《绝世萌宝要翻天叶楚月》 第1章 新婚之日 “嘭。” 叶楚月摔得头痛欲裂,趴在一地的血泊中。 她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从三十楼的大厦被同伴推出去,只怕要摔得粉身碎骨。 竟然没死? 耳边响起周围的声音: “叶家的傻子就算找死,也不用从城墙跳下来吧?!” “肯定是故意的,太子今日娶妻,她竟然把迎亲给打断了。” “好歹也是叶家的嫡系小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她死了事小,却要连累叶家倒大霉了。” “……” 叶楚月拧起眉,抬头看向四周,蓦地怔住了。 围聚着的人群,都穿着古色古香的服装,对她指指点点,或是愤怒,或是嘲讽。 一支红灿灿的迎亲队伍,停在城门前侧。 骑着红色骏马,身穿喜袍的俊美男子,正阴沉着一张脸,气汹汹地瞪视着叶楚月。 活像是面对杀父仇人,目光像刀子一样锋利逼人。 后方的喜轿中,传来悦耳好听的声音:“太子殿下,怎么停下了?” 轩辕宸面色缓和了不少,低声道:“没什么事,有条死狗拦在城门前。” “啊……”女子低声轻呼:“那可真是晦气,殿下快把它赶走吧。” 叶楚月嘴角轻抽了一下,这男人口中的死狗,是在说她? 她堂堂古武门主,纵横21世纪,竟成了一条拦路的狗? 正在此刻,叶楚月头痛欲裂,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了脑海。 叶楚月,叶家三小姐,原是个天才,和神武太子自小订下婚约,五年前与人私通,生下了一个不知道爹是谁的孩子。 之后突然变得疯癫痴傻,动辄去太子府找心上人,回回都迎来一顿毒打。 今日是太子娶妻的新婚之日,本尊伤心欲绝地跳城门,打算一死了之,谁知道阴差阳错,砸断了轩辕宸的迎亲队伍。 丢下这么个烂摊子让她来接手,真是头疼。 轩辕宸鄙夷地看着叶楚月,一个已经身败名裂的破鞋而已,妄想染指他! 随即对手下使了个眼色,两名气势凛冽的侍卫走至叶楚月身旁,亮出闪烁着寒芒的锋锐宝剑,指向血泊中的她。 叶楚月双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身上的白裙都已被鲜血染红,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看客们目瞪口呆,不知这傻子要做什么,同时心惊于她顽强的生命力。 这都……没死? 叶楚月站在骏马的前方,染血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笑。 轩辕宸眉头紧蹙,恼羞成怒,不知道这傻子又要搞什么幺蛾子,跟狗皮膏药一样,五年都甩不掉! 喜轿再次传出了空灵温柔的嗓音:“殿下,马上就是吉时了……那条死狗,还没处理好吗?” 轩辕宸冷喝:“把她赶走。” 侍卫们手中的宝剑,逼近了叶楚月,目露凶光! 侍卫就要动手的时候,叶楚月笑意盈盈,咬字清晰地道:“轩辕宸,你与我的婚约尚未解除,就这么快忙着娶妻了?原来皇家太子,就可以无视世俗规矩了。 四下里一片寂静,俱是倒抽冷气。 若不是叶楚月提醒,他们都要忘记婚约的事了。 第2章 你若无情我便休! 轩辕宸怔愣了一会儿,目光微凝喷出了火光,怒声大喝:“叶楚月!你找死?在胡说八道什么?” 叶楚月平静地站在城门前,戏谑地望向乱了阵脚的轩辕宸。 轩辕宸对上叶楚月波澜不惊的眼眸,拧起眉头,随即拔出宝剑指向叶楚月:“信不信本宫杀了你。” “做事就得有始有终,太子殿下,你说是吗?” 叶楚月嗓音颇为沙哑,一面说,一面往前走,侍卫们的宝剑跟着她往前走。 叶楚月顿足停下,抬起双手抓住了迎亲队伍中的皇家旗帜,轻轻一扯,撕了下来。 轩辕宸目不转睛地看着叶楚月,和周围的百姓一样,不知道叶楚月要做什么。 只见叶楚月染血的指腹,在雪白的旗帜上写下寥寥数语。 “轩辕宸,从此往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叶楚月抬起双眸,缓声道。 四周百姓更是目瞪口呆,叶楚月拦住迎亲队伍竟然是为了解除婚约? 而且,叶楚月的表现,不像是传闻中的痴呆傻儿。 “叶楚月!五年前你与人通奸,生下一个野种,你这种货色也配与本宫提及婚约之事?” 轩辕宸暴喝,双目赤红。 这个傻子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叶楚月眸光明澈,露出了天真无害的笑,竟有模有样地抱拳,高声道:“太子殿下新婚燕尔,真是恭喜呢,祝愿殿下不孕不育,儿孙满堂。” 说完后,叶楚月把旗帜丢给了轩辕宸,趁众人疏忽呆愣,朝城门内走去。 轩辕宸低头看去,白色旗帜上赫然两个大字:休夫 轩辕宸目眦欲裂,怒火滔天,将旗帜撕碎,瞪向叶楚月的背影。 休夫?闻所未闻! 叶楚月也配? “把这个贱人拦住!”轩辕宸怒不可遏,大喝道:“给本宫杀了她!” 铿锵之声响起,宝剑从鞘中抽出,道道凛冽锋芒的兵器,从四面八方指向了叶楚月。 叶楚月身影纤细,遍体鳞伤,从伤口流出的鲜血浸透了衣裳,沿着袖衫往下滴落,赤红的血腥让城前围观的百姓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回眸一笑,深邃幽冷的眸,淡淡地瞥着轩辕宸,挺直了脊背,冷眼望着四周的侍卫,轻喝: “谁敢?” 叶楚月从怀中掏出一块鎏金点缀的令牌,高高举起,勾起了染血的唇畔。 见此令者,如见先皇。 刺目的金光,闪烁了众人的眼。 城前的百姓们纷纷跪下,迎亲的皇家侍卫面面相觑,呆在原地不动,求救地看向了轩辕宸。 轩辕宸骑在火红的骏马之上,看见先皇令牌一时间也怔愣住了,眼前的少女面颊全都是狰狞可怖的疤痕,却有一双明媚澄澈的眼眸,正戏谑地望着他,良久,红唇轻启,不疾不徐地说:“跪下!” “叶楚月,你……”轩辕宸大怒。 叶楚月扬了扬手中的先皇令牌,轩辕宸满腔的怒气,但在先皇威严前不得不低头。 高大的男子翻身下马,面朝叶楚月的方向,十分屈辱地跪了下去。 城门前后,黑压压的人群跪在地上,少女一身血衣,傲然而立。 叶楚月摇了摇头,垂下了手,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了帝都城内。 轩辕宸瞪视着她的背影,双目爬满了猩红的血丝。 城门前逐渐响起絮絮叨叨的小声议论: “这叶三小姐是在休夫?竟然还拿出了先皇令牌,谁说叶楚月是傻子的,傻子能干出这种事?” “她不是对太子殿下爱得死去活来吗?怎么还……”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欲擒故纵!” “爱太子的话,还会去跟野男人生子吗?这种生性浪荡的荡.妇,就该遭天打雷劈!” “……” 第3章 娘亲,你不要小宝了吗? 叶楚月挺直了脊背,朝叶府的方向走去。 染血的裙裾轻扬。 长安街道,一路都是鲜血淋漓的足印。 她的这具身体快要废了,现在必须回府疗伤。 而让她头疼的是,原主还留下了个孩子给她…… 甚至连孩子他爹都不知道是谁…… 府门前,一道小小的身影才走出来,看见叶楚月,两眼一亮。 “娘亲!” 软糯糯的小奶音欢快地响起。 小奶娃迈动小短腿,蹬蹬蹬来到叶楚月的身边。 小手忐忑地拉了拉叶楚月的衣袖,仰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叶楚月:“娘亲,你受伤了,你不要小宝了吗……” 一双亮如宝石般的妖异紫眸,泛着点点水光,乍眼看去可怜兮兮,却又充斥着一身粗衣都掩盖不住的贵气。 原主痴傻的几年,都是小宝在照顾她。 而她心中满是怨恨,尤其讨厌小宝,每日拳打脚踢。 不仅如此,小宝在府上的生活也水深火热,连奴才都不如,是一个人人喊打的野种。 叶楚月同情地看着小宝。 命苦的孩子早当家。 “娘亲……”小宝又喊了一声:“是小宝哪里惹娘亲不高兴了吗?” 叶楚月朝小宝伸出了手,小宝茫然地看着她。 叶楚月轻叹一声,轻握住了小宝的手,牵着他走进叶府。 小宝眸光微颤,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楚月。 这是娘亲第一次牵他。 第一次……没有赶走他。 小宝咧开嘴笑得灿烂:“娘亲。” “干嘛?”叶楚月不耐烦地看他,翻了翻白眼。 想她两世为人,连男人都没有一个,就要带娃了,这什么世道,找谁说理去。 “你真好。”小宝眼眸晶亮,如同寒星般会发光。 叶楚月心头微颤,不动声色往前走去,嘀咕了一声:“小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她寻思着这小孩生得不错,应该能卖个好价格吧。 府里头的婢女奴才们,看见牵着小宝的叶楚月,一个个大跌眼镜,目瞪口呆。 叶楚月是个疯疯癫癫的傻子,比任何一个人都要讨厌小宝,对小宝动辄打骂,从来没有这样亲近过。 “你这个败坏家门,水性杨花的东西,还有脸回来?” 娇喝之声,陡然响起。 楚月拧着眉,冷冷地望着前方。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并排而立,身穿华丽长裙的少女。 周围的丫鬟奴仆们,如众星拱月般围聚着。 说话的女孩,眉目稚嫩,约莫十二三岁,却有嚣张跋扈的气焰。 她是叶家最小最受宠的女儿,叶思雨。 “思雨,你别怪她。” 曼妙温软的声音响起,另一个女孩,迈着小碎步,来到了楚月的面前。 “你怎么能跑出府呢?” 女孩拉着楚月的手,黛眉轻蹙,泫然欲泣,轻声说:“姐姐,等爹回来了,一定会怪我没有看好你的。” 楚月淡漠疏离地抽回了手。 叶宁颜,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叶府五小姐。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五年前这具身体与人苟且,和叶宁颜脱不了干系! 而原主之所以会去跳城墙,也是因为叶宁颜的唆使。 小宝躲在楚月的背后,探出个小脑袋,忐忑地看着叶宁颜,身子不由抖了下。 这几年来,原主只信任叶宁颜一个人,叶宁颜也因为原主的痴傻而利用她。 就连虐待小宝的事情,都是叶宁颜出的馊主意。 每一次娘亲和这个女人见面后,都会狠狠地掐他,说他是没人要的孩子。 “五姐,你跟她废话什么,这几年要不是你对她好,她早就不知饿死在哪个地方了。” 叶思雨飞扬跋扈,咄咄逼人,看见躲在楚月背后的小宝,眉间一股狠戾之气,跨步上去,抬手就要打向小宝:“小杂碎,不是让你跪在灵堂思过吗?你怎么偷跑出来了?我看你是想要被赶出叶府?” 第4章 死不了 叶思雨蕴满灵力的手掌即将落在小宝的头顶。 小宝的身子颤了一下,吓得攥紧了楚月的衣袖,紧闭上了眼睛。 他只是听人说娘亲出事了,才偷偷跑出来。 他担心娘亲…… 然而—— 疼痛感并没有传来,小宝缓缓地睁开亮晶晶的眸。 便见楚月纤细染血的五指钳制住了叶思雨的手腕,双眸锋芒凛冽,氤氲着血腥的肃杀之气,只一道目光,就叫叶思雨后退半步。 “咔嚓!” 楚月手腕微转,猛地一折,竟将叶思雨的手腕生生折断。 “啊!”叶思雨惨叫出声。 “叶思雨,再敢欺负我儿子,我就把你给剁了。”楚月冷声说道,嗓音冰冷。 “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思雨,父亲回来,一定会惩罚你的。”叶宁颜惊呼,眼眶微红。 “吵死了。”楚月嗓音清冽,斜睨叶宁颜,叶宁颜顿时噤若寒蝉。 叶宁颜对上那双宛如寒潭般古井无波的眼眸,心脏猛然颤动了几下。 周围的奴仆们瞠目结舌,震骇地望着她,这还是那个尽会给叶府丢脸的蠢货吗? 小宝蓦地愣住,望向楚月的紫眸,划过一道亮光。 叶宁颜心中满是疑惑,一日不见,叶楚月竟是性情大变,不同于往日的痴傻。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把这个废物抓起来,我要让爹扒了她的皮!” 叶思雨捂着断裂的手腕,双目猩红,声嘶力竭地喊道。 周围的奴仆侍卫们纷纷上前。 楚月微抬下颌,扬起了先皇令牌,“你们……敢吗?” 叶宁颜的杏眸赫然瞪大,微微一缩,睫翼轻轻地颤动,难以置信地看着楚月。 十几个人原地不动,不敢往前一步。 叶思雨咬牙切齿,“叶楚月,你不过是没人要的破鞋,等爹回来了,一定要你好看!” “姐姐,这件事是你有错在先,你就跟思雨道个歉吧。” 叶宁颜急道:“而且两国联姻被你破坏了,皇上和太子殿下都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 楚月挑眉,“是不会放过我,还是不会放过你?你买通守城侍卫的事,一查即知,与其在这里惺惺作态,倒不如想想,接下来,你要怎么活下去。” 楚月轻嗤了一声,牵着小宝扬长而去。 叶思雨呸了一声,“这个蠢东西,分明是她贼心不死,还想栽赃给你!” 叶宁颜却是自乱阵脚,忽然惶恐不已,袖衫下的双手紧紧攥着,咬碎了一口银牙,猩红的双目恶狠狠地瞪向楚月的背影。 难道,从城墙上摔下来,把叶楚月的脑子摔坏了? 不过叶楚月的话提醒到了她,当务之急,必须去把买通守卫的痕迹给抹除掉! 府邸小道,小宝偏过头,不解地望着叶楚月,“娘亲,你为什么要提醒她?” 楚月露出了童叟无欺的笑容,“为了做掉她。” 敢算计她的,只有阴曹地府的死人! 小宝眨了眨眼眸,感到一阵森寒,而后看见楚月身上的血衫,问:“娘亲,你流了好多血,你疼吗?” “死不了。” 楚月摸了摸下巴,盘算着身体原主留下的家产,那些财产都被叶府夫人占为己有,是时候还回来了! 小宝抿紧了水嫩的红唇,欲言又止,小小的脑瓜里充满了疑惑。 娘亲好像变了。 但他很喜欢这样的娘亲,不会打他,骂他,还会牵着他的手。 第5章 叶府北楼 叶府北楼,比下人的住处还要偏僻简陋,屋檐漏水,窗纸破烂,是个冬冷夏炎的地方,若是遇到刮风下雨,指不定要遭什么罪。 而这里,正是原主母子俩人相依为命的地方。 楚月站在北楼门前,看着被凉风吹得‘嘎吱’作响的门,若有所思。 原主的母亲乃是神武国第一位少年封侯的女人,也是家喻户晓,闻名遐迩的铁血将军,曾累积了赫赫功勋。在一次激烈的战争中为国捐躯,身为神武臣子,是唯一一个拥有死后遗体葬入皇陵的殊荣之人。 先皇在世时,将一枚青璃赤金令牌,交给了年幼的叶楚月,这算是叶楚月的护身符。 正因为母亲镇北侯的关系,即便五年前的叶楚月被人摆了一道,一朝身败名裂,皇室也没有资格解除婚约,叶府更不敢把烈士之女,驱逐出府! 后来叶楚月痴痴傻傻,其他人也装聋作哑,谁都没有想到,在两国联姻的重要时刻,叶楚月会跑去跳城墙! “娘亲。”软糯的奶音拉回了楚月的思绪,她轻蹙起黛眉,深潭般的眸如化不开的墨。 “我给你熬了最爱的百合肉粥,娘亲饿了吗?可要趁热吃才好。”小宝低声说道。 小孩一如既往的乖。 从前,就算叶楚月把他打得头破血流,他也会乖乖做好饭,洗好衣裳,无怨无悔跟在娘亲的身边。 “嗯。” 楚月淡淡地应了声,轻瞥了眼小宝,问:“怎么哭了?” 小宝的眼眸闪烁着泪珠,轻咬下嘴唇,望了楚月好久,才说:“他们跟我说,娘亲去跳城墙了,不要我了……以后小宝就是没有娘亲的孩子了。” 楚月轻叹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地伸出手揉了揉小宝的发:“我不是还活着吗?” 两世为人,她都是杀伐果断的神,与亡命之徒来往,还从未与小孩打过什么交道,更何况还是她名义上的儿子…… 楚月盯着委屈可怜又很倔强的小宝,颇为风中凌乱。 她连男人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 “可是娘亲受伤了。”小宝眼眶微微发红,哽咽:“小宝现在还小,等以后长大了,一定要保护好娘亲。” 真是个乖巧的孩子,可惜投错了胎。 楚月牵着小宝走进了北楼的房屋之中,算是领悟到了什么叫一贫如洗,家徒四壁。 这座简陋的屋子,让她不禁怀疑,狂风一来就要坍塌倒地,放眼屋内,一桌一椅一长凳,还有一张铺陈着稻草的床。 小宝‘蹬蹬蹬’的跑过去,盛了一碗百合肉粥过来,殷勤地放在楚月的面前,期盼地望着她:“娘亲,你快喝。” “你不喝吗?”楚月问。 小宝摇摇头:“我不饿。” 咕……咕噜…… 小宝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响声。 小宝的面颊发红,很没底气地说:“娘亲,我真的不饿,我已经吃过了。” 百合肉粥一共就两碗,娘亲才受了伤,他要全部留给娘亲。 楚月望着粥里的肉丝和百合,凝了凝眸。 第6章 鸡鸣狗盗 这个家一穷二白,吃肉比登天还难,更别提珍贵养颜的百合了…… 楚月把碗放在小宝的面前,起身过去盛了第二碗粥。 “娘亲……”小宝嗫喏着开口。 楚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把粥喝了。” 小宝不敢忤逆,乖巧懂事地低下了头。 饭后,小宝在院外洗碗,楚月则将屋门关紧,盘膝坐在冰冷的地面。 这个时代,崇尚着凝神聚气,以实力封王!唯有武者,方可出人头地。 与她毕生所学的古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成为武者,必须要有丹田,武根!二者缺一不可。 叶楚月,出生之时日月同天,龙凤长鸣,是为祥瑞之兆!正因如此,神武皇室才会急忙订下轩辕宸与她的婚约,后来叶楚月展现出来的天赋,确实震惊四国!神级武根,高品丹田!乃是当之无愧的神武国第一天才! 但好景不长,母亲镇北侯牺牲后,一夜之间,叶楚月的腹部丹田被人捣碎,武根被活活挖走! 至今不知凶手是谁! 楚月查看了一番身体状况,摇了摇头,低声自语:“太糟糕了,如果神农戒还在就好了。” 神农戒是她的古武法宝,源自于上古神农氏,拥有着治愈的能力! 正在此时,楚月的左手钝痛,便见手指的皮肉裂开,鲜血涌出,一道炫目的圣光夺人眼球。 再然后,楚月亲眼望见,表面雕镂着彼岸花的血玉宝戒,竟然紧密的圈连了手指,与皮肉骨骼融合! 是神农戒! 楚月两眼一喜,泛起了光亮,当即探出一抹神识进入神农戒。 神农戒不负所望,散发出道道乳白色的光,治愈着楚月身上的皮肉之伤。 门外,小宝把洗好的碗放在了一边,坐在门槛前,两手托着脸颊,止不住地唇角上扬。 “娘亲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他好怕,娘亲又变回以前的样子。 想到这里,小宝的眸色骤然黯淡了。 “砰!” 院门被人一脚踹开,几个身强力壮的奴仆围剿了北楼,其中一个穿着黑衣的中年男人,左脸有一颗巨大的黑痣。 徐虎,掌管叶府库房的管家! “叶尘,你好大的胆子,敢去库房偷走大小姐的千芝百合!” 徐虎像野兽般怒视小宝:“那是用来给大小姐补身子的千芝百合,是从西海山挖来的,一共就那么点,你竟然全部偷走了!你真是不要命了!果然是有娘生没爹养的东西,惯会做一些鸡鸣狗盗的事情!” “来人,给我把这个小杂碎教训一顿,再带到夫人那里去,唯他是问!”徐虎怒喝,一挥手,拿着木棍的奴才们逼向了小宝。 小宝紧攥着粉嫩的小拳头,瞪着眼睛看向他们:“我娘亲也需要补身子。” “你娘亲?那个没人要的破鞋?给叶家丢尽脸面的废物?”徐虎嘲讽地大笑。 “我娘亲才不是破鞋,不是废物!” 小宝猛地起身,躲开了其他奴才,冲向徐虎,抱着徐虎的大腿,一口咬住徐虎的腿部。 第7章 你,想死吗? “啊!”徐虎低吼出声,痛到面容扭曲,脸色涨成了猪肝红。 小宝不依不饶,用力地咬着徐虎,任由徐虎拿拳头砸向他瘦小的脊背,也不肯松开嘴。 娘亲。 小宝能保护你! 小宝双眼发红。 徐虎怒视发愣的奴才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小杂碎给打死!” 回过神来的奴才,提起木棍,毫不留情地打向小宝。 徐虎咬牙切齿,双目狰狞,恨不得把小宝给生吞活剥了。 “嘎吱。” 屋门打开的声音响起,一阵微凉的清风散开。 几根绣花针迸发而出,彻底地撕裂开长空,一路驰骋往前,宛如电光疾风! 绣花针分别镶嵌进几个奴才脚踝的穴位,他们保持着举起木棍狂奔挥打的姿势,好似石雕般站立不动。 徐虎眼睛赤红得可怕,像是濒临绝望的恶狼,他突地朝敞开的破旧屋门看去,一道清月般的身影,穿着染血的衣衫,倚靠着门楣,双手环胸,一双凛冽的美眸,正懒倦地望着他。 徐虎猛地一惊,对上那双眼睛,感到几分惶恐。 “小宝,过来。” 楚月喊了一声,小宝不再紧咬着徐虎的腿部,手足无措地看向了楚月。 徐虎见此,宽厚有力的手掌氤氲着灵力,毫不犹豫砸向小宝的天灵盖。 用力之猛,似乎能把小宝的颅腔震碎! 一道肃杀之气蔓延开来,下一刻,适才还在门楣前的身影,来到徐虎的身后。 一根锋利的簪子,抵在徐虎的脖颈,冰凉的触感叫徐虎毛骨悚然,赫然瞪大了双目! “你,想死吗?”女子呵着热气,身影如鬼魅,嗓音似冥曲,青天白日下,徐虎像是见到了厉鬼! 她是怎么做到的? 竟然顷刻间,就来到了他的身后? 徐虎喉结滚动,猛地吞咽口水。 “叶楚月,你敢!我是大夫人的人!”徐虎的额头全都是沁出的冷汗。 楚月咧开嘴森然一笑,身上的血腥味充入徐虎的鼻间,徐虎全身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你说呢?”楚月手中的簪子往前推送,刺破了徐虎脖颈的皮肉,沁出了血珠。 “不——”徐虎目眦欲裂,浑身发颤。 楚月冷嗤一声,收起了簪子,“没用的废物。” 徐虎两腿发软,差点儿站不稳了,就在他即将瘫倒的时候,楚月眼疾手快,一簪子贯穿了徐虎的掌心,连带着骨骸,将徐虎的手掌死死地钉在院门上。 徐虎跪在院门前,痛得凄声大喊。 “再敢欺负我儿,见你一次,废你一次。”楚月森冷的开口,闪过一道杀光! 小宝歪着头,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楚月蹲下身子,捻着衣袖擦掉小宝嘴角的血迹,“蠢。” 小宝天真无邪,奶声奶气地说:“我要保护娘亲,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来诋毁娘亲的。” 楚月微微愣住,神情流露出复杂之色,拧紧了眉。 她竟然对一个陌生小孩,有了感情。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跟我来。”楚月牵着小孩,走进了北楼。 她是生杀予夺,我行我素的人,活在世上不需要任何的牵挂。 北楼院中,沉寂良久后,叶宁颜走来看到满地的血腥和狼藉,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难道是叶楚月那个废物做的?”叶宁颜自言自语,而后甩头否定:“不可能!她没有丹田和武根,她就是个弱不禁风丢人现眼的废物!” 第8章 负荆请罪,三堂会审 “姐姐,出事了,爹回来了。” 叶宁颜敛起神色,步履匆匆地冲进北楼之中。 楚月已换好素净的长衫,淡漠地瞥着叶宁颜。 叶宁颜轻微地喘气,着急地说:“联姻之事已经结束了,东阳国的公主摘掉了凤冠打道回府,皇上得知今日城前之事,大发雷霆之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爹呵斥了一顿,说要把爹和叶府都赶出神武国。” “这可怎么办……爹让我把你喊过去,打算审问今日之事,再把你送到东阳国去负荆请罪,博得公主的原谅。” “事情还惊动了七皇叔,他亲自来叶府观看审问的过程……” 叶宁颜眸光涟涟,泪水如雾,眼底的深处却是狡诈的欣喜! 她费尽心思,千辛万苦,就是要毁了两国的联姻。 神武国的太子妃,只能是她! “小宝,乖乖在家,等我回来。”楚月轻捏了捏小宝的脸颊。 “娘亲,不要……” 在楚月起身往外走时,小宝肉嘟嘟的小手,着急地抓着楚月的袖衫,扬起了小脸,可怜兮兮。 等娘亲回来,还会再爱他吗? 他怕。 “别怕,我若想活,阎王也不敢要我的命。” 楚月抽出一截衣袖往外走,毫不理会门前的叶宁颜。 叶宁颜跺了跺脚,飞快地跟上。 走出北楼,两名周身氤氲着灵力的带剑侍卫等候已久:“三小姐,家主有请。” “嗯。”楚月迈开修长的双腿,挺直了脊背。 侍卫微怔,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夜色正浓,霁月风清。 叶府大堂,才靠近就听见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家主,楚月做出了苟且之事,你顾及父女之情把她留在府中,她却害得我们叶家差点儿被满门抄斩。东阳国如若发兵神武,那我们叶家就成了国之罪人,叶府百年清誉,都要毁在了她的手上。” “七王爷,我们怎么都想不到,那个死丫头会这么胆大包天。”女人看向坐在主位的俊美男子。 男子眉目似画,清隽如风,举手投足间透露着浑然天成的高雅气质。 他漫不经心地端起白玉茶杯,轻呷了一口,随即风轻云淡地说:“贵府三小姐,到底是镇北侯之后,终究是宸儿负了她。” 砰! 叶府家主叶海鹏布满老茧的手掌砸在了桌面,他望向卓绝不凡的男子,说:“王爷,你放心,这件事我会给神武国,给吾皇一个交代!” 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宛如洪钟雷鸣。 七皇叔笑而不语,温润如玉。 “家主,夫人,三小姐来了。”门外的侍卫恭恭敬敬地说道。 登时间,屋子里的鸦雀无声,寂静如斯,满堂叶府的嫡系旁系全都望向了门外。 少女身着素白干净的长衫,三千青丝随意地披散,脸颊虽有狰狞丑陋的烧伤,却难掩万千风华。 那一身清绝出尘,凌厉如雄狮气势,叫人过目难忘。 七皇叔端着茶杯的手微顿,诧异地看了过去。 他只知叶府的三小姐痴傻疯癫,貌若无盐…… “啧,热闹着呢。” 楚月步步生莲而来,轻笑了一声,明眸生辉,倦怠地望着满堂的人! 第9章 断绝父女关系 叶宁颜顿足停下,呆若木鸡地看着楚月的背影。 叶楚月是疯掉了吗? 她可知即将要面对什么? 随后,叶宁颜眼底划过一抹狞笑。 这个蠢货,简直是在自掘坟墓,不用她的推波助澜,也活不下去了! 而坐在青檀椅上的叶海鹏,看见楚月,有片刻的恍惚。 上一回见到这个孩子,还是数年以前,满身鲜血地跪在他的脚边,泪流满面,恳求他的相信。 他一脚把女孩踹开,怒说自己没有这么肮脏恶心的女儿。 从那以后,他就听说叶楚月变成了一个傻子。 “放肆!” 叶海鹏看着昂首挺胸站在中央波澜不兴的少女,沉声怒喝:“七王爷在此,你竟是这样傲慢的态度,还不跪下行礼?” 楚月笑意盈盈地望着气急败坏的叶海鹏,目光自七皇叔的身上一扫而过,眉间散发着自信的光彩,红唇轻动,侃侃而道:“当年母亲封为烈士,先皇在世时,曾赐我青璃令牌,并且当众说到,我是烈士之后,见到皇室贵胄,不必行参拜之礼。敢问叶家主,我为何要跪?” 一声叶家主,刺痛了叶海鹏的心。 他是叶楚月的亲生父亲,她却陌生疏离的喊为叶家主? 府上的其他人瞠目结舌,一道道目光里充满着不可置信。 这真的还是那个疯疯癫癫的叶楚月吗? “你……”叶海鹏被气得头晕眼花,怒指楚月,险些呕血! “楚月,你怎么跟父亲说话的?”大夫人苏玲珑不悦地看着楚月,给叶海鹏倒了一杯茶,“家主,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你别往心里去。” “我看她是存心的!”叶海鹏瞪视楚月,“你犯下弥天大错,还不知悔改,我叶海鹏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检点,愚蠢至极的女儿?” “早在五年前,叶家主不就和我断绝了父女关系吗?” 楚月漫不经心地道,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语气没有任何的起伏。 叶海鹏、苏玲珑以及满屋子的叶家族人,呼吸急促,一脸愕然地望着叶楚月。 “如果叶家主忘了的话,我不介意重提一遍。” 楚月抬起了柔软的玉手,撕裂开袖衫,并且拿出生锈的匕首,在掌心狠狠划下一刀。 鲜血沿着手掌往下流淌,血珠滴落在地,溅飞,如忘川河边盛放的曼珠沙华。 “以血为誓,割袍见证,从今往后我与叶家主毫无干系,再无父女情分!即便他日叶家主横死街头无人问,我也绝不会前去收尸!” 血珠往下落。 少女布满烧伤的脸颊,绽放了残酷的笑。 那双眼睛犹如丛林里的狼,戏谑地望着她的猎物! 满屋的族人惊诧到说不出话来,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苏玲珑却是在垂眸时,阴阴一笑。 下一刻,苏玲珑佯装惊慌地呵斥:“楚月,你怎么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那可是你爹啊,你难道不怕被世人诟病指责吗?” “混账东西!何须跟这个逆女多说废话,无规矩不成方圆,今天身为一家之主,我要好好地教训你才是!” 叶海鹏拿起茶杯狠戾地砸向楚月的额头,楚月眼中寒光稍纵即逝,正准备出手的霎时,一缕温和的清风骤然拂过,竟将丢出来的茶杯,送回到了叶海鹏的手里。 沉默良久的七皇叔,开口说道:“叶家主,三小姐是烈士之后,这样不好。” 第10章 倒打一耙 七皇叔的嗓音温润清雅,如山间一泓清泉。 他微微一笑,却是不怒自威。 叶海鹏捧着被送回来的白玉茶杯,神色微僵,杯中的茶水一滴没漏。 “王爷,这个逆女,不配为镇北侯的女儿,镇北侯一世英名,都败坏在了她的手上。” 叶海鹏痛心疾首:“镇北侯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死不安宁的。而且周边列国对我神武虎视眈眈,若无东阳相助,只怕会动荡不堪!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因这个无知的逆女而起!只有把她送去东阳国,才能平息公主之怒!” 七皇叔沉吟半晌,琉璃般的眸望向楚月,问:“三小姐,你为何要破坏两国联姻?” 叶海鹏皱紧了眉头,叶楚月的目的显而易见,不明白七皇叔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 叶楚月对轩辕宸的心思路人皆知,一定是心有不甘,才会前去破坏! 楚月眸色氤氲着凉薄的寒雾,与坐在主位上的男子对视良久,突地挑起一根细长的小手指,毫无征兆地指向了正在幸灾乐祸的叶宁颜,无辜地说:“她让我去的。” “叶楚月!你胡说!” 叶宁颜心跳加速,连忙看向七皇叔,疯狂地摇头:“王爷,叶楚月满口胡诌,这件事与我无关!她是为了洗脱罪名!” “你爱慕太子宸,不想看到他与东阳公主联姻,就唆使我去阻断联姻。”楚月一针见血地说。 叶宁颜的心脏沉入了低谷,焦急地辩解:“叶楚月你不要血口喷人,分明就是你觊觎轩辕太子!” 楚月耸了耸肩,“我都是有孩子的人了,我觊觎他干什么?” 众人:“……”好义正严辞的一句话,只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楚月正儿八经拱起双手,面朝七皇叔,颔首低头,说:“叶宁颜的闺房收藏着太子宸的画像,一查便知。这些年来,我靠她的接济才得以存活,所以她求我,我就去阻断两国联姻了。” “王爷,我在府上无权无势,靠着一介废躯,想要安然无恙畅通无阻地走上城墙,实在是痴人说梦。王爷大可严查守城的侍卫,看看是谁买通了他们,又是谁在事后想要抹除痕迹。” “我的母亲镇北侯,护国战神,拥有神武帝都的最高功勋,在多年以前,她甚至带兵攻下东阳十三座城。” “我身为她的后人,前去东阳负荆请罪,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七皇叔倒不如查明真相,把罪魁祸首叶宁颜送去东阳国,以死谢罪,平息东阳公主的滔天怒火!” 满座寂静,四下里落针可闻,只有彼此间的呼吸声。 在宁静的夜里,衣衫素净的少女一身铮铮傲气,三寸之舌可抵百万雄师,分析得头头是道,竟无一人能当场反驳。 “叶楚月,你竟然倒打一耙,你好狠的心。”叶宁颜大喊,抬起的手掌就要打向楚月的脸。 楚月速度快若闪电,迅速抓住了叶宁颜的手腕,无情一折! 咔嚓! 叶宁颜的手腕,彻底地脱臼,疼得眼泪飞溅。 “怎么,你是恼羞成怒了吗?”楚月慢条斯理地问,却如恶魔一般! 第11章 大义灭亲 一袭素裙的少女,不卑不亢,眼梢邪佞,宛如从九幽而来的修罗。 四下里,满座皆惊。 叶海鹏一双斜插入鬓的剑眉狠狠地皱起,疑惑不解。 叶楚月是废物之躯,丹田、武根尽毁,叶宁颜却是炼体三阶,竟然在叶楚月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叶海鹏仔细探测,发现叶楚月的身上依旧没有任何的灵力波动,单单靠自身的劲道? 苏玲珑忽而尖叫一声,眼眶微红:“叶楚月,宁颜可是你的嫡系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楚月紧扣住叶宁颜的手,美眸讥诮地望向了苏玲珑,嗤笑道:“不过一个庶出罢了,也配为嫡系?” “若我母亲镇北侯还在,还轮得到你们在叶府鸠占鹊巢,指手划脚吗?” “妾就是妾!” 楚月字字铿锵有力,完完全全地刺痛了苏玲珑的心,袖衫下的手紧攥成拳,尖锐的指甲深深地镶嵌进皮肉。 这么多年来,她始终活在镇北侯的阴影下,那个女人是神武帝国的神,是她穷其一生都不能媲美的存在! 楚月松开手,叶宁颜瘫倒在地,哭得梨花带雨:“爹,王爷,你们要相信我,我……” “王爷,请彻查吧。” 楚月嗓音清冷,打断了叶宁颜的话。 七皇叔凝视许久,点了点头,一招手,外面的皇家侍卫匆匆走来,听从七皇叔的命令,彻查此事。 叶宁颜呼吸急促,四肢冰冷。 很快,皇家侍卫去而复返,带来几幅画和一个黑衣的男人。 皇家侍卫回道:“王爷,这些画都是在叶五小姐的房中查出,都是太子殿下的画像。” 说至此,皇家侍卫提着黑衣男人往前,迫使其跪倒在地: “此人名为张权,是今日守城的侍卫之一,正准备逃出城郊,被皇家的人发现,并且在他的随身行囊中,查到了叶五小姐的玉佩!” 苏玲珑眉头紧皱,脸色煞白,凶狠地瞪了眼叶宁颜。 她聪明一世,竟生出了这么个蠢东西! 叶宁颜神色慌张,语无伦次。 她以为叶楚月会成为替罪羊,才会留下这么多把柄! 毕竟,没人会把一个傻子放在眼里。 “王爷,是五小姐指使我这样做的,是她跟我说,只要让叶楚月上去看一眼就行了的。” 被带来的黑衣男人匍匐在地,急忙撇清责任。 叶宁颜疯狂地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叶楚月,是你,都是你!” 叶宁颜爬到了叶海鹏的脚边,指向了楚月,“爹,你要相信我,都是她要害我。” 叶海鹏面色铁青,怒不可遏,他看了眼七皇叔,心脏咯噔猛跳,突地一脚踹到了叶宁颜的脸上,把叶宁颜踹得倒飞出去,摔得脏腑俱裂! “爹……”叶宁颜头破血流,瞪大眼睛望着平日里最喜爱她的父亲。 “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叶海鹏怒道:“叶府的清誉,都要毁在你这个不孝女的手中。来人,把这个混账绑起来,拉下去重打四十大板,再送去东阳国赎罪,忏悔!” 第12章 听雪轩 叶家府兵听命冲进宽敞的大堂,把头晕眼花,惊惶未定的叶宁颜禁锢住。 叶宁颜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惊得花容失色,就连声线都在发颤:“爹,不要……” “把她带下去。”叶海鹏铁面无情。 叶宁颜绝望万分,犹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娘,救我,救救颜儿。” 苏玲珑看了看叶海鹏和温润如玉的七皇叔,咬了咬牙,恨其不争,怒其不幸:“颜儿,你太傻了,你怎么能背着为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为了叶府清誉和神武的太平,你只能前去东阳弥补了。” 叶宁颜震惊地瞪圆了双目,不可置信地看着父母。 府兵左右开弓,架着狼狈落魄的叶宁颜离开此处。 与叶楚月擦肩而过时,她突然瞪了过去,挥动着双手想要抓破叶楚月的脸。 但被叶家府兵死死地按捺住。 为什么! 为什么叶楚月还安然无恙? 受罚的却是她? “叶楚月!你这个贱人!” “你会下地狱的,你会不得好死的!” “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荡妇,你会被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叶宁颜面目可憎,张牙舞爪,歇斯底里的叫骂声响彻在寂静的夜里。 皎洁的白月清辉透过窗棂,洒落在楚月的身上。 一双琥珀琉璃般的眸,正波澜不惊,好整以暇的看着被拖走的叶宁颜。 她不为所动,轻挑起眉梢,如一个胜利者。 下地狱? 殊不知,她才从地狱里爬出来。 何惧? 主位的上方,茶烟袅袅,矜贵清雅的男子,正是温柔地望着她。 “叶家主,既然真相已经查明,本王也该回宫禀报吾皇了。”七皇叔道。 “七王爷,且慢——”楚月忽然出声。 叶海鹏怒视楚月,七皇叔却是拂袖,问:“三小姐,可有话与本王说?” “都说七皇叔淡泊明志,为民请愿,是圣明之人,我有一事,恳请王爷做主。”楚月朗声道。 苏玲珑看着楚月的脸,心里陡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打断,讪讪笑道:“月儿,王爷还有公务在身,你有什么事,不妨与你爹说,别耽误了王爷。” “但说无妨。”七皇叔斟了一杯茶。 “先皇时期,家母镇北侯在世时,获得神武帝国的武士勋章,先皇斥巨资建造镇北侯府和叶府,叶府之中有一听雪轩,是适合修炼,颐养气运的风水宝地,是先皇为母亲而建,自我出生时,母亲就让我住在里面,但现在,被叶府大小姐叶若雪夺去,足足五年,都未归还!” 楚月抱拳,颔首低头:“镇北侯去世,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身为烈士之后,却住在叶府无人问津的北楼,恳请王爷为我,主持公道!” 少女字正腔圆,一身傲然的气势,磅礴如雄山。 她浅浅一笑,巍然不动,氤氲清霜的眸直视七皇叔! “叶楚月!你这个逆女!还不……”叶海鹏大惊,暴喝。 “叶家主。”七皇叔打断了叶海鹏的话,忽然问:“三小姐所说,可是真的?” “王爷,五年以前她让皇室蒙羞,身为太子的未婚妻却与人苟且,她这样的人,怎配住进听雪轩?”叶海鹏急不可耐 “她若不配,便无人配。” 七皇叔眸色微冷,不怒自威:“今日之内,本王要看到三小姐入住听雪轩。叶家主,你要明白,叶府今日的殊荣,神武今朝的太平,都是来自于镇北侯,三小姐是镇北侯唯一的血脉,不该是这样的待遇。” 第13章 懦夫 七皇叔的声音很轻,很好听,犹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但皇室的森冷威严,尽数散开,无一人敢反驳! 苏玲珑拿着茶杯的手都在颤颤巍巍。 她心有不甘,尝试性地开口:“王爷,若雪天赋绝佳,还被神玄学院的长老夸赞过,她一直以镇北侯为目标去拼命,努力,就为了有朝一日,能成为神武帝国的骄傲。月儿没有丹田武根,住进颐养气运的听雪轩,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是啊,七王爷,就连当今圣上都对若雪赞赏有加,她住在听雪轩,修炼事半功倍,他日肯定会有所成就的,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成为第二个镇北侯!” 提及叶若雪,叶海鹏的眉宇之间都是骄傲自豪,这是他最优秀的孩子! “既是天赋绝佳之人,不住在听雪轩,她依旧能够去神玄学院。” 七皇叔道:“叶家主,镇北侯虽然已经去世,但世上有许许多多她的追随者,崇拜者,如果知道她的孩子在叶府的待遇,叶家主就不怕万人唾弃吗?” 叶海鹏张了张嘴,全然说不出话来。 哑口无言。 “叶家主,保重。” 七皇叔放下茶杯,往后走去。 路过楚月的身旁,顿足停下,“镇北侯之后,绝非泛泛之辈,本王很期待三小姐的蜕变。” 楚月猛地回头看去,男子颀长的身影,湮灭在秋日的凉风里。 七皇叔和皇家侍卫离开叶府后,苏玲珑哭哭啼啼,抹着眼泪说:“月儿,我自问待你不薄,从嫁到叶家来,就对你无微不至,你怎么能在七皇叔的面前,诋毁颜儿,又夺走若雪的听雪轩呢?” “不孝之女,几年没见,我看你是长本事了!”叶海鹏怒气冲冲走来,扬起粗糙的手掌,就要打向楚月的脸。 楚月微抬下颌,冷笑了一声:“你配做个父亲吗?” “你——”叶海鹏对上少女的眼眸,心惊,手掌鬼使神差般在半空凝滞不前。 “你做出那样的事情,我还留你一条命,就是对你最大的仁慈!”叶海鹏道。 “五年以前,一夜之间,我的丹田被捣碎,武根被挖开,你有帮我追查真凶吗?” “我被人陷害,身败名裂,你在乎过真相吗?” “还是你什么都知道,但你懦弱无能,你不敢去冲撞他人,只敢对我泄愤。” “叶家主,你真是个没有担当的懦夫。” 楚月与叶海鹏近在咫尺,她毫不怯弱,临危不惧,有条不紊地数落着叶海鹏的罪责。 苏玲珑渐渐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叶楚月胆敢这样对一家之主说话,无异于是自取灭亡。 其他的族人都惊恐不已,纵观整个叶府,谁敢对叶海鹏这样问责? 就在苏玲珑以为叶海鹏会废了叶楚月时,叶海鹏却是满脸的痛苦,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来岁,像是被戳中了最真实的内心。 他背过了身,低下了头,沧桑地说:“玲珑,把听雪轩收拾一下,给月儿吧,再给她准备几个精明听话的丫鬟伺候着。” 苏玲珑难以置信,一脸愕然。 其他人更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海鹏竟然没有把叶楚月赶走? 第14章 就这点本事? 楚月的唇边蔓开一抹玩味的笑,如她所料,叶海鹏心知肚明,但他不敢。 “月儿,不如晚些时间,再入住听雪轩吧?也不急在一时。”苏玲珑一脸和蔼的笑,心里却在盘算着,如果能拖延时间的话,一定要尽早处理掉叶楚月。 “今日之内。” 楚月不再看脸色黑如锅底的苏玲珑,张扬地走出了大堂,沿着走廊回北楼。 不急。 昔日践她之人,都得一个一个的付出代价! …… 是夜,清风拂过,园间的枝叶沙沙作响,静谧的长廊前侧,一方清凉亭,四面环着雪纱。 泠叮幽幽的琴音响起,宛如天籁,月影之下,一双宛如葱玉般的手,正在拨动着琴弦。 楚月停下了脚步,朝清凉亭望去,半眯起寒眸。 亭内,面如娇花,气质出尘的美人穿着盛雪长衫,停下了弹琴的动作,冷睨叶楚月: “你想要,听雪轩?”她问。 楚月双手环胸,懒洋洋地看了过去。 叶若雪,叶府第一天才。 “我的东西,给你住了几年是你的荣幸,不过现在该物归原主了。”楚月轻描淡写地道。 “你配吗?” 叶若雪冷傲地说:“一个被神玄学院赶出来的废物,一个让神武皇室蒙羞的荡.妇,也配?” 楚月眸光微凝。 身体原主的丹田、武根没有破碎前,是这片大陆当之无愧的第一天才,被邀请进神玄学院,一时风光无限,就连神武皇室都得在她面前点头哈腰,卑躬屈膝! 可惜,虎落平阳,被神玄学院赶出,神武皇室也不想要她这个太子妃,任由叶宁颜等人对她使计,让她千夫所指! “叶大小姐如果心生不满,大可去七皇叔的府上,这是皇室的命令,蔑视皇权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你担当不起吧?” 楚月靠着一侧的柱子,慵懒如狐,丝毫不把叶若雪放在眼中。 三言两语就给叶若雪戴了一顶高帽子! 叶若雪冷漠地看着楚月,良久,轻嗤了一声:“没想到这五年来你是在装疯卖傻,韬光养晦,叶宁颜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还以为拿捏住你了。” “看来,五年以前,我不该大发慈悲留你一条命。” 叶若雪低声威胁:“日后,离七皇叔远一点,否则城郊外的乱葬岗,就是你的墓地。你不是我的对手,若想活命,最好当一条听话的狗。” 叶若雪精致雪白的脸颊,露出了不屑的笑。 楚月面不改色,神情泰然。 她的丹田、武根被废,根据零零碎碎的记忆,应该跟叶若雪有关。 那个时候,原主只信任叶若雪! 然而叶若雪串通神玄学院的人,毁了她的前程,从此得到了神玄学院的入场券 “叶若雪,你做的那些龌龊之事若被七王爷得知,他还会看你一眼吗?” 打蛇打七寸。 楚月的一句话,直冲叶若雪的灵魂。 楚月嘲讽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走向北楼。 背后,叶若雪满面森寒。 “站住!”叶若雪呵斥。 楚月置若未闻。 “找死!”叶若雪双手拨动琴弦,两道红刃杀音,宛若刀光,横冲向楚月的后背。 足以要了楚月的命! 楚月风轻云淡,指间的神农戒散发出淡淡的乳白色光芒。 便见红刃杀音撞在楚月的脊背,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作用。 “怎么会……” 叶若雪紧皱着眉,满眼的疑惑。 “就这点本事?”楚月背对着她,声音宛若鬼魅。 下一刻,撞在楚月脊背的红刃杀音,劲道竟然变得更加威猛,原路折回,冲向了叶若雪! 叶若雪猝不及防,人和琴都被撞得摔倒在了地上,杀音在自己的锁骨上方,留下了几道血痕。 肋骨甚至都断裂了两根。 叶若雪怒火滔天,咬碎了一口银牙,眼睛充血! 第15章 还是个会说话的畜生 “雪儿!”苏玲珑望见倒地的叶若雪,惊慌失措,匆匆走了过来,把叶若雪扶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问:“这是怎么了?” “叶楚月,杀了她。”叶若雪眸色清寒如霜,小巧的面颊布满了森然的杀气。 “是她?”苏玲珑咬牙切齿:“她不是没有武根吗?怎么会是你的对手?” “这些年的痴傻,都是装的。”叶若雪冷笑一声:“我们低估她了。” “那你妹妹可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把她送到东阳国吗?”苏玲珑皱紧了眉。 叶若雪冷声道:“叶宁颜不得不去,她的破绽太多,不及时撇清关系,我们都会被她害死。” “看来,我要写一封信去神玄学院了。”叶若雪望着茫茫夜色,眸底流露出的杀气无比凛冽! 母女俩人在清凉亭对话时,并未发现旁侧院墙上的一道身影。 着一袭紫袍,贵气清雅的七皇叔负手而立,犹如睥睨山河的帝王。 清凉亭所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 北楼。 楚月才走近,就看见了小宝。 月色皎皎,悠然而落。 小宝一身粗衣,坐在破旧院门外的石墩上,手肘撑膝,双掌托着面颊,宛如宝石般的绛紫色眼眸,期盼地望着叶府小道的尽头。 小道响起的脚步声,让小宝双眼一亮,在望见楚月的一刹那,欣喜若狂地站了起来。 似乎觉得很失礼,又害怕对方的嫌弃疏离,小宝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问:“娘亲,你回来了?小宝给你熬了汤。” 小孩的懂事乖巧,让楚月于心不忍。 她向来孑然一身,我行我素,她的路血雨腥风,争战不休,身边带个拖油瓶,影响她仗剑天涯。 “风这么大,怎么在外面等?”楚月握着小孩冰凉如水的手,拧紧了眉。 小宝咧开嘴开心的笑,“我想要早点看见娘亲。” 楚月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微微颤动。 嘎吱。 推开院门,楚月一进去就闻到了浓浓的汤香味,小宝年纪不大,却有一手精绝的好厨艺。 若不是小宝,叶楚月早就不知饿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空气里流动的汤香之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 楚月凝眸望去,门前的小篮子里,躺着一只满身伤痕的紫狐,凄美而妖冶。 “这是个什么东西?”楚月问道。 “娘亲,这是我刚才捡到的,我看它快要死了,好可怜,就把它带回来了。”小宝忐忑地回。 以前他捡回了一只受伤的兔子,被娘亲拿着竹条抽了一下午。 楚月走到篮子的前方,蹲身,挑起两根纤长嫩白的手指,将受伤的小狐狸提起,放在眼前晃悠了几下,竟将紫狐晃得头晕目眩,渐渐有了点儿意识,艰难费力地睁开了双眼,露出一双紫瞳,猝不及防看见了楚月放大的脸。 “唔,好丑的女人。” 楚月与其大眼瞪小眼,惊奇地说:“还是个会说话的畜生?” 夜墨寒:“……”他堂堂神脉帝尊,天选之子,竟被一个丑女人说是畜生? 第16章 作为交易,你要伺候好本尊 若非他中了奸计,一朝落魄,这臭女人的天灵盖都要被他碎了! 不过—— 他已经是被封印的状态,这个女人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只有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人,才能听见! 夜墨寒看着楚月丑陋不堪的脸,一时风中凌乱,怀疑人生。 这绝不可能,他一向洁身自好,更何况,不至于这么的饥不择食。 楚月提着狐狸,又晃了数下,似乎是在估算着重量。 “娘亲,它会说话吗?”小宝疑惑不解地问。 他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 “小宝。”楚月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粲然一笑,“今晚我们加餐,有肉吃了。” 闻言,夜墨寒头皮发麻,一阵恶寒,加餐的肉,是他吗? “这么有灵性的畜生,吃了一定能长生不老。” 楚月自言自语,再看向小宝,“去,把刀拿来,最好是清蒸,这样比较有营养,你也得补补身子了。” 夜墨寒毛骨悚然,这哪里是个姑娘,分明是个怪物吧? “放肆!你胆敢食用本尊?!”夜墨寒低声怒喝。 “其实也能一半清蒸,一半炖汤。”楚月置若未闻。 夜墨寒见叶楚月铁了心要吃掉自己,正欲释放气力出手,但他被奸人封印,深受其害,就算用尽全力,也只是软绵绵地抬起了一只流血的爪子。 楚月微笑着说:“乖,我会很温柔的。” 小宝心疼地看着紫狐,不过还是乖乖地递了刀。 他只想要娘亲高兴。 楚月磨刀霍霍,挑起了冶丽的黛眉,即将手起刀落时,耳边响起了紫狐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女人,本尊有办法,让你的武根重塑。” 楚月动作一顿,问:“是吗?” 她带来的神农戒,能够处理她的丹田,但被挖走的武根那里,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只有处理了丹田,重塑武根,她才能凝神聚气,修炼武躯,拥有滔天的实力! “说。”楚月手里生锈的菜刀,抵在夜墨寒锃亮柔顺的毛发。 “作为交易,你要伺候好本尊。”夜墨寒道。 楚月手中的刀往前推送了几分,目光愈发的寒:“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说,就死。” 小狐狸的紫眸闪过一道愠色。 世上怎会有这般的女子? “你只要找到玄寒铁,玄灵草,六脉兰芝三种药材,再等本尊实力恢复稍许,就能为你重塑武根!”夜墨寒耍了个心机,其实重塑武根,需要四种药材,而且不需要他恢复实力。 但眼前的女人心狠手辣,诡谲莫测,他想要活下去,只能如此。 楚月收起了刀,“胆敢骗我,清蒸狐肉,就是你的下场。” 夜墨寒:“……” 他竟然被一个毫无灵气波动的女人给威胁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 若被圣域的那群人知道,他还有何威严,统御百万圣军? “娘亲,不吃小狐狐了吗?”小宝眨眨眼眸。 夜墨寒冷静下来,目光投射在小宝身上,看见那双紫眸,突然沉默了。 这个孩子…… 是巧合吧? 嗯,一定是巧合。 …… 第17章 自毁丹田,涅槃重生 “嗯,先不吃了,留着给你玩儿。” 楚月动作野蛮地提着紫狐,甩干了狐狸身上的血迹,将一缕戒内的神农之力,过渡到紫狐的身上! 神农之力散发乳白色的光芒,如春日暖风般轻抚他的狐身,治愈表面的皮肉外伤。 夜墨寒神色微变,妖孽的紫眸流露出诧异之色。 这是…… 上古神农之力? 小小的神武国,竟有上古神农氏的后裔? 微怔过后,夜墨寒陡然想到自己身上的封印禁制和陈年旧伤,能被神农之力治愈! 小狐狸再看向楚月的眼神,多了一丝敬重和钦佩。 “好耶!”小宝兴奋地手舞足蹈,在原地转圈圈儿,笑得合不拢嘴。 楚月收起神农之力,把紫狐放在小宝的怀里,“乖,慢慢玩。” 小狐狸嘴角猛抽,差点儿炸毛了,他竟然沦落到成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孩的玩物? 这笔账,夜墨寒默默算上,来日定要这娘俩好看! 小宝怀抱着小紫狐,小手在狐身上抚了抚毛,“你有名字吗?以后就叫你小紫好不好?” 夜墨寒懒洋洋地靠在小宝的怀中,睁着妖冶邪佞的眼,倦怠地看着天真烂漫的小孩,眸底稍纵即逝过一道凛然的杀气。 小宝逗着狐儿玩,楚月便在院里的一侧平地,盘下双膝,犹如老僧坐定般巍然不动,安静修炼。 她敢在叶府大堂,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对峙,就有那个底气和资本。 这一切,来源于神农戒和先皇令牌,还有母亲镇北侯的功勋成就! 就算她现在不能吸收天地灵气修炼,但有神农戒在,她使出的古武术,不弱于寻常高手。 楚月双眸微闭,皎洁的白月光洒落在她的身上,一袭素裙无风自吹。 紫狐窝在小宝温暖的怀里,舒适地眯起了眼睛,目光落于叶楚月,掠过一抹深思。 温和的神农之力,沿着她的四肢百骸流动,环绕几个小周天后,停留在腹部丹田的位置。 丹田支离破碎,不仅影响修炼前途,还留下了一辈子的病根。 夜墨寒换了个姿势,斜卧侧躺,似是来了兴趣,用一只爪子托着侧脸,饶有兴味地望着月下修炼的女子。 他一眼就能看出,这女人的丹田完全破碎了,而且是后天破碎,显然遭了他人的毒手。 下手之狠,令人发指! 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下一刻,夜墨寒眸光微暗,却见—— 楚月牵引着看似温和实则劲道极强的神农之力,竟一路横冲直撞,不断往下,将残留的丹田,全部捣毁,丝毫不剩! 捣毁的刹那,楚月身子微颤,胸腔震动,口中溢出鲜红粘稠的血。 夜墨寒视线上移,眼神平静。 女子面对捣毁丹田之痛,面无表情,神色淡漠,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像是一块万年玄冰,冷得逼人,好似感觉不到任何的痛。 “娘亲……”小宝忧心忡忡,却不敢随意上前,修炼途中若被打断,极有可能走火入魔。 夜墨寒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叶楚月摧毁掉丹田残渣,岂不是更无可能修复和重塑了? 一个没有丹田的人,如何立于世间? 忽然,夜墨寒瞳眸微微一个紧缩,但见天地间的灵气竟是呼啸而过,沿着躯体,进入了楚月的小腹。 楚月染血的唇角绽开了一抹笑。 剑走偏锋,破而后立! 自毁丹田,涅槃重生! 他人用丹田来储存天地灵气,她却是摘掉丹田,用自身的躯体,融合缥缈若烟的灵力! 这个想法,很胆大,也很冒险。 旁人几乎不敢想象。 但—— 她成功了。 第18章 最幸运的孩子 月影如墨,秋风微凉。 天地之间的灵力呼啸而过,尽数被楚月汲取,炼化。 楚月赫然睁开了双眸,如宝剑出鞘般凛冽,似有寒芒四起,雷霆乍现! 却见她轻抬玉手,一道无形的灵力劲道,迸射而出,将院外的一座假山震碎。 夜墨寒紫眸微缩,再次看向楚月的眼神之中,带着深深的探究。 叶楚月才开始修炼,不过炼体一段,就能做到这个境地?实在是太夸张了。 就连神玄学院那群高高在上的天才,在这个女人面前,也不值一提吧。 小紫狐窝在小宝的怀里,眸底流露出一丝兴味。 区区神武小国,竟是卧虎藏龙。 “小狐狐,你看,娘亲能修炼了诶,以后别人就不会骂娘亲了!”小宝激动地揉着夜墨寒的紫色毛发。 夜墨寒的神情很不耐烦。 他一向厌恶小孩,但这小孩身上的奶香味,竟是特别的好闻。 前侧,楚月自毁丹田后并未起身,而是将神农之力的中枢,过渡到了小腹,与她的身体完全地契合! 楚月见此,轻呼出一口气。 她想通过神农戒,将自身的躯体炼制成神农体,假以时日,能成为百毒不侵之体。 她的身体里,有一种毒素,正是使人痴傻的源头! 而现在,她与神农戒契合后,则能拓展更好的功效。 譬如她脸上的疤痕,烧伤,此刻就能恢复如常。 楚月阖上双眸,再次运转神农之力,身体的表面悬浮着淡淡的乳白色光芒,温和,柔软。 神农之力正在治愈她脸上狰狞可怖的痕迹。 不多时,光芒褪去,露出一张如花似月,美艳倾城的脸庞。 小宝神色恍然,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神奇的事情。 夜墨寒微怔。 他从不近女色,即便是圣域第一美人,也不屑一顾。 但不得不说,这一刻,惊为天人! 好似看到了画中仙,神的后裔。 少女眼梢妖冶,肤如凝脂,轻挑起一侧的眉,回眸望向小宝。 “娘亲,你好美。”小宝猛地站起来,一时没有顾及夜墨寒,使得小紫狐摔到了地上。 “以后我要叫你美人娘亲。”小宝抱着楚月的腿蹭了蹭。 “娘亲,以后,你会丢下小宝吗?”小宝仰头,一张纯洁无瑕,天真纯粹的脸,映入楚月眼底。 楚月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小宝很乖,但她是个冷血残酷,自私自利的人。 她从未想过,要把这个小孩带走。 但是话到嘴边,看着小孩满是期许的眼睛,还是说了一句违心的话:“不会。” 小宝围绕着楚月转圈圈,笑得一脸的粲然。 他还蹦蹦跳跳来到夜墨寒的面前,将夜墨寒抱了起来,用力地亲了一口。 “小狐狐,你听到了吗,娘亲说不会丢下我诶。” “我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孩子。” 夜墨寒:“……”臭小孩,吵死了。 楚月心脏轻轻地颤动。 遥想上一世,似曾相识的对话。 温柔的母亲把她带到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在凌晨五点钟的月台旁,跟她说:“月月在这里乖乖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从此,她就弄丢了母亲。 流落街头当了数年的乞儿,一朝龙抬头,成为神秘组织的古武门主。 这一瞬,楚月恍然如梦。 夜墨寒却是疑惑,这个女孩的身上为何会有种荒凉又悲哀的气息? 第19章 这王爷是你的姘头? …… 次日,黎明破晓,晨光熹微。 楚月醒来时,软糯的小宝蜷缩在她旁边睡得香甜,小嘴随着呼吸微微地动。 她的身上,则是压着一坨毛茸茸的肉团,正四仰八叉的躺着。 楚月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为日后的生活感到担忧。 北楼外边,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而后有人敲门:“叶三小姐,我是七王爷府上的人,特来帮三小姐收拾行囊,搬进听雪轩。” 楚月眸色微寒,唇畔掀起了饶有兴味的笑容。 这七王爷倒是个有趣的人,担心苏玲珑刁难她,特地派出皇室的人。 “这王爷是你的姘头?”小紫狐懒洋洋地看了眼楚月,问道。 楚月手掌朝其臀部猛地一拍:“再乱说话,扒了你的皮。” 小狐狸的面颊,浮现了两坨可耻的红晕,这个女人,不知羞耻! 随后,楚月将门打开,脸颊覆了一张遮盖容颜的面纱,北楼院中全都是七皇叔的侍卫。 她一穷二白,纵观北楼,压根没有一个值钱的东西,也不需要收拾什么行囊。 “走吧。”楚月懒懒倦倦地往前走,步步生莲,青丝如绸。 侍卫微怔,这等风华绝代的气质,仿佛望见了当年征战四方,一夫当关的镇北侯! 不多时,侍卫便看见一个睡眼惺忪粉雕玉琢的小孩,抱着一只绝美惊艳的紫狐,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跟上了楚月的步伐。 侍卫甚是疑惑,传闻,叶三小姐与奇丑无比的马夫苟且,又怎会生出这般妖孽的小孩? 还有一双妖异的紫眸。 须知,纵观四海,紫瞳者,唯有圣域的那一位霸主! 传闻,帝尊不近女色,乃圣域第一帅,喜怒无常,亦正亦邪,是闻名八方的暴君。 提及帝尊之名,世上强者如云,无不闻风丧胆,齐齐色变! 旋即,侍卫甩掉了脑海之中疯狂的想法。 帝尊与叶楚月天壤之别,不可能会有任何的交集。 听雪楼在叶府最好的位置,东南方向,里面摆放着先皇求来的乾坤树,亦有镇北侯从他国掠来的鲛珠。 两者相辅相成,使听雪楼能自主凝聚天地间最为精纯的灵力,将杂质过滤。 在听雪楼修炼,能够事半功倍。 叶若雪曾经天赋平平,和叶楚月姐妹情深,叶楚月风光时,只要有好的资源,都会想到叶若雪。 叶若雪后来天赋提升,与住进听雪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听雪楼外,苏玲珑一看见楚月,便亲切地走过去,“月儿,你可算来了,听雪楼已经收拾好了,你随时入住。” 苏玲珑又望向了小宝,想伸出手去摸小宝,小宝抱着紫狐后退了几步。 苏玲珑顿了顿,笑道:“月儿,你这孩子生得真好,幸好没有像到他爹,日后肯定是个俊俏的公子。” 苏玲珑刻意提起这一桩丑闻,想让周围的人清楚,叶楚月未婚生子,与人苟且,何等的不知检点。 她本想拖延听雪轩的时间,但七皇叔一大早就派人过来,皇室插手,她不得不退让。 “苏姨娘这话倒是提醒我了,叶若雪幸好也没像到叶家主。”楚月轻描淡写地道。 苏玲珑面色骤变。 叶若雪的眉眼五官,与叶海鹏丝毫不像。 因为这一件事,叶海鹏曾经滴血验亲! 事情闹得挺大,全城皆知,一直让她抬不起头来。 叶楚月的话,彻底刺痛到了她。 “月儿,你……” “既然收拾干净了,你们就滚吧,至于你准备好的那些丫鬟,我不需要。”楚月径直往前走,进入听雪轩。 “放肆!”听雪轩中,一道身影从楼阁走出,冷视楚月:“我神武帝国是礼仪之邦,尊卑不可逆,这就是你对待叶府当家夫人的态度吗?镇北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叶若雪喝道。 她看着七皇叔派来的侍卫们,攥紧了双手。 七皇叔性格温和,从不插手世俗之事,却在关心一个叶楚月! 这是她不能忍受的。 “不过一个叶府的姨娘,不过是青楼出身的风尘女,也配与我母亲镇北侯相提并论吗?”楚月风轻云淡。 “找死!”叶若雪瞬间被激怒,一掌就要打下去,却见一缕清风,无形中的劲道,阻挡了她的手。 叶若雪下意识地抬眸朝听雪轩外看去,便见三道颀长如灵玉般的身影,一同而来,携天潢贵胄的气息! 七皇叔! 叶若雪胸腔一窒,杏眸微微紧缩。 “神玄学院中,有镇北侯的追随者,叶大小姐这一掌若是打下去,断送的是自己的前程。”七皇叔嗓音如清泉,悦耳好听,能够抚平世上阴霾。 第20章 手无寸铁的弱女子 “王爷……” 叶若雪望着温文尔雅,突然而至的七皇叔,有些不知所措。 想到七皇叔竟然为了叶楚月出手,顿时恨之入骨,红了双眼。 七皇叔那样干净的一个人,叶楚月怎配得到他的青睐?! 七皇叔的身旁,还有两名年岁相差不大的男子,其中一人,算是楚月的老熟人了。 神武帝国的太子,轩辕宸! 轩辕宸从看见叶楚月的那一瞬开始,就恨不得将叶楚月给烈火烹油,生吞活剥。 他和东阳公主的婚事,因为叶楚月的愚蠢之举,彻底黄了! 轩辕宸看着楚月脸上如雪般的面纱,嘲讽地笑了一声:“看来叶小姐还是个要脸的女子,晓得自己见不得人,还知道把脸遮住。” 对于叶楚月以面纱示人,没人感到意外,毕竟叶楚月那张脸令人作呕,没人想看。 “是呢,哪比得上太子殿下,被东阳公主拒之门外,还有脸出来招摇过市。”楚月轻嗤,字字句句,无不是讽刺。 轩辕宸满目怒火,心中却是掠过一抹疑云。 往日,这丑八怪见到他,都是点头哈腰,卑躬屈膝,怎么摔了一跤,摔得性情大变? 轩辕宸犀利地盯着叶楚月的眼睛,试图看到伪装。 良久,轩辕宸恍然大悟,不屑地瞥着楚月。 欲擒故纵,欲拒还迎? “叶楚月,你死了这条心吧,本宫永远都不可能娶你的,就算是本宫的妾,你也不配。”轩辕宸狰狞地说道。 当初同意这门婚事,也不过看在叶楚月的天赋。 现在的叶楚月,是臭名昭著的破鞋,就算费尽心思,也不能爬上他的龙榻! 楚月目光呆滞了片刻,严重怀疑这位太子殿下的脑子。 却说被小宝抱在怀里的紫狐,狐疑地看了看轩辕宸,又看了看叶楚月。 还别说,看不出来,这臭女人的情史,会是这么的风流! “月儿,还不给太子殿下赔礼道歉。” 苏玲珑呵斥:“东阳公主那一件事,是你有错在先。更何况,五年前,太子殿下对你不薄,你却让殿下蒙羞。” “太子殿下,你别怪罪月儿,月儿太仰慕你了,才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苏玲珑又笑脸相迎。 她就是要把叶楚月的丑闻说出来,让这些青年才俊们,全都瞧不起叶楚月。 相比之下,她得意的女儿叶若雪才是天之骄女。 提及五年前的事,轩辕宸满目的厌恶之色。 楚月双手环胸,一袭素衣,面纱遮住了倾城容貌,只露出一双顾盼流转的美眸。 漆黑的眼瞳,宛如化不开的浓墨。 与之对视的刹那,轩辕宸有瞬间的悸动。 还别说,遮住了那张让人反胃的脸,叶楚月也没那么的恶心。 只是想到他已经黄了的婚事,再加上这件事成了诸侯国之间的笑谈,轩辕宸就一肚子的气。 “叶楚月,你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求本宫,本宫说不定高兴了,就能把你收为通房。”轩辕宸邪魅一笑。 “小宝,过来。”楚月熟视无睹,朝小宝招了招手。 小宝抱着小紫狐,背着一个小包袱,迈动一双小短腿,来到楚月的身边。 他仰起头,水滴滴的眼眸,满是天真,奶声奶气地问:“美人娘亲,以后宝宝会住在这里吗?”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楚月蹲下来,揉了揉小宝的脑壳,再讥诮地瞥了眼轩辕宸:“小宝,你一定要多读书,好好修炼,要不然长大了以后就会跟这位怪叔叔一样没脑子。” “好滴!小宝知道了。”小宝重重地点了点头。 “噗嗤!” 七皇叔的另一侧,身穿殷红如血合金红袍的俊美男子,忽而笑出了声。 他腰间配着一方翡翠玉佩,雕有四兽的图腾,袍摆阵脚密集,绣有血色云纹。 男子举手抬足,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眼梢微红,天生挑起,妖冶祸水! 他的眉宇之间,似有桀骜之气,像是对世俗的洒脱。 此刻,正笑得合不拢嘴,一双剑眸,饶有兴味地看着楚月。 他竟不知,这闻名四海的叶三小姐,竟是这么有趣。 伶牙俐齿,堪比十万雄狮! 楚月看了眼此人胸前的勋章,以她对神武帝国的了解,大概能够推测出对方的身份。 神武帝国的小侯爷,薛城。 薛城肆无忌惮的笑声,引得轩辕宸勃然大怒,赫然拔出宝剑,恨不得要叶楚月血溅当场! 然而,轩辕宸才把剑拔出了一丢丢,就被一股温和如风的劲道,给推了出去。 “铿锵”一声响起。 宝剑重新入鞘。 轩辕宸猛地侧目看向身边温文尔雅的男人,“皇叔?” “宸儿,三小姐是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七皇叔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此举,有失男儿风范。” 弱女子…… 窝在小宝怀里的紫狐,想到昨夜叶楚月拿刀宰他,并且自毁丹田的血腥场景,不由打了个冷颤。 这位七皇叔昧着良心说话,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第21章 猪狗不如的东西 轩辕宸依旧气急败坏,只是碍于七皇叔在,不敢闹太狠。 而七皇叔再一次为楚月的解围,更让叶若雪咬牙切齿。 “三小姐,今日傍晚,武殿有人从七杀山脉抓来了一头五阶灵兽,你要不要去看看?”七皇叔邀请道。 叶若雪难以置信地看着七皇叔。 五阶灵兽。 楚月唇角绽出了一抹笑:“嗯,好。” 冷淡的态度,让周围的人瞠目结舌,惊诧不已。 七皇叔在神武帝国权势滔天,一人之下,她竟敢如此的冷淡? 叶若雪双目充血,赤红的可怕! 对此,七皇叔淡然若雪,道:“到时本王会派人来叶府接你。” 楚月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阿谀奉承。 “三小姐,传闻镇北侯千杯不醉,小侯那里有上好的美人醉,一等一的烈酒,就在武殿为三小姐备好了。”薛城说道。 楚月落落大方,“那我,却之不恭了。” 薛城为人,桀骜不驯,浓烈似一簇纷然的火。 他笑意盎然地看着楚月,目光落在小宝身上,惊奇的发现,这孩子生的真是标致,还有一双不同寻常的妖异紫眸! 尤其是在小孩怀里抬起一双爪子伸懒腰的紫狐,充满了灵气。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薛城问道。 “叶尘。”小宝彬彬有礼。 他的名字,很糟糕。 寓意为卑贱如尘,但因为是娘亲取的名字,他很喜欢。 “很好听的名字。”薛城说。 “你知道你爹是谁吗?” 轩辕宸不悦地道:“你爹是这座府邸的马夫,是一个下等奴人,奴人的后代,也是下等贱奴。这是流在血液里的奴性和卑贱。” “太子。” 薛城蹙眉,那一件事情的是与非暂且不说,轩辕宸不该把伤害施加在一个年幼的孩子身上。 轩辕宸像是魔怔了般,往前走了一步,咄咄逼人,怒视小宝,咬着牙说:“你娘是个不知检点的破鞋,未婚生子,苟且偷生,她败坏了镇北侯的一世英名,也坏了叶府的百年清誉。而你,是一个小杂碎。你知道小杂碎是什么吗?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小宝眼睛通红,泛着水雾,一双肉嘟嘟的小手紧抱着小紫狐,接连朝后退去,摇了摇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娘亲,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泪珠潸潸而落,小宝鼻子通红,就连声音都在发颤。 “杂.碎!小野.种!你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你没有任何的身份立足。”轩辕宸满脸扭曲。 小宝脸上的泪水往下流淌,滴落在紫狐的身上。 夜墨寒感受到小宝的伤心与痛苦,眼底闪出了燥意。 楚月眼底寒光乍现,杀气四起。 但现在,她还不是轩辕宸的对手。 轩辕宸在炼体十阶的境地,在她之上! 然—— 就算如此,她也要碎了这个狗东西。 楚月的袖口,闪过寒芒,几根绣花针来到了指缝。 正在楚月出针的刹那,随着“砰”的一声响起,只见不远处的一块巨石飞掠而来,从上往下,砸在了轩辕宸的天灵盖上。 轩辕宸头晕眼花,额角血流不止,险些摔倒在地。 而听雪轩旁边竹林间的一条青色小蛇,突然风驰电掣而来,一口咬在了轩辕宸的大腿。 “啊啊啊!”轩辕宸惨叫连连。 薛城快速出手,青蛇却是死死地不松口,像是要不死不休。 最后还是七皇叔抬指,一缕清风灌入,消灭了青蛇的生命气息。 轩辕宸摔坐在地,头破血流,狼狈又落魄,尤其是腿部那里,伤口触目惊心! “是谁?”轩辕宸瞪着发红的眼睛看过去。 怪异的是,没人知道,是谁出的手。 只有小宝怀里的紫狐,环着一双小爪子,翘着二郎腿,得意地闷哼了几声。 楚月眼神略带深意地看了眼夜墨寒。 夜墨寒的身体很虚弱,经过神农之力的治愈才好转了一些,方才释放出气力,使他更加虚弱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月有一丝疑惑。 “给本宫把这个暗中使计的贼人给找出来!本宫要把他给碎尸万段!”轩辕宸大喊大叫。 楚月半眯起眸子,袖下的长指微动,数根绣花针迸射出去,直直地插进了轩辕宸腿部的伤口。 轩辕宸疼得面色煞白,痛不欲生,抱着腿倒在地上滚来滚去。 七皇叔抬眸望了眼楚月,却是摆了摆手,说:“把太子带回府上疗伤吧。” 临走之前,薛城朝着楚月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一身红袍晃人眼球,“三小姐一定要来武殿。” 苏玲珑在旁边观望许久,实在是想不通,七皇叔也好,薛城也罢,为什么要对叶楚月另眼相看。 第22章 暗潮涌动 她引以为傲的叶若雪,竟然无人问津? 七皇叔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叶若雪一眼! 叶若雪紧咬着牙,满目痛苦地望着七皇叔的背影。 “叶楚月!多年未见,你勾.引人的本事见长了。”叶若雪眸色冷如冰霜,似有火光稍纵即逝。 楚月牵起小宝的手,冷睨叶若雪。 “我警告你,你胆敢染指王爷,我会把你和这个小杂碎给碎尸万段的。”叶若雪声线低沉,宛若人间厉鬼。 楚月不以为然,轻挑起柳叶眉,“那我,拭目以待。” “不过在此之前,还请苏姨娘好好清算一下,这些年,我娘留下的家产,还有多少。” 楚月戏谑地望着神情逐渐龟裂开的苏玲珑,说:“母亲去世时,我年纪还小,不能掌管家产,不过从现在开始,就不劳烦苏姨娘了。据我所知,母亲有一座镇北侯府,府上有无数天材地宝,都是皇室所赠,还有母亲从他国猎来的。皇室那里有一份具体的清单,我希望,苏姨娘能够完璧归赵。” 苏玲珑一张脸透着惨白,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血色。 她没有想到,叶楚月会有这么大的野心! 要知道,叶府的浑厚底蕴,都来自于镇北侯的家产!如果把镇北侯的家产抽走,叶府岂不是个空架子了。 苏玲珑的嘴唇,都在干涸发白,“月儿,你年纪还小,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而且府上的财产,一向都是我来掌管的,你……” “三日之内,把清算好的账本给我,否则我就去请七王爷过来了。”楚月幽幽地道。 “楚月,这是我们自家的事情,动辄就去请王爷,未免太不稳妥了?” “话说完了,可以滚出去了吗?” 苏玲珑震愕地看着楚月。 这个臭丫头,怎么比五年前还要精明了? 和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小狐狐,我们搬新家了哦。”小宝抱着紫狐,欢快地走进了听雪轩。 叶若雪目光直视紫狐,心中大惊,这灵兽……好漂亮! 叶若雪心生贪婪,眼中是势在必得的决心。 在灰溜溜离开的途中,母女俩人心有不甘。 “雪儿,这要怎么办才好?七皇叔竟然这么袒护那个死丫头!”苏玲珑瞪了眼听雪楼的方向,“她竟还想抢夺家产!真是疯了!” “死了就好了。”叶若雪满面森寒。 “这么多年,我们派去北楼刺杀她的杀手,都无一生还,有人暗中保护她,杀不了。”苏玲珑说:“我们不知道对方的来路,也不敢贸然报出身份,很有可能是镇北侯的追随者。” “有人比我们,更想要她死。”叶若雪冷笑了一声。 苏玲珑诧然,怔愣片刻,凑近叶若雪,低声问道:“雪儿,你说的是,神玄学院的那一位?” 叶若雪默不作声,一脸的高深莫测,眼底深处涌动着诡谲的波澜。 敢碰七皇叔的女人,都该死! “娘,去通知一下城南的那一位,跟她说,镇北侯的女儿会出现在武殿。”叶若雪道。 苏玲珑恍然大悟。 “……” 第23章 炼体四阶 听雪轩,闻名各大诸侯国的建筑,置放轩内东南处的鲛珠,是镇北侯从无尽深海,南部王朝猎取来的。 那有着凝聚天地灵力的乾坤树,则是先皇为了镇北侯,亲自去西岳鬼森求来。 先皇极为看重镇北侯,在弥留之际,留下一道诏书,镇北侯之后,过了及笄的年纪,必须赐予不低于郡主的皇室身份。 而除了青璃令牌外,诏书上写到,日后不论犯了什么样的错,都不能处之死刑。 青璃、诏书,身份,是叶楚月的三大免死金牌。 可惜的是,过去的叶楚月,一心只有轩辕宸,没有走上正途。 而现在,她的精彩,才刚刚开始! “娘亲!”小宝迈动着小短腿,蹬蹬蹬地跑来,扑入了楚月的怀中,“小宝好喜欢这里。” 一侧,檀木柜顶,小紫狐慵懒地斜卧在上面,一只爪子极为人性化地攥起,轻轻地支撑着小脑袋。 夜墨寒不屑地看了眼小宝。 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 “臭女人,你想要那一头五阶灵兽?本尊能帮你。”小狐狸忽然看向了楚月。 楚月揉了揉小宝的脑壳,闻言,挑起眉头。 上一世,她精通三种武道,古武,驯兽,神农医术。 犹记得她十五岁的那一年,去到了热带的最深处,驯服凶兽,骑着一头恶狼走出热带丛林,震惊了手底下的那一群人。 正因如此,她才对武殿的五阶灵兽感兴趣,她想试试,这个时代的驯兽术,有何不同。 不过为了保守起见,还是决定把小狐带上。 “娘亲。”小宝拉了拉楚月的衣角,“他们都说小宝的爹是马夫,已经被乱棍打死丢进乱葬岗了。是真的吗?” “你爹是圣域的帝尊夜墨寒。”楚月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她不知道小宝的爹是谁,但绝对不会是那个马夫。 说是帝尊,不过是同为紫瞳,好让小宝心里舒坦。 不过…… 把小宝卖给帝尊的话,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楚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前去圣域碰瓷,讹帝尊一笔,然后快活人间,逍遥自在。 楚月的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泽。 砰! 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却见柜顶的狐狸,一个不留神重重地摔了下来。 “真的吗?”小宝眼睛清亮,欣喜若狂,而后眸色黯淡,怅然失落地问:“那帝尊爹爹为什么不来找我?” “可能死了吧。”楚月漫不经心地回,脑子里还在思量着去圣域的路线,怎么才能把小宝给卖出去。 小宝“哦”了一声,蹲在旁侧。 夜墨寒嘴角猛抽,狠狠地瞪了眼楚月。 这女人是怎么教小孩的? 满嘴谎言!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多了个儿子? 他还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男。 而后,楚月盘膝而坐,全神贯注地修炼。 听雪轩内的灵力精纯旺盛,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不多时,便听见宛如瓷器破裂般的清脆声响。 呯! 呯! 呯! 楚月浑身上下,散发着圣洁的乳白色光芒,温和如仙雾春风。 炼体四阶! 顷刻之间,她竟然连跳三阶,还是在没有武根的情况下。 难以想象,等她重塑武根,又会有怎样惊人的天赋。 夜墨寒的眼底,掠过一抹幽然的神色。 第24章 下不为例 突破到炼体四阶后,楚月并未浮躁,汲取天地灵力打磨着筋脉。 武道一途,炼体十二阶,武者九重,武士九品…… 越往后,实力越是高强,呼风唤雨,移山填海,一人屠一城,弹指灭其国,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炼体境,多是淬炼躯体,为日后的修炼打下牢固的基础。 譬如叶若雪,正是七阶的炼体境,等她成为一名武者后,就有资格踏足神玄学院。 楚月聚精会神,专心致志。 她想要在这个时代立足,就得领悟修炼的奥义,并且成长到敌人不可匹敌的存在! 直到傍晚,楚月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眸。 听雪轩外,响起了侍卫的声音:“三小姐,属下是奉七皇叔之命,前来迎接三小姐去往武殿。” “嗯。” 楚月声若清霜,牵着小宝的手朝外走去。 咻的一声,小紫狐从柜顶掠来,盘在了楚月的肩膀上,浑身透着一股懒劲儿,以及无法遮掩的高贵气息。 “你是要去武殿,给叶府,给镇北侯丢人现眼吗?” 一道清朗分明的嗓音响起,一个眉清目秀,面貌妖孽的少年,挡住了楚月的去路。 楚月抬眸朝前看去,便见少年倚着梧桐树身,一袭如墨般的合身长袍,两道剑眉轻拧起,似是不悦。 少年名为沈清风,是镇北侯当年从战场上捡来的弃婴,一直养在叶府。 沈清风年纪轻轻,实力高强,镇北侯战死沙场,他便搬离了叶家,孤身在镇北侯府,得到了七皇叔的重用,还贵为神玄学院的弟子。 “武殿,是武道高手们的聚集地,你一介废躯,也敢去武殿招摇?” 沈清风斩钉截铁地说:“不准去,你自己如何丢脸,我不管,但你丢的,是镇北侯的脸。镇北侯一世英名,十几年来征战四方,累累功勋,就因为有了你这么个女儿,成了滑稽笑谈!” 他绝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败坏镇北侯的名声。 哪怕是叶楚月! 楚月凝眸,默然。 “清风,你回来了。”苏玲珑母女走在鹅卵小道,远远就看见了沈清风,登时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哥。”叶若雪低低地喊了一声,“你回来了?” “嗯。” 沈清风天赋异禀,前途无可限量,叶若雪等人,都想方设法和他拉拢关系。 “叶楚月,你没有听见哥的话吗,还不快滚回去?”叶若雪喝道。 沈清风蹙眉,眼梢骤闪阴戾的气息,蓦地斜睨叶若雪,嗓音森寒:“这就是你对待她的态度?” 叶若雪有些愣。 “她是镇北侯的遗孤,唯一的女儿,就算做错了事,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沈清风沉着嗓子。 “哥……我……” “下不为例。”沈清风道。 叶若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旋即憋屈地低下了头:“是。” 沈清风虽是年少,但手段残忍,令人发指,血腥又狠毒,一身阴狠乖戾的气息,令人惶恐! 楚月像是一个旁观者,悠闲地望着这一场闹剧,随即气定神闲走出去。 “你胆敢走出叶府一步,去武殿给镇北侯丢人,我会打断你的腿。”沈清风看着她的背影,沉声喝道。 “如果母亲知道当年捡回来的,是一个不分是非,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估计,她该后悔了。” 楚月停下了脚步,回眸朝他看去,双瞳漆黑如夜,似古井无波,氤氲的凉薄寒意,叫沈清风脊椎发冷。 等沈清风回过神来时,叶楚月已经走出十步开外,渐行渐远。 沈清风沉默不语,他在来时听说叶楚月不再是痴呆之人,心中还有疑惑,如今看来,叶楚月的确变了。 “南南,月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像被人下了降头一样,变得很不可理喻。”苏玲珑说:“她把宁颜害得好苦,还勾.引七皇叔,还想抢走叶府的家产,你可得管管这件事,否则,她会得寸进尺的。” “叶府的家产,不都是她的吗?怎么叫抢?”沈清风问。 一句话,堵的苏玲珑哑口无言。 “哥,武殿那里,有许多镇北侯的旧部,还有护国将军萧家的人,这些年来,萧家一直跟我们暗中较劲,叶楚月去了武殿,岂不是给了萧家羞辱我们的机会?”叶若雪忧心忡忡。 苏玲珑连忙应声附和:“是啊,因为东阳公主的事,老爷在朝堂之上,一直被萧家针对。这几年,萧家愈发得意忘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月儿这是要把我们害死,清风,你可得管管她。” 护国萧府,镇北侯在世时就是她的死对头,明里暗里下绊子。 镇北侯壮烈牺牲后,萧府如日中天,一家独大。 沈清风目光幽冷地看着楚月离开的方向,迸射出极端的怒焰。 见此,苏玲珑微微低头,没人看到她一闪而过的得意笑容。 只要沈清风不去帮衬叶楚月,叶府依旧会在她的掌控之中! 第25章 武殿 傍晚,日薄西山,残阳如血。 神武帝都城,正东的方向,一座恢宏古老的建筑物,屹立于此。 牌匾之上,正写着龙飞凤舞,灵力外放的两个字: 武殿。 这里,凌驾于皇室之上! 武殿前方,围聚着许许多多的修炼者和平民百姓,大部分的眼中都流露着渴望的眼神。 唯有达官贵人,天潢贵胄,和实力超强的武者,才有资格进入武殿。 一辆马车正从街道的右侧徐徐而来,马车四面镶嵌着硕大的宝石,轻纱环绕,清风微扬。 不多时,马车停在武殿的阶梯前,身如灵玉,凤眸妖孽的女子从马车走下,远远望去,风华过人,气质天成,宛若缥缈妖冶的谪仙! “娘亲……”小奶音响起后,一个粉雕玉琢,精致漂亮的小男孩抱着妖异的狐狸走了下来,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四周。 人群中,有平民看出了她的身份:“那不是叶家的三小姐吗?还别说,把脸遮住,也没那么的吓人。” “那这小孩……就是那野.种了?” “这三小姐还真是厚颜无耻,做出了伤风败俗的事,不在府里待着,还敢带着这没爹的孩子出来。” “……” 小宝熠熠生辉的眼眸,瞬间黯淡了下去。 楚月眸底的杀气一闪而过,指间的神农戒流转着赤红的雾色,片刻,一道红光从戒面迸射而出,迅速湮入了说话的几人口中。 “啊啊啊!” 惨叫之声接连响起,便见适才说话的几个成年男人,口吐鲜血,捂着喉咙说不出话来。 “只会嚼舌根的东西,留着舌头也没用。”楚月低声喃喃。 窝在小宝怀里的夜墨寒,望着女子纤细的身影,不由泛起一阵恶寒。 好恶毒的女人。 楚月伸了个懒腰,迈开修长的腿,朝武殿走去。 武殿门前,摆放着两座灵气浓郁,威严四散的石狮,有身穿盔甲的侍卫,手持红缨枪,守在一旁。 楚月正要走进武殿,两杆锋锐的银枪赫然交叉在楚月面前,近在咫尺,往前几分就能让楚月面目全非! 手持银枪的两名侍卫,都是正儿八经的先天武者,是从战场上退伍下来的,身上有着叫人胆寒的血腥恐怖气息! 若是寻常之流,见到都要被吓得屁滚尿流,其他人都在门前看着好戏,等待叶楚月的出糗。 叶楚月连普通的平民百姓都不如,这等威势之下,还不得尽出洋相? 然—— 少女身长玉立,眉眼如霜,即便利刃随时能贯穿她的颅腔,依旧是不卑不亢,临危不惧。 “这便是武殿的待客之道吗?”她勾唇一笑,不疾不徐地轻声说道,声音清冽婉转,空灵悦耳。 四下里,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就连那两名先天武者,都微微怔住。 武殿西侧,高处阁楼的一面窗台,恰好能够看到街景和武殿鎏金双门前的情景。 薛城一袭红袍,鲜艳如血,衣襟轻敞开,露出诱人的锁骨,他桀骜不驯地跨坐在窗台,轻微地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居高临下地俯瞰,笑道:“太子殿下,这位三小姐,可真有意思。” 轩辕宸满目阴寒,抬眸看去,阴恻恻地说:“既然有趣,你何不娶她为妻。” “若她愿意,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凤冠霞帔,随时为她候着。”薛城仰头,杯中酒水湮入殷红的唇,沿着完美的下颌流淌,自脖颈到了锁骨,他侧过头,幽邃的眸泛着微妙的光泽,视线落在那一道纤细的身影上。 第26章 镇北侯的棺材板压不住了 “你……不可理喻!” 轩辕宸只觉得薛城是疯了,才会迎娶一个身败名裂的破鞋! 轩辕宸扯了扯唇,来到窗台前,紧皱着一双剑眉,讥诮地睥睨着在武殿门前出糗的叶楚月。 “啧。” 满含嘲讽的轻笑声,自武殿门内响起。 “我竟是不知,什么野鸡野狗,也能来我武殿作威作福,成为我武殿的贵客了?” 那一道娇声,蛮横尖锐。 而后,一个穿着胭脂色长裙的少女,从金碧辉煌的武殿内走出,目光充斥着火焰,似要把叶楚月焚烧为灰烬! 女子蛾眉朱唇,明眸皓齿,眉宇之间一点灿若朝阳的朱砂,微抬起下颌,一派目中无人的嚣张劲儿。 她的腰间缠绕着一条赤炎鞭,鞭身细长,燃烧着暗红色的火光。 四方交头接耳的百姓们,在看到女子后,面庞都浮现了惧意! 此女,正是武殿秦三公的掌上明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秦芊芊! 秦芊芊与叶若雪情同姐妹,听闻叶家那个草包敢抢叶若雪的听雪轩,登时气急败坏,恨不得上门把叶楚月给抽一顿。 秦芊芊满目挑衅,一身红衣似火,跨过门槛,直视叶楚月。 “郡主!”镇守武殿的侍卫收起银枪,规规矩矩地行礼。 秦芊芊点了点头,再次鄙夷地看向楚月,“叶楚月,这武殿是神圣之地,神武修炼者们的天堂,也是你一个废物能够玷污的?” 说至此,秦芊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楚月,看向了小宝,毫不掩饰嘲讽之色:“这就是那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小杂.种吧?叶楚月,你还真是不知羞耻,你不要脸,已故的镇北侯还要脸!” 小宝抱着狐狸,失落地低下了头。 他的存在,好像给娘亲带来了麻烦。 “娘亲,小宝好困困,想回家了。”小宝忍着泪,转过身去,想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给娘亲丢脸。 还有哦,他要赶紧长大成人,就能保护娘亲了,不让娘亲遭受世人的谩骂。 小宝走的每一步都很沉重,满脑子都是那些不堪的字眼。 他对着楚月强颜欢笑的,但只有夜墨寒感受到了,小孩抱着他的手都在剧烈地发颤。 夜墨寒看着隐忍着极端痛苦的小宝,不知为何,有些烦闷,甚至还有一种冲动,想要把这群欺负小孩的人都给碎了! “小宝。”楚月的声音,喊住了小宝。 小宝回过头,睁大红红的眼睛,委屈地看着楚月。 楚月眸色冰寒,“站在旁边好好看着。” 小宝和众人一样,不明白叶楚月的话中意思。 楚月往前踏了一步,目如深潭:“听说神武帝国有个规矩,凡是在武殿范围内,修炼者可以互相下生死战书。” “我拿母亲镇北侯留下的全部家产,包括叶若雪的听雪轩,镇北侯府,还有先皇所赐的殊荣,跟你赌。” 此话一出,整条街都安静下来了。 疯了,一定是疯了。 “都说叶楚月把脑子摔好了,没想到摔的更坏了,疯子还不如傻子呢。” “败家女啊,镇北侯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秦芊芊炼体十段,还有个三阶灵兽和地品灵器,她拿什么跟秦芊芊赌?” “自寻死路,无知!” 第27章 全城的笑柄 武殿前后,议论纷纷,言语里无不是对叶楚月的嘲弄与轻蔑。 对赌秦芊芊?简直不自量力 此刻,后方的一辆藏蓝色的马车停下。 珠玉制成的车帘掀开,露出一张妖孽乖戾的脸庞。 沈清风眯起眼眸,冷漠地看着叶楚月,眼底深处有一丝充斥着疑惑的探究。 “叶楚月是疯了吗,秦芊芊实力高强,再过两段就能成为武者了,她一个废物之躯,竟敢挑战秦芊芊,还是武殿的生死博弈?”叶若雪拧眉,却是冷笑了一声。 她正愁没办法弄死叶楚月,没想到叶楚月在自寻死路! “她要博弈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把我们的家产都拿去赌。”左侧,响起了娇娇的女声。 身着水蓝长裙,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孩,极为不悦。 女孩是叶海鹏最小的女儿,也是他极为宠爱的一个孩子: 叶思雨。 叶思雨的右手还用软布包扎着伤口,嘟着嘴,抱着沈清风的胳膊撒娇,“哥,你看她,是想把我们的家底都输光。” 沈清风看着叶思雨,眸色温和了许多。 “她就是不想让我们好过。”叶思雨轻哼了一声,眼底闪过毒辣之色。 昨日府邸,叶楚月折断她的手,又把叶宁颜送去了东阳国,还抢走了大姐的听雪楼,把母亲气得以泪洗面,茶饭不思。 这笔账,得好好算! 沈清风伸出手揉了揉叶思雨的头,却是默不作声。 他绝不允许镇北侯的家产到了别人的手中,但他很好奇,叶楚月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武殿阁楼,轩辕宸坐在檀木桌前饮茶,听到叶楚月的话,倨傲的脸庞闪过狰狞的快感,唇边蔓开一抹扭曲的笑容。 他看了眼薛城,意有所指地说:“薛小侯爷,今日过后,这叶楚月怕是要沦为全城的笑柄了。镇北侯用命打下的家产,竟然要落入武殿秦家的手里,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薛城摸了摸下巴,将酒壶里的烈酒一饮而尽,狂放不羁的笑道:“兴许,她能战胜秦芊芊呢?” 轩辕宸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秦芊芊的天赋在叶若雪之上,还有宝器灵兽助阵,叶楚月拿什么赢?靠死去的镇北侯吗?” 轩辕宸只觉得,不仅是叶楚月疯了,这薛城也疯了。 薛城眸光微转,则是望向了一旁矜贵儒雅的如玉男子:“王爷,你怎么看?” 七皇叔笑而不语,斟了一杯香茗。 …… 武殿门前,银枪侍卫们,面面相觑,旋即哄堂大笑。 秦芊芊呆愣了一会儿,发出夸张尖利的笑声。 良久,秦芊芊一脸冷酷地看向楚月:“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你敢跟我下生死战书?怎么,也要我拿全部家产,跟你对赌吗?” “不需要。”楚月冷声道:“你若败了,只需跪在我儿叶尘面前,磕三个响头,再给他道歉,再把你们秦家珍藏的六脉兰芝给我即可。” 小宝猛地看向了楚月,妖孽汪汪的紫眸,藏满了惊讶。 娘亲,是在为他出头吗…… “娘亲……”小宝急忙走去。 “别动。” 楚月看向他:“小宝,你听着,你是堂堂正正的人,是我的儿子,镇北侯的外孙,你比这世上的许多人,还要高贵。他们不如你,嫉妒你,眼红你,才会诟病你,欺凌你,羞辱你!” 第28章 别废话了,滚来一战 闻声,小宝站在原地不动,琥珀琉璃般的眼眸,深深地凝望着楚月。 数年来,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这些话…… 小紫狐懒洋洋地窝着,意味深长地看向叶楚月。 这个女人…… 真的是…… 炼体四段,去给十段的人下战书。 让人大开眼界。 “秦芊芊,你不敢吗?”楚月再次开口,气势凌厉。 “怕一个废物?你觉得可能吗?” 秦芊芊对镇北侯的家产心动了,到时候,她还能把得到的听雪轩,送给叶若雪! 秦芊芊势在必行,往前踏出一步,抽出了缠绕在腰部的烈炎鞭,猛地甩向长空。 锋利的细鞭撕裂开长空,鞭尾甩开,骤然发出一声石破惊天的爆响,震惊四座! 原来,这就是炼体十段强者的威力! 无数平民,眼露疯狂! 秦芊芊高傲地瞥向叶楚月,“既是生死战书,便在战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吧。一切按照流程来!”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但她怕叶楚月到时候反悔,所以,她要把叶楚月的后路堵绝! “没问题。”楚月说道。 一会儿后,武殿侍从取来战书,是一方宝器。 方形的战书悬浮在半空,周身散发着刺目神圣的金光。 秦芊芊大步流星往前走,咬破手指,以血写下自己的鼎鼎大名。 “到你了。”秦芊芊已经迫不及待了,唇角遏制不住的往上扬起。 楚月拿着匕首,面无表情在指腹上一割,在宝器战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战书契约完成,一道半圆的金光从宝器之中散发而出,将叶楚月、秦芊芊二人笼罩其中! 战台一旦形成,只有胜负已定,才能破裂! 而在此之前,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就算死在战台,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秦芊芊望着闪耀的金光,眼梢染上了一抹炙热和嗜血的疯狂。 “把你的兵器拿出来。”秦芊芊趾高气昂,“不然到时候别说我胜之不武。” “对付你,用不着兵器。” 楚月忽然动手撕下了一截布料。 战台外的围观者们满眼的疑惑,不知道叶楚月到底要做什么。 直到叶楚月将那雪白的布料绑在自己的双眼,众人才恍然大悟,然后是惊愕,骇然! “她竟然要遮住自己的眼睛?” 马车内,叶思雨惊呼,“真该请一位医师来给叶楚月看看脑子,她就算全力以赴也不会是秦芊芊的对手,竟然还敢蒙住眼睛!” 叶若雪蹙眉,不由想起昨夜清凉亭,叶楚月的诡异之处…… 沈清风的眼中全都是燥意。 这叶楚月分明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你这是在羞辱我?!”战台之中,秦芊芊勃然大怒。 楚月闭上了眼睛,仿佛置身于漆黑的夜色当中。 在古武一道,她的敏锐无人可及。 秦芊芊很强,她不会掉以轻心,所以才蒙住双眼。 只有这样,她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实力。 “别废话了,滚来一战!” 楚月言罢,不再遏制腹腔中储存的天地灵力,尽数释放。 周遭,武殿前后,阁楼上下,俱是一片哗然! 叶楚月,能够修炼了? 须知,她的丹田可是被捣碎成齑粉了! 第29章 锋芒初绽 炼体四段! …… 叶楚月即便可以修炼,但也不会是秦芊芊的对手。 秦芊芊十段炼体,距离武者只有一步之遥! 更何况,叶楚月还蒙眼战斗,这岂不是找死? 秦芊芊看着天地间呼啸的灵力,微怔了一下,旋即滔天大怒,直接一鞭甩向了叶楚月。 “叶楚月,你只配当我的手下败将。” “你丧尽天良,做尽缺德之事,老天不收你,皇家不管你,那我就替你那死去的娘,教训教训你!” 秦芊芊玉足微动,步伐如云,手上的鞭子充满了劲道,挥下时,燃起了无比可怕的烈焰! 烈焰铺天盖地,密密麻麻,战台空间内的温度急速攀升,炽烈如滚烫的岩浆在流动! 鞭锋和烈焰朝楚月扑面而去,带来的长风掀起了少女素净的白裙。 这一鞭的速度极快,势头又猛,宛如蛟龙出海,区区四段的叶楚月,根本没法躲避! 叶若雪的手指轻绞衣袖,目光幽深。 秦芊芊的这一鞭若是打向她的话,她绝对没法躲开! 叶楚月失去了眼部的感知能力,更不可能闪避,只能硬生生扛下这一鞭子! 叶思雨见此,突然变得兴奋。 阁楼之上,轩辕宸残酷的笑,他要看到叶楚月被大卸八块,才能解气。 然而,轩辕宸唇边的笑还没有彻底扬起,就已经渐渐地凝固住了。 他的眼底倒映出那一道身影,以雷电之势,排山倒海般掠出,身影宛若魑魅,又快又诡谲莫测! 秦芊芊的鞭子即将撕毁叶楚月的身躯时,她敏捷闪开,倏地来到秦芊芊的身后,一脚踹向了秦芊芊的臀部。 这一脚,没有灵力波澜,但是充满了劈山断海的劲道。 秦芊芊站立不稳,脚步趔趄,险些朝前摔去。 她堪堪稳住身形,回头怒视叶楚月。 “叶楚月!你想死!”秦芊芊大怒之下,将丹田内的全部灵力都灌入了烈炎鞭中,这一鞭甩开,只见四面八方,鞭影重重,全都甩向叶楚月! 不仅如此,楚月的头顶上方,还有无数道火焰宛如天女散花般降下。 这一回,叶楚月无处可逃! 楚月紧闭着眼睛,天地之间,仿佛就剩下了她和秦芊芊两个人。 十段炼体的实力,非常高超,更何况秦芊芊还有尚未召唤出来的灵兽。 她必须速战速决! 楚月以奇特的步伐,躲开了坠落下来的火焰,但周围的烈炎鞭幻影,都砸在了她的身上。 登时,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秦芊芊笑了,不屑地看她:“叶楚月,你把衣服脱了,再跪下来给我磕头,说你连青楼妓女都不如,我就给你留个全尸。” 楚月满身伤痕,面纱之下,却是舔了舔唇。 “是……吗……?” 在她说话的刹那,阁楼上的薛城,马车中的沈清风,都缩紧了眸子。 与此同时,楚月脚掌踏地,如一头猛兽毫无征兆地扑向秦芊芊,把秦芊芊扑倒在地,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直插进秦芊芊的肩胛骨。 “啊!”秦芊芊仰头痛吼,惨叫出声。 “叶楚月!你!”秦芊芊爆发出全部的气势,打算震开楚月。 楚月在她气势爆发以前,把插在对方肩胛骨的生锈匕首无情拔出,匕首抵在了秦芊芊的脖颈,轻划出一条淡淡的血线。 “你,输了。” 随着楚月的话音落下,绑着双眼的布料滑下,挽发的簪子落在了地上,三千如墨般的青丝,在狂风中扬起。 露出了一双嗜血残酷的眼眸! 第30章 老子废了她的腿 四方,一道道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骤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 一石激起千层浪! 战书宝器形成的金光,缓缓消散。 秦芊芊倒在地上,小脸苍白如纸,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惨败。 “怎么会这样……叶楚月她使诈!”马车,响起了叶思雨的声音。 沈清风眸光死沉,如寂静的黑夜,他复杂地看着叶楚月凛然的背影。 那么的瘦小,却好像能横刀立马,顶天立地。 仿佛望见了多年以前,那个驰骋沙场,呼风唤雨的镇北侯。 沈清风敛了敛神色,说:“她的武道实力不如秦芊芊,但她刻意不用兵器,让秦芊芊掉以轻心。以她的身法,完全能够躲开秦芊芊的鞭子,但她故意以身犯险,挡下了所有的鞭影,就是为了让秦芊芊狂妄自大,再给秦芊芊致命一击!” 这样狠辣的手段,叶楚月是怎么做到的? 同时,阁楼那侧,轩辕宸的脸上彻底龟裂开,满眼的不可置信。 薛城斜坐在窗台,懒倦地吊着一条修长的腿,微微侧着头,笑望轩辕宸:“太子殿下,小侯的直觉,并没有错。” 轩辕宸双拳紧握,随即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侥幸而已!” “生死战书,没有侥幸一说。”薛城纠正道。 轩辕宸嗤笑:“这个女人心狠手辣,为了得到胜利不择手段,不顾自己的性命,恶心至极。” 薛城挑起了妖冶的眉:“殿下,我倒是觉得三小姐刚烈坚毅,有镇北侯当年的风华。” 轩辕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挥袖冷嗤! …… 却说武殿的秦门侍卫们,在看到秦芊芊有性命之忧时,全都蜂拥而出。 数百侍卫把楚月给围剿,一把把锋利的剑毫不犹豫地指向楚月。 只要秦芊芊一声令下,叶楚月清瘦的身躯,就能被这些剑给插成刺猬。 “叶楚月,再不把我们小姐放下,休怪我等无礼了!”其中一位领头的侍卫威胁道。 楚月双膝掣肘秦芊芊,匕首不退反进,笑得张扬又浓烈,“那便看看,是你们的剑快,还是我的匕首快。” 秦芊芊的脖颈,流淌着鲜红粘稠的血液。 她的脸,惨白兮兮。 脖上传来的冰凉和刺痛,让秦芊芊第一次感受到,死神距离这么的近。 秦芊芊不敢动一下。 她相信,叶楚月会杀了她的。 “你输了。”叶楚月说,匕首又往前了一点。 秦芊芊万分屈辱,浑身发颤,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咬牙切齿,艰难且断断续续地吐出了几个字:“我输了。” 楚月巧笑嫣兮,轻松自主地起了身,把匕首拿开。 就在此时,秦芊芊攥住鞭子,只见烈炎鞭变成了一柄赤红锋利的剑,直接朝楚月的腰部横劈而去。 这一剑,足以将叶楚月给腰斩。 一分为二,血溅当场! 楚月反身躲开,蕴满灵力的一脚,踩在了秦芊芊的膝盖。 咔嚓。 咔嚓。 骨骸裂开的声音,在这日的傍晚听来毛骨悚然。 侍卫们再度出剑,楚月却是有条不紊地说:“谁敢往前一步,老子就废了她的腿,让她终生都坐在轮椅上!” “不要!”秦芊芊疼得满额大汗,惊恐地喊道。 这一刻的惶恐惧意,从骨子里弥漫出来! 第31章 骚气冲天的男子 楚月一身白裙染血,手里的匕首,往下流淌着血珠。 她的脚踩在秦芊芊的膝盖,随时能踩断秦芊芊的腿。 四方实力强悍的侍卫,竟无一人敢上前,只能发愣地看着那宛如修罗般的少女。 她…… 还是个人吗? 沈清风的眼底,有一抹深色。 “何人敢在我武殿闹事?”一道中气十足,宛若雷霆洪钟的声音响起,平地惊雷般炸裂在这一条街! 实力较低的平民百姓,仿佛都感到了耳鸣。 却见一位身穿黑色蟒袍,满目威严的中年男人龙行虎步而来。 当他看见痛不欲生的秦芊芊,怒不可遏。 “该死!敢动我秦家千金?”秦芊芊之父,秦三公一怒之下飞跃而去,打出属于武者的一掌。 这一掌,惊天动地,能够震碎叶楚月的天灵盖! 楚月勾唇残忍一笑,脚掌用力地扭动几下,秦芊芊疼得尖声惨叫:“啊啊啊……” 楚月神情泰然,明眸如霜,她冷眼看着朝自己飞奔而来的秦三公,挑起了眉。 “拿我这一条命,换你秦家千金的命,值了。”她笑靥如花,那不要命的狠劲让人胆战心惊! 秦三公硬生生的把掌风折回,来到楚月的面前,喝道:“把芊芊放了,本座留你一条贱命。” 楚月懒洋洋地说:“秦公,生死战书已下,她既然输了,就得履行赌约。” 生死战书…… 秦三公皱眉,望向了秦芊芊,秦芊芊疼得泪珠往外冒儿,看的秦三公一阵心疼。 一旁,武殿的侍卫把宝器战书拿来,上边写着双方的名字,已经形成了战书契约! 叶楚月—— 秦三公看见这个名字,有一瞬的疑惑。 这不是镇北侯家的那个废物吗,竟能把令他自豪的女儿打成这样? “都说武殿秦三公是神武的武痴,也是最为公道正义的人。”楚月侃侃而道:“难道秦三公想撕毁战书?” “你要我秦家高贵的千金,给一个野种下跪道歉,还要我秦门的六脉兰芝,叶楚月,做人,不要太贪心了!”秦三公喝道。 六脉兰芝,是他留给秦芊芊突破武者时使用的灵药,怎么可能赠送给叶楚月! “秦公是想赖账了?”随着那戏谑的声音响起,一道赤红的身影从阁楼飞掠而下。 一身的酒气,一袭红袍。 “薛小侯爷!”秦三公看见薛城,有些忌惮。 薛侯当年和镇北侯是生死之交,其本身的底蕴实力,就连皇室也要礼敬三分。 薛城走来时,悄然给楚月抛了个媚眼。 那一双桃花眸,格外风流。 楚月嘴角猛地一抽。 这么骚气冲天的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秦公,秦小姐与阿月的生死战书,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阿月可是赌上了镇北侯的所有家产,秦公一生耿直,可别坏了自己的名声。” 薛城朗声说道:“听闻秦小姐有意去神玄学院,据我所知,神玄学院不收劣迹斑斑之人,不履行生死战书的人,日后就算踏上武道,也会被天下武者所不齿。” 第32章 磕头道歉 薛城的话让秦三公开始沉思。 秦芊芊是他全力培养的女儿,日后前途无量,会走向武道巅峰的。 只是…… 秦三公咬了咬牙,愤然地望向叶楚月,说:“六脉兰芝本座能够给你,但是下跪道歉,绝不可能。” “看来你武殿秦门,都是言而无信之人。” 楚月冷笑了一声,嗓音铿锵有力:“秦门镇守武殿三十载,靠的是浩然正气和家世底蕴,但秦门言而无信,当街耍赖,破坏生死战书,我现在怀疑,秦门是否有资格在武殿内镇守!” 楚月的话一针见血,字字缜密。 秦门靠的是武殿扶持,武殿是武者们的信仰,这一件事往大了说,如果被有心人小题大做,足以动秦门的根基。 秦三公面色骤变,原以为是小打小闹,敷衍一下就行,却没想到—— 秦三公深深地看了眼叶楚月。 这丫头虽然名声不堪,但终究是镇北侯的女儿,如果她一纸状书,状告秦门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了这里,秦三公看向了倒地的秦芊芊,说:“芊芊,这件事既是生死战书,就赖不掉。” “爹……不要……”秦芊芊疯狂摇头,极力瞪大的双眼里满是血丝。 秦三公深吸一口气,平稳地说:“我秦门的女儿能屈能伸,去,履行你的赌约。” 秦芊芊睚眦欲裂,痛苦不堪。 秦三公摆了摆手,两名侍卫架着秦芊芊起来,拖着走向了小宝。 扑通一声,秦芊芊跪倒在小宝的面前,两手无力地撑地。 “秦小姐,还要磕响头呢。”薛城摇着扇子,恣意风流,补了一刀。 秦芊芊满目痛楚,屈辱感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让她浑身都在发颤。 她咬碎一口银牙,给小宝磕头。 “砰。” “砰。” “砰。” 三声响头,震惊四野。 小宝天真无邪地看着她,忽然歪头一笑,“我原谅你啦。” 噗嗤! 秦芊芊吐出了一口鲜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小宝两眼茫然,往后退了一步。 “秦三公,六脉兰芝呢?”楚月好整以暇地望着秦三公。 这六脉兰芝才是重头戏,能够重塑她的武根。 秦三公额头青筋暴起,狠狠地瞪视楚月,“去,把六脉兰芝取来。” 不多时,秦门侍卫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药盒,楚月笑意盈盈地接过药盒,“秦公美意,谢了。” 秦三公看着如沐春风般的叶楚月,险些被气得吐血十斤。 秦三公眼底,满是阴鸷狠戾。 不急。 叶楚月吃了他秦家的,都得给吐出来! 此时,赚得锅满盆满的楚月,带着小宝走进武殿。 秦三公给了个眼神,镇守武殿的侍卫再次拦住了楚月。 秦三公阴森地说:“叶姑娘,武殿是神圣之地,不欢迎不干不净的人。” 街边众人,哄堂大笑。 “薛小侯爷,这是武殿的规矩。”秦三公道。 马车上,叶思雨笑得骄纵嘲讽,“这女人,真是给我们叶府丢人。” 突然,叶思雨发现沈清风不见了。 武殿前侧,秦三公有意刁难楚月,其余人等,皆是在幸灾乐祸。 倏地—— 却见墨衣少年,清雅而至。 沈清风双目炯炯有神,气度不凡:“秦公,叶楚月是我的妹妹,镇北侯的女儿,她……干干净净。” 第33章 活脱脱的小绿茶 秦三公望见少年,目光一滞。 现如今,放眼整个叶府,就只有沈清风年纪轻轻,一身本领。 他既是镇北侯府的掌舵人,又是神玄学院的弟子,深受当今圣上的喜爱。 但传闻,沈清风极其厌恶镇北侯的独女,现如今怎么当众为叶楚月解围? 秦三公百思不得其解! 沈清风一扭头,便与小宝大眼瞪小眼。 按照礼数来说,小孩得称他为舅舅。 沈清风拧着眉,这小孩满眼天真烂漫,倒也不算讨厌。 “沈公子,这不合武殿的规矩。”秦三公道。 “如何不合?”沈清风轻描淡写地说:“若无镇北侯,哪有神武帝国今日的太平盛世?当年神武帝都城危在旦夕,镇北侯镇守城前七日七夜,身上被箭矢插满,也没有让敌军来侵犯我神武国土与子民。她是神武的英雄,最高勋章的战神。” “秦公,你说她的女儿不干净,你问过神武帝国仰慕镇北侯的百姓了吗?”少年气势万钧,直逼秦三公。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秦三公再不退让,不仅要得罪沈清风,还会成为神武的罪人。 镇北侯,是神武帝国的神! “沈公子,镇北侯的女儿,的确有资格进入武殿。”秦三公回头看去:“还不给叶姑娘放行!” “是!” “……” 秦三公颜面尽失,灰溜溜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别以为我是在帮你。”沈清风冷漠地说:“我只是不希望,你败坏了镇北侯的名声。” 楚月挑了挑眉,不予置否。 “小舅舅。” 小奶音充入耳中,沈清风低头看去,却见小小的奶娃娃仰头看着他,兴奋地张开了手,奶声奶气地说:“宝宝要抱。” 沈清风:“……” 抱这个他厌恶了五年的孩子? 绝不可能! “小舅舅不喜欢宝宝吗?”小宝伤心地问。 沈清风机械地蹲下,伸出手将小宝抱了起来。 小宝双手环着沈清风的脖颈,咯咯笑个不停。 而在小宝怀里的小狐狸,嫌弃其他男人的味道,飞扑进了楚月的怀里。 沈清风的动作很僵硬,又有几分小心翼翼,似是怕一不小心就把这个小奶娃给弄坏了。 后侧,叶家姐妹从马车上走下,叶思雨一脸的不耐烦,“哥,你抱他做什么,也不怕脏了自己。” 小宝眨眨眼睛,闪烁着泪光,低着头说:“舅舅,是不是宝宝哪里做的不好,她才这么讨厌我?” 楚月目瞪口呆。 她竟没发现,这奶娃是个活脱脱的小绿茶。 “没有,你很好。”沈清风不忍地说道,而后呵斥叶思雨:“思雨,小宝还是个孩子,你别吓坏了他。” 叶思雨的脸色比吃了苍蝇还要难看,愤愤不平地看着小宝。 但她只要一瞪眼,小宝就缩着脖子紧抱沈清风,像是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般。 铁面无情的沈清风,心都要软化了。 楚月和夜墨寒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突然觉得,他们是不是该重新正视一下小宝…… “三小姐,里面请——”薛城挥手,红袖轻飘。 “嗯。” 第34章 玄寒铁 走进武殿之中,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雕塑。 是一个身穿铁冷盔甲,肩扛九尺大刀的女人。 她—— 即是镇北侯。 叶楚月与秦芊芊生死战斗,并且废了秦芊芊一条腿的消息,早已如秋风卷落叶般传了出去。 武殿内的达官贵人,实力高强的修炼者们,都不由地看向叶楚月。 遥想当初,叶楚月三岁就成为一名武者,震惊了整个凌天大陆! 时隔五年,叶楚月竟然再一次有勇气踏入武殿! “舅舅,宝宝要吃酥糖。”小宝看着摆放在叶思雨桌面的酥糖,可怜兮兮地看向沈清风。 沈清风看了眼叶思雨,叶思雨万般不情愿的把自己最喜爱的酥糖给了小宝,还瞪了一眼。 吃不死你! 小宝咬着酥糖,笑眯眯地说:“小舅舅真好。” 沈清风面色一变。 楚月诡异地发现,沈清风的耳根子,泛起了可耻的红晕。 没想到小宝还有这能耐…… 就在这时,武殿的大门再度打开,一列气势凌人的队伍从外而来。 走在最前方的女子,一身干练的黑衣,披着墨色的披风,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发梢微微翘起。 四周,人声鼎沸,一个个修炼者眼露狂热,目光都集中在了这女子身上: “是护国萧家的萧离!听说她前不久在魔渊山脉猎杀了一头三阶魔兽,即将成为一名武者!”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青出于蓝!哪像是叶家的那一位,不学无术,品行堪忧!” “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拿来跟我们萧姑娘比,也不想配不配,我们萧姑娘洁身自爱,武艺高强,岂是那不知检点的凡夫俗女能够媲美的?” “……” 楚月摸了摸下巴,风中凌乱。 她这算是躺着也中枪吧? 这群人不带上她就说不了话是吧? “女人,你的名声真差。”小狐狸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再吵一句,把你扒光了毛,丢到长安街上裸.奔。” 楚月提着小狐狸,在其臀上猛地打了一下,小狐狸宛若炸毛,一双爪子护住自己的臀部,瞪向叶楚月。 等他恢复实力,第一时间,就把这娘们给砍了! 欺狐太甚! …… 秦三公亲自前来迎萧离入座:“萧姑娘,你是为了那五阶灵兽鬼泣血狼而来吧,听说你的驯兽术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这头灵兽,肯定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秦公谬赞了。”萧离路过时,淡淡地瞥了眼楚月。 此后,武殿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直到殿门合上,才见一名霜眉雪发,满面慈善的老者走来。 他的身后,几个强壮的成年男人抬着一个血迹斑斑的囚笼走来。 囚笼置放在武殿中央。 这笼子是用特殊材料玄寒铁打造而成的。 楚月摸了摸鼻子,寻思着,得找个机会,把这笼子给撬了。 玄寒铁,是她重塑武根的材料之一! 玄寒铁笼内,躺着一头遍体鳞伤,血流不止的狼。 狼闭着眼睛,蜷缩在里面。 成年男人在老者的示意下,浇了一盆盐水,疼得恶狼睁开了眼睛。 和其他的狼不一样,它有一双,湛蓝的眼眸! 看到睁眼的狼,楚月呼吸微窒! 这是,她的小狼! 前世,她在热带丛林驯服的小狼! 第35章 驯服,暴走 笼中的血狼,满身伤痕,但非常的宁静。 当它睁开湛蓝如海的眼眸,透着王般的尊贵之气,整个武殿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血狼远远地看着楚月,眼睛里满是哀伤。 叶思雨低声说:“好漂亮的眼睛。”真想……挖出来制作成标本。 “此狼,是七杀山脉猎来的鬼泣血狼,是五阶灵兽。” 白发老者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说:“按照武殿的规矩,谁能将他驯服,并且交出十万金币的赏金,那它,就是谁的了。” 听到这里,围观的人们跃跃欲试。 那可是五阶灵兽啊!还是稀有的蓝瞳!单单贩卖出去,都能拿个上百万了。 秦三公道:“诸位,有谁想试一下吗?”他的目光,不经意地看了眼护国将军府的萧离。 这次的鬼泣血狼,是秦门和萧家暗中达成的协议,其实血狼的主人,内定了萧离。 萧家暗中给了武殿秦门数百万的金币,就是为了让萧离,一战成名! 闻言,其他人跃跃欲试,但都不敢随便上前。 论驯兽实力,在座的,没人是萧离的对手。 “我来!”萧离从席位上站起,一身英姿飒爽。 “听闻萧姑娘的驯兽之术,放眼神武帝国,当属翘楚,这鬼泣血狼,非你莫属了。”秦三公笑道。 萧离礼貌性地点了点头,跨步来到笼前,便见她闭上眼睛,掌心贴合在笼面,散发出一阵阵的鸦青色光芒。 驯兽靠的是精神之力,无非两点:一则沟通,二则碾压!萧离显然是想用意志力碾压。 狂风四起,光芒涌现。 秦三公和白发老人见此,都欣慰地点了点头,“不愧是萧家的千金。” 薛城靠在楚月的肩上,摇了摇扇:“阿月,你想去试试吗?” 叶思雨轻瞥一眼,撇了撇嘴:“这可是稀有的鬼泣血狼,五段实力,只有真正的驯兽师才能驯服,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楚月默不作声。 轰! 一声巨响出现。 无数人看向大殿中央。 白发老人惊喜地道:“萧离,驯服成功。” “还不去把玄寒铁笼打开!”秦三公道。 武殿侍者走至笼前,将玄寒铁笼打开。 鬼泣血狼从笼中走出,雄浑的气势,震慑旁人! 萧离唇边扬起了一抹笑,冷漠地看了眼人群中的叶楚月。 “萧姑娘,恭喜啊。”秦三公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驯服鬼泣血狼,真是令人意外。” “不过是个五阶灵兽罢了,驯服起来,不是什么难事。”萧离高傲地说道。 旁人都满眼羡慕地望着萧离,五阶灵兽,实力滔天,在她眼里却是轻飘飘的。 这就是护国萧家的底蕴。 想到护国萧家,不少人会不约而同地看向叶楚月,那个身上有多处鞭伤的少女。 一道道目光里,充斥着失望。 镇北侯,那样传奇的一个女子,她在世时,护国萧家黯然无光。 可惜,女儿是个没用的废物,还是个败家女,连跟萧离提鞋都不配。 “吼!” 突地,一声狼啸,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却见乖巧安静的鬼泣血狼,陡然间爆发出了无穷的力量,把萧离扑倒在地,一口咬住了萧离的肩膀。 无数的人,惊慌失措。 第36章 好久不见,我的主人 突如其来的一幕,震荡开来! 秦三公、白发老人以及武殿的侍卫们面面相觑,等反应过来时,全都围剿上前,想要猎杀鬼泣血狼。 萧离倒地,痛不欲生,在鬼泣血狼的镇压之下,她毫无招架之力! “吼!” 又一道怒吼之声响起,整座武殿都在震颤。 围剿而来的秦和侍卫等人,都被鬼泣血狼强大的气势震飞出去,狼狈地摔倒在地。 白发老人面容煞白:“怎么会……它竟然是,七阶灵兽!” “不!比七阶还要强!”秦三公惊恐。 鬼泣血狼爆发出来的实力,简直恐怖如斯! 血狼松开了萧离的肩膀,尖锐的獠牙淌着鲜血。 “还不快上,把它拿下!”秦三公挥手。 一些侍卫们提剑上前,鬼泣血狼飞扑出去,将其中一名侍卫生生咬断,再随它咆哮一声,便见十几名侍卫,全部化作血雾洒下。 这一刻,众人如临炼狱深渊,仿佛来到了人间最为可怕的修罗场,而鬼泣血狼便是主宰天地众生的王! 在它的威严之下,没有人,敢乱动。 而它—— 迈开了蹄,朝一个方向走去。 “啊!!”叶思雨尖叫,吓得往沈清风身上躲去,“哥,救命。” 旁边的叶若雪,脸色也白了几分。 这鬼泣血狼,明显是朝她们走来的。 不过,走到一半,众人才看清鬼泣血狼的真正方向!它走向的,正是叶楚月! 西侧阁楼,身着紫袍面如刀削的七皇叔捧着茶杯,轻呷了一口。 轩辕宸站在窗台前,目光冰冷地看着叶楚月。 下方,沈清风发觉叶楚月有危险,正想要过去,叶思雨却是死死地抱着他的胳膊,“哥,我好怕,好吓人。” 她死活抓着沈清风,不让沈清风去叶楚月那里。 沈清风抱着的小宝,大大的紫眸里是浓浓的担心:“娘亲……” 沈清风抬起手,遮住了小宝的眼睛。 楚月身旁的人们,都一哄而散,逃到了武殿最边沿的地方。 鬼泣血狼前方的少女,看起来清瘦羸弱,都不够鬼泣血狼塞牙缝的。 就在鬼泣血狼步步紧逼叶楚月时,薛城毫不犹豫挡在了她的面前,目光凝重,张开了手,似是在保护叶楚月。 “叶姑娘,你先走,我来拖住它。”薛城说道。 “薛小侯爷,那鬼泣血狼是七阶灵兽,而且还是狂暴状态的,你会丢了命的。”叶思雨急道。 薛城啪嗒一声,收拢了扇子,挑起眉,妖冶的笑,“小侯看不得这畜生,欺负我们家阿月。” 楚月拧眉。 她何时成了这货家里的了? “让开。”楚月声音冷淡。 薛城回头看她,“很危险。” “我知道。”楚月冷视他:“薛小侯爷舍命相救,这份人情我记住了,不过,请你让开。” “不知好歹的东西。”叶思雨道:“小侯爷,看见了没,你冒死救人,但人家根本就不领情。” 薛城望了望楚月,欲言又止,在楚月的强势之下,还是决定让开。 鬼泣血狼,愈发靠近。 那可怕的气势,叫人肝胆俱寒。 让人不禁怀疑,下一刻,少女就被它给吞入腹中了。 叶若雪微抬下颌,期待着叶楚月尸骨无存的一幕。 叶思雨紧抱着沈清风,就怕沈清风哪根筋搭错了,跑去救叶楚月。 叶楚月死了,就没人跟她们抢府邸的家产了。 偌大的武殿,人满为患。 但只有以叶楚月为中心的地方,是一片宽敞的空地。 一人,一狐,一血狼。 小紫狐翘着个二郎腿,“女人,你求本尊,本尊就救你一命。” 楚月丝毫没有搭理他,他轻哼了一声,等着看叶楚月的求饶。 就算叶楚月拼了这条命,都不可能是鬼泣血狼的对手, 不过他不会坐视不管的,这女人身上有神农之力,用处很大。 他只是想再等一等,等这女人被鬼泣血狼给吓哭。 但—— 眼见着鬼泣血狼越来越近,威压扑面而来,叶楚月非但没有退缩和恐惧,美眸里甚至还透着一丝狂切的炙热! 小狐狸小小的脑瓜当中,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这臭女人不怕死吗? 眼见着鬼泣血狼的逼近,已经大事不妙。 叶思雨之流,期待着她被血狼吞噬的一幕,都睁大眼睛看着,连眼睛都不眨,生怕错过其中的精彩。 叶思雨面色阴狠,唇动无声:去——死——吧。 此时,鬼泣血狼近在咫尺。 吼! 野兽的怒叫声,震颤天地四方! 就在众人以为鬼泣血狼即将把叶楚月给吞了时,却见鬼泣血狼像是行君臣之礼般,跪倒在少女的面前。 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叶楚月的脑海响起—— “好久不见,我的主人。” 是小狼的声音! 第37章 给钱 “怎么可能……” 叶思雨目瞪口呆,怀疑人生。 这鬼泣血狼,脑子是被驴踢了吗,怎么还不把叶楚月给吞入腹中? 其余人等,都是一脸的震惊。 他们竟然看到震荡武殿的鬼泣血狼,给臭名昭著的叶楚月下跪? 是他们疯了,还是鬼泣血狼疯了? 叶若雪目光呆滞。 沈清风愣住,缓缓把遮住小宝眼睛的手垂放下来,小宝担心地看过去,却是眨了眨眼眸,“哇,娘亲好酷酷!” 武殿中央,通体赤红,庞然的蓝瞳血狼,正跪在一身鞭伤,面覆血纱,气势凛然的少女面前。 殿外的徐徐清风刮来,轻扬起少女的三千青丝,她微笑着抬起手,像是面对旧时候的老朋友,白嫩的小手揉了揉鬼泣血狼的脑壳。 在旁人眼中可怕如斯的鬼泣血狼,竟是乖巧地蹭了蹭她的手掌,舒适地眯起了漂亮的蓝眸。 笼旁的白发老人,揉了揉眼睛再睁开,严重怀疑是自己打开眼睛的方式不对。 “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这样的画面。”白发老人热泪盈眶,激动到无以复加:“灵兽一族,向来高傲,宁愿一死了之也绝不为他人之奴!狼族之中,鬼泣狼的血统最为尊贵,竟也会臣服于人!快!快去查一下,这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罗三公嘴角猛地一抽,说:“梁伯,这是镇北侯的女儿……叶楚月……” 叶楚月…… 梁伯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 叶楚月的鼎鼎大名,神武京城内,谁人不知? 打死梁伯都想不到,这惊才绝艳的少女,竟然是那个作恶多端的叶楚月…… 梁伯苍老的脸皮,不由地扯了扯。 砰! 雅楼窗台,轩辕宸一拳砸在台面,“怎么会这样……这鬼泣狼是被下了降头吗?” 七皇叔淡淡地看着窗外。 …… “啊呜。” 鬼泣血狼蹭着楚月的掌心,发出撒娇般的声音,把人惊得下巴仿佛都要掉到了地上去。 就在适才,十几个侍卫化作血雾,难以想象,这狼竟然还会有两副面孔! 楚月低下头,温柔地望着小狼。 老朋友的出现,才让她少了一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独感。 却说趴在她肩上得意洋洋的小紫狐,一脸的严肃。 这叶楚月,是个女子,还是个怪物?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阿月。”薛城惊喜地道:“你是怎么驯服它的?还让它臣服,太不可思议了。” 围观的众人,全都竖起了耳朵来听。 就连被扶起,肩上有伤痕的萧离,都仔细地听着。 她也想知道,叶楚月究竟何德何能,有何资本底蕴,能够驯服震撼整座武殿的鬼泣血狼! 楚月揉了揉血狼的脑壳,摸了摸下巴,认真地思考过后,一本正经地回答:“难道它是拜服在我的美貌之下?” 薛城:“……” 一脸呆滞的众人:“……” 这位可是惊动京城的丑八怪,能要点脸吗? 曾经有幸目睹过叶楚月真容的人,回想了一下叶楚月面纱之下的脸庞,当即胃部翻滚,开始恶心地干呕。 梁伯、罗三公一同走向楚月。 梁伯和蔼地说道:“叶姑娘,你是驯服鬼泣血狼的人,得交付十万金币,才能把鬼泣血狼带走。” 楚月眨眨眼睛。 金币? 那种高大上的东西,她有吗? 她要是有的话,何必还住在破旧不堪的北楼? 周围的众人,又开始看笑话了。 叶楚月身无分文,拿不出十万金币,就算把鬼泣血狼驯服了,也不能带走。 十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到时候,这位三小姐,又要闹出全城嘲讽的笑话了。 在武殿驯服灵兽,却拿不出钱的,可能只有她叶楚月了。 “咳……咳咳……”薛城干咳了几声,对着楚月挤眉弄眼,潜意识在说,赶紧抱他的大腿儿,他可是腰缠万贯的小侯爷! 楚月与之瞪眼,半晌过去,走向了一位少年。 沈清风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女,愣了愣。 少女歪着头,咧开嘴一笑,眼睛里流转着叫人无法挪开视线的华光,潋滟,妖孽! 便见,少女朝他伸出了嫩白的小手,理直气壮地说:“给钱。” 沈清风浑身僵住。 这厮,在找他要钱? 还这么的理直气壮? 他们很熟吗? “哥……”叶思雨靠着沈清风,警惕地瞪视着叶楚月:“叶楚月,你自己没钱吗?” “没钱。”楚月直直地望着沈清风,还补了一句:“我好穷。” 沈清风:“……” 不知为何…… 他一向厌恶的叶楚月,突然之间,有那么一丢丢的可爱。 “哥,你看她……”叶思雨嘟着嘴说。 沈清风抱着小宝起身,把一个空间袋丢向了白发老人:“梁伯,这里面有十万金币。” 沈清风付账后,楚月眯起眼睛,粲然一笑。 那一瞬,仿若璀璨的光华。 看得沈清风,一愣一愣。 叶楚月,好像,并没有记忆中的那么惹人嫌…… 第38章 滚出来,给爷死 叶若雪见沈清风出手十万,为叶楚月解围,皱紧了柳叶般细长的眉。 “哥……”叶思雨跺了跺脚,撇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小舅舅真好。”小宝抱着沈清风的脖颈,开心的手舞足蹈。 沈清风以拳抵唇,干咳了一声,冷眼看着楚月:“别多想,这十万都是镇北侯的钱财,你有份的。” 楚月丝毫没有对话的打算,扭身就走。 沈清风看着她,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这姑娘利用完他就立马变脸? “娘亲,它会咬人吗?”小宝走向了鬼泣血狼。 楚月揉了揉血狼的头部,说:“它很温柔,不会咬人的。” 被咬得鲜血淋漓的萧离:“……”这货说话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 小宝蹑手蹑脚走来,试探性地伸出手,摸了摸小狼的毛发。 血狼趴在小宝的脚边,小宝茫然。 “它让你坐上去。”楚月说道。 小宝双眼一亮,小心翼翼的爬到了血狼的脊背之上,血狼才缓缓地站了起来。 武殿众人,面面相觑。 就连萧离,都感到了震骇。 叶楚月,竟然能看得懂鬼泣血狼想要表达的意思? 叶思雨看了看叶楚月怀里绝艳灵气的小紫狐,又看了看小宝身下的鬼泣血狼,登时眼红了,靠着叶若雪小声嘟哝:“这叶楚月也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 叶若雪一言不发,悄然地看了眼西侧的雅座,阁楼之中,有着令人怦然心动的男子。 “叶姑娘。” 梁伯慈眉善目,满脸温和的笑容,捋着白须,笑眯眯地道:“你既然从武殿带走了鬼泣血狼,你的名字将会刻在驯兽碑上,下个月的武比,一定要来。” 楚月挑了挑眉,不卑不亢,双手作揖,落落大方地道:“下月武比,我一定会前来武殿。” 武比的榜首,能够在武殿的丹阁挑选灵丹药草。 据她所知,能够重塑武根之一的玄灵草,就在武殿丹阁之中。 等玄灵草到手,重塑武根,她就能快速突破,成为一名真正的武者! 梁伯望着眼前气质非凡的少女,略感诧异,顿觉传闻不可信。 乍眼看去,这镇北侯之女,并不输给护国萧家的萧离。 “叶楚月!” “小蹄子,滚出来!给爷死!” 一道石破惊天的声音骤然响起,宛如黎明的洪钟敲响,平地惊雷般,炸裂了整座帝都城。 那巨大的嗓音,冲击着修炼者的耳膜。 楚月蹙眉,扭头看去,却见武殿鎏金双门的尽头,正走来一个气势汹汹的断臂男人。 男人上身赤裸,腰缠红布,体格健硕雄壮,浑身都是扎实的肌肉。 他的脖颈上缠绕着一条红蛇,正吐着蛇信子,发出“嗤嗤”的声响。 听起来,毛骨悚然。 男人的脸上,有好几道狰狞的刀疤,一看就是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的人。 他在看见楚月之后,眼睛里迸发出嗜血的光芒,恨不得将少女给生吞活剥了。 “城南的程洪山!”薛城一脸的严肃:“程洪山怎么会来武殿……” 旁侧,叶若雪唇畔微扬,轻瞥了眼楚月。 如一个胜利者,俯瞰着即将毫无生机的猎物。 第39章 不要欺负我的娘亲 程洪山。 镇北侯的旧部,曾是镇北侯的得意属下。 他曾陪伴镇北侯南征北战数年,后来,一时鬼迷心窍,犯下滔天大错,纵马当街,被镇北侯一刀斩断了左臂,赶出镇北军队! 这些年,程洪山一直都居住在帝都城南的郊外,曾在酒馆喝得酩酊大醉,口放狂言,说有生之年,一定要把叶楚月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怒! “阿月,走。”薛城低声道:“他是五重武者,还有一头七阶灵兽赤鬃灵蟒!” 程洪山目的明确,那就是杀了叶楚月! 程洪山一面往前走,一面发出狂放的大笑声:“当年,就是在武殿门前的这条街上,你母亲镇北侯废我一臂,那我今日,便将她的女儿给挫骨扬灰!” “这小浪蹄子,水性杨花,寡廉鲜耻,爷今天也算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一回了。” “程爷,武殿重地,不可胡闹。”梁伯低声道。 “梁伯,当年你施舍我一口饭,我铭记于心。”程洪山道:“我不想让你为难,但叶楚月的命,爷要了。” “就算自爆丹田,废了我这条命,我也要让这个小蹄子下十八层地狱,烈火烹油,万死不赦!”程洪山红着眼眶怒喝道。 武殿四方,每个人心思各异。 有人欢喜有人忧。 一道道目光集中在白裙少女的身上,仿佛是在看一具尸体。 程洪山是个狠人,自爆丹田,他的实力会膨胀好几倍,还会搭上这条命。 为了废掉一个叶楚月,程洪山不顾一切。 沈清风皱眉,不解。 程洪山像是得知叶楚月会出现武殿,提前而来…… 谁把消息放出去的? 城南郊外距离武殿,有着很远的路程,若不是有心人特地传送消息,程洪山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武殿。 程洪山怒发冲冠,仰天大笑了几声,散发出一身的气势。 他,曾是身着戎装,驰骋沙场的铁血副将! 那一身的血性威压,武者以下的修炼者,都得跪下去。 而这一刻,程洪山所有的气势威压,精准无误,直逼叶楚月,摧毁叶楚月的意志力。 楚月站在恢宏的武殿中央,在程洪山威压来袭,仿佛被深海吞没,肩上似是扛起了沉重的高山…… 她的双腿颤颤巍巍,骨头好似都要断裂开。 膝,慢慢地弯曲。 即将触地。 “阿月。”薛城担心地喊了一声。 武者的威压,无形之中产生,他帮不到这个女孩。 “娘亲……”小宝慌慌张张,从血狼身上摔落下来,急得紫眸里全都是泪,“不要,娘亲不要……不要欺负我的娘亲,娘亲……不要……”小宝吓得语无伦次,泪流满面,奶声奶气又充满委屈和伤心的声音,与威严的武殿格格不入。 楚月在与程洪山的威压对抗,双腿不断地往下垂。 她看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宝,心脏,钝痛了一下。 这个小孩,好像很在乎她的死活。 原来…… 这就是家人。 挺好。 她一身鞭伤,满额大汗,在这种时候,竟是笑得张扬又随性。 众人惊愣,诧异。 她—— 怎么还笑了? “小宝。” “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保家卫国,流血不流泪。” “把你的眼泪擦干净。”楚月说道:“我叶楚月的儿子,绝非只会掉眼泪的孬种。” “娘亲……”小宝愣愣地看着她。 第40章 英雄所见略同 “不要……” “不要,小宝要娘亲。” 小宝大哭大喊,跑着冲向程洪山:“大坏蛋,不要欺负我娘亲。” “沈清风。”楚月轻喝如铁:“把小宝带走。” 沈清风怔住。 叶楚月是在命令他? 但—— 下一刻,沈清风暴掠出去,将小宝抓了回来。 “小宝,别乱动。”沈清风沉声道。 小宝擦了擦眼泪,仰头看着他:“舅舅,他们都在欺负娘亲,小宝要保护娘亲。” “这个世上,没有人会保护我的娘亲,只有小宝会的。”小宝哽咽,挣扎想要下去。 楚月冷眼望向沈清风,沈清风与之对视,心脏微颤,仿佛读懂了楚月的含义。 沈清风一记掌刀,劈在小宝的后脖颈,哭得满面眼泪的小宝,两眼一黑,晕倒在沈清风的怀中。 楚月呼出了一口气,她凭借着坚强可怕的意志力,重新站直了双腿。 昂首挺胸,直如青松,好似一把凌厉的神剑! 沈清风把小宝放下,脚掌踩低,飞跃而去。 与此同时,那一个身着红袍的男子,疾冲出来。 薛城、沈清风对视一眼,齐齐来到程洪山的面前,将其拦住! 薛城摇开了美人扇,肆虐地笑道:“程爷,你这么大的一个人了,欺负人小姑娘,不算什么英雄好汉吧?” “你不过是镇北侯的手下败将,在镇北侯面前不敢出声,只敢拿后辈开涮?”沈清风道:“程爷当年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镇北副将,也会做出这样小人行径的事吗?” 薛城婉转着华光的眼眸,宛如琥珀一般,笑望了一眼沈清风,道:“沈公子,英雄所见略同。” 这些年来,薛城和沈清风从未有过什么交集,但在这一刻,却是十足的默契。 齐心协力,并肩作战,竟是鬼使神差般的,只为保护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女孩。 就连沈清风都不敢相信,有朝一日,他会为了叶楚月出手。 旁侧的席位上,叶若雪眸色如霜,眼底深处满是阴翳。 叶思雨着急地道:“哥,快回来,为了这个不知检点的贱人,以身犯险不值得。” 然而—— 沈清风置若未闻,只是目光如炬,直视程洪山,压根就没有后退的意思。 “你们两个的确很有天赋,不过不是爷的对手!” 程洪山两手展开,气势大放,震天动地! 沈清风、薛城直面程洪山的气势,然而在五重武者面前,他们难以抵抗。 砰! 砰! 俩人犹如断线的风筝般,摔飞了出去。 程洪山望向楚月,所有的威压,全部冲向楚月。 大喝! “给爷跪下!” 程洪山欣赏地看着逐渐崩溃瓦解的少女。 少女风华绝代,眼神坚毅。 她的腿在发颤中不断下压,膝盖……不断地靠近地面。 威压在膝。 楚月登时感觉到咽喉腥甜,一股鲜血直冲上喉咙。 她紧咬着唇,硬生生把这一口血给吞了回去。 纵是如此,还是有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将覆脸的血色面纱染了一抹刺目的红。 第41章 来啊!杀啊 白发苍苍的梁伯望着在武者威压之中艰难抗争的少女,喃喃自语:“她一个炼体四段的人,竟能坚持这么久,已是不错了。” 秦三公不言。 杀机,四起。 他倒是希望程洪山快刀斩乱麻,杀了这叶楚月,秦三公就能趁乱把失去的六脉兰芝取回! “强弩之末,不过是临死之前的垂死挣扎罢了。”秦三公不屑地道。 梁伯默然。 武殿之内,无数的人,全都望向了叶楚月的双膝。 她的膝盖,下一刻,就会被逼得碰触地面。 沈清风、薛城站了起来,俱朝叶楚月看去。 楚月咬紧牙关,在即将跪地的倏然,她的右手取出生锈匕首,插在坚硬的地上。 她弓着身,发出森森的笑声。 “啧。” “威震八方的镇北副将,就这点儿本事吗?” “真是……无趣啊……” 言罢,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之下,便见少女缓缓的直起了身。 她那被压得弯曲的膝盖,缓缓回直。 她站得磊磊落落,目不斜视。 楚月扬起下颌,眉间绽放光彩。 与程洪山相视的那一刻,她轻笑着,赫然间爆发出血性的威压。 嗜血,残忍,阴绝,狠戾! 她的双手,曾沾满无数鲜血。 她手中的刀,怒斩过成千上万的生灵。 若论杀伐血腥之气,她说第二,谁敢称之第一? 少女威压展开,宛如来自修罗场的厉鬼! 她眼神里的森寒阴冷,肃杀嗜血,竟比狼还要凶悍。 程洪山看着少女的眼睛,心脏咯噔一跳,仿佛坠入了冰窖之中,无限的冰冷! 这个女孩…… 程洪山深深的震撼。 威压,无穷! 楚月丝毫不惧,竟在威压之下,缓慢地往前走。 一步,一步。 每一步,都留下了血色的足印。 一袭白裙,已成血衣。 竟比国破家亡的火光,还要妖娆纷然! “找死!”程洪山怒吼一声,盘在脖颈上的赤鬃灵蟒,就要朝叶楚月掠去。 小紫狐懒懒地看了眼赤鬃灵蟒,发出只有叶楚月能够听到的声音:“滚!” “小东西,你祖宗在本尊面前都不敢放肆,你还想动本尊的人?” “……” 飞掠而出的赤鬃灵蟒,竟是吓得瑟瑟发抖,瘫倒在地。 四下,一片哗然。 七阶灵兽,这么脆弱的吗? 程洪山满脸的疑惑,他的赤鬃灵蟒是怎么了? “你恨吗?”少女清冽慵懒的声音响起,程洪山猛地看向楚月。 少女戏谑地望着他,眼神里满是同情:“你志在四方,仗剑天涯,征战沙场才是你的归宿和使命,你却被困在一隅之地。” “你是在恨镇北侯,还是你自己?” “我有先皇护卫,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下去。” “堂堂镇北副将,既有勇气把命交代在这里,为何没有勇气,重新拿起你的兵器,上那战场怒饮仇敌的血?” “镇北侯去世后,神武帝国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身为曾经意气风发的程副将,你难道不痛心吗?” “你想杀我?杀一个连武者都不是的人,杀一个曾经对你有知遇之恩的镇北侯的女儿,是吗?” “来啊,杀啊。” 楚月眼梢微红,暴戾如斯。 那字字铿锵,震彻武殿内外。 四方寂静如斯,落针可闻,围观者们只能听见彼此间的呼吸声! 第42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少女的每一个字,都宛如雷霆,重击在程洪山的内心。 他攥紧一双铁拳,赤红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一身威压,犹如狂风骤雨,逼向了楚月。 杀了她! 杀了她! 程洪山的灵魂深处,仿佛有狰狞的魔鬼,在一声声地嘶吼。 威压,恐怖如斯。 顷刻间,武殿宛若末世,人间炼狱。 程洪山五重武者的气势,震撼了无数的人。 以叶楚月的段位,只怕要被程洪山的气势给碾压成齑粉。 令人惊骇的是,少女不曾倒下,足底生风,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程洪山。 她清冽凛然,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武殿: “你厌恶现在这个无能的自己吧?” “曾意气风发,血战沙场的镇北副将,竟是穷困潦倒。” “今日的你,既不能保家卫国,也不能仗剑江湖,你把多年来的不如意,都发泄在镇北侯的身上。” “但你心知肚明,是你自己无能,窝囊,废物!” 面纱之下,红唇掀起了张扬的笑。 她的咽喉间,都是鲜血的味道。 她在博弈,孤注一掷! 以她脑海中的记忆,程洪山此人,是个空怀热血的莽夫。 俗称: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他若以自爆丹田,搭上性命为代价,武殿中的其他人不会帮她,就算薛城、沈清风联手,也保不住她。 所以,要想活命,就得剑走偏锋,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宛如丛林间的猎豹,炙热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属于自己的猎物。 如果能把程洪山收入麾下,她往后的路,会顺畅许多。 至少在她突破武根以前,能保一时平安。 神农戒中,一道淡红的光芒闪烁而出,湮灭在程洪山的眉宇之间。 神农之力,正在瓦解程洪山的意志!使程洪山精神崩溃! “啊!”程洪山嘶吼出声,屈膝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 叶楚月说到了他的痛处。 却在此时,楚月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甘心吗?” “程家世代为将,忠诚耿耿,去到九幽黄泉下,你如何与列祖列宗交代?” “跟着我,我能让你,再现镇北副将的英姿,让你有镇守神武的实力!” 楚月说到这里,人群中,发出一些嗤笑的声。 秦三公等人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斥着嘲弄与讥诮。 世上谁人不知,镇北侯的女儿是个草包。 跟着她,倒不如上吊自杀来的光彩。 在众人眼中,楚月此话,无非是在刺激程洪山,让叶楚月死的更快一点。 程洪山垂下双手,缓缓地抬头。 微风几许—— 少女眉如青山黛,眸似白月光,乌发自然垂下。 乍眼看去,美艳不可方物。 惊为天人! 意识恍惚时,程洪山仿佛看见了多年以前的镇北侯。 在满地尸体之中,那个策马扬鞭的女人,朝血河中的他伸出了手: “跟我走,我能让你,成为这片天地最英勇的男人。” 程洪山眼睛通红。 “这叶楚月,真是疯了。”叶思雨扯了扯唇,鄙夷地道:“程爷不杀她,就是她祖上烧高香了,她还敢口出狂言。” 叶若雪冷冷一笑,“不过是破罐子破摔罢了。” 西侧阁楼,轩辕宸看了眼静坐不语的七皇叔,说:“皇叔,她真是个蠢货,还是个狂妄自大的蠢货。” 第43章 舍我其谁 无数人的注视之下,程洪山缓缓地站起了身。 满面阴狠,血性如林间恶狼。 那双会吃人般的眸子,死死地望着楚月。 毫无疑问。 叶楚月死定了。 “你——能让我,重振雄风?”程洪山问。 “一年。”楚月准确地说出了一个时间,“一年以后,你若还是今日模样,大可杀了我。” 程洪山瞪着眼睛。 良久,程洪山一番挣扎犹豫后,面朝叶楚月弯下了腰:“城南程洪山,见过叶主!” 满地寂静,四座皆惊。 一个个看客都在风中凌乱,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楚月所说的一年时间,分明就是权宜之计,这程洪山竟然真的相信了叶楚月的话? 人群中,议论四起: “都说程洪山一介莽夫,有勇无谋,还真是如此!” “他竟然真的相信叶楚月的话,叶楚月无德无能,如何助他成名?” “敢情他以为叶楚月是镇北侯呢?” “而且谁人不知,叶楚月得罪了神玄学院的那一位,自身难保,还扶持程洪山?” “疯了,真是疯了。” “……” 程洪山低着头,四周的声音充入耳中。 疯了吗? 他只知,那一瞬,他的心脏颤动了。 在程洪山发怔时,一只白嫩的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搬进镇北侯府吧。” 程洪山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楚月。 他曾被镇北侯亲自赶出神武帝都城,住在城南郊外,落魄不堪。 就算皇室,都不能让他回来。 叶楚月,却有这个权力! 一下子,程洪山热泪盈眶,扭头看向了别处。 大丈夫,绝不流泪! 这样的局面,是其他人料想不到的。 在众人议论之际,叶思雨咬碎了一口银牙,她看着昏睡在旁边的小宝,露出了一抹冷笑。 叶思雨指尖闪烁一道凛然的寒芒,直奔昏厥的小宝—— “恭喜!” 梁伯、秦三公走来,梁伯笑容可掬,欣慰地道:“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样一幕。” “叶姑娘气魄胆识,叫人刮目相看。”梁伯看了眼楚月:“老夫很期待叶姑娘在武比上的精彩表现。” “梁伯放心,我若来此,今年武比的榜首,舍我其谁?” 梁伯震愕。 他没想到,这姑娘竟如此嚣张! 自古以来,从来没人敢在武殿大放厥词! 秦三公嗤之以鼻:“叶姑娘,我们神武帝国卧虎藏龙,年轻一辈,人才辈出,想要榜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的确,对于令千金来说,是难如登天的事,能理解的。”楚月漫不经心地说。 一句话,把秦三公说得脸庞瞬间黑了。 “叶楚月,芊芊乃我秦门的少年天才,年少有为,是你快马加鞭都追不上的。”秦三公道。 楚月茫然地望着他:“秦公,我为何要快马加鞭,去追手下败将?” 秦三公被堵的哑口无言。 半晌,才忿忿不平地道:“牙尖嘴利!” “噗嗤……”薛城靠在沈清风的肩膀上,笑出了声。 沈清风皱眉,厌恶地看着紧靠自己的薛城。 他们很熟吗? 男男有别。 懂吗? 第44章 该不会爱上他了吧? 楚月走回席位,将小宝抱起。 “叶楚月。” 离开武殿时,身后传来了萧离的声音。 楚月回头看去,便见萧离指向她肩上的紫狐:“我愿以两百万的价格,买下它。” 两百万,对于身无分文的楚月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小紫狐瞬间炸毛,恶狠狠瞪视着楚月。 这娘们敢把他卖了,他就把这神武帝国给夷为平地! “不卖。”楚月面无表情地道。 小紫狐登时美滋滋,一脸的得意洋洋。 “五百万!”萧离再次加价。 五百万,几乎可以掏空护国将军府了。 周围的达官贵人,听到五百万的高价,心脏都要跳到了嗓子眼。 这一天天的,真是太刺激了。 楚月勾着唇,“萧小姐,即便你倾家荡产,我也不卖。” 话音才落,就抱着小宝朝外走去。 鬼泣血狼与程洪山,紧跟其后。 后侧—— 叶若雪袖衫下的双手紧攥成拳,任由指甲深深地镶嵌进皮肉之中,也浑然不觉痛感。 她以为,叶楚月将葬身武殿,却没想到,程洪山都被叶楚月给收服了。 “回去吧。”沈清风道。 马车停在叶府,沈清风站在门前,突然停下脚步。 叶若雪站在他的身后,“哥……” 啪! 沈清风反手一巴掌,将叶若雪打得人仰马翻,斜插发髻的珠钗全部散落在地。 叶思雨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 叶若雪捂着发红肿痛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清风。 “跪下!”沈清风道。 叶若雪眼睛通红,但还是屈辱地跪下。 “哥,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叶若雪不甘心地问。 “程洪山为何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在武殿,你心里没点数吗?”沈清风凑上前,修长的手指擒住叶若雪的下颌。 叶若雪浑身颤动,低声辩解:“你不是很厌恶她吗?我只是,想帮你除掉她……我……” “再厌恶,那也是我的事,轮不到你们来动手。” 沈清风挥了挥袖,只留下一道背影。 叶若雪闭上眼睛,滑出两行清泪,“叶——楚——月!” “大姐,别担心,那个小杂碎活不过今日了。”叶思雨甜美的脸上,扬起了笑容。 …… 听雪轩中,楚月将小宝轻放在软塌。 小狐狸懒洋洋地趴在桌上,还用杯子倒了一杯酒,有模有样地喝。 活像个纨绔的贵公子。 他眯起好看的紫眸,斜睨楚月:“为什么不把本尊卖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该不会爱上他了吧。 没办法。 谁让他风华过人。 楚月挑起了眉,“这么好的狐肉,怎么能进别人的嘴?” 夜墨寒:“……”他就知道,最毒妇人心,这女人天天就想着要吃了他! 楚月懒得搭理,盘膝而坐,用神农之力治愈在武殿落下的伤。 子夜。 她换了一套夜行衣,悄然地溜进武殿。 她想要的东西,还没有拿不到的! 与此同时,数道强大而神秘的气息,降落神武叶府,听雪轩! “帝尊大人!” 数位顶尖强者,正朝着大摇大摆坐在椅上的小紫狐臣服跪地。 第45章 这年头,连狐狸都是骚的 其中一人,身着红裙,生得明艳动人。 腰配一柄宝剑。 她祭出一方血色玉石,胭脂般的薄雾,萦绕在小狐狸的周身,解除了他身上的封印。 却见血雾之中,走出一个身穿墨袍,俊美妖孽的男子。 男子身如灵玉,高挑颀长,一双剑眉,眸如寒星。 举手投足,赫然散发出逼人的森严之气,好似天生的帝王! 红裙女子看见他,眼底深处流露出狂热与痴迷。 “红衣救驾来迟,请帝尊殿下降罪!”柳红衣低下头来:“请殿下随我等回圣域。” 夜墨寒懒倦地靠在檀木椅上,邪佞又暴戾,伸出了修长如玉的手,“将血灵珠给本尊。” 柳红衣茫然,随即把手中的玉石,递给了夜墨寒。 其余众人,亦是一头的雾水。 夜墨寒手执血灵珠,指尖掠过一道寒芒,没入血灵珠之中。 便见被血灵珠吞噬的封印禁制,在他的催化之下,竟然全部出来。 宛若天罗地网,将他覆盖。 而他没有丝毫的抵抗。 “殿下,小心!”柳红衣急道。 轰! 血烟正浓。 众人的视野之中,再无那妖孽贵气的男子,只剩下懒洋洋的小狐狸。 “殿下,你这是——”柳红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千辛万苦找到殿下,好不容易解除了封印,殿下怎么还把自己给封印上了? 柳红衣想不通。 “本尊在神武帝国,还有些事要处理,尔等,退下吧。”夜墨寒道。 经过血灵珠,他的实力恢复了一部分。 柳红衣紧蹙着黛眉,“殿下,圣域群龙无首,诸事繁多,都等待着殿下去处理。” 听雪轩外,出现了一道气息波澜。 叶楚月去而复返,正在回来的路上。 小狐狸的眼睛,闪过了一道亮光,旋即又悄然压下。 “滚!”小狐狸不耐烦地道。 “属下告退!”柳红衣含情脉脉地望着小狐狸,终是率领众人,离开了听雪轩。 柳红衣悬浮于月下,深深地望着听雪轩的方向。 耳边,是其他人的声音:“柳圣女,你为了找到殿下,为了拿到血灵珠,身中三刀,刀刀见骨,你对殿下的感情,殿下一定会明白的。” “也只有柳圣女,才能在圣域母仪天下了。” 闻言,柳红衣紧抿着唇。 她突地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拖着巨大的包裹,走进了夜墨寒的房间。 “去,查一下这个女人。” “是。” “……” 楚月走进屋中,面色微变。 这里,有人来过! 还是超乎想象的强大! 楚月一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以‘贵妃醉酒’般姿势斜卧着的小紫狐。 楚月嘴角猛地一抽—— 这年头,连狐狸都是骚的。 楚月把巨大的包裹打开,散了一地的玄寒铁和顺手牵羊拿走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些玄寒铁,够吗?”楚月问道。 夜墨寒目瞪口呆。 这些玄寒铁,都是囚笼上的吧。 看样子,叶楚月不仅盗走了好几个笼子,还弄断了? 据说,玄寒铁固若金汤,难以断裂。 正因如此,才用来关押野兽。 “你是怎么弄断的?”夜墨寒好奇,这女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楚月晃了晃自己的小爪子:“掰断的。” 第46章 离家出走 徒手……掰断……玄寒铁…… 夜墨寒抖了一下,开始为这女人日后的丈夫感到深深的担忧。 会遭受家暴的吧,一定会的。 突地,小狐狸的小爪子捂着嘴笑了一下,这女人如此凶悍,只怕没人敢娶。 想到这里,小狐狸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晃荡了几下,一脸的得意自在。 楚月狐疑地看着这厮,不知道还以为被哪个母狐狸给看上了…… “重塑武根的材料,就剩下最后一样了。”楚月说道:“在武殿的丹阁,拿下武比榜首就行了。” 武比榜首,是一整个帝国的修炼者们杀的血雨腥风的宝座,这厮怎么说的这么简单? “嗯,到时候本尊会为你重塑武根,作为报酬,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小狐狸问。 楚月:“……” “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也轮不到你。”楚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狐狸再次炸毛,气哄哄地瞪视楚月。 他要不是担心这女人的处境,有必要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他可是亲自把自己给封印了。 要知道,圣域之中,有多少的事等着他吗? 不知感恩的臭女人! 小狐狸闷哼了一声,收拾个小包裹,便朝外走去,大有离家出走的架势。 楚月无语至极,也不拦着,索性在旁侧开始修炼。 她修炼的时间很短,得多巩固一下基础。 不多时,便见小狐狸从门外探出个脑袋,“喂,女人,你要不要挽留一下本尊?” 他很好说话的。 “滚吧。”楚月换了个姿势,继续修炼,用背部对着小狐狸。 小狐狸气急败坏,朝外走去了几步,又溜了回来,哼哼唧唧地坐在柜子上。 “喂。”好半天过去,小狐狸说:“大爷我饿了。” “那你去把叶若雪和苏玲珑给吃了吧。”听说有一些灵兽,是会吃人的。 若是如此,皆大欢喜。 小狐狸:“……”他很挑食的好吧。 …… 神武帝国外,一方殿宇,冷清恢宏。 身着红裙,貌美如花的女子坐在鎏金宝座上,交叠起修长雪白的双腿。 一名黑衣手下走来,躬身作揖:“圣女,查清楚了,那个女人是镇北侯的女儿,叶府三小姐,叶楚月。未婚先孕,膝下有一子。” 柳红衣紧攥着椅把的手缓缓松开,高傲地扬起了下颌,“下去吧。” 看来,殿下留在神武帝国,自有用意。 …… 次日,清晨。 沈清风、薛城在府中相遇,不约而同走进了听雪轩。 薛城摇着扇面笑道:“沈公子,看来你我二人,甚是有缘。” 沈清风满眼的冷漠疏离,刻意的拉开了距离。 薛城却是自来熟,一面往前走,一面说:“今日城中出了不得了的大事,沈公子可知武殿失窃了?三座珍贵的玄寒铁笼,一夜之间被人盗走,盗的无声无息,此事惊动了整个武殿。却说那大盗是个缺德的,连秦少主的金裤衩都顺走了,还有石像上的琉璃眼珠,价值千金,硬生生被那可恶的盗贼给抠掉了。” 俩人走进屋中,薛城的声音戛然而止。 却见满地的玄寒铁,黄金制作的金裤衩看起来甚是富贵,尤其是一个硕大的琉璃眼珠,很应景地滚落到了薛城的脚边。 薛城机械般地抬头看去,却见楚月在一堆财宝当中,朝他一笑,“薛兄,谬赞,谬赞了……” 薛城眼珠子似乎都要掉到了地上去。 这姑娘是不是对赞美,有什么误解? 第47章 盗亦有道,劫富济贫 饶是镇定如沈清风,此刻也是忍不住的嘴角猛抽,眉峰疯狂地跳动。 一夜闻名帝都城,震惊武殿的江洋大盗,竟是这叶楚月? 敢在武殿行窃,未免太胆大包天了些? “小美人,这玄寒铁,是你掰断的?”薛城惊愕地问。 楚月点了点头,“嗯,挺难掰的。”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拖回来。 “胡闹!”沈清风呵斥道:“堂堂镇北侯的女儿,怎么能做出鸡鸣狗盗的事情?你让镇北侯的脸往哪搁?” “姓沈的,你动动脑子想想,我这么穷,武殿那么有钱,我这叫盗亦有道,劫富救贫。懂?”楚月鄙夷地看着沈清风。 一根筋的少年,真是一点儿都不可爱。 闻声,薛城足底打滑儿,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憋笑憋的满面通红。 这姑娘到底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能理直气壮说出这样的话? 沈清风目光发直地望着楚月,难以想象,世上竟有这般厚颜无耻的女子! “你不把这些赃物藏好,就不怕我去武殿揭发你?”沈清风阴冷一笑。 “你不会的。”楚月想也没想,就说。 沈清风微微愣住,拧起剑眉。 过了一会儿后,沈清风别过了脸,以拳抵唇,干咳一声,不自然地说:“程洪山已经安排进镇北侯府了,他稍后就会过来找你。” 楚月轻瞥了少年一眼。 没想到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虽然嘴上满是厌恶,但实际行动都在帮她铺路。 “小美人,我新学了算卦,小宝五行缺爹,你看薛某如何?” 薛城合拢起手中的美人扇,正要靠在楚月的身上,刹那间,一道光影裹挟杀气,暴掠而至,隔在两人之间。 小紫狐趴在楚月的肩膀,凶神恶煞地瞪视着薛城。 啊呸! 登徒浪子! 薛城与之大眼瞪小眼,惊愣。 是他的错觉吗? 怎么觉得这狐狸对他,充满了恶狠狠的敌意? 薛城正在思考时,小狐狸挪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表示出满满的不屑。 薛城:“……”他名满京城的薛小侯爷,竟然被一只小狐狸给挑衅了? “小宝,该起床了。” 楚月来到软塌旁,轻推了推小宝。 自从在武殿被沈清风打晕过,小宝就一睡不醒,直到现在。 直到她推了几下,小宝还是一动不动,而且浑身冰冷,楚月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楚月将小宝掏出来抱着,却发现,小宝浑身跟冰块一样,脖颈、脸上,还有些铁青。 陡然间,楚月四肢冰寒,身体都在发颤。 她以为,孑然一身的她,小宝是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拖油瓶。 但一想到小宝有可能消失于人世间,她的心脏像是覆了冰霜,整个人爆发出可怕的暴戾。 楚月冷静下来,指腹掐着小宝的人中,灌入了丝丝温和治愈的神农之力。 “小宝,乖,该醒了,不要吓娘亲,好不好?”楚月的声音,难得温柔了。 沈清风、薛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匆匆走来,看见浑身青紫,周身还泛着寒霜烟雾的小宝,都已愣住。 小宝缓缓地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地说:“娘亲,宝宝好冷,好困困哦……” “别睡,不要睡。”楚月心脏猛地一沉。 “这是怎么回事?”薛城问道:“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这样?” “叶思雨。”沈清风道:“叶思雨修炼的独门寒针,侵体必亡。” “她竟如此歹毒?对一个稚童下手?她还有心吗?”薛城咬了咬牙。 楚月抱着小宝,拍着小宝的背部轻声哄,“别怕,有娘亲在。宝宝放心,娘亲会为你,讨——回——公——道!” 最后四字的尾音,咬得极重,充满了宛若雷霆般的肃杀之气! 第48章 找上门来 神农之力对于小宝的治愈,还需要一段时间。 自此—— 楚月将小宝放在软塌,盖好锦被,旋即步步生风,气势凌人,走出听雪轩。 薛城、沈清风默契地跟上。 听雪轩中,小紫狐复杂地看着小宝。 不知为何,看见这小孩痛不欲生,他的心脏仿佛也被扯痛了。 “爹……是不是小宝哪里做的不好,你才这么久都不来看宝宝一眼。” 小宝浑身又冷又烫,迷迷糊糊,眼睫都是泪。 诶—— 夜墨寒轻叹一口气,便见血灵珠悬浮半空,血雾之中,妖孽矜贵,风流消沉的男子坐在床榻旁。 他的指腹轻点小宝的眉间,将才恢复的修为化作真力,灌入小宝的身体。 大抵,他是真的疯了吧。 否则,怎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臭小孩,生得这么可爱做什么,让他于心不忍! …… 叶府。 东厢正堂。 这几年来,叶楚月上不得台面,都是独自在北楼落魄,有一顿,没一顿。 而叶府的其他人,一日三餐,都在这东厢正堂。 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今日的氛围格外不同—— 七皇叔竟坐在桌前,与叶家众人一同进餐。 苏玲珑满面春风,笑道:“听说七皇叔精通玄门剑法,若是得空,可要指点我们若雪一二。” 叶思雨道:“是啊,我们大姐,自小就仰慕七皇叔,还是因为七皇叔才学的剑道。” 七皇叔洵洵儒雅,微微而笑,眉角眼梢都是不经意的冷漠。 叶若雪低着头,面颊羞红,眼角余光却都是这男子。 “七皇叔难得来府上,别打扰了七皇叔的雅兴。”叶海鹏道。 叶思雨嘟了嘟嘴:“爹,我们也是太敬慕七皇叔了嘛。” 东厢的氛围,和谐,美满。 砰! 檀木而制的双门,被人一脚踹开。 桌前众人下意识地朝门外看去,却见一道纤细曼妙的身影,站在门槛后侧,逆着清晨的朝阳,半壁绚丽在她身后。 她的眼神,充满了杀气。 宛如丛林间的恶狼,以食人为生。 她扬起下颌,望向了叶思雨,眼底流露而出的肃杀,叫叶思雨拿着碗筷的手颤了一颤! 苏玲珑甚是不悦地望着楚月,心想: 这阴魂不散的臭丫头,肯定是得知七皇叔在此,才特地来搅局的! 苏玲珑掩去眉间的烦闷,笑容慈和,起身相迎:“月儿,你来的正好,还没进食吧。” 楚月小手一动,简单粗暴地推开了苏玲珑。 这一推,苏玲珑原是可以站稳的,但她故意摔倒,发出痛苦的声音。 “月儿,我知道我不如镇北侯,但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苏玲珑眼眶微红,像是多年的委屈,顷刻爆发。 啪! 叶海鹏将那雕镂着鎏金边纹的玉筷砸在大理石桌面,愤怒地瞪向叶楚月! “你是一天不找事,就浑身不自在吗?”叶海鹏怒道。 苏玲珑被丫鬟搀扶起来,“老爷,月儿年纪还小,悉心教导便是。” 旁边的丫鬟却是急道:“家主,这些年来夫人对三小姐仁至义尽,每次都被三小姐诋毁,辱骂,欺凌。三小姐未免欺人太甚!” 第49章 请开始你的狡辩 苏玲珑泫然欲泣,等丫鬟连轰带炸把话说完,才礼貌性地呵斥:“杏儿,不准说月儿。” 楚月满目清霜,氤氲着凉薄之色,讥诮地望着苏玲珑。 身后,薛城、沈清风并排而至。 “月儿,这些年你父亲也不容易,你别跟他置气。”苏玲珑就要去拉楚月的手,楚月将其推开。 叶海鹏怒火滔天,“叶楚月,你太放肆了,身为父亲,这些年来也没有好好管教你!” “来人,去取我的淬骨鞭来,我今天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知道知道我叶府的家规。”叶海鹏喝道。 “叶府家规?”楚月取出先皇令牌,“叶家主,你敢动我吗?” 叶海鹏拿着随从递来的淬骨鞭,蓦地僵住。 他还真不敢动…… “够了!”叶若雪道:“叶楚月,你究竟要做什么?” 楚月径直往前走,与叶海鹏擦肩而过时,以巧妙精绝的手法,夺走了叶海鹏掌中的淬骨长鞭。 少女手腕微转,长鞭甩出,猝不及防,却又劲道极猛! 下一瞬,淬骨鞭落在叶思雨的脸上,这一鞭,直叫叶思雨姣好的面容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啊!” 叶思雨尖声惨叫! 她颤巍巍的抬起手,触碰面颊,又如触电般缩回,两掌尽是鲜血。 一鞭,震惊东厢! “叶家主说的对。”楚月残酷一笑,声线是没有任何温情的寒:“无规矩不成方圆,是该好好教训,不知规矩礼数,谋害人命的狗东西!” “疯了,真是疯了,叶楚月,你心狠手辣,残害血亲妹妹,你罪该万死!”叶海鹏大怒,满面涨红。 叶思雨是他最喜爱的一个女儿,他怎么忍心看到叶思雨受这样的痛楚! “叶家主此言差矣。” 薛城及时雨般解释道:“镇北侯和先皇在世时,都曾当众说过,日后的叶家主和镇北侯之位,都是叶三小姐的。叶三小姐这是在为叶家主分忧,不过是教训后辈罢了,家主何必动怒呢?” 苏玲珑抱着叶思雨痛哭,眼睛通红地看向薛城,“薛小侯爷,我们思雨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遭这样的折磨?于女子而言,最重要的莫过于容貌了,这还让思雨日后如何嫁人?” 叶海鹏暴怒不已,愤恨地瞪视着楚月。 不像是在面对亲生女儿,倒像是在怒视杀父仇人! 沈清风适时地道:“叶家主,叶思雨对小宝使用了独门寒针,害得小宝差些丢了命。” 七皇叔道:“去把叶尘带来。” 叶思雨满面惊恐,疯狂摇头,“爹,我没有,我……” “五小姐,请开始你的狡辩。”薛城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叶思雨的话,堵得叶思雨哑口无言。 “哥,我……”叶思雨泣不成声。 “思雨,我只知你平日顽劣贪玩,但我没想到,你如此恶毒!”沈清风失望地道。 叶思雨杏眸里蓄满了泪。 啪! 淬骨鞭甩—— 直打在叶思雨的身上,再一次血肉模糊。 叶思雨痛到在地上打滚。 苏玲珑心疼不已,吼道:“思雨她还是个孩子啊,叶楚月,你怎可如此蛇蝎?” “是啊……” 楚月低声喃喃:“她还是个孩子啊……” 美眸轻抬,满目阴绝妖邪:“那一定不能放过她了。” 第50章 谁敢动我的小主子? 苏玲珑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一颗心直打鼓。 诚惶诚恐。 啪! 一鞭子甩去,叶思雨疼得惨叫连连。 苏玲珑紧抱着叶思雨,楚月的鞭子,便落在了苏玲珑的背部。 又接连两鞭,打得苏玲珑狼狈不已! “叶思雨,你最好祈祷我儿安然无恙。” 否则—— 千刀万剐,一刀都不能少。 叶思雨浑身鞭伤,对上楚月寒潭般的眸子,心下一惊,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动。 有一种恐惧,深入骨髓! “七皇叔,请你,救救思雨。”叶若雪细嫩白皙的手,轻轻地拽了一下七皇叔的衣袖。 她期待地望着七皇叔。 犹记得那年京城街上,七皇叔亲自为她解围。 从此,一见倾心。 七皇叔不动声色扯回了自己的衣袖,“若三小姐所言属实,叶思雨,应当受罚。” 好一个冷漠无情! 叶若雪满面痛苦。 “老爷,月儿是要把我们娘俩打死啊!”苏玲珑惊慌失措,发丝紊乱地披散下来。 叶海鹏紧闭着眼睛,怒到整个胸腔都在颤动。 终于,他再也坐不住了! 叶海鹏猛地打开锋芒毕露的双目,一挥手,“十五,出来,给我剥了这个逆女的皮!我要将她游街示众!” 一道黑影掠来! 三重武者,实力高强! 武者的气势碾压而去,一柄长剑,所向披靡,直逼叶楚月! 少女手执淬骨鞭,毫不怯弱地对上叶海鹏的暗卫十五! “叶家主,三小姐有先皇令牌,还请三思——”薛城警告道。 叶海鹏怒极反笑,“她就是仗着先皇作威作福,我身为她的父亲,就算被皇室惩处,也要让她知道这人世间的规矩!” “上!”叶海鹏再次挥手。 十五暴掠而去,飞跃起!一剑劈向叶楚月的天灵盖,似要将楚月给一分为二! 楚月仰头看去,唇畔扬起嗜血的笑。 东厢屋外,雄浑如虎狼的气势威压,爆发开来,似剧烈的风暴,一路碾压。 程洪山速度快到极致,转眼就来到了楚月的面前,徒手接下十五的一剑。 剑刃应声而碎,化作齑粉。 程洪山脚掌蹬地,整座东厢屋都在发抖! 程洪山的声音,强而有力,宛若洪钟,直冲那九天云霄,刺激的人耳膜鼓荡: “谁敢动我的小主子?” 十五身体后飞,摔倒在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叶海鹏!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就是这么对待镇北侯的女儿?”程洪山两眼赤红,大喝:“你叶家今日的辉煌,来自何人,你忘记了?” 叶海鹏看见程洪山,眉峰紧蹙。 他听说程洪山归顺叶楚月了,原以为是夸大其词,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程洪山是个远近闻名的莽夫,谁的话都不听,又怎么会……臣服于叶楚月? 叶海鹏百思不得其解。 程洪山回头心疼地望向楚月,“小主子放心,只要我程洪山还活在世上一日,就没人能欺负你!” “镇北侯不在,我程洪山还在!”说到这里,程洪山怒气冲冲,狠狠瞪了眼叶海鹏这个不中用的。 第51章 大义灭亲 程洪山是个耿直的莽夫。 楚月望着豪气凌云的程洪山,愈发相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程爷,叶楚月心思歹毒,连她的血亲妹妹,都能打成这样。”苏玲珑哭着说。 程洪山昂首挺胸,睨了眼叶思雨,目不斜视:“那是她该打。” “皇叔,叶尘带来了。”一个侍卫抱着浑身冰冷铁青的小宝走来。 看见羸弱的小宝,楚月眼底戾气更甚,再一鞭打到了叶思雨的脸上。 两道鞭痕,交叉在叶思雨的面庞! 沈清风从侍卫的怀中,将小宝接了过来。 小宝梗着脖颈,费力地睁开眼睛,“舅舅,一定是宝宝哪里不好,五姨才会这样对我,你不要怪五姨好不好?” “咳……咳咳……” 小宝艰难地咳出了一口血,沈清风捻着衣袖,为其擦血。 小宝扭头看向叶思雨,说:“宝宝以后会改的,五姨不要生气了。” 沈清风满面阴寒,“这么懂事的孩子,你也忍心下手,你真是该打。” “哥……”叶思雨泪流满面。 “小宝若是有什么事,我不妨大义灭亲一回!”沈清风抱着小宝离开。 楚月心急如焚,正要跟上,却见小宝悄咪咪的,给她眨了眨眼睛,像是个狡猾的小狐狸。 楚月一时呆若木鸡。 这孩子,已经好了? 方才,都是在演戏? 楚月茫然地眨眨眼睛。 怎么觉得,小宝在绿茶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楚月寒芒凛冽的眸,淡淡地扫视着叶思雨。 这一招绝—— 走绿茶的路,让绿茶无路可走! 见小宝没什么事,叶思雨母女又满身鞭伤,楚月便将淬骨鞭丢下,带着傻憨憨的程洪山跟上沈清风。 “叶家主,同为女儿,你对阿月,未免太不上心了些。”薛城留下了一句话,就摇着扇子离开东厢。 “看来叶家主有家事处理,本王就不多留了。”七皇叔起身。 此后,屋子里就剩下叶府的一家人,哭哭啼啼的声音四起。 苏玲珑哀嚎:“老爷,这些年来我在叶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身为当家主母,被晚辈痛打,日后在京城还怎么做人?” “思雨是你最喜爱的一个孩子,你亲眼看着她长大,她本性不坏的,就算有罪,也不该被毁了容貌。” “她大好的人生,全都被叶楚月给毁了,老爷,你要为我们娘俩做主啊。” “阿月那孩子,压根就没有把你当成父亲来敬重,相反,她还和程洪山同仇敌忾,想要谋取我们叶府的家产。” 苏玲珑抱着叶思雨痛哭流涕,叶思雨失血过多,晕厥在苏玲珑的怀里。 叶海鹏满面愤怒,“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算了的。这个逆女,一定要让她吃点苦头。” 叶若雪道:“爹,听说宁颜送去了东阳国,东阳国还不依不饶……” 叶海鹏恍然大悟,眼中流露出狠辣之色。 叶楚月这个女儿,不能留了。 否则,叶府将永无安宁之日! 叶若雪看着叶海鹏变幻莫测的脸色,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 第52章 给我滚下去 沈清风忧心忡忡,抱着小宝直奔镇北侯府。 一时间,整座府邸,手忙脚乱。 中途,小宝醒来时,小手抓着沈清风的衣角,轻声细语地说:“宝宝要跟小舅舅睡。” “你放心吧,镇北侯府有上等的医师,能治好小宝的。”沈清风道:“你是要去参加武比的人,不如回府修炼。” 小宝浑身无力地瘫倒在沈清风的怀里,只有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才会跟楚月眨眨眼睛。 见此,楚月的心也彻底放下了。 等她回到叶府听雪轩时,暮色已晚,苍霞如火。 尚未推开门,楚月便敏锐的闻到了一丝血腥的味。 她心脏轻颤了一下,旋即推门而入,便见毛发柔顺的小狐狸,倒在一地的血泊中。 楚月微怔,颦了颦眉。 “小爷废了二十年的修为救你儿子,你就眼睁睁看着小爷被反噬而死?”小狐狸有气无力的声音,响在楚月的脑海。 楚月蓦地回过神来,却是讶然。 紫狐与小宝非亲非故,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浪费二十年的修为来救小宝? 不过,来不及多想,楚月一个箭步掠去,把血泊里岌岌可危的小狐狸给捞了起来,将神农之力过渡到小紫狐的身体。 小紫狐的伤势渐渐好转,头晕目眩,倒在了楚月的怀里。 “冷……” 楚月正打算将其放置一旁,听到小狐狸迷迷糊糊发出的声音,皱着眉将其搂抱在怀中,窝在锦被内。 昏睡的小狐狸,在她的怀中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睡得香甜宁和。 这两日来,楚月身心俱疲,竟在白月初上时,沉沉地睡去。 翌日,清晨,隐隐约约间,楚月似乎感受到有重物压在自己身上,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俊脸,眉目如画,皮肤比羊脂玉还要细腻柔滑,削薄的唇,殷红如血,眼尾有一点泪痣。 他的睫翼,浓密如蒲扇,漆黑似泼墨般,在眼睑下方,盖出了淡淡的青灰色。 男子的唇靠在她的颈窝,呼吸时热气洒在锁骨、脖颈,酥酥麻麻的,宛如触电般传遍了四肢百骸。 一条修长的腿,搭在她的小腹。 就连手臂,也是紧抱着她的姿势。 楚月的脸,一瞬间就黑了下去,手里的匕首,抵在男子的脖颈,稍稍用力,血珠便溢出了。 “给我滚下去。”楚月暴戾地道。 前世,十三岁那年,一个姐姐为了救她,被街上的几个地痞强暴致死。 手段,极为残忍,毫无人性可言! 地痞们无人约束,逍遥法外,直到一年后她回来,血洗了一整条街,制造出轰动全国的案子。 从那以后,她极为厌恶任何男性的靠近。 床榻之上,楚月的寒眸里闪烁着妖异嗜血的光。 仿佛,下一刻,这个妖孽的男子,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夜墨寒感受到无穷的杀气和脖颈上的痛,缓缓地睁开了寒星般的瞳眸。 楚月心口微窒—— 那是一双,无邪的紫眸,透着诡谲的神圣和压人一等的贵气。 “你竟然趁本尊睡觉的时候,刺杀本尊?”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响在楚月耳边,似有刺骨寒风起—— 第53章 这是……惩罚…… 话音才至—— 少顷,男子骨骼分明的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翻身往上,将楚月抵在下方。 楚月双手交叉,置于头顶,被夜墨寒的左手强行桎梏。 几缕青丝落下,旖旎而温暖。 夜墨寒深邃幽冷,邪魅森寒的眸子,深深地凝望着少女。 另一只手,将她脸上的面纱取下,绝美明艳的脸庞像是覆着寒霜。 她的眉角眼梢,不见半分的慌张,冷静的可怕。 夜墨寒脖颈处的伤口流淌出了鲜红粘稠的血液,一滴,一滴,掉落在少女精致的脸颊,宛如忘川河边盛放的曼珠沙华。 血的浓郁,充斥鼻腔。 血珠,在楚月的面颊往下流。 刺目的颜彩,绚烂如暮。 夜墨寒的手,轻轻地描绘着少女的眉眼,不断往下,从唇形到下颌,再到,锁骨……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温热的,扑打在楚月的颈窝。 长指在楚月的锁骨处转圈,突地,将衣物挑起,探出半片香肩。 楚月拧眉,“我会杀了你的。” 夜墨寒俯身,突地一口咬住楚月的肩膀,微微用了些力道,唇齿间都是血腥。 肩上传来的痛感,楚月似乎浑然不觉,她整个人宛若寒冰般,眼底深处是可怕的杀气。 耳边,男子的声音少了些狂躁,愈发的低沉暗哑:“这是……惩罚……” 倏地,俊隽如烟的男子,浑身冒出了血雾,在雾色之中,变作一个软趴趴的小狐狸,窝在她的胸膛。 该死! 夜墨寒心中暗骂了一声。 这次修为损伤,落下了重创,没法随时随地解除封印,恢复人形了。 正在夜墨寒暗骂时,感觉大事不妙。 只见楚月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身上,“小畜生,信不信老子把你剁碎了喂狗?” 夜墨寒:“……”好恶毒的女人。 楚月手里的匕首就要把夜墨寒碎了,想到小狐狸倒在血泊里的画面,匕首硬生生折回。 肩膀上的牙印和疼痛,叫楚月眼梢微红,漫出了一丝躁意! 她迅速伸出了手,揪着小狐狸的耳朵,将其高高提起。 而后—— “啪!” 狠狠一巴掌,打在小狐狸的臀部。 小狐狸登时嗷嗷大叫:“女人,你胆敢羞辱本尊,小心本尊剥了你的皮!” “啪!” 又一巴掌。 楚月香肩外露,锁骨玲珑圆润,唇边勾着玩味的笑。 “啪!” “啪!” “啪!” 楚月打得不亦乐乎。 小狐狸的爪子护着臀部,咬牙切齿地瞪视着楚月。 他竟被外面的野女人给羞辱了! 再打了几次,楚月顿觉无趣,把小狐狸丢在了床榻,双手环胸,懒洋洋地问:“不是会变人吗?来,给爷,变一个。” 活像是个吊儿郎当的地痞流氓。 夜墨寒一阵恶寒,嘟囔:“你还是不是女人,知不知道男女有别?” 楚月咧开嘴一笑,挑眉:“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找死! 谁要她的负责。 小狐狸生气地别过了脸,但油然而生出欢愉之情,竟是偷偷一笑。 这女人肯定是发现了他的好,想要粘着他。 “阿月。” 听雪轩外,响起了薛城的声音:“不好了,出大事了。” 第54章 金甲卫 脚步声起,眼见着薛城就要将门推开—— 小狐狸霎时炸毛。 楚月衣衫不整,香肩半露,懒懒散散地靠在软塌。 一介女子,慵懒又风流。 覆住容貌的面纱,也掉在榻上。 那一张绝艳明媚的脸庞,如花似玉,堪称倾城之色。 小狐狸飞掠上去,小爪子把面纱戴到了楚月的脸上,又将敞开的衣襟给绑住,生怕春色外泄,被其他野男人瞧了去了。 再看楚月,不为所动,似乎没有半分感觉。 小狐狸骂道:“下回敢给别的男人乱看,本尊就把他们的眼睛给挖了。” 生气。 身为女子,怎能这般不知羞耻? 真是让他头大。 这女人难道不知,方才那样的画面,对于男人来说是何等的销魂吗? 更何况,薛城那小子不怀好意,居心叵测,岂不是羊入虎口? 夜墨寒越想,越发觉得自己留在神武帝国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英勇神武。 “咯吱。” 屋门被修长的手推开,薛城红袍着身,手里攥着一把美人扇。 “阿月,皇室那里,对你不利。”薛城满脸严肃,重复了一遍。 楚月懒洋洋地靠着软垫,怀里躺着一只贵气的狐,轻瞥了眼薛城,慢悠悠地问:“叶海鹏大义灭亲,要把我送去东阳吗?” 薛城愣住,“你都已经知道了?” “我想要叶府和镇北侯府的家产,动其根基,夺其权势,叶海鹏断不能留我。他想把我弄死,只有这一个方法。”楚月说道。 薛城望着软塌之上的少女,目光微凝。 她竟有这么缜密的心思? 薛城道:“今日朝堂,叶海鹏当着神武帝国文武百官的面大义灭亲,说要把你送去东阳,平息东阳之怒。” “现在朝中,分为两派,其中以你父亲叶海鹏和太子殿下为首的文官们弹劾你多年来的作风,认为把你送去东阳是普天同庆,一举两得!” 薛城缓缓而言:“还有一派,都是些武官,认为把你送出去,就是象征着神武帝国的衰败而没落。朝堂之上,文武两派争执不休,当今圣上还在犹豫当中。我得知消息后,就赶来了你这里。” 这些年来,武将们对她恨铁不成钢,但在关键时刻,还是不肯把她送去别国。 “护国萧将军,怎么说?”楚月问道。 昨日武殿,萧离内定的鬼泣血狼被她横刀抢走。 护国萧府曾经又和镇北侯恩怨不休…… “护国萧将军,愿以将军之位,保你留在神武帝国。”薛城道:“正因如此,吾皇才会犹豫不决,否则,皇家军队只怕早已围剿叶府,把你生擒,送到东阳帝国!” 楚月把玩着落在肩前的一缕青丝,唇畔微扬,眼梢含笑。 护国萧将军,虽与镇北侯对立,但身为国之栋梁,大是大非前有自己的原则坚守。 “不好了。”薛城感受到强大的气息降临,猛地说道:“皇家的金甲卫来了!” 金甲卫,皇家军队! “叶小姐,吾皇旨意,请小姐前往长安金銮殿!”金甲卫首领宛如洪钟般的嗓音,赫然响起。 气势如雷,磅礴万钧,似有狂风劈断万座山! 第55章 长安金銮殿,叶家镇北郡 金甲卫首领,张宗髯,曾是街边的一介乞儿,镇北侯见其潜力无穷,亲自提拔。 屋门打开,出现在金甲卫面前的并非叶府的三小姐,而是一袭红衣,骚气冲天的薛城。 薛城摇着扇子,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笑眯眯地说:“张少将,阿月是镇北侯之后,也算是我朝的小侯爷,曾被先皇指定义妹,到了年纪便是镇北郡主。长安金銮殿,关乎社稷之事,又是朝堂之上,镇北郡主需要正装出席。” 张宗髯也没有刻意地刁难,后退了半步。 他朝紧闭的屋门看去,眼里是深深的失望。 镇北侯的旧部,都是神武帝国的好男儿,一腔热血,十方宝剑,能杀的敌军片甲不留。 可惜这叶楚月,没有母亲的半分能力。 实属草包! 原以为镇北侯是神武帝国武道王朝崛起,却没想到,是神武的巅峰…… 张宗髯刚正不阿,站在一侧,身体笔直如青松,周围是金甲卫的铁血士兵们。 “张少将,朝堂之上,情况如何?”薛城不放心地问。 张宗髯是个沉默寡言的,但事情关乎镇北侯的后辈,便道:“两派争吵不休,非常激烈,吾皇一筹莫展,决定让镇北郡主,亲自当着百官的面,做抉择!” 薛城皱眉。 这不是要逼叶楚月去死吗? 叶楚月如何抉择? 东阳帝国的怒火,很有可能让神武国生灵涂炭。 叶楚月能够拒绝吗? 不愧是神武的九五之尊,帝王权衡之心术,玩的精妙绝伦! “张少将,时辰到了。”有手下催促道:“长安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和吾皇都在等,不可耽误太久。” 张少将看着紧闭的屋门,抬了抬手,“再等一等三小姐。” “可是金銮殿那边,吾皇若发雷霆之怒……”手下焦急万分。 张宗髯道:“出了事,有本将担着。” 镇北侯知遇之恩,终身难忘。 他虽厌恶过叶楚月,但这是他唯一能给镇北侯做的了。 嘎吱—— 紧闭的屋门,再次打开。 薛城回头望去,摇扇的动作顿住。 张宗髯目光微怔。 便见双门之间,少女一身殷红长裙,锦衣华服,乌发半挽。 眉不画而黛,眸如寒星皎月,似有清辉流转而过。 她迈动修长双腿,踏碎满院的流光,来到张宗髯的面前,端的是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张少将,久等了。” 嗓音清冽如山间清泉,空灵似春日之风。 雪色面纱,微微摆动。 眼梢之下,一抹浅浅的红,暗藏嗜血戾气。 她的怀中抱着一只慵懒的狐儿,一双紫眸,散发出唯我独尊的高贵之气。 张宗髯怔愣了许久,才从惊艳之中回过神来,颔首抱拳:“镇北郡主,请——” 按理来说,以叶楚月在神武帝国的身份,皇室必须安排轿辇。 可这一次,仿佛是为了告诫,羞辱,需要叶楚月一步一步,从叶府走去皇城。 张宗髯目光闪烁着愧疚之色,道:“镇北郡主,很抱歉,只能辛苦你,步行前往皇城了。” 步行至皇宫,只有皇家子嗣,罪徒游街时的惩罚。 这是来自神武皇上的羞辱和权威碾压! 楚月倒是不恼,大大方方地朝前走去,只留下一句:“长安城中景致如画,修炼者们体格健硕,长街舞剑,可见神武帝国的辉煌。步行,倒是能欣赏我泱泱大国,百姓平民安居乐业的常态。” 张宗髯和金甲卫的士兵们,目光夹杂着震惊地望着她。 这番滴水不漏,且豪迈凌云的话语,竟出自叶楚月? 听到这话的,还有一个牵着孩子的少年。 在金甲卫带着楚月即将离去时,那少年气势展开,朗声道:“谁敢让我镇北郡主,步行去皇城?” “若非金鸾轿,皇家仪仗,我叶府的镇北郡主,大可不去!” 沈清风不惧皇家之威严,三言两语,便将金甲卫拦住! 第56章 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娘亲,你是要去哪里……” 沈清风牵着的奶娃娃,担心地望着楚月。 漂亮的眸子,写满了慌张。 他恨—— 恨自己年纪太小,恨自己的拳头不够硬,不能保护好他最喜爱的娘亲。 楚月看见小孩那泪汪汪的眸子,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重物狠狠一击。 “沈公子,这是吾皇之命。”张宗髯言语之间,颇为钦佩敬重。 沈清风道:“尔等,就是这样对待战神的女儿?” 他将金甲卫的去路拦截,一夫当关,横刀立马,身上黑袍宛若泼墨,无风自吹。 “我不会允许你们将她带走,也不会允许你们这样欺负一个女孩!”沈清风神色微愠,怒喝! 旁侧,亭台轩榭,铺满鹅卵石的小道上,叶若雪阴翳的杏眸,愤恨地瞪视着听雪轩前众人。 苏玲珑满脸的疑惑,“这沈清风不是最厌恶叶楚月吗,怎么还为叶楚月出头?他到底在搞什么?” “叶楚月,不能留了,否则叶府将永无宁日。” 叶若雪咬牙道:“她能得到薛城的认可,七皇叔的青睐,还有沈清风的维护,她又有谋取我们家产的野心,留着的话,终究是个祸害!” “她该死!”苏玲珑冷笑:“你爹和太子在朝堂之上,弹劾叶楚月的种种罪行,她注定,要被送走,死在东阳帝国!” 叶若雪神情微缓。 “沈公子,不要让我们为难。”张宗髯道:“若沈公子执意如此,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小宝,站在舅舅身后。” 沈清风将小宝拉到了后边,周身散发出骇然的气势。 面对名满长安的金甲卫,沈清风丝毫不惧。 “张少将,想把叶楚月带走,可以,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沈清风肆虐一笑,剑眸流露出炽烈的癫狂。 少年像一个极端而病态的疯子,偏执的守护着自己的信仰。 张宗髯愣住,欲言又止。 他身为金甲首领,长安武将,曾经镇北侯的部下,又怎么能不理解沈清风的心情呢。 纵然叶楚月再不好,也是镇北侯的女儿,就算镇北侯与世长辞,他们也不会践踏那个宛若神明的女子。 小宝仰着头,睁大了晶亮的眼,好奇地望着沈清风的背影。 这一刻,在小宝的眼中,少年宛如高山般伟岸。 两方对峙,不遑多让! 剑拔弩张,风声鹤唳! 少年以一人之力,拦下金甲军队。 众多金甲士兵,只等少将张宗髯的一声令下。 许久过去,张宗髯还是没有说话。 他正犹豫不决。 “张少将,我们走吧。” 慵懒幽然的女声响起,楚月一袭红裙,美眸如月,施施然往前走去。 少女的话语声,缓解了这如火如荼的氛围。 张宗髯复杂地望着她的背影。 这个女孩,似乎,并不像传闻中的穷凶极恶,没羞没臊。 相反,她大义凛然,颇有镇北侯的风范。 楚月来到少年的面前,与之对视。 长风四起,掀起了她鬓间的几缕青丝,荡在少年的面颊,酥酥麻麻,有些痒。 第57章 武将之女 沈清风眸光微闪,恍然如梦。 心脏,仿佛咯噔猛跳了一下,怔愣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这些年来,他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她。 “别去。”沈清风嗓音暗哑:“不需要遭这奇耻大辱……有……有哥哥在,没人能把你带走。” 哥哥。 是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沈清风算是她的哥哥。 只是这么多年,沈清风第一次,承认她这个草包妹妹。 鹅卵小道,苏玲珑母女听到沈清风的话,登时警铃大作,无比的提防与忌惮。 “这叶楚月,也不知道给沈清风下了什么迷魂药!”苏玲珑道。 叶若雪瞳眸紧缩,宛若凛冬的寒霜。 数年的时间,她为了得到沈清风的认可,付出了多少努力。 叶楚月这个不争气的废物,即便身败名裂,也能让沈清风为她保驾护航。 “自从她从城墙上摔下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苏玲珑低声说:“难不成,真把脑子摔机灵了?” 叶若雪沉默不语,眼眸爬上几道血丝,恐怖的怒火几乎要把她吞噬,撕裂,化作灰烬! …… 楚月淡淡地望着眼前这个固执的少年,久久不言。 “我是武将的女儿,比起乘坐那奢华无用的轿辇,眼花缭乱的仪仗,我更应该,一步一步走去皇城。” “这神武帝国的江山,是将士们英勇拼搏而来,每一道城墙,都是战士们的血和肉。” “我应当走过去。” “因为,我的母亲是镇北侯。” “这并非奇耻大辱,而是武将之后的,气概与魄力。” 她盯着少年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 身后的金甲卫士兵们,肃然起敬。 张宗髯目不转睛地望着少女的背影,若有所思,眼底深处,涌动着别样的情绪。 句句肺腑之言,都说到了张宗髯的心坎上, 对于其他的天潢贵胄来说,步行皇城,是奇耻大辱。但对于叶楚月而言,是她的勋章与荣耀。 她象征着武将们的信仰。 她的母亲,是神武帝国的神明! 张宗髯和众多士兵们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已沸腾。 前方,沈清风呆愣—— “啪啪啪!”拍掌之声,赫然响起。 薛城拍着手掌,笑得桀骜肆然:“说的好,我长安的武将之女,不需要任何奢侈的东西,我们,就应当走去皇城!” 沈清风始终沉默,但目光从未挪开过。 少女眉间绽放着自信的风采,如镀清辉骄阳,似那璀璨之光,炫目而耀眼。 “照顾好小宝,我不在的时候,别让其他人有可乘之机。” 落下一声,楚月便与沈清风擦肩而过,坚定不移地朝前走去。 她挺直了脊背,傲骨铮铮,不惧天命屈辱! 沈清风蓦地回头看去,指尖微颤。 身为哥哥,他从未保护过她。 这些年来,叶楚月如履薄冰,九死一生的处境,他何尝不知。 可恶的是,他曾也想过,若叶楚月死去,就不会有人玷污镇北侯的英明了。 顷刻,内疚感宛如倾覆的海水,无边无际,将他彻底的淹没。 第58章 好像天上的仙子 少女清瘦的身影渐行渐远。 张宗髯呆愣片刻后,振臂一挥,带领金甲卫士兵,跟上叶楚月。 小宝回头看去,咧开嘴笑的天真灿烂。 “小舅舅,宝宝长大了,要成为娘亲那样的人哦。” 沈清风回过神来,牵着小宝的手用了几分力道,攥紧了些。 他说:“你娘亲,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小宝开心的手舞足蹈,这些年,他听到了太多对娘亲的谩骂诋毁,如今,终于有人承认娘亲的好了。 “沈兄,一同前去金銮殿吧。”薛城道:“你不是也担心阿月吗?” 沈清风点头。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当今圣上,乃是权术之地。 叶楚月一个弱女子,只怕要被他们给生吞活剥了。 稍有差错,她就会跌入万劫不复之地。 —— 长安街道,繁花似锦。 尤其是叶府门前,早已围聚了许许多多的看客。 他们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一张张脸上都是嘲讽讥诮的笑。 叶楚月身份尊贵,却要步行皇城,真是万分可悲! 四周,响起了轻蔑的讨论声: “啧,叶楚月今儿个要出洋相了,可真是给镇北侯丢人啊。” “镇北侯一生光明磊落,英明神武,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用的草包。”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叶楚月若能答应前去东阳帝国赔罪,也算是为我神武做一件好事吧。” “……” 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道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出现在叶府门前的身影。 少女清瘦无比,在秋风中傲然而立。 一身红裙,风华无双。 一张雪纱,覆了倾城之色。 她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出现,是众人想象不到的平静。 而后,她不卑不亢地走向了街道以东的皇城,金甲卫紧跟其后,倒像是她的护卫。 围聚在府邸前的人群,在她走动时,竟是下意识地后退,为她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她昂首挺胸,一步一步,走向了皇城之地。 长安街上,那一抹红色倩影,惊艳了两旁的看客。 有个三岁稚童,抱着母亲,奶声奶气地说:“娘,这个大姐姐,好像天上的仙子,好漂亮哦。” 闻言,众人却是清醒一笑。 不过是面纱遮了惊天动地的不堪丑貌。 路过武殿的巷子口时,婢女推着轮椅上的秦芊芊出来,秦芊芊脸色苍白,咬牙切齿。 “去死吧。”秦芊芊道。 只要叶楚月送去东阳国,她会在路上,把叶楚月给千刀万剐了。 等叶楚月落到她的手上,她会让叶楚月知道,何为人间炼狱,生不如死! 秦芊芊脸上浮现了狰狞的笑。 如厉鬼一般! 身后,婢女打着油纸伞,遮了青阳的光,同仇敌忾地说:“小姐放心便是,东阳强国虎视眈眈,只有叶楚月,才能平息东阳之怒!叶楚月不死,神武就会动荡!” 秦芊芊微微扬起了下颌,笑得春风满面,得意洋洋。 此刻,楚月和金甲卫都停了下来。 一道戎装飒爽的身影,从天而降,出现在长安街头。 第59章 离那个狗男人远一点 楚月神色泰然,淡漠地望着前方。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护国将军府的小姐,萧离。 萧离身穿盔甲,腰配宝剑,肩膀之上被鬼泣血狼咬出的伤口还包扎着软布,有鲜血隐隐渗透而出。 “萧小姐,时间很晚了。”张宗髯道:“我们得快点去金銮殿。” 萧离点了点头,最后看向楚月,朝前走了几步,英气如风! “别去东阳。”萧离说道:“东阳帝国,当年是镇北侯的手下败将,十三名武将一同上阵,都抵不过镇北侯。” “你不能去,你去了,我神武帝国将永远士气不振,武者们再也不能抬起头。” 萧离盯着楚月的眼睛,“叶楚月,堕落了这些年,是时候,堂堂正正一回吧?别让我看不起你,别让天下武者,神武少年,看不起你!” 楚月风轻云淡,静静地听着萧离的话。 良久,她朝长安街尽头的皇城走去,萧离猛地看向她,说:“叶楚月,你如果是个懦夫,如果要去东阳国请罪,我会杀了你。与其让你死在东阳人的手里,让我神武士气萎靡不振,不如死在我的手里。” 楚月脚步顿住,侧目望她。 “护国将军府有萧小姐,前途无可限量。” 她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轻描淡写的走了。 萧离追上去还要说什么,一把扇子,横在面前,萧离看见来人,蹙眉:“薛小侯爷?” “萧小姐,东阳一直以来,都想收服神武,只是出师无名。”薛城说道:“阿月她进退两难,不要去逼她。” 萧离沉默。 她又何尝不知! 这一步棋,不论怎么走,都是九死一生的险境。 留下叶楚月,给东阳国开战的理由。 将叶楚月送走,神武帝国,再也不会有出头之日。 对于一个帝国来说,信仰,士气,是何等的重要。 “我竟不知,小侯爷和叶三小姐的关系竟然这么好。”萧离冷声道。 薛城眯起一双风流的桃花眸,笑容恣意:“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叶三小姐,日后可能会成为小侯的妻子。” 萧离:“小侯爷的口味,还真是独特。” “过奖,过奖了。” 萧离:“……”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夸奖吗? 沈清风提防地看着薛城,一脸的不高兴。 薛城正满面笑容,突然如芒在背,有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薛城朝四周望了望,目光终于落在一处,找到了惊悚的源头! 却见盘在楚月肩上的小狐狸,正怒气冲冲地瞪视着他,杀气涌动,寒芒四起,似有雷霆席卷而来。 对上小狐狸的双眼,薛城的身体不由抖了一下。 这小狐狸,灵气得很。 活像是被抢了媳妇一样,恶狠狠地瞪着薛城,火药味十足。 要不是他修为倒退二十年的话,只怕要当众将薛城给活剥了。 薛城一阵恶寒,思来想去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他似乎,没有得罪过这只野狐狸吧? 难不成,这狐狸看上了他? 薛城一脸的狐疑。 “女人,以后离那个姓薛的狗男人远一点。”小狐狸气愤地说。 楚月满头的雾水,“为什么?” “他长得丑。” “……” 第60章 好大的口气 “……” 少女怀抱着紫狐,走过长安街道。 那些前来围观的平民,带着轻蔑不屑的想法。 半晌,他们望着那一道纤细的身影,俱是敬重与钦佩。 她堂堂正正的走向皇城,一如当年凯旋的镇北侯,鲜衣怒马,飒爽英姿! 宫门打开,森森威仪。 金銮大殿,恢宏如斯,金碧辉煌,有着奢侈华丽和最为古老庄严的气势。 文武百官两侧而站,头戴官帽,身穿官服,一个个都是尊贵无比的人上人,散发出不怒自威的威严! 九重阶梯前,龙座之上,坐着身穿明黄龙袍的中年男人,这便是当今圣上,神武皇! 神武皇气势外露,冷傲森严,他两鬓微微灰白,目光所过之处,似有雷霆四起,人间暴动! 有一位年迈的臣子,躬身作揖:“吾皇,这叶楚月不把皇家放在眼里,竟然还让朝堂诸臣等待如此之久,此女,无礼放肆!” 叶海鹏道:“罗丞相放心,等那逆女来了,我自当好好管教。” 罗丞相冷哼了一声,“谁人不知,你叶家出了个好女儿,那声名,都传到了其他的诸侯国。” 叶海鹏脸色一变。 叶楚月与人苟且的事,是诸侯国之间的笑谈。 轩辕宸面色大变,“父皇,请让儿臣,将那个草包给擒来。” “太子殿下,好大的口气!”一道空灵之声,猝不及防地响起,震慑金銮殿! 众臣和神武皇循声望去,却见巍峨的深宫,万丈青阳洒下,少女步步生莲,两袖生风,身后似有半壁江山,蜿蜒而开! 她戴着面纱,穿着如火般的红裙,身姿绰约,不疾不徐,面对神武帝国的文武百官,竟无半分胆怯。 楚月出现的刹那,无数道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再也无法挪开。 张宗髯自楚月的身后出现,面对龙座上的男人,单膝跪地,两手抱拳:“回禀吾皇,叶三小姐已经带来。” “原来是阿月。”神武皇面容慈和,“这一路走来,辛苦了吧。” 楚月戏谑地望着神武皇,半眯起眸子。 神武皇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为帝王者,都是心狠手辣之人! “长安风景如画,神武百姓安居乐业,美人似云,一路欣赏,怎会辛苦?”楚月言笑晏晏。 神武皇双目如炬,神色微怔。 满堂群臣,都已愣住。 传闻叶楚月是个痴呆傻女,貌若无盐,这一番话,竟是出自她口? “逆女!见到吾皇,还不跪下?”叶海鹏怒道。 楚月挑起了眉,盈盈笑道:“并非是臣女不想跪,只是当初面见先皇,都不用行跪拜之礼,臣女担心,这一跪,传了出去,让世人误以为我神武圣上是个不孝之人,有损吾皇声誉。” 一张嘴,胡搅蛮缠,颠倒是非! 偏生还说得别人无法反驳。 “诡辩!”轩辕宸阴恻恻地瞪着楚月,暗骂了声! “你……”叶海鹏觉得颜面大失,怒不可言。 神武皇轻轻抬起,面容缓和:“阿月是英雄的女儿,不必行跪拜之礼。” 第61章 小丫头,别怕 “叶楚月,父皇把你喊来,你也知道是为什么吧。” 轩辕宸阴沉着脸开口说话,打破了僵局:“东阳、神武原是友邦,正欲联姻,本宫与东阳公主成亲当日,你任性妄为跳下城墙,害的婚事中断!东阳皇帝一怒之下,要与我神武宣战,但如果你前去东阳赔罪,就能平息一场战争!” “是啊,阿月,国之大义面前,你身为叶府的女儿,应当为神武帝国的黎民百姓着想。” 叶海鹏连忙附和道:“只有这个办法,才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平息战火。战争一旦响起,两国百姓,将生灵涂炭,那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 “东阳是泱泱大国,礼仪之邦,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这一件事是你理亏,你只需要前去东阳国赔礼道歉即可,到时候,本宫会派人亲自把你接回来,父皇也会赏赐你天材地宝。”轩辕宸与其一唱一和。 楚月神色不变,阴冷一笑。 这两个人说的倒是好听,但谁不知道,一旦去了东阳国,就不能活着回来了。 “阿月,为了神武帝国的太平,只能委屈一下你了,为父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你愿意这么做的,是不是?” 叶海鹏在金銮殿上,将一个慈父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叶家主,说这样的话,你不害臊吗?”中气十足的声音赫然响起,宛如洪钟般在楚月耳边炸响。 金銮殿的左侧,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男人,身穿黑色蟒袍,脸上有几道狰狞的刀疤! 护国将军,萧天佑! “我神武帝国的太平,只有年轻的将士来保卫!” 萧天佑挥手,喝道:“何时需要推一个女子出去,才能有太平盛世?” 萧天佑看向楚月,“小丫头,别怕。” 楚月眨了眨眼睛。 这厮,倒也有几分可爱。 砰! 萧天佑面朝神武皇,单膝跪下,两手抱拳! 拳掌相碰的刹那,用足了劲道,仿佛,天地亦为之一颤! 似有惊雷炸裂! 萧天佑道:“吾皇,末将的右臂虽然受伤,但还有当年的雄风!叶楚月是我神武帝国的女儿,不该送去东阳国被戏弄!如果东阳国真心要开战,末将愿为神武冲锋陷阵,立下军令状,誓死守卫神武的土地!” 楚月眸光微闪。 这—— 才应该是武将的风范! 其余武将纷纷下跪,异口同声道: “吾等,愿为神武冲锋陷阵,请吾皇留下叶姑娘! 金甲卫首领张宗髯跪地磕头:“皇上,属下也认为,把镇北郡主送去东阳国,会寒了战士们的心!如若东阳攻打我国,属下愿拿命去守护神武!” 楚月紧抿着唇畔。 这群人,对叶楚月寄予过很高的期望。 奈何,原主只知儿女私情,活得糟糕透顶。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罗丞相红了眼睛:“东阳百万雄师,势不可挡,一旦开战,神武肯定尸横遍野!镇北侯不在,护国将军右臂有旧疾,你们之中,有几个能堪当大任,去跟东阳将士拼杀?” 第62章 英雄与英雄,惺惺相惜 “你们都是榆木脑袋,明明一个女子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兴师动众,血流成河?”罗丞相愤怒不已,气急败坏。 他是当朝宰相,是一个写书的文官。 他理解不了萧天佑这群人的做法。 只觉得这群武将是要害死神武帝国! 萧天佑还跪在地上,缓慢地抬起了几道血色刀痕的脸,看得人惊心动魄。 只见他一字一顿,开口就有威震八方之势! “罗丞相,换一句话说,本将情愿兴师动众,血流成河,也不愿意推出一个女子,你是否能听得懂?” 萧天佑一开口,那等气势直接震慑到了金銮殿上的所有文官。 文官们都是拿笔杆子讨生活的,哪上过战场,见过白骨累累,金戈铁马的血雨腥风? “萧将军!”罗丞相道:“你可知这太平盛世,来之不易?” “本将在二十年前,为了守护长安城,身中二十七箭,坚守三个昼夜,坚持到镇北侯来。” 萧天佑道:“这太平盛世有多么来之不易,本将不知道?正因如此,本将才知道,今天能送出一个叶楚月,明天为了所谓的太平,就能送出半边江山!你懂个屁!” 说到后面,一怒之下,萧天佑更是破口大骂。 “小丫头,过来本将这里。”萧天佑摆了摆手。 楚月走向萧天佑。 “怕本将吗?”萧天佑问。 “萧将军累累战功,曾是母亲的战友,我不怕,我敬重将军。”楚月道。 萧天佑大笑出声,“好,好丫头,这么多年,跟你母亲作对,第一次听人说,本将跟你母亲是战友。” “英雄与英雄,惺惺相惜。将军与将军,有着同一个保家卫国的信仰和热血。你们是最默契的战友。”楚月说道。 萧天佑一愣,目光闪烁着热泪。 彷如回到多年以前,驰骋沙场,他看那女子七进七出,从百万雄师中取敌军上将的狗头。 他们互相敌对了这么多年,但都挂记着对方! “好一个惺惺相惜!”萧天佑道:“丫头,站在本将身后,今天只要本将还有一口气,就没人敢把你带去东阳!” 楚月站在萧天佑的背后,目光落在萧天佑的右臂,指间的神农戒,流转着乳白色的光! 萧天佑实力高超,是一员猛将,但他的右臂骨曾被敌军的毒火裂开过,留下了旧疾。 从此,实力倒退,其他诸侯国更是虎视眈眈,没了镇北侯和护国将军的神武国,不堪一击! 楚月神思,千回百转。 等她的神农戒再吸收天地灵气,应该能治好萧天佑的旧疾。 “萧将军,你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罗丞相怒指萧天佑。 萧天佑瞪向罗丞相,罗丞相吓得手都抖了一下。 “罗丞相,本将瞧不起你们这群只知道把女人推出去的软包,一群拿不起剑,道貌岸然的软包!平时就知道享福,出了事就知道推女人出去,你们算什么男人?你们是江山社稷的蛀虫!” 萧天佑是个暴脾气的,看见这群阴阳怪气的文官就忍不了! 恨不得把对方打得三个月下不了榻! 第63章 千古罪人 罗丞相被萧天佑吼得不敢再开口说话。 谁不知道萧天佑是个蛮不讲理的,认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萧将军,我们不是要害楚月,也不是示弱,只是让楚月过去赔礼道歉。”叶海鹏道。 萧天佑蓦地瞪向了叶海鹏,“你还是个人吗?你还是个爹吗?是过去赔礼道歉还是过去送死,你心里没点数吗?虎毒还不食子,你连牲口都不如是不是?” 叶海鹏面色铁青,但又不敢跟萧天佑正面杠上,只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这也是为了神武好。” “你那哪是为了神武好,你是自己有私心吧。” 萧天佑怒道:“等这丫头死在东阳国,镇北侯留下的家产,就都是你的了吧?” “萧将军,你……” “……” 朝堂之上,争执不休。 轩辕宸说:“萧将军,叶楚月她不知检点,未婚生子,这样的女子,是神武帝国的败类。” “太子殿下。”萧天佑道:“七年前,王宫盛宴,刺客来袭,叶楚月那丫头为了救你,为你挡下一箭。那丫头对你用情至深,说她与人苟且,太子殿下的良心就真的不会痛吗?” 轩辕宸面色微变,像是被说到了痛处。 “萧将军,众爱卿,起来吧。”神武皇的话,阻止了接下来的纷争。 神武皇望向楚月,“孩子,告诉朕,你想怎么做?” “皇上,她年纪还小,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该让她来决定。”萧天佑道。 神武皇不说话,只看了眼萧天佑。 这时,无数人的目光,再次汇聚在叶楚月的身上。 叶海鹏道:“月儿,关乎江山社稷,神武太平,你得慎重选择。” “是啊,这选错了,可就是千古罪人,罪无可赦了。”轩辕宸说。 都在逼她! 金銮殿外,还立着三人。 沈清风、薛城以及萧离! 沈清风双手攥拳,两眼发红,要不是薛城、萧离拦着,只怕已经冲进金銮殿中了。 这群人,在逼她去死! “皇上,你不过是担心东阳会挥师南下,派兵攻打我神武帝国,大可不必担心。”楚月侃侃而谈,自信满满。 罗丞相斜眼看她,用鼻子出气,不屑地轻哼了一声:“东阳雄狮,愈发壮大,想要拿下我们神武,不是轻而易举之事?战争纷乱,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还敢在这金銮殿上挥斥方遒!” “那么,罗丞相有没有想过,东阳帝国既有百万雄狮,为何迟迟没有攻打神武?”楚月反问。 “为何?”罗丞相冷笑,他倒要看看,这丫头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我神武在东阳帝国和南冥帝国之间,南冥与东阳旗鼓相当!神武的土地资源丰富,地势之好易守难攻,东阳想要吞并,南冥绝对不会坐视不理。这两大帝国野心勃勃,但凡东阳吞并了神武,下一个就会是南冥。” “所以,东阳不敢开战,不敢打破这平衡的局面。” 少女立在金銮殿上,言笑晏晏,舌绽莲花。 她娓娓道来,竟把文武百官给惊住! 第64章 上朝的时候忘记带脑子了? “归根究底,东阳此举,只不过是为了羞辱神武罢了。” 楚月袖衫微动,缓声说道:“城前闹剧的始作俑者是叶宁颜,她已经被送去了东阳,却没有平息东阳之怒,你们难道以为,我就能平息了?” “东阳不敢派兵南下,还有一个根本原因,镇北侯的旧部云游四海,在天地八荒。” “虽说镇北侯去世后,这些人全都散了,没有回到神武的打算,但东阳国不敢保证,在我神武岌岌可危时,镇北侯的旧部不会群起攻之,反灭东阳!” 说至此,楚月顿了顿,轻轻一笑,继而道:“再者,诸侯国之间,与东阳旗鼓相当者,数不胜数,这年来明争暗斗,从未减弱。久而久之,诸侯国形成了一个平衡的局面。东阳若是派兵,神武只要一日不屈,他就会损失无数。” “而东阳国一旦兵力、财力、国力被我神武消耗,其他的诸侯国,怎会坐以待毙?东阳矿山无数,他们恨不得在战争中,去分一杯羹。” 偌大恢宏的金銮殿,只响起少女空灵清脆的嗓音。 她立在百官之中,毫不怯弱对上那九五之尊,巧笑嫣然,暗藏锋芒! 这生死大局,竟轻轻松松破了? 尤其是她对诸侯国之间的局面变化,看得比这些文武百官还深! 萧天佑惊诧地望着她,这真是那个闻名遐迩的废柴吗? 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她既有武将的凌厉,又有文官的谋略。 更何况,细细数来,她不过才十几岁而已! 一侧,轩辕宸双目猩红,看着楚月的眼中,有一丝挣扎。 适才,叶楚月在这朝堂之上指点江山时,他竟有一瞬的怦然。 不由让他想起了多年以前,叶楚月为了他,连命都不要。 这些年来,时常围着他转。 但他为了一己之私,毁了她的清白…… 金銮殿外,少年如山般屹立,两袖清风过,他漆黑幽邃的眸底,倒映出那一道遗世独立的身影。 沈清风忽而无声的笑了,一行清泪,从眼眶滑落。 他仰起头,闭上了双眸。 他真是罪该万死—— 这些年来,不曾保护过她,竟让她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一侧,薛城红袍明媚,摇扇笑道:“真不愧是小侯未来的娘子。” 陡然,沈清风与楚月肩上的小狐狸,一同警惕而愤然地瞪视着他。 薛城无辜地眨眨眼睛。 呵。 一道轻笑声响起。 萧离两手环胸,微抬下颌,双目直视殿中的少女,眼底深处有一抹狂热。 “这才该是,我神武帝国,武将之女的风范与智谋!”萧离低声沉吟:“叶楚月,让这天下人,看一看你的本事吧。坐井观天,那是废物的事!” 殿内,一片哗然。 文武百官,俱是怔愣,慢慢思索着少女的话。 萧天佑爽朗豪迈的大笑,“说的对,说的好,妙极了!” 萧天佑瞪向罗丞相,“姓罗的,你好歹也是当朝丞相,读了万卷书的人,怎么今日上朝的时候忘记把脑子带来了吗?连一个小丫头都懂的道理,你不懂?” 第65章 成为那日月之辉 护国将军萧天佑的火爆脾气,早在年少时就闻名四海,除镇北侯外,无人敢与之争锋! 他更是当着百官的面,把罗丞相骂了个狗血淋头。 罗丞相穿着官服,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还不等罗丞相开口回应,萧天佑又道:“老东西,本将要是你,就立马卸任,赶紧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养老。” “萧天佑,你不要太过分了!”罗丞相怒道:“老臣一言一语,都是为神武着想。” “啊呸!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萧天佑鄙夷地骂:“你就是个只知道推女人出去的软包,我看你也别当什么丞相了,简直是祸害一方,还不如退位让贤,阿月这丫头都比你当的好。是吧,阿月?” 话锋陡然所至,萧天佑笑眯眯地看着楚月,楚月则是摸了摸鼻子,有几分尴尬。 萧天佑的火爆,她有点儿招架不住。 不过这当将军的人,嘴上就是没个把门的,当着皇上和百官的面,连当她把罗丞相取而代之的话都能说出来。 罗丞相怒指萧天佑,面红耳赤,一时怒火攻心,差点儿两眼一黑,栽倒在了地上。 楚月干咳了一声,说道:“罗丞相是栋梁之臣,罗家世代忠良,效忠过神武三朝皇帝!罗丞相在位三十年,诚诚恳恳,淡泊明志,几次不顾自身安危,前去边缘地带,拯救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 “罗家从上到下,在罗丞相的带领之下,主张节俭,省出来的钱财,在郊外开了一座府邸,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们。” “当年镇北侯去世,神武帝国陷入危机,萧将军在外领兵作战,守我神武国土!罗丞相则是安内,献出治国五策,与萧将军,一同护住了神武帝国的稳定。” “神武帝国,武有萧将军,文有罗丞相,足以震慑其他诸侯国!臣女今日所言,不过根据时事献丑几句,怎能与罗丞相的大义相提并论?” 她说的头头是道,既抬高了罗丞相,又稳住了萧将军,更让满堂朝臣刮目相看。 罗丞相方才差点儿被萧天佑气的晕厥,被一旁的官员扶住。 这会儿,他听到楚月所说的话,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下一刻,却是满面羞愧,自叹不如! 他为了一时太平,竟主张推出叶楚月! 罗丞相知道东阳国暂时不敢攻打,只是他厌恶叶楚月这个道德败坏,品行不正的女人,想借此机会,了结了她。 但罗丞相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差点被他害死的女孩,竟在诉说他的丰功伟绩。 “萧将军说得对。”罗丞相叹了口气,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岁。 他的心情,格外沉重。 他为官三十载,一生清廉,为国为民,从未做错过这件事。 而今日,他只因道听途说的传闻,险些扼杀了一个有勇有谋的烈士之女! “老臣,不配为神武的丞相。”罗丞相望着楚月,道:“好孩子,你会跟你母亲一样。” 成为那日月之辉! 普照人世! 第66章 玻璃心的老东西 “扑通——” 罗丞相双膝跪地,眼含热泪,两手作揖,痛苦地长叹:“恳请吾皇撤去老臣丞相一职,老臣身为朝中大臣,在神武危难时,竟然狭隘让一个女子前去东阳帝国!” 朝堂,突然的变化,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楚月看着匍匐在地的罗丞相,眨了眨美眸,睫毛微微颤动。 她承认,那一番话有拉拢罗丞相之意,但她没想到这老头如此的耿直,竟然惭愧到要卸任了。 萧天佑目瞪口呆,他没想到,一朝丞相这么玻璃心,被骂两句就要走? 萧天佑傻眼了。 他捅出来的烂摊子,这要怎么收场才好? 楚月拧眉,双手拱起,颔首道:“皇上,罗丞相是栋梁之才,他所献计的治国五策,能保神武百年的太平!而且,丞相在位三十年,功勋数不胜数,是百姓们心目中的好官!此时正逢东阳蠢蠢欲动,罗丞相若是卸任,天下百姓只怕会有所不安。” “请皇上三思!” 少女言之凿凿,为罗丞相说话。 而她的父亲叶海鹏和太子殿下轩辕宸,早就呆若木鸡了。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金銮殿的局面竟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最后成了罗丞相惭愧退位,叶楚月为罗丞相求情? 这一波三折,真让人的心脏怦怦直跳! 罗丞相扭头望向楚月,叹:“三小姐大仁大义,智勇双全,实乃后起之秀的翘楚!” 楚月歉然道:“哪里,哪里,罗丞相高风亮节,执法如山,真乃社稷重臣,名垂青史的一代好官。” “三小姐……” “罗丞相!” “……” 众官:“……” 敢情这一老一少是在金銮殿上唱双簧呢? 怎么就开始互夸了呢? 真是一点点的准备都没有! 萧天佑瞪直了眼睛,颇为风中凌乱。 “咳。” 龙座之上,那身着明黄龙袍的九五之尊,轻轻咳了一声。 自此—— 楚月与罗丞相不再互夸。 一老一少,相见恨晚。 恨不得拉着对方的爪子,将对方夸个人神共愤。 “罗卿,阿月说的对,如今正逢多事之秋,你身为国家栋梁,不可卸任。”神武皇道。 罗丞相老泪纵横,“只要老臣还活着一天,必为神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上,东阳之怒,不该把三小姐交出去。”罗丞相道。 神武皇问:“罗卿且说,东阳之事,该如何处置?” 这…… 罗丞相一时语噎。 短时间内,他也想不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必处之,臣女自有一计,能让他东阳派人前来神武求和。”楚月说道。 “哦?”神武皇来了兴趣,“阿月,且说——” “派人前去南冥帝国,越是大张旗鼓,越好。”楚月笑道:“不出三日,东阳一定会派人前来。” “南冥与神武,井水不犯河水,这一去,只怕会破坏和东阳帝国之间的友邦关系。”神武皇蹙眉。 “胡说!”叶海鹏道:“你一介女子,怎可在这朝堂说三道四?” “叶海鹏,你让她说。”罗丞相道。 萧天佑瞪了眼他,“叶海鹏,你想死不成?” 叶海鹏:“……” 这护国将军,栋梁丞相,怎么都站在叶楚月那边了? 叶海鹏百思不得其解,有些云里雾里的…… 第67章 先皇云烟茶,百年桃花酿 楚月轻飘飘地看了眼叶海鹏,旋即往前走了一步,面朝神武皇,双手抱拳,道: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帝国之间,没有绝对的友邦,只有不可分割的利益关系。” “神武帝国资源丰富,如今之所以能守住这些资源,一来我神武皇帝英明神武,二来罗丞相有治世之才,三来护国将军名震四方,四来镇北旧部遍布四野。故而,他们眼红我们的资源,却不敢贸然出兵!” 好家伙,一句话,连带着当朝皇帝都夸了一个遍。 萧天佑听到夸赞,有几分美滋滋。 罗丞相愈发羞愧了。 神武皇眼中闪烁着光泽。 楚月继续侃侃而谈:“派人前去南冥,不过是剑走偏锋!要想成为真正的友邦,就不能是依附品,而是真正的平等。再过不久就是资源开采的日子,东阳国只要稍稍上心,就不敢跟我们死磕。” “诸侯国之中,帝国无数,我们若想要联盟友邦,何差他一个东阳帝国?” 楚月挑起眉梢,嗓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朝堂,金銮殿,沉默良久。 “皇上,老臣认为,三小姐所献之策,可行!” 罗丞相激动地道:“至关重要的是,听闻三小姐将那武殿秦门的天才打得下不了榻,可见她有武道能力,今日朝堂献策,不卑不亢,说得有条不紊,可见她谋略过人,胆魄心性更是厉害!她是镇北侯的后人,只要她有所英勇,假以时日,成大器时,振臂一呼,镇北侯的旧部洋洋而来!届时,我神武就能恢复当年的辉煌,再次走向诸侯国的巅峰!” “咳……咳咳咳……” 罗丞相越说越激动,年纪大了,身子不太好,捂着胸膛咳得不行。 但他红光满面,情绪激烈,仿佛看到了神武帝国,崭新的未来。 而这一切,都来源于一人! 那便是在这朝堂,临危不惧的少女! 萧天佑单膝跪地:“皇上,罗丞相肺腑之言,末将,亦如是!” 众官微愣。 多少年了…… 萧天佑和罗丞相在这金銮殿,总是剑拔弩张,草木皆兵。 而今,竟有着相同的观点! 这一切,只因一人! 道道目光,再次落在那少女的身上。 染血的红裙,绚如晚霞。 斑驳的光,洒在她的发梢,宛若九重云霄的谪仙! 神武皇凝望朝堂中央的少女许久,讳莫如深的眼底,闪过了笑意。 “那便如丞相所说,以阿月所献之策行事。” “众爱卿,退了吧。” “……” 老太监卑躬屈膝,搀扶着尊贵的神武皇离开了金銮殿。 退朝后,罗丞相道:“阿月姑娘今日受惊了,不如去我府上喝一杯茶吧。” “去个屁!”萧完,笑憨憨地望着楚月,“小月,走,我那护国将军府上,有上好的酒酿。他个老东西,家里一穷二白,没什么去的。” “萧将军,此言差矣!我那茶,可是先皇所赐的云烟茶,千金难求!”罗丞相说。 叶海鹏倒吸一口冷气,先皇的云烟茶,那可是宝贝,就连七皇叔上门去要,罗丞相都舍不得给。 今儿个为了一个叶楚月贡献出来了? 萧天佑冷笑一声:“我护国将军府,百年的桃花酿,绝品好酒,还是当年先皇年幼时栽下!小月,去我府上喝酒。” 轩辕宸咽了咽口水。 那百年桃花酿,连当今皇上都讨不到…… 是他疯了,还是这罗丞相,萧将军疯了? 第68章 阿月,我们回家 护国将军,当朝宰相,暗中悄悄较劲,又都眼含期许地望着楚月。 楚月沉吟片刻,才道:“萧将军,罗丞相,家中还有孩子需要照料,来日若是得空,必去二位府上登门拜谢。” 萧天佑、罗丞相都已愣住,望着眉眼稚嫩青涩的少女,有一刹的微怔。 在他们的印象之中,眼前的少女还只是个孩子…… “那便不为难小月了。”萧天佑笑道。 罗丞相:“阿月姑娘,罗府的云烟茶随时为你候着。” 楚月轻点螓首,而后走向薛城等人。 萧天佑望着楚月的背影,叹:“这孩子,绝非池中之物。” “只怕日后的成就功勋,不在镇北侯之下。”罗丞相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一同感叹。 忽而,两人对视了一眼,竟是不约而同的发出闷哼之声,甩着衣袖离开皇城。 “阿月,你今日的表现,真是一鸣惊人,叫人刮目相看。” 金銮殿前,薛城兴奋地说,作势就要去搂着楚月。 奈何,一只通体紫色的小狐狸隔绝了他,活像是面对杀父仇人般,两眼都是怒火。 薛城冷静下来,盯着小狐狸开始沉思。 他发觉,这只小东西很有可能是他人生大事上的绊脚石,寻思着哪日趁阿月不注意,将其丢出去才好! 小狐狸窝在楚月的肩颈,紫眸轻瞥薛城,眼底闪过危险之色,思量着下次修为恢复,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男人给做掉! “恭喜,逃过一劫。” 萧离靠着旁侧的一根鎏金长柱,微抬起下颌,眉间一片侠客般的英气,“都说叶三小姐是个废物,没想到,传闻不可信之。” “萧小姐,你要知道一件事,一个人,需要的不是听别人怎么去说,而是你该怎么去看。” 楚月神色淡漠,声线平缓。 萧离有霎时的晃神—— “累了吧。” 沈清风走来,如同普通人家的兄妹,为了她理了理鬓间紊乱的碎发,“阿月,我们回家。” 少年狭长的剑眸,不再是素日里的邪佞戾气,只有无尽的温和。 楚月凝望他许久,勾唇一笑,双眼宛如月牙儿,婉转着华光。 那一刻,沈清风微微愣住。 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清澈剔透,灵动明媚。 如—— 丛林深处的精灵。 少年左侧的心脏怦然颤动,微妙的感觉,涌遍了四肢百骸。 指尖,轻轻地发颤。 良久,沈清风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了楚月的身上,为其系好绸带。 沈清风眉梢温润,伸出手揉了揉楚月的脑壳子,“今天辛苦了,以后,哥哥会保护好你的,像这样的事情,交给男人来做就好。” 啪嗒一声,薛城摇开了手中的扇子,惊奇地望着沈清风。 这位爷,可算是开窍了。 “好。” 楚月挑起眉梢。 昨日武殿,少年为她对抗程洪山。叶府之中,为她抗衡金甲卫和神武皇的命令。 这份人情,她记住了。 两世为人,她所信奉的,不过是: 恩我者,百倍还;仇我者,杀无赦! 第69章 太子殿下,晃一晃你的脑子 一行人正欲打道回府时,楚月身后,赫然响起了轩辕宸阴恻恻的声音: “叶楚月。” 楚月脚步顿住,身上的披风微扬。 她依旧背对着轩辕宸,没有为他转身的打算。 随后,轩辕宸和叶海鹏大步流星走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打量着楚月。 楚月落落大方,端的是不卑不亢,眸光宁静坦然,带着几分戏谑地望着轩辕宸。 “本宫可以勉为其难,让你做个侧妃。” 轩辕宸高高在上,傲得像一只花孔雀,仿佛那王孙贵族在施舍街边的乞丐:“你身为女子,到底是不知检点,不配为本宫的正妃,能赐予你侧妃之位,就算不错了。不过你放心,看在你对本宫痴情的份上,本宫日后绝对不会苛待你。” 轩辕宸并非愚昧,当年,叶楚月如日中天,是他亲自向神武皇求来的婚约。 后来,也是他设计毁了叶楚月的清白。 如今他只不过是看到叶楚月今日朝堂上的表现,又听说了罗丞相的话,开始心动了。 叶楚月代表着镇北侯留下的家产,日后说不定还能收拢那些实力强悍的镇北旧部。 为长远计,他不得不委屈自己,舍出东宫的侧妃之位! 不过,他只要一想到叶楚月的那张脸,都会午夜吓醒,起床干呕。 轩辕宸以鼻孔出气,冷哼了一声,两手交叉负于身后,将东宫太子的高傲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叶楚月只怕要感激涕零,跪地叩谢他的大恩大德。 殊不知,周围的几人,包括叶楚月怀里抱着的小紫狐,都在用看隔壁村二傻子的目光瞅着他。 “楚月,还不跪谢太子殿下!” 叶海鹏拿出了作为父亲的威严,声如洪钟,中气十足的喝道。 然而,楚月不为所动,直接将其忽略了,任由叶海鹏一个人尴尬。 “叶楚月,难不成你想要正妃之位?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日后表现的好,本宫心情一高兴,说不定就能赐给你了。” 轩辕宸有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骄傲。 他思忖少顷,又补充道:“不过日后在太子府中,你要以面纱示人,最好永远都不要摘下。” 他害怕。 看到那张疤痕密布的脸,肯定会做噩梦的。 “太子殿下,晃一晃你的脑子。” 楚月嘴角猛地一抽,没好气地说。 轩辕宸愣住,竟鬼使神差地晃了晃脑壳,茫然地望着楚月。 心想,这是最新流行的求爱方式吗? 楚月眯起眼睛,笑:“殿下,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轩辕宸问。 “水流的声音。” “……” 言罢,楚月转身就走,丝毫不管懵了的轩辕宸。 “噗嗤——” 薛城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其余人等,包括一旁的太监、婢女们,都压低了脑袋,憋笑憋的满脸通红。 就连叶海鹏都是嘴角抽搐了几下,不由地扭头看向别处。 轩辕宸迷惘地看向了薛城,“薛兄,叶楚月这是什么意思?” 薛城干咳了声,清了清嗓子,说:“太子殿下,阿月说你脑子进水了呢。” 第70章 碰了可是要负责的 薛城说完,不顾轩辕宸发黑的脸色,竟在金銮殿前捧腹大笑。 笑得眼泪飞溅。 好半晌,薛城才扶着腰站直了身,歉然地说:“殿下,别见怪,薛某一时没有忍住。” 听到这话,轩辕宸的面庞更加黑如锅底了,一双手攥成了铁拳,脖颈、手背青筋暴起,怒火滔天! 叶楚月! 胆敢羞辱他! “殿下。” 沈清风往前走了一步,道:“阿月若是一生不嫁,我能养她一生,她若要嫁,那也必须为人妻子,而非妾室。像今日的话,殿下日后不必再说,莫说侧妃之位了,就算你太子正妃一位,我们阿月,也绝不多看一眼。” “殿下,告辞。” 沈清风跟上了楚月的步伐。 轩辕宸愤怒地瞪视着逐渐离开皇城的兄妹俩人,险些气得吐血十升。 这沈清风,不过是仗着神玄弟子的身份,竟然这般目中无人。 该死! “太子,沈清风就那脾性,你别往心里去。”薛城劝慰道。 轩辕宸虚眯起眼睛,甩了甩袖,自言自语般说:“这叶楚月长本事了,竟然跟本宫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她以为这样,本宫就会爱上她了吗?” 薛城:“……” 太子殿下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现在严重怀疑,神武帝国日后交到这个人的手上,只怕要亡国。 …… 皇城宫道外,楚月、沈清风坐上了叶府的马车。 沈清风看着她说,“不要担心,程洪山会照顾好小宝的。” “嗯。” 突然之间的冷淡,让沈清风有所不适。 她和府中其他的妹妹有所不同,不会来讨好他。 马车正要驶离,叶海鹏掀起布帘走了进来,望着楚月讪讪笑了笑,“楚月,朝堂之上的事,你别往心里去,为父没有弹劾你的意思,都只是在附和太子殿下。” 一日之间,奠定了叶楚月在长安城的地位! “叶家主大公无私,应当的。”楚月一开口就是刻意地疏离。 叶海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昔日时常缠着他的女孩,此刻冷漠得像一块冰。 陌生的不像话。 马车缓缓行驶,前往叶府。 “月儿,你在怪为父吗?”叶海鹏问:“这么多年,为父太忙了,忽略了你的感受。但你也不能断绝父女之情,我可是你的父亲,至少在人前,你得喊我一声父亲吧,否则世人会说你不忠不孝的。” 楚月撸了一把小狐狸柔顺的毛,满是燥意的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 唔。 好舒服的触感。 小狐狸也很享受地眯起眼睛,甚至还翻了个身,让楚月揉着其他的地方。 楚月的一双小手,胡乱地揉着。 突然—— 小狐狸的身子浑身僵住,面颊到耳根,都是可耻的红晕。 臭女人,什么地方都敢碰! 那里……碰了可是要负责的! 楚月眨眨眼睛,这小狐狸,怎么突然之间变得妖娆了? “月儿!为父在跟你说话!” 叶海鹏声音陡然拔高:“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到底是血浓于水的父女。” 第71章 叶家主越来越懂事了 “月儿啊,为父也知道,这些年来忽略了你,没有尽到做一个父亲的责任。” “但为父心中,是有你的。你不会怪为父的,是不是?” 叶海鹏说得苦口婆心,喋喋不休,恨不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吵死了。” 少女慵懒地抱着狐儿,睫翼微垂,浓密如蒲扇,漆黑似夜。 她的语气很平淡,但在一瞬间,马车之内的氛围变得沉默。 叶海鹏如被扼喉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再朝楚月望去,竟感到心惊胆战。 叶府门前。 苏玲珑带着几个女儿等候多时,期待地望着那一辆马车从街道的尽头而来。 浑身包扎着伤口的叶思雨,脸上交叉着两道血淋淋的伤痕。 婢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马车停下时,叶思雨推开了婢女,一瘸一拐冲过去。 “爹,那个贱人,有没有送去东阳?” 叶思雨发出尖锐的笑声:“我要让她死!死无葬身!不得好死!要她下十八层地狱,永无安宁之日。” 叶思雨扑向马车,火急火燎地掀开了布帘,对上楚月深潭般的双眸,整个人都僵住。 “你怎么还活着?” 叶思雨脱口而出。 “我活着,你很难过吗?”楚月笑问。 “你!你别高兴太早!肯定是皇上让你回府收拾行李,即刻送往东阳!”叶思雨道。 楚月捋着小狐狸的毛,忽而高抬起腿,当着马车上下众人的面,一脚掌踹在叶思雨的脸上,竟把叶思雨踹飞出去。 “啊!啊啊啊!” 叶思雨脸上的鞭痕,因楚月这一脚,扯动了伤口,顿时痛不欲生,捂着脸在地上滚来滚去,鲜血从叶思雨的指缝之中漫出! 楚月抬手,弹了弹肩上的尘,望向叶海鹏:“一时没有看清,叶家主,不会怪我吧。” 叶海鹏怒不可遏。 编瞎话,也要编的像样一点! 那么大的一个大活人,没有看清? 谁信? 叶海鹏硬生生将一口怒气吞下,咬紧牙关,说:“思雨辱骂在先,应该被责罚的。” “叶家主越来越懂事了,我心甚慰。” 楚月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欣慰地点了点头。 沈清风瞠目结舌—— 这丫头怎么还带蹬鼻子上脸的? 叶海鹏瞪着楚月的背影,气得身体发颤。 叶楚月这个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老子,他才是儿子。 简直离经叛道,成何体统? “思雨,我的思雨啊,你怎么这么可怜。”苏玲珑见叶楚月还活着回来,愣了一下后便抱着叶思雨痛哭。 “叶楚月!你残忍伤害思雨,还想走?给我回来!”叶若雪喝止。 两道身影,从马车上走下。 苏玲珑泪流满面,“老爷,你看她,我们思雨到底犯了什么错,她竟然要这么对我们思雨?” “哥,叶楚月心狠手辣,残忍无情,她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你不管管吗?”叶若雪望向沈清风,急道。 沈清风温柔地望着楚月,说:“思雨不懂事,阿月身为嫡姐,管教一下也是应该的。” 叶若雪满脸呆滞。 那叫管教? 那分明是谋杀! 大吵大闹的声音,引来了无数人围观。 “爹!”叶若雪眼睛通红地看向叶海鹏,叶海鹏皱眉,道:“若雪,你不要再小题大做了,月儿那丫头也不是故意的。” 第72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是故意的…… 叶若雪蓦地抬起苍白的小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最为敬爱的父亲。 叶海鹏的目光有些闪躲,干咳了一声,才说:“若雪啊,你是府中长姐,以后多让着点月儿。” “老爷,那我们思雨,就白白受这样的委屈吗?” 苏玲珑抱着满脸鲜血的叶思雨,哭得惊天动地,哀嚎道。 叶思雨是叶海鹏最疼爱的一个孩子,他亦于心不忍。 只是朝堂风云,诡谲变化,文武两大栋梁肱股之臣,竟都向叶楚月示好,轩辕宸又以侧妃之位来拉拢,叶海鹏不得不低下头来。 “思雨年纪轻轻,就满口粗俗之言,当着我和清风的面诅咒嫡姐,还不是你这个当母亲的没教好,上梁不正下梁歪,要我看,你也该闭门思过,好好反省自己。” 叶海鹏听着这些哭哭啼啼的声音,没好气地说。 苏玲珑张了张嘴,哆嗦着发白的唇,眼睛里是浓浓的震惊。 “清风,你来,我有事与你说。” 叶海鹏、沈清风相继走入叶府之中,丝毫不顾苏氏母女。 叶若雪低着头,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不该是叶楚月的死期吗? 叶海鹏怎么还向着叶楚月了? 四周围聚着越来越多的平民百姓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苏玲珑顿感屈辱,压低着头,紧咬下嘴唇,用足了力道! 不多时,一个身强力壮的侍卫走来,低声道:“金銮殿上,叶楚月孤身一人,舌战群雄,最后拉拢了罗丞相,还说服了神武皇,满堂朝臣,对其赞赏有加。皇后听闻此事,还想重新拾起叶楚月和太子的婚事……” 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叶楚月在朝堂的一言一行,犹如秋风卷落叶般,消息瞬间席卷了整个神武帝国。 苏玲珑愕然。 叶若雪眉头紧蹙,一片阴翳! 倒在地上的叶思雨,身子不甘的颤动了数下。 …… 砰! 瓷器在地上支离破碎的声音,无比刺耳! “什么?” “叶楚月还活着?竟然连罗丞相都为她求情?” “这个贱人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 秦芊芊坐在轮椅上,惊呼出声,一怒之下,将桌上的茶杯酒壶全部砸碎! 婢女吓得跪地,压低了头,瑟瑟发抖,声如细蚊般:“小姐,听人说,那叶楚月擅长诡辩,竟把文武百官给说服了。” 秦芊芊攥紧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玉石,猛地朝婢女的额上砸去。 婢女的额角破开一道伤口,鲜血沿着眉眼往下流,血液分叉,竟有几分凄美! 秦芊芊扬起下颌,闭上眼睛,怒到胸腔此起彼伏。 婢女诚惶诚恐,甚至连额角的血都不敢擦一下,红着眼睛说:“小姐,秦公已经为你请了上好的医师,能在武比之前治好你的腿。奴婢已经派人打听过了,叶楚月只是修复好了丹田,她还没有武根!昨日在武殿,小姐只是轻敌了,等到武比,小姐全副武装,一定能把她打得满地找牙。” “说的是。” 秦芊芊深吸一口气,两眼赤红如血:“武比那日,我要亲自教训这个贱人!” 第73章 眼不见为净 楚月抱着小狐狸回到听雪轩,一进院中,便看到小宝骑在程洪山的脖颈上,咯咯大笑。 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小宝兴奋地跳下来,蹬蹬蹬来到楚月的面前,张开了一双肉嘟嘟的小短手:“娘亲,抱~” 楚月眉梢微柔,将小狐狸丢到了一边,蹲身把小宝抱起来。 “在家乖不乖?”楚月问道。 “宝宝可乖了,还有程大叔陪我玩呢。”小宝双手环着楚月的脖颈,开心地说。 楚月看向程洪山,程洪山人高马大,体格健硕,闻言,竟是感到羞涩,抬手抓了抓发。 “小主子放心,我老程在的时候,没人敢打小宝的主意!”程洪山道。 “听说,你曾经是一名武士?”楚月坐在石桌前的椅上。 程洪山身体僵住,脊椎骨衍生出一阵寒意。 他曾是镇北军队的副将,地位仅在镇北侯之下。 长安街道,他醉酒犯错,镇北侯一怒之下斩其臂膀,使他实力倒退了一个大境地! 程洪山失落地低下头:“程某当初,是五品武士。” 武士,是各大帝国的综合国力之一! 每个帝国在诸侯国之间的地位,取决于帝国之中的武士数量。 故而,有许多的帝国,为了招揽武士,抽空了国库! 程洪山如鲠在喉,眼睛通红。 “当年,母亲断你一臂,是在保护你。” 楚月说道:“你醉酒之下,打断了神玄长老独子的腿,母亲若不断你一臂,将你赶出镇北军,只怕你活不过第二日。” 程洪山惊愣。 那一件事,被镇北侯封锁了。 醉酒所做的事情,他忘得一干二净,后来去打探,也不知消息。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对镇北侯怀恨在心,却…… “你可知道,母亲断你一臂后,在神玄长老面前,自断三根手指,才保下了你。” 楚月叹了口气。 这件事,是从零零碎碎的记忆里拼凑而成的。 断指之事,更是没几个人知道。 镇北侯担心程洪山自责,才把消息封锁。 宁愿程洪山恨自己…… 那时,程洪山在城南郊外,听到镇北侯突然断指的消息,还高兴的大口喝酒…… 程洪山庞大的身躯抖了几下,眼眶发红,热泪流淌而出。 他闭上眼睛,满面泪水,跪在了楚月的面前。 “原来如此……” “我!我该死!我该死啊!” 程洪山的声音都在发颤,他突地一巴掌,一巴掌,狠狠地打向自己。 几下过后,便口吐鲜血。 可他非但没有停下,还越打越猛。 楚月淡漠地睨着,没有半分阻止的打算。 这是应该的。 如若武殿之时,她不孤注一掷,只怕会死在程洪山的手中。 好狠。 小狐狸懒洋洋地斜卧在石桌,悄咪咪地打量着这个心狠的女人。 面对满嘴鲜血的程洪山,她竟无动于衷。 不过—— 他喜欢。 越看越喜欢。 楚月狐疑地看着小狐狸,她总觉得,这小东西看她的眼神,有点儿让人恶寒。 嗯…… 改日把他的眼睛给挖了吧。 眼不见为净。 小狐狸见楚月望向自己,愈发羞耻了,别扭地看向别处,轻哼了一声。 “啪……啪啪。” 拍掌之声,络绎不绝,响彻听雪轩。 小宝从楚月腿部跃下,来到程洪山的面前,抓住了程洪山的手,“程大叔,你不要打自己嘛,宝宝不想看到你受伤。” 第74章 双职天才 程洪山耷拉着手,脸庞尽是血和泪。 “我老程愧对镇北侯。” 程洪山闭上眼睛,痛苦不已。 小宝捻着衣袖,擦了擦程洪山脸上的泪,“程大叔,你不要哭哦,宝宝会心疼的。” 嗲嗲的小奶音,几乎要把程洪山的心给融化了。 砰! 程洪山面朝楚月,一手撑地,额头猛地朝地上磕去。 “程某愿誓死效忠小主子,为小主子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余生的每一日,他都要为过去的罪孽忏悔。 楚月放在石桌的手,指尖轻敲桌面,发出一连串有节奏的音。 她垂眸观望着程洪山,并没有急着让程洪山起身。 她树敌太多,已是众矢之的。 程洪山是她的一张底牌,若要为她所用,必须挫挫程洪山的锐气。 良久,楚月才道:“我能恢复你的实力,让你重回五品武士的巅峰,不过,还需要一些时间。” 程洪山抬起满是掌印的脸,双目充斥着震惊之色。 多年来,他求医无果,修炼一途算是废了,不能再更上一层楼。 小主子竟然有法子? 等等—— “小主子,你竟是一名炼药师?”程洪山惊愕地问。 在凌天大陆,有许许多多珍稀的职业,拥有着崇高的地位。 炼药师,便是其中之一! 若想成为一名炼药师,难如登天! 而更让程洪山感到恐怖的是,就在昨日武殿,小主子还驯服了鬼泣血狼,似乎还是一名驯兽师? 双职修炼者? 这可是……百年一遇的天才! 程洪山睁大眼睛望着楚月,倒抽一口冷气。 “炼药师?” 楚月拧了拧眉,想到神农之力,便点头道:“算是吧。” 院外,一道身影伫立,沈清风微愣,诧然地看向楚月。 这…… 便是被他低估了的妹妹吗? 竟是个双职天才! “起来吧。”楚月语气淡淡。 小宝开心地扶着程洪山站起,程洪山望见小宝的紫眸,低声道:“程某倒是想起了神脉圣域的那一位王,帝尊殿下,听说他也是个双职天才,十三岁时,一连灭了十座帝国,将周围的山脉都夷为平地。” “真是天之骄子。” “听说,他也有一双极为尊贵的紫瞳。” 程洪山不由浮想联翩,这小小主子,会不会是帝尊的孩子。 程洪山干咳了声,眼神变得古怪了。 帝尊何等厉害! 他的女人,必须是最尊贵的女人。 小宝仰起头,哇了一声,满眼期待地听着。 他的爹爹,竟然这么厉害吗? 一旁的小狐狸翻了个身,姿势颇为臭屁。 “嗯?” 楚月挑起眉梢,懒声说:“再厉害,我也是他得不到的女人。” 听得此话,小狐狸险些从石桌上滚了出去。 程洪山与沈清风,更是满脸无奈地望着这个女孩。 普天之下,哪个女子不想成为帝尊的妻子? 恐怕,也就楚月会这般大言不惭了。 “阿月。” 沈清风将一个空间袋,几把晶石制作而成的钥匙,还有一把血色骨扇,俱放在了石桌。 “空间袋内有不少钱财和修炼需要的药材,你随身携带,也方便行事。” “这是镇北侯府和各处宅子的钥匙,你拥有支配权。” “这血鹰扇,能驱使镇北侯府的府兵和暗卫。” “这些都该是你的,只是我太晚交给你了。” 沈清风道:“除此之外,只要你想的,就算是天上星,哥哥都会给你。” 第75章 神农空间 空间袋,府邸钥匙,血鹰扇…… 都是至高无上的宝贝。 这些年来,沈清风把持着镇北侯留下的底蕴,苏玲珑、叶海鹏想方设法都不能从沈清风手里夺走。 而现在,沈清风心甘情愿的交给了她。 “阿月,你现在丹田已经好了,哥哥会去找办法,为你重塑武根,到时候,你就能去神玄学院了。” 沈清风如个老父亲般,“不过,你丹田被碎之事,和神玄学院息息相关。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害你的人。” 楚月眸底,闪过一道凛冽的光。 那里,才有她该杀的人! 与此同时,一封从神武叶府寄出的信,抵达神玄学院。 一个清月般的女子优雅而坐,盈盈玉手将信封拆开。 寥寥几行字,映入眼底。 她勾唇不屑一笑,掌心燃烧起一簇幽蓝火焰,将信纸烧为灰烬。 “叶楚月。” “只要有我在的一日,你只能是卑贱的尘灰,连街边野狗都不如。” “还妄想进入神玄学院?真是……痴人做梦。” “啧……” 最后一声,尾音拖得很长,极尽嘲讽! …… 叶府,听雪轩。 楚月盘膝而坐,全神贯注的修炼。 随着她修为的提升,神农戒的力量就会越来越强。 呯! 楚月眸光微亮,吐出一口浊气。 如今的她,已是炼体五段,并且能够打开神农空间了! 神农空间是一个独立的天地,面积巨大,至关重要的是,她若将其他的天材地宝放入神农空间中,可以变废为宝,还能以神农之力,幻化出更多的宝物! 楚月神识闪入神农空间,已是迫不及待的将沈清风给予的空间袋,埋在了神农空间的土地内。 这是前世所拥有的功能,楚月不敢确定,现在是否还能有用,便以空间袋试探一遍! 楚月再将神农戒内储存的力量,灌入土地。 半刻钟后,楚月扒拉开土沫,只见其中放置着整整齐齐的十个空间袋! 空间袋,是价值连城的珍稀之物! 她…… 发财了! 楚月估算了下神农戒内的残留力量,又把六脉兰芝放了进去。 这一次,没有十个之多,只多出来一株六脉兰芝。 楚月捧着十个空间袋和六脉兰芝,神识回归原体。 柜上,小狐狸斜卧,懒洋洋地打哈欠,忽而两眼瞪大,小爪子揉了揉眼睛,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叶楚月竟然有十个空间袋? 难道刚才他打盹儿的时候,臭女人又跑出去行窃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不良风气? 楚月找到在院中习武的程洪山,奖赏般分了一个空间袋给程洪山,“这个,你收着。” 程洪山跪地:“小主子,这么重要的东西,程某不能要。” “让你收,你就收着,别废话。” 楚月又取出新种出来的六脉兰芝,递给程洪山:“把这个,送去神武的地下拍卖场。” 秦芊芊失去了突破武者时的六脉兰芝,一定会去用天价拍卖! 程洪山乖巧地接下了空间袋,弱弱地看了楚月一眼。 小主子好凶! “小主子,镇北侯府的府兵和暗卫们,都很不满沈清风把权力交给你的事。” 程洪山道:“沈公子不想打扰到你,所以没有跟你说,一直在侯府安抚他们,但他们越来越暴动了,有些人都想撂担子不干了。” 这件事,对于沈清风来说,压力很大。 “我过去一趟。”楚月点了点头,道。 第76章 血鹰之主 长街以南,镇北侯府,一派热闹之景。 靶场。 成群的府兵围聚在此,一张张坚毅的脸庞,此刻写满了愤怒—— “沈公子,那叶楚月连武根都没有,炼体四段也只是很普通的实力,她根本不配成为血鹰之主。” “倒不如若雪姑娘,生得美若天仙,又善解人意,时常去慰问镇北军的伤残之人。” “我们绝不会听那个废物的话!” “沈公子,请你把血鹰扇拿回来,我们都很敬重你。” “是啊,你如果非要把血鹰之扇给叶府的女子,倒不如给若雪姑娘。” “……” 府兵们穿着统一的服饰,在浓烈的青阳下叫嚣和抗议。 靶场的前方,立着身穿玄袍的少年。 闻声,少年眼梢掠过一抹狠戾之气。 他会为阿月铺好路,阿月只要享受应有的权利即可。 沈清风神色淡漠,宛如清霜寒月般。 他迈开修长的腿,往前走了一步,冷睨这一群面红耳赤,心有不甘的府兵。 “阿月是镇北侯的女儿。”沈清风道:“除她之外,没人有资格,入住镇北侯府!” “侯爷生前在世时,还夸赞过若雪姑娘。”有府兵开口道。 沈清风拧了拧凌厉的剑眉,周身隐隐散发出骇然的肃杀之气。 正在此时,数道身影而至。 沈清风斜眸望去,紧皱着的眉头,更是宛若打了个死结一般。 最前方的黑衣男子,脸上戴着有标志性图腾的银色面具,散发出森冷的气息。 像是阴鸷的一条毒蛇。 他,即是镇北侯府的影卫首领陈云,在府中,有一定的地位与威严。 而让沈清风眸色微冷的是,陈云的身旁,还跟着两个熟人。 苏玲珑满面含笑,长袖善舞,穿金戴银如个贵妇般,但眉角眼梢没有任何逼人的锐气。 叶若雪一袭白衣,背着一方陈年古琴,微微颔首低头,似乎在与陈云说些什么。 远远望去,两人举止亲密,关系甚好。 沈清风半眯起眸子,一道杀伐之光,稍纵即逝。 敢跟阿月抢东西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沈公子。” 陈云望见沈清风,颇为忌惮,点头招呼。 叶若雪眸光微闪,“哥……” “我不是你哥。” 沈清风道:“我只有一个妹妹,阿月。” 叶若雪紧抿着殷红的唇,袖衫之下,双手紧攥,尖锐的指甲深深镶嵌进掌心皮肉。 胸腔内,早已翻江倒海,怒火滔天,但面上波澜不兴,始终平静。 “清风啊,陈将说了,我们若雪是天造之才,能进镇北侯府呢。”苏玲珑兴奋地道,“若雪也不是要跟阿月抢,毕竟都是一家人,谁来镇北侯府,都是好事。” “陈将,你把她们带来,是什么意思?”沈清风问。 陈云嗓音低沉沙哑:“沈公子,若雪姑娘的能力在叶楚月之上,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无所事事身败名裂的废物东西,统御我们血鹰!” 镇北府兵,影卫,统称之为血鹰。 苏玲珑见氛围剑拔弩张,心情有些忐忑。 她可是砸了大量的金银财宝,费尽周折,才拉到陈云这一条线。 若叶若雪能够成为血鹰之主,那也是值得的。 第77章 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靶场上的府兵们,纷纷来到叶若雪的身边嘘寒问暖。 “大小姐,你之前送给我的止血丹,特别有用。” “那些被你慰问过的伤残士兵,托我向你问个好。” “大小姐,你赶紧住进镇北侯府成为血鹰之主吧。” “这么多年来,那个叶楚月可关心过镇北军队?我们只要大小姐,才不会认她这个软弱无能的草包。” “……” 叶若雪宛如矜贵自傲的公主,浅浅一笑,轻轻点头,与四处的府兵们寒暄。 沈清风望见这一幕,眼神阴寒如冰。 “吼!” 一声狼啸,石破惊天般平地而起,直冲九重云霄,宛若洪钟雷鸣,刺激着每一个府兵的耳膜。 登时,府邸靶场,鸦雀无声。 道道目光,看向了羊肠小道。 那里—— 一头通体庞然,鬃毛赤红的鬼泣血狼,气势威武,逐而走来。 每走一步,天地仿佛都在颤动! 它的背部,躺着一个身穿红裙的少女,少女三千墨发,只随意地用一根红绳懒懒散散的绑着,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她两手环着后脑勺,慵懒如狐,眉梢风流,美眸之下覆着一层薄薄的面纱。 双腿交叉,软靴架在小狐狸的身上。 小狐狸面色发黑,咬牙切齿。 他一代帝尊,威震八方,竟沦落到给这个臭女人架脚的地步了?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围着叶若雪的府兵们都愣了。 苏玲珑迎上去,面带微笑,如个慈母般,伸出手就要去扶楚月,“阿月,你来的正好。” 楚月将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吐出,恰好丢在了苏玲珑涂满了脂粉的脸上。 “叶楚月,你——” 苏玲珑抹掉面庞的草,抬手就要朝楚月打去。 楚月双手环胸,戏谑地望着她。 苏玲珑后知后觉,想到府兵们的视线还在她身上,硬生生把抬起的手放下。 “阿月,你是镇北侯是叶家主的女儿,又是神武的镇北郡主,应该懂点礼数。” 其言下之意,暗骂楚月粗鄙无礼。 果然,陈云和一众府兵的目光,充斥着深深的鄙夷与嘲讽。 “苏姨娘虽然出身风尘,但自强不息,礼数周全,自然是比不上苏姨娘的。” 少女明眸善睐,躺在那血狼脊上,嫣然一笑。 几言几语,就把苏玲珑给堵的哑口无言,顿感羞辱。 叶楚月字字句句,针针见血。 府兵们听到这话,眼神里多多少少有些异样了。 他们都是一根筋的大老爷们,对风尘之地,总是会带有偏见的。 “阿月。” 沈清风温文尔雅,朝她伸出了手。 楚月正要抬手放上去,却感到一道杀气。 小狐狸闷闷不乐,满目杀意! 看来,等他恢复实力了,不仅要把薛城做掉,这个沈清风也不能放过! 楚月茫然了一瞬,小手落在沈清风的肩膀,隔着衣料轻轻一点,便跃身而下。 沈清风望着空荡荡的手掌,心中竟有几分失落落的。 阿月,还在怪他吗? 忽而—— 沈清风望向了血狼脊背的小狐狸,活像是个玩世不恭的二世祖般,哼了几声,还挑衅地望着他。 沈清风:“……” 阿月养的狐狸,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第78章 这个,很难吗? 小狐狸像是宣示主权般,噌的一下,飞掠而出,落在楚月的肩上,骄傲地睥睨四方。 随着楚月往前走,鬼泣血狼便乖巧地跟在身后。 影卫首领陈云和府兵们,都在叶若雪的身旁。 如此,楚月倒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 叶若雪看了眼五阶之强的鬼泣血狼,又看了看灵气十足的小狐狸,顿生妒意。 灵魂几欲撕裂,扭曲! 叶若雪扯了扯唇,漫不经心地说:“我来侯府,就是为了看看大家,至于血鹰之主的位置还是留给月儿吧,毕竟她才是侯爷的孩子。我不会跟月儿抢的。” 府兵们面色大变。 “大小姐,你不要有任何的负担,我们侯爷早就说过了,血鹰之主的位置,有能者得之。” “张兄说的是,那叶三小姐,像是有能者吗?金銮殿上,也不过是侥幸,会嘴皮子功夫而已。” “无情冷血的战场之上,谁有功夫听你动嘴皮子?” 府兵们热情高涨,恭维叶若雪。 好似,叶若雪是天选之女,金枝玉叶,叶楚月不过是践踏在足底之下的泥泞。 叶若雪拧眉:“凡事,得名正言顺才好。” “大小姐,只有你才能名正言顺,旁的人,只会不伦不类。” 沉默良久的陈云,淡淡地瞥了眼楚月,楚月正在把玩着合拢的血鹰扇。 陈云冷哼一声,目光轻蔑,阴阳怪气地说:“血鹰扇蕴含灵力,只有真正的血鹰之主,天选之人,才能将其打开。一介废柴之躯,没有天道机缘的人,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开启血鹰之扇,统御吾等镇北部下!” “啪嗒!” 很清脆的一道声响,突兀的响起。 顷刻,府兵们循声望去。 陈云机械般地扭头看向楚月,面具下的脸色都僵住了。 便见楚月轻轻松松打开了赤红的血鹰扇,对着小狐狸摇了摇,再无辜地望着陈云。 扬起一抹粲然的笑,天真无邪地问:“这个,很难吗?” 陈云的表情僵住。 苏氏母女更是脸色铁青,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看到的。 四周聚集的府兵们,一个个惊得嘴巴张大,仿佛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沈清风微怔,旋即狂喜。 楚月能把血鹰之扇打开,出乎他的意料。 “看来,阿月是命中注定的血鹰之主。”沈清风沉声说。 “这证明不了什么!” 陈云酝酿一番措辞,冷笑:“血鹰扇是镇北侯留下的灵宝,她身上流着侯爷的血,能打开,也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月儿能够打开,我就不来凑热闹了。” 叶若雪道:“月儿是我的妹妹,我也希望她好。” “若雪去慰问伤残士兵,用府上的钱去救济贫穷的士兵们,也不是为了要得到什么。” 苏玲珑意有所指地说:“这孩子外冷内热,心地善良,还有一颗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心。” “月儿,你别怪你大姐,她不会跟你去抢血鹰之主的位置。”苏玲珑说得苦口婆心,情真意切,脸上的表情惟妙惟肖,使人不禁动容。 第79章 名满京城的废物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争不抢,只有一颗善良的心。”苏玲珑颇为感叹。 等苏玲珑把话彻底说完后,叶若雪才颦了颦眉,说:“娘,那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不必说出来。” 这话一出,府兵们更是两眼放光,崇拜而钦佩地望着叶若雪。 一个个热血沸腾,恨不得立马认叶若雪为主。 小狐狸的爪子立在楚月的肩膀,嫌弃地看着他们:“这群人都是白痴吗?连这种小伎俩都看不出来?” 楚月风轻云淡,神情自若。 府兵们都是一心修炼,特别耿直的莽汉,不懂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花花肠子。 “够了!” 沈清风喝道:“叶若雪,你们母女的心思,别人不知道,我知道。现在,立刻滚出镇北侯府!” “沈公子,她们是我邀请来的客人。” 陈云不甘示弱,与之针锋相对。 沈清风周身气势大开,如激流风暴,震荡天地间,“陈云,你想死?” 陈云不闹不怒,语气地平缓地说:“侯爷在世时说过,谁若想成为血鹰之主,必须在我手中,扛下十招。今日清晨,大小姐已经在靶场扛下了十招,侯府的府兵们都看得真真切切,没有半点放水。” “沈公子,我就问你一句,她叶楚月,这个名满京城的废物,敢吗?” “她敢吗?” 陈云的嗓音陡然拔高,洪亮有力,像是在嘲讽叶楚月。 成百上千的府兵们,目光全都汇聚了在叶楚月的身上。 他们料定了,叶楚月是不敢的。 陈云可是影卫的首领,实力高超。 虽说扛下招数时,不可使用武道气力,但对付叶楚月,比捏碎一只蚂蚁还要轻松。 叶若雪道:“陈将,月儿年纪还小,之前生产时留下的旧疾影响身体,只怕不能扛下你的招数。” 此话一出,赫然间,愣头青般的府兵们才想起了一件惊世骇俗般的丑闻。 思及此,他们的内心更加排斥叶楚月了。 叶若雪真挚地望着楚月,平静地说:“阿月,我只是想试试我能不能扛下陈将的十招,并非有意争夺。” “废话真多。” 身着红裙的女孩,懒洋洋地靠着一棵树。 话落,她走了一步,伸了个懒腰,曲线毕露。 斜阳洒落在她的身上,宛若镀了一层金边。 神圣,贵气,似那遗世独立的谪仙。 隐隐间,还透出一抹凌厉的锐气!如一把锋利的剑刃! “叶楚月,你什么意思?”陈云问道。 楚月把小狐狸塞进了沈清风的怀里,径直走向靶场的正中心。 来到中央之处。 她独自一人,红衣如火,在偌大的靶场。 长袖灌风,明眸生辉。 她望着陈云,轻嗤,张扬地道:“十个招数算什么,你过来,老子跟你赌上一条腿,怎么样?” 围聚于此的每一个人,俱是倒吸冷气,眼睛瞪大的滚圆,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猖獗而明媚的女孩。 她在说什么? “阿月……”沈清风忧心忡忡。 女孩冷漠的瞥向他,他竟停下来,一动不动。 “陈云是吧?” 楚月扬起下颌,面纱和红裙在风中微扬。 却见她,赫然道: “既然不是废物,那就给老子滚过来。” 第80章 让你三招又何妨? 偌大的靶场,似乎只有那一抹刺目的红。 张扬狂妄的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刺激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尤其是影卫首领,陈云! 陈云咬牙切齿,额头之上青筋暴起,满腔怒意似要破体而出,将那清瘦的女孩给绞杀为齑粉。 他身为影卫之首,何曾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废柴给挑衅! 陈云残忍一笑,迈开步伐便往前走去,气势十足,威仪尽散。 “叶楚月,看来,你今天要把这条腿,交代在这里了。” 陈云满目肆虐,残酷地说道:“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说罢,陈云扭动了数下脖颈。 骨骼碰撞间,发出了‘啪嗒’的声响。 即便是青天白日听来,也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陈云乃是血鹰的一把手,名副其实的武者,就连程洪山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陈将,月儿那孩子还小,你可不要用力过猛。”苏玲珑惺惺作态。 叶若雪垂下美眸,掩去一抹凌厉的杀意。 唇畔,却是不自觉地上扬。 她真想看看血溅三尺,叶楚月断一条腿的场面。 想想,就有些热血沸腾,迫不及待了。 旁侧,沈清风抱着小狐狸,浑身都已僵住,小狐狸更是宛如炸毛般,飞也似的逃离了沈清风的怀抱,甚至还在一旁的梧桐树下,开始干呕…… 沈清风:“……” 一会儿后,沈清风便担忧地望向女孩。 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阿月被陈云废了一条腿的—— 靶场,中央。 清风拂过,掀起了女孩的裙摆。 她风流慵懒,美目澄澈,戏谑地望着陈云。 不多时,一名府兵搬运而来一块巨大的鸦青色玉石。 此乃乾坤石,用来屏蔽修炼者体内的灵力的。 武道一途,并不能过分依靠天地灵力,故而,大多数的切磋,都会用到乾坤石。 正因如此,楚月才会不可一世的嚣张。 这个时代的弱肉强食在于,武道精粹,天地气力,但若以乾坤石屏蔽之,单纯硬碰硬,在古武一道,她所向披靡,无人可比! 乾坤石摆放之后,便见长空之中,流动着丝丝缕缕的鸦青烟雾。 如梦似幻般。 楚月试了试储存在腹腔的天地灵力,果然很疲软,几乎一丝也使不出来。 楚月低着头,红唇扬起了笑。 肉搏啊…… 是她最擅长的! “叶楚月,看在你是镇北侯女儿的份上,我让你三招。”陈云骄傲地道。 他坚信,让叶楚月三招,他也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毕竟,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结局早已注定的战斗。 只是他想要快点解决此事,不想在一个草包身上浪费时间罢了。 陈云的眼底,闪烁着嗜血的光。 他要废了叶楚月的一条腿! 一个身躯不健全的人,是没有资格成为血鹰之主的。 “让我三招吗?” 楚月轻嗤,“你,确定吗?” “你一介废躯,让你三招又何妨?”陈云道:“不过,这是看在死去的侯爷的面子上。” “是……吗……” 第81章 承让 女孩缓缓地抬起了头,额前几缕碎发垂下,一双杀戮血眸,寒芒乍现,雷霆爆裂! 倏然—— 她脚掌踏地,飞掠而出,身如轻燕般,竟横在了半空。 那一刻,宛如离弦之箭,速度之快,只见残影和刺骨狂风。 陈云下意识地抬头,却见头顶上方,少女一脚踹来! 脚掌软靴,由下往上,勾着陈云的下颌,用足了劲道! 陈云八尺身躯竟然站立不稳,摇摇欲坠,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猛地抬手捂住了胸膛。 眼前倩影消失不见,楚月出现在他的身后,与其背对着背,低着头,嗜血的笑: “第一招。” 众人双目瞪大,震惊不已。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看见楚月拽住了陈云的手,往上一提。 宛如过肩摔一样的姿势,将陈云给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陈云摔得面容扭曲,脏腑欲裂,就在他挣扎着要起身的时候,一只软靴,踩在了他的脸颊。 “第二招。” 女孩的声音很低沉,宛如地府阎王,人间修罗。 更似那断头台的刽子手,双手染尽了血腥与罪孽! 陈云的身体在楚月的足下,像蝤蛴般挣扎蠕动。 可—— 让他感到惊悚和崩溃的是,他一个成年男人,使出了浑身的力气,都挣脱不掉束缚! 楚月的软靴踩在陈云的面颊,脚掌扭动了几下,再用力道,使得陈云的后脑勺下陷。 靶场的地,是用天云石堆砌而成。 而天云石素来有固若金汤一说…… 她足下用力,竟使天云石裂开了? 须知,她的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的气力波澜,仅仅只是依靠自身的劲道…… 陈云的后脑勺,一地血泊。 楚月耸了耸肩,摇摇头:“真弱呢。” 说完,她的眼中寒光稍纵即逝,电闪雷鸣之时,她收起了脚,拽着陈云的头发,将其抓起,再朝地上丢去! 陈云的腿碰撞地面,在楚月的劲道下,竟以诡异奇特的姿势折断。 咔嚓。 咔嚓。 骨头断裂。 “啊啊啊啊!” 陈云痛苦不已,生不如死,登时曲着腿凄声大喊。 惨叫声传遍四野。 楚月收起了腿,盈盈一笑,“第三招。” “陈将,承让了。” 出手,狠辣无情,一击毙命! 她将人的腿骨给裂开了,竟还轻描淡写,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最可怕的是,三招之内,她就解决了陈云,还是这么的干净利落。 一时,激起千层浪。 眼下,一片哗然。 府兵们望向女孩的眼神,不再是鄙夷,不屑,而是满目惊骇。 这个女孩身上所展现出来的狠戾,连他们这些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的都感到头皮发麻。 陈云面色苍白,痛苦到脊背汗水潸潸而流。 烈日之下,他的双眼费力地睁开成了一条缝儿,只见女孩背对着他,那一身气势,令人胆寒。 陈云心惊肉跳! 他仿佛看见了多年以前,驰骋沙场的镇北侯! 此刻,梧桐树下眯眯眼的小狐狸,翘着二郎腿,两只爪子抱着后脑勺,颇为悠闲自在。 轻哼了声。 不愧是他看上的娘们。 够野。 够味。 够上道! 第82章 饮胆尝血,苟且偷生 沈清风目不转睛。 他的视野之中,天地之间,再无他人。 只有那么一道身影。 宛如裁决众生,睥睨百鬼的王。 她往那里一站,就连风声都在惶恐惧怕。 沈清风张了张嘴,良久,却只是发出了一道轻笑声。 他的阿月,真的是…… 小狐狸突然警戒地望向沈清风,一脸的不高兴,浑身都冒着敌意。 脚步声响起,女孩从靶场中央走来,小狐狸撞进了楚月的怀里。 楚月抱着小狐狸,眼神有些茫然。 这小东西,怎么突然像是很委屈且不高兴? 小狐狸一言不发,在楚月的怀里蹭了蹭。 闻着女孩身上的清香,他有片刻的舒心。 他很喜欢,在她身边的感觉。 很微妙,也很美好。 楚月微微一笑,眼神温柔,伸出手揉了揉小狐狸,狠狠撸了一顿。 “阿月。”沈清风满眼欣喜,就连说话的语调,都是无比轻快的。 “嗯。” 女孩懒懒的声线,有些风流惬意。 沈清风听着,很舒服,心脏仿佛都跳漏了一拍。 他望着楚月的眼眸,那浓密的睫翼,在眼下遮出了淡淡的青灰色。 一双罥烟眉,眉梢微挑,自带七分妖冶。 忽然之间,他有一种冲动,想要摘掉这面纱…… “陈将受伤了,把他带下去医治吧。”楚月撸着小狐狸,轻叹一口气,惋惜地道:“陈将身受重伤,我身为血鹰之主,真是深感痛心呢。” 费力挣扎,大口吐血的陈云:“……” 一脸懵逼的众人:“???” 姑娘,能要点脸吗? 这陈云,不是被你给打成这样的吗? 出手的时候,毫不留情,这会儿倒是又痛心又惋惜了? 靶场四周,一众的人,跟着风中凌乱,无语至极。 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女子! “陈将的腿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侯府之上,影卫四下,都是要用人的时候。” 楚月再道:“陈将还是安心养伤比较好,至于影卫首领一职,暂时交给他人吧。” 陈云目眦欲裂,瞪大了眼睛,挣扎着就要起身。 他想要说话反驳楚月,奈何一开口就吐血,咬字不清,半不出一个字来。 这个女人!竟然想要卸他的权! 沈清风微愣,旋即惊喜。 这雷厉风行的铁腕手段,真狠! 一来先把陈云给废了,再直接换人! “陈将受伤,的确可以先让旁人暂代其职位。”沈清风连忙附和道。 说是暂代,但明眼人都清楚,一旦新官上任,这陈云就彻底是过去式,再无翻身之日了。 “阿月觉得,何人比较适合,新首领一职?”沈清风问。 楚月抬手,挑起一根长指,指向了最边缘沉默寡言的一个少年。 在众多府兵之中,这位少年显得很是木讷干瘦。 楚月一进侯府就注意到了,只有他,没有去恭维叶若雪。 而让她颇有兴趣的是,在她废了陈云之后,这少年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的年纪很小,看起来也容易受欺负。 但楚月似乎看到了,他眼底深处的野心。 饮胆尝血,苟且偷生的野心。 第83章 九等贱奴 少年的刘海很长,很厚重,整片额头都被遮住了,就连眼睛也遮了一半。 看起来不大精神。 他坐在靶场的铁石上面,穿着侯府的服饰。 闻言,他抬起头,目光颤动。 影卫首领,他吗? 少年咽了咽口水,震愕地看着楚月。 他始终是米粒之辉,卑微,低贱,在这世上苦苦挣扎。 从未有人,相信过他。 “过来。”楚月喊道。 半晌,少年才后知后觉地起身,来到了她的身边,有些拘谨地后退了数步。 “你叫什么名字?”楚月问。 “夜孤城。”男孩像是很多年没有说过话了,声音暗哑,说得很费劲。 孤城…… 楚月微愣。 这片异世,对取名之说,非常封建。 这个少年的名字,听起来不太吉利。 “他不行。”有个年纪较大的府兵,突然严肃地说。 其实看过了陈云和叶楚月的切磋,府兵们都不是那么的抗拒叶楚月了。 楚月问道:“为何?” 不等府兵回话,便见男孩掀起了额上的刘海,将整张脸露出来。 俊美,妖孽,还有一丝隐约的危险! 男孩的双眼,宛如琥珀般清澈,却像受伤的野兽,有着对人间的憎恨。 而让楚月瞳眸剧烈猛缩的是,男孩的额头,用刀子残忍雕刻出了一个血色的‘奴’字。 “因为,我是九等贱奴。”夜孤城语气平和地说:“我没有资格,担任首领一职,请小主子,另选他人吧。” 在凌天大陆,人是有阶级划分,且被分为三六九等的。 其中,八等是猪狗不如,九等则是贱奴,不论在哪个地方,都抬不起头来的。 一旦被烙上了九等贱奴的印记,那么,终生贱奴,人人可欺! 夜孤城低下了头,那厚重的刘海,又遮住了额头和漂亮妖冶的眼睛。 他恨不得把自己变作一粒灰尘,躲藏在无人问津的阴暗里。 沈清风凑在楚月的耳边,说:“他是北寒帝国的最后一个皇子,也是最后一个子民,曾叫夜惊鸿,这个名字,是他自己取的。” 坟冢万道,孤城一座。 所以,取这么一个悲伤的名字吗? “就他了。”楚月说道:“凌天大陆和神武帝国,并没有任何一条律法明文,规定九等贱奴,不可为职! 夜孤城深深地望着她,眼底涌动着复杂之色。 “叶三小姐,让一个九等贱奴为影卫首领,会被人耻笑的。”有府兵道。 楚月勾唇一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今日他为九等贱奴,怎知来日不可踏足万人之巅?” 这一句话,让夜孤城沉寂多年的心,猛地遭受撞击。 冰凉了许久的血液,好似,有些滚烫如火? 他望着女孩的眼眶微微发红,如鲠在喉。 万人之巅吗…… 他的眼中,有一抹向往! 楚月望向他:“你愿意吗?” “我……”夜孤城喃喃许久,坚定如铁:“愿意!” “当你跨出第一步,翻山越岭,也不过是个时间的问题而已。”楚月说道:“明日再见,把你的头发梳上去,一日为九等贱奴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一生一世,都为贱奴。” “首先,你要堂堂正正走出去,不惧任何一道目光!” 第84章 这是什么级别的怪物? 夜孤城恍然如梦,袖衫下的双手,缓缓攥紧。 荒芜的心内,涌出了一丝炙热。 事至此,府兵们多有不满,不过也只是小声嘀咕,悄然怨怼。 陈云都那个惨况,他们的两条腿,都不够给叶楚月废的。 靶场之上,苏氏母女神情无比难看。 苏玲珑怎么也想不到,影卫首领的腿,都会被废了…… 一想到她花了大量钱财,孤注一掷,却是这么个结果,便肉疼不已。 叶若雪眸光微凝,满腔怒意。 她距离血鹰之主只有一步之遥,没想到棋差一招,被叶楚月占尽先机! “阿月,你成为血鹰之主的第一日,可以操练侯府的府兵。”沈清风微笑道。 “嗯,围绕靶场,跑个两百圈吧,另外,乾坤石依旧放在这里,擅用体内气力作弊者,杖责八十。” 楚月话音一落,整个靶场都沸腾了,一个个府兵们更是不满。 “我跟你们一起,没有跑完的,不准进食,不准休息。” 言罢,她便迈开腿,在靶场之上跑起来。 虎虎生威,步伐矫健。 楚月身后,不多时便来了一人,夜孤城紧跟着她,狂奔在靶场。 其余的府兵,都是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们,见此,都不再懈怠,开始跑了起来。 他们默契十足,想着叶楚月一介女流,在乾坤石的屏蔽下,肯定坚持不到两百圈,只怕两三圈就气喘吁吁了。 只要叶楚月停下来,他们就能正大光明的不干了。 而让府兵们目瞪口呆的是,那少女宛如有源源不断的体力,围绕着靶场匀速的跑。 一圈。 两圈。 …… 十圈 …… 五十圈。 府兵们体力消耗过度,在斜阳下大汗淋漓,反观叶楚月,速度不曾减弱,跑了一圈又一圈。 数百个府兵,也就只有夜孤城能咬牙坚持,没被楚月给甩开。 很快,楚月跑完两百圈,接过沈清风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汗。 “不错。”楚月望向停下的夜孤城,赞赏道。 夜孤城低着头,腼腆的笑。 数百府兵瞠目结舌,他们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靶场上零零碎碎的府兵们,都想撂担子不干了。 就在这时,楚月擦完汗,蹲身卷开软靴,从两侧脚踝分别取出四块黑色铁圈,又掀开袖子,将里面的沉重铁圈拿掉。 一共二十块铁圈,密密麻麻,铺盖在地面。 沈清风张开了嘴,顿感惊讶:“阿月,你一直戴着这玄武黑铁?” 玄武黑铁,小小一块,重量十足。 军队的士兵们为了挖掘潜力,突破自身,在训练时会戴上一两块。 可怕的是,叶楚月足足戴了二十块! 正常人只怕寸步难行,骨头都会被压垮来。 她倒是好,不仅废了陈云,还跑了两百圈。 这是…… 什么级别的怪物? 府兵面面相觑。 看着地上的玄武黑铁,一个个肃然起敬,自叹不如,都不敢有片刻的偷懒了,像是打了鸡血般,卯足了劲,拼了一条命也要把两百圈跑完。 小狐狸窝在鬼泣血狼的脊背,吊儿郎当地看过去。 紫眸,划过一抹深色。 这女人心思缜密,步步为营,最后拿出玄武黑铁的杀手锏,让人甘拜下风,不得不服。 同时,她也彻底坐稳了血鹰之主的位置。 文能金銮殿上舌战群雄,武能痛打秦芊芊,怒废陈云! 而小狐狸的身下,鬼泣血狼两眼狂热。 它的主人,不论何时何地,都是最为瞩目的存在! 第85章 没忍住,一不小心就突破了 小狐狸的小爪子摸了摸下巴,双眸泛过危险之色,狐疑地看了眼座下的鬼泣血狼。 那一刻,鬼泣血狼头皮发麻。 “二位,没什么事的话,就离开镇北侯府吧。” 沈清风面无表情,出声冷酷。 叶若雪动了动红唇,欲言又止。 府兵们都在靶场跑操,没人关心叶若雪的去留。 几番挣扎后,苏氏母女狼狈地离开了镇北侯府。 “阿月,夜孤城的身份成为影卫首领,恐怕难以服众。”沈清风低声道。 楚月坐在石墩之上,懒懒地看向他,“传令下去,不服的人,灌满春.药拖出去,剥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看谁敢不服?” 沈清风:“……” 夜孤城侧目,深深地望着风轻云淡的女孩。 这种手段,恐怕也就只有她才能想出来了吧。 果不其然,府中影卫们听说九等贱奴要代替陈云,成为自己的首领,都不肯善罢甘休。 而当听说叶楚月下达的命令,全都跟吃了苍蝇一样。 贱奴……就贱奴吧…… 总比灌着春.药去大街上裸奔好吧? 是夜,月光皎洁,清辉洒在靶场。 府兵们陆陆续续跑完,全都瘫倒在地,半死不活的。 沈清风道:“阿月有令,跑完者不可休息,必须修炼半个时辰。” 一众府兵们看着在靶场修炼的少女,心中疑惑,这靶场放置着乾坤石,屏蔽了天地灵力,她是如何修炼的? 直到最后一个府兵跑完,乾坤石才被搬走。 没有了乾坤石的屏蔽,天地灵力呼啸而至。 府兵们盘膝而坐,才一会儿,就发现心旷神怡,精神抖擞! 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叶楚月的两百圈跑操。 呯!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府兵们纷纷抬头,不约而同看向了同一个地方。 月色之下,狂风微扬,银色光柱拔地而起,古老的金色符文,流动着温暖的华光。 “小主子竟然突破炼体六段,听说她昨日还只是炼体四段!” “我的二舅姥爷他亲爹,这突破速度,也太快了吧。” “呯!” 又一道声音响起,流动的金色符文,愈来愈多。 炼体七段! 靶场四周的人们,震惊到呼吸急促。 一瞬之间,连破两段? 呯! 炼体八段! 数百府兵早已忘记了两百圈的累,一个个都在怀疑人生。 这真是人能够达到的修炼速度吗? 楚月缓缓睁开眼眸,目光凛冽如宝剑出鞘,轻呼出了一口气。 有神农之力护体,炼体十二段,她能毫无压力的突破。 只是她为了精益求精,脚踏实地,刻意遏制了自身的实力。 压在八段,才能厚积薄发。 毕竟,她还得重塑武根! 楚月一扭头,便发现所有人都惊愕地望着她,隐隐间似乎还有崇拜的冲动。 “咳……” 她低咳了一声,微笑:“抱歉,没忍住,一不小心就突破了。” 她也想低调,奈何实力不允许。 懵了的众人:“……” 他们的小主子,竟是个如此做作的女子吗? 沈清风宠溺地望着她,温柔的笑了笑。 第86章 殿下,老奴来救你了 此后—— 楚月每日都会来到侯府靶场,带着几百个大老爷们跑操。 圈数不断增加。 虽说过程很痛苦,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府兵们的整体实力,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而接触一段时间后,他们非但没有排斥楚月,反而打心底里的敬佩。 除此之外,楚月便是专注于开发神农空间。 至于小宝,程洪山带得越来越得心应手,颇有奶娘的架势。 苏氏母女对她恨得牙痒痒,但也只能眼看她风光万丈,而无能为力! —— 这日很晚,夜黑风高,血雾宛如涟漪般,在空气中流动,长安城的每一个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梦乡。 最为诡谲的是,迷雾正浓,就连悬在夜幕的一轮月,都成了红月! 一个霜眉雪发的老头,身手敏捷地溜进了听雪轩中。 他推开门,便道:“殿下,老奴来救你了。” 突地,糟老头儿如遭雷击般,整个人浑身都僵住了。 映入眼帘的,是很荒唐的一幕。 他的殿下,软软糯糯的一团,正被一个凡夫俗女抱在怀里? 那女孩休息的时候,脸上也戴着面纱,侧身躺着,将小狐狸紧紧地抱在怀中,把头埋在小狐狸的毛发之中,睡得安稳香甜。 白发老头怔了怔,随即反应了过来,勃然大怒:“放肆!区区凡女,也敢染指我们殿下!” 眼见着老头就要上前出手,楚月怀中的小狐狸,才惺忪地睁开了眼,没好气地说:“滚——” "殿……殿下?"白发老头只觉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他的殿下,怎么成了一介女流的玩物了? 这还得了? 一阵风从窗棂吹拂而来,掀开了一道轻纱。 白老头这才看见角落里睡着的小孩,粉雕玉琢,肉嘟嘟的如个水晶包。 白老头傻眼了。 “殿下,你什么时候背着老奴生了个儿子?”白老头脱口而出,比被雷劈了还要惊吓过度。 这小孩,与殿下儿时,几乎一模一样。 白老头还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打开眼睛的方式错了,才看到这么惊人的一幕? 小狐狸贪恋女孩的怀抱,始终不肯离去,虽然被楚月给勒的有点儿喘不过气。 他懵了会儿,循着白老头的视线,目光落在小宝身上,脑子里有个很疯狂的想法…… “老东西,你是说,这小屁孩,是本尊的孩子?”小狐狸问。 “难道不是?”白老头懵了,这种事,不应该是亲爹更清楚吗? 小狐狸的摸了摸下巴,一脸沉思。 五年以前—— 他有过一段空白的记忆,不论找了多少办法,都记不起来。 难道说,那段记忆里,他把自己的清白给丢了? “这件事,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夜墨寒的声音,变得低沉森然。 白老头打了个寒颤,弯下腰来:“殿下放心,殿下有妻子孩子的事情,不会传到圣域去。” 什么妻子孩子的,真的是…… 小狐狸两颊发红,眼中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原来五年前的那个人,是他。 小宝的爹,也是他。 真好。 第87章 乖,不怕哦 下一刻,小狐狸又开始多愁善感了。 这五年,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若他早点得知此事,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欺负了。 白老头站在榻子前,呆若木鸡地看着小狐狸,一下子欣喜若狂,一下子忧愁悲伤。 怎么几日不见,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殿下,都开始伤春悲秋了? “殿下,圣域那里不太平,老奴为你解除封印吧。”白老头就要使出气力波澜,却见小狐狸恶狠狠瞪着他。 “封印暂时不用解除。”小狐狸说。 白老头又懵了。 以他对殿下的了解,殿下最讨厌这狐狸形态了。 早在殿下幼年时,被下了诅咒,一旦封印,就会变成狐狸模样。 对于一代帝尊来说,这是毁灭性的侮辱,殿下从来都很反感,现在怎么还不想解除封印了? 白老头百思不得其解,灰浊的眼眸里都是疑惑之色。 难道,殿下有受虐倾向? 之前他听神脉圣女柳红衣说殿下封印了自个儿,还将信将疑,这会子亲眼目睹,才知道什么叫大开眼界。 “本尊在神武帝国的事,不要告知任何人,就说本尊闭关了,拒不见客。”小狐狸一本正经地说。 “是。” 白老头望了眼楚月,神情古怪。 “殿下,此女,配不上你。”白老头说:“神脉九洲都在传你和柳圣女的婚事,就连圣域老祖宗,都对柳圣女赞赏有加。” “柳圣女,是谁?”小狐狸皱着眉,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有这么个人…… 白老头愣了。 人姑娘为你出生入死,还生得倾国倾城,国色天香,殿下竟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半晌,小狐狸恍然大悟。 圣域境内,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来着? “唔。” 榻上的女孩仿佛做了噩梦,黛眉紧蹙,小脸苍白,额上溢出了汗珠。 她的整个身体蜷缩在床榻,抱着小狐狸的双臂,越发用力,双手冰冷,浑身发颤。 小狐狸眸底一片担忧,哄小孩似得,抚了抚楚月的后背,嘴里还安慰:“乖,不怕哦。” 白老头:“……” 这还是他家帝尊殿下吗? 他是不是走错地方,认错人了? 在小狐狸的安抚之下,女孩渐渐变得平静。 楚月做了个噩梦,梦中,遍地血腥荆棘,白骨堆积成山。 “殿下。” 白老头语重心长地道:“这个女子,实力太弱,身份卑微,而且没有武根。就算你想把她带去圣域,她也会被各方追杀的。” “不急。”小狐狸缓声道:“本尊会为她扫平一切,让她高枕无忧,平安顺遂。” 白老头蹙起了花白的眉,他从未见过殿下对哪一个女子,这般认真,又这般温柔。 竟那么的有耐心。 殿下对他都没这么耐心过。 突然间,就有点儿惆怅了,有些嫉妒榻上的女孩。 “殿下……”白老头还想说些什么。 “滚。” “好嘞。” “……” 白老头吓得屁滚尿流,消失在听雪轩。 他离开后,长安城中的血雾亦是消失殆尽,还有天穹的那一轮红月。 传闻,帝尊座下有十二位护法长老,实力之强,可劈山断海,只手遮天。 屠灭帝国,也只是弹指间的事。 其中一位白护法,更是武力滔天,纵横四海,八荒六合内,无人敢与之匹敌。 扭转乾坤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 第88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白老头走后,小狐狸美滋滋地窝在楚月怀里,细嗅女孩身上独有的冷香。 突地,小狐狸眼底寒光乍现,杀机四起。 该死! 竟忘了让那老东西把薛城和沈清风给做掉。 哦,还有那头血狼。 这女人每次都对那头狼很温柔! 小狐狸越想越气。 一头臭狼,也配与他争宠? —— 次日。 黎明的第一缕破晓曙光,洒落在莽莽帝国。 楚月醒来时,发觉小狐狸格外的乖巧懂事,不仅把衣裳靴子给她放好,还在桌前倒了一杯茶。 “女人,你该感到荣幸,本尊第一次给人沏茶。”小狐狸一双爪子环胸,吊儿郎当地望着她,像是在等待夸奖。 楚月拧眉。 是她的错觉吗? 怎么觉得这小狐狸看她的眼神,很是恶寒? “娘亲,要抱抱。” 小宝迷迷糊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奶声奶气的。 小短手和一双小短腿齐齐并用,爬下了床,赤着双脚丫子,蹬蹬蹬跑到楚月的面前,揉了揉小腹,梗着脖子说:“娘亲,宝宝饿。” 不过几日的时间,小宝活泼了许多,在她面前,也不再小心翼翼了。 这让楚月很欣慰。 只是—— 楚月睫翼轻垂,眸色微黯。 她原想着,等丹田、武根修复完毕,把镇北侯家产拿到手后,一个人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现在,她有了羁绊,眼前这个水晶包般的小孩,好像已经扯动了她的心。 “臭小孩。”小狐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月立即回过神来。 却见小狐狸拿着靴子放在小宝面前,生气地看着小宝。 “地上这么冰,入了寒气怎么办?你说你,你怎么当娘的,都不知道关心他。”小狐狸没好气地说。 “小狐狐,你是让宝宝穿鞋吗?” 小宝眼眸晶亮,将小狐狸取来的鞋乖乖穿好。 楚月则是愈发疑惑了,这小狐狸,怎么突然间跟吃了春.药一样,这么关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孩子他爹呢。 楚月摸了摸下巴,眯起眸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看着小狐狸的眼神里,骤闪一道危险之色。 小狐狸望向被自己伺候好的娘俩,心满意足地拍了拍爪子。 “这是什么?” 楚月发现桌面的边角,有一张泛黄的宣纸。 还不等小狐狸阻止,楚月就拿了过来,发现上面写着薛城、沈清风的名字,甚至连鬼泣血狼都有。 笔迹歪歪斜斜,很不工整。 “你写的?”楚月狐疑地瞅着小狐狸。 小狐狸闷哼了一声。 讨厌的人,都要记在小本本上,下回交给白护法,一并解决了。 “你爱上了沈清风?还是薛城?” 楚月正正经经地分析:“这个有违人伦,不被世俗所接受,你还是尽早放弃吧。小狼也不错,只是它是个公的,不太好。” 小狐狸:“……” 这女人的天灵盖下面,究竟在想什么? “娘亲。”小宝咕噜咕噜喝了口水,眼睛水汪汪,滚圆滚圆的:“宝宝要跟着程大叔好好修炼,程大叔说,帝尊爹爹很强大,宝宝一定要好好努力,等变得更加优秀了,再去找帝尊爹爹!” “好。”楚月温柔道。 第89章 抱歉,我来迟了 一个时辰后,程洪山带着小宝去了侯府靶场修炼。 对于小宝的身份,一群府兵们难以接受。 但小宝生得精致,粉雕玉琢,又极为懂事。 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府兵们竟都心生欢喜,一口一个“小小主子”,喊得那叫个亲切。 苏氏母女走进侯府,来到靶场,却看到一群大老爷们围着小宝转,叶若雪皱了皱眉。 “这小野.种,像极了她娘,小小年纪,就知道勾.引人。”苏玲珑咬牙切齿地说。 叶若雪微抬下颌,“不急,神玄的那一位,不会这么轻松就放过她。” “也是。” 苏玲珑冷笑:“先让她嚣张几日,武比之上,芊芊也会废了她。对了,蓬莱帝国外祖家传来了消息,你二表姐进入神脉九州的圣域,是帝尊的区域。一夜之间,蓬莱在诸侯国之间,提升了地位。” “那我也得加把劲了。”叶若雪说。 “你二表姐一向最疼你,你被那个叶楚月这么欺负,她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嗯。” 叶若雪缓声道:“今日晚上,拍卖场有六脉兰芝,芊芊约了我一同过去。” “听说七皇叔也会过去,雪儿,你可得抓紧一点。” “……” 叶府。 听雪轩, 楚月神识进入神农空间,埋头苦干,辛勤种植。 空间袋、星辰铁、六脉兰芝…… 经过她的不懈努力,足足有三十个空间袋,十块星辰铁,十株六脉兰芝。 楚月望着面前一堆,自己打下的江山,颇为感叹。 要不是能力不够,她真想把那神脉的帝尊,也拿过来种一下。 想一想,一代帝尊,给她打下手,卖苦力,简直不要太拉风。 夜。 月明风清,微微凉。 楚月拿着程洪山从集市上购买的药剂,把小狐狸染成了白色,就连眼珠子都变成了琥珀般的深棕。 远远望去,宛如一只慵懒贵气的猫儿。 她换上一袭红裙,将程洪山购来的面具戴上。 面具纯金之色,边沿雕镂着彼岸花的图腾,只覆盖了半张脸,另外半张倾城之色,露在外面。 楚月换衣时,对小狐狸没有任何的避讳。 他倒是有点儿正人君子的表率,背过身去,嘴里还不高兴地嘀嘀咕咕:“臭女人,你懂不懂男女有别,下回不可以在别的男人面前换衣。” “你是男人吗?” 楚月疑惑地问。 小狐狸:“……”这话,他没法接! 他生气地回头看,楚月背对着他,正在穿衣。 裸露的背部肌肤和两条雪白的手臂,都是密密麻麻的血色伤痕。 触目惊心! 痴傻的这五年里,不知遭受了多少顿毒打。 叶思雨、秦芊芊…… 这些人下起手来,丧尽天良。 小狐狸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嗜血。 这个女孩,到底吃了多少苦…… 都怪他。 “抱歉,我来迟了。” 楚月身后,传来夜墨寒低沉压抑的嗓音,楚月将腰封系好,不解地看着他。 “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永远不会! 谁敢动他媳妇一根毫毛,他就碎其骨骸,诛他九族,连祖坟都给刨了!! 第90章 家妹性子软,怕生 楚月懒懒地望着小狐狸,暗自思索,自言自语般轻喃:“难道,狐狸也有发.情期吗?” 她只知猫儿会有。 小狐狸:“……” 你才发.情,你全家都发.情。 末了,楚月抱着小狐狸,翻墙而出,直奔长安城的地下市场。 这片市场,位于城东,不被神武帝国的律法所接受,但背后的身份背景甚是强大,很有可能涉及到神武皇室。 故此,就连神武的宗法堂,对于地下市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地下拍卖场,便是地下市场的产物之一,牵扯的经济、势力很多。 今夜,地下市场人山人海,拍卖场更是爆满! 听说某个大人物,一下子拿出了二十个空间袋给拍卖场,还有六脉兰芝,星辰铁这些东西。 须知,武殿最需要星辰铁,前段时间出了贼寇盗铁后,对于星辰铁的需求量更加大了。 “薛小侯爷,沈公子。” 轩辕宸一身华服,发束玉冠,望着徐徐而至的沈清风二人,点了点头。 “沈公子,叶三小姐没来吗?”轩辕宸问道。 “家妹性子软,怕生,这地方鱼龙混杂,没来。”沈清风说。 性子软…… 怕生…… 轩辕宸的表情僵住,一脸的呆滞。 想一想把叶思雨抽得半死,又在金銮殿上挥斥方遒的那个女孩,嘴角不由抽了抽。 那可是个毒妇! 薛城摇开了扇面,抑制不住的笑。 “听说沈公子近来都在镇北侯府,以前对这地下市场不感兴趣,今天怎么得空来了?”轩辕宸问。 沈清风拧紧了一双剑眉。 那日,阿月盗了武殿的星辰铁。 或许她很喜欢星辰铁吧。 再加上沈清风又听说拍卖场这次得了一批大量的星辰铁,便带着钱财来拍卖了。 “闲来无事,便来凑个热闹。”沈清风道。 “七皇叔,你说,那个能一口气拿出二十个空间袋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薛城好奇地问。 七皇叔身着绛紫色的袍子,负手而立,面容倨傲冷峻,五官宛若刀刻。 仿佛是上帝手中最为完美的工艺品。 提及此事,沈清风、轩辕宸都来了兴趣。 他们也想知道,那个大人物,究竟是谁。 七皇叔尚未回答薛城的话,人群一阵暴动,响起了一地的惊叹。 众人侧目望去,但见熙熙攘攘的街道尽头,悬浮着的夜明珠之间,缓缓走出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墨发半挽,青丝如绸。 一袭红裙,纷然似火。 那忽然而至的女孩,戴着一张鎏金面具。 夜明珠的光芒照耀在面具之上,朦朦胧胧,如梦似幻,看得很不真切。 隐隐间,只能望见那美艳不可方物的半张脸,肤如凝脂,眉目似画。 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的怀中抱着一只雪色的猫儿,如个帝王般,傲娇的睥睨四方。 茫茫夜色,寂静长街,女孩成了最绚丽的一道颜色,惊艳了四方过客。 一个个脚步顿下,驻足痴望,如同看见神邸的仙。 楚月举目四顾,看见沈清风也在地下拍卖场,有些愣。 轩辕宸双眼狂热,心脏怦然跳动,急急忙忙去跟手下侍卫低声说:"一刻钟之内,本宫要她的全部信息。" 他想。 他的太子妃一位,有人选了。 有生之年,终于懂了何为一见钟情! 世上竟会有这么绝世无双的女子! 第91章 这群平民,又在造谣本尊 地下拍卖场的入口。 秦芊芊、叶若雪之流,三五成群,围聚于此。 都是天潢贵胄的金枝玉叶们,出身大门大户的女孩。 “她是谁?” 秦芊芊坐在轮椅,腿上盖着一条乳白色的绒毯,两眼阴鸷,语气不善:“长安城中,有这么一号人吗?” 一个穿着绿裙,眉清目秀的女孩,动了动红唇,说:“她好美,举止之间,可比夏如烟!” 另一个青衣少女,嗤之以鼻:“夏如烟可是长安城第一美人,她是个什么东西?谁知道那面具之下,是怎样惊天动地的丑貌。” 正在她们讨论时,地下拍卖场中,走出了一名白衣男子。 叶若雪看见男子,微笑道:“宋公子……” 宋夙,地下拍卖场二把手,位高权重,是长安城内无数权贵们巴结的对象。 他像是没有看到叶若雪,擦肩而过,直接忽视! 不多时,宋夙来到楚月面前,双手作揖,彬彬有礼:“叶姑娘,你来了,宋某恭候多时。” 早在一日以前,楚月就来过一遍,见了宋夙一面。 楚月轻点螓首,道:“宋公子,我就过来看看。” 她的声音,有种刻意捏造出的空灵悦耳,与平常的嗓音,极为不同。 “就连七皇叔过来,宋公子都没接待,她到底是什么人?”秦芊芊若有所思。 叶若雪半眯起杏眸,总觉得这个女子,似曾相识。 “叶姑娘,今日拍卖场事务繁忙,宋某不能无微不至,还请海涵。”宋夙指了个两个侍卫陪着楚月,“你们两个,照顾好叶姑娘,她若有什么事,唯你们是问!” “是,宋公子。” 宋夙微微一笑,再入拍卖场处理繁杂的事务。 楚月懒懒洋洋,行走在地下市场的街道,两名拍卖场侍卫,一左一右,随时随地保护着她。 来到地下拍卖场的门前,轩辕宸拦住了楚月的去路,“叶姑娘,在下神武太子轩辕宸,不知姑娘家住何方,可有良配?” 轩辕宸才说完,就发现楚月怀里的白猫,张牙舞爪,双目喷火,恨不得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轩辕宸:“……” 叶姑娘的猫,好凶狠。 沈清风、薛城却是不约而同想到,这种呲牙咧嘴,怒火滔天的神情,他们是不是在哪里看见过? 但一时间,俩人都想不起来。 闻声,楚月嘴角抽了抽,这太子是不是脑子有点儿问题? “嗯。”楚月淡淡应了声。 轩辕宸皱眉。 他可是一国太子,未来神武的王,哪个姑娘不是对他卑躬屈膝,这个女子,竟如此的冷淡傲慢。 “叶姑娘,在下在拍卖场内订了一品雅座,不如一同前来?”轩辕宸道。 楚月挑眉,“好。” 楚月越是冷淡,轩辕宸越是狂热,竟无端生起了一股子的征服欲。 少顷,一行人入了地下拍卖场,走进一品雅房。 薛城喝着酒儿,说:“听说,长安第一美人,夏如烟也会来?” “薛小侯爷的消息倒是灵通。”轩辕宸道。 说曹操,曹操到。 拍卖场门前,吵杂声再起—— “是夏家的夏美人来了。” “旁边那位便是皇室的九公主,轩辕雨吧。” “听说,就连神脉的帝尊,五年前都夸赞过这位夏美人。” “……” 楚月怀中,小狐狸登时炸毛了,像是在撇清关系般,急急忙忙对着楚月解释:“绝对没有的事,这群平民,又在造谣本尊。” 他可是一心搞事业的好殿下,世间的庸脂俗粉怎能入他眼。 他都敢拿白护法的项上人头发誓,绝对是无稽之谈,纯属造谣! 楚月眼底绽开一道流光,唇边噙着兴味的笑。 有趣—— 第92章 这个地方,是我的了 拍卖场内,人声鼎沸。 却见双门之间,走出一道身着天蓝色水袖长裙的女子,发髻斜插一根鸾凤步摇。 峨眉淡扫,面如娇花照月,眉间一点绚丽似霞的朱砂。 缓步而至,端着清雅从容,如空谷幽兰,转瞬便惊艳了无数的人。 夏如烟,左道夏府的千金,长安第一美人。 这几年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也不见夏如烟有所心动。 据说,五年以前,她曾误打误撞,救了帝尊殿下,还得到了来自圣域的赏赐。 曾经放眼偌大的长安城,左道夏府毫不起眼,而那一次后,全家鸡犬升天,一朝扬眉吐气。 而这些年,满城的青年才俊,夏如烟都熟视无睹。 众人皆知,她是在为神脉圣域的那一位王守身如玉。 “夏姐姐。” 俏皮的娇声响起,一个腰缠软剑,穿着干练红衣的女孩,正欢快地跑来。 女孩扑了过去,挽住了夏如烟的胳膊,“太子哥哥和七皇叔订了雅座,你与我一同过去吧。” “好。” 俩人走上雅座,推开了门,看见慵懒坐在一侧的楚月,愣了愣。 神武公主轩辕雨疑惑地看着楚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被楚月怀里的小狐狸所惊艳到。 “她怎么坐在我的位置上?” 轩辕雨涂满蔻丹的手,不善地指向了楚月,满脸的不高兴。 轩辕宸道:“雨儿,不得无礼,这位是叶姑娘。” “叶?那不是跟叶家老三那个草包一个姓?”轩辕雨冷笑:“那个草包知道丑不堪睹,才以面纱遮脸,她难不成也是见不得人?才戴着面具出来?” 轩辕雨来到楚月的面前,盛气凌人,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楚月,颐指气使:“你,给我让开,这是本公主的位置。” 楚月懒懒地靠着椅背,半眯起寒星般的眸子,戏谑地望着轩辕雨。 她一手抚着小狐狸雪白的毛发儿,一手端着酒杯,轻微摇晃数下,一口饮尽。 “从现在开始,这个地方,是我的了。”楚月微抬下颌,眉间尽是自信的风采。 一时之间,竟又狂又傲! 长安城中,谁不知神武九公主,刁蛮任性,任何天潢贵胄见到她都得瑟瑟发抖。 轩辕雨自出生时,丹田就有一道裂痕,四处求医,都徒劳无果。 而这,也使得轩辕雨的性子,愈发暴戾,对身边的人,动辄打骂,蛮不讲理! 夏如烟温婉恬静,眸光落在楚月的身上,有着淡淡的高傲。 她直接将楚月给无视了。 长安城中,没有一个女子,能与她相提并论。 只要她在,便是艳冠群芳,一枝独秀! “你想死?”轩辕雨杏眸喷火,恼羞成怒,抽出缠在腰间的凌寒软剑,刺向了楚月的颅腔。 楚月出手迅捷,电光火石间,两根细长如玉的手指,竟是夹住了凌寒剑的尾端刃片。 “神武九公主,这么弱吗?” 她气定神闲坐在椅上,和风细雨般,波澜不兴。 让人惊诧的是,她竟两根长指,就能把轩辕雨全力以赴的剑招给牢牢地桎梏了! 第93章 拿出大国公主的礼仪 “本公主要杀了你!” 轩辕雨一声怒喝,使出了浑身解数,也不能把凌寒剑从楚月的指间抽出。 楚月明眸皓齿,嫣然一笑,却见她的双指加深力道。 呯呯—— 随着铿锵之声响起,轩辕雨的凌寒剑,竟碎成了一地的齑粉。 飘飘扬扬,洒在半空。 轩辕雨握着一截剑柄指向楚月,显得狼狈又滑稽。 楚月缓缓放下了手,抚了抚小狐狸的毛,不经意地说:“杀我?你行吗?给你十把剑,你都不行。” 用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最狂傲嚣张的话! “太子哥哥,你看她。”轩辕雨眼睛发红,跺了跺脚:“这剑可是父皇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她怎么敢?!” “雨儿,此事你有错在先,还不向叶姑娘赔礼道歉。” 轩辕宸忙着在楚月面前献殷勤,那点子的心思,楚月尽收眼底。 “我乃一国公主,怎可朝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道歉?” 轩辕雨冷哼了一声,睨着楚月,刁蛮地说:“我要让父皇杀了她,把她千刀万剐,丢去乱葬岗喂狼。” “九公主,宋某竟不知,地下拍卖场的客卿,竟成了来路不明的女子?” 一道低哑的声音响起,雅座的木门被人推开,宋夙剑眉星目,生得浩然俊气。 “宋公子,她是拍卖场的客卿?”轩辕雨愣住。 地下拍卖场,有客卿一位空悬,但几十年来都没有人能成为拍卖场的客卿。 轩辕雨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双耳听到的。 “九公主,你的无礼惊扰了我拍卖场的客卿,你是否该拿出大国公主的礼仪,向其道歉?”宋夙彬彬有礼,说话时却给了轩辕雨无形的威压。 轩辕雨咽了咽口水,小脸苍白如纸,在宋夙的威压之下,轩辕雨有点儿顶不住了,求救似得望向了轩辕宸和七皇叔。 这两位,都是她的皇室亲人。 但意外的是,七皇叔如个旁观者,饮着清茶,不为所动。 轩辕宸更是装作没有看见。 宋夙为人温和,但雷厉风行,手段铁腕,能成为地下拍卖场二把手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若非万不得已,轩辕宸是不会得罪宋夙的。 “九公主。”宋夙提醒道:“这是拍卖场的规矩。” 轩辕雨咬了咬牙,不耐烦地说:“叶姑娘,方才是我无礼了,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楚月优雅地交叠双腿,又喝了一杯酒,“不错,孺子可教。” 轩辕雨:“……” 宋夙望了眼楚月,心中有了计划。 一个能拿出二十个空间袋的人,值得他为其出头。 “诸位,拍卖很快就要开始,宋某就不留下来作陪了。” 宋夙走后,夏如烟颦了颦蛾眉,绝美的脸庞有一丝细微的不快。 她乃长安第一美人,不论走到何处都是众星拱月,受人追捧。 而现在,从她出现开始,屋内的轩辕宸等人也好,还是拍卖场宋夙也罢,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叶姑娘,我是长安左道的夏如烟,雨儿方才多有得罪,我替她罚酒一杯。” 夏如烟的声音,如吴侬软语般,细细软软,娇里娇气的。 让人一听,就会生出强烈的保护欲。 第94章 不正经的女子,才喜欢喝酒 夏如烟柔若无骨的手,轻执酒杯。 那摇摇欲坠,我见犹怜的模样,让楚月为其捏了一把汗,严重怀疑夏如烟连拿酒杯的力气都没有。 “这女人是不是有毛病?喝个酒做作得很。”小狐狸看不下去了。 还是他媳妇鞭打叶思雨,折断陈云腿骨时候的样子好看。 “夏姐姐,你喝什么酒,不正经的女子,才喜欢喝酒。”轩辕雨一把夺过了酒杯,意有所指地说。 “不过一个破拍卖场的客卿而已,我们夏姐姐,日后可是要嫁给帝尊殿下的。” 轩辕雨哼哼唧唧,眉飞色舞。 “雨儿,不要胡说,有损殿下清誉。”夏如烟道。 “哪是什么胡说,殿下分明说了要来娶你的,你都等了他五年了。” 轩辕雨不屑地瞥着楚月,“听说殿下已经闭关数年之久,想必等他出关之日,就是迎娶夏姐姐之时。到时候,我也能沾光去看一看神脉圣域的风景了。” 夏如烟低眉垂首:“只要殿下能来,莫说五年,便是十年,二十年,我都愿意等他,始终如一。” “呕。” 突兀的声音响起。 道道视线汇聚而来,却见楚月怀里的雪色小猫儿,竟是诡异的干呕。 小狐狸泪眼汪汪地看着楚月:“这女人就是个骗子,专门来碰瓷儿的,本尊一向洁身自好,才不会被她染指了。” 他在着急地辩解,生怕楚月误会了什么。 楚月嘴角猛地一抽,却是若有所思。 这小狐狸的身份,值得她深思。 沈清风狐疑地望着他,愈发觉得这只看起来不大正经的猫儿,和阿月那个有毛病的臭狐狸,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刻,拍卖正在如期进行。 暗夜,悬挂着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将拍卖场照得亮如白昼。 一方石台,铺着殷红的绒布。 石台四方,是密密麻麻的席位,付少量的金币,就能入座此席。 而周围阁楼里的雅座,则是为权贵人士,专门打造。 石台的上方,走来一名容貌清绝,身披纱衣的女子。 女子正是拍卖场的人员,云姬。 千娇百媚,万种风情。 以妩媚之态,闻名长安城。 一缕清风,将纱衣吹拂,起了清波涟漪般的褶皱。 夜明珠的光洒下,美妙性感的身材,在纱衣之间若隐若现,惹得席位之处的无数男儿,血脉喷张,挪不开了眼睛。 “诸位,今夜我们拍卖场,拍卖的第一件宝物是:避水珠。” 云姬的声线,都是魅惑的:“众所周知,前往海域历练,避水珠不可或缺。而避水珠也是万里难寻的宝物,起拍价,一万金币。” 拍卖场,是贵族们的游戏。 若非底蕴浑厚,富甲一方,谁敢进来凑个热闹? “一万!”有人竞拍。 “两万。” “……” “五万!” 最终,避水珠以五万的价格,被一位戴着斗笠的神秘青年拍下。 云姬拍了拍纤细的手掌,便见侍卫们捧着托盘而来。 掀掉托盘之上的红布,铁芒闪烁,亮人眼球。 云姬美目四扫:“第二件拍卖品:玄寒铁。此物是由我拍卖场客卿,叶姑娘所取来的。” 第95章 跟着她,让他受委屈了 避水珠,只是个开胃小菜。 从玄寒铁开始,才是真正的天材地宝! 无数道看向玄寒铁的目光,透着狂热,每一个人都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其中,就包括东边雅座里的秦芊芊。 秦芊芊坐在轮椅,攥紧了袖子。 武殿的玄寒铁不知被哪个缺德的小贼盗了去,导致急需玄寒铁,秦芊芊不得不拍下玄寒铁。 “玄寒铁的起拍价是,五万。” 云姬才把话说完,秦芊芊就迫不及待,“五万!” “十万。”席位之中,有一位修炼者跟拍。 秦芊芊冷笑,“二十万。” 她必须拿下这十块玄寒铁,和压轴出场的六脉兰芝。 许是玄寒铁的价格太高,又碍于武殿秦门的威严,拍卖场寂静如水,竟无人跟拍了。 秦芊芊紧绷成一根弦的神经,缓缓松弛下来。 二十万拿下玄寒铁,还算合理范围之内。 楚月撸着小狐狸,喝着小酒儿,听见了外面的拍卖声,不由勾起了笑。 听,那都是金钱的声音。 最终得落入她的荷包里。 赶明儿,得带小宝出去吃顿好的。 “秦小姐出二十万,可有人要跟拍?”云姬问道。 “一百万。” 楚月蓦地抬眸看去,目光落在了沈清风的身上。 他站在雅座的窗台前,负手而立。 “沈公子一百万,秦小姐,你要继续拍吗?”云姬挑起了妖冶的眉梢。 她倒没想到,竟会有人拿一百万的高价,去拍十块星辰铁。 秦芊芊恶狠狠地瞪视沈清风,两手攥紧成拳,满腔怒意,差点儿从轮椅翻倒下来。 叶若雪及时扶住了她,低声说:“你突破武者需要六脉兰芝,而且六脉兰芝能治好你的腿,不如把钱省着,用来拍六脉兰芝。” 秦芊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恭喜,沈公子。”云姬言罢,摆了摆柔荑般的手,侍卫们便把十块锃亮,固若金汤的星辰铁带走。 “第三件拍卖品,是上等空间袋,容量很大,并且能够达成精血契约。” “起拍价,七万。” 云姬话音才落,各方的人,互相竞价。 “七万。” “十四万。” “二十一万!” “……” 数额,越来越大。 楚月望了眼轩辕雨,喊价:“四十万。” 竞拍的声音,慢慢变得越来越小。 空间袋虽好,但也只是利于便捷的随身物件。 要不是大户人家的败家子儿,谁敢这样去拍? 没人竞拍了。 “五十万!”轩辕雨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望着楚月。 比起钱财,她九公主还没有输过! 这个穷女人,别想跟她争。 “七十万。”楚月眼睛都不眨一下。 “九十万!”轩辕雨越来越兴奋,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公主喜欢,那便让给公主吧。”楚月很惋惜地叹了口气。 “穷酸之人,最好还是少来这种地方。”轩辕雨说。 楚月心中却在盘算,这一轮拍卖远超预期,她算是赚得盆满锅满了。 还得感谢这一位九公主,大方出手,一掷千金。 看来,今晚能给小狐狸加一顿肉了。 这么多天的吃素日子。 跟着她,让他受委屈了。 第96章 以她血液酿成酒 拍卖场内如火如荼,四方的围观者们,一道道炙热的目光,俱落在云姬和一件件的宝物身上。 接下来,云姬又拍出了几件宝物,分别是低九品的聚灵丹、地阶宝器、圣翎之麟…… 每一件都拍出了满座沸腾的天价,每一道声音,都充满了铜臭的味道。 直到最后的压轴宝物出来,众人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望着石台上方的娇媚女子。 云姬扬起下颌,眼梢天生向上挑起,妖如人间尤物。 “最后一件拍卖品:六脉兰芝。” 云姬的声线,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魅感。 让人不禁想起,丛林深处的九尾妖狐。 “起拍价,十万金币,价高者得之。诸君,请——” 世人,若想从炼体十二段,一举突破武者,难如登天。 但服用了六脉兰芝的话,就能事半功倍。 在这个弱肉强食,武道为尊的时代,只有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武者,才能接触到武道的真谛。 来日,方可踏足万人之巅。 正因如此,六脉兰芝才出现,就有无数的人纷纷叫价。 即便是倾家荡产,他们也要拿下,若能因此突破自身,成为武者,未来的价值将会不可估量! “十万!” “二十!” “……” “八十!” 如今纷纷叫价到面红耳赤的人,都来自于石台四方的散席。 真正家财万贯,底蕴浑厚的,是雅座里的贵客们。 通常来说,这些人在竞拍压轴宝物时,会在最后的时段叫价。 “一百万!” 席位之间,喊话的是个身穿布衣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平平无奇,叫价之时,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一百万,他得把家里祖传的宝贝卖了,才能凑到。 周围,不再有人跟拍。 六脉兰芝虽好,也要有那个底蕴才行。 东面雅座,传来了低低的轻笑声。 秦芊芊抬起阴翳的脸,沉声道:“两百万!” 如此高价,震惊了无数的修炼者们。 不愧是武殿秦门,竟能一口气拿出两百万。 四方席位上的修炼者们,都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秦芊芊则是双手握拳,咬碎了一口银牙,杏眸爬上几道血丝:“叶楚月那个该死的贱.蹄子,要不是她抢走我的六脉兰芝,我也不至于损失两百万!” “上一次是你轻敌了,等武比的时候,你把她给弄死,我有办法得到镇北侯的家产,到时候,我把这两百万给你补上。” 叶若雪眸光微闪。 秦芊芊侧目看去,语气柔和了几分,“若雪,你真好。” “当日武殿门前,你是为我出气,才着了叶楚月的道。” 叶若雪说:“芊芊,你放心,你所受的委屈,我会从她身上讨回来。我会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再碎了她的骨头,给你赔罪道歉。” “还要拿她新鲜的血液酿酒,来庆祝我们的胜利。” 秦芊芊清丽的面颊,一片阴狠歹毒之色。 俩人谈话时,云姬便问:“武殿秦小姐,两百万金币,还有人要跟拍吗?” 秦芊芊志在必得,眉梢微挑,得意而骄傲。 她出了最高的价,六脉兰芝,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万物静籁,四周无声。 对面的雅座,传来了少女空灵又轻悠悠的声音—— “两百一十万。” 楚月轻呷了一口酒,浅浅一笑。 好戏。 才刚刚开始呢。 第97章 运筹帷幄 秦芊芊的双眸,宛如阴鸷的毒蛇般,骤然间穿透了窗棂,望向对面的雅座。 那个女人!敢跟她抢东西! 秦芊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两百二十万!” 到了这一步,每拍一下,她都肉疼不已。 临行前,父亲只给了她三百万,超过的话,她就不能把六脉兰芝带回去了。 “两百三十万!” 楚月手执酒杯,微微侧着脑壳,脸上的纯金面具,流转着神圣的清辉。 “两百四十万!”秦芊芊几乎要吐血,双手攥拳,拽紧了衣袖。 “两百五十万。” 楚月不疾不徐,风轻云淡,就这么跟在秦芊芊后面叫价,像是玩弄着砧板上等待宰割的鱼肉。 “两百八十万!” 另一道娇蛮之声响起,轩辕雨双手环胸,鼻孔朝天,趾高气昂的冷哼,脸上仿佛写着:本公主有的是钱。 楚月眼底漾起了丝丝笑意,整个脊椎都陷入了椅背,双眸懒懒地睁开了一条缝儿。 那恣意随性的模样,颇有几分风流的意味。 “三百万!”雅房之内的秦芊芊,心脏已经跌入了低谷,叫拍之时,满脸惨白。 三百万,是她的底线了。 轩辕雨拧了拧眉,瞪向对面雅座的秦芊芊,“什么东西,也敢跟本公主争。” 言罢,轩辕雨梗着脖子,昂声喊:“三百五十万!” 秦芊芊唇干舌燥,整张脸仿佛被抽干了血色,白的近乎透明,病态。 她故作镇定地端起了茶杯,手却是颤颤巍巍,茶杯里的水液不停溅飞而出。 砰! 秦芊芊眼神凶狠,猛地攥紧了握着茶杯的手。 茶杯在掌心之间化作碎片,滚烫的热茶从指缝溢出,茶杯碎片锋利如剑,割破了她的掌心。 鲜红的血液流淌往下,染红了腿上的绒毯。 房内的其余女子,尖叫了一声。 叶若雪连忙蹲下身来,拿出香帕裹住了秦芊芊受伤的手,“芊芊……” “四百万!”秦芊芊睚眦欲裂,一鼓作气地喊道。 轩辕雨拧紧了眉,“四百五!” 雅座边侧,七皇叔淡饮雅茶,清眸深邃,望了眼坐在椅上逗猫儿的女孩。 整个拍卖场的局面,都在她的运筹帷幄之中。 言简意赅的话,恰好推动了轩辕雨和秦芊芊的矛盾。 反观她这个始作俑者,置身事外,老神自在。 沈清风、薛城亦是发现了这一点,看着楚月的眼神之中,多了些探究与打量。 “五百万!”秦芊芊红着眼出声。 轩辕雨一怒之下,就要继续跟拍,旁侧的楚月却是轻飘飘地问:“公主很喜欢这六脉兰芝吗?” 一番话,让轩辕雨瞬间清醒,狐疑地瞅了瞅楚月。 她不是在跟叶姑娘互相较劲吗,怎么最后成了她跟秦芊芊的战场? 再看叶姑娘,对那六脉兰芝,丝毫没有兴趣般。 轩辕雨撇了撇嘴,“罢了,不要了,谁稀罕那种东西。”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的眉宇之间,总归是有几分落寞的。 丹田裂缝的原因,使她不能成为一名武者。 这价值千金的六脉兰芝对她来说,自然毫无作用。 但众生万象,谁又不渴望成为武者,厮杀出一条光芒万丈,星辰绚烂的大道呢? 第98章 她是他一个人的阿楚 “六脉兰芝,五百万,由秦小姐拍下。” 云姬一锤定音。 四方席位的修炼者们,有种恍然做梦般的感觉。 “天……六脉兰芝竟然拍出了五百万,武殿秦门可真是底蕴浑厚。” “今天虽然一无所获,但能看到这么激烈的拍卖,也算是值了。” “话说回来,要不是叶楚月的生死战书抢走秦芊芊的六脉兰芝,秦芊芊也不至于花五百万,拍下六脉兰芝了。” “这样一说,叶楚月那一战,让秦芊芊白白损失了五百万。” “……” 秦芊芊浑身无力地瘫倒在轮椅,眼白的部分已经完全地充血。 五百万啊…… 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两百万,要她怎么跟父亲交代。 可是…… 就算拼了这条命,她也得把六脉兰芝拿回去! 一场拍卖,到此结束。 楚月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一扭头就发现,小狐狸正抱着酒壶,喝得不亦乐乎。 小狐狸双颊染上了两坨羞耻的红晕,眯眯眼地望向楚月,竟是扬起了下巴,张开小爪子,醉醺醺地说:“女人,抱我。” 楚月的整张脸都黑了下去。 丢人。 往前迈开一步,将小狐狸提在了怀里。 小狐狸在她怀中蹭了蹭,用只有他们俩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嘟哝:“阿楚,我要保护好你,不会再让你被别人欺负了。” 人人都喊她阿月,他才不要和别人一样。 她是他一个人的阿楚。 楚月眸光微凝,抿紧了薄唇,抱着小狐狸的动作放柔了几分。 还别说,这小东西,挺招人爱的。 “叶姑娘,沈少爷,轩辕公主,宋公子在地下拍卖场的后殿等你们过去兑换拍卖品。”屋外,拍卖场的婢女娇声说道。 楚月抱着还在碎碎念的小狐狸率先走出去,轩辕雨伸出了手臂,“站住。” “你刚才是在戏耍本公主吗?”轩辕雨后知后觉,才发现,两次叫拍,都被她给耍了。 “是的。” 轩辕雨也没想到楚月会这么干净利落的回答,几乎毫不避讳,简直是在当众羞辱她。 轩辕雨跺了跺脚,“太子哥哥,你看她。” 然而,轩辕宸的魂都被那叶姑娘给勾走了,丝毫没有闲心留意轩辕雨。 夏如烟美眸生辉,眼底流露着不悦。 她很讨厌这个,时刻都被瞩目的女人。 行为举止,一颦一笑,都让人挪不开眼。 楚月举步轻摇,施施然跟着婢女走去拍卖场的后殿。 一入后殿,就看到叶若雪推着轮椅上的秦芊芊而至,周围还有长安城中的权贵之女。 “秦小姐,请交付五百万。”云姬说道。 秦芊芊颤巍巍的手拿出了空间袋,拍卖场的婢女接过,递给了云姬。 云姬将空间袋放在一侧的金光宝器上,而后抬眸,说:“秦小姐,这里面只有三百万。” “云姬姑娘,可否宽恕几日?剩下的两百万,我很快就能凑齐。”秦芊芊急着说。 云姬脸色一变,挥手间,轻纱拂动,便见几名带剑侍卫将秦芊芊扣下。 云姬笑道:“秦小姐,就先委屈一下你了。” “你,去一趟武殿,让秦三公拿剩下的两百万过来赎人。秦三公应该知道我拍卖场的规矩,子夜以前,钱不到位,就断一根手指。” 云姬望向其中的一个手下,话语无情,冷血的像蛇蝎。 第99章 随时奉陪到底 秦芊芊脸色愈发惨白,浑身止不住的发颤,被茶杯割破的手掌,还在流血。 “没关系的,秦伯伯一定会过来的。”叶若雪安慰道。 自此,秦芊芊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脚步声响起,轩辕雨、夏如烟等人鱼贯而入,走进后殿之中。 沈清风向拍卖场的金光宝器交付了整整一百万的金币。 云姬见此,便道:“沈公子,你清点一下玄寒铁,稍后我会派人送去镇北侯府。” “不必了,我相信拍卖场,至于那些玄寒铁,就送去叶府吧。”沈清风说。 陪在秦芊芊身侧的叶若雪,蓦地望向了沈清风,眼里流转着璀璨的光,隐约有期待之意。 原来,沈清风还记得她的话。 去年今日,在武殿之内,她曾说过,想要一把用玄寒铁打造的宝剑。 沈清风如今在拍卖场,豪掷百万,竟是为了她。 叶若雪眼眶微红,这么多年,沈清风眼里终于有了她这个妹妹。 “轩辕公主,这是你的空间袋。” “真是好东西。”轩辕雨交付九十万后,接过了空间袋,再鄙夷地看向楚月:“没钱,就不要去叫拍,丢不起那人。” 轩辕雨的话才说完,就见云姬走向楚月,“叶姑娘,六脉兰芝、空间袋和星辰铁三件拍卖品的总价为六百九十万,扣除掉三成的拍卖场费用,总共是四百八十三万金币,等秦公把剩下的两百万送上,便交给你。” 轩辕雨脸上张扬的笑容僵住。 她花九十万拍的空间袋,是这个女人的? 也就是说,最后的钱,流入了叶客卿的荷包? 轩辕雨幡然醒悟,终于明白,这女人是在故意引诱她拍出高价的。 顿时,手里的空间袋,一点儿都不香了,甚至还有种想要撕碎的打算。 而如蔫了的茄子般的秦芊芊,猛地望向叶楚月。 双手,死死地攥紧。 她可记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在关键时刻,这个半路杀出的叶姑娘喊拍,她不会跟轩辕雨杠上,就能以两百万的价格,拿下六脉兰芝。 秦芊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喷出的怒火压下。 “芊芊。” 秦三公匆匆走进了拍卖场的后殿。 秦芊芊看见父亲,顿感委屈,眼睛通红,竟喷吐出了一口血液。 秦三公扶住秦芊芊,担心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秦芊芊唇齿含血,气得说不出话。 “若雪,告诉秦伯伯,到底发生了何事?”秦三公着急不已。 “是她。”叶若雪道:“她故意叫价,摆了芊芊一道,让芊芊白白多喊了三百万。” 秦三公怒视楚月,振臂高呼:“给本座将她拿下。” 跟随秦三公而来的秦门侍卫们,个个威风凛凛,武艺高强。 随着秦三公一声令下,他们拔出兵器,剑指叶楚月! 楚月抱着酒味正浓的小狐狸,黑眸似点漆,朱唇一抹红,噙着淡淡的笑。 面对四方危机,她丝毫不惧,神色淡然,波澜不惊。 那从容的模样,倒像是个睥睨众生的王! 能凌驾于天地之上! 跃然在九重云霄外。 薛城目不斜视,紧盯着她看。 这独特的气质,他似乎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杀!”秦三公面无表情,喝道。 秦芊芊神情狞笑。 “秦公,我拍卖场的客卿,你也想杀吗?” “还是说,你想向拍卖场开战?若是如此的话,那么,宋某,随时奉陪到底!” 一扇鎏金殿门打开,夜明珠照耀的流光之中,微风徐徐,走出一人。 宋夙面如冠玉,身高八尺,温和的气息下掩藏着无尽的杀机! 竟叫拍卖场周围的众人,俱是心头猛颤,灵魂震悚! 第100章 天外有天 拍卖场……客卿…… 这几个字眼,石破惊天般,炸裂在众人的双耳。 秦三公怎么也没想到,与秦芊芊作对的人,竟是地下拍卖场的客卿。 他虽为武殿三公,但深刻知晓地下拍卖场的背景底蕴,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贸然与宋夙发生冲突。 两派对峙,刀光剑影,杀气重重。 似乎,这富丽堂皇的地下宫殿,随时会变作鲜血淋漓的厮杀战场般。 “宋公子,这之中兴许是有什么误会。” 秦三公说完,摆了摆手,挥动衣袖,再给从秦门而来的手下使了个眼色,便见浩浩荡荡的众人,气势节节败退,收起了锋利逼人的兵器。 “这位姑娘,适才是本座没有彻查清楚,鲁莽行动了,千万别往心里去。” 秦三公见宋夙面无表情,只好堆满了笑容,朝向楚月。 楚月懒懒散散,眼梢清绝,轻挑起一侧的眉,戏谑地望着秦三公。 “堂堂武殿秦公,说话行事,不经过脑子,真是叫人大失所望。”她缓悠悠地说。 一席话,让秦三公脸色大变。 他位高权重,受人敬重,从未被人这般当众奚落过,丝毫没给他留下面子。 秦三公怒发冲冠,正要抬手,释放出汪洋浩瀚的气力,宛如万钧雷霆,随时粉碎眼前清瘦的少女。 “秦三公。” 云姬眸底氤氲着清霜般的雾气,薄凉如月,声线陡然炸开:“我拍卖场的客卿大人,若在你手中少了根头发,你秦家的所有人,今日便有来无回!竖着走进来,横着滚出去。” 秦三公深深的震惊。 这个女子,究竟是怎样的身份,才值得拍卖场这般兴师动众的维护,不惜与他秦家撕破脸。 秦芊芊和叶若雪更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此刻这样惊心动魄的局面。 实在是匪夷所思。 叶若雪川看向楚月,拧起了细长的柳叶眉。 她,到底是谁! 楚月撸了把毛发柔软的小狐狸,眉目含笑,淡淡生辉。 昨日,她与宋夙见面时,直接垄断了拍卖场的生意,达成合作。 她自然清楚,若想要立足于群雄荟萃的时代,就必须有自己的底蕴。 镇北侯府的影卫、府兵,乃是一成不变的武力。 而地下拍卖场,四通八达,再加上神农空间的辅佐,成为长安首富,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不论在哪个地方,雄厚的财力,都是立足的根本。 再加以武力底蕴的相辅相成,他日自能风云天下,笑傲九洲! 很显然,宋夙是发现了她的潜力值,才会,护她。 “秦公,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楚月白皙的小手,拍了拍秦三公的肩,以长辈的口吻,缓声说道:“当年秦家太祖,白手起家,将秦门的武道精神发扬光大,座下门客无数。百年底蕴的秦家,可别毁在了秦公的手里。日后凡事,当三思而后行。” 她的话,虽言之有理。 但那教训后辈的口吻,明明该是滑稽的,却又是那么恰到好处的和谐。 仿佛,本该如此。 秦三公那叫个憋屈,他一门之主,竟被一个黄毛丫头训诫? 偏生有宋夙和云姬在,他是敢怒不敢言。 秦门百年基业,不能毁在他的手中! 轩辕雨侧过头,望着楚月,不由眨了眨眼睛。 第101章 人都死了好几天,能帮什么忙? “老气横秋的,做作!”轩辕雨轻哼了一声。 她才不喜欢这个做作的女人。 思及此,轩辕雨抱着夏如烟的胳膊摇晃了几下。 “宋公子,出事了。” 一个身穿拍卖场服饰的侍卫,匆匆忙忙赶进了后殿,两手拱起,颔首低头道:“谭城的人,把他们少主的尸体送来了,就放在我们拍卖场前。” 楚月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掩去了眸底狡黠的光。 重头戏,来了。 是否能在长安城扬名立万,就靠这个半死不活的谭城少主了。 宋夙蹙眉,旋即叹了口气,“去看看吧。” 谭城少主,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身中冰祭之毒,四肢百骸宛如冰块。 宋夙曾是一名炼药师,有一次身受重伤,被谭城主所救。 彼时,误食了冰祭毒的解药,便对天发誓,承诺过会治好谭城少主。 “叶姑娘,你先在后殿休息,我与宋公子过去解决谭城少主之事。”云姬行礼如仪,声音如魅。 “我对药道颇有了解,说不定能帮上忙。”楚月微微笑道。 云姬:“……” 人都死了好几天,能帮什么忙?当场挖个坟,还是即刻举行个葬礼? …… 夜。 秋风四起,寒霜正浓。 地下市场的街道,便是午夜,也人山人海,热闹得很。 再看拍卖场的门前,更是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具尸体,横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 尸体的身上,眉眼,都凝结着厚重的白霜。 以至于这一小片的天地,像凛冬之雪般冰冷。 一个白发苍苍,年过古稀的家奴跪在地上,热泪从浑浊的眼眸滑出。 “我可怜的少主,你才十三岁,要不是有人误食了你的解药,你现在也是意气风发的。” 家奴涕泗横流,满目的痛心。 字字声声,都是对宋夙的埋怨。 周围的看客们,也是惋惜: “真可怜,才十三岁,这么小的年纪。” “听说这位谭城少主,在没有中毒以前,是闻名诸侯国的天才,还被神玄学院破格录入。” “只可惜啊,天妒英才。” “这要怪,也得怪那一位宋公子。” 宋夙阔步而出,听到那些声音,目光黯淡了几分。 宋夙走过去,把跪在地上的家奴扶起:“张叔,这件事宋某会给谭城一个交代,你先起来。” 张叔甩开了宋夙的手,“宋公子是言而无信之人,老奴不敢相信宋公子的话,只恨我家少主,死的冤啊!” 后方的马车,走出一个穿着蟒袍,雄赳赳气昂昂的中年男人。 “谭城主。”宋夙点头。 谭城主的眼睛有些肿,眼底一圈重重的乌青色,可见这些日子的疲惫不堪。 “宋夙,我儿已死,这就是你的交代吗?若知我儿会这般惨死,当初我就不该把你这个白眼狼给救回府中。”谭城主怒道。 宋夙理亏,低下了头。 这件事,他只能被谭城主按在地上骂。 他虽精通炼药之术,但面对谭城少主的冰祭奇毒,却是无能为力。 “谭城主,很抱歉,我的医术,不够高明。” 第102章 而我,是神医 “呵。” 谭城主冷笑,迈开了腿,指向自己的双腿间: “宋夙,这是你欠我们谭家的,我儿已死,你若心中有愧,就给我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并且从我胯下钻过去,我们之间,就一笔勾销。” “从此往后,我谭家的人,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谭城主浓眉大眼,满脸威严。 他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宋夙。 若不将其羞辱一顿,难消心头之怒!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你能体会吗?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本该成为武道最耀眼的存在。” “宋夙,你知道吗,这孩子有多善良,临死之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不要来找你的麻烦。” “我不找你的麻烦,我只是身为一个父亲,心有不甘。宋夙,你也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你该清楚,你欠他的!” 谭城主的眼睛越来越红,甚至连话语声都有些哽咽了。 宋夙耷拉着头,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像是一刹那没了风华。 他无力地往前走,云姬拉住了他的衣袖,摇摇头:“公子,不可。” “谭城主说得对,我宋某,欠谭家的。” 宋夙将衣袖扯回,走向了谭城主。 他缓缓地曲下双膝,就要心甘情愿跪在谭城主的面前磕响头时,一只白皙的小手,轻轻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盈盈皓腕,纤纤玉指。 竟如羊脂玉般,细腻柔滑,剔透的冷白之色。 宋夙扭头看去,却见脸上戴着鎏金面具的少女,和她的猫,一同笑意盎然地望着他。 宋夙以为,她也是来劝说的,便道:“叶姑娘,你的好心宋某心领了。云姬,把叶姑娘带下去吧。” 云姬正欲走来—— 楚月转身,面朝谭城主,语不惊人死不休:“谭城主,我若能救活你的孩子,可否,一笑泯恩仇?” 霎时,无数的人,道道目光充斥着骇然,俱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个女孩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谭城少主都死了半个月,她怎么救? 就算是活佛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吧。 轩辕雨靠在夏如烟的肩膀,撇着嘴说:“这个女人,还以为自己是药神转世?” 沈清风凝眸,却是想到,之前阿月找他打探过谭家车队来长安城的行程…… “叶姑娘,不要胡说八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掺和进来。”宋夙蹙眉。 “宋兄,让我试试吧。”楚月望向了他。 一双明眸,宛如皓月,竟叫宋夙看得晃了晃神。 “谭城之中无数医师,在半个月前,都断定我儿已亡。”谭城主道:“我绝不允许你去玷污我儿的遗体!”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一群庸医,而我,是神医!”楚月唇畔掀起了笑,张扬又浓烈,似一团纷然的火。 她身上的红裙摇摆,怀中的狐儿微醺。 那狂傲之态,聚集了万众视线! 谭城主愣住。 人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嚣张的女子? 这会子,秦三公、叶若雪等人亦走出来看个热闹。 楚月脑海之中灵光一闪,伸出手指向正想看宋夙落魄的秦三公,“我以秦叔的项上人头担保,一定能治好谭少主。” 秦三公:“……” 宋夙等人:“……” 事情,怎么有点儿不对劲呢? 第103章 起死回生 “既然如此,那你便试试。” 他以为,那位秦叔,或许是叶姑娘的什么亲人吧。 秦三公鹰隼的眼睛,都是怒色。 叶姑娘去治病,竟拿他的人头去担保? 这叫个什么理? “秦三公,你便委屈下吧。”云姬面无表情道。 秦三公:“……”这仅仅只是委屈吗?一不小心就掉脑袋的事,关键这群人怎么还觉得理所当然? “噗嗤。” 轩辕雨、薛城同时笑出了声。 叶姑娘这般的操作,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宋夙却是忧心忡忡,担忧地望着楚月。 叶姑娘真能治好谭城少主吗? 末了,宋夙苦笑了几声,他在想什么……他身为炼药师,不是比谁都清楚,死了十五天的人,就连药老都救不回来…… 楚月蹲下身子,从空间袋中取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药箱。 将药箱打开后,直接拿出用神农之力浸透过的匕首,在少年的眉心割开一刀。 覆着寒霜的鲜血溢出,谭城主和年迈家奴大怒不已。 “岂敢!”谭城主震怒,气势外露:“你竟敢对我儿遗体做出这种事情,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楚月斜睨过去,冷喝:“吵死了,闭嘴。” 谭城主对上女孩的眼眸,隐隐渗透而出的嗜血和恼怒,竟让他一代城主,心有余悸,颇为后怕? 楚月在医治病人时,就像是变了个人,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让人不寒而栗。 而她全神贯注,专心致志的模样,以及眉间透出的坚毅,像是散发出了蛊惑般的魅力。 楚月割开少年眉心,放出了血,又拿出十根银针,分别插在腹腔的穴位。 再一刀割开少年腕部筋脉,放出了更多的血。 最后,楚月拿出药箱里晶莹的透明药瓶,将蕴有神农之力的液体,倒入了少年的口中。 诸多动作,宛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楚月在谭城少主的衣裳擦干净手上的血迹,才悠悠站起。 “好了。” 她说。 众人望向小孩,还是一具毫无生机的冰冷尸体。 “臭丫头,你胆敢耍我!” 谭城主拔出一柄宝剑,怒刺楚月的眉心。 面对谭城主的剑,楚月神色泰然,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份魄力…… 轩辕雨愣住,低声喊:“小心……” 小狐狸扑入楚月怀中,大怒不已! 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敢伤害他的阿楚。 千钧一发! “咳……咳咳……” 熟悉而轻微的咳嗽声,让谭城主及时收剑。 他惊喜过望,扭头看去。 地上的孩子,竟有了生机。 咳出一口血后,他睁开眼睛,羸弱无比。 “爹……”他发出了气若游丝的声音。 谭城主呆愣在原地,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看到的,怀疑是出了幻觉。 “城主,少主活过来了,是真的,少主真的活过来了!”家奴喜极而泣。 谭城主这才反应过来,一时激动,丢掉了手里的宝剑,兴冲冲走过去,拉着孩子的手,擦了擦眼泪。 “小辞,为父不是在做梦吧,为父竟然还能听到你喊爹。” 谭城主激动的无以复加。 楚月扬起了笑。 结果,还算圆满。 薛城忽然望向了楚月,又盯着楚月的药箱。 他的错觉吗? 他怎么觉得,这药箱里的东西,都是故意为谭城少主谭北辞而准备的? 第104章 他的阿楚,谁都不能碰 “辞儿,我的辞儿。” 谭城主抱着瘦弱的谭北辞,热泪从面庞潸潸流淌。 他做梦都想不到,谭北辞竟会死而复生。 谭城主似是想到了什么,蓦地望向明媚的少女。 他急忙放下了孩子。 扑通—— 谭城主双膝曲起,跪在了地上,仰起头望向楚月。 “神医姑娘,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谭城主两掌匍匐在地,竟是接连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下都用足了劲道,磕的头破血流。 “谭某愿为神医姑娘,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若不是你的话,犬子现在已经是坟冢下的一具尸体了。” “谭城全城的医师,果然是姑娘所说,都是一群庸医。而姑娘,担当得起神医之名!” 谭城主字字真切诚恳,眼神真挚。 宋夙神色微僵,浑身怔住,呆愣地看着楚月。 她是怎么做到的? “原来传说中的活死人肉白骨,妙手回春,起死回生,是真的存在。” 薛城摇开了扇子,“有生之年,能看到这样一幕,薛某,不枉人间走一趟。” 地下街道的两侧,围聚着的百姓们,在很长的一阵死寂后,发出了暴动般的声音。 “神医,叶姑娘原来真的是神医!” “这么说来,那我护国萧将军的旧疾,是否也能治好?” “若能治好的话,我神武帝国,会再回往日巅峰!” “叶神医!叶神医!” 轩辕宸更是两眼炙热,心跳不止! 云姬眸色微变。 如此狂热的拥护和崇拜,是个人都容易得意忘形。 反观叶姑娘,处变不惊,神色如初,淡然的像个局外人。 好心性! 云姬垂下眼帘,心惊不已! 如此年轻,又如此沉稳,绝不多见! 无数道目光,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相较之下,拍卖场门前的夏如烟,显得黯淡无光。 她很不喜欢这种反差感,她是长安城第一美人,应当万众瞩目,宛若星月之光,夜间烟火! “公主,你不要在乎她。” 夏如烟低声安慰轩辕雨:“她虽有救人之术,但她心地不够善良,行为举止,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气质……” 只是,还不等夏如烟把话说完,轩辕雨就推开了夏如烟,冲到楚月的面前。 “叶神医,我……我能和你成为朋友吗?”轩辕雨问。 她自知在拍卖场挑衅过楚月几回,觉得很是理亏。 轩辕雨把头压得很低,耳根子都是通红的。 “可以。” 闻言,轩辕雨两眼放光,激动的就要去抱楚月,却生生被小狐狸给凶得退回去了。 小狐狸瞪着眼睛,呲牙咧嘴。 他的阿楚,谁都不能碰! 轩辕雨情绪平缓下来,与小狐狸大眼瞪小眼。 “好可爱的小家伙。” 望了望楚月,轩辕雨小心翼翼地问:“神医姐姐,我能摸摸它吗?” 小狐狸立即望向楚月,心脏有一瞬的漏跳…… 上战场与百万敌军厮杀,去山脉和神级魔兽缠斗,都没这么紧张…… 楚月低下头,眸光落在小狐狸的身上。 软绵绵的一团,很舒服,还有着淡淡的冷香。 是她喜欢的味道。 “不能。” 在轩辕雨的期盼下,楚月回道:“他只能被我摸。” 第105章 一言不合就下跪 一刹那,似有漫天的火树银花般绚烂,小狐狸乐不可支。 他就知道,这女人舍不得把他给推出去的。 小狐狸把脸埋在楚月的胸膛,可劲儿的蹭了蹭。 一双小爪子捂着嘴,窃喜般偷笑。 楚月眉间,有一抹茫然。 沈清风则是越看,越觉得这臭猫跟阿月的狐狸越像了…… “那好吧。” 轩辕雨失落了一会儿,又惊喜地问道:“神医姐姐,谭少主去世半月之久,你是怎么做到起死回生,又解了冰祭之毒的?” 宋夙立即看了过来。 众人更是竖起耳朵来听。 “我没有解毒,我只是让他,掌握了冰祭之毒。” 楚月侃侃而道:“我有查过关于冰祭奇毒的知识,中此毒者,反噬身亡,只是被冰毒袭了五脏六腑。若能解决这个问题,就能做到所谓的起死回生。” “冰祭奇毒错过最佳的时间,就药石无医。我方才封住谭少主十数穴位封住心脉,再放血使冰祭毒流动,加以我的药液辅佐,能助他掌控冰祭之力。” 四下,寂静。 每个人都是求知若渴,却又满面呆滞。 这种医治解毒之法,他们从来都没听说过。 有违药道理论! 楚月看向谭北辞,说:“冰祭之毒已经蔓延到了你的四肢百骸,脏腑血液,试一试,掌控它,将它占为己有。” 谭北辞躺在老奴张叔的怀里 谭北辞恍然地看着楚月,点了点小脑袋,缓抬右手,凝神聚气,使出体内的冰祭之力! 但见他的掌心霜雾涌动,一道寒光暴掠而出,冰封了地下市场的十里长街! “玄术!”宋夙惊愣,低声喃喃:“放弃解毒,掌控冰祭奇毒,再成为寒冰体质和玄术奥义,这……太不可思议了……” 玄术,亦是武道的一种,只是更偏向于花俏艳丽的技法。 而体质,也是修炼的基础之一。 大多数人的武体,都是凡体!要想拥有新的后天体质,除非是上古强者的机缘传承。 谭城主听到宋夙的话,才反应过来,他的儿子因祸得福。 “寒冰体质,玄术奥义,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叶神医,请受谭某一拜!” “扑通!” 才站起来没多久的谭城主,又跪在了楚月的面前,接连磕了几个头,情绪难以控制,热泪盈眶。 楚月嘴角微抽,愣了。 这一城之主,怎么一言不合就下跪? “姐姐。” 谭北辞虚弱地开口:“谢谢你。” 再造之恩,如同再生父母。 这一条命,这一份情,这一位美若天仙的姐姐,他永远地铭记于心! “日后,好好活着,成为天地间,最耀眼的那一道光。” 楚月浅浅一笑,沿着被谭北城冰封的十里长街,在寒雾涌动时,朝街道尽头走去。 “姐姐。” 谭北辞轻声唤:“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行走在冷风中的女孩,顿足停下。 她缓缓地回眸看来,在各种交织的夜明珠光辉中,她比那朝阳还要璀璨。 丝丝缕缕流动的清霜,被她脸上的鎏金面具吸收了去。 咔嚓,咔嚓…… 面具,裂开了无数的缝隙。 在寒雾与清辉中,化作了碎片。 露出一张,美艳清绝,勾魂摄魄的脸。 那一刻,整条长街都响起了倒抽冷气的声音。 鎏金碎片之中,红唇绽开了一抹笑。 恍如,神明,谪仙。 那一抹倾城色,如昙花一现,惊鸿一瞥,惊艳了整个地下市场! 第106章 扬名立万 面具毫无征兆地碎裂,出乎楚月的意料,不由暗骂了一句: 这程洪山买的什么劣质玩意儿。 小狐狸则是很享受来自于十里长街的目光投射。 …… 地下市场,人满为患。 此时,却都是同样愕然震惊的表情。 十里寒烟涌动,霁月皎洁,秋风徐徐。 这一夜的长安城,沸腾如滚烫的热水。 叶神医之名,响彻这座古老的城池。 直到那个女孩消失在视野之中,人群,才响起了狂欢般的响声: “那样的容貌,真是人间存在的吗?” “天哪,叶神医不仅能起死回生,还有这般美貌,说她是从圣域来的,只怕都有人信吧?” “都说长安第一美人夏如烟,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在这叶神医面前,却是蒙了尘,毫不起眼。” “什么长安第一美人?要我看,我叶神医才该是长安第一美人!” “说来也是,她可是拍卖场的客卿,也该算是长安人。” “……” 夏如烟精致的面容,隐隐透着苍白。 她陡然朝楚月消失的方向看去,紧咬着下嘴唇,眼中尽是不甘。 “公主。” 夏如烟欲言又止。 轩辕雨却是异于平常的兴奋,“夏姐姐,她好美,你看见了吗,我从未见过这么美的人。” 夏如烟睫翼轻垂,敛起了眸底的汹涌。 “太子哥哥,你别管叶府的老三草包了,快去把神仙姐姐,迎娶回府当我的皇嫂吧!”轩辕雨道。 轩辕宸始终都在盯着长街的尽头,脑海里是那一道挥之不去的身影。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 小腹之处,竟有几分燥热,如同烈火,瞬间席卷了全身。 他,想要得到这个宛若谪仙的女子! 什么叶府的草包,那个丑东西,他不屑一顾。 唯有叶神医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才有资格,与他并肩而战! 而在暴动哗然的人群之中,有那么一道苍老的身影,躺在一方巨石之上,翘着腿,晃着靴子,左手一把蒲扇,右手提着一个酒葫芦。 老人喝了口酒,扭过头,望向十里长街,低声说:“凌天的药道文明,终于要崛起一个新的天才了吗……” 一会儿后,老人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子,朝地下市场外走去。 “三长老,你又要去哪里?”旁边的小侍,急急忙忙迈开了腿,跟上三长老的步伐。 “回学院了。” “可你不是说,不找到让你心满意足的弟子,就不回去吗?”小侍一头的雾水。 “已经找到了。” “啊?长老,是哪一位?”小侍有些懵,他还沉浸在叶神医的盛世美颜中呢。 “一个,能够惊动学院,乃至于是神脉九洲的绝世天才。” 三长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看来,这一趟神武之行,没有来错。 却说拍卖场前,谭城主还在高兴之中,被扶起来后,又朝着十里长街的方向,磕了几个响头。 “公子。” 云姬来到宋夙的身旁,强压着兴奋之情。 宋公子的眼光,竟如此毒辣。 之前他还在想,为一个身份不明的叶姑娘得罪秦门,会不会有所不妥。 现在看来,这真是英明之举! 第107章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欠了她一个,天大的人情。”宋夙低声说。 若不是叶姑娘的话,谭北辞之死,会是他的心结,而跪地磕头,钻胯之辱,也让他无法立足。 宋夙闭上了眼睛,双肩轻微地颤动。 良久,他说:“传令下去,日后见到叶客卿,如同见到我。” 云姬微怔,抬眸诧然地望了眼宋夙,这可是赋予了极大的权力,若是落到了不轨之人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是。” 云姬颔首低头。 “哥,夜深了,我们一同回府吧。” 叶若雪走至沈清风的跟前,放软了态度,双眼清澈剔透。 “嗯。”沈清风的语气态度冷淡如霜,但叶若雪毫不在乎。 沈清风从来都是外冷内热的人,更何况,他已经花了百万财力拍下星辰铁来讨她的欢心了。 “沈兄,捎我一程。” 薛城跟了过来,突地摸了摸身上衣裳,皱眉:“奇怪,小侯的荷包呢……” —— 楚月在回到叶府的途中,却是发现小狐狸不见了。 此刻,地下市场的东街,一个年老的摊贩正在摆卖着各类首饰,算不上精致,但乍眼看去,有些美感。 老摊主正打算收摊打道回府,便见光影掠来,宛如疾风。 老摊主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 摊子上,立着一只毛发雪白,眼瞳深棕如琥珀的猫儿,他的嘴里还叼着个富贵奢华的荷包。 老摊主惊了,这猫,竟是十分的有灵性。 小狐狸在摊子上走来走去,最后眼眸清亮,小爪子挑到了一个镶嵌着十几颗红宝石的手镯,再把嘴里叼着的荷包吐出来。 荷包的封口,金币闪烁着光。 老摊主愣住,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想要买这个镯子吗?” 小狐狸点了点头。 早年间,他听圣域的老人说,若遇见心爱的人,要给姑娘定情信物的。 他第一次为女子挑选礼物,那个蠢女人,肯定会兴奋不已吧。 这般想着,小狐狸抱着镯子,笑得合不拢嘴。 老摊主看着欣喜若狂的猫儿,愣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把一大把年纪的他,吓得要早点进棺材板了…… 而在天穹,数道身影,悬浮于白月之下。 圣域圣女柳红衣,低头看着摊上的小狐狸,皱眉:“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殿下是要做大事,成为九洲霸主,凌天之尊的人,从来不会做这种小家子气的事情。 最近,殿下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近来圣域动乱不堪,她逼不得已,又心有疑惑,才会来神武长安城一探究竟。 却没想到,看见这么一幕。 她跟在殿下身边多年,竟不知道,殿下是这么爱笑的一个人。 她只记得,殿下很讨厌被封印诅咒时的狐狸状态,每一次都暴戾的宛如魔鬼。 而这会儿,殿下为何会那么高兴? 柳红衣的眼底,有一丝茫然,眸光落在了小狐狸用爪子抱着的宝石镯之上。 “柳圣女,殿下这是开窍了!他一定是在为你挑选礼物,等回到圣域,再给你一个惊喜。” 旁边的老人,惊喜又激动地说道。 第108章 圣域最有钱的男人 其他侍卫,纷纷附和: “圣女,据白护法说,殿下可能要在神武帝国渡劫,你看殿下渡劫之时,都没有忘记你。” “是啊,殿下心中是有你的。” “……” 柳红衣的心脏猛地跳动,她的眼眸,深情地望着小狐狸。 那个镯子不大好看,镶嵌了太多的劣质宝石,艳俗至极,甚至还是个她从前不屑一顾的地摊货。 但却是殿下的一份心意,是任何金银珠宝都比不上的。 “那便让殿下安心在神武帝国处理渡劫之事吧,其他的,就交给白护法了。”柳红衣道。 她深爱着那个瞩目的男子,数年如一日的痴情等待。 她始终相信,那个男子,会看到她的好。 柳暗花明。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日,还好,不算太晚。 一行人,神出鬼没,道道深不可测无比强大的气息,消失在长安城的夜色。 摊上,小狐狸拿着宝石手镯就要走,老摊主细数荷包里的金币,急道:“那镯子只需要十个金币,你给多了,这里面足足有十万金币。” 小狐狸回头瞪向老摊主。 他心上人佩戴的东西,怎么能只值十个金币? 这点心思,他还是懂的。 临走前,小狐狸又拿了摊上摆放的一根墨竹簪,又取了个小兜兜一样的包袱,背在了身上,装着墨竹簪,宝石镯,吹着口哨回到了叶府。 “娘亲,小狐狐回来了!” 小宝一直失魂落魄地守在门口,看着他这个样子,程洪山都没了修炼的心情。 等到小狐狸出现,小宝才迈开了小短腿跑过去,抱着小狐狸,脸颊在小狐狸身上蹭了蹭。 “小狐狐,你吓死宝宝了,宝宝还以为你被坏人偷走了。”小宝一本正经地说:“城中有好多坏人,小狐狐不能乱跑哦。” “等以后,宝宝还要带你去圣域找爹爹呢。” 提及爹爹,小宝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笑得开怀,两眼眯成了缝儿。 院中,正在修炼的楚月,懒洋洋地看了眼小狐狸,问:“去哪了?” 眼底,闪过一道危险之色。 她总是警惕提防,就怕有朝一日,客死他乡。 小狐狸从小宝怀中掠出,来到楚月的身边,将背着的小兜兜打开,拿出里面的墨竹簪和镯子。 “喏,给你的。”小狐狸故作镇定地看向别处,眼角余光却是在注意着楚月的表情,不放过一分一毫。 这两样,都是便宜至极的地摊货。 那簪子倒还好,镯子的话,镶嵌一排劣等宝石,太艳俗了…… 楚月低头看了很久,疑惑的很。 难道他消失了这么久,是去给她买东西了? “你偷的?”楚月问道。 她可记得,这小狐狸身无分文来着,哪有钱买什么饰品。 “才不是!”小狐狸炸毛:“本座像是做那种没品之事的人吗?这两样东西,是本座花了十万金币买来的!” 这个女人竟敢这样说他! 他不要面子的吗! “那十万金币是哪里来的?”楚月犀利地问。 小狐狸气势弱了一截,哼道:“从薛城那里拿的。” “哦,偷了薛城的。”楚月恍然大悟。 小狐狸:“……”才不是偷!他可是圣域最有钱的男人,怎么可能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第109章 十万,就买两件地摊货? 楚月将两样东西,随手放进了袖口。 “你不喜欢吗?”小狐狸的语气有几分失落。 楚月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外。 楚月耸了耸肩,问:“你的审美,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那一圈的劣质红宝石,看起来艳俗又低端。 小狐狸眨了眨眼睛,“不好看吗?” 那可是他亲自挑选的。 楚月嘴角猛地抽了几下,有些无语。 这狐狸也算是大作为了,十万金币就买两件地摊货,败家子都不敢这么玩的。 很快,楚月就将这件事丢到了脑后,专心于修炼。 治活谭北辞,用了太多神农之力的精粹,得尽快巩固才行。 在这个世上,所谓的炼药师们,需要特定的鼎炉才能炼制丹药。 她的神农戒,是能够进化出用来炼药的神农鼎,只是要等她突破武根以后,才有能力去进化,而且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故而,在此之前,她得想办法搞到一方鼎炉。 毕竟她自封的神医之名,一夜之间就能如秋风卷落叶般席卷到长安城的每个角落了。 身为神医,怎么能没有一身好行头? 只是楚月没有注意到的是,小狐狸眼底有一抹深深地失望,一下子不再活泼好动。 它独立在高墙之上,望着深秋落叶,受尽冷风吹,徒留下一个寂寞的背影。 “程大叔,小狐狐怎么不高兴了?”小宝梗着脖子问。 程洪山抓了抓后脑勺的发,摇摇头,旋即坐在鬼泣血狼的旁侧开始修炼。 此时,叶府的小道之上,苏玲珑前来迎接叶若雪、沈清风。 望见这一幕,苏玲珑笑道:“好久没看见你们兄妹俩人这么其乐融融的场面了,今天看见,为娘真开心。” “哥,血鹰之主的事,你还在怪我吗?”叶若雪抿着唇,问。 沈清风却是神游,不知在想着什么,等到叶若雪又喊了一声“哥”,才回过神来,眸色像是覆了一层冰霜般冷淡。 “清风啊,你就不要怪雪儿了,她真是无心的,她什么都不懂,是陈云把她喊去镇北侯府的。” 苏玲珑苦口婆心,叹道:“你知道的,雪儿一直都很听你的话,不像那个死丫头,做尽了缺德的事,还把你最喜欢的思雨,给毁了容貌,日后让那孩子如何嫁人?” 说到这里,苏玲珑抬手擦了擦泪。 沈清风蹙眉,“她是镇北郡主,不是什么死丫头,叶夫人日后说话放尊重点,否则,我可以去宗法堂,参你一本。” 苏玲珑愣住,却没想到沈清风对叶楚月的维护,已经到了发指的地步。 这时,灯火摇曳,一行人走了进来,其中就有拍卖场的人。 “沈公子,这是你拍下的十块玄寒铁,该放在叶府何处呢?”拍卖场的侍卫问道。 玄寒铁! 苏玲珑眼前一亮。 叶若雪一直都想要玄寒铁打造的宝剑,是叶府上下都知道的事。 看来,沈清风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被叶楚月搞得五迷三道,心中还是有叶若雪一席之地。 叶若雪自作清高,抬起下颌,说:“就放进我的院……” 叶若雪的话尚未说完,就看见沈清风挥袖,说道:“放进听雪轩。” 第110章 翡翠镯 听雪轩? 叶若雪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苏玲珑和婢女们的笑容都已彻底僵住,敢情这一批玄寒铁,不是给叶若雪锻造宝剑的? 而是送给叶楚月的…… 苏玲珑垂下眼睫,掩去滔天的怒意! “哥……” 叶若雪动了动殷红的唇,声线微颤,甚是不解地望着沈清风。 美眸之中,噙着清波潋滟般的泪,正泫然欲泣,楚楚可怜地望着沈清风。 那样无辜又倔强,像是受尽百般委屈的神情,没有男子能够抵挡得住。 沈清风却是看着那一群搬送玄寒铁的人,说:“动作慢一点,别弄坏了阿月的玄寒铁。” 言罢,就跟着他们一同走向听雪轩。 他的衣袖,被纤长如葱玉般的指轻轻地拽住,一回头,便见叶若雪眼眶微红,轻咬着下嘴唇。 “还有事吗?”沈清风问道:“没事的话,我要去阿月那里了。” 阿月!阿月!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那个女人!却始终没人发现她的好? 叶若雪咬牙切齿,流下两行清泪,问:“哥,玄寒铁,不是给我的吗?” 沈清风茫然,似乎很懵,不理解叶若雪为什么这么问,好半天过去,才说:“为什么是给你的?那是给阿月的。” 言罢,冷酷无情地拽回了自己的衣袖,扭身朝听雪轩的方向走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阿月看见玄寒铁时的表情了。 叶若雪的脸颊泪光涟涟,突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假山,整座假山碎裂,散了一地。 她的手,鲜血淋漓。 苏玲珑惊呼一声,着急地抓住了叶若雪的手,“雪儿,你不要吓唬为娘,宁颜和思雨都被叶楚月给毁了,为娘只剩下你了。” “陈云那边,怎么样了?” “明日就会有结果了。”苏玲珑拿着帕子包扎叶若雪的手。 叶若雪闭上爬满了血丝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充满着恨意,从嗓子眼蹦出来:“我要她死!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听雪轩。 “小舅舅!” 小宝兴奋地冲过去,扑入了沈清风的怀里。 沈清风习惯性地抱住了小宝,见楚月在院子里修炼,眉梢微柔。 “小舅舅,他们是谁?”小宝好奇地问:“这些东西都是什么?” “是玄寒铁。”沈清风道。 拍卖场的人把玄寒铁放好后,便自行离去。 楚月停下修炼,望着一地的玄寒铁,蓦地愣住。 “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东西。” 沈清风把小宝放下,走到楚月的身边,拢了拢楚月耳边的碎发,又揉了揉楚月的脑瓜子,低头宠溺地望着她,说:“以后想要什么,为兄倾家荡产都能给你买来,不要去偷了。” 程洪山夸张地捂着张开的嘴巴。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在武殿嚣张行窃的江洋大盗,竟是他的小主子? 不行!他得为小主子守好这个秘密。 “小小主子,你不能把小主子偷盗玄寒铁的事情说出去,知道吗?”程洪山一本正经地说。 “原来武殿失窃的玄寒铁,是美人娘亲偷的!”小宝惊讶。 闻言,楚月额上落下一排黑线,怎么感觉程洪山有点儿不靠谱? 也不知当年是怎么混到镇北副将一职的。 “阿月,这祖传翡翠镯是从我出生时,就留在我身上的,冬暖夏凉,还有储存淬炼天地灵力的功效。” 沈清风道:“这么多年,我都没送过你什么,你一定要收下。” 一道杀气的目光,从院墙之上投射而来。 小狐狸的眼睛,就差没喷火了。 沈清风那叫个如芒在背,又有几分茫然。 他是不是跟这小狐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血海深仇? 不然这狐狸,怎么天天瞪着他? 第111章 口是心非的女人 “这太贵重了。”楚月摇摇头:“我不能要。” 沈清风是个被遗留在战场的孤儿,这枚翡翠镯,放眼整个诸侯国都是千金难觅的好东西。 而且,还是沈清风找回父母家世的唯一线索。 一道轻哼声响在脑海,楚月扭头看去,却见小狐狸不屑地说:“本座的更加贵重。” 楚月:“……” 她也不知这狐狸,到底是在跟谁较劲。 “你收下,只有这样,为兄心里才会舒坦些。”沈清风道:“镇北侯府那里,等我打点好一切,你就能入住了。” “还有,你贵为神武郡主,但从未有过册封礼,我会挑个时间进宫一趟,与皇上说明此事。” 沈清风喋喋不休,如个老父亲般,小小年纪,就这般话唠。 楚月着实头疼,高墙上的小狐狸,浑身更是冒火。 “七王爷会在王府设宴邀请谭城主和谭北辞,你现在已经是血鹰之主,身份尊贵的镇北郡主,有些场合,你有必要去。” 沈清风细心地道:“不过哥哥知道你喜静,所以你若不想的话,只要在家乖乖的就好,其他的事,就交给我。” “我去。” 楚月微扬下颌,眸如寒星。 以往长安城的重要场合,都没有叶楚月的身影。 即便是去了,也只是遭人耻笑。 “小舅舅,宝宝也能去吗?” 小宝期待地望着沈清风,“宝宝听说,别人家的小朋友都会去。” “当然。”沈清风眼神温柔。 小宝兴奋地转圈圈。 沈清风离开听雪轩时,被一块横飞而来的石子给绊得险些摔倒了,却找不到罪魁祸首,只看见那高高在上的臭狐狸。 夜深时,楚月沐浴过后,如同往常般带着小宝上榻休息。 若在以往,小狐狸肯定会来到她的怀里,但今晚的小狐狸,格外不同。 他竟在床边,打了个地铺。 不仅如此,还背对着她。 楚月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一副有了小情绪的样子。 他是在生什么气? 楚月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夜,楚月没有抱着小狐狸,竟是翻来覆去,都没能安然入眠,甚至还有一股子莫名的烦躁。 旁边的小宝睡得香甜,水嫩浅红的小嘴随着呼吸一张一合,睫翼长长的一层,铺在眼睫。 在小宝的身上,也有多处鲜血淋漓的伤痕。 这五年来,没少受罪。 “娘亲,宝宝会保护好你,不让坏人欺负你。”他低声嘟哝,说着梦话。 楚月心间淌过一道暖流,心头的烦躁被温柔取代,为小宝捻了捻被角。 她从来不是个喜欢小孩的人。 但现在却是觉得,有个奶娃娃在身边,好似也不错? 楚月侧躺着,抬起了手。 皎洁的白月光,自窗棂外洒落进来,肤色细腻,冷白如玉的手腕,戴着一个夸张艳俗的手镯。 清晨时,楚月才渐渐睡去。 小狐狸亦是一晚上没个好觉,无数次想要扑进那女人的怀里,硬生生被他遏制住了。 第二日,小狐狸还是闷闷不乐的,顶着两个黑眼圈,从地铺里起来,就看见楚月一截雪白的手臂,袒在床榻边沿。 是他送的手镯! 小狐狸两眼发光,顿时扫去心头阴霾,乐开了花儿。 哼。 口是心非的女人。 第112章 日月陨落,明珠蒙尘 小狐狸扑入了楚月的怀里,轻嗅女孩身上独有的冷香,浑身都舒畅了。 楚月下意识地抱着他,睡得更加的沉。 大清早的,沈清风就在外面喊:“阿月,该去王府了。” 小狐狸睁开的紫眸,闪过森然的杀气。 他才温存一会儿,就被这沈清风打扰了兴致。 楚月懒懒地打开清眸,随意穿了一件红裙,用小狐狸送的墨竹簪将青丝挽起。 小狐狸看见簪子,更是喜不自胜。 他就知道,这女人会喜欢他挑选的。 楚月伸了个懒腰,看着在屋子里兴奋到翻跟头的小狐狸,脑子里一头的雾水。 怎么还咋咋呼呼的呢? 楚月带着小狐狸走了出去,沈清风穿着锦衣玉服,头戴冠玉,身材修长,俊美的脸庞,五官如刀刻。 万丈青阳下,粼粼金辉洒落。 秋日风大,早晨霜重,沈清风将事先准备好的披风,披在了楚月的身上。 他淡淡地扫视着楚月的手腕,并没有看到他的翡翠镯。 “怎么戴这个,不是给了你翡翠镯吗?”沈清风道:“这个太廉价了,不符合你的身份。” 小狐狸咬咬牙,发誓他日定要扬眉吐气,让白护法去买天下最贵的镯子,秒杀那劳什子的翡翠镯。 “我挺喜欢的。” 楚月抚了抚小狐狸,随即往外走去。 望着女孩的背影,沈清风的眼底,流露出一丝落寞之色。 在去往王府的路上,小宝兴奋地东张西望,时不时的与沈清风交谈。 楚月则是一路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阿月。” 沈清风不禁出声。 “嗯?”楚月两眼睁开一条缝,望向他。 “你想去神玄学院吗?”沈清风蓦地问。 楚月瞬间清醒了,“何出此言?” “你曾是神玄学院的第一天才,五长老最得意的弟子,睥睨诸侯国,人人都敬重你,就连神脉九洲都有人向你抛出橄榄枝。” “阿月,日月陨落,天才失格,明珠蒙尘,你甘心吗?” “为兄知道,你想重回巅峰,你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扛着,你还有哥哥,哥哥会帮你。” “你不要担心前路迷惘,人心险恶,只要哥哥还活着一日,你永远都是有家的人。” “只要我还能呼吸,只要我的心脏还能跳动,我就能,保护你,保护小宝。” 沈清风的声音煞是好听,如春风秋雨般,更似一泓山间积水。 小宝眨了眨眼睛,眸子微微发红,吸了吸鼻子。 小狐狸轻哼一声,别扭地靠在楚月怀中,看在沈清风还算真挚的份上,就把他从小本本上抹掉吧。 不过…… 他低着头,想到楚月身上的伤痕,心脏钝痛了一下。 像是被一双手,活生生地撕裂了。 是啊,这个姑娘,曾经可是凌天大陆的翘楚,甚至还惊动了神脉九洲。 若不是五年前的那一件事,若不是被人残忍挖去武根,捣碎丹田,她何至于受尽五年的欺凌。 小狐狸双眸赤红,周身衍生出可怕的气势。 到此为止了。 不会再有人欺负他的姑娘了。 他将穷其一生,为她护航。 …… 阿楚。 以后只有风光日,再无落魄时。 第113章 我若要她三更死,她敢活到五更吗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长安街道,两侧清风摇曳,有花香拂过。 马车之内,很长的一阵死寂。 楚月慵懒地靠在软垫,眉梢间颇为困倦。 “你很清楚,我的武根是在神玄学院被挖的,我陨落之时,神玄学院出现了一个新的天才。” 楚月微微一笑,慢悠悠的浅声说:“那时,我契约了圣九品的青鸾灵兽,我出事后,青鸾灵兽杳无音信,凭空消失,但那个女子的手里,多了一把用灵兽骨骸做成的剑,甚至还有一根骨簪。” “沈清风,我说的,对吗?” 她说的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那些都是掩藏在记忆深处的汹涌,随时都能翻腾而出,乱了这个人世。 原主的心机不够深,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那如日月光芒般夺目的天才之名。 故而,一朝虎落平阳,人尽可夫被犬欺! 她不同。 生杀予夺,锱铢必究! 神玄学院的那一位,吃了原主的,都要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阿月……”沈清风神情痛苦。 女孩的话一针见血,聪颖如他,其实都明白,只是从来没为她做过什么。 “我会去神玄学院,我必须去。” 楚月说道:“我要把那个人,从神坛拉下。至于神玄学院,我自己能去,不需要你的帮忙。” “她很强,已经被神脉的人,看中了。”沈清风说:“你与她针锋相对,会受伤的。” “那又如何?” 楚月张扬地道:“我若要她三更死,她敢活到五更吗?” 话音才落,沈清风瞳眸微微一个紧缩,便见面前的女孩,唇畔微掀,绽出了一抹残忍的笑。 她像是丛林里冷血无情的野兽,从骨子里散发而出的森严,随时君临天下,要四方跪拜臣服。 这一种逼人的锐气,凌厉如刀剑,眼梢一抹浅浅的红,隐隐而出的邪佞与宝藏,透着几分张狂和烦躁。 她一挑眉,便是消沉的风流。 沈清风张了张嘴,如鲠在喉。 千言万语,却是一个字都道不出来。 他从未见过这般的女子。 “阿月,我会陪你。” 这一句话,显示着沈清风的决心。 从此,刀山火海,天上人间,亦或是碧落黄泉,他都会陪着。 小狐狸垂下了眸。 或许,能多一个人在她身边,保护着她,也是一件好事吧。 “娘亲,宝宝也要一直陪着你,娘亲陪着宝宝长大,宝宝要陪着娘亲找爹爹,还要陪着娘亲变老。”小宝兴奋地拍着手。 沈清风面无表情地道:“小宝乖,你那帝尊爹爹,我们不要了。” 小狐狸顿时满目怒火,看来他得把沈清风的名字加到死神小本本上去,不仅要加,还要写满一页! 竟敢说他坏话,岂是君子行径? 他很不齿沈清风的这种行为,身为男子,当像他一样高风亮节。 “小宝。”楚月看向了粉雕玉琢的小孩。 “宝宝在!” “你记着,人敬你一尺,你敬人一丈。人毁你一粟,你便夺人三斗。” “立于世上,当顶天立地,不愧于内,不愧于外。” “这世上,可以丢失任何东西,唯独不能丢掉你的骨气,你的尊严,和你的灵魂。” “谁欺你,你欺回去,这叫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你若打不过,就把为娘喊去,为娘替你教训那些不知好歹的东西。” 马车停在了七皇叔的王府门前,但没人走下马车。 沈清风也好,小宝也罢,就连小狐狸都愕然地望着她。 这女孩…… 要不要这么狂? 第114章 让她有家可归,有枝可依 沈清风呼吸一窒,良久,俊脸露出了一抹笑。 “宝宝一定会记住娘亲的话!”小宝似懂非懂,点了点小脑壳。 “娘亲,你会丢下宝宝吗?” 小宝突地拉着楚月的衣角,小手不安地紧攥着,晶亮灵动的紫眸里尽是忐忑与惶恐。 小孩的眼眶很红,却不肯让眼泪流出,倔强的样子,让楚月有几分心疼。 “宝宝好怕,怕现在的,都是在做梦,好怕突然梦醒了,回到以前,怕娘亲丢下宝宝。” 小宝低着头,浓密的睫毛挂着泪珠,咽喉酸涩的疼,小鼻子红红的。 小狐狸扑入了小宝的怀里,安慰似得拍了拍小宝。 “不会。” 这一次,楚月说的毫不犹豫,满眼坚定。 她缓缓握住了小宝肉嘟嘟的小手,说:“永远都不会。” 小宝眸光发亮,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笑得天真自然,只是眼角的泪痕,叫人不禁感叹:真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 小狐狸半眯起眼睛,心中更是无比的坚定,不论日后的路有多么难走,不管圣域的那群老东西如何排斥,他都会竭尽所有,让这母子俩人,有家可归,有枝可依,不必再颠沛流离四海漂泊! 正午时分,细碎的阳光洒落在恢宏的府邸,这一座古老的王府,是长安街上最神秘的地方。 七皇叔,王府的主人,更是一个,能让文武百官,乃至于是当今圣上都礼敬三分的人。 王府盛宴的时辰虽说是在晚上,但谭城少主顿悟玄术奥义,又有后天寒冰体质的消息,一夜就席卷了整个长安城。 谭城资源丰富,谭城主骁勇善战,如今谭北辞死而复生,因祸得福,日后很有可能去往神脉九洲。 黎明之时,神武皇就亲自去了驿站,慰问谭城父子,可见神武皇的重视。 因而,长安的权贵们,来得一个比一个早,不仅想在七皇叔面前博个眼缘,还想与谭城父子拉近关系。 尤其是城中适龄的女孩,打扮得花枝招展,若能与谭北辞拉个姻缘,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总而言之,一场王府盛宴,各怀鬼胎,鱼龙混杂。 府中,女孩们如花似玉,三五成群,赏花饮茶。 至于男儿才俊们,则在院中大展拳脚,诉说着壮志凌云。 倒有一人,带着个水灵的孩子,抱着一只贵气的狐狸,坐在一方亭中,手里捧着一卷《五道兵书》。 她的脸上覆着轻薄的雪色面纱,只露出一双澄澈清绝的美目,以及新月般的眉。 远远望去,宛若画中人,天上仙。 “她是谁?好美,那个小孩,是她的弟弟吗?” 一位华服男子,目不转睛,倒吸一口气,说:“本皇竟不知,长安城中,还有这般气质出尘,身姿绰约的美人,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说话之人,乃是神武帝国的大皇子,轩辕祁。 “大皇子有所不知,她就是叶家的三小姐,那面纱之下的容貌,丑不忍睹,能把三岁稚童,吓得夜里啼哭呢。” 叶若雪推着轮椅上的秦芊芊而来,秦芊芊勾唇一笑,目光毒辣地看着亭间的倩影。 第115章 宝宝见过大皇子 闻声,四周响起了嘲笑的声音。 轩辕祁却是蹙紧了双眉,那面纱之下,当真是不堪的丑态吗? “大皇子,那个孩子,是月儿的亲生儿子。”叶若雪不经意地道。 轩辕祁诧然不已:“三小姐还这么小,已经成婚了吗?”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武痴,对武道痴迷,执着于修炼,甚至曾言,今生不娶妻不生子,只为武道而生! 对于长安的各种丑闻,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也很少与京城的权贵结交。 “家妹尚未成婚。”叶若雪道。 轩辕祁疑惑:“那这孩子?” “是家妹不懂事,被他人骗了,才丢了清白。”叶若雪的语气里,透露出了对楚月的关心。 “你既知是被他人骗了,就别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及,好歹也是同府的姐妹,可不能这么歹毒,在外人面前,至少也得顾及你妹妹的颜面吧?” 轩辕祁的声音陡然拔高,中气十足,响亮如洪钟。 叶若雪美眸微微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轩辕祁。 亭间,楚月低头垂眸,戏谑的笑了笑。 轩辕祁过于耿直,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叶若雪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倏地,轩辕祁大步流星走至亭子里,小宝歪着头看他,行了个礼:“宝宝见过大皇子。” 乖巧的模样,让轩辕祁颇为动容,不由多看了几眼。 “大皇子不要怪雪姨,是宝宝平日里不懂事,她才误会娘亲的,都是宝宝不好。”小宝泪眼汪汪。 楚月:“……” “她不会与你一个小孩计较的。” 轩辕祁擦了擦小宝的泪,小宝便将手抬起,袖衫往下堆积,露出了一截小手,上面布满了错综交织的疤痕。 “这是什么?谁做的?”轩辕祁不敢去想,这么可爱的孩子身上,为何会有这些伤痕。 小宝手足无措,犹如受惊的小兽般扯着袖衫去遮住伤痕,摇着头说: “大皇子,不是雪姨打的,都是宝宝自己不小心弄出来的。” 这般说着,注意亭子动向的人们,全都望向了叶若雪,更加笃定是叶若雪干的了! 小宝的身份虽然难以启齿,但叶若雪对一个年幼的小孩做出这种事情,有失闺秀之气。 再加上小宝生得妖孽,好似个粉嘟嘟的水晶包,这会儿泫然欲泣,神态惟妙惟肖,更是让看客们的心止不住的揪着疼。 “叶大小姐,本皇子原以为你是心地善良的女子,没想到你是一个连孩子都不放过的毒妇。” 轩辕祁双目赤红,怒不可遏,声如雷霆般,瞪视叶若雪。 小宝的遭遇,让他回忆起了儿时的事,也有那么个女人,对他残忍粗暴。 故而,他更能感同身受! 叶若雪面色煞白,身如风中细柳般摇摇欲颤。 她发现,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眼神,充斥着不屑与鄙夷。 她只不过说了一句话,怎么就变成她是个毒妇了? “小杂碎,你再敢胡乱告状,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秦芊芊见叶若雪被诋毁,二话不说,一顿怒斥。 小宝吓得抖了抖,躲在了轩辕祁的身后。 轩辕祁抱起了小宝,安抚数下,回头看向秦芊芊,冷声道:“秦小姐,你敢说镇北郡主的孩子是杂碎,就不怕镇北旧部,掀了你秦家吗?” 第116章 五道兵书 秦芊芊哑然。 轩辕祁轻拍小宝的后背,安抚小宝的情绪,低声说:“以后谁若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本皇子,本皇子替你出头。” 小宝眨眨眼睛,“我……可以吗?” “当然。” 一侧,楚月抬手放下《五道兵书》,抬手揉了揉眉心。 小宝并非是完全地天真无邪,相反,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但他太在乎娘亲这个唯一的亲人了。 “三小姐也看《五道兵书》吗?” 轩辕祁抱着小宝坐下,看见桌面的书,有一瞬的狂喜,如同他乡遇故知般。 其余人等,轻笑出声,尤其是步行而至的轩辕雨,嗤之以鼻:“叶府老三出了名的草包,文不行武不就的,她懂什么兵法?” 轩辕宸一袭合身的华服锦袍,身材高挑颀长,眉目俊朗,如宝剑星辰般。 他淡淡地轻瞥楚月,脑子里却都是惊艳了十里长街的那一位神医。 楚月浅浅一笑,道:“《五道兵书》在各家兵法之书中,算是偏冷门的一种,比之行兵布阵,五道更着重于自身的造诣。” 轩辕祁目光微亮,“所谓五道,分别是万象,乾坤,天,地,人。我近来看五道兵书,发觉人道过于渺小,不如其他四道,若能领悟其他四道,方可顿悟武道真谛,成为武道始祖般的英雄之人。” 轩辕祁素日里沉默寡言,即便在王孙贵族中,也鲜少交谈。 今儿个见到叶楚月,倒是如同打开了话匣子般,过分的热情,像是个话痨。 若非不合时宜,众人几乎都要怀疑,只怕他会拉着楚月把酒言欢,畅聊家国天下事,不说个三天三夜不罢休了。 沈清风提着两壶烈酒过来,就发现,才一会儿不见,楚月竟和大皇子聊上了。 这大皇子…… 可是个难搞的人物。 轩辕祁连当今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而且听说,轩辕宸的那个太子之位,是轩辕祁不要的…… 沈清风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微微怔住。 轩辕祁是熟读兵法,热衷美酒的武痴,在入七皇府时,阿月掏出了这本《五道兵书》,又让他去准备王府最浓烈的美酒。 思至此,沈清风不得不怀疑,阿月是准备妥当,万事俱备,就等请君入瓮了…… 沈清风来到亭子处,将烈酒放下。 楚月拿过酒壶,斟酒入杯,递给了轩辕祁。 是轩辕祁最爱的极品女儿红! 这等烈酒,就连成年男人,也只敢小尝一口。 轩辕祁一杯饮尽,浑身舒适,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 再看楚月,轩辕祁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那女孩竟然直接提着酒壶,仰起头来,面纱微掀,将一壶极品女儿红,顷刻间饮尽。 “味道不错。”楚月轻声道。 这酒,太烈。 但再烈的酒,都抵不过她用神农之力的稀释。 稀释过后,极品女儿红,也不过是一杯白开水罢了。 轩辕祁惊叹:“阿月姑娘,巾帼不让须眉,这等酒力,放眼城中,姑娘只怕会是那第一人。” 楚月轻笑,翻了翻《五道兵书》—— “大皇子,适才你说,五道人最低,恕我不能苟同,我却认为,五道之中,人最高!” “人乃武道之巅,万族之始,可掌乾坤,定万象,天地足下踏。” “而天下千道,万族林立,人族起点最低,武体也不如他族的天生优势。” “但问鼎武道巅的,只能是人。故此,五道兵书并非是将八荒六合,划分五道,而是合五为一,再生无穷!” “所以,五道,可为,无穷道!武体,是无穷体!人,是无穷人!” 第117章 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轩辕祁细细听着女孩的分析,有一瞬的困惑,片刻之后,却是满目震惊。 仿佛灵魂都在震颤! 他熟读武道古书,却从未听说过这般的言论。 “我的一点拙见,大皇子听听便好。” 楚月微笑,心中却是感叹,这大皇子不愧是个武痴,就是好骗。 随便瞎扯几句,就把孩子给惊的五体投地。 “叶姑娘,无穷的尽头是什么?”轩辕祁问。 楚月微愣,似是想起了过往种种。 她用尽一生,追求古武大道,成为一代至尊,却是阴差阳错,出现在这座城池。 “说不上来了吧。”轩辕雨双手环胸,哼了一声。 楚月抬起眸来,一字一字,不疾不徐地说:“无穷的尽头,是新生。” 新生一世,她当破九霄,斩群雄,傲立四方天! 轩辕祁却是心脏猛颤,血液沸腾,满脑子都是楚月今日所说的话。 楚月却是瞥了眼不远处的轩辕宸,眸底杀气肆虐,裹挟着几分肆虐。 如今冷静下来,细想一番,才觉得五年前的苟且私通,只怕是轩辕宸的杰作。 原主再是不堪,却对轩辕宸情根深种,为轩辕宸挡下一箭,还为轩辕宸觅得良药,在山脉被野兽啃噬。 轩辕宸纵然厌恶她的落魄,也不该用这种方法,逼疯一个对他全心全意的女孩! 府邸的一侧,花园背后,谭城主与七皇叔并肩而立,遥遥望着院中亭。 谭城主感叹:“这长安城中,真是卧龙藏虎,一个小小的女孩,竟对五道兵法有如此独到的见解。” “她是镇北侯的女儿。”七皇叔说。 谭城主诧然,“难怪,镇北侯一把十尺大刀,要诸侯国人人自危,闻风丧胆,其女亦是青出于蓝。” “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面色苍白,俊美妖冶的男孩,睁着一双宛如寒星琉璃般的眼眸,隔着深秋的冷风,望向亭子里意气风发的女孩。 “辞儿,你在说什么?” 谭城主疑惑地问道。 谭北辞摇了摇头。 他已顿悟寒冰煞体,玄术奥义,如今的他,四周只有寒冽的冷气。 花瓣之上,凝结着一层淡淡的白霜。 “辞儿,你别太难过,叶神医今日虽然不来,但她是地下拍卖场的客卿,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谭城主道。 谭北辞抿紧了双唇,凝望那个女孩。 “她已经来了。” 言罢,谭北辞转身朝后走去。 谭城主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来了?来哪了?” 他怎么没有看到? 寻思着等见到叶神医,要多磕几个头,以报大恩呢。 …… 亭子里,围聚着越来越多的人。 后面赶来的薛城、萧离亦是来了亭中。 小宝知书达理,乖巧得惹人怜爱,就连轩辕雨这般刁蛮的人,都忍不住嘀咕了一声,“那个草包,竟也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小孩。” “夏姐姐,你也来了。” 轩辕雨遥遥看见步入王府的红裙女子,扬起了笑,走过去挽着夏如烟的胳膊。 夏如烟微抬下颌,美目四扫,却是看见亭子里的叶楚月。 女孩拿着《五道兵书》侃侃而谈,轩辕祁饮酒作陪,薛城手执宝扇,倚靠一侧,沈清风为了她拢了拢系好的披风。 从她走进王府到现在,竟无人关注她。 这种过分的落差感,让夏如烟有一丝微妙的不快。 那妙手回春的叶神医夺人风头也就罢了,叶府的草包,貌若无盐,不知检点,怎能与她媲美? 她守身如玉,作风极好,还是被帝尊殿下夸赞过的女子。 第118章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夏如烟思索少顷,踏入亭中。 轩辕雨撇了撇嘴,不知夏如烟为何要过去。 据她所知,夏如烟一向厌恶残花败柳的女子,尤其是那叶楚月。 亭内,夏如烟到来后,热闹的众人,声音戛然而止。 “叶小姐,久仰大名,失敬。” 夏如烟轻言细语,娇娇软软,举手抬足间尽是轻盈之态,将女子的温婉演绎得淋漓尽致。 楚月淡漠地看着夏如烟。 久仰大名? 她能有什么大名,只怕是一地鸡毛的臭名罢了。 “夏姑娘长安第一美人,果然人如其名。”楚月落落大方,嗓音空灵。 “大皇子,我也看过这《五道兵书》。” 夏如烟才说完,却见轩辕祁翻开了一页,指向某处,望向楚月,着急地问道:“阿月姑娘,此话何解?困惑本皇已数年之久。” 楚月望了眼,说:“人道机缘,指的是,武体之人,若要接触大道,除了靠先天优势和后天努力以外,也与机缘气运息息相关。” 轩辕祁恍然大悟,“金銮殿上,阿月姑娘舌战群雄,都道侥幸,本皇却认为,阿月姑娘有栋梁之才,来日武道巅,必有阿月姑娘的名字!” 武道巅,是凌天大陆无数修炼者的天堂。 “大皇子,谬赞了。” 楚月浅声道。 夏如烟站在亭子里,竟无一人上前寒暄,显得有些窘迫。 轩辕雨轻哼:“皇兄,武道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一个没有武根的废物,还妄想涉足武道殿,简直是痴人做梦!” “雨儿,还不给阿月姑娘道歉?”轩辕祁不悦地道。 在轩辕祁的眼中,能够说出那样一番话的女子,绝非凡夫俗女。 而且他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就好像,遇到了贵人指点般。 轩辕雨跺了跺脚,“皇兄,你竟为了一个外人?” “道歉。”轩辕祁道。 轩辕宸看不下去了,“皇兄,雨儿还小,童言无忌,更何况她没有武根的事是事实,又不是雨儿冤枉了她。” “宸儿,阿月姑娘以前是你的未婚妻?”轩辕祁问。 他隐隐记得,多年以前的宴席,有一个女孩在危险来临时,用生命保护轩辕宸。 轩辕宸不愿提及过去的丑事,但对轩辕祁,不敢不敬重。 毕竟,他便宜得来的东宫太子,是轩辕祁不要的。 如若轩辕祁有野心的话,就没他什么事了。 “还不给阿月姑娘道歉?你可知,你错失了一个多么优秀的女子?”轩辕祁喝道。 “皇兄,我……” 轩辕宸还想说什么,轩辕祁脸如寒霜,满面严肃,那等架势震慑到了轩辕宸兄妹。 轩辕祁是个耿直的人,但他发怒之时,却比野兽还要凶悍,王孙贵族,都有些怕他。 这是个不要命的皇子,只相信自己所认定的事。 譬如,打死他都不相信,那么爱轩辕宸的女子,会去与旁人苟且。 而身为皇室中人,多多少少也知些阴谋算计,个中缘由,仔细推敲便可清楚一二。 “叶楚月,是我冒犯了,唐突了!”轩辕雨憋屈地说。 她这叫个什么公主? 去看个拍卖,被按着脖子道歉。 来个王府,自家皇兄还胳膊肘往外拐。 轩辕宸深吸了一口气,“三小姐,抱歉。” 轩辕宸一肚子的火气,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道歉,都说不出个所以来。 楚月悠哉游哉,美眸清澈,老神自在的,半晌,才一副长辈的口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挺好。” 呆若木鸡的众人:“……” 这姑娘怎么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了呢? 第119章 总有刁民惦记朕 轩辕宸咬牙切齿,双目喷火,一张俊脸几近扭曲。 轩辕雨跺了跺脚,闷闷不乐地撇着嘴。 旁侧,沈清风温柔而宠溺地望着楚月,在一旁无微不至的细心照料,或是添一杯酒, “传说镇北府的沈公子,极其厌恶叶三小姐,五年之间也不曾看一眼,如今看来,传闻欺我!” 亭外,马蹄声起,便见通体赤红,鬃毛锃亮的骏马疾驰而来,自府外一路飞扬至花园。 骏马前蹄蹬地,嘶鸣不已。 脊上的少女英姿飒爽,玉手轻拽缰绳,手掌微微一拍,便身轻如燕,飞跃而出。 下一瞬,便见她挺拔绰约的身姿,傲立在王府亭台。 一袭黑衣,浓如泼墨,梳着及腰马尾,缠了数圈红绳绸带,发梢微微翘起。 “今日王府盛宴,我来迟了,诸位不会见怪吧?” 少女爽朗大方地走进了亭子里面,随着她走动,缠在马尾上的绸带晃动时,像是阴冷的毒蛇,正在吐着蛇信子般! 楚月手捧古书,懒懒地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长安左道,夏府有俩女,一个是长安第一美人,一个却是九品驯兽师。 后者,便是这突然而至的,夏姒琼。 夏姒琼一扭头,就看见了轮椅上的秦芊芊,扯开唇嘲讽一笑,“还想在武比之上跟你大战一场,没想到这么快就废了。” 秦芊芊满面阴寒,在长安城中这么多年,武道天才屈指可数,她虽是其中之一,但偏偏,总有个夏姒琼,时常压她一头。 “姐姐。” 夏姒琼走至夏如烟的身边,亲昵地靠着她,“听说神玄学院的三长老,已经确定在何处招募徒弟了。” “何处?” “就是我们的神武帝国!” 夏姒琼才说完,就连叶若雪都朝此处看了过来,眼里有一丝沸腾。 夏姒琼扬起下颌,笑着说:“那三长老可说了,他看中的徒儿,是神武帝国最美的女子,那自然是我姐姐了。” 夏如烟眸光微凝,心脏猛颤。 却在刹那间,想到了地下市场,十里长街的那个女子…… 不会这么巧的…… “神武帝国,长安城中,美人数不胜数,或许是另有他人。”夏如烟满口谦虚。 夏姒琼瞪着杏眸:“姐姐,你这姿色,日后可是要成为圣域之后,母仪天下的,再说了,就算纵观整个诸侯国,能和你比肩的,屈指可数。神武国内,更是一个都没有。” “要我看,这三长老,就是听说了你的盛名,才想纳你为弟子的。” 夏姒琼道:“三长老实力高超,听说是神脉出身,比起其他长老,他座下没有一名弟子,若能成为他的徒儿,努力修炼一番,来日也能配得上你所爱慕的殿下,不是吗?” 殿下…… 夏如烟想到了那个昙花一现,匆匆一瞥的男子。 心跳如雷。 白皙的双颊,泛起了微红。 夏如烟低下头来,娇嗔了眼夏姒琼,“不可胡说。” “反正都是迟早的事。”夏姒琼道。 楚月漫不经心地听着夏家姐妹的谈话,执起琉璃杯盏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酒杯的纹路。 怀中,小狐狸哀怨地看着夏如烟,再抬起头望向楚月,委屈地说: “阿楚,总有刁民惦记朕,你管不管了?” 楚月:“……” 第120章 谁敢抢,你就砍死她们 “管什么?”楚月很懵。 “有人要抢你男人,你得管。”小狐狸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视着夏如烟。 “怎么管?”楚月更懵。 “谁敢抢,你就砍死她们。”小狐狸理所当然地说。 楚月眨了眨眼睛,思量着不知神农之力能不能治愈灵兽,真想给这小东西看看脑子。 可恨毕生所学,并没有兽医这一类。 楚月饮了半杯女儿红,才把酒杯放下,这边沈清风就自觉地添上了一杯新酒。 夏姒琼蹙紧了双眉。 在她的记忆之中,沈清风生性孤僻,独来独往,身上有着不同寻常的气息。 但时隔多日,再次相见,沈清风却在这叶楚月的面前,像狗一样。 夏姒琼掩去眸底的怒意,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冷嘲热讽地说:“我姐姐洁身自好,前程似锦,日后还要进神玄学院,成为三长老的首席大弟子,不像某些人,被师父五长老踢出师门,还被神玄学院赶了出来,真是丢脸!” 楚月眯起了清冷如寒的眸子,一道极致的危险之色,稍纵即逝! “可是……” 软糯糯的小奶音,缓缓响起。 小宝抬起精致的小脸,妖异的紫眸尽是天真无邪:“洁身自好,不是应当的事情吗?为什么要时刻提在嘴边呢?” 说到这里,众人恍然大悟。 是啊,有哪家正经的姑娘,时常把洁身自好放在嘴边呢? 夏如烟面色隐隐透出了无力的苍白。 夏姒琼见此,目光宛如刀子般锋利逼人,凌厉地瞪视小宝,“你就是她的儿子吧?你可知,她不洁身自好,才有了你!” “我知道呀。” 小宝突然扬起了粲然的笑,竟叫所有人都一愣。 楚月微怔,抿紧了唇。 在这个方向,她只看见小宝小小的身影。 乍眼看去,很孤单,很落寞,不像是年幼的小孩,应该有的。 但他脸上的笑容,甚是灿烂,尤其是一双紫宝石般的眼眸,亮晶晶,水汪汪的。 长亭内外,一时寂静如斯,鸦雀无声,无数道目光,俱是集中在了小孩的身上。 小宝歪着头,奶音地说:“从我记事起,就有好多人跟我说。” “但我的娘亲,她永远都是天下最好的女子,她会教我做人,会保护我。” “你们都说我的娘亲不好,可是,她是我外婆唯一的女儿。” “我知道,她的心口有一块疤,是为心爱的男子挡了一箭。” “我也知道,五年以前,娘亲是被人陷害的,才有了我。所以她讨厌我,不喜欢我,但好在,娘亲现在终于喜欢了我呀。” “宝宝听说,娘亲当初进入神玄学院后,第一件事,就是举荐太子殿下,她把府上的家产,都给了苏夫人……” 小宝的话,勾起了许多人的记忆。 其实,叶楚月,也没有那么不堪吧…… 小宝吸了吸鼻子,说:“你们可不可以晚一点再欺负娘亲,再等一等,等宝宝长大了,等宝宝能保护娘亲,好不好?” 一番奶声奶气,却又真挚如肺腑之言,震惊了无数的宾客们。 小宝眼睛微微发红,但他笑得露出了牙。 衣襟、手腕袒露出的伤痕,却叫人心疼。 他啊,其实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 何其无辜? 却遭受了,数年不公的待遇。 兴许,镇北侯若还活着,也会喜欢这个懂事乖顺的小孩吧? 第121章 戎马十年,赤胆忠心 楚月轻叹一口气,心脏如被万箭穿心般疼痛。 这个孩子,已经不知不觉,融入了她的骨血与灵魂。 而小狐狸幽深的眼眸深处,都是复杂之色,还有几分无奈的愧疚与痛苦。 “他还只是个孩子,你们也不肯放过吗?” 古板的轩辕祁,冷着一张脸把小宝抱起来,冷视夏姒琼:“若无镇北侯,你知道夏府早就不复存在,而现在,你等恩将仇报,如此对待她唯一的女儿吗?” 夏姒琼面色微冷,颇为窘迫。 但轩辕祁这个大皇子,虽时常不出门,但威名震彻长安城。 即便是嚣张如夏姒琼,在轩辕祁面前也弱了一截。 轩辕祁沉了沉嗓子,低声喝道:“本皇虽说不插手窗外是非,但也知晓五年之前,阿月姑娘是如何从神玄学院出来的。” “阿月姑娘容貌尽毁,丹田破碎,武根被挖,镇北侯留给她的灵器饮血剑不翼而飞,青鸾灵兽无影无踪。” “她不谙世事,一向单纯,才会在神玄学院被人欺凌!同为长安人,你等没有半分怜悯之心,竟还幸灾乐祸?” “你们,也就这点出息了。” 轩辕祁的每一个字,都宛如雷鸣洪钟。 “还有你!” 轩辕祁猛地瞪向轩辕宸:“本皇子绝不相信,那样美好的一个女子会和马夫通奸!这件事,本皇会亲自彻查个水落石出。” “若被本皇发现,有人陷害忠良之后,本皇绝不会坐视不理,一律送上刑台,格杀勿论!” 轩辕祁怒不可遏,一时间人心惶惶。 “皇兄,你……”轩辕宸似有话说,欲言又止。 轩辕祁却是怒目望他,不留情面:“宸儿,如果是你的话,这太子你也别当了,日后神武的江山交给你,便是祸害神武的亿万百姓!” 轩辕宸面色发白。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轩辕祁的脾气,他若这么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皇兄,她不过是一个外人,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当众呵斥太子哥哥呢?”轩辕雨甚是不解。 “对,她是外人。” 轩辕祁说:“但你要清楚,没有她这个外人的母亲,舍生取义,以身犯险,没有镇北侯的十年戎马,赤胆忠心,你这个皇室皇子,说不定早就成了他国之俘虏!饮水当思源,即便出身高贵,也别忘本!” 轩辕雨被轩辕祁说得面红耳赤,偏生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轩辕祁字字句句,都是铁血般的事实。 神武帝国的辉煌,是镇北侯戎马十年,出生入死换来的。 思及此,轩辕雨再次望向楚月,杏眸之中,敌意少了些许。 楚月风轻云淡,随心所欲。 她如同一个局外人,笑看这场诙谐的闹剧。 “大皇子,宝宝不难过,你不要生气。” 小宝的双手环着大皇子的脖颈,奶声奶气地说。 像是一缕微风,吹散了阴霾。 如同曙光,照亮了夜的黑。 大发雷霆之怒的轩辕祁,眉角眼梢都温柔了许多。 “你们,都是城中的权贵之女,倒不如一个孩子来得懂事!”轩辕祁喝道。 第122章 醉仙榭 长亭的氛围,却如四面楚歌般,一个个的不敢直视轩辕祁,顿感惊心动魄,肝胆俱颤! 唯有一人,怡然自得。 楚月捧着书,一袭红裙绚烂如朝阳般。 不多时,王府的管事弓腰而至,“诸位,丝竹管弦,觥筹美酒,都已备好,请移步醉仙榭。” 醉仙榭,在王府以东的露天院落,以翡翠点缀满夜星光,用珊瑚做成清凉地面,而珊瑚地下,掩埋着上百坛的陈年好酒。 一年四季宛如春,每逢昼夜,只要踏步醉仙榭,便有醇香的烈酒香味四溢而出。 故为:醉仙。 “阿月姑娘,请——” 满堂宾客,轩辕祁唯独对楚月刮目相看,彬彬有礼。 楚月落落大方,将《五道兵书》收好,缓缓站起。 俩人朝长亭之外走去,步入醉仙榭。 夏如烟侧过头,目光落在了小狐狸的身上。 那是一只懒倦又贵气的小狐狸,充满了十足的灵气。 许是乏了,小爪子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尤其是一双宝石般的紫眸,让夏如烟想到了那一位殿下,不由感叹:“真是好看的狐狸。” “姐姐,你喜欢吗?”夏姒琼问:“你若喜欢,我帮你抢过来。” 夏如烟摇头,“那样不好,即便喜欢,那也是叶小姐的东西,琼儿,你别乱来。” “你喜欢的话,那就是你的了。”夏姒琼笑了笑,满眼的势在必得。 “琼儿,我是担心你,你平日里胡作非为便也罢了,今日你也看到了,大皇子对她这么的维护……” “怕什么?”夏姒琼冷嗤。 夏如烟动了动唇,无奈地望着这个妹妹。 自小到大,夏姒琼都让着她。 “琼儿,你怎么可以这么好……”夏如烟眼眶微红,感动地握着夏姒琼的手。 “姐姐,普天之下,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对你更好,即便是那个殿下!”夏姒琼反握住夏如烟的手,一同步入醉仙榭。 傍晚,残阳如血,余晖映照了半壁长安城。 醉仙榭。 丝竹声声,觥筹交错。 琴师抚琴,美人们摆动着柔软的腰肢,在珊瑚地上翩翩起舞。 七皇叔和谭城主坐在主位,朝四方宾客敬酒。 与地下市场相比,谭城主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红光满面,笑容璀璨。 楚月和沈清风坐在同一张琉璃桌,她一低头,却是发现小狐狸浑身滚烫,像是生病了一般。 但她用神农之力探过,小狐狸的身体内外,并未有过伤处。 小狐狸痛得眯眯眼,说:“阿楚,本座好疼。” 楚月微愣,轻声问:“为什么?” 小狐狸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封印了太久,到了时间,就会疼。” “我能帮你什么。”看着这个样子的小狐狸,楚月的心脏有点儿疼。 “你就在这里,在我身边,什么都不用做,就是我最好的解药。”小狐狸说。 他啊,以往每一次封印的周期都很短,他会想方设法解除封印。 但这一次,为了留在阿楚的身边,他不仅没有对抗古老的诅咒,甚至还主动封印了自己。 再加上小宝受伤,为其治疗损失了十多年的修为,导致封印之疼,来得更快了。 楚月抬起蕴满神农之力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小狐狸的后背。 那侧,薛城喝得正是痛快,桀骜不羁,扬声喊道:“谭城主,也该让我们见见北辞少主了吧。” 说话间,一个小小的男孩,出现在众人之间。 “薛小侯爷,你是在找我吗?” 男孩的声音,如同芙蓉泣露,山间清泉般好听。 而他出现时,整个醉仙榭,都像是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霜,空气之中流动着清冷的寒气。 男孩年纪不大,但眉目清秀,宛如霁月,着合身的玄袍。 “来人,给少城主赐座。”七皇叔淡饮清茶,有条不紊地说。 “不必了,我跟姐姐一起坐就好。” 第123章 阿楚,我怎么舍得让你守寡? 姐姐? 这长安王府中,何来的姐姐? 主位之上,谭城主闻言,双目狂热,呼吸猛地一窒。 谭北辞所说的姐姐,莫不是…… 叶神医! 四周的宾客们,很快就不约而同想到了这一点,纷纷东张西望,去寻那惊艳了十里长街的叶神医。 夜色如墨,硕大的翡玉宛如夜明珠,悬浮在府邸的每一处,伴随阵阵从珊瑚地底衍生而出的陈年酒香。 宛似落英缤纷的桃源仙境,并无人间烟火气。 谭北辞站在一地的流光中,周身散发出的淡淡白雾,流动在长空之中。 “少城主,你的姐姐是何人?”七皇叔问道。 谭北辞露出了俊朗的笑,却见他在无数道的目光中,走向了一个张扬浓烈的女孩。 “姐姐,我可以跟你一起坐吗?” 男孩嗓音如寒,颇有三分的青涩稚嫩。 楚月正在担忧承受封印阵痛的小狐狸,一双墨色软靴停在了她的面前。 与此同时,一阵清霜般的寒气,扑面而至。 冰冰凉凉,如烟似雾。 楚月抱着小狐狸,美眸清澈明媚,淡淡地望着谭北辞。 而周围的人发出了失望的鄙夷声—— “还以为能看到名满京城的叶神医呢,没想到是镇北侯府的草包。” “谭城在长安并无亲戚,和镇北侯也没什么关系,谭城少主这是几个意思?” “人家少城主初来乍到,并不是长安人,当然也不知道,叶楚月的面纱之下,是何等尊容了。” “也是,这覆了面纱,看起来倒是人模人样。” “……” 刺耳的声音,从宾客们的口中说出。 谭北辞不为所动,真挚地望着楚月。 男孩冷得像一块冰,整座王府,唯独面前的女孩,能让他的血液微热。 “坐——” 楚月点头,随即垂下眼帘,担忧地望着小狐狸。 小狐狸蜷缩在她的怀中,身体以小幅度的频率震颤,一会儿冷如寒冰,一会儿又热似炽火。 “会死掉吗?”楚月问道。 小狐狸艰难地睁开一双眼,颤声说:“不会的。” 他的嗓音,越发暗哑,还有着极端的压抑。 “本座死了,谁来保护你?” “阿楚,我怎么舍得让你守寡?” 他的声音,只有她能听见。 分明都已经痛到锥心刺骨,生不如死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呢。 那侧,七皇叔轻抬手,侍卫便在楚月的旁侧加了一张新的桌椅,供谭北辞入座。 “他生病了吗?”谭北辞轻声问。 楚月轻点螓首。 “阿楚……”小狐狸已经头疼欲裂,低声开口。 “说。” “永远不要摘下,我的镯子。”他说。 楚月拧起细长的眉,有些燥。 片刻,她说:“好。” 永远都不会摘下。 或许,她从来都不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也不是行礼如仪的大家闺秀。 但她言出必行,若是答应,这一生,绝不食言。 小狐狸笑了。 醉仙榭,丝竹管乐声,悦耳动听。 谭城主举杯相敬:“谭某敬长安城的诸位。” 宾客们笑饮美酒。 “谭城主。” 偏侧坐着的苏玲珑,虽已是中年妇女,却风韵犹存。 “听说少城主精通音道,我们家若雪最近新学了一首《武陵曲》,倒能献丑一番。” 第124章 此音只应天上有 精通音律的不仅仅是谭北辞,还有七皇叔。 七皇叔是出了名的文雅之人,数年前,曾夸赞过叶若雪的琴音充满灵气。 从那以后,叶若雪苦修古琴,就是为了让七皇叔另眼相待。 “听闻叶府大小姐,是镇北侯府的第一天才。” 谭城主称赞道:“谭某虽不在长安城中,却也听说过若雪姑娘的鼎鼎大名。听闻若雪姑娘年少成名,得神玄学院的师姐邀请,在镇北侯去世后,时常去慰问伤残士兵,还抚得一手好琴,七岁时便在诸侯国一举成名。” 谭城主徐徐道来,连连点头:“可惜我们辞儿年纪太小,不然这趟长安城,谭某可得上叶府和镇北侯府提亲才好。” 经谭城主的夸赞,醉仙榭的青年才俊们,目露炙热地望向了叶若雪。 苏玲珑殷红的唇,勾起了骄傲的笑。 叶海鹏也是一脸的自豪。 “若雪,献丑了。” 古琴摆好,叶若雪腰肢柔软,步步生莲,至古琴前方坐下。 便见叶若雪纤长的手指,拨动着细长的琴弦。 天籁之音,从指尖流出。 一曲武陵,温婉柔美。 此曲,讲述着一代名妓与将军的故事。 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遭世人诟病。 兵临城下,国破家亡时,名妓为救将军,以身犯险。 最终死在了敌军营中,而醒来的将军,断着一条腿,爬到了血泊中,抱着爱人的尸骨肝肠寸断。 在叶若雪的诠释下,宾客们似乎来到了那个深秋,目睹了名妓与将军的情。 一曲终。 四周闻着,眼眶湿润。 叶若雪抬眸,却是期待地望向了七皇叔。 “不愧是若雪姑娘,此音只应天上有!”谭城主激动地道:“辞儿,你说是吧?” 然而,谭北辞一脸冷漠,“这一曲太过卖弄技法,反而丢了最真实的感情,显得苍白,像是失去了灵魂。” 谭北辞所说一针见血,叶若雪、苏玲珑等人的笑尚未浮现,就已僵住。 叶若雪咬了咬牙。 这谭北辞对待楚月,温柔又亲昵。 却让她如此难堪! 叶若雪掩去眸底深处的一抹狰狞之色,忽而望向楚月,说:“月儿,你不是说,也准备了一首曲子吗?” 这话一出,楚月便骑虎难下了。 长安城中,谁人不知叶三小姐是个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的草包。 王府醉仙榭,可都是京城的权贵,叶三小姐弹琴,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夏姒琼豪迈地喝了口酒,声音响亮:“叶三小姐,镇北侯虽为武将,但精通琴棋书画,你身为她的女儿,是不是也该有点本事?可别让大家伙儿久等啊。” 沈清风皱眉:“阿月身子不适,让我来代劳吧。” “那可不行。” 坐在轮椅上的秦芊芊阴冷地说:“沈公子,谭城主和七皇叔都在呢,怎么能让你来代劳?” 苏玲珑道:“月儿,别让大家久等。” 沈清风额头青筋暴起,愤怒不已,眼底肃杀一片。 他猛地站起身子,却见一只小手按在他的肩膀。 轻轻一个用力,便把他按回了椅上。 “抱歉。” “方才那武陵曲,庸俗不堪,脏了诸位的双耳,现在也该让诸位见识一下叶府女儿的音律风采了。” 那话,清冷平静,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第125章 凤翎琴 沈清风蓦地扭头看去,薄唇微启,诧然不已。 据他所知,叶楚月从来没有碰过琴…… 楚月幽幽起了身,用神农之力裹着小狐狸,再把小狐狸放在了小宝的怀里。 “他在生病,好好照顾他,别让他死掉了。” 真是麻烦。 原以为,她是个冷血的人,但现在不仅在乎了个小奶娃,还连带着一只狐狸。 “不自量力。”秦芊芊冷嗤一声,“有若雪的珠玉在前,叶楚月再有天大的本事,也都是班门弄斧。” 夏姒琼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楚月,就等落井下石的那一刻。 叶若雪与楚月擦肩而过:“月儿,那就让我们见识见识吧。” 叶楚月竟敢大放厥词,口出狂言,说她精心弹奏的武陵曲庸俗不堪,脏人双耳! 罪该万死! 叶若雪回到席位,苏玲珑倒了一杯清茶,低声安慰:“雪儿,你已经很厉害了,那谭城少主是有眼无珠,等叶楚月一弹,对比之下,你便是日月光芒!” 叶若雪高傲地嗤了一声。 “来人,去取本王的凤翎琴来,就让三小姐用本王的凤翎琴来弹吧。” 凤翎琴,乃是轩辕氏开国上祖皇后的琴,代代相传,最后被七皇叔收藏。 七皇叔将其奉若珍宝,珍贵到数十年不曾取出让人碰一下。 叶若雪的双手紧攥着衣袖,眼眶微红,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儒雅矜贵的男子。 她弹奏《武陵曲》,七皇叔不曾多看一眼,却要把凤翎琴给那个废物浪费。 叶若雪紧咬着唇,美目当中是浓浓的不甘。 周围,一片哗然。 夏姒琼靠着夏如烟的肩膀,低声说:“七皇叔是被叶楚月给下降头了吗?” 夏如烟抿唇不语。 不多时,王府侍卫取出通体血红,晶莹剔透似一块美玉的凤翎琴。 楚月在凤翎琴前,轻拂袖,缓入座。 小狐狸蜷缩在小宝的怀里,竟将酒杯砸碎,割破了自己的手臂。 皮肉撕裂的刺激,让他逐渐清醒。 他要听。 要清醒的听。 听他的阿月弹琴。 他已经错失了五年,往后的每一刻,他都要守好。 沈清风坐在一旁焦急不已,最终垂头丧气。 罢了。 就算阿月弹不好,他也会帮阿月收拾好这个烂摊子的…… “叶三小姐这是在做什么?”谭城主惊讶地问。 沈清风看过去,瞳眸微微一缩。 却见凤翎琴前的少女,将一条雪色绸带绑在了双眼。 她要……闭眼弹琴? 她疯了吧…… 若非琴道大能,谁敢这么嚣张? 更何况那还是从神武开国时期留下的凤翎琴,难度更是远超普通的古琴。 小狐狸流着淋漓赤红的血,却是笑得愈发肆虐。 真不愧是他的姑娘。 永远的,光彩夺目。 “小狐狐,你流血了,宝宝帮你包好。”小宝轻声说。 “跳梁小丑!”秦芊芊冷笑一声。 叮—— 一道琴音,充斥杀伐之气,如万钧磅礴,天地洪钟,赫然响彻在王府醉仙榭。 谭北辞双眸划过清亮的光,骤闪惊艳之色,蓦地望向了楚月。 第126章 不负镇北侯之名 "叮叮叮——" 琴音四起。 每一道琴音,都是荡气回肠的。 似,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更似,满城尽带黄金甲,我花开后百花杀! 便见女孩的双手,速度快到极致,拨动着琴音,弹奏一曲不为人知的《十面埋伏》。 古琴,乃是上一世楚月唯一的兴趣爱好,倒没想到,这会儿也派得上用场。 若说叶若雪的《武陵曲》是缱绻情深,那叶楚月所弹,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征战沙场,马革裹尸。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四方少年听此曲者,宛如身穿盔甲,手握战剑,在喊杀声中保家卫国。 三千杀音,刺破了宁静的夜。 楚月的双眼裹着绸带,她弹琴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浑身上下散发出森寒血腥的气势。 琴音急骤如珠玉落盘,似狂风来袭山河飘零,如血月高悬,遍地尸骸。 又好似乾坤扭转,一人提十尺大刀而来,翻手云覆手雨,劈开日月,斩断山海,要那敌军溃不成军。 终于,黎明破晓,曙光洒落在了带血的旗帜。 这座岌岌可危的城,迎来了胜利! 叮! 曲毕。 清风拂过,覆眼的绸带落下。 楚月缓缓睁开了双眸,微抬下颌,冷眼瞧着惊愣不已,目瞪口呆的宾客们。 “啪嗒。” 谭北辞手里的茶杯,掉落在地。 他猛地站了起来,激动地说:“此曲,峰回路转,荡气回肠,有生之年,我从未听过比这还要好听的曲调了。” 有血有肉,灵动九天! 薛城饮酒,笑道:“小侯仿佛看见了多年以前,横刀立马,南征北战的镇北侯。阿月,没想到你还藏着这么一手!” “绝妙!绝妙至极!” 大皇子轩辕祁情绪激烈:“曲调大气,琴音浩荡,如百万雄师入我梦中!阿月姑娘,你真乃神人也。” 谭城主道:“叶三小姐,不负镇北侯之名!” 醉仙榭旁,金甲卫的首领张宗髯望着楚月,热泪盈眶。 他好像,又热血沸腾了。 仿佛回到了陪镇北侯出生入死的那段日子。 这几年来,叶楚月被世人诟病,谩骂,千夫所指,连过街老鼠都不如。 他身为镇北旧部,对其不闻不问。 而现在,他竟有一种冲动。 他想知道,若是追随这个女孩,未来的尽头,会怎样谱写。 “娘亲弹的好好听……”小宝包扎好小狐狸的伤口,奶声奶气地说。 真好听。 小狐狸撑不下去,晕厥在小宝的怀中。 “怎么会……”叶若雪疯狂摇头:“她什么时候偷偷学琴了……” 这几年,叶楚月一直活在她们的眼皮底下,到底从何处学来的琴技? 就连苏玲珑,一时之间都六神无主了。 突然,苏玲珑扭头看向叶海鹏。 叶海鹏的眼神,有些痴迷。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女人,那个让他痴迷,却永远都没有得到过的女人。 叶海鹏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敲击。 苏玲珑指尖微颤,感到了……慌张! “凤翎琴多年无主,如今看来,只有叶三小姐精湛的琴术,才配得上凤翎琴。” “这凤翎琴,便赠给叶三小姐吧。” 七皇叔淡漠如雪,说出的话,却叫,整个醉仙榭都已沸腾! 啊呜,不要养文嘛~~多多评论,多多益善。 第127章 专治灵兽的刘药师 凤翎琴,开国时期,上祖皇后爱不释手的珍宝。 皇室一脉,代代相传。 七皇叔竟要赠送给叶楚月? 这…… 醉仙榭,一地的哗然。 翡玉点缀,流光溢彩。 满座权贵都是相同的愕然神情。 轩辕宸猛地从椅上站起,双手作揖,其声音铿锵有力:“七皇叔,凤翎琴乃皇室瑰宝,怎可转赠给他人?” “是啊,七皇叔,凤翎琴只可传给皇室一脉,若父皇得知此事,一定会不高兴的。”轩辕雨道。 大皇子轩辕祁双手抱拳,拳掌相碰的刹那,似有惊雷轰炸,天地为之一颤。 却见他一身浩然正气,俊秀的脸庞尽是严肃而认真的表情。 “七皇叔,上祖皇后曾说,凤翎琴内有锦绣乾坤,大道机缘,但唯有真正懂凤翎琴的琴师,才能得此机缘。” 轩辕祁说道:“我认为,叶三小姐极有可能是机缘者。更何况,镇北侯为国捐躯,其镇北旧部,散落四方。兴许,叶三小姐能够成为新的镇北大将!” “七皇叔……” 轩辕宸还要说什么,却见坐在主位之上的七皇叔轻轻地摆了摆手。 王府的侍卫心领神会,将凤翎琴装裹至长形锦盒,再递给了楚月。 “三小姐,请好好爱惜凤翎琴。”侍卫说道。 楚月点头,淡然地接过了凤翎琴,脑海之中却在思忖着,这凤翎琴能卖个什么价…… 若旁人知道楚月心中的想法,只怕会滔天大怒,青面獠牙! 楚月抱着凤翎锦盒,走至琉璃桌前。 旁侧的谭北辞,眼中都是炙热。 楚月落座—— “娘亲,小狐狐这是怎么了?” 小宝眼睫挂着泪珠,哽咽地问。 楚月心脏猛地下沉,似是跌落进了低谷。 她看见小狐狸的一只爪子,被雪色软布缠上,渗透出了刺目的鲜红血液。 “娘亲弹琴的时候,小狐狐用酒杯割破了自己的手。” 小宝吸了吸鼻子。 不知为何,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生死未卜的小狐狸,她会特别的难过。 楚月抱过了小狐狸,将缠在爪子上的白布解开,悄然无声,用一抹神农之力,灌入了小狐狸的身体之中。 神农戒内残留不多的神农之力,她平时用得小心翼翼,也很节省。 但在此刻,她毫不犹豫,将全部的神农力都送给了小狐狸。 小狐狸似乎伤得很严重,迟迟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楚月却是听到了他气若游丝,无比虚弱的声音:“好听,很好听……” 楚月眸光微闪,指尖轻颤,心底有种微妙的感觉。 “娘亲,小狐狐会死掉吗?” 小宝肉嘟嘟的小手,轻轻地拽着楚月的衣角,紫眸,凝聚着水雾。 楚月伸出手揉了揉小宝的小脑壳,“不会的,娘亲不会让他死掉的。” 小宝握住小狐狸的一只爪子,颤声说:“小狐狐,你要快快好起来哦,要陪宝宝去找爹爹。” “把他交给我吧。” 沈清风道:“长安右道专治灵兽的刘药师,是我的朋友,刚才我派人去请了,现在估计快到王府。” 第128章 别怕 “我和你一同去。”楚月似是不放心。 沈清风凝了凝眸,有一瞬的疑惑。 阿月对这只狐狸的关心,似乎,异于平常? 楚月正要离席,就见叶海鹏捧着酒杯走来,满脸痛苦。 “月儿,是我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是为父对不起你,这些年,苦了你了。” 叶海鹏热泪纵横,声音哽咽,拿着白玉酒杯的手都在发颤。 “为父不乞求你的原谅,只是想告诉你,以后,为父会好好对你的。”叶海鹏真挚地说。 楚月面色微冷,甚是不耐烦,眼睛里只有受伤流血的小狐狸。 “我还有事,先走了。”楚月道。 “叶三小姐。”七皇叔嗓音温润清雅,缓声说道:“灵云山脉赠送了本王一头凶兽,正要在醉仙榭当场诛杀,你要不要看完,再走?” 凶兽,是走火入魔,以食人为乐的野兽。 这类野兽,丧失理智,血腥恐怖! 但凶兽浑身上下都是宝,骨骸可制作成上等兵器,皮毛可御寒,眼珠、牙齿经过冶炼之后,俱是绝佳的药材。 尤其是凶兽的内丹,蕴含着狂暴的天地灵气,用来炼化,方可助武体健硕,还能加快突破速度! 诛杀凶兽,是诸侯国之间流传的乐趣。 天潢贵胄的王室盛宴,若有诛杀凶兽的一幕,可彰显其身份显赫,底蕴不凡。 “叶小姐,你难道要现在离席吗?”夏姒琼问。 秦芊芊冷笑,“贵客谭城主还在,王爷适才还赠了你凤翎宝琴,你竟这般不识趣!” “月儿,不要胡闹。”叶海鹏道:“即便你再讨厌为父,也不要这样做。” “阿月,你信得过我吗?”沈清风直视楚月的眼睛。 楚月沉吟许久,才缓缓松开手,把小狐狸放在到了沈清风的怀里,“别让人伤害他,否则,我不会对你留情。” 沈清风欲言又止,终是点了点头,抱着小狐狸离开醉仙榭。 同时,一辆马车驶入古老的王府,来者正是长安左道的刘药师。 小宝脸色苍白,紧张不已:“娘亲,我好怕,怕小狐狐出事。” “别怕,不会有事的。” 即便这般说着,楚月的掌心却都是冷汗。 她不敢去想,如果小狐狸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该如何面对。 果然呐,人一旦有了软肋,就失去了盔甲,变得异常脆弱。 这不像她。 她该是冷血无情,杀伐果断的。 楚月手执酒杯,饮了一口酒。 这时,醉仙榭的丝竹声全部消失,王府侍卫拍了拍手掌,便见几个壮汉推着盖上了红布的笼子来到醉仙榭的中央。 谭城主问:“这便是那头凶兽了吗?” “正是。” 七皇叔抬了抬手,侍卫便走上前,将覆盖住铁笼的红布掀起。 笼中,是一头浑身漆黑,鬃毛锃亮的雄狮。 赤红如宝石的眼睛,恶狠狠瞪向前方,像是正在流动的血液。 它张开血盆大嘴,露出染血的獠牙。 一声怒吼,震响王府! 谭城主两眼一亮:“赤瞳狮,灵云山脉稀有的凶兽,今日诛杀之,也算是替天行道,除掉一害了。” 第129章 迷迭香 赤瞳雄狮的出现,令无数的青年少女,刹那间沸腾。 诛杀凶兽的过程,不仅仅是享受血腥刺激,视觉盛宴而带来的快感,更多的是,从中能悟得奥义! 正因如此,每逢王府盛宴,诛杀凶兽,必不可少。 若在以往,楚月可能会兴致盎然地观望,但她此刻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那只臭狐狸。 小宝亦是耷拉着脑袋,浓密的睫毛,挂着豆大的泪珠。 叶海鹏索性是坐在了楚月这一桌,许是喝多了,在楚月耳边不停地说:“月儿,你现在,越来越像你娘亲了。” “我第一次看见她时,她就穿着一袭红裙,弹了一首《楚歌曲》。” 提及那个宛若神明般的女子,叶海鹏别过头,拭了拭泪。 不远处,苏玲珑见此,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地喝。 “若雪,这么多年来,为娘在家尽心尽力,任劳任怨,你爹他心里只有镇北侯。”苏玲珑满目痛苦。 叶若雪安抚她,“娘亲,再等一等,她活不过今夜的。” 言至此,叶若雪与秦芊芊对视一眼,两人便是极有默契的笑了。 只要叶楚月还活在世上一日,她们便永无安宁。 ……、 诛杀凶兽,过程非常之残忍血腥。 要把一根根箭矢,从铁笼的缝隙中间插进去,贯穿凶兽的身体。 直到凶兽的身上,插满了九百根箭矢。 插箭的手法,很玄妙,必须躲过凶兽的骨骇。 骨骇乃上等的炼器材料,若被破坏,其价值也会损耗降低。 “上刑具!” 王府管事一声令下,专门诛杀凶兽的侍卫们,便拿着寒芒闪烁的锋锐利箭而来。 醉仙榭两侧琉璃桌前的宾客,俱是目不转睛。 尤其是护国萧府的萧离,她本身是一位驯兽师,观察诛杀凶兽,能使她的驯兽能力,更上一层楼。 萧离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皱起眉头,“这凶兽,这笼子,很不对劲……” “怎么了?”薛城摇扇,不解地问道。 萧离拍桌而起,“快,快停下!” 囚笼四方的侍卫们很茫然,不知萧离是何意思。 “这头凶兽服用了激化怒气的吞魔丹,这座玄寒铁笼,被人用熔铁药剂给溶解过!”萧离急道。 凶兽此刻出笼,必然酿成大祸。 后果不堪设想! 萧离的声音,终于引起了七皇叔的注意力。 七皇叔道:“把它关押,稍后诛杀。” 却…… 来不及了! 吼! 一声雄狮怒吼,石破惊天,震耳发聩。 似有狂风大作,掀翻了桌椅。 闺秀们面面相觑,登时惊慌失措,吓得花容失色。 尖叫声,此起彼伏。 桎梏雄狮的玄寒铁笼,在肆虐的飓风中化作碎片。 雄狮体积庞大,气势如山,一身的血气,叫人闻风丧胆,不寒而栗! 这时,楚月的身上,散发出了一阵奇香。 吸引着雄狮,也让赤瞳雄狮,更加的疯狂。 叶海鹏连连后退,屁滚尿流,“迷迭香,月儿,你的身上,怎么会有迷迭香?” 迷迭香,乃是凶兽们钟情的一种。 驯兽师们在猎杀凶兽时,时而会在低等野兽的身上放迷迭香,再吸引吸收。 等凶兽们食用完低等野兽,就会损失五成以上的战斗力! 第130章 待客不周 迷迭香,缓缓地蔓延。 以楚月为中心,包括叶海鹏在内的宾客,都像是见到了洪水猛兽般,远离了她。 生怕被她牵连,拖累了性命。 旁侧的谭北辞久坐不动,他扭过头,目光坚定:“姐姐,我会保护你。” 楚月不信,却是坐在椅上,交叠双腿,清冷如皓月,遗世独立般,不闻不问。 她端着晶莹剔透的酒杯,轻微地摇晃,眉目生辉,唇边噙着戏谑的笑。 能无声无息把迷迭香放到她身上的人,恐怕就只有,叶府的那几位了。 而要溶解玄寒铁笼,又在七皇叔的王府,给凶兽雄狮服用吞魔丹,只怕跟武殿脱不了干系。 毕竟,灵云山脉要把雄狮送到王府以前,是要经过武殿之手的。 女孩冷静的可怕,分析着局势。 “叶若雪,秦芊芊,我低估你们了。” 楚月浅浅一笑,竟是不动如山! 吼! 雄狮怒吼再响起。 “阿月,小心!”薛城担心地喊道。 “完了!她没救了。”萧离低声说。 这种情况,叶楚月必死无疑。 “阿月姑娘……”轩辕祁猛地站起,但他距离楚月很远,即便用尽全力,也救不到。 只见雄狮以极快的速度,扑向楚月。 那凶神恶煞的目光,似乎要将女孩给生吞活剥了。 迷迭奇香,还在弥漫。 醉仙轩榭,流动着陈年酒香。 相比他人的手足无措,楚月则是安安静静,坐在桌前,慵懒地靠着椅背,不见半分惶恐。 “娘亲,你快走,宝宝要保护好你!”小宝充满了勇气。 为了娘亲,他愿意豁出生命。 楚月按捺住小宝,发现谭北辞站起了身,要为她助阵。 “坐下。”她说。 谭北辞皱眉,与之对视良久,竟是鬼使神差般坐下。 雄狮,即将到来。 电光火石,雷霆乍现! 凶兽雄狮朝前一路狂奔,蹄掌踏地,一跃而起。 飞至半空,张开了獠牙毕露的大嘴,从天而降,要将女孩给一口吞了! 楚月却还是懒懒倦倦,浑然不知危险。 她手提酒壶,斟酒入杯,轻嗅迷迭香,听着酒水入杯的细碎声响。 “阿月!”薛城喊得大声。 这一幕,惊心动魄,血腥又残忍。 楚月还在斟酒,气定神闲,不疾不徐。 那一身的清冷,宛若初秋的霜。 又慵懒风流似神仙! 轩辕雨不敢再看,和诸多的少女,一同闭上了眼睛。 叶若雪、秦芊芊之流,则是睁大了双眼,目不转睛。 她们要清清楚楚的记着,这最为精彩的一幕,将会是她们余生之中的美梦! 雄狮即将吞了楚月的身躯。 狂风摇摆,尖叫四起。 千钧一发时,一声狼啸,震天动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便见白月之下,浓浓的夜色中,斜侧里,迸射出一道雷霆般的身影,迅如闪电! 鬃毛赤红的鬼泣血狼,高贵,凶狠。 它飞掠而来,一口咬住雄狮庞然的身躯。 流星追月般! 鬼泣血狼咬着雄狮,落在了中央地面。 流光溢彩的珊瑚大地,裂开了无数缝隙。 醉仙榭的中央,砸出了一个大坑,滚滚白烟四起! 鬼泣血狼的獠牙贯穿了雄狮的身体,雄狮拼命地挣扎,都无法挣脱掉! 众人目瞪口呆,惊得下巴掉地。 倒抽阵阵冷气后,再下意识地看向了桌前的那一人。 女孩刚好斟满一杯酒。 楚月端起酒杯,盈盈一笑,“谭城主初来长安,我身为镇北侯之女,有失远迎,待客不周,理应罚酒一杯。谭城主,请——” 第131章 五马分尸 醉仙榭,万物静籁,四座死寂。 每个人的胸腔,却好似翻涌着惊涛骇浪,地裂山崩。 道道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充斥着骇然般的惊愕。 那样生死一刻的一幕,惊艳了长安权贵! 自始至终,女孩都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她端着酒杯,波澜不兴,身上透出古井无波般沉寂的气息。 “阿月姑娘……” 轩辕祁顿感惊为天人,心跳如雷,呼吸急促。 啪嗒一声,薛城手中的扇子掉落在地。 轩辕雨眨了眨眼睛,红唇轻微地张开,倒吸一口凉气。 旁侧的轩辕宸,微微窒息。 却说秦芊芊之流,瞠目结舌,睚眦欲裂,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看到的事实! 主位上方,谭城主与身着红衣的楚月对视一眼,脊背登时冷汗直流,颤颤巍巍地捧起酒杯,遥遥一敬。 楚月饮尽一杯酒。 谭城主擦了擦额角的汗,低声自言自语:“这镇北侯的女儿,真有将相之气魄!” 楚月曲身入座,双腿交叠,她手执已然见底的酒杯,蓦地压在了桌面! 砰的一声!引起四方注意。 却见楚月面前的一张琉璃桌,竟是出现了无数不规则的裂缝,蔓延到了每一处,竟如蜘蛛网般覆盖了整张桌! 轰! 玉桌碎裂,狂风大作,掀起了她的裙摆。 轩辕祁瞳眸紧缩,“这……好强悍的劲道!” 这个世道,崇尚武力,但武体的力量,赖以天地灵力的基础。 仔细瞧去,叶楚月的浑身上下,没有使出一丝的气力波澜,竟是单单凭借自身的劲道,就震碎了一张桌子! 那琉璃玉石桌,出自南山海,有固若金汤之称,竟被她一杯给砸碎了! 再看楚月手中的酒杯,竟然毫无破损! “程洪山。” 她低声喊道。 “老臣在!” 一道人影,气势万钧,从那东侧尽头飞奔而来,如一尊猿猴,体格健硕令人恐惧。 程洪山大步流星,散发出武者的气势,来到楚月的身旁,单膝跪地,两手抱拳:“叶主请吩咐!” “去地下市场查一查最近迷迭香的交易,同时彻查这凶兽在武殿经过何人之手,吞魔丹和熔铁药剂,又被谁给动了。” “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在皇室的眼皮子底下,对我出手。” 女孩残虐一笑,目光嗜血,扫向四方,落在了叶若雪的身上:“我乃烈士之后,曾受先皇青睐,封为半个皇室人。神武宗府的律法,九百三十五条,深刻记载:谋害烈士之后,当施以五马分尸之刑。若查出幕后主使,纵然是我叶府人,我也要让她尝一尝何为……五马分尸!” 尾音说得干净利落,最后四字更是气势惊人。 叶若雪两眼睁大,面色煞白,竟是惶恐如斯,腿部都在发软。 萧离则是饶有兴味地望着楚月。 时隔五年,那个天才,终于又要回来了。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放眼长安城,她萧离终于能有一位劲敌,不再寂寞如雪了! “是!” 程洪山两手抱拳,道:“叶主放心,老程这就前去镇北侯府,今日之事,必然彻查清楚!” 苏玲珑身子颤了一下,整个人软若无骨般,瘫倒在地! 第132章 那就让宝宝死掉吧 程洪山的俯首称臣,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长安权贵们皆知那日武殿,叶三小姐说服了城南郊外的镇北副将。 但没想到,钢筋铁骨,宛如洪水猛兽般的程洪山,在楚月的面前,竟不敢有半分嚣张。 那叫个心悦诚服,五体投地! 程洪山脚掌踏地,王府之地,陡然颤动了一下。 便见程洪山暴掠而出,前往镇北侯府与影卫新主夜孤城汇合。 吼! 雄狮痛苦的惨叫,它的身躯,被鬼泣血狼的獠牙刺穿。 雄狮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咆哮,最终化作濒临绝望的哀嚎。 庞然的身躯,痉挛了数下,便口吐鲜血,没了动静。 鬼泣血狼湛蓝如海的眼眸,尽是血腥的肃杀。 敢动它的主人…… 罪该万死! 鬼泣血狼生生将那凶兽拦腰啃断,就连骨骸都被獠牙给咬碎了! “小狼,回来。” 楚月嗓音清冽,空灵动人。 只是,这会儿听在宾客们的双耳之中,却宛如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前来索命的冥音…… 鬼泣血狼从巨坑中站起,它的獠牙染着血,嘴角疯狂地淌落血珠。 它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一步,一步,走向了楚月。 鬼泣血狼乖巧地趴在楚月身边,楚月伸出手,揉了揉他的毛发,眸光肆虐的望向王府侍卫。 “谭城主今日受惊了,尔等,还不快诛杀凶兽,供谭城主欣赏。” 楚月缓悠悠地说,唇角噙着一抹残忍的戏谑。 瑟瑟发抖的王府侍卫:“……” 这凶兽都被鬼泣血狼都被啃得死透了,他们还怎么诛杀? “娘亲,又有人要害你了吗?” 小宝的奶音,清澈软糯,与这充满血雨腥风的醉仙榭截然不同。 小宝眸光涟涟,吸了吸小鼻子,一手拽着楚月的衣角,一手擦了擦源源不断溢出的泪珠。 小孩的面颊惨白如纸,像是三魂丢了七魄。 他低下了头,哽咽:“为什么他们都不想娘亲活着呢,娘亲也没有害过人,为什么……” “难道真是因为宝宝吗?” “娘亲以前说,是因为宝宝的出现,所以大家和你喜爱的男子,都讨厌你了。” “娘亲你说,如果宝宝死掉了,大家就会像以前一样喜爱你。” “宝宝不敢死,以前的娘亲,没有宝宝,都吃不到饭。” “现在娘亲强大了,不需要宝宝做饭了。” “娘亲,如果宝宝死掉了,大家都会喜欢你。” “那就让宝宝死掉吧。” “……” 偌大的醉仙榭,除了空气中流动着的血腥味,便只有小宝的抽泣声。 或许,以往的每一次,小宝都是故作绿茶。 但这一回,小宝是彻底的崩溃了。 他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沉重与痛。 小宝泪流满面。 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从眼眶中溢出。 他的眼里,是无望的荒芜。 如寸草不生的贫瘠。 还有着极端的痛。 这样的情绪,不该出现在一个孩子的身上。 楚月紧蹙着眉,一时慌了神。 她想到了记忆的深处—— 小宝拿偷来的食材做了饭,自己分明饿了几天,但舍不得吃。 他把全部的饭菜,端给了原主。 原主一把推翻,拿着绣花针,疯狂地扎向了小宝。 小宝没有挣扎,只是哭着说:娘亲,宝宝好疼哦。 她说: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死了,就好了。 他不敢死啊。 所有人都在欺负娘亲,他死了,娘亲吃不饱饭。 第133章 九霄风云乱,诸侯千帝亡 是的,楚月用来封人穴位的绣花针,都是叶宁颜为原主寻来扎小宝的。 满地血腥,秋日风寒。 这夜,冷得彻骨。 小宝彻底崩溃,丧失了理智,哭得喘气。 楚月微愣,眼眶竟是湿润了。 她蹲下身来,敛起一身死士般的气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擦拭小宝的泪。 “小宝,你是娘亲的命,没有你,这人世对于娘亲而言,毫无意义,索然无味。” 楚月轻轻地搂住了小宝,轻拍他的脊背。 “娘亲,你爱宝宝吗?”小宝问道。 “爱。” “宝宝的存在,会为难娘亲吗?宝宝昨夜做了个梦,梦见娘亲浑身鲜血。宝宝好怕你不见了。” 楚月呼出了一口气,双手扶着小宝的肩膀,扳正了小宝。 她盯着小宝的眼睛看,凝望许久,一字一字地说:“小宝,你听着,坏人再多,也伤不到我,你娘亲这条命,就连阎王都不敢收,但她们终将成为我的刀下魂。” “娘亲……”小宝愣愣的。 权贵宾客,亦是愣住。 她的命,阎王也不敢收。 这是正常人敢说出的话吗? 简直……荒唐! 谭北辞凝望许久,眸光清闪,旋即来到小宝的身边,说:“我会和你,一起保护姐姐的。” 楚月淡淡地望了眼谭北辞。 或许,这个男孩已经认出了她是十里长街时的叶神医,但无伤大雅。 小宝满脸的泪水,睫毛都是湿的。 他看了谭北辞许久,咧开嘴粲然的笑了。 “真好,越来越多人喜爱娘亲了,会保护娘亲了,宝宝好高兴。” 楚月眸色愈发的柔和,唇边扯开了一抹笑。 小孩嘛,真是好哄。 适才还在肝肠寸断,痛不欲生,这会儿又喜逐颜开,天真烂漫。 楚月揉了揉小宝的头,笑着说:“不可再哭鼻子了。” 小宝点点头,“嗯”了一声,乖巧地说:“宝宝会听娘亲的话,男子汉大丈夫,才不轻易流眼泪!” “真乖。” 似乎,只有在小宝面前,她才有几分柔情似水。 轩辕祁怔怔地望着她。 从始至终,她冷静的让人心疼。 究竟是多少次的遍体鳞伤,百死一生,才能那么的冷静。 运筹帷幄中,素手撼乾坤! 九霄风云乱,诸侯千帝亡。 杀人屠国,不过谈笑间! 如小宝所说,她伤痕累累,从无望的深渊,如厉鬼一般爬出,才有了此刻的她。 似无冕之王,裁决天地万物生! 轩辕祁忽然恨,恨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恨自己身为皇子,肩负重责,却没有切身体会一遍,帝国将士之女的痛! 就连叶楚月这般的人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九死一生中。 那其他的子民呢? 轩辕祁的眼中,有一瞬的殇,随即被了然的清明覆盖! “好乖巧的小孩。” 轩辕雨眼睛发红,瞪了眼楚月:“你也真是的,怎么能对那么小的孩子,说出那种话?有这样乖巧的宝宝,我疼爱着还来不及,你竟然还不珍惜!” 轩辕宸恍然,心中,冒出了危险的想法。 世上,再也没有女子,比叶楚月还爱他吧。 第134章 北辞 七皇叔坐在主位,讳莫如深的眸,凝望楚月。 良久,七皇叔道:“来人,给叶三小姐重新搬来一张桌子。” 不多时,王府侍卫们重新搬来了桌子。 “凶兽不必诛杀,尸体运走。”七皇叔轻抬手。 侍卫清理凶兽雄狮的尸体和鲜血痕迹后,丝竹声声再起。 婀娜多姿的美人,在醉仙榭翩翩起舞。 “娘亲,宝宝要吃糖糕。” 小宝奶声奶气地说。 楚月开怀一笑,拿过糖糕,喂给了小宝。 “娘亲真好,小宝以后不要娶妻子,要一直陪着娘亲。” 小宝天真的话语,引起了其他宾客们的笑声。 楚月的眉角眼梢,愈发温柔。 不知不觉中,这个小奶娃,已经融入了她的骨血呢。 “姐姐,你的孩子,很可爱。”左侧,谭北辞说道。 楚月点了点头。 这时,轩辕祁举杯相敬,“阿月姑娘,本皇敬你一杯,本皇相信,他日你的成就功勋,武道之路,绝对不在镇北侯之下!” “阿月,小侯也敬你一杯。” 薛城道:“如大皇子所言,小侯亦是相信,我们阿月,日后大有成就,必能在诸侯国扬名立万!” 楚月落落大方,举杯回应,将武将之女的风范演绎得淋漓尽致,看得谭城主频频点头。 谭城主笑道:“阿月姑娘,我儿北辞与你有缘,不妨认了这个弟弟吧。”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须知,楚月只是一个连武根都没有的人,谭北辞却是前程万里,扶摇直上的才俊! “谭城主,我们月儿连武根都没,只怕会拖累了少城主。”苏玲珑急忙道。 楚月淡淡地扫视苏玲珑,目光落在一个空空的席位之中。 也不知夏姒琼何时离席了。 “姐姐在上,北辞敬你一杯。” 谭北辞站起身子,双手握着酒杯,弯下了腰。 楚月挑起眉梢,手执杯盏,与谭北辞的酒杯轻碰了一下。 “我不知道姐姐以前受了多少委屈,但以后,北辞愿拿命,来保护姐姐。”谭北辞说。 楚月眸光微闪。 她会去救下谭北辞,为的就是这一句。 夜孤城也好,轩辕祁也罢,都为她所用。 如今,她在这长安城中,才算真正的立足。 不再是孤立无援了。 楚月浅浅一笑,道:“好。” “小舅舅,抱……”小宝倒是个机灵鬼,眼睛闪着亮光,张开了粉嘟嘟的小手臂就开始求抱抱了。 谭北辞精神恍惚,低声说:“我……我的体质是寒冰之体,我怕会伤害到你。” “不怕,试试看,抱一抱吧。”楚月笑道。 谭北辞一愣,小心翼翼地张开手,将小宝抱起。 小宝兴奋地傻乐。 “阿月。”充满慌张的声音,响在醉仙榭。 楚月的心脏沉入了谷底,扭头看去,却见沈清风站在翡玉光下,脸色苍白。 “嗯?”楚月虚眯起眸子,寒流涌动在四肢百骸。 “小狐不见了。”沈清风说。 “不见……了……吗?”楚月低下了头,面纱下方,神情裂开,冷血又阴邪! 沈清风满眼愧疚,又焦急不已。 小宝惊慌:“小狐狐怎么会不见呢?” 第135章 左道夏府,一个也别想活 沈清风脸色苍白,愧疚地看了眼楚月,说:“方才刘药师来了王府,我便把小狐交给了他,他还差一味药材,就在镇北侯府的暗格之中,我便去镇北侯府拿了。” “我尽量快去快回,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刘药师已经晕厥了过去,小狐,不知所踪。” “……” 说到此处,沈清风微微喘息,眸子里都是焦灼之色。 当时,他只想着自己的速度很快,就一会儿的时间,又是在王府,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但就是一瞬的疏忽,酿成了大错。 他清楚,这只小狐对于楚月的重要性。 小宝眼睛湿润,仰头望着楚月,“娘亲,怎么办才好,小狐是被人偷走了吗?” 由于这边席位的动静太大,顿时就吸引了权贵们的视线。 “叶三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谭城主问道。 楚月抿唇沉吟,默不作声。 旋即,楚月飞掠出去,宛如离弦之箭,只见两侧破风声起。 下一刻,楚月的身影出现在夏如烟的面前,一脚踩在琉璃桌上,赫然伸出的手,却是死死地钳制着夏如烟的脖颈。 五指猛地收紧,稍稍一个用力,便将夏如烟给提起。 “说,夏姒琼去了何处?” 楚月眼眸赤红,喋血的杀意,竟比恶狼还要凶狠万分! 风声四起,满院的翡玉灯石如被雷霆击中般,瞬间炸裂。 夏府的侍卫们拔出长剑,指向了楚月。 而沈清风毫不犹豫暴掠出去,甩出一杆寒芒闪烁的银枪。 好端端的醉仙榭,竟成了厮杀不休的战场。 “咳……咳咳……” 夏如烟剧烈的咳嗽,双手紧扣着楚月的手腕,奈何不论她如何使劲,楚月都纹丝不动。 “叶楚月,你疯了不成?” 秦芊芊手掌拍向桌面,喝道:“王府重地,岂容你来放肆?你难道敢动左道夏府的大小姐吗?” 楚月扬起了下颌,眸底的肆虐残忍,冷血邪佞,乱了深秋的长安城! “夏姒琼去了夏府!” 萧离说道:“适才我的婢女从护国府而来,途中遇见了夏姒琼,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身上还有相当浓郁的血腥味!” 楚月笑了。 砰! 她将手中的夏如烟,粗暴地撞向了琉璃桌。 夏如烟的头部,竟将一张琉璃桌给撞出了几道裂缝。 突如其来的一幕,惊骇了四周的人。 “叶楚月,你好大的狗胆!”秦芊芊喝道。 楚月抬起了腿,一脚将夏如烟踹飞出去。 夏府侍卫蜂拥而至,急急忙忙扶起了夏如烟。 长安第一美人,头破血流,凄美又狼狈。 她捂着受伤的头部,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月,美眸内蓄满了眼泪:“叶三小姐,不知我何时得罪过你,遭你这般的报复?” “叶楚月!你就不怕左道夏府的报复吗?!”夏府侍卫暴喝道。 敢当众暴打左道夏府大小姐,长安第一美人的,叶楚月还是头一个。 众人,疑惑不解。 俱是望向她。 楚月冷睨四方,声音冷如刺骨的寒风! “我的狐狸若是出了什么事,左道夏府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第136章 我的东西,我会亲自拿回来 四周的人,瞠目结舌,呆若木鸡,一时之间竟都被她的气势所震慑到! “叶楚月!” 轩辕雨喝道:“我看你是失心疯了!如果那只狐狸真的有什么,你难道真要把夏家给屠了不成?” “有何不可?” 楚月眸光嗜血地望着轩辕雨,杀气纵横,邪佞如魔,似炼狱而至的修罗,提着一把主宰万物的镰! 轩辕雨望着她的眼睛,一颗心脏,跳得更快了,像是被什么给震撼到。 她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见过这般狂妄嚣张的人! “沈清风,照顾好小宝。” 楚月把小宝交给了沈清风,“这一次,别再让我失望了。” 沈清风抱过了小宝,说:“阿月,让哥哥来处理,好吗?哥哥会给你满意的答复。” “不必了。” “我的东西,我会亲自拿回来。” 言罢,鬼泣血狼极为默契地停在身旁,蹲下。 楚月轻轻一跃,平稳有力地站在了鬼泣血狼的脊背上。 鬼泣血狼宛如一道闪电,疾冲出去,只在华光流转的深夜,留下了肉眼难见的道道残影! 沈清风似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尖声喊:“阿月,不要……” 左道夏府,不能动! “叶楚月这是要去哪里?她是要去杀人吗?要去杀谁?” 宾客当中,有人惊骇又疑惑地问道。 “她是去夏府,找夏姒琼。”萧离沉声说完,抬头看了眼天。 一轮皓月,悄然躲到了黑云的背后,这座名为长安的城,陡然间黯淡无光,似那森气弥漫的地狱。 “今夜的长安,注定不太平了。” 萧离喃喃自语。 “好疼,好疼……”夏如烟捂着伤口,泪光如水:“快!快去宗府!” 夏如烟低头垂首,眼睫垂下了眸底深处波涛汹涌般的毒辣阴狠! 醉仙榭,一时兵荒马乱,众人不知所措。 “大皇兄,你要去哪里?” 轩辕雨眼尖地发现了要离去的轩辕祁,急忙问道。 轩辕祁回头看了眼,说:“去左道夏府。” 随后,王府中的宾客,全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前往长安左道! 长安有四道,其中左道以夏府为首。 夏家,算是这几年来鹊起的府邸,只因一句,帝尊夸赞过夏府大小姐,就足以保夏府百年无忧。 左道夏家主,在朝中任礼部尚书一职,本身实力又是中阶武者,在这长安城中,可谓春风得意,风光无限。 全靠他生了两个好女儿。 这夜,秋风微冷,沁着丝丝寒气。 夏姒琼的闺房中,蔓延着阵阵流动的血腥味。 冰冷的地面,躺着一只浑身是血的小狐狸。 奈何,血液太多,早已将一身的毛发染红,完全看不清楚原本的颜色了。 夏姒琼的左手虎口,有着被咬伤的痕迹,还在流着血。 夏姒琼恶狠狠瞪着奄奄一息的狐狸,“小畜生,敢咬我?” 她弄晕了刘药师,偷走这只小狐狸,本来打算是送给夏如烟的。 但小狐狸中途醒来,拼命挣扎,过程中竟还把她给咬伤了。 夏姒琼咬牙切齿,便将小狐狸带来夏府,用纤细的银线死死地绑着小狐狸,银线甚至都勒进了皮肉之中! 第137章 吾乃礼部尚书,朝廷命官 夏姒琼像是逗乐子般,在屋中猛踹小狐狸。 踢来踢去。 直到小狐狸身上的生机,在逐渐的剥离。 夏姒琼顿感无趣。 她的双手沾满了鲜红的血液,一手拿着匕首,另一只手将地上死气沉沉的小狐狸给提起。 “小畜生,不听话的代价,会是很惨的。” “你的内丹,气息一定浑厚,若是送给姐姐,姐姐会喜欢的。” “再把你的皮毛剥了,制成衣裳,用你的骨骸,做成簪子,全部都要送给姐姐。” 夏姒琼满面癫狂。 小狐狸连眼睛都被鲜血糊住了,浑身上下,更是没有一处好地方。 这个女人,像厉鬼一样,真是不如他的阿楚可爱。 早知今日场景,就该在封印自己前,先把这夏府一家老小给屠了才行。 阿楚。 还想……护你余生的…… 本座,食言了。 …… 夏姒琼笑得狰狞又扭曲,眸子迸射出血一样的光! 她拿着锋利的匕首,正欲剖开小狐狸的身体,将灵兽内丹取出! 吼! 一声狼啸,惊天动地! 整座长安城,无数城民,俱是从夜梦中惊醒。 夏府紧闭着的双门,竟被炸碎! 夏姒琼蓦地扭头朝窗棂外的方向看去,蹙紧了眉头,有一时的迷惘。 而在睡梦中的夏尚书和夫人,亦是醒来。 夏夫人抱着丈夫的胳膊,惶恐地问:“老爷,发生何事了?怎么会有狼?” 外面,响起了侍卫的声音:“夏尚书,出事了,有狼,有狼冲进来了,还有个女孩!有个女孩骑着狼进来了!” “怎么会这样?”夏夫人皱眉。 “先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夏尚书说完,与夫人一同起身,急急忙忙地更衣。 夏府之中,乱成了一锅粥。 一头鬃毛赤红,体积庞大的狼,有着湛蓝如宝石的眼眸。 乍眼看去,血腥又高贵。 狼脊的上方,少女一袭红裙,迎风而吹。 她的脸上覆着一层面纱,露出的美眸,像是无尽的冰霜。 她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一想到日后不能抱着小狐狸,她就会很难过。 从过去到现在,她都是孑然一身的,即便偶尔敞开心扉,接纳朋友。 但她的朋友,不是死在那个混乱的小巷,就是把她从三十楼的大厦推出去。 或许,于她而言,小狐狸的存在就跟小宝一样。 拨动了她的心弦。 “你是何人,敢闯我左道夏府?”夏尚书喝道。 “镇北侯府,叶楚月!” 她抬起一双血眸,在月下叫嚣着肃杀之意! “我不是来闯你夏府,是来……屠你夏府的!” 面纱之下,红唇掀起了笑。 夏尚书如同见到厉鬼般,惊吓不小。 “叶楚月……不是镇北侯家的那个草包吗?” 夏夫人低声自语:“我想起来了!那日武殿的鬼泣血狼,就是被她带走的!” “叶楚月,神武长安城,律法文明之地,吾乃礼部尚书,朝廷命官,亦是左道之首,夏家之尊!” “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夜闯我夏府,还口出狂言!” “左道弓箭手何在!” 夏尚书怒到极致,面色铁青,一声令下后,便见四方高墙之上,立起了上百个弓箭手! 第138章 你,罪该万死! 左道,以骑射之术,闻名于长安武殿。 夏府的上百弓箭手,都是长安左道的精锐。 四方高墙,身穿黑衣的弓箭手们,手中锃亮锋利的箭矢,全都对准了府邸中央处,立在狼脊之上的少女。 只要夏尚书一声令下,这个女孩随时都会被万箭穿心,成为一个鲜血淋漓的刺猬! 明月高悬,无雨之夜,竟是凭空炸响了几道雷霆之声,听得夏尚书等人灵魂震悚,脊椎都衍生出了可怕的寒气! 砰! 其中一名弓箭手,被一只脚掌踹飞。 却见五大三粗的莽夫程洪山,从院墙外飞奔而来。 “叶主,老程来迟了!”程洪山道。 “程爷……” 夏尚书拧紧了眉,精芒四射的眼瞳中,有些许的忌惮。 长安城中,谁没听说过城南程爷之名? “夏宏峻,你敢动我侯爷的独女?”程洪山喝道。 夏尚书压低了眉,沉声说:“程爷,你曾是镇北副将,我礼敬三分,但我夏府今时不同往日,敢在夏家放肆,休怪我不客气了。” “叶三小姐,究竟发生了何事?”夏夫人着急地问。 楚月嗤笑一声,冷喝:“让夏姒琼给我滚出来受死!” “姒琼?琼儿怎么了?”夏夫人推搡身旁的丫鬟,“快去把琼儿喊出来。” 此时,从王府而来的谭城主、轩辕祁等人全部涌入了夏家,就听到一道气拔山兮的声响! “娘亲!!” 沈清风的怀中,小宝极力地睁大了紫眸。 “阿月姑娘……”轩辕祁低声喊。 “放箭!” 夏尚书怒不可遏,振臂一呼! 上百支箭矢,全都刺向了楚月。 鬼泣血狼怒吼一声。 它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它的主人! 楚月负手而立,指间萦绕着淡淡的神农之力。 这些箭矢的速度,太慢了。 当初她玩狙的时候,这群狗东西只怕还在家里喝奶! 楚月嗤之以鼻,冷漠一笑。 夏尚书冷眼看着女孩和狼,即将被万千箭矢贯穿。 倏地,长空之中,破风声四起,就连夜色好似都已被人给撕裂开。 上百道身影,自四方高墙掠来,竟是陡然间劈碎了一根根箭矢。 其中一个小小的少年,身披斗篷,从天而降,一身森寒的死气! 他出现在鬼泣血狼的前方,抬起惨白到病态,却又覆满了疤痕的双手,将盖在头部的斗篷,缓缓取下。 露出了一张妖孽到令人窒息的脸庞! 而他的额角,有着血腥的一个字。 奴。 九等贱奴! 镇北侯府,影卫新主,夜孤城! 夜孤城肆虐地望着夏尚书,杀机四起。 “惊扰了我的主子,你,罪该万死。” 他的声音暗哑,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像是坟冢的孤魂与野鬼,顷刻间吞噬了长街的生灵。 上百位侯府影卫,围聚在楚月的身旁。 齐声喝道: “谁敢动我侯府小姐?” 喊杀声响起,却见数百个侯府的莽汉府兵,从外面冲进来。 “阿月小姐,我们来助你了!” “谁要欺负我们阿月小姐?” “夏宏峻,你敢对我们小姐放箭?你要死啊?” 第139章 给我屠 寂月皎皎。 深夜的夏府,热闹非凡,草木皆兵。 夏尚书与轩辕祁等人一起,都震惊地看着突然而至的侯府影卫与气势汹汹的府兵们。 自从镇北侯去世后,府兵也好,影卫也罢,还是散落各地的镇北旧部,都是群龙无首的状态。 这些年,叶若雪想要成为血鹰之主,一统镇北侯,来日纠集镇北旧部。 但任由她使出浑身解数,即便府兵们认可她,却也从未想过对她忠心耿耿。 如今,更都是成了叶楚月的追随者,甘愿为其刀山火海,肝脑涂地! 叶若雪看着涌聚在夏府的府兵、影卫们,眼眶微微发红。 她以为,因为叶楚月折断了陈云的腿,这群人也是排斥叶楚月的…… 叶若雪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袖衫,任由尖锐的指甲,深深地镶嵌进皮肉。 她浑然不觉那掌心的痛感,只觉得恨之入骨,想要撕碎掉那个在夜里呼风唤雨的女孩! “夏尚书,你要向我镇北侯府,开战吗?” 夜孤城面色白到近乎透明,妖孽的脸庞,浑身散发而出的贵气,与额头血腥的‘奴’字格格不入! 夏尚书对上少年幽邃阴绝的眼眸,浑身登时衍生出无边寒气,就连双腿都不由软了一下。 他只知叶家草包,身败名裂,不受重视。 五年来,没有任何一个镇北旧部,与之亲近。 正因如此,他才敢放箭! “你敢……吗?” 夜孤城嗜血一笑,“你有几条命,敢跟我镇北侯府叫板?敢对我侯爷之女,放箭?” 少年的声线很平缓,却有万钧之势。 似地府冥主,在这深夜听来,竟叫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叶楚月!你是想要他吗?” 夏姒琼的声音,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楚月抬眸看去,便见夏姒琼的怀里,是鲜血淋漓,缠满了银线的小狐狸。 她半眯起清霜涌动的美眸,四肢百骸的鲜血似是在翻涌。 “小狐狐……” 小宝带着哭腔的奶音,在杀伐的夜里,如春风般拂过。 “娘亲,小狐狐他流血了,他要死掉了。” 小宝哭着说。 沈清风见此一幕,更是愧疚不已。 阿月的叮咛嘱咐,他没放在心上。 若他警觉几分,小狐就不用受到这样的伤害了。 沈清风的心脏像是裂开了一道缝般,疼得很。 他明明是想帮阿月的,却…… “夜孤城!” 女孩站在狼脊,低声轻喝。 “属下在。”夜孤城抱拳。 “给我把夏府,屠了,一个,都别想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 楚月懒懒地抬起眼皮,嗜血的光,如一道惊雷。 那充满肃杀的话语,叫无数人震惊。 夏姒琼脸色白了几分,愣住:“叶楚月,你敢?!我夏府乃是长安尚书府,你不过一个侯爷之女,你……” 楚月取出先皇令牌,金光闪烁在寂静的夜,“给我屠!” “是!” 夜孤城说完,振臂挥手:“诸影卫听令,今夜,屠夏府!左道夏府,格杀勿论!” “是!” 上百影卫,齐声震天。 楚月笑得残酷又冷血。 第140章 云天涯 夏姒琼手中提着的小狐狸,艰难地睁开了被鲜血糊住的双眼。 透着淡淡的血雾,他看见了那一道意气风发的身影。 冷血,张狂,从骨子里衍生出的邪佞与残忍。 他的阿楚,真好看。 …… 在夜孤城的带领之下,侯府影卫与府兵,即将与左道夏府的精锐弓箭手展开厮杀。 眼见,即将血流成河,遍地尸骨。 夏尚书的脸色惨白如纸,镇北侯府的影卫,不是夏府能够抗衡的。 “叶三小姐,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大可不必如此!” 夏尚书急道:“姒琼若是做了什么错事,自有我这个做父亲的来教训她。你我都是长安人,舞刀弄枪的,不合宗府规矩。” 夏夫人在旁附和:“是啊,月儿姑娘,屠灭夏府,这可是诛杀九族的大罪,起码也得让宗府定罪吧?姒琼那孩子,从小就不懂事,肆意妄为惯了,现在年纪也小,你也别往心里去。” “是啊,孩子还小……” 楚月似是很赞成夏夫人的话,只是声线听起来,如同淬了寒冰。 夏夫人以为楚月有所动容,脸上立即堆满了温和的笑。 然而,女孩的下一句话,却叫她灵魂都在发颤! “那就更应该给剁了。” 楚月冷声喝道:“今夜,拦我者,死!” 夏夫人面色惨白。 “屠!” 一个字,简单粗暴,血腥恐怖。 夜孤城拔出一把赤红如血的弯月镰刀,无数影卫,展开厮杀! 就在此时,一道无比强大的气息,覆盖了整个长安左道,竟是将侯府的影卫、府兵们给遏制住了。 夜孤城手执镰刀,轻蹙起了眉。 那一股子的威压,宛如沉重巍峨的高山,崩塌于顶! “长安京城,神圣之地,不可放肆!” 深夜的高空,响起了中气十足,宛如洪钟般嘹亮的声音。 程洪山低头,自语:“八重武者……他是……宗府之尊,云大人!” 宗府,掌管长安城的律法文明,上至王孙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由宗府管辖。 而掌管宗府的云天涯云大人,则是宗府云尊,八重武者! 在凌天大陆,武者是诸侯国间的国力基础,尊卑秩序,由武者数量排序。 其中,武者九重,又以六重武者之境为分水岭,能上六重,都是属于高阶武者。 但八重、九重的武者,更是武道巅峰,炉火纯青,在每个诸侯国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因为,他们有可能,突破武士! 月色清明皎洁,微风淡淡吹拂,掀起了深秋的凉意。 楚月立在狼脊,一身傲然凛冽。 她微微扬起头,却见黑云白月下,一辆纯金马车,由雪色骏马载着往前。 马夫是一个身穿紫裙的美人,面若冷霜,周身冰寒。 幽风袭来,掀起了马车的纱帘。 楚月望见,马车的软垫上,坐着一个身穿青色蟒袍,两鬓灰白,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 此人,即是八重武者,云天涯! 这便是高阶武者的实力,仅仅一个呼吸间,就能控下她的上百影卫! 第141章 滥杀无辜 云天涯的到来,使这片夜,更加的狂热如火。 夏府众人,俱都松了一口气,仿佛得救了一般。 夏姒琼苍白如纸的面颊,终于露出了笑容,旋即是癫狂又得意地望着叶楚月。 纵然叶楚月有侯府影卫相助又如何? 这是律法文明的长安城,能动她吗? 不能! 在云天涯的眼皮子下,叶楚月岂敢嚣张放肆? 纯金马车停在了夏府,与此同时,宗府军队包围了夏府。 数百身穿盔甲的宗府军队,整装待发,手握兵器,竟将影卫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杀气森然,悄然蔓延。 夏如烟被婢女扶着,从外而来。 她似风中细柳,摇摇欲坠,绝美的脸庞却是泫然欲泣,惟妙惟肖。 一副我见犹怜,梨花带雨的模样。 像是受尽了天大的委屈。 两行清泪流淌而下,夏如烟轻咬红唇,哽咽:“云大人,我与叶三小姐从未有过恩怨,今日王府醉仙榭,叶三小姐,却是把我撞得头破血流,还要屠灭我夏府。恳求云大人,为我夏府数百人口做主。” “是啊,云大人。” 夏尚书急忙道:“我与夫人正在睡梦之中,被她叶楚月惊醒。” 秦芊芊道:“云尊大人,叶楚月滥杀无辜,滥用职权,还不把她血鹰之主的位置给剥了!” 只有叶若雪,才当得起血鹰之主。 马车内,云天涯在紫衣婢女的搀扶下,走出了马车。 他朝叶楚月看去一眼,望见女孩眸底的杀意与放肆的笑,竟是心中一惊。 “发生了何事?”云天涯问道。 萧离往前踏出一步,说:“云大人,事情的起因,是夏姒琼盗走了叶三小姐的灵兽,一只狐狸。他就在夏姒琼的手中,如今伤痕累累,生死难料。” 云天涯的目光落在了夏姒琼的身上。 夏尚书讪讪地道:“云大人,不过是一个畜生而已,大不了,我夏府赔她一只灵兽便是了。” 云天涯蹙眉,“夏姒琼,你错在先,还不快把狐狸,归还给叶三小姐。” 夏姒琼咬了咬牙,极为不甘。 但如今骑虎难下,场面闹得很大,只好提着小狐狸,走向了楚月。 夏姒琼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距离楚月十步开外,竟将小狐狸朝楚月丢去。 楚月足下的狼,飞掠而出,她自半空,稳稳当当地接过了小狐狸。 冲入鼻尖的鲜血味道,让她几乎丧失理智。 或许,她是把这个小东西当成了家人吧。 “阿楚……” 他的声音,很弱。 “嗯,我来晚了。”楚月说道。 “本座脏了。” “本座被别的女人摸了,你要给本座沐浴,洗干净。” 他说。 楚月猛地愣住,面纱下竟是扯出了一抹笑。 她终于想明白了,为何会在乎这个小东西。 许是,他会让她快乐起来。 两世为人,她从不知何为快乐。 但她没有保护好他。 鬼泣血狼重新落回了地面,楚月抱着小狐狸,用神农之力治愈着他。 她缓缓的抬起眸来,那一片嗜血,要乱了这夜的长安城,屠灭了十方天地! “叶三小姐,你别生气,我会赔给你的,我赔你两只狐狸,如何?” 夏姒琼笑意盈盈,眉角眼梢,却都是挑衅之意! 第142章 她在听,夜晚的风声 许久,楚月都没有开口说话。 她只是抱着那只小小软软的狐狸,轻嗅刺鼻的血腥味。 她在听,夜晚的风声。 如同那年月台,母亲松开了她的手。 如同那夜乱巷,姐姐在血泊让她快逃。 泱泱夏府,茫茫夜色。 女孩的眼梢,染上了一抹浅浅的红。 她一言不发,众人只见红裙微扬。 清瘦的身影,足以如那地府阎罗,震慑满院的人。 “阿月姑娘……”轩辕祁担心地喊了一声。 她笑了。 低着头,轻轻的笑。 “夏姒琼,你要赔我吗?”楚月抬起头来,黑眸比夜色还要浓郁,似化不开的浓墨。 “赔,有云大人和长安的诸位权贵见证,我赔你。”夏姒琼巧笑嫣兮。 “好,那就……拿你的命来赔吧!” 楚月将小狐狸放在小狼的身上,身体宛如一道闪电,迸射出去,速度快若疾风! 下一瞬,她便来到了夏姒琼的面前高空。 自半空掠来,一脚踹到了夏姒琼的脸上。 夏姒琼整个人倒飞出去,只是还不等她堪堪爬起来,就见一道身影,骤然而至! 楚月一手攥起了她的头发,将其提起,再猛地用力,使夏姒琼的脸不断砸向了地面。 一连数下,砸得夏姒琼面目全非。 “啊啊啊!” 夏姒琼惨叫连连。 “叶楚月!” 云天涯暴喝,武者气息散发出去,登时制止住了楚月的动作。 夏夫人匆匆跑来,哭着把满脸鲜血的夏姒琼给扶起来,“叶三小姐,你好狠的心思!” “云大人,请大人,诛了这毒妇!”夏尚书两手抱拳。 “夏宏峻,你找死!”程洪山喝道。 两方对峙,再次剑拔弩张。 “夏尚书,此事本宗自有定夺。”云天涯道:“灵兽也是一条命,如今这灵兽岌岌可危,叶三小姐出手,也算是两清。今夜之事,到此为止吧。” 云天涯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在位几十年来,桩桩件件的事,都处理的滴水不漏。 他铁面无私,纵是王子犯法,却绝不饶恕。 即便是卑贱如草芥的平民,若有冤屈,他必为其请愿,平反! “叶三小姐,既已出够了气,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云道。 原以为,叶楚月是个难缠的。 却没想到,女孩点了点头,说:“那便如云大人所说,到此为止吧。” “天也快亮了,诸位,都回吧。” 云天涯摆了摆手,坐上马车,只是看向楚月的眼神,有几分欣赏之意。 楚月朝府邸外走去,背后,传来夏姒琼的叫嚣声:“叶楚月,那个畜生,活不下去的,我会赔你新的,倒不如把这畜生给我,我要用他的骨头,锻造出镯子。” 楚月缓步往府邸外走去,轩辕祁等人下意识为她让了一条路。 身旁,鬼泣血狼跟上了她的步伐。 小狐狸就在血狼的脊背,他艰难地说:“阿楚,不要管她。” 对方到底是夏尚书的女儿,叶楚月太过分了,反而会给自己惹一身腥。 他不在乎自己是否遍体鳞伤,只在乎他的阿楚,是否安好。 “叶楚月,你不过是被神玄学院赶出来。” “你该不会以为世人都不知道吧,那一只青鸾灵兽,早就死了。都被做成了骨簪。” “五年前,你护不住你的青鸾灵兽,今天,你也保不下这只狐狸。” 夏姒琼脸上的鲜血,触目惊心。 她的声音,尖酸刻薄。 此时,楚月走到了高墙下方。 一道神农之力闪过,院墙上的弓箭手倒地。 弓与箭,往下坠落。 “叶楚月!你没有武根,你什么都不是!” “那不过是个畜生而已,你还想为了一个畜生杀了我吗?你行吗?” 身后的笑声,尖锐。 楚月接住了坠落下来的黑色长弓,猛地回身,拉开了弓弦,箭矢,对准了夏姒琼。 蕴满神农之力的一箭,迸射而出。 箭矢离弦,撕裂长空。 百步穿杨。 她笑的邪肆。 那一刻,黎明破晓,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照射下来,洒落在她的身上。 仿佛,生了金辉,她明媚又血腥。 刺啦! 箭矢,自夏姒琼的眉心贯穿。 所有刻薄的尖锐之声,戛然而止。 第143章 那一箭的风采 锃亮锋利的箭矢,自夏姒琼的眉心掠进,贯穿了整个颅腔! 箭矢之猛,染着淋漓的鲜血,再从后方迸射出去,入木三分般深深地插在墙板上面! 夏姒琼的眉心,是一个惊悚的血窟窿。 鲜血流出,在脸颊上分叉。 她宛如深渊厉鬼般,青面獠牙,狰狞扭曲。 瞪大了一双眼眸,不可置信地望着院墙下方拿着长弓的女孩。 砰! 夏姒琼重重地摔倒在地,口吐鲜血。 夏夫人尖叫一声,抱着夏姒琼痛苦地喊:“姒琼,你怎么了?你别吓为娘啊……啊……老天爷啊……” 清晨的微风扬起,轩辕祁、沈清风等人充满惊愕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女孩一袭红裙,宛若染血,似火纷然。 沉寂如古井。 纤细的手,拿着沉重的长弓。 自始至终,神色平静,不见半分波澜。 沈清风眼底,闪烁过炙热之色。 那一箭的风采…… 前无古人! “叶楚月!”夏尚书暴喝,眼睛通红。 楚月只淡淡地望着夏姒琼,红唇微颤,缓慢地说:“敢动我的东西,你不死,谁死?” “给我杀了她!杀了这个小贱人!”夏尚书大喝。 左道精锐的弓箭手们再次拉开弓弦,对准了叶楚月。 夜孤城身影宛似鬼魅,在夜间游走,他手执一把血色镰刀,一跃而起,在半空宛如雷霆惊现! 厮杀,即将到来。 楚月垂着手,拿着弓,倚靠院墙,眸色清幽地望着夏夫人怀中的夏姒琼。 正在此时,又一列人马,从外而来,这群人身上都穿着武殿秦门的统一服饰。 走在最前方的中年男人,虎虎生威,怒震八方,身着藏青色蟒袍! 此人正是武殿秦门主,秦三公! “父亲!”秦芊芊双眼一亮,赫然指向了楚月,“她不顾众人阻拦,杀了夏尚书的女儿,武殿的驯兽师,夏姒琼!” 在诸侯国之间,各地设立的武殿,便是用来统计武者以及稀有职业的数量! 一旦被统计进武殿,武殿便有管辖权。 故此,夏姒琼的身份不仅仅是夏尚书的女儿,更是武殿的驯兽师。 秦三公来掺一脚,倒也算是理所当然。 闻声,秦三公皱了皱眉,目光自楚月的身上掠过。 夏姒琼可是个九品驯兽师,又是高阶炼体境,怎会死在叶楚月的手中? 只怕说出去,都没有人相信。 而秦芊芊的脸上,则是扬起了得意的笑容。 似战争过后,扛起旗帜的胜利者。 夏姒琼,叶楚月,都是她的心头恨。 今夜之事,一举两得,若能将这俩人都除之后快,她和叶若雪将会是最大的赢家。 秦芊芊胜券在握,胸有成竹。 毕竟,诸侯国中有明文规定,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叶楚月就算有镇北侯这一层保护伞,也难辞其咎! “云大人!” 秦三公收回了目光,朝着云天涯抱拳,轻点了点头。 长安城的百官与各家高层,见到这位云天涯,都得收敛起气势。 云天涯站在马车的前方,望了望夏姒琼毫无生机的尸体,又看了看痛不欲生的夏夫人。 最终,他望向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孩。 第144章 问罪 她懒懒倦倦地靠着院墙,清晨的霜雾,微风与花香,自她的指缝间流转而过。 她仿佛不知即将到来的汹涌诡谲,不知长安的杀气重重,亦不知自己犯下了怎样的罪孽。 竟比猫儿还要慵懒。 云天涯负手而立,沉默不语。 敢在他宗府云尊的眼皮子底下杀人的,叶楚月是第一个。 “姒琼啊,你醒过来,你不要让娘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夏夫人抱着夏姒琼的尸体,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哀嚎。 转瞬间,就已泪流满面。 令闻者动容。 可怜天下父母心。 夏尚书满额青筋暴起,扑通一声,他跪在了云天涯的面前,老泪纵横:“云大人,姒琼这孩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她是那么善良的孩子,她本该有大好的前途,就在今日,她还与我说要去追逐武道巅峰。” “请云大人,为我姒琼做主。” 夏尚书哽咽道。 扑通。 又一声响起。 夏如烟跪下,泪流满面:“请云大人为妹妹讨回公道,家妹不该这样惨死府中,而任由凶手逍遥法外。” “云大人,夏姒琼是武殿的驯兽师,这件事,武殿也会插手。”秦三公道。 云天涯默不作声,始终看着那一道赤红如火的身影。 微光洒在她的脸颊,竟有一种深海般的平静。 但云天涯清楚,那平静之下的风暴,足以将这片天地搅为末日! “云大人,家妹做法,事出有因,是夏姒琼伤狐在前,又不知悔改,不断挑衅!”沈清风道。 夏如烟流着泪说:“沈公子,不过是个畜生而已,死了便是死了,姒琼日后可是要成为武者的,成为国之栋梁的。即便她千不该,叶三小姐也没有资格身份来赐死她。” “夏大小姐,那只狐狸对于你来说是畜生,但对于阿月姑娘来说,是她的家人。” 轩辕祁道:“试问,有人用如此歹毒的手段伤害你的家人,你也会宽宏大量吗?” “以德报怨,是叶府的祖训!”秦芊芊说。 “若是以德报怨,那么,何以报德?” 薛城冷笑一声,没了往日的风流桀骜。 夏如烟泪光如水,扭头望向了云天涯,“云大人……” 这时,夜孤城、程洪山二人,一左一右护卫楚月。 夜孤城低声说:“我将以性命,护佑叶主,纵百死无生,万劫不复,犹不悔!” “俺也一样。”程洪山道。 楚月垂下了眼眸,久久不语。 她若雷霆震怒,纵伏尸百万,也难解心头之恨。 她想屠了夏府。 但,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的所作所为,牵连着太多。 她找回了三分理智,亦不想夜孤城等人跟着她受苦受难。 良久,她抬起了小脸,笑道:“云大人,走吧。” 众人疑惑不解。 云天涯微愣,下意识地问:“去何处?” “宗府,问罪。” 楚月懒懒地道:“我既已杀了尚书之女,按照长安规矩,这宗府,我的确该走一趟。” 说罢,她丢掉了长弓,迈开了修长的腿,径直朝尚书府外走去。 第145章 有没有用,试试便知道了 府邸内外,晨光熹微,只响起女孩淡漠的声音。 云天涯愣住。 他一大把年纪了,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被宗府缉拿的囚徒,哪个不是诚惶诚恐,歇斯底里。 她倒是好,像是去宗府做客。 “云大人。” 旁边的紫衣侍女问了一声:“要不要缉拿她?” “不了。”云天涯摇摇头。 旁侧,秦芊芊咬牙切齿,杏眸爬满了血丝。 她想不通的是,为何被逼至逆境,叶楚月为何不见半分的狼狈与落魄? “若雪。”秦芊芊咬了咬牙,低声说:“叶楚月就是个祸害,必须将其斩草除根,否则夏姒琼的今日,就是我们的明日。你现在立即回到叶府,把叶思雨、徐虎带去宗府,另外,通知一声镇北影卫旧主,陈云。” 叶若雪一点即通,眸光微亮,旋即点头:“我知道怎么做了。” 秦芊芊说的没错。 直到此刻,对于夏姒琼的死,她还心有余悸。 既然叶楚月已经在宗府问罪,就不能让叶楚月活着走出宗府! …… 长安街道,曙光万丈。 东方的白云,撕裂开了刺目的光。 那一道光,名为,朝阳。 夏姒琼之死的事,瞬间传遍了街头小巷,街道两侧,每个人都在交头接耳。 “辞儿,这……” 谭城主有些懵,还没回过神来,他只是去王府做个客,怎么就突然开始惊心动魄了呢…… 少年立在府邸的门前,玄袍着身,幽邃的眸,远远地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 “爹。”谭北辞说:“今日,我的所作所为,皆和谭城,没有任何关系。” 知子莫若父。 谭城主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辞儿,你是要袒护她?你可知道,进了宗府的人,是出不来的。没用的……” “有没有用,试试便知道了。”男孩的俊脸,扬起了清秀的笑。 而在另外一侧,叶海鹏恍然如梦,今朝的叶楚月,让他想到了神武帝国的神明。 他从未像那样,为了一个女子,痴迷,疯狂。 苏玲珑满眼通红,嫉恨的情绪宛如洪水猛兽,似要将她给彻底地吞噬掉。 她堪堪将激烈如魔鬼的情绪遏制,挽起了叶海鹏的胳膊,“家主,月儿今日,太冒失了。” 叶海鹏不由分说抽出了手臂,行动之间都是疏离冷漠,眼底的厌恶之色更是刺痛了苏玲珑的心。 …… 宗府,位于长安街道的最深处,靠近巍峨恢宏的王宫。 大殿森森,透着死人的气息,阴冷的不像话。 寻常普通的人,来到宗府大殿,只怕会毛骨悚然,瑟瑟发抖,连腿都迈不开。 此时,宗府大殿有一人站立着,昂首挺胸,宛如青松宝剑般。 她的身旁,还趴着一只狼。 “叶楚月,还不跪下!”紫衣侍女沉声喝道。 楚月挑眉,不为所动。 坐在以兽骨制作而成的宝座上方的云天涯,轻抬了抬手,道:“侯爷之女,在宗府不必行礼。” 旁边,夏夫人抱着夏姒琼的尸体哭哭啼啼,夏尚书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了楚月。 不仅如此,轩辕祁、薛城等人,更是都来到了宗府大殿。 有人欢喜。 有人忧。 第146章 护国萧将军,神武罗相国 “云大人,请一定要给尚书府一个满意的答复。” 夏如烟泣不成声,眼泪潸然流落。 云天涯坐在兽骨宝座,与楚月对视良久,正要开口审问,却见外面出现了击鼓的响动声。 只见一个青年男子被人搀扶了进来,脸上都是痛苦之色,尤其是见到楚月后,更是张牙舞爪。 沈清风望见来人,眯起了眼眸。 影卫旧主,陈云。 “是你在击鼓鸣冤?”云天涯问道。 陈云艰难地跪下,指着自己断裂的一条腿,说:“云大人,我曾是镇北侯府的影卫之主,叶楚月为了权力地位,竟然把我的腿给弄断了。这些年来,我在镇北侯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不仅弄断我的腿,还把影卫之主的位置给抢走了。” “云大人,你务必要为陈某做主啊。” 陈云满面痛楚。 众人面面相觑,这陈云据说是一名武者,竟然也被叶楚月给废了? 还不等云天涯回话,却见婢女推着秦芊芊进来。 秦芊芊指向自己的腿:“云大人,叶楚月作恶多端,我的腿,也是被她废的。” 倏然,宗府殿外,又响起了击鼓的声响。 云天涯低声说:“让人进来。” 首先步入的中年男人,左脸有一颗巨大的黑痣。 他跪在地上,解了包扎右手伤口的软布,露出了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 男人抹了一把泪,哭诉:“云尊大人,我是叶府库房的管事,那日叶尘盗走千芝百合,我身为管事,不过前去问一下,怎料叶三小姐直接用簪子贯穿了我的手掌骨。” “小人虽然只是个奴才,但也是恪尽职守,任劳任怨,叶三小姐这样做,实在是让奴才寒心。” 徐虎涕泗横流。 “云大人!” 娇声响起,就见浑身缠着软布,脸上戴着面纱的叶思雨拄着拐杖走进来。 叶思雨摘掉了脸上的面纱,露出了鞭痕密布的脸。 叶思雨低下头来,泪流满面:“云大人,我脸上和身上的伤痕,都是叶楚月所为!我与她同父异母,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她却心狠手辣,残忍如毒蝎!请云大人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将这祸国殃民的毒女给处死!” 围聚在宗府大殿的人都惊愣不已,这般细数,叶楚月还真是劣迹斑斑,罪不可恕。 轩辕雨倒吸了一口冷气,“还真是狠……” “娘亲……” 小宝软糯糯的,担心地喊了一声。 啪! 云天涯拍桌而起,震怒不已。 他念叶楚月是侯爷之女的份上,对其法外留情。 但没想到,长安城中,竟还有这么个十恶不赦的罪女在为非作歹,十足放肆! “叶楚月,你的罪,罄竹难书,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云天涯怒喝:“或许,皇上会顾及你母亲的功勋,以及先皇留下的旨意,但在我宗府,你既敢在长安城做出这些事,就难逃一死!” “来人,把叶楚月给本宗拖下去,即刻处死!” 这一声落下,秦芊芊等人心中的大石,才归了原处。 叶思雨目露狰狞地望着楚月,咬碎了一口银牙。 苏玲珑已经在盘算镇北侯府的家产了,叶若雪则想要血鹰之主的位置。 沈清风抱着小宝,眼眸通红。 他正要说话,便见宗府门外,有声音响起:“云大人,我愿以自身人头担保,护下阿月姑娘。” 众人回头看去,却见谭北辞一身清寒,宛如凛冬冷风,从外步步而来,端的是清雅俊隽。 小小年纪,却有浑然天成的气质,难能可贵! 谭城少主! 秦芊芊半眯起眼眸,若有所思,甚是不解。 叶若雪更是想不通,这个前程似锦的谭城少主,为何要担保叶楚月! “谭北辞,这里是神武帝都,长安城,不是你谭城,由不得你说了算!” 云天涯已是盛怒,喝道:“还不快把叶楚月带下去,宗府侍卫前去查明真相,若事情属实,今日午时,便在城门外的断头台斩首!” 秦芊芊之流再度松了口气。 云天涯一锤定音,叶楚月再无回天之力了。 倏地,秦芊芊眯起眸子望向楚月,心脏漏跳了一拍。 九死一生的险境,叶楚月为何还是从容自得,不见半分慌张? 宗府侍卫正要走来缉拿楚月。 楚月扬起了一抹笑。 正在此时,宗府外面几乎同时响起了两道声音! “云天涯,他谭城少主说不了话,那本将能否在长安城说话呢?” “云大人,阿月小妮子还没去本相的府上喝一杯云烟茶,你便要处死她,是不是不太地道呢?” 满殿!震愕! 那是…… 护国萧将军,神武罗相国! 第147章 为民除害 楚月立在血狼身旁,回头朝宗府殿外看去,面纱下的红唇,噙着一抹了然从容的笑。 萧天佑和罗丞相的到来,仿佛在她的意料之中! 矫健的脚步声响起,便见有两人并肩而来。 宗府内的众人,目瞪口呆,惊愕不已。 谁都没想到,处置一个罪有应得的叶楚月而已,竟惊动了文武两大肱骨栋梁之臣。 尤其是萧天佑,是出了名的护短,脾气从幼年时期,就以火爆闻名。 长安城中,就连王孙贵族都不敢随随便便招惹! 至于那罗相国,为政清廉,淡泊明志,在位几十载,俱是为民请愿。 家中底蕴钱财,全都贡献给了底层平民。 就是这样的两位神武大人,每每朝堂之上,都是观点不同,几次争得面红耳赤! 如今,他们不约而同出现,在宗府门前碰面。 望见对方,彼此都愣了一下,旋即发出了不屑的冷哼声。 俩人刻意拉开了距离,再朝宗府大殿走去! “萧将军,罗丞相。” 云天涯从兽骨宝座之上起身,洵洵儒雅,缓声道:“不过一件小事,宗府能够处理好,二位大人怎么来了?” 萧天佑看了眼楚月,女孩朝他轻点螓首,竟是一点儿都不像是即将锒铛入狱的阶下囚。 “云大人,叶楚月的身份特殊,如要处以死刑,当由我和罗丞相,一同审问,定罪,才行。”萧天佑道。 罗丞相一向与萧天佑八字不合,这会儿倒是点头说道:“云大人,月儿丫头,以后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镇北侯,定罪处死之事,不可马虎。” 宗府侍卫再搬来两副兽骨宝座,置放在宗府大殿的最前方。 轩辕雨等人则是目瞪口呆! 他们生活在长安城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哪一个人,能够惊动萧将军、罗丞相以及云尊三位大人。 旁侧的紫衣婢女,将叶楚月的罪过,重新念了一遍:“叶三小姐,当众以箭矢杀死尚书千金,以簪子捅穿了叶府管事的手掌骨,分别废了影卫旧主陈云和武殿秦芊芊的腿,还毁了叶思雨的容貌,将其打得重伤在榻!” 每一道罪名,都充斥着可怖的血腥。 难以想象,那些狠辣的手段,都是出自女孩的手。 而她,始终像是个局外人,遗世独立般,浑身透着懒倦。 罗丞相听到这些罪名,亦是愣住了。 他问:“月儿,都是你做的吗?” “嗯,是我。” 楚月供认不讳,倒是开门见山,没有半分的拖泥带水。 云天涯道:“二位,你们听见了吧?此女,心狠手辣,在长安城中作威作福,若不将其惩处,恐难以服众!” 夏尚书跪地磕头,随即抬起一张脸,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哑着嗓子喊:“丞相大人,护国将军,我家姒琼就是被这个蛇蝎毒女给杀了的,她纵是镇北侯的女儿,也得兼顾长安律法!在我神武帝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我要她给我女儿偿命!” “请三位大人,替天行道,为民除害,赐死杀人如麻横行无忌的叶楚月!” 砰! 最后一道,是夏尚书情急之下,却又虔诚磕头的响声! 第148章 赐死叶家祸害 “砰!” 满眼泪水,肆意横流的夏夫人,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 “请三位大人为民除害,赐死祸害叶楚月!” 旋即,叶思雨跪了下来,徐虎、陈云亦是匍匐在地。 连带着轮椅之上的秦芊芊,异口同声—— “请三位大人,赐死叶家祸害!” 罗丞相听到这些声音,蹙紧了花白的长眉。 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 “宗府论罪,得有来龙去脉,前因后果。” 谭北辞站在宗府大殿,嗓音稚嫩,却是不卑不亢,两手作揖,缓声说道:“我认为,叶三小姐所谓的罪行,都是事出有因。” 薛城亦道:“三位大人,凡事,可得彻底调查清楚才可。” 轩辕祁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双手抱拳。 而萧天佑三人在看见轩辕祁时,都拱起了手,算是行了个礼。 他们对这痴迷于武道的轩辕祁,还算是敬重。 “三位,身为皇室中人,本皇不该插手宗府刑罚之事,长安的律法文明,也不该被皇室中人左右。” “但本皇今日在此,愿为阿月姑娘担保,至于其他,本皇相信宗府大人们明察秋毫,自能给出公正的判决!” 轩辕祁不疾不徐,朗声道。 “我亦为家妹担保。”沈清风道:“家妹生,我活,家妹亡,我死!” “娘亲……” 小宝泪光涟涟,忧心忡忡。 秦芊芊愤恨不已,双目充血。 她怎么都想不到,长安城中,竟还会有这么多的人为叶楚月求情! 叶若雪扭头望着沈清风,衍生出了入骨的恨意。 苏玲珑望着那一道殷红纤细的身影,心脏猛地颤动,却是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感, 不知不觉,曾经任由她践踏,如蝼蚁尘埃的叶楚月,竟被长安权贵,众星拱月! 她的若雪,反倒是黯淡无光,渺小如烟! 宗府大殿,众人心思各异。 有人要她千刀万剐的死,有人在心中为她祈福。 楚月立在大殿的中央,就像是不在乎这么回事。 从骨子里透出了一股懒倦。 “阿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你尽管说!”罗丞相道。 楚月挑起眉梢,竟是迈开了腿,走至库房管事徐虎的面前。 徐虎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那诚惶诚恐的样子,活像是见到了阎罗爷。 楚月猛地一脚踹到了徐虎的天灵盖,便见徐虎宛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再狼狈地摔倒在地。 徐虎摔得肋骨断裂,呜咽惨叫,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可劲儿的哀嚎! “放肆!” 紫衣侍女提剑前去,一剑指向了楚月的眉心。 夜孤城瞬间拔出血色镰刀,楚月一个眼神,他便不甘地将镰刀收起。 “叶楚月!你真是无法无天,胆敢在宗府动手?!”云天涯怒不可遏。 轩辕雨嘴角轻抽,低声说:“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楚月面对紫衣侍女的剑,临危不惧,傲然而立。 一双清霜氤氲的美眸,毫不怯弱地与云天涯对视。 “云大人可知,当时我若不在,我儿叶尘的天灵盖,都会被这个狗东西给打碎?” “云大人又可知,这五年来,徐虎身为一个奴才,克扣北楼的饭菜衣食,动辄对叶尘打骂?” “去年寒冬腊月,我卧病在床,叶尘前去库房讨一枚治疗风寒的丹药,徐虎与府上的其他人,要求叶尘去湖水里呆了三个时辰?” 第149章 不知好歹的东西 宗府大殿,只响起女孩慵懒暗哑的声音—— “叶尘以为,在冰湖呆满了三个时辰,徐虎就真会把丹药给他。” “怎料,当他从冰湖爬出来,徐虎当着他的面,踩碎了丹药!” “上个月,我和叶尘穷困潦倒,行将饿死,他为了我,前去街头乞讨!” “此事被徐虎发现,当街暴打了他一顿,还把乞讨而来的金币全部抢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云大人一查即知!” “我碎了他的手掌骨,实在是手下留情,留他一条狗命,他就该感激涕零,怎知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还有脸来宗府口诛笔伐?” 楚月冷睨徐虎,眼中的杀气滔天而起,似能碾碎云霄,震荡天地! 徐虎心脏下沉,仿佛霎时掉落进了无边炼狱。 “云大人,你说,这个罪,我们怎么论?” 楚月嫣然一笑,戏谑地望着云天涯。 一双眸子,波澜不兴,却叫宗府内外,满座震惊! 云天涯蹙起眉头,摆了摆手,紫衣婢女便收剑回来。 “你去查一下这件事。”云。 紫衣婢女点头,带着一列宗府人马离去,专门彻查徐虎以下犯上,欺主之事! “叶楚月,其他之事,你怎么说?”云天涯再问。 楚月勾唇一笑,走向了叶思雨。 叶思雨跪在地上,满脸鞭痕,浑身的伤口都包扎着软布。 “啊!” 却见楚月蓦地伸出了手,抓住叶思雨的青丝。 稍稍用力提起,迫使叶思雨梗着脖子,仰起头来! “叶楚月,你要做什么?”叶若雪恼羞成怒。 “闭嘴。” 楚月淡淡地望了眼叶若雪,叶若雪竟是觉得浑身发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月冷笑一声,望向云天涯:“云大人可知,这个不过十三岁的女孩,对我儿用了寒门毒针,导致叶尘九死一生?!” “请问,那个时候,长安的律法,宗府的公道,还有你云大人的威严,在何处呢?” 字字铿锵有力,声如洪钟万钧。 道道目光,登时集中在了她的身上,俱是感到了深深的窒息,再也挪不开眼睛! 那一袭红裙,惊艳了长安权贵。 有史以来,只有她敢在宗府叫板,反来质问云天涯! 云天涯被楚月问得微微怔愣,却是哑口无言。 沈清风踏出一步,道:“云大人,秦芊芊的腿,是生死战书时被废的,生死战书既已立下,就意味着,她秦芊芊也想废了家妹,只是没有那个本事罢了。” “身为武道中人,最不齿的便是输了生死战书,心怀不轨,再来秋后算账!真是小人行径,不符武殿大家风范!” 沈清风斜睨了眼秦芊芊,满目阴绝森寒! 夜孤城赫然道:“影卫旧主陈云的腿,并非叶主刻意废之,虽无生死战书,但也有口头上的对赌。当时,镇北侯的府兵们都在,云大人随时可以查明。” 云天涯摆了摆手,宗府之人,立即去查这些事。 不多时,紫衣侍女和宗府人马去而复返。 “回云大人,叶三小姐等人所说,俱是属实!” “……” 第150章 上打昏君,下斩奸佞 轰! 闻声,萧天佑拍桌而起,双目瞪大到滚圆,怒指徐虎之流,沉声喝道: “混账东西!区区一个管事,就敢欺辱镇北侯的女儿和外孙,还不快把此人拿下!” “还有你,叶海鹏,你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女儿,才十三岁,就有这么狠的心思!” “子不教,父之过,叶海鹏,家门羞愧,我要是你,我就不活了,一头撞死在这宗府大柱上好了!” 萧天佑勃然大怒。 护国将军一声怒,流血千里,伏尸百万! 宗府内内外外,惶恐如斯,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侍卫们蜂拥而至,将倒地的徐虎按住, 旁侧的叶思雨,亦被侍卫拿下。 宗府之中,瞬息万变。 围观的众人们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娘亲……” 小宝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来到楚月的身边,仰起头说:“你不要生气,宝宝不疼,也不怪他们。” 小孩懂事的让人忍不住呵护。 罗丞相望了望小宝,又看向楚月。 这些年来,母子俩人,到底在叶府过着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竟连个管事的奴才都敢欺负她了! 罗丞相不由怒道:“叶海鹏,你叶府家产,镇北侯府家产,都是月丫头的。” “她年纪还小,你就算想独吞也就罢了,但也要给月丫头一条活路啊,你这不是把人活活逼死吗?” 罗丞相情绪激烈。 想到金銮殿上,他还主张把叶楚月送去东阳,登时愧疚不已! 叶海鹏面色无比铁青,却是一言不发, “罗丞相,萧将军,纵使那些罪名都是莫须有的,但她杀我夏府千金夏姒琼,却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夏尚书面容扭曲,痛苦地哭诉。 夏夫人满面泪水,“是啊,三位大人,我的孩子夏姒琼,可不能这么平白无故的惨死了。” 宗府局面,再次回到了杀人偿命的问罪之时! 又是千钧一发,迫在眉睫。 沈清风担忧地望向楚月。 却在此时,地动山摇,一支军队,金光闪闪,从殿外而至! 军队的士兵,全都身穿锃亮坚硬的金色盔甲。 每一个人,虎虎生威,气势如雷! 最前方的男人,更是八面威风,步伐沉稳又矫健! 金甲卫! 以及金甲卫的首领,张宗髯! “张少将。”云天涯道了一声。 张宗髯气势威武而至,冷眼看着夏尚书,“夏尚书,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些年来,死在夏姒琼手中的婢女奴才,不下十个!这般沾满血腥的女子,罪有应得!” 小宝抱着伤痕累累,满身鲜血的小狐狸,往前走了几步。 小奶音,响在宗府:“叔叔们,夏姒琼欺负了我们家的小狐狐,娘亲才会生气的,小狐狐对于我和娘亲来说,就是家人。” “这些年,我与娘亲相依为命,没有朋友,没有家人。” “或许,在你们的眼里,它只是狐狸而已。” “但是对于我和娘亲来说,它就是我们的家人,是和人一样的家人。” “夏姒琼由你们讨回公道,那我们的小狐狐,只能由娘亲讨回公道。” 小宝奶声奶气地说。 张宗髯望了眼小宝,再次面向云天涯,两手抱拳,说道: “叶三小姐是半个皇室人,又持有先皇所赐的青璃令牌,先皇曾说,来日叶三小姐上可打昏君,下可斩佞臣!” “夏姒琼作恶多端,这些年都被夏尚书掩去,那些婢女们敢怒不敢言,叶三小姐身为侯爷之女,又是血鹰之主,还是有权力处置一个夏姒琼的!” 第151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言罢,张宗髯将一本泛黄的簿子取出,交给了紫衣婢女! “这本簿子,记载着夏姒琼多年来的罪过,上方还有死者亲人们的手印,家住何方,家中多少口人,俱是清清楚楚。” 张宗髯身姿挺拔,魁梧健硕,一身金色盔甲,犹如初升的朝阳,闪耀在宗府大殿。 楚月虚眯起眼眸,眸光落在了张宗髯的身上。 帝都权贵的后代,私下里多多少少都会做一些天理难容的事情,但多数都会被钱财和势力压下。 夏姒琼之事不过今日发生,张宗髯想要收集到这些证据,亦不能是一日之间。 那便意味着,张宗髯早便暗中收集了城中人的各种罪行。 为了让她洗脱罪名,张宗髯不惜暴露自己,揭露出了夏姒琼的罪行…… 此刻,楚月顿感天地之无穷浩瀚,这座城中,卧龙藏虎,群雄盘踞! 尤其是镇北旧部,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有将相之才! 这张宗髯,便是其中之一! 兽骨宝座上的三位大人接过簿子看了几眼,再派紫衣婢女调查清楚。 很快,紫衣婢女从外走回,说道:“云大人,这些事情,全部属实!” 轰—— 云天涯将簿子摔在了夏尚书的头上,怒目圆瞪,喝道:“夏宏峻,你身为长安的礼部尚书,身为左道夏府之首,就是这样管教女儿的?草菅人命,为非作歹,她的眼中可还有王法?” 夏尚书颤抖着双手拿过簿子,翻阅了几页,整个人都瘫倒在了地上。 “她夏姒琼都能对一只狐狸下此狠手,可见对于旁人,又该是怎样的丧尽天良!” 张宗髯冷喝:“叶三小姐才是为民除一害,你却还想倒打一耙,要宗府处死长安功臣之女?” “夏宏峻!” “你是何居心?” 一声暴喝,犹如黑云压城时的闷雷。 夏尚书的身体抖动了一下。 夏夫人惊慌失措,爬过来捡起簿子,翻了几页,泪流不止地说:“这些不过是些奴才而已,他们做错了事,姒琼才会对他们动手的……” 夜孤城神色微微一变。 听得此话,云天涯满面怒容。 还不等他开口说话,便见楚月嗤笑了声:“夏夫人,奴才的命就不是命了?” 夏夫人面色惶惶,苍白如纸,发现云天涯等人雷霆震怒,便急忙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楚月毫不犹豫打断了她的话:“夏夫人可知,我神武的开国皇帝,便是边城的一介奴仆。芸芸众生,万象变化,你又怎知今日的奴,不是明朝的九五之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下之人,都有角逐武道和生存的权力!” “你夏家对生命没有敬畏之情,也有脸来为夏姒琼讨回公道?” “夏姒琼不是死在我的手中,是死在你这个不明是非,将奴仆视作猪狗草芥的母亲的手里!” 女孩的话音才落,夏夫人如同受了刺激般,捂着双耳,眼睛发红,拼命地摇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夏夫人的声音都在发颤! 第152章 反将一军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夜孤城眸光炙热地望向楚月,双手紧攥成拳! 流动在四肢百骸的鲜血,似已沸腾! 自从北寒帝国被屠戮,他从高高在上的皇子沦为九等贱奴,他听了太多的嘲讽。 世人都说,一日为贱奴,终生是贱奴! 唯有一个张扬的女孩,站在府邸的靶场,与他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而今,一声宁有种乎,让他斗志昂扬,劈开荆棘! 似能乘风破浪过沧海,扶摇直上九重霄! “月丫头说得对!” 罗丞相两眼放光,从兽骨宝座站起,像是看到了人间宝藏,直直地望着楚月。 若说金銮殿上,叶楚月口吐不凡,胸有丘壑,而今便是胆识过人,绝世无双! 神武,需要这样的天才! “夏宏峻,月丫头既为血鹰之主,便有侯爷之权,为长安除害,屠一个草菅人命的尚书之女,是说得过去的!”罗丞相道。 萧天佑嗓音如雷:“这件事,由本将和罗丞相、云大人全程审问,本将与丞相都认为阿月无罪,云大人,你如何看?” 云天涯蹙眉沉思许久,才道:“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夏尚书,别再丢人现眼了,早点为令千金准备后事吧。至于被令千金杀害的奴仆家人们,尚书府即刻送去赔偿的金财。” 夏尚书与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云天涯,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 偷鸡不成蚀把米! 楚月抱着小狐,眸色清幽地望着他们。 自此,宗府问罪,告一段落。 就在众人以为,即将结束时,楚月却是盈盈说道:“云大人!七皇叔在醉仙榭为谭城主设宴,从灵云山脉运送过来的凶兽雄狮,服用了吞魔丹,玄寒铁牢,亦被熔开,而我的身上,被人放了稀有的迷迭香。” “有人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杀我,还使用如此毒辣的手段!” 楚月拳掌相碰,“恳请云大人,为我查明真相,还我一个公道!” 秦芊芊、叶若雪几乎同时灵魂震悚,脸色煞白! “放肆!”萧天佑喝道:“竟有人敢在天子脚下,对功臣烈士的后代下此狠手!” 罗丞相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怒到瞪眼:“若是查明真凶,定不能饶恕之!” 云天涯点头:“叶三小姐,你放心,这一件事宗府定能查明清楚。” 云天涯摆了摆手,宗府的紫衣侍女,顿时带领人马走出去,开始彻查此事。 叶若雪的脸色白到近乎透明,恐惧地咽了咽口水。 沈清风侧目朝楚月看去,神情有几分恍惚。 谁能想到,这诡谲风云,四面楚歌的险境,她不仅能杀出重围,甚至还反将一军! 局面的变化,看似失控,却好像一直被她掌握! “我自然相信宗府的办事能力,既然事情已经查明,我就不久留了。” 楚月从小宝的怀里,接过了鲜血淋漓的小狐狸。 眉梢,渐而温柔。 她抱着这只遍体鳞伤的小狐狸,身旁是一狼一小孩。 三千杀戮气,竟被殿外的微风拂散,只给满殿权贵留下了个昙花一现般的背影。 第153章 命不久矣 宗府殿外,长安街道围聚着无数的人群。 楚月自大殿沿森白的阶梯往下走时,拥挤在街道两侧的人群,如见鬼神,纷纷退避。 成百上千的目光,无不是带着好奇,打量着她。 夏如烟满面阴狠地望着楚月的身影! 眼见着楚月走在街道,离开宗府。 却在此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青天白日,似有雷霆炸裂,风暴涌聚。 便见一支队伍盛气凌人,威武八面,从长安街道的尽头而来,瞬间就如潮水般将楚月给围剿了。 秦三公子与轮椅上的秦芊芊看见那一列人马,顿时红光满面,脸庞涌动着得意之色! “叶楚月,命不久矣。” 秦芊芊低着头,发出了森森的笑声。 闻言,叶若雪和众人一样,着急地踏步出去。 她的眼眸微亮,露出了粲然的笑。 叶楚月,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从宗府而出的沈清风,见此情形,倒吸一口冷气,眸子里写满了担忧之色。 他低声喃喃:“阿月……” …… 楚月站在长安街道,淡漠地看着四周的人。 这一列队伍都是武殿服饰,在长安武殿,被六道门掌管,秦门便是其中之一! 而六道门之上,则是武殿的高层,拥有堪比皇室,甚至在皇室之上,绝对的话语权! 骑着高头大马,率领武殿队伍的阴柔男子,正是长安武殿的二把手,顾缶! 夏姒琼能在长安扬名立万,归根究底,是因驯兽天赋! 而顾缶,便是长安武殿最强的驯兽师,多次对夏姒琼赞赏有加。 夏姒琼算是顾缶的半个徒弟,顾缶亦对她寄予厚望。 顾缶身为武殿二把手,闭关已有三月之久,但他没想到的是,等他出关,就听说有个胆大包天的东西,竟以箭矢诛杀了夏姒琼! 顾缶居高临下俯瞰着楚月,狭长阴翳的双眸,宛如深夜的毒蛇! “就是你,杀了我武殿的驯兽师?”顾缶眸色森冷,语气更是异常的阴冷。 楚月小心翼翼地抱着小狐狸,残余的神农之力,全部灌入了小狐狸的身体。 秋日青阳,长风四起。 她站在众人之间,勾唇一笑,“没错,人是我杀的。” “狂妄!” 顾缶愤怒抬手,长袖拂动间,便见八头雪翼长毛虎,呲着尖锐的獠牙,从四面八方缓缓而至。 顾缶是长安城中出了名的驯兽师,座下的雪翼长毛虎,都是高阶灵兽,足足有八头之多! 雪虎所过之处,片甲不留,寸草不生! “宗府不来制服你,那我便来管教管教你!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 顾缶一声令下,八头雪翼长毛虎,愈发逼近楚月。 一张张血盆大嘴,比刀剑还要锋利的獠牙,随时将楚月撕碎! “娘亲,宝宝要保护你!” 小宝掌心冒汗,脸色苍白,分明是害怕的,但在危险之时,还是鼓足了勇气,来到楚月的面前,张开了双手。 吼! 鬼泣血狼怒吼一声,飞窜出去,湛蓝的眼眸瞪视八方雪虎,发出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狼虎对峙,不相上下。 气氛激烈,如火如荼! 第154章 我的命,任由你宰割 “阿月……” 沈清风从宗府大殿疾冲而出,欲进厮杀场,但他才掠至半空,就见顾缶抬手,袖口一道流光迸射,击打在了沈清风的身上。 沈清风不堪其力,如断线的风筝般,从半空摔倒在地。 摔得肋骨脏腑几近裂开! 沈清风趴在地上,却是无法起身,他艰难地抬起了头,担心地望着楚月。 沈清风吐出了一口血,双眼发红,爬满了血丝。 薛城倏然而来,合起手中的扇,蹲身将沈清风扶起。 楚月回头朝他看去,拧了拧眉。 她是个很冷血的人,但不可否认的是,看见沈清风狼狈流血的模样,她有些躁。 沈清风挣脱掉薛城,还想朝楚月冲去,被武殿的高手们拦下。 铿锵! 兵器碰撞的声音响起,却见两柄宝剑,互相交叉,贴合在沈清风的脖颈上。 顾缶冷声道:“沈公子,再往前一步,休怪武殿不客气了!” “顾缶,你胆敢伤我妹妹,镇北旧部,三十万大军,绝对不会饶恕你!” 沈清风目眦欲裂,怒声嘶吼,唇齿间都是浓郁的血腥味。 “你镇北旧部早就全部散了,你真当这个没有武根的草包有着镇北侯的本领?莫要说笑了。” 说完,罡风阵阵,却见骏马之上再无身影,顾缶顷刻间就来到了沈清风的身边。 顾缶抬起了腿,一脚踹在沈清风的膝盖! 沈清风脚步趔趄,只依靠一条腿站立。 楚月轻抿着唇,望见这一幕,眸光氤氲着诡谲可怕的杀气。 顾缶一手攥着沈清风的衣襟,将其提起,“叶楚月敢杀我武殿驯兽师,我便废了她的哥哥。” “我的命,任由你宰割,放过她。” 沈清风说话时,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还真是兄妹情深呢。” 顾缶阴冷一笑。 “你胆敢再动他一下,即便自损三千,以命为代价,今日之内,我必然灭你九族,将你挫骨扬灰!” 楚月目光冰冷,嗓音低沉:“不信,你大可一试。” 沈清风面色透着白,却是不由朝楚月看去,心脏微微颤抖。 他知道,这些日子里,他不论做了多少,阿月从没有正眼瞧过他。 但从现在开始,阿月的心中,也算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顾缶闻言,发出了嘲讽的大笑声。 从宗府内走出的轩辕祁等人听到这话,却是愣住。 好狂! 昨夜还要屠夏府满门,今日便要灭顾缶九族! 长安城中,还有谁比她叶楚月更为狂妄? 轩辕雨站在门前撇了撇嘴,“这叶楚月未免太大言不惭了,还想灭顾缶九族?她是活在梦里面吗?” 轩辕宸倚靠石狮,薄唇扯开了一抹轻蔑的笑。 他就看看,这叶楚月是怎么自找死路,自掘坟墓的! 罗丞相、萧天佑正要护卫楚月,听到女孩狂妄的话语,亦是愣住。 这个女孩,真是时常给他们惊吓。 连他们都不敢说能灭顾缶九族。 至于夜孤城、程洪山等人,被武殿军队拦在外面,只能眼睁睁看着八头猛虎,步步紧逼叶楚月。 “那便看看,是你先灭我九族,还是我先碎了你们这两个小的!给我上!” 顾缶挥手令下,八头猛虎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沈清风惊恐地喊道。 “顾副殿主,可真是好威风啊!” 街道的尽头,身着白袍的男子春风满面,清雅俊秀,端的是不疾不徐,和风细雨! 旁侧,跟着一个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女子,以及一队实力深不可测的人马。 来者,正是拍卖场二当家,宋夙! 第155章 风云四起,诸神之争 长安城的地下市场,以拍卖场为尊。 宋夙的地位,与武殿二把手的顾缶不相上下。 街道两侧的百姓们,俱是瞪大了眼睛,仿佛是在看一场诸神之战,俱是长安城地位高崇的强者! 不过须臾,宋夙、云姬等人便已来到了宗府门前。 宋夙望见被八头猛虎围剿的楚月,剑眸划过了一道惊奇的亮光。 “宋夙怎么会来这里?” 轩辕雨低声喃喃:“拍卖场一家独大,多年来不管城中是非,今日又是为谁而来?” 轩辕宸皱眉,旋即冷笑:“听说宋公子爱慕长安第一美人夏如烟,估计是为夏家不平吧。” 轩辕宸目光讥诮地望着楚月,武殿和拍卖场两列队伍要她死,今夜的乱葬岗便会是她的坟冢归宿! 夏如烟呼吸急促,两手轻攥衣袖。 她轻咬了咬殷红的唇,旋即鼓起勇气朝宋夙走去。 罗丞相与萧天佑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萧将军,这可如何是好?”罗丞相问道。 多年来,两位难得的默契。 萧天佑眯起眼眸,旋即说道:“喊打喊杀的事,你一介文官就不要参与了,而且已经是一把年纪的老骨头了,这件事,交给我吧。” “胡说!”罗丞相吹胡子瞪眼睛:“我身为国之栋梁,自要护一下月丫头,倒是你,胳膊还没好,就别来凑热闹了吧。” 却在此时,夏如烟走到了宋夙的面前,我见犹怜般,哭得梨花带雨,叫人不禁生出疼惜之情。 “宋公子……” 那吴侬软语,轻如蚊蝇,似河畔的佳人,如风中细柳惹人怜。 夏如烟满含期待地望着宋夙,怎料宋夙目不斜视,径直往前走去,直接将夏如烟给忽视了个彻彻底底。 夏如烟猛地回头看去,微张红唇,满是不可置信。 “宋公子,这里有你拍卖场什么事?”顾缶皱眉问道。 “顾副殿主,你动我拍卖场的人,还问有我什么事?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宋夙轻笑了一声。 顾缶眯起眼眸,颇为不解:“本座何时动了你拍卖场的人?” 便见宋夙带人往前走,气势万钧,雄浑如山。 武殿军队,登时退避两侧,让出了一条路。 无数道目光跟随着宋夙,带着丝丝的探究。 倏然—— 宋夙横跨长街,阔步来到了楚月的面前。 他从云姬的手中接过一件轻薄的狐裘披风,覆在了楚月的身上,“阿月姑娘,你受惊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似有风云翻涌,风暴碾碎了惊涛骇浪! 四周围观的人们,呆若木鸡,瞠目结舌,一个个惊得下巴掉地,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幕! 顾缶惊愕:“宋夙,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宋夙转过身来,轻挥长臂,一袭白袍无风自吹。 他望向顾缶,浅浅一笑,道:“欺负一个姑娘算不得什么,顾缶,你若要战,宋某愿陪你玩一玩?” “你说,是赌上身家性命,还是赌你武殿和我拍卖场,宋某,都愿意。” 宋夙温润如玉,清雅如风,偏生那淡淡的话语,夹杂着惊雷之势,在这个曙光万道的清晨,震慑长安古城! 第156章 再无顾姓之人 顾缶满面愕然,不可置信地望着宋夙,压低了嗓音:“宋夙!你难道要为了这个草包,压上拍卖场,与我开战?” “多年来,武殿与地下市场井水不犯河水,你这么做,就不怕死伤无数?” 顾缶满脸阴绝,就连话语之中,都充斥着森然的气息。 宋夙温文尔雅,面如冠玉,寒星般的眼眸直直地望向顾缶,“你今日若伤及阿月姑娘一根毫毛,我拍卖场的精锐,随时去你武殿。宋某亦想知道,究竟是你武殿技高一筹,还是我拍卖场笑到最后。” 男子云淡风轻,三言两语,却都是充满了狠劲的血腥。 长安城民都知晓,宋夙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之人。 若非万不得已,宋夙绝对不会开罪旁人。 但若惹得宋夙动怒,他的手段会令人闻风丧胆! 顾缶万万没想到,宋夙都会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他不敢拿武殿去赌。 拍卖场的真正实力,浑厚之底蕴,连他都不清楚! “顾副殿主!”萧天佑走了出来,“做人留一线,你若欺负我们月丫头,护国将军府,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不错。” 罗丞相虽是文官,但有着大儒的气息,“我丞相府虽无盔甲士兵,但本相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欺负月丫头的。” 一文一武,扛鼎之臣,纷争了多年,竟都为了一个叶楚月说话。 堪称:千古奇景! 金甲卫首领张宗髯带领一列盔甲士兵,嗓音高昂:“顾副殿主,张某也愿陪你玩一玩。” “顾缶,阿月姑娘乃是半个皇室人,本皇身为长安大皇子,自不会坐视不理。”轩辕祁喝道。 薛城红袍如火,摇扇轻笑:“既是如此,那我薛侯府,也凑个热闹吧。” 长安的半壁江山,竟都成了她的底蕴与后台。 难以想象! 实属震惊! 夏如烟呼吸微窒,胸腔钝痛。 她紧蹙着新月般的眉,不甘地望向了楚月。 这一个个青年才俊,风云人物,竟都为她拼命,说话。 夏如烟紧抿着唇,却是不知,究竟是为何。 像叶楚月那样不知检点的女子,不应该被世人唾弃吗? 而她,洁身自好,冰清玉洁,为何却无一人看她? 夏如烟万般不解。 局面,已然僵持。 长安街道,杀气冲天。 云天涯立在宗府的石狮旁,目光落在了那个女孩的身上。 犹记当年,镇北侯一身红装,如日中天,在那长安城中招摇过市,呼风唤雨,竟比先皇的风头还盛。 但先皇从不忌讳她功高盖主,甚至给予了她女儿所有的宠爱和权力。 云天涯眸色深深,似是悸动。 一道轻笑声,自长街响起。 云天涯目光紧缩,紧盯着楚月。 女孩抱着血狐,拢着狐裘披风,往前踏出三步。 她满面森寒,铁血之气,一双美目直视顾缶,声音悦耳空灵:“我说了,我若要灭你九族,明日长安城中,再无顾姓之人。顾副殿主,你要玩一场吗?” 话音一落,她笑靥如花,美眸生辉。 即便不以真容示人,却也如日月之光,璀璨万丈! 第157章 还能再抢救一下? 顾缶望着女孩,喉结滚动,不由吞咽了一下口水。 面对从世家、皇室到权臣的各方势力,顾缶纵然出自武殿,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竟不知,不过闭关数月而已,长安城的天竟已变了。 昔日的过街老鼠,如今搅动风云,生杀予夺! “这叶楚月,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变态……”轩辕雨张了张嘴,震惊不已。 轩辕宸皱紧眉头,眸底涌动着复杂之色 他曾弃之如敝履的女子,而今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心底里的那种落差感,宛如决堤的潮水,将他吞没。 沈清风一瘸一拐,眼眸氤氲着海水般的平静。 或许,对于叶楚月的屠戮,世人都觉得冲动。 但—— 局势却一直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为杀戮而生,亲手推波助澜,看似鲁莽冲动,却下了一盘大棋。 灭左道夏府,屠顾家九族。 她,有这个底气! 她若振臂高呼,半座长安城的权贵,随时待命! 沈清风不禁疑惑,震撼。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的足智多谋,缜密心思,远超沈清风的想象! 长安街道。 顾缶望着四方的人,神色极其的不自在。 面对女孩的挑衅,顾缶竟是憋屈的说不出话来。 他怕稍稍动怒,宋夙等人就会群起而攻之,将他大卸八块。 他若低头服软,他和武殿的尊严何在? 日后他顾缶还有何颜面立足于长安城? “圣旨到——” 一道尖锐如公鸭嗓的声音响起,无比的刺耳。 便见皇家仪仗,骤然出现。 神武皇帝身旁的刘公公,肥头大耳,颇有种装腔作势的调调。 街道八面,无数的人纷纷跪下,唯独楚月,傲然站立。 犹似鹤立鸡群。 刘公公掐着嗓子说:“今,长安纷乱,朕已知晓,叶三小姐为血鹰之主,有审判长安之权,为民除害杀夏姒琼,视为无罪。” 这一件事,非但惊动了皇室,甚至还判叶楚月为无罪。 刘公公将金光闪闪的圣旨收起,笑容可掬,望向了顾缶:“顾副殿主,你的心情吾皇能理解,不过长安太平,不亦纷争,顾副殿主可要三思啊。” 有这么个台阶在,顾缶只得顺坡下驴:“既有吾皇之言,顾某定不会叫皇室为难。” 刘公公笑了笑,又看向楚月,顿感惊奇。 楚月一脸冷淡地瞅着他,似乎在想,这货究竟吃了些什么东西,才长得这么胖。 “叶三小姐,吾皇听说你对《五道兵法》颇有见解,甚至能举一反三,吾皇特在御书房备好了镇北侯生前最爱的芙蓉茶,特等叶三小姐,前去共饮!”刘公公笑道。 “嗯,好。” 楚月低头看了眼小狐狸,说:“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去埋一下他,可行?” 小狐狸:“……”他总觉得,他还能再抢救一下。 大可不必,埋的那么着急? 刘公公和众人都已愣住。 须知,若是旁人得神武皇帝邀请,哪一个不是火急火燎,恭恭敬敬。 她老人家倒是好,让人家一代皇帝,等她先埋个狐狸? 这…… 罗丞相嘴角猛抽。 他活了一大把岁数,就没见过这般嚣张的丫头。 萧天佑却是大笑出声,这丫头,合他口味,越看越喜欢,比镇北侯可爱多了。 第158章 姑娘,且慢—— “咳……” 刘公公呛得满面通红,咳嗽了几声,才弱弱地说:“三小姐可要快一些,芙蓉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知道了。” 楚月回头看去,“宋公子,今日,谢了。” “能为叶三小姐效劳,是宋某的荣幸。”宋夙微笑道。 俩人,宛如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却又有着旁人看不懂的默契。 楚月点了点头,旋即抱着小狐狸,带上小宝,坐到了小狼的脊背,朝叶府而去。 轩辕宸望着她的背影,目光深处绽放狂热之色! “阿月姑娘,实乃神人也。”轩辕祁叹道。 “就是个变态。”轩辕雨撇了撇嘴。 反观叶若雪等人,面色煞白,有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长安的一场风波,落下帷幕。 叶楚月之名,响彻大街小巷。 …… 刘公公率领皇家仪仗,回到了御书房。 神武皇帝轻呷了一口芙蓉香茗,问:“那丫头来了吗?” “回禀皇上,叶三小姐先回府处理事务了,可能会晚些来。”刘公公诚惶诚恐,抹了把汗。 这伴君如伴虎,直把他吓得够呛。 “嗯?”神武皇帝蹙眉,问:“处理什么事务?” 刘公公痛苦到五官都挤在了一起,颤声说:“三小姐的灵兽命不久矣,她回府为灵兽举行后事了……” 刘公公讪讪笑了几声,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他悄咪咪地观察神武皇帝的神情,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要掉脑袋了。 闻言,神武皇帝手执茶杯的动作微微一顿,愣住许久,才笑道:“嗯,不急。” 他乃九五之尊,神武的天,不至于跟一个死掉了的狐狸抢时间。 他宽宏大量,不会动怒。 只是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刘公公悄然抹了把汗,大大地松了口气。 小命可算是保住了。 …… 镇北侯府。 听雪轩。 楚月拿着铁锹,在后院选了个风水宝地,挖了个洞。 “娘亲,小狐狐真的救不活了吗?”小宝哽咽,小奶音都是哭腔的。 楚月望了眼小狐狸,有些燥。 她从未睡过好觉,是个睡眠很浅的人,也时常被梦魇惊醒。 但只有抱着小狐狸的时候,她才能舒适的,一觉睡到天明。 她心知肚明,小狐狸已经救不活了。 她终究是放过了夏府,只杀了一个夏姒琼。 “宝宝不想小狐狐离开。”小宝紧抱着小狐狸,眼泪汪汪的。 楚月将一个大洞铲出,伸出了手:“小宝,把他给娘亲,让他入土为安吧。” 小宝再不舍,还是把小狐狐交给了楚月。 “小狐狐,以后每年宝宝都会给你吃肉肉的,你安安心心的哦。”小宝哽咽道。 楚月垂眸看了眼小狐狸,叹一口气。 永远如此。 她留不住在乎的人和物。 即便只是一只狐狸。 她亦留不住。 “姑娘,且慢——” 楚月正要把小狐狸给埋了,便见苍老有劲道的声音响起。 楚月与小宝齐齐扭头看去,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老人霜眉雪发,身穿灰色袍子。 当他看见小狐狸快被楚月给埋了,想死的心都有。 第159章 需要给你颁个奖吗? 白护法热泪盈眶。 不过数日而已,他的殿下怎么就遭受了这样的伤害? 小宝梗着脖子看向他,许久,问:“老爷爷,你是谁?” 白护法擦了把泪,“小殿下,老朽是小狐的亲人。” “你也是来祭拜小狐狐的吗?”小宝吸了吸鼻子。 白护法:“……” “他还能救吗?”楚月敏锐如斯,目光凛冽似寒冰。 白护法这才望向楚月,与之对视,心中猛地一惊。 “老朽能救他。” 白护法走进屋中,楚月犹豫少顷,便摸了摸小宝的脑壳,“小宝,你先回房等娘亲,好吗?” “好,宝宝一定会乖乖的。” …… 檀木屋子里,楚月将小狐狸放在了床榻,白护法掏出一块血色晶石,又拿出一方金色圆盘,以圆盘画阵,以晶石渡送真力。 金光闪耀,血雾弥漫,瞬间便包裹了小狐狸。 白护法呼出一口气,问:“殿下是被谁欺负的?老朽定要将她除掉。” “不必了,人,我已经杀了。” 楚月靠着琉璃柜,轻垂下双眸,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 还有救,挺好。 白护法蓦地扭头望她,发现女孩淡然的不像话,便脑子一抽风,开口:“你不怕老朽吗?” “嗯?”楚月颦了颦眉。 “老朽是神脉圣域的白护法。”白护法说。 这身份,可是响当当的,随便去了哪个地方,都要受到最高级别的礼遇。 “然后呢?需要给你颁个奖吗?”楚月懒懒地问。 白护法:“……”这丫头,怕是个怪物吧? 氛围,逐渐变得尴尬。 白护法干咳了一声,说:“殿下的狐狸状态,是遭受了诅咒。” 他永远地追随殿下,故此,殿下认定的女人,不管是什么身份,他都愿意把对方当成尊后来对待。 “嗯,他说过。”楚月道。 “是被他母亲诅咒了。”白护法苦笑了一声,说:“他的母亲,用自己的生命诅咒他,如若殿下抹除掉诅咒,他的母亲,就会死去。世人都害怕殿下,认为殿下是个冷酷无情,残忍嗜血的人,但你应该知道,他很善良,很……可爱?” 楚月眸光微闪。 母亲…… 许是,她亦有了共鸣。 原来呀,他们都是被母亲抛弃的人。 想到这里,楚月愈发想对小宝好了,她不要让小宝走他们的老路。 “殿下是个很执着的人,他执着于你。”白护法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但殿下他走的是帝王之路,你身为他看中的人,你的路,也不会好走的。” 楚月微微一笑,“我的路,好不好走,只有走了才知道。” 白护法愣住,心脏轻颤。 这丫头…… 圆盘阵法和血玉晶石还在治疗着小狐狸,白护法与楚月静静地等候。 正在此刻,外面响起了,焦急的女声:“殿下,你怎么了,你不要吓红衣……” 白护法虚眯起浑浊的眼眸,皱眉,柳圣女怎么会来这里? 旋即,楚月与白护法一同走出去。 楚月才出了门,就见柳红衣飞掠而来,手中的剑,刺向了楚月。 “该死的女人,你竟敢让殿下受伤。”柳红衣怒道。 第160章 别怕,有为夫在 庭院四处,落了许多实力过人的强者。 楚月才跨过门槛,迎面的剑气,锋利无比,似可怕的风暴,将她绞杀为齑粉。 剑锋从四面八方逼来,如无形且绝望的牢笼,将楚月束缚其中。 她轻轻地拧了拧眉,却是头一次感受到了敌人的强大,有种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对方的实力,至少在武士,甚至是更高! 楚月轻垂双手,虚眯起眼眸,看着那身着红裙,妩媚如斯的女子,手持一方锃亮宝剑,刺向她的眉心。 这一剑若是正中,她必会血溅三尺! 楚月眸色薄凉,氤氲着凛冬般的清寒。 面对这等阶级的高手,她亦不动如山,气势雄浑。 血性似一匹狼! 柳红衣的速度快若闪电,她携万千杀意而至。 在她的眼中,叶楚月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柳圣女!” 白护法满面肃然,低声冷喝,正欲出手解围,却见身后一道爆破之声响起。 万道血刃,如天火骤降般,从房屋之中迸射出,布满整座庭院。 但见冰霜冻结大地,烈火凭空燃烧,嗤嗤作响。 狂风摇曳,嘶吼。 一道气息出现,整座城都在颤抖。 柳红衣手中宝剑即将贯穿楚月的颅腔时,屋中掠出了猩红如火的身影。 犹似流星追月,浮光掠影。 他将楚月拦腰抱起,一路往前,只在长空留下了一道尚未消散的残影。 咔嚓,咔嚓—— 柳红衣手中的圣器宝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作粉末,飘洒在风中。 后方,一袭红袍,身材颀长的男子横抱着清瘦的姑娘。 清风,掀起了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了一双妖孽的紫眸。 眉梢间闪烁过杀戾之气,他轻笑了一声,说:“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本尊的女人?” 言罢,他满目宠溺,低头望她,安慰道:“别怕,有为夫在,没人会欺负你。” 楚月微怔。 一时之间,竟是,道不出一个字。 柳红衣闻声,猛地回头看去,微微张了张嘴,惊愕:“殿下,她……” “你想怎么死?” 夜墨寒眸色邪佞而阴沉,语气之中,尽是杀伐! “殿下,我是红衣啊,我……” 柳红衣满面愕然,如遭五雷轰顶,焦急地说。 轰! 数十道血刃,插进了柳红衣的身体。 柳红衣满身鲜血横流,浑身发颤,曲着腿跪在了地上。 “殿下,圣女她也是担心你,这些天来她昼夜不分,就是为了殿下!”一名黑衣老者不忍看下去,辩解道。 柳红衣捂着胸膛,口吐鲜血,发红的双目望向了夜墨寒怀中的女孩。 突地,柳红衣望见了女孩莹白手腕处的红石手镯,还有挽发的墨竹簪,俱是那日长街,殿下买的饰品…… 原来都不是送给她的! 柳红衣一刹那间仿佛明白了过来,殿下为何要执意留下神武帝国,哪是处理什么事务…… 分明是因为这个残花败柳的女孩! 而让她不可置信的是,她爱慕多年的殿下,竟为了别的女子,对她出手? 这满身伤痕,淋漓血躯,无尽的悲痛,又有何人说? 第161章 她是无价之宝 噗嗤—— 柳红衣终是承受不住,口吐鲜血,单膝跪在地上。 “殿下……” 即便亲眼所见,她亦不敢相信,那高高在上的帝尊殿下,会对凡夫俗女,这般温柔宠溺! “殿下,你怎么能这么对柳圣女,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柳圣女未曾合眼,都……” 还不等其他侍卫把话说完,夜墨寒抬眸朝前看去,唇边扯开了一抹残酷嗜血的笑。 “本尊竟是不知,圣域之中,还有你们这么一群以下犯上的东西。” “白护法!”夜墨寒眸色邪肆,斜睨过去。 “属下在——” “将这群碍眼的东西,赶出圣域,有生之年,及其九族,永远没有踏足圣域的资格。尤其是这个女人,弄死了丢远点,别晦气到了阿楚。”夜墨寒铁面无情,发号施令。 那一刻,众人噤若寒蝉,浑身发颤,这才想起圣域嗜血成性,喜怒无常的殿下,是有多么的残忍! 白护法轻叹了口气,旋即颔首道:“是!” “不!”柳红衣用尽力气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冲向了夜墨寒。 她不堪重创,摔倒在夜墨寒的腿边,用力地拽着夜墨寒的袍摆,仰头,喊到声嘶力竭:“殿下,你不能这么对我,只有我,才是真心对你好的,她不过是个没人要的破鞋,怎配得上殿下?” 夜墨寒无情地后退了一步,如避蛇蝎般。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血泊中的柳红衣,嗤笑:“在本尊心中,她是无价之宝,是本尊认定的妻子,本尊儿子的娘亲,她不配,你配?” 柳红衣急促地呼吸,浑身都在发颤,张开嘴还想说话,却是不断地吐出了鲜血。 她以为,夜墨寒再是一块石头,也有被她焐热的那一天。 她以为,殿下是从百鬼之森,诅咒典狱下活出来的男子,他不知何为温柔。 她愿意等,等到殿下温柔相待,与她举案齐眉,成为凌天的一段佳话。 却等出了一个来路不明,身份卑贱的野丫头! 夜墨寒眼梢的那一抹温柔,是她穷尽毕生都等不到的垂涎。 多年情爱,付诸东流,只等来无情的杀伐。 柳红衣满面泪水,却不等她哭诉—— 白护法提着泛黄的酒葫芦,喝了一口,再把酒葫芦别在腰间,踏步走来。 白护法一挥右手,骤闪水蓝光芒。 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一道绳索伸展开来,竟将柳红衣和侍卫们全部捆绑。 绳索不断地缩小,柳红衣的叫喊声越来越小。 便见那锁链,变成一条红绳,系在了白护法满是褶皱的腕部。 白护法再把酒葫芦取出,仰头痛饮,旋即啧啧惊叹。 他家殿下,可算是开窍了。 这宠妻如命的架势,连他个糟老头子都脸红心跳的。 再想到乖巧可爱的小奶娃,白护法竟是如老父亲般,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 夜墨寒目光冰凉地望着他,眸子里杀意四起,似觉这个老东西多事。 白护法见多识广,那是人精中的人精,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殿下,人有三急,属下就先去茅厕一趟了。” “滚。” “好嘞。” 第162章 弥漫在唇齿间的血 庭院。 清霜如雾,烈炎绚丽如烟火。 是万里晴空,点亮了漫天的天灯。 这天和地之间,仿佛就剩下了他与她,还有空气里流动的一丝血腥与花香。 夜墨寒竟如情窦初开的少年,一字不发,浑身僵硬。 就连抱着女孩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如护珍宝般,生怕磕碎了她。 凉风正浓。 夜墨寒紧抿着削薄的唇。 女孩,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轻。 明明是个杀戮之人,身体却柔软的不像话。 她便窝在男子的怀中,神色没有半分的波澜,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那从骨子里衍生而出的淡然,叫夜墨寒的心脏,抽搐似得疼。 究竟是遭受了怎样的千锤百炼,才有此刻的钢筋铁骨? “他们欺负你了。”他低低地说。 即便是在半昏迷之中,他涣散的意识,却还是观望了全局。 他从未有一刻,像那样,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看她被众人口诛笔伐,又看她扭转乾坤,笑傲群雄。 他骄傲,却也心疼。 亦有一丝,快乐。 她为他大开杀戒,屠戮四方,为他不顾宗府阻拦,一箭要了夏姒琼的命。 分明是个冷血的人,却将温情和在乎给了他。 夜墨寒的心,悸动着。 “还好。”楚月问道:“你要回圣域了吗?” 像是多年的朋友,竟有几分水到渠成的默契。 “你知道本尊是谁?”夜墨寒微微感到好奇。 楚月嘴角猛抽,“有脑子的人,都知道。” 夜墨寒:“……”好凶。 “临走之前,看看小宝吧,他一直想见你。”楚月扯了扯唇,苦涩一笑:“至少该让他知道,我不是在骗他。” 夜墨寒指尖微颤,轻拧好看的剑眉。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聪颖如她。 “那你呢?你想见我吗?”夜墨寒问道,心脏甚至漏跳了一拍。 他从未这般紧张过。 即便当年在百鬼之森,几近堕魔,在无望典狱被亲生母亲诅咒,他的心情亦没有起伏。 这些日子里,夜墨寒都是以诅咒的状态,陪伴在她身旁。 她对他的感情,是什么…… 楚月久久不语,她轻嗅男子身上的冷香,有一种安心。 她没有回答夜墨寒的话,却是伸出了双手环绕住夜墨寒的脖颈,将脸埋在夜墨寒的颈窝,深深的吸了一口。 像是瘾君子在吸食她的毒! 夜墨寒浑身僵住,宛如电流闪过四肢百骸,却有酥酥麻麻的触感,撩拨着他的心弦。 夜墨寒喉结滚动,愣了许久。 “嘶——” 夜墨寒眸色微炙。 女孩尖尖的白牙,在他的颈窝狠狠一咬。 血,在楚月的唇齿间蔓延。 她勾唇一笑,说:“记住了,你是我的人,身体只能给我享用。” 她喜欢那股子冷香,近乎到了痴迷的状态。 她不知是何情感,只是单纯喜欢男子身上的味道。 并且,她希望,只有她能闻到。 只是—— 夜墨寒面颊微红,耳根子都在发烫。、 他故作满不在乎,转头看向了别处,别别扭扭。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凶了几分,警告道:“记住,这种话,只能对本尊说。” 第163章 白天 以楚月的性子,夜墨寒只怕她逢人就说。 须知,薛城、沈清风等乌合之众,早就虎视眈眈,若听到这话,还不得拿命跟他抢媳妇? “嗯,可以。” 楚月点头,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总之,先答应着,至于能否做到,看她心情。 “多久回来?”楚月问道。 “我会尽快。”夜墨寒道:“圣域需要清障,只有太平了,才能带你过去。” “不需要。”楚月靠在他的怀中,望着前方,说:“我若想去,不需要你。” 她从来不是依靠旁人的女子。 她自己,本就是尘世中,最为锋利的一把刀。 “抱够了吗?”楚月皱了皱眉。 夜墨寒:“……” 为何他的小媳妇,没有半分的娇羞呢? 这是个问题…… “没有。”夜墨寒理直气壮地道。 怎么可能抱够,永远都抱不够。 夜墨寒突地想到了一件事,脊椎骨都在发寒,蓦地问道:“你方才说的话,是因为夜晚的时候,有我在,你能安稳?” 楚月点了点头。 她从来没有睡过好觉,那些磨人燥热的夜晚,她不喜欢。 夜墨寒的心却是跌落万丈悬崖,他深深为自己的地位感到了担忧。 如此说来,日后叶楚月遇到了睡眠更舒适的东西,岂不是要将他取而代之了? 夜墨寒眸光微颤。 他突然想把这不省心的女孩挂在裤腰上,走哪带哪。 否则,一不留神,就会被其他人拐走。 当然,若圣域之人得知帝尊殿下,脑子里全无江山社稷,神脉诸事,而是担心别人鸠占鹊巢,抢了自己的位置,只怕要惊呆九洲的所有人。 “不许和别的男子睡。”夜墨寒咬牙切齿,暗戳戳地说。 楚月看了眼夜墨寒,似觉这帝尊殿下是个奇葩。 不专心去搞事业,在这里扯什么犊子? 但她若不回答,夜墨寒大有誓不罢休的架势。 楚月只好无奈回道:“好。” “狼也不行。”夜墨寒又道。 楚月:“……”现在把夏姒琼复活,让她把这话痨殿下带走,还来得及吗? “好。” 见楚月答应,夜墨寒笑逐颜开,妖孽的脸上,都是欣喜之色。 …… 隔壁的院子,小宝正在和程洪山聊天。 小宝坐在石凳,手掌托着肉嘟嘟的小脸,望着天,叹一口气:“按照宝宝的进度,要好久才能见到帝尊爹爹哦。” 小宝苦恼地皱了皱眉,似觉委屈,泪眼汪汪。 程洪山心疼地望着小宝,不忍心戳破真相,就让小宝活在善意的谎言中吧。 虽然他认可自家叶主的实力,但对方可是圣域殿下,即便同为一双紫眸,也不可能是小宝的爹吧。 那不是碰瓷吗? “老爷爷,你来啦。” 小宝双眼一亮,朝白护法挥了挥手。 白护法看见小宝,笑眯眯的。 “阁下是——”程洪山将小宝拦在身后,警惕地看着老人。 白护法如实相告:“白天。” 白天…… 程洪山皱了皱眉。 这什么诡异又敷衍的名字…… 倏地,程洪山瞪大了眼。 白天? 圣域白护法?!! 第164章 帝尊爹爹,宝宝在这里 白护法,实力滔天,纵横圣域,乃绝世高手! 程洪山一介莽汉,满额大汗,杵在原地发怵。 放眼凌天大陆,神武帝国不过是诸侯国之间毫不起眼的一个小国。 白护法为何会来神武长安?还是叶主的听雪轩? 程洪山的脑子高速运转,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一刹那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小宝正要迈动小短腿,欢快地朝白护法走去,程洪山却是把小宝放到了身后,警惕地望着白护法。 难道,小小主子碰瓷帝尊殿下的事情,被圣域之人发现了? 特地让白护法来斩草除根的? 程洪山越想,越发认定了这一件事的可能性。 “有什么事冲我来,小孩是无辜的。”程洪山扯着嗓子大吼:“虽说你是圣域护法,实力高强,但我程洪山就算是死,也是有尊严的!” 白护法被程洪山吼得脑壳子都在疼,浑浊的眼眸,狐疑地望着程洪山。 “这位大兄弟,老朽可否见见小殿下?”白护法礼貌性地问。 对方毕竟是叶姑娘的人,四舍五入也算是一家人。 不宜动怒。 程洪山皱眉,东张西望。 小小殿下? 在哪儿呢? 小宝却是目光晶亮。 圣域护法?那岂不是帝尊爹爹的人? 霎时,小宝心情愉悦,绕开了程洪山,一路小跑到白护法的面前。 小宝仰起头来,问:“是爹爹让你来找我的吗?” 白护法每每看见小宝,心似要软化,“他等等就会来见你。” “啊呜,宝宝要见到爹爹啦!” 小宝快乐地围绕着白护法转圈圈:“再也不会有人说宝宝是有娘生没爹养的野孩子啦。” 他的语气不见半分憎恨,但寥寥数语,白护法却知他的水深火热,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他的小小殿下,究竟遭受了多少。 程洪山在一旁则是风中凌乱,震骇地眨眨眼睛,半晌过去,都还是呆滞的表情。 嘎吱—— 院门打开,程洪山望见楚月,像是见到了救星,吓得连忙告状:“叶主子,出大事了,你快看看有个人假扮圣域护法来抢孩子了。” 程洪山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这才发现,楚月身旁还有个妖孽邪佞的男子。 男子身如灵玉,高挑颀长,眉角眼梢却有妖冶之气,浑然天成的贵气,无形间散发而出,压人一等! 那双幽冷的紫眸,正戏谑地望着他。 骄傲矜贵的姿态,竟让他想起来了那只活灵活现的小狐狸。 “阁……阁下是……?” 程洪山脑子一片空白,声线都在发颤。 “圣域,夜墨寒。” 夜墨寒偏生还和他正儿八经的聊上了。 程洪山咽了咽口水:“帝……帝尊殿下来神武……是……是为何事?” 他能耐了……光宗耀祖了…… 他竟跟阴晴不定,亦正亦邪的帝尊殿下聊上了。 “找我媳妇,见我儿子。” 夜墨寒轻轻地皱眉,以前怎么不觉得程洪山惹人厌。 他还没见上儿子,就跟这厮扯了好半晌。 不知道的,还以为程洪山是他儿子。 夜墨寒神色微愠,眸底闪过一道凛冽的寒光。 “帝尊爹爹,宝宝在这里!!” 小奶音响起的刹那,似有火树银花,漫天盛放。 夜墨寒指尖微颤,竟如同扎根于地般,难以迈开腿。 第165章 为他遮风挡雨 程洪山的身后,小宝探出个小脑袋,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望向了夜墨寒。 仔细瞧来,父子俩人,如出一辙。 正因如此,前不久夜墨寒化作人形时,楚月才能一眼分辨。 小宝肉嘟嘟的小手,紧张地抓着程洪山的衣裳。 他总是听人说,帝尊殿下,狠辣无情。 那是一个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男子,会成为凌驾于天地之上的王。 但在小宝眼中,那只是他的爹爹,只是不像别人家的小朋友,一出生就可以被爹爹保护。 过去的五年,小宝时常在盼望,总有一天,他的爹爹会来,为他遮风挡雨,告诉他,他是个有家,有爹的人。 小宝极力地睁大了眼,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晶莹剔透,粉雕玉琢。 他该高兴的,爹爹来了呢。 可他…… 咽喉酸痛,泪水不争气地流出。 他不愿哭。 帝尊爹爹第一次见他,他不能成为一个哭包子。 可泪水如同决堤,源源不断地滑落,小宝努力地去擦,擦完了却还是有。 夜墨寒原是怔住的,毕竟他第一次以这样的状态,正式的与小宝见面。 他曾在坟冢,对百鬼发下誓言,此生不娶妻,不生子。 小宝的存在,是意外之喜。 他不喜欢小孩,但软糯糯一坨的小宝是他的心尖宠。 小宝眸中水雾涌聚,泪水如同断线的珠玉,转瞬就已满面都是。 小宝吸了吸鼻子,慌张地说:“宝宝是太开心了。” 夜墨寒箭步而至,停在小宝的面前。 他蹲下身来,手忙脚乱,又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小宝脸上的眼泪,“很抱歉,我来晚了。” 这个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分明受尽万般折磨,天大的委屈,却愿以最大的善意,面对人间。 哪怕在绝望的深渊,亦会期盼天明的晨光。 一句话,非但没有哄好小宝,反而哭得更加凶了。 小宝小小的身体微微地抖动,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爹,你怎么现在才来,宝宝好想你啊,你怎么才来。” “娘亲都要被他们欺负死了。” “他们都说宝宝没有爹。” “你怎么才来。” 小宝嚎啕大哭。 这一刻,楚月才感觉到,他是个很小的孩子,有了委屈会大声的哭。 他也会去质问夜墨寒,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夜墨寒紧抿着唇,心脏似已裂开。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孩,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剑,刺在他的胸腔。 他伸出双手,将小宝抱起。 夜墨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很轻的一句: “对不起。”他来的太晚了。 除此之外,他不知如何弥补,如何安慰。 小宝趴在夜墨寒的怀里,哭了好久好久,直到没了力气,缓缓睡去。 白护法与程洪山见此,俩人都很不是滋味。 而白护法见过娘俩后,似也明白,不近女色,冷血无情的殿下,为何要执意于长安城了。 “小宝他很高兴,他也很喜欢你。”楚月轻声说道。 她太清楚了。 小宝在叶府,水深火热,如履薄冰。 为了养活原主,当街乞讨过,去库房偷过东西,被其他的小朋友欺凌过。 第166章 百岁无忧,一世风光 而对待小宝最狠的,还是原主。 她从未把小宝当成自己的孩子,相反,是仇人。 她遭遇不公,背叛,灵魂早已彻底的扭曲,病态。 从而导致的苦厄,却被小宝吞咽。 夜墨寒抱着小宝,回眸望向她。 恰似平静的海面,掀起了汹涌的涛浪。 “夏府,武殿,你不用动手。”楚月淡淡地道。 夜墨寒拧眉,她已经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 “我的敌人,当由我自己去解决。” 楚月懒散地靠着院墙,抬眸望向了天穹,眸底写满了无尽的荒芜。 白护法已被深深的震惊,若是其他女子,势必会依靠夜墨寒这一棵大树。 她却不同。 夜墨寒走进了房中,将小宝放在榻上。 小孩像是做了个美梦,即便眼角挂着泪珠,唇角却微微扬起。 …… 傍晚,楚月坐在椅上,手里捧着一卷古书。 她将时间,留给了父子俩人。 空气中,弥漫出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楚月放下古书,侧目看去。 残阳如火,余晖绚烂。 妖孽的男子站在双门之间,深深地望着她。 “你要走了吗?”楚月问道。 突然间,还有点儿不舍。 往后的夜晚,没有抱枕了。 “嗯。” 夜墨寒点了点头,步伐沉重地走向了楚月。 他站在楚月的身后,取出一条森白的链子,有一颗雪珠坠子,流动着丝丝缕缕的猩红血雾。 他修长的双手,往前轻轻一绕,拨开了楚月垂下的青丝,将链子戴在她莹白的脖颈。 楚月眸光轻闪,红唇微抿。 这条链子,有一种很浓郁的血腥味。 她仰起头,问:“这是什么材质的?”她竟分辨不出。 而在她仰头的刹那,微凉的清风自窗棂而来,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 身后的男子低下头来,隔着楚月脸上的雪色面纱,蜻蜓点水般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很轻。 很轻。 那一刻,楚月眸底,起了一丝微妙的涟漪。 在她怔住时,耳边响起了夜墨寒的声音:“今生今世,我若负你,烈火烹油,万箭穿心,生生世世被厉鬼缠身,落入十八层炼狱,不得好死。” 楚月怔愣了许久。 “你什么都不用做,你若心里有我,江山为聘,十里花开,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 “若你爱上他人,我给你备嫁妆,让你百岁无忧,一世风光。” 楚月一言不发,眼角边是淡淡的红。 心底的涟漪,旋即成了风暴,涛浪,将她吞没。 但她依旧平静,只是袖衫下的双手微微攥紧了。 “娘亲……帝尊爹爹他不见了。” 外面,响起了小宝夹杂着哭腔的小奶音。 夜墨寒飞掠出去,便看到小宝赤着双足,从隔壁屋子一路小跑,脸上都是泪痕。 他怕是一场梦。 梦醒之后,他还是那个没爹的孩子。 夜墨寒掩下胸腔内翻涌的情绪,将小宝抱起,轻声安慰:“爹在这里,不会不见的。” 小宝睁大眼睛望他,随即撇着嘴说:“帝尊爹爹,你会不会讨厌宝宝?宝宝刚才失态了,怪爹爹了。” 夜墨寒心疼到无法言语,良久,捏了捏他的小脸,说:“永远不会。” 小宝吸了吸鼻子,噘着嘴在夜墨寒的脸颊“吧唧”了一下。 “爹爹真好,宝宝好幸福。” 被苦厄缠身的小孩,吃一口糖,便以为是上天恩赐。 第167章 第三根肋骨 夜墨寒低着头,浅浅一笑。 不远处,正在唠嗑的白护法与程洪山见此一幕。颇为欣慰。 尤其是白护法,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殿下,丢了杀伐和狠辣,竟如寻常家的公子般温柔。 “帝尊爹爹,你可以陪我去玩吗?” 这是小宝梦寐以求的事,以至于他问的时候都很忐忑不安。 他时常看到别的小朋友,被爹爹带出门玩。 “好,你想去哪里。”夜墨寒抱着他往外走。 “我要去那里。”小宝指了个方向。 …… 白护法掏出酒葫芦,喝了一口,望着父子俩人远去的背影,笑了笑。 或许,对殿下来说,这也是一件好事。 “白护法,程某很好奇,你为什么叫白天这个名字,或许,令尊是有其他更深层的寓意?”程洪山问道。 白护法斜睨了他一眼,回:“因为老朽是在白天生的。” 程洪山:“……” 末了,白护法喝着美酒,晃悠悠地走进了屋中。 女孩坐在椅上,平静的令人意外。 就好似,纵然山河崩塌,天地大乱,八方杀伐,都不能改变她。 楚月回头望他。 砰。 突然,白护法手里的酒葫芦,跌落在了地上。 他看见了楚月脖颈上的链子,竟是后退了几步。 楚月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抬手指向链子,低声问:“这是什么?” 白护法眼眶通红,颤声道:“是……殿下的第三根肋骨。” 他的肋骨。 楚月瞳眸微微一缩,红唇轻张开,却是说不出话。 难怪她分辨不出链子的材质,难怪他的身上有着血腥味。 这是临走之前,送她的礼物吗? 白护法苦笑:“在神脉九州,有一个古老传说,若深爱一个女子,就把第三根肋骨给她。那一根肋骨,靠近心脏。但古往今来,从未有人做过。” “叶姑娘,若有朝一日,殿下不在了,你拿着这条链子,就能成为帝尊,统御圣域的军队。” 白护法眼睛充血,他别过脸去,将眼泪拭去。 “殿下自出生就被诅咒,世人说他是不祥之体。” “他曾被关在百鬼之森受罚九万年,曾对百鬼发誓,不娶妻,不生子。他若有违此誓,他和他爱上的女子,都会受到百鬼的惩罚。” “但你放心,外面的风雨再大,殿下都会为你挡去。叶姑娘,老朽不求你别的,只希望你不要欺骗殿下。” 白护法道:“世人都怕殿下,但他的好,你会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把他的命和心脏,都交给你了,如果你丢下了他,他会活不下去的,他又会变成以前那样。” 白护法每每提及殿下的过往,都会心疼。 他亲眼看着那个被母亲丢在百鬼之森的小孩,成长为圣域的殿下。 殿下认为自己是不祥之人,认为有朝一日会死在杀伐的纷争中。 他不愿接纳任何女子,也不愿孕育下一代。 但他来了一座城,爱上了一个女孩。 他还有一个,乖巧的小奶娃。 他多年的阴翳,终究被一个叫做阿楚的女孩驱散了。 第168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白护法叹息了一声,说:“叶姑娘,你是殿下认定的人,也是老朽的主子,老朽亦愿为你效犬马之劳。” 楚月轻抿唇,神色宁和。 她轻抬起纤细白嫩的手,长指轻抚脖颈处的链子,缓缓地摩挲着。 闭上眼睛,仿佛能听到他的心跳。 许久,楚月面无表情地掏出了一把生锈的匕首,二话不说就朝自己的胸膛刺去。 白护法瞪大了眼,急急忙忙阻止,惊得脊背生出了冷汗,咽了咽口水便问:“叶姑娘,你莫要吓老朽,你这是做什么?” 楚月眸色平静,不疾不徐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还他一根肋骨。” 她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不过一根肋骨的事。 白护法呼吸急促,就连空气都好似变得稀薄,微微感到窒息,张开嘴竟是无言。 但他已被深深的震撼,他想到了女孩千万种的回应,唯独没想过,她第一反应,竟是挖自己的肋骨。 难以想象,女孩的肋骨若被取了,殿下会对他的天灵盖做出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思及此,白护法竟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道:“叶姑娘,殿下的心意你收了就好,千万别,你要有个什么事,殿下肯定会剐了老朽,你就可怜可怜老朽这个一只脚踩进棺材板的老年人吧。” 楚月眨眨眼睛,茫然地望着他,一本正经地问道:“用别人的第三根肋骨,还礼,也算作数吗?” 这白护法说的也是,少一根肋骨,影响她仗剑江湖。 如若能用别人肋骨替代的话,她现在就去把叶若雪、苏玲珑、叶海鹏的肋骨给挖出来,送给他。 白护法毛骨悚然,突然觉得自己的肋骨隐隐作痛,颤声:“叶姑娘,你就别想肋骨之事了。” 他真怕要不了几日,自家殿下会收到一堆肋骨,其中还包括他的。 想一想,便惊恐。 他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容易么他。 小心脏可受不了这种惊吓! 在白护法的劝说之下,楚月终于打消了挖肋骨的念头,放下了生锈的匕首。 她低下头,看着手腕的宝石镯子,露出了一抹嫣然的笑。 …… 听雪轩。 院外,沈清风从外而来,恰好遇到了带着小宝回来的夜墨寒。 沈清风望着眉眼相似的父子俩人,浑身僵住。 这个男子…… “小舅舅,这是我帝尊爹爹。”夜墨寒怀里抱着的小宝,骄傲地说道。 沈清风浑身僵住,他从未想过,小宝的父亲,会是圣域的帝尊。 沈清风爆发出虎狼般的气势,忌惮地望着夜墨寒:“你想对宝宝和阿月做什么?我告诉你,没有你,我也会照顾好小宝和阿月,我们阿月,不是可以被人辜负的女子。这五年你不闻不问,你今日来做什么?” 沈清风蓄势待发,浑身的汗毛都已经竖起。 对方是,杀伐无情的殿下。 他的这条命,危在旦夕,不过在夜墨寒的一念之间。 面对他的发怒和质问,他以为夜墨寒会让他消失在人世间,结果,夜墨寒说:“本尊会娶她。” 沈清风怔了许久,咬着牙说:“帝尊,我们阿月只是长安城的姑娘,不如你圣域高贵,但你若敢欺负她,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 夜墨寒不为所动,径直朝前走去。 若在以往,这般的人,都会沦落至死无葬身之地。 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夜墨寒一路往前,走至庭院的中央,倏地停下了脚步。 他背对着沈清风,低声说:“圣域之中,厮杀不休,本尊现在不能把阿楚带回去,所以在此之前,麻烦你了。” 沈清风顿感诧然,微微睁大了眼眸,不可置信地望着夜墨寒。 这样的态度…… 竟是圣域帝尊? 沈清风毕露的獠牙,顷刻间全部收起。 他复杂地望着夜墨寒,旋即苦涩一笑。 一代帝尊,愿为阿楚放弃高傲,心平气和。 或许,他真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吧…… “圣域帝尊啊……” 沈清风双手紧攥,咬了咬牙,眸间是炙热和无比的坚定。 他还是太弱了。 若阿楚喜爱这个男子,他定要强大起来,以半壁江山给她当嫁妆。 至少,在那圣域之中,不必低人一等,不必被人欺。 至少,有他这个哥哥撑腰! 今天五更完毕~~没有评分的小可爱们记得动动小手指,点一下评分写个书评哦。每一条书评和章评我都会看好几遍的~~晚安安。(以后的剧情绝对会越来越精彩,入坑绝对不亏,不要养文呀~~) 第169章 绝品仙根 白月初上,清风徐徐。 深秋的梧桐,枯叶泛着黄。 听雪轩中,比之往日的冷清寂寥的,多了些烟火气。 沈清风站在庭院的外面,默默地听着屋中传出的欢笑声—— “娘亲,你快看,这是帝尊爹爹给宝宝买的新衣裳。” “白爷爷,程大叔,你们看宝宝的衣裳好看吗。” “有爹爹真好。” “……” 沈清风眼梢间流露出复杂之色,他转过身去,身影湮灭在淡淡的夜色之中。 离开听雪轩后,他便下达了命令:“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靠近听雪轩。” 他会尽可能的,守护住阿月的安宁。 亦算是为不闻不问,无动于衷的五年,赎罪。 但凡他良心发现,帮衬一些,阿月俩人也不至于这般凄惨。 不远处,传来沈清风哀愁的叹息声。 …… 屋子里,小宝围着白护法和程大叔转,分享着今日份的开心与快乐。 夜墨寒则是走进了房中,望向了坐在桌前的女孩。 分明是不大的年纪,却有着一股异于常人的老沉。 女孩将一把匕首放在了他的掌心,夜墨寒皱起眉头,疑惑不解。 楚月抬起头来,说:“我的肋骨,你拿去吧。” 欠人人情,总归是不好的。 夜墨寒眸光微颤,轻握住楚月肌肤冷白的手腕,微微一拽,楚月便起了身。 他顺势坐在椅上,将女孩揽入怀中,楚月便自然地坐在了他的双腿之上。 男子的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 楚月皱了皱眉。 屋子里这么多的椅子,这男人非要跟她抢? 夜墨寒把她手中的匕首拿开,双手环着女孩的腰,下颌抵在她的肩窝,说话时喷洒着阵阵热气:“我给你的东西,是你值得,不需要还礼。” 他的姑娘,真如钢铁一般。 若是旁人,只怕会眼眶通红,泫然欲泣。 他家小媳妇倒是好,铁面无情,二话不说就掏出匕首。 一个字:挖! 然而—— 夜墨寒却是越看越喜欢。 一颦一笑,喜怒哀嗔,都恰好是他的欢喜。 楚月靠在他的怀中,贪婪地汲取着那一阵冷香。 她的小手,忽然放在了他的胸膛,轻轻触摸,问:“疼吗?” “不疼。” 话音才落,夜墨寒就已伸出了手,纹路清晰的掌心,静置半截晶莹剔透的玉藕,散发出了淡淡的乳白色烟雾,氤氲在长空之中。 “这是……” 楚月微眯起眼眸,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仙根。” 夜墨寒道:“我曾答应过你,会帮你重塑武根,但那凡品武根,配不上你。” 绝品仙根,无比珍稀! 万古难遇! 犹如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楚月眸光微闪,指尖轻颤。 似有酥麻的电流,蔓延至四肢百骸。 传闻,圣域帝尊以被诅咒的不祥之体,从百鬼之森杀出,灭其圣域仇敌三千人,个个都是武道巅的高手,再成为圣域帝尊,纵横八荒! 他靠的,就是机缘幻化而出的仙根。 据说,有仙根之人,能得道成仙,得长生不老之身。 这是亿万武者,追求的武道尽头。 他拥有扶摇直上,化羽成仙的入场券,却毫不犹豫地给了她。 第170章 百鬼夜行 “我不要。”楚月斩钉截铁的拒绝,“既然是好东西,你就留给自己吧。” “我是染尽鲜血,迟早堕魔的人,成不了仙。”夜墨寒轻声说:“可惜,不能整根取出,取出我就废了。身为丈夫,得顶天立地,怎能成为一个草包?” 夜墨寒掌心的仙根玉藕,竟是化作流动的白烟,没入了楚月的眉心之中。 他没有给女孩拒绝的机会。 “你成不了仙,我又能成仙吗?” 楚月眼眶微红,却是轻笑了一声,“我杀的人,我双手上的鲜血,夜墨寒,你觉得会比你少吗?” “我啊,也是堕落在血河的人,像我这样的人,如何成仙?岂不是糟蹋了好东西?” 楚月的情绪,难得激动。 夜墨寒不曾知,她为了活下去,为了往上走,为了报仇雪恨,有多少冤魂在她身后诅咒她。 仙? 她从不是成仙之人。 她亦不屑! 她堕落在深渊,宁可当那手拿砍刀的屠夫。 夜墨寒望着女孩微红的眼眸,低下头,轻吻她的眼睫,似在安抚她激烈的情绪。 像是在哄炸毛的猫儿。 “那便,一同堕落。”他说。 “好。” 楚月靠在他的怀中,笑靥如花。 夜墨寒的心脏,微微颤动着。 他不知道阿楚的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 今日的百炼成钢,绝非顺风顺水,而是一次次的诛心泣血。 …… 这夜,如同往常般,睡在了同一张榻上。 不同的是,这一回,清瘦的楚月是蜷缩在他的怀中。 左侧是夜墨寒,一条修长的腿还架在她的身上,有些重。 右边则是软软糯糯的小宝,如个晶莹的小团子吧,睡觉时粉嫩的小嘴微微张开,随着呼吸而轻轻地动。 院外的高墙上方,白护法斜靠一侧,正在假寐。 长空四方,弥漫开来,幽灵的气息。 黑云缓缓地遮去了一轮皓月,长安街道,座座府邸之间,流动着墨色的烟雾。 如同魑魅魍魉,百鬼夜行! 城池,死寂沉沉。 数以千万计的幽灵鬼魅,全都汇入了长安叶府。 墙头,白护法猛地睁开了眼睛,警惕地望向四方,低声喃喃:“百鬼重罚,诅咒之气,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这些从百鬼之森涌入的煞气,估计是来寻殿下和叶姑娘的! 尘世间,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住百鬼的重罚! 须臾,满院都是幽灵邪气。 这人间,刹那就成了九幽炼狱,堆满了索命的孤魂野鬼。 风起—— 屋门打开,夜墨寒迈动长腿,跨过了门槛。 他轻拂袖,一道禁制之力,封闭了身后的屋子。 “夜墨寒,你背叛了百鬼之森,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你和你心爱的女子,都该被关入百鬼之森,永世不得安生!” 沙哑刺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夜墨寒站立不动,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来,说:“轻点声,别打扰到了本尊的姑娘。” 无数幽灵,魑魅百鬼,都已怔愣住。 就连白护法都语塞了。 令众生闻风丧胆的百鬼重罚,已然出现,殿下非但没有焦头烂额,还在关注那姑娘是否能睡个好觉? 这…… 未免太丧心病狂了吧? 第171章 逆了星海日月天 “吼!” 暗哑的哀鸣、嘶吼声,响彻长安城,刺激着众生的耳膜。 此时,长安城中,陷入梦乡的人们,都被梦魇缠住,活在恐惧之中! 千万道厉鬼孤魂的哀嚎,同时响起,仿佛能使灵魂裂开! 泼墨般的煞气,似要冲向屋中,折磨楚月。 夜墨寒一身邪佞,眼里的阴狠,竟让四方野鬼诚惶诚恐。 他抬着头,妖孽的脸庞冷峻森寒,狭长的凤眸透着丝丝嗜血之气。 似要屠戮这天和地,逆了星海日月天! “本尊不是说了吗……” “别打扰到了她。” “你们……听不懂吗?” 阴冷的风,掀起了他额前的碎发,浑身乖戾又冷血。 随着最后一个字说出,他飞掠而出! 挥袖时,扫开了遮月的黑云。 淡淡的清辉,洒落在茫茫大地。 他自月梢悬浮,袍摆翻飞,猎猎作响。 回身之际,双手间幻化出了一把血色长弓。 他将萦绕着淡淡血雾的弓弦拉开,指尖凝聚出了血月般的箭矢。 弓弦拉到了极致,骤然松开,便见流星般疾射而出的箭矢,幻化成了万千道箭矢。 每一道箭矢,都精准无误地贯穿了一道幽灵。 箭矢骤燃火焰,将煞气烧得干干净净。 万千幽灵,全军覆没。 他一夫当关,可统御百鬼,征服万兽,劈天地山海花! 听雪轩,再度归于安宁。 夜空,手握血弓的男子,身上的肌肤白到近乎透明,削薄的红唇扯开了讥诮的弧度。 “本尊给过你们活着的机会了——” 他将血弓收起,一双软靴稳稳地落回了地面。 白护法急忙而至,忧心忡忡:“殿下……你……” “无事。” 夜墨寒摇了摇头,仰头望了眼白月,说:“看来,本尊该去一趟百鬼之森了。” 他第一次去百鬼之森,是很多年前,她的母亲,将他丢在了里面。 母亲说:你是世上最肮脏的,只配活在黑夜,只配跟坟冢百鬼,相依为命,你永远都不要出来。 第二次,便是为了他的阿楚,他的心,却也如黎明的晨光,有着滚烫的希望之火。 原来,荒芜的沙漠,也能开出一朵花。 再漫长的黑夜,都能盼来曙光。 譬如,每一次的狐狸状态,都会让他想到那些无望的夜晚,想到母亲的谩骂,父亲的厌恶,族人的欺凌。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喜爱这种状态。 他的脑海里不再是阴暗的诅咒,母亲歇斯底里的谩骂,而是女孩身上的清香,还有小孩的笑声。 “殿下,百鬼之森很危险。”白护法道。 “不怕,他们若敢伤及阿楚,那百鬼之森,本尊亦会夷为平地。”夜墨寒淡淡地应。 白护法欲言又止。 百鬼之森,缺一个主人。 夜墨寒是最有可能,成为百鬼之主的。 而现在,夜墨寒亲手断送了,这一条路。 但白护法仅仅是觉得有一丝可惜。 毕竟比起百鬼之主,他更希望看到殿下,像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殿下,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白护法目不转睛地望着夜墨寒身上白到近乎病态的皮肤,发怵地问。 夜墨寒满不在意地说:“阿楚没有武根,本尊将一半的仙根给了她,如此,她也能快一些成长,再以她的聪慧,不会陷入危险之中。” 第172章 她的抱枕,谁都不能欺负 说话时,男子的眼角眉梢,都是春雨般的温柔,全然没了方才面对百鬼之时的狠辣。 白护法却是不可置信,老眼通红。 他心疼地看着夜墨寒。 没人比他更清楚,世人都知道他是不祥,他便想早日成仙,让父母族人看一看,他才是最干净的人。 “殿下,你就不怕,怕你所爱的女子辜负了你的好,怕你走出了深渊,非但没被救赎,反而落进了另一个深渊吗?”白护法颤声问道。 殿下对阿楚姑娘的在乎,已经远超想象,甚至到了病娇和魔怔的地步。 这相当于是把自己的命和未来,交给了她。 若有朝一日,阿楚姑娘不在了,殿下要怎么活下去? 活不下去的。 “老白,你爱过别人吗?”夜墨寒忽然深沉地问道。 白护法拧着眉,正在冥思苦想。 却见夜墨寒说:“忘了,你是孤家寡人,不知何为爱人,你不懂。” “本尊不是有意伤害你的。” 说完,夜墨寒走进了屋中,徒留下在原地风中凌乱的白护法。 他左思右想,怎么都想不明白。 都白发苍苍的人了,凭什么不是被叶姑娘惊吓,就是被殿下伤害。 白护法闷哼了声,扭头看向他方。 遥想当年,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身旁美人如云。 想不到晚景凄惨,还被殿下嘲笑! 赶明儿定要找个老伴,让殿下大吃一惊。 白护法恶狠狠地想到! …… 屋内。 夜墨寒走至床边,将小宝踹开的被角,重新盖了回去。 他的手,指腹轻轻地描绘着女孩的眉眼。 尽是眷恋与不舍。 “阿楚。” “本尊,早已是你的人了。” 他和其余的男子不同。 他不奢望阿楚是自己的人。 他笑了笑,像是满腔孤勇,踏着月色离去。 而在他转身之时,沉睡的女孩,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抓住他的衣角。 躺在榻上的楚月睁开了眼,深深地望着他。 那一刻,夜墨寒的心脏仿佛被雷霆击中般震撼。 “早点回来,我等你。”她说。 “乖一点。” 夜墨寒温柔地道:“乖乖等为夫。” “百鬼之森,很危险吗?”她问。 “不危险。”夜墨寒道:“他们都怕我。” “他们若欺负你了,来日,我会血洗了他们。”楚月说道。 她的抱枕,谁都不能欺负。 人若欺之,她挖其祖坟,屠其全府。 鬼若欺之,她要那幽幽地府,森森阎罗,再无安宁日。 夜墨寒露出了妖冶的笑,“阿楚,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爱?” 就连砍人的样子,都很可爱。 楚月眨了眨眼睛,茫然地望着他。 从未有人,这样说过她。 夜墨寒伸出手,揉了揉女孩的小脑壳,“那群孤魂吵得很,为夫要走了,不要被别的野男人拐跑,知道吗?” “我会考虑的。”楚月一本正经。 夜墨寒:“……”真……可爱呢。 夜墨寒捏了捏她的鼻子,满心都是欢喜愉快。 走时,风很凉,夜很深。 庭院又添了几分寂寥。 同样寂寥的,还有神武皇宫的御书房。 刘公公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神武皇帝一个眼神扫来,刘公公立即清醒,给神武皇帝添了一杯新茶。 刘公公揣测神武皇帝的心思,说:“这叶三小姐,太不像样了,竟让吾皇等她如此之久。” “无妨。”神武皇帝宽宏大量,不急不缓:“阿月对一只狐狸都能如此上心,可见是个,重情之人,甚好,甚好……” 心中,神武皇帝却在想,究竟是多大的狐狸,要埋这么久? 一只狐狸,比他还重要吗? 末了,神武皇帝又开始大人大量。 他乃九五之尊,不该和一只狐狸斤斤计较。 嗯。 再等等吧。 第173章 我为尊,你为卑 次日清晨,御书房的茶,凉了一回又一回。 神武皇帝,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坐在案牍前批阅奏折。 一身肥肉的刘公公,擦了擦额角的汗,从外面走进来,卑躬屈膝,脸上的五官堆积在一起,似要哭了。 神武皇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问:“阿月还在埋吗?” 埋的,着实有点儿久了。 估计,找坟地的时候,花了些时间吧。 是个真性情的好孩子。 刘公公冷汗直流,悄咪咪地观察神武皇帝的神色,讪讪地说:“皇上,叶三小姐,才睡醒。” 神武皇帝执狼毫笔批阅奏折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望他。 一言不发,却又雷霆四起。 刘公公瑟瑟发抖,吓得匍匐在地:“这叶三小姐着实过分,竟敢让皇上等她一夜!” “可能昨夜埋灵宠,伤心过度,又疲乏无力,才累到了吧。” 神武皇帝说:“阿月真是重情重义,年轻人,早睡早起也好。她定是怕昨夜憔悴,不宜面圣,可见她是重视朕的。” 刘公公:“……” 吾皇可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呢。 …… 听雪轩。 楚月重新听了一遍皇室的圣旨,才想起了皇帝在等她喝茶。 倒也不疾不徐,沐浴更衣,才慢悠悠地走出了屋子。 长廊之上,小宝望着她,眼眸晶亮如寒星,问:“娘亲,宝宝很喜欢帝尊爹爹。” 楚月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小脑壳。 这孩子真乖,分明舍不得夜墨寒,早晨还自己偷偷抹眼泪,却在她面前,懂事又乖巧。 “在娘亲面前,你不必太懂事,小孩子,就该胡闹一点,知道吗?”楚月微微一笑,眉梢微柔。 其实,有个小奶娃在身边,也不错。 小宝吸了吸鼻子,点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 他扬起了小脸,笑得天真无邪,灿烂若朝阳,充满着蓬勃的朝气。 楚月又和小宝说了几句话,才坐上了皇室的轿辇,前往神武皇宫。 这是她第二次来皇宫。 森森巍峨,恢宏大气,却又一派富丽堂皇。 宫道四方,三五成群的妃子们朝她看来,眼眸里流动着复杂之色。 “叶楚月!” 一道娇声响起。 楚月抬起眼帘,便见轩辕雨、轩辕宸等人在宫道上方。 轩辕雨哼了声:“你好大的胆子,敢让父皇等你那么久,你就不怕,掉脑袋吗?” 楚月轻弹衣袖,戏谑地反问:“我便站在这里,你敢动我分毫吗?” 轩辕雨蓦地愣住,旋即跺了跺脚,指着她望向轩辕宸,“太子哥哥,你看她,如此傲慢无礼!” “叶楚月,雨儿是尊贵的公主,你的眼中还有尊卑之分吗?”轩辕宸怒喝。 “尊卑?” 楚月半眯起眸子,“太子殿下,若神武有尊卑之分,那么,我为尊,你为卑,懂吗?” 轩辕宸眼瞳紧缩,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放肆?!你岂敢轻蔑皇室?本宫看你是不要命了?来人,给我将她拿下!” 侍卫们蠢蠢欲动,厮杀即将在即。 楚月清绝似皓月,唇边噙着一抹嗤笑。 就在东宫侍卫即将拿下她时,刘公公火急火燎,“叶三小姐,我的姑奶奶哟,你可算来了。” 再不来,神武皇帝都要被茶水给灌死了。 — ?“我为尊你为卑”出自于《魔道祖师》,《陈情令》。 第174章 不如悬梁自尽 且不等东宫侍卫,刘公公就连推带拽的把楚月拉到了御书房。 轩辕雨继而跺脚,回头一看,便见皇室的众多妃子已到身边。 轩辕雨来到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面前,红着眼说:“母妃,那叶楚月欺负我,你去让父皇砍下她的脑壳。” 苏贵妃皱皱眉,瞪了她一眼:“雨儿,不得胡闹,叶三小姐是忠臣之后,你要你父皇砍她,岂不是让你父皇陷于不义之地,会被天下人唾弃的。” “可她眼中全无皇室,嚣张至极!”轩辕雨眼眶微红。 她活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苏贵妃叹一口气,“有镇北侯为母亲,嚣张也是理所应当的,就怪母妃没有镇北侯的本事,让你嚣张不起来,母妃无颜面对你,不如悬梁自尽好了。” 轩辕雨眨眨眼睛,连忙安慰苏贵妃,全然把叶楚月的事抛诸脑后了。 …… 御书房。 光线昏暗,晦明如斯。 淡淡的龙涎香,自炉中蔓延而出。 楚月站在书房中央,与那神武皇帝大眼瞪小眼。 楚月看着男人眼底的乌青之色,不由感叹,这神武皇帝真尽职,竟忙活了一整夜。 这样搞下去,估计迟早得短命了吧。 在楚月观察神武皇帝时,他亦在打量面前的女孩。 上一回相见,还是五年以前,她私通之时吧。 轩辕宸跪在殿外,恳求解除婚约。 但他身为一代天子,又怎能不知是太子的关系,才毁了这个孩子。 再加上先皇的恩宠,神武皇帝又是个孝敬的人,终究没有太过责罚女孩。 奈何时隔五年,女孩却是判若两人,再无往日的软弱,竟如朝阳皓月般,散发着风华的光彩。 像镇北侯一样。 御书房的氛围,渐渐变得诡异。 一大一小,俱是默不作声,互相打量。 倒是那刘公公,满头大汗,心跳如雷。 他憋不住,喝了一声:“叶三小姐,面见圣上,不可佩戴面纱,是不敬之罪。” 神武皇帝瞪了眼刘公公,旋即安抚道:“那些条条框框,阿月不必在意。” 对于女子而言,面貌无比重要。 阿月被毁了容貌,不堪入目。 摘下面纱岂不是要打击到这个孩子?自卑了怎么办? 思及此,神武皇帝叹息一声。 他真是个善解人意,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今日之事,该让史官添油加醋记一笔,也好青史留名吧。 楚月目瞪口呆,风中凌乱,旋即点了点头,说:“嗯。” 氛围,再度尴尬。 刘公公尴尬的都想遁地,离开这个让人头疼的御书房了。 “近来,可好?”神武皇帝关心地问道。 “挺好,还没被弄死。”楚月老老实实地说。 刘公公:“……” 神武皇帝:“……” “那便好。”神武皇帝硬着头皮回:“坐下,喝茶吧。” 楚月耿直地坐在了椅上,刘公公立即捧上芙蓉茶。 楚月有模有样,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赞赏道:“味道不错。”比白开水好喝。 刘公公抹了把汗,看着楚月都快哭了。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小心翼翼不得马虎,这姑奶奶怎么还反过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皇帝呢。 第175章 开矿之日 刘公公似是觉得女孩太肆无忌惮了些,便低头咳了几声,“咳,咳咳……” 他想提醒一下。 楚月望向他,问:“刘公公生病了吗?” 刘公公:“……” 他见楚月不开窍,只好一直使眼色。 楚月这才明白了过来,对方好歹是个皇帝,她自个儿喝茶,不太礼貌,便问:“皇上,你怎么不喝?” 刘公公瞠目结舌。 他怎么觉得,皇帝跟女孩这俩人的主客关系,反了过来? 神武皇帝看了眼面前的芙蓉茶,就反胃。 昨晚喝了一夜,导致他一看芙蓉茶,就有点儿难受。 不过为了不伤阿月的心,神武皇帝忍着反胃,喝了一杯。 “阿月,你别太伤心了,那只狐狸,是早登极乐。”神武皇帝安慰道。 楚月眸光微闪,嘴角猛地一抽,旋即如个钢铁莽汉般,面向神武皇帝,抱拳道:“吾皇真是爱民如子,勤勤恳恳,神武能有这般的英明君主,是神武百姓之福,是江山社稷之运,是黎民之春!” 刘公公呆若木鸡,想不通怎么就突然拍上马屁了。 等神武皇帝反应过来,老脸微红,道:“阿月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国色天香,可谓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朕心甚慰。” 刘公公:“……”国色天香?是认真的吗? 传闻,叶三小姐之貌,可将三岁稚童,吓得夜里啼哭。 好歹刘公公也是身经百战,见过世面的人。 面对如此场景,还能稳住心绪。 “皇上,请——”楚月举杯邀饮芙蓉茶。 神武皇帝胃部恶心,却还是激动不已,“阿月,喝茶。” 倒像是忘年之交,相谈甚欢。 刘公公却是满额黑线,无语问天。 “报——” 一道响亮的声音在御书房外响起,便见铁血士兵,走了进来,单膝跪在地上。 “说。”神武皇帝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看见了这些士兵就烦,每一次都没什么好消息。 “回禀吾皇,东阳、南冥等国的使节,将在七日会,来我神武,共同庆祝神武开矿之日。”士兵说道。 神武皇帝皱眉,愁的头发都要白了,“我神武昨日才开采出了一块铁矿,就被他们发现,可真是消息灵通。” 神武皇帝摆了摆手,“下去吧。” “是。” “……” 神武皇帝坐在案牍前唉声叹气,说:“阿月,自你母亲牺牲后,神武帝国,一日不如一日了。” 楚月喝了口茶,静静聆听。 这次,各国使节前来神武,只怕是想瓜分神武铁矿这块大肥肉吧。 神武皇帝压根没有邀请四方的意思,这群人硬生生逼的神武庆祝开矿之日。 “你母亲还在的时候,诸侯国之间,谁敢欺我神武子民,敢霸占我神武资源,又岂敢掠夺我国疆土?” 说到激情处,神武皇帝眼眶都红了,“如今,神武已无镇北侯,护国将军有旧疾,罗丞相也年迈了。” “年轻一辈中,我儿轩辕祁,还算武道出众,但他不知社稷艰难。太子宸,又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 第176章 老谋深算的狐狸 “皇子之中,并无杰出优秀的,而百官权贵之后,薛小侯爷闲云野鹤,沈清风到底非我族类……” 说到后面,神武皇帝又叹气道:“这次的铁矿,是神武之福,也是神武之祸。若不能保全铁矿,神武将为他人之奴。” “当年先祖,从一介奴仆,成为神武的开国皇帝,挥师南下,所向披靡,统一诸侯国的律法,文字。” “曾如侠客,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也如朝中大儒,写下的诗词,豪迈大气,流传千古。” “先祖曾说,我心如皓月,普照黑夜,又如朝阳,炙热不灭。他将国名取为神武,是愿我国,永远神武。” 神武皇帝痛苦地喝着芙蓉茶:“如若先祖得知,今日神武已成诸侯国之末流,五年来失去三十座城池,五座矿脉,一座药田,只怕做鬼都不会放过朕的。” 神武皇帝不过中年而已,却在五年之间,半头白发,眼尾多处褶皱。 他浑身透着疲倦。 “诸侯国之间,神武的武者,被他国欺凌,资源被他国瓜分。” “被掠夺的三十座城池,子民都为他人之奴,全都是八等贱奴。” “神武今天之落魄,可见朕之无能。” “阿月,朕知皇室愧对于你,太子宸愧对于你,神武愧对于你。” 神武皇帝叹息一声,说:“朕亦无能,守不住三十座城池的黎民百姓,护不住神武的万丈辉煌。” “你是镇北侯唯一的女儿,出生之时日月同天,震惊各大学院和神脉九洲,但你却在神玄学院,遭受非人的苦难。” “说到底,还是朕无能。若我神武,是诸侯国之首,神玄学院的人,又怎敢如此欺你?还不是欺你背后无人,欺你国之薄弱。” 神武皇帝眼角湿润。 他看的比谁都清楚,但他只适合在盛世之中当一个为国为民的明君,却不适合乱世杀伐。 他的心,不够狠。 他的能力,不够出众。 楚月听见神武皇的话,颇为动容。 在她的记忆中,母亲镇北侯是一个孤寂的人,却将所有的温柔,给了她。 或许,在楚月的潜意识里,她将别人记忆里的母亲,当成了自己的。 如此,便可抚慰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楚月站起身来,朝向神武皇帝,双手拱起,道:“皇上,我身为镇北侯之后,当以天下为己任,自该肩扛重责,守神武之太平。” 神武皇帝连忙抬起头来道:“若是如此,那最好不过了。” 楚月脚步趔趄,双腿发软,险些摔倒在这御书房。 她怎么觉得,自己是被这神武皇给算计了? 神武皇帝,就等着她大义凛然的一番话? “朕心甚慰。” 神武皇帝长叹一声,说:“阿月,来,喝茶。” 神武皇帝看着杯中的芙蓉茶,顿感恶心,不过还是一口饮尽。 楚月稀里糊涂坐下来,满脑子的雾水。 她是个自私自利,为了存活而不择手段的人,今儿个怎么做了一回英雄? 甚至…… 还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楚月狐疑地瞅着神武皇帝。 便见神武皇帝一改方才的惆怅,对她笑眯眯的。 楚月:“……” 这厮怎么像个老谋深算的狐狸? 第177章 是不是心疾又犯了? 楚月坐回雕花椅,望着突然乐呵的神武皇帝,手中的那一杯芙蓉茶突然就不香了。 这皇帝,绝对是在算计她。 惺惺作态那么久,就等她回话。 “阿月还在为灵宠伤心吧,刘公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送阿月回府。另外,阿月的灵宠,护主而牺牲,朕要亲自提笔写一块金碑,放在那灵宠的坟前。” 神武皇帝忽然眉飞色舞,口若悬河。 那朝气蓬勃的样子,很难让楚月将方才泪湿衣襟伤春悲秋的皇帝联想在一起。 这厮怎么还两副面孔? 雁过拔毛,都不带这样的吧? 还不等她把茶喝完,就送客了? 楚月嘴角抽了抽,“臣女告退。” 临走前,楚月望着那黄金和极品琉璃打造的龙涎香炉,唉声叹气:“臣女多年来,生活苦不堪言,夜夜难眠,这龙涎香炉,甚好甚好。” 刘公公:“……” 神武皇帝险些被自己呛到。 楚月扭头看来,与他对视。 许久,楚月敛眉,轻声说:“皇上不必将这龙涎香炉送给臣女。” 神武皇帝:“……”他何时说要送了。 楚月又叹气:“今夜,也不知能不能睡个好觉。” 看她这个样子,神武皇帝肉痛不已,说:“刘公公,把龙涎香炉,送去镇北叶府吧。” 刘公公抹着冷汗,弓腰道:“是。” 楚月望了眼雕花椅,这椅子,用的是千年檀木,从先祖时期留下的。 楚月叹道:“臣女近来腰疼,适才坐上这椅子,竟是心旷神怡,浑身舒服。” 神武皇帝瞪眼,忍着头疼,摆摆手:“刘公公,将千年青檀雕花椅,送去镇北叶府。” “皇上,你这桌子,竟是用岛木珊瑚制作而成,那可是臣女从小的梦想,若能在这案牍前,陶冶情操片刻,臣女死而无憾。”楚月得寸进尺。 刘公公瞠目结舌。 这叶三小姐,是土匪出身的吧? 神武皇帝咬咬牙:“刘公公,把这珊瑚桌,送去叶府。” “吾皇爱民如子,英明神武,可歌可泣,臣女感激涕零,谢过吾皇。” 楚月弓腰抱拳,恭维道。 “皇上……”楚月再次开口。 神武皇帝听到这两个字就头皮发麻,“阿月,还想要什么?” “臣女告退。”楚月见好就收,跟着苦脸的刘公公走出了御书房,徒留下欲哭无泪的神武皇帝。 这丫头,真狠。 他不过算计一下,反被坑走了这么多。 够狠! 但见皇城宫道,出现了滑稽的画面。 女孩在前边走,皇家侍卫搬着桌、椅、龙涎香炉跟在后边。 御花园旁侧,轩辕雨正在安慰苏贵妃,陡然看见楚月,瞪大眼睛:“叶楚月,你打家劫舍啊?” 刘公公擦了擦汗,说:“九公主,这是皇上赏赐的。” 轩辕雨瞪大了眼睛,父皇对她都没这么好。 轩辕宸皱起眉头。 楚月则是淡淡地望着轩辕雨。 正在此时,一个身穿华丽霓裳,满头珠钗,却又看起来我见犹怜的女子步步生莲而来。 此人,乃是神武皇室的苏贵妃,也算是神武后宫的传奇人物。 “叶三小姐,多年不见,你又长高了。”苏贵妃道。 “嗯。”楚月回。 “叶楚月,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娘亲可是皇室贵妃,你!”轩辕雨暴喝。 苏贵妃嗔着她,“雨儿,不可对阿月姑娘无礼。” “母妃……”轩辕雨憋屈地撇着嘴。 苏贵妃捂着心口,“母妃好疼,是不是心疾又犯了。” 轩辕雨吓得赶紧轻抚苏贵妃,不再是嚣张跋扈,温顺如个小绵羊。 苏贵妃道:“雨儿,还不见过你月师父。” 轩辕雨懵了,月……师父? 母妃竟让叶楚月给她当师父?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母妃,我……” “雨儿,母妃的心口好疼啊。”苏贵妃又捂着胸膛。 轩辕雨跺了跺脚,只好低下头来:“见过月师父。” 楚月颇为怔愣,前脚才被神武皇帝算计,这会儿又感觉被苏贵妃摆了一道。 楚月冷漠地道:“苏贵妃,臣女不收徒。” 苏贵妃泫然欲泣,美眸含泪,“叶三小姐,你是嫌弃雨儿吗?那定是本宫这个做母妃的不好,本宫不如悬梁自尽了。” 楚月:“……” 这神武皇宫内的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第178章 化干戈为玉帛 楚月嘴角猛地抽搐。 她向来不惧明枪暗箭,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然,她就怕苏贵妃这般的人,明摆着算计她,偏生还无法拒绝。 怜香惜玉之情,众生都有,她亦不例外。 谁能抵挡得住贵妃落泪? 而且,据她所知,夏尚书之妹夏蔚蓝,正是皇室最受宠的女人,亦被封为贵妃,与苏贵妃平起平坐。 苏贵妃此番拉拢她,估计与她血屠夏姒琼,不死不休,有着必要的关系。 楚月明媚一笑,眉间流露一抹生辉的绝色,“九公主天赋异禀,前途无量,若能收九公主为徒,亦是臣女之幸。” “那便好。” 苏贵妃登时变得冷静,不再寻死觅活。 这变脸的速度,与那神武皇帝,简直如出一辙。 “叶三小姐,以后小九就交给你了,本宫倒也放心,能安心去养病了。”苏贵妃笑眯眯地道。 楚月:“……” 虽说有种心照不宣的联盟,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吃亏了,被算计了。 “苏贵妃,今日艳阳高照,难得见你出门一趟,怎么也不喊上妹妹呢?”又娇又高的声音出现在花香四溢的御花园。 楚月侧目看去,便见深秋姹紫嫣红的花丛中,身着烟青长裙华服,头戴珠玉的女子,懒懒地靠在那摇摇晃晃的轿辇之上。 美艳不可方物。 眉间一点朱砂,明艳生辉。 罥烟眉,丹凤眸,朱唇似点绛,贝齿如瑞雪。 青丝如绸,斜插东珠步摇,那一道金光,更彰显了身份的贵气。 “想来,这位便是最近名动京城的叶三小姐了吧。” 女子居于轿辇,戏谑地睥睨着楚月,道:“多年未见,倒是长进了不少。” 楚月神色泰然,冷如清霜。 眼前的华贵女子,便是左道夏府的夏蔚蓝,被世人夸赞为凤仪万千,倾国倾城。 年纪不算大,却是深受皇帝喜爱。 二十五岁封为贵妃,乃是诸侯国间的第一人。 夏蔚蓝软若柔荑的手,轻放在微微凸起的腹部,嫣然一笑,望向了苏贵妃,说道:“苏贵妃,妹妹身怀龙子,近来腿脚不便,只好坐在轿上了。” “无妨。”苏贵妃浅浅一笑,看起来平易近人。 “叶三小姐,昨夜之事,是夏府和姒琼对不住你,不过姒琼已经入了棺,你也该消气了?”夏蔚蓝问道。 楚月半眯起眼睛,面纱下的红唇微抿。 这夏蔚蓝,是个狠角色。 她杀其侄女,夏蔚蓝竟不见半点儿戾气。 只怕,好戏在后头呢。 楚月的眼角余光,在苏贵妃的身上流转。 苏贵妃是有心疾之人,多年来被夏蔚蓝压一头,平日抱病在身,鲜少出门。 今儿个恰到好处出现在御花园,还是比较偏僻的南侧。 这个方向,是她来往的必经之路。 楚月的唇畔,绽开了一抹笑。 眸底,流转着细碎的流光。 有趣。 这宫闱深深,个个美如蛇蝎,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人死为大,而再深的恩怨,也该烟消云散。”楚月淡漠地回道。 “你与夏府,若能化干戈为玉帛,本宫当真高兴。” 夏蔚蓝唇红齿白,面如娇花,声线却是高扬:“稍后本宫要去往云霄塔,为被诸侯国掠夺的三十座城池里的子民祈福,你身为镇北将军的后人,不如与本宫一同前去吧。” 此话一出,御花园,宛如寒风呼啸,竟如冷霜般没了温度。 云霄塔…… 没有武根的人,前去云霄塔,岂非自寻死路? 第179章 择日不如撞日 楚月眸如寒霜,氤氲着凉薄之色。 夏蔚蓝这是要她死! 不过,夜墨寒为她留下的半截仙根,绝非凡品武根能够相提并论的。 御花园中,一阵死寂。 轩辕雨道:“夏娘娘,叶楚月没有武根,你让她去云霄塔,还不如让她当场暴毙。” 夏蔚蓝眸光如雾,似笑非笑,望了眼楚月,才轻声说:“我这里有一件蚀日护甲,能保叶三小姐。” 楚月正欲干净利落的拒绝,却见指间的神农戒,流转着淡淡的乳白色烟雾。 似是某种忽然而至的悸动,有着殊途同归的羁绊。 一阵,很神秘古老的气息,从东方耸入云间的塔楼内传来。 楚月仰头望去,眸光如水,美目倒映出了屹立有数千年之久的九重宝塔。 皇宫以东的长道,正是云霄塔的所在地,供皇亲国戚祈福,每隔数日,都会有法师作法,祈求神武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是迷信,亦是信仰。 听说,先祖曾经预言,真正的神武之主,能将神武旗帜,插在云霄塔尖。 但除了先祖以外,代代帝王,都没人能做到。 即便是镇北侯,都以失望而归。 适才,楚月嗅到的,神农戒悸动的神秘气息,似是从这云霄塔中传出的。 这塔楼之中,有神农戒的机缘造化? 楚月抿紧了唇瓣,若有所思。 旁侧,却是响起苏贵妃带有病弱之气的声音:“夏贵妃,等叶三小姐年长几岁,再去云霄塔祈福吧,她到底是个小孩,怕冲撞了云霄信仰。” 夏蔚蓝懒懒地靠在轿辇软垫,眼梢天生向上挑起。 唇边,是一抹浅薄的笑。 眉目的清绝,竟叫百花黯淡失色。 她轻瞥向苏贵妃,笑道:“叶三小姐都是有孩子的人了,不小了。她本该早些年就去祈福的,只是阴差阳错,一直拖延罢了。择日不如撞日,既是与叶三小姐有缘,叶三小姐不如与我一同前去云霄塔吧。” 轩辕雨用胳膊肘猛烈地撞击楚月,低声说:“若是不想,大可不去。” 她不喜叶楚月,却不至于要叶楚月去死。 更何况,比之叶楚月,更厌恶夏蔚蓝这个总是欺辱她母妃的女人! “那便去吧。”楚月笑意盈盈,浅声说道。 青阳流光,洒落在她的发梢与眉间,浑身透露而出的懒倦,似一只蛰伏的猫儿。 “来人,把蚀日护甲,赠予叶三小姐。”夏蔚蓝道。 宫女捧来一方锦盒,将其打开,是一件轻薄的血色护甲。 楚月将蚀日护甲穿上,护甲上身,自动变得透明。 远远看去,只能望见楚月周身,萦绕着一圈血芒。 “叶三小姐,时辰不早了,请吧——” 夏蔚蓝摆了摆柔若无骨的手,宫人们抬着轿辇朝东方而去。 轩辕雨跺了跺脚,“叶楚月,你就想玩刺激,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吗?” “雨儿,不得对你月师父无礼。” 苏贵妃说完,轻握住楚月的手,“你不必怕她,本宫虽有心疾在身,但也能护你周全。” “你现在动身前往叶府,夏贵妃那里,本宫有办法应对。”苏贵妃道。 第180章 这皇帝当的苦不堪言 楚月淡漠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与苏贵妃拉开距离。 “不了,我倒也想去那云霄塔上看一看。” 言罢,她挺直了脊背,走向东方的那一座塔。 轩辕雨拧起双眉,不悦地说:“母妃,你为何要对她那般好,她压根不将我们放在眼里!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雨儿,跪下。”苏贵妃道。 轩辕雨睁大了眼,难以置信,“母妃?” 苏贵妃轻抬手捂着胸膛,脸色白了几分。 轩辕雨担心不已,为了避免苏贵妃情绪激动,只好迅速跪下,耷拉着头了。 “雨儿,多年以后,你就会明白母妃的用心良苦了,母妃并非对她好,而是希望你能平安百岁。” 她说的高深莫测,轩辕雨似懂非懂,眼眶微微发红。 她的平安百岁,又和叶楚月有何关系呢? 其中的联系,轩辕雨想不通。 苏贵妃却是望着女孩消失的方向,隐隐泛白的面上,浮现了一抹笑。 以她羸弱病态的身体,已无几年的活头了。 她要为轩辕雨找到神武帝国最大的靠山。 那个人,不是神武皇,亦不是名满京城的才俊们。 而是那个,连武根都没有的女孩。 她似洞若观火,笑意温柔如风。 …… 御书房。 轩辕祁正在与神武皇帝请安。 与此同时,刘公公正吩咐人把御书房内的所有芙蓉茶叶,全部倒掉。 轩辕祁皱紧了凌厉的剑眉,颇为不解。 父皇不是对芙蓉茶爱不释手吗? 竟也舍得丢掉? 而且父皇就坐在椅上,面前的案牍却是不翼而飞。 不仅如此,轩辕祁还觉得,这御书房之中,像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祁儿,你来了?”神武皇帝放下奏折,如个慈父般,问道:“听说在老七的王府,你与阿月相谈甚欢,你认为阿月如何?” “阿月姑娘,胸有丘壑,气魄胆识不输城中男儿,颇有镇北侯的风范,像是天生为武道而生的勇者!” 轩辕祁给予了最高的评价。 父子俩人相处这么多年,神武皇帝第一次见轩辕祁这样夸人。 他露出了老父亲的笑容,说:“不如,将阿月姑娘许配给你?你也到了适婚的年龄,而且一步登天,直接就当爹,岂非可喜可贺?” 刘公公端着茶杯的双手,猛地抖动了一下。 轩辕祁瞪大眼睛,旋即低头抱拳:“父皇,儿臣钦佩、崇拜阿月姑娘,不敢奢望。宸儿已经辜负了她一次,若儿臣不能保证让她余生无忧,将叶尘视如己出,做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就不该亵渎阿月姑娘。” “皇室中人,不可亏欠她两次,若先皇泉下有知,只怕尸骨难寒,儿臣亦是愧对于列祖列宗。” “男儿当手握战剑,沙场厮杀,当步入仕途,扛鼎江山社稷,为黎民苍生谋取福利。” “而非去欺负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如此优秀,又有情有义的女子。” 神武皇帝看他侃侃而谈,笑着点了点头:“你倒像是个男人,不过,朕很喜欢阿月那个孩子。” “儿臣亦是。”轩辕祁难得激动。 刘公公悄然从外而来,说:“皇上,苏贵妃的人来了,说夏贵妃邀请叶三小姐前去云霄塔祈福,虽说有蚀日护甲,但她不放心。” 神武皇帝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一夜未眠,正打算去睡个好觉。 得,又没戏了。 他就是个操劳命。 被那女孩顺拐了心爱的龙涎香炉,珊瑚案牍,还得去看着点她,别一个不小心,被夏贵妃整没命了。 这皇帝,当的是苦不堪言。 第181章 云霄塔 闻言,轩辕祁警铃大作,如瞬间炸毛的雄狮,咬了咬牙,“父皇,夏贵妃是左道夏尚书府的妹妹,夏姒琼那一件事,只怕夏贵妃记恨在心。” “摆驾,云霄塔吧。” 神武皇帝,淡淡的忧伤。 他很困乏。 两个深深的黑眼圈,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 云霄塔。 夏贵妃要与叶三小姐一同祈福的消息,如秋风卷落叶,席卷长安城。 各家之人,都来云霄塔看了个热闹。 尤其是武道秦门的秦芊芊,明明还在疗伤,硬生生推着轮椅来到了云霄塔下。 她绝对不会错过叶楚月的每一次狼狈。 而夏如烟,一日之间瘦了许多,眼眸红肿,睫翼挂泪。 似乎,夏姒琼的死,对她打击很大。 只不过夏如烟身着霓裳,青丝梳得整整齐齐,发髻上的珠玉、簪子都异常讲究,抹在面颊的脂粉,亦是千金难求。 周围爱慕夏如烟的青年才俊,无不是怜香惜玉。 在他们的心目中,叶楚月无异于是洪水猛兽。 毕竟,这长安城中亦有第一丑女。 叶楚月,乃是当之无愧的榜首,与夏如烟是两个的极端。 几个锦衣玉服的公子哥儿,凑在一起,义愤填膺,似如杀父仇人般,瞪视叶楚月: “这叶楚月,容貌丑不堪言便也罢了,心思还那么的毒辣,为了一只小畜生,竟害死了城中的一个天才。” “要我看,像这样伤风败俗,心狠手辣的祸害,该给她刻上一个九等贱奴的标签才对。” “夏美人真是善良,妹妹去世,她竟一夜未眠,可心疼死我了。” “倒不像是某人,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认。” 这些贵公子的声音,并未有刻意的压低。 云霄塔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侧的梧桐树下,萧离身着简单大气的黑装,双手环胸,曲着一条腿踩在树干。 她微垂下了头,碎发轻遮眉眼,眼底稍纵即逝过一道冷芒。 那几人越说越起劲,夏如烟捏着帕子,病若西子,更叫人心疼不已。 “要我看,就该把叶楚月赶出长安城……” 其中一位出身于右道兵部尚书的青年,正口吐飞沫,说个喋喋不休。 “说够了吗?”左侧响起了森寒的声音,青年扭头看去,便见萧离走来。 “萧小姐?”青年毕恭毕敬,不敢得罪。 萧离右手握拳,从下往上,蕴满了十足的劲道,砸向青年的下颌。 青年惨叫出声,便见萧离扣住他的脖颈,将他健硕的身躯,砸在了地面。 长道的大理石地面,一向牢固。 此刻竟碎出了几条裂缝。 萧离神色幽幽,语气森森:“我问你,说够了吗?” 青年被打掉了一颗牙,口吐鲜血,惶恐不已:“说……说够了。” 仿佛,再不服软,他将要与死神碰面。 萧离松开了手,冷漠地走回了梧桐树下。 她远远地望了眼叶楚月,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她唇动无声,似在说:把这云霄塔掀了,让这群废物知道,侯门之女,不是废物。 楚月站在皇室队伍中,看向萧离。 微风吹拂她的青丝。 扬起了如胜利旗帜般的红裙。 两人对视一眼。 以往从未打过交道,这一刻,却有冥冥注定的羁绊与默契。 第182章 适不适合,去了才知道 云淡风轻。 奢华的轿辇之上,夏蔚蓝轻抚凸起的小腹。 侍女躬身伸手,似要扶她走下。 夏蔚蓝明媚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笑:“不必了,让叶三小姐扶我吧。” 楚月站在香案的前方,眸光落在萧离的身上。 听见了夏蔚蓝的话,她回眸看去,淡淡地问:“有手有腿的,你自己不能走吗?” “噗嗤——” 才下马车的薛城,一来就听见了精彩的话语,竟是毫无形象的大笑出声。 社会我月姐,人狠话不多! 绝了! 反观夏蔚蓝,绝美的面庞尽是森然的阴翳。 轿辇前方的侍女瞪视楚月,怒喝道:“叶楚月,我们贵妃是看得起你,才让你扶,你别不知好歹。” “再者说了,我们贵妃身怀龙嗣,是金贵之体,自要有人搀扶才好。”小侍女扬起下巴,骄傲的如一只孔雀。 楚月轻蔑地笑了一声。 她有神农戒在手,虽说医术不如曾经那么高超,但夏蔚蓝肚子里装着什么货,她一眼即知。 夏蔚蓝胎气损伤严重,早已是个死胎,只是强行用丹药吊着,再做出一副胎气平稳的样子。 这会儿让她过去,岂不是讹她吗? “主子说话,何时轮到一个奴才插嘴了?” 楚月眸光清寒,睨向了颐指气使的侍女。 侍女还想张牙舞爪,却在对上女孩双眼的刹那,心脏如堕寒潭。 竟一声不吭。 “吾皇到——” 尖锐的声音响起。 便见刘公公走在最前方,掐着嗓子喊到脸红脖子粗。 “皇上……” 夏蔚蓝被侍女搀扶下轿,含情脉脉地望向了神武皇帝。 “既然怀有身孕,就该在寝宫好好呆着,秋日寒气重,云霄塔气息紊乱,又有九层之高,你来这里做什么?”神武皇帝没好气地问。 夏蔚蓝挽住神武皇帝的胳膊,轻声道:“神武子民,流落在外,我身为皇上的妃子,理当尽一份力。” 四周的围观者们,眼眶微红,颇受感动。 “阿月姑娘。” 轩辕祁担心地望向了叶楚月。 阿月姑娘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没人为他讲解《五道兵书》了。 楚月朝他点了点头。 “阿月近来受了惊扰,刘公公,把她送回叶府吧。”神武皇帝摆了摆手。 刘公公弓着身子,正要走向楚月。 却见女孩巧笑嫣兮,眸若点漆,低低地说:“皇上,我身为侯爷之女,也该上一上这云霄塔了。” 神武皇帝轻蹙眉头,似是不悦地望着楚月。 他连觉都没睡,火急火燎赶来。 这姑娘倒是好,自个儿往火坑里跳。 “云霄塔上有星辰之火,虽说你身穿蚀日护甲,但你没有武根,容易被星辰之火灼伤。” 神武皇帝苦口婆心地劝解:“塔下镇压多年以前敌军俘虏的魂灵,你的精神曾受过创伤,不适合去云霄塔。” 楚月神色泰然,淡漠如霜。 她在秋风中,望向了那一座古老的塔。 那一股神秘的气息,还在召唤她。 而在她腹腔内的半截仙根,亦与她的血脉百骸相连,融入了骨血之中。 她轻轻一笑,说:“适不适合,去了才知道。” 这云霄塔中,有好东西! 第183章 朕又不会治病 “皇上,这也是叶三小姐的一片好心,你就让她去吧。”夏蔚蓝娇声说道。 神武皇帝望着楚月欲言又止,见楚月执意如此,便说:“你尽力而为就好,若感不适,随时下来。” 楚月轻点螓首,不再言语。 时辰已到,云霄塔敲响了洪亮的古钟,似乎能震荡耳膜般。 楚月与夏蔚蓝并肩走向了云霄塔的青檀双门,牌匾雕镂着祥云金纹。 ‘云霄’二字,充满遒劲,潦草间宛如龙飞凤舞般。 快要走进云霄塔时,夏蔚蓝惊呼一声,捂着腹部。 侍女们蜂拥而至,将她扶住,夏蔚蓝颦了颦眉,惊出冷汗,扭头望向正快步而来的神武皇帝,“皇上,臣妾好像动了胎气。” 侍女急忙道:“定是云霄塔下镇压的敌军孤魂了,冲撞了龙嗣,皇上,贵妃不可进云霄塔。” 夏蔚蓝脸色苍白,溢出了细密的汗珠,苍白的唇哆哆嗦嗦。 她颤颤巍巍伸出的手,抓住了神武皇帝明黄的龙袍:“皇上,不碍事的,臣妾要去云霄塔为受苦受难的子民们祈福。” 楚月如个旁观者,淡漠地看着惟妙惟肖的夏蔚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这娘们的戏演还要演多久? 她还得去云霄塔中找宝贝。 她的神农戒,已饥渴难耐了。 “胡闹,来人,把夏贵妃送回寝宫,宣御医前去安胎。”神武皇帝喝道。 皇室侍卫们把夏贵妃送上了轿辇,夏蔚蓝惊愕地望向神武皇帝,“皇上,你不陪着臣妾吗?” “等等,阿月这孩子第一次上云霄塔,朕得看着她。”神武皇帝道。 “可是……皇上,臣妾的胎气动了,臣妾想你陪着。”夏贵妃柔柔弱弱地说。 轩辕雨站在苏贵妃的身旁,眼睛微微发红。 苏贵妃与世无争,但这夏蔚蓝每每仗着有孕之身来挑衅,隔三差五在父皇面前哭一把。 轩辕雨都铭记在心。 “动了胎气就让御医去安胎,朕又不是御医,又不能治病安胎。” 神武皇帝皱眉:“你也该汲取教训,怀有身孕就别乱走。” 夏蔚蓝眸子微微睁大,旋即掩去了怒色,低垂着眉眼,软软地说:“是……臣妾只是有愧于心,无法为子民们祈福……” 神武皇帝不愿再听,一个眼神下去,侍卫们便已将夏蔚蓝抬走。 四下里,众人议论纷纷: “夏贵妃与夏美人,都是心地善良之人,夏贵妃就连动了胎气,还想着流落在外的子民。” “听说夏美人连花儿凋零了都会落泪,踩死一只蚂蚁,都能难过到茶饭不思。” “不像某些人……” 这人正要阴阳怪气叶楚月时,突然感到如芒在背。 登时咽了咽口水,侧目望去,便见梧桐树下的萧离,就那么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 将门之女的英姿飒爽,隐隐渗透的刚烈,竟叫那人不敢再说一个字。 闲言碎语,纷纷湮灭在风中。 楚月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走进了云霄塔中。 青檀木门,缓缓关上。 神秘古老的气息,愈发强烈。 云霄塔下的幽魂,释放出阴绝森寒的气息。 夏如烟、叶若雪等人望见紧闭的双门,不约而同露出了会心的笑。 第184章 来日,他会血洗了这座城 而在青檀塔门合上时,半空出现了一道金光。 金光之中,倒映出了塔楼内的景象,尤其是那一道小小的身影…… 沈清风与影卫新主夜孤城赶来时,只听到洪钟敲响和塔门合上的声音。 沈清风面色苍白,双手攥紧成拳。 夜孤城额角的血字,显得妖冶而阴绝。 他阴狠地瞥向了四方看热闹的人,杀气,恐怖如斯,在灵魂深处弥漫开。 这群人最好祈祷他的主子安然无恙。 否则—— 来日,他定会血洗了这座城! …… 云霄塔共有九重。 分别是九层高楼,其中六层分水岭,若非王侯将相,难以踏足七、八两重。 而除了先祖以外,没有人知道第九重楼,是怎样的景象。 听说,那里,置放着一件有先祖烙印的绝世兵器,正等待先祖的机缘者,前往传承。 但,日复一日,无数人如过江之鲫,前赴后继,即便是用尽全力,也难以走进九重云霄。 此时,楚月站在一重云霄,抬眸望向周围。 四四方方的屋子,犹如牢笼,又似棺木。 半空燃烧几簇微弱的星辰之火,正嗤嗤作响。 楚月挑起了眉,根据方向感找到了玉石阶梯。 有蚀日护甲在身,她畅通无阻地走过了一、二层的云霄塔楼。 等到第三层云霄塔楼时,入目俱是星辰之火,足底是湛蓝如洗的海,头顶漆黑的夜,悬着一轮诡异的红月。 “嗤嗤……” 轻微的声音响起。 楚月低头看去。 她身上的蚀日护甲,竟不抵炽烈的高温,碎裂成了千万道,纷飞在半空中。 失去了蚀日护甲,周遭密集的星辰之火,正朝她缓慢地聚集。 愈发……炙热! 塔外。 映照而出的金光中,倒映着女孩的身影。 她的身体四周,是碎裂的蚀日护甲,以及如洪水猛兽,朝她凶猛袭去的星辰之火! “阿月……”沈清风咬了咬牙,低声喊,满目担心色。 秦芊芊轻靠在轮椅,望了眼叶若雪,低声说:“就这样死,太便宜她了。” 叶若雪不言,双目紧盯着金光闪烁之处。 这段时间以来,她如履薄冰,寸步难行,往日耀眼的光辉,已全部不在。 她呼吸急促,胸腔微窒,已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叶楚月被大火焚烧为灰烬的画面了。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停下。 谭北辞掀开了珠玉帘子,朝云霄塔和金光望去。 心脏,猛地一沉。 “姐姐……”他轻声唤。 最前方,神武皇帝则是站了起来,和其他人一样,目光闪烁不定地看向高空。 梧桐树下,萧离双手环胸。 她半眯起狭长的眸,细碎的发,轻扬起。 而被婢女搀扶着的夏如烟,手执香帕,轻拭泪痕,却在不经意望向楚月时,眼神渐而变得狠戾! 没人看见,她的唇畔绽开了极致的笑,似有几分难以察觉的得意。 却在下一刻,笑容凝固,她浑身僵硬,含泪的眸子瞪大了几分,尽是不可置信。 便见塔楼中,无数星辰之火涌入楚月的身体,却又再度消散。 女孩伸出手,云霄塔的一道星辰之火,竟乖巧地跃然在她的指尖。 她耸了耸肩,眼梢边透着一抹戏谑。 随后,楚月迈动修长的腿,在万道震惊下,步入了更高楼层的云霄塔。 绝品仙根面前,便是星辰之火,也得俯首称臣! 第185章 撼天,碎地,裂乾坤 夏如烟的面色,无比的难看。 从满脸的铁青到黑如锅底,可谓精彩纷呈。 她拿着帕子的手,都在发软,轻颤。 即便亲眼所见,她依旧不愿相信,没有武根的叶楚月,竟能顺畅地通过云霄塔? 就连星辰之火,都成了她的玩物? 四方,都是倒抽冷气的声音。 一道道目光,都充斥着不可置信。 尽是哗然。 沈清风等人则是重重地松了口气,萧离脸上的笑意却愈发动人。 “怎么会这样……” 秦芊芊面色苍白,双手紧扣着轮椅两侧的手把,直到指甲翻折,渗透出了丝丝血迹。 她却察觉不到疼,杏眸剧烈紧缩,阴冷如丛林深处的毒蛇般! 叶若雪亦是难以相信,低声自言自语:“为什么……为什么星辰之火没有烧死她……” 难道,叶楚月重塑了武根? 不可能的! 重塑武根,难如登天。 古往今来多少修炼者,又有几人能在失去武根后东山再起? 全都狼狈落魄几十载,活得连街边野狗都不如! 武根,是武体修炼的基础! 没有武根的人,没有资格接触真正的大道,更别谈趋避星辰之火了! 叶若雪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实在是想不通,到底哪里错了! “叶楚月这么能耐的吗……”轩辕雨靠在苏贵妃的肩膀,惊讶地问。 她的眼里,有一丝炙热。 叶楚月武根被挖,身败名裂,卧薪尝胆数年之久,亦能万众瞩目。 她的丹田不过是有一道裂缝…… 她也能,像叶楚月这样张扬吗? 轩辕雨的脑壳里,却是出现了一道身影。 十里长街,叶神医。 轩辕雨无比的紧张激动,心脏剧烈飞速地跳动着! 她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金光看。 忽然,她开始期待,期待叶楚月能够扬名立万,锋芒毕露! 就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她。 苏贵妃扭头望了眼轩辕雨,欣慰地笑了。 孩子还小,悉心教导,总能走上正途的。 为了轩辕雨的平安顺遂,苏贵妃算是用心良苦。 云霄塔中,楚月迈开腿,不疾不徐地走到了第五层。 星辰之火,越来越多。 她一脸淡漠,神情坚毅。 从大火之中往前走去,那一道风流慵懒的影,惊艳了无数的人。 她清瘦如细柳,偏生散发出雄浑之势。 似能素手撼天,碎地,裂乾坤! 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无限的可能! 秦芊芊咬着牙说:“就算星辰之火奈何不了她,以她的能力,恐怕只能止步五重。” 像是在强行挽回最后一丝尊严。 然而,人群四周,竟是再度沸腾! 闪耀的金光,惬意的女孩,耸入云霄的塔。 以及长道四面,围聚的少年和旁观者们,形成了徐徐展开的画卷。 有少年激动地大喊: “第七层!叶楚月竟然走到第七层了!” “她不是没有武根吗?她怎么做到的?” “第八层!已经第八层了!叶楚月这是施了法术,让镇北侯上身了吧?” “叶楚月能上八重云霄,岂不是意味着,她能让镇北旧部,回到神武?!” “不……快看!快……第九重,她走进了九重!” “我二舅奶奶他大爷的亲娘,谁来告诉我,这只是一个梦!” 喊叫声,四起。 神武皇帝的手抖了一下。 霎时,热泪盈眶。 他好似看到了,神武的希望…… 第186章 怎么还诈尸了呢? 九重云霄塔,千百年来,无人涉足。 神武子民都在等,等一个能走向九重云霄,带领神武成为诸侯国之首的人。 时间如白驹过隙,始终没有一人,能够进入九重圣地。 久而久之,九重云霄,便成了传说中的存在。 或许,世上压根没人,能走进去。 但在这日的正午,他们看见从火光中走出的女孩,竟是毫无阻碍的,进入了九重圣地。 金光还在闪烁,映照着云霄塔。 然而,金光只能倒映出第八层的画面。 再无女孩的身影。 谁也不知,九重云霄里面,到底有什么。 那一把绝世宝器,究竟是何模样。 但在此刻,越来越多的修炼者和长安子民,蜂拥而至,就为看一眼九重云霄的风采。 长道四方,人山人海,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却说云霄塔中,楚月跨步走进了第九重。 或许是绝品仙根的原因,她走得轻而易举。 塔内,是别样的天地。 她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战场厮杀,金戈铁马,先祖身穿盔甲,手持砍刀,在那号角不休的修罗场,七进七出,好是威风。 她望见森森白骨,遍地血河,望见城墙之上,身着霓裳的女子,跳一曲国破山河的舞。 她望见少年太子,手握染血的旗帜,大喊:朝阳不落,我神武不亡!白月初上,我神武披靡四海! 在那一片乱世,弱肉强食,成王败寇,只有实力过人者,才有立足之地。 神武先祖,睥睨六合,一把长刀,闻风丧胆。 统一数百诸侯国,使那时代的武道文明进了一大步。 神武先祖弥留之际,曾笑着说:朕若再活五十年,神脉九洲也会是我神武的国土。 那是一个充满野心的帝王,又赢得天下武者的敬佩。 反观如今,神武犹如砧板上的鱼肉,等八方宰割。 曾经最鲜艳的旗帜,却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诶——” 一道悠远的叹息,自四面八方响起。 楚月半眯起眼眸,朝前方看去。 便见厮杀不休的画面,逐而被一轮皓月取代。 夜色的尽头,似有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霁月之下。 “轩辕氏的后辈,真是让朕失望。” “神武的江山,竟四分五裂。” “诶。” 又一声叹息,悠悠长长。 楚月微抿红唇,紧盯着那道身影。 却在此时,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楚月望见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双眸如琥珀般,却透着血性的野心。 一袭龙袍,在月下张扬。 他头戴冠冕,鬓若刀裁,一双剑眸,深深地望着她。 男子的身旁,插着一把十尺长刀,刀柄是龙鳞图腾。 曳地的披风,无风自吹。 他似天地霸主,傲立于山巅。 又似那可怜的孤魂,等一个来接他回家的人。 “朕,等你好久了。”他说。 楚月微怔,神情恍惚。 清冷的风,掀起了她的裙摆。 雪色面纱,如涟漪般,微微摇曳。 “神武,先祖?” 楚月惊愣。 这死了如此之久的人,怎么还诈尸了呢…… 若非她是见过世面的人,只怕都要被这老东西给吓得灵魂出窍。 第187章 大丈夫能屈能伸 楚月眸色氤氲着薄凉之色,警惕地望着前方面如冠玉的男子。 这神武先祖,是个奇葩。 御驾亲征前,必须焚香沐浴,挑选一件喜爱的战袍。 曾还自封是凌天大陆第一美男,奈何没几个人承认,但他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男子站在浓郁的夜色中,打量了一番楚月,目光似能透过面纱,望见楚月的脸庞。 许久,先祖才缓慢地说:“长得还算凑合,深得朕心。” 楚月嘴角猛地一抽,双手抱拳:“路过宝地,打扰了,再会。” 跟诈尸的人打交道,晦气。 如今,她到底是拥有绝品仙根的人了,行事方面,得端着点。 说完,女孩转身就走。 眉目如画的男子,满脸的震惊。 “丫头,且慢。”男子嗓音清冽:“朕乃神武先祖皇帝,你若带朕出去,朕来日一统凌天,封你为王。” 这厮的话,倒像是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 楚月回过神来,懒洋洋地望着他:“凌天大陆疆域辽阔,你的话,我怎么信?带你出去可以,我现在,有什么好处拿?” 轩辕修咽了咽口水,愣住了。 他乃先祖皇帝,受八方敬仰,这丫头不该把他带回家供着吗,怎么就开始讨价还价了? 轩辕修百思不得其解。 “你可以拥有凌天大陆第一美男。” 轩辕修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最终将最大的恩赐,拿了出来。 他自信满满地望着女孩。 楚月望了望轩辕修,上下打量一番。 这厮的确有一副好皮囊,却是不及她家抱枕的万分之一。 楚月撇了撇嘴,当机立断,扭身就走。 下一刻,轩辕修闪现到了她的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轩辕修狭长的眸,端详着楚月,“朕有一座宝藏,里面有天材地宝,各类绝世兵器,还有九千万的钱财,就在襄阳城中。而且,朕见多识广,貌美如花,能助你成为,天下最强的人。” 楚月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却见她在袖中掏了半天,轩辕修有些茫然,不知她要做什么。 良久,楚月掏出笔和纸,书写了半天,再递给轩辕修:“带你出去可以,不过往后余生,你要服从我,听从我。” 轩辕先祖,这么好的东西,若不收入囊中,岂非亏了? 轩辕修望了眼白纸黑字,眸子微微紧缩,扭头便道:“朕即便被困一万年,也不会做这么屈辱之事。” “那,告辞。” 楚月耸了耸肩,漫不经心。 在她往外走出几步时,便见写上轩辕修鼎鼎大名的宣纸,丢到了她的身上。 楚月朝轩辕修望去,挑起眉梢,有几分好整以暇。 轩辕修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神武子民,朕受点屈辱,又算什么?” 楚月将纸张叠好,妥善收起,笑眯眯地望着轩辕修,“如何带你出去。” 轩辕修则是望向楚月指间的神农戒,道:“我不过一缕幽魂,赖以云霄之气,才得以生存,在九重塔中孤独游荡。我可以依附于你的神农空间,离开云霄塔。” 当年,他中了神脉九洲的计谋,才染上了病症。 好在他意气风发时,留一缕幽魂,在九重塔中,只为有朝一日,离开云霄塔,保神武江山的太平。 他始终放不下的,是他的子民,和他的国土。 第188章 神器 闻言,楚月低头望了望赤红如血的神农戒,而后抬眸看向轩辕修,脑子里灵光一闪,问:“塔中的绝世宝器,在何方?” 说来也是,她至今都没有一件称手的兵器,多多少少不符合她的身份。 轩辕修狐疑地望着女孩,怀疑这厮是土匪出身,又精打细算的让人害怕。 轩辕修指向一处,“神武的宝器,就埋在此处。” “那辛苦先祖帮忙挖一下了。”楚月微微一笑。 轩辕修:“……”他可是神武先祖,这女孩难道不知杀鸡焉用牛刀的道理吗? 轩辕修无语至极,旋即抬起苍白的双手,指尖迸射出一道金光,便见不远处有一方宝箱破土而出。 楚月嘴角猛抽。 他分明可以取出来,却打算让她去挖。 好阴险的帝王! 楚月跨步走至宝箱的面前,却见这宝箱四面,都烙印着轩辕修的画像。 她蓦地怔愣住,竟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咳……”轩辕修干咳了一声,道:“锻造宝箱的人,估计是太沉迷于朕的风姿,才会心生崇敬吧。” 楚月一脸呆滞,严重怀疑是轩辕修吩咐人画上去的。 “打开。”楚月冷淡地道。 轩辕修走上前,将宝箱打开。 一阵剧烈的墨黑光芒,闪烁而出,刺人双目。 楚月呼吸微窒,眸光暗闪,难得有点儿心动。 这毕竟是她的第一件兵器,该是何等的威风凛凛。 楚月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拿到那把绝世宝器了。 光芒散去,楚月终于看清了宝箱内的兵器,却是,表情微微凝滞。 只见偌大的宝箱之中,四面内侧都贴着轩辕修的画像,中间则是一把纯黑的八尺大斧。 楚月微愣,以为自己眼花缭乱,扭头望向别处,再回头看来。 宝箱内,依旧是一把黑斧。 九重云霄的绝世宝器,是一把斧子? 楚月拧起了眉,满面森寒地望向轩辕修,“为何是一把斧子?” 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个个威风堂堂。 竟是个斧子? “这碎骨斧,是朕从九幽险地取来的。”轩辕修故作深沉,一脸的高深莫测,神秘地说道:“你别看它的卖相不怎么好,但朕跟你说,百千年来,还没人能把这碎骨斧从宝箱中拿出,据朕所知,很有可能是太古时期留下的绝世兵器。” 轩辕修正在喋喋不休说话时,便见女孩轻轻松松将那黑斧取出,还耍了几下。 轩辕修:“……”当年他想把斧子拿出时,用尽浑身解数,都不行。 难道过去这么多年,斧子的重量变轻了。 轩辕修傲然地伸出手,“让朕试试。” 楚月把碎骨斧递给他,松开了手的刹那,却见轩辕修尖叫一声。 那碎骨斧把他压得坐在了地上。 楚月嘴角猛地一抽,出手把碎骨斧拿了回来。 轩辕修却是激动不已:“丫头,这碎骨斧是珍稀的好东西,绝对是神器,会自己选择主人的,它已经选择了你成为它的主人,你定要好好待它,不可辜负了它。” 楚月握着碎骨斧,拧了拧眉。 这先祖说话是怎么回事。 整得她像个负心汉。 第189章 开天辟地,八尺大斧 楚月手握八尺大斧,颇为风中凌乱。 有些许惆怅。 原以为一方宝剑,笑傲江湖。 一把大刀,屠戮四方。 怎料是一把黑斧,让她欲言又止。 旁人英姿飒爽,她却如个屠夫见人就劈? 楚月轻声叹了一口气。 轩辕修却是激动地道:“小姑娘,你别看他的卖相难看,你要知道,世上的第一把兵器,不是刀和剑,也不是枪与鞭,而是斧!数亿年前,盘古氏开天辟地,用的就是斧!” “如若这碎骨斧是神兵神器,那么,它会随着你的成长而更加强大,最终进化为神器,甚至能劈开天地!” 轩辕修说至此,眉角眼梢,都有几分歆羡。 好家伙,他千辛万苦从九幽险地拖回来的大斧,竟成了这姑娘的囊中之物。 楚月沉了沉眸,听到轩辕修的话,这才愉悦了几分。 说来也是,刀枪剑戟,人人有之,谁见这八尺大斧,横扫千军? 她倒要做那千古以来的第一人。 思及此,楚月便将碎骨斧放进了神农空间,又缓慢地抬起了左手,指间的神农戒,散发出乳白色的光。 圣光笼罩在轩辕修的身上,轩辕修兴奋不已,心甘情愿地进入了神农空间。 楚月又望了望四周,发现九重云霄空空如也,便转身下塔。 却在她离去时,四周,幽灵森森,孤魂荡荡,竟如百万厉鬼,吞噬她身。 黑影重重,阴气森森。 一阵阴翳的寒风,从四面刮起。 轩辕修面色肃然,道:“不好,姑娘,你的运气太差了,这些都是敌军俘虏,冤魂所化,戾气极重。” 楚月懒懒地抬起眼帘,唇边却是绽开了一抹嗜血的笑。 她看着那些黑影,倏地,兴奋了起来。 她是从鬼门关走过的人,若论孤魂野鬼,谁敢在她面前放肆? 云霄塔外的金光,在黑影出现的瞬间,闪烁着雷霆青电。 剧烈的声音响起,下一刻,金光消失不见。 神武皇帝紧张不已,怒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从府邸赶来的罗丞相与萧天佑又碰面了,一来,就发现金光消失不见。 金甲首领张宗髯跨步往前,来到神武皇帝的身边,弯腰行礼:“皇上,金光消失,意味着,云霄塔中,没有生命之气了。” 萧天佑道:“云霄塔内,有冤魂之气!冤魂幽灵,都去九重云霄了,那个孩子只怕抵挡不住,有生命危险。” “没有生命之气……”神武皇帝震悚,颤声问:“怎会如此?阿月她刚才不是还好端端的吗,不行,朕要前去云霄塔中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月那孩子,是神武的希望,绝对不能出事。” 刘公公和众人跪在地上:“皇上,你要保重龙体,孤魂之气,会伤及龙体。” “谁也别拦着朕!”神武皇帝急道。 秦芊芊等人,惊愣过后,笑意浮上了面颊。 张宗髯单膝跪下:“吾皇,属下愿去云霄塔,一探究竟。” 萧天佑道:“老张,你别跟本将来抢。” 说完,一路走来,面朝神武皇帝,单膝跪下:“皇上,让末将去吧,末将会去保护好阿月那丫头的。” “不如让我试试吧。”拍卖场一列队伍走来,宋夙一袭玄袍,面带微笑:“宋某也不想看到那丫头受到伤害。” 四更啦,大家晚安安。神武皇帝、苏贵妃、先祖修的人设,都是冥思苦想了很久,就连这个斧子,也是思考了很久的,其他兵器,其他人用的太多了~mua~ 第190章 尔等,想成为我的奴吗? 长道前方的马车之上,走出一个浑身清寒的少年,他嗓音清冽,轻声说:“姐姐在里面有危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 “阿月是我的妹妹,我身为兄长,前去云霄塔,镇孤魂之气,自当义不容辞!”沈清风弓腰道。 “父皇,我身为神武大皇子,阿月姑娘前途似锦,是神武之希望,我有皇室中人不可推卸的责任,请让儿臣去吧。”轩辕祁道。 夜孤城则是眼睛通红,担心地望着云霄塔。 他身为九等贱奴,没有资格前去。 但那个女孩,是他的白月光,是他无望生命里的第一缕清风。 不敢想象,如若她出事了,他该是怎样的崩溃和绝望。 云霄塔下,越来越多的人,愿意为了叶楚月,前往危险中的云霄塔。 神武皇帝微微怔愣,他没想到的是,阿月的号召力如此之强。 而他,顿感欣慰。 只期盼女孩,不要有事。 他期待,第二个镇北侯的出现。 “诸位,现在云霄塔中的孤魂之气很重,再等半炷香,如若阿月没有出来,朕会亲自进去,寻找阿月!”神武皇帝此话一出,引起轩然大波。 秦芊芊坐在轮椅,双手紧攥成拳,咬了咬牙,低声说:“这个叶楚月,到底给他们下了什么迷魂药,不过是死了个废物而已,一个个用得着这样吗?” 叶若雪眼梢微红,透着嫉妒。 夏如烟紧抿着唇,红肿的眼里,都是不甘。 …… 云霄塔中,重重黑影,越来越近,即将吞噬掉女孩。 轩辕修还在着急地说:“姑娘,快逃!快!” 楚月却是一动不动,冷眼睥睨四处。 “丫头?”轩辕修又喊了声,便道:“不要任性,快走,这些冤魂之气,尤为可怕,就连朕都有些怕他们。” 轩辕修正在焦虑大喊,便见四方孤魂,竟是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统一动作臣服跪地! 站在中央的女孩,神情懒倦,一身清霜如皓月。 红裙似火。 她勾着唇,往前走出一步,便有孤魂黑影凝聚在一起,成了一把百鬼宝座。 楚月坐在宝座之上,优雅地交叠双腿,挑起眉梢,说:“尔等,想成为我的奴吗?” 轩辕修瞠目结舌,震惊不已。 这姑娘……是什么怪物? 孤魂煞气,全都匍匐在地。 竟是忠心耿耿,愿为她的奴。 楚月勾着唇,嗤笑了一声。 她啊,才是真正的野鬼,身上的阴绝戾气,连云霄塔中的孤魂们都会感到害怕。 死过一次的人,是涅槃,是游荡,亦是……地府的主宰,拥有裁决众生的权力! 她适才不肯离去,便是想试一试。 若她能驯服这些孤魂,那百鬼之森里的野鬼们,是否也能尊她为主? 那么,抱枕曾经立下的重誓,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 “丫头,你还是人吗……”轩辕修呆愣了。 原以为,是这女孩有机缘造化,遇见他乃是荣幸之至。 现在看来,是他抱上大腿了。 轩辕修心中感叹: 上天垂怜于朕,这大腿,够粗。 第191章 谁能让他们,重回故土? 末了,轩辕修又开始伤春悲秋,感叹世态炎凉。 他在九重云霄千百年,每逢孤魂如潮,便会避其锋芒。 这姑娘倒好,直接成了孤魂之主,连厉鬼见到她都要跪拜臣服。 轩辕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楚月靠着孤魂凝聚而成的宝座,舒适地眯起眼睛。 九重云霄的戾气氛围,她太喜欢了。 就好似,她早已与那些气息,融为一体。 而她,是暗夜里的王,似能裁决百鬼孤魂! 楚月轻抬手,就见无数的孤魂厉鬼,化作一道道暗黑之气,全都湮入了她的神农戒中。 轩辕修浑身寒毛倒竖而起。 他千辛万苦,终于摆脱了俘虏冤魂,又要与这些孤魂共处一地? 轩辕修咬牙切齿,怒气冲冲:“丫头,这破地方太挤了,挤不下。” 楚月眨眨眼眸,“别急,过段时间就能扩大区域了。” 说完,楚月伸出手,那一把八尺碎骨斧,落在了她的掌心。 楚月似乎都能想到,两军对峙,她掏出黑斧,被敌军嘲笑的画面。 楚月咽了咽口水,不寒而栗,旋即释出一抹神识,探入了碎骨斧之中。 碎骨斧择其主,与她形成了契约联系,便与她有着沟通神识的默契。 楚月半眯起美眸,神识微动,只见八尺大斧光芒闪烁,不断变小,直到形成了一个迷你状态。 不仅如此,形态亦是发生了变化,线条流畅完美,斧身锋利锃亮,周围隐隐透着血红的光。 虽说碎骨斧的形态缩小了,但重量一如既往,似有千斤,常人难以搞定。 楚月指尖泛起了神农之力的乳白色光芒,在斧处,勾勒出了一只呲牙咧嘴的小狐狸。 楚月浅浅一笑,眉梢温柔了许多。 旋即,楚月将那碎骨斧别在了腰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曲线毕露。 她也该,去那云霄塔外,沐浴一下长安的青阳光了。 楚月迈开腿,朝外走去。 塔外,杂乱声四起。 张宗髯匆匆来到神武皇帝面前,急道:“皇上,叶三小姐,一定出事了,云霄塔内没有了孤魂之气,只怕叶三小姐,已成为了敌国孤魂的盘中餐!” 神武皇帝面色苍白,神情凝重,他站起身来,不顾文武百官,长安权贵,以及无数子民的阻拦,急忙走向云霄塔。 他等待多年,终于等来了一个阿月,给予了他希望。 他期待着,神武帝国在他的手中,扬眉吐气。 那三十座城池的子民,回到故土。 但…… 他后悔了。 如若他适才加以阻拦,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场景了。 刘公公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皇上,龙体重要,不可,不可啊。” “朕怎比得上神武的社稷重要?比得上那三十座城池里的子民的安危吗?” “你们之中,有谁能把他们接回家?” “只有,阿月,有这个希望!” “你们之中,大多数人,却希望她死在塔内,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的想法!” 神武皇帝一脚踹在了刘公公的臀部,不顾众人的跪地请求,直奔云霄塔。 然而—— 当他走到云霄塔前,却见檀木门,缓缓,打开! 第192章 九重云霄第一人 万道青阳照射而下,恰似神圣的金辉。 云霄塔下,长道四方,一道道目光,俱是集中在了一个地方。 古色古香,雕花清晰的檀木门已然打开,浑身透着惬意气息的女孩站在双门之间。 清风微微掀起了她额前细碎的发,一双氤氲着清霜的美眸,正漫不经心地望着神武皇帝。 她的腰间,别着一把精致锋利的小斧,斧身之上,刻着一只蕴满神农力的狐狸,正竖着毛茸茸的尾巴,呲牙咧嘴的。 超凶! “阿月……?” 神武皇帝看见女孩,蓦地怔住,“你还活着吗?” 楚月摸了摸下巴,认真思索片刻,一本正经地说:“如若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的。” 神武皇帝:“……” 不仅如此,四周密集的人群,亦是感到了匪夷所思。 孤魂气息涌入九重云霄,即便是镇北侯还在,都不可能毫发无损。 这个女孩,却是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那惬意的姿态,似是闲云野鹤。 神武皇帝正与楚月大眼瞪小眼,便见张宗髯身穿盔甲,大步流星踏入云霄塔中,旋即折身回来,弓腰抱拳:“皇上,云霄塔中的孤魂之气,竟是荡然无存!” “重回塔底了吗?”神武皇帝反问道。 “被我弄死了。”楚月淡淡地道。 她将云霄孤魂收入神农空间之事,还是暂时隐瞒比较好。 神武皇帝:“……” 张宗髯:“……” 弄死? 那孤魂气息何等可怕! 即便不如百鬼之森,也足以震慑诸侯国了。 从开国先祖创建云霄塔时,就将挥之不散的俘虏冤魂,镇压在塔底下方。 百千年来,神武帝国的数任帝王,穷极一切,都找不到任何的解决之法。 渐渐地,便都放弃了这件事,只得每隔一段时间,便请法师前来作法。 萧天佑闻言,亦是前去塔中感受孤魂气息,旋即走出,大喜:“吾皇,云霄塔中确实没有了任何的孤魂之气,我神武,终于有了个能和跻身诸侯国与各大翘楚媲美的天才了!” 萧天佑嗓音洪亮,激动到面红耳赤。 罗丞相满头白发,同样的热泪盈眶,“先祖修弥留之际曾说,云霄塔孤魂散去之时,便是我神武崛起之日!” 楚月站立不动,眸光微闪,耳边却是响起了轩辕修的唉声叹气,“这如今的神武皇帝,长得歪瓜裂枣,没我一丝的风采,难怪神武日渐衰败。” 楚月嘴角微微抽了下,她好似明白神武皇帝的不正经是来自于何处。 原来是随了这位。 “阿月,你没有武根,是如何走上九重云霄的?”萧天佑好奇地问。 其余人等,尚且在震惊之中,听得此话,却都是竖起了双耳,等待着她的回答。 星辰之火是专门针对武根的,没有武根的修炼者,若无蚀日甲的护卫,无不是被星辰之火焚烧为灰烬。 楚月半眯起眸子,咬字清晰地回:“用腿走上去的。” 她有仙根之事,除却夜墨寒外,无人知晓。 而修炼者之间,高武根都能勘测出低阶武根,类似于楚月的绝品仙根,寻常修炼者难以勘测出。 故此,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她只是一个没有武根的人。 萧天佑一时哽住,望着女孩漆黑似夜的眼眸,颇为风中凌乱。 其余众人,都已愣住。 这回答…… 好似也没什么不对的。 不远处,夏如烟咬牙切齿,一双杏眸更如阴翳的毒蛇。 遥遥望去,显得那张绝美的脸庞,都已露出了几分狰狞之色。 秦芊芊等人更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她们原以为,叶楚月早已被孤魂吞噬,却没想到叶楚月堂堂正正走了出来,还得到了神武皇帝和百官的重视。 四下里的人群,在震愕之后,发出了欢呼的声音: “阿月姑娘那风轻云淡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当年的镇北侯。” “除先祖皇帝外,阿月是登上九重云霄的第一人!” “看你们谁还敢诟病叶三小姐,谁要能耐,先上个九重云霄看看。” “是啊,我们阿月姑娘孤身进入九重云霄,为神武帝国抹除孤魂之气的隐患,不似某些人,就会说三道四。” “……” 梧桐树下,萧离懒懒洋洋,随性地靠着。 欢呼之声充入双耳,萧离抬起头来。 树叶斑驳,细碎的光洒在双眸,竟如琥珀宝石般好看。 她望向被众人簇拥的女孩,唇边绽开了一抹舒心的笑。 她便知道,能在金銮殿上挥斥方遒的人,绝对不会差。 萧离伸了个懒腰,朝长道外走去。 楚月听着四方的声音,眸光却是落在了萧离的背影。 面纱之下,唇角微扬。 第193章 封地 “阿月,传闻九重云霄内有绝世兵器,你可有看见?” 萧天佑脑子灵光一闪,着急地问道。 其他的诸侯国,都有着力量无比的宝器压阵,反观神武帝国之中,连神器排行榜的末流都上不去。 一个武者的强大,除了自身的修炼以外,还有契约的灵兽,身上的盔甲,以及手中锋利的剑! 而拥有一柄绝世宝剑,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 “有看见。” 楚月点了点头,如实回答。 萧天佑两眼一亮,呼吸急促,其他人也都是目不转睛的。 “那绝世兵器在何处?”萧天佑激动地问道,就连双手都在颤抖。 楚月拍了拍腰间的小斧,正儿八经地回:“在这。” 萧天佑与众人一同目光下移,望向了楚月的腰封处,与斧身之上的狐狸大眼瞪小眼。 难以置信! 这一把秀气的小斧,就是深藏在九重云霄的绝世兵器? 萧天佑皱着眉,一副苦恼的样子,旁边的罗丞相负手而立,微微弓着腰,眯起浑浊老花的眼,打量着乳白色的小狐狸。 “老臣知道了!”罗丞相陡然情绪高昂,“皇上,这很有可能是九尾狐族的上古宝器!” 楚月拧了拧眉,指尖轻抚斧身的狐狸,说:“罗丞相,这狐狸是我方才画上去的。” 罗丞相:“……”犹如一盆冷水,当场浇下。 神武皇帝以拳抵唇,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毕竟,谁都想不到,外面的人心急如焚,塔内的女孩却在优哉游哉地画狐狸! 萧天佑叹了口气,“看来绝世宝器,都只是传闻而已。” 与此同时,轩辕修身着龙袍,斜卧在堆满了孤魂之气的神农空间,咬了咬牙,俊脸之上尽是愤然:“这群不识货的,那可是盘古氏的开天碎骨斧,它若不是绝世宝器,那么世上的神兵神器,都是破铜烂铁。” 旁边的几缕孤魂,似是也在赞同轩辕修的话,但见缥缈若烟的小黑影轮廓,竟是如人般点了点脑袋。 “你也觉得他们眼神不好,是吧?”轩辕修问。 小孤魂又点点头,仿佛正与轩辕修同仇敌忾,还特地变得凶神恶煞,呲了一下。 楚月的神识察觉到神农空间发生的场景,额上登时落下一排黑线,严重怀疑这位先祖皇帝,是不是江湖术士假扮的。 “皇上。” 娇柔羸弱的嗓音响起,便见一袭霓裳的苏贵妃被婢女搀扶着而来,眸光柔和地望了眼楚月,旋即说道:“阿月入云霄塔为神武祈福,又进了九重云霄,铲除厉鬼,功不可没,你可得好好奖赏。” 闻声,神武皇帝笑道:“苏贵妃所言甚是,听说阿月近来成为了血鹰之主,又到了年龄,不如继承镇北府的侯位,并封赏三座城池,作为封地!” 夏如烟、秦芊芊眼眸赫然睁大,呼吸急促,不可置信地望向了神武皇帝。 继承侯位原就是令人震惊,如今的神武帝国,疆域不如当年的辽阔,城池更不如以前的数量。 即便在这种时候,神武皇帝还要给叶楚月最高规格的奖赏! 像是一记耳光,打在了夏如烟的面颊。 她的妹妹尸骨未寒,还没过头七,叶楚月却风光万丈,就连神武皇帝都对她厚爱有加! 第194章 她本该是耀眼的一个人 夏如烟袖衫下的双手紧攥成拳,泛红的杏眸,一片阴翳之色! 若是在平时,定会有人发现她的楚楚动人,并且衍生出我见犹怜之情。 但如今,云霄塔内的孤魂荡然无存,神武皇帝的封赏,都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 没有人注意她的我见犹怜,亦没有人为她冲锋陷阵。 思及此,夏如烟的双眸更加红了。 “谢吾皇隆恩。” 神武皇帝的前方,女孩双手抱拳,落落大方,美眸含着淡淡的笑意。 此刻,沈清风望着她,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双眸似是闪烁着熠熠的光,倒映出那一道惊才绝艳的清绝身影。 后方的马车处,氤氲着清霜薄雾般的气息。 谭北辞眉目宛如刀刻,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更如寒星般。 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转身走上马车。 谭城主低声问:“不去见她一面吗?” “不了。” 谭北辞回头望去。 那个被众星拱月般簇拥的女孩,身上的红裙明艳动人。 “她若跌入低谷,我愿陪她走出苦海,她若耀眼,我便自行离去,不打扰半分。”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男孩,用着青涩稚嫩的声音说出。 谭北辞低低一笑,掀起了珠玉帘子,走进马车之中。 谭城主微怔住。 马车内,传来了男孩充满骄傲的声音:“姐姐,她本就该是耀眼的一个人。” 谭城主摸了摸鼻子,百思不得其解。 这孩子他看着长大,生性孤僻,不喜与人接触,从来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绝不会对人过分热情。 却对叶楚月有着截然不同的态度,就像是一刹那便找到了信仰的光。 马车,缓缓驶离了长道。 云霄塔下,热闹非凡。 苏贵妃笑意盈盈:“皇上,臣妾那里备好了杯盏佳肴,不如带叶三小姐,一同前去臣妾的宫中吧。” “还是苏贵妃有心了,阿月,你一同前来。” 神武皇帝满脸的笑容,似是早已忘记了困乏的事。 楚月眨眨眼睛,望向苏贵妃,苏贵妃朝她嫣然一笑。 倏地—— 楚月有种苏贵妃早已吩咐人备下美味佳肴,就等此刻了的感觉。 “叶三小姐,请吧——”苏贵妃笑眯眯地道。 楚月耸了耸肩,提防地看着这小俩口。 她可算是见识过了,一个比一个会算计。 还都是出其不意的精明。 她只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绵羊。 而后,楚月便跟随皇家轿辇,前往苏贵妃的宫中食用午膳。 便留下满地的哗然。 夏如烟强行遏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则是去了夏蔚蓝的闻香宫。 富丽堂皇,奢侈华丽的宫殿之中,夏蔚蓝身体软若无骨,靠在贵妃榻之上,捂着小腹,面色苍白如纸,虚弱地问:“皇上来了吗?” 这是她与皇帝的第一个孩子。 婢女目光闪烁,低着头唯唯诺诺。 “说——” 夏蔚蓝柳叶般的眉,轻轻蹙起。 婢女咽了咽口水,才一鼓作气地说:“回禀贵妃,皇上担心叶楚月的安危,一直在云霄塔外等她!” 夏蔚蓝猛地坐起来,双目喷火般怒视婢女,“皇上还在等她?!” 她已然动了胎气,皇上却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不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夏蔚蓝咬了咬牙,怒到双手都在发颤。 “姑姑……” 人未到,声先至。 夏如烟抹着眼泪走进来。 “哭什么?”夏蔚蓝蹙眉道:“叶楚月死在云霄塔了吗?” 她估摸着这个时间,叶楚月应该身亡在塔楼之中才对! 提及此事,夏如烟的眼泪糊满了整张脸,她跪在贵妃榻前,低着头。 “到底怎么回事?”夏蔚蓝的心中陡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夏如烟泪流满面,“姑姑,叶楚月不仅活着从云霄塔中走了出来,皇上还特别高兴,非但要她继承侯爷之位,还要赏赐她三座城池!” “什么?” 夏蔚蓝猛地站起,腹部一阵绞痛,她便捂着小腹,面色苍白地问:“皇上呢?皇上在哪里?本宫要去见皇上!” 不可能! 这不可能! 叶楚月是没有武根的废物! 应该死了才对。 夏如烟擦着泪痕说:“姑姑,皇上跟叶楚月一同去苏贵妃的宫殿食用午膳,并且吩咐了不让人打扰他的兴致。” 夏蔚蓝脚步趔趄,往前摔倒。 婢女与夏如烟着急地扶住了她。 “姑姑……!” “贵妃娘娘!” 第195章 朕对他们失望极了 …… 另一座僻静古老的宫殿,大理石圆桌旁,坐着楚月与几位皇家人。 神武皇帝笑望着楚月,“阿月,以后就把皇宫当成自家,你可以随意出入。至于三座封地的区域,很快就会送到镇北侯府。” “嗯。” 楚月轻执酒杯,慵懒地靠着椅背,发出淡漠的声音。 旁侧,轩辕雨眨了眨杏眸,颇为好奇探究地望了眼楚月。 “雨儿,还不敬你月师父一杯。”苏贵妃笑道。 轩辕雨“哦”了一声,双手捧着酒杯,“月师父,之前多有得罪,还希望你不要计较。” 其他不说,光是叶楚月为神武帝国,清扫抹除掉云霄塔内的孤魂气息,就值得她敬仰。 楚月摇晃着杯盏,挑起眉梢,淡漠地望向轩辕雨,“原谅你了。” 轩辕雨:“……”她都低头认错了,对方也不知给她个台阶下。 要不要太嚣张? 轩辕雨撇着嘴,委委屈屈地朝神武皇帝看去,嗫喏:“父皇……” “你月师父大人大量,你还不快谢过她。”神武皇帝道。 轩辕雨拧了拧眉,只得再次低头:“雨儿谢过月师父的宽宏大量。” “不错,挺懂事的。” 轩辕雨:“……” 苏贵妃笑道:“阿月,雨儿这丫头平时刁蛮任性了些,但在大是大非前,还是较为懂事的,也是个有孝心的女孩,以后也会孝敬你的。” 楚月眸光微凝。 这话说的,跟要给她养老送终似得。 分明两人差不多大。 桌旁,还有轩辕祁、轩辕宸二人,轩辕宸闷哼了一声,不屑地瞥着楚月。 也不知这人踩了什么狗屎运,竟能侥幸地走上九重云霄。 “皇上,那一位叶神医你听说了吧。”苏贵妃道:“这几日,臣妾派人去了几次地下市场,给那叶神医送礼,希望她能治好雨儿的丹田,若是如此的话,以雨儿的天赋,也能在年轻一辈中立足脚跟。” “叶神医起死回生的医术,不仅闻名于神武帝国,在附近的诸侯国之中,也是小有名声。” 神武皇帝叹息一声,说:“若她能治好萧将军的旧疾,我神武帝国,必能再振往日的雄风。” 提及叶神医,轩辕雨的双眼泛着光亮:“要是能再见一次神医姐姐就好了,她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 这时,轩辕祁贴心地问:“阿月姑娘,你要不要将面纱取下?倒也方便一些。” 太子轩辕宸不由发出了一声嗤笑,鄙夷地扫视了眼楚月。 长安城中,谁人不知,那面纱背后的尊容,是何等的惨不忍睹! 神武皇帝瞪了眼轩辕宸,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楚月的尊严和自卑:“就让阿月戴着面纱吧。” 楚月沉默寡言,面无表情,实则脑海里已经在翻江倒海,有些躁。 神农空间不断响起轩辕修的碎碎念:“别吃了,赶紧回去把这空间扩大,挤死朕了。” 话语里,充斥着浓浓的委屈。 “这些都是朕的后辈,神武王室的公主与皇子吗?丝毫没有继承到朕的美貌,朕对他们失望极了!” “……” 楚月无奈了几分。 她现在把这口若悬河喋喋不休的先祖,重新塞进云霄塔,还来得及吗? 第196章 莫青舞 “一代不如一代了。” 轩辕修深深地叹气,“可千万别说是朕的子孙,丢脸!” 楚月拧着眉,沉声道:“吵死了。” 轩辕修的声音戛然而止。 而古老的宫殿之中,鸦雀无声。 正在兴致勃勃讨论的皇家人们,亦是目瞪口呆地望着楚月。 楚月睫翼微颤,她被轩辕修吵的头疼,一时没留意,直接说了出来。 神武皇帝的神情好是精彩,顶着两片乌青色的眼睛里,充斥着愧疚的神情。 阿月容貌不堪,必是无比的自卑,他们却在夸赞美如天仙的叶神医,岂不是无意中伤害了女孩幼小的心灵? “祁儿,适才朕听人说,这次不仅会有各国使节前来,还会有神玄学院的长老弟子?” 神武皇帝怕打击到楚月,连忙转移话题。 轩辕祁耿直如斯,有板有眼地回道:“据说是神玄学院五长老的养女,莫青舞。” 堆满佳肴的桌,四周顿时凝聚出了诡异而尴尬的氛围。 神武皇帝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让他嘴贱,哪壶不开提哪壶,竟问出这么个诛心的问题。 叶楚月在神玄学院中,与莫青舞交好,情同姐妹,时常去险地历练。 而叶楚月在神玄学院的师父,正是这位五长老。 后来,叶楚月一朝落魄,被赶出神玄学院,私下里的消息都被封锁,没人敢言谈丝毫。 但谁不知道,叶楚月的宝剑、灵兽、武根、丹田,都是莫青舞和五长老的手笔。 奈何叶楚月无权无势,受尽欺凌,神武帝国又是诸侯国的末流,即便知晓此事,谁又敢得罪神玄长老和他的养女? 神武皇帝小心翼翼地望向了楚月。 女孩却是懒倦惬意地坐着,如飘扬在风中的酒香,淡然从容,波澜不惊。 似乎,就算塌了天,也不会引起她的心情起伏。 莫青舞。 楚月缓缓垂下眼眸,唇边是薄凉的笑。 隐隐透出一丝的杀伐!似有雷霆四起! 砰! 轩辕雨把酒杯放在桌上,扭头望着楚月,说:“月师父,你到底是神武的人,你放心,如若叶神医能为我治好丹田,他日飞黄腾达,我一定会给你报仇雪恨。这笔仇,我给你记着了。他们神玄学院欺负神武的女子,不择手段,用心歹毒,一定要付出代价的!” 楚月懒懒地抬起眼皮,老气横秋地说:“雨儿有这个心,为师很欣慰。” 轩辕雨:“……”突然之间,不想为这个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女人报仇了。 苏贵妃默默望着两个女孩间的互动,却是露出了一抹极为欣慰的笑。 正在此时,刘公公急冲冲而来,“皇上,夏贵妃……滑胎了……” 神武皇帝面色骤变,放下碗筷,蓦地起身,“怎么会滑胎?之前不是说只动了胎气吗?” 他原以为,让御医安胎一下就行,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苏贵妃担忧地道:“皇上,过去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楚月正欲打道回府,逃离这是非之地,怎料苏贵妃望向她,“阿月,你也过去看看吧,你与她化干戈为玉帛,此时也要过去关心一下。” 话已至此,楚月不得不去。 楚月眯起了狭长的眸子,旋即粲然一笑,抬步往前,与神武皇帝等人一同走向了夏贵妃的闻香宫。 第197章 一场破绽百出的闹剧 闻香宫。 侍女们匆匆忙忙,御医则是焦头烂额。 慌张四起,还传出了细细碎碎的哭啼声。 神武皇帝才步入宫殿,就见夏如烟跪在地上,抓着他明黄的龙袍,泣不成声:“皇上,你要救救姑姑她和孩子,血,有好多的血。” “朕会的。” 神武皇帝走了进去。 夏如烟双膝跪地,耷拉着头,一双眼眸都哭肿了。 此刻,一双墨色软靴停在她的面前,夏如烟仰头望去,眸子微微紧缩。 楚月红裙着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的淡漠冰冷,却如同个孤傲的王。 在她面前,夏如烟竟是油然生起了卑微之情。 如个跳梁小丑般,匍匐在女孩的腿边。 楚月风轻云淡,似是没有看到狼狈落魄的夏如烟,径直踏步入了闻香宫! 那一刻,夏如烟胸腔如同灌了极冷的冰,猛地回头看去,只望见猩红如血的衣裙在轻轻地摇曳。 随后,苏贵妃、轩辕祁等人,一同走进宫殿。 殿内,神武皇帝坐在床榻旁,夏贵妃满额大汗,脸色苍白。 “皇上……孩子……我的孩子……” 她颤巍巍地伸出了手,被神武皇帝握在了掌心。 神武皇帝安慰道:“别怕,有朕在。” 神武皇帝安慰了半晌,才松开他的手,走到了屏风后侧,问一个两鬓发白的老人:“周太医,怎么样?” 周太医跪在地上,“皇上,贵妃误食了酸麝,导致肾气亏损,气血化源不足,又加上夏贵妃此前胎像不稳,故而滑胎了。” “酸麝?夏贵妃为何会食用酸麝?”神武皇帝皱眉。 闻香宫中的婢女立即匍匐在地,泣声道:“皇上,因为尚书家夏二小姐的事情,贵妃就食不下咽,一直到方才,不过喝了一碗安胎药,就滑胎了,贵妃娘娘哪能不知酸麝是滑胎之物,肯定会有人要害我们娘娘。皇上,你要为我们娘娘做主啊。” “刘公公,去查那一碗安胎药!”神武皇帝面色发黑,挥了挥手。 “是!” 刘公公跟着婢女拿过了半碗安胎药,送到了周太医的面前。 周太医手指轻沾一下,而后放在鼻下轻嗅,旋即神情大变。 “说。” “回禀皇上。” 周太医身体不停地抖动,跪着说:“此安胎药中,确实有极重的酸麝。” 而后,刘公公又拿出熬药的药材,周太医查看了一番,摇摇头:“这些药材里面,并没有混入酸麝……等等……” 周太医取出一枚药材,用手掰开,青蓝色的酸麝便展现在眼帘之中。 “皇上,这株药材是安胎用的白术芝兰,味道极重,内里空壳,恰好能容下致人滑胎的酸麝。”周太医道。 “果然有人要害姑姑!”夏如烟泪流满面,“皇上,你一定要为姑姑和孩子讨回公道。” “放肆!”神武皇帝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去查,究竟是谁把酸麝放入白术芝兰中来加害夏贵妃和龙嗣的!” 楚月坐在一旁的贵妃榻,风流地靠着,戏谑地望着这一场闹剧。 不多时,太医院的一个小太医,被打得血淋漓的,丢在了神武皇帝的面前。 他倒在血泊中,口吐鲜血,眼睛发红。 突然,他爬向了苏贵妃,“苏贵妃,你要救救奴才,你说过的,只要奴才把麝香放进白术兰芝,你就会保奴才全家性命的。” 楚月指腹轻轻地摩挲着腰间斧身上的小狐狸,眸底的笑意则是愈发浓郁。 她静静看,一场破绽百出的闹剧。 第198章 满嘴胡话的狗奴才 突如其来的变化,叫所有人一惊。 刘公公欲言又止,看了看苏贵妃,又看了看神武皇帝,便道:“皇上,奴才在这小太医的床底,查到了苏贵妃宫中流出的钱财。” 苏贵妃淡然若初,从容不迫,她缓缓后退,远离了那小太监,微笑:“原来本宫前不久丢失的钱财,是被你这个小太医偷了。” 小太医还在费力地爬向苏贵妃,哀嚎:“苏贵妃,你不可过河拆桥,奴才也是为你办事。” “咳,咳咳……” 苏贵妃轻咳了几声,虚弱地说:“本宫也不知你为何要费尽心思的栽赃,但本宫清者自清,多年来,本宫在深宫之中鲜少出门,安心养病,与世无争,也不知何处得罪了你这小太医,或者说,你又是不知受了谁的指点。” 苏贵妃的一番措辞,颇为漂亮。 小太监还想爬向苏贵妃,被轩辕雨一脚踹开,“你个狗奴才,还想诬陷我母妃?她滑了胎,与我母妃有何干系?随随便便一个狗奴才,就能污蔑了吗?” 轩辕雨站在苏贵妃的身前,发红着眼睛,一副誓死保护母亲的样子。 砰。 砰。 闻香宫的婢女,忽然在苏贵妃面前不停地磕头:“苏贵妃,我们娘娘性子的确不好,三番五次冲撞了你,但你也不能拿龙嗣开玩笑,用这种歹毒的手段来陷害我们娘娘。” 轩辕雨一脚踹在婢女的天灵盖,“混账!你再敢诬陷我母妃,小心割了你的脑袋!” “雨儿,不得胡闹!”神武皇帝道。 夏如烟哭得哽咽:“皇上,姒琼的死让父母一夜白了头,若姑姑出了什么事,父亲定会一蹶不振。皇上,求你,为姑姑做主吧。姑姑她虽然性子急了些,但她从来没有害人之心。” “皇室之中,后宫后位空悬,能当上皇后的,炙手可热的是两位贵妃,姑姑怀的孩子,是龙子,坊间传闻,姑姑最有可能当上皇后。” 夏如烟扭头望向苏贵妃:“苏贵妃,姑姑她从来没有跟你抢夺皇后之位的心,你怎能这般狠绝呢?” 夏如烟瘫倒在地,泪如断线的珠子,似是受到了天大的打击般。 轩辕雨怒气冲冲,抬手就要打向夏如烟,却是被苏贵妃拦住。 “母妃,她诬陷你!”轩辕雨眼睛通红。 苏贵妃摇摇头,却是望向了神武皇帝。 俩俩对视,神武皇帝问:“苏贵妃,你先去一趟宗府吧,若事情与你无关,朕会还你一个清白。” 苏贵妃咳嗽过后,点了点头:“那便如皇上所言。” “刘公公,把苏贵妃带去宗府,此事交由云尊云天涯处理。” “奴才领命。” 躺在屏风后边床榻上的夏蔚蓝,苍白的脸,露出了笑。 后位,终于是她的了。 自从皇后在五年前去世后,后位一直空悬,能和她平起平坐的,也就这一位苏贵妃。 她本想晚点时候,万事俱备,再用这个死胎,嫁祸苏贵妃。 但云霄塔叶楚月之事,让她气血攻心,提前滑胎。 只好提前,送苏贵妃一程了。 那侧,刘公公弓着身子带苏贵妃离开闻香宫。 苏贵妃正要跨过门槛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了女孩戏谑的声音:“皇上,这真相尚未查明,只靠一个庸医,一个满嘴胡话的狗奴才,就要把堂堂贵妃送去宗府了吗?” 第199章 欺君之罪 苏贵妃顿住,回眸望去,眼底倒映着女孩的身影,唇畔掀起了温和的笑。 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 与此同时,轩辕雨亦是看向楚月,眨了眨微微发红的眼睛。 “叶三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夏如烟不甘地道。 楚月懒洋洋地从贵妃榻上起了身,走至周太医的面前。 周太医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旁边是一方长形的柜。 楚月将柜顶之上还残余半碗安胎药的瓷碗拿起,放在鼻尖下闻了闻,旋即失笑:“皇上,这庸医,害人不浅啊。” 周太医把头压得更低,“老奴在太医院诚诚恳恳三十年,曾经效忠过先皇,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不曾有半点纰漏,老奴不知叶三小姐说出这番话,是何居心?老奴听闻,叶三小姐小小年纪,杀人如麻,当众以箭矢贯穿夏二小姐的颅腔,要了一条人命,恐怕也是不想要夏贵妃好过吧。” 周太医的话,意有所指,阴阳怪气。 楚月端着瓷碗,笑了笑。 突地,那双美眸迸发出狠辣和凌厉的光,她手腕微转,猛地一个倒扣,充斥着雄浑的劲道,竟在电闪雷鸣间,赫然将手里的瓷碗砸在了周太医的头部。 安胎药水顺着周太医的脸滑了下来,隐隐透着几丝血迹。 瓷碗,在他的头顶破碎。 突如其来的一幕,竟叫殿内的所有人都已愣住。 “叶楚月!你做什么?这里可是皇宫!不是你放肆的地方!”轩辕宸大发雷霆,怒声喝道! 周太医头晕眼花,捂着流血的伤口,痛哭流涕:“老奴不知何处做错了,竟遭到叶三小姐的毒打,皇上,老奴何其无辜啊。” “父皇,这叶楚月实在是过分,敢在天子脚下胡闹,而且愈发得寸进尺了,连周太医都敢打,请父皇赐死她。”轩辕宸咬牙切齿。 楚月靠着一侧的檀柜,眸底冷芒乍现,戏谑地望了眼轩辕宸,“这里没你什么事,既是个没脑子的蠢东西,就少说点丢人现眼的话。” “你——” 轩辕宸还想说什么,对上女孩充满冷意和狼性的眸子,竟是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周太医是吧,看在你是个老东西的份上,说你庸医,是给你脸了,懂吗?” 楚月一步跨去,一把抓住周太医花白的头发,迫使他将苍老的脸庞扬起。 “老奴不知何时得罪过叶三小姐,不过,叶三小姐,你公然对御医动手,辱骂御医,轻蔑皇室,你就不怕被诛连九族吗?”周太医咬牙切齿。 楚月轻笑一声,拍了拍周太医的脸:“周太医,你是真的不怕死啊,连欺君之罪,都敢犯!” 周太医心脏宛如打雷般颤动了一下。 “阿月,是怎么回事,你说。”神武皇帝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问道。 楚月松开了周太医的白发,一脚踹在周太医的身上,往前走去,右手轻挥,甩开了屏风。 她径直走向了夏蔚蓝的床榻。 夏蔚蓝躺在锦被之中,惊恐万分的望着楚月。 下一刻,楚月将锦被掀掉,道:“夏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只怕早在一个月前就是死胎了。” “周太医,你行医几十载,难道连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吗?” “你不是庸医,谁是?” “你简直败坏了御医的医德,医师一道,有你这样的东西,简直是耻辱!” “要我看啊,我的九族相安无事,倒是你周太医的九族,是不是该洗干净脖子,等待着掉脑袋了?” 第200章 只是一个卑贱的奴才 女孩清冽空灵,又充斥着野性的声音,响彻在闻香宫。 原先还理直气壮的周太医,两眼陡然瞪大,不可置信地望着楚月。 就连躺在榻上的夏蔚蓝,都感到了慌张和惊悚,刹那间十指冰凉,一颗心仿如沉入了寒潭,裹着无尽的冰冷! “死胎?” 神武皇帝坐了下来,“刘公公,去把宗府云天涯请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 “……” 闻香宫中,是诡异的寂静, 众人,心思各异。 苏贵妃浅浅一笑,轩辕雨眸子微微睁大,此时此刻,在她的心中,一向被她瞧不起的女孩,却如神明般,耀眼在闻香宫殿。 母妃被人栽赃陷害,百口莫辩,而她亦无能为力,只有这个女孩,在力挽狂澜,出人意料! 楚月勾着唇,笑了笑,她百无聊赖地来到了小太医的身边。 “还想说谎吗?” 楚月眸光冰冷地睥睨着他:“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如何惩治?你的亲人,男性统统为九等贱奴,猪狗不如,女性则送到边境,供士兵销魂。” “倒是你,可听说过酷刑?”楚月笑靥如花:“你说,将你送入宗府,将你的指甲拔掉,再将纤细的针,扎了进去,连你的头发丝都不放过,再一寸寸地敲断你身上的每一寸骨头,再把你放入封闭的坛中,要你亲眼看着你身体的萎靡,溃败,你说,该何等的美丽?” 轩辕宸捂着嘴,险些吐了出来,更加厌恶地望着楚月。 谁能想到,如此恶毒的话语,她竟是笑意盈盈的说出来。 言语中的画面,再配上她眸间的笑意,竟叫人发寒。 “啊!” “啊啊啊!” 小太医双手抱着头,在血泊中发出惊悚的惨叫。 “我以镇北侯的名义起誓,你若此刻愿道出真相,我让你死的痛快,也会保下你的家人,或者是你想要保下的人。” “这周太医,是无路可退了,但你,还能求个轻松的死法。” “等云尊大人过来查明真相,你可是,连道出真相的机会都没有的,想好了吗?”楚月的声音柔和了几分。 小太医瑟瑟发抖,他放下了双手,爬到了神武皇帝的面前,疯狂地在地上磕头。 “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皇上,奴才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给了奴才这么一袋钱财。” 小太医仰起头,满是血痕的脸上,糊满了泪:“奴才的妹妹,被她们抓走了,说要奴才指认苏贵妃,才肯放过奴才的妹妹。皇上,奴才罪该万死,但妹妹是无辜的,求皇上救救奴才的妹妹吧。奴才不愿构陷苏贵妃,但奴才迫不得已!奴才只是一个卑贱的奴才啊。” 小太医突然转过身,挪动着双膝到了楚月的面前,“叶三小姐,求你,求你了,奴才的妹妹,还那么的小,她什么都不懂啊。” 砰。砰。砰。 小太医疯狂地磕头。 转瞬间,头破血流。 楚月面无表情,皱了皱眉。 她垂下眸,望着指间的神农戒,正氤氲着淡淡的血雾。 神农空间,响起了轩辕修沉重的声音:“小叶子,这座宫殿之下,有死人的气息,而且很重。” 第201章 非死不得出 死人的气息—— 楚月眸光一闪,脑子里闪过了夏蔚蓝绝美到诡异的肌肤,突地朝小太医望去,说:“你妹妹,已经死了。” “什么……” 小太医跌坐在地,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此时,云天涯带着人匆匆而来,身旁还有一个年至古稀的白发老人。 “皇上。”云天涯等人行礼道。 神武皇帝摆了摆手,“查一下夏贵妃的孩子,是不是早在一个月前,就是死胎。” “是。”云天涯扭头望向白发老人,“老医师,辛苦你了。” 老医师摇摇头,“能为吾皇效忠,是老朽的荣幸。” 言罢,老医师走至床榻边沿,隔着一方薄如蝉翼的帕子,为夏贵妃把脉。 老医师拧起眉头,道:“皇上,夏贵妃服用了血气过重之物,才导致胎死腹中,后来又用血气之物,维持胎气,直到今日,气血攻心,一时情绪不稳,才滑了胎。” 这老医师是宗府的人,医道实力,能在整个神武帝国排到前三甲! 神武皇帝拍桌而起,一面牢固的桌子,登时间灰飞烟灭。 他一脸的森寒,充满着九五之尊的威严。 砰的一声,夏蔚蓝从床榻上摔倒在地,跌跌撞撞爬到神武皇帝的脚边,拉着神武皇帝的袍摆,拼命地摇头:“皇上,并不是这样的,你听臣妾解释,是有人要陷害臣妾。是她——” 夏蔚蓝指向了苏贵妃,“就是她要陷害臣妾,一定是她让臣妾的孩子成了死胎,又瞒天过海,让臣妾以为孩子在。” 神武皇帝一脚踹开夏蔚蓝,闭上眼睛,冷酷地道:“刘公公,传朕旨意,贵妃夏氏贬为庶人,幽禁在闻香宫中,非死不得出!” 夏蔚蓝面色苍白,无力地瘫倒,不停地摇头。 忽然,她阴鸷的眼眸,望向了楚月。 若不是这个小贱人! 她绝不会一败涂地!不会输得这么惨! 夏蔚蓝面容狰狞而扭曲,眸子深处充满了恨意。 她绝不会放过这个小蹄子! 绝不! 然而—— 楚月盈盈而立,与她对视一眼。 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如看卑微进尘埃的蝼蚁。 “皇上,云大人,夏贵妃滥杀无辜,以处子之血,润养肌肤,恳请二位为死去的无辜之人,讨回公道!” 楚月转过身去,两手抱拳,朗声道。 夏蔚蓝的眼睛陡然瞪大到极致,眼角仿佛都要裂开,她深吸一口气,咽了咽口水,惊恐的情绪犹如洪水猛兽,将她完完全全地吞没。 神武皇帝望了眼女孩,再与宗府云天涯对视,多年的君臣,有着无形的默契。 云天涯问道:“叶三小姐,你既说夏贵妃谋害无辜,可有证据?” “证据,就在这宫殿之下,云大人一查即知。”楚月淡淡地道。 云天涯当即走出屋中,开始排查闻香宫。 楚月揉了揉发酸的腰,坐回了贵妃榻。 刘公公:“……”皇帝还没坐呢,这位姑奶奶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时间,缓缓地流逝。 夏蔚蓝站起身子,疯狂地跑出去:“不,你们不能搜本宫的寝宫,你们没有资格,谁给你们的胆子!” “朕给的!”神武皇帝一挥手,几名侍卫便将她桎梏。 闻香宫,便响起夏蔚蓝歇斯底里的喊叫声。 夏如烟有些懵,似是不明白,为何突然之间局面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个时辰后,闻香宫院子里铺了上百具的女童尸体,整座宫殿都散发着恶臭的味道。 第202章 天不诛,她诛 一具具腐烂溃败的女童尸体,铺着白布,摆在烈阳之下。 云天涯肃然不已,一脸沉重地走了进来。 “回禀皇上,闻香宫下,以奇门诅咒阵,放置着一百零八具幼女尸体,都是六到八岁的幼女。” 云天涯冷静地说道:“闻香宫的管事已经招了,这奇门诅咒阵,是按照苏贵妃的生辰八字和命格,用来诅咒苏贵妃的。至于那些幼女,都是被活生生取血,供夏贵妃沐浴,饮茶,只为能够永葆容颜!” 即便云天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一想到那些幼女的尸体,还是禁不住心头一颤。 夏贵妃生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却不知,有这么一颗毒辣的心,连无辜的幼女都不放过。 血泊里的小太监,面色发白,怔了许久后,他突然冲向院子里。 阳光洒落下来,他看见白布笼罩的下方,露出了一截青色的手臂,腕部戴着一条用红绳系着的银铃铛。 那是…… 他进宫以前,为妹妹锻造的手绳。 小太医摇摇头,往后退了几步。 再然后,他尖叫一声,冲了过去,将白布掀开。 是一具尸体。 一具熟悉又冰冷的尸体。 还是记忆中的妹妹,却已经没有了生气。 小太医满目泪水,爬满了猩红的血丝,他抱着发臭的尸体,喊到声嘶力竭。 “你怎么可以丢下哥哥,怎么可以,啊!” “都是哥哥不好,是哥哥没有保护你,都是哥哥的错!” “啊!为什么!我们没有做错过什么,为什么啊!” 小太医忽然拽下了那个银铃铛,吞入了口中。 他抱着尸体,微笑着,躺在了烈阳之下。 别怕。 哥哥陪你。 这人间好苦。 乖。 我们回家了。 …… 轩辕雨看着这一幕,不禁落泪。 她摇了摇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夏贵妃:“夏贵妃,我真不敢相信,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竟然都是你做的!” 神武皇帝看着吞下铃铛而死的小太医,心里头,一时五味杂陈。 这也是他的子民,是这片国土的百姓,他却没能力保护。 旁侧,从宗府而来的老医师叹一口气,说道:“皇上,适才老奴不能断定,是什么血气之物导致死胎,现在老奴可以说,就是女童的处子之血,导致死胎了!” 神武皇帝眼睛通红,猛地回头瞪向夏蔚蓝,“夏贵妃,朕待你不薄啊,你就是这样对待朕的子民?你好狠毒的心肠啊!!” “刘公公,把这个女人拖出去,送到宗府,贬为九等贱奴,永生永世遭受宗府酷刑!” 神武皇帝咬牙:“你不是喜欢放血吗,喝血吗,那便每日放她的血,再以丹药吊命,每天给她喂生猪血!” “是!”云天涯双手抱拳,旋即给了手下一个眼神,宗府侍卫们统统走上前,将夏蔚蓝抓住。 夏蔚蓝赤着双足,拼死挣扎,流着泪望向神武皇帝,“皇上,不要……不要啊……” “啧……” 贵妃榻上的女孩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她望着夏贵妃,轻声道:“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天不诛,她诛! 第203章 骨簪 夏蔚蓝两眼空洞绝望地望着那个明媚的女孩。 她疲惫病弱的身躯,被侍卫们拖走。 烈阳炽烈。 但—— 她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暖了。 四肢百骸内流动的血液,仿佛都凝结出了冰霜。 她突然感到,深深的惊惧。 她的一切,为何都瞒不过叶楚月? 若不是叶楚月的推波助澜,她自能瞒天过海。 怎么会…… 远方,传来夏蔚蓝凄惨的叫声。 “天色已晚,告辞了。” 楚月再无闲心在这里待下去,适才,那小太医抱着尸体凄声尖叫,让她想到,曾在那片乱巷,那个黎明,她抱着姐姐的尸体,哭到嗓子沙哑。 她走至小太医的身旁,望了眼他旁边幼女的尸体,叹了口气,旋即,一阵乳白色的灵光,释放而出,笼罩着幼女。 女孩溃烂的躯体,竟然恢复如常。 她的面庞,不再铁青,嘴唇也不再发紫。 这一幕,叫神武皇帝等人都已愣住。 她,是怎么做到的? “叶楚月!”轩辕雨突然大声喊。 楚月脚步停下,垂眸温柔地望着地上的女孩和小太医,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谢谢你!月师父!”轩辕雨流下两行清泪,嘴角却咧开了粲然的笑。 站在尸体之中的女孩背对着她,吊儿郎当往前走去,只抬起手随意地摆了摆。 随着她往前,便见满宫殿都是乳白色的神农之力,一具具的尸体,都不再腐烂,有着完整的肌肤和身躯。 闻香宫,只有淡淡的清香,再无尸体的恶臭味道。 “这……”轩辕祁惊愣:“阿月姑娘……是仙女吗?” “医师!她是一名医师!”老医师激动到热泪盈眶:“这般医术,深藏不露,他日是能去神脉九洲的!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我神武帝国,终于要出一名震撼诸侯国和神脉九洲的医师了!” 神武皇帝恍然如梦,旋即发出了笑声。 轩辕雨望着女孩远去的身影,眼底,尽是狂热的崇拜之色。 轩辕宸则是拧紧了眉。 反观苏贵妃,一脸的高深莫测,旋即,她温柔的笑了笑。 …… 楚月走出闻香宫,头疼不已。 她定是喝了假酒,上了头,否则怎么会奢侈到用神农之力,帮助尸体恢复原貌? 奢侈! 真奢侈! 楚月叹了口气。 “小叶子,你真善良。”轩辕修柔声道。 “你才善良,你全家都善良。”楚月恶狠狠。 她最厌恶,便是善良二字。 她便是一个心狠手辣,自私自利的女子! 何来的善良? 楚月抿紧了殷红的唇,走出皇宫。 宫门外,沈清风的马车等候已久,他望见楚月,欣喜地道:“阿月,我们回家了。” “嗯。” 楚月正要走上马车,却见,一片巨大的阴影压了下来。 但见无数头灵兽,扑闪着巨大的翅膀,飞行在天穹。 其中,有一名紫衣女子,肤如凝脂,眉目妖冶又风情,隐隐透出了无尽的傲气。 她负手而立,身穿神玄学院的服饰,腰间别着一把赤红宝剑,渗透了猩红的光。 她的发髻间,斜插三根雪白的簪子。 楚月拢着沈清风为她披下的披风,仰头望去,眸子微凝。 那一根簪子…… 是用叶楚月曾经座下青鸾灵兽的骨头锻造而成的骨簪! 这女子亦是她记忆中的样貌! 五长老养女,神玄弟子。 莫青舞! 第204章 别看,跟哥哥回家 沈清风抬头看天,望见莫青舞时,眸子骤然一缩,旋即往前一步,抬起了手,长袖遮了楚月的双眼。 他低头看着清瘦的女孩,嗓音温润:“别看,跟哥哥回家。” 一阵微凉的风,漾在指尖。 楚月靠着马车,仰头望了眼沈清风。 “不看,那些血淋漓的事,就不存在了吗?” 她反问:“我的武根,在她的身体里,她腰间佩戴的,是我的剑,她发上的骨簪,是青鸾的骨头。” 莫青舞!乃是叶楚月在神玄学院唯一的挚友,却夺她武根,毁之丹田,杀青鸾灵兽,不惜用兽骨锻造成簪。 最终,在叶楚月毫无价值时,联合五长老,将她扫地出门,赶出神玄学院,成了诸侯国和学院之间的一大笑话! 能被赶出学院的人,终生不可回去,亦不可进其他学院,更不会被其他的势力放在眼里。 一个本该扶摇直上,睥睨四方的天才,硬生生沦落至千夫所指,连过街老鼠都不如! 沈清风眼梢微红,心脏似是裂开了一道缝隙,他垂下眼眸,温声说:“给哥哥一些时间,哥哥会替你处理好的,欺负过你的人,哥哥都不会放过的。” “不必了。” 楚月勾唇一笑,望向沈清风的后侧。 宫门前,神玄学院的弟子们自灵兽的脊背跃下,俱是簇拥着步步生莲的莫青舞。 “莫师姐,你来这个晦气的地方做什么,有辱你的身份。”旁侧身着粉衣,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女孩,厌恶地望着四周。 莫青舞眉间散发着傲气,绝艳的脸上,是犹如寒霜般的神情。 “清风哥哥,你也在这呢?” 粉衣女孩挥了挥手,迈着一双腿,来到沈清风的身侧:“你何时回神玄?” 突然,粉衣女孩眼睛犀利地看向楚月,迸射出极寒的光:“这位是……?” 沈清风面色微冷,将楚月护在了身后,冷眼望着粉衣女孩:“慕容璇,她是我的妹妹,阿月。” 阿月……? 沈清风何时有了这么个妹妹? 忽而,慕容璇两眼微眯,下意识道:“是……叶楚月?” 神玄弟子的队伍之中,莫青舞的眼底流转着璀璨又诡异的光。 她不为所动,遗世独立,那浑身的风华尤为夺目,腰间的饮血剑,猩红似火,又如玉石般晶莹剔透。 似乎,在她的眼中,楚月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激不起半分涟漪。 她生来便是凌驾于万人之巅,又怎会与泥泞里苦苦挣扎的卑贱斤斤计较呢? “叶楚月,多年未见,原来你还活着呢,我要是你,我早就羞愧到悬梁自尽了,活在世上,丢脸!”慕容璇哼声道。 沈清风满目森寒,压低了嗓音:“慕容璇,对家妹说话客气一些,否则,我与你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清风哥哥……” 慕容璇眼眸睁大,难以置信地望着沈清风。 楚月微拢披风,靠着马车,双眸氤氲着凉薄之色,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这一位慕容璇,她可没有忘记过。 彼时,叶楚月在神玄学院风光万丈,成为众人喜爱的小师妹,在外面救下一个险些丧命的女孩,正是这慕容璇! 第205章 我的剑,你还要佩戴到几时? 慕容璇家道中落,在外颠沛流离,受尽欺凌,若非叶楚月施以援手,只怕早已横死街头,尸骨不存。 叶楚月看她可怜,说通了神玄高层,才将慕容璇留在了学院。 那会儿,慕容璇如个跟屁虫般,时常跟在她的身旁,一口一个阿月姐姐。 而在阿月被赶出神玄时,她恶语相向,辱骂的字字句句,比任何一个人都狠。 “璇儿,回来。”莫青舞淡淡地道。 慕容璇冷哼了一声,来到莫青舞的身边。 自始至终,莫青舞都未曾看楚月一眼。 周围的几个男弟子,瞅了瞅楚月,交头接耳,低声议论:“那个女子,便是被神玄赶出去的叶楚月?” “真是连给我们的莫师妹提鞋都不配。” “她啊,可是连孩子都有了,估计连孩子他爹都不知是谁,真是伤风败俗,岂能与莫师妹相提并论?” “而且此女极有心机,当初她还想害死我们莫师妹,幸好被五长老及时发现,将她赶出神玄。” “……” 莫青舞听见众人的窃窃私语,唇边噙着一抹浅浅淡淡的笑,随即抬步走进皇城之中。 其余的神玄弟子,英姿飒爽,两袖春风,颇有宗门豪族的气势。 倏地,身后传来了女孩慵懒随性,又透着几缕嗜血的声音:“我,让你走了吗?” 莫青舞脚步顿住,神色如清霜,身似皓月,立在秋日的凉风中,一动不动。 她的傲气,从骨子里渗透而出。 尤其是那一身的清高,与眉角眼梢的千娇百媚,截然不符,却又是极为的恰到好处! 慕容璇猛地回头,眼睛直视叶楚月,充满着敌意:“叶楚月,你做什么?” 皇城之中,轩辕雨与轩辕宸正走出来,就看到剑拔弩张的一幕! “阿月——” 沈清风嗓音低沉,担心地说,似是想要阻止楚月。 楚月解下身上的披风,放在了沈清风的手中,抬步往前走去,冷视慕容璇:“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滚一边去。” “你——” 慕容璇高抬起手,就要打向楚月。 吼! 一声狼啸,石破惊天,震耳发聩,仿佛能崩碎了莽莽大地! 满身赤红鬃毛的鬼泣狼,落在了楚月的身旁,湛蓝如宝石般的眼眸,干净到不含杂质。 高贵,嗜血,狠绝! 慕容璇咽了咽口水,被这鬼泣狼吓得后退了一步。 楚月白嫩的小手揉了揉鬼泣狼的脑壳,眸色淡漠地扫视慕容璇,“我家小狼,最爱吃人模狗样的女孩了,尤其是像你这样的。” 慕容璇顿感羞辱,气到满面通红,眼睛里更是爬满了血丝,愤恨地瞪视楚月。 这人是在拐着弯的骂她人模狗样呢! “叶楚月,你岂敢羞辱我神玄女弟子?” 一名身着神玄学院服饰的青年,剑眉星目,神色微愠,似想在慕容璇面前表现一番! 楚月低着头,眉眼微垂,她温柔地望着小狼。 小手在小狼的下颌那里抓了抓,小狼便舒适的眯起眼睛,扬起了下颌。 良久,她轻呼出一口气,才缓慢地扭头望向了那个风华无双的女子。 “莫青舞,我的剑,你还想佩戴到几时?” 第206章 是尊严,也是骄傲 嘶—— 陡然间,狂风四起,寒芒炸裂,滚滚雷霆自无尽黑云而来! 天地六合,血光乍现,正酝酿着一场翻江倒海的风暴,随时将这摇摇欲坠的古老城池,碾碎为齑粉! 莫青舞眸子微微一缩,这才回头望向楚月,眸子里都是森然的杀气。 谁也想不到,叶楚月敢以一人之力,孤身挑衅莫青舞! “不自量力!” 轩辕宸低声,厌恶地道:“她一人死了一了百了,别连累了我神武帝国,竟敢公然挑衅莫青舞!” “不!” 轩辕雨摇了摇头,眼睛里都是狂热:“这才是神武之魂,是尊严,也是骄傲,更是……信仰!” 轩辕宸只觉得九公主疯了,竟跟着叶楚月一同找死! 他皱着眉望向叶楚月,后知后觉发现,不知从哪一日开始,叶楚月的眼里,不再是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清楚的记得,那个女孩在看向他时,眼中是有光的,如星辰,亦是皓月与不灭的朝阳。 曾经,最厌恶的眼神,不知为何,竟有些……留恋了。 他好久,没有见到了。 轩辕宸莫名感到一股子的烦闷,像是一团火焰,侵蚀了他的脏腑,犹如巨石压在胸腔,几乎快喘不过气了。 …… 神玄队伍中,那一位剑眉星目的青年怒视楚月,拔出锋利的长剑,指向楚月,“你,找死?” 楚月揉着小狼的毛发,鬓间的碎发被风扬起,她却是觉得狼的毛发过于粗糙了些,没小狐狸的柔顺。 唔。 还是阿狐的触感好。 有些怀念她的抱枕了。 面对青年的怒喝与杀气,她却是在神游,满脑子都是其他的事。 若被旁人得知,只怕会大跌眼镜,怒骂其不是人! 沈清风则是毫不犹豫将青年拦截,“林画池,帝国土地受武殿保护,阿月是帝国子民,你身为神玄弟子,敢对帝国子民动手,我可是能去武殿那里告你一状的。你或许不怕什么,但你身后的世家,国土,可就要蒙上污点了。” 林画池咬了咬牙,目光剧烈地闪烁。 忽而,他笑了,收起长剑,鄙夷地望着沈清风,“清风啊,你一向不喜欢叶楚月,现在的惺惺作态是怎么回事?” “是,过去我误解了阿月,我没有一个哥哥该有的担当和责任,从今往后,我将用余生去忏悔,去弥补,去赎罪。” 沈清风道:“林画池,阿月她不是一个人,她有我。今日,你若敢拔剑刺向她,我愿赌上性命,与你一战。” “你疯了?” 林画池皱了皱眉。 他却是不敢赌上性命。 正经人,谁动不动就赌上性命? 是楼里的姑娘不够风情,还是神玄的师妹不够灵动? “莫师姐,你看她!” 慕容璇咬咬牙,杏眸微红,仇视着楚月:“叶楚月,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我们莫师姐的赤血剑,乃是不可多得的宝剑,而且是与莫师姐有契约关系的,你休要信口雌黄。看你这穷酸样,只怕也没见过什么好剑吧。” 随着事情的越闹越大,宫道门前,围聚着越来越多的人。 就连张宗髯都带着一列金甲卫出现在此! 第207章 饮血剑,归位 楚月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饮血剑,都被唤作赤血剑了吗? 莫青舞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叶三小姐,这里发生何事了?需要帮忙吗?” 张宗髯身上的盔甲,折射出寒冷的光,且有几分刺目,散发出了军/人的铁血! “没什么,不过是讨回一件,被无耻之人偷走的东西罢了。” 楚月轻声道:“神玄的长老弟子,不过也是些鸡鸣狗盗之流罢了。” 这话一出,神玄队伍中的弟子们齐齐拔出锃亮锋利的兵器,满身的怒火似能绞杀十方天地,让那魑魅魍魉化作灰烬。 他们身上的神玄之气,泛着淡淡的,神圣的金光,叫一众的围观者们倒吸了一口凉气,眼里都是敬佩与崇拜。 轩辕雨拔出软剑,飞掠而来。 她望向莫青舞,道:“月师父的饮血剑,被莫青舞盗去,人尽皆知的事情,说她是鸡鸣狗盗,都是看得起她了!” 怕吗? 她怕。 但她像是丧失了所有的理智,孤注一掷般,用满腔孤勇,来为楚月出气。 许是回报叶楚月救助苏贵妃的恩情,又好似,她只想维护叶楚月和神武帝国的尊严般。 楚月望着轩辕雨的背影,微微一笑。 她早便说过,孺子,可教。 “找——死——” 莫青舞的清高终是再也维持不住,将腰间的饮血剑从鞘中拔出,如流星般掠出,刺向了轩辕雨的眉心! 轩辕雨的实力不敌莫青舞,在对方强大的气场下,她拿着剑的手都在发颤。 但她没有后退半步。 她是神武的公主,宁可死在敌国的剑下,也绝不会低下她高傲的头颅! 就在千钧一发时,一只小小的手掌,轻放在她的肩上。 轩辕雨回头望去,看见了女孩清澈的眼眸。 须臾,便见楚月将轩辕雨拉到了身后,那一柄剑,便朝楚月刺去。 楚月凝眸直视莫青舞手中赤红的剑,神农之力、绝品仙根,以及她强大浩瀚的神识,在无形中撞向了饮血剑。 饮血剑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发出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剑鸣。 剑身不停地震颤,莫青舞感到虎口发麻,紧接着越来越难掌控。 刹那间,莫青舞往后倒退,脚步趔趄,饮血剑则是脱离了莫青舞的束缚,掠到了半空之上! 众人仰头看去,却见饮血剑的周身,缠绕着一圈圈的金线,散发出极致璀璨的光华。 不仅如此,还有八道古老的金色的符文,犹如阵法般,围绕着剑身疯狂地旋转! 那是…… 沈清风倒吸一口凉气,说:“是与莫青舞的契约!” 契约,神圣而古老,由天地浩瀚而现! 一旦形成,便无法改变! 尤其是灵兽、宝器这些,若被烙上契约的印记,自身的实力,无法冲破出天地契约。 但在这一刻,无数的人看见,那八道天地契约的金色符文,碎裂成了灰烬。 一圈圈缠绕剑身的金线更是裂开,散作齑粉,如一场雨,纷然洒落。 金光飘扬。 轰! 咻! 巨声响起—— 饮血剑猛然冲破天地契约的桎梏,发出欢快的剑鸣,骤然撕裂开长空,两侧便有剧烈的罡风大作。 而站在一旁的女孩,缓缓伸出了手。 那一把剑,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她的手中! 饮血剑…… 归位! 第208章 龙魂 宫门前,血狼身侧,女孩攥住了剑柄,脚掌点地,飞跃而起。 但见她手中的饮血剑,自长空横扫而过,似有千军之势,如雄狮百万,气吞山河! 一阵剑鸣响起—— 长道四方的无数修炼者,所佩戴的宝剑俱是发出了剑鸣。 雀跃,欢呼,更是在臣服! 饮血出,万剑朝拜! 这才是饮血剑该有的气势! 吼! 一声龙啸,荡气回肠。 却见云霄塔的洪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古钟声。 楚月红裙飞扬,剑光凌厉,竟是如血般的艳彩! 刹那间,一条鳞片锃亮,威风堂堂的苍龙,自饮血剑中迸射而出,围绕着万丈高空的苍穹,不断盘旋,嘶吼! 仿佛是古老的万兽之王,莅临它的国土,俯瞰着一座荒芜的城池。 万众瞩目! 无数道目光,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女孩足尖轻点,悬浮在半空。 风暴鼓荡,裙摆摇曳。 她的身上,透着丝丝悲凉的气息。 那清瘦的身影,看起来渺小,犹如尘烟般随时消散! 但她又好似主宰众生的神明,这片天地,终是她的麾下之领土! 吼! 龙啸奔腾,浩浩荡荡! 血鳞巨龙的影,围绕着女孩盘旋! 四方,俱是倒抽冷气的声音! 那是…… 传说中的饮血龙魂! 莫青舞眸子紧缩,满是不可置信。 她找寻尝试了五年之久的饮血龙魂,都快要让她绝望透顶,却没想到,会被叶楚月召唤出来! 这一片天,早已被黑云覆盖,雷霆滚滚,电光闪烁! 庞然巨龙的气息,神秘而伟大,覆盖了整座长安城,每个人的胸腔,都像是覆满了海水。 长安街道,逐渐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 他们仰头望见! 血色苍龙盘旋间,女孩在猎猎狂风中,缓缓抬起了一双赤红的血眸! 似是藏尽了杀戮气息,随时摧毁这座城池,这片帝国。 随一道雷霆炸裂,她眼梢的血芒渐渐褪去,又成了漆黑似墨的眸,揽尽了茫茫夜色。 龙的光影,渐渐消散。 楚月自空中平稳落地,眸光淡扫莫青舞,冷嗤了一声,淡漠地说:“剑,不是你那样玩的。” “它在你的手中,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把剑,在我这里,它是万剑之宗,所向披靡。” “不是你的东西,即便你费尽心思盗走了,你也发挥不出半分实力。” “你曾经所造下的孽,所盗走的一切,终将还回来。” “莫青舞,听见了吗,这,才刚刚开始。” 她缓缓地说。 声音不大不小,却响彻了整座城。 无数的长安子民,在这一刻全然沸腾,骨骸里的血液,都已彻底地滚烫! 或许,莫青舞对于他们来说,对于诸侯国来说,是至高无上,身份尊贵的存在。 但在这一刻,他们却是同仇敌忾,因这个傲骨铮铮言辞荒凉的女孩而骄傲。 楚月垂下了手,掌心的饮血剑,化作一条龙形长锋,缠在了她的腰间。 楚月走至沈清风的身旁,沈清风细心地为她盖上披风,掀起帘子。 女孩浅浅一笑,端着几分雍容清绝,踏步走进了马车内。 第209章 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叶——楚——月!” 莫青舞瞪视着那一辆马车,勃然大怒,两手蕴满了无尽的武道玄力,欲汇聚成恐怖如斯的风暴,将其彻底摧毁! 她的高傲,绝不允许人挑衅。 数年来,她从未把叶楚月放在眼里过。 卑贱出身的蝼蚁,也配与她争锋! 但正是这蝼蚁,召唤出了饮血龙魂,夺走了她的宝剑,让她在师兄妹面前丢尽脸面。 “看在往日的情分,我原想留你一条命,但你不知好歹,罪该万死!” “那,你便去死吧。” 每一个字,裹挟着阴翳,都是从莫青舞的咽喉里蹦出来! 玄力如风,杀气重重。 就连鬼神都会害怕颤抖! 沈清风站在马车前,如一尊门神,一座石狮,纹丝不动! 他的力量不足以逆天而行,但他愿为了阿月,逆了这苍天。 纵是粉身碎骨,亦无悔。 他只是一个,正在赎罪忏悔的哥哥。 莫青舞的玄力正要炸裂,冲向沈清风和他身后的马车。 正在此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莫小姐,你身为神玄弟子,擅自在帝国土地上动手伤人,武殿绝不会坐视不管,并且会状告至武神大殿!如若莫小姐在武神殿的罪恶碑上留下了鼎鼎大名,来日是没有资格进入神脉九州的!” 老人的话,及时阻止了莫青舞,让莫青舞找回了一丝理智。 沈清风扭头望向老人,正是武殿的梁伯。 莫青舞眯起眼睛望他:“你是长安武殿的人?” “老夫正是武殿的梁伯。” 梁伯倒是儒雅,笑得风轻云淡,“老夫奉武殿之主的命前来告知莫小姐一声,莫小姐此番长安之行,必是有重要的事情处理。叶三小姐是长安的新镇北侯,也是九重云霄横扫孤魂的英雄,莫小姐不该对叶三小姐,大动干戈。” 说到这里,梁伯看着莫青舞极其难看的脸,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才缓慢地说道:“莫小姐,事情若是闹大,传了出去,有损莫小姐和五长老的名誉,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慕容璇指向马车,怒喝:“叶楚月抢走我莫师姐的剑,老头,你讲不讲理。” “这位便是东皇帝国慕容府的七小姐,慕容璇吧。” 梁伯笑眯眯的,掩去了眼底深处的老奸巨猾。 “是又如何?你做什么?” 慕容璇警惕地反问。 梁伯布满褶皱的脸,笑容愈发浓郁了。 “东皇江淮一带,百年豪门慕容世家,贩卖本国地形图,满门抄斩,唯有十二岁以下的女孩,赶到蛮夷险地。” “六年以前,慕容世家大部分女孩都已被抄斩,只剩下一个叫做慕容璇的。” “她即将丧命时,是叶三小姐出手相助。叶三小姐为了让她留在神玄学院,自愿去往学院后山,在烈日之下暴晒六月之久。” “而叶三小姐落入危难,被赶出神玄学院时,也是她落井下石,幸灾乐祸。” “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说的就是你,慕容小姐,老夫可有谎言?” 梁伯笑着,平淡地说完。 第210章 新镇北侯威武 慕容璇花容失色,满目惊骇,浑身血液似已冰冷,恐惧又愤然地望着言辞一针见血的梁伯。 “老头!你休得无礼,休得血口喷人!” 慕容璇愤怒到浑身发颤,怒指梁伯。 梁伯微笑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慕容小姐,午夜梦回时,就不会怕吗?” 说到这里,梁伯望向莫青舞:“武殿之主的意思很明白了,叶三小姐拿回属于她的东西,没有任何的过错,如若莫小姐要闹,武殿愿奉陪到底,最好闹到武神大殿,让这凌天大陆的亿万武者来评评理。” 莫青舞脸色铁青,她纵有滔天的天赋,但也不得不遵循武神大殿所立下的规矩。 更何况,她今日之行是有要事,若过于与叶楚月纠缠,反而不妙。 只是那一把饮血剑…… 莫青舞阴冷一笑。 不急。 她迟早会拿回来的。 区区废物草包,怎堪是她一介天才的对手? “既是武殿之主托人前来说理,我身为神玄弟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莫青舞是个狠角色,即便发生了如此大事,还是很快就恢复如常。 “莫师姐……” 慕容璇不肯就此罢休。 莫青舞淡淡望了她一眼,慕容璇顿时夹起尾巴做人,不再开口说话。 莫青舞看了看那一辆马车,掀唇微笑,旋即转身步入神武皇城。 此刻,宫门前的长道,终是风平浪静。 等莫青舞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无数的人,爆发出了欢呼的声音! “新镇北侯威武!”不知哪一位少年,声嘶力竭,振臂高呼。 “新镇北侯威武!” 无数的人,高声喊道。 这是激动人心的一刻。 多年以来,神武帝国受尽欺凌,被其他诸侯国欺负。 而今不说扬眉吐气,却也让他们看到了新的希望。 金甲卫首领张宗髯深深呼出一口气,复杂地望着那一辆渐行渐远的马车。 轩辕雨两手攥拳,激动不已。 人群,渐渐平静。 而轩辕雨扬起了攥紧成拳的右手,用尽了力气,高声大喊:“新镇北侯威武!阿月师父……威武!” 振奋人心。 万众期待。 梁伯则是惊奇地看着这一幕。 不久以前,那个女孩还人尽可夫,猪狗不如。 而今九重云霄,饮血龙魂,惊四座。 沉默了许久,梁伯勾起了一抹欣慰的笑。 神武帝国能多个万古难遇的天才,确实是好事。 只不过,相比较其他的翘楚,这一位天才,是从深渊中走出的。 只会,更加的坚韧! 宫门前方,轩辕宸玄袍着身,面如冠玉。 他望着马车,满脑子都是方才翱翔在苍穹之巅峰的女孩。 陡然燃起了炙热的火! …… 马车上,车夫正拉着缰绳,面色苍白,有些惊恐地看着坐在旁边的小狼。 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狼的盘中餐。 车夫咽了咽口水,不敢再看。 马车之中,女孩拢着披风,靠着软垫,腰间的饮血剑,萦绕着诡异的血芒。 她正闭眼假寐,慵懒得如狐儿一样。 那腰间,还别着一把精致的小斧。 第211章 我会备好嫁妆,去娶他 斧身之上雕刻的乳白色小狐狸,正对他呲着牙。 沈清风拧紧了眉,不由想到那只极为霸道的狐狸。 而后,沈清风便望见了楚月冷白细腻的腕部,戴着嵌满了红宝石的镯子。 分明是个劣质品,上不得台面,却在她的盈盈皓腕上,显得有几分贵气。 沈清风想到了自己祖传的碧玉镯,眼神里透着几分落寞。 马车一路前行。 楚月懒洋洋地抬起了眼皮。 “东阳使节过几日就会来了,来的还有东阳公主,两国联姻之事,叫东阳公主丢尽颜面,要万事小心。”沈清风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楚月淡淡地说。 沈清风望着女孩,此时才深刻的感受到了他与女孩之间的陌生。 心脏,钝痛了一下。 马车内的氛围凝固,沉默许久后,沈清风才道:“帝尊他前往百鬼之森,接受重罚了。这件事,惊动了凌天大陆,世人只知帝尊的心上人在诸侯国之中,但不知是哪一位,都在猜测。” 百鬼之森…… 楚月眸色微寒。 看来,她得快点儿修炼了,找个时间,去看一看那百鬼之森的繁华。 “阿月,你喜欢他吗?”沈清风忽然问。 楚月微蹙眉头,紧抿着红唇。 喜……爱…… 她不知何为喜爱,只知那抱枕,很舒服。 回回抱着,都有着难以言喻的心安。 “喜爱。”她回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那你想嫁给他吗?”沈清风再问。 成亲吗…… 楚月思索了片刻。 成亲的话,便能夜夜抱着,睡个好觉。 倒是挺好。 “嗯,我会备好嫁妆,去娶他。”女孩语不惊人死不休。 沈清风:“……” 他是不是对自家妹妹,有什么误解? …… 马车停在叶府门前,楚月才走下来,便见小奶娃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地跑了过来,张开着一双粉肉肉的小短手,欢快地冲入了她的怀中。 楚月将小宝抱在怀里,不知不觉,眼角眉梢渐渐柔和似风,“今日乖吗?” “娘亲,宝宝一直很乖哦,程大叔一直在教宝宝习武,还带宝宝去街上买了糖葫芦。” 小宝掏出了握拳的右手,缓缓地舒展开,掌心之中,是一块红色的糖,“娘亲,吃糖。” 小宝剥开糖衣,将糖塞进了楚月的嘴里。 他问:“甜吗?” “嗯,甜。” 小宝笑得天真灿烂。 “娘亲也是甜的。” 小宝双手环绕着楚月的脖颈,嘟着泛着水光粉嫩的嘴,在楚月的面颊吧唧了一下。 “娘亲好甜好甜嗷。”小宝在楚月脖颈上蹭了蹭。 楚月咬着糖,单手抱着软糯的小奶娃,走进了叶府。 今时不同往日。 这每一步,铁骨铮铮。 狗眼看人低的婢女奴才们,竟是卑躬屈膝,恭恭敬敬! 暗处,叶思雨戴着面纱,杏眸愤怒地瞪视着楚月。 她,恨之入骨! …… 楚月将小宝抱回了听雪轩。 小宝趴在她的怀里,突然兴致缺缺。 在她的耳边,用着极轻的声音说:“娘亲,宝宝有点儿想爹爹了哦。” 楚月揉了揉小宝的脑壳。 这时,夜孤城身披斗篷,出现在听雪轩中,将一封烫金信封,递给了楚月,并道:“宋夙来信。” 楚月单手拆开信封,一行大字,映入眼中。 莫青舞一掷千金,不惜代价,想要求见叶神医。 楚月掌心蕴满神农之力,将信封摧毁为齑粉。 她勾着唇,戏谑一笑。 莫青舞不远万里来到长安城求医,只怕是那高品武根,与她的身体互相排斥! 第212章 小狐狸,熬过去吧 “孤城哥哥,这是给你的糖。” 小宝从楚月的怀中跃下,蹦蹦跳跳来到夜孤城的面前,从袖口里掏了半晌,才掏出一枚糖,递给了夜孤城。 夜孤城望着天真无邪的小孩,微微怔住。 旋即,他缓慢地伸出了手,僵硬地接过糖。 剥开了糖衣,轻放入嘴中。 唇齿间,弥漫着一股奇妙的味道。 很甜。 北寒帝国尚未灭亡时,他还被叫做夜惊鸿时,也曾吃过这么甜的糖。 小宝搬来了一方圆凳,放在夜孤城的腿边,便见他手脚并用爬上去,站在圆凳的上面。 小孩伸出了肉嘟嘟的小手,指腹轻抚夜孤城的眉间,咧开嘴,歪着头,笑:“大哥哥,不要皱眉哦。” 夜孤城日夜紧蹙的眉,缓缓地舒展开,即便如此,眉心之间还有着多年紧皱的痕迹。 “叶主,镇北军的几位元老级少将来了叶府,一同来的还有影卫旧主陈云,叶海鹏正在与他们交谈。” 夜孤城小心翼翼地扶着站在圆凳上方的小宝,沉声道。 陈云此来,必然没有好事。 “嗯。” 楚月坐在一旁的榻子上,随手翻阅一卷古书。 此书名为《凌天奇卷》,其中记载了近千年来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还有相关的粗略地形图,亦介绍了神脉九州、百鬼之森等地的方位和历史。 百鬼之森,起源于十万年前,曾有一位百鬼之主,亦正亦邪,雌雄难辨。 据说,此人便是将繁华城池夷为平地,开创百鬼之森的神秘俊杰。 但不知从哪一日开始,此人消失,百鬼之森经历了九万年的无主时期。 这世上的修炼者,人人都怕百鬼之森,却又想成为百鬼之主。 楚月翻阅《凌天奇卷》的动作停下,目光落在一处。 这一页,有提到百鬼重罚。 所谓重罚,便是三魂六魄,被魑魅魍魉侵蚀。 熬不过,魂飞魄散,连灰烬都不如。 即便是承受住了,日后也会落下旧疾,每逢子夜,便会遭受百鬼侵蚀百骸之痛! …… 啪嗒一声。 《凌天奇卷》掉落在地。 楚月垂下细密的眼睫,轻铺出一层淡淡的青灰色,眉梢间,透着一股压抑的邪戾。 顷刻,神农空间内的俘虏孤魂们,四处游荡,哀嚎大作,似乎在某种威压下诚惶诚恐,几近破裂! 夜孤城微微睁大眼眸,震惊地望着这一幕。 这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喜怒之间,可操控戾气森森的孤魂? 半敞的屋门陡然被程洪山打开,斜阳的光折射而入,洒落在她的眉间。 眼梢边嗜血的红,却如厉鬼般,叫八方孤魂闻风丧胆,不敢靠近。 她的唇角噙着一抹浅薄的笑,衍生出了无尽的肃杀。 小狐狸。 熬过去吧。 否则,她会要那百鬼之森,永无安宁。 甚至是,从这个世界消失! 她的抱枕,只能被她欺负。 旁人胆敢欺辱。 杀——无赦! “叶主,你要的药材,都购回来了。”程洪山背着厚重的包裹,跨门走进,气喘吁吁。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将装满药材的包裹,放在了楚月的面前。 第213章 陈云何错之有? 一阵药香散发而出,驱散了女孩眉间的阴邪。 楚月清点了一番药材后,全都放入了神农空间内。 夜孤城侧目,望着她的眼眸,尽是好奇。 她和拍卖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叶主,陈云那个狗东西在搞事情,你小心一些。”程洪山警惕地道。 楚月将地上的《凌天奇谈》捡起,眸底流转着奇异的光。 她问:“醉仙榭的凶兽袭人之事,宗府处理的如何了?” “快水落石出了。”夜孤城道。 “派人去宗府传一声,最好今日结案。” “是!” 小宝抱着白玉做成的小茶壶,睁大了水汪汪的紫色眼眸,细细打量着楚月。 现在的娘亲,如冉冉升起的太阳,浑身上下,散发出自信的风华,和耀眼的光芒! 良久,小宝咧开嘴,露出的白牙闪着光,一派天真烂漫。 即便多年身处深渊,却依旧纯粹的如白纸浩雪。 听雪轩静谧了一会儿后,便有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准确的说,来者是苏玲珑的贴身丫鬟。 丫鬟态度还算恭敬,弯着身在外头,低声说:“三小姐,镇北军当年的三位少将和陈云来了府上,夫人亲自下厨操刀,家主让奴婢喊你过去一趟,少将们也想看看三小姐呢。” 楚月轻笑了一声,牵着小宝,带上夜孤城、程洪山朝叶府正堂走去。 镇北侯的军队旧部,卧虎藏龙,多有天才,而今散落在诸侯国的各个地方。 或是云游四海,或是隐姓埋名,亦或者在山间酿酒,与野鹤春风为伴。 当年镇北军镇守神武帝国时,在镇北侯的率领下,威风凛凛,所向披靡。 纵观诸侯国,谁敢在神武面前放肆半分? 不过数年而已,神武接连丧失三十座城,多处资源矿,甚至要依附他国,才得以生存。 楚月对这镇北军,颇感兴趣。 都是一群铁骨铮铮,保家卫国的爷们。 神武的太平,是他们的鲜血所换! …… 叶府,正堂。 一张檀木大圆桌,叶海鹏、苏玲珑两人都是红光满面的。 陈云的腿尚未好全,旁边放置着胭脂色的拐杖。 他正阴沉着一张脸,不过在看向身侧的三位铁血男人时,脸上堆满了笑。 “三位哥哥,我陈云敬你们一杯!” 陈云先干为敬,放下酒杯后便开始急赤白脸地陈述:“你们是不知道,那小叶主,二话不说就打断了我的腿。你们说,这么多年,我陈云为了侯爷,为了府邸,为了兄弟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小叶主就算再与我有隔阂,也不该毁了我的前程和人生!” 苏玲珑轻声安慰:“陈云,或许,阿月那丫头也是有难言之隐吧。” “再有难言之隐,也该按照规矩办事,在我们军队,犯错了才挨打,我陈云何错之有?”陈云反问道。 “这……” 苏玲珑道不出话来,见三位少将坐得笔直,也没碰一滴酒,便介绍道:“三位少将大人,这两个都是我的女儿,大女儿叶若雪,很快就会去神玄了,这位是小女儿叶思雨,亦是久仰三位的大名。” 其中,皮肤黝黑,缺了半块眉尾的少将,目不斜视,沉声问:“小叶主,何时来?” 他们,对苏玲珑有几个女儿不感兴趣。 第214章 阴奉阳违 苏玲珑面色变了变,猛地僵住,颇为铁青。 不过,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倒也沉得住气,很快便缓过神来,端庄优雅,微笑回道:“那孩子自小被宠着长大的,任性惯了,估计是在来的路上,阿月也真是的,三位大人都在这里,怎么能怠慢呢?” 三位身材魁梧,浑身都是武者气息的少将不再言语,稳坐桌前,静候女孩的到来。 叶海鹏端了一杯酒,问:“三位大人,路途遥远,万里奔波,这一路辛苦了吧?” 少将们也没有回敬的打算,皮肤黝黑的副将看了眼叶海鹏,说:“当初在镇北军的时候,饿到跟着侯爷吃树皮,啃泥土,都不敢停一下,如今,这算得了什么?” 叶海鹏尴尬地把酒杯放回了桌上。 军队里的人,从来不玩阴奉阳违的东西,也不屑于虚伪的惺惺作态,叶海鹏当真交谈不来。 叶海鹏虽说是镇北侯明面上的丈夫,但镇北军的人,没有一个人把他当成自家人。 一个窝囊到吃软饭的男人,没有镇北侯的半分英勇,算个什么东西? 桌面的氛围渐渐冷凝,气氛竟是变得无比的诡异了。 苏玲珑给叶若雪使了个眼色,便见叶若雪站起身子,双手抱拳,望向适才说话的少将:“刘少将,七年前你在玄月关,从百万军中杀了个七进七出,一战成名,若雪自小便崇拜你,敬佩你,想成为你这样的大英雄!” 陈云见此,连忙说道:“少将大人,这位若雪姑娘,当年还得到过镇北侯的指点,既有闺秀之气,也有女中豪杰的英姿飒爽,她还想成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士兵!” “若能护我神武,抛头颅洒热血,若雪义不容辞。” 叶若雪骄傲地扬起下颌。 旁侧,叶思雨也道:“姐姐她一直都是很优秀的人,也崇拜几位,如今能见到几位大人,姐姐内心是非常欢喜的。” 然而—— 三位少将自始至终坐在桌前不动声色,似是没有听到陈云等人的话。 “刘副将……?” 叶若雪红唇轻启,尝试性地问。 却在此时,稳健的脚步声响起。 嘎吱。 屋门打开。 三位少将齐齐回头看去。 却见身着红裙,脸覆面纱的女孩,身姿绰约,步步生风。 她的眉眼清绝冷峻,却又流转着妖冶之气。 似有细碎的余晖,洒落在她的发间。 那一头青丝如绸,举手抬足,一颦一笑,都是浑然天成的王! 女孩的左手,牵着一个粉雕玉琢宛如水晶包的小奶娃,妖异分明的紫眸,宛如宝石般,充满着对这个世界的探究。 后侧,似左右护法般—— 分别是头部烙有‘奴’字的夜孤城和八尺铁汉程洪山! 这奇异的画面,组成了星辰日月般的视觉盛宴。 楚月跨步迈过门槛,来到了正堂之中,一眼便看到了那三位副将。 苏玲珑连忙放下碗筷,起身笑道:“阿月,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楚月眸间微冷。 晚? 分明是苏玲珑使了心机,特地让人晚点儿去喊她。 由此,让她在三位少将的心目中,留下了极为不好的印象! 第215章 末将,见过小侯爷 铁汉莽夫般的少将们,正在与小宝大眼瞪小眼。 这……小孩…… 好可爱! 而他的娘亲,一身孤傲,却又风轻云淡,眉间倨傲,纵是面对昔日威武少将,也不见半分慌张。 雄浑沉稳似巍峨的高山! 又如人世间最凶猛的野兽。 她的眼底深处,藏着旁人难以匹及的野心! 赤裸裸的! 氛围,再度沉重。 没人开口说话,楚月亦没回应苏玲珑。 苏玲珑仿若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尴尬,如一个当家女主人般,开口介绍道:“阿月,这位是刘少将,这位是……” 还不等苏玲珑说完,却见三位粗汉般的少将,竟从椅上站起,面朝楚月,单膝跪地。 动作整齐。 拳掌相碰,似惊雷炸响! 天地亦为之一颤。 三人在楚月面前低下了头,不约而同地道:“末将,见过小侯爷!” 面前的这个女孩,是新任镇北侯,是神明的孩子。 他们远道而来,听闻叶楚月为非作歹的事,身为镇北侯昔日战友,确实心有不悦,打算替镇北侯管教一番。 但在他们找上门来时,拍卖场的宋夙,将叶楚月的种种作为,惊人壮举说出时,三位少将则沉默了。 如今亲眼所见,便知宋夙所言非假。 他们的新主小侯爷,容光焕发,风华绝代,那等气势,堪比雄狮潜龙! 少将跪地的一幕,叫叶海鹏、苏玲珑等人震惊不已。 一个个叶家人,却是宛如石化了般。 尤其是陈云,拿着酒杯的手在疯狂地颤抖。 他本是想出一口气,但没想到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嗯,都起来吧。” 楚月淡淡地道。 言语间的淡然超俗,竟有几分君临天下,指点江山的意味。 这般的平静,就连三位少将都看呆了。 他们从地上站起,却见楚月牵着小宝落了座。 楚月望了他们一眼,便道:“坐——” 倒也滑稽。 三位莽汉,竟是乖巧听命,坐了下来。 三人仔细端详着楚月,心中翻滚着无尽的涛浪。 “一路风尘,舟车劳顿,累吗?”楚月问道。 “不累。”刘少将道。 “嗯,三位都是镇北少将,驰骋沙场之人,这点路程,的确累不到什么。” 楚月点了点头。 正草木皆兵蓄势待发的夜孤城和无比担心的程洪山,见此一幕,听得这话,都惊愣了。 他们的担忧,好像,有点儿多余? 女孩处理的游刃有余…… “听闻小侯爷清除掉了九重云霄的孤魂们?”另一位矮些的朱少将,沉默好久,终于开口问道。 “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楚月端起酒壶,轻嗅一口,皱眉,望向程洪山:“老程,去镇北侯府拿十年的女儿红来,那才配得上少将们的身份。” “是!老程这就去!”程洪山兴奋不已。 三位少将惊讶。 程洪山是一根筋的人,无数人劝说,程洪山都不听,竟也归顺了小侯爷…… “三位,神武正是缺人之时,既然来了,就留在长安吧,再过不久各国使节即将到来,也该让各国看看我神武的风采。”楚月朗声道。 桌侧,叶若雪、叶思雨眸色阴翳,她们费尽心思地讨好,叶楚月一到来,便是万众瞩目? 而她们,竟如尘埃般一文不值? 第216章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桌前的女孩落落大方,惬意慵懒,眼梢边透着消沉的风流。 那举手投足间的大将之风,让三位南征北战十几载的铁血莽汉目瞪口呆。 他们,早在镇北侯出事时,就已暗暗决定,不再回到长安,不再有镇北军。 没有侯爷的镇北军,算什么军队? 他们因侯爷而聚,亦因侯爷而散! 但在这一刻,他们体内的血液沸腾而起。 这些年来,神武的落魄,他们都看在眼里。 曾为诸侯国之尊,统一万里山河铭文与制度的神武帝国,日渐没落,已是微不足道的最末流。 他们何尝不愿,拿起兵器,再来一场保家卫国的厮杀? 三位少将的心情陡然沉重,不再言语,默默地看着那明媚动人,绚丽生辉的女孩。 “大叔叔,你们也是外婆的战友吗?” 小宝睁大了宝石般的紫眸,奶声奶气地问。 那软糯的小奶音,叫几位铁汉心都要化开了。 虽说小宝的身份饱受争议,这也是个礼仪制度还算完善的帝国,但在看到小宝时,他们无法用恶意对待这样的一个奶娃娃。 再想到小宝是镇北侯的外孙,一个个的,眉眼温柔,如同看见自家外孙。 “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刘少将问道。 小宝竖起肉呼呼的手指,“宝宝今年四岁了,叫做叶尘,它是世上最好听的名字,因为是娘亲取的。” 卑微若尘埃,从历史寓意来说,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好名字。 刘少将等人微微愣住,便见楚月为小宝盛了一碗汤,微微一笑,道:“小宝,这个名字是希望你,即便出生柴门,纵使身在尘埃,也不要丢失乘风破浪的勇气。从尘埃柴门之地杀出,扶摇直上九重天,方可为万人之巅。” 一碗汤,放在小宝身前的大理石桌面。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尘字是母亲对你寄予厚望,亦是上天之恩赐。若你身处尘埃间,必要记住,神明与你同在,日月星辰,等待着你节节攀升。” 楚月浅浅一笑。 她分明还是个女孩,有着青涩稚嫩的眉目,但老练沉稳的一番话,语惊四座。 楚月一直都清楚,这个名字,是小宝心头的一根刺。 就连母亲,都认为他卑贱。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慧极必伤。 即便如此,他还是将所有的善意和温柔,都给了母亲。 楚月两世而生,未经人事。 她更不懂如何带孩子,但她会用血肉之躯,掩去黑暗与沼泽,让黎明后的光,照耀着叶尘的人生之路。 小宝双手捧着碗,低头看了好久。 豆大的泪珠,从眼眶处滑出。 一滴,一滴,落在碗中的浓汤。 稍后,他捧起汤碗,一口饮尽。 细腻白嫩的脸颊,还挂着泪痕。 他望着楚月,咧开嘴笑:“娘亲的话,宝宝一定会铭记于心,日后,宝宝要成为很优秀的人,保护娘亲,也保护好更多的人。” 身在苦难之中,不忘上天恩赐,不辜负长辈厚望。 这是母亲的循循教诲。 他铭记于心,受用一生。 那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啊。 早已被他的娘亲治愈好。 第217章 没有爹的野孩子 叶府正堂的氛围,渐渐温馨。 楚月教子有方,言谈不俗,叫三位少将更是刮目相看,由衷地钦佩。 反观叶若雪之流,黯淡无光,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叶若雪几次三番想要开口,但无说话的份。 她看向楚月的眼眸里,藏满了鹰隼般犀利的杀伐之气。 若无叶楚月,新镇北侯之殊荣,将都是她的! 可恨—— 叶若雪咬牙切齿,双手紧攥成拳。 覆满清霜的眸底,闪烁着凛冽的冷芒。 旁侧,苏玲珑望了望叶海鹏,又看了看楚月,最终微笑着开口,将贤良淑德演绎得淋漓尽致:“阿月,你也到了婚嫁的年龄,我们是不是该给尘儿找个身份体面的爹,如此一来,再也没人敢说我们尘儿是没有爹的野孩子了。” 苏玲珑功于心计,字字句句,话里藏针。 看似为楚月好,实则把楚月推到了不堪的境地。 想到叶尘的身世,众人不由唏嘘。 到底是不怎么体面的。 小宝喝完了一碗汤,将碗放下,扭头望向苏玲珑:“夫人,爹会来找宝宝的,不需要你挂心了。” “娘亲她是新镇北侯,是横扫孤魂的大英雄,她的存在,就是宝宝最大的体面。” 小宝低下头,眼睫挂着晶莹的泪珠,失落地说:“宝宝知道,夫人一直不怎么喜欢宝宝和娘亲,或许是因为宝宝的身份不怎么体面吧。” 说至此,小宝忽而扬起脸来,散发出了光彩。 却见他奶声奶气地说:“但是宝宝会尽量做到最好的,夫人以后可以不要打骂娘亲和宝宝了吗?” 小宝眨眨眼睛。 天真又烂漫。 那童叟无欺的无辜模样,连楚月都被骗过去了。 好家伙。 还不需要她这个当娘的出手,小宝就能以一敌百。 楚月眉眼微垂,眸间含着宠溺的笑意。 “叶尘!” 叶思雨拍桌而起,怒指小宝:“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娘她何时打骂过你跟这个小贱人了?” 脱口而出的话,叶思雨自己都来不及阻止,许是多年说惯了,竟忘了如今的场合。 叶若雪眸光一闪,苏玲珑脸色大变。 刘少将冷笑了声,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仿佛顷刻间成了遍地血腥的修罗场。 叶思雨脊背上的冷汗潸潸而流,蓦地吞咽口水,惊恐地看着那一位皮肤黝黑,缺了半块眉毛的少将。 “小贱人?” 刘少将手里的酒杯,猛地砸在了地上。 “铿锵”碎裂的声响,惊得每个人都颤了下。 “叶海鹏,你就是这样教导女儿的吗?” 刘少将望向苏玲珑,“姓苏的,当年镇北侯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回报的?我老刘是个粗人,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但你字里行间对小侯爷的排挤,我可是听得真真切切。你真以为我老刘是个傻子不成?” “是!” 刘少将沉声道:“这么多年,自从镇北军解散后,我们对小叶主疏忽了,但我们没想到,她会过这样水深火热的日子。” “你叶府的家业财富,神武帝国的安宁太平,从何而来?你们一家人心里没点儿数吗?” “可笑的是,你们净做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刘少将怒不可遏。 第218章 人间最纯粹的珍宝 朱少将冷喝一声:“我们是死了吗?尔等竟敢这样当着我们的面羞辱小叶主,可见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小叶主和小小主子又过的什么日子!叶海鹏!你欺人太甚!” 第三位少将,名为君无怨,算是三人之中实力最为威猛的一个,曾也为神武立下赫赫功勋,也算是武将界泰山北斗的存在。 从出现叶府开始,他便没有说过话。 这会儿,他将脸上的银色面具取下,露出了一张布满疤痕的脸。 刀痕密布,看起来恐怖如斯。 他稳如泰山,军人的铁血气息,散发而出。 相比起其他两人的魁梧健硕,他比较高挑,身材也很清瘦,皮肤甚至很白。 浑身,透着一股阴诡。 他把面具轻压在桌面上,目光阴绝地望向了苏玲珑:“叶家主,苏夫人,如今,我们回来了,你等若再敢欺辱小侯爷,便是死罪。” “小侯爷,我们来晚了。” 君无怨面朝楚月,低下了头。 解散的镇北军人们,谁也想不到,叶海鹏是豺狼,叶府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他们以为,以镇北侯的余威,小叶主不至于太惨。 却不知—— 楚月望着君无怨的脸,却是神情恍惚。 许是身为炼药师的职业病,看着这满脸的疤痕,便想着愈合。 据她所知,君无怨曾是闻名于诸侯国的美男,曾也爱焚香沐浴,执扇冬风中。 偏偏家道中落,满门被屠。 君家九百口人,在那个雷电夜,都成为了刺眼的血水。 君无怨从外归来,见此一幕,跪在血河,对着满地尸体,亲手划破了自己的脸。 他要丢下所有的包袱,成为一个冷血的人。 镇北军四分五裂后,君无怨便去调查了君府灭门惨案,至今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 君无怨身上的血腥气息,叫苏玲珑等人不敢吭一声。 瑟瑟发抖。 毛骨悚然。 他像是人间阎罗,沐血而来。 小宝突地来到君无怨的身边,抓住了君无怨的手,仰起头说:“大叔叔,不要生气,现在的宝宝和娘亲,每日都是充满了激情呢。” 小奶音,化开了君无怨眉间的阴翳。 他蹲下身来,靠近小宝。 小宝望着他的脸,没有半分恐惧,还亲昵地笑了笑。 “你不怕我吗?”君无怨问道。 曾有人云,他这张脸,能把三岁稚童吓得夜里啼哭。 小宝眨眨眼睛,歪着头,咧开嘴,粲然地笑:“为什么要怕?” “我很丑。”君无怨说。 “大叔叔,你要想开点哦。” 小宝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君无怨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大家也都说宝宝是个野孩子,不配来到世上,但宝宝认为,宝宝是天下最幸运的孩子。因为宝宝拥有天下最好的美人娘亲和最好的爹爹。” “大叔叔,你在保护我和娘亲,宝宝心里好高兴,怎么会怕呢?” “娘亲教导过宝宝,要珍惜所有值得珍惜的人,对于宝宝来说,大叔叔你就是值得珍惜和敬佩的人。” 小宝说得有模有样。 君无怨眼角湿润,旋即大笑。 他颤抖地伸出手,将小宝抱了起来,笑得很开怀。 仔细想想,自从君府遍地饿殍后,好久都没这么笑过了。 小孩啊。 真是人间最纯粹的珍宝。 第219章 夙愿 小宝双手自然地环绕着君无怨的脖颈,竟是在君无怨满是疤痕的侧脸,‘吧唧’了一大口。 流下了,淡淡的口水。 君无怨浑身僵住,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 似有烟火绚丽,花香满园。 他阴霾的人生,照射出了一道光。 世道险恶,皆不如叶尘的无邪。 君无怨的心脏,正轻轻地颤动着。 楚月见此一幕,勾唇一笑。 小奶娃长大了,一定会成为非常温柔的人吧。 会比他老子靠谱些。 反观叶海鹏等人,诚惶诚恐。 在少将的面前,把头压得很低,生怕君无怨雷霆震怒。 君无怨把小宝放在旁侧,扭头望向楚月,“小侯爷,我们既然回来了,便愿效忠小侯爷,愿保神武太平。” “嗯,这是好事,近来神武频繁出现资源矿,各大诸侯国虎视眈眈,你们,也该回来了。” 楚月放在桌面的手,晶莹剔透,流转华光的指尖轻敲出有节奏的音。 “神武有三十座城池和几座资源矿在外,资源矿倒是好说,但那三十座城的子民们,都被他人奴役,活得是举步维艰。” 楚月拧眉,道:“这是长远计,先且不谈,各国使节来时,必然是打资源矿的主意,长安城注定不平,若有诸位镇守,一方百姓也算太平。” 女孩侃侃而谈,如行走在暗夜的王。 她本是孤家寡人一个,她从不会做舍生取义的事。 她只在乎,活着。 旁人的生死,又与她何干呢? 然而—— 母亲二字,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偏执。 她把这个从未出现的镇北侯,当成了自己的母亲,慰藉多年来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心。 她愿,身穿戎装,拿起饮血剑,碎骨斧,镇守长安,大杀四方。 只因这是镇北侯的夙愿。 镇北侯一生,为了太平,为了百姓。 她将生命奉献给家国天下。 楚月虽做不到这一步,但愿守住神武帝国。 只因,这片国土,有一群可爱的人呢。 君无怨看着女孩舌灿莲花,狭长的凤眸,掩藏着妖异的光。 胸腔之下,心脏急骤跳动。 山雨欲来风满楼。 神武寂静多年,终于要重现巅峰,再出现一个媲美镇北侯的神明了吗? 他,将是忠心追随神明的信徒。 楚月说完,微微一笑,“我等三位,等了很久。” 君无怨等人,热血澎湃。 苏玲珑见此,心急如焚。 桌下,她的脚轻轻踢了一下陈云。 陈云是她花重金聘请的人,又和叶楚月结仇,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叶楚月平步青云。 陈云把脚收回,拄着拐杖起身,就在苏玲珑以为陈云会帮忙时,陈云下一个动作,惊到了苏玲珑。 便见陈云把拐杖放下,跪在楚月的腿边,仰头道:“小侯爷,之前是我陈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鬼迷心窍,才会阻止小侯爷成为血鹰之主,如今我陈云对小侯爷心服口服,不求小侯爷能原谅陈云,但求小侯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楚月戏谑地望着陈云。 正在此时,外面出现了响动声。 沈清风、云天涯、以及宗府的紫衣女子一同步入。 楚月双手环胸,脊靠椅背,眼梢蔓延开丝丝风流。 看来,宗府查出醉仙榭背后的真凶了。 叶府,有人要倒大霉了。 眉眼,愈发妖娆。 竟叫苏玲珑等人,寒气森森。 第220章 背后主使 宗府云天涯等人的到来,使整座府邸的氛围,都格外的凝重肃穆。 苏玲珑面色惨白如纸,心脏咯噔一跳。 叶思雨见此,悄然站至了叶若雪的身前,似要保护叶若雪。 她凑近叶若雪,压低了声音:“姐姐,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叶若雪默然不言,眸底却是闪过嗜血的光。 “君少将,你们来了。” 云天涯迈开腿来到了正堂大厅,望见君无怨,言语之间有几分敬重。 以君无怨过去所累积的功勋成就,若愿留在长安的话,武将之中,只会在萧天佑之下。 君无怨似是看到了老朋友,轻点了点头。 刘少将道:“云大人,我们就是来见见小侯爷的,你若有要事处理,就不必管我们。” 云天涯微微一笑,随即话锋猛转,道:“不久前,七王爷在王府醉仙榭为谭城主接风洗尘时,决定当着宾客的面诛杀凶兽。那一头凶兽雄狮,从灵云山脉送出,经过武殿之手,当时玄寒铁笼被熔毁,凶兽暴动,还在叶三小姐的身上种下了迷迭香。” “事关小侯爷,宗府未曾怠慢,而今已经查明真相,真凶就在这叶府之中。” 云天涯道:“本座将亲自前来叶府,把人带走。” 君无怨半眯起阴戾邪佞的眸子,布满疤痕的脸庞,散发出了令人骇然的森寒之气。 “云尊,小侯爷是烈士之女,根据先皇所加的宗府明文制度,谋害烈士后辈,当惩以五马分尸之刑?” 君无怨语气缓和,又很轻,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却如洪钟雷霆般,直叫苏玲珑等人灵魂震悚,惶恐不已! 楚月坐在椅上,双腿优雅地交叠,把玩着垂落在肩前的一缕青丝,戏谑地望着这一幕。 好戏,才刚刚开始—— 叶思雨恐惧地咽了咽口水,她轻轻地按了一下叶若雪的手背,低声说:“姐姐,你快走。” 叶思雨比谁都清楚,迷迭香之事,是叶若雪和秦芊芊的杰作,如今宗府出动,叶若雪是保不住了的。 都怪这个小贱人! 叶思雨眼眶发红地瞪视着楚月,从骨骇中衍生而出的恨意,似要凝聚为最可怕的风暴,将楚月给绞杀为齑粉。 如若……姐姐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做鬼都不会放过叶楚月的! 叶若雪却是格外的平和冷静,眸色深邃如夜。 “君少将,你放心,宗府明文,上到王孙贵族,下至平民百姓,谁也无权撼动。”云天涯道。 “背后主使是谁?”君无怨问:“宗府这次的案子,本将会全程跟着。” “正是叶府小姐,叶思雨!” 云得毫不犹豫。 苏玲珑眼眶微红,叶若雪一如既往的淡然,就好似,并不意外。 叶思雨听到自己的名字,却是瞪大了眼睛,眸间爬满了血丝,猛地扭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云天涯。 宗府调查出来的背后主使,不是叶若雪和秦芊芊…… 是她? “阿紫。”云天涯淡淡地道。 身穿紫衣,千娇百媚的女子走了出来。 第221章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阿紫淡漠地望了眼四肢发软的叶思雨,缓声道:“宗府调查过了集市和地下市场,近三个月来,只有叶思雨去买过迷迭香。不仅如此,熔断玄寒铁笼,给凶兽喂食丹药,所显露的蛛丝马迹,都是叶思雨的人所为。” “叶思雨曾用寒门毒针对叶尘下过狠手,被叶三小姐鞭打,因此怀恨在心,才想着在王府宴席,用凶兽来残害叶三小姐。” “种种证据,都已摆在宗府,只等最后一道的审问核查,明日正午,便可施以五马分尸之刑。” “……” 叶思雨听着阿紫的话,每一道声音,都像是黑白无常在催魂索命。 突然,叶思雨似是想到了什么,睚眦欲裂,双目赤红,登时看向了叶若雪。 叶若雪的平静,让她害怕。 就连苏玲珑和叶海鹏,都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 一刹那,叶思雨宛若被推入了万丈深渊。 她摇着头,往后退了几步。 她忽然想到,前不久,叶若雪找她借了一身旧衣服,再加上她被毁容后,时常以面纱遮脸。 她与叶若雪之间,又有七八分的眉眼相似。 原来—— 叶若雪早已做好了让她当替罪羊的准备。 醉仙榭时,凶兽若吞食了叶楚月,这件事,宗府必然严查,不推出一个有身份的人,是结不了案的。 叶思雨极力地瞪大眼睛。 就在方才,情急之下,她甚至想自己为叶若雪顶替罪名。 两行泪水从眼眶滑出,叶思雨浑身都在发颤。 她往前走了几步,望向叶若雪,问:“为什么?” 叶若雪眸光微闪,旋即叹了一口气,轻声说:“思雨,你糊涂了,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啪——” 叶思雨狠狠的一掌,毫不客气地打在了叶若雪的脸颊。 她狰狞的笑了。 “叶若雪,你真狠,真狠啊!” 叶思雨像是疯了般,冲向叶若雪,双手的指甲,疯狂地抓着叶若雪的脸。 苏玲珑尖叫一声,连忙以身躯护住叶若雪。 叶思雨见此,不再有所动作,而是满脸呆滞地望着苏玲珑。 她像个委屈的小孩,刹那间,泣不成声。 “娘亲,我也是你的孩子啊,有血有肉的人啊,你把我当什么了?” 叶思雨蹲坐在地,嚎啕大哭。 “三位少将,云大人,让你们看笑话了。”叶海鹏道:“是我叶某人教女无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思雨既然犯错,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云大人,你请吧。” 叶思雨低着头,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她缓缓地抬起泪水肆意的眼帘,茫然地望着叶海鹏。 这是她伟大的父亲啊! 五年前,叶海鹏对叶楚月不闻不问时,她幸灾乐祸。 却没想到,天道轮回,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了。 “叶小姐,随我们去一趟宗府吧。” 一双墨色软靴映入眼帘,阿紫来到了叶思雨的身边。 叶思雨咽喉酸涩,心脏早已千疮百孔。 “叶若雪,别笑,别高兴,别急,下一个,就是你了,我在那黄泉路上等你,我最好的姐姐啊。” “我会在下面等你的。” “我会天天看着你。” 说到最后,叶思雨状若癫狂,发出歇斯底里般“桀桀”的笑声。 第222章 我会在地府等你们 叶思雨的双目,猩红可怕。 她一把拽掉了脸上的面纱,露出鞭痕交错的脸庞。 眉角眼梢再无本该有的青涩稚嫩,尽是厉鬼般的狠戾。 云天涯示意了一下,阿紫拍了拍手,便有宗府的侍卫走来,一左一右,死死地桎梏着她。 叶思雨回头看去,深深地望着她的亲人们。 泪水,不断地涌出。 她仰着头,发出了狰狞病态的笑声。 “娘亲,爹,我会在地府等你们的,你们可别太晚来啊。” 她是垂死挣扎时,不甘的怨怼和诅咒。 叶若雪是个聪明的人,不会留下任何的破绽,宗府就差最后一道结案审问的程序。 她已无力回天。 门外,白月光洒下。 庭院间,泛黄的梧桐树叶,四处而落。 叶思雨惨白兮兮的小脸,尽是泪痕。 她的一颗心,都要扭曲了。 直到此刻,即便亲眼所见,她还不敢相信,她被自己最爱的姐姐推入地狱,且父母都是知情的。 怎么能这么残忍?! 叶思雨鬼哭狼嚎般的声音,逐渐消失在叶府的庭院。 楚月望着叶思雨的背影,面纱下的唇边却是勾起了饶有兴味的笑。 正堂。 君无怨望了眼叶若雪,问:“亲生妹妹即将被五马分尸,你好像,不怎么难过?” 叶若雪皱了皱眉,低下了头:“都是我这个当长姐的无能,没有教导好思雨,才导致她犯下弥天大错。” 君无怨冷笑了一声。 “云大人,要留下来吃一顿吗?” 楚月一面给小宝盛汤,一面问道。 云天涯蓦地一愣,目光落在了女孩的身上。 不论是那日左道尚书府,还是今天的叶府,这个女孩,永远都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纹丝不动的平静。 万事诡谲难测的变化,世道的险恶,人心的坏,仿佛都逃不过她的掌控。 她有一双慧眼,洞若观火。 云天涯顿感脊椎发寒,一阵后怕。 他坐到这个位置,在官途摸滚打爬了许多年,阅人无数,偏偏觉得叶楚月琢磨不透。 竟叫他有所忌惮! 云天涯笑了笑,道:“不了,宗府事务繁忙,本座还需赶回去处理。想来,皇上若是得知三位少将回到长安,一定会格外高兴。本座先行一步——” 云天涯处理完醉仙榭的事情,便与阿紫走出了叶府。 正堂,只剩下楚月等人。 叶若雪一袭洁白无瑕的长裙,此刻发丝有些紊乱,脸上烙着清晰的掌印。 那一巴掌,叶思雨用足了劲道,偏偏当着云天涯的面,叶若雪不敢躲! 苏玲珑心疼地望着叶若雪的脸,连忙翻箱倒柜拿出了清清凉凉的白玉膏,抹在了叶若雪的脸上。 “若雪,你也真是的,刚才就应该躲着,这要是留下了什么痕迹,该如何是好?” 她的几个女儿,如今就剩下一个叶若雪有点儿用途了。 叶思雨的那张脸,毫无用途。 叶宁颜又是个自身难保的蠢货! “看来在你的眼中,叶思雨的命,都比不上她的脸来得重要。”楚月戏谑地道。 她确实不喜叶思雨,同情不来。 但叶思雨对这娘俩,却是真心实意。 她分明看出了,在危急时刻,不用叶若雪费尽心思的算计,叶思雨也打算挺身而出。 只是叶思雨还在怕而已,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往前一踏,有死无生。 第223章 凛冬 叶思雨遍体鳞伤,又被毁容,自认为生无可恋。 而叶若雪天赋异禀,前程似锦绣,无可限量。 叶思雨愿以自身性命,换回叶若雪的太平人生,但叶若雪步步算计,推她进深渊,却是截然不同的。 闻言,苏玲珑神色一僵,为叶若雪涂好了白玉膏,讪讪地笑了笑:“阿月,我从小就对思雨疏于管教,但我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楚月默不作声,等小宝喝了一碗汤,才将小宝抱起。 “阿月丫头。” 叶海鹏拿着一件披风急急忙忙走过来,就要盖在了楚月的身上:“秋日风寒,外面霜气重,你自小身子骨就弱,莫要受了寒气。” 沈清风、夜孤城一左一右同时伸出手,将叶海鹏拦截在外。 夜孤城阴沉着一张脸,森冷的眸,紧盯着叶海鹏看。 “你的东西,别脏了我的主子。” 言罢,夜孤城解下自己身上宽大的墨色披风,覆在了楚月的身上。 他走至前方,伸出苍白的双手,修长的手轻轻颤着,为楚月系好披风。 指尖,不经意滑过了脖颈边的肌肤,夜孤城触电般抽回,猛地低下了头。 楚月淡淡地望着他,单手抱着小宝,走入冷风之中。 耳边—— 是来自于神农空间,轩辕修喋喋不休的声音:“这小子叫什么名字,生得不错,可惜脑门上有个印记,不好,不好。” 是的,自从轩辕修依附在神农空间后,楚月便看见这厮对每个人的容貌指指点点,尤其是神武皇室的。 瞧那架势,恨不得将神武皇帝等轩辕氏血脉,送回炉中重造。 叶海鹏拿着披风的手僵住,整个人颇为尴尬。 他看着门外的女孩,不知为何,想到了多年以前。 四五岁的小楚月,穿着粉色的衣裳,举着两个糖葫芦,一路从外小跑而来。 “爹,吃糖。” “……” 叶海鹏皱了皱眉。 一侧,君无怨等人也准备离去。 苏玲珑用胳膊肘撞了撞叶若雪。 叶若雪走过去,道:“君少将,我在城中有几处宅子,你们不如就暂且住在那里,先安顿下来吧?” “不必了,安顿之事,自有小侯爷为我们操劳,就不麻烦你了。” 君无怨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面无表情地道:“我们几个,也该去一趟皇室了。” 自始至终,都未曾留意叶若雪。 叶若雪咬牙切齿,神情却是愈发的狠辣。 —— 子夜。 风,愈发的冷。 寒霜急骤。 整座长安城,像是一夜之间入了冬。 甚至比往年的凛冬,还要冷。 雪,纷纷扬扬。 宗府地牢,突然间少了一个身穿囚服的囚徒。 倒是那叶府的听雪轩,宽敞的屋子里,多了一个浑身血腥的人。 楚月坐在桌边,轻呷了一口清茶,又继而翻看着《凌天奇谈》,像是没有看到眼前的人。 她的睫毛很长,漆黑浓密,遮出了淡淡的影。 一阵夹杂着细雪的冷风灌入,女孩脸上的面纱便掉落在地。 旁边的血人儿,睁大了眼。 半晌,她的心情才渐渐恢复。 又一阵冷风细雪,扑面而来。 两道交叉的鞭痕,布在脸上,血腥异常。 她问:“叶楚月,为什么要救我?我分明害过你!” 第224章 这是,你的荣幸 楚月靠着椅子,缓缓翻阅手中的《凌天奇谈》。 从进宗府开始,叶思雨就被严刑拷打,只等明日的五马分尸。 她不同情一个曾对孩子痛下杀手的人。 但—— 叶思雨会成为,她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 她相信,叶思雨亦会成为,叶家所有人的噩梦。 “叶楚月,你不该,最想让我死吗?”叶思雨红着眼说:“我曾那样对你,对叶尘,为什么?” “吵死了。” 楚月拧了拧眉。 话音落下,似有冷风呼啸而过,叶思雨登时噤若寒蝉。 良久,楚月抬起清亮的眸子,望向了她:“众叛亲离,从深渊活下来,还没让你长点脑子吗?” “我身边,不留愚不可及的蠢货,若你还是个没脑子的东西,我现在把你送回宗府,也还来得及。” 女孩的话语很轻,长空中却弥漫着凌厉的杀气。 叶思雨眸光剧烈地闪烁,“你要,让我,跟着你吗?”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 “这是,你的荣幸。” 楚月翻看一页,浅浅一笑,那怡然自得的模样,好似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叶思雨这才发现,女孩陌生的像是从未认识过。 叶思雨的身上,尽是血淋漓的伤口。 一夜变天,她再也不是府邸的富贵花,从高高在上的小姐,成为锒铛入狱的阶下囚。 这足足半日的时间,她经历了人生的黯淡无光。 宗府行刑前,分明准叶家人探望。 但叶家人如避鬼怪般,不曾去宗府看一眼。 她是被家人丢弃的孩子,连夜间的野鬼都不如呢。 叶思雨凝望着楚月,细雪纷飞,窗外的风声很大,院子里似乎盛放了一株红梅。 她的眼尾流下一行泪。 扑通! 倏地,她双膝触地,匍匐在楚月的脚边:“只要你肯救我,让我报仇雪恨,我愿为你做牛做马。” 楚月挑起眉梢,眸光摇曳。 她将准备好的包袱从神农空间取出,丢给了叶思雨,“里面的丹药能治好你身上的伤,别再用鞭了,你不适合,有一把饮魔刀,是地下市场购来的,适合你。” “明日正午开始,神武长安再无叶思雨。” 楚月说完,便起身朝外走去。 叶思雨颤抖着双手将包裹打开,竟都是珍稀的丹药和兵器,还有一张面具与黑色衣裳。 突地,叶思雨扭头看过去,望着楚月的背影,脱口而出:“你还是,叶楚月吗?” 女孩脚步顿住,沉默了颇久,才回头望去,眼梢风流,戏谑地说:“我不是,谁是?” 言罢,楚月走出屋子,消失在茫茫的细雪和夜色里。 叶思雨抱着包袱,坐在地上的血泊。 许久过去,她低着头,流着泪,却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 “娘亲!” 楚月才走进房中,正在床榻的小宝赤着双足,一路蹬蹬蹬地跑过来。 楚月将他抱起,皱眉:“怎么不穿鞋?” 小宝在楚月颈窝蹭了蹭,“宝宝一看到娘亲,就开心。” 楚月将他放在床榻,捏了捏他的脸,问:“想你爹了吗?” 小宝撇着嘴,目光闪躲:“宝宝也有在想爹爹。” “嗯,过些时日,把他绑了,天天陪着你。” “好耶好耶。” 楚月眸光微冷。 没有抱枕,睡得不舒服。 第225章 比他还像个老东西 是夜,风声潇潇,雪满庭院。 小宝睡在床榻的最里边,睡姿乖乖巧巧,窝在锦被之中。 小孩轻闭着眼眸,睫毛漆黑浓密如蒲扇,粉嫩的小嘴微微张开,平稳地呼吸。 许是做了一个香甜的梦,脸上的表情都是带着笑意的。 旁侧,楚月猛地睁开了猩红的双眸,揉了揉太阳穴,浑身透着一股嗜血的燥意。 她翻开锦被,赤着双足走出去,目光落在了鬼泣狼的身上,眸光轻轻暗闪。 而后便见她抱着小狼,尝试着睡觉。 鬼泣狼睁开湛蓝如宝石的眼眸,闪过一道细碎的流光。 脸颊,爬上两坨可耻的红晕。 主人,越来越不矜持了。 一会儿过去,楚月再次睁开了眼眸,猛地站起来,嫌弃地看了眼小狼,便回到了房中。 小狼风中凌乱,疑惑地望着楚月的背影。 后半夜,楚月索性不睡了,盘膝而坐,开始了修炼。 如今的她,武体为丹田,又拥有绝品仙根,再加上神农戒的辅佐,修炼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 楚月垂下了眸,朝前伸出手,掌心光芒闪烁,半截白玉般的莲藕,泛着淡淡的金光。 透出一股,神圣的气息。 神农空间,正在休息的轩辕修,蓦地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双漆黑的星眸。 “绝品仙根?小叶子,这是你从哪里盗来的?” 轩辕修震愕。 他一大把年纪了,不曾见过仙根! “我抱……相公送的。” 抱枕几近脱口而出,硬生生转了个口。 “相公?” 轩辕修摸了摸下巴,眯起睿眸:“生得俊俏吗?”竟敢把小叶子收了,可见胆儿不小。 “比你好看。”楚月不假思索地道。 轩辕修:“……” 说至此,轩辕修咬牙切齿,更想见一见小叶子背后的男人了。 他从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比他好看的男子! 接下来,楚月安心修炼。 她是个稳妥的人,即便修炼,也是脚踏实地的。 就算拥有了绝品仙根,她也不会有半分走捷径的打算。 她始终相信,厚积薄发! 轩辕修惊奇地问:“你分明可以一举突破到武者,为何刻意遏制?” “炼体境内,没人是我的对手,过分追求突破的速度,而忘了修炼的根本,反而顾此失彼,本末倒置。” 她很享受炼体时期的每一次修炼,以及吐纳气息时的心旷神怡。 她渐渐发现,遏制的时间越久,她的身体,就越强壮。 不仅如此,楚月每日除了沐浴以外,哪怕是在睡觉,都会戴着沉重的玄武黑铁,再随着身体的极限而增加。 久而久之,她的身体比一般的武体要强壮许多,使用天地玄力时,会爆发出更无穷的力量。 到时,结合她在古武方面的领悟天赋,二者并发。 她有自信,未来,凌天的王,非她莫属。 她是个有野心的人。 并且,从未掩饰过自己的野心。 这一生,她不成王,谁成王? 她若为王,众生皆为败寇蝼蚁! 闻言,轩辕修喉结滚动,吞咽口水,惊愕地瞪大了眼。 这女孩年纪分明很小,行为处事,却是非一般的老练沉稳。 比他还像个老东西! 第226章 罗刹 翌日。 午时。 长安城的雪,越来越大。 叶若雪正在亭间修炼,苏玲珑捧着瓜果甜酒走来,细心温柔地说:“雪儿,你都修炼了一上午,该歇会儿了,别累坏了身子。” 苏玲珑把食物放下,从丫鬟手中接过白玉膏,将其打开,抹在了叶若雪微微发红的脸上。 “还好没留下什么痕迹。” 苏玲珑松了口气,随即说道:“听说今日叶楚月差人从地下市场高价买了个奴隶,是个男的,叫做罗刹,叶楚月还送了他一把饮魔刀,也不知这叶楚月,到底想干什么。” 叶若雪脸颊敷着一层薄薄的白玉膏,她仰起头,隔着亭外的雪,望了眼天色。 “正午了,刑场那边如何?”叶若雪问道。 苏玲珑叹息一声:“思雨已被五马分尸了。” “我会记着她的。”叶若雪道。 苏玲珑眼睛红了一圈,“雪儿,娘亲就只有你一个依靠了。” “我自然比那两个废物好。”叶若雪冷笑。 苏玲珑擦了擦泪,说:“听闻莫青舞来了,今晚要去地下市场,为娘给你买好了礼品,你晚上带去见见她吧。” 两人不知的是,亭外的不远处,假山背后,一双阴诡如墨的眼睛,正似厉鬼般望着她们。 叶思雨脸上戴着墨黑的骷髅面具,身穿宽敞的黑袍,腰间别着一把饮魔刀。 她渐渐收回了眸光,嘴角拉开了,残忍的笑意。 五马分尸啊。 真的狠呢。 — 这夜,长安城的地下市场,彻底沸腾了。 据说,神玄学院的弟子们,以莫青舞为首,都会来到地下市场。 那日惊艳了十里长街的叶神医,通过宋夙的口,答应了萧家的请求,愿为萧天佑疗伤。 故此,长安城内的大多数人,全都涌入了地下市场。 一辆四方镶嵌着鎏金碎片的马车,徐徐走过了长安街道,进入了地下市场的十里长街,前往拍卖场。 马车之中,除楚月外,还有两人。 夜孤城。 叶思雨。 准确来说,如今的叶思雨,有了一个新的名字:罗刹。 叶思雨不解地望着楚月,不知她为何要来地下市场。 “叶楚……主子,你要小心一点,叶若雪和莫青舞的关系很好,你若来此,她们绝不会饶恕你的。”叶思雨道。 楚月斜靠软垫,慵懒惬意,淡漠地应了一声。 马车停下时,楚月忽然将脸上的面纱摘掉。 叶思雨微怔。 这段时间,叶楚月每日都以面纱遮脸,掩去惊世容貌,此刻又是为何? “戴好斗篷。” 楚月说完,便掀起帘子,从马车之上走了下去。 夜孤城二人听令,俱是戴上斗篷,遮住了容貌。 楚月才跨步走下去,四方便涌入了无数的人。 一道道目光里,充斥着狂热的崇拜。 像是看见了,日夜朝拜的神明! 叶思雨颇为不解。 叶楚月的容貌就算再是倾国倾城,也不至于这般吧? 正在此时,便见人群涌动,纷纷两侧避去,让开了一条璀璨的路。 拍卖场的宋夙、云姬带着人快步而来。 宋夙走至楚月的面前,微笑道:“叶神医,宋某等你许久了,里面请——” 一片,哗然! 风,呼啸而过。 叶思雨浑身僵住,夜孤城斗篷下的双眸,暗闪深黑的光。 叶…… 神医? 第227章 叶楚月,你是神吗? 叶思雨愕然地张开了嘴,扭头望着女孩的侧脸,一颗心脏,怦然跳动! 她早便听闻叶神医之名,医术之高明,可起死回生,妙手回春,其貌倾城,在夏如烟之上! 而且—— 叶神医身份神秘,背景强大,又有拍卖场保驾护航,谁也不知她是何方神圣! 叶思雨怎么都没想到,这一位叶神医,竟会是曾经软弱无能的叶楚月。 她呼吸急促,胸腔微颤。 刹那间,竟是热泪盈眶,心口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如惊涛骇浪,山雨飓风! 便是旁侧的夜孤城,也没想到。 他只知宋夙非常器重叶楚月,曾思索过其中的关系,但,叶神医,出乎他的意料。 夜孤城的眼底,涌动着,一丝炙热。 他的主子,当如神明,东方朝阳,普照这茫茫大地,让众生不再陷于苦难! …… 楚月懒懒洋洋,望着宋夙、云姬二人,浅浅一笑:“我最爱的酒,备上了吗?” “都已备上了。”宋夙微笑道。 楚月并非是千杯不醉的人,但架不住她作弊。 再烈的酒,经过神农戒的稀释,也不过一杯白开水。 楚月正要与宋夙等人踏步进入拍卖场时,一道中气十足,兴奋异常的声音骤然响起:“叶神医!” 楚月扭头望去,却见古朴的马车停下,身着蟒袍的谭城主与少年谭北辞一同下来。 谭城主风风火火,咋咋呼呼,在看见楚月时,两眼放光,似饿狼扑食。 却见谭城主快步而来,竟当着众人的面,二话不说就跪在了楚月的面前。 砰。 砰。 砰。 一连三声响头,震惊了整个地下市场。 楚月站在原地不动,红裙微扬,嘴角轻抽,却是风中凌乱,头疼不已。 这谭城主是个啥玩意儿? 一言不合就下跪? “叶神医,吾儿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谭某从此就是神医的人了,愿为神医,赴汤蹈火,亦愿以身相许!”谭城主耿直地道。 他是个念旧的人。 多年前,妻子因病而故后,再也没有续弦。 他愿去给叶神医做上门女婿。 为了儿子,这点儿的委屈,算不得什么。 谭城主一副壮士割腕般的英勇。 楚月无奈至极,只得伸出手把这位谭城主扶起。 “神医姐姐!” 策马扬鞭,招摇过市。 一匹骏马,从十里长街而来。 轩辕雨翻身下马,打扮得花枝招展。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轩辕雨兴高采烈,咧开嘴笑:“听说你要为萧将军疗伤,神医姐姐,你真的太好了。” 后边,沈清风才来到十里长街,就被薛城勾肩搭背,说:“沈兄,你说,我是娶叶三小姐好,还是娶这位叶神医比较好?真让人头疼。” 沈清风黑着脸拉开了距离,“我看你把太子殿下娶了好。” 省得轩辕宸出来为非作歹。 薛城眸光一闪,笑:“太子殿下薛某哪敢娶,倒不如将沈兄你给娶了。” 沈清风毛骨悚然,快步离去。 为了保住清誉和清白,日后,他要离这薛小侯爷远点。 十里长街。 热闹非凡。 叶思雨微微怔愣,愈发的惊愕。 她望着言笑晏晏的女孩,心脏轻轻地颤动。 ——叶楚月,你是神吗? 第228章 那年长街,血染长安 这夜的十里长街,人满为患,无数长安城民,或是城外的修炼者,鱼贯而入,蜂拥而至,只为一睹叶神医的风采。 若在以往,一个莫青舞,就足以叫所有天才黯然失色,艳压群芳。 但—— 此刻,他们只想看一眼,救死扶伤的叶神医。 传闻中,国色天香,绝艳风华的叶神医! 宋夙望着如此一幕,神情恍然,心内正深深地叹息。 上一回,十里长街的人山人海,还是镇北侯凯旋,在这地下市场,威风八面的时候吧。 仔细一数,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宋夙眸光微颤,浑身散发出温润如玉的气质,似和风细雨般。 他正复杂地望着楚月,脑海里却闪过五年前的那个雨夜。 一夜之间,叶三小姐与马夫“苟且”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 那个女孩衣衫褴褛,满身鲜血,一路小跑,不要命的追在他的身后,喊到歇斯底里。 “太子哥哥,你相信我,我是被人陷害的,我的心里只有你。” “求你了,不要丢下我。” “不要——” 男子锦衣华服,腰配宝玉,却不曾看她一眼。 府前街道,围聚着许许多多的人,他们对那个遍体鳞伤的女孩指指点点。 轩辕宸翻身上马,小楚月却是抓住了马尾。 她凄惨地哭:“太子哥哥,我不要正妃,妾也行,好不好。” 轩辕宸勒紧缰绳,一路驰骋而过,速度快到宛若一道闪电。 女孩不曾放手,两只鲜血淋漓的手,死死地抓着马尾。 她被拖了一路啊。 从叶府,到皇城。 最后,轩辕宸从骏马走下的时候,她的衣裳都破了,沾着粘稠的鲜血。 她倒在血泊里,朝他伸出手。 轩辕宸却说:“叶三小姐不知检点,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 …… 地下市场。 宋夙的神情,微微怔住。 他看着眼前风华过人的女孩,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他很期待,若这长安城中的人和轩辕宸,得知她便是叶三小姐,会是怎样的表情。 “姐姐——” 一道声音响起。 一阵扑面的玄寒之气,冷如冰霜。 眉目清秀的谭北辞,来到了楚月的身边。 他伸出手,将一块翡玉般的铃环递给楚月,“这个,送给你。” 谭城主望见翡玉铃环,愣住,猛地扭头看向谭北辞,眼睛里充斥着不可置信。 谭家世世代代,是独立在帝国以外的,曾入过一族。 这翡玉铃环,与谭北辞的命脉、武格息息相关。 换而言之,谭北辞是在把自己的气运送给叶神医,甚至愿意往后余生,与叶神医纠缠出羁绊。 甚至愿意,效忠她! 谭城主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 年纪虽小,却有一颗玲珑之心。 世上有千千万万的天才和数不尽的群雄,唯一这叶神医,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臣服。 谭家,永不为奴。 可谭北辞选择的对象是叶楚月,再加上知子莫若父,谭城主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能够理解谭北辞的每一个决定,并且由衷的支持。 这是身为一个父亲的表率。 他亦希望。 他儿北辞,平安喜乐。 第229章 若是求医,后面排队吧 楚月拧紧了眉,对上谭北辞的双眸,许久过去,接过了他所赠的翡玉铃环。 见此,少年忽然咧开嘴角,露出白牙,笑得粲然又纯粹。 而在人群之中,沈清风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叶神医澄澈灵动的眼睛,让他想到了家中的妹妹。 “今日小雪,初冬霜重,叶神医,先入拍卖场吧。”云姬微笑道。 楚月轻点螓首,正欲走进拍卖场里面,却见后边的十里长街,再次出现了异常的暴动声。 围观的众人,目不斜视,发出了倒抽冷气的哗然声: “神玄学院的弟子来了!那位身穿紫裙的女子,便是闻名学院和各大险地的莫青舞吗?” “这五年,莫青舞声名鹊起,因为高品武根,还被神脉九州的人给看中了,他日便是母仪天下的凤!” “莫女神啊……如果,能成为我的妻子该有多好。” “啊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那歪瓜裂枣,有愧祖宗的尊容,还想肖想莫女神?你倒不如去配那叶家的老三。” “话说回来,这些人不愧是神玄学院的弟子,真是有豪门大宗的气势。” “诶,那一位,便是慕容璇了吧,生得真是可爱。” “……” 在炸裂般的平地惊雷中,一群神玄弟子,以紫裙摇曳,眼梢妖冶的莫青舞为首。 她的身旁,分别是神玄弟子林画池、慕容璇等人。 三五成群,腰配宝剑,浑身上下,都是豪宗弟子独有的气息。 似如君王般,睥睨暗夜。 莫青舞始终面无表情,她早便习惯了众人的澎湃。 她,生来即是万人之巅,众星簇拥。 身侧,慕容璇东张西望,红光满面的小脸上,都是骄傲得意之情。 “莫师姐。” 提着礼品的叶若雪,早早便看见了莫青舞。 莫青舞点点头,叶若雪便混入了这一列队伍中。 慕容璇笑眯眯地道:“你家那个丑八怪,没来?” “这种地方,不是她能来的。”叶若雪低声说。 慕容璇趾高气昂,轻哼了一声,“算她有自知之明,既是残花败柳,貌若无盐,就该躲在家中,别随随便便出来吓唬人。” 叶若雪的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这些日子,她被叶楚月压着,终于能等到扬眉吐气的一天了。 莫青舞淡漠地听着二人的谈话,迈动修长的腿,径直走向了一个人。 “叶神医,在下莫青舞,神玄学院五长老的弟子。” 莫青舞有求于人,态度还是恭敬,不敢过多的傲慢。 叶思雨看着这一幕,很是吃惊。 她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莫青舞来求叶楚月。 想必,知道真相的莫青舞,一定会跟吃了排泄物般难受吧。 叶思雨头戴斗篷,清幽阴诡的眼眸,淡淡地扫视了眼叶若雪。 登时,生起无尽的杀意! 叶若雪如芒在背,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她怎么觉得,有一双眼睛,像是蛰伏的豹子,正在暗处紧盯着她看? “若是求医,后面排队吧。” 楚月望着莫青舞,冷漠地说,没有给半分好脸色。 第230章 就这? 叶神医冷淡又张扬的话语,惊了十里长街的人。 这位……可是莫青舞啊! 莫青舞恭恭敬敬,她却满不在乎? 谭城主望着女孩的侧脸,咽了咽口水,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好狂! 他喜欢。 “这位叶神医!” 慕容璇见莫青舞不被尊重,立即往前走出一步,满脸不悦地忠心护主:“我们莫师姐,可是神玄学院五长老的唯一弟子,还被神脉灵域给看中过,你这是什么态度?” 神玄学院队伍里名叫林画池的男青年,蹙紧了眉,不高兴地说:“叶神医,我们莫师妹行礼如仪,出身尊贵,古人云,一个人的行为谈吐,可见家世教养。师妹听闻叶神医之名,不远万里而来长安,但叶神医所言所行,未免太让人失望了?倒像是那穷山恶水的乡野丫头。” “说完了吗?” 楚月突如其来地反问一句,叫慕容璇和林画池蓦地怔住,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愣愣地望着女孩。 楚月把玩着肩前的一缕青丝,眸光肆然,语气懒倦,“说完了,就后面排队去,不想求医就滚。” 林画池瞪大了眼睛,被堵得哑口无言,却又满肚子的气。 他一怒之下,竟是拔出了锋利锃亮的宝剑,指向楚月,“你!好大的胆子!” 倏地—— 谭城主、谭北辞毫不犹豫亮出兵器。 宋夙满身杀气,云姬一挥手,拍卖场的人四处涌来。 叶思雨、夜孤城更是下意识地护在楚月的身侧。 风起云涌,剑拔弩张。 厮杀的号角,一触即发。 反观那身着红裙的女孩,妖孽又风流。 “把兵器放下。”楚月说完,云姬、叶思雨等人分别放下了兵器。 楚月往前走了几步,眉心正对林画池手中锋锐的剑尖。 她撞上宝剑,不断前行。 林画池吞咽口水,对上女孩的双眼,竟是诚惶诚恐,不停地被逼退。 数十步后,楚月终于停下了脚步,发出了戏谑的笑声。 “就这?” 她轻声问,肆虐张扬,狂妄得不像话。 “我便站在这里,分毫不动,一招不出,你的剑,也不敢对我。” “神玄的弟子,真让人失望呢。” 楚月轻笑了一声,扭过身去,踏碎满夜流光,步步生莲,风轻云淡地走进了拍卖场内。 林画池大口喘气。 方才,那是怎么回事? 他竟感觉与死神擦肩而过? “莫师姐,你看她——”慕容璇撇着嘴说。 莫青舞半眯起眸子,沉吟半晌,才挥挥手,走进地下拍卖场。 经过这件事,她更加相信叶神医的本事了。 这几年来,她因为从叶楚月那里剥来的高品武根,得到了太多的便利。 实力,突飞猛涨。 几年间,从一个平庸无奇的人,成为了风靡学院的天才! 但由此而来的弊端,也让她头疼欲裂。 越到最后,高品武根越排斥她的身体,就连修炼都碰了壁。 如果不处理好这件事,她的武道一途,很有可能就会这么废了! 这一年来,她求医无数,但都徒劳无果。 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只好前来神武长安,试一试这叶神医。 第231章 神医?我呸 拍卖场内,楚月直接进了高层独享的雅座。 身边,还多了个两眼放光的轩辕雨。 她就如个小尾巴般,楚月走哪,她跟到哪里。 而叶思雨站在最角落的地方,目光里都是复杂之色。 拍卖场的顶层雅座,是她梦寐以求的,却是以这种方式进来。 滑稽,且悲凉。 她无声的笑了。 遇见叶楚月这样的敌人,叶若雪,能赢吗? 不可能的! …… 地下市场的拍卖,正在如期举行。 楚月正与谭城主、宋夙二人喝酒,喝得是陈年烈酒。 谭城主惊叹:“没想到叶神医还是酒道中人,一代女流,竟也能千杯不醉!” 楚月老脸微红,就连轩辕修都感到羞耻。 这丫头可劲儿的稀释烈酒,喝酒跟喝白开水,脸皮比城墙还要厚! 楚月挑起眉梢。 她鲜少正儿八经的喝酒。 须知,以前有过几次,喝完酒,大杀四方…… 往事不堪回首。 “叶神医,萧将军正在来的路上,拍卖结束后,地下市场专门在十里长街的黄金地段,为你安置了神医馆,由此来治病救人。” 宋夙说道:“除护国萧将军外,还按照你的吩咐,让一些身患疑难杂症的人前来求医,一分诊金不收。并且以你的名义,把上次拍卖所得的金币,全部兑换成修炼的资源材料、食物、衣裳,分放到贫困之地。” 谭城主愣住。 却是没有想到,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孩,却是心怀家国天下? 楚月眯了眯眼眸,却是有点儿肉疼。 心都在滴血啊。 那都是她辛苦攒下来的钱。 不过转念一想,她家那位是圣域之尊,富可敌国,到时候把圣域国库给挖了就行。 楚月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 “神医姐姐,你真是兼济天下,悬壶济世的好神医!”轩辕雨激动地道。 身为皇家公主,她有着荣辱使命感。 同时,神农空间内的轩辕修,感动得泪流满面,“小叶子,你是个好人,你死后一定不会下十八层地狱,一定会上天堂的。” 楚月:“……”她是不是还得谢谢这位老不死的老东西? 不多时,云姬就从外走来,躬身道:“叶神医,神医馆准备就绪,萧将军已经到了,一同来的还有罗丞相。” 听闻罗丞相,楚月勾着唇笑了笑。 这罗丞相和萧将军,还真是相爱相杀。 楚月饮下一杯酒,起了身,施施然地朝外走去。 神医馆就在十里长街,这块地方,原来是拍卖场的。 宋夙本来打算另作他用,但现在,愿为叶神医起航。 神医馆前,汇聚着无数的人。 楚月双手环胸,倚靠着门楣。 萧离、萧天佑以及张宗髯一行人,快步而来。 萧离望见楚月,眸光一闪。 楚月看着她,挑着眉,笑意正浓。 萧离皱了皱眉,这家伙该不会对她有意思吧? “叶神医。”萧天佑双手抱拳,说道。 “坐吧。”楚月坐在桌前,“今日是当众治疗,萧将军不必太紧张。” “本将的旧疾,本将心中有数,叶神医你尽力就好,其他的,无所谓了。”萧天佑无奈地笑了笑。 楚月点了点头,后侧,叶思雨把她的药箱拿来。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白袍的中年男人,愤怒冲过来:“萧将军,莫要被这庸医给骗了!” “神医?我呸!” 第232章 功亏一篑 “萧将军,她就是一庸医,压根就治不好你的!” 白袍男人浑身药香,来到神医馆前,怒指楚月,面红耳赤的骂骂咧咧:“萧将军的手臂旧疾,深入骨髓,需要至少十年的调养才能好,我已为将军调养多年,再等几年就能好,这时让庸医来医治,岂不是功亏一篑?” 这白袍男人,名为郭康,是被药神宗赶出的落魄医师,多年以前,一路漂泊,辗转四海。 后来被护国将军府收入麾下,一心医治萧将军的旧疾,除他以外,再也没有药师敢治萧天佑了。 今日听说萧天佑要来神医馆,便气急败坏,怒不可遏,上赶着来砸场子。 楚月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如看跳梁小丑般,惬意地望着他。 “郭药师,神医馆不是你能胡闹的地方。” 宋夙冷声喝道:“你若再敢对叶神医不敬,休怪我的人,对你无礼了。” 郭康恼羞成怒,望着牌匾上所刻的“神医馆”三个字,不由大喝道:“我郭某对长安忠心耿耿,为萧将军疗伤多年,就为了等萧将军重振雄风时,岂能半途而废?” 周围,是莫青舞等人。 楚月静默不语,将药箱打开。 萧天佑的旧疾,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若府上常年有药师调理,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至少会好转许多。 楚月抬眸望向萧天佑:“萧将军,近一年来时,右臂是否如中风般,渐而无力,动作迟缓,时常伴随着轻微入骨的疼痛,而每隔半月,就会发生一次钻心刺骨难以忍受的大痛,严重时,会有痉挛状,甚至会晕厥过去?” 后侧,萧离蓦地朝她看去,眼底闪过细碎的光。 叶神医所言,完完全全地准确。 过去的一年,萧天佑的每日都很难熬,时间越长,越是痛苦。 但萧天佑却如个没事人般,昼夜不分地处理事务。 即便身怀旧疾,过去几年,也曾镇守边境。 如果说,镇北侯是帝国的神明,那萧天佑便是长安城的护国雄狮。 泱泱子民已经失去了神明的庇护,不能再看着雄狮倒下。 那样的话,整个帝国,都会乱了的。 萧天佑摇摇头,目光闪躲,却有着浩然正气:“叶神医,没有你所说的这些症状。” 四周都是长安城的百姓们,萧天佑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多么的糟糕。 “不——” 萧离往前踏出一步,双目炯炯有神:“正如叶神医所说,父亲这一年来的状况很不好,尤其是最近三个月,更是发作频繁。” “阿离!” 萧天佑怒喝,“为父的身体好得很,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 “父亲,如实说吧,她会,治好你的。” 萧离笃定地道:“如若治不好,萧家十万精锐,将由我来带领,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萧天佑回过头望着年轻的女孩,像是被什么震撼到一般,心脏猛然颤动。 似刹那间,苍老了十几载。 “叶神医,你给本将治吧。” 萧天佑叹了口气,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了。 “萧将军,不可,不可啊!” 郭康满头大汗,冲了出来,青筋暴起的双手想要将楚月面前的桌案掀掉。 第233章 刮骨 就在郭康即将掀掉桌案时,一双墨色软靴,互相交叉,缓慢地放在了那桌案之上。 众人只见,女孩风流惬意地靠在青檀雕花椅,前方椅脚微微悬空,朝后仰。 她双手环胸,两腿便那样随性地架在桌案,半眯起危险的眸子,暗闪血芒! 她自气定神闲,泰然如斯。 倒是那郭康,见用尽劲道都掀不掉桌案,周围又有一堆人在看,眼睛里都已流露出了嘲讽之色。 郭康咬咬牙,拼尽全身的力气,但那桌案依旧纹丝不动,竟稳如泰山! 楚月唇角微扬,戏谑地睨着郭康,挥了挥手:“把他给我绑了,剥光了衣服挂在地下市场的牌匾上。” 郭康震愕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那风轻云淡的女孩。 而在女孩一声令下后,拍卖场的侍卫尽数出动,竟是当真将郭康给抓起来了。 郭康在被侍卫拖走时,惊慌失措,朝着萧天佑大喊:“萧将军,救我……” 萧天佑正要开口说话,便见楚月微微一笑,道:“萧将军,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饶他一条狗命,这已是最大的宽恕了。” “父亲,先疗伤吧。”萧离弯下腰说。 萧天佑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楚月将双腿从桌面放下,取出药箱,拿出几把她特地让程洪山找人锻造的锋利刀子,以及几根银针和事先准备好的丹药。 “我需要刮骨疗伤,萧将军,你可能承受得住?”楚月问道。 刮骨疗伤…… 闻所未闻! “不行!” 这回,开口说话的人,却是一直沉默的罗丞相。 顿时,萧天佑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罗丞相。 罗丞相以拳抵唇,尴尬地干咳了一声,才拧紧了双眉,别扭地说道:“骨骸亦是脏腑,乃人之根本,早在很多年前,凌天大陆明令禁止的行医方式里,其中就有刮骨、开颅之术,恐怖程度堪比巫术,一旦失败,会有生命危险的。” 再者说了,刮骨疗伤,光听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心惊胆战。 罗丞相见萧天佑一直瞅着自己,便道:“萧将军,本相可不是关心你,只不过不想你就这么没了。” 旁侧,将军府的大公子亦道:“是啊,父亲,叶姑娘虽有神医之名,但她到底来路不明,也不知会不会敌国的奸细……” 楚月淡漠地看着他们,朝云姬勾了勾小手指。 云姬微怔,便来到楚月身边,弯下身来。 楚月贴近她的双耳,白嫩的小掌一挡,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云姬频频点头后,带着一列人马,离开了地下市场。 “叶神医,开始吧。”萧天佑道。 “萧将军,你——” 萧天佑爽朗大笑,“怕什么?来吧!让本将见识一下神医的风采,也算是不虚此生了。” 楚月勾着唇,摆了摆手。 拍卖场的侍卫们,手握盾牌围成了一个圈,使得神医馆门前的天地,更为宽广。 而这片区域间,桌案前后,分别是楚月与萧天佑,还有如门神般的叶思雨、夜孤城俩人。 萧天佑撕开了右臂的袖子,将皮肤袒露出来,稳稳地放在了桌面! 疗伤,正式开始。 第234章 听起来,挺有趣 叶神医在馆前为萧天佑刮骨疗伤的消息,席卷了整座长安城。 一时间,越发多的人,来到了十里长街。 反观武殿的某处,一位霜眉雪发,面容和蔼的老人,正与一名男子互相饮茶下棋。 “王爷,刮骨疗伤,你怎么看?”老人问道。 七皇叔手执白棋,缓缓落下,旋即回:“听起来,挺有趣。” “若她此举能治好萧将军,日后不仅仅是风靡长安和诸侯国了,很有可能惊动药神宗的人。” 殿主捋着白花花的胡须,笑眯眯地说:“这位莫青舞会来长安,只怕是因为高品武根的事吧,只是可怜叶三那丫头了。” 七皇叔捧起一杯清茶,垂眸盯着棋局,默不作声。 …… 与此同时。 宗府。 “什么?刮骨疗伤?”阿紫惊讶不已:“萧将军真的让她刮骨疗伤了吗?” 带来消息的小侍卫点点头,“已经在刮骨了。” 阿紫扭头望向了云天涯,此时,云天涯的身旁跟着一名老者,正是宗府的老药师。 “云尊,老朽是时候去一趟十里长街了。” 他绝不允许,刮骨疗伤的存在。 老药师是个封建迂腐的人,严格遵守规章制度,药道文明禁制的禁术,是绝对不能存在的! 而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在他年轻的时候,曾经钻研过刮骨疗伤这一项医术。 甚至…… 害死了一个人! 因此,被削了职位,被世人嘲讽许久…… 那是他人生的低谷,最为灰暗的时刻! 老药师才走后,就见云姬带着一列人,匆匆而至。 …… 地下市场,十里长街。 老药师来到的时候,楚月正以银针封住萧天佑手臂上下两个穴位。 烛火烫过的刀刃,精准无误,干净利落,沿着萧将军的肌肉纹理,一刀开来! 老药师欲要阻止,看见这手法,却是惊愣在原地不动,浑浊的眸子微微睁大了。 四肢百骸,筋脉血肉,若要刮骨,必要割开皮肉! 但随意割开皮肉,触及骨骸,无异于是玩火自焚。 这女孩的手法,却让老药师感受到了惊艳! 他怎么没有想到,用这种手法动刀呢! 而且女孩手中的刀,小巧精悍,比匕首一类更容易施展。 如若…… 老药师眼神黯淡,却有热泪滚烫。 他若有这样的手法,当年,那个人,是不是就能治好了? 老药师逐而沉默下来,站在一旁细细观望。 无数道目光,集中在了女孩的身上。 不得不说的是,她在全神贯注时,那一股子的认真,充满了十足的魅力。 似能蛊惑人心。 她手中的刀刃,开了口之后,立即用丹药封住血液。 下一刻,将神农之力灌入,将骨骸上一大片的白脓给刮出。 萧天佑脸色惨白。 着实是铁血坚毅的将军,即便被刮骨,除了满额大汗,身体下意识地颤抖以外,也仅仅只是闷哼了几声。 萧离、罗丞相等人只觉得惊心动魄,目不转睛地看。 楚月将所有的白脓刮出,再倒入精心准备的药剂,取出针线快速缝合。 最终洒上止血药剂,再用乳白色的软布缠绕包扎。 楚月将几枚凝神丹丢给了萧天佑,“一个月后,就能恢复如初,三个月后,便能拿刀。” 第235章 禁术 萧天佑疼到说不出话来,双唇苍白,不停地哆嗦。 他咬着牙,望了眼女孩。 刮骨疗伤,她全程拿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可她的身上,干净无暇。 并未染上一丝的鲜血! 萧离和兄长一同扶住了萧天佑,罗丞相担心地问:“叶神医,真的能好吗?” “自然。” 楚月接过叶思雨递来的软布擦了擦手。 突然,一列队伍气势汹汹来到了十里长街。 “萧将军,罗丞相,你们不要被庸医给骗了。” 来者,盛气凌人,其嗓音中气十足,宛如闷雷,走起路来更是雄赳赳气昂昂。 楚月懒懒地抬起眼帘,望着那身着朝廷官服的男人。 长安右道,兵部尚书,周海平。 周海平面朝萧天佑、罗丞相双手抱拳,“将军,丞相,这叶神医身份不明,连个准确的名字都没有,刮骨疗伤的弊端很大,还是药神宗禁止的禁术,她若是今夜跑了,萧将军明日伤口发作,伤及性命,我等,找谁说理去?” “今日必须将她带回宗府,等一个月后再放出来。” “除非,有人能证明她的身份,或者医术!”周海平道。 川流不息,熙熙攘攘的长街,一阵诡异的死寂。 忽而—— “老朽能!” 人群里,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却见一个老人,摘掉了头上的斗笠,缓慢地走到了这一处。 “魏老爷子,你怎么来了?”周海平愣住。 这位魏老药师,除了皇室夏贵妃的事出来过一次,平日里都在宗府钻研药道。 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在长安城,是一个德高望重的人。 魏老药师看了眼楚月,才道:“老朽能证明她的医术,周尚书,够了吗?” 宋夙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连魏老药师都愿为女孩出面。 片刻,宋夙说道:“周尚书,叶神医是我拍卖场的客卿,宋某愿为她担保,并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宋某和拍卖场都在这里,萧将军若有个什么事,大可来拍卖场说理。” “我老谭也愿为叶神医担保!”谭城主道。 周海平皱了皱眉,眼睛里闪过一道锋利的光。 旋即,他败下阵来,不再有嚣张的气焰:“我也是为了萧将军好,既然如此的话,我也愿意相信这叶神医一回。” “周将军,你今日不是在护城河巡逻吗?”金甲卫首领张宗髯问道。 周海平点点头,抱拳:“听闻刮骨疗伤,闻所未闻,特来十里长街一看,既是如此,我也该回护城河了。” 周海平转身要走,身后,却是传来了女孩的声音:“周尚书,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顿时,拍卖场侍卫匆匆而至,竟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将兵部尚书周海平给拿了。 “叶神医!宋夙,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朝廷命官,你们怎可对我不敬?”周海平大怒。 楚月淡淡的笑了。 “周尚书,听说你是萧将军一手提拔的,若萧将军知道你是个私.通敌国的蠢货,该会如何失望呢?” 楚月靠着椅,优雅地交叠双腿,一双软靴轻放在了桌面之上。 周海平瞳眸紧缩,呼吸急促,双眼瞪大到滚圆。 正承受刮骨后疼痛的萧天佑,这会儿也清醒了。 罗丞相蹙眉,低声道:“叶神医,这话,可不能乱说。” “她不是在乱说!” 威武之声赫然响起。 众人回头看去,却见云姬一行人和云天涯、阿紫等人一同而来。 步步生风。 气势威武。 尤其是阿紫的手里,还提着个衣衫不整,神色慌张的郭药师,郭康! 第236章 她要害死萧将军啊…… 砰! 阿紫将鼻青脸肿的郭康丢在了地上,郭康正欲挥动四肢,挣扎着起身,便见阿紫一脚踩在郭康了的脸颊。 她将郭康压在足底,不得动弹一下。 正被拍卖场侍卫钳制的周海平,见此一幕,心脏疯狂地跳动,宛如打鼓般,陡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周海平猛地吞咽口水,压低了嗓音吼道:“云尊大人,那来路不明的山野丫头胡说八道就算了,你怎么也在污蔑朝廷命官?” “叶神医揭发了你和郭康的事,并且令拍卖场云姬,前来宗府,让本尊调查此事。” 云天涯淡淡扫了眼坐在椅上,双腿放在桌面的女孩。 仿若似曾相识…… 这般惬意的模样,倒像是侯府的叶三丫头。 想至此,云天涯很快就甩掉了脑海中的想法。 叶三丫头的容貌,他曾经见过,能把三岁稚童,吓得夜里啼哭。 与面前如花似玉的女孩,风马牛不相及。 “周海平。” 云天涯沉声说道:“你与郭康素不相识,郭康被悬挂在地下市场的入口处,你却为之求情?” 周海平目光闪烁,很快就沉住了气:“郭康是萧将军府的药师,萧将军于周某来说有知遇之恩,郭康出事,周某定要倾囊相助!” 云天涯冷笑一声,“周尚书,你该知道我宗府的规矩,若不是证据确凿,绝不会将你完全地定罪。” “那郭康的住处已被宗府军队搜查过,他用来医治萧将军的药材,如云姬姑娘所说,全部带来了十里长街。” “既然魏老药师和叶神医都在,就由两位药师过目吧。” 云完,身后的侍卫便将包裹取出,放在了桌案。 分别放置着药方和一些药材,还有不久前熬好的药渣。 被阿紫踩在足底的郭康见此,拼命地挣扎。 他赤红着双目,痛苦地望向了萧天佑:“萧将军,这么多年来,小人一直为你尽心尽力,只求能医治好你,你不能让他们这么羞辱小人啊!小人为萧府之心,天地可鉴啊!” “是她!” 郭康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怒指楚月:“刮骨疗伤,早已被药神宗禁制,她这是害人不浅啊,她才是他国的奸细,萧将军,你不听小人所言,会苦了你啊!刮骨疗伤,是害人的巫术啊!” 咔嚓! 阿紫的脚掌,踩在了郭康的手背。 将一只手掌,压在冰冷的地面。 脚掌缓缓地挪动着。 郭康的手掌骨,碎裂开来。 那轻微细碎的声响,在夜里听来,毛骨悚然! 郭康疼得口吐鲜血,身体痉挛,但他依旧在大喊:“阿离小姐……快……快杀了这个庸医,她要害死萧将军啊!” 萧离扶着萧天佑,扭过头望了眼楚月。 女孩正在与魏老药师一同分辨药材。 萧离拧紧了眉,一言不发。 “叶神医,你怎么看?”魏老药师道:“这些药材和配方,是没有问题的,都是对骨骼疾伤有好处的。” “药方确实没问题,但……萧将军所喝的药,却是有大问题。” 楚月拿起一碗药渣,递给了魏老药师,“这碗常年用黑藤水浸泡,再配以郭康的温性愈骨药材,长年累月下去,萧将军的四肢百骸都会废了。” 第237章 丧心病狂 “这片白脓,是从将军臂骨刮下来的,正是因为每日服用这样的药汤,才导致的。” 楚月说道:“若不是精通医术的人,想不出来这么阴损的招数,黑藤水无色无味,再加上萧将军服用药物的碗,时常散发药香,又有药物的沉淀色,没人会发现黑藤水的存在。” 闻言。 魏老药师接过药碗,从自己的药箱中,取出了一根金针。 他用金针在药碗旁边刮了一圈,众人肉眼可见,金针变成了深黑色。 “这碗里,确实有黑藤水浸泡的痕迹,而且时间很久。” 魏老药师眯起眼睛:“好歹毒的心思啊,竟敢用这种的方法,谋害我神武的护国将军!” 萧天佑等人听到俩人的谈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萧家大公子目瞪口呆,声音发颤:“难怪爹最近的状况,越来越差了。” 罗丞相震愕:“好歹毒的心思!好阴损的招数!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至于出此阴招?!” 萧离沉着眸。 半晌。 萧离一个箭步掠去,来到了郭康的身边。 她一脚踩在郭康的膝盖。 咔嚓,咔嚓…… 郭康疼得面容扭曲,在地上滚来滚去。 萧离提着他的衣襟,将他拽起。 下一刻,使他的头部,猛然下撞,冲到了坚硬牢固的地面。 “郭药师,你的噩梦,将从现在开始。” 萧离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低着头,碎发遮眉眼,残酷地说。 郭药师捂着腹腔,凄惨地喊叫。 萧离眼梢爬满了血丝,袖衫下的双手攥紧成拳,一身的铁血杀气,宛如年轻时候的护国将军。 而周海平见此一幕,心沉了沉,连忙道:“云尊大人,宗府或许对我有什么误会,这郭康做事,与我无关,我没想到他是如此歹毒的人,竟敢在天子脚下,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周尚书,这次开采铁矿之事,你也参与其中,皇上和萧将军都对你寄予厚望。” 云天涯冷笑:“但你的人,背地里倒腾铁矿,运送出城,这件事,亦是叶神医揭发,由我宗府今夜查出。” “周海平,你还想狡辩吗?”云天涯喝道。 铁矿之事,是要由宗府过手的。 但这个兵部尚书周海平,是萧天佑一手提拔,这次偷运铁矿的事,还借用了萧将军的权力。 几经周折,才运送出去。 好在只是一小部分的铁矿资源。 难以想象,若是晚点儿发现,神武帝国只怕会是损失巨大! “云大人,铁矿之事由多人负责,我只是其中之一,我恪尽职守,尽心尽力,绝无半点谋害帝国之心,天可明鉴!” “我真不知,云大人何出此言?!”周海平极力地遏制慌张的情绪。 “那么敢问周尚书,这个人是谁,这又是什么?” 云姬拍了拍手,一名身强力壮的侍卫,提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而来。 “拍卖场的人奉叶神医之命,前去护城河南边的桥洞观望,发现周尚书巡逻之时,与此人密会。” “这里面,是我长安的城防图,还有铁矿资源之城的地形图,用的更是右道苏家独有的白墨宣纸。” 云姬说完,看了眼椅子上的女孩。 依旧的慵懒。 云姬内心,微微震撼。 这个女人只手通天,似乎什么都瞒不住她…… 第238章 先天下之忧而忧 “周尚书,好个一石二鸟。” 坐在椅上的女孩,双眸明媚,犹若春风。 她似笑非笑地望着大汗淋漓,慌张不已的周海平,盈盈一笑,“这些年来,若不是萧将军大力扶持你,兵部尚书一职,就是右道苏府大公子的了。你一来私通敌国,二来倒打一耙,用白墨宣纸,洗清了自己的罪名,还能把苏府一网打尽。” “你可……” “知罪?” 楚月笑眯眯地问。 “不……不是这样的……” 周海平惊慌失措,连忙指向云姬:“云姬是你拍卖场的人,她一面之词算不得什么!” “看来,我得告诉周尚书一声,当时,我也在场了。” 阿紫冷漠地望着他:“不仅是我,还有云大人,周尚书,你还想狡辩吗?” 周海平浑身冰冷。 像是跌入了凛冬的江水,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楚月靠着椅子,两手环胸,一双腿,疲倦地放在了桌面。 数日前,十里长街,不过惊鸿一瞥,小试牛刀。 而现在,她这个名字,便要响彻长安城,乃至于是诸侯国。 早在金銮殿上,初次与萧将军见面时,她就有留意萧将军的旧疾。 但在云霄塔前,萧天佑看似转圜,骨骇却坏死得愈发厉害。 长安的医术,虽然无法治好萧天佑,但也不该是这个状况。 她便,暗中留意了郭康这个人。 郭康的身家底细很清白,不该和萧将军有世仇。 再过几日,便是各国使节来长安城的时间,楚月不由想到,郭康所作所为,是他国指使。 她按照这个想法,顺藤摸瓜。 很快就发现了周海平。 这次铁矿之事,本该由萧将军全权负责。 但因为近来右臂旧疾疼痛得太厉害了,才让周海平接手铁矿。 如此一来,一条很清晰明显的脉络,就出现了。 铁矿之事,是她让君无怨一夜之间查出来的。 而她之所以选择在今日此刻,为萧将军医治,也是因为周海平今日巡城护城河。 只怕会在这个时候,把帝国机密,交给他国的细作! 尤其是所有人都在十里长街的情况下,周海平更会放松懈怠。 这样,云姬、宗府等人,就更能出手了。 楚月缓缓地垂下了眼眸,睫翼纤长。 她的唇边,绽出一抹极致的笑。 她不是在乎名声的人。 但在她的记忆中,镇北侯是一个很温柔的母亲。 她不希望,镇北侯对这个女儿失望。 从今往后,叶楚月不再狼狈落魄,不再寄人篱下。 而该是风光万丈,锋芒毕露的! “海平……” 萧将军跌跌撞撞站起了身。 大儿子想扶着他,被他一手甩开。 他站在周海平的面前,望着这个由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人,突然发出了苍凉的笑声。 “好啊。” “我萧天佑,过去的几十载,为国为民。”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我萧家,世世代代,效忠神武轩辕氏,忠心耿耿啊,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条白眼狼啊?” “你还记得吗?” “八年前啊,就是这条街啊,你跟我说,你要为了神武百姓的安居乐业而奋斗,你要把你余生的每一天,奉献给神武的太平盛世啊。” “我以为你会成为神武帝国亿万子民心目中的大英雄。” “我没想到啊,你成了,别国的一条走狗。” 第239章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萧天佑满目失望,猩红如血。 他似豺狼般,恶狠狠地瞪视着周海平。 痛心疾首,恨其不争。 周海平对上萧天佑的眼睛,心脏像是裂开了一道缝,他急忙撇过头去,不敢去看萧天佑。 萧天佑是他的良师益友,没有萧天佑,就没有今天的他。 但贪婪使他磨灭了年少的壮志凌云,只鬼迷心窍般,被别国的财富所诱惑。 在长安城中,他充其量就是个兵部尚书,但在别国,还是国力雄浑的帝国,他能够成为护国将军。 这是别国的许诺。 神武已经节节败退,一日不如一日。 倒不如,择良木而栖! “爹,没必要为了一个狗东西而动怒。” 萧离走来,扶住了情绪激动的萧天佑,冷眼瞥着周海平,嗜血的杀意一闪而过。 “贪得无厌,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说的就是你。” 她直视周海平,双眸锋锐,氤氲着凌厉的血雾,言辞更是犀利! “父亲把你当成手足兄弟,你明知这个郭康要谋害父亲,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你知道此事,你就忍心吗?” “父亲多次与你商谈边境军事时,因为手臂旧疾发作,三番五次地晕厥,这都是郭康的杰作,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吗?” “你还是个人吗?” 萧离深吸一口气,扭头望向了云天涯,双手抱拳,道:“周海平此人,与郭康密谋数年,谋害父亲,此为不义。” “他为别国之细作,将神武资源流出,泄露帝国机密,此为不忠。” “他为巩固自己兵部尚书的位置,还妄图用白墨宣纸来构陷右道苏府,此为不仁!” “周家祖训,是一心为国,他却离经叛道,枉顾祖训,此为不孝。” “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当有千刀万剐,烈火烹油,万死不赦!” 萧离字字铿锵,其嗓音响彻在十里长街。 楚月懒懒散散,挑起一侧的眉梢,眸底洋溢着流光,淡淡地望了眼萧离。 萧离年纪虽小,又是个女孩,云天涯在面对萧离时,却是没有任何的长辈姿态。 他点了点头,给了个眼色,宗府军队的人立即把郭康和周海平俩人带下去。 云天涯道:“萧将军,萧小姐,你们放心,这俩人已经绳之以法,到了宗府,他们该付出惨痛的代价。” “云大人定要施以酷刑,以儆效尤,最好将那狗东西的头颅,悬去长安城墙,让天下人看看,叛国的代价!”萧离冷声道。 云天涯欣赏地望了眼萧离,旋即看向疲惫的萧天佑:“萧将军,此事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与你无关。” 罗丞相道:“云大人说的不错,萧将军,这是那周海平自食恶果,他真不是东西,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 萧天佑久久不语。 沉吟了半晌,萧天佑叹一口气,回头望向楚月:“叶神医,今日之恩情,谢了。” 顿时,十里长街的人,都朝楚月看去。 仔细想来,郭康也好,周海平也罢,之所以能够落马,都是她的原因! 叶思雨深吸一口气,看着女孩的视线,更为地复杂了。 她从未想过,叶楚月是如此厉害的一个人。 诡谲莫测的朝廷风云,长安城中的各大势力。 锦绣乾坤。 皆被她的素手搅动。 叶思雨心里生出了一阵寒意。 突然觉得,与这样的人为敌,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而在人群之中,莫青舞半眯起狭长的美眸,眼底倒是闪过钦佩之色。 看来,她的高品武根,有救了。 以她的眼界,足以看出,这位叶神医的未来,无可限量。 说不定能去药神宗! 她要与此人结交,最好能为她所用。 那便是,如虎添翼! 第240章 因为你是英雄的女儿 长街,扬起了细细碎碎的小雪。 萧离与兄长扶着父亲离去。 她频频回头望向了神医馆前的女孩,微抿紧了殷红的唇,将翻涌的情绪掩下! “叶神医!” “叶神医!” “……” 地下市场的少年们,振臂高呼,喊到了面红耳赤。 道道目光集中在了女孩的身上,俱是前所未有的狂热。 楚月坐在桌前,将药箱摆弄好,转动着手中的两根银针,往桌面轻轻一敲:“下一个。” 少顷,一个身穿补丁粗衣的老婆婆,扶着瘸腿的少女而来,满面和蔼地问:“叶神医,我孙女六岁时风寒,又摔了一跤,这腿就这样了,能治吗?” 楚月垂眸望了眼女孩的腿:“能。” 老婆婆喜极而泣,突地怔愣,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个荷包,掏出零零碎碎的金币。 “叶神医,治好她需要多少诊金?我身上就只有这些,变卖家中田地的话,最多能凑出一万的金币……” 老婆婆的话语,很心酸。 楚月微微抬眸,目光扫过女孩肩膀上小小的六芒星勋章,“这是哪里来的?” 那是…… 镇北军独有的勋章! 女孩扬起脸来,蜡黄的小脸,眉飞色舞,骄傲自豪:“这是爹爹留给我的,我爹爹是大英雄!” 老婆婆眼眶微红,湿润了几分,说:“这孩子的爹,是镇北军队的一名士兵,为国捐躯,战死沙场,这是他的荣誉勋章。” 老婆婆扭过头,擦了擦泪,“若是早些把这个卖掉,倒也能治好她,但她舍不得。” 周围的看客们,颇为动容。 楚月眸光轻闪,却是想起了一件事。 早期镇北军队解散时,叶楚月想到了这群士兵亲人们,想把母亲的一部分财产,发放给他们。 镇北侯在世时曾说过,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部下,及其亲人,在世上受苦受难。 怎料苏玲珑心思缜密,手段阴狠,背着叶楚月揽下家产,压根没有发放给该有的人。 再加上苏玲珑派人四处用小道消息抹黑叶楚月,说是叶楚月独占财产,不愿分给镇北军队,这才让许多的部下们寒了心。 “不需要诊金,我愿免费为你医治,并且我保证,能够治好你的腿。” 楚月温柔地望着女孩。 老婆婆诧然。 女孩歪着头,天真无邪地问:“为什么不要诊金?” 她求医多年,在这方面耗尽家产,为此节衣缩食。 她不懂。 楚月勾唇一笑,自然地说:“因为你是英雄的女儿。” 小女孩蓦地愣住,微微睁大了一双杏眸。 身后的老婆婆热泪盈眶,豆大的泪珠竟是沿着布满褶皱的脸颊流下。 英雄二字,太沉重了。 他的儿子,是世人的英雄,却是这个家的逃兵。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低着头擦了好久的眼泪,才坚持一个人站起来,右手贴合在胸膛,如个绅士般弯下了腰。 此乃镇北士兵的礼仪。 是父亲教她的。 “谢谢你,仙女姐姐。”小女孩嗓音青涩。 楚月心脏一颤,旋即道:“坐下吧,我为你疗伤。” 第241章 不想治病,就滚 小女孩的腿,并未伤及骨骼,只是有些炎症,再加上感染很深,多年无人医治,才导致现在的状况。 楚月将一瓶蕴满了神农之力的药剂递给了女孩,又用药水裹着女孩的膝盖处。 良久,楚月嫣然笑道:“按时服用药,不出三日,就能恢复。” “真……真的吗?”小女孩不敢相信。 “嗯。” 楚月伸出手,揉了揉小女孩的小脑壳,“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找宋夙,我亦相信,你能成为像你父亲一样伟大的人。” 小女孩眼睛湿润。 周围的小朋友都说,父亲只是个小小的士兵而已。 但父亲是舍生取义,是神武的大英雄。 她笑开了花,歪着头说:“好。” 扑通—— “叶神医济世救人,好生之德,这等大恩,老婆子我无以为报。”老婆婆激动地当众下跪。 楚月蓦地起身,将她扶起,郑重地道:“老夫人,你是神武英雄的母亲,这些都是应该的。” “叶神医,你真是个好人,是第一神医!”老婆婆红着眼眶。 楚月神情恍然,微微怔住。 好人? 她—— 红唇,轻扯开了一抹自嘲的笑。 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 曾经,她走在遍地血腥的乱巷,都说她恶贯满盈,不得好死。 后来啊,她终于找到了当年将她丢在月台的母亲。 她只是想回家而已。 母亲却说,她是个恶鬼,她把所有人的安宁给搅乱了。 母亲跪在地上求她,让她滚远一点,不要再破坏自己的幸福了。 那时,楚月才算真的醒悟了。 她本是个无家的人,还回什么家呢。 恶鬼啊,就该漂泊在见不得光的阴沟里。 “仙女姐姐,你怎么哭了?”小女孩惊讶地问。 楚月眼梢,落下了一滴泪。 街边少年,驻足痴望。 古人云的美人落泪众生倾倒,不过如此了。 夜孤城见此,心脏钝痛。 旁侧的谭北辞,指尖微微发凉。 楚月怔住,笑道:“许是风太大了,回去好好疗伤,以后,你会前程似锦,乘风破浪。” “好耶,我要加入镇北军队!我要和父亲一样!”小女孩兴奋地道。 镇北军队。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流露出了嘲讽之意。 尤其是叶若雪和秦芊芊。 镇北军都解散五年了。 这个世上,早已没有镇北军队了。 小孩子,就是喜欢做梦。 “会有那么一天的。”楚月却道。 小女孩眨眨眼睛,好奇地望着楚月。 她心知肚明,所有人都觉得她在痴人说梦,就连奶奶都不相信她。 只有面前的叶神医,郑重其事地回答她,认可她。 她亦坚信,这一天,不会太久的。 …… “下一个。” 之后的时间里,楚月都在为各种各样的病人医治。 都是求医无果的疑难杂症,但在她这里,妙手回春,药到病除。 终于,到了莫青舞。 众人都很好奇,莫青舞到底有什么病症,以她的身份,竟然需要来长安城求医! 实在是匪夷所思。 “叶神医,此处人多眼杂,能进馆再说吗?”莫青舞问道。 “不想治病,就滚。” 楚月拧眉,燥了几分,丝毫没给好脸色。 第242章 说吧,有什么病? 后侧,头戴斗篷的叶思雨,微微怔愣。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叶若雪为了讨好莫青舞,付出了多少。 而今叶楚月对待莫青舞的态度,犹如对待草芥。 叶思雨阴诡的眸光,淡淡地扫视着在莫青舞身旁毫不起眼的叶若雪,心头闪过一丝莫名的快感。 咔咔—— 宝剑出鞘。 林画池眼神犀利,杀气丛生。 而一旁的慕容璇,更是怒不可遏,两手拍在桌面,身子前倾,一张俏脸在楚月的眼中放大。 “叶神医,看来你还不知道我们的莫师姐是谁,她是神玄学院的弟子,五长老的义女,亦是去过神脉灵域的人。” 慕容璇咬着牙说。 楚月淡漠地望着她:“很强吗?” 那轻描淡写的模样,叫慕容璇怒不可遏。 须知,诸侯国在学院面前,是低头一等的。 以莫青舞的身份,不论去了哪个帝国,那些个人都得阿谀奉承,礼敬三分,谁敢像叶神医这般傲慢放肆? 慕容璇还要说什么,莫青舞抬起手,轻拍了拍慕容璇的肩胛,“璇儿,不得对叶神医无礼。” 慕容璇回过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莫青舞,在她的印象中,莫青舞从来都不是善解人意的。 却见莫青舞拉开了椅子,缓身坐在上方,微微一笑,行礼如仪,将学院闺秀之气,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抬眸望向楚月,开门见山道:“璇儿还小,不大懂事,神医莫要见怪。” “年纪再小,脑子也得有吧?” 楚月挑着眉梢,笑意盈盈地说:“莫姑娘还是得管好身边的人,否则传了出去,还让人以为神玄学院的弟子,都是没有脑子的人,你说是吗?” 莫青舞脸色微变。 “你——” 慕容璇怒指楚月,还欲说些什么,莫青舞却是缓缓抬手,止住了慕容璇接下来的话。 莫青舞脸庞笑意不减,“叶神医,方才你为他人诊治,我亲眼目睹,知道姑娘医术高明。不瞒叶神医,我不远万里从神玄学院而来,便是为了叶神医,我亦欣赏叶神医,在那药神宗也有几位朋友,他日愿为叶神医举荐。” “嗯,还算懂事。” 楚月点了点头:“说吧,有什么病?病多久了?” 莫青舞的笑容再次僵住,旋即堆起笑脸,道:“叶神医,近来我的武根,与我的武体互相排斥,你看看,可否能治好?” 楚月掩去眸底的血芒,淡淡地望了眼莫青舞,再查看了下她的武根,当众说道:“你的武体较为劣质,却有非先天原生的高品武根,两者并不相融,自然要互相排斥。莫姑娘,这高品武根,不是你的吧?” 周围的百姓们,一时间交头接耳,互相议论,眼里或多或少都有嘲讽的意思。 原先关于高品武根的事都是道听途说,再者,莫青舞是五长老的弟子,谁也不敢私下议论。 如今听到这样的言谈,众人都不由想起了叶府的阿月姑娘。 若不是没了高品武根,又被捣碎丹田,还被赶出神玄学院,那孩子,不至于这般凄惨。 想来,她也会成为像莫青舞一样风光的人吧。 却—— 跌落到了无边的低谷之中。 第243章 脏了的东西,不要也罢 莫青舞的耳边,都是四周百姓们细碎的声音。 她感受到异样的目光,觉得如芒在背。 但她很快便收拾好了情绪。 毕竟,她今日来此,是为武根之事,若能治愈好武根的话,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愿意。 更何况她看准了叶神医这个人,她身边,缺这么一位医术高明又足智多谋的药师。 适才她在人群中观望了许久,发觉这叶神医的性情,喜怒无常,而正是这样的人,才能成大事! 莫青舞眼底闪烁着野心的光弧,瞳色幽幽几许。 她沉下心来,低声说:“我前两年出过一次意外,导致武根破碎,师父为我寻得地级技法,阴差阳错之下,竟是突破成高品武根了。” “莫姑娘,你若是来求医的,就得说出实情,如若刻意瞒着,恕我,不能为你医治。”楚月微笑道。 莫青舞颦了颦眉,压下一簇怒焰,说:“叶神医,是我没有说清楚,我在使用地级技法时,恰逢修炼到了武根处,我的一位同门师妹,将她的高品武根,送给了我。对此,我感激不尽?” “哦?” 楚月戏谑地问:“你的这位同门师妹,是谁?” 莫青舞眉头宛若打了死结:“叶神医,这个也需要告知你吗?” “倒也不需。” 楚月浅浅一笑,明媚生辉:“我只是好奇,你那同门师妹,不仅把高品武根送给了你,还把饮血剑送给你了吗?” “甚至还把她的青鸾灵兽猎杀了,将其骨骸制作成簪子,送给你吗?” “还别说,你这簪子,当真好看。” 她嫣然笑道。 夜孤城闻言,袖袍下的双手攥紧成拳,猛地咬紧了牙关,强遏制住冲出去与莫青舞搏命的冲动。 叶思雨的眸光,悄然浮上了一层淡淡地绯红色。 斗篷下,她的眼眸,望向了楚月。 她忽然想到,叶楚月所经历的疼痛,是她不能相提并论的。 只有跌落深渊一次,才知有多么疼。 而叶楚月如今却灿烂若阳,风轻云淡地问出来,不见半分仇恨和愤然,就好似,曾被诛心的那个人,不是她。 莫青舞则是浑身变得警惕起来,像豺狼豹子一样,眼神更是锋利逼人,闪烁着凛冽的芒! “叶神医,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青舞咬牙问道。 这个人,像是刻意要她当众出丑! 楚月挑起眉头,靠着椅背,打开了药箱,将一纸药方和几枚丹药取出,“诊金五百万,这药方和丹药辅佐,半日之内,就能解决你武根的问题。” 莫青舞只觉得面前的女孩诡谲莫测,她琢磨不透。 就像是深潭。 一不小心,她就会沉进万丈潭底。 莫青舞四肢微凉,竟有一股寒气,从足底直冲上天灵盖。 她眯起眼睛望着楚月,问:“叶神医方才为何咄咄逼人?” “莫姑娘,你怕什么?”楚月反问:“不过是听说了一些传闻,对姑娘有几分不好的印象,但我身为医者,治病救人,倒是不会出错。只不过五百万诊金,少不了。” 听到此话,莫青舞重重地松了口气。 看来是背后嚼舌根的,让叶神医对她有所厌恶。 “半日之内,当真能好?”莫青舞试探性地问。 “嗯。” 莫青舞犹豫片刻,咬咬牙,交出了五百万的金币,将药方和丹药收下。 她之所以这么爽快,就是因为时间只要半日!她不需要等待太久! 半日后,若是没好,她就会找上门来! 楚月收到沉甸甸的金币,懒洋洋地抬起了下颌,惬意地眯起了褐如琥珀般的眸。 —— 那高品武根已被莫青舞染指。 脏了的东西,不要也罢。 但。 她不要,有些人,也不配要! 第244章 拜师? “叶神医,告辞——” 神玄学院一行人,在莫青舞的带领下离开了十里长街。 楚月依旧在神医馆前为长安子民医治疑难杂症,越是贫困之人,她越是无偿医治。 绝不收取昂贵的诊金。 即便深夜,长街依旧人满为患,就连上了年纪的魏老药师,都精神抖擞地观看,甚至还掏出小本本,将重要之处的细节记下。 白月清辉,皎洁而神圣,女孩专注的神情,不由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其中,便包括了沈清风。 他始终站在这里,目不转睛地凝望,那一股子似曾相识的感觉,难以消散。 突地,身后掠来一人,薛城执扇的手,勾住了沈清风的脖颈,整个人的力量都靠在了沈清风的身上。 薛城眯起眼睛笑了笑,“沈公子,你看上这位叶神医了?” “在下不是小侯爷,见到美人就下聘礼。”沈清风嫌弃地拉开了距离。 这薛城在长安之中,也算是一大风云人物了,见到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就当众提亲,下聘礼。 有时连男儿都不放过。 那放浪形骸的姿态,连薛老爷子都止不住地叹息。 正经的男孩子,都会离薛城远一些,沈清风亦不例外。 薛城倒也不介意,摸了摸下巴,眸光落在了楚月的身上。 此时,楚月已经闭馆,不再医治病人,但魏老药师兴致勃勃,如求知若渴的学子,拿着方才记下的小本本,将疑惑处说出。 楚月心情大好,也不吝啬,倾囊相教。 魏老药师激动不已,当众惊叹:“神医,神医,叶姑娘,你真当得起神医之名!” 楚月眸光微闪,在白纸上画下了人体脉络图,递给了魏老药师:“老药师若对刮骨疗伤感兴趣的话,可以看一看这个。” 魏老药师茫然地接过纸,当看清上面详细的脉络图后,魏老药师双手发颤,整个人都因情绪激烈而抖动。 当年,他钻研刮骨疗伤,但对武体脉络的了解不够详细,甚至连药神宗的技艺精湛的药师们,都不敢画出这么详细的脉络图。 若这脉络当真属实,刮骨疗伤一类,将不再是凌天大地的禁术。 相反,还会推动凌天大地的武道文明! 魏老药师心脏猛地一颤,呼吸都变得急促。 “这……这太贵重了……”魏老药师老泪纵横。 身为药师,他自然清楚,每一位药师的药术领悟,都是不可多得的瑰宝,生怕泄露出去。 但这位叶神医,对他毫无保留,甚至还为他画出了珍贵的脉络图。 魏老药师年轻的时候,去过神脉九洲,还在镇北军队中当过军医。 这些年来,魏老药师不娶妻,不生子,生活在宗府,专心致志地研究药道。 他原是富家子弟,为了天下遭受苦难和病症的人们,散尽家财。 可以说,他在神武帝国,德高望重。 赢得了万千子民和神武皇室的钦佩。 就连当今圣上神武皇帝,看他年纪大的份上,都免了繁杂的礼数。 “魏老药师闻名神武,救人无数,若是能帮到魏老药师,再好不过了。”楚月微笑道。 “叶神医,你若不嫌弃老朽年纪大的话,老朽愿拜你为师。” 魏老药师此话一出,寂静的深夜,整条长街,都已炸开了! 沸腾如一锅热水! 这夜,细雪纷飞,狂风摇曳,吹乱了长安的落英。 注定不太平。 第245章 你是个什么东西? 长街边沿,轩辕雨一身绯色华裙,目光狂热,甚至还有几分嫉妒地望了眼魏老药师。 拜叶神医为师,是她的梦寐以求。 但母亲已为她找了个月师父。 轩辕雨的脑海里,闪过那一道身影。 自九重云霄,徒手斩厉鬼。 在闻香宫中,她自无数尸体走过,只有花香流动。 轩辕雨抿紧了唇。 月师父……也很好吧。 至少,她没有那么的排斥,反而有几分钦佩。 叶神医反倒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轩辕雨一扭头,就望见轩辕宸目光炙热,颇为癫狂地望着楚月。 从叶神医出现在十里长街开始,轩辕宸的心脏怦然跳动,每个午夜梦回,都是美人的轮廓。 如蝼蚁啃噬他的心肺脏腑。 像是得了一场重病,除她以外,药石无医。 就连魏老药师,都被其折服。 只有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才有资格陪他君临天下,睥睨寰宇! …… 楚月正收拾着药箱,准备打道回府,听到了魏老药师的话,嘴角猛地一抽,无奈地看向老药师。 她严重怀疑这老人前来拜师,是为了找个给自己养老送终的人。 一大把年纪了,学什么年轻人的拜师? “不必了。”楚月缓声说道:“魏老先生如若有什么疑惑,可前来神医馆。” 言罢,楚月将药箱抛给了叶思雨,同时将一张事先准备好的药方,丢给了看热闹的轩辕雨:“好好学着,对你的丹田大有益处,接下来的造化,看你自己的本事。” 她迈开修长的腿,径直往前走。 堆满人的长街,竟是不由自主朝两侧避开,为她让了一条铺满了星月的道路。 轩辕雨接过药方,欣喜若狂。 她眼含热泪,蓦地扭头看向了女孩的背影,心脏被深深地撼动。 “叶姑娘!” 眼见着楚月就要走进拍卖场内,凝望许久的轩辕宸,终是忍不住地开口喊。 楚月脚步顿住,背对着他,“有事?” “不知姑娘家住何方,可否婚配?”轩辕宸沉声问道。 楚月垂下了眸,旋即,缓缓地回过头去—— 眉如清月,眸似寒星,薄唇殷红如朱砂,眼梢氤氲着淡薄的绯红色。 妖孽风流,慵懒似狐,消沉邪佞间,竟是衍生出了几分讥诮戏谑。 她问:“你想娶我?” 轩辕宸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以为是郎情妾意,两厢情愿,便无所顾忌,在这车水马龙的深夜,当着众人的面,开口说:“叶神医如若愿意,在下愿娶姑娘为我东宫太子妃,他日为我神武国后,乃六宫之首,母仪天下!”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配吗?” 女孩笑得残酷无情,凉薄又嗜血。 平淡的言辞间,却满是张扬狂傲和几分躁意。 轩辕宸整个人僵住了。 他没想到,会迎来这样毫不留情的回答! 轩辕宸怔愣许久,就在女孩步入拍卖场时,轩辕宸一怒之下,拔出兵器,冲向拍卖场。 他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 正在此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平缓地落在他的面前,拦住了轩辕宸的去路。 宋夙态度温和,声线平淡:“太子殿下,叶神医是拍卖场客卿,还请留情。” 第246章 偷了这么久,也该物归原主了 宋夙的话,叫轩辕宸渐渐清醒。 叶神医不仅仅只是拍卖场的客卿,还得魏老药师的赏识,又治了莫青舞和萧将军。 他一怒之下动手,确实冲动了。 轩辕宸咬咬牙,望着拍卖场半敞开的门,眯起了眼睛,阴阳怪气地说:“这个地方到底是神武的国土,来路不明的人,还是不要太嚣张了。” 宋夙淡漠地望他,像是在看隔壁村的二傻子。 轩辕宸收起兵器,挥了挥袖,故作高姿态地离开。 路过薛城身侧时,薛城摸了摸下巴,直言不讳地道:“太子殿下,叶神医好像看不上你,但你也别太难过了。” 轩辕宸脚步一个趔趄,险些踉跄摔倒,他堪堪稳住了身形,狠狠瞪了几眼薛城才快步远离。 锦衣华服,也掩不住透露出来的狼狈。 拍卖场内。 楚月累了许久,索性躺靠在了贵妃榻上。 懒洋洋的。 她闭目小憩,叶思雨、夜孤城如门神般守在旁侧。 叶思雨眸底流动着深沉的光泽,有些许复杂。 身为叶府的女儿,她当然清楚叶楚月对轩辕宸的感情,几乎到了不要命的程度。 后来,叶楚月从城门回到叶府,不再对轩辕宸有兴趣,众人只以为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直到此刻,叶思雨才明白,这个女孩,已经彻底的死心了。 没人知道在这个过程中,女孩经历了怎样的千锤百炼和九死一生。 只看到她今朝的风光。 一双戴着墨黑皮套,修长的手,放在楚月的双肩,轻轻地按揉。 楚月蓦地睁开了犀利如剑的眼眸,便看到夜孤城站在她的身后。 “你累了,需要休息。”夜孤城说。 “嗯。” 楚月缓缓地闭上了眼,却是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这一世,好像不再抗拒他人的接触了。 夜孤城按揉捶打她的双肩,楚月确实舒适了不少。 “叶神医。” 宋夙、云姬二人分别走入偌大的宫殿。 云姬的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包裹,她看着斜卧贵妃榻,比那纨绔公子还要风流的女孩,有些怔。 “神玄学院三长老,派人送来了学院的长老邀请函,还有特定的神玄长老弟子的服饰。” 云姬欣喜地道:“叶神医,你能去神玄学院了!还能成为三长老的弟子!” 神玄学院四个字,意义非常的沉重。 数年前,叶楚月被师父当众断绝师徒关系,被赶出学院,身无分文,一路行乞,在数日后才被神武帝国的将士接回。 在座的诸位,都知道叶神医的真实身份,也为她感到兴奋。 神玄学院对于天下年轻的修炼者而言,是修炼的天堂,亦是平步青云的最高起点! “刹刹,拿着吧。” 躺靠在贵妃榻的女孩,宠辱不惊,不见半分喜色。 刹刹—— 叶思雨眸光微闪,随即往前一步,从云姬的手中接过了邀请函等物。 “你要去神玄学院吗?”叶思雨问。 “去,怎么不去?” 楚月从贵妃榻上站起,“我的东西,他们偷了这么久,也该物归原主了。” 以前是怎么被赶出神玄的,现在就要怎么走回去! 堂堂正正! 不卑不亢! 第247章 阿楚,想小爷了没 周围的人望着楚月,脊椎骨顿生出一股凛冽的寒气。 窗棂外,折射进黎明破晓的晨光,似一层薄薄的金芒,洒在了古老的城池。 金芒笼罩着她。 楚月伸了个懒腰,勾勾白嫩如葱玉的小手指,便带着叶思雨二人离开了拍卖场。 整座宽敞的宫殿,只剩下宋夙与云姬。 云姬回过头来,深深地望着楚月消失的方向,“宋公子,她……” “她会是这座城的神明。” 宋夙面上浮现了笑,眼眸却是一片坚定。 “新的镇北侯已经出现了,神武的崛起之日,还会远吗?” 宋夙忽然有几分期待。 云姬的瞳眸,闪过一抹向往。 “各国使节,都快到了吧?”宋夙问道。 “都陆陆续续到了城中,有一些还在半途。” 云姬皱眉:“这群人,心照不宣,不谋而合,都在打神武铁矿的主意,尤其是日落帝国,还把几个曾经神武子民贬为九等贱奴,特地带来了神武国,就为了羞辱神武。” “听说,这一回,东阳国还想要和神武和亲,是为了弥补上一次的联姻,而这次的和亲对象,东阳国摆明了是要新镇北侯。” 云姬不悦地道:“我打听过了,东阳国把一个世家府邸的瘸子马夫,三十有六了,认作义弟,封为晋北王,指名点姓,要和叶三小姐和亲。” 这羞辱之意,太过明显了。 叶三小姐和马夫‘苟且’之事,通过苏玲珑、莫青舞等人的肆意宣扬,早已传遍了诸侯国。 东阳国特地封马夫为王爷,前来指名和亲。 醉翁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宋公子,这次使节来访,叶三小姐,危险重重。” 云姬轻声道:“如若在以往,叶三小姐痴傻疯癫,丹田武根尽废,诸侯国不惧之。” “但今时不同往日,叶三小姐既上了九重云霄,还消灭了俘虏孤魂,甚至还夺回了饮血剑。” “她振臂一呼,极有可能重组镇北军队。这是诸侯国极为忌惮的存在,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叶三小姐的。” 云姬的话语里,充斥着浓浓的担忧。 宋夙沉默不语。 许久—— 他缓慢地抬起了眼帘,露出了纯黑深邃的眸,泛着琉璃的光泽。 他说:“也是时候,让这群人看看我国新镇北侯的风采了。” “各国来长安的使节,每一个都勘察清楚,防范的同时,也要将所有资料送到叶三小姐的手里。” “是。” “……” —— 这日的清晨,流动着细碎的雪。 凛冬的冷风,刮过了这座名为长安的城。 叶府。 听雪轩。 楚月颇为疲乏。 接下来,她要面对的便是各国使节之事。 自从小狐狸走后,她没有一天是睡安稳的。 即便是抱着小狼,也没有那种安心的舒适感。 不过,她也习惯了慢慢适应任何的环境。 只是回到了从前的难以入眠罢了。 问题不大。 “娘亲!小狐狐回来啦!”奶音响彻院子。 小宝兴高采烈地冲出来,怀里是毛发锃亮,散发出十足贵气的小狐狸。 那一双紫眸,正懒懒地望着她。 “阿楚,想小爷了没?” 一如既往的嚣张,傲娇,哼哼哧哧的。 楚月站定不动,微微张开了红唇。 她的抱枕,回来了啊。 第248章 等到新婚之夜 楚月沉吟片刻,便抬步往前走去,从小宝的怀里,将那一只软糯糯的狐狸接了过来。 一身的紫色毛发,如丝绸般柔顺。 它在女孩的怀里蹭了蹭,舒适地眯起了血芒暗闪的眸。 女孩身上独有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小狐狸眼底深处的疲惫和戾气,竟在一刻间烟消云散。 楚月唇角微扬,不由伸出小手揉了揉小狐狸。 小狐狸的小爪子摸着下巴,眯起凛冽的双眸,狐疑地瞅了瞅楚月,旋即便如烟火绚丽般,藏满了笑意。 数日的时间,他马不停蹄,既去百鬼之森接受了双人份的重罚,又回到圣域雷厉风行,将烂摊子的事情解决。 他急不可耐,日夜兼程,便是为了回到长安。 似乎,闻不到那一缕清香,就度日如年,莫名有些郁闷! 在忙碌的同时,他以为按照阿楚的性格,早就把他抛诸脑后了,没想到这小姑娘对他是思之如狂。 一见到他就不矜持了。 听雪轩的长廊,小宝如宝石般晶亮的眼眸,带有醋味地看了看小狐狸。 娘亲对小狐狐真好。 小宝撇了撇嘴。 “叶主,东阳帝国和蓬莱帝国的使节,将于今日傍晚来到长安城。” 五大三粗的程洪山,手里拿着几份资料,全神贯注地说:“东阳帝国来了南阳公主和晋北王,这位晋北王,指名点姓要你和亲,隐隐有威胁之意,如若长安不和亲的话,他们便会将从神武掠夺的两座城池,贩卖给典狱司!” 典狱司,顾名思义,人间典狱,里面都是群亡命之徒,而被贩卖到典狱司的奴隶,更是供灵兽食用鲜血! 典狱之地,还关押了一群人,被称之为神弃者,曾经距离极道就差一步之遥,却被打回了凌天大陆! 他们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实力,圈养着最强悍的妖魔和灵兽! 闻声,楚月面色不变,神情淡然如初,只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嗯,让沈清风去处理吧。” 她抱着小狐狸,拖着疲倦的身体走进了屋子里,躺在了床榻。 小狐狸眸中暗藏某种复杂的情绪,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床榻什么的,未免太羞耻了些。 不矜持! 一点儿都不矜持。 而在靠上榻子的那一刻,血光乍现,寒雾氤氲,楚月的面前不再是软糯的小东西,则是身材纤长,脸庞妖孽的男子。 一袭张扬的红袍,狭长的凤眸,流转着寒星般的光芒。 眼梢边,是一点殷红的血痣,更叫这张脸平添了几分窒息般的妖冶,说是惊心动魄也不为过。 像是盛放在黎明的罂粟花,猩红的,凄美的,如毒药般……诱人。 分明是俊秀的,却衍生出百鬼莫及的邪佞之气。 如裁决地府的阎罗! 他的嗓音,富有磁性,许是疲乏了多日的原因,还裹挟着几分深沉的暗哑:“乖,不要胡闹,忍一忍,等到新婚之夜。” 他不会占小姑娘的便宜,即便温香软玉在怀,但他身为一个男人,会给予她一个完整的家。 一场惊艳凌天的盛世婚礼。 他要让神脉九洲的人,看一看他的小娇妻。 楚月窝在锦被,两眼睁开一条缝,惺忪地望着他,旋即窝了过去,躺在他的怀中。 “别吵。” “睡觉。” 她不耐烦地说。 第249章 一代新狐换旧宝 夜墨寒:“……”睡……睡觉? 陡然间,夜墨寒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帘下,尽是落寞。 他以为阿楚是想他了,却没想到,阿楚只是习惯性抱着他睡觉了,有了依赖感,仅此而已。 夜墨寒愈发的落寞,他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女孩,眼底是淡淡的青灰色,可见连日来没睡一个好觉。 她的眉眼如画般好看,像以往那样,抱着他睡。 睡姿是规规矩矩的,像小猫儿那样,窝在锦被中,三千青丝披散开来,将那张小脸衬得更为明艳。 夜墨寒的眸色愈发温柔,难以想象,这便是传闻中杀伐果断,让八方强者闻风丧胆的帝尊殿下! 他伸出手揉了揉女孩的小脑壳,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感,就好似行走在荒漠的旅客,终于找到了他的绿洲。 被厄运缠身多年的囚徒,终于得到他的救赎。 夜墨寒俊美的脸庞,竟是绽放了一抹笑,顿时间灿若明珠,尤其是那一点血痣,更如朝阳般绚烂! 尘世间有不计其数的青年才俊,小姑娘为何不对旁人有依赖感,要抱着他才能睡? 说明爱他,爱到睡不了觉! 夜墨寒紫眸微深,笑意正浓。 他绝不会辜负小姑娘的爱意! …… 院子里,程洪山正在修炼。 小宝坐在石桌前捧着一卷书,唉声叹气了许久,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看得人颇为疑惑。 程洪山听着实在是头疼,无法修炼下去了,只好起身来到石桌旁,为小宝斟了一杯清茶,问:“小小主子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伤心事吗?” 小宝抬起脸来,老气横秋地叹息一声,才说:“一代新狐换旧宝,娘亲有新的小可爱了,没有宝宝了。” 程洪山:“……” “小小主子放心,叶主她心里只有你的。”程洪山耿直地宽慰。 “真的吗?娘亲是最爱宝宝的吗?”小宝询问。 程洪山郑重地点头:“对于叶主来说,小小主子你是最珍贵的人。” “哼!” “娘亲最爱宝宝了!” “那就暂时把娘亲让给小狐狐吧。” 小奶包的心情,一下子由阴转晴,欣喜若狂,拉着程洪山的衣袖就要准备修炼。 突地,小宝将放置在石桌上的一壶清茶捧起,屁颠屁颠来到了叶思雨的面前,踮起脚,捧起茶壶:“罗刹哥哥,你站了许久,累了吧,喝茶茶,这是宝宝煮的茶,能驱寒!” 叶思雨身穿墨黑宽敞的长袍,脸上戴着一副银色的面具,边沿有着枝桠般的纹路,渗透出压抑般的沉重气息。 她低下头看着天真烂漫,纯粹粲然的小宝。 如白纸一样的干净。 这几年来,她遭受过毒打、羞辱,几次险些丧命。 但叶思雨不曾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对这个世界的厌恶,反而灵气逼人,澄澈剔透,闪耀着熠熠生辉的光芒。 他充满了活力和希望。 叶思雨想到自己以前对他的种种,陷入了懊悔的情绪当中。 这么可爱善良的一个孩子,她是怎么忍心下手的? 叶思雨颤着手接过了茶壶,仰头喝了一口,味道散在咽喉间。 真苦。 第250章 九族皆在,却无人拜祭 “程大叔,宝宝今天还有事情,不能修炼啦。” 小宝扭身就回去,从柜子底下掏出了一个小包裹,捧着就往外走。 小包裹里洒出了一张纸钱。 正在饮茶的叶思雨心脏猛地颤动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将茶壶放下,跟上了小宝的步伐。 便见小宝去到了府邸最偏僻的角落,在一棵树下点燃了包裹里的纸钱,双手合十,低声说:“五姨,一路好走,宝宝不恨你了。” 叶思雨看着那小小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泪水情不自禁地从眼眶里溢出。 被宗府刑罚五马分尸的人,尸体必须火化,且不能有任何的牌位,不可以祭奠! 尤其是烧纸钱的事,一旦被查到,罪过不小! 这么久过去,苏玲珑她们没有任何的伤心,反倒是这个小孩子,在为她烧纸钱。 叶思雨咽喉酸痛,疼到说不出话来。 “我听说,她曾经想害死过你,你不恨她吗?”叶思雨问道。 小宝回头朝她看去,有些愣,随即回道:“害过我的人太多了,每一个都去恨的话,好累的哦。” 叶思雨眸子微微睁大,灵魂像是受到了重击般,一时之间杵在原地无法动弹,任由泪流! “娘亲跟我说过,死者为大,身为光明磊落的君子,不能太计较了。” 小宝一面放纸钱,一面说,火光映照得一张小脸通红通红的,尤其是那双绛紫色的眼眸,如琉璃琥珀般! “而且,宝宝知道,醉仙榭的事并不是五姨做的,是别人。” “五姨太可怜了,连亲人都丢下了她。” 小宝咬字清晰地说。 下一刻,叶思雨来到了火堆前,从小宝的手里拿过纸钱,丢入火中。 她的眼眸,倒映着两簇火光。 等到最后一片纸钱落入火中,叶思雨便扭头望向了小宝,“叶尘,以后不要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小宝眨眨眼睛,而后歪着头笑。 那天真的笑容,深深地烙印在了罗刹的心中,如甘露清辉般。 以后啊,世上再也没有叶思雨了。 她死在初冬的雪里。 死时,五马分尸。 九族皆在,却无亲人拜祭。 …… 房中。 清香徐徐。 这一觉,楚月睡得很沉。 她不再做血腥的噩梦,竟然特别的舒适。 等她醒来时,便看见山水屏风前,男子交叠修长的双腿坐在椅上,手里端着一杯酒,另一只手捧着古书。 侧脸如刀刻,完美的轮廓线条,冷峻倨傲,在柔光中渐而幽冷的眼眸,像是笼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而在他扭头望向楚月的刹那,只剩下无尽的宠溺。 楚月掀起被子,赤着双足来到他的身旁,竟是毫不陌生地坐在了他的大腿之上。 似有几分口渴,女孩拿过夜墨寒桌面残余的半杯酒,一口饮尽,蹙紧了罥烟般的眉。 神农之力全被轩辕修这个老东西用完了,暂时没法用来稀释烈酒了。 更让楚月无语的是,轩辕修竟和那群孤魂俘虏,玩的不亦乐乎? 此时,轩辕修更是喋喋不休:“此人不及朕万分之一的俊俏。” 楚月额上落下一排黑线,嘴角猛地抽了几下,索性将神农空间给封闭了,眼不见为净。 活了一大把年纪的老东西,如此聒噪! 丢脸。 第251章 它在为你而跳动 楚月坐在夜墨寒的腿上,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后面索性抱起酒壶喝了。 夜墨寒低下头,拧着眉,目光落在女孩的双足上。 那一双玉足,说是如美玉般晶莹剔透都不为过,白皙胜雪,美如玲珑。 他微微倾身,大手裹着她的足,眉峰更如死结般,氤氲着阵阵郁气,沉声问:“怎么这么冷?” 夜墨寒将她拦腰抱起,女孩则窝在他的怀里,抱着一个酒壶,喝了好几口。 夜墨寒没有发现,她的面颊有些红,眼神更是有些飘忽。 回到榻边,他拿出鞋袜,动作温柔细致,如护珍宝般小心翼翼,轻柔地为她穿上。 怎料,夜墨寒才为她穿好第二只脚丫,她就把第一只从软靴里抽了出来,抖了抖脚,将白袜甩掉。 夜墨寒愣住。 沉默了一会儿,他不厌其烦地捡起鞋袜,重新为楚月穿好。 而就在这时,才穿好的另一只脚,又甩开了鞋袜,露出白皙的足,还俏皮又得意地抖了几下。 夜墨寒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猛地转头看去,撞入了一双无辜又可怜的眼眸,早已没了平日里的杀伐之气。 女孩的双颊红到可怕,就连耳根子都在发烫,泪眼汪汪的,像是个委屈的小可怜。 她吸了吸鼻子,抱着酒壶,又喝了一口。 她睁大眸子望着夜墨寒,说:“不要穿。” “乖,我们穿上好不好?”夜墨寒极有耐心地哄道。 “就不!” 女孩撇过头去。 若被罗刹和夜孤城等人看到这般模样,只怕要吓得灵魂出窍。 这…… 还是她们那冷血残酷的主儿吗? 夜墨寒将鞋袜放在一旁,任由女孩坐在他的腿上晃荡着一双白嫩的小脚丫。 “好,那我们不穿了。”夜墨寒捏了捏她的脸颊。 女孩却是跪坐在他的腿上,两手勾着他的脖颈,轻轻堵了他的唇。 “唔……甜。” 楚月笑靥如花, 她轻轻地舔舐,旋即猛地一咬。 “小抱枕,等我攒够了钱,把你娶回家,等我。” 她的声音,不如往日的清冽,更加的柔和。 夜墨寒怔愣片刻,灵魂都是酥酥麻麻的,那一句娶他回家,让他乐开了花。 突地,夜墨寒满面深沉,双手钳制着她的腰,惩罚性地轻轻一掐,沉声道:“以后没有我的地方,不准喝酒。” “不要。”她拒绝。 没有人能命令她。 “乖,好不好?”夜墨寒的态度柔和,不再咄咄逼人。 楚月笑了,“好。” 她喜欢听话的,抱枕也不能例外。 夜墨寒松了口气,而女孩趴在他的身上,两手环绕他的脖颈,搭在肩膀。 “我听见了,是心跳。”楚月说道。 “它在为你而跳动。”夜墨寒温柔地望她。 楚月不再说话,趴在他的身上,情绪好似变得很低落。 一滴一滴的泪从眼眶中流出。 夜墨寒感受到她的悲伤,有些手忙脚乱。 他鲜少与人接触,更何况是女孩,不知如何应对这样的事情。 但看着女孩的泪,他的心都揪着一样的疼。 耳边,响起了女孩哽咽的声音:“抱枕,你知道吗?” 夜墨寒耐心地聆听,女孩在他耳旁喷洒着热气。 她说:“我只是个没人要的,连阎罗爷都拒收的恶鬼。” “……” 她的厌世,是从母亲面目狰狞说她是恶鬼开始。 夜墨寒的心脏、灵魂在这一刻,像是被分裂开,疼痛感更是刹那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第252章 早已不得好死 “你不是恶鬼,你是我的良药,是我未来的妻子。” 他如哄小孩般,轻拥着少女,缓缓地拍着她的脊背,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清瘦,夜墨寒无比的心疼。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世上,又有几人愿承认自己是恶鬼呢? “抱枕。”她轻声呓语。 “我在。”一直都在,像影子追随着光,似命中注定的骑士,穷其一生,只为忠心地守候着她。 “你会离开我吗?” 像母亲那样丢下她,像姐姐那样死在尸山血海。 “不会。”他回答的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却又严肃郑重,像是什么比较庄严的事情。 楚月跪坐在他的双腿,脑壳靠在他的颈窝,惺忪迷离的眼底深处,正氤氲着阴郁的戾气,似一头即将苏醒的猛兽,像是被关押多年的猛将,等她出世的那一刻,将会乱了这天和地。 她的声音很轻,却不带任何的感情,让人分不清此刻的她是否醉了。 “我给过你警告的机会了。” “不要纠缠恶鬼,会不得好死,会万劫不复的。” “你若现在离开,我放你走,你如果以后敢走,我会打断了你的腿,把你关在最暗无天日的笼子里,让你一辈子都走不掉。” 她的唇齿间弥漫着鲜血的味道,说话时的认真让人不敢怀疑言辞内容的真实性 她分辨不出何为爱。 但她喜欢的物,她会不择手段留着。 与其等到背叛弃离的那一刻,倒不如她先斩断他的双腿,把他留在身边。 即便是鲜血淋漓的,她亦愉悦。 白护法风尘仆仆,一来就在染雪的窗外听到了这极为恐怖的一番话,登时忌惮了起来。 这个女孩,是超乎想象的危险。 他太担心殿下了。 殿下像是在孤注一掷的豪赌,而这一回,殿下再也输不起了。 白护法的心宛如绞动一般的疼。 他的神情浮现出了挣扎之色。 屋内,夜墨寒抚了抚她的发,说:“阿楚,你低估了我。” “我不会走的。” 纵然他横死街头,他亦希望,能捧着他骨灰和灵牌的那个人会是阿楚。 “好。” 楚月耷拉着脑袋,靠在他的颈窝酣然入睡,整个人像是卸了盔甲,如收了刺的刺猬,不再有平日里的钢铁。 他将姑娘放在了床榻,为其捻了捻被角,指骨分明的手,描绘着她的眉眼,每一笔都用情至深,刻骨铭心。 “我早已不得好死,万劫不复,我不怕的。” 待楚月睡梦香甜,夜墨寒走了出去,恰好望见竖起耳朵弓腰偷听的白护法。 两人相撞,分外尴尬。 白护法讪讪一笑,“殿下,老奴说老奴是路过的,你信吗?” 夜墨寒的眸底深寒如冰,修长的双腿往外走,白护法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沉默挣扎了许久,白护法还是开口说:“殿下,叶姑娘不同于寻常女孩,有些危险,她还想打断你的腿。” 说到这里,夜墨寒的眉梢终于舒展开了笑容,如瀚海的冰雪消融,竟有几分春日的暖。 他带着欢愉的声音,响起:“嗯,她很爱我。” “她不去打断别人的腿,而是打断本尊的腿,可见爱到不可自拔了。” “白护法,你年纪大,你不懂。” 白护法的脑子里缓缓出现了一个“?”。 第253章 白护法没有尊严的吗? 夜墨寒喜上眉梢,心情愉悦。 白护法跟在后侧,神情不明,花白的眉头紧紧蹙起,尤其是看着夜墨寒的眼睛,暗藏着其他的情绪。 他的殿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喜欢被虐。 要请药师来医治一下吗? 白护法忧虑不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殿下,柳圣女似乎并没死在乱葬岗,被人救走了,天凰夫人那里,好像在调查叶姑娘,但她们还不知道叶姑娘的身份。” 白护法担心地说:“还有一件事,北洲慕府流落在外的外孙女,据说有了眉目,就在诸侯国之中。夜族和慕府曾有婚约之说,天凰夫人蠢蠢欲动,打算等慕府的外孙女找到,就为大公子夜萧寻操办婚事,打算巩固大公子的地位。” 说到这里,白护法小心谨慎地看了眼夜墨寒,突地,猛然瞪大了浑浊的老眼。 便见殿下不假思索折断了庭院栅栏上的一截黄竹,还放在手中掂了掂,又在自己的膝盖敲了敲,自言自语地:“这个挺好。” 白护法毛骨悚然,瑟瑟发抖,一脸的不可置信。 叶姑娘才说一句打断腿,他家殿下连凶器都准备好了? 这是什么操作? 可怜白护法一大把年纪,看不懂殿下的心思。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玩了吗? 白护法酸溜溜地说:“殿下,按理来说,北洲慕府应该是和你有婚约的……” “让他滚。” 夜墨寒皱眉:“老白,你该去找个医师看看脑子了,今时不同往日,本尊是有家室的人了。” 白护法不敢再提,只好说:“天凰夫人传信了,想要见见你喜爱的女子,打算十里红妆,三书六礼,前来下聘。” 夜墨寒的眸底森寒,像是凝结了一片鲜红的霜,血腥到周围的风声都是染着杀气的。 “她不配。”夜墨寒手握一截黄竹,残酷的笑,“传信去夜族,告诉她,往日恩怨本尊不追究,但凡她敢动阿楚一根头发,本尊不介意让夜族重现一下当年的噩梦,她最亲爱的儿子,也会死在本尊的手上。” 当年,他屠戮夜族,终究是手下留情了。 夜族的每一个族人,都不敢去想那日的血腥,以及那个阴郁如厉鬼般,却又满身贵气的男子。 那是不可阻断的梦魇,烙印在族人们的心头,时而回想,都会灵魂一颤! “是……”白护法感到头皮发麻。 忽而,白护法吃痛地喊出了声,只见夜墨寒手里的黄竹打在了他的膝盖。 “殿下,老奴有做错什么吗?”白护法诚惶诚恐。 “没。” 夜墨寒面无表情地说:“试试手感,还行。” 白护法:“?”他没有尊严的吗? “你不高兴?”夜墨寒问道。 白护法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老奴很高兴,能为叶姑娘的凶器……兵器试试手感,是老奴的荣幸。” “嗯,去调查一下五年前阿楚在神玄学院的事情,以及这么多年来全部资料,给本尊找来。” “是。” 白护法脚底抹油,就要一溜烟跑没了。 身后,又传来夜墨寒的声音:“对了。” 白护法脚步停住,如同画面定格。 “殿下还有何吩咐?” “有时间去一趟云稷大师那里,让他打造一座笼子,要用绝品的稀有材料。” 砰的一声,白护法整个人宛如石化,毫无征兆地跌倒在地,满脸的惊恐。 完了。 殿下中毒不浅。 该看脑子的不是他,是殿下! 第254章 还好,砸的不是脸 …… 楚月醒来时,望着手里的一截黄竹风中凌乱,再想到酒醉时的事,嘴角猛地抽搐了几下。 小狐狸猛地窜进了她的怀里,软软的一坨,毛发锃亮,眼眸里流转着碎裂的星光,似是正在讨赏,期待地望着楚月。 楚月将黄竹丢进了神农空间,不偏不倚,恰到好处地打在了轩辕修的脑壳上,吓得轩辕修尖叫了声。 轩辕修下意识地护住了脸颊,脑壳顶部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一个迎风凌乱的巨大的包儿。 他见自己英俊的脸庞安然无恙,松了口气,“还好,砸的不是脸。” 倏然,轩辕修咬牙切齿,严重怀疑这姑娘是故意要砸他的。 一定是嫉妒他的俊美,连美人都比不上。 英勇又俊俏的男儿,终究是要经历比别人更为沉重的故事! 轩辕修满心惆怅。 楚月不知轩辕修脑子里的戏份那么多,抱着狐狸朝外走去,眉角眼梢是一如往常的凌厉,隐隐渗透出的杀伐之气就连和风新月都在恐惧和颤抖。 此时,正值傍晚,长安城门大开,迎接各国使节。 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的热闹了。 叶府亦是张灯结彩的,蓬莱帝国来的使节队伍之中,恰好有叶若雪外祖家苏府的人。 苏府原先只是个不入流的小门小户,生存困难,举步维艰,而苏玲珑只是个外室风尘女子的私生女,不被苏家所接纳。 这些年来,苏家节节攀升,又出了个进神玄学院的天才,在蓬莱帝国的地位,已非往日可比。 而苏玲珑名正言顺嫁给叶海鹏后,也得到了苏家的认可,但即便如此,她曾在风尘之地的历史,亦是长安权贵间的笑谈。 苏家的一行人,应邀来到了叶府。 楚月如今身为镇北侯,这样的场合,理应参加。 她抱着狐儿走过了长廊,罗刹脸戴面具,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浑身散发出阴诡的气息! 在湖边的院子,看见了蹲在地上画圈圈的小宝,被几个身穿华服的孩子拦住。 那些小孩大的有十来岁,看起来比小宝强壮很多。 他们拦住了小宝。 “喂,你就是那个没爹的孩子吗?你好可怜哦,你爹都不要你了。” 十岁的男孩捏着一副油腻的腔调,嘲讽地望着小宝,由内散发出的高高在上和优越感明显不过。 其他几个孩子捂着嘴毫不掩饰的笑。 楚月怀里的狐狸,眸底血芒乍现,寒气涌动,似有雷霆直冲九重云霄! “我有爹爹,我爹爹也不会不要我。” 小宝彬彬有礼,扬起了笑容。 “不过一个野/种而已,没名没分,没人要,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货色了?”另一个小女孩啐了一口。 小宝依旧很有礼貌,笑容愈发阳光。 一道残影掠过。 从长廊而来。 一把饮魔刀,抵在了十岁男孩的脖颈上。 “再敢侮辱小小主子,我砍了你。”罗刹眼神阴狠,语气更狠。 小宝眸光微亮,诧异地看着罗刹。 十岁男孩和其他的孩子何曾见过这样的气势,吓得发抖。 第255章 蓬莱苏家 “罗刹哥哥,娘亲说了,我们要有教养,要温柔。” 小宝说完,罗刹才不悦地把饮魔刀收回。 那十岁男孩眼泪汪汪,吓得双腿发抖,哭着说:“我要让我爹砍死你们,你们欺负我!” 男孩扭身就跑,边跑边说:“我爹说了,你娘叶楚月就是个下贱的蹄子,千人枕万人睡的脏东西。” “大哥哥。” 小宝忽然喊住了他,同时,小手拉住了罗刹的衣角,阻止了罗刹出刀的动作。 男孩以为小宝怕了,擦了擦泪,回头看向小宝,“叶尘,我爹不会放过你娘的,你现在跪下来跟我道歉,舔我的鞋子,我可以原谅你。” 小宝咧开嘴笑,齿间的白光耀人眼球。 他一步一步走到男孩的面前。 男孩趾高气昂地说:“你跪下。” 轰! 就在此时,小宝眼神陡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以往的纯粹,眼睫之下染上了从未有过的邪气。 他小小的拳头砸在男孩的嘴上,男孩顿时犹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了一个半圆形的弧度。 最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还不等他狼狈地爬起来,小宝宛如鬼魅般来到他的面前,手里的一堆碎石砸在了男孩的嘴里,硬生生磕碎了几颗牙。 小宝手掌用力,甚至还把碎石灌入了男孩的咽喉。 他的脸,不再有春风般温柔的笑容。 他这阴郁的模样,像极了那个被关在百鬼之森很多年的王。 小宝缓缓地抬起眼帘,“我,允许你侮辱娘亲了吗?” 小宝轻轻地拍打男孩的脸颊,“看来,我真是给你脸了?” 说完,小手一掌下去,直劈在男孩的嘴上,上下两排牙,全部掉落。 灌入咽喉唇齿的碎石,扎破了舌。 男孩痛得眼泪飞溅,四肢胡乱地挣扎,像一只即将下油锅的鹌鹑。 “放肆!你这个小杂种,竟敢动我儿子?!” 一个穿着黑袍的中年男人出现,看见自己儿子满嘴血腥,一下子便被激怒了。 咬牙切齿,怒气冲冲,恨不得将小宝给千刀万剐了。 他快步来到小宝的面前,浑身的武力散发而出,一杆方天画戟便要刺向小宝。 这一刺,足以贯穿小宝的身体,可见鲜血四溅! 小宝临危不惧。 他的脸上没有笑意,眼里尽是郁气。 那眼帘之下,藏着翻涌的煞。 这世上的人可以欺负他。 但他不会让人欺负娘亲的哦。 娘亲是他的逆鳞。 罗刹见此,手腕微转,正要将饮魔刀劈出。 却见男人的方天画戟被一只白嫩的小手稳稳地攥住。 那女孩不知何时来到了小宝的面前,斜睨了眼中年男人,“孩子和孩子之间的纷争,你不该插手的。” “这个杂碎敢动我儿,我要他偿命!” 中年男人暴喝,同时想把方天画戟扯回来,但他用尽全力,方天画戟都在楚月的手中纹丝不动。 那女孩的身形亦是一动不动的,甚至还轻轻地叹了口气。 “真是,不知好歹啊。” 她叹息般说。 电光闪过。 赫然间,她松开方天画戟,纤细的手往上一移,赫然攥住了男人的脖颈。 楚月再往地上一丢,男人便摔在了地上。 软靴,踩在了男人的胸膛。 方天画戟不知何时到了她的手中,正指着男人的眉心。 往前一刺,血珠涌出。 她微微垂下眼帘,眸底是尸山血海般的郁,还有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蓬莱苏家的狗东西,我儿叶尘是你能动的吗?” “你要偿命吗?” “嗯?” 第256章 干得漂亮 院落四方,苏家人及小孩们,皆是瞪大了充满骇然的眼睛,惊恐又难以置信地望向楚月。 这个清冷薄情,如淬了毒的罂粟般的女孩,竟然是闻名遐迩的叶楚月。 苏家身为叶若雪的外祖家,对这位叶楚月并不陌生。 此刻,斜阳漫天,暗红的金芒绚烂如炬,映照在她的面颊,将睫翼浮出的阴影,拉得极长。 如风暴翻涌般的杀气,隐隐渗透而出。 她如一个屠夫。 中年男人在地上瑟瑟发抖,眉心之间传来的刺痛,让他一下子白了脸。 被方天画戟刺破的血珠,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了他看起来惊惶的面颊。 楚月唇角扬起了讥诮的弧度,戏谑地望着他。 苏傲雄,蓬莱苏家长老的二儿子,也是苏玲珑同父异母的哥哥。 欺负小宝的十岁男孩,便是这苏傲雄的独子,苏凡。 铿锵一声,楚月将方天画戟随手一丢,竟沿着苏傲雄双腿间的缝隙直插下去,堪堪贯穿了腿部布料,带起了锋芒乍现的风! 入木三分般直直地插在地上! 方天画戟发出的鸣声,苏傲雄和围观的众人身子抖了下,衍生出了无比恐惧的情绪。 他抬起了绝望又惨白的脸,紧缩的瞳眸里倒映出那一片红色,如胜利旗帜的一角,正在迎风飘扬! “滚。” 楚月面无表情,神色泰然。 只一个音,便如敌国的号角吹响,苏傲雄吓得屁滚尿流,两股战战,双腿发软。 与儿子苏凡逃跑时的模样都如出一辙。 一大一小,落荒而逃,看起来滑稽可笑。 “娘亲……” 小宝低着头看鞋尖,有些许的手足无措。 在娘亲的眼里,他从来都是个乖宝宝。 娘亲也很喜欢的乖巧。 但在刚才,他有戾气了,对别人动手了,与乖巧二字背道而驰。 他不怕背负骂名,唯独怕娘亲眼底的疏离。 他怕一夜变天,再次回到了从前的梦魇,母亲对他只有毒打和谩骂,还有满是仇恨的眼神。 小宝两只肉嘟嘟的小手用力地绞动着衣袖,直到指骨发白。 小孩紧咬着下嘴唇,睫毛轻轻地颤动,就连双肩都在发抖。 若他不曾触及此刻的暖,也不会惧怕曾经无望的日子…… 然而,一抹暖意落在了头顶。 一只纤细盈盈的小手,带有宠溺意味地揉了揉小宝的脑壳,袖衫微微往下堆,在残阳的光辉下,露出了一截霜白色的皓腕。 她揉了好几下,才笑着说:“干得漂亮。” 小宝猛地抬头,宛如紫宝石般的眸,闪烁着熠熠的光。 如细碎的皓月和星辰。 他微微张开小嘴,旋即吸了吸鼻子,扑入楚月的怀里。 “宝宝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娘亲啊。” 如只小猫儿般,小脑壳在楚月的怀里蹭了又蹭。 转瞬趴到了楚月肩上的狐儿舒适享受地眯起了眼睛,颇为欣赏地看了眼小宝。 不错,跟他老子一样,都喜欢这姑娘。 有眼光。 这小孩,他越看越喜欢。 就连曾经对小孩的排斥,好似都烟消云散了。 旁侧,罗刹福至心灵,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与此同时,星海城中,正在竹床闭目养神的男子,突然睁开了一双丹凤眸,鲤鱼打挺般窜出,来到白护法的面前。 “什么?小墨墨他要用绝品材料打造一座囚笼?这可是稀罕事!” 第257章 敢动我的人,找死 白护法被云稷拽着用力摇晃得头晕目眩,却还不忘把夜墨寒的嘱咐道出:“云公子,我们殿下说了,要尽快锻造好。” 云稷松开了可怜的白护法,狭长的凤眸俱是深沉之色,修长的指摸了摸下巴,发怵般打了个冷颤,低声自语:“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惹怒了小墨墨,小墨墨连这么阴损的招数都想了出来。” 云稷想到得罪夜墨寒的下场,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还抖了一下。 见此,白护法瑟瑟发抖,缩了缩脖子,抬起手来擦掉滴落下来的一粒汗珠。 他该怎么跟这位云公子解释呢…… 其实那囚笼,是给殿下自己备着的。 一会儿后,云稷兴奋异常,将手里头的活儿抛诸脑后,全力锻造出夜墨寒想要的囚笼。 云稷甚至已经开始同情那个人了。 …… 叶府。 亭间。 叶若雪的面前正坐着一名身着鸦青色长裙的女子,女子腰部两侧挂有两把精致的弯刀,鞘部上方更是镶嵌着宛如星芒般的红宝石。 点缀得恰到好处。 如美轮美奂的饰品。 女子浑身散发出书香之气,却又与悍勇的一双弯刀极为不符。 她那高耸的发髻,斜插一根鸾凤步摇,额间描绘着绯色的梨花妆,与诱人的点绛唇相辉交映。 轻微的啜泣声响在亭间,傍晚的风过,吹拂了袅袅茶香。 叶若雪手执帕子,擦去了眼尾的泪痕:“让未央姐见笑了。” “是我们苏家人受欺负了。” 苏未央放下手中的紫檀茶杯,轻压在石桌,便见桌面出现了几道恐怖的裂痕。 叶若雪眸光落在裂痕上,眼神愈发的黑沉。 “没想到数月不见,这叶府竟是翻天覆地,竟被个水性杨花的蹄子执掌了。”苏未央眯起锋利的黑眸。 苏玲珑见火候差不多了,轻轻揉着红肿的眼睛,说:“未央啊,都怪小姨没用,才被那小贱人欺负到头上撒野来了。” 说到这里,泪流不止,苏玲珑哽咽地道:“那叶楚月狠辣无情,蛇蝎心肠,不仅把宁颜害得送去了东阳国赔罪,还害得思雨五马分尸了,可怜我们思雨才十几岁,正值韶华,还有大好的人生,她好歹也是叶楚月的妹妹啊……” “娘,都是若雪不好,都怪若雪无用。”叶若雪低声说。 “小姨,我既然知道此事,就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的。”苏未央道。 男孩的哭声响起。 就见苏凡步伐匆匆冲进了亭子里,扯开嗓子如公鸭般大哭,后面还跟着个脸庞沾了血的苏傲雄和几个孩子们。 “二叔,怎么回事?”苏未央不解地询问。 苏傲雄慌慌张张,直到见了苏未央这个主心骨才有了底气,拿起茶壶灌了一大口。 在苏未央几人的注视下,苏傲雄深吸一口气,才将院子里发生的事情齐齐道来,其中还气急败坏的添油加醋,说得那叫个惟妙惟肖。 嘭! 苏未央陡然拔出腰间两把新月形的弯刀,由下至上,彻底斩开了这一面石桌。 武力波澜散发开去,汪洋浩瀚似海,气势磅礴如风! 便见刀芒闪出,亭旁的几棵百年大树,全部应声倒地,亭后的湖面,骤然升起了道道冲霄般的水柱! “敢动我的人,找死!” 第258章 叶楚月,滚出来 “这个叶楚月,太目中无人了些,简直是无法无天!” 苏玲珑咬牙道:“她以为她能在长安城中只手遮天吗?” 苏傲雄亦是附和,“她眼里压根就没有我们苏家人,而且我们在的时候她就如此嚣张,我们不在,指不定玲珑、若雪她们被怎样欺负!” 叶若雪轻握住了苏凡的手,苏凡满嘴的鲜血,从嘴里吐出了几颗碎石,一口好牙全都没了。 可见凄惨! “未央,砍死她,把她砍死了丢到乱葬岗喂狼,还有那个叫做叶尘的野杂碎,要活活打死他。”苏傲雄阴狠地说。 苏未央手执两把弯刀,唇角裂开了如阴鸷般的森寒之意! 脚步声响起,叶府的婢女迈着小步走来,察觉到亭子里诡异的氛围,身子抖了几下,才说:“大小姐,今日七王爷会来。” 叶若雪眸子里蓦地绽放出了光亮,那个男子,是她梦寐以求的良人! 苏玲珑眼眸微亮:“七王爷今日会来此,一定是为了若雪!” 苏未央冷哼了一声,将弯刀入鞘,抬起裹着绯色软靴的脚掌,迈步朝叶府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寒泉旁侧,摆满了美味佳肴,烈酒的醇香飘入长空,引诱着青涩的少年们。 楚月坐在桌前,为小宝夹菜,身后是罗刹、夜孤城,旁侧还有君无怨在内的几位少将。 “住着还习惯吗?”楚月问道。 君无怨决定留在长安后,便住在镇北侯府,影卫和府兵们得知此事,一个个宛如打了鸡血般,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镇北侯如日中天的时刻。 “我们都是南征北战,四处流浪惯了的,能住在侯府,都是我等的荣幸。”君无怨道。 今日,他没有戴面具,露出了那一张布满了疤痕的脸庞! 咻! 刀芒掠过,如流星追月! “叶楚月,给我滚出来!受死!” 一道轻喝响起,便见一行人从浓郁的夜色中走出,两把血色弯刀,绚丽迷人! 楚月似笑非笑,不为所动,懒散地靠在椅上,摇晃着手中的白玉酒杯。 凉风,掀起了她鬓角的碎发,如绸般的青丝,轻扬起—— 苏未央脚掌踏地,身轻如燕飞跃而起,暴掠出去的同时,身后的天穹似有雷霆声响彻,震悚众人的灵魂! 她从天而降,两把猩红的弯刀,锋利逼人,在她的手中更是出神入化。 这一刻,似潜龙出渊,猛虎下山,带着势不可挡的劲道,以摧枯拉朽之势,欲要碎裂掉楚月的天灵盖。 苏未央是正儿八经的武者,没有任何的花里胡哨,尤其是两把弯刀,迸发出了强劲的力量! 再硬的骨骸,亦抵不过血琼双刀的威力! 周围的婢女们惊慌失措,花容失色,更是吓得尖叫。 那一阵刀芒从苏未央的双刃迸发而出,殃及池鱼,实力较弱的婢女们,甚至被刀芒斩断了秀发! 苏未央将武者的实力,彻底地展现出来! 后侧的叶若雪,掩去了眸底的阴翳,却盖不住唇边狰狞而扭曲的笑意。 “叶主,小心!” 第259章 思雨,是你吗? 君无怨低唤一声。 他见苏未央携杀意而来,眼底蔓延开了血色的迷雾,如凝结在腐尸上的血霜! 却不等他出手,有俩人比他还要快! 罗刹足尖踏地,身子化作一道星光掠出,陡然拔出了锋锐的饮魔刀。 皓月清辉洒下,在她的刀刃折射出汹涌的寒气! 与她一同掠出的,还有一个凌厉的少年! 猎猎作响的狂风掀掉了少年头上戴着的斗篷,露出了妖孽俊美的脸,以及那额角血淋淋的“奴”字。 俩人鲜少交流,此刻倒是默契十足,分别以身躯为代价,毫不犹豫撞上了苏未央的两把血刃。 他们不惧之! 即便苏未央的实力在他们之上! “找死!” 苏未央虚眯起了杏眸,森然的戾气爆发开,如末日的风暴,一场无端山雨! 窝在楚月怀里的小狐狸,一双爪子抱着后脑勺,以躺的姿势翘着二郎腿,竟是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没人察觉,一道血芒迸射了出去,分别湮灭在罗刹的饮魔刀和夜孤城的血月镰内! 俩人抱着搏命的态度。 他们终究不可能是苏未央的对手。 “不自量力。”叶若雪嗤笑了声。 这两个废物,也想撼动苏未央? 无异于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轰! 饮魔刀、血月镰分别撞上了苏未央的两把弯刀! 兵器相撞的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苏未央嘲讽一笑。 然而,她的笑容还没扩散开来就已凝固定格。 只见她虎口发麻,像是撞到了什么固若金汤之物,坚硬的让人害怕。 她的双刀,不是罗刹、夜孤城二人兵器的对手! “噗嗤——” 半空上,苏未央口吐鲜血,整个人倒飞出,砸碎了一方岩石,不停地朝波光粼粼的湖面滚落。 咔嚓……咔嚓嚓…… 苏未央两把刀刃猛插在地,一路下滑,在铺满鹅卵石的地面摩擦出了两条深深的沟壑,许久过去,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她落魄的不像话,双手却是痉挛颤动,几节指骨都被震得裂开了,疼痛感蔓延开来,苏未央两眼猩红! 此刻,罗刹、夜孤城二人平稳地落在了地上,却是感到了惊奇。 他们何时有了这么强的力量? “未央,你怎么样……” 苏玲珑急急忙忙小跑过去,担心地问。 楚月怀里,小狐狸眼底寒芒涌动。 悄无声息的一道血芒,在苏玲珑的脚边乍现! 却见苏玲珑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滚到了冰冷的湖水里。 苏玲珑再也没了叶府夫人的大气优雅,挥动着双臂,疯狂地挣扎,两手时而浮出水面。 可惜众人都被这一幕震慑到,忘记出手相救。 尤其是叶若雪,宛如厉鬼般阴翳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罗刹。 她全然不顾母亲的状况! 好一会儿,苏傲雄才反应过来,大喊:“都愣着干什么,是死人吗?没看到夫人落水了吗?还不快救夫人?” 罗刹面具下的眼睛,冷漠地望着在水里挣扎的苏玲珑。 她即将转身朝楚月走去时,叶若雪一个箭步而来,攥住了她的手腕:“思雨,是你吗?” 湖边,苏玲珑被救上来,陡然听到叶若雪的声音,惊恐地看向了罗刹。 就连骨头,都在发颤! 第260章 这都是本尊为你打下的江山 若不是身旁的婢女小心搀扶着,浑身湿漉漉的苏玲珑只怕要两眼一黑,摔倒在地! 叶思雨? 那个孩子…… 怎么可能?! 正午行刑的那日,她有些不放心,乔装打扮亲自过去查看,目睹了五马分尸的那一幕。 她既然选择了抛弃叶思雨,就不会给其喘息和负隅反抗的机会! 这一刻,晚风徐徐,苏玲珑浑身的毛发却是倒竖而起,双目死死地紧盯着罗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罗刹默不作声,沉吟许久。 脸上的银色面具,闪烁着森冷的光弧。 她直视叶若雪的眼睛,从地府爬出的厉鬼般,阴诡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许久,她嗤笑了一声,将袖子从叶若雪的掌心扯出,冷冷地说:“叶大小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叶思雨。” “吾名罗刹,是月主的奴。” 她只认这一个身份! 罗刹刻意压低出的阴绝少年音,打消了叶若雪的疑虑。 叶若雪长吁一口气,黛眉轻蹙,自嘲地笑了声。 许是连日来梦到叶思雨的原因,她竟把一个奴隶市场的少年,认作成叶思雨了。 “雪儿,你怎么回事?”苏玲珑不顾身上的狼狈,急忙走来,拉着叶若雪的手,压低了声音说:“那孩子我亲眼所见,尸体火化时也是我亲自去看的,绝对不会出问题。” 罗刹背对着她们,不经意听到苏玲珑冷漠的话语,一股钻心刺骨的疼痛和寒意,直冲到了天灵盖。 真是她的好娘亲呢。 生怕她有一线生机啊…… 叶思雨将眼底龟裂开的绝望掩去。 忽而—— 一只小手如哄小孩般,揉了揉她的脑壳子。 叶思雨诧异地望着眼前的男孩,刹那间眼眶湿润。 楚月若无其事地坐在椅上,懒懒地瞥了眼怀里的小狐狸。 满院的兵荒马乱,这始作俑者却用一双爪子捧着白玉而成的酒杯,极有灵性,咕噜地喝了一大口! 面颊两侧的毛发,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了两坨红晕,那双宝石般流光溢彩的眼眸,夹杂着微醺的醉意,迷离惺忪地望着她。 “阿楚,你看,这都是本尊为你打下的江山。” 他小爪子一挥,说的气势骇人,偏生在楚月眼里,是活灵活气的可爱。 “本尊有钱,圣域的国库都是你的。” 他醉醺醺的。 声音只有女孩一个人能听见。 说着,就仰起头,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他望着见底的酒杯,眸底氤氲着可耻的雾色,懊恼地问:“酒呢?本尊的酒呢?” “本尊要喝酒酒。”他说。 楚月:“……”喝你娘的头。 旋即,楚月毫不留情拽过了小狐狸爪子间的酒杯,砰地一声砸在了桌面,周身散发出了威严无比的森冷气息。 随之一声响,周围的人都惊恐地望着她,一些婢女们更低下了头。 “这么烈的酒,谁给送上来的?”楚月危险地眯起眸子,问道。 这是出了名的杏花酿酒,一杯烈酒,穿肠过肚如炽火。 君无怨咽了咽口水,说:“月主,是我从琅琊带来的杏花酒,月主不喜欢吗?” “哦。” 楚月懒懒应了声,“带得好。” 君无怨:“……” 众人:“……” 楚月不再说话,低头垂眸,黑着脸望向了小狐狸。 一身酒气,可劲儿的在她身上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喝了陈年的春.药。 “百鬼之森的那群小崽子,太讨厌了,等过些日子,本尊要把他们全给砍死。” 小狐狸如个话痨,喋喋不休地说: “小姑娘,本尊想你了,本尊只是你一个人的抱枕。” “你要记住这份荣幸。” “本尊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男。” “一直都有在为你守身如玉。” “你要负责。” 叶府寒泉边有了吵杂的动静,但楚月不在乎,她只安静地聆听小狐狸的声音。 一个人的抱枕吗…… 楚月扬起了唇畔,笑意扩散,浑身舒畅。 “阿楚,你要喜欢上了其他男子,你要告诉本尊。” “本尊瞧着叶海鹏那个狗男人,不是东西。” “大不了本尊当你爹,送你出嫁。”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阿楚不知道,他的内心有着恐怖的野兽和厉鬼,很想将这个女孩占为己有,锁在圣域,永远只给他一个人看。 但他舍不得伤害喜爱的姑娘,哪怕是一分一毫。 他愿将所有的阴森狰狞藏起来。 如方才所说,当不了她的丈夫,就当她爹。 楚月听到这番话,哭笑不得,睫翼下都是笑意。 等她心情舒畅,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王爷,你来了。” 叶若雪的声音响起,她轻咬着下嘴唇,眸光颤了几下,紧张地望向了七皇叔。 七皇叔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叶府,身旁是轩辕宸与薛城,薛城摇着扇子,在楚月怀里的小狐狸时,双眼陡然一亮! 多日不见,他怪想这只狐狸的。 “嗯。” 七皇叔点了点头,绕开叶若雪,走至楚月和君无怨的身边的,“叶三小姐,东阳帝国晋北王想要和亲的事情,你知晓了吗?” “王爷放心,有我君某人在,东阳帝国就休想得逞。”君无怨道。 楚月轻抚了抚小狐狸,漫不经心地说:“小事。” “七王爷,这就是你们神武帝国的待客之道吗?” 尖锐刻薄的声音,划破了叶府的寂静。 登时,无数的人循声望去,便见两支气势凛然的队伍,足踏月光,身披华服,从叶府外围而来。 叶海鹏才红光满面,春风得意来到寒泉边,就听见这么一声。 一抬头,便看见蓬莱、东阳两大帝国的使节与其队伍,步伐稳健,纷沓而至。 苏未央捂着指骨裂开的手,看见来人,喜上眉梢,捡起两把血刃弯刀,匆匆地走了过去。 被小宝砸碎了一口牙的苏凡嚎啕大哭。 蓬莱帝国的使节之首崔可坤提着苏凡,望向七皇叔,冷笑一声,喝道:“七皇叔,你神武新镇北侯欺我蓬莱使节,就不怕我蓬莱十万铁骑,踏平你神武小国吗?” 好狂妄的语气! 嚣张至极! 第261章 放客,送狗 崔可坤嗓音如洪钟,响彻叶府! 一时之间,叶府人心惶惶,奴才们的面庞惨白如纸,像被抽干了血色。 从始至终,楚月像是没有察觉到府邸的暴动,她一心撸着小狐狸柔顺如绸缎的毛儿,狠狠搓一把。 唔。 好舒服。 又狠狠搓了几把。 夜墨寒还不忘提醒道:“阿楚,记住了,你的爪子不能碰其他狗男人。” 简直不知羞耻! 身为女儿家,怎么能这么不矜持呢? 楚月停下撸狐的动作,抬手喝了杯解渴的清茶。 小狐狸忽然眸色落寞,好半晌过去,在楚月纹路细腻的掌心蹭了蹭,一副求撸的样子。 楚月的眉角眼梢如月牙般柔和,充满了温暖的笑意,两只小手,又开始搓毛。 不远处。 蓬莱、东阳两国的使节们见此目瞪口呆,怒火滔天! 他们在这里恼羞成怒,那女孩置若未闻,反而在玩着她的狐狸。 “噗嗤——” 薛城勾着沈清风的脖颈,不由笑出了声,“阿月真是个奇葩,敢这么做的,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她了吧?” 沈清风讳莫如深的眸,凝望着楚月,眼梢尽是宠溺的笑意。 倏然,沈清风身子抖了一下,掠出几步远,警惕地望着薛城。 这小侯爷隔三差五就黏着他,叫他不寒而栗。 …… 崔可坤见楚月等人各玩各的,没有一人在乎他的狠话,怒极反笑。 “崔大人,南阳公主,你们远道而来辛苦了,正逢府上家宴,二位不如留下来喝一杯吧?”叶海鹏插话道。 罗刹嘲讽地看了眼叶海鹏。 蓬莱使节扬言十万铁骑踏平神武小国,叶海鹏身为长安叶家主,竟还卑躬屈膝,谄媚讨好,将长安人的骨气统统揉碎。 在她记忆中伟岸的父亲,如今就像是从阴沟爬出来的过街老鼠,毫无英雄气节! 崔可坤身旁的少女,身着花青色的长衫,眉目稚嫩,却浮动着凌厉狠辣色。 黑眸若点漆,朱唇胭脂红。 一袭卓然不凡的气度,乌发挽起,斜插三根珠玉簪。 她轻蔑地瞥着叶海鹏,讥讽地说:“神武帝国新镇北侯,打碎蓬莱苏家二少爷之子苏凡的牙,又让苏未央的指骨裂了,这笔账,叶家主,你说,要怎么算呢?” 这空灵的声音,听在楚月的耳朵中,有几分熟悉。 那日城前,坐在喜轿里的新娘,正是这位南阳公主! 南阳公主继而道:“叶家主,你要知道,苏姑娘是神玄学院的弟子,在你府中受了伤,传出去,不大好吧?” “这……” 叶海鹏皱了皱眉,回头看去:“阿月,还不快给蓬莱使节道歉,蓬莱使节都是神武的客人,你不能为长安添乱。” 罗刹气结,笑了…… 这竟是她的父亲! 可笑…… 席前,君无怨皱起了眉头,浑身的煞气炽烈似火,他正欲起身,却见一盏茶杯压在了琉璃桌面。 沉默良久的女孩,竟是缓缓起了身。 满夜清辉,洒在她身,似是交织成了一件皓月而成的战袍。 她抱着慵懒贵气的狐狸,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抬步往前走去。 换好衣裳回来的苏玲珑,脸上堆满了笑,惺惺作态地说:“阿月,你现在是小侯爷了,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们神武国,我们神武是礼仪之邦,不可粗俗鲁莽,再者苏家也算是半个自家人,你便低个头,道个歉,毕竟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南阳公主莫要担心,这件事我们阿月会道歉的。” 叶海鹏腆着脸说,回头看向楚月时,又端起了父亲的威严架子:“阿月,还不快道歉。” “啧……” 轻轻的声音,悠然在空谷。 楚月锋利的目光,落在叶海鹏身上。 叶海鹏不敢与之对视,眼球似有可怕的灼烧感。 “神武英雄家,竟出了你这么个孬种。”楚月嗓音清冽凛然。 神农空间内,轩辕修更是愤怒到变形,为了出气抓着两坨俘虏孤魂狠狠地掐捏了一把。 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地说:“这狗东西,真是丢人现眼,我泱泱大国,怎么有这样的败类?小叶子,给朕骂死他,弄死他!” “你——” 叶海鹏被自家女儿当众奚落,眉染怒气,抬起手来就要打向楚月。 在对上女孩深如黑潭般的眼眸时,却是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阿月和那个女人的眼睛,很像。 只是昔日的镇北侯,是孤傲的,铁血的,充满着江湖侠义。 但她不同,眉目分明青涩稚嫩,一双眼睛却如深不见底的潭。 让叶海鹏怀疑,对视许久,灵魂都会被撕碎。 是以,楚月慢悠悠地转过头,目光直视崔可坤,“崔大人,适才,你说什么?” 崔可坤微微怔愣。 不是说新镇北侯是个傻子吗,再不济也是个草包。 这一身凌厉逼人的气势,又是怎么回事? 崔可坤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扬起了下巴,傲慢地说:“我说,我蓬莱十万铁骑,迟早会踏平区区神武小国。” “神武小国啊……” 楚月低吟,旋即抬眸,残酷嗜血的笑,嗓音陡然拔高:“那还不滚回你蓬莱帝国,本侯倒要看看,蓬莱十万铁骑,能不能踏平我长安城门!” 她像是盛放在荒漠的罂粟,彻彻底底的疯子。 世人都知,蓬莱帝国不可能贸然出兵,不过是对神武的威压而已。 毕竟,现在的神武国没了往日的辉煌,曾一统诸侯国,成立轩辕王朝,如今也不过是诸侯国的末流。 若非四分五裂的镇北军苦苦撑着,还有身患旧疾的萧将军和罗丞相一文一武,治国安外,只怕神武早已是敌国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宰割了。 崔可坤原是想用十万铁骑吓唬人的,没想到非但没吓唬到人,自己反而被吓到了。 “叶楚月!你这是在向我蓬莱开战?”崔可坤咬牙切齿。 “要开战的,不是崔大人你吗?”楚月反问,话锋一转,渐而锋利:“怎么,不敢?” “叶楚月,你就不怕成为国之罪人吗?” 南阳公主轻蔑地道:“你还以为神武国,是当年的神武国吗?别再做梦了。神武啊,不堪一击,迟早会被他国吞并,到时候,你们国土的每一个子民,都会像那三十座城池的人一样,成为最可悲的奴,成为诸侯国的笑话!” 楚月轻抚狐狸的脊,懒洋洋地抬起美眸,淡淡扫过这南阳公主。 “刹刹,关门,放客,送狗。” “哦,是放狗送客。” 第262章 滑天下之大稽 送狗…… 众人嘴角狂抽。 很显然,叶楚月是故意这么说的,明摆着骂蓬莱、东阳的人都是狗。 “诸位,今日是叶府家宴,恕不远送。” 罗刹沉沉稳稳,再无往日的青涩,阴诡的眸,淡淡地扫视着南阳公主与崔可坤。 她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叶府小姐,她是月主的奴。 一声刹刹,便值得她穷其一生! 神农空间,轩辕修暗骂:“赶紧放狗咬死她们,一群丑东西,朕当年还是轩辕王朝第一美男时,她们连屁都不是!” “好啊,好啊!你们神武国的待客之道我算是见识到了,所谓的镇北侯,不过就是一个不知检点,身败名裂,庸俗不堪的浪荡之人!” 南阳公主面容扭曲,杏眸里迸射出恐怖的凶光。 她一挥手,便见暗处涌出几十个黑衣人,俱是散发出了强悍的气息! “给我上!砍下她的脑袋,喂狗!” 南阳公主笑了。 新仇旧恨,一起算! 噌噌—— 宝剑出鞘。 黑衣人手执宝剑,其中几人,更是散发出了武者的波澜劲道。 叶府,转瞬就成了修罗场。 桌前。 小宝背对着南阳公主,喝着汤。 白皙的小脸,映照着淡淡的皓月光芒,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 他一口一口地喝着汤,晶亮的眸里,闪过了血芒。 这群人啊…… 真是该死呢。 一个一个的,都要欺负他最喜爱的娘亲。 …… 叶若雪、苏未央见此,不约而同地笑了。 剑光闪烁,杀气重重! 几十把宝剑,毫不犹豫刺向了楚月。 君无怨等几位镇北军队旧部少将,拍桌而起。 还不等他们出手,却见一缕清风,轻缓而过。 那轻微地和风下,隐藏着丝丝缕缕的纤细光线。 如同索命的镰刀! 有一男子,洵洵儒雅,面如冠玉,他卓尔不凡,站了起来。 七皇叔抿唇而笑,“南阳公主,不怕伤了两国的和气吗?” 同时,黑衣死士们站定不动,像是冰封住的雕塑。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杀了她?!”南阳公主尖声喝道。 七皇叔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翡玉戒指,缓缓地转动。 戒指,闪耀着诡异妖冶的光,折射在七皇叔漆黑的眸,像是染上了一层血色,分外的妖孽,与他的温润极为不符。 而几十个黑衣死士,竟是在那清风刮过时,全都化作血雨洒下。 长空四周流动着淡淡的血腥味。 南阳公主倒吸一口冷气,忌惮地望着七皇叔。 叶若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野兽,猛地看向七皇叔,两手紧攥,紧咬着牙! “杀我长安镇北侯,南阳公主,谁给你的勇气?”七皇叔问道。 崔可坤吞咽口水,吓得后退了一步。 他听说过长安七王之名,但不知道,实力这么恐怖如斯。 “七王爷,你是想得罪我南阳?为了一个废物?”南阳公主怒极,笑着问。 “谁说我们长安小侯爷是废物了?” 一道高昂的声音响起,一列人,在从外走来。 楚月抬眸看去。 便见大皇子轩辕祁与轩辕雨一同而来。 “南阳公主,你口中的废物,是我神武帝国的新镇北侯,是千百年来唯一一个走上九重云霄的人。”轩辕祁龙行虎步,两手负于身后。 轩辕雨冷哼了声,“听说有人要用十万铁骑,踏平我长安城,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我先祖修成立轩辕王朝时,尔等哪个不得朝拜进贡?我镇北侯还在时,横刀立马,所向披靡,你等连放屁都得小心翼翼,今个儿倒是小人得志,威风八面。” 等轩辕雨把话说完,轩辕祁才道:“雨儿,南阳公主和崔大人都是神武贵客,不得无礼。” 轩辕祁微笑地望向两国使节,“雨儿年纪小,童言无忌,几位别往心里去。” 崔可坤:“……” 这骂都骂完了,才说不得无礼? 一句童言无忌,让其他人不敢开口了。 “大皇子是吧?”南阳公主指向楚月,道:“此人伤了蓬莱帝国的人,你们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胡说。” 小奶音响起。 却见小宝放下瓷勺,来到了轩辕祁的身边。 轩辕祁蹲身将小宝抱起,小宝指着苏凡说:“大皇子,是宝宝打得他。” 南阳公主皱眉。 不是叶楚月? 轩辕祁笑望向苏凡,“小朋友,告诉我,是不是小宝打得你?” 苏凡老实巴交地点点头。 轩辕祁又问小宝:“宝宝,你为什么要打他?” “是切磋啦。”小宝:“他要跟宝宝切磋,宝宝只好陪着他,是不是宝宝做错了?” “若是切磋,下手为何如此之狠?”苏未央怒道。 小宝眨眨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的。 就在楚月以为他会再一次走绿茶的老路时,却见小宝笑得露出白牙,纯粹无邪的眸里闪烁过阴邪的光。 “因为,他该打啊……” 小宝略微低沉的声音,响起,众人都为之一愣。 罗刹猛地看向小宝,惊愕。 她以为,这孩子善良的如一张白纸,现在看来,是她大错特错。 苏凡恐惧地望着小宝,吓得躲在了父亲苏傲雄的身后,更是吓得哭了出来。 小宝双手勾着轩辕祁的脖颈,冷冷地看着苏傲雄后面的苏凡,“以后见到我,记得绕道而行,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再敢让我听到你胡乱诋毁人,我将与你不死不休,即便自损一千,我也要伤你八百,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他的声音,还是有些小奶音的。 却说出了与年纪不符的话。 轩辕祁怔愣了好久。 在长安城的他们心中,叶尘是个乖巧懂事,知书达理的孩子。 他善良到愿意以德报怨。 “哇呜。” 苏凡被吓得浑身发抖,抓着父亲的袖子大哭。 小宝的眼眸,望向了南阳公主,又恢复了纯粹的奶音:“大姐姐,是我打了他,你要打我吗?” 南阳公主如鲠在喉,一肚子的气,憋屈到眉目扭曲,胸膛剧烈地起伏。 她去打一个孩子? 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不要脸,东阳帝国还要脸 南阳公主狠狠瞪了眼崔可坤。 没用的废物,事情没有查清,就敢喊上她。 自此,南阳公主一甩袖,冷呵一声,故作飒爽地朝外走。 崔可坤脸色发白,又瞪了瞪传递消息的苏傲雄,灰溜溜地离开了叶府。 小宝靠在轩辕祁的怀里,仰头望了眼月朗星稀的夜。 爹爹。 宝宝不会让坏人欺负娘亲的。 …… 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 第263章 全数奉还 府邸,归于寂静,宛如深潭一般。 蓬莱帝国的苏家等人,却是有几分尴尬。 叶府的家宴,原就是为了远道而来的苏家人准备的。 苏未央眼眶微红,恨的种子深藏在骨血,逐而生根发芽。 “未央,来这边坐。”苏玲珑扶着苏未央坐下,微笑地望向楚月,“阿月,这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楚月双腿交叠,清雅骄矜地坐在紫檀木的椅,似是没有听到苏玲珑的话,懒洋洋的侧目望向了轩辕祁,“喝一杯?” “阿月姑娘邀饮,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轩辕祁自然地坐下。 轩辕雨亦是坐在旁边,歪着头问楚月:“你不怕吗?” “跳梁小丑,不足为道,何惧?”楚月一面倒酒,一面说。 轩辕雨眨眨眼睛,目光落在了小狐狸的身上,只觉得这软糯糯的小东西似曾相识。 在地下市场的十里长街,她也遇见过一只极有灵性的白猫儿。 “好可爱的小狐狸,让我抱一抱。” 轩辕雨才把手伸出,尚未触碰小狐狸的毛发,却见微醺的小狐狸,蓦地睁开了郁气森森的眼眸。 似有霞光万道,如淬了毒的曼陀罗般,邪佞阴寒,嗜血森然,与之对视时,轩辕雨有种被扼喉的惊悚感觉。 她的手硬生生凝滞在半空,浑身僵住,四肢冰寒,仿若与死神的近距离接触,脊椎骨衍生出了阵阵凉气! 这眼神…… 如一头苏醒的远古凶兽! 轩辕雨咽了咽口水,把自己的小爪子缩回,撇着嘴嘟哝:“凶什么凶,不摸就是了。” 见此,楚月眼梢温柔似水,白嫩的小手揉了揉小狐狸的脑壳,小狐狸在她的掌心蹭了蹭,满脸的舒适。 轩辕雨望着它,惊得眼珠子似乎都要掉下来,硬生生折断一双玉筷,闷闷不乐地说:“这么会变脸,咋不去唱戏?” “阿月,东阳帝国晋北王的事情,要提前处理一下。” 沈清风皱眉:“这一件事,是神武理亏。” “这件事很好处理。”薛城随性地坐着,摇了摇扇,说:“到时候就说我与阿月两情相悦就行了,同为侯门之后,那东阳帝国难道还能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情来?” “不行!”沈清风拒绝的斩钉截铁。 小狐狸眸光幽深地望着薛城,闪过危险之色。 薛城顿感如芒在背,却不以为然,反而笑眯眯地望向沈清风。 意味深长地问:“难不成沈公子舍不得薛某?” 沈清风面色微变,双眸深寒,一副吃了排泄物般的表情。 “阿月,姐姐敬你一杯。” 白衣若雪的女子,陡然来到了楚月的面前, 盈盈皓腕,纤纤玉手,轻执白玉酒杯,双眸似有皓月的光,雍容端庄,温雅地垂眸望向楚月。 一时之间,周遭诸多人的目光,都如激流般汇聚于此。 楚月懒懒地垂眸,轻抚小狐狸的爪子。 叶若雪见楚月不予回应,便道:“阿月,你还在怪我吗?” “是啊,阿月,雪儿是你血浓于水的亲姐姐,她永远都不会怪你的。” 苏玲珑连忙附和:“姐妹之间,哪有什么隔阂与误会呢?” 她没有发现的是,站在楚月背后的罗刹,眼神变得无比诡谲。 “阿月,叶府不如当年了,为父还得靠你们姐妹两个。” 叶海鹏痛心疾首,语重心长:“你和雪儿或许有些误会,但姐妹间哪有什么隔夜仇?这些年来,雪儿一直在为父身边说你的好话,你还得感谢一下她。” 楚月默不作声,一言不发。 “神武礼仪之邦,叶府亦是遵循礼仪的世家,该不会有蛮不讲理的人吧。”苏未央轻呵了声。 她算是明白叶府为何由叶楚月一手遮天了! 都怪叶若雪、苏玲珑这群人太软弱了! 楚月轻笑一声,端起酒杯敬向叶若雪。 叶若雪眉眼含笑,玉手往前。 两盏酒杯即将相碰时,却见楚月长指微微松动,酒杯从掌心滑过,掉落在地。 砰地一声,酒杯摔裂成了碎片,酒水洒在了叶若雪绣花的鞋面。 叶若雪往后退了两步,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楚月。 “阿月,雪儿是你的亲姐姐,你怎么能?” 苏玲珑面色大变,快步靠近楚月。 不等楚月有所反应,苏玲珑便惨叫一声,扑通摔倒在地。 从众人的视角来看,倒像是被楚月给推的。 “叶楚月!你!她可是你母亲!”叶海鹏愠怒。 “老程。” 楚月眸色薄凉,看了眼自导自演的苏玲珑,唇边扯开了戏谑的笑。 程洪山拿着一个包裹走出来,砸在了叶海鹏的面前,压着嗓子怒道:“叶海鹏,你就是个蠢货,就这臭娘们,也配为我月主的母亲?你还敢把我侯爷的东西,交给了那败家娘们,你睁大狗眼好好看看吧!” 叶海鹏满头雾水。 皱着眉打开了包裹,翻看几下,眼睛蓦地睁大! 包裹里面,静置几个泛黄的簿子,都是苏玲珑私下的账簿! 账簿详细记载着这些年来,苏玲珑扣留了多少钱财,以及最终的去向。 其中大部分都流入了蓬莱帝国的苏家,尤其是苏未央! 程洪山冷笑:“镇北侯曾夺来的一枚破髓丹,就是为了留给月主的,苏玲珑倒是好,送给了蓬莱苏家!叶海鹏,你真不是东西。” 苏玲珑唇色干涸发白,惶恐不已。 那些账簿,怎么会在程洪山的手里? 再者,若不给予雄厚的财力,蓬莱苏府又怎么会把她当成自家人? 苏玲珑最恨之事,莫过于不能认祖归宗,以及流落风尘的一段历史。 她千方百计的讨好苏家,除了苏未央得到九洲的夸赞以外,也是为了扬眉吐气,能够在这座城中立足! “老爷,这些都是诬陷,是栽赃,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 苏玲珑急忙辩解。 “啪——” 一掌,毫不留情地打下来。 苏玲珑才梳好的发髻紊乱地披散,簪子散了一地,面颊顿时浮现了深红的掌印。 “苏玲珑,你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这种下三流的手段,你还真是玩的得心应手啊!” 叶海鹏额头青筋暴起,咬紧了牙。 他怎么都没想到,苏玲珑会把大部分的钱财,都流入蓬莱苏家。 难怪这几年苏家日渐得意,还突然变了性子,经常和苏玲珑来往,原来是这个原因! 这么多年来,叶海鹏膝下从来没有个儿子,他苦心经营家业,亦希望能中年得子,到时颐养天年。 程洪山再拿出两个簿子,丢到了苏傲雄的面前。“苏二少爷,这些都是从流入你苏家荷包的,我们月主说了,一个月内,全数奉还。” 第264章 呕—— “众所周知,叶家和镇北侯的两府财产,都是在月主的名下,苏玲珑不经过月主的同意,私自送到你蓬莱苏家,我们月主,是有权利要求你等归还的。”程洪山道。 苏傲雄看着厚厚的账簿,翻了几个页,脸色白到吓人。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们苏家从来没有收到过苏玲珑的东西,你不要血口喷人!”苏傲雄强装镇定! “苏二少爷,此事已经上报给宗府和武殿了,至于如何处理,全看云大人和殿主的了。” 程洪山冷笑:“而且你人在长安城中,若是真起了纷争,你不得留下来吗?” 这些年来,他借着拍卖场的势力,顺藤摸瓜调查苏玲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简直是人神共愤! 这娘们私吞了散发给军队旧部的财产不说,最后还倒打一耙,让那些人对月主失望,把月主骂了个狗血淋头! “苏玲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傲雄听得头皮发麻,瞪向苏玲珑:“你把东西送到苏家的时候,也没说需要还的啊?” 苏玲珑绝望地闭上眼睛。 她没想到,苏傲雄会这么的愚不可及! 轻而易举就被程洪山给诈了出来! 叶若雪还捧着那一盏酒杯,站在原地不动。 似是不明白,怎么忽然之间,变成了这般糟糕透顶的局面! 倏地! 叶若雪赫然瞪大双眸,眼睛里爬满了血丝。 她如野鬼般望着那一道鲜红如血的身影,在暗夜里招摇。 闹剧上演时,楚月抱着小狐狸,牵着小宝,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叶若雪死死地瞪视着她的背影,胸腔仿佛填满了海水,无比的窒息。 “看来叶家主还有家事需要处理,就不奉陪了。” 薛城说完,对着沈清风挤眉弄眼,便与七皇叔、轩辕祁等人一同离开了叶府。 叶海鹏又翻了几页簿子,才发现苏玲珑有多么的败家。 他不由想到了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与苏玲珑是天差地别! 叶海鹏喘息声加重,拿起了桌上的酒壶,就朝苏玲珑的头部砸去。 “啊啊……” 苏玲珑尖叫出声。 酒壶在她的额角碎开,划破了几道痕迹,有鲜血渗透流出。 满脸都是粘稠的酒水。 叶海鹏心烦气躁,戾气涌上眉头。 这些年来,要不是苏玲珑的枕边风,他也不至于对叶楚月那么的差!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失了什么样的宝藏! 许是知道当众痛打有些难堪,拽着苏玲珑的手就朝自己的屋子拖去。 苏玲珑披头散发,拖行在地上,任由她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无果。 苏未央正要起身,罗刹拦在了她的面前,赫然伸出袖袍宽敞的手,“苏小姐,这是叶府的家事,你身为使节之一,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蓬莱帝国,万事要三思而后行才好。” 苏未央想到罗刹的饮魔刀法,颇为忌惮,随即坐回了原地。 “雪儿,雪儿……” 苏玲珑深知叶海鹏是个伪君子,真小人,动起手来是没有轻重的。 惊慌之下,她不顾形象地大喊。 今时今日,只有这一根救命稻草了。 但—— 叶若雪紧蹙着眉,并不担心苏玲珑。 沉吟稍许,叶若雪迈开了腿冲向府外。 停在府前的马车,帘子缓缓垂下,正要驶离时,叶若雪掀开了珠玉帘子,掠上了马车。 马车之内,七皇叔身姿挺拔,坐姿儒雅,似是在闭目养神,阖上了双眼。 直到响起了动静,七皇叔才缓缓地睁开眸子,“大小姐,有什么事吗?” “王爷,我好怕……我可以……去你的王府吗?” 她抓住了七皇叔的一截衣袖,眼眶泛红,蓄满了泪,却是偏执地不肯流出。 七皇叔不言,默认了。 叶若雪心中大喜。 马车,缓缓前行。 七皇叔紧闭着双眼,温润似一块翡玉。 叶若雪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逐渐靠近高大的男子。 她抬起双手,轻解罗裙,摘掉了挽发的簪。 “王爷,若雪自小便倾慕你,喜爱你,想成为你的妻子。” 她靠在了七皇叔的身上,衣衫半解,裸露出白皙细腻的肌肤,笨拙地环着七皇叔。 七皇叔睁开锐利的眸,马车骤然停下。 他的眼底,不见一丝温情,但在看向叶若雪的时,泛起了毫不掩饰的嫌弃之色。 叶若雪被他的厌恶刺痛,慌张地道:“王爷,我……” “滚下去。” “王爷?”叶若雪微微张开小嘴,不可置信。 砰! 下一刻,衣衫不整的叶若雪,被丢出了马车。 她艰难地爬起,望着马车渐行渐远,垂下的手紧抓着腿部的皮肉。 尖锐的指甲穿破了衣料,深深地镶嵌进大腿! 马车内,七皇叔脱下了被叶若雪碰过的外袍,掌心一簇碧蓝鬼火,将外袍烧作齑粉。 …… 听雪轩。 轩辕宸悄然尾随,拦住了楚月的去路。 静谧许久。 楚月不耐烦地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跟娘们似得磨磨唧唧。” 轩辕宸双手攥紧成拳,犹豫了好久,低着头轻声说:“阿月,我错了,兜兜转转之后我才发现,我的心里只有你。” “呕。” 楚月怀里的小狐狸,忽然很做作的干呕。 轩辕宸皱着眉,厌恶地看着他。 等小狐狸平静后,轩辕宸才继续说:“你还记得吗,你三岁那年,我们去城外看桃花灼灼,落英缤纷。” “五岁那年,你说,你长大了要嫁给我。” “你还说,非我不嫁。阿月,之前确实是我鬼迷心窍,但我知错了,现在我的心里只有你了。” “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轩辕宸真挚地望着楚月。 但只有他清楚,娶了叶楚月,就能得到镇北军队! 以前,镇北军队四分五裂,但现在,连君无怨都回来了! 不仅如此,文武之首的萧天佑、罗丞相,都很欣赏她。 尤其在他得知御书房内,父皇竟想赐婚轩辕祁和叶楚月时,他内心的焦灼感,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阿月,嫁给我,好不好,我愿用我的一生来爱护你,怜惜你,过去的错误,我也绝对不会再犯了。” 轩辕宸含情脉脉。 “呕。” 小狐狸猛烈地干呕。 第265章 他是我的未婚夫,我儿子的爹 闻声,轩辕宸太阳穴疯狂地跳动,额头手背青筋暴起。 恨不得将这只狐狸给撕裂成碎片! 楚月不为所动,寡淡释然,眉梢间染上了一抹郁气。 轩辕宸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即将迸射的怒火,沉声说: “这些年来的,我是辜负了你,让你受到了委屈,如今我才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 “呕。” “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吧。” “呕。” “阿月。” “呕。” “……” “畜生东西!” 轩辕宸终于忍耐不住,怒视小狐狸,暴喝了一声,猩红的双目蔓延开滔滔怒火! “阿月,这种狐骚味极重的畜生不适合当你的灵宠,你若喜欢这样的,过些时日,我为你去灵云山脉寻一些乖巧可爱的了。” 轩辕宸只觉得自己要被那小畜生给气得呕血。 倏地—— 薄凉的风,卷起了这片夜的迷离。 一股强大浩瀚的气息,势不可挡,碾压而出! 轩辕宸顿感窒息,如同置身在狭窄的空间,就连空气都是无比稀薄的。 每一口呼吸,都要用尽全力。 他的身体更是不由自主地颤抖。 眼前血光乍现,强烈而刺目。 轩辕宸捂着眼睛后退了一步。 等赤红的雾色和流光散去,轩辕宸才放下了遮眼的手,定睛往前一看,瞳眸骤然紧缩,满是不可置信! 他的眼底,倒映着那颀长灵修的身影,以及妖孽的侧脸轮廓。 楚月小小的身子,被那男子横腰抱起。 三千墨发,随意的披散,竟比红颜祸水还要妖冶。 红袍如火,紫眸幽邃,尤其是眼尾的一点血痣,如忘川河边盛放的血莲。 狂风掀起他的袍摆,猎猎作响,他自踏月色而至,缓缓地扭过头来,望向了轩辕宸。 只一眼,轩辕宸便感受到无穷的威压,如巍峨的高山压在自己的脊椎,刹那间就抵挡不住。、 噗嗤! 轩辕宸捂着胸膛,吐出了一口鲜红粘稠的血液。 在这股强大的威压下,他竟是弯下了双膝,跪在夜墨寒的面前! 夜墨寒一言不发,温柔地环抱着女孩,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轩辕宸。 “你有几条命,敢跟本尊抢女人?” 他的声音,妖孽般的好听,似是亦正亦邪,难辨仙魔。 那双盛满细碎流光的紫眸,更是布满了无尽的荒芜,似寸草不生的贫瘠土地,俱是对人间的无望。 那举手抬足间的帝王气息,压得轩辕宸喘不过气来。 偏生他还不是明君,是那随心所欲,我行我素的暴君! 楚月轻靠在他的怀里,此刻,天地间再无其他,似是只有眼前这个男子。 她紧抿着唇,久久不语,眸光落在了夜墨寒的侧脸轮廓。 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没有之一。 噗—— 轩辕宸又吐出了一口血。 他艰难地抬起头来,逆着白月光,望向夜墨寒。 一阵心惊肉跳,咬牙问道:“你是……谁?” 他从未遇到过这么强的人! “他是我的未婚夫,我儿子的爹。” 就在夜墨寒要开口时,楚月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夜墨寒唇色血红,眸光微颤,惊喜而诧然地望向了楚月。 他千疮百孔,跌跌撞撞的灵魂,似九万年的暗无天日,陡然间烟火绚丽,五彩斑斓。 左胸内的心脏,竟是猛然跳动! 轩辕宸身子如筛糠般颤个不停。 他忽然想到这个男人的眼睛,与叶尘几乎相同! 他的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凌天大陆,紫瞳者寥寥数几,名震天下的便只有圣域的那一位帝尊殿下。 显然,轩辕宸绝不相信眼前的男子会是帝尊了。 传闻帝尊不近女色,有断袖之癖,更与那星海城的公子云稷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但不管是否为帝尊,眼前的男人绝对是实力过人,身份地位非富即贵,放眼诸侯国也是让人敬畏的存在。 轩辕宸唇齿含血,微妙而复杂的感觉,宛如野兽吞噬他的脏腑。 “阿月……” 他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往前挪动着身子,朝楚月伸出了手,“你是爱我的对不对?你说过,这一生,只爱我的,你不能言而无信。” 他慌了。 叶楚月对待这个男子的态度,让他浑身难受。 楚月嗤笑了声。 原主的一生,确实只有轩辕宸这一个人。 彼时,她进入神玄学院,被神玄武榜前十的天才当众求爱,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她纵然做错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也没有自保的能力,但对轩辕宸的心,却是坚如磐石。 “阿月,你是在骗我的,你根本不爱这个男人,你的心里没有他的,你只是找他来气我的对不对?是不是这样?我已经回心转意了,你还想怎么样?” 夜墨寒冷漠如霜,肃杀之气骤然而起,似要凝为实质,将那喋喋不休,甚是聒噪的轩辕宸给绞杀为血雾。 眼梢下的血痣,妖如红月。 他缓抬指骨分明的手—— 突地。 女孩柔软的双手,猝不及防地环绕住了他的脖颈。 月明风清。 初冬微冷。 隔着薄薄的面纱。 唇瓣相碰。 夜墨寒微微怔住,垂眸望向了她。 即便有一层薄纱相隔,他依旧能够感受到令人悸动的柔软。 是甘甜的,散发着诱人的冷香。 此时的楚月,没有碰酒。 是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对他投怀送抱。 于夜墨寒来说,是意义深重的一刻。 他抱着女孩的双手,加重了些力道。 “回房吧,我乏了。”她软弱无力地靠在他的身上。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不知不觉,对他有着极强的信任感。 “好。” 夜墨寒眉眼如画,清辉映照在他的眸间,皓月晚风都不过是他的陪衬。 他抱着小小一只的女孩,无视掉满下巴鲜血的轩辕宸,朝房内走去。 轩辕宸跪坐在地,背对着夜墨寒二人。 他低着头,双手紧扣地上的草垛,极力瞪大的眼睛里,爬上了根根分明的殷红血丝。 轰! 轩辕宸猛地回头看去,瞪着夜墨寒的背影,怒声说:“这位阁下,你不知道吧,这叶楚月面纱之下的容貌丑陋不堪,她是我们长安城的第一丑人,那般的样貌,能把小儿吓得夜里啼哭,阁下你气度不凡,要什么女人没有?你就不怕被她吓得梦魇缠身,晦气不散吗?” 第266章 不阔以这么残忍 正在往听雪轩内走去的男子,依旧背对着轩辕宸,却是停下了脚步。 他低头看去。 怀中的女孩,身上散发出了难言的悲凉。 像是被家人遗弃的孩子,找不到归途的野鬼。 夜墨寒的心脏钝痛,如同被一双手硬生生的撕裂。 他曾以为,九万年如一日的百鬼地狱,族人的唾弃背叛,家人的谩骂诋毁,才是最为痛苦的。 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楚,何为心如刀绞。 但他面庞照旧,将小心翼翼的情绪悄然地掩藏。 不久前,白护法与他说了,叶楚月是如何深爱轩辕宸的。 若不是五年前的那一次意外,叶楚月会是轩辕宸的妻子。 那时,叶楚月甚至还为轩辕宸,拒绝掉了神玄学院的天才与神脉九洲的贵公子。 夜墨寒曾在百万敌军中,杀个七进七出,也曾横刀立马,谈笑间屠城灭国,杀人无形。 他是自信张扬的,是闻名凌天的帝尊殿下,是人人惶恐,高不可攀的暴君。 但在楚月的面前,他谨慎忐忑。 女孩的一颦一笑,时时刻刻牵扯着他的心。 …… 楚月浑身都是遏制不住的悲。 她勾着唇,淡淡的笑了笑。 那些悲凉,是来自原身的吧。 或许,原身对轩辕宸还有执念,那个男子是她拿命去爱的一个人。 但轩辕宸的所作所为,却是配不上那个女孩的深情。 后方,还传来轩辕宸歇斯底里的声音:“阁下,你恐怕不知道吧,五年前,国师为她算了一卦,算出她是天煞孤星,不祥之人,还算出她克夫克子,她迟早会把你和孩子给克死的,你看看,她都把镇北侯给克死了!” 夜墨寒一寸寸地回过头来,眼底血芒暗闪,雷霆四起。 无尽萧杀,自寰宇而至! 如倾覆的深海,裹挟轩辕宸。 逼得轩辕宸匍匐在地,口吐鲜血不止。 夜墨寒神情清冷,眸光邪肆,掩于四肢百骸下的狠戾冷血,似在蠢蠢欲动,随时破体而出。 林间的飞鸟一哄而散,地上的小兽四处乱动,就连白月都躲在了黑云的背后。 就连神农空间的俘虏孤魂,都惊得游走乱撞。 “你怎知,能被她克死,不是本尊的荣幸?” 他轻声说。 满目苍凉下,都是炙热如火的宠溺。 白护法来时,才落至院墙,就听到了夜墨寒的话,他深深地叹息,却为殿下的未来感到担忧。 殿下宛如在深海挣扎的人儿,抓住了一块救命的木筏。 白护法只期盼,这木筏,永远都不会抛弃殿下。 殿下一直生活在黑暗中,他好不容易,才愿意接纳光明啊…… 白护法眼眶湿润,咽喉酸痛。 …… 轩辕宸难以置信地望着夜墨寒,大口大口地喘息。 这个男人真的是疯了! 轩辕宸顿感一股火焰冲上颅腔,赤红着双目,豁出去般恶狠狠地说:“阁下,你有所不知,她是我的前未婚妻,曾对我死缠烂打,为了想和我在一起,情愿被骏马在长安街道拖了一路,都舍不得放手。” “她不过是我不要的垃圾。” 这一番话说完,轩辕宸不再憋屈,而是浑身舒畅。 狰狞扭曲的脸庞,还舒展开了笑容。 夜墨寒眸光深沉,他低着头,心疼地望着楚月。 “她现在会放手了。” “因为,在本尊面前,你就是不堪入目,一文不值的垃圾。” “世上之人,若触碰日月之光,谁又还会记得米粒之辉?” “既见过雄狮,谁还会看得上街边野狗?” “轩辕宸,记住了,是阿楚不要你的。” “她在本尊这里,是不可多得的瑰宝,她的余生,自有本尊鞍前马后,保驾护航,她是你遥不可及的存在。” “如此说来,本尊还得感谢你错把明珠当鱼目的不娶之恩?” 他低声笑了。 倏然,眸光血红地望向了轩辕宸。 一道劲风掠过,犹如巴掌般,凌空一扇,打在了轩辕宸的脸上。 轩辕宸人仰马翻,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一摔,脏腑仿佛都要狠狠地破裂开。 轩辕宸口吐鲜血,天旋地转。 又一道劲风接踵而至,打在他的面颊,接连几十次,打得他双脸臃肿不堪,分辨不清原来的模样。 “这是,教训。” “再有下次,世上将无神武帝国。” 这片繁华的帝国,将会被他夷为平地。 只剩下血流成河,遍地孤魂哀嚎。 轩辕宸疼得呲牙咧嘴,他转过头看过去,却是惊愕骇然。 那个男子看他的眼神,如死神般…… 邪佞,阴诡,肆虐,残酷。 倏然间,轩辕宸四肢发颤,血液冰冷,像是被丢在了冰窖内。 妖孽阴邪的男子,抱着他的姑娘,转过身去,缓步前行,身影湮灭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白护法摇摇头,鄙夷地看着轩辕宸,悄咪咪啐了口唾沫,正打算离去时,却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 小宝拖着一桶墨水,从背后洒在了轩辕宸的身上。 末了,小宝惊慌失措地跑出去。 白护法摸了摸下巴,眯起眼睛,寻思:小殿下这是在作甚? 不多时,小宝带着府兵侍卫走进来。 侍卫们焦急地问:“小少爷,贼人在哪里?” “就是他!”小宝指向轩辕宸,脸色苍白,躲在了侍卫的背后:“这人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听雪轩,不知道要做什么,宝宝好怕怕。” 侍卫府兵面面相觑。 这贼人怎么还一身的墨水? 轩辕宸疼得起不了身,大喝:“混账,我是神武太子,还不快把我扶起来!” “你要是神武太子,那宝宝就是帝尊殿下的儿子。”小宝冷哼了一声,“这年头的贼人,连说谎都不带脸红的。” “该死!”轩辕宸喝。 小宝连忙拉住侍卫的衣袖,“好怕怕。” 白护法:“……”他丝毫没见到这小殿下在怕…… 府兵齐齐走上前,把轩辕宸绑起来,装进了麻袋里。 “小少爷,贼人已经抓到,属下这就上报去宗府。”侍卫道。 “不阔以。” 小宝摇摇头,“不阔以这么残忍的,不能不给他一条活路。” 侍卫感动不已,小少爷的善良心软是出了名的。 “还是打断他的腿,丢到城外装满垃圾的乱葬岗吧。”小宝天真地笑。 白护法:“……” 侍卫:“……” 这…… 难道不残忍吗? 在侍卫犹豫之际,小宝笑眯眯地说:“近来是多事之秋,各国使节都来长安了,若是上报宗府,岂不是告诉各国,长安城法治糟糕,贼人出没世家府邸吗?还是把他的腿打断吧,悄咪咪丢到乱葬岗,这样既保全了神武威严,又让贼人受到了惩罚,何乐而不为呢?” 第267章 能被克死的,都是废物 侍卫闻言,顿觉得言之有理,频频点头,信服在小宝一本正经的瞎扯中。 被装进麻袋里的轩辕宸,满身都是墨水,墨汁将他的脸颊糊得看不清了本来面目。 他挥动着四肢,剧烈地挣扎,嘴里还在大喊大叫:“放开我!你们这群狗东西,我可是神武太子?你们也敢?” 侍卫冷笑了声,一脚踹在了鼓起的麻袋上,戏谑地说:“我还是玉皇大帝,你怕吗?” 说完,几个侍卫默契地扛起了麻袋。 往听雪轩院外走去时,小宝眯起眼睛粲然地笑,挥了挥肉嘟嘟的小手,咧开嘴,露出白牙和两个笑涡。 “辛苦啦,就有劳你们了!” 听到小宝的奶音,远去的侍卫和府兵心里无比的舒服。 权贵世家的后辈,哪个不是骄纵任性,心比天高,一个个尖酸刻薄的不像话。 哪像叶尘这孩子,善良纯粹,天真无邪,是闻名长安城的好孩子。 麻袋里,轩辕宸感到了浓浓的窒息,拼尽全力地挣扎,破口大骂:“你们最好祈祷祖上庇佑,否则本宫明日就要灭了你们的九族!” “一群不长眼睛的混账,本宫要杀了你们!” 麻袋被重重地丢在了地上,七八个壮汉,不是用脚踹,就是拿着铁棍猛砸。 直到轩辕宸连破口大骂的力气都没有,双手抱头,蜷缩在一团,疼得发抖。 轩辕宸惨叫的声音,响彻在静谧的夜。 小宝望着发出声响的方向,歪着头,笑眯眯的。 “真……好听呢。” 院墙之上,白护法喉结滚动,猛地吞咽口水,盯着小宝天真的面庞好一阵,才毛骨悚然般打了个冷颤。 他的这位小殿下,未免太可怕了些…… 是披着羊皮的狼! 远处。 轩辕宸被打得昏厥过去,身体还痉挛了数下。 几个侍卫见差不多了,便扛着麻袋,丢在了城郊外的乱葬岗。 月色惨淡,洒在遍地血腥的乱葬岗,空气中流动着腐烂的恶臭味,皎洁的清辉浮现了一层绯色的血腥。 …… 听雪轩。 夜墨寒酒气全散,抱着喜爱的姑娘,回到了房中。 他将女孩放在紫檀木的桌上,抵在前方,修长如玉的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母亲说过,我是个命硬的人,我不怕你克。”他低声说道。 楚月蓦地抬起头,眸光轻轻颤动,红唇微微张开。 “这世上坏人很多,你要擦亮眼睛,除了本尊,世上没人能配得上你。” “你是真的不怕被我克死?”楚月笑了笑。 这片大陆,非常忌讳不祥的晦气,尤其是克夫克子的。 “能被克死的,都是废物,你的男人,不会是废物。”他笑着说。 楚月眨眨眼睛。 抱枕成精了诶~ 突地,她低下头,一脑壳撞在夜墨寒的胸膛。 夜墨寒纹丝不动,疑惑地望着她。 女孩缓缓抬起头来,笑了笑:“若我说,我从未喜欢过那个垃圾,你信吗?” 夜墨寒微微愣住,旋即狂喜。 不论事情的真相如何,阿楚愿意与他分享,说明他在对方心中的地位,不仅仅是个抱枕了。 “我信。”他将女孩揽入怀中,听她强而有力的心跳。 …… 后半夜。 楚月盘膝坐在房中冰冷的地面,犹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仔细看去,她的臂膀、脚踝以及腰间,都裹着无比沉重的玄武黑铁。 她每时每刻,昼夜不分,从未停止过向上的奋斗。 她在悟道的同时,结合了古武的精粹,使她的力量更为巩固。 以她现在储存的玄力,随时都能突破武者。 但楚月刻意遏制突破的速度,便是为了在高强度的压力之下,辅以玄武黑铁,突破自身的极限。 世人追崇武道,过于依赖于玄力和花里胡哨的辅助物,比如神兵神器,比如灵兽和盔甲,以及五花八门的暗器。 而楚月在炼体境时,摒弃花俏艳丽的玄力,仅仅是锻造自身的肌肉,追本溯源,将炼体二字,发挥到极致。 在凌天大陆,数以亿万计的修炼者,过于追求修炼的速度,反而是本末倒置。 因此,呈现了大量相同的趋势。 前期修炼,用力过猛,速度过快,后期则是越来越缓慢,感到无比的吃力。 在悟道这一条路,也越走越歪。 反倒是楚月这般,稳扎稳打,脚踏实地,不停地激发自身潜力,反而有种找到了悟道窍门的感觉。 而最让楚月无奈的是,她在全神贯注的修炼,那小狐狸则是立在窗台,遥望着月色,背影透着孤寂和落寞,月色将他身影拉得很长。 不仅如此,神农空间里的轩辕修,依旧聒噪,气得面红耳赤,大口喘气:“那轩辕宸真不是个东西,赶紧让他滚出神武皇室吧,朕一世英名,好名声险些被他给败坏了。” “一代不如一代。” “这都什么玩意儿?” “继承不到朕的俊俏便也就罢了,还用心险恶,小人行径?真是非人哉!” 周围的孤魂俘虏们聚在一起,似在给帮情绪炸裂的轩辕修顺毛,不停地抚着轩辕修的后背。 “小叶子,他们太让朕失望了!”轩辕修叹道。 楚月呼吸吐纳,竭力地汲取天地间呼啸而过的无尽玄力。 闻声,楚月嘴角轻抽,额上落下了一排黑线。 是她的错觉吗? 她总觉得这老东西把她当成太监来使唤了…… 良久,楚月修炼完毕,浑身大汗淋漓,吐出了一口浊气。 她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却没有休息的打算,而是去了镇北侯府的靶场,开始跑圈。 这是她在长安城的习惯,修炼过后,必然跑圈,将适才的修炼,稳固到了更高的境地。 世上的修炼者,多是在走武道前辈的老路,按部就班,循规蹈矩。 她却不同。 她所走的这条悟道之路,有星辰大海,皓月花香。 这是她自己的路,没有复制任何一个人。 她亦相信,所谓悟道,必须用自己的灵魂去感受,而非人云亦云,如个提线木偶般,任由他人所操控。 那不是悟道。 那是…… 灭道。 第268章 小月主,有战神之姿 天尚未亮,灰蒙蒙的一片。 像是古老的城池,笼罩在迷雾中,只余下不真切的轮廓。 宽敞的靶场,空荡荡的。 只有女孩平稳的呼吸声响起。 她沿着靶场,均速而跑,一圈又一圈。 汗水簌簌而落,湿透了衣裳,亦不见她停下。 旁侧的树荫下,小狐狸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双爪子更是如个纨绔的二世祖般抱着后脑勺,优哉游哉地望着跑圈的女孩。 镇北侯府的古木大门敞开,一列府兵嘴角向下垮,都是萎靡不振的神态,其中几人更是鼻青脸肿,嘴角流出了血。 “发生何事了?怎么受了伤?” 三道身影不怒自威,停在小道,诧异地看着府兵们。 这些府兵都是大老爷们,在望见三人时,眼光微亮,“君少将,你们醒了?” “嗯,习惯这个时间段修炼了,你们身上的伤,是谁做的?”君无怨问道。 “没什么,都是我们自己不小心弄的。”数百府兵朝君无怨行了个礼后,便朝靶场走去。 君无怨几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跟上府兵的步伐,来到了靶场。 镇北侯的府兵,都是当年军队的预备队,有一些也是镇北军队的人,但寥寥无几。 才靠近靶场,便看见了那一道清瘦的身影。 君无怨停下双足,诧异地看去,“小月主这么早就来了吗?” 权贵出身,娇生惯养的骄子们,怎懂得修炼的艰辛? 站在府兵之中的夜孤城,摘下了头上的斗篷,说:“这些天来,月主她每日都来得很早,比府兵们还要勤奋。” 三位少将被深深地震撼到。 府兵们连连点头,说: “三位少将,你们别看月主是个女孩,我们可比不上她,不管是毅力还是能力。” “月主是个肯吃苦耐劳的女孩,我们都愿意跟着她。” “只希望,上天能善待一下月主,这些年来,她吃了很多的苦。” “是啊,我们一直误会了月主,以为月主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才知道是那个苏玲珑心思险恶。” “……” “君兄?” 刘少将听到这些由衷的赞美之词,微微一惊:“你怎么看?” 朱少将眯了眯眼睛,“小月主,有战神之姿。” “看来……” 君无怨露出了一抹笑:“这一趟长安城,我们来了,就不会走了。” “君兄,你的意思是……”朱少将诧然。 刘少将呼吸微窒。 君无怨脸庞的笑容更加浓郁,“没错,正如你们所想。” 新的镇北军队,即将出现。 将会有新的战神,让诸侯国闻风丧胆。 这,正是神武的崛起之日。 君无怨呼出了一口气,深深地望着跑圈的女孩。 楚月的速度慢了下来,来到府兵们的面前。 夜孤城递了个水壶给她,楚月仰头喝了一口。 刘少将快步过来,问:“月主,你醒的真早。” 比他们这些老士兵还早。 “昨夜没睡。”楚月又抱着水壶喝了一口,懒洋洋地回。 登时,靶场无比的静谧。 数百个府兵和少将们,都如白日见鬼般看着她,一个个眼珠子仿佛都要震惊得掉下来了。 “小主子,你不累吗……”有府兵骇然地问道。 其他人纷纷看过来,等待着楚月的回答。 “累。” 楚月耸了耸肩,“但肩负使命的人,没有资格停下歇息。” 既然身披荣光,就得千锤百炼,九死一生,方可锻造出钢筋铁骨,成就那无冕之王! 君无怨倒吸一口凉气,望着楚月的眼神,陡然变得复杂了。 镇北军队解散后,他一心调查君府灭门惨案,立誓不再入军队。 除镇北侯外,没人能成为他的主子。 但这一刻,听见女孩不经意间说的话,他体内的鲜血,好似都已沸腾! “沈清风去何处了?”楚月将水壶丢给了夜孤城。 “沈公子回去歇息了,这几日他都在忙各国使节的事,恐怕劳累过度了。”有个府兵目光闪躲,缓声说。 楚月望了眼府兵们身上的伤,挑起眉梢,“伤是怎么回事?” 府兵支支吾吾:“小主子不要担心,都是兄弟几个推推搡搡,不小心弄出来的。” 弄出这么严重的伤…… 还是大面积的见血。 楚月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 她自神农空间取出十几株用软布裹着的药草,丢给了夜孤城,“马上就是迎接各国使节的盛宴了,到时候会有各国军队的操练比试,拿去治疗下伤口,愈合后好好修炼,到时候自有扬眉吐气的时候。” “我希望你们记住一句话,你们是本侯的人。” “受了委屈不要只会回家的哭,被人打了,就得养精蓄锐,整装待发,改日打回去的时候,都给我往死里打。” “打死了也别怕,自有我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不怕你们打死人,就怕不敢打。” 楚月冷笑一声,跨步走了出去。 她玉手一捞,却见树荫下的小狐狸飞掠过来,撞了个满怀。 楚月抱着小狐狸,走出镇北侯府。 靶场,死寂。 落针可闻。 “小主子也无情了些……” 一个捂着脱臼的手的府兵,眼眶微红,咬牙道:“不过是日落帝国的人诋毁了她一句,我们便为她出头,赵野为了捍卫她,连骨头都断了,被打得半死,沈公子脸上都出了血,但都不愿让她知晓,想要保护好月主。” “诚然,我们以前错怪了月主,但如今都是忠心跟随月主的,不求月主怜爱我们,也不至于这般无情……” 越来越多的府兵,失望叹息,眼眶发红。 君无怨皱了皱眉。 刘、朱两位少将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俱是沉默,好似陷入了沉思。 夜孤城默不作声,双手捧着软布包扎的药材。 他背对着唉声叹气,怨声载道的府兵们,将裹着药材的软布掀开。 一阵奇香,弥漫在侯府靶场。 夜孤城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看向他们,拿出了手里的一堆药材。 “若小主子无情的话,会拿十几株六脉兰芝给你们治愈伤口吗?” “你们真的有去了解过小主子的好吗?” 夜孤城的怀里,赫然捧着诸多的六脉兰芝。 一株六脉兰芝,就已是凤毛麟角般存在的珍稀药材,千金难求。 哪个不是当成传家宝一样供奉着。 他们仅仅是受了伤,叶楚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拿出这么多的六脉兰芝,为他们疗伤…… 一时间,众人的心思复杂。 愧疚的情绪,如洪水猛兽,将他们吞噬。 皆是满面愕然。 张开了嘴,又说不出话…… 第269章 见证一个新的传奇 尤其是最先开口说话的几个府兵,更是满脸的愧疚。 他们以为叶楚月冷血如野兽,丝毫不关心他们的死活。 但月色之下,流转着晶莹光芒的六脉兰芝,则是最好的证明! 这是个阶级森严,尊卑有序的时代,不论是诸侯国,还是神脉九洲,没有哪家的权贵,愿给予身边的人,这么珍贵的药材…… 一个个铁骨铮铮的府兵们,都自责地低下了头。 适才有多失望,此刻便有多自责。 夜孤城眸如琉璃,淡漠地扫视着他们。 沉吟片刻,才道:“小月主的确不如叶若雪之流,把话说得好听,语气也很温柔,但该是你们的,小月主都会尽力为你们争取。” “她在叶府举步维艰,所谓的父亲形同摆设,苏玲珑等人蛇蝎心肠,而且小月主至今尚无武根,传闻六脉兰芝,价值千金,还有治愈武根的功效,她却留给了你们。” 话音方落,却见东方破晓,晨光熹微,撕裂黎明的曙光,洒在了靶场。 夜孤城额间鲜血淋漓的‘奴’字,散发出了诡异可怖的气息。 一阵沉默后,众府兵对视一眼,接二连三地开口: “是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从今往后,我愿为月主效犬马之劳,虽死不悔。” “月主从不会说虚伪的话,但她是在乎我们的。” “我亦追随月主,尸山火海,刀林剑雨,万死不辞!” “只要老子还能呼吸,就要为月主鞍前马后,能追随月主,是老子祖上积德了!” “生是月主的人,死是月主的魂!” “……” 经过六脉兰芝的事,镇北侯府的府兵们,不再散漫,有了真正的凝聚力。 夜孤城听着四起的声音,俊脸浮现了一抹笑容。 “你们继续操练,我去熬药材,有了六脉兰芝,赵野和沈清风的伤也能在各国使节朝宴前痊愈。” 夜孤城的语气不再锋利逼人,如个青涩的少年般,捧着十几株六脉兰芝去了府邸的后厨。 府兵们振臂高喝一声,俱都精神抖擞的冲上靶场的内围区域,开始有秩序地跑操。 君无怨三位少将,站在靶场边沿,若有所思。 “这么多的六脉兰芝,小主子出手可真是大方。”朱少将叹道:“可见小主子是体恤下属的好将领。” “君兄,朱大哥,这一回,我不走了,我要留在长安,我要陪在月主的身边。” 刘少将道:“或许能……见证一个新的传奇。” 君无怨沉默不语,狭长的凤眸,目不转睛地望着正在跑圈的众人。 半日的时间过去,大汗淋漓的府兵们停下跑圈,却没有休息的打算,反而都开始全神贯注地修炼。 君无怨诧然,“这么多的圈数,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应该量力而行。” 但下一刻,三位少将都惊得睁大了眼睛。 却见正在修炼的府兵们,所吸纳的玄力,被身体汲取后,会淬炼得更加精纯。 玄力之浓郁雄厚,叫君无怨都愣住了。 “这……”朱少将惊得张大了嘴。 君无怨眯起眸子,沉声说:“准确来说,他们不是在修炼,而是在身体达到极限后,用天地玄力,巩固自身的躯体,将适才操练的效果,发挥到最大的功效……” 刘少将惊讶:“君兄你看,他们的修炼思路,与传统修炼有所不同,更多的是在享受玄力过体,让身体与玄力互相吸引,这样反而会更加轻盈,不再是疲惫不堪,修炼亦能事半功倍。” “修炼思路,只改变了一个小细节,却与传统修炼的结果,截然不同。” 君无怨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夜孤城,问:“这样的修炼法则,是哪位大师想到的?” 夜孤城呼出一口玄力之气,缓缓睁开了眼眸,抬头望向君无怨,咬字清晰地说:“是月主授予我们的。” 风过无声,一片哗然。 几位少将面面相觑。 看似淡然若初,面色不变,内心却是翻涌起了惊涛骇浪,震惊愕然! 叶府。 主院时而传来苏玲珑的惨叫声。 叶海鹏吩咐了手下,每隔一个时辰,便要杖责三十。 苏玲珑趁侍卫不备,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她一路来到叶若雪的院子,冲进叶若雪的房中。 叶若雪正在案牍前执笔落画,宣纸上泼墨而成一个面貌丑陋的女子,正是叶楚月! 她面色阴翳,缓抬起手,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扎在了画中人的眉心! “雪儿,雪儿……” 苏玲珑嗓音沙哑,跨过门槛时,还被绊得摔了一跤。 “现在只有你能帮娘亲了,你去你爹那里,为娘亲说一句话好不好?”苏玲珑眼眶微红,哽咽。 “娘亲,爹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你这会儿让我过去,岂不是找死?” 叶若雪握着插入宣纸案牍的匕首,往下一扯,便见整张宣纸被割破,画中人更是一分为二! “要我说,你也不要惹恼了爹,不如先虚与委蛇,忍耐一下,这样的话,我与表姐她们,也能好过些。” 叶若雪微笑道:“而且你也不必怕,你是叶府的夫人,几日后便是神武朝宴,你身为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必须要到场的。所以说,忍一下吧,别让大家为难。” 苏玲珑头发凌乱,满身是伤,难以置信地望着叶若雪。 突地,她朝叶若雪扑过去,颤声问:“那些账簿只有你和我知道在何处,是你把消息卖出去的?” 叶若雪轻轻一推,苏玲珑便跌倒在地。 她有条不紊地整理衣衫,居高临下地望着苏玲珑:“娘,叶宁颜废了,叶思雨死了,叶轻语是个随时进棺材的病秧子,你也只能依靠我了。” “你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账簿的事,我不可能卖出去,更何况是卖给叶楚月那个蠢货。” “娘亲,莫青舞如今不一定会举荐我进神玄学院,她来长安,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你不要让我为难。” 叶若雪说完,随手拿起披风盖在苏玲珑的身上,拍了拍苏玲珑的肩膀,朝外道:“来人,把夫人送回去。” 苏玲珑脸色苍白,不可置信…… 这可是她赋予厚望的女儿啊…… 第270章 天策军队 叶若雪眸光阴冷,身姿纤瘦,立在案牍之前。 她如个魔怔的病人般,拿着寒光凛冽的匕首,一下又一下插在画有叶楚月样貌的破碎的宣纸上。 而今,叶府已非昨日,叶楚月是她最大的威胁。 因为账簿问责之事,蓬莱苏家苏未央等人,只怕心中不乐,不愿再为她出头了。 只有苏玲珑被打得越惨,才能激起苏未央的愤怒! 最好是活活被打死,才叫惨烈! 苏玲珑被下人带走后,叶若雪低声与贴身婢女说了些什么,便见婢女乔装打扮,先一步来到了主院。 婢女将一袋钱财交给了侍卫,压低嗓音说:“我是三小姐的人,三小姐说了,几位若想在叶府好好混下去,就得多多关照一下苏夫人。” “我等绝不会叫三小姐失望!”侍卫收下钱财,拍拍胸脯保证道。 此刻,苏玲珑被奴仆送去主院的路上。 她迷茫地望着前方,不知为何,想到了一人。 数年前她做错了一件事,被叶海鹏责罚时,叶思雨捧起花瓶就砸在叶海鹏的身上。 女孩抱着她说:“娘亲别怕,我才不会让爹爹欺负你。” …… 苏玲珑眉头紧蹙,脸色惨白,神情有些恍惚,以至于没注意到足下的鹅卵石道,脚踝一崴,就要往前摔倒。 苏玲珑即将摔跤时,一只戴着墨黑手套的手,轻轻地扶住了她。 她抬起头时,便看到一双藏在银色面具背后的眼睛,冷如寒霜般,淡淡地望着她。 是那个名为罗刹的少年。 苏玲珑心中一惊。 罗刹将手收回,轻抚腰间的饮魔刀,“夫人,道路不平,可得多注意些。” “叶楚月的人,用不着你来关心,不过是个奴隶而已,还没资格与我说话。” 苏玲珑挥挥衣袖,抬起了下颌,昂首挺胸地往前迈动双腿。 罗刹面色不变,径直回了听雪轩。 院内,楚月坐在石桌前,捧着一卷泛黄的古书。 程洪山在旁边说得有声有色:“小主子,你是不知道,那太子宸也不知怎么了,今日早上竟被人在乱葬岗发现,腿都要被打断了,可真是惨。” “他一醒过来,就扬言要把叶府给屠了,幸好被大皇子拦下。” 程洪山止不住地幸灾乐祸:“据可靠的小道消息说,近来长安城鱼龙混杂,有那断袖之癖的男人,看上了轩辕宸,昨夜将太子宸劫走,指不定干了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要我说,该!” 楚月放下古书,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看着正在兴奋八卦的程洪山。 偏生这厮还说的一本正经的…… 也不知哪里传来的消息。 楚月侧目看去,罗刹在她的面前停下。 “你给的账簿,果然大有用处。”楚月浅浅一笑。 程洪山蓦地扭头,诧异地望着罗刹。 他能拿到这些账簿,其根本原因是因为靠谱的消息,再结合拍卖场的力量,便手到擒来。 他只以为是楚月料事如神,却没想到,竟出自于罗刹! 一个从奴隶市场走出的少年,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程洪山满头的雾水。 “那些账簿只记载了苏玲珑的,有关于叶若雪的都被销毁了,否则,这一次还能拉叶若雪下水。”罗刹轻叹了一口气,略微失望地道。 楚月倒了一杯清茶,“不急,该死的人,活不了。府兵之事,调查的如何了?” “已经调查清楚了。” 罗刹说道:“这次朝宴,有操练比试,各国都带了军队来。” “昨夜寅时,日落帝国的天策军队,以仰慕镇北侯和镇北军为由,邀请侯府的府兵们去了城东南边的习武场。” “两支军队在习武场相谈甚欢,也算和谐,其中沈公子和夜孤城都在。” “后来,天策军队的士兵们,辱骂月主,言语之脏污,不堪入耳,还说……” 罗刹咬咬牙,开口道:“还说他们听说月主来者不拒,连马夫都能苟且,不会拒绝任何男人,他们也想见识一下新镇北侯的销魂。” “后来府兵们砸碎了酒杯,尤其是沈公子、夜孤城和一个叫做赵野的男人,不要命的冲过去,跟天策军队的人干上。” “赵野伤势极重,都不能下床。” “……” 罗刹小心翼翼地观察女孩。 楚月心情如初,面不改色。 她将斟好的一杯清茶,放在了罗刹的面前。 垂放在石桌的手指,轻轻地敲响,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宛如魔音般。 天策军队是日落帝国的正统军队,侯府的府兵们就算有沈清风相助,也绝对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而且摆明了是一场为了奚落镇北侯的鸿门宴! “天策军队……” 楚月垂下眸,眼梢一抹血腥的绯红。 她低声自语般,喃喃着。 好半晌,面纱下才露出了残酷的笑:“很好,敢动我的人。” 罗刹、程洪山看见女孩的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感到悚然! “娘亲,有好多好多的礼物嗷。”小宝软糯糯,霎时好听的小奶音响起。 闻声,楚月眉间的煞气,敛起了几分,满目温柔,笑望着蹬蹬蹬朝自己跑来的小宝。 小宝身后跟着几个神武皇室的人,搬运了几份贵重的礼物。 其中,楚月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轩辕雨在后面对着小宝喊:“小奶娃,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小心摔跤。” 轩辕雨摆了摆手,宫人们把东西放下,便识趣地离开。 “月师父,这些都是好东西,一半送来了你这里,感谢你那日在闻香宫前的出手相助,还有一半送去给了神医姐姐,若不是揪出兵部尚书周海平的话,外祖苏府肯定要被他那个小人给算计了。” 轩辕雨捧起见底的茶壶,仰头便喝,奈何壶嘴只流出了几滴茶水。 轩辕雨委屈地撇着嘴,“这么冷的天,本公主亲自来给你送礼,你连一壶茶都不给我喝,小气。” “刹刹,上茶。” 楚月拿着帕子擦了擦小宝脸上的污渍,漫不经心地说。 “这还差不多。” 轩辕雨扬起了笑。 过了会儿,她手肘撑在桌面,双手托着脸颊,叹道:“好想见见神医姐姐啊……” 罗刹:“……” 实在是不忍心告诉轩辕雨,神医姐姐就在她面前。 第271章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轩辕雨趴在石桌上瘫了会儿,忽而坐起来。 “月师父,你可得多留意下蓬莱帝国苏家和日落帝国的天策军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轩辕雨骂骂咧咧地说:“还有那东阳帝国的南阳公主和晋北王,简直把我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晋北王。 原是府邸的一介马夫,被赐为没有封地的王爷,送来长安和亲。 楚月不以为然,微微一笑。 听雪轩的院外,陡然响起了叶若雪的声音:“晋北王,前方便是家妹所住的听雪轩。” 随即,几道身影阔步走进听雪轩。 叶若雪身旁的男人,穿金戴银,一身锦衣华服,面色蜡黄,左边有个巨大无比的黑痣,眼睛显得甚是浑浊。 男人一瘸一拐地走进听雪轩内,精明的目光四处看去。 便见叶若雪迈步来到了楚月的面前,亲昵地为楚月拂去了发梢间的落叶,笑着说:“晋北王,这位就是家妹,叶楚月。” 晋北王抬起眼皮看向楚月,怔愣住了。 来时,听说叶楚月身败名裂,乃皇城第一丑女,如今一见,这等气质却如空谷幽兰,雅而不俗。 “阿月,还不快来见见你的未婚夫。” 叶若雪轻声道。 那亲昵的样子,不禁让人感叹姐妹情深。 “什么未婚夫?” 轩辕雨猛地站起来,推了一把叶若雪的肩膀,“叶若雪,我警告你,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就拔了你的舌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怎么就未婚夫了?” 怒气冲冲说到这里,轩辕雨指向一旁的鬼泣狼,“既然如此,那本公主说它是你的丈夫,就真的是了吗?” 小狼湛蓝的眼眸,闪过极端的嫌弃之色。 轩辕雨这一推,用足了力道。 叶若雪捂着生疼的肩膀,皱起眉头,疑惑不解地望向轩辕雨。 据她所知,轩辕雨应该很厌恶叶楚月才对…… “阿月,我可算见到你了。” 被封为晋北王的男人,眼睛里流露出淫.邪的光。 迫不及待快步上前,伸出手就要去抓楚月,嘴里还不停地说:“阿月,以后本王一定会对你好的,跟着本王,不会让你受委屈,就算你有个野.种本王也不会嫌弃你,以后你还会为我生许许多多的孩子。” 啪! 还不等晋北王的手碰到楚月,轩辕雨一巴掌打在了晋北王的手背。 同时,轩辕雨拔出长剑,指着晋北王的眉心,“就你这种下三滥的货色,也配染指我月师父?给我滚出去!” “九公主,你就不怕伤了两国的和气吗?”晋北王惶恐,忌惮地道。 “两国和气靠的是兵刃,不是女人,再不滚出去,本公主今天就把你给大卸八块,送去东阳帝国!” 轩辕雨怒不可遏,一声暴喝,软剑再度往前一指。 晋北王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吓得拔腿就跑,还不忘喊道:“我们南阳公主,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此人走后,轩辕雨从楚月手中拿过帕子,用力地擦了擦剑刃,又拿起一壶茶,洗了洗自己的手。 “真他娘的脏!” 轩辕雨瞪了眼晋北王消失的方向,胸腔里似是憋着一口气:“恶心死了,等等就去夏贵妃的坟前吐一吐。” 小宝坐在椅上,眨了眨眼睛,紫眸深处,却有血雾氤氲! “九公主,晋北王是东阳皇帝的义弟,传了出去,只怕有损公主名誉。” 叶若雪意有所指地说。 轩辕雨把茶壶丢在了叶若雪的身上,茶水溅了叶若雪一身。 “公主?”叶若雪疑惑。 “你就这点能耐了?”轩辕雨冷笑:“就你这种货色,也敢肖想我七皇叔?” “我不知何处得罪过公主,以至于被公主这般奚落!”叶若雪强忍着怒气。 “那晋北王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你把他带来听雪轩是何居心?你一口一个未婚夫,是何居心?” “叶若雪,你该不会真以为你那点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没人看穿吧?” “五年前叶楚月被神玄学院赶出来,除了有莫青舞和慕容璇以外,你自己干了些什么,你清楚。” “举头三尺有神明,叶若雪,老天不收你,本公主来收你。” “啪!” 轩辕雨毫无征兆的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叶若雪的脸颊。 发簪掉落在地。 叶若雪面庞红肿,柳眉紧蹙。 “你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叶思雨对你的好,你都忘了是吧,她都死了几天了,你想过你还有个被五马分尸的妹妹吗?” “啪。” 又一掌落下。 “叶若雪,以后你胆敢再欺负我阿月师父,我必将你烈火烹油,活活烧死!” 轩辕雨再次落手时,叶若雪终是忍耐不住,爆发出强悍无比的玄力。 玄力钳制轩辕雨。 叶若雪满目怒气,高抬起手,蕴满玄力的手掌,就要朝轩辕雨的脸庞打去。 这一掌若是落下,轩辕雨的鼻梁骨必然断裂! 倏然—— 她的手腕被人轻轻攥住,任由她使出全力,也撼动不了。 叶若雪咬紧牙关,愤怒地看向叶楚月! “公主是千金之体,还是叶府贵客,你就不怕株连九族吗?”楚月声音很轻。 叶若雪气得胸膛起伏剧烈。 轩辕雨对她动手时,叶楚月一动不动,现在倒是开始讲礼数了! 楚月缓缓松手,暗劲轻推,叶若雪便摔倒在地。 不再被玄力钳制的轩辕雨,转过头,复杂地看了眼楚月。 叶若雪捂着红肿不堪的脸,狼狈地离开了听雪轩。 “日后别这么冲动。” 楚月无奈地看向轩辕雨,“你身为皇室公主,肩负责任,被人眼红,容易落下把柄。” “你为什么要拦住她?” 轩辕雨问:“你和她不死不休,她若真打了我,我身为皇室中人,绝对不会要她好过,父皇母妃也不会放过她,不是正好可以借此事,为你弄死一个劲敌吗?”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楚月正儿八经地说。 轩辕雨:“……”我为你同仇敌忾,你竟然想当我爹? 刹刹:“……” 轩辕雨失落地低下头。 “既是我的徒儿,就不会由别人欺了去。”最终,楚月给了个答复。 轩辕雨猛地仰起头来,沉吟好久。 像是做了某个决定般,郑重其事地道:“阿月师父,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晋北王那群人得逞,绝不!!” 第272章 神偷 轩辕雨离去时,悄然攥紧了拳头。 眸光如水,一片坚定如铁! 她要听母妃的话,永远的保护好月师父。 只要阿月师父还活着,神武帝国就能迎来真正的王朝时代! 傍晚的听雪轩,覆着斜阳余晖。 楚月坐在藤蔓缠绕的秋千之上,怀里抱着小狐狸,轻抚柔顺舒适的毛发。 身后,小宝踮起脚,一下又一下地推。 罗刹脊背挺直,如个守卫般站立着。 她的眼角余光悄然轻瞥楚月,愕然不已,心内俱是后知后觉的震惊。 仔细想来,上到神武皇帝、轩辕雨,下到府兵们,都成了她的人。 这…… 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洪山则是坐在小狼身旁,伸出手揉了揉小狼的脑壳,又看了看罗刹,躲在小狼耳朵旁边碎碎念:“狼兄,你有没有觉得罗老弟,有点跟娘们似得?” 小狼:“……”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幽默? 而楚月的神农空间中,轩辕修顺了一口气,说:“这个九公主不错,有那么几分像我。” 楚月盈盈一笑,满脑子都是用什么办法,才能把这老东西给塞回云霄塔中。 她缓缓抬头,望向天边,唇角漫开了笑。 天策…… …… 此后,除却修炼以外,楚月也在着手准备朝宴之事。 此次的朝宴对于神武帝国和长安城来说,是一件大事。 一则三十六国使节来长安京都,百花齐鸣,空前盛况! 二则挖掘出的铁矿资源丰富,彰显国力雄厚,神武威严! 清晨。 日落帝国所在的使馆,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惊动了街坊四舍! 正午时分。 长安以东的酒楼,汇聚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只见说书先生,执扇一捭,便朗声道: “诸位客官,这长安城使馆,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一夜之间,日落帝国的天策军队,每个士兵的兵器,全身上下值钱的东西,都被盗了。” “最不得了的事情,有人用纯金做的盒来装骨灰,那江洋大盗直接把金盒盗了,用个茶杯装着骨灰放在人枕头边,这简直是禽.兽行为。” “还有个士兵的金牙,都在睡梦之间被人撬了。” “听说天策军队的主将是个秃头的人儿,专门找大师量身定做了价值连城的假发,都被那可恶的贼人给挖走了。” “真是洗劫一空,闻所未闻,据宗府的朋友说,此人正是不久前在武殿偷盗玄寒铁的那一位。” “不过一日,她便风靡长安,还有了一个响当当的外号:” “神偷。” 酒楼上下,四周看客,皆已沸腾。 长安有名言:神偷所过之处,裤衩不留! 同时,神农空间内的轩辕修看着一堆兵器头疼不已。 他不悦地说:“小叶子,你这样的行为不好,有辱斯文!身为堂堂世家之女,长安新镇北侯,怎么能去偷盗呢?” 轩辕修浑身似乎散发着金光,想要感化误入歧途的女孩。 楚月神色冷漠,“神农空间过于拥挤,先祖前辈,不如把你送回云霄塔吧?” 轩辕修一个鲤鱼打挺,正襟危坐:“偷不偷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朕也很喜欢金子,与你志同道合,甚好甚好。” 楚月:“……”前辈,您的节操呢? …… 后面的几日,长安城明显进入了一种紧张的氛围。 各家的晚辈,临时抱佛脚,努力修炼,打算在朝宴大展拳脚。 使馆内的各国使节,心思各异,好在这几日都没什么动作。 长安城的百姓们,茶余饭后,不是在谈十里长街的叶神医,就是在讨论那一位让天策军队穷得叮当响的神偷。 时间如白驹过隙。 很快。 朝宴之日,已然到来。 万众期待,沸腾如斯! 晨时。 楚月睁开了眼睛,低头看去,拧了拧眉。 她的抱枕不见了。 “阿楚。” 颇为暗哑的声音响在脑海,楚月循声望去,便见小狐狸抱着一个比他还大的盒子掠了进来,放在床榻之上。 “这是……?”楚月不解。 “星海城宋四娘用凤凰绸做成的凤凰霓裳。”小狐狸道。 楚月恍然大悟,原来这几日小狐狸神出鬼没,是去做这一件事了。 星海城齐名于神脉九洲,却不受神脉管辖。 凤凰绸更是珍贵之物。 尤其是这位宋四娘,据说是星海城第一绣娘,即便是权贵之人前去预定,也会被拒之门外! 凤凰霓裳,在凌天大陆屈指可数,是身份的象征。 最为神秘的便是,青天白日看起来和普通霓裳无异,但在皓月升起,洒下清辉时,便能看见‘有凤来仪’的惊艳画面! 楚月将其打开,随口一问,“你怎知我的尺寸?” 小狐狸坐在窗台,吊儿郎当,小爪子抱着后脑勺,看了她一眼,“睡了这么多日,有什么是本尊不知道的。” “倒也是。” 楚月将凤凰霓裳取出。 小狐狸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着楚月。 他严重怀疑,这姑娘丝毫不懂男欢女爱的事! 这可如何是好…… 小狐狸的眼中,浮现了一丝忧愁。 如此下去,小宝有妹妹的计划,极有可能泡汤了! “里面还有一件袍子,是小宝的。”小狐狸懒懒地说。 楚月恰好在最底下,望见了一件布料柔顺的红袍。 小宝从未穿过颜彩这般鲜艳的衣裳。 她取出来,为小宝换上。 忙完后,便将那一袭凤凰霓裳,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窗台的小狐狸,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 忽而,小狐狸眼前一亮,惊艳地望向了他的姑娘。 …… 听雪轩。 庭院。 君无怨在内的三位少将,带着身穿盔甲的镇北府兵们,来到了此处。 院中挤满了人。 他们,红光满面,炯炯有神,只为等待着他们的小侯爷! 朝宴有各国军队的操练比试,府兵们代表着镇北侯的颜面,故而也受到了邀请。 而率领他们走向皇都的是,新镇北侯,叶楚月! 沈清风、夜孤城等人,亦是神情紧张。 沉寂多年,终有绽放之日! 便是此刻! 趴在青阳光下的鬼泣狼,忽然睁开了湛蓝的眸子,泛起了光亮,望向紧闭的雕花双门! “嘎吱。” 陡然,屋门被那白皙纤细的长指打开! 承诺的四更搞完啦~(有点吃不消……今天就破200章评三更嗷。四更要写到深夜……)宝贝们晚安安! 第273章 今时不同往日 却见雕花双门赫然敞开,身着血色霓裳的女子,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红纱。 乌发半挽,风华无双。 清澈剔透的美眸,噙着不易察觉的笑。 她的左侧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如个水晶包般,宝石般的紫眸,泛着妖异的光亮。 叶尘穿有合身的红袍,袍摆的曼珠沙华,栩栩如生,似已尽情绽放。 三千墨发,已用紫玉冠束起,梳得整整齐齐,将妖孽精致的小脸,完全地露出。 庭院数百号人,道道目光汇聚在门前,俱是惊艳! 这一幕,如同徐徐展开的画卷。 “吾等,见过小主子!” 夜孤城犹如最忠诚的骑士,戴着皮套的手,贴合在胸膛前,弯腰行礼。 随后便见罗刹、程洪山、君无怨以及数百府兵们,以同样的方式低下了头。 声响,震天! “吾等见过小主子!” 整座叶府,都能听到府兵们的声音。 远处的苏玲珑,头戴冠玉,身穿衣裙,掩去了满身伤痕,端的是雍容华贵。 她恐惧地望了眼叶海鹏。 叶海鹏正朝听雪轩的方向看去,自言自语:“那些府兵都是真性情的人,却没想到,真能为阿月所用。” 叶若雪一袭白裙,发髻斜插九珠步摇,腰间是金纹配饰。 她阴冷地望向听雪轩,不屑一笑。 那面纱之下,何等尊容,早已人尽皆知。 帝国第一佳人,绝非浪得虚名。 再者,神武朝宴,来者非富即贵,叶楚月只怕穿不起什么像样的衣裳。 她这身白裙,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邪宗托关系运来的! “老爷,你看我们的雪儿,生得可真是好看。”苏玲珑温婉地道。 叶海鹏望了眼叶若雪,不由想起叶楚月的面貌,眼底登时浮现了厌恶之色。 叶海鹏挥挥衣袖,往前走去。 苏玲珑道:“老爷,不等一下阿月吗?” “不必了,既然她眼里没有我这个父亲,我何必自讨没趣?”叶海鹏冷笑了声。 苏玲珑攥紧成拳的手,缓缓地舒展开。 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经过她的不辞辛苦,局面又回到了以前。 …… 听雪轩中,楚月望向眼前的众人,问:“赵野,是谁?” 府兵之中,一个剑眉星目的男子,怔愣好久,兴奋地冲出来: “小主子,我就是赵野。” “不错。” 楚月只留下耐人寻味的两个字,便牵着小宝,懒懒散散地往院外走去。 “都跟上吧。” “是!”众人齐声道。 …… 一行人从听雪轩走出,楚月在内的几个人坐上马车,有镇北旧部之称的诸多府兵,则是整齐有序地跟在马车的后边。 离开叶府,走上长安街道,全都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一身铁冷盔甲,闪烁着凛冽的寒芒。 三十六国使节所率领的军队,亦在街道四方。 这是极其庄严的一日。 皇城的宫门,要等到血色苍穹的傍晚,才会打开。 在此之前,必须在宫门外的长道耐心等候。 楚月抱着狐狸靠在软垫,闭目小憩。 外面,响起了吵杂的声音。 无比刺耳。 楚月缓缓抬眸—— “主子,我出去看看。” 罗刹说完,掀起帘子掠出。 不多时,去而复返。 罗刹道:“是武殿秦门所率领的秦军,占据了我们的位置,由顾缶、秦三公为首……” 楚月挑起眉梢,眸光妖冶,随即抱着小狐狸走下去。 长道的区域划分,象征着荣耀与威严。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军队所占领的区域划分,竟少了一块。 那么,自然会有纷争。 拿不到区域的人,只能像丧家之犬,去往最边角的地方。 这是,尊严之争。 对于军队来说,士气比什么都重要。 如若开端就遭受了打击,接下来自然萎靡不振。 楚月眸色一扫,便知是有人刻意为之,为的就是让她的府兵们,灰溜溜地离开。 一旦摔倒,士气低迷,是很难再高涨回来的,只会持续性的枯萎。 前方的区域处,君无怨三位少将,正在与顾缶几人据理力争。 君无怨几位,都是武者以上的实力,但顾缶、秦三公,一个是武殿的副殿主,一个是秦门之主。 而且如今的长安城,没有了镇北军队,君无怨三人曾经自愿卸下头衔,如今的身份地位,更不如武殿的两位。 故而,他们的势头,弱了一截。 君无怨双手攥拳,额头青筋暴起。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镇北军队在长安城的威严,早不如当年了…… 他们还活在当年的梦中! “君兄,就劳烦你们去东边等候了,这里,是秦军的地盘。” 顾缶眉目阴柔,生得比女人还妖孽。 秦三公双手环胸,鄙夷地望着君无怨身后的府兵们,轻飘飘地说:“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我们可是受皇室和武殿功勋的正统秦军。” 后侧秦军之中,秦芊芊身着红裙,笑容满面。 她已不用再坐轮椅,能够下地行走了。 望向镇北旧部的眼睛里,都是浓烈的恨意! “君少将,来到皇城脚下的,可都是正统军队的精锐们,对于此次的朝宴,大家都很看重呢。” 秦芊芊盈盈而笑:“你看看,可有哪一支军队,是由府兵组成的呢?不过是一群预备队罢了,正统秦军是为国而争,你们就不要来闹事了吧,各国军队都看着呢。” “顾副殿主,秦三公,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刘少将愤怒不已。 一向直性子的他,当众便喝:“老子当初驰骋沙场,为神武而战时,你还在你娘怀里喝奶,现在威风了?” “好汉不提当年勇,你说是吗?” 秦芊芊笑道:“刘少将,您也说了,那都是当年的事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神武的荣耀,还是要靠我等。” 刘少将一口怒气梗在胸膛,上不来,下不去,只能狠狠瞪视着秦芊芊。 秦芊芊是个女子,又是个小辈,他若破口大骂,成何体统! 偏生秦三公、顾缶俩人不说话,在秦芊芊后面看着镇北旧部被挖苦嘲讽。 周围的三十六国使节和叶若雪、夏如烟之流,正看了个热闹,那叫个幸灾乐祸。 第274章 恰似英雄少年 尤其是镇北旧部的府兵们! 他们原是士气高涨,热血沸腾。 而今四方敌意,嘲讽若干。 就好似跳梁小丑,过街老鼠,是最不入流的蝼蚁! 府兵的士气渐渐萎靡,甚至有种想要打道回府的冲动。 但! 他们是小主子的人,他们不能走! 他们愿意守候在此,至死方休!听从小叶主的差遣! 嘲讽的目光越来越多,还有许多交头接耳的笑声。 也不知何人,躲在人群背后,高喊了一声:“滚回家去吧,别在朝宴丢脸了。” 这必然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不过其他看热闹的人,就像是墙头草,一下子群起攻之。 “是啊,不过一群府兵,别丢神武的脸了,也别丢镇北侯的脸了。” “秦军为国争光,一群预备队,还想抢位置?” “……” 声音越来越多。 秦芊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往前迈开一步,丝毫不惧,望向君无怨几人,缓声说道:“几位,你们都听到了吧,秦军才是众望所归,所以,请带着你们的预备队,去往别的区域吧。” 君无怨眸底弥漫开了血色。 朱、刘两位少将怒不可遏。 夜孤城和府兵们瞪圆了双目。 他们头一次感到了无比的压力。 “秦芊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一道英气的女声震彻皇都长道。 但见长道尽头,一支军队由黑衣少女所带领,走向了此处! 君无怨斜眸看去,望向军队旗帜,以及盔甲上的荣耀勋章,眸光微闪! 那是…… “护国萧府的护国军来了!我的天,这一次,萧将军竟然让萧府大小姐萧离带领!” “萧离小姐真是女中豪杰,没想到这次会是由她带领护国军,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萧大小姐擅长行兵布阵,前途无可限量,想来萧将军也是想借朝宴历练她吧。” 人群,炸裂! 沸腾! 正统的护国军队,乃是神武第一军队! 当年,这也是因为镇北军队解散后的第一,否则是万年老二,这也是萧天佑将军的意难平之事! 护国军队的士兵们,浑身散发铁血森冷的气息。 最前方的黑衣少女,腰配宝剑,飒爽英姿,走起路时,竟有虎狼之势! 萧离来到秦芊芊的面前,冷视秦芊芊。 秦芊芊微笑,“离离,你来了?” “我跟你不熟,不必这么喊我。” 萧离冷声道:“秦芊芊,你既身为秦三公之女,如今当着大家的面,我只问你几个问题。” “十年前江淮一战,镇北军队为救十万妇孺,损失了多少英雄?”萧离嗤笑,言辞逼人。 秦芊芊愣了下。 十年前的战事,谁能记得那么清…… 她只记得那一战,帝国所有的人都不敢冒险,想要放弃那十万妇孺,但镇北军队舍生取义,将妇孺们救出! “不知道吧?” 萧离讥诮的笑了,“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十年前江淮一战,镇北军队损失了三万英雄魂,战争胜利后,举国欢呼,但镇北侯和她的军队却是抱着数万战友们的尸体,一路运送回国,感受不到任何胜利的喜悦!镇北侯救下了无辜的人,却失去了陪她出生入死的战友!” “那一战,镇北侯身中十八箭,她的刀,却不曾落下,我长安城的旗帜,依旧在谱写胜利!” “秦芊芊,你身为秦军的一员,身为长安太平盛世的得利者,你忘了血淋淋的历史,你忘记了镇北侯的功勋,你忘了镇北军队的南征北战,你在这里,出言嘲讽镇北旧部!” “在死去的英雄魂和镇北旧部的面前,你是个什么东西啊?” 萧离怒容满面,咬牙切齿:“你眼前的三位少将,是神武的英雄,由得你来指手画脚?” 秦芊芊面色煞白。 叶若雪眉头紧蹙,旁边的苏玲珑低声自语:“不对啊……武殿之上,叶楚月的狼还咬了萧离,她怎么会为了叶楚月得罪秦军?” 叶若雪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萧离的脑子被驴踢了。 四周的众人,也是呆愣住了。 在萧离的话语中,他们想起了镇北军队的功勋。 适才跟风嘲讽的人,这会儿面露愧疚之色。 萧离往前走了一步,不再敌对秦芊芊,而是毫不怯弱地望向了秦三公和顾缶:“秦公,顾副殿主,我以神武第一阶梯,正统护国军队的首领身份,请你们的秦军让出这片区域。” 烈日之下,少女如个军人般,不卑不亢! 她的实力不如秦公、顾缶,但她此刻的身份,是护国军队的首领! 护国军队,当年仅次于镇北军! 秦公愣住了,着急地望向顾缶。 顾缶还想说什么,旁边白发苍苍的梁伯凑过来低声道:“顾副殿主,护国军队是民心所向,不可敌对。” 顾缶咬牙切齿,挥了挥袖袍,“既然萧小姐想要这片区域,那秦军只好撤之。” 秦芊芊吞咽不下这口气,但顾缶一声令下,只好让出一大块的区域。 这时,人群再次响起了声音! “镇北侯来了!” 长道的马车前,身着血色霓裳的女子,漫步在军队之中。 怀里的狐狸,华贵,灵气。 那一身柔顺的毛发,让人眼睛一亮。 而那狐狸的眼睛,妖孽如斯,只四处一瞥,仿佛在看一群隔壁村的二傻子,满满的嫌弃和鄙夷。 “侯爷!” 众府兵,低头行礼。 楚月点了点头,来到此处。 她与萧离,相对而站。 那等气势,竟是不相上下。 众人仿佛看见,两个少年将军,惺惺相惜。 叶若雪见此,则是松了口气。 护国军和秦军占据了最后两个区域,叶楚月所率领的府兵们,还是不成体统,要去边角灰暗的地方。 就在此时! 叶若雪瞳眸瞪大,笑容凝固。 只见萧离竟带着护国军队离开了,叶楚月则是率领镇北旧部,去到这片区域。 萧离在与叶楚月擦肩而过时,两位女孩像是极有默契般,在那一瞬间各自抬起手来,互相一拍。 啪。 轻轻的声音,响在长道。 却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阳光洒落,照耀那两只纹路清晰的小手。 缓缓地交合,又逐而分开。 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如—— 三千鸦杀,恰似英雄少年! 第275章 新镇北军队 众人瞪圆了眼睛! 只见楚月和镇北旧部,稳稳当当停在了区域。 而萧离率领护国军队,去往原先划分的区域之地! 如此一来,所有的区域都已有了军队,只剩下武殿秦军,无处可去! 秦芊芊大口喘息,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叶楚月。 打死她都想不到,萧离夺下她们的区域,不是留给护国军队,而是送给了叶楚月! 关键是,这俩人没有任何的交流,没有说一句话,就做到了完美的衔接! 那是多么恐怖的默契! 秦芊芊攥紧双手,咬了咬牙,低下头来:“不是说萧离瞧不起叶楚月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离她有病吗!她就不怕得罪武殿?” “爹,现在我们怎么办?”秦芊芊问。 秦三公脸色灰白,看了看四周,又小心翼翼地望向顾缶。 他刻意说动顾缶,请顾缶利用关系,将区域少划分一个,就是为了要叶楚月出丑。 怎知…… 最后出丑的竟然是秦军? 顾缶的面色愈发难看,他那阴翳的目光,望了眼秦三公,“老秦,你真是想了个好主意,我这么多年来,就没这么丢脸过。” “副殿主……”秦三公欲言又止。 顾缶冷哼,往前走:“区域都已被占满,你还能从别人手里抢回来不成?走吧,丢脸的东西!” 顾缶一面走,一面看了看萧离,又看了看叶楚月,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 秦芊芊眼睛微红,深吸一口气。 原以为扬眉吐气,没想到又是当众出糗! “一群乌合之众,上不得台面!叶楚月,今天,注定是你的落难之日,等着吧。” 秦芊芊闭上眼睛,咬紧了牙关。 恨意,已然入骨! …… 长道区域。 镇北旧部,士气高涨! 罗刹错愕地望着楚月。 她以为,又会是难以破开的局面,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碾压秦军。 楚月站在区域之中,仰头望了眼天。 血漫苍穹的时辰,快到了吧。 神农空间,轩辕修依旧聒噪,抱着一坨俘虏孤魂,嗷嗷大叫:“这个叫做萧离的姑娘不错,不错,朕很看好她,等朕凝结本体,回到帝国,定要好好奖赏她!有我轩辕王朝的女儿风范!” 轩辕修春风满面,兴高采烈,“出云霄塔这么多日,难得看见个顺眼的,朕心甚慰。” “对了,小叶子,等等那孙儿神武皇帝出现时,记得跟朕说一声,太丑了,朕不想看到他。” “……” 楚月头疼欲裂。 许是轩辕修被关了好多年,一下子打开了话痨属性。 但这他娘的,谁能忍受一天到晚的聒噪? 尤其还都是没营养的话。 每日都对旁人的容貌指指点点,还有点先祖前辈的风度气魄吗? 楚月正在烦躁时,却见几个穿有盔甲的人,朝此处区域走来。 楚月眸光一闪,唇角绽开了戏谑的笑。 看那盔甲的样式,估计是……天策军队的人! “新镇北侯,久仰大名。” 身材魁梧的男人,伸出了手,“介绍一下,我乃日落帝国,天策军队的首领,魏安。” 楚月没有说话,只看了眼魏安的脑壳。 魏安的头上,戴着很诡异的一个帽子。 这不由让她想起了那晚将此人假发拽下的场景。 “镇北军首领,叶楚月。” 楚月堂堂正正的站立,并未有伸手示好的打算。 后侧,赵野、夜孤城等人,却是目露凶光。 犹如野兽! 恨不得扑出去,将魏安给活活咬死! 那夜习武场,正是这魏安出言不逊,不堪入耳,字字句句都是对小侯爷的蔑视! 那些刺耳的话语,他们依旧记忆犹新。 魏安看着空荡荡的手,倒也不气,将手收回,微笑道:“魏某爱慕叶姑娘,不知叶姑娘是否愿嫁到日落魏府?” 众府兵咬牙切齿。 这魏安都有一位正妻,三个小妾了。 岂不是当众羞辱叶楚月! 蓬莱帝国军队中的苏未央、崔可坤,以及东阳帝国的公主和晋北王,都笑出了声。 “混账!” 赵野冲了出来,双目喷火:“姓魏的,我家侯爷,只可为人正室,为人妻子,不稀罕你那日落魏府。” 魏安似笑非笑:“主子说话,轮得到奴隶插嘴吗?这位兄弟,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难道,叶姑娘和你私定终身了?” 魏安身后的两个天策军队的士兵,轻蔑的笑,不由高声说: “魏首领,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说不定这位兄台,是那叶尘的父亲呢。” “要我看啊,叶尘的父亲,另有其人!” “……” 赵野、夜孤城听得此话,齐齐冲出。 府兵们拔出兵器。 三位少将面色阴沉。 君无怨道:“魏首领,你再敢出言不逊,就别怪我们无礼了。” “嗯?镇北军队要对我们无礼,魏某真是怕呢。”魏安阴阳怪气。 两位天策士兵连忙附和:“魏首领,人家哪是什么镇北军队,不过是预备队,自封的军队罢了,又没得到皇室授勋。” 话音才落,却见皇家仪仗,从远到近。 大皇子轩辕祁与轩辕雨等人,来到这片区域。 “祁皇子。”魏安微微一笑。 轩辕祁直接无视了他,迈开腿来到楚月的面前,手里捧着盖有红布的檀木托盘。 轩辕雨走过去将红布掀开,只见数道金光闪闪的勋章,出现在此。 六芒星勋章内,以玄力雕镂着一个“月”字! 在众人的注视下,轩辕祁道:“镇北侯,吾奉父皇之命,将新镇北军队的授勋荣耀带来,从此刻开始,你们便是皇室授勋的正统军队,有神武皇室的荣光!” 勋章闪耀着圣光! 赵野、夜孤城等人欣喜若狂! 无数府兵,此刻高兴不已! 楚月浅浅一笑,摆了摆手,罗刹便走上前,将勋章收下。 “有劳大皇子走一趟了。”楚月笑道。 “不辛苦,但望军队比试,新镇北军队能够榜上有名!”轩辕祁笑道。 四方,皆惊! 秦芊芊咬牙:“皇上是疯了吗,给一群乌合之众的府兵,授勋正统荣光?” …… 区域内。 魏安几人目瞪口呆。 这时,小狐狸的爪子抬起—— 妖风鼓荡,掩藏血芒。 众人只见那可怕的妖风,将魏安头上诡异的帽子给吹掉了。 露出一个……卤蛋般光溜溜的脑壳! 魏安面色一白,慌慌张张去捡起帽子。 他蹲下身子,正要把帽子捡起来。 一只脚掌,踩在帽子上。 魏安一手捂着脑壳,一手捡帽子,同时抬头看向那人。 楚月的软靴踩着帽子,戏谑地望着他,“魏安是吧,听着,操练场上,本侯要让你的天策军队像丧家之犬一样滚出皇都!” 第276章 一剑指天 风过无声。 万籁俱寂。 宫门前长长的军队区域,只响起女孩张扬狂妄的声音。 魏安还保持捡帽子的姿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只感到光溜溜的脑壳,有凉风嗖嗖。 怔愣片刻后,魏安满面怒色,脸庞扭曲到变形,鹰隼般犀利的双目似要喷出火光! “叶楚月!” 魏安怒斥:“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货色了?镇北军队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以为靠一群废物,就能称之为军队了吗?我们天策乃是日落帝国第二阶梯的军队,敢跟天策叫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楚月面色不变,似笑非笑。 “日落帝国第二阶梯的天策军队?就这样的货色?” 她挑起眉梢,嗤之以鼻。 魏安站起身子,已被女孩激怒,似要释放出丹田内的玄力。 呼啸而过的无尽玄力,就要朝叶楚月逼去时,轩辕祁赫然来到楚月的面前。 “魏首领,神武朝宴的规矩,军队操练场正式开启前,不可动武,否则就要取消掉军队操练的资格,还请三思后行。”轩辕祁不疾不徐地道。 魏安惊出一身冷汗,后知后觉。 他狠狠瞪了眼楚月,挥袖:“既然叶小侯爷信誓旦旦,那便操练场见,让我们看看新镇北军队的风采。不过嘛……” 说到这里,魏安咧开嘴笑了,“到时候就怕你等要跪地求饶,叶姑娘你若是以身相许,本将说不定能对你们放水。” 楚月目光冰冷,如古井无波般的死寂。 魏安冷笑了几声,顶着反光的脑壳,带两位手下,回到了天策军队的区域。 魏安走后,轩辕祁担忧地说:“阿月,日落帝国在近十年来雄起,天策虽隶属于第二阶梯,但实力不容小觑,不可轻敌。” “是吗……那就让他们全军覆没吧。”楚月森寒一笑。 轩辕祁愣住。 老实说,他不是特别看好新镇北军队。 而后,轩辕祁与皇家仪仗,走回皇宫。 轩辕雨回过头,朝楚月吐了吐舌头。 “小主子,你真的有信心吗?”君无怨问道。 楚月轻点螓首,旋即回过头,望向夜孤城:“梵吟阵,操练的如何了?” “听从月主的吩咐,已经渐入佳境了。”夜孤城道。 君无怨几位少将面面相觑。 梵吟阵? 那是何等的兵法阵列? 从未听说过! 三位少将,满脑子的雾水。 楚月静默不语,等待朝宴开始之时! …… 两个时辰后,天街小雪,冷风灌袖。 “砰!” 铜锣敲响之声,宛如古寺洪钟,其音,石破惊天般,直冲九重云霄! 疲惫许久的军队士兵们,眼睛大放亮光。 楚月勾唇浅笑,仰头望向了天。 傍晚。 血色苍穹,残阳似火。 绚丽的晚霞映照寰宇,金芒般的斜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这座城池笼罩! “轰!” 紧闭的朱漆鎏金宫门,缓缓朝两侧敞开! 权贵世家,文武百官,全都依次入宫,在皇城的最高处盛宴之地落座。 这个角度,能将皇城一览无遗,更能看到宫门到象牙阶梯的全过程! 宾客入席后,阶梯下方,两边刻意置放了席位的地方,亦涌入了长安子民。 “砰!” 又一道锣声响起。 与此同时,红毯铺地的两侧,有琴师弹奏出《四面楚歌》,亦有一白衣少年,执长笛吹奏出婉转之音! 成百上千道的目光,从八方而至,汇聚在宫门的方向。 俱都热血沸腾,激动不已。 囊括神武在内的三十七国的各阶梯军队,正式入王宫! 至于军队入宫的顺序,按照往年的规矩,都是随机的。 刘公公红光满面,掐着嗓子喊道:“新镇北军队入宫——” 第一支军队,象征着开门红! 通常来说,都是本国军队。 然而…… 若有半点差错,就是丢了本国的脸。 每个人都以为,会是护国军队…… 叶若雪坐在桌前,戏谑的笑了,“顾副殿主,真是能耐!” 苏玲珑道:“新镇北军队,才刚刚成立,都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若是搞砸了神武的朝宴,神武的百姓们,只怕容不下叶楚月这个人。” “不过一介女流之辈,还想成立新镇北军队,可笑!”叶若雪鄙夷地道,同时又嫉恨了几分。 她一直都在觊觎镇北军队,却不想,最终还是成了叶楚月的囊中之物。 旁侧,礼部尚书的席间,夏如烟等人亦是目露嘲讽! 夏如烟笑靥如花:“恐怕……都要吓得腿软,走不动了吧。” 却说高位上,莫青舞等神玄学院的弟子们,正坐在此处。 慕容璇撇撇嘴:“要丢脸了哦,这可比她五年前还要丢脸呢,当着三十七国的面,啧啧……” 莫青舞身着紫衣,风姿绰约,眸光含笑。 显然,她心情大好。 服用了叶神医的药方后,她的高品武根不再排斥自身了。 如今又能见到叶楚月当着三十七国人的面,和她的新军队恢恢如丧家之犬,心情正好! 神武皇帝则是高坐龙椅,看向宫门前的眼神里,暗暗藏着期待。 顾缶买通人,由新镇北军队打响开门红,身为一国之王,他是清楚的。 他没有去阻止,反而在期待,新镇北军队的表现…… “这可如何是好,月丫头第一次见这样的大场面,恐怕会紧张吧。”罗丞相站在红木栏杆前,居高临下地望过去。 旁侧,右臂缠绕软布,包扎了伤口的萧天佑亦是忧心忡忡:“要不是叶神医为我剔骨疗伤,我早就去叶府教她了,这丫头可千万别怯场才好。” 罗丞相唉声叹息:“就算开门红有点瑕疵,也没什么,月丫头长这么大,以前又没碰见过这样的场景。” 萧天佑点点头:“尽力而为就好。” 神武的丞相和将军,却如两个老父亲般,浓浓的担忧。 宫门长道。 天策军队的人正在嘲笑: “不会吧,该不会腿软了吧?” “就这?” “还想让我们滚出皇都呢,不知道哪来的脸。” “……”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身着血色霓裳的女孩,忽而站了起来,在军队的前方,挺直脊背,往前走去。 军队入宫,需要仪式感,将军队的优点展现出来。 磅礴,铁血,蓬勃,杀气! 都是演练之根本! 而这些,是新镇北军队所没有的。 新镇北军队在楚月的率领下,迈步进入了皇宫! 皇宫高墙,阶梯之上,四方席位,都是密密麻麻的人。 镇北军队的府兵们,昂首挺胸,发出威武的喝声。 但身为开门红,气势是远远不够的,也毫无优点。 尤其是长安的百姓们,露出了失望之色。 “这什么嘛……为什么不让护国军队当开门红,还有皇家军队和秦军,这也太丢脸了吧。” “我都不想承认他们是我神武帝国的军队!” “丢脸,真丢脸!” 三十六国。 苏未央、南阳公主不约而同地嘲笑。 此时…… 一道龙吟,平地惊雷! 响在皇城。 却见前方的女孩,拔出腰间饮血剑。 脚掌点地,一跃而起! 小狐狸眸光一闪,纷纷扬扬的细雪,赫然变成了斑驳的红光。 镇北军队往前踏步而去,每个士兵的目光都是坚毅如铁! 龙吟再起! 一条血色苍龙,拔地而起! 穿梭在镇北军队之间。 而红雪汇聚在四方,随着镇北军队往前走,红雪竟成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火凤凰! 龙抬头,凤扶摇! 龙凤交缠,直冲上天,盘旋在血色苍穹。 却见那女孩在残阳晚霞下。 狂风掀起她的衣摆,呼呼作响。 她自巍然不动,眸光坚定,赫然间一剑指天,轻声吟唱: “朝阳不落,我神武不亡!白月初上,我神武披靡四海!” “新镇北军队,恭迎三十六君。” 第277章 龙腾神武,凤舞长安 铿锵清冽的声音,响彻在巍峨皇城。 宫门内外,成千上万的人,三十六国的军队们,无数道充满惊艳和骇然的目光,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她立在高墙,手执一柄猩红的饮血剑,头顶身后是火烧云漫天的残阳如火,那半壁苍穹,似被绯色的鲜血浸透! 数百位新镇北军队的士兵,在龙腾凤翔的流光中,发出威武喝声,整齐统一的往前迈开了步伐! 万众瞩目,气势磅礴! 这雄浑如山,铁血似刀的气息,沿十方天地蔓延开来。 轰! 楚月手腕微动,剑挽狂花! 数百士兵,齐声高昂! “朝阳不落,我神武不亡;白月初上,我神武披靡四海!” “新镇北军队,恭迎三十六君!” 这是…… 希望的开端! 他们的眼中,迸射出了强烈的干劲。 似年少轻狂般的热血沸腾,他们用最精神严肃的面貌,用那蓬勃的生命力,告知神武百姓、长安权贵和三十六国使节: 新镇北军队的时代,即将来临! 胜利的赞歌,当由他们的小侯爷来谱写! “吼!” 龙吟神武! 轰! 凤舞长安! 饮血剑魂所凝聚出的血色苍龙,以及小狐狸施展出,用大雪所幻化的赤红凤凰,极有默契,在深深的宫中疾驰而去。 似是神武盛世的开端,一代王朝的真正诞生! 宫门长道外,余晖下的某处区域。 萧离仰头看去,清俊的脸庞绽放出了满意的笑容。 却见她挺直了脊背,将右手贴合在左侧的胸膛! 在诸侯国间,唯有见到敬重的对手和值得钦佩的军人,便会以士兵礼相待! 萧离身后,数百护国军队的士兵,不约而同,望向血色霓裳的女孩,与萧离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英雄之间,往往都是惺惺相惜的! 他们,有着同一个保家卫国的信仰,都是黑夜中冉冉升起的新星,最终以血肉之躯,护佑黎民! 而三十六国军队内的一些士兵们,听见龙吟凤啸,都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再看围聚在宫门外数以千计的布衣百姓和壮志凌云的修炼者们,俱都瞪圆了眼睛,心情澎湃如火。 一双双瞳眸内,倒映出那风华绝代的身影! 终于! 他们如萧离和护国军队的士兵们一样,将右手贴合在左胸膛,满脸庄严肃穆! 新镇北军队的开门红,烙印在了每一个看客们的心中! 这个叫做叶楚月的女子,曾是星辰陨落,卑贱似泥。 而现在,她身上的血色披风在狂风中摇曳,那一剑的锋芒,终将劈开一个属于她的时代! 王宫内的席位之间,拥有入宫资格的长安百姓们,目瞪口呆。 有少年起身,扯着嗓子喊到声嘶力竭:“我们的镇北军,回来了!” 无数长安百姓,齐齐从席位站起来,行士兵礼! 鎏金桌前,坐在龙座上的神武皇帝,激动不已,猛地起身,震愕地望着踏步入宫的镇北军队! “甚好!甚好!”神武皇帝满面欣喜。 轩辕雨眨眨眼睛,“月师父她……是神仙吧。” 下方席位,莫青舞皱起眉头,看着在闪耀之地的叶楚月,她陡然有了忌惮。 以往的叶楚月,头脑简单,任由她拿捏。 时隔五年,这个女子变得心思难测,捉摸不透。 “她怎么做到的……”慕容璇愕然。 神玄男弟子林画池咽了咽口水,“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叶若雪则是紧攥着酒杯,一双眼睛狰狞阴翳,泛着幽冷的光,似要吃人的毒蛇! “怎么会这样……” 宫门外,秦芊芊面色苍白,疯狂地摇头,“不……这不可能……” …… 镇北军队,一路前行。 流光炽烈。 楚月长剑入鞘,身轻如燕,回到了军队的正前方。 她如个征战多年的将军,面对成千上万的目光,毫不怯弱。 她的眼睛,有着金汤般的坚毅! 随铺道的红毯,阔步前进。 终于,来到了朝宴的正中央。 前方的百丈阶梯之上,是各国使节和神武的权贵。 楚月仰头望向最中间身穿龙袍的男人,两手拱起,拳掌相碰的刹那,天边龙凤碎裂,化作道道血色流光,如天女散花般落下。 楚月微微一笑,从容不迫,朗声喊道:“镇北侯叶楚月,率领镇北军队而至,拜见吾皇,愿吾皇万岁!” 身后,数百士兵,全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愿吾皇万岁!” “……” 众人跪地,唯她一人站立! 满身的冷峻孤傲! “好!很好!”神武皇帝喜上眉梢,大笑出声,自是绕过了鎏金长桌,沿着象牙阶梯朝下走去。 “皇上!这不合规矩……”夏尚书提醒道。 神武皇帝瞪了眼夏尚书,脚步欢快地走下了阶梯。 他站在楚月的面前,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神武有护国、镇北两军,不愁未来!朕相信,新镇北军队,亦能成为国之栋梁!” 他望向了跪地的士兵们,将最前方的君无怨搀扶起来。 “都起来吧。”他大笑着说。 神武皇帝拍拍君无怨的肩膀,“三位少将,朕能在朝宴上看到你们,恍如昨日辉煌,一时百感交集!” 君无怨拱手低头:“末将愿为神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朕,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不容易。” 神武皇帝开怀大笑,说到动情处,却是热泪盈眶。 君无怨几人更是眼眶湿润。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们都是先皇时期的臣,从未辅佐过眼前的这位皇帝。 当年,镇北军队自发散开,四分五裂,神武皇帝分明有权力遏制,将镇北军队占为己有的能力。 但他没有。 他虽是神武的九五之尊,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镇北军队不是他的,也不是神武的。 而是那个女人的! 神武皇帝深吸一口气,挥袖:“来人,给三位少将和新镇北侯赐座,阿月这丫头要坐在朕的旁边才好!” 新镇北军队的成立,有神武皇帝的推波助澜。 他当着文武百官,三十六国使节的面,毫不掩饰对叶楚月的厚望! 楚月眸光微动,不卑不亢:“谢过吾皇。” 第278章 护国 神武皇帝亲自迎叶楚月和三位少将入席,这是旁人所没有的殊荣! 而且,叶楚月的席位就在神武皇帝的旁边,连太子、公主都比不上,更是让一群人红了眼睛。 神武皇帝坐在鎏金长桌前,左侧是母仪天下的苏贵妃,右侧则是戴着面纱的叶楚月! 楚月落座之际,镇北军队的士兵们,则是站立在红毯旁侧的区域。 砰! 锣声响—— 刘公公笑容可掬,喊:“武殿秦军入宫!” 楚月把玩着指间的琉璃盏,笑望向宫门之外。 这入宫顺序,可真有意思。 顾缶、秦芊芊之流想要当众碾压她的军队,却不曾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有新镇北军队的珠玉在前,武殿秦军身为第二支入宫的军队,就算竭尽全力,也只能是班门弄斧! “顾副殿主……” 长道区域,秦三公尝试性地开口,忐忑地望了眼顾缶。 “秦公,你摆了本殿一道?”顾缶扯开了唇角,眸色阴郁无比。 “秦某也不知道,那丫头还有这样的本事……”秦三公说道:“顾副殿主,现在这可怎么办?” “还能临阵脱逃不成?还想更丢脸?走——” 顾缶甩袖,带领秦军入宫。 秦军出自武殿,威力和气势不容小觑。 但见识了龙腾凤舞的众人,却是觉得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许失望。 新镇北军那等气势,睥睨四海,武殿秦军本该在对方之上的…… 秦军入宫后,顾缶黑着脸走进席间,再看秦军士兵们,士气低迷,与镇北军的高昂澎湃截然不同。 “顾副殿主,武殿有数十支军队,何必拿一支不入流的秦军来丢人现眼?” 席位之中,拍卖场二把手宋夙身着白袍,文质彬彬,气质儒雅。 他笑着看了眼顾缶,平和地道。 顾缶面色铁青,旋即黑如锅底,额头手背,条条青筋因愤怒而暴起。 自从那日宗府门前的事情后,原来与他井水不犯河水的宋夙,隔三差五就来找茬。 顾缶实在不能理解,宋夙为了个叶楚月,何必与他撕破脸,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挖苦他。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的朝宴,武殿是想派出实力第一的军队,但秦三公和秦芊芊三番五次前来找他。 再加上都有着叶楚月同一个敌人,顾缶脑子一抽,就答应了。 这会儿他恨不得给自己来几个大耳巴子。 简直丢了武殿的脸! “武殿军队如何,就不劳烦宋公子费心了。” 顾缶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阴恻恻的,从咽喉深处蹦出来! “也是。”宋夙微笑道:“又不是丢我拍卖场的脸,的确不该费心。” 顾缶两手攥紧,恶狠狠地瞪视着宋夙,浑身几乎要喷出火来。 反观宋夙,清风春晖般的和煦儒雅,只淡淡瞥了眼顾缶,便是绝对的蔑视! 夏如烟侧过头,疑惑地望了眼宋夙。 她至今不能理解,宋夙为何总是要为那个害死她妹妹的杀人凶手出头。 而且,多年以前,宋夙分明是夸赞过她,对她有所倾慕的…… 夏如烟紧抿着红唇,颦了颦眉,一脸的不快。 “这个宋夙怎么回事?” 夏夫人坐在夏如烟的旁边,压低了声音,不悦地说:“以前为娘还想让你嫁给他,没想到他是这种人,如烟,以后你要离他远一点,不要被他染指了。” 夏如烟点了点头。 宫门。 刘公公掐嗓,夹着屁股用力地喊:“日落帝国,天策军队入宫!” 摩拳擦掌的天策军队,在首领魏安的率领下,步入长安皇宫。 魏安扛着一杆旗帜,旗帜之上,正是一轮暗红色的斜阳。 整支军队是有气势,相对来说很威严的,只是这些士兵们所佩戴的兵器,有些格格不入,甚至是上不了档次。 须知,数日前,天策军队一夜被盗,那位神偷连人家的骨灰坛都顺走了,着实可恶。 皇宫内,更为亮眼的是魏安秃了的脑壳,光溜溜,白花花的,如一颗悬在半空的卤蛋。 即便天策军队再有气势,在魏安的秃头下,总显得有那么几分滑稽可笑。 一些长安百姓更是笑出了声。 魏安阴沉着一张脸,强撑着完成了入宫仪式。 接下来,各国军队接连入宫,但他们再是准备充分,也没有龙腾凤舞的那一股味。 反而显得有点儿小家子气。 “蓬莱帝国,五岳军队入宫!”刘公公大喊。 五岳军队的首领不是旁人,正是苏府的苏未央。 苏未央带领军队士兵,阔步走入。 虽不如龙腾凤舞,却有大国军队的风范! 此后,东阳、南冥、西凉等大国,徐徐而入。 倒也如视觉盛宴,将国风展现! 直到—— “护国军队入宫!”刘公公激动地喊道。 最后一支军队,神武护国军,在萧离的率领下,在楚月的注视下,走入了皇宫。 少女着一袭黑衣,三千墨发轻舞,琥珀般浅棕色的双眸,好似揉碎的星辰光。 一双泼墨般的花纹软靴,踏地有虎虎生威之势。 她的眉目青涩稚嫩,没有经历过风吹雨打的沧桑,但却是坚定的,果敢的! 她目不斜视,望向前方,眸光落在那一人身上。 楚月与她对视一眼,唇角噙着浅浅的笑。 镇北、护国两军,前者朝宴开门红,震惊四座,后者压轴出场,完美地收尾! 萧离和护国军队走至一半时,却见兵器擦鞘之声响起! 萧离拔出一把墨色长刀,足尖点地,飞跃而起,在那半空之上,将玄力灌入了刀身之中。 刀势锋利,撕裂长空。 罡风阵阵,光芒迭起! 一把破妖刀,使出了征战沙场的气势,可见刀法之好! 旋即。 萧离落地,回到军队前方,往前走去。 下一刻,楚月轻笑,无数的人瞪圆了眼睛。 却见萧离、护国军队正在前行时,萧离适才所在的半空,墨光流转的刀芒现形,竟以刀锋,勾勒出了“神武”二字! 刀锋墨光消失时,萧离走至了红毯的正前方,单膝跪下! “护国军队,萧离,拜见吾皇。” “好!”神武皇帝笑着起身,走下去,将萧离扶起来,“果然是将门之女!萧将军得了个好女儿!” 萧天佑亦是在席间得意的笑。 第279章 司妖烈 龙椅左侧,苏贵妃起身笑道:“镇北护国,缺一不可,皇上,让萧首领坐这里吧。” “那便如贵妃所说,离儿,和阿月一起,坐在朕的旁边!”神武皇帝大笑着。 各国使节看着大笑的神武皇帝,撇了撇嘴。 有必要这么嘚瑟吗? 萧离入座,望了眼楚月。 楚月笑意盈盈,扬起了手中酒杯,遥遥一敬。 两人坐在神武皇帝的旁侧,如左膀右臂般! 军队入宫仪式结束后,红毯铺道之上,丝竹声声,歌舞升平。 神武皇帝、各国使节,觥筹交错,笑声响起! 要等到盛宴的末尾,才是操练比试,而现在,正是把酒临风,各国交流的好时间。 蓬莱帝国使节崔可坤举杯敬酒:“恭喜神武皇上开得好资源,又添一座铁矿,真是羡煞诸侯国!” 其余使节,纷纷敬酒,恭喜神武喜添新矿! 神武皇帝龙袍明黄,倒是有了一国之主的天子风范,没了适才看见楚月、萧离的傻憨劲头,端起架子不怒自威。 正值盛宴,每个人都是红光满面的,看起来是太平盛世,风平浪静。 各国使节好似也很友好。 但暗潮涌动,从未停下过! 轩辕宸坐在轩辕雨的旁侧,他听着轩辕雨碎碎念,不停对楚月的夸赞,皱起了眉。 轩辕宸满脑子都是龙飞凤舞的场景。 那个女孩…… “太子哥哥,我真是看错了月师父,我相信,以后你一定会后悔没有娶她为妻的!” 轩辕雨嘿嘿一笑,低声道:“我觉得你要孤独终老了,毕竟,见过凤凰的男人,怎么看得上山间野鸡?” 凤凰吗? 轩辕宸默不作声,侧过头看着那言笑晏晏的女孩,心情陡然变得复杂,沉重。 这个女孩的眼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没有了他。 轩辕宸烦躁地说道:“你又不是没见过她长什么样,第一次见面她跟个鬼一样把你吓哭了,你都忘了?凤凰?过于夸张了。” 轩辕雨鄙夷地望着他:“不是我说,太子哥哥你太肤浅了,皮囊相貌那算什么?月师父的胆识和气魄,才是值得人钦佩的。” 轩辕宸满是不屑。 身为女子,容貌不堪,也值得钦佩? 终究是配不上他。 轩辕宸的脑海里,又浮现了十里长街的叶神医,绝美的面庞,久久挥之不去。 轩辕雨撇了撇嘴,不再开口。 鸡同鸭讲。 没意思。 …… 琉璃桌前,楚月端起一杯烈酒,就要喝,却被神武皇帝抢了去。 “刘公公,去给阿月换一杯甜酒来,女儿家的,喝什么烈酒。”神武皇帝皱着眉道:“离儿的酒也换了。” 他比萧天佑还像个老父亲。 不多时,楚月面前,只剩下一杯不算浓烈的甜酒。 楚月眨了眨眼睛,有些生气地看了眼神武皇帝。 她有神农之力稀释烈酒,这厮担心个球球。 萧离端着甜酒,颇为嫌弃。 将门之女,就该痛饮世上最烈的美酒,去白骨最多的战场厮杀! 神武皇帝见楚月望向自己,微微一笑,很是欣慰。 想来,阿月丫头是很感激他的。 这时。 刘公公弯腰,凑在神武皇帝的身边,低声说:“皇上,国师大人来了。” 国师。 楚月眸光锋利,戏谑一笑。 五年前,这位国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叶楚月是不祥的命格,克夫克子,甚至还会损坏神武的国运。 再加上这几年神武帝国频频出事,一年不如一年。 百姓们不由自主,将所有的祸端,都归咎于她! 楚月笑靥如花,指腹轻轻地摩挲着酒杯的纹路,眼梢氤氲着血雾。 有趣。 …… “恭喜吾皇,又得两位少年豪杰。” 随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众人便见,一位身着竹青色长袍,手执玉扇,墨发竖起的男子步入盛宴之地。 男子眉间,缀桃花妆。 点绛唇,肤似雪,比女子还要妖媚。 不过在开口说话时,亦有俊隽之气。 来者,文武百官并不陌生,反而相当熟悉。 此人正是神武国师,司妖烈。 司妖烈身材颀长,站在鎏金龙桌的前方,面见天子,亦没有跪地行礼,只是弯腰拱手。 他抬眸望向楚月,眸底流转妖异的光。 楚月半眯起眸子,危险之色,缓缓浮起。 “司国师,你的病好了些吗?”神武皇帝笑道。 “好了不少。” 司妖烈道:“今是神武朝宴,臣身为神武国师,理当出席。” “你能来,倒是好,刘公公,赐座。”神武皇帝摆了摆手。 司妖烈咳了几声。 他的脸色,有一种诡异而病态的白,再配上殷红的唇,乍眼看去,格外妖冶。 司妖烈在楚月的下方席位入座。 司妖烈出现后,叶若雪等人眼睛发出了亮光,阴霾笼罩的心情,一下子雨过天晴了! 克夫克子,不祥损国运之事,神武众人,可是记忆犹新。 骤然。 每个人的神情都有些古怪,看向楚月的眼神里,更有些异样。 沈清风抱着小宝坐在一旁,小宝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眨眨眼睛,好奇地望着司妖烈。 沈清风担心地看了眼楚月。 一侧,萧离皱紧了眉,冷睨司妖烈! 氛围,愈发的古怪。 楚月悠然自若,似是没有看到那些目光。 反倒是旁边的神武皇帝,像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般,亲自为她倒了一杯酒。 国师所说的有损国运,他从来不信。 神武这些年,坏事频发,是他身为君主的无能,怎能把责任推给叶楚月的身上? “神武皇上!” 东阳帝国的使节,一个白发老人打破了僵局。 这老人是东阳国的正三品官员,又因年迈,也算是德高望重的一个人。 老人起身,行了个礼,才道:“东阳、神武一向交好,是为友邦,不久以前,我国南阳公主和神武太子的婚事中断,东阳君主为此惋惜,恰逢贵国朝宴,君主听闻贵国叶三小姐文武双全,美若天仙,特派东阳晋北王来,求娶叶三小姐。” 东阳使节字字诚恳。 再者,太子联姻那一件事,神武有错在先。 当着三十六国的面,神武皇帝若是拒绝,只怕要被人诟病! 而且,完全给了东阳攻打神武的机会! 如今铁矿出现,只怕东阳会联合他国,挥师南下,攻打神武。 今日神武的拒绝,就是东阳出师之名! 第280章 不嫁孬种 而东阳老人一本正经说起“美若天仙”四字时,盛宴上,不由响起了嘲笑声。 诸侯国之间,也不知何人设置了一个丑人榜,这叶三小姐可是当之无愧的榜首! 神武皇帝沉默。 这件事,非同小可。 东阳使节的旁边,穿着人模人样,瘸着腿的晋北王站了起来,蜡黄的皮肤,淫邪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楚月。 “能够迎娶叶三小姐,是小王的荣幸。”晋北王咧开嘴一笑,门牙还缺了半颗,更是粘着漆黑的牙垢。 一介马夫,让人恶心! 夏如烟满意的露出了笑。 那些个天之骄子,青年才俊,怎能众星簇拥般环绕在叶楚月的身旁? 以叶楚月的声名,与这位晋北王才是极为般配! “呵——” 沈清风冷笑了一声,蓦地道:“叶三小姐是将门之后,是新镇北侯,还是镇北军首领,是天之娇女,据我所知,你不过是东阳帝都的一介马夫,你还想迎娶新镇北侯?真是痴人做梦!” 沈清风早已做了决定,就让他来当这个恶人。 等阻止了这场联姻,神武皇帝再重重惩罚一下他,就不会被世人诟病。 沈清风双手攥紧成拳。 过去,因为他的狭隘偏见,让阿月遭受了太多的欺凌。 但以后,他绝不会让那群坏人欺负到他的妹妹! 闻言,晋北王面容扭曲,咬牙切齿,马夫的身份像是耻辱般! 楚月怀里,小狐狸窝着,眸底血色蔓延开,森寒的目光,觑着那晋北王。 东阳帝国。 他记住了。 …… 白发老人笑了笑,说:“神武先祖皇帝,也是从一介家奴而成千古帝王,这位小兄弟的话,倒是狭隘了。我认为,晋北王配新镇北侯,绰绰有余。上回联姻之事,是神武的无心之失,如今神武这个态度,倒是让人不禁怀疑神武的用心了。” 言下之意,能给你个马夫,就算是你祖上烧高香了。 蓬莱帝国崔可坤笑道:“神武皇上,据我所知,叶三小姐身为女子,却不洁身自好,她未婚生子,出行只能以面纱遮脸,东阳帝国诚心派出晋北王,神武身为礼仪之邦,怎可当众羞辱晋北王?” 日落国,天策军队首领魏安说道:“晋北王与叶三小姐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真想看到两位成婚的那日。” 接下来,十几个帝国使节,纷纷为东阳帝国打抱不平。 一时间,神武帝国被踩进了泥泞。 即便如此,神武皇帝也没有松口。 但到了这种程度,沈清风就算出言制止,也是不行的。 神武皇帝皱紧了眉。 只恨,轩辕王朝破碎,神武帝国一朝落魄,被犬欺! 再加上铁矿开发,各国都想争夺这块油滴滴的大肥肉,以至于他们不谋而合,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沈清风怒不可遏,正要开口说话,却见旁边的九公主轩辕雨站起来了。 “东阳使节。” 轩辕雨巧笑嫣兮,嗓音清脆:“两国联姻是重大之事,我神武自然得重视,贵国派出晋北王,那我国由叶三小姐联姻,多少是有些不稳重的,毕竟叶三小姐膝下育有一子。” 说到这里,轩辕雨顿了顿,才道:“为表示神武对两国联姻的重视,本公主,愿意嫁去东阳,与你们的晋北王和亲。” 她笑得张扬,落落大方。 神武皇帝猛地朝她看去,心头一颤。 苏贵妃抿唇,默不作声。 楚月拿着酒杯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忽然想到。 那日在听雪轩,轩辕雨坚定的说,晋北王之事,她会解决。 楚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指尖却是猛烈地颤动。 四下,无声。 此刻的轩辕雨,堂堂正正的站立,有着大国公主的气节。 坐在对面的晋北王,是个猥琐不入流的人,她却笑容满面,从容的应对和亲。 她身为皇室公主,既然享受了多年的荣华富贵,帝国面临危险时,她亦会担起责任。 苏贵妃眼眶湿润,低下了头。 她的雨儿,长大了呢。 …… 东阳老人愣住,没想到轩辕雨会站出来。 诸侯国的皇室公主,哪个不是避之如鬼怪,她却,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替代这门婚事。 她清楚。 神武帝国可以没有她这个九公主,但不能没有新镇北侯! …… 晋北王的眼睛,流露出可怕的光。 像是毒蛇,看到了他的猎物。 如流浪多年的壮汉,看到了一个一丝不挂的处子。 “公主貌美如花,国色天香,小王对公主一见钟情,愿意迎娶公主回东阳。” 晋北王喉结滚动,吞咽口水,那眼神,恨不得剥光了轩辕雨的衣裳,好好品味一番。 轩辕雨满脸的骄傲,笑得如花儿一样。 轩辕宸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叶若雪等人更是见鬼一样,觉得轩辕雨脑子有病。 “小九,你疯了?”轩辕宸压低了声音,喝道。 轩辕雨一脸璀璨的笑容,与神武皇帝对视。 神武皇帝的眼神很是复杂,有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好多岁。 父皇。 雨儿长大了,能为你分忧了哦。 轩辕雨的笑,让神武皇帝的心揪着一般的疼。 这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但…… 他只能用这种方式保下阿月丫头了。 他必须得牺牲自己的女儿! 神武皇帝沉吟许久,打算开口允诺此事。 砰。 酒杯,压在桌面的声音。 神武皇帝蓦地侧头看去。 楚月放下酒杯,站了起来。 她离开琉璃桌,来到了晋北王的面前。 “我神武女儿,不嫁孬种。” 楚月拔出饮血剑,指向晋北王:“九公主是本侯的徒儿,东阳若要联姻,那就让你们的军队,在操练场上赢了我镇北军!” 东阳老人蹙眉,“贵国侯爷,就是粗鄙无礼之人?” 楚月挑眉,肆虐一笑,“这样好了,操练场上,你东阳帝国若是胜了,我自断一臂,卸去侯位,新镇北军队解散!我若胜了,你和贵国南阳公主,跪下来喊十声爷爷,如何?” 第281章 别怕,为师在 三十六国使节,神武的权贵们,此刻全都呆愣住。 无数目光,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那轻飘飘的话语,却是最为恐怖的赌约! “月师父……” 轩辕雨猛地摇头。 楚月斜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挑起眉梢,妖冶而笑,“别怕,为师在。” 轩辕雨再也没有方才的沉稳自若了,竟是吸了吸鼻子,红了眼眶,扭头望向别处。 东阳使节是个年事已高的老人,见多识广,阅人无数,算是比较稳妥。 他身为使节,要保持绝对的镇定,在各种环境中为东阳谋取利益。 楚月的赌约,打动不了老人。 虽说新镇北军队是乌合之众,但万一呢? 肩负重责,他不敢赌。 然而,老人正要拒绝时,南阳公主的面颊扬起了笑,站起身子,直视楚月的眼睛,字字铿锵,充满阴翳: “好,那便如叶三小姐所说,不过就怕,操练场上我东阳胜之,你不敢断臂。” “三十七国见证,南阳公主,本侯言出必行,倒是公主你,能跪吗?”楚月笑问。 “公主,不可。” 使节老人皱着眉,压低声音阻止。 “自然能!” 南阳公主甩开了他,骄傲地扬起下巴,趾高气昂,盛气凌人地道:“叶三小姐,操练场上见真章吧。” 叶楚月给出的诱饵太大,她心动了。 新镇北军队不过是聚集了一群侯府的府兵,上不得台面。 她东阳可是拿出了第一阶梯的七杀军队,还怕碾压不了那群府兵们? 南阳公主坐回了椅上,心情甚好,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她开始期待操练场的比试了。 她要看叶楚月,自断一臂,血溅三尺,当着三十七国的面,像过街老鼠那样,滚出去! 楚月轻瞥南阳公主,却没有把饮血剑收起的打算。 饮血剑的剑尖抵着晋北王的眉间,不断往下滑去。 最终,剑尖抵着晋北王的喉结。 晋北王连口水都不敢咽,感受到了脖颈处的冰凉,四肢发抖,两股战战,面色泛白如纸。 他的目光闪躲,不敢与楚月对视。 女孩的那一双眼睛,宛如恶鬼般,死寂如深潭! 会吃人! 陡然间,晋北王两腿.间一片湿润。 一股浓郁的骚.味,弥漫在四周。 楚月这才将饮血剑收起,缠在腰部,发出了嘲讽的笑声,“不愧是东阳帝国的晋北王,当众失禁这种事,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难怪能成为东阳君主的义弟。被封为晋北王,果然是有过人之处。” 众人侧目看去,才发现晋北王这是吓得当众失禁了。 而在楚月把饮血剑收走后,晋北王才敢吞咽口水,两腿更是发软。 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长空中,还有那尿骚.味。 四下里,陆陆续续响起了讥诮的笑声。 就连其他各国使节都忍不住。 在一国朝宴上,封王之人被敌国吓得失禁,这种事可不常见。 再者,晋北王那味道,实在是太浓了,压根就忽视不了。 其他人纷纷抬手,以袖遮住口鼻,望向晋北王的眼神里都是鄙夷之色。 南阳公主却是觉得那些充满异样的目光,都是在看自己。 而且她距离晋北王很近,那味道,她最能感受,一时之间险些没忍住干呕出来。 她捂着口鼻,瞪了眼手足无措的晋北王,愤怒到面容扭曲,呵斥:“还不下去把衣裳换了?” 晋北王丢的是东阳帝国的脸,南阳公主恨不得撕碎了这个没出息的男人。 晋北王吓得瑟瑟发抖,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个地方,赶忙去换衣裳。 许久过去,盛宴之地不再有失禁的气味。 南阳公主坐在椅前,用力地攥紧了手,酒杯在她的掌心逐而碎裂,脸色铁青阴沉! 楚月回到席间,指腹轻抚小狐狸柔顺的毛发,懒洋洋地看了眼轩辕雨。 轩辕雨坐下来,低着头,悄悄擦拭掉了眼泪。 …… 宴席处,蓬莱使节崔可坤站起来,双手抱拳,遥遥行礼:“神武开得新矿,蓬莱君主为贺神武之喜,特送来一名符文师。” 符文师!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这可是稀有职业。 传说凌天大陆有符文之地,里面都是最为正统的符文师。 修炼者的未来,与气运、命格、慧根、七窍、生辰有关。 符文师能通过炼制符文的方式,为他人增加气运、祈福等,亦能恶毒的诅咒! 这也是符文师高人一等的原因之一! 譬如,各国在铁矿开采前,都会高价聘请有名的符文师前去祈祷,施法! 神武皇帝目光深沉,随即开口道:“请符文师上来!” 话音才落,蓬莱帝国使节中的一名身穿黑袍,形如枯槁的女人,走了上来。 她满面阴沉,一副皮包骨的样子,脸颊贴着一张泛黄的符文纸。 “阁下,请为神武帝国祈祷吧。”崔可坤笑道。 一侧,苏未央眯起了杏眸,笑望着楚月,如同看一个毫无生气的死人。 众人看见,女符文师手持法杖,低声吟唱咒语,面前竟汇聚出了血雾般的光。 倏地! 血雾化作了数千道箭矢,将她的身体贯穿! 鲜血,四处蔓延! 她蓦地睁大眼睛,口吐鲜血,突然朝楚月的方向冲去。 她摔倒在楚月的脚边,仰起头来,惊恐万分,睚眦欲裂,用尽力气沙哑地嘶吼:“此女一日不死,神武便会永远衰败,她是邪体妖女,她是不祥的化身,快,杀死她,杀死她啊,不然神武会灭亡的,迟早会被灭国的!” —— ps:爱你们。以后,一路相随~ 第282章 厄运 楚月手执酒杯,坐在琉璃椅上,美眸如霜,居高临下地睥睨符文师。 形如枯槁的女子,满身都是血窟窿。 她沾满了鲜血的手,死死地攥住了楚月的裙摆,眼睛瞪大,爬满了血丝。 “你会为神武带来厄运的,是你,害死了我!” 女子吐出鲜红的血液,缓缓地倒在了地上,身体还痉挛了几下。 “为何……不告诉我,神武有厄运之人……为何……” 她的声音很轻。 而后,便是长时间的死寂,静谧到只有晚风徐徐的声。 符文师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般,一双浑浊的眸子,狠戾地瞪视! “怎么会这样?”崔可坤呆愣住。 南阳公主眯起了凛冽的杏眸,戏谑地说:“听说,符文师们在祈祷前,要避免厄运之人的出现,否则,祈祷就会变成灾难,反噬了自身。” “但厄运之人鲜少遇见,纵观凌天大陆,屈指可数,也就圣域那一位殿下,是熬出来了的。” 南阳公主望向楚月,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 “传闻叶三小姐是克夫克子,不祥妖女,还会损坏国运,以前我只觉得传闻不可信,如今看来,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南阳公主意有所指,牙尖嘴利。 登时,道道看向楚月的目光,充满了诡异的色彩。 苏未央轻靠椅背,唇角含笑。 她轻轻地摇晃着酒杯,微微抬起下颌,如午后的猫儿,舒适地垂下了眸。 这一招,剑走偏锋! 一个符文师临死之前道出的真相,永远会是扎在神武帝国的一根刺。 “南阳公主身为东阳皇室之人,也会听信一个江湖术士的话?” 萧离语气冷冽:“她会死,是她学艺不精。” “萧首领,这位可是符文师,不是江湖术士!”南阳公主咬牙道。 “怎么?” 萧离两手环胸,挑起了眉:“拿着个权杖就是符文师了,那我把头发束起,就是你爹了吗?这是长安朝宴,阁下身为大国公主,别显得小家子气,比那市井的妇人,还要尖酸刻薄。” 楚月摸了摸小狐狸的毛,笑望了眼萧离。 她倒是不知,萧离还有这么伶俐的一面。 论起嘴上功夫,南阳公主略败一筹,只能心有不甘地干瞪眼! “萧首领此言差矣。” 神玄席位。 女弟子慕容璇身穿粉衣,唇红齿白,盈盈一笑,道:“蓬莱帝国送来的符文师,还能有假不成?换而言之,就是叶三小姐害死了这位无辜的符文师,若不是她厄运冲撞,又怎么能把为神武祈福的符文师克死呢?” 慕容璇望了眼楚月,笑得天真无害:“南阳公主也只是担心神武的国运罢了,萧首领倒是咄咄逼人了些。” 楚月挑起眉梢,好整以暇,竟无半分慌张。 她只轻轻瞥了眼慕容璇,便道:“慕容姑娘,听过一个故事吗?” “什么?”慕容璇蹙眉。 楚月笑道:“那年本侯在山脉间救下了一条狗,怎知她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还学会了咬人。” “你到底要说什么?”慕容璇脸色发黑。 “看来慕容姑娘的记性很差,差点忘了自己就是那一条狗了。”楚月冷笑。 这个慕容璇,作恶多端,阴险狡诈,完全不记往日的恩情! 经楚月的提醒,众人恍然间才记起了这一件事。 慕容璇的所作所为,是令人不齿的! 慕容璇看了看四周,又瞪向楚月,张了张嘴,红着眼睛说不出话。 却在此时。 “砰!” 轩辕宸跪在了鎏金长桌前,两手抱拳,仰头望向了神武皇帝,虔诚而真挚地说:“父皇,叶楚月的存在,象征着厄运,她会损坏神武国运的,请父皇于今日赐死叶楚月吧!” 慕容璇狰狞扭曲的脸庞,陡然浮现了笑。 轩辕雨则是不可置信地望着轩辕宸,猛地摇了摇头。 “宸儿!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轩辕祁怒喝:“朝宴盛会,由不得你胡言乱语,还不快回来!” 轩辕宸如魔怔了般,陷入癫狂的状态,眼睛猩红地望向了神武皇帝: “皇兄,父皇,儿臣不是胡闹,你们也看见了,符文师都因她而死,若不赐死她,我神武将亡啊父皇。” “儿臣句句肺腑之言,情真意切,都是为了神武的国运,为了无辜的黎民百姓们!” “砰!” 轩辕宸两手撑地,重重地磕了个头。 “请父皇,赐死损坏国运的妖女!” 第283章 同生死,共进退 轩辕宸匍匐在地,阴影下的脸庞,浮现了得意阴鸷的笑意。 身为一国储君,他日荣登宝塔的人,在危难之际,自要挺身而出。 实不相瞒,适才他看出了神武皇帝的犹豫不决! 聪慧如他,灵机一动,就知神武皇帝是碍于先皇和镇北侯的颜面,不好处置叶楚月。 于是,他浩然正气地站了出来,当着三十六国的面,以太子的身份,恳求父皇赐死妖女! 轩辕宸的心情格外舒畅,恨不得引吭高歌。 父皇时常说他是史上最没脑子的太子,想来,此次必能一鸣惊人! 想到这里,轩辕宸便欣喜若狂! …… 神武皇帝放下的手,用力地攥紧,双目似要喷火,狠狠地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蠢儿子。 他真不想承认,这个没脑子的东西,是他的儿子。 想他聪明一世,怎么就…… 神武皇帝怒到说不出话来。 “父皇!” 轩辕雨瞪了眼太子,急道:“所谓厄运,都是无稽之谈,叶三小姐是长安女侯,还是烈士之女,父皇将她处死,如何面对昔日保家卫国的镇北军队?九幽之下,先镇北侯的亡魂只怕会不得安宁!” “恳请吾皇赐死为神武带来厄运的妖女!” 叶海鹏跪在了桌旁边。 旋即,苏玲珑、叶若雪齐齐跪下,异口同声。 夏尚书、夏如烟在内的人,亦是跪了下来。 昂声道: “恳请吾皇赐死妖女!” 整整齐齐,嗓音激烈,眉宇之间都是正义气势,仿佛是替天行道,讨伐什么十恶不赦的恶徒般。 底下的镇北军的士兵们,听到这些声音,全都站了出来,在中央处的红毯跪地磕头。 “皇上,月主她是洪福齐天的人,绝对不会为神武带来厄运!” 赵野仰起头来,激动地说:“若皇上要赐死月主,不如将属下一同赐死!” 夜孤城眸光坚定,赫然道:“我等愿与月主同生死,共进退。” “皇上,我等愿与月主同生死!” 数百士兵的喝声,如闷雷般响起,炸裂在这片血色苍穹! 楚月听到许许多多的声音,眸间含着笑意。 或许,组建军队,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真是一群,可爱的人呢。 楚月怀里,小狐狸抱着酒杯,喝了一大口,宝石般的紫眸氤氲起了迷离的雾色。 他像是在等待什么,望了望天,不由腹诽:白护法这个糟老头子,怎么还没来…… 小狐狸喝得尽兴,正在被众人缠绕的神武皇帝,顿感头疼,甚至有种冲动,恨不得把轩辕宸塞进娘胎里回炉重造。 焦虑之时,神武皇帝下意识地抬起手,正要拿起酒杯来压压惊。 抓了一把空气的手,又抓了好几下。 神武皇帝皱眉,疑惑地垂眸看去,发现他的酒杯不见了。 神武皇帝一扭头,正见那小狐狸在楚月怀里蹭了蹭,一双爪子还捧着他的酒杯。 这丫头竟然把他的酒杯,拿去给狐狸喝了? 神武皇帝与之大眼瞪小眼。 小狐狸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 他是一只有洁癖的狐狸! “呕!” 干呕之声,响彻朝宴。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都惊愣愕然地望向了小狐狸。 神武皇帝更是疑惑,惊奇。 该呕的人难道不应该是他吗? 这狐狸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了? 神武皇帝满心的火气。 突然…… 神武皇帝似是想到了什么,呆愣住。 这狐狸不是被埋了吗? 怎么还诈尸了? “父皇,请赐死妖女!妖女一日不死,神武便永无安宁!”轩辕宸的声音,再度出现。 神武皇帝眉宇间都是燥意郁气,他还在犹豫…… 他不想赐死叶楚月。 但那个符文师死亡的场面,太过于震撼,又是朝宴的紧要关头,他找不出万全之策! 萧离放下酒杯,浅浅一笑。 不经意地凑近了神武皇帝,以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开口说:“皇上,镇北侯并非神武人氏,但她愿为神武战死沙场,臣女认为,是先皇不论何时,都会坚定的相信她,保护她的缘故。” 说完,萧离坐得堂堂正正。 而她的一席话,却叫浑浑噩噩的神武皇帝,犹似醍醐灌顶,如梦初醒! 神武皇帝是个很平庸的人,能成为神武的帝王,也只是因为皇兄们闲云野鹤,浪迹天涯,个个都不爱王权富贵。 年纪最小的他,只好担当重任。 但他过于依赖帝王心术,又因神武帝国的节节败退,他也过于软弱。 他总是想,取一个平衡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但他心中憋屈,也从未在人前袒露…… “父皇!” 轩辕宸直起了身子,抬起头来。 其余叶海鹏之流,满面焦急:“皇上……” 神武皇帝拿起了桌面的酒壶,猛地朝轩辕宸的脑壳身上砸去,大发雷霆之怒,喝道: “朕没有你这么个儿子!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神武的储君,你这样的人,不配为神武太子!” 第284章 他的小娇妻 晶莹剔透的琉璃酒壶,毫不留情地砸在了轩辕宸的脑门。 登时,鲜血溢出,缓缓流淌。 轩辕宸两眼瞪大,如同见鬼般,不敢相信他最敬爱的父皇,会说出这般无情的话! “父皇,儿臣……” 轩辕宸语无伦次,还想辩解什么。 却见神武皇帝的掌心往桌面一拍,沉声喝道:“你身为一国储君,当三思而言,却在朝宴胡说八道,诋毁烈士之女为妖女,朕怎么有你这么个不长脑子的儿子?” “新镇北军队的成立,初衷就是为了神武,她只会给神武带来好运!” 神武皇帝怒不可遏,满面威严,狠狠扫视了眼跪在地上的官员们:“谁再敢诋毁新镇北侯,就滚出长安吧。” 叶海鹏在内的众官员齐齐愣住,惊得说不出话来。 皇帝在位这么多年来,还从未发过这么大的怒火…… 他一向是个平易近人的明君。 “神武皇帝!”崔可坤站起来,笑道:“朝宴何须动怒,再者妖女之说,也是因为符文师之死……” 还不等崔可坤把话说完,就被神武皇帝打断:“神武帝国的事,蓬莱使节也想指手划脚吗?要不这皇帝之位,让你来坐坐?” “神武皇帝说笑了,崔某只是小小使节,不敢觊觎……” “那还不把嘴闭上?” 崔可坤张着嘴,愕然,旋即讪讪笑了几声,弱弱地坐了回去。 护国将军萧天佑看到这一幕,很是欣慰,眼眶还有些湿润。 这么多年来,皇帝终于硬气了一回! 神武皇雷霆发话,轩辕宸等人不敢再开口了。 叶若雪眉头紧蹙,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没有武根的废物而已,为何就连神武皇帝都要百般维护? 神农空间,轩辕修正在可劲儿的称赞:“不错,不错,这孙子终于有点人样了,朕心甚慰,有骨气,很好,不愧是轩辕氏的子孙!” 围聚在轩辕修身旁四处,漂浮着的俘虏孤魂们,似是非常赞同轩辕修的话,也觉得神武皇帝孺子可教,个个点头如捣蒜。 “你们也觉得是吧,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轩辕修感动不已。 楚月:“……” 这群俘虏和轩辕修,不是敌对的吗? 怎么还哥俩好了? 楚月寻思着要不要把关公搬来,让轩辕修他们原地拜个把子…… “来了。” 脑海里,响起了小狐狸邪肆的声音。 楚月眸光微闪,却是疑惑。 什么来了? 月事吗? 楚月正以无比古怪的眼神瞅着小狐狸,看得小狐狸头皮发麻……总觉得这女人又在脑补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斜阳如炽,似血墨般的画。 忽而—— 数道身影,出现在流光碎裂的苍穹,由远至近,缓缓而来。 一列队伍,气势雄浑。 他们身穿统一的服饰,都是黑色的斗篷,胸前绣有猩红如血的罂粟图腾。 比较突兀的是一个笑呵呵,着灰袍的老者,看起来慈眉善目。 那是…… 夏如烟瞳眸紧缩,呼吸急促,“圣域护法,白天!” “白天……” 夏夫人喃喃自语,突地抬起了头,“是圣域十二护法之一的白护法?他为何会来长安,难道是因为……你吗?殿下终于要来娶你了吗?” 夏夫人情绪激动,说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周围的权贵世家之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心惊胆颤。 一时间,心思各异,目光里都流露出了羡慕之色…… 圣域白护法能来长安,就只能是一个原因! 秦芊芊、叶若雪俱是嫉妒地望了眼夏如烟…… 若是能成为帝尊夫人,母仪天下,那可是扶摇直上,一朝升天! “那些服饰,是符文之地的人吗?”苏未央皱眉,疑惑。 符文之地,乃是气运命格的天堂。 若非符文之地的高层亲自邀请,谁都没有资格进去。 符文师,是无比稀罕的职业! 众人看着逐而走近的白护法等人们,甚是好奇,符文之地的人来长安是为何事? 不过由于这一群人的身份尊贵,所有人几乎都站了起来。 唯独楚月抱着狐狸,懒洋洋地坐着。 她低头望向小狐狸,杀气一闪而过,“老白如果向夏府提亲,今晚的夜宵就吃清蒸狐肉吧。” 小狐狸:“……”他家小娇妻的脑子,是不是跟正常女人,有点儿不一样? 突地,小狐狸警觉起来:“你对老白有意思?” 老白提亲,阿楚为何这么激动? 前方不远处,白护法正笑容可掬地望着小狐狸,却是发现殿下满目怒气。 白护法满脑子的疑惑,殿下又怎么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为难他这个老人家。 殊不知,这一刻,夜墨寒连白护法的墓地都选好了…… “白护法!” 夏如烟起身相迎,美艳动人,亦是端着闺秀礼仪,似含苞待放的娇花,欲拒还迎,不胜娇羞。 “白护法不远万里而来,有失远迎,是如烟待客不周了。”夏如烟行了个礼。 “这位姑娘,老朽认识你吗?”白护法茫然地问,这姑娘怎么如此热情? 难道看上他了? 白护法毛骨悚然,拉开了距离,生怕自己晚节不保。 晚安,依旧是破300章评就三更。推荐好盆友的新书:《逆天毒医:帝尊天天扒马甲》作者:超多元宝。(又熬到一两点,我以轩辕宸的脑壳发誓,明天绝对不熬夜更新了) 第285章 七冠符师,花幼鸦 白护法早便听说,现在的年轻姑娘们,都喜欢浪迹天涯的剑豪大叔。 他的年纪,相当于两个大叔了,难怪有小姑娘对他投怀送抱。 想至此,白护法更是忌惮地望着夏如烟! 闻言,夏如烟则是在众人的注视下怔愣住,不解地望着白护法,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问:“白护法不是来见我的吗?” 白护法拧着霜白的眉,狐疑地看向夏如烟。 寻思,现在的小姑娘,年纪轻轻就脑子不行了。 “姑娘,我们没有结果的,放弃吧。” 白护法面无表情地说完,与符文之地的人,走向神武皇帝。 他身旁的几位符文师们,浑身都散发着强劲的波澜气息! 神武皇帝微微一笑,“白护法,诸位符文师,不知今日来到长安城所为何事?” 神武皇帝显然明白,若非有事而来,以这群人的身份,是不会踏足穷乡僻壤般的神武! 白护法笑眯眯地说:“听说符文之地的符师们,见紫气东来的凤星自子夜冉冉升起,有一位姑娘,正是紫运武体,众符师连夜赶来,就为道一声恭喜。老朽恰逢路过,特来凑个热闹,想看一看,万古一遇的紫运武体,归属何人!” 紫运武体! 登时,朝宴之处,四座沸腾。 每个人都惊愕地望着白护法,低下头来议论纷纷,充满着好奇! “紫运武体,百年一遇,每逢出现,都会震惊符文之地,引起诸多符师们的高度注意!” “没想到啊,有生之年,我还能亲眼看见紫运武体,她还在朝宴上!” “紫运武体之人,会是谁?难道是莫青舞吗?” 此人说完后,便见无数的人,眼红地望向莫青舞,还有些艳羡。 “莫师姐,拥有紫运武体的人,一定是你!” 慕容璇站在莫青舞的身旁,拿着酒杯,激动地说:“五长老早便说过,你是气运之女,没想到已经进化到了紫运武体,还惊动了符文之地!” 慕容璇两眼放光,崇拜地望着莫青舞。 她的声音像是刻意地拔高,四周的众人听得一清二楚,则是更加笃定! 莫青舞挑起眉梢,雍容华贵的端坐着。 听到慕容璇的夸赞,她缓缓抬起下颌,美艳的脸庞,浮现着淡淡的笑。 将高傲演绎得淋漓尽致。 若在以往,她是绝对不敢奢想紫运武体的,但纵观长安朝宴,除她以外,谁有资格成为惊动符文之地的人? 故而,莫青舞先入为主,亦是认为,符文之地的大师们,是为她而来了。 莫青舞红唇含笑,眸光潋滟。 这一趟长安之行,倒是值了。 既有叶神医解决了高品武根与躯体排斥的事情,还有符文之地的人为她带来紫运! 若能收服叶神医,再迎得白护法的刮目相看,又有诸符师的器重,她未来的人生,将是飞黄腾达! “恭喜莫师姐!” 男弟子林画池脸上堆满了笑,迫不及待地夸赞。 其余神玄弟子,纷纷恭喜,都使出了浑身解数,讨好谄媚。 旁侧。 叶若雪欣喜一笑。 苏玲珑压低了声音,说:“莫青舞来日必能去往神脉九洲,你可得抓好了她。” “嗯。” 叶若雪淡淡应了声,却是若有所思。 此时,众人的注意都在莫青舞的身上,直到神武皇帝问道:“诸位符师,不知那紫运武体的人,会是谁?” 莫青舞扬起了灿烂的笑,眯起一双狭长的凤眸,如同头戴冠冕的女王,即将接受群臣的跪拜! 身着黑色斗篷的众符师,走出了一道身影。 她迈出一步后,随即将覆着脑壳的斗篷摘下,黑眸似寒星,有着三千银白的发,眉间一点绚若晚霞的朱砂。 神武皇帝以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想到了某种快要发生的可能性,颤声问:“姑娘是……” “符文之地,花幼鸦。” 银白的发梢,在月下微微扬起。 花幼鸦眸色清冷,宛若寒霜,那从骨子里衍生而出的自傲,睥睨旁人! 花幼鸦! 三十六国使节和长安权贵,瞪圆了双目,猛地吞咽口水! “是她!符文之地最年轻的七冠符师!花府的少年天才,花幼鸦!” “天!竟是七冠符师为紫运武体带来荣耀!” “莫姑娘太好运了!不愧是神玄学院的天之骄女!” “……” 莫青舞望见花幼鸦,略感意外。 眼梢,浮现了一缕喜色。 莫青舞优雅的笑,正欲出声:“花符师,我……” 莫青舞的声音,戛然而止。 却见银白的发丝,如柔软的丝绸,在皓月清辉下,轻轻扬起。 花幼鸦足踏软靴,一身华贵,步步生莲,在楚月的面前停下。 “叶姑娘,你是凌天大陆历史上第九位紫运武体者,恭喜你。” 第286章 夫人的声音,吼吼听 凌天史上第九位紫运之人,不是莫青舞,而是…… 她? 莫青舞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脸上还是适才的笑容,凝固了许久后,才渐渐变得阴沉。 四周的人更是瞠目结舌,呆若木鸡,有些云里雾里的。 即便花幼鸦说得清清楚楚,他们却是不敢相信。 毕竟,就在不久前,那一位女符师的死亡,如噩梦般,历历在目,难以忘掉! 而灰头土脸的轩辕宸,更是疯狂地摇头,甚至还后退了几步。 那等不堪的女子,怎会拥有紫气东来? 鎏金长桌前,神武皇帝呆愣片刻,竟是毫无形象的笑出了声,由衷地感到高兴:“原来紫运之人,是我们的小阿月!妖女?什么妖女?放你娘的狗屁,我们阿月,是气运之女!” 堂堂皇帝,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头一次不顾形象,高兴到破口大骂。 让人不禁怀疑,给他根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那得意洋洋的劲儿,叫三十六国的使节们郁闷无比…… 这皇帝,是来搞笑的吗? “叶姑娘,这是符文之地的莲花之令,为紫运武体而准备的,若非无上殊荣者,不得触碰。” 花幼鸦取出一方镶嵌着熠熠晶石的宝盒,四方血芒闪烁,凉风中流动着细碎的星芒。 花幼鸦指尖轻点,宝盒蓦然打开! 但见一朵绯色莲花,徐徐绽放,散发出妖冶古老的气息。 “阿楚,收下来,我让姓白的试过了,里面没有毒。”小狐狸心情甚好,语气轻快。 楚月眸光颤动。 原来老白的存在,仅仅是为了试毒。 “花符师千里迢迢而来,辛苦了。” 楚月抱着狐狸起身,释放出一丝玄力,灌入了绯莲之中。 倏然,绯色莲花发出古老的低吟,片刻后,化作丝丝缕缕的流光,湮灭在楚月的眉心之间。 众人肉眼可见,楚月左侧白皙的脖颈处,竟是如浮雕般出现了鲜红如血的莲花图腾。 乍眼看去,妖娆邪肆。 将冷情冷心的她,衬得妖异无比。 眉梢轻轻一挑,面纱下的唇角勾起了笑,大大方方地道:“稍后便是朝宴的操练比试,花符师和白护法,要留下来观看吗?” 花幼鸦眸光微凝。 却见楚月怀里的小狐狸,满眼的危险之色,浮现了凛冽的肃杀! 似乎,花幼鸦胆敢拒绝,必然人头落地。 而周围的其他人,则是露出了鄙夷之色。 南阳公主嗤笑:“真是好大的口气,白护法和花符师都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身份珍贵的很,还留下来看军队操练?笑话!” “不作死,就不会死。” 苏未央耸了耸肩,鄙夷地道:“据说,花符师最厌恶投机取巧,趋炎附势的女人了,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只怕要让花符师嫌弃了。” “好。” 花幼鸦嗓音空灵,清冽如寒。 苏未央的声音戛然而止,瞪大双目,疑惑不解地望着花幼鸦。 却见白护法笑眯眯地说:“老朽也想看看诸侯国军队操练的风采,既然叶姑娘盛情邀请,那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南阳公主双手握拳,愕然地望着这两位。 花幼鸦紧抿着红唇,满头银白的发,没有任何发饰的点缀,却是惊心动魄般的美。 她的眸光,在小狐狸的身上一扫而过。 为了能让主子完成娶妻大业,她算是豁出去了,连紫运武体都敢造假。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花幼鸦问道。 众人更是大惊,花府的七冠符师,竟在叶楚月面前恭恭敬敬? 俩人的身份云泥之别,花幼鸦是叶楚月高不可攀的存在,如今竟…… “自然可以,刘公公,赐座,客人们远道而来,自要为诸位添上最烈的美酒。” 楚月落落大方,抱着懒洋洋的狐狸,笑望着花幼鸦,道:“早便听闻七冠符师之名,如今一见,更胜传闻。今是长安朝宴,为贺神武挖掘新铁矿之喜,花符师、白护法能来,朝宴沾光,长安蓬荜生辉,这一份情谊,我身为长安新镇北侯,必然铭记于心。” 女孩浅浅悠悠的笑,在两位大人物面前,不卑不亢。 没有刻意的讨好,更无任何的紧张激烈,恰似淡如水的君子之交,那恰到好处的迎客之言,将长安镇北侯的气度魄力,彻底彰显出来。 “是。” 刘公公躬身离去。 突然感觉有几分不对劲……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姑娘才是神武的女皇呢。 再看神武皇帝,看着楚月欣慰的笑,显然忘了迎客之礼。 刘公公:“……” …… 花幼鸦听到楚月的话微微发怔,琉璃般的眼眸,深深地凝望着楚月。 旋即,白皙的脸颊,浮现了淡淡的红。 那一抹绯红以及滚热,更是延伸到了耳根。 唔。 夫人的声音,好好听。 破300章评,三更。(晚安,欠大家一章,明天补上。)今天有丢丢不高兴,郁闷了很久,关于熬夜更新的这个梗,是因为不到晚上,灵感就很差,而且大家是免费看书的,我只要不断更,就完成了任务。但也经常加更到一两点 第287章 收徒 忽然间,花幼鸦有些羡慕地看了眼小狐狸,能够时时刻刻听到这么好听的声音。 …… 随后,花幼鸦与白护法步入席间,缓缓入座,坐在了楚月的身旁。 刘公公躬身道:“几位,这是皇室珍藏的独门酒酿。” 花幼鸦轻点螓首,纤细如玉的手优雅地握住了琉璃酒杯。 轻呷了一口,丝丝缕缕的醇香酒味,弥漫在唇齿间。 “好喝吗?”楚月问道。 “好喝。” 花幼鸦面颊微红。 四周众人,只觉得这画面万分诡异。 花幼鸦的性情,出了名的古怪,就连符文之地的那群老东西们,都降服不了她。 如今在叶楚月身旁的花幼鸦,竟有些呆呆萌萌的,毫无冷霜般的锐气。 莫青舞看着这一幕,体内血液冰冷,双肩因情绪起伏而微微颤动。 爬满血丝的眼眸,正阴鸷如魔般,死死地盯着楚月看。 这一刻,莫青舞终于有了恐慌感。 事情,渐渐脱离了轨道,愈发不受她的掌控了! 若叶楚月搭上符文之地和圣域这两条线,五年以前的事情若是重新调查的话…… 她将死无葬身之地! 她的人生,将是一片灰败。 象征辉煌的花儿,尚未尽情绽放,就会彻底凋谢! 莫青舞拿着酒杯的手,都在犹如筛糠般发颤。 一股冰凉的寒意,填满了心扉和胸腔。 “莫师姐?” 慕容璇察觉到莫青舞的异样,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莫青舞紧抿着唇,故作镇定沉稳,迈着步子走至了白护法和花幼鸦的面前。 莫青舞执杯敬酒:“花符师,白护法,晚辈莫青舞,神玄学院五长老的弟子,早就仰慕二位。” 花幼鸦浅浅地喝了口酒水,泛起光泽的眸,懒倦地望着莫青舞。 丝毫没有回话的打算! 莫青舞神色发白,微微怔住。 她在神玄学院,不论走到何处,都是万众瞩目,受人追捧的。 早已习惯了那高高在上,洋洋得意的姿态,如今却被人彻彻底底的忽视,是莫青舞最难以接受的一件事。 须知,自从她把叶楚月的高品灵根挖来,并以青鸾灵兽的鲜血炼制成丹,蕴养武体后,修为实力,日益见长。 从在学院平平无奇,到后面人人敬重,甚至还荣登了神玄学院的天才榜单! 莫青舞红唇微抿,深吸了一口气。 旋即,她雍然自若,唇边绽放了一抹笑,转而望向白护法,说:“白护法曾在乾坤山上血战三万修炼者,晚辈对白护法敬佩不已。” 白护法拧起了眉,眼底闪过一道危险之色。 “叶姑娘,凌天大陆成立了十万年。” 白护法好似没有看见莫青舞般,看着楚月,笑呵呵地说:“叶姑娘,这十万年间,在你之前,只有八位紫运武体,老朽相信,他日你定能成为闻名凌天的人。” “叶姑娘若不嫌弃的话,老朽愿收姑娘为徒。” 白护法此话一出,朝宴之上,四座皆惊,各国使节纷纷倒吸冷气,长安权贵则是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据说。 圣域十二位护法,年轻时都是闻名武道巅的亡命之徒,后被圣域殿下收服,膝下无子无徒。 不知有多少富家之人,挤破了脑袋,想方设法,都想成为各大护法的徒儿。 但十二护法纹丝不动,没有收徒的打算。 如今,白天护法,竟要收徒? 莫青舞拿着酒杯站在座位上,饱受周围充满异样的视线。 就好像是个跳梁小丑,任由他们观赏。 莫青舞睫翼微颤,红唇轻抿,眼角眉梢染上了可怕的杀气。 一时之间,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如恶鬼般的眸光,正落在了楚月的身上。 楚月抱着小狐狸,好整以暇,悠哉悠哉,看那泰然的模样,如个局外人般。 众人不由看向她,却是心中大惊! 这才发现,从朝宴之初到现在,闹剧起起又落落,险象环生,都是围绕着她而展开的。 但她从始至终,却无半分慌张,哪怕是女符文师以最为血腥惊悚的方式死在她的脚边。 她的注意力,好似只有那一只充满华贵之气的狐狸。 众人猛吞口水。 这人…… 是没有喜怒哀乐吗? 她的年龄,并不大。 面对这九死一生的起落,不论是轩辕宸率领众官恳求赐死妖女,还是七冠符师、白护法为她带来紫运武体,她始终是风轻云淡的。 三十六国的使节们,开始沉思。 这,真是那个传闻中痴傻成性,头脑简单的叶三小姐吗? 或许,他们对叶三小姐,有什么误会? 第288章 军队操练,即将开始 “白护法,护法不收徒,乃是圣域护法的规矩,这只怕于理不合吧?”莫青舞咬牙道。 白护法嗤笑:“这位姑娘,规矩是人定的,也随人改,护法之所以不收徒,是因为没有看到中意的人,今老朽收徒,是因为叶姑娘她值得!” “诚然,像姑娘这样的人,老朽是万万不会收为徒的。” 白护法话里话外都是嘲讽,字字句句排斥着莫青舞! 这一趟,他不仅仅去了星海城找云稷公子,还调查了这些年来有关于叶楚月发生的所有事情。 资料记载,触目惊心。 他不敢想象,叶姑娘和小殿下在过去,竟遭受了这样的待遇和折磨! 白护法亦不会忘记莫青舞的所作所为! 但殿下近来被多双眼睛盯着,尤其是殿下的母亲天凰夫人,白护法不敢贸然动手。 再者,叶姑娘曾说过,她的仇,任何人都不能碰,她要亲自去讨回来! “跪下。” 花幼鸦手执酒杯,微抬眼眸,懒懒地看着莫青舞。 那眼神中,透着森寒之气,直抵骨血! 白护法愣住,诧异地看了眼花幼鸦。 花幼鸦从来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来长安以前,还郁郁寡欢的,这会儿却…… “什么?” 莫青舞似是没有听见。 “我让你跪下。” 花幼鸦蓦地将酒杯轻砸在桌面,双眸内似有雷霆电光闪烁而过。 倏地,七道泛黄的符文凭空而至,化作锋利的利刃,贴在莫青舞的面门。 “千刀万剐与跪下,选一个。”花幼鸦道。 莫青舞惊恐地瞪大眼睛,那些符文利刃,随时将她的身体贯穿,碎裂! 对方是来头不小的花府小姐花幼鸦,若是杀了她,就算师父心有不悦,也不敢前去符文花府讨说法。 莫青舞唇色苍白,干涸裂开。 利刃再往前些许! 莫青舞恐惧如斯! 稍后便见莫青舞屈辱地跪了下来,围绕在她身体四周的符文利刃,才回到了花幼鸦的掌中央。 莫青舞抬起头来,疑惑不解地问:“花符师,为什么?” “你声音太难听了,脏到我耳朵了。”花幼鸦满眼的嫌弃。 众人一惊。 声音难听,脏耳朵? 这是什么奇葩的理由? 但对方身份摆在这里,在座诸位,没有一个人愿为她开口求情。 花幼鸦扭过头,眸含期待地望着楚月,似是做了好事,等待夸奖的孩子。 楚月摸了摸小狐狸柔顺的毛发,对上花幼鸦的眼睛,有些怔。 这姑娘的癖好……有些奇怪…… 楚月清了清嗓子,干咳了一声,转而望向白护法,微笑:“晚辈虽有紫运武体,但现在的实力相较来说,还是太差了些,恐是不能成为白护法的徒弟。” 开什么玩笑。 白护法是她未来丈夫的属下,认个师,岂不是被压了一辈? 若她与夜墨寒成亲的话,夜墨寒日后见到白护法,岂不是也得喊一声师父? 楚月思虑周全,便拒绝了。 而且树大招风,她若想要,夜墨寒都能取来,现在成为白护法的徒弟,树大招风,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她还有一封神玄学院的邀请函,来自于三长老的。 这神玄学院,她非去不可! 周围的众人听到楚月的回答只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他们的遥不可及,高不可攀,就这么被她轻飘飘地拒绝了。 神武皇帝亦是头晕地扶着鎏金长桌,要不是不合时宜,他真想按着阿月的头,当场就来个拜师礼。 实力这么高超的师父,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若不是自己年纪大了,神武皇帝恨不得让白护法把自己收为徒弟算了。 楚月的拒绝似乎在白护法的意料之内。 便见白护法乐呵呵地笑了笑,无视掉小狐狸杀人的目光,和蔼可亲地说:“拜师之事暂且不急,他日叶姑娘若是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老朽,有生之年,老朽所说的话,绝不收回!” 闻言,神武皇帝的眼睛,“噌”的一下睁开了,两眼放光地望着白护法。 “好。”楚月盈盈一笑,赏了一杯酒给小狐狸。 小狐狸窝在她的怀中,懒洋洋的,沉声说:“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你克夫克子了。” 楚月眸光微漾,起了妖冶的潋滟之色。 “咚!” 锣声,钟声齐齐敲响,震彻四方。 围聚在红毯两侧的军队士兵们,精神抖擞,振奋不已,沉寂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了光。 军队操练,正式开始! 其余人等,亦是激动! “军队操练快开始了,二位,还请好好观赏。” 楚月望向花幼鸦等人,浅笑。 第289章 对战,武殿秦军 军队操练,在中央红毯以东的操练场,分别使用两两对战的模式。 至于对战的次序,都是随机抽取,绝对的公平公正。 每一支来到操练场的队伍,都要参与军队比试中。 这是…… 为国争光的大好机会! 每一支军队的士兵,都会卯足了干劲。 楚月和萧离身为新镇北军队和护国军队的首领,都要离开试炼之地,前往操练场。 这次的军队操练,众人摩拳擦掌,恨不得大干一番。 毕竟,还有花幼鸦和白护法在观战,若是展露锋芒,说不定还有一飞冲天的机会! 楚月来到操练场时,席位上的众人都站了起来,来到栏杆旁边,朝下方的操练场看去。 一时,心情无比的紧张而激烈。 跪在地上的莫青舞正要趁这个机会站起来。 一道阴影,覆在了她的身上。 莫青舞仰头看去,却见花幼鸦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我,让你站了吗?” 莫青舞红唇微动,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花幼鸦轻嗤了一声,旋即来到栏杆旁,找寻叶楚月的身影。 她在操练场北边的军队里,看到了身着红裙的女孩。 隔这么远,说话都听不到了。 花幼鸦颇为怨气。 边上,小狐狸靠在那阁楼之顶,懒洋洋地看了眼花幼鸦。 是他的错觉吗? 总觉得这花幼鸦看上了他的小娇妻? 小狐狸半眯起危险的眸子,骤闪血芒! 他特地选了个女性符文师来做这件事,怎么觉得,还是有点儿失策了? …… 下方。 操练场。 军队操练的仪式,由太子轩辕宸来举行的。 轩辕宸身为储君,理应站出来欢迎诸国使节。 这会儿。 轩辕宸神色惶惶,目光闪烁不定,满脑子都是花幼鸦所说的紫运武体还有白护法的永久收徒。 这就意味着,本该死在泥泞水沟里的叶楚月,未来有无限可能。 如若她愿意的话,还能成为白护法的徒弟,直接越过神玄学院,去神脉九洲之一的圣域! “太子,该前往操练场了。” 属下低声说道。 轩辕宸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似要甩掉脑海里那些糟糕透顶的想法。 轩辕宸面色郑重肃穆,大步流星朝操练场走去,才走几步,一道身影就拦在了他的面前。 “大皇兄?” 轩辕宸诧异地问。 轩辕祁一脸淡漠:“宸儿,由于你的言行有失,这次朝宴的操练仪式,将由我来举行。” “皇兄,父皇不是说了是我吗?”轩辕宸咬牙:“我要去找父皇。” “我奉劝你一句,现在父皇,他并不想见你,你现在过去,只会让父皇更加的厌恶你。”轩辕祁道。 “皇兄!你不是说过,永远不跟我争吗?”轩辕宸急红了眼。 轩辕祁往前走了一步,靠近轩辕宸,缓缓地凑在轩辕宸的耳边,低声说:“皇兄也跟你说过,这太子之位,皇兄若想要,随时都能要回来。” 言罢。 轩辕祁转过身去,甩袖离开。 轩辕宸看着皇兄渐渐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满心恐慌和苍凉。 头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于皇兄的威压! 为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 …… 操练场上。 楚月望着徐徐走来的轩辕祁,挑眉一笑。 这才该是长安皇子该有的风范! 而不是像轩辕宸一样,不长脑子。 轩辕祁站在刘公公旁,当着各国军队的面,开始说一些极为官方的客套话:“长安朝宴,是庆祝神武挖得新矿之喜,军队操练,是为了看到各国子弟的风采,我身为本国大皇子,能够看到三十多军队相聚一堂,甚是荣幸。” “想来,诸位已经等不及了,我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宣布第一战的军队!” 轩辕祁伸出手,从刘公公的手里接过两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鎏金烫纸,将其展开。 他低头一看,神色微变。 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初,高声道: “长安新镇北军对武殿秦军!” 第290章 萧将军是伤残人士 轩辕祁的话音才落下,围聚在四周的众人目瞪口呆,惊得说不出话来的。 诸侯国《万年史》有关于朝宴的记载,从未有过第一战就本国军队对战的情况。 这局面氛围,还真是古怪又诡异。 短暂的死寂后,朝宴周围,爆发出了强烈的哗然声。 道道目光,炙热地盯着操练场。 这是新镇北军队成立后的第一战,胜负影响了往后在长安的地位。 轩辕祁沉吟片刻,眸色微深,望着楚月和新镇北军队的士兵们,高声道:“新镇北军队成立后,没有参与过操练和战争,故此现如今还是没有阶梯的军队,武殿秦军乃是长安第二阶梯的军队,此战若新镇北军队胜之,可跻身为第二阶梯,将武殿秦军取代!” 这是…… 尊严的战争,地位的较量,若是拔剑,就必须拿下胜利。 可以不要这条命,但不能输! 皓月当空。 晚风徐徐。 悬于高楼的宝石,闪耀着炽烈的光芒,将这片幽深的黑夜,照得亮如白昼。 楚月后侧,身穿盔甲的士兵们面庞坚毅,目光坚定。 即便面对着武殿秦军,亦有势在必得的决心。 这一战。 他们不为国,不为镇北侯,为每日陪伴他们跑操,从不喊累的小主子。 高楼栏杆的后边,围观着的各国使节和长安权贵,交头接耳,轻声议论: 崔可坤望了眼东阳帝国的老头,笑了声,才调侃道:“轩辕大皇子这话,真是多此一举,秦军位处第二阶梯,就算是在末流,也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能够相提并论的。” “估计很快就会结束了。” 叶若雪发的东阳使节,微垂浑浊的双眸,嗓音嘶哑地说。 “未央姐,不要担心,这次军队操练,芊芊是有备而来,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叶若雪来到了苏未央的身旁,低声宽慰。 苏未央皱起眉头,满脸的不悦。 她费尽心思弄来的符文师,以死为代价诅咒叶楚月,是想看叶楚月被千夫所指的,没想到竟出了个紫运武体! 苏未央咬咬牙,凉薄如水的眸光落在了宽敞无比的操练场。 杀气,稍纵即逝。 她只盼望,各国军队都不要留情,最好弄死叶楚月和所谓的新镇北军! 旁侧,罗丞相和萧天佑正为了一个能够观看操练的好位置而吵起来了。 罗丞相满脸的不耐烦,吹胡子瞪眼睛,搞得面红耳赤:“萧将军,凡事可得讲究个先来后到,这位置是本相先占到的,你强行来抢,有失武将风范!” 萧天佑努了努嘴,左手指了指包扎伤口的右臂:“老匹夫,你看清楚,本将现在是伤残人士,你要跟本将争?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胡搅蛮缠!” 罗丞相怒斥。 “咳。” 正在两人就要吵起来时,却听见一道干咳声响起。 威压骤然而至。 两人不约而同看去,却见神武皇帝以拳抵唇,咳嗽数声,才道:“二位都是栋梁之臣,朕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更好的位置。” 罗丞相二人眼睛一亮,“皇上,这好位置在何处?” 他们在缓缓散开,却见神武皇帝脸不红心不跳地走了过去,占据全场最好的位置。 神武皇帝挥了挥手,往旁边一指:“这里,挺好。” 罗丞相:“……” 萧天佑:“?” 抢位置就抢位置,还说得冠冕堂皇!呸! 奈何对方是一国之君,只得哑巴吃黄莲了。 轩辕宸才来到此处,就看见神武皇帝和两位文官武将,为了看操练的位置争得头破血流。 轩辕宸满目阴鸷,不屑地轻哼了声。 不过是个貌若无盐的丑人,为何会引得这么多人的注意力? 轩辕宸眯起了眼睛,恶从心头起! 他一定要当着三十六国和花幼鸦、白护法的面,揭掉叶楚月的面纱,让那个肮脏的女人,露出真面目! 思及此。 轩辕宸的心情渐好,似阴转晴。 一想到叶楚月当众露出那张丑不堪睹的脸,以及三十六国的表情,他就浑身舒畅! 第291章 屠杀局 操练场的高台上方,轩辕祁缓缓摆手:“操练场上放置着屏蔽气息的乾坤石,不可使用任何的玄力气息,只能凭靠自身的力量!” 双方都会有军队旗帜,分别在对方的首领身上,夺得、击碎对方的旗帜,方可胜利! 而在比试以前,操练场会放置着四四方方的屏障灵宝! 只有一方旗帜被毁坏,灵宝才会自动解开。 否则,永远笼罩在操练场! 听起来是军队比试,其实是屠宰场。 往年死在朝宴操练上的士兵,数不胜数! 操练场的四面屏障,氤氲着鸦青色的光芒,淡淡的,如鬼火般,在屏障周围,若隐若现! “请两支军队,入场!” 轩辕祁嗓音拔高,洪亮似钟声。 赫然! 在一众的威武喝声中,两支队伍,分别在各自首领的率领下,步入了操练场! 武殿秦军的首领,并非是秦三公和顾缶,而是秦家小姐,秦芊芊。 秦芊芊服用了拍卖场所得的六脉兰芝后,加以调养,受伤的腿早已经好了。 她之所以成为秦军的首领,便是要报当日武殿门前被辱之仇! 她要打断叶楚月两条腿,活生生的! 让这个女人,这辈子再也无法站起来,尝尝那坐在轮椅上的滋味。 秦芊芊面目狰狞地望着楚月,笑容异常阴翳。 两支军队,分别在东西相对的方位停下,互相面朝对方。 军队比试前,首领之间需要互相行礼。 秦芊芊将手贴在右侧胸膛,行礼时笑着说:“叶楚月,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好久不见,我的手下败将。” 楚月的声音不大不小,恰恰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秦芊芊顿时火冒三丈,双目猩红,咬牙:“我秦军成立有七年之久,不是几个不入流的府兵就能比得上的,就算你有三位镇北旧部的少将支持,但他们浪迹多年,早已磨光了锐气。今日,取得胜利的人,必然是秦军!” 身后。 武殿秦军的士兵高举起右手兵器,异口同声: “秦军必胜。” “别说废话了,开始吧。” 楚月肩扛血色旗帜,火红绚烂的披风,在夜色凉风中摇曳。 秦芊芊往后退了一步,振臂高呼:“给我上!” 三十六位秦军士兵,如万马奔腾,洪水猛兽般朝叶楚月狂奔而去! 楚月脚掌点地,跃起的同时,竟踩着秦军士兵们的脑袋一路往前,来到了秦芊芊的面前。 “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那我就陪你玩一玩!” 秦芊芊服用了六脉兰芝后,实力高涨,再加上本来的天赋,早已突破成了武者! 虽说操练场上不可使用武道玄力,但武道阶级的实力,也影响着武体的基础力量! 秦芊芊咬牙切齿,却见她将旗杆朝地上一插,借力后,身体旋飞而起,双足猛踹楚月的面门。 速度之快,力道之猛,用飞鹤白虎,叫人为楚月捏了一把汗! 那脚掌的劲道若是落到了楚月的面门,鼻梁骨肯定要碎裂开的。 楚月不动如山,在劲道来临时,足踏诡异的步伐,灵敏闪开,迅速靠近秦芊芊。 楚月手中的旗帜,猛地打向了秦芊芊的天灵盖。 轰! 秦芊芊脚步不稳,后退了几步。 一手握着雪白的旗帜,一手捂着被打的天灵盖,痛不欲生。 秦芊芊猛地看向楚月,喝道:“叶楚月,你找死!” 砰! 又一下,砸在了秦芊芊的天灵盖。 “秦小姐,你看起来很是弱不禁风的样子。”楚月盈盈一笑,将旗杆收起,戏谑地望着秦芊芊。 而两支军队,这会儿也见了分晓。 看起来势头很弱的镇北军队,其实实力更猛! 没有花里胡哨的武道玄力,就是最原始最纯粹的肉搏! 拼的就是谁更不要命! 君无怨三位旧部少将,宛如泰山北斗的存在,铁掌猛拳,打得对方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 而夜孤城更是实力凌人,一把血色镰刀,猛砍四方。 他像一个无情的刽子手。 众人看到他额头的奴字,却是震惊不已。 诸侯国对九等贱奴的排斥,如避洪水猛兽。 神武长安,镇北军队,是第一个招纳九等贱奴为部下的人! 除此之外,更猛的还有俩人! 名为罗刹的少年,被唤作赵野的男子。 血气方刚,横扫六合! 第292章 她的军队,受伤了 罗刹少年,戴着锃亮的银色面具,手执饮魔刀,游走在众人之间。 她的实力或许不是最强的,但她是最狠的! 砰! 敌方士兵的铁足,踹在她的胸口。 一把刀,砍在她的手臂,伤口鲜血淋漓,深可见骨! 鲜血之味,弥漫在修罗场,刺激着每一个人! 罗刹身躯倒飞而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苏玲珑、叶若雪站在高处,看着这位少年趴在地上,捡起了饮魔刀,不顾伤势,瞬间卷入战场。 她见人就砍,杀红了双眼! 如堕落在人间的恶鬼,饱受地狱般的摧残。 敌方士兵,接连两刀砍在了她的身上,还有一刀即将劈在她的后脑勺! 赵野掠了过来,为她挡下,那一刀便砍在赵野的肩膀。 罗刹回眸看去,双眼血红,却见她手中的刀,猛地贯穿对方的腹腔! 直到这一刻,众人的情绪才开始沉重,这才是演练的残酷! 用血的代价,为最后的胜利者,披上荣光! 秦芊芊手拿旗帜,看着操练场上的情形,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这次秦军为了应对操练,还修习了很久的阵法! 但现在这个样子,军心不稳,血气太重,压根就不能安心布阵了! 秦芊芊瞪向楚月,目光落在血色旗帜之上。 秦芊芊满面森寒,阴冷一笑,却见她疾冲而出,脚掌踏地,飞跃至半空。 再以旗杆为利刃,刺向了楚月的眼睛! 楚月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她懒懒抬眸一看,随即将旗杆插在了地上,手掌往旗杆一搭,身体跃出,飞至半空,一脚踹在了秦芊芊的腹部。 秦芊芊身体在半空犹如宝弓般往前弯曲,双手因痛苦而松开,旗帜甩了出去。 而后摔在地上,疼得口吐鲜血,捂着腹腔滚来滚去,眼泪飞溅! 楚月稳稳当当接过了来到自己手上的旗帜,玉手轻举,微微而动。 刺啦一声,便将旗帜彻底地撕裂。 秦芊芊刚想从地上爬起来,楚月将旗杆丢在她的脸庞,轻声道:“武殿秦军,你们输了。” 楚月看向满地血腥的残局,眸色微微猩红。 她的军队,有许多人负伤而战! 那些刺目的红,融进了她的心里。 有些生疼。 梵吟阵,是镇北军的底牌,绝对不能在第一战拿出来。 而武殿秦军准备的阵法,在开启前,就将他们的军心扰乱,只要她能及时撕碎秦芊芊的旗帜即可。 可。 她的军队受伤了。 她原以为,军队受伤,是残酷又不得不接受的一件事。 披星戴月般荣光的后面,是尸山骨海,是将士临死之前的怒吼。 楚月迈步走了过去,将倒在血泊的罗刹抱起。 罗刹脸庞的银色面具上,沾满了淋漓又殷红的鲜血。 如在忘川绽放的曼珠沙华。 罗刹伤口见骨的那一只手,还用尽全力,死死地抱着饮魔刀。 “辛苦了。” 楚月嗓音不再是以往的空灵清冽,而是如遏制住野兽怒吼般的暗哑,沉沉的,内敛的! 罗刹咧开嘴笑,唇齿间都是血! “能成为新镇北军的一员,能陪伴着主子,不辛苦。” “弟弟,把刀给我吧,一直拿着,会撕裂开伤口的。”赵野说道。 罗刹如小孩般,猛地摇摇头,更是攥紧了饮魔刀。 她说:“这是主子赠我的饮魔刀,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丢下它。” 楚月紧抿着唇,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在灵宝屏障的鸦青色光雾隐隐散开时,横抱着罗刹,穿过光雾,走出操练场。 栏杆后侧,花幼鸦抿着唇,目光微凝。 “该宣布结果了。”花幼鸦道。 才反应过来的轩辕祁,举起右臂,高喊:“此战操练,新镇北军队胜,并有长安第二阶梯的殊荣!” 第293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四周,一片哗然。 好似还在梦里,俱是神情恍然,如云似雾。 新镇北军队,就这么战胜了武殿秦军? 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 而秦芊芊在叶楚月面前,一如那日武殿门前的场景,依旧是被践踏在足底的手下败将。 秦芊芊脸色无比的难看。 其父秦三公见此情形,心里凉了一大截,悄然地看了看阴恻恻的顾缶,心想完了。 等回到武殿,顾缶必然拿他是问,只怕要将他给活剐了。 想到这里,秦三公便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被扶着走出操练场的秦芊芊。 要不是秦芊芊每日都提,并且拍着胸脯保证,死缠烂打,他又怎么会跟着胡闹? 秦三公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栏杆最高的位置处,神武皇帝、罗丞相以及萧天佑三人,像是少年般,得意洋洋地拍了一掌。 就差没兴奋的在原地手舞足蹈了。 拍完,三人后知后觉,对视一眼,各自干咳,负手而立,端起德高望重的身份架子,捋着胡须看下方,频频点头。 倒像是个正经的老前辈。 神武皇帝点头道:“嗯,还行吧。” “确实还行。”罗丞相捋着胡须说。 萧天佑满面郑重,“还行。” 周围众人:“……”阁下三位,是什么血脉的戏精?竟这般出神入化,炉火纯青。 苏未央看了眼神武皇帝三人,冷笑一声,瞥着面色惨白如纸的叶若雪,“你的秦芊芊,这么不堪一击?”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叶若雪猛然摇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苏未央勾着唇,嗤声:“废物。” 叶若雪紧咬着下嘴唇,埋怨地望了眼口中鲜血不止的秦芊芊。 什么没用的军队,连叶楚月都打不过! 叶若雪满腔的怒火,难以咽下。 最边沿的地方,正陪伴着小狐狸的白护法,望见抱着罗刹自鸦青雾色和遍地血腥中走出的楚月,惊住。 此刻,他似乎明白了,殿下为何会偏执于这个女子。 她如绚丽的殷红,似世上最凶猛的野兽,又有着震撼世人的情义! 军队操练,还在继续。 在这片修罗场。 轩辕祁宣布新的军队比试:“日落帝国天策军队,对战东阳国七杀军队!” 两支军队,分别被各自的首领带入战场。 此时,皇室御医正要为镇北军队疗伤,楚月轻声道:“不必了,镇北军自备了丹药。” 白发苍苍的御医们很不高兴,冷声道:“叶姑娘,我们也是为了军队士兵好,你的丹药,哪……” 才说完,就见楚月将几十枚丹药发放下去,虽然没有立刻痊愈,但受伤的士兵们不再流血了,也不再感到疼痛,只需要简单的包扎一下就行! 众御医和栏杆上的众人甚是惊奇。 其中一名御医问道:“叶姑娘,这丹药,你从何而来,竟有这么好的功效,老朽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丹药。” “叶神医炼的。”楚月面无表情回了一句。 一石激起千层浪。 四周,沸腾不已! 叶神医,一个惊艳了十里长街的神医。 但她鲜少露面,行踪不定。 这样的她,会把那么多丹药给叶楚月吗? 就在大家满脑子的疑惑时,只听到日落帝国的天策军队,首领魏安撕碎了旗帜,大声说:“这战,天策认输。” 认输? 楚月眯起眸子,淡淡地望着光着脑壳的魏安。 天策军队以疾风般的速度,消失在操练场。 众人更是大惊,满脑子的雾水。 这么多年以来,几乎很少有军队当场认输之事…… 轩辕祁愣了会儿后,宣布结果:“此战,东阳七杀军胜!” 随后,自刘公公的手中接过鎏金帖子,打开,宣道:“下一战,东阳七杀军对神武护国军队!” 楚月心脏咯噔一跳,担心地望向了萧离。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东阳军队……有着血腥很重的气息! 神农空间的俘虏孤魂们,都开始躁动了。 天策首领魏安回到原来的位置,盯着萧离,森冷一笑,“这支军队,要完了,呵……什么神武护国军,不过一群垃圾。” 第294章 惨烈 魏安才把话说完,修罗场的东南角,萧离一袭黑衣,手握浓墨般的旗帜! 气势威武的护国军队紧随其后,步伐整齐统一,走至了东阳七杀军的对立面。 皓月当空,清辉洒下,那一片惨淡的光,白茫茫的。 朝宴之地。 栏杆处。 南阳公主好整以暇地吃着婢女递来的糕点,眯起狐般的眼眸,眸光落在了萧离和护国军的身上。 “这次的军队操练,东阳会一战成名,大获全胜。”南阳公主戏谑地笑。 使节老者微微低头,压低了深沉的嗓音,“若能得到七冠符师和白护法的赏识,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南阳公主挑起眉头,耸了耸肩,“自然是会的。” 言罢,南阳公主轻瞥一眼头顶光秃秃的魏安,“日落帝国,还算识相。” 四下里,亦响起了长安权贵们的议论声: “每次朝宴,护国军队都会碾压七杀军,想必这一次也不例外吧。” “那是肯定的,护国可是我们神武第一阶梯的首军!” “胜利是属于护国军队的!” 神武皇帝的旁边,萧天佑紧张地望着操练场。 这是萧离首次上操练场! 若是取得名次的话,日后,他可能就要退位让贤了。 神武皇帝拍了拍萧天佑的肩膀,“老萧,别怕,离儿那孩子的实力,你是亲眼目睹的,这也算是她的试炼。” “阿离可比你强多了,赶紧把位置让出来给年轻人吧。” 罗丞相道:“新的镇北侯爷和护国将军,才是神武的未来!” …… 操练场。 屏障灵宝的鸦青雾色,从四面八方衍生而出,方方正正地环绕着此处。 两方军队首领的旗帜之上,隐隐有鸦青色的光芒轻微地闪烁! 楚月站在操练场的另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萧离。 却见萧离扭过头来,朝她摆了摆手。 像是稳操胜券。 楚月唇动无声: 小心。 天策军队的认输,太出人意料了。 而且她的心中,有着一股浓浓的,不好的预感。 萧离浅浅一笑,旋即敛起神色,面无表情地望向了七杀军! 两方军队的首领,互相行礼。 七杀首领名为罗洲,是个脸庞有着黑色胎记的中年男人,体格健硕,肌肉发达,一身的力量叫人心惊胆战。 罗洲坦露着精壮的上身,拥有一头干练的短发,褐色刀疤,直接从眉尾延伸到了下巴! “萧首领,承让了。” 罗洲咧开嘴,残酷一笑,“我是不会对女人手下留情的!” “军队操练,何须留情?罗首领,开始吧。” 萧离手握旗杆,一记鞭腿横扫而去,犹如劈山断岳般,打向了罗洲的侧身! 罗洲犹如人猿泰山,站立不动,萧离的腿劲对他毫无作用! 同一时刻,两方军队,或举盾牌,或使用锐器,在特殊的兵阵下,互相攻击! 护国军队存在了几十年,这一支军队虽然年轻人多,但实力是不容小觑的! 萧离又是武将之女,多年来刻苦修炼,就是为了今朝! 萧离再试了几下,罗洲依旧不动。 这时,萧离才发现了古怪。 “萧首领,轮到罗某人了!” 下一刻,罗洲的声音响起。 但见罗洲如流星般迸射而出,铁拳生威,赫然砸在了萧离的肩胛骨! 咔嚓! 骨骸碎裂! 萧离口中吐出鲜血。 罗洲右侧膝盖往上高高抬起,猛地一顶,撞在了萧离的腹腔。 罗洲满面残忍之意,黝黑的铁手,攥住了萧离的脚踝,猛地往坚硬的地上摔去! 萧离天灵盖朝下,重重摔砸! 第295章 可以死!但绝不会认输 萧离抱着旗帜,头部砸在地上,脚踝还被罗洲攥在手里。 萧离撞得头破血流,两眼昏沉,险些晕厥过去。 她用残余的理智,死死地抱住了旗帜,血红的双眼,都是骇然的光! 罗洲呲开了嘴,青面獠牙般,狰狞扭曲地大笑: “虎将之女?真是垃圾啊。” “萧首领,这样吧,你把旗帜放下,认输,此战,就到此为止,怎么样?”罗洲问道。 萧离抱着旗帜,咬紧了牙。 她的双掌往地上拍去,身体竟以诡异的姿势后仰拱起,一拳砸在了罗洲的下颌骨。 使得罗洲抬起头来,下意识地松开了萧离的脚踝。 萧离右侧的肩胛骨裂开了几道缝,更加头疼欲裂。 额角的伤口往下流淌着鲜血,漫入了眼睫之中,导致她看得不怎么真切。 她望着罗洲,舔了舔嘴角的血渍,笑着说道:“我神武儿女,可以死,但绝不会认输。” 罗洲铁拳再来! 萧离宛如离弦之箭飞掠而出,侧身避开拳芒,锋利的双指,刺向了罗洲的眼睛。 罗洲身体较为笨重,行动也不够灵敏,即便躲开了,但左眼还是被手指刺了进去! 血液飞溅! “啊啊啊!”罗洲痛苦大吼。 鲜血,溅落在萧离手握的军队旗帜。 罗洲眯起了那只血流不止的眼睛,另一只赤红的眸,恶狠狠瞪视萧离,“你!在找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萧离这一击,全然无撤退之路。 眼睛是罗洲最为薄弱的地方,她只能用以命抵命的方式,让对方失去一只眼睛。 接下来,她只要如法炮制,再弄瞎一只,才能战胜恐怖如斯的罗洲! “区区神武的垃圾,也敢伤了本将!我要你死!” 罗洲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双手抓住了萧离,高高举起,往下猛地一摔! 萧离摔倒在地,吐出了粘稠的鲜血。 还不等她站起来,就见罗洲再次抓住了她的脚踝,在修炼场上拖行。 萧离的衣裳皮肉都被磨破,拖行而过的地方,都留下了触目惊心的血印! “萧首领!” 护国军队的士兵们,双目通红,痛苦无比地看着这一幕! “不!不要过来!不!” 萧离在地上拖着,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声,就连嗓子都破了! 她的双眸是充血的红,从额角伤口流淌下来的鲜血,沿着眼角往下流,就好似流出了血泪一般! 然而! 护国士兵们不听她的话,同仇敌忾,滔天大怒,朝她而来。 护国军队的兵阵,在此刻瓦解。 而敌国的七杀军队,全都分散开来,找到每一个护国军队,开始逐个击破。 七杀士兵,散发出诡异的气息。 他们的眼睛深处,有血芒闪过。 士兵们的力量,到达了很可怕的地步! 此时,众人才发现诡异之处! 萧将军看着被罗洲一路拖行的萧离,看着那个还不忘抱着旗帜的女孩,眼眶里都是滚烫的热泪。 “阿离……” 萧天佑哽咽出声,整个人都在发抖,“这群王八羔子!绝对是有问题的!” 轩辕宸说:“可是刘公公和武殿、宗府的人,都检查过了他们,是没有问题的。” “这是在欺我神武啊……” 罗丞相老泪纵横,哀声道。 “离儿。” 神武皇帝闭上了眼睛,“把旗帜撕碎吧。” 这一战,神武认输。 尊严,颜面,比不上那女孩的生命啊。 第296章 战败 “不行!不能认输!”萧天佑红着眼说:“神武尊严,是无价的!” “萧将军……” 罗丞相望着他,浑身毛发竖起,竟然对这位铁血将军,肃然起敬。 为了帝国的尊严,为了皇室的颜面,他不愿看到萧离撕碎旗帜,对得意洋洋的帝国认输。 但他身为一个父亲,比任何的人都要痛苦万分,但肩上的使命,让他把自身的情绪掩下,发出了将军的命令: “萧离!战下去!” 神武皇帝扭过头去,悄然擦拭眼泪,眼睛里已有了几条浅红色的血丝。 四周。 长安权贵们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左道尚书,夏夫人颤声说:“怎么会这样?护国军队就算不会赢,也不至于输得这么惨吧?” 夏如烟淡淡地俯瞰着萧离,默不作声。 旁侧的叶若雪,眼睛里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她和秦芊芊有着如出一辙的想法。 萧离,最好就死在操练场上! 堂堂护国将军的女儿,竟成了叶楚月的狗? 可笑至极。 …… 操练场,边沿。 楚月站在凛冬的寒风中,皓月清辉,宝石光芒,都映照在她的清眸。 眸底。 倒映出血腥的画面。 若隐若现的鸦青色屏障里面,罗洲像个疯子,拽着萧离的脚踝,一路往前。 他围绕着战地,疯狂地狂奔,时而兴趣来了,用力地提起萧离,往地上砸去。 神武军队的士兵们,每一个都被敌国士兵钳制。 “跪!” 罗洲再次把萧离扛起来,高声喝道。 却见敌国士兵们,以碾压之力,遏制住护国军队的士兵们,竟把他们逼得跪在了地上。 三百六十个护国士兵,睚眦欲裂,眼睛充血,他们发出绝望的吼声,如即将身亡的野兽。 萧离被抬起来,满身伤痕,满脸血迹。 黑衣,被狂风吹得摇曳。 她摇着头,发出了哀嚎:“不——” 朝宴操练的历史上,从未有过这样的侮辱! 看罗洲的发号施令,一看就是演练过的,就是为了侮辱神武! 栏杆后。 南阳公主饮着酒,与使节老人碰了一杯。 她满脸舒适的笑。 “这就是你们神武的第一阶梯军队?” “废物,真废啊!” 罗洲大笑:“第一军队,如此废物,看来神武距离亡国已经不远了。” 神武的少年和百姓们,咬牙切齿,感到羞辱,又为萧离感到痛心! 萧离始终没有放下怀里的旗帜。 罗洲早便可以撕裂旗帜,让战斗结束,但他没有,故意羞辱萧离。 罗洲的双手,将萧离举到了最高处。 冷风灌入伤口,有一股清凉和刺痛感。 她艰难地转过了头,隔着淡淡的鸦青色,看向了那个身着血色霓裳的女孩。 萧离染血的唇角,扯开了苍凉的笑。 她,尽力了。 其他的七杀士兵们,冲过来,夺走了萧离手里的旗帜。 一同用力,那旗帜竟变成尖锐的碎片,洒在了地上。 砰! 罗洲把萧离丢了下去。 萧离的脊背,恰好扎在那些碎片。 她倒在一地的血泊中,浅棕色的眸里,满是绯色。 眼尾,有些湿润。 父亲。 阿离输了。 第297章 都给老子站起来 旗帜碎裂的刹那,灵宝形成的屏障,自动消散,碎裂。 淡淡的光,流转在修罗场。 萧离宛如一个血人儿,威武的护国军队,黑压压一片,跪在地上。 奇耻大辱! 一行染血的泪,从萧离的眼尾走下。 她侧着头,看见鸦青色的迷雾中,一道颀长血红的身影,正步步生莲,朝她走来。 那人,越来越近。 楚月来到她的面前,将她抱起,冲入鼻间的血腥味,让她双目发红! 萧离颤巍巍的手,满是鲜血,抓住了她衣襟,身体疯狂发抖,把脸埋在楚月的怀里,轻轻地抽泣。 她低声说:“我输掉了,神武的尊严。” “你失去的尊严,我会帮你捡回来。” 楚月沉声说:“你所受的伤,我会为你讨回来。伤害你的人,我绝不会放过。” 她抬起了眼眸,森寒幽冷,杀气纵横,赫然间望向了左眼流血的罗洲和七杀军队们。 她看得清清楚楚,萧离和护国军队是如何被羞辱的! 她看见神武的尊严,被这群人踩在足底,践踏,碎裂! 他们用尽了最残忍,最不齿的手段。 神武军队的士兵们,更像是行尸走肉般,失去了灵魂,空洞的,麻木的,还保持着跪在地上的那个姿势。 身为第一军队的士兵,竟丢尽了神武的脸面! 还有何颜面回去面对列祖列宗? 他们是历史的罪人! 不配戴上军队的盔甲,不配拿起刀剑保家卫国! 周围,许多的军队摇头惋惜。 同为士兵的他们再清楚不过了,一支军队,一个士兵,遭受了这样的打击,绝对会一蹶不振! 罗洲和七杀军队的手段太狠了。 不仅是当众羞辱,分明是要护国军队,彻底溃散! 薛城、沈清风等少年,亦是痛哭不已。 谁都不想看到,护国军队的萎靡,那意味着神武帝国的衰败! “都给我站起来!” 一道轻喝声,突兀地响在了操练场。 楚月轻抱着血淋漓的萧离,冷睨跪在地上的护国士兵们:“跪了又如何?大丈夫能屈能伸,跪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们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了。” “输了又如何?记住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记住这些施加在你们身上的耻辱和伤害,记住失败时的痛苦和不甘。” “只要你们的心脏还能跳动,只要你们还有力气呼吸,你们就能重振雄风,卷土重来,将丢失的尊严,所受的耻辱,还回去!” 她满目喋血的光,站在万人中央。 如个英雄般,怀里抱着他的美人儿。 她笑了一声,嗓音拔高,如平地惊雷,炸裂在天地间! “都给老子站起来!” 听到这话,护国士兵们不再麻木,体内的鲜血好似也渐渐沸腾。 他们抬头看向了楚月,眼睛深处,都是委屈痛苦。 接下来,一个个士兵们,竟是相继站了起来。 他们迈开僵硬的步伐,来到了楚月的面前。 女孩浅浅一笑,冷冽嗓音,掷地有声:“不论成败如何,你们始终是神武的朝阳,你们可以暗淡片刻,但不能落下去。” “因为,你们是神武的光!” “失去了光明的帝国,只会永远陷入黑暗!” “神武的百姓们,亦不会怪罪你们,他们只会钦佩你们,钦佩你们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所以,英雄们,跟我回家,跟着我,堂堂正正的走回去!” 楚月说至此处,无数少年站起来,发出激动的喝声。 两侧席位的长安百姓们,肃然起敬,满面肃穆。 “护国!” “护国!不灭!” “萧离!” “叶楚月!叶小侯爷!叶首领!” “……” 激烈的声音,互相混杂,响彻这方夜色正浓的天地! 第298章 小月姐姐,我好疼哦 “镇北!护国!” “楚月!萧离!” “……” 势如惊雷般的声,响似长虹! 每个人都喊到面红耳赤,望着寂夜皎皎下的身影。 她打横抱着满身血痕的萧离,带领站起来的护国军队士兵,步步生风,无比沉稳有力! 如胜利的旗帜,迎风飘扬。 似凯旋的将士,昂首挺胸。 走在最前方的楚月,浑身上下,更是散发出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气势,就连风声都是瑟瑟的。 罗洲看着楚月的背影,眼神宛如鹰隼般犀利,左眼流着粘稠的血液,右瞳锐利地盯着前方看。 “叶楚月!”罗洲忽然喊道,其声震响皇城,充满了势不可挡的威力。 楚月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朝他看去。 罗洲狰狞一笑,说:“下一个,就轮到你和镇北军队了,我要捏碎你身上每一寸的骨头!” 楚月面无表情,背对着罗洲,在月色下站了许久,才缓缓地回头,冷视他:“那就看看,是我的骨头比较硬,还是你的骨头不堪一击吧。” 说罢,楚月抱着萧离走了出去。 萧天佑终是忍不住了,和萧家的几个公子,一同走了下来。 “阿离,为兄带你去安静的地方疗伤。” 清俊的萧家大公子心疼自家妹妹,脸上五官好似都要皱到了一起。 萧离虚弱地摇摇头。 “你伤的太重了,必须去疗伤!” 萧家二公子长相偏阴柔,却也眼眶通红,哽咽道:“你的肩胛骨、肋骨都已经断裂了,头部几次三番撞在地上,阿离,不要胡闹,听二哥的话。” “不用了。” 楚月的声音,吸引了萧家人的注意力。 萧天佑和两个儿子,齐刷刷地望着她,便见楚月轻捋萧离额前碎发,两眼薄凉,杀气迸发。 “阿离应该亲眼看一看,那个狗东西是怎么死的!” 楚月唇边裂开了一抹残酷,她笑得肆虐喋血,眸间血芒乍现,雷霆涌动! 萧家两位公子惊诧地望着楚月,满脸的愕然,显然不敢相信楚月话里的真实性。 护国军队的实力,长安权贵有目共睹,都是从尸山血海活下来的铮铮铁骨,却被单方面屠虐成这样! 可见七杀军的强悍! “阿月丫头。” 萧天佑叹息,劝慰:“七杀军队有诡异之处,不可冒险,阿离已经遍体鳞伤了,我不愿看到你也成为这个样子。” “萧将军就不想再看一看镇北军队的风采吗?”楚月轻笑。 萧天佑呆愣住,抬起脸来,惊愕地望着楚月,张开了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是阿离的伤势,不及时去静谧处治疗,会影响一生的。”萧家大公子急道。 楚月拿出几枚丹药,喂给萧离吞咽下去,她抬眸望了眼天,忽然想到多年以前,她也有并肩作战的战友! 那是个有着粉色双马尾的女孩,眼眸却比宝石还要晶亮,在热带丛林的作战中,为她扛下了所有的危险。 她看见,无数道锋利的子弹,贯穿了女孩的身体,鲜血淋漓的。 “小月姐姐,我好疼哦。” 女孩倒在了她的怀里。 浅色的双马尾,染上了刺目的血红。 …… “我会治好她,保证她安然无恙。” 楚月的眸底,写满了荒凉的悲。 她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眼下的每一个人,她都要护好。 萧家两位公子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却是觉得叶楚月有些古怪。 这么重的伤,你还能保证安然无恙,你以为你是叶神医吗? “让我来吧。” 满是沧桑的声音响起,却见身着灰袍,多处缝补,霜眉雪发,慈祥和蔼的老人,从旁侧走了出来。 他和善地望着楚月和萧离。 “魏老先生!”萧天佑眼前一亮。 “叶首领,你专心应对军队操练,至于萧首领等伤员,老朽会医治好的。” 魏老先生将药箱取下,轻声说。 这时,操练场上,轩辕祁再次接过了刘公公递来的鎏金宣纸,将其打开后,低声道:“此战,日落天策,对战神武镇北军!” 楚月抬起眸来,嫣然一笑。 眼底深处的血芒,正当浓郁,宛如恶鬼一般! 第299章 定不负所望 楚月手肘轻抬,放在两侧,扭动了会儿脖颈,似是还发出了骨骼碰撞的声响,叫人感到毛骨悚然。 她正要朝镇北军队走去时—— 萧离鲜血淋漓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衣角。 爬满血丝的眼眸,深邃地凝望着她。 楚月抿唇不语,垂下了小手,握住萧离的手,“我不会有危险,别担心。” 听到这话,萧离的手指才缓缓地松开,但眸子里都是担忧。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东阳七杀军的恐怖,她确实想要挽回神武颜面,但不想以叶楚月的血肉之躯! 栏杆后,夏夫人看了眼白护法,又看了看楚月,心不在焉地问:“如烟,你觉得谁会赢?” “天策。” 夏如烟道:“天策军队成立了三十年,是老牌军队,见证过两朝的历史,实力不容小觑。” “那倒是不见得。” 一侧,薛城抱着奶萌的小宝走了过来,跨坐在栏杆,“夏姑娘,我倒是觉得,新镇北军队的胜算大一点,小宝,你觉得呢?” “娘亲是天下最厉害的!镇北军队的叔叔们,一定会为国争光!” 小宝挥舞着粉嘟嘟奶萌萌的小手臂,奶声奶气地说。 叶若雪瞥眼朝这里看来,轻笑了一声,秦芊芊更是不屑地说:“薛小侯爷,你恐怕要失算了。” 苏玲珑咬了咬牙。 最好让叶楚月和新镇北军队,跟护国军一样的惨烈才好! 只有在这群青年才俊的面前丢尽颜面,她的女儿,才有出头之日! 最边沿。 七皇叔侧目看向宋夙,轻声问:“宋公子,你认为呢?” 宋夙笑了一声,“叶三小姐身为侯门之后,是众望所归,定不负所望!” 七皇叔指尖萦绕淡淡的香,执杯饮清茶,似笑非笑。 …… 皓月藏在黑云的后侧,光芒,愈发的淡。 楚月呼出一口气,回到镇北军队的区域,接过旗帜后,昂首挺胸,迈开步伐,率领众士兵们走进了操练场。 站在她对面的,是魏安和日落国的天策军队。 魏安似乎习惯了头顶的凉飕飕,也没有再去找帽子来遮丑。 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楚月,才笑眯眯地说:“又见面了,叶姑娘。” 灵宝屏障,凝结在四方天地。 砰! 楚月一条修长的腿高高抬起,踹在了魏安的胸腔,却见人高马大的魏安,飞掠了出去,摔了个狗啃草! 楚月抬起了手,指腹在唇间一抹,眸光嗜血地望着魏安。 乾坤石屏蔽了武力气息,在操练场,她便是独一无二的王! 若论古武,即便是在古武术纵横的时代,她也是一门之主,睥睨四海,纵横八方。 即便一朝落魄,从头再来,也不是什么废物都能挑衅她的! 天策军队曾羞辱过侯府的府兵们,把赵野打得下不了床,就连沈清风都挂了彩! 适才的,又在东阳七杀军队面前认输。 那等做派,想不让人怀疑他们同流合污都难! “该死!小浪蹄子,老子要弄死你!” 魏安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却见楚月抬起了手,微抬下颌,傲然地道:“且慢——” 且慢? 众人一愣! 就连魏安和他的天策军队都疑惑不解。 这是什么骚操作? 先把人踹飞了?然后很有礼貌的来一句且慢? “叶楚月,你搞什么名堂?” 魏安宛如野兽般,阴沉地嘶吼出声。 他恨不得即刻冲出去,将这个优哉游哉,气定神闲的女孩给彻底的撕成碎片。 楚月挑起眉梢,戏谑地道:“我的军队,还没有准备好。” “你什么意思?” 魏安和所有人一样,不明所以,紧皱着眉,不知道叶楚月到底要做什么! 能上操练场的,肯定都是准备好了的。 楚月抬起了右手,望向夜孤城、赵野等人,“把玄武黑铁拿下来吧,这一战,全力以赴!” 玄武黑铁……? 第300章 终于,走向锋芒毕露的这日 而在楚月一声令下后,众人便看见,镇北军队的士兵们,竟都是将盔甲衣袖里面的玄武黑铁取下。 随后,动作整齐地弯下腰部,将藏在脚踝里的玄武黑铁拿出。 密密麻麻,乌泱泱的玄武黑铁,从镇北军队掉落,砸在了操练场,发出令人灵魂一悚的音! 每个人都有八块极为沉重的大份量黑铁,正常人平时佩戴一个,都已经够吃力了! 镇北军队的每个士兵,身上都带着至少八块玄武黑铁…… 这是怎样可怕的概念…… 取出玄武黑铁后的镇北士兵们,一身轻松。 这些时日来,他们跟着小主子跑操,逐渐增加玄武黑铁的数量,即便是休息时,都不能摘下来。 平日肯定是痛苦万分的,但在这一刻,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和力量! 楚月勾唇一笑。 连日不辞疲惫的训练,如今才见结果! 四周皆惊! 一阵沉寂后,便是人声鼎沸。 “我的先皇二舅姥爷啊,这他喵到底是什么?玄武黑铁?这么多?他们一直都戴着的吗?” “岂不是说,在对战秦军时,他们就都戴着玄武黑铁了。” “天了噜,武殿秦军的人,到底有什么资格嘲笑镇北军队?” “可笑吧,镇北军队每个人戴着八块玄武黑铁,都能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真他娘的丢脸!” “我不管!以后我就要加入新镇北军队!” 在长安百姓席位之中,有那么一个小女孩,穿着朴素,梳着两个羊角辫,深深地凝望着操练场上的楚月。 小女孩的旁边,是个老妇人。 这一老一少,都是楚月似曾相识的。 十里长街。 神医馆前,叶神医医治过一个瘸腿的女孩,是壮烈牺牲的镇北旧部家属。 女孩的胸前,佩戴着尊贵的六芒星勋章。 她遥遥望向楚月,始终把右手贴合在胸膛,象征着钦佩与尊敬! “阿月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护国军队区域内,萧天佑兴奋地说,露出了震撼过后的笑容。 萧家两位公子,诧异无比。 他们只听说过叶三小姐,不知检点,未婚生子,败坏了侯门名声,却不知…… 高处栏杆! 神武皇帝的眼眸深处,绽放出炙热炽烈的光! 像是行走在黑夜的亡命之徒,终于找到了他的救赎和希望! 他亦坚信着,神武的黎明将在不久后! 罗丞相热泪盈眶,一把年纪的他,激动地靠在了神武皇帝的身旁:“若能看到新镇北军队的崛起,辉煌风光一如当年,老臣死而无憾啊。” …… 操练场。 玄武黑铁都被收起,士兵们整装待发。 天策军队的士兵,何曾见过这样恐怖的阵仗,突然有点儿心虚。 魏安咬牙:“别忘了,这些可是我们的手下败将,那日在城郊的习武场,他们一个个可都是丧家之犬,落网之鱼!” 赵野抬起下巴,冷笑出声,“魏安,今时不同往日,且看胜负的结果吧!” 乾坤石屏蔽了武道气息,看的是武体本身的实力。 小月主带着他们训练了这么多天,就连被揍的时候,都不忘月主教诲,不敢把玄武黑铁取下! 现在,是时候拼尽全力,抛洒热血,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了! 五年暗淡无光,受人嘲讽。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终于,走向锋芒毕露的这日! 历史将从今日开始改写,新的镇北军队,也将闻名四海,所向披靡! 承载着侯爷的夙愿,将坚持不懈的信仰,发扬光大!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老子今天就教你们做人!” 魏安梗着脖子怒吼,再配上那在月下闪闪发光的卤蛋脑壳,倒像是强行逞能的滑稽可笑! “魏安。”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魏安站直了身子,眯起眼睛朝楚月看过去。 楚月咧开嘴朝他一笑,“尔等,遭殃了。” 第301章 楚爷 魏安猛吞口水,顿感惊悚。 那双死寂如古井无波般的眸,似深潭一般,藏着化不开的浓墨。 恰如死神的凝视! 魏安深吸一口气,一手握着旗杆,一手攥着铁拳。 尚且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立在萧瑟狂风中的女孩,身影如流星追月,似秋风卷落叶,瞬间暴掠而出,疾冲往前。 楚月身后的镇北军队,君无怨三位铁血少将,一马当先! 后方的士兵们,以赵野、夜孤城为首紧跟而上! 夜孤城一把血色镰刀,挥砍在长空,留下的光影,形成了一轮妖异的血月。 淡淡的红芒,映照在少年额间的“奴”字。 仿佛在诠释:九等贱奴又如何,保家卫国,冲锋陷阵,可见他退过半步? 半空,赵野一柄大刀,劈砍而出,磅礴的气势堪比十万雄狮,那墨黑的长刀,直劈而下! 手起刀落,便是血溅三尺,尸骸满地! 号角,尚未吹响。 厮杀,却一触即发! 和平的年代,用修罗场来见证军队的残酷。 南征北战四个字的背后,是鲜血淋漓的历史! 轰! 却见两名士兵扎马步,双手交合,掌心向上。 楚月小手朝士兵的手掌一拍,借力跃出,双足直劈在了魏安的脸颊! 这一踹,魏安的鼻梁骨断裂! 就在魏安往后倒下时,楚月足尖朝一名士兵的肩膀点去,借力转身,来到了魏安的身前。 她站稳身形,赫然伸出了手,纤细的五指攥住了魏安的腰封。 缓缓收拢指间,又猛地举起。 在她的钳制下,魏安竟是毫无挣扎反抗之力! 身材魁梧的他,与倩影纤瘦的楚月截然不符。 这画面,怎么看,就怎么诡怪! 众人只见!楚月单手将魁梧的魏安举过头顶,魏安四肢正在奋力地挣扎时,楚月两眸微眯,旋即将魏安朝地上砸去! 操练场由牢固的星钢岩炼成,有固若金汤之称! 砰! 魏安摔砸下来,那星钢岩炼成的地面,竟然出现了几道裂缝。 这等力量!实在是逆天! 无数人站了起来,目光灼热地望着她! 魏安口吐鲜血,狼狈地摔倒在地,后脑勺直接撞下,几乎头晕眼花! 他正欲起身时,楚月一脚踩来,直抵他的腹腔! 这一脚踩下,魏安身下的平地,出现了许许多多如蜘蛛网般的裂缝。 还在朝四周不规则地扩散! 而魏安的身体,微微下陷了不少! “记住你楚爷的名字,它将会是你毕生的噩梦。”楚月眸色森寒,一字一顿,缓声说道。 魏安惊恐地吞咽口水,眼眸猛然紧缩,四肢冰冷,浑身发颤! 他望见皓月藏在黑云后,女孩对他残酷地笑! 他像是个死人! “魏首领!” 后知后觉的天策士兵们,前赴后继,蜂拥而上,俱都在挥舞着锋利的兵器,齐齐刺向了叶楚月。 叶楚月眸色慵懒,眉梢一挑。 她面不改色,神情泰然,一脚踹在魏安的身上,魏安的身体倒飞而出的同时,没力气握住旗帜,导致旗帜飞了出去。 天策士兵们群起往前,狂奔而上,想要把象征胜利的旗帜夺下。 然—— 倏地,左右两侧,夜孤城与赵野飞至半空,一把镰,一柄刀,一同使出! 劈碎了往下坠落的天策旗帜! “楚爷!” 长安百姓席位,有不知名的少年站起身来激动大喊! “楚爷不灭!镇北不败!” 长安百姓们,异口同声喊道。 面纱下方,楚月舔了舔殷红的唇,懒懒地抬起下颌,眯起了清寒的眸。 “饶过你一条狗命,就要学会感恩代谢,别做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知道吗?” 魏安被扶着离开时,女孩喋血凛冽的嗓音响起,把他气得够呛! 但想到方才练武场上女孩的爆发力,魏安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不敢有任何的锋芒。 诡异!太诡异了! 他在叶楚月的手下,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宰割。 那么纤瘦的身体,为何有这么强悍的劲道? 魏安想破了他光溜溜凉飕飕的脑壳,都想不出个所以来。 “楚爷!” “叶楚爷!” “……” 那些声音,还在继续。 嘹亮,亢奋。 如激烈的号角。 楚月深吸了一口凉气,微笑着望向护国区域内的萧离。 萧离满是血的脸上,露出了澄澈的笑容,眼眶却是流出了两行清泪。 四下里,哗声未停! 神武皇帝看着那万人中央的女孩,欣慰的笑了。 罗丞相感叹道:“幸好没有把我们的宝藏,送去东阳,否则亏损巨大。” 神武皇帝点头:“还好朕有先见之明,极力阻止了尔等无理的要求,才留下这么个宝藏。” 罗丞相:“……”皇上贵为天子,也得要点脸吧?分明是人萧将军在极力阻止,您是高高在上看热闹呢。 当然,罗丞相不敢说,除非他不要这乌纱帽了。 就在四座震惊时,楚月正带着她的镇北军队往外走。 一边走,她一边说:“弱,太弱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神武皇帝:“……”这位爷,咱能收敛点吗? 罗丞相:“……”如此凶悍,看来是不能成为文官宰相了。 萧天佑:“……”这孩子比她娘凶多了…… 众人:“……”叶楚爷好他娘的帅! 第302章 殿下是叶楚爷的小娇妻吗? 楚月率领士兵们,回到了镇北军队所在的区域。 风过无声,吹拂在魏安光秃的脑壳。 此战,天策军队输得一败涂地。 或许,军队综合实力,能和镇北周旋,但镇北首领叶楚月出手,那叫个狠绝。 力道之强悍,动作之野蛮,宛如苏醒的野兽,以摧枯拉朽之势,完完全全地碾压魏安。 而没有了玄武黑铁桎梏的镇北军队,实力至少提升了四个档次,若再碰上武殿秦军,拿下胜利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几位士兵们侧目看向楚月,感到些许好奇。 为何在对战武殿秦军的时候,月主子不让他们取下玄武黑铁? 倒是君无怨几人,眸光闪烁不定,颇为钦佩地看向了楚月。 第一战解掉玄武黑铁,拿下胜利的话,反而于新镇北军队不利。 这是他们第一回参与朝宴的军队操练,初战大获全胜,只会让他们得意洋洋,忘了血的教训! 军队操练,生死一线! 绝不能有半点儿的马虎! 与秦军对战时,许多人伤势极重。 如此一来,现在纵然取下了玄武黑铁,他们也不敢得意洋洋,只会一鼓作气,带着最初的信念,战下去! 思及此。 君无怨微抿双唇,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眸光,徘徊在楚月的身上。 难以想象,年纪轻轻的女孩,竟有这般老练的心思? 军队作战,军心和士气,胜过一切! 浓郁的夜色下,君无怨眼眶湿润。 谁说他家小主子是草包的? 那都是赤裸裸的嫉妒! …… 阁楼高处,小狐狸幽幽地眯起了妖孽如宝石般的紫眸,自豪又骄傲地望着楚月。 那臭屁的模样,仿佛在说: 看,这就是他看上的女人,可不是什么庸脂俗粉! 白护法望着笼罩月色的操练场,倒抽了一口气。 满脑子都是日后,殿下妥妥的家暴现场…… 忽然间,白护法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同情怜悯地看了眼还在洋洋得意的殿下。 白护法揉了揉眉心,顿感头疼。 想到神脉九洲的其他殿下妻子,不是温柔如水,就是身份尊贵,要么就是有闭月羞花之姿,再不济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不像他家殿下,是个不走寻常路的重口味。 白护法深感担忧。 以后他家殿下,极有可能以妻管严,被家暴之名,闻名于凌天大陆! 白护法叹息一声,望着那飒爽英姿,霸气侧漏的女孩,忽然觉得,他家殿下是叶楚爷的小娇妻吧? 小狐狸懒懒地瞥了眼白护法,见白护法的脸色变幻莫测,不由撇了撇嘴,心疼不已。 白护法这老光棍,恐怕是嫉妒他了吧。 而在白护法的旁侧,花幼鸦美眸氤氲着潋滟的光,三千银白的发丝,被晚风轻轻掀起。 她微垂眼眸,睫翼轻颤,低声自语:“楚……爷……” 旋即,小巧的脸庞,浮现了丝丝春风送暖般的笑容。 如皓月清辉,圣洁无比。 此刻,换好干净衣裳的晋北王,回到了东阳使节的坐席。 而底下的轩辕祁,正在昂声宣道:“神武秦军,对战东阳七杀军!” 此话一出,万籁俱寂! 东阳七杀军的恐怖,在萧离和护国军队的惨烈战败时,他们已经见识到了。 武殿秦军的首领秦芊芊听到这话,目光发怵,感到惊悚地望向罗洲和七杀军! 秦军的实力,在护国军队面前,只有被吊打的份,又怎会是东阳七杀的对手? 秦芊芊毛骨悚然般,浑身发寒。 “请武殿秦军出列。” 等候许久,见秦芊芊和军队没有动作和声响,轩辕祁公事公办地冷声开口。 自此,秦芊芊才颤着脚步,唯唯诺诺,犹犹豫豫地走进了对决的操练场。 “请开始军队比试。”轩辕祁冷漠地道。 灵宝屏障,凝结四方天地。 正在此时,响起了秦芊芊的声音:“武殿秦军,认输!” 狂风席卷这座城,凛冬碎雪漂浮在白月光下,无数的人,瞪大了眼睛…… 第303章 贪生怕死的宵小之辈 认输? 这两个字,宛如闷雷,震耳发聩。 长安权贵,以及成百上千的百姓们,几乎都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军虽隶属于武殿,但这武殿的署名为长安,算是为神武帝国而战! 在神武帝国的历史上,从未有过军队在朝宴认输的事情。 一时间,众人咬牙切齿,愤恨地瞪视着秦芊芊,如见杀父仇人般。 剧烈的议论声,四起: “这他娘的也太窝囊了吧?什么狗屁秦军,真是丢脸丢到她姥姥家了。” “萧小姐,肋骨断裂,肩胛骨断裂,被一路拖行操练场足足十圈,鲜血洒在操练场上都没有放弃,没有认输!” “得亏我以前还喜欢秦家小姐,如今一看,真是令人作呕,没有骨气的草包,只知道给神武丢脸,活该成为镇北军的手下败将。” “还是叶三爷越看越顺眼,人家丑怎么了?人家为国争光啊,人家把天策军队打得狗血淋头啊!人丑志不丑!” “这位兄台,冒昧的问一句,叶三爷是哪位啊?长安城中有这么一位吗?” “没见识,真可怕,连叶三爷都不知道,叶三爷是阿月小姐。” “……” 传说中的叶三爷,一袭红裙,脊背挺直,傲立于晚风中。 她挑起眉梢,好笑地望着满脸铁青的秦芊芊。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秦芊芊没有萧离的军人气魄,不敢承受极端恐怖的七杀军。 纵使被人骂几句,也不会伤筋动骨,但对上罗洲的手段,可是要流血。 她怕死。 “啊呸。”赵野鄙夷地道:“真给神武的军队丢脸。” 秦芊芊站在操练场,感受到四周愤怒的视线,身子抖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如初。 她的做法,没有错。 坚持下去,的确能博取长安百姓们的尊重和钦佩,但那没有屁用,反而会落得跟萧离那个蠢货一样的结局。 灵宝屏障自主散开,秦芊芊带着秦军走出去。 秦军的士兵们垂头丧气,闷闷不乐,偶尔望向秦芊芊的眼神,都是埋怨的。 他们不愿认输! 但此战已经以秦军落败而告终了。 这些士兵,就像是心口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秦三公看见女儿,呵斥:“芊芊,你怎么认输了?” “爹,我不认输,就会被七杀的罗洲给废了。”秦芊芊一本正经地说:“我的腿,若是再断这一次,这辈子就彻底废了,而且反正是打不赢七杀军,为何要逞强?那不是没脑子的做法,故意让自己去被敌军虐吗?” 秦芊芊把话说完,护国军队和萧天佑、两位萧公子一同愤怒地瞪向了她。 秦芊芊的弦外之音,岂不是在说萧离没脑子? 萧家大公子呵了一声,拔高了嗓音,意有所指地说:“我将门的女儿,可不是猪狗不如的孬种,不是贪生怕死的宵小之辈,我萧家儿女,宁愿战死沙场,也绝不会后退半步,言败一次,我护国军队更不会像丧家之犬一样离开战场,就算是失败了,也得昂首挺胸,堂堂正正的走出去,不似某些人,又孬又废,整个军队连军魂都没有。” “是啊大哥,这年代,就连过街老鼠都有气度,一支军队,没有军魂,还不如解散了,回家养老吃奶吧。” 萧家二公子阴恻恻的,阴阳怪气地说。 长安城中,谁不知护国将军府的女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两个哥哥都是宠妹狂魔。 秦芊芊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诚然,护国萧家底蕴浑厚,又是从开国先祖时期留下来的百年世家,天才辈出。 秦芊芊还真不敢得罪,只得装作没有听到。 她的眼角余光斜睨了眼楚月,倒是希望,能够快点儿轮到镇北和七杀军。 她倒是要看看,这位叶三爷,能有多能耐,最后还不是被人痛打落水狗,丢尽神武的颜面? 第304章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 武殿秦军认输后,三十六国使节们,多有嘲讽,私下里的议论,也是讽刺神武今朝的窝囊。 从一支军队的态度,便可看出一个国家的兴亡。 神武皇帝等人面无表情,继续观看军队操练。 接下来的时间,各国军队互相比试,虽无七杀军下手血腥,也算是精彩纷呈。 尤其是苏未央率领的五岳军队,整体表现亦是可圈可点。 五六场比试后,轮到了琅琊帝国的白焰军队和东阳七杀军。 君无怨压低声音,在楚月的耳旁说道:“琅琊帝国从未崛起过,一直属于诸侯国的末流,受各方帝国的排挤。” “以前轩辕王朝和镇北侯的时代时,各方帝国依附神武,后来神武落魄,每个友邦都回头踩一脚,唯独这琅琊帝国,还是把神武当成友邦。” 君无怨对这琅琊帝国,印象深刻。 刘将军亦是点头说道:“琅琊帝国的资源富庶,但这么多年来被他国争抢,已经自身难保,还经常为神武分享资源。” “但正因如此,琅琊帝国这些年的处境越来越如此,即便是这样,琅琊帝国,还是以神武为尊。” 朱少将道:“多年以前,琅琊帝国身陷困境,是镇北侯带领军队为他们解困,琅琊帝国的王深记此情!” 楚月微抿双唇,默不作声,眸光落在白焰军队上。 这支军队的旗帜,主调是墨黑色的,右下角雕镂着森白的焰火。 罗洲被萧离戳瞎的眼睛,已经戴上了黑布。 另一只眼眸,如毒蛇般盯着白焰军队的首领,趾高气昂,甚是嚣张地问:“听说,你们是神武帝国的走狗?” 白焰军队的首领,是个有军人气质的中年男人。 他望向罗洲,言简意赅地说道:“神武先皇,赐我琅琊一药田,让我琅琊变为富庶之地,百姓们有自力更生的条件。” “前镇北侯,带领三千镇北军,解我琅琊十城之困,七进七出敌军危险地,救我琅琊太子于水火。” “我琅琊帝国,虽不是什么问鼎天下的泱泱大国,但我们讲究君子之道。” “古人云,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琅琊上至君王,下至庶民,都是堂堂正正的君子之风!” 白焰首领,一派昂然正气。 在神武日渐衰败的情况下,只有琅琊帝国的人,愿当着各国的面,挺身而出。 不忘昔日之恩情! “好!” 萧天佑大声道:“好一个君子之风,好一个君子之国!” 罗洲面色发黑。 他就是个舞刀弄枪的粗人,只会说一些粗话。 像这些豪情凌云,浩然正气的话。 他说不过白焰首领。 当然,他也不是个浩然的人。 罗洲抬起头来,与坐在琉璃酒桌旁的南阳公主对视一眼。 南阳公主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残酷的笑。 罗洲心领神会,冷笑一声:“老子给过你们机会了,你们如果归顺东阳,我让你们有面子的滚出去,但你们偏要做神武的走狗,那么,护国军队的结局,就是你们的下场。” “罗首领,来吧。军人可战死沙场,虽死无悔,绝不言败。” 第305章 别走,别眨眼 夜色凉如水。 冷风,拂过修罗场。 罗洲和他的七杀军,再次发出了血腥而诡异的气息。 仔细闻去,他们的身上,还有着淡淡的,奇怪的,味道…… 罗洲大喝一声,虎虎生威,铁足踏在星岩之地,如猛虎下山,蛟龙出海,那等气势威力正无穷! 白焰首领与他缠斗,双方军队也开始交战。 长安的百姓权贵们,乃至于神武皇帝和罗丞相,都为琅琊帝国的军队捏了一把汗。 尤其是神武皇帝,沧桑的脸庞上,满是哀愁。 他护不住神武三十座城,也保不下愿与神武称兄道弟的琅琊。 神武皇帝低下了头,眉头紧蹙。 他问:“老罗啊,我们的神武好像生病了,但他会好起来的,对吗?” 罗丞相心脏一颤。 他无比敬佩神武皇帝,或许,他不是什么出色的明君,没有能干的本事。 但他确确实实是以天下为己任的好皇帝。 犹记得,神武失去三十座城池时,罗丞相前去御书房,神武皇帝哭得像个孩子,坐在地上抱着酒壶。 彼时,他问:“老罗啊,我这个皇帝,好没用啊,好窝囊啊……” 罗丞相胸膛微凉,沉吟片刻,才道:“皇上,若是得病,那就一定会好的,因为我们的长安城,有起死回生的叶神医。” 神武皇帝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啊!” 有女孩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响起。 却见修罗般操练场,罗洲一拳又一拳打在了白焰首领的身上。 等白焰首领奄奄一息,他一脚一脚踹过去。 砰! 轰! 在诡异的七杀军队桎梏下,白焰军队不堪一击,与护国军队一样,都跪在了地上。 操练场,发出了罗洲的笑声: “不愧是神武的走狗,跪地的姿势,都他娘的一模一样,可真给老子笑死了。你们难怪是友邦,废物跟废物,对上眼了。” 罗洲笑得眼泪飞溅,言语之间都是对神武帝国的羞辱。 他用七杀军的旗杆尾部,撕裂了琅琊白焰的旗帜。 “没意思,真没意思。”罗洲摇摇头:“废啊,真废啊,就你们这样,也配为军队?” 士兵们起身后,扶住了白焰首领。 他擦了擦额头的血,说:“白焰技不如人,输了便是输了,但我们有君子傲骨!” 他落魄的,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这时,轩辕祁心里很不是滋味,拿过了鎏金宣纸,目光一闪,心跳加速。 刘公公低声说:“大皇子,该宣布了。” 轩辕祁点头,旋即朗声道:“此战,神武镇北军对战东阳七杀军!” 皇城,彻底的沸腾! 强强对决,鹿死谁手? 谁的锋芒能立到最后? 楚月步步生莲,血色霓裳,摇曳在风里。 系在肩前的披风,在细碎的小雪中,轻舞。 她与琅琊白焰军擦肩而过,停了下来。 白焰首领,停下脚步,满脸的鲜血,望向了楚月,“你和你娘很像。” 楚月拿出几十粒丹药,用盒子装起来,丢在了白焰首领的怀里,“别走,别眨眼,给我好好看着。” 白焰首领和士兵们愣住,他们看见,楚月一身肃杀喋血的气势,宛如君临天下的王,每一步都走出了山河动摇的气势! 这个女孩,率领新的军队,奔赴战场了! 这一刻,万众……期待! —— 小剧场: 神脉九洲的各家殿下们聚会。 殿下甲:我媳妇能歌善舞,精通琴棋,是个闻名四海的才女。 殿下乙:我媳妇上了神脉美人榜,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殿下丙:我媳妇身份尊贵,受了委屈,娘家十万军队,呼啸而至。 殿下丁:我媳妇温柔如水,一手厨艺,名动天下。 众殿下:帝尊兄弟,你媳妇能干啥? 小狐狸懒懒幽幽,轻描淡写:我媳妇能把你们媳妇的天灵盖打爆! 众殿下,卒。 第306章 绯莲 琅琊军队的士兵,低下头看着首领怀里的盒子,问:“首领,这是什么……?” 白焰首领将盒子打开,阵阵浓郁的药香扑鼻而入,闻起心旷神怡,浑身舒畅。 白焰首领双眸紧缩,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丹药,竟都是六脉兰芝所炼制而成的?竟有几十颗之多!” 话音才落,便见无数道的目光汇聚在此,瞠目结舌,惊愕不已。 尤其是秦芊芊,皱起眉头,眸色阴鸷,压低了嗓音问:“六脉兰芝?她哪来的这么多六脉兰芝?” 白焰首领将丹药留给了自己的士兵们,他回头看向孤傲如霜的女孩。 心脏,微微颤动。 这么好的丹药,仅一枚,就能在琅琊帝国引起轩然大波,血雨腥风。 叶三爷竟给了如此之多? 白焰首领眼眶微红,感激不尽。 但他看向楚月的目光里,充满了浓浓的担忧。 只有和东阳七杀军对上的人,才知道这支军队的恐怖。 他害怕楚月会重复他和萧离的结局,那么,神武的尊严和骄傲,就彻底支离破碎了。 百丈阶梯之上,栏杆背后的权贵们,两侧席位间的诸多长安百姓,俱是响起了议论: “叶三爷她该怎么办?她会像秦芊芊一样认输吗?还是像萧离一样,在操练场上遍体鳞伤?” “东阳的七杀军队,实力太过于逆天可怕了吧,就希望他有点心,对我楚爷下手温柔点!” “阿月姑娘的细胳膊细腿的,哪里会是罗洲那猛汉的对手?真是让人担心啊。” “……”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望见这个女孩,不再是谩骂诋毁,不再是轻蔑嘲讽。 许许多多的人,对她肃然起敬。 不论市井传言她有多么的不堪,但她此时此刻,是在为国争光,不惜所有! 随轩辕祁一声话起,灵宝屏障迅速凝结。 鸦青烟雾,在长空四处,缓缓流淌。 罗洲如同凶猛的豹子,盯上了他的猎物,唯独的一只眼睛,泛着骇然的光,如厉鬼般死死地盯着楚月看。 “传闻叶三小姐,丑不堪睹,但这裸露在外的肌肤,却是诱人啊。” 罗洲深深嗅了一口,目光淫.邪,那等嚣张的模样,叫神武长安的人们怒不可遏,恨不得群起攻之,将其剐上千万刀。 楚月眸色薄凉,红裙翻飞,立在新镇北军队的前方。 她就站在罗洲的面前,身材清瘦,不如罗洲的魁梧,但赫然间雄浑的气势,只强不弱! “敢肖想你楚爷爷?”楚月戏谑地笑:“喝了几壶?连脑子都忘记带了?” “我神武从轩辕王朝成立至今,以礼仪之邦,君子之风,闻名诸侯国和凌天大陆。” “即便战胜他国,也讲究君子之道。” “战场上的将士们,个个都是英雄气节,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笑饮敌军血,那可都是铁骨铮铮的真汉子。” “反倒是你东阳七杀军,野蛮低俗,无比粗鄙,在朝宴圣地,字字句句都是小人之言。” “若你东阳都是这样的宵小之辈,那还真是距离,亡国不远了。” 楚月一番话下,劈头盖脸,连轰带炸,把罗洲和东阳说了个狗血淋头。 栏杆后侧的南阳公主听见楚月羞辱东阳,不由脸色微微变,眸底闪过了杀意。 她给了罗洲一个眼神,罗洲不再废话,怒不可遏,抡起铁拳,直冲向楚月。 七杀军队,亦是如亡魂般,疾冲而出,血腥的气息顿时往外迸发,无穷无尽! 楚月冷漠地看着罗洲,勾唇一笑,脚掌踏地,手握旗帜,与罗洲相撞。 半空。 两道身影,即将撞上。 一魁梧,一清瘦。 清风掀起了垂下的面纱,只露出雪白脖颈的绯莲。 美得如妖一般。 第307章 你的噩梦,要来了 罗洲信心满满,一拳砸向楚月的天灵盖,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打算! 铁拳,直往楚月。 楚月不退反进,右手握拳,撞上罗洲的拳锋! 众人见此,眼睛瞪大了,下意识地倒抽冷气,不由说道: “叶三小姐她是疯了吗?罗洲的力量,宛如山般,谁都不是对手,她一介弱女子,赤手空拳,就想对上罗洲的拳法?” “这一撞,她的拳头都要断了吧。” “天啦,她到底在想什么!” “叶楚爷,不要冲动,罗洲不是你能硬拼的,会跟萧小姐一样受伤,那我神武就太亏了。” “……” 一些胆小年轻的少女们,更是吓得捂住了眼睛。 萧天佑亦是皱起了眉,他以为楚月会智取,没想到是肉搏般的硬拼,太容易受伤了。 然而! 两道拳锋相撞后,楚月和罗洲俩人齐齐往后飞掠而去,只是楚月退的位置更多,可见楚月略败一筹。 但,楚月毫发无损,还把罗洲逼得后退,就算是略败一筹,也足以震惊四座了。 周遭的众人目瞪口呆,惊得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一个个宛如风中石化的雕塑般! 罗洲眯起了阴鸷的眼睛,在猎猎狂风中稳住身形后,猛地望向了楚月,惊诧不已! 楚月落在操练场的一角,手里的旗杆猛插在地。 旗帜迎风飘扬,一个“北”字气势万钧! 楚月微低着头,碎发遮住了她阴郁的眉眼,众人只听见她轻轻的笑声。 罗洲怒问:“你笑什么?” 楚月抬起眸来,黛眉轻挑,“确实有两把刷子,不过,你的胜利到此为止了。” “狂妄!”罗洲冷笑,“不过硬扛下老子一拳,就以为能终结老子了?臭丫头,就算你娘在这里,也得跪在地上,叫我一声爷爷。” 娘。 镇北侯! 百姓们愤怒不已! 无数权贵怒火滔天! 楚月眸底血芒乍现,威严四起! 只见她将旗帜摘了下来,只有一根光秃秃的旗杆,深深地插在地上。 众人疑惑不解。 她到底要做什么? 军队操练的比试中,还从未有人把旗帜拿下来过。 却见楚月将散发的青丝,用旗帜绑起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发梢微微翘起。 萧天佑眨眨眼睛,望向大儿子,“这是什么操作?” 萧大公子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叶楚月,你是想拖延时间吗?”罗洲嘲讽地道:“大可不必,你只要跪下来,给爷磕三个响头,爷就放你一马,不让你承受萧离的痛苦。” 楚月一言不发,却是解开了袖衫,将藏在手腕的玄武黑铁取下。 她再弯腰,将腿间、脚踝、腰肢的玄武黑铁一一取出。 砰。 砰。 …… 都是黑铁砸地的声音。 足足有二十块之多! 罗洲看得傻眼了。 叶楚月一直戴着二十块玄武黑铁? 而呆住的还有镇北军们,他们只知月主子有佩戴玄武黑铁,但没想到这么多…… 要知道,八块玄武黑铁,都是他们这种成年壮汉的极限了。 可想而知,叶楚月戴上的玄武黑铁,是多么恐怖的数量。 白护法见此一幕,惊讶连连,张开了嘴,下巴仿佛都要掉到地上去。 仿佛已经看到了叶三爷的家暴现场…… 而神武皇帝看见这么多的玄武黑铁,两腿发软,险些瘫倒,好在及时扶住了罗丞相。 “月师父她……还是人吗?”轩辕雨嘴巴张大,仿若能塞下一个完整的鸡蛋了。 轩辕宸眉头紧蹙,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看向楚月的眼眸深处,绽放了极致的炽烈之光。 “姓罗的狗东西。” “你的噩梦,要来了。” 楚月轻笑一声。 倏地,浑身气势变得凌厉而磅礴,目光清寒而阴绝狠戾。 却见她抽出了别在腰间的精致小斧,闪烁着凛然的寒光。 她的身体,如一道电光,往前狂奔时,只在身后留下道道肉眼可见的残影。 罗洲猛咽口水,如木桩子般杵在原地,瞳眸紧缩,感受到面前裹挟着杀气的风! 那女孩失去了玄武黑铁的桎梏,速度快到堪比鬼神! 他的一只眼睛,看不到她了! 罗洲如坠深渊,惊恐不已,浑身都在发颤。 忽然,一双深潭般的眼瞳,在面前放大! 那女孩,电光火石间来到了他的面前。 一斧劈下,一条左臂断落下来,鲜血飞溅而出! 与此同时,楚月一脚踹在罗洲的腹腔,魁梧的罗洲倒飞出去,砸在练武场的边沿一脚,重重地摔下,脏腑似欲碎裂! 罗洲尚未如野兽般痛苦的低吼,还没爬起来,楚月就从天而降,来到了他的面前。 脚掌踩在罗洲的面颊,扭动了几下。 咔嚓。 咔嚓。 鼻梁骨碎裂。 “啊啊啊。”罗洲痛苦大叫。 楚月垂眸望他,缓声说道:“知道错了吗?” 神农空间,轩辕修脸庞愤怒到扭曲,手里下意识地捏着俘虏孤魂,疯狂地用力,捏到了变形。 “小叶子,砍死他个狗娘养的,敢欺负朕的后代,砍死他,不要给朕面子,砍他就是了!” 破500章评四更(欠大家四更,明天补上。晚安安鸭!) 第308章 梵吟 罗洲倒在一地粘稠的血泊中,咬牙切齿,发出痛苦凄厉地惨叫声,脸庞扭曲狰狞! 他恶狠狠地瞪视着楚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化作最强悍的劲道! 便见他掌如铁爪,手背的皮肉破开,五道锋利的铁刺,竟从骨血中衍生而出。 染血的铁刺,锋利凛冽,在皓月下闪烁着刺骨的寒芒。 他的右手铁爪,猛地抓向了楚月的小腿,恨不得将楚月的腿骨给贯穿。 楚月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身如鬼魅,敏捷似风,宛如一道电光闪烁,迅速后退。 罗洲铁爪扑了个空,气急败坏。 而在楚月远离的间隙,罗洲振臂一呼,嗓音嘶哑:“都给老子上,把这群狗杂碎给撕了!” 他发红的眼睛,如同死不瞑目的尸体般,狠戾地瞪圆,怒视楚月和她的军队! “爷今天要把你们这群杂碎畜生都给生剐了,你们神武的废物,只配被老子践踏在足下!” “没有镇北侯的神武帝国,你们什么都不是,休想在东阳帝国面前放肆!” 罗洲血淋淋地站起来。 他身后的七杀军,血腥气味甚是浓郁,体内那股子诡怪的味道,也愈发的浓郁。 等七杀军队靠近,足踏星岩地的楚月才嗅到了更加不对劲的气味。 那种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了。 是…… 死人的气息! 月光折射在她的眸间,涌起了无尽的寒流。 楚月眼瞳微微一缩,轻吸一口冷气。 七杀军队的所有士兵,都是被某种秘法操控的尸体! 随着七杀军队的踏步往前,这片皇城已然地动山摇。 罗洲狰狞一笑。 栏杆后,南阳公主手提酒壶,动作优雅缓慢地斟了一杯酒,嗓音空灵,轻声说道:“快结束了呢。” 她高傲地抬起了下颌,盈盈玉手,轻执酒杯,将酒水洒在面前的瓜果。 “叶楚月,镇北军,这一杯烈酒,为你们践行。” “……” …… 修罗场。 腐烂的味道,越来越浓郁。 随着味道的浓郁,七杀军队的整体实力,都会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比起对战护国、白焰二军时,还要更加的凶猛强悍,以及诡异! 楚月望着狂奔而来的军队步伐,嗤笑出声。 却见千钧一发时,她缓抬臂膀,红袖轻扬,无数藏在神农空间内的孤魂们,竟是悄然间,依附在了镇北军士兵的身体上。 俘虏孤魂的附身,使得镇北士兵更加厉害,有了与七杀军对抗的底气。 “列阵!” 楚月手握黑斧,洪亮喝道! 便看到镇北士兵,竟按照五行八卦等方位开始排列! 这是众人头一次看到镇北军队布阵,亦是好奇,会出现何等精妙的阵法! “难道会是侯府的镇敌阵法吗?”薛城抱着小宝,低声问道。 其余人亦是在好奇,纷纷猜测镇北军队即将启动的阵法。 忽然! 古老的吟唱,在耳边响起。 一道道赤红的火焰,妖娆纷然,在长空摇曳燃烧,发出嗤嗤的声响。 每个士兵手中的兵器,都绽放了极致的火焰! 他们低声吟唱,古老的咒语! 楚月唇边绽开了一抹笑,缓声道:“梵——吟——阵!” 四周,一片唏嘘! “老罗!你看到了吗?” 神武皇帝全然没了九五之尊的样子,激动又紧张地抓着罗丞相宽大的袖子,眼睛里都是滚烫的热泪:“有生之年,朕竟然能看到先祖所创的梵吟阵?” “是先祖福泽我神武大地,皇上,老臣看得真真切切,是梵吟阵,是史书上记载的,先祖所创的梵吟阵!” 罗丞相激动地道,竟是如刘公公般掐着嗓子喊到沙哑:“叶三爷,镇北军,去!让他们看看我神武风采!让三十六国,不虚此行,记我神武之光!” 第309章 可曾听说慕倾凰? 神武帝国开国先祖轩辕修,曾成立轩辕王朝,御驾亲征,披靡四海,将神武推到了诸侯国的神坛! 随着神武的日渐壮大,轩辕修又野心勃勃,想要统一各国的律法文字,激起了他国的怒火! 那一年,十二国军队合纵攻打神武,轩辕王朝岌岌可危,旗帜摇摇欲坠! 就在帝国合纵之军队,兵临城下,万箭齐发之时,轩辕修带领军队,以自创的梵吟阵,扭转乾坤! 那一夜,瓢泼大雨,不败的是神武鲜艳的旗帜,胜利的号角唱响诸侯国。 从此,一统中州大地的愿望,彻底实现! 那是神武帝国的辉煌时代! 后来,神武帝国日渐衰败,轩辕王朝不再,梵吟阵也不再出现在世上! 此刻—— 长安城的少年们热血沸腾,双眼狂热地望着新的镇北侯和梵吟阵! 梵吟阵的出现,如同希望的篝火! 对于他们每个人来说,都是意义不同的,尤其是如今的神武长安,即将成为猎人的口食! “怎么可能……” 叶若雪面色苍白,身体软若无骨般瘫倒在地。 她的脊背,冷汗簌簌而落,美眸里尽是不可置信! 不久前,叶楚月还只是一个,在她面前唯唯诺诺,连头都不敢抬的人!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叶海鹏则是目光发直,深吸了一口气。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一把大刀,一身盔甲,杀得敌国全军覆没。 叶海鹏双手紧攥成拳,眉头拧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苏玲珑只听见,自己的丈夫,深情地自语:“倾倾……是你来看我了吗……” 苏玲珑心脏猛颤,眼神狰狞。 慕倾凰! 她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比不上早已被蛆虫给啃噬成白骨架子的死人吗?! 比不上一具死了这么多年的尸体吗? 凭什么? 她为了这个家操劳数年,任劳任怨,体贴细微!丈夫的心里,却只有慕倾凰! 那个女人高高在上,叶海鹏却是像狗一样鞍前马后,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她呢? 她背负骂名!受尽欺凌! 连她悉心栽培的大女儿,都要反戈一击! 苏玲珑已然彻底丧失了理智,双目发红,她狠狠地注视着底下为国争光的叶楚月。 她笑了。 笑得诡异。 叶楚月这么在乎母亲,如果知道,她母亲临死之前,骨头被一寸寸的敲断,每个毛孔都插满了针,该是什么滋味? 苏玲珑眼底地癫狂,完全失控。 她闭上眼睛,忆起了那夜的画面。 一向骄傲的慕倾凰啊,被人按着跪在了她的面前。 倔强高傲,统统支离破碎,比尘埃还要卑贱。 苏玲珑想到这里,浑身才舒服了些,呼出了一口气。 苏玲珑再次睁开眼眸时,冰寒如霜,冷冽地望着楚月。 ——叶楚月,天要你死,你不得不死。 操练场。 神秘古老的吟唱,到达了沸腾的高点。 楚月如芒在背。 有种被厉鬼盯着脊梁骨的错觉。 她敏锐地回头,朝栏杆上看去,一眼就看见了气色不太好的苏玲珑。 苏玲珑对上那死寂凛冽的目光,如同身中一箭般,颤了一下。 心底衍生出了无尽的恐惧! 她咽咽口水,惶恐地看着叶楚月! 那……到底是什么眼神? 楚月嘲讽的笑了声,旋即望向罗洲。 两支军队,碰撞! 阵法梵火,蔓延在整个战场! 镇北士兵,一路狂奔,以不可阻挡,摧枯拉朽之势,战胜了七杀军队! 依附在士兵身上的俘虏孤魂们,在云霄塔历练沉淀了多年,不是几具尸体能够媲美的! 而那些俘虏孤魂,这会儿都是一头雾水,相当的疑惑。 他们…… 不是跟神武为敌吗? 怎么回事? 怎么就帮着神武去作战了?去为神武争光了? “犯我神武者,杀无赦。都给我上,今夜,小爷要把他们砍得片甲不留!”楚月一声低喝,犹如惊雷般炸开! 俘虏孤魂,满身杀伐,进入杀敌状态! 轩辕修欣慰地连连点头,在空荡荡的神农空间,叹道:“不愧是朕爱惜的小魂魂们,都愿为朕冲锋陷阵。” 第310章 诡诞 起初,轩辕修对这些俘虏孤魂们还有所提防。 如今看见孤魂们为他而战,他感激涕零,决定要信任他的小魂魂们。 而楚月听到轩辕修的话,在偌大的操练场,险些脚步踉跄摔一跤。 她真想看看轩辕修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排泄物吗? …… 军队比试,已是愈发激烈。 如火如荼。 刀光阵阵,剑影重重,如深海惊涛般的杀气,席卷在这萧条的天地。 每个人仿若亲临战场般,看得目不转睛,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生怕错过了操练场上一丝一毫的精彩! 这是两国的尊严之战! 只有胜利者,才在诸侯国有立足之地! 亦是神武帝国釜底抽薪的光辉时刻! 许许多多的长安百姓们,眉目青涩的少年和女孩们。 他们激动地站起了身子,双手攥紧成拳,紧张无比,目光炙热。 叶家三爷,将烙印在他们的灵魂深处! 这一战,他们看到了神武的未来。 梵吟阵已出,胜败又如何? 他们只要,平安归来! 虽败,亦犹荣! 少年们不愿看到,第二个鲜血淋漓的萧离! 镇北军队如离弦之箭,直捣黄龙! 赤红焚吟阵火,铺盖了整座操练场,比那夜明珠还要闪耀,发出熠熠之辉,照射在荒凉的夜! 被俘魂们依附的镇北士兵,气势高昂,直捣黄龙! 士兵们手中的利器燃烧着炽烈的火焰,凶狠地撞击在敌军的兵器上! 七杀兵器,全部应声碎裂! 在沉淀多年的俘魂面前,七杀军队不堪一击! 道道利器,贯穿了他们的身体。 却见几百道利器之上的火焰相连,足下的赤火更是形成了绚丽的光阵! 众人亲眼看见,焰火烧毁了七杀士兵的外衣和盔甲,露出了在火光粼粼下腐烂的躯体! 越发浓郁的恶臭味,散发出去! 七杀士兵的背部上,都有着深蓝色的诡异图腾! 那是,禁术的烙印! “这群人都是腐尸啊!”有人钻研各大诡术,一眼认出了那图腾,“七杀军队的士兵,全都是死人!东阳帝国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用了被凌天大陆和武神殿明令禁止的姽凄秘法!” “就是那个把活生生的人弄成尸体,被血鹭啃咬筋脉,再以血鹭的神识灌入尸体内的姽凄阵?” 一些女孩听到这些话,闻到腐烂的气息,都开始抬手捂着嘴止不住地呕。 鹭炼腐尸,姽凄亡魂,在梵吟阵前无处遁形! 罗洲望见原形毕露的七杀士兵们,倒抽一口冷气。 他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罗洲望了眼南阳公主,而后将一枚黑色丹药从腰间取出,吞入口中,咽了下去。 罗洲的眼眶猩红如血,泛黄的牙,粘稠的口水,笑得如一条毒蛇! “三爷,小心!他服用了诡诞丹!” 诡诞丹,强行提升肌肉力量,从而达到劲道的凶猛效果。 但使用后,只有半个月的寿命,就会爆体而亡! 这是以命搏命的办法! 若非亡命之徒,穷途末路,不敢这么玩! “快……逃……师父快逃啊,快啊,会死掉的!” 轩辕雨眼眶微红,泪水涌出,她不顾大国公主的礼仪,忘了军队比试的规矩,慌慌张张冲过去。 灵宝屏障,凝结在操练场的四方天地,鸦青色的光雾正在流动! 轩辕雨不顾自身危险,扑向练武场,“月师父,你快走,快点,他会杀了你的。” 罗洲服用诡诞丹,力量暴增十数倍,她的美人师父,怎么会是对手? 砰! 灵宝屏障迸射出一道鸦青色的电光,猛砸在轩辕雨的身上,将轩辕雨给推了出去。 轩辕雨砸在地上,口吐鲜血。 她害怕不已,擦了擦下巴的血,又步伐慌张地冲过去。 她望向轩辕祁,哀求:“大皇兄,求求你了,把屏障打开吧,胜负已定了……” 轩辕祁担忧地看了眼楚月,皱眉:“旗帜未碎,无法开启。” 这是不可逆转的规则! 第311章 少说两句会死? 轩辕雨倔强地紧咬着,杏眸泛红,涌出的泪水模糊视线。 她吸了吸鼻子,不顾一切,撞向四方屏障的鸦青电光! 砰! 摔出去! 她再爬起来,撞上去! “轩辕雨!” 楚月蓦地一声喝,惊醒了轩辕雨。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望向楚月。 “别忘了,你是神武的公主。” 楚月低声道:“我不会死,区区一介废物,就算服用了诡诞丹,他也还是废物!” 轩辕雨呆呆地站着。 “你记着,时时刻刻,都要不丢掉你神武公主的贵气和仪态!” 她不再看轩辕雨,心间却是淌过一道暖流。 她分明是个没有心的人,却总是被这一群可爱的人给感动到! 楚月心绪复杂,如山河奔涌。 她握着斧,闭上眼,调整情绪。 罗洲一声怒吼,奔向楚月。 镇北士兵们拦不下狂暴状态的罗洲。 下一刻,楚月睁开了嗜血的眼。 她望向站在自己面前保护自己的镇北士兵们,轻声喝:“都让开。” 镇北士兵回头看她,犹犹豫豫,在她的坚决下,终是退避两侧。 楚月微抬下颌,凉风拂过颈间的绯色莲花! “你,该死。” 罗洲残忍地道。 砰! 罗洲一脚,猛烈用力踩在地上。 众人只看见,有固若金汤之称的星钢岩地,被他的脚掌踩出了一个大坑。 见此场景,那些少年们,以及看客们,则是愈发的担忧楚月了。 罗洲的力量,实属恐怖,叶楚月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 轰! 罗洲如人猿泰山,狂奔往前。 铁拳握起,破开的血肉,五根铁刺,直扑向楚月的眼睛。 楚月一斧劈下,铁刺全部碎成了齑粉! 陡然,楚月将斧头别在了腰间。 “比拳头硬?你楚爷玩拳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发育。”楚月嗤笑了一声。 众人惊愣。 这他娘的也太狂妄了吧? 罗洲都服用令人闻风丧胆的诡诞丹了,就连九公主都哭着请求打开屏障,她却把斧头给收了。 打算赤手空拳的迎战罗洲? 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爹……这……?”萧家大公子一头的雾水,委实看不懂叶三爷这操作了。 萧二公子虚眯起双眼,“难道是这样输得比较体面一点?” 嘭。 萧天佑的铁拳,毫不留情打在了二儿子的脑壳上:“少说两句会死?” 顿时,萧二公子的脑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个包…… 萧二公子抬起双手,揉了揉头上的包,眼神渐而变得幽怨,怀疑自己是不是萧天佑在外面捡来的的孩子。 “狂妄。” 南阳公主饮着酒,冷声轻笑。 …… 万众瞩目的操练场,出现了一片空地。 那是留给罗洲和楚月的。 同是赤手空拳的两个人,身形对比之下,女孩是那么的娇小。 罗洲发出了笑声,“贱蹄子,老子要折断你的贱骨头!” 言罢,迅疾如风,踏步朝前,来到了楚月的身边。 他的拳锋直奔楚月面门! 楚月腰部弯起,身体后仰,这一道铁拳贴着她的面颊往前凌空击打。 楚月勾唇嗜血一笑,掌心猛地砸地,支撑起全部的身躯力量。 一记扫堂腿,横扫而去,打在罗洲的小腿侧面。 罗洲感到从骨骸深处传来的疼痛,他暴吼一声,单手抓住楚月,高高举起,猛地朝地上摔去。 砰! 众人极力地睁大了眼睛,眼角似乎都要裂开。 神武皇帝更是紧张地抓住了罗丞相的袖子,望着操练场的战况,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楚月被砸在地上的刹那,小狐狸不再吊儿郎当的,他的紫眸里,尽是骇然的杀气。 突地。 楚月从滚滚浓烟中站了起来,她的嘴角溢出一丝血。 面纱下绽放了妖冶的笑容。 “真废啊。” “肉搏,不是你这样玩的。”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说完,楚月脚掌踏地飞掠而起! 第312章 哭的丑死了 楚月跃起之时,右腿高高抬起,膝盖顶在了罗洲的腹部。 罗洲疼得腹部弯曲,铁拳就要砸向楚月的颅腔。 楚月残酷一笑,竟是硬碰硬! 却见她纤细五指收缩成拳,撞上了罗洲的拳面! 原以为!她将不堪一击,节节败退! 却不曾想到,这一拳撞上,竟是罗洲疼得呲牙咧嘴,大喊出声! 她的拳锋,比服用了诡诞丹的罗洲还要恐怖如斯! 楚月眼梢漫开了血色。 无数道目光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下一瞬,楚月猛地踹在了罗洲的膝盖,却见那强壮的腿,以膝盖为中点,诡异地弯曲了。 罗洲站立不稳,就要摔倒时,叶楚月抓住了他的头发,猛地一提,往前走去,将其拖行在地! 铁汉般的罗洲挥舞着四肢不断地挣扎,但楚月瘦小的身躯似是藏有无尽的力量。 他压根不是对手! 这幕,震惊了无数的人! 一直观望着战况的萧离和白焰首领,怔愣住,满脸的恍然。 旋即,露出了欣慰的笑,眼眶里却都是泪水。 叶楚月没有食言! 他们丧失的尊严,她全部讨回来了! 恃强欺弱的罗洲,在她的手里负隅顽抗! 罗洲被拖行了一路,咬紧牙关,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割裂开了头部的发丝,脱离了叶楚月的桎梏! 罗洲在地上滚了几圈,拿起匕首就朝楚月刺来。 楚月猛地攥住了罗洲的手腕,竟是纹丝不动! 楚月再一拳砸在罗洲的脸颊,使其鼻梁骨碎裂,身体倒飞出去,摔砸在地。 罗洲手里的匕首跌落在地。 就在他要捡起匕首时,楚月一脚踩在那匕首的上方。 罗洲惊恐地望向她。 “啧——” 楚月轻笑一声,眼底扩开了极端的血腥! 但见她一脚踹在罗洲的颅腔,踹得罗洲双手抱头,蜷缩起了身体。 楚月面无表情,满身杀伐气息,一脚又一脚踹在了罗洲的身上。 万籁俱寂。 只听见罗洲痛苦的惨叫声! “怎么?不喊了?” “这就是你们东阳帝国的废物吗?” “嗯?” 许是楚月的话语刺激到了罗洲,罗洲再次搏命,趁楚月疏忽的间隙,滚出很远,爬起来。 满身伤痕的他,跃到半空,从空间灵宝中抽出一把大刀劈向楚月的头颅上方,打算用尽所有的气力,给楚月致命一击! 楚月足尖点地,往上一跃。 同时,她抽出了腰间的黑斧,纯黑锃亮的光,闪烁时,只见小巧的黑斧,赫然在掌心发生变化! 变作一柄类似于戟的兵器,又有斧身的锋利,边沿的血纹散发出晦明的暗光! 罗洲手里的刀即将朝楚月头部劈来时,楚月手中的碎锋斧,横扫而去,鲜血,溅了她一身。 众人瞳眸里只倒映出! 皓月清辉,鸦青迷雾! 碎锋黑斧,竟从侧面朝罗洲的腰部砍去! 腰!斩! 一分为二,血溅修罗场! 罗洲的刀,掉落在地。 他的身体,亦倒在血泊中! 楚月的一双软靴稳稳落地,双眸冷漠无情,浓密的睫翼还沾染着几滴血珠。 她睫翼微颤,却见血珠沿着眼尾往下流淌,在侧脸画出了血色的凄美! 奈何那一份凄美被面纱遮去,没人看得见。 他们只看见罗洲被叶三爷给腰斩了!手起刀落,血溅三尺,杀得是心狠手辣! 在她的手段面前,罗洲的那些,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砰! 南阳公主手里的酒杯摔倒在地,酒水溅了一地。 她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灵宝屏障自动散开。 楚月垂下了手,碎锋斧抵着地面摩擦出了沟壑和火花。 随着她往前走,斧身一路摩擦,发出呲呲的声响。 众人的视线随着她移动。 楚月停在了轩辕雨的面前,抬起手,指腹擦去她眼尾的泪。 “哭的丑死了。” 她说。 第313章 三步一叩首 轩辕雨红唇微抿,杏眸微微睁大,泛着红,含泪地望向楚月。 良久,眸光闪烁,深吸一口气,将右手缓缓抬起,紧紧地贴合在左侧胸膛,挺直了脊背,嘴角咧开了笑。 “恭喜镇北新侯,战胜了东阳七杀军。” 贝齿闪着白光。 她端起了大国公主的礼仪,欢迎凯旋的战士。 苏贵妃远远看到这一幕,唇角轻扬,颇为欣慰。 她接过了婢女递来的清茶,轻呷了一口,目光自楚月身上扫过,笑意愈发浓郁。 多年以后,轩辕雨必会在她的坟冢前感叹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就是认了叶楚月这个师傅。 …… 操练场。 风吹拂起楚月鬓间的青丝。 她笑着伸出手揉了揉轩辕雨的脑壳,随即带领镇北军队,走向他们的区域。 一阵接连惊愕的寂然后,朝宴之地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 手起刀落,腰斩罗洲,将这场军队操练推到了无以复加的顶峰! 长安席位,少年额角青筋爆裂,激动到面红耳赤,站起身来,高举臂膀,声音震天响:“脚踹天策,斧斩七杀,从今往后谁敢说我镇北新侯叶三爷是废物?” “我们的侯爷回来了!镇北侯回来了!” 有慈眉善目,眼角湿润的老人拄着拐杖,颤声喊道。 经此一战,叶楚月将彻底洗涮废物之名,长安子民,三十六国使节,只知叶府三爷! “叶三爷不败!” “镇北新军不败!” 无数长安人奋力地欢呼,杂乱沸腾的声,响彻在天地间! 叶若雪拿着酒杯的手都在止不住地发颤,瞳眸紧缩,身体抖动,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幕。 她猛地扭头朝端坐在琉璃桌前的七皇叔,心脏猛地往下沉,眼底的杀意汇聚成了可怕的风浪。 耳边,传来长安子民的狂欢声,每个人的眼中只有他们的叶三爷。 叶若雪深深吸气,尖锐的指甲镶嵌在掌心皮肉中,阵阵刺痛感从手掌衍生而出。 她却浑然不觉! 她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摘掉楚月脸上的面纱,让其颜面扫地! 而在叶若雪的后侧,莫青舞、慕容璇两眼之中,俱是惶恐! 罗洲被腰斩时的血腥,烙印在她们的脑海挥之不去。 只有她们清楚,五年前她们下手有多狠…… 叶楚月被赶出神玄学院时,是慕容璇偷偷给神玄侍者塞了钱财,逼得叶楚月磕到头破血流,双手、膝盖血肉模糊,在几万弟子的嘲讽视线中,三步一叩首,跪着离开神玄学院。 那时,莫青舞给她喝了一杯酒酿。 大雨倾盆,电闪雷鸣。 叶楚月喝完,慕容璇才说那是青鸾灵兽的鲜血! 叶楚月衣衫褴褛,浑身刺目的鲜血,尖叫着将酒杯砸了出去,抱着头把脸埋在泥泞呕吐。 陡然间,画面变得鲜血四溅,被腰斩的罗洲发出濒临绝望的惨叫。 莫青舞打了个冷颤,嘴唇干涸苍白…… 她的眸底,一片阴翳。 此刻,已是无尽的懊悔。 若知道叶楚月还有卷土重来的一日,甚至变得完全陌生,那日她绝不会让叶楚月活着离开神玄! 莫青舞的心脏剧烈地颤动,四肢冰冷如寒。 慕容璇更是满目惊恐,体内流动的鲜血,仿佛霎时冷了下去! 尤其是白护法的收徒,七冠符师的青睐,更让她们感到人生无望! 叶楚月的崛起之时,便是她们走向灭亡的开端! 正在此刻,一道暴喝声,骤响! “叶楚月!” “而今长安朝宴,三十六国使节都在,你身为镇北侯,镇北新军的首领,难道还要戴着面纱吗?” “以往朝宴,我礼仪之邦,何曾出过你这等无礼之人?” 轩辕宸龙行虎步,踏了出来,面目狰狞,目光喋血而癫狂地凝视着楚月! 第314章 蠢驴 神武皇帝听到轩辕宸的声音,怒不可遏,严重怀疑自己一世英明,就有了这么个没脑子的儿子? 从前,神武皇帝只以为轩辕宸头脑简单,却没想到会跟蠢驴一样愚不可及! 且不论轩辕宸抱以何种想法! 他身为一国储君,身为长安王室,就得为神武的颜面着想! 这话若是他国说出来,神武皇帝还能回绝,为楚月挡去,可偏偏是轩辕宸道出来,意义就不同了。 神武皇帝深吸一口气,看向轩辕宸的眼睛里,皆是愤然的目光。 就连罗丞相、萧天佑等人,神情亦染上了几分不悦。 须知—— 叶楚月原先是个闻名遐迩的丑人,还是诸侯国的丑人榜之首! 那丑人榜,便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经过轩辕宸这么一喊,适才的叶三爷好似黯淡无光了。 众人之中,尤其是长安权贵、百姓的脑海里,全都浮现了那一张满是疤痕的脸颊。 叶若雪眸光肆然,满意地望了眼轩辕宸。 她不敢做的事,说的话,有这个蠢货出面,真是天助她也! 而贵宾席间,夏如烟闻言,不由抬起了下颌,一张精致完美的脸颊,露在清辉之中! 提及丑人,便有许许多多的看客们,不由自主地望向了这位长安第一美人! “太子宸说的对!” 天策军队的首领,身上多处的伤口都是楚月在操练场造成的。 此时,他刻意拔高了声:“听闻,叶姑娘的尊容,能把三岁稚童吓得夜里啼哭,能把百万雄师,吓得连夜逃走。恰逢三十六国使节都在此,难得来一趟神武长安,叶三小姐也让我们见见世面啊。” 轩辕宸停步在了楚月的面前。 他像是个偏执的疯子,极端到了病态的地步。 他身为太子,自然清楚,他自己在做什么! 但他看到叶楚月万众瞩目,风光无限,心脏就像是被千万只蝼蚁竭力啃噬。 丝丝缕缕的痛苦,扩散到四肢百骸。 从足底涌至天灵盖,就连脊椎骨都在发寒。 他要亲手毁了这份辉煌,要把叶楚月的真面目剥出来! 这是他不要的垃圾,只能在泥泞里仰视他,只配在人世间最不堪的地方苟延残喘! “轩辕宸!你给我滚开!” 轩辕雨怒喝,“这面纱是我让月师父戴着的,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从前,她最喜爱的便是太子哥哥。 但这一刻,却让她感到唾弃,厌恶! “这里没有你什么事。” 轩辕宸望向楚月,直视女孩的眼睛,“你不敢摘吗?” 轩辕雨睚眦欲裂,气急败坏,猛地朝轩辕宸冲过去,想要拦住他! 然,在轩辕雨与楚月擦肩而过时,楚月抓住了她的后领,缓缓提起,往旁边一丢。 轩辕雨眨眨眼睛,疑惑不解地看向楚月,“月师父……” 楚月轻笑一声,眉梢挑起,嗓音裹挟着战争过后的暗哑,“我摘。” 当机立断的两个字,却叫三军动容! 神武皇帝眼眶发红。 他想为这个孩子,保留一丝尊严的。 对于女子而言,被世人嘲笑容貌,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沈清风、薛城等人,亦是心思复杂。 看向轩辕宸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屑! 万道目光交汇于偌大的练武场,一列列的军队之中,身着血色霓裳的女孩,比军人还要铁血。 她缓抬柔荑玉手,动作优雅,从容不迫的放在了轻薄的面纱一侧! 第315章 那一笑,又何止倾城之色? 她真的敢摘? 夏如烟见此,颦了颦眉。 与四方看客一样,满脑子的疑惑。 就连轩辕宸都没想过,叶楚月会这么果断! 萧家二公子右手握拳,振臂一举,激昂高声似是在鼓舞万人中央的女孩:“老楚,别怕,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最惨淡的容貌!” 萧天佑一拳砸在萧二公子的脑壳子上,“不说话别人会把你当哑巴?” 却见萧二公子的脑壳子,两个异常鲜明的大包,硬生生鼓起来! 魏安等人,哄堂大笑! 一阵嘲笑声中,楚月将覆脸的面纱摘掉。 轩辕宸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狰狞,笑意浓郁,疯狂地扩散! 突地,他怔愣住! 无数的人,怔愣住! 这片天地,好似画面定格,时间静止般!如同展开的画卷,死寂到再无声响! 若非风拂落叶,沙沙作响,只怕会让人以为,这是一幅波澜壮阔的画,而非活生生的人们! 黑云四处散去,透出的熹微曙光洒落在了苍茫大地,映照在女孩绝美的面颊。 冷风、细雪、落叶…… 还有漂浮在半空的面纱,缓缓地拂动。 当曙光洒落在她的身上,那血色霓裳在冷风中摇曳时,却如凤凰展翅翱翔。 她如个孤傲的女皇,君临天下,睥睨四海。 那一张绝美的脸庞,用惊心动魄般的惊艳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美眸清澈,如黑曜石般,盛满了满夜的星光。 披风扬起,血色霓裳曳地生辉。 小巧精致的面颊,肌肤白皙如雪。 眼角眉梢,是凛然的傲! 似如万道霞光般的绚丽,他人只能黯淡无光! 楚月似笑非笑,再次抬起了手,将束发的旗帜摘下,三千如墨般的青丝披散下来,在清风中掀起。 额前的碎发,轻遮眉目。 她红唇轻扬,绽放了一抹轻笑。 那一笑,又何止是倾城之色? 怎胜人间一场醉? 四下里,只剩下倒抽冷气的声音。 至今,都没人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想象中的尊容并未看见! 只看到那闭月之姿,更显举手投足的贵气! 众人不由想到: 我花开后,百花杀! 阁楼之上,小狐狸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躺着,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何处来的狗尾巴草。 一双爪子抱着后脑勺,笑眯眯地望着他的小娇妻。 白护法一脸愕然! 他只知殿下重口味,却不曾想到,这等美貌,在那神脉九洲,不输任何的美人! 忽然间,白护法开始怀疑,殿下是不是瞧见了阿月姑娘的美色,才挪不开腿的。 旁侧,花幼鸦眸光微亮,心脏猛颤。 唔。 夫人好漂亮。 “怎么会这样……”叶若雪后退数步,猛地摇头。 夏如烟两腿发软,整个人像是陷入梦魇缠身般的可怕状态。 秦芊芊、莫青舞等人,更是吃了排泄物般的神情。 这张脸…… 怎么会是叶楚月? 分明是十里长街的那一位啊! “叶神医!叶神医!是你吗叶神医?!” 魏老先生不再稳重,像个见到高人的少年般,激动万分,冲了出来。 众人瞧着魏老先生疾冲的速度和矫健的步伐,颇为风中凌乱。 敢情平日里的步伐缓慢,是刻意装出的老气横秋? 瞧这架势,堪比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呢。 啧啧。 第316章 十里长街的那一位 旋即,一阵倒抽冷气般的沉吟。 众人眼睛发直,惊愣了好一会儿脑子才转过来。 叶神医? 十里长街的那一位? 是她?! 道道目光,充满着难以言喻的狂热。 这世间的美妙在于阴差阳错,譬如他们从未想过,叶三爷会是叶神医! 叶神医的医术,妙手回春,起死回生,早已传闻诸侯国,甚至还让莫青舞来拜访了。 人群之中,一身玄寒气息的少年,眉眼含笑,温柔似水。 其父谭城主不住地惊愕,好半晌过去,那跳动的心脏才缓缓地平静下来! 他终于明白在七王府的醉仙榭,谭北辞为何不顾众人的目光,非要走向叶楚月! 原来,他的好儿子,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早已知道她就是叶神医! 见识了一场军队操练后,谭城主则是愈发钦佩地望向叶楚月了。 他远在谭城时,早就听闻叶楚月的事迹。 曾也鲜衣怒马,受人尊敬。 是轩辕太子的未婚妻,神玄学院五长老的爱徒,还有一位披靡四海的镇北侯母亲。 但就是这样的人,一夜之间,身败名裂。 他曾在五年前,去往神玄学院处理事务。 他看见,衣衫破烂,满身脏污的女孩,在雨中三步一磕头,卑微地离开了神玄。 他记得,那一句话—— “猪狗不如的扫把星,赶紧离开我们神玄吧,你没了那个镇北侯的娘,你什么都不是。” 即便今日,谭城主还记忆犹新。 女孩的眼里是没有光的,满是灰败。 她最后跪在地上,没有力气起身,在泥泞水洼里,爬着离开了神玄学院。 从未有人,这般屈辱! 正因如此,谭城主才没有忘记。 他轻叹一口气,再看向此刻意气风发,倾国倾城的叶楚月,心内一阵唏嘘。 这个女孩,究竟经历了怎样不为人知的泣血过往,才有了今日的百炼成钢! “爹,你看,姐姐真好看。” 谭北辞。 “是啊,叶三爷是为父此生见过,第二美的女子。” 第一,是要留给亡妻的。 …… 楚月望着激动的魏老先生,微微一笑,问道:“那张脉络图,魏老研究得如何了?” 年轻的她,眉目依旧可见稚嫩。 霜眉雪发的魏老先生,是神武帝国德高望重的老药师。 此时此刻,一个淡然自若,一个激动到灵魂出窍,也是有些滑稽。 “那脉络图的作用实在是太好了!老朽敢言,若好生研究的话,这一张图,足以推动我凌天大陆的药道文明!” 魏老先生说到楚月所赐的脉络图,情绪更加的激烈。 女孩白嫩的小手拍了拍老先生的肩膀,“好好研究,会受益匪浅的。” “老头子我必谨遵叶神医的话,钻研医术,造福百姓!”魏老先生说。 楚月欣慰地点了点头。 神武帝国能有魏老先生这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英雄们,实乃幸事! 众人却是目瞪口呆,惊得张大了嘴! 搞什么? 这俩人看起来,叶楚月更像个前辈老者? 反倒是魏老先生,谨慎小心,紧张忐忑,如个求知若渴的弟子。 反差之大,叫众人始料未及! 忽然,谭北辞起身,迈了几步,远远地问:“姐姐,你身上的霓裳,是宋四娘所织的吗?” 若论天下绣娘,这宋四娘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就连莫青舞早些年,大价钱前去找宋四娘要一件衣裳,都被宋四娘一个“滚”字给赶了出来! 这时,无数人的视线,看向了楚月身上的血色霓裳。 那一抹红,宛若朝阳般绚烂。 第317章 皇上,你掐得是老臣的腿 陡然间—— 莫青舞神色苍白,瞳眸紧缩,眼神发怵,咬紧了牙,恶狠狠地瞪向了楚月。 宋四娘何等的傲气,怎会……? “叶神医……莫师姐,我们前些天还去找她求过医的。”慕容璇着急地道。 听到此话,莫青舞心头一震,顿感悚然! 与她武体互相排斥的高品武根,可是从叶楚月的躯体里,硬生生挖出来的! 她竟然还服用了叶楚月给她的药方? 这…… 一股彻骨的寒气,自足底猛冲向天灵盖。 若非慕容璇及时扶住,莫青舞只怕要狼狈地瘫倒在地了! …… 叶若雪、夏如烟眸光微动,心头猛颤,眼红地望向了覆在楚月身上的血色霓裳。 在诸侯国,再昂贵的衣裙,都比不上出自宋四娘之手的霓裳! 秦芊芊压低了声音,强行嗤笑:“宋四娘所织的霓裳,怎会给了她?” 却在此时,楚月笑意盈盈,微笑回道:“不错,这件霓裳,确实出自宋四娘的。” 白护法站在栏杆后,觑了眼小狐狸后,放声大笑:“老夫这趟长安城倒是来得对,没想到能同时看见两件出自宋四娘之手的衣裳。” 两件! 再起轩然大波。 须知,宋四娘所出的衣裳,弥足珍贵。 就连圣域的那位柳圣女,都被宋四娘拒之门外。 这么多年来,宋四娘得罪了许许多多的人,却无一人敢上门找茬。 可见此人身份背景的厉害! 无数道目光,不由看向了花幼鸦。 那掩在斗篷之下的长裙,难不成是宋四娘的杰作? 以花幼鸦七冠符师的身份,身穿宋府衣裳,倒也说得过去。 白护法笑了一声,走至薛城面前,望向被薛城抱在怀里的小宝,揉了揉他的脑壳。 笑眯眯地问:“小殿……朋友,你身上的这件袍子,应该是宋四娘这辈子,第一次为小孩所织的衣裳!” 四周众人,包括神武长安在内的三十七国,只觉得无比震愕。 一双双眼睛赫然瞪大,再望向了操练场上的女孩。 血色霓裳迎风轻扬,摇曳之际,好似能看到凤翎的浩瀚与潋滟! 黛眉轻佻,眼梢微寒。 却如人间绝色,昙花一现般,惊艳三十七国! 她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便是万人中央。 初晨的曙光,洒落在她身。 自眼尾往下,有着淡淡的血痕。 脖颈处更是有大面积的绯色莲花,有着妖冶的美。 她竟,持有两件宋府衣裳? “神医姐姐……?” 好半晌,轩辕雨才回过神来,却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发愣地望着楚月。 就连神武皇帝、罗丞相等人,都呆愣住了。 “这是梦吧,竟然一点儿都不疼。” 神武皇帝狠辣地掐着大腿的肉,浑然感觉不到疼痛,一时之间还恍然如梦,尚未醒来。 “皇上,有一言,老臣不知当不当讲。” 罗丞相一本正经,语气郑重严肃。 “讲。” “皇上,你掐的是老臣的腿。” 罗丞相则是疼得脸色发青,可怜他一把年纪,受这种非人哉的委屈。 神武皇帝抽回了手,讪讪一笑,脸上却是一副“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神情。 下方操练场,楚月伸出手揉了揉轩辕雨的脑壳,美眸含笑,嗓音嘶哑:“乖——” 楚月眼里闪过一道暗光。 手感似乎没有小抱枕的好。 轩辕雨却是不由分说,扑入楚月的怀里,脑壳子在楚月胸前蹭了蹭,“师父也太美了吧,说是长安第一美人都不为过!” 夏如烟面色一变。 阁楼,小狐狸炸毛般掠起,眼睛里涌动着血海。 而躺在长椅上的萧离,眸色微暗,眉头轻皱。 罗刹咬了咬唇,银色面具下的瞳,不悦地望着轩辕雨。 栏杆后的花幼鸦,手持晶莹圣光的权杖,美眸泛起了寒意。 第318章 不可侮辱为国争光的英雄 沉浸在神医姐姐之中的轩辕雨,自然,没有留意到那一道道杀人的目光。 此刻,她的喜悦无法言喻,皆从眼梢嘴角流露而出。 她的丹田,那一道裂痕寻医无果,但她服用了神医姐姐的药方后,比原先好了许多。 十里长街,惊鸿一瞥,便此生难以忘却。 轩辕雨做梦都没想到,心心念念,无比欢喜的神医姐姐,近在眼前。 还阴差阳错下,成了她的师父。 轩辕雨眼眶微红,吸了吸鼻子,又在楚月胸前蹭了蹭。 软软的,好舒服! 道道近乎杀人的目光,再次落在轩辕雨的身上。 晨风微凉,卷起了几片枯叶。 楚月面前的轩辕宸,宛如石化般,呆愣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还保持着古怪的神情。 轩辕宸的心脏如同堕入冰窖,寒气涌入四肢。 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楚月,后退了数步。 “你是……叶神医?这怎么可能?” “肯定是假的,你是长安第一丑人,你怎么可能是叶神医?你的脸,一定是假的,本太子要撕掉你的假脸,让所有人看清你的真面目!” 轩辕宸迅捷如风,动作如野兽般粗鄙蛮横,铁爪一样的手,就要朝楚月的脸庞抓去。 他恨不得撕碎楚月的美人皮,将那蛇蝎蛆虫般的丑貌展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斜侧,轩辕祁离开了举行军队仪式的地方,飞掠而来,五指稳稳当当地攥住了轩辕宸的手腕。 “宸儿!你还没有闹够吗?” 他似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地道:“你可知叶三爷是神武的英雄,你可知她率领镇北新军是在为国争光?” “不——” 轩辕宸面色涨红成了猪肝之色,怒指楚月,情绪失控地喊:“皇兄,她绝对不可能是叶楚月的,叶楚月肯定早就死了,她是妖女,是细作,是……” “啪!” 轩辕宸的话尚未说完,轩辕祁狠戾冷血的一掌,重重地砸在了轩辕宸的脸庞。 打得轩辕宸人仰马翻。 半边脸,彻底的发红,清晰的掌印隐隐透着血迹。 轩辕宸嘴角蔓延出了猩红的血,捂着胀痛的脸颊,难以置信地望着轩辕祁。 不敢相信,皇兄会当着三十六国使节的面打他,这让他颜面荡然无存,再无立足之地! “不可侮辱烈士之女,更不可侮辱为国争光的将军。” 轩辕祁冷声道:“来人,太子病了,把他带下去。” 张宗髯带领几位金甲侍卫前来,将疯狂挣扎的轩辕宸带下去。 楚月浅浅一笑,风华无双,她挑起了眉梢,侧目望向失心疯般的轩辕宸,眼里的冷,刺痛了轩辕宸的心。 “阿月……” 轩辕宸极力睁大的眼眶里,蓄满了复杂的泪。 他的灵魂与心,似如万箭穿过,刹那间没了任何的狰狞与极端,只发愣地望着她。 轩辕宸被金甲侍卫拖走时,不由想到那个一袭华贵之气的紫眸男子,心脏更是撕裂开了几道缝。 疼到无法呼吸。 没了轩辕宸的歇斯底里,这片天地,静谧了许多。 轩辕祁挥动着袖袍,大大方方地望向三十六国使节:“诸国使节,太子他年纪小,不懂事,莫要见怪!” 第319章 偏执 楚月淡淡地望了眼举手抬足,皆有浑然天成皇室贵气的轩辕祁。 与胡闹任性、目光短浅的太子宸,高低立现! 楚月迈开了步伐,身后屁颠屁颠跟着个小尾巴般的轩辕雨。 她停在萧离的身旁,垂眸望着满身伤痕的萧离,眸间漾起了淡淡的笑意。 “叶三爷,恭喜。” 萧离面色苍白,眉角眼梢却都是笑。 她的嗓音,亦有几分沙哑。 “萧首领,同喜。” 楚月笑着说道,俩人是心照不宣的默契,如并肩作战很多年的老友。 萧离眼眶湿润,别过脸去,泪水从眼尾滑出。 看到罗洲被腰斩的那一幕,她高兴到恨不得痛饮十壶美酒。 如叶三爷所说,她丧失的尊严,在修罗场上,全都为她拿了回来。 “好好养伤,剩下的交给我,不必担心。” 说完,楚月背过身去,走回了镇北新军的区域。 她没有听到的是—— 萧二公子正趴着大哥的肩膀,望着楚月的背影,欣慰地说:“真好啊,我们离离终于有朋友了。” 大公子亦是满面欣慰,看着萧离的眼神,格外温柔。 萧二公子还在碎碎念,“七年前,离离自从生了大病后,不喜与长安的姑娘们接触,还总是扎着双马尾,说那玩意儿要是粉色的就好了。如今看见离离有朋友,我是真高兴啊。” 萧天佑心疼地看了眼萧离。 那段时间,萧离浑浑噩噩,犹如行尸走肉。 每日最常做的事,就是用玉梳将发丝扎成双马尾,整整齐齐,煞是好看。 但她总是落泪。 萧天佑一问,蹲在长廊栏侧的小离离就会抬起头来,眼眶深红,满面泪水,指向自己摇晃的双马尾,哽咽地问:“它为什么不是粉色的?” 萧天佑始终不懂,萧离为何执着于这个。 他甚至怀疑萧离病了,痴傻了,还让御医来给她看脑子。 好几年过去,萧离才放弃了她的执着,但她也总是独来独往,身边没有一个府外的朋友。 萧天佑叹了口气,侧目看向受人钦佩的楚月。 这个女孩,会救赎他家离离的,对吧? …… 楚月挺直脊背,依旧是不卑不亢,无悲无喜。 她的眸底,深如寒潭般,波澜不兴。 楚月将镇北军队的旗帜,重新挂在了旗杆之上。 胜利旗帜,迎风飘扬。 她便站在这旗帜之下,如同守城的将军,亘古不变的,是她的威震八方! 军队操练,还在继续。 直到正午,才来到了最后一场。 轩辕祁高喝道:“蓬莱帝国五岳军队,对战,神武镇北军!谁若拿下此战的胜利,便取得此次朝宴军队比试的榜首!” 日光之下,五岳军队首领苏未央笑着站起身来,发髻斜插珠玉簪,眉间一点殷红的桃花妆。 衬得这张脸,千娇百媚,骨子里又衍生出铁骨铮铮的飒气! 苏未央站起身来,恰好与迎面走来的镇北军碰上。 “叶楚月,你的风光,到此为止,我会战胜你,势在必行。”苏未央自信满满地道。 楚月眸色清幽,眉目妖孽,面庞倨傲冷峻,如狐儿般懒懒地瞥着苏未央。 “赶紧的吧。” “爷饿了。” 楚月摸了摸小腹,径直走向修罗场。 苏未央:“……”这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 众人:“……”叶楚爷要不要这么嚣张? 第320章 我饿了 萧天佑见楚月这般率性洒脱,若非要顾及护国将军的形象,只怕早已笑出了猪叫声。 这番话,实在是绝! 蓬莱帝国的苏未央,正打算全力以赴。 这丫头倒是好,赶着回去吃饭。 神武皇帝沉吟许久,吩咐下去,“去,备好美味佳肴,还有朕珍藏的美酒香茗,都拿出来。” 夏如烟之父,夏尚书眉间闪过一抹不快,双手拱起,弯腰提醒道:“皇上,朝宴胜负未定,庆功酒席,只怕为时过早?” 神武皇帝狠狠瞪了眼他,“胜负又如何?没听见阿月饿了吗?” 夏尚书默然不语,额头落下一滴冷汗。 他从未见神武皇帝,如此在乎过一个人,就连皇室的殿下公主们,也难有此殊荣。 小狐狸眸光微动,深深地望着楚月。 他陪伴在女孩的身边如此之久,亦察觉到,她的一日三餐,像是机械化的准时。 她不会错过自己的食物。 躺在长椅上的萧离,闻言,不知为何,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离离,等你饿到翻垃圾吃,你就会对食物执着,你不想再回到行将饿死的那一日,所以,就会好好吃饭。” “因为,即便罪恶不绝,污秽永存,遭受了种种的不公,你还想活着。” 萧离眉头紧蹙,热泪盈眶。 从七年前开始,她经常会梦到一个人,一些奇怪的场景。 在梦里,那个女人会摸着她的脑壳,笑眯眯地说:我啊,最喜欢离离的粉马尾了。 萧离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目光落在楚月的身上,与脑海里的声音交合。 “叶楚月,你该不会以为,战胜了东阳七杀军,腰斩了罗洲,就能在三十六国,只手遮天吧?”苏未央嘲笑道。 在叶府时,她被罗刹、夜孤城弄得掌骨裂开,这笔账,得好好算! 楚月默不作声,静静等待着鸦青色的光雾,缓慢地闭合。 “怎么,你怕了吗?我看你已是强弩之末了。” 苏未央看着楚月那一张脸,满是不悦。 在她的记忆中,叶楚月是个很丑的人。 楚月抬眸看去,灵宝屏障,鸦青光雾,彻底地闭合! 楚月勾唇浅浅一笑,却是戏谑地望着苏未央。 骤然。 她的身子如铁豹般闪出,来到苏未央的上空。 血色霓裳的裙摆,遮住了苏未央的眉目。 楚月后空一翻,速度快到极致,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裂掉了苏未央手里的旗帜。 战斗,以可怕的速度结束,众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这他喵就结束了? 莫不是在开玩笑? 灵宝屏障自动散开,轩辕祁的声音响彻天地:“此战,镇北新军胜,恭喜镇北新军,勇夺此次朝宴的榜首!恭喜叶三爷,为神武争光,一朝闻名诸侯国!” 楚月白嫩的小手摸了摸小腹,却是抬眸望向了神武皇帝。 “我饿了。” 她说。 神武皇帝眨眨眼睛,罗丞相亦是呆愣。 这位爷,要不要如此的可爱? 他们两个老东西,有点儿承受不住啊。 “都在干什么,还不快去给阿月准备美食?”神武皇帝大怒。 饿着了他的阿月,可如何是好? 小狐狸眼睛瞪直了,面颊微红。 那一声我饿了……说得他如情窦初开的少年,怦然心跳。 红了耳根的,还有花幼鸦,她眸光微闪,垂下了睫翼。 夫人……好他喵的阔爱。 第321章 负重前行 四方席间的少年们,目光落在楚月的身上,看得目光发直。 这位叶三小姐,与传闻着实不符—— 周遭,渐而响起青年才俊们激动万分的议论声。 “原来阿月姑娘,就是我慕名已久的叶神医,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阿月小姐的人间绝色面前,夏美人略显失色,乍眼看去,不过如此。” “那是自然,只要我们叶三爷在,谁也担不起长安第一美人。” “……” 夏如烟听到那些细碎的声响,猛地攥紧双手,眼眶发红。 她如芒在背般,坐于琉璃青瑚椅,佯装无事地抬起了手,缓端起酒杯,才发现手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夏夫人见此,连忙把夏如烟的酒杯拿走,冷眼看着周围的青年,咬牙说道:“一群没有见识的蠢货,在我们如烟面前,叶神医也只能是庸脂俗粉!” 右道苏府的夫人,距离夏夫人的席位很近,恰好听到了这一番酸气滋生的话。 苏夫人乃是当朝苏贵妃的母亲,亦是九公主轩辕雨的外祖母。 便见苏夫人鄙夷地望着夏夫人,唇边扯开了讥诮的笑,嘲讽地说:“夏夫人,我认识一位有名的医师,治疗眼疾,手到擒来,改日为你引荐吧。” 其言下之意,便是简单粗暴的说夏夫人眼瞎! 夏夫人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面色铁青。 但对方是一品夫人,地位在她之上! 夏夫人咬了咬牙,低下头来,不敢惹是生非。 苏夫人满脸的鄙夷,旋即望向沿百丈阶梯走上来的楚月,眸子里充满了笑意。 这个女孩在闻香宫解苏贵妃的燃眉之急,又在十里长街,一举捕获了想要构陷苏家的兵部尚书。 如今在这朝宴圣地,亲眼目睹了镇北新军的崛起,且听闻叶三爷之名,更加喜爱。 只恨她的外孙女轩辕雨是个公主。 若是个皇子的话,兴许还能将如此出色的女子娶回家中。 思及此,苏夫人的眉间染上些许遗憾。 此刻,万众期许下,楚月步入栏杆后,来到了神武皇帝的面前。 小狐狸自阁楼飞掠而来,扑进楚月的怀里,倚在胸前蹭了蹭。 楚月将迷你的精致小黑斧别在了腰间,白皙纤细的一双小手,在小狐狸柔顺的毛发上揉了揉。 “娘亲。” 小宝蹬蹬蹬跑过来,仰起头望着楚月,妖异漂亮的紫眸,泛着潋滟的光。 尽是小孩的天真无邪。 “娘亲好酷哦,宝宝好喜欢。”小宝歪着头,笑得眯起了眼睛。 楚月伸出手,抚了抚小宝的脑壳子。 忽而,小宝眼眸水雾涌动,让人始料未及。 在众人疑惑时,只见小宝吸了吸鼻子,说:“都是宝宝不好。” “这些天来,娘亲忙着治病救人,还忙着为国争光,操练镇北新军的叔叔们,宝宝还怪娘亲太忙了。” “是宝宝不懂事。” 童言稚语,软软糯糯的奶音,说进了每个人的心坎里去。 权贵之中,苏夫人靠着椅背,复杂地望着小宝,低声感叹道:“镇北新侯,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却知负重前行。我们只看到她为国争光,拿下朝宴的胜利,又怎知她背后的汗水和血泪呢?” 一番话,让兴奋中的众人开始沉思,则是更加钦佩叶楚月了。 旁侧,花幼鸦低头看了看小宝,眼里有几分茫然,旋即绽放亮光。 嗯。 好听。 …… 第322章 以帝国为先,以神武为傲 楚月与小狐狸一同垂下眸,颇为微妙地望着小宝。 却见小宝满脸的肃然认真,当着三十六国使节和长安权贵的面说: “娘亲教导我,永远不忘先祖的精神,不忘神武的国魂。”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论宝宝身处何种境况,一定要以帝国为先,以神武为傲,以长安为荣。” 奶声奶气,响在朝宴。 楚月却是一头的雾水。 她何时教过? 莫不是梦里教的…… 无数道的目光,汇聚在小宝的身上,愈发敬重叶三爷的教子有方了。 小宝继而说道:“娘亲说,当今神武皇帝,是个任人唯贤,以民为本,深明大义的好皇帝,要永远的敬仰他。” “护国萧将军骁勇善战,立下汗马功劳,乃神武社稷之臣。” “长安肱股之臣罗丞相,宅心仁厚,淡泊明志,有海纳百川之心。” “大皇子轩辕祁,从不高高在上,他……” 只见小宝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竟把长安的文武百官,都夸了个遍。 一时间,之前还摇摆不定,心底里还有几分抵触的官员们,都抛开了偏见。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小奶娃当着诸侯国使节的面,毫不吝啬的夸赞。 他们若是再抵触,岂非小人之心了? 再者说来,能教导出这么优秀小孩的人,又会差到哪里去? 奈何他们不知道的是,楚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很是懵逼。 她怀疑小宝在拍文武百官的马屁。 但她没有证据。 神武皇帝、罗丞相等人,纷纷望向了小宝。 因为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他们就算喜爱楚月,对这个小孩,多多少少还很排斥。 未婚先孕出来的孩子,总是会背负着不堪的骂名。 多多少少都有些阴翳,病态,以及极端偏执的。 但小宝截然不同,他积极阳光,笑容满面,对待每一个人都是极有礼貌。 他像是黎明的光,愿为世人,遮去阴暗之下掩藏的罪恶。 罗丞相看着明媚的小孩,忽然自叹不如,觉得自己经常抱着小人想法。 “叶尘,你过来。” 神武皇帝望向他。 小宝迈开小短腿,兴冲冲的来到神武皇帝和罗丞相的面前,梗着脖子看着他们。 “宝宝见过皇上和罗丞相。” 神武皇帝心都要化了,伸出手将小宝抱起来:“好孩子,你娘亲还教过你什么?” “以前,宝宝很憎恶这座城的人。但娘亲教导我,说他们都是善良的人,要宝宝长大以后,保护这座城,这个帝国。” “皇帝叔叔,宝宝有在修炼哦,宝宝以后要成外祖母一样的人,要把生命,奉献给帝国。” 四面八方的人,都已呆愣。 陡然,一个个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们曾用过最恶毒的言语,去诋毁这个叫做阿月的女孩。 但她以德报怨,非但没有半分恨意,还让自己的孩子,永远守护这座城。 这究竟是多么伟大的人? 相较之下,他们又是多么的不堪? 一道道歉意满满的目光,充满愧疚,望向楚月。 楚月轻咳了一声,却是脸不红心不跳。 神农空间,轩辕修抓着俘魂嗷叫:“胡说八道!小叶子教宝宝的时候,分明是你动我一根手指,我打爆你的天灵盖!” 他可是听得真真切切! 第323章 小世子 其余俘魂纷纷前来,轻轻的拍打轩辕修的后背,好似在安慰轩辕修。 短短一段时日,轩辕修和俘魂们已经有了深厚的革命友情,奈何楚月全然看不懂,就觉得挺突然的。 “还好有你们在,朕心甚慰。” 轩辕修感激涕零。 众俘魂围聚在轩辕修的身旁,给予他最大的温暖。 楚月:“……”每天总会有十二个时辰,想把轩辕修塞回云霄塔。 “皇上,如今阿月已是镇北新侯,叶尘也应被封为小世子才对。”苏贵妃微笑道。 小宝的身份,是难以启齿的羞耻。 这些年来,什么骂声都听过了。 小宝在神武皇帝的怀里,眨了眨眼睛,心脏猛地一颤。 若是被当众封为小世子,就是有着光明正大的身份,日后能堂堂正正的走在长安街道。 小宝轻咬了咬嘴唇,期许地看向神武皇帝。 神武皇帝心情甚好,大笑:“贵妃说的对,叶尘是镇北侯的外孙,新侯的儿子,理应是皇室授勋的贵门世子!” 一句话,奠定了小宝的身份地位,就好似见不得光的人,在阴沟里匍匐了多年,终于能骄傲地挺起脊背了。 小宝望向远方的长安轮廓,扬起了天真无邪的笑。 这一日,他等太久了。 终于来到。 席间,南阳公主、晋北王以及使节老人,正打算悄无声息的离开。 在军队操练前,因晋北王的联姻之事,楚月当着三十六国的面,以自断一臂为代价,与其赌约。 东阳七杀军若是落败,公主和使节都必须面朝楚月跪下来,还得喊上十声爷爷! 他们是东阳帝国的身份象征,在朝宴上这么做,东阳岂不是要成为诸侯国的笑话? 等回到东阳,国君岂不是要把他们的狗头给剁了? “南阳公主,钟鼓未响,朝宴尚未结束,你现在就离席,会不会为时过早了?” 楚月的声音如催魂的冥音般,惊得南阳公主脊背发寒,双足骤然停下。 目光汇来。 南阳公主咽咽口水,缓慢地扭头看向了楚月。 却见楚月往椅上一坐,将双腿往桌面一放,笑着说:“爷赶时间,抓紧跪吧,别耽误各国使节了。” 众人:“……”这也太嚣张点了吧? 不过,经楚月的提醒,众人才想起来与东阳的赌约。 南阳公主昂首,不悦地说:“吾乃东阳王室公主,怎可跪你?笑话!” “南阳公主是想食言了?”楚月挑起眉梢,似笑非笑,好整以暇地望着这位公主殿下。 “你算什么,也配让本公主给你下跪?绝无可能!”南阳公主破罐子破摔。 言而无信又如何? 要她给叶楚月这个贱人下跪,倒不如要了她的命。 忽然,冷风骤降,似有寒霜覆满了苍穹和大地。 一人持权杖而来。 银白的发,随风轻扬起。 花幼鸦眸色凛然,目光如清霜,带有极强压迫感,望向了南阳公主。 薄唇轻启,只缓声道出两个字:“跪下。” 南阳公主缩了缩脖子,心生恐惧,垂死挣扎般说:“花符师,我……” “本座不喜欢言而无信的人。” 花幼鸦轻声说:“不想东阳国破,就听话一点。” 第324章 寸草不生,再无一人 花幼鸦身为七冠符师,又是符文之地花府的嫡系小姐,身份尊贵,灭掉东阳帝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南阳公主心生惶恐,怎么也没想到,花幼鸦会掺和到这件事情里来。 小狐狸淡淡瞥了眼花幼鸦,颇为欣慰。 总而言之,他挑了个不错的人,知道随时保护他的夫人。 倒是白护法,精明的两只眼里,都是狐疑之色。 花幼鸦从来都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这会儿怎么再而三的为叶楚月出头? 白护法绞尽脑汁,想不出个理由。 而莫青舞、慕容璇之流见此一幕,心跌入了深渊,四肢冰凉如水。 花幼鸦对叶楚月的器重,超乎她们的想象,若叶楚月借花幼鸦之手对她们展开复仇的话,不堪设想! 莫青舞脊背发寒,两眼发怵,狠狠瞪了眼慕容璇! 她当时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想要了结掉叶楚月。 都怪这个慕容璇,唆使她留下叶楚月的命,变本加厉的羞辱折磨! 南阳公主满眼泪水地望着花幼鸦,委屈可怜,楚楚动人,如个受尽苦楚的无辜女子。 花幼鸦浅笑了一声,“很好。” 言罢,眸色狠辣凌厉,嗓音凛然锋利,“传令下去,今晚子夜前,屠光东阳帝国,一个不留,本座要东阳,寸草不生,再无一人!” 楚月蓦地朝她看去。 花幼鸦的言语之间,尽是杀伐果断的冷血,仿佛在说一件平常的事,神情没有任何的动容。 像个天生的杀手。 “是!” 诸多身穿黑袍,披有斗篷的符师们,应声跪下。 气势万钧,堪比千军万马。 东阳使节,年过古稀的老人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公主……” 使节哀求。 南阳公主咬紧牙关,万分屈辱,终究是弯下双膝跪了下来。 “爷爷。”南阳公主压低了头,声线都在发颤。 “不错,挺好。” 楚月一本正经的指点:“就是差了点感情,较为生硬,还得加以改正。” 众人:“……”叫一声爷爷,还得要有怎样的感情? 南阳公主猛地睁开眼睛,咬牙切齿,怒不可遏的望着楚月,恨不得撕碎了她! 楚月扬起了笑,优哉游哉,清雅从容。 那泰然自若的模样,叫南阳公主恼羞成怒。 “爷爷。”南阳公主声情并茂地喊了一声。 “嗯,爷爷在。”楚月回道。 南阳公主眸子里爬满了血腥,对其恨之入骨。 “还有八声哦。”小宝提醒道。 南阳公主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一鼓作气:“爷爷” “爷爷。” “……” 十声爷爷,似乎用尽了毕生之力。 喊完,恰逢御前的人来了,凑在神武皇帝身边说:“皇上,酒席已经备好,都是上好的佳肴美酒。” “阿月,饿了吧,移步养心居,有满汉全席。”神武皇帝满目宠溺,语气甚是温柔,全无帝王的威严。 楚月揉了揉小腹,起身就要走。 数步后,楚月停下来,礼貌性地问:“白护法,花符师,可要一同前去?” 就在众人以为俩人会拒绝时,却见花幼鸦点了点小脑壳,满是期待。 白护法笑眯眯地说:“正好,老夫也想尝一尝这长安城的美味。” 楚月:“……” 她只是意思意思一下。 怎么还当真了? 第325章 冰棺 一行数人,移步养心居。 朝宴,却还在继续。 刘公公躬身前来,望着楚月离去的背影,低声说:“皇上,军队仪式结束,需要为他们颁奖。” “嗯。” 神武皇帝红光满面。 “可叶小姐她身为首领,又拿下胜利,得留在此处接受奖赏。”刘公公欲言又止。 “让镇北军队挑一个来代替首领领奖,朕瞧着那夜孤城不错,就他了。”神武皇帝道:“阿月累了,让她安心吃。” 罗丞相摸了摸下巴,总觉得神武皇帝这架势,就好像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拦住叶楚月去吃饭…… 刘公公诧异:“他可是九等奴……” “我神武的九等贱奴,都能如此出色,更何况其他人?”神武皇帝骄傲地说道。 刘公公眼前一亮,躬身退去。 神武皇帝呼出了一口气,拍了拍罗丞相的肩膀,说道:“老罗,你说的对,神武有起死回生的叶神医,她会治好病的。” 他不再是唯唯诺诺的君主,身为神武的皇帝,他更要抬起头来,才能镇住神武! 神武皇帝步至百丈象牙阶,在烈日青阳之下,亲自为镇北新军授勋第一军队的勋章荣耀。 从此以后,长安军队,以镇北为尊! 三十六国黯淡无光,而排在此次军队操练第二的蓬莱苏未央,眉头紧蹙。 她甚至还没有从那一场比斗中回过神来,弹指之间,就结束了比赛,快到难以想象。 经此朝宴,叶三爷之名,响彻长安城。 长安第一美人的位置,夏如烟也该让出来了。 直到钟鼓声起,朝宴才算结束,但还有许多人意犹未尽,满脑子都是适才的战斗。 叶若雪、莫青舞等人心思各异,多有惶恐。 …… 轩辕祁离开了朝宴之地,来到了昏暗的寝宫。 轩辕宸看见他,眼睛通红,“皇兄,你是来放我出去的吗?” “你能出去了,但父皇也下了旨,卸去你的太子之位。宸儿,你不适合做一国储君。”轩辕祁道。 轩辕宸瞳眸紧缩,“是叶楚月对不对?是她害得我对不对?她想嫁给我,我不予理睬,她才这么做!这个毒妇!我要杀了她!” 轩辕祁蹙起眉头,不理解地望向轩辕宸。 良久,轩辕祁冷笑了声,“宸儿,你何德何能,才能配得上名满长安的叶神医?配得上威震三十六国的镇北新侯?” 轩辕宸如失控的野兽,眼睛猩红,爬满了根根分明的血丝,双手捂住耳朵,不肯去听轩辕祁的声音。 轩辕祁摇了摇头,背对着轩辕宸,跨步往外走去。 屋外的骄阳似火,殿内的昏暗冷清,对比鲜明。 轩辕宸忽然抬起头来,近乎哀鸣地问:“皇兄,她还会要我吗?” 轩辕祁的脚步停下,站在门槛处,抬头望了眼明媚的阳。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你早已失去她,在你利欲熏心时。” 话已至此,点到为止。 轩辕祁不再多说,离开了此处。 今非昔比。 长安子民只知叶三爷,不知那个三步一叩首,犹如猪狗般被赶出神玄的废物! 轩辕宸身体瘫倒在地,背靠着墙壁,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早已忘却的点点滴滴。 小女孩总喜欢缠着他,一口一个太子哥哥,用稚嫩的童声,说着非他不嫁的坚定话语。 即便她受人追捧,站在神武帝国的尖端,神脉九洲的贵公子爱慕于她,她亦不屑一顾。 此时,轩辕宸才发现,原来在记忆里,女孩的眼睛,永远是澄澈灵动的。 如一泓山间溪水。 轩辕宸抱着头倒在冰冷的地面,发出了绝望的哀鸣。 就好似从骨血里抽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痛到心如刀绞。 远去的轩辕祁听到轩辕宸的哀鸣,目光微冷。 旁边的小太监说,“大皇子,太子他……” “摔在泥泞的人,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爬起来。如若不能,那不如永远在泥泞里。” 轩辕祁说完,快步离去,不留半点温情。 却说养心居,楚月才吃到一半,刘公公就来传话了,“叶姑娘,皇上让你去一趟御书房,国师、萧将军都在,有重要的事情找你商榷。” 楚月眸光暗闪,放下了碗筷,侧目望向刘公公,薄唇微抿。 “好。” 旋即,楚月盈盈一笑,抱着小狐狸起身,正打算前往御书房。 刘公公望了眼小狐狸,歉意地说了声,“抱歉,只能你一人前去,此次商榷的是重要机密。” 楚月:“……” 重要到怕一只狐狸偷听了去? “他是我的家人。” 楚月拧着眉说:“不是外人。” 小狐狸窝在楚月的怀里,双眸大亮,心脏猛颤,刹那间心花怒放,忽然觉得白护法都看得顺眼了。 刘公公似是感到为难,亦不敢态度强硬,他生怕自己说了一句重话,皇上和文武百官都会过来把他给活生生地撕碎掉。 正在僵持时,却见小狐狸极有灵性地跃起,趴在了小宝的怀里。 刘公公双眼一亮,感激地看了眼小狐狸。 小狐狸洒脱不羁地摆了摆小爪子,仿佛在说:不客气,应当的。 刘公公却是目瞪口呆,这狐狸,简直灵性十足! “叶姑娘,请——”刘公公道。 楚月意味深长地望了眼小狐狸,而后起身跟随刘公公前往御书房。 白护法喝着小酒,老脸微红,越看自家殿下,越发觉得像个贤内助了。 …… 御书房。 推开檀木双门,斑驳碎裂的阳光洒了满地。 楚月步步生莲,走近之时,正好看见屋内的几人。 萧天佑在,她并不意外。 这个在五年前扬言叶楚月克夫克子,有损国运的国师司妖烈为何会在此处? 楚月不动声色,缓缓颔首,行止落落大方:“皇上。” 神武皇帝却是一脸沉重,与往常不符,“阿月,过来。” 神武皇帝抬步走近屏风后,扭动书柜的暗格,出现了一道石门。 石门往上移,幽邃的密室,映入眼帘。 清寒如霜般的气息,从密室扑面而来。 萧天佑满脸的沉重,“阿月,进去看看吧。” 楚月颇为迷惘,警惕地走进了密室。 青雾涌动间,她看见一副冰棺。 楚月缓步走至冰棺的面前,垂眸看去,眼瞳赫然紧缩,心脏颤了一下。 冰棺内躺着一个绝美的女子,眉目无比的熟悉。 是她的母亲,长安的神明,早已战死沙场的镇北侯! 第326章 慕笙 幽冷的密室,四方长空流动着丝丝缕缕的冰霜。 楚月缓垂双手,指尖微凉。 她低头望着冰棺中的镇北侯,颦了颦眉。 在不属于她的一段记忆里,镇北侯是个很温柔的母亲。 楚月的指腹,缓缓地摩挲着冰棺,仿佛在描绘美人的眉眼。 “阿月,当年镇北侯被送来时,已奄奄一息,满身鲜血。” 神武皇帝眼眶微红,轻叹了一口气,看向冰棺,轻声说道:“镇北侯的四肢百骸,都已被敲碎,身体里插满了三千根针,还深种血蛊之毒。” “她本该拿刀的右掌骨,裂开了好几道痕迹。” “把她送来的那人,是效忠于镇北侯的,他为了拔出这些针,治愈碎裂的骨骇,散尽了一生修为,甚至还走火入魔,瞎了双目。” “世人都以为镇北侯牺牲在战场,长安皇城内,除朕之外,便只有萧将军与司国师知晓此事。” “那人与朕说过,是神脉北洲慕府的人要害你的母亲。” 神武皇帝背过身去,擦了擦眼尾的泪,说:“害你母亲的人,既为北洲慕府,也是……神玄学院的大祭司,慕笙。” 神玄大祭司,慕笙? 楚月眸光微闪,似乎捋清了一条线。 彼时的师父五长老,之所以会对她下毒手,很有可能是慕笙在推波助澜。 那么,慕笙为何要出此狠手? 沉默许久的司妖烈,狭长阴郁的眸,轻瞥了眼楚月,才道:“我身为国师,知晓此事,而慕笙在长安有细作,时刻留意着你的动向。” “我与吾皇商榷过后,才放出你克夫克子的消息,这么多年你生活艰难,但我们不能插手,否则慕笙卷土重来,会要你性命。” 司妖烈的声音清冽如寒泉,“北洲慕府的高手,只要一人,就能屠灭神武城,神武不得轻举妄动。” 萧道:“阿月,你母亲之事,若被慕祭司知道,只怕会再次狠下杀手。” 楚月垂着眸,一言不发。 三千细针,百骸敲碎,血蛊之毒。 在那段时日,镇北侯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那个把我母亲带回来的人,在何处?”楚月问道。 “在药神宗钻研药道,试图找到,让镇北侯慕倾凰醒来的法子。” 神武皇帝道:“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送来良药,经过多年的调养,镇北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那血蛊之毒,却是难以解除。” “北洲慕府。” 楚月睫翼低垂,嗤笑了一声,“这笔账,慢慢算。至于血蛊之毒,我会找到炼制解药的方法。” 密室内的数人,微微怔住,随即反应过来,眼前的丫头,是十里长街的叶神医。 “阿月,你打算去神玄学院吗?”神武皇帝问。 楚月点了点头。 “朕召来萧将军和司国师,商榷着让你知晓实情,就是为了让你停下来,先不要去神玄学院。” 神武皇帝道:“祭司的神玄职位尊高,又出身于北洲慕府,权势滔天,且自身实力高强。此次朝宴,你锋芒毕露,一鸣惊人,只怕会惊动了她。” 楚月望着镇北侯,神情恍然。 她想到了久远的从前,那个跪在地上,恳求她放过,说她是恶鬼的母亲。 楚月的双手缓缓攥紧了,清冷如霜的脸庞却是浮现了极致的笑容。 眸色,愈发的温柔。 语气,却如刀剑般铿锵凛然。 “那就,让她也尝一尝,百骸尽碎之痛,针刺皮肉之苦吧。” 楚月红唇轻扬,满面森寒,眸底血芒乍现! 她立在冰棺前,却是坚定如铁。 似是某种信念。 从此—— 神武,她来守。 慕笙,她来杀! 第327章 岂能被他国开采? 神武皇帝几人怔愣住,诧异地望着一身傲气的女孩。 若是诸侯国的其他年轻人,听说祭司之名,只怕会吓得屁滚尿流,两股战战。 而她不同,甚至有着手刃慕笙的勇气。 看到此,神武皇帝愈发认为,让阿月来看镇北侯,是再正确不过的一件事了。 “叶姑娘。” 国师司妖烈取来一方镶嵌着宝石的箱子,将一把鎏金钥匙放在楚月的掌心,“这是药神宗那位交给我等的,是侯爷留给你的,说是等你长大了,再交给你。” “让阿月与侯爷多待一会儿吧。”萧天佑道。 神武皇帝点点头,几人很是默契,一同离开。 此时,幽冷的密室内,只剩下楚月和面前的冰棺。 楚月手执鎏金钥匙,将宝箱打开。 里面并没有什么天材地宝,只有一封封信,分别是写给不同年龄段的她。 楚月一页页看过去。 最终,拿起了最后一封信。 ——楚楚,娘亲会永远爱你,即便娘亲早已身处深渊。 楚月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呆呆地坐在偌大的宝箱前,手里拿着那封信。 “小叶子,你怎么哭了?”轩辕修的声音软了下来,心疼地问。 一滴晶莹的泪,落在信纸。 恰好晕染了‘深渊’二字。 楚月将信纸收起,从宝箱的角落,拿起了一枚雕镂着罂粟花的簪子,边缘垂落着几缕流苏珠玉。 信上有写,这罂粟簪是父亲为她雕的,但她的父亲不是叶海鹏吗? 这罂粟簪蕴藏着浩瀚气息,一看就价值不菲,能锻造出罂粟簪的人,实力绝对很强! 不可能是叶海鹏! 楚月眯起眼睛,将罂粟簪别在发间,随后把宝箱放在了神农空间。 她起了身,垂眸望着冰棺中的镇北侯,小手指在棺面的冰雾里,画下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楚月歪着头,浅浅一笑。 “等你醒来,不要把我赶走。” 不要跪下来,嘶喊着求她滚远一点。 “欺负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我会让神武,恢复鼎盛,再次站在诸侯国之巅!” 楚月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密室外走去。 御书房内,多了一人,张宗髯单膝跪在案牍前,几人神色庄严。 张宗髯道:“吾皇,大周帝国派人前来,想要此次铁矿的开采权。” “放他娘的狗屁!” 萧天佑怒到面红耳赤,“那铁矿是我神武的,大周帝国凭什么要开采权?” 楚月沉了沉眸。 朝宴来了三十六国,实际上,诸侯国除神武长安外,共有四十帝国! 其中有四大帝国,被称之为四大王朝,是诸侯国的主宰。 大周王朝,便是其中之一! 他们高高在上,综合国力雄厚,底蕴浑厚,武者的数量初步估计,数以万计! 其他帝国想要送人才去往学院,都是要经过残酷的竞争,但他们不同,他们分别与各大学院达成合作关系,有着足够的名额,直接把人送往学院即可! 司妖烈道:“大周王朝已经发话,如若拒绝的话,神武……岌岌可危。” 神武皇帝皱着眉,沉思了许久。 “不给。” 一道轻声响起,萧天佑、张宗髯侧目看去。 但见楚月从屏风后走出,微抬起下颌,眸底生辉,“我神武铁矿,岂能被他国开采?” 第328章 还不快滚? 司妖烈复杂地望了眼楚月,说:“大周王朝,背靠北洲,武者数以万计,又有百万雄师蓄势待发,相较之下,神武倒如弹丸之国,不堪一击。” 楚月挑起眉梢,慵懒惬意:“让大周的客人过来。” 神武皇帝微愣,其余人等面面相觑。 良久,神武皇帝摆了摆手,“刘公公,请客人前来。” “是。” 刘公公躬身离去。 不多时,刘公公带着一名高阶武者前来。 是个中年男人,趾高气昂,眉宇间尽是骄纵之气。 “怎么?想通了吗?何时把开采权,交给大周?”男人问道。 “你想要神武的开采权?”楚月在椅上坐下,交叠双腿,端起了一杯清茶。 男人冷笑一声,鼻孔朝天,那不可一世的嚣张态度,让张宗髯等人恼羞成怒。 “刘公公,赐座。”神武皇帝道。 刘公公弓腰,“大周使节,请——” 大周使节看了眼左侧空荡荡的琉璃椅,忽然抬步往前走去,指向神武皇帝的龙座,“神武皇帝,听闻神武礼仪之邦,待客之道闻名四方,不如,把这位置让给我来坐吧。” 神武皇帝脸色铁青。 大周使节笑眯眯地说:“我大周王朝百万雄师,所向披靡,本官不论去往哪个诸侯国,坐的都是龙椅宝座,神武皇帝该不会看不起本官吧?” 神武皇帝咬紧了牙关。 如今神武都不是东阳等国的对手,更不敢在大周王朝面前挺起腰杆。 他素来是个忍辱负重的人。 正在神武皇帝脑子浑浑噩噩时,砰的一声,惊醒了他。 楚月把茶杯砸在桌面,冷眼望向大周使节,“大周王朝,竟出了你这么个败类?假借大周之名,耀武扬威,败坏王朝的好名声?” “你是何人,竟敢在本官面前刁蛮?”大周使节怒道。 他竟被一个黄毛丫头指着鼻子骂,传出去,可还得了? 忽而,大周使节看见了楚月脖颈的绯莲,怔住,“你是符文之地的人?” “神武铁矿的开采权,已经交给了符文之地,你们大周想跟符文之地抢吗?”楚月冷声喝道。 符文之地! 大周使节甚是惶恐,“符文之地怎会插手诸侯国的事情?” 萧天佑冷笑:“我神武帝国出了凌天大陆历史以来第九位紫运武体,你面前的叶姑娘,正是紫运武体之人!” 大周使节两眼微缩。 他来时一路匆忙,并未听说此事。 “看来如今的大周王朝,不仅能在诸侯国只手遮天,还能跟符文之地开战了?”楚月戏谑地道。 大周使节连忙摇头,脊背冷汗潸潸而流,讪讪地笑道:“这位姑娘,都是误会,大周王朝……” “那还不滚?” 楚月直截了当打断了他的话。 大周使节声音止住,面色煞白,还想说什么,对上楚月冷酷的双眸,心脏却是咯噔猛跳。 事情牵扯符文之地,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 大周使节诚惶诚恐,不敢再说话,真打算离开了。 “站住。” 身后,传来楚月的声音。 大周使节回头看去,不解地望向楚月。 楚月笑了,“我是让你滚,不是让你走,听得懂吗?” 大周使节两眼瞪大,怒不可遏,“我堂堂大周官员,怎可……” “萧将军,张少将,听见了吗,大周使节丝毫不把符文之地放在眼里,还扬言要与符文之地开战,还说能在神脉九洲一家独大!”楚月说道。 萧天佑、张宗髯愣住,随即老脸微红。 他们可不像这丫头,是个厚脸皮的。 身为耿直勇猛的武将,他们扯不出谎话来。 第329章 永不得入十大学院 大周使节站在御书房,张着嘴,滚圆的眼睛瞪着楚月,一个字都说不出。 这厮怎么胡搅蛮缠,颠倒是非? 他何时说过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了? 传了出去,可是会给大周王朝带来灭顶之灾的! “滚。” “听懂了吗?” 楚月微笑着望向他。 大周使节瞪眼,身体僵硬。 僵持许久后,大周使节屈辱地躺在御书房,竟是一圈一圈地滚了出去。 滚出御书房,听见里面传来楚月的声音:“回去告诉你们的王,这铁矿开采出来,是要送给符文之地的,大周若是想要,我神武给你,但你们敢不敢收,就得看大周的本事了。” 大周使节灰头土脸,狼狈不已。 闻言,却是心惊胆颤。 这女孩,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恐怖! 御书房内,神武皇帝等人面面相觑,有些愣。 对于他们而言无比棘手的事情,竟以这种方式解决了? 司妖烈眸色妖冶,问:“得罪了大周王朝,神武没有的处境将会立于险地。” 楚月慵懒地靠着椅背,笑道:“司国师,即便不得罪大周王朝,神武也会陷于险地。成王败寇,弱肉强食,一味的忍让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当忍无可忍时,就必须以最强硬的态度,守住自己的领土。” “此事利用了符文之地,会不会惹得符文之地不痛快?”萧天佑问道。 楚月挑眉,“给大周王朝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符文之地问个究竟,但凡有一线可能,大周王朝就不敢再要开采权!” “而这个时候,只要底气越足,胆子越大,他们必然认为神武有枝可依,就不敢发兵南下,攻我神武!” “只要他大周不敢,其他三大王朝更不敢,至于东阳等国,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这一招杀鸡儆猴,至少短时间内,神武可以安心开采铁矿,亦不会被他国吞并!” 楚月微笑道:“到时,等萧将军的右臂治好,再召来镇北旧部,我亦前往神玄修炼!等他国反应过来神武是虚张声势时,就已经晚了!” “等那个时候,我神武已经能有扛鼎的底气了!”萧天佑道。 神武皇帝眼睛大亮。 楚月此举,看似鲁莽冲动,实则大有乾坤。 大周使节滚出御书房,在神武讨不到好,大周王朝还不敢发兵。 其他的帝国,都得重新思量神武了! 这一招,剑走偏锋,若非胆大心细之人,不敢用! 稍有不慎,就会引来灭国之灾! “你这丫头,真是胆大。”神武皇帝无奈地说,语气里却都是满满的宠溺。 楚月耸了耸肩,“神武形势严峻,不得不这样。可以说,大周王朝此次派人前来,也算是如我所愿!” 如今的神武,确实需要一个立威的契机,大周王朝,非常符合。 “武比后是各大学院宗门的考核日子,你要去吗?” 神武皇帝似是想到了什么,皱眉:“你想去神玄学院,只怕有点困难,你是被神玄赶出的弟子,按照学院惯例,是拒收劣迹斑斑的弟子回学院。” “是啊,阿月,你现在进学院非常困难,在十大学院的幽灵石上,刻着劣迹弟子,永不得入十大学院的,你的名字就在上面。” 萧到这里,有些心疼。 这丫头分明没有做错什么,还成了劣迹弟子,前途一片惨淡。 要想进学院,谈何容易? 御书房内的众人,唉声叹气,只恨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楚月眨眨眼睛,掏出神玄三长老的邀请函。 “我好像,随时能进?” “……” 萧天佑愣住。 有这好东西,阿月丫头也不知早点儿拿出来分享! 第330章 腐烂在阴暗的死尸 神武皇帝倒吸一口冷气:“三长老选中的弟子,竟然是你?” 张宗髯、司妖烈也愣住了。 坊间都在谣传三长老收徒之事,猜测各国的年轻天才们。 但谁都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被神玄赶走的叶楚月! 楚月收起邀请函,忽而一脸严肃站起身来。 神武皇帝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其他人也都是面容肃穆地望着她。 神武皇帝问道:“阿月,发生了何事?” 楚月摸摸小腹,“饿了,去吃饭。” 楚月毫不停歇,快步往外走,一溜烟就不见人影。 徒留下一众风中凌乱的人。 神武皇帝干咳了一声,笑着说道:“年轻人,饭量好,遥想朕年轻那会儿,一顿三碗。” 萧天佑笑眯眯地说:“能吃是福,阿月这丫头有福气,不过这丫头,真是让人惊喜,连三长老邀请函都能拿出来。” 张宗髯忽然问:“镇北旧部,还能重回长安吗?” 御书房,沉寂静谧了许久。 …… 养心居。 “娘亲,你回来啦。”小宝奶声奶气地喊。 楚月摸了摸小宝的脑壳子,坐下来端起碗筷。 小狐狸回到楚月的怀里,软软地窝着,随心地问:“去做了什么?” 楚月以神识回道:“见了下母亲。” “嗯,是好事。” 嗯? 小狐狸猛地抬起头来。 他错过了什么? 见丈母娘的重要时刻?!竟被他错过了! 小狐狸登时炸毛了,咬着牙,瞪着眼,恶狠狠的。 懊悔不已。 白护法啃着肉饼,狐疑地望着小狐狸。 自家殿下这心情,真是如三月天,海底针,琢磨不透,说变就变。 “叶姑娘,这是皇上吩咐御厨所做的美味。” 刘公公带着食物前来,吩咐着人放在桌上。 刘公公笑得如弥勒佛般。 突地,刘公公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半晌过去,才找到源头。 他疑惑不解地望着楚月怀里的小狐狸,充满了好奇,是他的错觉吗? 怎么觉得这狐狸在瞪着他…… 仿如有血海深仇般。 刘公公脊背发寒,抖了下,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叶姑娘的小狐狸成精了。 楚月亦是发现,小狐狸像是生病了,一蹶不振,恹恹的样子,无精打采的。 “娘亲,喝汤。” 小宝盛了一碗汤,放在楚月的面前,又给楚月夹菜,“这个肉肉好好吃,娘亲你累了一天,你要多吃一点,而且娘亲太瘦了,需要好好补身子。” 白护法看着这一幕,恍然如梦。 这两人的定位是不是反了? 怎么有种小宝才是长辈的感觉? “花姨,你也吃。”小宝给花幼鸦夹了一块肉。 “宝宝,你花姨是不吃肉的。”白护法提醒道。 世人都知,花幼鸦从出生起,从不吃肉。 小宝“哦”了一声,做错事般低下了头,“花姨,宝宝不知道。” 正在此时,花幼鸦动了玉筷,眼底的厌恶之色稍纵即逝,但她还是把一块肉放在了嘴里。 突然,两眼放光。 吼吃。 …… “花姨,好吃吗?”小宝期盼地问。 白护法摸着下巴,皱紧眉头,好似在怀疑人生。 这还是他所认识的花幼鸦吗? “嗯,不错。”花幼鸦回道。 小宝眯起眼睛笑,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花花,小宝很喜欢你。”楚月吃饱喝足,撸着狐狸,望见温馨和谐的场景,嗓音温和地说。 花花……? 花幼鸦呆愣,诧异地望向楚月。 旋即,一股可耻的红晕,滚烫似火,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根。 楚月眼里有些茫然。 …… 此时。 神玄学院。 五长老身着灰袍,手里拿着一封信,走入了昏暗的殿宇。 屋内的女子坐在椅上,背对着他,一身黑色凤袍曳地,珠光微晃。 “祭司大人,青舞和长安叶家的夫人派人传信,叶楚月率领军队,拿下了朝宴比试的榜首,不仅如此,她还是第九位紫云武体,不仅得到了七冠符文师花幼鸦的认可,圣域白护法都想收她为徒。” “不愧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女子的声音,充满着魅惑:“不过,该到此为止了,传我祭司令,派出五名武士,前往长安,斩杀叶楚月。” 慕倾凰。 叶楚月。 都将是无人问津,腐烂在阴暗的死尸。 五长老微愣:“对付一个叶楚月,派出五名这么强的高手吗?” “斩草,得除根。” “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敌。” “不过,让她怎么死比较好呢?” “就……砍下她的头颅,挂在长安城门上,献祭神武吧。” 女子轻声笑着:“倾凰,看在是你女儿的份上,我才让她苟延残喘了五年,但她真是一点儿都不乖,不识趣,只好让她下去陪你了。” 五长老冷汗直流,毛骨悚然。 每次与祭司接触,他都从心底里的惊悚。 第331章 不听话,是会死掉的 五长老离开殿宇,站在艳阳之下,擦了擦脖颈的冷汗,深吸了一口气。 祭司殿内。 慕笙从椅上站起身,步伐缓慢,身姿优雅,如绽在空谷的兰。 绕开屏风,来到幽暗的后侧。 烛火摇曳,慕笙眉眼愈发的妖气,眼底倒映着火光。 在她的脚边,放置着一方囚笼。 沾血的囚笼里面,一只白如雪的妖兽九尾狐狸,蜷缩在角落里。 九尾狐看见慕笙,棕色的眸子里尽是恐惧之色,猛地吞咽口水,身体抖了抖,吓得想要后退。 却是退无可退。 慕笙打开囚笼,将笼中的九尾狐取出,抱在怀里,轻抚了数下。 “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慕笙眸光微闪,随即从柜子里拿出一根纤长的银针,扎进了九尾狐的身体。 九尾狐疯狂地挣扎,发出痛苦而绝望的哀鸣。 许久,它渐渐地安静下来,窝在慕笙的怀里,一抖一抖。 “这才乖嘛。” 慕笙的脸庞,露出了极致的笑容。 “不听话,是会死掉的。” …… 神武帝国。 长安城。 楚月等人在养心居享用美食后,准备打道回府。 皇城,响起钟鼓之声的余音。 那是朝宴结束的声音。 楚月抱着小狐狸往外走去,沈清风在马车前等候已久,旁边还跟着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小侯爷薛城。 薛城摇着扇子,笑眯眯地望着楚月,“阿月,朝宴操练,旗开得胜,恭喜。” 薛城顺其自然地靠着沈清风的肩膀,沈清风捧着披风,皱紧了眉。 他猛地一甩手,薛城便一脑门撞到了马车架子之上。 砰的一声巨响,沈清风侧过头去,微微愣住。 “还好?”沈清风别扭地问。 薛城捂着脑门,奄奄一息的语气:“沈兄,薛某好像快要不行了,你记得告诉我爹,院子里的槐树下,埋着我写给他的遗书。” 沈清风呆了许久,连忙走过去扶住薛城,“我为你喊医师来吧。” “沈兄这是在关心薛某吗?”薛城眨眨眼睛,把手放下。 见薛城神采奕奕,生龙活虎,沈清风才知自己被戏耍了,当即面如冰霜,拉开了距离。 薛城倒是个厚颜无耻的,摇着扇子就靠了过去,一副好兄弟的样子。 沈清风也拿他没有办法。 在看见楚月来时,沈清风连忙走去,将披风盖在了楚月的身上,同时拿出一个包裹:“阿月,这是你要的东西?” 小宝仰起头,好奇地问:“小舅舅,这里面会是什么?” 沈清风嘴角轻抽。 却见楚月将包裹打开,拿出量身定做的粉色小袍,还有一件专属的披风。 “哇,娘亲,是小狐狐的衣裳吗?”小宝问道。 楚月点点头。 小狐狸浑身写满了抗拒。 开什么玩笑? 穿这种衣裳,有辱尊严! 下一刻,白护法便看见,生无可恋的小狐狸,正张开手爪子,任由楚月穿衣。 白护法的眼底溢出了笑意。 殿下,分明是个很好的人啊。 楚月抱着小狐狸坐上马车后,薛城扯开嘴一笑,竟跟着掀开珠玉帘子,坐了进来。 恰好坐在沈清风的旁侧。 沈清风挪了挪臀,咬着牙,沉声说:“薛小侯爷,在下喜欢的是姑娘。” 薛城愣住,眸底泛起了一道奇异的光,旋即揽住沈清风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那可不巧了,薛某喜欢的也是姑娘,看来我与沈兄志趣相投,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沈清风:“……”志趣相投不是这么用的…… 小狐狸瞥了眼薛城,打了个冷颤,往楚月的怀里缩了缩。 看来,他更加要为阿楚守身如玉才对。 身为一个男子,得护好自己的清白! 这年头,不仅要提防庸脂俗粉,还要提防薛城这般的人。 第332章 桥归桥,路归路 小狐狸百无聊赖地窝在了楚月的怀里,穿着与他气质极为不符的粉袍,后边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极为得意的抖了数下。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长安城中,长街两侧的百姓们,早已围聚,眼里都是炽烈而崇拜的光。 朝宴之上,她一战成名。 从此,长安叶三爷,闻名天下!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 后边,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阿月……” “阿月!” 马车内的几人,面面相觑。 薛城看了眼楚月,才说:“是太子宸。” 小宝掀起了车帘,朝外看去。 只见街道的尽头,身穿华服,神色慌张苍白,发丝紊乱的男子,像是丢了魂般,一路狂奔。 他的眼里,没有了皇室的礼仪,没有了震愕不已的长安百姓,只有那一辆渐行渐远的马车。 像是他生命里的光,即将消失在天地间。 他有着很强烈的直觉,若不追上,此生将会永远地失去。 轩辕宸大口喘息,用尽了力气迈动双腿,狂奔在长安街。 他的眼睛像野兽一样发红。 “楚月……你不要走……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马车不曾停下,而他也在后面追逐。 终于,马车停在了叶府门前,楚月抱着她的狐狸走下来。 沈清风才刚下马车,就听见薛城的声音,“沈兄,脚崴了。” 他朝沈清风伸出手。 沈清风咬了咬牙,正想离去,却是鬼使神差般扶着薛城走下马车。 此时,从王宫一路跑来的轩辕宸,却是摔了一跤,摔得趴在楚月的脚边,额头磕在象牙上,撞得皮肉破开,血液直流。 他仰起头,俊脸惨白如纸,眼睛充血通红。 全然没了一国储君的威严,只剩下落魄狼狈。 楚月如同没有看到,抬脚就要朝府邸走去,裙摆却是被骨节分明的手,死死地攥住。 轩辕宸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不肯松手。 他痛苦地说:“我错了,我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人,是我没有看清我的内心,是我鬼迷心窍,阿月,你不要走……你说过的,你只爱我的,只愿嫁给我的。你不要我了吗?” 楚月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神情宛如寒霜般,竟无半分动容。 从骨子里衍生出的孤傲之气,以及眼梢间的疏离冷漠,叫轩辕宸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太子殿下少廉寡耻,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说完。 楚月毫不犹豫走进叶府,没有半分动容。 那一截裙摆,渐渐从轩辕宸的手里抽离,远去。 轩辕宸看着她的背影,惊骇地瞪大双目,耳边却是回响起了五年前,他曾说过的话。 ——叶三小姐不知检点,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 周边百姓甚是唏嘘,有些人亲眼目睹过。 数年以前,太子殿下策马扬鞭,叶三小姐被一路拖行,鲜血淋在长安街。 如今,时过境迁,太子殿下竟是匍匐在地,凄惨哀求的那一个。 轩辕宸紧皱着眉,垂下的手都在发颤。 他闭上眼睛,发出绝望的嘶吼。 “太子哥哥,你一定要成为月月的丈夫,月月只喜爱你。” “太子哥哥,就算为你去死,也是我的荣幸。” 轩辕宸头痛欲裂。 脑海里的声音,和叶楚月的冷漠交叠在一起,如同千刀万剐般,刺激着他。 轩辕宸抱着头,倒在地上,泪水从眼眶流出。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下,帘子掀开,露出七皇叔的脸。 “把太子殿下带上来。” 轩辕宸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 他满脸呆滞,眼神空洞,泪珠源源不断。 “你是皇室中人,岂可在长街喧哗?你不要脸,你父皇还要脸。”七皇叔严厉呵斥。 轩辕宸抬起头来,失落地说:“皇叔,我好像,亲手把一个爱我如命的女孩给推开了。” 七皇叔面色一变,沉默。 …… 叶府门前,薛城正要跟着沈清风走进去,沈清风猛地把大门合上,险些夹到了薛城。 薛城摸了摸鼻子,却是笑如春风。 他走下阶梯。 在人群散开时,却发现有个眉清目秀,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徘徊许久。 “有什么事吗?”薛城笑问。 “我……我想见见沈公子……”小姑娘面颊发红。 薛城摇扇,吊儿郎当,笑了笑,“我是沈公子的干爹,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 干爹? 小姑娘有些茫然,旋即低下头,嗫喏:“前些日子,我在城郊遭遇贼寇,是沈公子出手解围,这香囊是我所绣,还有这平安符也是我从佛音寺求来的,想交给沈公子。” “我会替你交给他。” “若是如此,那再好不过了。” 小姑娘松了一口气,把香囊、平安符放在薛城的手里,便害羞地跑开。 薛城低头望去,若有所思。 在长安京都,未出阁的闺秀,相赠香囊和平安符,皆有倾慕之意。 薛城凝视许久,忽而掌心燃起一簇诡异的金色火焰,竟将掌心物件烧为灰烬。 他的眼底,悄然闪过一道流光。 破520章评四更,欠三更,大家晚安安。(肚肚疼,明天再补。每天一个小疑问:为什么不是在欠更,就是在欠更的路上捏?) 第333章 武士 叶府。 听雪轩。 傍晚霞光万道,庭院深深。 冬日细雪纷纷扬扬。 楚月带着小宝一同修炼。 她正在着手准备武殿武比之事,只有在武比拿了名次,名字才会进入武神殿的道卷。 天下武道修炼者,若非道卷有名,许多道路都不通畅。 譬如,进入十大学院的基本条件,便是名字在道卷。 还有神脉九洲、符文之地、星海城这些地方,绝不欢迎没有“道徽”的人。 这是一种象征武道身份的印记。 在凌天大陆,高低贵贱,阶级之分甚是森严。 九等贱奴的身份,最为卑贱,人人可欺。 小狐狸穿着合身的粉袍,小小的脑壳里满是疑惑,这女人是如何得知他的尺寸?并且如此的精准无误。 想至此,小狐狸面颊微红,目光深邃地看了眼楚月,毛茸茸的大尾巴抖了抖。 五大三粗的程洪山则是靠在庞然的鬼泣血狼旁侧,凑在鬼泣血狼耳边,低声问:“狼兄,你觉得像我们月主这般的人,什么男子才配得上?” 小狐狸登时警铃大作,眯起双眼,竖起了耳朵,悄咪咪地偷听。 鬼泣血狼宛若看隔壁村智障般,淡淡地瞥了眼程洪山。 仿若与这厮呆久了,会影响自己的智商。 程洪山叹一口气,说道:“若非圣域帝尊,天下男儿,谁能与我月主琴瑟和鸣?” 小狐狸浑身舒畅,宝石般的紫眸透着愉悦之色,赞赏地看了眼程洪山,大有给这老爷们加鸡腿的趋势。 …… 夜幕降临。 诡异的气息蔓延开。 楚月还在修炼,小狐狸则是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 他悄然间离开,一袭粉袍在长空留下了淡淡的影。 五位戴着金色面具的黑衣人,御剑飞行,穿梭黑夜,自长安街飞掠,一路直奔叶府。 面具下的眼眸,杀意凛冽。 他们身上的强悍气息,堪比从夜色中苏醒的野兽! 王府的七皇叔,正在与一位老者坐在床旁执棋,他缓缓抬起眼眸,落下了黑子,“殿主,你输了。” 老者望向七皇叔,捋了捋雪白的胡须,发出慈祥的笑声,“七王爷棋高一招,老夫不得不服。” “今晚,长安热闹了。”七皇叔道。 老者若有所思,轻笑:“是啊,武士啊,长安城已经有多少年,不曾出现高品武士了。王爷,你就不怕她死在武士之手。” “若连这点承受力都没有,倒不如死了。” 老者沉吟许久。 这时,五名高品武士,面具在皓月下流转着金色的光泽,他们正欲靠近叶府。 倏然间,一道小小的身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五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却见那高墙之上,枯枝前侧,一只华贵软萌的狐狸,眼眸堪比紫宝石,泛起了丝丝流光。 他如暗夜的君王,裁决众生的主宰,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们,眼底深处流露着玩味的笑,血芒悄然弥漫,还有几许喋血般的狂热。 很好。 敢动他的小娇妻。 几位武士杀手,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大世面的人了。 可眼下,他们看着一只灵气十足的小狐狸,还穿着绸缎上品的粉袍,甚至还有一件相得益彰的披风,彰显他王者之气的同时,又摇晃毛茸茸的大尾巴。 这…… 搞什么? “把这畜生送给祭司大人吧。” 其中一人嗓音浑厚,“祭司大人最爱惜小妖兽了。” 神玄学院乃至于整个凌天大陆都知晓,北洲慕府小姐,神玄祭司大人慕笙,最疼爱小妖兽,因此获得了一些妖族的认可。 她曾为了毫不相干的妖兽之死,而动容落泪。 她收养着许许多多低等的幼年妖兽。 她还有一手医术,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以善闻名凌天,受天下人和妖族部落的妖兽们追捧。 第334章 动作轻点,别吵到了阿楚 “上!” 为首的武士振臂一呼,几人蜂拥而至,正欲活擒小狐狸。 正在此时,斜侧迸射出来一道流光,古老的符文在流动间,汇聚成了强悍如斯的阵法,将他们彻底隔绝! 符文之力…… 符师! 几人再次瞪大眼睛,扭头看去。 却见月色之下,女子身着黛蓝长裙,纤瘦的身躯笼罩在墨黑斗篷之下,修长的双腿缓缓往前迈动。 琉璃般的眸,流转着碎裂的星光。 三千披散的银白发丝,在风中扬起。 她如误入凡尘的谪仙,手持红芒闪烁的权杖,缓步来到几人面前。 “阁下是……符文之地的人?”黑衣武士问道:“不知阁下是哪一位?” 花幼鸦望了眼粉袍小狐狸,旋即看向数名武士,半眯起寒雾涌动的眸。 “花幼鸦。”她轻声道出自己的名字,凛然的气势,压向这几人。 “符文花府的小姐?”那人语气有些慌张,“花符师,无意打扰,我等是奉命前来取叶府小姐的首级。” 花幼鸦半眯起眸子,清浅一笑。 几人松了口气,正欲前往叶府,便见花幼鸦语气森冷,“你们想动我的人?” 武士们纷纷愣住,这叶楚月是花幼鸦的人?他们来时,不知这个情况? “花小姐,我等只是奉命行事,你不要让我们为难。”青年武士的语气冷了下来,有几分不善。 “奉命来杀我帝后吗?”一道苍老的声音赫然响起,白护法从天而降,漠然地看着他们。 武士们瞠目结舌。 “白护法?你怎么会在此处?你所说的帝后……?” 几人的心里,隐隐有了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 白护法冷眼瞥着他们,眼睛里充斥着同情。 此刻,身后的高墙,血雾弥漫,那身着紫袍的妖孽男子,从猩红的雾色之中走出。 每一步,都是君临四海的气势,眉宇间的桀骜邪气,可见乖戾! 眼梢边沿,一粒绚如晚霞的血痣,如绽放的曼珠沙华。 “阁……阁下……是?” 武士们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气息,以及圣域那一位独有的血痣,顿感窒息,皆是倒抽一口冷气,满眼的不可置信。 “尔等想杀的那一个,本尊是她的未婚夫。” “所以,谁给你们的狗胆,敢动本尊的未婚妻?” “还是说,本尊多年未曾血染九洲,你们便忘了本尊的手段。” “嗯?” 挑起的尾音,缓缓拖长,充斥着冷冽的杀气,好似彻骨的寒风般。 他眸底的戾,叫武士们诚惶诚恐,满头大汗,心里都是惧怕。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随随便便接下的一个单子,竟是这么麻烦! 符文之地花府,圣域之尊…… 这位叶楚月,到底是什么人? “帝尊,我等……” 还不等武士们颤颤巍巍把话说完,便见夜墨寒挥了挥修长如玉的手,慢条斯理地说:“砍了,原路送回。” “是。”白护法颔首点头。 “动作轻点,别吵到了阿楚。” “去远一点的地方处理,阿楚胆子小,怕生,见不得血腥味。”夜墨寒细细叮嘱,如个老父亲般。 白护法:“……” 花幼鸦:“……” 胆子小? 怕生? 见不得血腥味? 殿下似乎忘了,罗洲是咋死的。 第335章 处理了些脏东西 数名武士惊愕不已。 这几人,当着他们的面,讨论他们的死法,未免太嚣张了些? “帝尊殿下,花符师,我等敬你们,你们却不把我等当人看,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武士们一怒之下,拔出兵器,爆发出武士般的气息,似能摧毁一座巍峨的山! 气势磅礴有力,劲道强悍如猛虎! 五名武士的联合之力,那等力量,惊动了整座长安城。 夜墨寒眯起血芒暗涌的眸,杀意更甚! 白护法摇摇头,一挥手,袖袍灌入猎猎之风,腕部的红绳变成了一条绳索,将几人活活绑起! 白护法苍老的脸上堆满了笑,正欲回头向自家殿下讨赏,只看到一只粉袍小狐狸,消失在夜色中。 白护法摸了摸下巴,望向花幼鸦,“花花,你有没有觉得,粉袍跟殿下真配?” 花幼鸦淡淡望了他一眼,手持权杖,抬步行走在夜色正浓的街道。 一家店门紧闭的铺子,被花幼鸦一脚踹开。 “谁啊?大晚上的想死不成?” 店主骂骂咧咧走出来,看见手持权杖的花幼鸦,深吸一口气,满眼都是惊艳之色。 “姑……姑娘……有何贵干?”店主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会做衣裳?”花幼鸦问。 店主点头如捣蒜。 花幼鸦的手放在粉色绸缎上,“黎明以前,做出来。” 店主语无伦次,“是,是……我这就去为姑娘做。” 花幼鸦抿紧了唇,幽冷的眸底,泛起了丝丝笑意。 …… 夜间。 楚月躺在榻子上,窗户啪嗒一声打开,小狐狸溜进了她的怀里。 她抱住满身冷气的狐狸,拧眉:“去哪了?” “处理了些脏东西。”小狐狸担心地问:“怎么不睡?” “睡不着。” 楚月一面说,一面解开小狐狸的粉袍和披风。 小狐狸下意识地一爪子捂住,“做什么?”一双眼睛宛如星辰皓月,滴溜溜的闪着光,“会不会太快了些?” 楚月皱着眉头说:“穿着衣裳睡,不舒服。” 小狐狸:“……”他这脑壳里都是什么废料思想…… 只不过,穿上袍子后,再脱掉,还真有点儿光溜溜的感觉。 将衣裳剥光了,小狐狸蜷缩着身体窝在楚月怀里,小爪子环在胸前,有几分不好意思。 楚月:“?” “又不是没看过,遮什么遮。”楚月缓缓阖上双眸。 小狐狸从锦被里探出一个小小脑袋,紫眸朝楚月看去。 窗棂外折射而来的白月光,洒落在女孩清丽的面颊,连细小可爱的绒毛都能看得清楚。 小狐狸正要挣扎着出来,将她看个清清楚楚,楚月的手爪子将他打回了被窝,冷淡地说:“睡觉。” 小狐狸眨眨眼睛,恰好能看见楚月手腕的红宝石手镯,突然靠在她的怀里笑了出声。 他曾在万卷书上,看到有关于幸福的言谈,却看不懂一字一句。 他曾问白护法,何为幸福。 白护法说: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他不懂。 直到此刻。 他想,他有了答案。 第336章 体面 这夜,小狐狸没睡个好觉。 楚月休息时,有个小毛病。 喜欢踢被子。 这一夜,踢了无数次,小狐狸就跟着盖了无数次。 关键是睡在旁边的小宝,也遗传到了这个坏毛病,一大一小俩人,在寒冬腊月,踢着被子。 小狐狸再一次盖好后,看着熟睡中的楚月与小宝,叹了口气。 他真是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 次日清晨。 楚月慵懒软绵地睁开眼睛,就看见顶着两坨黑眼圈的小狐狸,正掀起了被子,开始穿上他的粉袍。 他现在是体体面面的狐狸了,出门在外,得讲究礼仪。 一丝不挂,成何体统? 故而,小狐狸穿上粉袍,系好披风,还跃了出去,为楚月打了一盆洗脸水。 小宝赤着双脚走下床,手里抱着个小枕,打了个哈欠。 他仰起头,睡眼惺忪地看向楚月,“娘亲,我梦见了帝尊爹爹噢。” 楚月揉了揉他的脑壳。 “宝宝一定要更加努力的修炼,等宝宝长大了,就可以给娘亲养老了。”小宝歪着头说。 小狐狸欣慰地看了他一眼。 楚月缓笑出声,掐算着再过一段时间,就该是武比了。 她只有上了道卷,有了道徽,才能去做一些事。 楚月抱着狐狸走出屋子后,便见沈清风进了听雪轩,温柔地望着她,“阿月,南阳公主在地下市场的九尊楼邀请你和各国使节前去,我已经为你推辞了,我会代你过去,你好好休息便可。” “不用了,我会过去。” 楚月说道:“我身为长安新镇北侯,理应前去,否则小家子气了。” 沈清风皱眉:“那到时候你跟在我的身边,我会保护好你。” 沈清风从侍卫的手里拿着几卷氤氲着灵力的古书,放在楚月的怀里,“这些都是武道武法,还有历年来武比的记录,对你应该有用。” “你曾上过道卷,还拥有过天级道徽,后因被赶出神玄学院,上了神玄的劣迹碑,被道卷除名,要想重新上道卷,会有点困难。” 沈清风道:“我打听过了,神玄五长老那边,买通了武神殿的人,你就算赢下比武,也不一定能重上道卷!” 楚月抿唇不语。 这其中的困难,她亦知晓,但必须如此做。 “这件事我自有办法。”楚月淡淡地道。 道徽之事,她有法子处理。 倒是这南阳公主的邀请,让她来了兴趣。 既然各国使节都在,一场好戏,她就不得不去观望了。 此时,小狐狸趴在院墙晒太阳,鄙夷地望着趴在树荫下的鬼泣血狼,满眼不屑。 这狼不知廉耻,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竟不知穿衣,实在是有辱斯文! 不像他,是个正经出身的狐狸,穿得体体面面。 这一身行头,他是越看越喜欢。 粉。 他以前最厌恶的颜色,如今看来,倒是真适合他的气质。 “花姨,你来啦。”小宝兴冲冲地喊。 陡然间,小狐狸抬眸朝庭院门前看去。 却见花幼鸦穿着一袭粉裙,显得面颊更为娇嫩,步履优雅,手握权杖,渐渐从院外走了进来。 小狐狸:“……” 哔了狗。 这花幼鸦在抄袭他。 第337章 道卷收录 花幼鸦微抬下颌,颇有清高自傲的味儿。 她无视掉小狐狸杀气凛冽的视线,拄着权杖来到了楚月的身边,提着裙摆走了几步。 楚月正在翻看沈清风递来的武法道书,不由抬头朝花幼鸦看去,眸光微亮,脱口而出:“不错,很好看。” 花幼鸦心花怒放,喜不自胜,在石桌前坐了下来。 小狐狸怒不可遏,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恨不得将花幼鸦烧作灰烬。 小宝歪着头看了许久,咧开嘴露出白牙,“花姨,吼吼看哦。” 粉裙与花幼鸦的清冷气质极为不符,却衬得她如娇花照月,令人眼前一亮,甚为惊艳。 花幼鸦咳了声,笑望着小宝,眸底愈发的温柔。 小狐狸一时间闷闷不乐,坐在了鬼泣血狼的脊背,气得拔了几根小狼的毛发。 鬼泣血狼:“……”它看起来是不是很好欺负? …… 楚月看了许久的《武书》,发现这个世界的基础武法,与她前世所修的古武心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闭着眼睛都能写出几本来,还都比基础武法更为的高端精妙。 楚月粗略地扫视了眼,将其放下,便看到夜孤城和罗刹一同从外走来。 楚月瞥向罗刹,不悦:“不是让你好好养伤吗?” 军队操练留下的伤,很严重,虽有楚月的丹药,但也要静心调养,才能不留下病根。 罗刹银色的面具下扬起了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主子,武比在即,武神殿派来收录道卷的使者,已经到了。” 在每一届的武比前,武神殿的使者,分别会去凌天大陆的各个开设武殿的地方,收录参与武比的修炼者。 等武比结果出来,直接收入道卷,再以实力天赋等资格颁发不同的道徽。 行走江湖,立足凌天,若想一争高下,道徽乃是起始! “还有一件事。”罗刹望了眼其他人,倾身附在楚月的耳边,低声说:“叶若雪和秦芊芊乔装打扮,以你之名购买了寒香散。” 寒香散,是出了名的合.欢之药,就连武士的段位中此药毒,都会情难自控! 楚月轻挑眉梢,若有所思。 “昨夜,我看见叶若雪去使馆见了南阳公主和晋北王,但她们讨论的具体,没有窃听到。”罗刹说道。 楚月点了点头,放下古书,伸了个懒腰,曲线在阳光下毕露,绝美的脸颊如同镀了一层神圣的金光。 “先去武殿吧。” 楚月起身,“老程,你照顾好小宝。” “娘亲不带宝宝去吗?”小宝泪眼汪汪,可怜巴巴,“宝宝想要陪着娘亲……” 他想时时刻刻在娘亲身边。 因为他知道,有好多坏人想要害娘亲。 “在家等我。”楚月说道。 她要奔赴战场,不宜带着小宝去。 见多了成人的黑暗,总归是不好的。 “好吧。” 小宝失落地低下了头:“宝宝会乖乖的等娘亲,娘亲一定要记得回家哦,家里还有宝宝。” 他好怕。 害怕现在的温馨,就像是过眼云烟,随时会消失殆尽。 正因弥足可贵,他才格外珍惜。 他还记得,那日的娘亲,也是一个人往外走。 然后,府邸里的奴才们都跟他说,娘亲不要他了,从城墙跳下,要死掉了。 那种深入灵魂的恐慌,他永生难忘。 楚月看着他,心脏颤了几下。 随即,楚月蹲下身子,望着他的眼睛,说:“叶尘,只要娘亲还活着,还能呼吸,还有这双腿,就会走回家,就永远不会丢下你。” 小宝睁大了晶亮的眼眸,怔愣许久,扑入她的怀里,脑壳子蹭了蹭。 “宝宝会听话的。” “好。” …… 楚月抱着粉狐狸走出听雪轩,迎面看见苏玲珑、叶若雪母女。 身后的罗刹看见她们,眼底闪过一丝杀气。 “月儿,你要去武殿吧,我正要和若雪过去,你若方便的话,我们一同前去吧?” 苏玲珑全然忘记了往日的恩怨,脸上挂着慈和的笑容,倒像个体贴的母亲。 叶若雪也是难得微笑,“阿月,你该不会还在讨厌姐姐吧?” 楚月懒懒地望着她们,那锐利如刀剑的眸光,叫苏玲珑母女心脏微颤,深感恐惧。 就在她们以为楚月会拒绝时,楚月扬起了笑意,“那便一同前去吧。” 苏玲珑微怔,旋即低头冷笑一声。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罢了。 慕倾凰都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一个臭丫头? 偌大的马车缓缓前行,苏玲珑看了眼楚月怀里的狐狸,又看了看一袭粉裙的花幼鸦,笑道:“花符师,我们若雪自小就和月儿关系好,她从小就护着这个妹妹,还精通符文之术,如若花符师不嫌弃的话,不如收叶若雪为徒吧?” 罗刹冷笑,嘲讽地望着苏玲珑。 她这个娘亲的老毛病,还是一点儿都没改啊。 真以为靠一个叶若雪,就能富贵荣华,一世无忧了? 花幼鸦眸色清寒,语气冷冽,“本座看起来,像是什么垃圾都收吗?” 第338章 劣迹斑斑 楚月靠着软垫,眼底漫开了笑意。 苏玲珑哽住,哑口无言。 叶若雪面色微变,咬牙切齿。 很快,她便把不悦压了下去。 今日,她便要让花幼鸦和七皇叔睁大眼睛看清楚,叶楚月,是如何的不堪与脏污! 叶若雪掩下了神色,苏玲珑也不再说话。 小狐狸瞥向花幼鸦,不再是厌恶之色,还打算为花幼鸦加鸡腿。 马车,停在武殿门前。 如今可是武殿的大日子,道卷收录,震惊整个长安京都。 城中的百姓们汇来此处,将武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叶府马车的到来,吸引了无数之人的注意力。 帘子掀开,身着粉裙的花幼鸦和楚月一同走下,随后便是叶若雪等人。 人声鼎沸。 “那位是花符师花幼鸦吧?当真如传说中所言,像是天上的仙子。” “原来叶三小姐真是叶神医,这等绝色连夏美人都比不上啊。” “什么叶三小姐?那是我们的叶三爷,有没有点儿眼力见?” “我要当楚爷的小娇妻!” “……” 人群里许许多多的青年,颇为头疼,总觉得叶三爷会是他们娶妻路上的一大难关! 小狐狸听着那些声音,颇为享受。 听到最后一句,眼里锐光闪烁,浮现了极致的危险之色。 议论声,还在继续—— “叶三爷的小狐狸竟然还穿衣裳了,还是粉色的,这也太可爱了吧。好想把叶三爷的小狐狸带回家蹂躏!” “诶,那是叶府大小姐叶若雪吗?以前倒觉她有几分姿色,如今在叶三爷和花符师面前,简直是黯淡无光了。” “何止是暗淡无光,简直是不值一提,还是叶三爷的人间绝色足够养眼,什么叶若雪难登大雅。” 叶若雪才走下马车,就听到从熙熙攘攘处传来的声音。 她望着武殿门前站立着的七皇叔,眼里流露出狰狞的阴翳。 “雪儿,再忍忍。”苏玲珑道。 叶若雪点头,提裙前行。 …… 道卷收录之事,是向外开放的。 故此,武殿聚满了人群。 楚月和众人走进了武殿之中,便看见大殿中央,梁伯、秦公以及一名黑色蟒袍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众人的视野。 秦芊芊一早就看到了叶若雪,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汇,俱是心领神会,十足的默契。 这位蟒袍男人,正是从武神殿而来的使者,宣布道卷收录之事。 梁伯郑重其事的把一个花名册递给了男人,“林使者,这是神武欲入道卷的修炼者名单。” 林使者点点头,将花名册拿过,随即臂膀挥开,墨黑的光迅速绽放。 如泼墨般,一幅熠熠生辉的《道卷图》在半空徐徐展开。 《道卷图》中,画有山海苍穹,锦绣乾坤的图腾。 林使者一一核实花名册,准备当众收录。 将修炼者名字收入图中,等到武比结束,经过武神殿的筛选,便可永久性印入道卷! 梁伯满面仁慈,笑容可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如皓月般瞩目的女孩。 她怀里的粉袍狐狸,更是亮眼。 梁伯早已听说朝宴之事,又知她是叶神医,更加刮目相看。 希望这个曾被学院赶出,被武神殿除名的孩子,能步步攀升。 林使者面无表情,一一录入名字:“秦芊芊。” “夏如烟。” “轩辕祁。” “……” “叶若雪。” 叶若雪激动不已,面上却是镇定。 她充满喜悦的眉目,散发着光彩,扭头就朝七皇叔看去。 但七皇叔立在人群之中,举手抬足都是华贵之气,与尘世间的凡夫俗子截然不同。 他不曾看她一眼,反而望向了楚月。 叶若雪双手攥拳,满眼阴鸷。 旋即,拳头缓缓地舒展开来,她笑得诡异阴暗。 她就不信,等七皇叔亲眼看到了叶楚月的不堪,还会另眼相待! “叶楚月!”林使者终于喊到了一个让无数人沸腾的名字! 长安百姓,无数少年们,全都侧目看向了楚月。 她曾跪着爬出,如今崛起之日,是否能堂堂正正站着走回去? 而她,没有半分兴奋,目光沉寂,宛如深潭般。 谁也不知那眼帘之下,埋藏着怎样的暗潮涌流。 “且慢!” 娇喝之声,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却见南阳公主率领魏安、崔可坤等人,气势凛然,威武无比,从武殿之外箭步而来。 这一行人,分别是各国使节。 梁伯皱眉,沉声道:“南阳公主,这是我长安武殿的道卷收录时刻,还请你不要干扰。” “梁伯,正因是道卷收录,我等才不得不干扰了。” 南阳公主望向林使者,拿出一份卷书,“凌天诸侯国,东阳、日落、蓬莱等三十五国联名上书武神殿,希望武神殿的道卷,不要收录叶楚月这般劣迹斑斑的修炼者!” 第339章 三十五国联名上书 三十五国联名上书,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一双双眼睛,不由自主看向了眉目似画,面容清丽的女孩。 即便是面对汹涌如深海般的危险和诋毁,她的双眸,依旧如深潭般死寂,波澜不兴。 南阳公主趾高气昂,眸光狰狞,扬起下颌,鄙夷地瞥着楚月。 长安朝宴,跪地磕头的羞辱,她永远都忘不掉! 林使者身上氤氲着淡蓝色的光晕,他站在碑文前方,如劲松般挺立。 南阳公主的后方,蓬莱苏家苏未央往前迈出一步,俏脸绽放璀璨的笑容,行礼如仪,轻声说道:“林使者,武神殿道卷,历来都没有收录劣迹弟子的规矩。” 蓬莱使节崔可坤义正言辞道:“众所周知,叶楚月是神玄学院的劣迹弟子,是犯下弥天大错,被神玄长老阁驱逐出学院的。林使者,还请三思啊。” 日落帝国,魏安首领双手抱拳,赫然道:“林使者,还请三思。” 其余人等,纷纷异口同声: “还请林使者三思!” 摆明了有备而来,目的就是让才在长安城有所威望的叶楚月,彻底跌落泥潭,再也不能翻身! 楚月眸光薄凉地望着他们,唇边噙着一抹笑。 三十五国…… 那就意味着,诸侯国之中,除了独立的四大王朝和琅琊帝国以外,都在弹劾她! 朝宴一战,扬名立万,但也成了众矢之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楚月不是不懂。 但她走的这条路,是伴随着狂风暴雨,尸山骨海的! 若不能乘风破浪,就意味着一败涂地! “林使者,五年以前的事情,多有误会。” 梁伯低声解释,“劣迹弟子,仅仅只是学院的审判,武神殿道卷收录,收录的却是天下武者!叶三小姐能登九重云霄塔,能在军队操练拿下榜首,可见不凡之处。” 林使者默不作声,他抬起头来,在炽烈的阳光下,看向了悬浮在半空的《道卷图》。 叶楚月三个字,在《道卷图》中若隐若现。 长安武殿内,诡异的静谧。 一片死寂。 每个人都在等待着林使者的判决。 若他认可三十五国的联名,不打算把叶楚月的名字收录道卷。 那么,叶楚月的武道之路,将寸步难行。 武殿西侧的阁楼,神玄弟子一行人,坐在窗台的前方,睥睨着武殿的热闹。 慕容璇笑饮一杯清茶,戏谑地说:“只要道卷不收录她,她就出不了神武帝国,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嗯。” 莫青舞垂下眼帘,眸光落在楚月的面颊,嫉恨眼红,灵魂似乎都要扭曲撕裂 曾被她踩在足底践踏,趴在泥泞阴沟的臭虫,竟翻身了。 不过—— 莫青舞的眸底,泛过一丝冷意。 到此为止了。 武殿四周,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欢喜有人忧。 有为楚月担忧的,亦有幸灾乐祸的。 “我不认可三十五国的做法。” 突兀的声音,响彻在武殿。 众人不由回过头循声望去,却见一个身材健硕,但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龙行虎步,走进了武殿。 楚月眸光轻闪。 此人正是远赴长安的三十六国中,唯一没有联名弹劾楚月的琅琊帝国…… 白焰首领! 第340章 男人至死是少年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三十五国拧成一股,排斥神武帝国。 危难当头,唯有琅琊帝国愿挺身而出! 白焰首领从外走来,路过楚月身旁时,竟是行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军人礼:“叶首领。” “白焰首领。”楚月轻点螓首,微微一笑。 白焰首领是少年时期就闻名诸侯国的铁血将士,他国曾以丰厚的报酬邀约,俱被他回绝。 他不去强国,不为王朝奴隶,只愿以血肉之躯,镇守琅琊,至死方休! “林使者,在凌天大陆,英雄不被铭记,将士终归黄土,所谓天才,犹如牛羊猪狗,遍地都是。” 白焰首领昂首挺胸,字字铿锵:“武祖创下武神殿时,曾言: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武祖希望招揽天下贤才,成为武神殿的栋梁,成为凌天大陆的脊椎,守护一方百姓。” “林使者,这道卷之上,有几人能在丹田破碎,失去武根的情况下东山再起?” “世上天才,跌倒只会一蹶不振。但叶三小姐她,只用了短短数年,就有了今日的成就。” “这等天才,世上有几人能够媲美?” 白焰首领直视林使者的眼睛,浩然正气,声音如洪钟般响亮。 林使者沉默许久,一言不发。 南阳公主见林使者开始犹豫,不由心慌。 “林使者,白焰首领此话多有偏颇之意,我三十五国联名上书,可见叶楚月的劣迹斑斑。” 苏未央轻笑,眉眼散发着光彩,朗声道:“这样劣迹斑斑的修炼者上了道卷,岂非玷污了武神殿?凌天武祖,乃是一代枭雄,但他以仁慈闻名四方,连敌人都有所动容。” “武祖爱民如子,一生光明磊落,将生命奉献给了武道和众生!” 苏未央侃侃而道:“武神殿的宗旨,是让天下武者归心,让武者们有追求武道巅峰的权力。” “叶楚月之名如若收录道卷的话,岂非让天下武者寒心?” 苏未央的话一针见血,。 犹豫不决的林使者终于动容。 却见林使者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抬起手,掌心粗粝,虎口有道疤。 “叶楚月,永生不得入道卷!”林使者面无表情,极为冷血地说道。 楚月挑起眉梢,揉了揉小狐狸。 小狐狸打着哈欠,说:“武祖那小屁孩,见到本尊都得毕恭毕敬喊一声哥,他创下武神殿时,本尊还在旁边出谋划策,竟欺负到自家人身上来了。” 楚月垂眸,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小狐狸。 武祖,都是九万年前的人物吧? 她的小狐狸,难道也跟轩辕修一样是个老东西? 小狐狸还在喋喋不休说什么,一双爪子陡然捂住了嘴,紫眸紧盯着楚月看。 “不要胡思乱想。” 小狐狸一本正经的纠正:“本尊还是个少年。” 男人至死是少年! “活了九万年的少年?”楚月戏谑地反问。 小狐狸:“……”九万年的少年,有问题吗? 楚月满脑子都是小狐狸的年龄,而在世人的眼里,她这般模样,倒像是遭受了晴天霹雳般的打击,失魂落魄慌了神。 许许多多的同情视线,汇聚在她的身上。 叶若雪浑身舒畅,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却还是担心地说:“月儿,你不要太难过了。” “是啊,月儿,车到山前必有路,林使者也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你别放在心上。道卷事关天下武者,林使者不得不谨慎小心。” 苏玲珑轻声道:“我跟若雪,都会陪着你的,不管你是什么样子。” 众人诧异,随即感叹,这苏氏母女果然是心地善良。 “月儿你别这个样子。”叶若雪道:“姐姐都恨不得为你承受。” 围观者们泪光闪烁,顿觉感人肺腑。 楚月撸了把小狐狸,抬头看向了林使者,“听见了吗?叶若雪愿为我一同承受,那就把她的名字,一同除了吧。” 楚月咧开嘴笑,朝呆滞的叶若雪看去,“难道,你只是说说而已吗?” 第341章 仗剑天涯,哪有月师父重要? 叶若雪面色煞白,指尖发颤。 无数道充满异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浑身不自在,却是道不出一个字。 苏玲珑咽了咽口水,疾言厉色,“月儿,你怎能有这么歹毒的心肠?她可是你姐姐,有大好的前途,你难不成要亲手毁了吗?” 不等楚月说话,后方响起了戏谑嘲讽的笑声。 但见轩辕雨、轩辕祁二人并肩而至,轩辕雨扬起下颌,黛眉挑起,目光讥诮地瞥着苏玲珑。 “大皇子,公主殿下……”苏玲珑低下头来。 轩辕雨双手环胸,拔高了声音,“叶夫人,在座的都是健全之人,有耳朵有眼睛,懂得明辨是非。是叶若雪惺惺作态,愿与月师父患难与共。” “原来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的,真是个令人作呕,恶心至极的伪君子呢。” 轩辕雨扯开唇笑,“道貌岸然,说的就是你吧叶若雪,怎么,舍不得道卷除名了是吧?那你在武殿装什么?装你的情深似海?” “九公主,你这话未免太难听了些?” 秦芊芊见叶若雪受到欺凌,不由站了出来,咬牙道。 “本公主说话,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轩辕雨抬步往前,看向林使者,“使者大人,冒昧问一句,这《道卷图》中是否有我的名字?” 才把话说完,就见《道卷图》圣光涌动,轩辕雨的名字逐渐出现。 “轩辕小姐,你是参加武比的人选,又是神武皇室的公主,这上面有你的名字。”林使者道。 “抹除掉吧。”轩辕雨摆了摆手,恣意潇洒,不以为然。 “雨儿?” 轩辕祁不解地看向了她。 轩辕雨从未参加过武比。 以前,她的丹田有一道裂缝,是她毕生的痛,亦是自卑的来源。 有了叶神医的药方,丹田裂缝逐渐好转,她才信心倍增,在苏贵妃和皇兄的鼓励下,决定在武比小试牛刀。 对于轩辕雨来说,武比是她的梦寐以求,犹如星海般遥不可及。 她踌躇了数日,才一鼓作气,决定武比! 如今,她又毫不犹豫,要求林使者抹除掉她的名字。 轩辕祁的眼里,满是不解。 轩辕雨扬起了粲然的笑,鄙夷地瞥着叶若雪,说:“我没有权势干预武殿的决定,但我身为月师父的徒儿,我当与师父在一起!” “月师父若录道卷,我亦录。” “道卷若无她名,也不需要有我的名字了。” “叶若雪,这才叫诚心,不是你皱个眉,说几句惺惺作态的话,就是真诚了。” 轩辕雨道:“都看见了吗,叶府大小姐何其虚伪,日后城中的青年才俊们,提亲之时,可要记得避开此女。” 叶若雪眼眶通红,凑近轩辕雨,压低了声音,只有她们俩人才能听见:“九公主,你不是一直渴望仗剑天涯,渴望神脉九洲吗?你这又是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若不被道卷收录,你这辈子,只能困在一隅之地,再无风光之日了?何必?” 轩辕雨往后退一步,拉开与叶若雪的距离,沉了沉眸。 “仗剑天涯,哪有我师父重要?” “我只知道,我师父在长安朝宴,为国争光。” “我只知道,我师父在外受尽欺凌,爬回帝国,她崛起之时,从未忘却肩上重责,从未忘记身为烈士之女的家国天下!” “叶若雪,你要不敢抹除名字,你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本公主不是你娘,不惯着你。不肯除名,那就滚远点,杵在这里碍眼!” 轩辕雨怒声喝道。 叶若雪眉头紧皱,只觉得轩辕雨是被猪油蒙了心,否则怎么会做出这么疯狂的决定? ? 表白大家的第一天。 爱你们呀。 余生很长,愿叶三爷陪伴你们。 第342章 在下神武太子,轩辕宸 “轩辕公主,你确定要除名吗?” 林使者望了一眼《道卷图》,沉声问道。 鹰隼般的眼眸,俱是诧异之色。 天下武者,尊崇道卷如神明。 这些年来,他见过为被道卷所录而不择手段的修炼者,也见过兄弟相残,朋友反目成仇,但今日所见,却是闻所未闻。 林使者不由看向楚月。 从他出现在武殿时,就发现了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浑身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绝美之容,堪称倾城。 分明是眉目青涩,偏生有一股老沉之气,即便面对三十五国联名上书,面对他的最终裁决,也不曾有过半分动容。 就好似,天崩地裂,山海逆流,都无法让她轻皱一下眉。 “除!” 轩辕雨斩钉截铁的说完,回头朝楚月看去。 楚月眼底,浮现了宠溺,面对固执的轩辕雨,有些无奈。 但心中也有暖流淌过。 她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如今却有人愿为她同仇敌忾。 她还以为,世上之人,人人都憎恨恶鬼的存在。 “还有我的名字,也除名吧。”轩辕祁道。 “大皇子,你这是做什么?”秦芊芊皱眉:“你可是神武王室的大皇子,怎能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来?” 轩辕祁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既然身上流着神武皇室的血液,就该以天下为己任,阿月姑娘她为国争光,如今她被道卷除名,我亦愿和她一起!” “还有我的,神玄沈清风,还请林使者将名字从道卷抹去。” 沈清风往前迈出一步,挺直了脊背,双眸漆黑如墨,坚定不移。 “既是如此,那也少不了本侯的了。”薛城笑眯眯地道:“长安薛城,林使者,请除名吧。” 道道纷杂的脚步声赫然响起,却见风靡一时的镇北军队,在几位少将和夜孤城、赵野的率领下,虎虎生威,气势凛然,踏步走进武殿中央! 新镇北军队中,以君无怨为首的三位旧部少将,被道卷收录了十几年。 这些年来,他们走南闯北,征战四方,靠的也是道卷所给予的道徽! 说起来,林使者与君无怨还算是旧相识,望见君无怨时,不由点头打了个招呼。 君无怨目不斜视,一身军人的铁血气息散发开来,不怒自威。 镇北军队步入武殿后,此处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君无怨在林使者面前停下,说道:“既然道卷不肯收录月主之名,不如把我们三人的名字也抹除掉吧。” 朱少将豪爽地笑,“抹了吧,老子心里只有小月主。” “林使者,这是我们三人的道徽,请收回。”刘少将把三枚流动细碎光泽的道徽取出,递给了林使者。 林使者站在梁伯的旁侧,垂下双眸,惊愕不已。 这般的事情,在凌天大陆的武神道卷历史上,九万年来,几乎从未发生过。 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道卷之事,影响光明璀璨的前途,谁敢为了一身义气挺身而出,肯放弃武道之路? “我的,也除了吧。”白焰首领笑道。 长安朝宴,军队操练,他和白焰军队被东阳七杀军羞辱,是叶三爷赐予神丹妙药,也是叶三爷为他们腰斩罗洲,一朝扬眉吐气! 叶若雪眸光发颤,眉头紧蹙。 她与苏玲珑,简直是不可置信。 若非亲眼所见,连想都不去想。 “林使者,请把我的名字,从道卷除名!” 说罢,便见殿外有一人身着玄袍,面色惨白,眼底是淡淡的青灰色,可见有几分憔悴。 在一众充满震惊的目光注视之下,他踏步从外而来,朗声说道:“在下神武太子,轩辕宸,请使者除名!” 第343章 老楚,不怕 轩辕宸的出现,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须知。 朝宴之时,也是他当着文武百官和三十六国使节的面,跪地磕头,恳请神武皇帝赐死叶楚月! 涌动的人群里,夏如烟紧抿着红唇,面色微微发白,美眸泛着水雾的光泽,疑惑不解地望着轩辕宸。 叶楚月残杀夏姒琼,害得夏贵妃被关在宗人府,非死不得出。 如此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一个人,为什么都要向着她? 夏如烟咬碎了一口银牙,双手攥拳,眸光如毒蛇般阴冷地望向了楚月。 自从这一张脸出现后,她的人生就黯淡无光,一片灰败。 楚月似是察觉到什么,扭头望去,目光落在了夏如烟的身上,暗闪一道锐利的光。 “你来做什么?”轩辕祁冷眼望着步入武殿的轩辕宸。 轩辕宸一身疲惫,许是昨夜未眠,满脸都是憔悴,就好像大病了一场,不似往日的高傲跋扈。 “听闻军队操练,我镇北新侯威武夺冠,有小人看不顺眼,沆瀣一气,欺负长安城的姑娘,我自不能眼睁睁看着。” 轩辕宸阴阳怪气,意有所指的话语,叫南阳公主满面怒气。 末了,南阳公主挑起眉梢,嗤笑了声,才说:“太子殿下,你的前未婚妻,不知检点,与人苟且。昨日你从王宫追逐到叶府门前,人都不领情,你还要脸吗?你可知你是王室中人?” 提及了轩辕宸的伤心事,他整个人在艳阳中愈发黯淡了,神色落寞,极为受伤地看向楚月。 每每看去,心脏就像是裂开了一道缝,疼到无法呼吸。 他沉默许久,才道:“镇北新侯,智勇双全,重情重义,是我轩辕宸不配。” 说完,轩辕宸闭上眼睛,袖袍下的双手都在发颤。 他满身的尖锐之气全部消失殆尽,犹如画地为牢的困兽。 楚月漫不经心地望着轩辕宸,眉眼间毫无温情可言。 “林使者,别忘了,还有我们!” 又一道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看去。 却见萧家两位公子一左一右,扶着受伤的萧离走来。 萧家大公子,成熟稳重,面色严肃。 萧二公子萧染一面走,一面给楚月眨了眨桃花眼,随即高声道:“有人想在长安,欺负我们的三爷,也不问问我们护国将军府,同不同意。” “老楚,不怕,不就是道卷之名,没有就没了。”萧染安慰道。 楚月摸了摸下巴,望着眉飞色舞,神采奕奕的萧染,开始沉思。 她何时与萧二公子这么熟了? 萧离虚弱无比,面色发白。 罗洲所创的伤势还没有好全,她在府中疗伤,听闻三十五国联名之事,不顾萧府众人的阻拦,执意前来武殿。 萧家大公子看向林使者,说:“如若林使者要把阿月姑娘除名的话,请将我们兄妹三人的名字,一同抹除。” 林使者愕然,旋即道:“你们可想清楚了?以这种方式抹除的话,是永远都上不了道卷的。” “林使者,我们还不至于没脑子到拿道卷之事来说笑。”萧染沉声道:“萧某知道,武神殿之事,他人不可插手。但希望林使者在看到三十五国联名上书的同时,也要看看我们这群愿与叶三爷共进退的人。” “道卷之事,涉及前程,我等即便不要前程似锦,也要与她同在,足以见得,她的优秀,是有资格被道卷收录的。” “林使者,还请三思。”萧染的话,再次让林使者犹豫了。 说到底,他就算阅人无数,见多识广,也没遇见过这样的阵仗。 而在他犹豫之时,沉吟许久的花幼鸦,忽然说道:“林使者,你既有这么大的能耐,不如也将本座除名了?” 林使者心头猛颤,如遭雷击。 开什么玩笑! 他还没资格除名七冠符师! 叶若雪观察了许久,见花幼鸦说话,又看林使者犹豫的神态,她的心,跌落了谷底。 叶若雪咬牙,旋即道:“林使者,家妹被道卷除名,我身为姐姐无比痛心,亦愿被道卷除名!” 事已至此,她料定林使者会放过叶楚月一马。 倒不如为自己博得个好名声。 第344章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轩辕雨满面愤怒,咬着牙瞪向了叶若雪。 她从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花幼鸦淡淡地瞥着叶若雪,而后说道:“林使者,三十五国联名,这件事的确难做,本座倒是有一个主意。” “花符师,请讲——” 林使者恨不得立即解决掉这个棘手的问题。 花幼鸦眸色清浅,微微一笑,“长安城的人,都愿与叶三小姐共进退,而三十五国联名上书,不得不不重视。” “不如这样,她既愿护着同府的妹妹,心甘情愿,那便除名叶府大小姐,也算是对三十五国有个交代,至于其余人等,如常进行。” 花幼鸦的话,刹那间就把叶若雪打入了无边地狱。 苏玲珑更是惊慌失措,面色惨白,像是丢了神。 罗刹戴着银色面具,立在楚月的身后,看向苏氏母女的眼神满是嘲讽之色。 聪明反被聪明误! 叶若雪那点儿小聪明,明眼人一看即知。 而这,就是苏玲珑寄予厚望的女儿! “花符师,这……” 叶若雪慌慌张张,语无伦次的开口。 花幼鸦语气淡漠地道:“叶大小姐重情重义,真是个好姐姐,本座深受感动,林使者,若觉得可行,便快点儿吧。” 林使者呆愣了会儿,连忙点头,一挥手,掌心流动着血雾,化作一道光刃,迸射进《道卷图》中,将叶若雪之名,彻底抹除! 叶若雪张了张嘴,唇瓣哆嗦,浑身都在发颤。 除名便意味着,她不能参加武比了,也没有资格去神玄学院。 她的前路,一片黑暗! 怎会如此……? “不……不能把我的名字除掉……” 叶若雪扑了过去,来到林使者的面前,眼眶泛红,急声喊道:“林使者,三十五国联名上书除名的是叶楚月,不是我,该除名的是她?怎么是我?不是我的……” 她再也维持不住优雅,丧失了全部的理智。 狰狞的像个疯子,本性毕露。 而周围的百姓和修炼者们,目瞪口呆,似是不敢相信,这个张牙舞爪的疯子,竟会是叶府清高冷傲的大小姐…… 就在方才,她还满口仁慈温柔,愿与叶楚月一同除名,真要除名时,却是面目狰狞,可怕至极! “月儿,你还不快给姐姐求求情,你姐姐一心为你,你难道要让她没了前程吗?”苏玲珑怒道。 楚月撸了把小狐狸柔顺的毛发,气定神闲,怡然自得,甚至还在想,早知不给小狐狸穿衣裳了,摸起来手感都不好了。 “你怎能如此狠心,对你姐姐置之不理?那可是你的亲姐姐啊!” 苏玲珑痛心疾首,两行清泪从眼眶流出,“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若雪平日待你不薄,有什么好处都念着你,你却为了一己之私,冷眼看着你姐姐被道卷除名。月儿,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楚月缓缓抬眸,眸底寒气涌起,杀意骤闪而过,直把苏玲珑惊得噤若寒蝉。 “叶家、镇北侯两座府邸,都归我所有,让你们住几年,是给你们脸了。” “你们若是不痛快,就收拾东西,滚出叶府,滚回蓬莱苏家。” 楚月声线凛然,眸色微冷,赫然道:“赵野,她再在武殿放肆,丢叶家的脸,就绑起来丢出长安城吧。” 第345章 她的天塌了,在一夕间 “是!” 赵野往前迈出一步,双手抱拳,声音如闷雷。 苏玲珑身子抖了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惊恐地望着楚月,心脏剧烈地跳动。 毫无疑问,她再敢在武殿大呼小叫,叶楚月当真会把她丢出去的! “叶小姐,道卷已除名,无法再入道卷,请不要打扰到道卷收录一事。”林使者厌恶地看了眼叶若雪,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能在武神殿混到今日的位置,自然有一双毒辣的眼睛。 叶若雪的那点儿小心思,瞒不过他的眼睛。 叶若雪身体软弱无骨,摇了摇头,快要摔倒时被及时走来的秦芊芊扶住。 秦芊芊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卷之事,我和父亲会为你想办法,现在当务之急,是九尊楼的事,别打草惊蛇了。” “难道你想前功尽弃吗?” 秦芊芊拉回了叶若雪的理智。 似是想到什么,叶若雪慌忙地看了眼七皇叔,心脏咯噔一跳。 她失控的模样,被七皇叔看到了吗? “叶大小姐,可真是虚伪啊。” 轩辕雨两手环胸,鄙夷地说:“还真以为你有几分气魄,没想到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九公主,我们若雪为了月儿,都已经道卷除名了,她是个好孩子。”苏玲珑着急地辩解。 来武殿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还有她的准女婿七皇叔。 身为母亲,可得随时随地为叶若雪挽回颜面。 她在才俊们的心目中,依旧是华贵清冷的大小姐! “你还真是有脸说?” 轩辕雨气笑了,当众斥责:“本公主想给你们脸,但你们还真是给脸不要脸,既然长安城多数人都在武殿,那我就跟你们掰扯掰扯。” “听雪轩是先皇爷爷为师父打造,师父落难时,住在叶府北楼,屋漏窗破的鬼地方,连奴才都嫌弃。而叶若雪却住进了听雪轩,她是个什么东西,世人都一清二楚。” “叶府的功勋底蕴,都是来自于前镇北侯,她戎马一生,南征北战,用血肉之躯打下的,倒是让你们有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说到底,她叶若雪不过一个庶出,一个妾的孩子,有何资格说是叶府大小姐?” “这些年来,你们的吃穿用度,都是来自于镇北侯。” “还有你,拿着叶府的家产,去讨好蓬莱苏家,你有脸在这里说话吗?” 轩辕雨一气呵成说完,浑身舒服。 周围的人看向苏氏母女的眼神,渐渐变了。 满是嘲讽与鄙夷,仿佛在看不入流的脏东西。 苏玲珑毛骨悚然,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 一时之间,她就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受尽欺凌,是最低等的风尘人。 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才有所起色,难道要回到以前的不堪? 但面对轩辕雨的斥责,她却是无法反驳。 秦芊芊见大事不妙,连忙开口:“叶夫人,若雪身子不大舒服,你先和我去武殿内阁,让若雪休息一下吧。” 苏玲珑急忙点头,落荒而逃,走路时有些跌撞,背影看起来甚是滑稽。 身后,是轩辕雨等人嘲讽的笑声。 叶若雪眼眶微红,她的天塌了,在一夕间。 第346章 自重 叶若雪迈开的每一步,都无比的沉重,走得格外艰难。 她如芒在背,感受着各种充满异样的目光。 若非秦芊芊搀扶着,她只怕早已狼狈的摔倒了! 耳边,响起那些细细碎碎的声响—— “没想到叶府大小姐,竟是这般虚伪的人,看来我们楚爷以前受了不少委屈!” “什么人啊真的是,还跟叶三爷抢听雪轩,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 “前镇北侯一世功勋,还把叶夫人当成自己人,没想到在侯爷死后,这女人让三爷住进了北楼。” “那五年,也不知叶三爷是怎么过来的,想想就心疼!我也要成为叶三爷这样的人,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走下去!” “……” 叶若雪眼眸猩红的可怕,猛瞪,充血,死死地攥着袖衫,贝齿紧咬! 与七皇叔擦肩而过时,叶若雪扭过头,泫然欲泣,楚楚动人。 俏脸的表情,惟妙惟肖。 溢在眼眶的泪水,欲流不流的模样,让一些距离很近的男人们血脉喷张,想要将其揽入怀中,好生疼爱。 “王爷……” 叶若雪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好似受尽委屈,可怜兮兮地望着七皇叔。 七皇叔站定不动,身材颀长宛如灵玉,他冷漠地看着叶若雪,说:“叶小姐,请自重。” 叶若雪的双眸微微睁大。 秦芊芊皱了皱眉,连忙把她和苏玲珑带进了武殿内阁。 “还有脸觊觎皇叔。” 轩辕雨站在楚月的身旁,斜睨叶若雪的背影,撇了撇嘴,“她若是能当我的皇婶,我就把七皇叔给吃了。” 楚月:“……”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不该为七皇叔默哀。 …… 经过一段小风波后,道卷收录,还在继续。 三十五国使节,不再说话。 武神殿林使者用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完成道卷收录。 离开众人视线前,他看了眼楚月,微笑:“叶姑娘,我很期待为你颁发道徽的那天。” 楚月不卑不亢,落落大方,面朝林使者点了点头。 林使者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与梁伯走入殿宇内,完成道卷收录的后续。 “老楚,你这灵兽什么阶级的?”萧染一步跃来,惊奇地望着楚月怀里的小狐狸,“让我摸摸。” 说着,手爪子就伸向了小狐狸。 小狐狸顿时炸毛,浑身上下都在抗拒萧染的接触。 楚月双眸微眯,危险之色稍纵即逝。 萧染的手僵在半空,颤声问:“不能摸吗?” “萧二公子若有这个癖好,家中的小狼,任由你摸。”楚月不冷不淡地说。 萧染眨眨眼睛,只见小狐狸似乎很赞同楚月的话,还猛地点了点小脑壳。 鬼泣狼那玩意儿,随便摸。 远在听雪轩的鬼泣血狼,许是寒风来袭,突然打了个喷嚏,把旁边昏昏欲睡的程洪山吓一跳。 程洪山的瞌睡被吓走,左思右想,很贴心的拿了一件锦被盖在小狼的身上。 这是小公主的爱宠,可不能生病了。 “狼兄,我老程够兄弟吧?”程洪山笑得如个铁憨憨。 小狼:“……” 第347章 有死无生 武殿道卷一事结束后,楚月等人便前往了地下市场的九尊楼。 不仅如此,三十六国的使节们,纷纷去到地下市场。 武殿内阁的叶若雪,不知听秦芊芊说了什么,恢复如初,红光满面,走出了武殿。 …… 九尊楼的中心,是圆形的擂台,笼罩在炽烈的圣光中。 此楼,是富家子弟,纨绔公子们喜爱的地方。 九尊擂台,可用来野兽比斗,也能是奴隶与奴隶之间的搏斗,更血腥的是,人与野兽的缠斗! 而且九尊擂台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旦上了擂台,只有一方死亡,才算结束、 活下来的那一方,会是最终的胜利者。 而今,九尊楼人满为患。 地下市场脱离了明文的管制和约束,有着更为原始的冲动与野蛮! 楚月与轩辕雨、萧染等人坐在一处,角落里的轩辕宸时而望着楚月,欲言又止。 楚月一心给小狐狸喂着吃食,以至于小狐狸两侧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看向楚月的眼神里满是哀怨。 他一代帝尊,看起来很像个饭桶吗? 楚月像是个莫得感情的喂饭机器,琥珀般的眸,却是泛着晶莹的光泽。 吃多点,长点肉,胖嘟嘟的摸着舒服。 “叶姑娘,今日武殿道卷,你该不会生气吧?”南阳公主带着满脸蜡黄,眼神淫邪的晋北王走来,笑若春风,浅声问道。 “公主在朝宴时既然喊我为一声爷爷,那我也算公主的长辈,公主放心,我还不至于与小辈怄气。” 楚月端着茶杯,深潭般的眸,淡淡望了眼南阳公主,如看跳梁小丑,以长辈的口吻说道。 南阳公主一时气结,怒目瞪向楚月,胸腔内似填满了怒火! 她硬生生将滔天大怒吞下,眸色幽冷,悄然的讥笑。 她倒要看看,等会儿,这叶楚月还能不能笑出来! 南阳公主的身后,晋北王看着楚月,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尽显猥琐模样。 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晋北王的眼睛,更是闪着幽幽的光。 “叶姑娘,这九尊擂台,可供各国比斗,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让你的狐狸上去玩玩。” 南阳公主说道:“听说日落的魏首领,带了几个玄机城的贱奴们过来,打算让他们去九尊擂台玩一玩。” 玄机城…… 提及此城,君无怨、萧离等人齐齐色变。 世人皆知,神武帝国损失了三十座城池,流落诸侯国,有一些城民,直接被他国分为贱奴,四处贩卖。 这是神武帝国的痛,是不可言说的耻辱! 萧染不再是吊儿郎当,眉宇间蔓延开了阴翳的邪气,他咬着牙,愤然地望着南阳公主。 南阳公主察觉到萧染等人的情绪变化,唇角扬起了骄傲的笑,如个胜利者般扛起旗帜沾沾自喜。 “你说,玄机城的贱奴们,能有什么出色的表现吗?”南阳公主笑道。 楚月稳坐在椅上,指腹摩挲着茶杯,眼底闪过一道凛然的光。 南阳公主见此,自觉无趣,带着晋北王回到了席间。 楚月左侧的方向,魏安正带着十几个裸露上身的男人走来,其中还有几名女子。 这些人的额上都印有血淋漓的“奴”字,身上更有许多鞭痕。 “果然是贱奴,连小事都做不好。” 魏安头上戴着诡异的帽子,提起了一个女子的衣襟,粗暴地撕掉了她的外衫。 此时,九尊擂台之上,有着几头野狼,正在对天长嚎,发出气势的嘶吼。 魏安残酷一笑,将那瘦小的女子,丢进了九尊擂台。 “恶心的贱奴,就该喂狗。” 魏安再把其他几个女子提过来,说:“这些都是供人玩乐的贱奴们,若那几头狼吃掉了她,老子把她们送出去,随便怎么玩!” 长安城的贵公子和少女们,怒目圆瞪,恶狠狠注视着魏安。 魏安这是在羞辱神武帝国! 但玄机城已是日落帝国的领土,城中百姓,日落帝国如何对待,他们无权干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九尊擂台之上,无数的狼逼近了女子。 女子手无寸铁,跌坐在擂台,惶恐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恶狼们。 没有了外衫覆盖的她,香肩和双臂裸露在外,只能不停地朝后挪动,却是于事无补。 她红着眼,惊惧不已。 但那落泪的姿态,却是让各国使节们欢呼大叫。 “吃了她!” “吃了她!吃了这个贱奴!” “……” 十几头恶狼围剿女子,她的眼神满是绝望,如寸草不生的荒芜,灵魂都好似千疮百孔。 她流着泪,想要解释,自己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张张扭曲的脸庞,有着最原始的癫狂! 他国使节笑道:“喂,贱奴,你想活命的话,就把衣裳脱了,一件不剩,大爷们心情好了,说不定能救你于水火。” 这种话,也只能骗骗涉世未深的女子。 法宝天元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了整座擂台。 女子便是任人宰割的鱼肉,随时被狼群吞入腹中。 恶狼们越来越近。 欢呼声越来越响。 “脱衣!脱了啊,想活吗?”嘲讽的笑声,来自各国。 女子双手捂着胸前,她仇恨地看向四周的围观者们,咬紧了牙,豆大的泪珠不停流出。 恶狼扑来时,她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 魏安、南阳公主等人正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陡然——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一拳打破天元雷阵,落在女子的身旁。 她将一件披风,覆在女子瘦弱的身躯之上。 第348章 死阵 九尊擂台之上的女子,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撕裂和野兽啃咬,她缓缓地睁开眼眸,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一袭红裙的女孩,如劲松般挺立在此,美眸冷冽,凛然如清霜,淡漠地望向四方的恶狼。 她的肩上,趴着一只懒洋洋的小狐狸。 万籁俱寂。 无数道目光汇聚在此。 楚月垂眸望她,沉吟许久,朝女子伸出了手。 女子跌坐在地,瘦骨嶙峋,身上笼罩着宽厚的披风。 她目光呆滞地望着面前的小手掌。 掌心纹路分明,细腻好看,肌肤白皙胜雪,似羊脂玉一般通透。 分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出现在九尊擂台时,却如天生的帝王般,散发出凤临江山的气势。 一身红裙,无风自吹。 绝色的面颊,明媚生辉。 她一言不发,淡漠地望着狼狈的女子。 女子沉默了许久才把手伸出,在衣角用力地擦了擦脏污的痕迹,才颤颤巍巍的搭在了楚月的掌心。 女子的手,有许多的老茧,甚至还有染血的冻疮,皮肤偏黑,与楚月的细腻柔嫩对比鲜明。 楚月握住她的手,用力攥住,往上一提,女子便站起了身。 十几头恶狼围聚在此。 魏安冷笑一声,却见被楚月一拳打破的天元雷阵,竟是再度恢复如初,甚至爆发出了血色的光芒,有着双层叠加的厚度! 阵法中枢的灵宝,置放在九尊擂台的东南方位,正悬浮在半空,忽然发出刺耳的声音! “桀桀桀……” 随着声音响起,刺激着楼中人的耳膜,灵宝正以极大幅度剧烈地震颤! 楚月仰头看去,菱形的中枢宝器,光芒炽盛,灼热刺目。 轰! 一声巨响过后,宝器震碎,如雨幕般散作四处,被双层血芒汲取,使天元雷阵,更为结实牢固! 对于灵宝而形成的阵法来说,中枢宝器若被破坏,就意味着,将成为死阵,再也无法开阵! “月师父,小心……” 轩辕雨从椅上站了起来,惊恐地瞪大眼睛,就连嘴唇都在哆嗦。 就连轩辕宸的脸色,都白了几分,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阵法,怎么成为死阵了?” 此时—— 九尊楼的青衣使者迈步走了过来,一脸担心地说:“宝器已然自毁,天元雷成了死阵,暂时无法将阵法打开。叶三小姐,小心!” 楚月抿着唇,面无表情,淡然自若,不见半分慌张。 她轻瞥了一眼天元雷的死阵之光,嘲讽的笑。 好算计! 特地用玄机城的城民,吸引她来九尊擂台。 再把天元雷变成死阵,让她无法离开! 叶若雪、秦芊芊来时,恰好看到了天元雷灵宝的碎裂,阵法已成无法撼动的死阵。 叶若雪郁结许久的心情,终于由阴转晴。 憋在胸腔的一口气,也是舒展了出来。 她在阁楼席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楚月,眼底是残酷的狰狞。 “小姑娘,你快走……” 披着披风的女子满目热泪,用力地推搡着楚月,“别管我,快走,这些狼群会吃人的。” “我去拖住它们,你想办法逃走。” 女子满是脏污的脸上,绽放了璀璨的笑,“生在神武,我从不后悔。我相信,日后你会成为和你娘亲一样耀眼夺目的人,会是神武的支柱。” “谢谢你。” 愿不顾自身危险,对她施以援手。 女子拢紧了干净的披风,有一股好闻的冷香味。 赤手空拳的她,打算迎战狼群,为楚月争取更多的时间。 可她的双手在颤抖。 她害怕极了,但她不曾后退,也不曾跌倒。 第349章 我不需要援助 楚月望着女子的背影,神情微微恍惚。 这座城,这个帝国,这里的人…… 不知不觉,好似都有了某种炽烈的感情,时刻牵绊着她。 或许,从某日开始,她镇守神武,不再是因为母亲的夙愿,而是神武有不曾得到过的温情,让她愿意穷尽一生的守护。 她的眼底,倒映着跌跌撞撞的女子,那么的瘦,看起来不堪一击。 四肢都在发颤,还故作倔强,想要在临死之前,护下一面之缘的楚月。 女子在往狼群狂奔时,披风在后方扬起,晦暗不明的血芒映照之下,宛如古老绮丽的画卷,徐徐铺展开来。 向死而生,犹不悔。 楚月低着头,碎发轻遮眉眼,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她垂着眸,望着九尊擂台的地面,流动在皮肉下的血液,好似都变得狂热了。 趴在她肩膀的小狐狸,正欲毁灭狼群,脑海里却是响起了楚月的声音:“让我来。” 小狐狸侧目看她,紫眸流转着斑驳的光。 “这是我的战场,我不需要援助。” 话音落下,小狐狸瞳眸猛地一缩。 只见楚月取下了别在腰间的碎骨小黑斧,竟生生朝掌心猛地划开,猩红新鲜的血液,涓涓流出,沿着掌面往下淌落,滴在了暗红色的擂台。 鲜血的味道,刺激了狼群。 正朝狼群跑去的女子,闻到了浓郁的鲜血味道。 她看见,狼群朝她奔来,却不在她面前停下,也不啃咬撕裂她,而是从她的身体两侧,一路往前狂奔。 女子顿足停下,薄唇苍白微微张开。 她一寸寸地回头看去,只见女孩站在九尊擂台的边沿,眸光嗜血邪佞,竟是满怀期待地望着朝她狂奔而去的狼群。 “不——” 女子眉头紧蹙,热泪淌出。 叶楚月竟用自身的血液,吸引了全部的狼群。 这样的气魄胆力,震惊了三十六国和长安城民。 “老楚,小心,那群狼力大无穷,很恐怖的。”萧染大喊道。 萧离面色苍白,紧抿着唇,眸子里是浓浓的担忧。 一侧,秦芊芊摇晃着琉璃酒杯,撇了撇嘴,“一个没有武根的人,还能在恶狼群里活下来?” 她承认,单论肢体力量的爆发,叶楚月的确出人意料。 但这个世界,以武道为尊,肢体力量不过是最下乘。 再者说了,若论肢体的爆发力,还能比得上野兽吗? 野兽部落比起人族,在血脉、体格、力量方面,有着近乎碾压的优势。 南阳公主、苏未央等人,怡然自得,心情舒畅,恨不得听听小曲,喝个小酒,庆祝一番。 九尊擂台四面八方的阁楼,无数道目光,汇聚在楚月的身上。 他们看见,十几头体型庞大的恶狼,蜂拥而至,不约而同跃起,朝楚月扑了过去。 相信下一刻,就能看到血溅当场的一幕。 那如花似玉的女孩,将会是惨不忍睹的结局。 一些女子,承受不住血腥的刺激,吓得闭上了眼睛。 而在九尊楼的最高楼,东南两个方向,分别有贵客。 东侧楼中,贵妃榻上斜卧着一个身着红袍的俊隽男子,腰间翡翠玉佩缠着流苏,两鬓落下几缕龙须刘海,桀骜不驯,卓然不凡,还有几分随性的洒脱,看起来惬意而慵懒。 “这小姑娘,有趣——” 他勾着削薄的唇,懒懒一笑,将一粒葡萄丢进了嘴里。 林使者站在男子的面前,毕恭毕敬,冷汗直流,小心翼翼地说:“慕四公子,这位姑娘是长安城最年轻的小侯爷,朝宴操练的第一。” “就是被道卷除名,被长安人拥护的那一个?”慕四公子漫不经心地问,狭长的凤眸微微挑起,兴趣盎然地望向了窗外九尊擂台的动静。 林使者抹了把汗,“正是她。” 他已是有苦难言。 慕四公子这位爷在武神殿当差,偏偏是个不着调的,喜欢游山玩水看美人。 曾豪言壮志:踏遍天下青楼,醉卧温柔乡。 第350章 难堪大任 慕四公子喜怒无常,行踪难定,林使者在他面前,有着巨大的压迫感。 脊背冷汗涔涔而流,林使者猛地咽了咽口水,惶惶地望着榻上的男子。 此刻,九尊西侧楼中,七皇叔与白发苍苍的老者,优雅清闲的饮着清茶。 “看来,这丫头遇到危险了。”殿主喝了一口香茗,叹息:“可惜,一个天才即将陨落了。” 七皇叔皱了皱眉,再摇摇头:“鲁莽,冲动,任性,难堪大任。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以自身血肉吸引狼群,不是成大器之人的所为。” 殿主放下茶杯,垂下灰浊的眼帘,掩去了瞳仁里的失望之色,缓声说道:“七王爷,你明知魏安等人的所作所为,却还故作不知,就是想看看,叶楚月会怎么解决。但她的鲁莽冲动让你失望了。” “保家卫国,靠的不是鲁莽任性。” 七皇叔眸色微冷,“也不是一腔热血,未来的路还很长,将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人,一面之缘的人,也值得她这么做,就算今日不被狼群所陨落,他日也活不下去。” 七皇叔呼出一口气,满面失望之色。 他以为,他会看到一代枭雄的崛起,没想到只是个冲动无脑的女孩。 这样的人,不适合驰骋沙场,也不适合成为国之栋梁! 俩人对话时,狼群跃至半空,齐齐扑向了楚月,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能随时吞噬掉楚月的瘦弱身躯。 楚月立在原地不动,抬眸望着狼群,嗜血的光芒绽放,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千钧一发时,楚月将碍手的小狐狸丢了出去,黑斧别在腰间,脚掌往地上一踏,身子飞掠而起,自那高空悬浮,与一头獠牙毕露的恶狼打了个照面! 楚月双手分别抓住恶狼的两只蹄子,竟朝两侧的方向猛然用力一扯。 众人只见!体积庞然的恶狼,竟被她的一双小手给彻底地撕裂开来! 鲜血洒了一地,她松开手,恶狼的尸体跌在了地上。 血液,亦洒了她一脸。 楚月的身子自半空翻转,软靴稳当当地落在擂台。 四周,一片哗然、唏嘘,响起了无数倒抽冷气的声音。 一双双的眼睛,映照出女孩的身影,如炼狱而来的修罗,屠夫! 她舔了舔唇边的狼血,更为的兴奋了,沉寂了多日,好似一触即发。 而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残忍无情,就连野兽都没她冷血。 她的肢体力量,已经强悍到了恐怖如斯的地步! 东侧雅座,慕四公子从榻子上一跃而起,他来到窗台边沿,一手拨开了帘子,惊愕地望向女孩。 当他看清了女孩的脸庞,只觉得眉眼间似曾相识,好似在哪里见过。 而西边阁楼,七皇叔和殿主老者喝茶的动作一同停下,俩人的表情都格外的严肃。 良久,殿主笑了一声,“王爷,你失策了。” 七皇叔拧紧双眉,轻呷了一口茶水,平静如潭的眼底,漾起了丝丝潋滟波澜。 “或许,神武帝国,就缺这么一位冲动的将军。”殿主轻声道。 七皇叔一言不发,陷入沉思当中,脑海里尽是女孩手撕恶狼的画面。 血腥,又美丽。 第351章 一斧落,狼脊裂 九尊楼,寂静如斯。 长安少年们,看向女孩的眼神里,充满了无比的狂热。 尤其是一些年轻的女子,更加的疯狂,她们比誓死修炼的少年,还要执着沉迷于叶三爷的威武。 “嫁夫当如叶三爷!” 有女子激动万分地说:“叶三爷,活下来,我愿以身相许,做你的小娇妻。” “这位姐姐,想当楚爷娇妻的人,都能从长安城东排出城西了,别抢,后面排队去。”另一位黑衣劲装的女子不悦地说道。 至于附近的青年们,则是落寞地摸了摸鼻子,有些酸溜溜的,看向楚月的眼神里,更多是的眼红。 长安城中,半壁江山的姑娘千金们,都是叶三爷的娇妻,这可是赤裸裸的搞垄断,得被就地正法的! 他们讨一个媳妇都困难,这家伙倒是好,能当场聚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了! 狂欢声四起,一浪接着一浪,长安城民也不再颓废萎靡,俱是兴奋欣喜地望着楚月。 萧染眉飞色舞,“老楚,干得漂亮!” “不愧是月师父,虚惊一场。”轩辕雨笑道。 “还不能掉以轻心,鲜血会刺激恶狼,同伴的死亡会让剩下的狼群,提高了警惕,爆发出更强大的战斗力。” 轩辕祁忧心忡忡,不由开口说道:“双拳难敌四手,阿月总会有精疲力尽时,她的力量再强悍,在种族血脉和体格的差异前,会显出弊端。等到那个时候,阿月姑娘就有危险了……” 轩辕祁的话,让喜不自胜的众人面色严肃,目不转睛地望向九尊擂台。 果不其然,剩下的十几头狼群,像红宝石般的眼睛,好似流动着血液。 它们更为忌惮,围绕着楚月慢慢逼近,再彻底爆发出力量! 吼! 随着左侧为首之狼,一声嘶吼,其余狼群如同接收到了指令般,一同扑向楚月。 周围的看客们,心脏跳动极快,紧张不已,就好似亲临擂台般! 小狐狸在擂台的边沿,眸光微沉,暗藏杀伐之气,深深地望着楚月。 他时刻注意着战局的变化,楚月只要稍有危险,他就会把这群恶狼给挫骨扬灰! “她难不成还能一人敌对这么多狼?她能一头一头全撕掉吗?” 南阳公主摇摇头,站起身,索然无味,已经没有兴趣再看下去了。 “轩辕公主既然是叶三小姐的爱徒,不如为叶三小姐准备一下后事吧,最好隆重一些。” 南阳公主嘲讽地笑道:“不过看叶三小姐这个样子,连一具全尸都不会有的。” 轩辕雨等人瞪圆了双目,忍下熊熊怒火,担忧地看着楚月。 南阳公主撇了撇嘴,背对着九尊擂台,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秦芊芊与叶若雪坐在同一个席位,俩人姐妹多年,倒是有着默契,一起举起了酒杯,互相碰撞,发出叮泠如银铃相撞的声音,似胜利者的号角。 夏如烟闭上了眼睛,唇角不由自主往上扬起。 长安第一美人,依旧会是她夏如烟。 一个死人,一具尸体,有何资格与她相提并论? 旁侧,夏夫人泪光涟涟,握住了夏如烟柔软细嫩的手,低声抽泣:“姒琼终于能瞑目了,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带给你父亲和夏贵妃。” 砰! 巨大的声响,平地惊雷般,炸裂在这一方擂台。 天地之间,似欲震颤! 南阳公主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 夏如烟睁开了眼睛。 却见—— 暗红密布的擂台,流淌着多种兽和人的鲜血。 楚月单手举起一头狼,摔在了地上,再一脚踩在狼的狼眼,使那恶狼在她足底不得动弹! 其余恶狼飞奔而来时,楚月侧身躲去,左手掌如铁爪,一拳轰出,直破半空恶狼的身躯。 她的手猛地抽出,鲜血淋漓,手掌握着一颗散发着光,流淌血液的硕大兽丹! 失去兽丹的狼摔倒在地,身下一片刺目的血泊。 剩下的狼群如潮水涌来,楚月再拔腰间小斧,飞身掠出。 一斧落,狼脊裂,血色弥漫九尊楼! 第352章 偷工减料的阵法 无数的人,满面骇然,震惊不已地望向九尊擂台,狼群之中的女孩。 血雾蔓延开来。 那拢着披风的女子,削薄干裂的唇微微张开,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月。 楚月神色泰然,拿着黑斧的手缓抬起,锋利的斧身汇聚着鲜红粘稠的血液,往下滴落,四处飞溅。 手背擦了擦唇边的狼血。 在其他恶狼飞扑而来时,却见—— 楚月脚掌踏地,身子如一道电光迸射而出,修长的腿自半空划过完美的弧度,一脚毫不留情的踹在了恶狼的身上! 娇小清瘦的身躯,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强悍力量,竟比雄狮虎狼还要凶悍! 一足踹去,恶狼摔倒在擂台的边沿角落,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楚月在落地之际,一斧砍下狼首,血溅红衣,将九尊擂台彻底染红! 手起刀落。 狼躯残骸,遍地都是。 转眼间,九尊擂台,再无狼群的嘶吼声。 四周正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楚月则是拿出一方帕子,有条不紊地擦拭着碎骨斧的狼血。 九尊楼的看客们,瞳眸紧缩,猛吞口水,不敢挪开眼,只盯着女孩擦血的动作。 等楚月将血迹擦完,斧身之上,赫然出现了乳白色的狐狸图腾。 楚月眼底浮现了一丝笑。 她缓缓抬手,被她丢出去的小狐狸,极有默契,回身掠到了楚月的肩头。 楚月足踏满地血泊,来到那女子的面前,问:“名字叫什么?” “颜霜。” 女子挺直了脊背,望向楚月的眼眸内,尽是钦佩之色。 “嗯。” 楚月淡淡应了一声。 “师父,这天元死阵,无法打开,我已经派人前去宗府请云尊大人过来了。”轩辕雨急道。 然而—— 轩辕雨脸上焦急的表情,陡然凝固住。 只见楚月脚掌踏地,单凭一股强悍可怖的劲道,直冲向天元死阵的阵法凝聚处。 半圆的血芒,有双层厚度,覆盖在整座擂台! 楚月一斧砍下,将那阵法结界生生劈开了一道裂缝。 血芒剧烈闪烁数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轩辕雨张着嘴,眨了眨眼,“这天元雷阵……被偷工减料了吗?” 天元死阵,就被她的月师父一刀劈开了? “这个阵法,很难破吗?”楚月摸了摸下巴,一脸的童叟无欺,茫然地反问。 众人:“……” 楚月将黑斧别在腰间,沿着血玉阶梯,朝擂台外的区域走去。 颜霜则是亦步亦趋,紧跟在楚月的身后。 她望着楚月的背影,眼里有一丝疑惑。 玄机城距离神玄学院很近,五年以前还是神武帝国的领土时,她便听说,叶楚月被赶出了神玄学院。 她是神玄劣迹碑上最可悲的弟子,他人被驱逐出学院,再怎么说也是走出去的。 而她,是跪着爬出神玄学院的。 那一件事,惊动了十大学院和诸侯国。 一时间,叶楚月和神武帝国,沦落为凌天大陆的笑谈。 颜霜紧咬着唇,满是钦佩。 那等逆境,叶楚月都能堂堂正正走出来,成为享誉一方的人物。 她这点苦难,又算什么? 颜霜正往前走时,她身上的披风忽然被人扯走,魏安带着几个天策士兵,发出猥琐的笑声,目露淫光地望着颜霜。 第353章 谁敢在长安城放肆? 颜霜看见魏安几人,才有的坚毅勇气,尽数消失殆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像是再次跌落进了梦魇。 颜霜的肩膀、双手、锁骨都裸露在外,肌肤青紫交加,鞭痕错综,没有一块好肉。 她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叶姑娘,这是魏某的人。”魏安说道。 “现在,她是我的了。” 楚月将披风捡起,拍了拍灰尘,重新盖在了颜霜的身上。 在魏安即将开口前,她斜睨一眼,冷声说:“魏首领想要跟我抢人?” 轩辕雨道:“魏安,这颜姑娘,适才是你丢进九尊擂台的,现在她是师父的人了。” 魏安沉吟了会儿,才点点头,脸上堆满了笑容:“倒是魏某想错了,这人,确实是叶姑娘的,只不过叶姑娘想要把人带走的话,难道就不问问这个人的家底吗?” 颜霜瞳眸睁大,充满了恐惧之色。 她颤抖的手,拉住楚月的衣袖,轻晃了下。 楚月侧目望向她,颜霜摇摇头,泪水止不住地流出。 “叶姑娘有所不知吧,这位名唤颜霜的贱奴,在我们军队,每日都要伺候十位士兵。” “我们军队的每一个士兵,可都糟蹋过了她,这样的人,你也要带回去吗?” 魏安露出了残酷的笑。 九尊楼的长安少年们瞪大了眼睛,露出愤然之色,而颜霜的眼底犹如深渊般,一片无望。 颜霜这些从玄机城出来的女子,经过筛选后,被送到了天策军队,任由那些个士兵们发泄兽欲。 魏安笑得张扬。 轩辕雨一拳打在桌面,“混账!魏安,你们就是这样对待玄机城民的?” 魏安面不改色,气定神闲,缓声回道:“公主,这位只是九等贱奴罢了,哪里是什么玄机城民?” 他在神武帝国,当着长安少年的面,如此践踏颜霜! 世人皆知,他践踏的是神武! 轩辕祁满目怒色,但不得不镇定下来。 如今魏安身为日落帝国的使节,天策军队首领,作为贵客来到长安城,他身为大皇子若是对魏安出手,只会引来诸侯国的怒火。 更何况,玄机城已是他国的疆土,城民的境况如何,他也没有身份地位来插手,只会留下话柄。 魏安等人正是料到了这一点,才敢大张旗鼓的羞辱颜霜。 而其他各国使节,乐意看个热闹。 神武帝国在军队操练拿下第一,本就让他们闷闷不乐。 一个末流帝国,也妄想成为军队榜首,这口气,他们咽不下去。 “颜霜姑娘,你的胸前,是不是有红莲胎记?” 魏安露出了笑,“还别说,这玄机城的姑娘,伺候人,就是舒服。昨夜,还是颜霜姑娘伺候的魏某,那叫个听话,那等滋味,啧……” 似是回味无穷般,魏安闭上眼睛,重新回忆了一遍,满脸的享受。 颜霜不住地颤抖。 其他的玄机城民,亦是愤怒地瞪向魏安。 南阳公主等人,嗤笑了声。 “砰!” 一声巨响,赫然响起。 却见楚月如鬼魅般掠出,一脚踹在了魏安的胸腔,直把魏安踹飞了出去。 魏安魁梧庞然的身躯,摔在了琉璃玉石制作而成的桌椅上,碎了一地。 楚月眼疾手快,电光火石间,一斧劈断了魏安的左臂。 鲜血溅飞。 天策军队、南阳公主以及各国使节齐齐拔出兵器。 楚月的黑斧上移,抵在魏安的脖颈,“谁敢在我长安放肆,老子今日就砍了他的脑袋祭天。” 第354章 杀无赦 剑拔弩张,氛围如杀! 楚月一声暴喝,四方蠢蠢欲动的各国使节,立即愣在原地,不敢往前一步。 倒在满地狼藉的魏安,断臂处是钻心刺骨般的疼,让他脑子一瞬间空白嗡鸣。 脖颈处的冰凉,直叫魏安头皮发麻,满身毛发倒竖而起,惊恐万分地望着楚月。 他做梦都想不到,叶楚月真敢对他动手! 而且,她的速度、劲道、爆发力,没有动用任何的玄力波澜,却叫他毫无招架之力! 等他后知后觉,打算使用丹田武根内储藏的玄力时,那一把锋芒毕露的黑斧,已抵在了他的脖颈。 南阳公主喝道:“叶楚月!你做什么?!魏安可是日落使节,你想杀害他国贵客使节不成?” “你试试……?” 楚月的声音很轻,裹着一丝暗哑,透着血腥阴翳般的森冷,仿佛从炼狱深渊传至耳间。 闻者,一阵恶寒。 深深的恐惧感,从骨骇深处衍生而出。 南阳公主如被扼喉般,竟是惊愣住。 “你也想成为我的斧下魂吗?”楚月挑眉,戏谑地望着南阳公主。 “叶楚月!” 蓬莱使节崔可坤仿若正义的化身,拥有一身浩然正气,有模有样,义正言辞地道:“你身为长安新侯,军队首领,光天化日之下对他国使节贸然出手,岂非违背神武的待客礼仪?就不怕日落帝国出兵讨伐你神武吗?就不怕天下武者不齿你神武吗?” 楚月手里的黑斧抵住魏安的脖颈。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一阵幽风,吹散了额前的碎发,露出清丽绝色的脸庞和唇边嗜血的笑。 “武祖曾言,天下芸芸众生,不分高低贵贱,纵使九等奴隶,也有资格享有本该的人权!” “九尊楼,囊括长安在内,共有三十七国!都是各国权贵!” “魏安出门在外,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日落帝国,他字字句句低俗粗鲁!” “当年日落征服玄机城时,日落国君当着诸侯国理事的面说,将玄机城民,一视同仁,视如己民!” “魏安今日的所作所为,不将玄机城民放在眼里,难道日落国君所言,字字虚假,玄机城民,在他日落遭受虐待吗?” 楚月冷笑一声,“武祖的武训,受万人供奉!魏安今日作为,有违武训,亦违背了军人信仰!就他这样的畜生,也配为军队首领?看来日落强国,不过如此!” 她字字铿锵,声声清冽,说的天策军队脸色难看,各国使节无法反驳。 “玄机城民者,过来。”她说。 身体瘦弱的玄机城民们,面面相觑。 他们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地跑向了楚月。 “叶楚月,你今日之举,你……”南阳公主咬牙切齿,还想训斥。 楚月勾唇嗤笑,“赵野。” “在。” “但凡在长安放肆之人,杀无赦!” “是!” 一声令下,各国使节呆若木鸡,竟不敢往前。 说到底,他们和魏安也没什么过命的交情,不至于为了一个魏安连小命都丢掉! 第355章 死亡与道歉,选一条路 朝宴的军队操练,是屏蔽了武道气力的,故而楚月能爆发出震惊三十七国的劲力来! 而今没有屏蔽气力的宝器,各国使节亦有实力高超之人。 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座诸位,又有哪个不是精明的? 故此,他们不再伸张正义,而是冷眼望着魏安。 南阳公主还想说什么,但东阳使节,白发老者悄然示意南阳公主。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镇北新侯,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不要命的,跟她搏命,绝对没好处! 九尊楼寂静如斯,只响起魏安粗重的喘气声,两眼瞪大,尽是充血。 戴在魏安头部的诡异帽子,早已滚落在地,只露出光秃的脑壳,看起来滑稽无比。 楚月垂眸轻瞥着他,挑起细长的眉梢,声音冷冽:“死亡与道歉,选一条路。” 道歉! 魏安眼睛猛地一个紧缩! 叶楚月要让他给九等贱奴和供他们消遣的娼妓道歉,岂不是当众践踏他的尊严和军人傲骨? 他绝不允许! 楚月轻笑了声,眸色无情冷血,手里的黑斧往前近了一些,在魏安的脖颈划出了一条血线。 魏安面色惨白如纸,像是被抽干了鲜血,他撞入女孩深如寒潭的眼眸里,只感觉,他若不选择道歉的话,这个疯子真的会把他脑袋给剁了的! 魏安身体发抖,眼睛通红,在尊严和活命之间选择。 楚月却不会给他太多的时间,黑斧再次往前,这一回,她的斧子必将魏安斩首! “道……道歉……我道歉……” 魏安闭上眼睛,身体颤抖,带着哭腔地喊道。 楚月眸底蔓延开了鄙夷之色,收起碎骨黑斧,懒倦的靠在一旁,目光锋利地望着魏安。 天策士兵们纷纷涌去,将魏安从狼藉之中扶了起来。 魏安断了一条左臂,脖颈又染着鲜血,旁人看来甚感发怵。 在楚月的注视下,魏安双腿颤抖地走向颜霜几人,忍下屈辱,压低了头,沙哑地说道:“我不该羞辱你们,我很抱歉。” 砰。 楚月一斧砍在琉璃桌。 魏安看过去,喉结滚动,不由咽了咽口水。 却见精致锋利的小黑斧,入木三分般,生生地劈进了琉璃桌。 须臾,整张坚固不可破的琉璃桌子,出现了无数道裂缝,再猛地碎裂一地! 魏安咽喉胀痛,脊背发凉,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场,被那碎骨黑斧给劈成了碎片。 魏安再也不敢有任何的侥幸,忍下屈辱愤怒,红着眼,低下头,沉声开口:“对不起!请你们原谅我!” 颜霜等人却是恍然如梦,她们,也有尊严,也配得到魏安的道歉吗? 她们不敢奢想。 活在阴沟里的蛆虫,连盼望光明都是罪过,更别提天方夜谭的期盼拥有尊严。 她们不由看向了那个女孩。 一身红裙,染上细碎的狼血。 绝美的脸庞,亦有斑斑血迹。 她像是九五之尊,浑身上下,散发出森严巍峨的气势,就连风声都是肃杀刺骨的。 女孩把玩着手里的黑斧,懒懒洋洋,漫不经心,眉间却有桀骜邪佞之气,令四方君臣跪拜! 长安少年们,亦肃然起敬! 眼神之间,尽是狂热和钦佩之色 —— 小剧场: 某日,白护法拿着成百上千封姑娘们所写的情书来找帝尊殿下。 夜墨寒斜卧贵妃榻,满脸不耐烦,“全都一把火烧了,本尊是阿楚的人,岂能被庸脂俗粉亵渎?” 白护法:“殿下,这些都是给夫人(叶三爷)的,没有一封是你的。” 夜墨寒:“?” 第356章 吵到公子看美人了 魏安道歉过后,忐忑不安地看了眼楚月。 见楚月的小黑斧别在了腰间,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天策军队的士兵们,扶着魏安来到了席间的角落。随行的医师开始为他治疗。 满地狼藉,自有九尊楼的人来清扫打理。 楚月坐在了一旁,颜霜几人则是来到她的身后,眼神之中俱是敬畏之色! “月师父,你这也太凶了吧!” 轩辕雨坐了过来,趴在桌上,两眼泛着光亮地看向楚月,“不过,我喜欢!” 楚月擦干净手后,撸了一把小狐狸,淡淡地看了眼颜霜等人,“既然已经是我的人了,就抬起头来,刚正不阿的做人。” “是……” 旁侧,轩辕宸两眼乌青,神色憔悴,他复杂地看向了楚月,满脸的落寞黯淡。 …… 却说九尊擂台的狼群尸体被清除干净后,开始了血腥的搏斗。 周围的人,看得有滋有味。 “叶楚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真以为自己能在长安一手遮天了吗?猖狂!” 秦芊芊咬了咬牙:“你就是太软弱善良了,不争不抢,清高自傲,让那种货色有了可乘之机。不过,也该到此为止了。” 叶若雪抿唇不言,抬头看了眼西侧阁楼的窗台,流露出向往和爱慕。 此刻,一位婢女为叶若雪斟酒时,不经意间将一张纸条塞入了叶若雪的手里。 叶若雪低下头,在桌下打开了纸条,眸光微微闪动。 纸条之上,赫然写道:请前往西湘楼一聚。 落笔是七王府的徽印。 叶若雪将纸条藏在袖间,心花怒放,悄然起了身。 “怎么了?”秦芊芊问道。 “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好。” 叶若雪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满脑子都是风华无双的七皇叔。 而在她离席时,楚月正端起酒杯,轻呷了一口,懒洋洋地望着叶若雪的背影,唇边噙着一抹玩味的笑。 有些龌龊的手段,她不屑去用。 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倒也不错。 九尊阁楼的西侧,七皇叔手执一杯清茶,正与殿主谈话,“此女,有镇北侯之姿。” 殿主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眯眯地说:“七王爷,那三十座城池,收复有望了。” “还早。” 七皇叔意有所指地说:“雏鸟若要展翅高飞,靠的不是一日千里,而是日积月累。” “说来也是,不过对于神武来说,是个很好的开端。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这般令人血脉喷张的孩子了。”殿主叹道:“只不过这孩子的武根……” 砰。 敲门声响起。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不解。 随后,武神殿林使者开了檀门走进来,望向七皇叔与殿主:“两位,说话声音小点,吵到慕四公子看美人了。” 殿主:“……”西侧阁楼,他已用禁制封印,一般来说,声音是不会传出去的。 七皇叔慢条斯理落下茶盏,问道:“慕四公子来了?” “公子周游列国,云游四海,恰巧来到长安,还请二位不要声张。”林使者无奈地道。 “嗯,本王会的。” 第357章 小叶子,这群娘们要搞你 林使者走后,屋门紧闭。 殿主惊讶地问道:“慕四公子,可是北洲慕府的那位四公子?” 七皇叔点了点头,氤氲清霜的眼眸,隔着窗棂望向了对面阁楼的窗台,隐约能看到一道销魂的身影。 “听说慕四公子自小就与神玄祭司慕笙不和,因此还与家中二老关系恶劣。” 殿主缓声说道:“自从北洲慕府大小姐失踪后,慕四公子就鲜少回府,说是周游列国,其实是在找寻嫡系姐姐的踪迹。” 七皇叔沉默不语,指腹摩挲着茶杯细腻的纹路。 忽然,再次响起了敲门声,却见门外的林使者,无奈地出声:“二位,公子说了,你们的谈话他听得见,并且让我转告一声是,说他与慕笙不和是谣言,准确来说,他与慕笙祭司,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完成了这个艰巨的任务,林使者的额头落下一滴冷汗。 殿主:“……” 氛围变得尴尬,忽然间有种背后说人坏话,还被人抓住的窘迫感。 布满褶皱的老脸,难得泛起了羞耻的红。 …… 下方,席间。 楚月靠着椅背,饮了一口酒。 窝在她怀里的小狐狸,正打算伸出一只小爪子,去捧剩下的酒杯,却被楚月一巴掌打开了。 楚月想到这厮喝醉酒时的模样,就面色发黑,打死不让他喝酒。 小狐狸揉了揉爪子,皱起了眉,狠狠瞪了眼白护法。 这才发现,白护法并未来九尊楼,只好瞪向了花幼鸦。 花幼鸦轻抿了一口酒,不动声色瞪回去。 楚月把玩着酒杯,垂眸戏谑地望着擂台之上野兽间的厮杀比斗。 只怕有些人无心观望斗兽,满脑子都是她。 阁楼的莫青舞、慕容璇等神玄弟子,南阳公主、苏未央等各国使节,还有秦芊芊之流,都在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等待她的,永无翻身! “小叶子,这群娘们要搞你!” 轩辕修亦察觉到了四处潜伏的危机。 “既然她们这么期待的话……好戏,才刚刚开始。” 楚月唇边的笑愈发浓郁,轩辕修无比悚然,直觉告诉他,这群人要倒大霉了。 楚月抱着小狐狸从地面站起,周围道道目光跟随她移动。 “月师父,你要去哪里?”轩辕雨问。 “在这里乖乖等我。”楚月声线淡淡。 “好嗷。”轩辕雨点头如捣蒜。 楚月揉了揉轩辕雨的小脑壳,便走出了席间。 角落的轩辕宸,则是眼红地看了眼轩辕雨的脑壳。 轩辕雨似是有所发现,扬起了唇,抬着下颌,骄傲的哼了一声。 就在楚月离席时,南阳公主、莫青舞等人,露出了释然的笑。 楚月才走至偏僻的地方,就被慕容璇拦住, 慕容璇眼眶猩红,咬牙说道:“叶楚月,你在恨我,是不是?恨我当初害惨了你?” “看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有自知之明,挺好。”楚月漫不经心地说。 扑通一声,慕容璇跪在了她的面前,仰起头来:“阿月,我错了,你原谅我一回好吗?我们还像从前那样,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第358章 好戏,刚刚开始 慕容璇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小手抓住楚月的裤脚,哽咽:“我也是被逼的,我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在神玄学院立足。阿月,我知道错了。” “我一直都知道,要不是你,我就沦落风尘,或者被那群人弄死,你的大恩大德,我一直铭记于心。” “在我的心里,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你不要推开我,好不好?” 慕容璇泣不成声,满面泪水。 就在她以为楚月要拒绝时,楚月扬起了笑,说:“好。” 慕容璇从地上爬起来,惊喜地望向楚月,擦了擦泪,“阿月,你能原谅我那太好了,你快来,我给你看,以前我们在菩提树下埋的水灵珠,我挖出来了。” 楚月似笑非笑,跟在慕容璇的身后,去了偏僻的西湘楼。 来到一处屋前,慕容璇指着门,“水灵珠就在里面,那是你的东西,我特地送给你的。” “嗯。” 楚月轻点脑壳,琥珀般的黑眸,流转着绯色的芒。 慕容璇低着头,抬起霜白的双手,准备将紧闭的门打开。 她的眼底,闪过狰狞阴翳的杀气,以及扭曲到病态极端的喜色。 屋内,将会是无处可逃的地狱! 就在慕容璇把门打开的刹那间—— 楚月一脚踹在慕容璇的臀部,以至于慕容璇重心不稳,往前摔倒,跌在了屋子里。 慕容璇目露惊恐,回头看去,只见双门以极快的速度合上。 这时,少年罗刹提着昏厥的叶若雪过来。 她低下头,深深地看了眼叶若雪,自嘲地问:“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是个不长脑子的蠢货。” “以前你也是。”楚月忍不住打击道。 罗刹:“……” 罗刹窘迫的咳了几声,打开门,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将叶若雪丢进去,眼底蔓开了疯狂之色,“那南阳公主兴致盎然,把那晋北王夸的天花乱坠,不如让她一起来吧。” 楚月摸了摸下巴,“太残忍了。” 楚月捂住了小狐狸的双耳,一面走,一面说:“记得把她弄进来后,多放点合欢散。” 罗刹:“……”这好像更残忍吧? 屋内,出现了指甲抓门的刺耳声,慕容璇的哭腔响起:“阿月,不要……救救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这样对我,不要……” 楚月垂下眼眸,温柔地望着小狐狸,“加一麻袋的合欢散吧。” 罗刹咽了咽口水,惊恐地望着楚月。 一麻袋…… 那是会死人的吧…… 这时,脚步声响起,南阳公主出现在西湘楼,看见站在门外的楚月与罗刹怔了怔。 “你们怎么在这里?”南阳公主脱口而出。 “不然——” 楚月似笑非笑,亦正亦邪,“应该在哪里呢?” 南阳公主猛咽口水,随即反应过来,把她喊来西湘楼的不是慕容璇,而是叶楚月! 南阳公主面色发白,拔腿就跑。 下一瞬,少年掠至她的面前,堵住了她的去路,银色面具下的脸庞,绽放璀璨的笑,“南阳公主,里面正热闹着,不一起去玩玩吗?” “不——” 南阳公主的声音,湮灭在西湘楼。 她的嘴被少年捂住。 楚月开门的瞬间,把爬到门前的慕容璇踹进去,罗刹亦将南阳公主给丢了进去。 楚月登时将门合上。 俩人默契的拍了个掌。 第359章 一介马夫 处理完一系列的事情后,楚月带着罗刹去了街道,买了两串糖葫芦。 一人一串,啃的好是开心。 罗刹咬着甜腻的糖葫芦,扭头望向她,“会不会太残忍了?” 楚月眉眼柔和,伸出手摸了摸罗刹的脑壳,“她们想要出名,我们这叫助人为乐,她们应该给我们赏金。” 罗刹:“……” 看着楚月明媚的脸庞,那不经意间流露而出的温柔,却叫罗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可想而知,与这样的人为敌,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小狐狸跃然到楚月的肩头,在糖葫芦上舔了一口,两眼一亮。 甜腻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楚月望向他,问:“好吃吗?” 小狐狸点了点小脑壳。 罗刹笑望着小狐狸。 这狐狸的灵性和智慧,早已超过了一般的灵兽。 罗刹脸上的银色面具,流转着华光,轻声说:“主子,我想,就算哪一天我得知你不是叶海鹏的女儿,可能都不会太过于惊讶。” 楚月挑起眉梢,扭过头,目光落在地下市场的九尊楼轮廓之上。 西湘的屋子里,流动着糜烂的气息。 浓郁的合欢奇香,散发在长空。 昏暗的屋子里,晋北王在屏风后的内屋焦灼等待,浑浊的眼里露出了极端的笑。 从前的他,不过是东阳帝都府的一介马夫,何曾有过女人看得上他? 不是嫌他穷酸,就是厌恶他的粗鄙和长相。 他从心底里嫌弃这世上的所有女人,肤浅庸俗,捧高踩低,眼里只有出身天潢贵胄的公子们,何曾容得下他? 如今终于扬眉吐气。 等回到东阳,他定要将今日之事写成一本书,流传在坊间,让曾经挖苦过他的女子们懊悔不已。 思及此,晋北王咧开嘴露出蜡黄的牙,满脸都是笑意。 等他从内屋走出,绕开屏风,却是呆住了。 面前的三人,他都再熟悉不过了。 神玄女弟子,东阳帝国的公主,还有长安叶府的大小姐,都是掌上明珠,金枝玉叶。 慕容璇疯狂地挪动着双腿往后退,她的双手拼命地抓门。 直到指甲翻折,血液肆虐横流,泪水也爬满了整张脸。 她的身体丹田、武根内的玄力全无了用武之地。 她就是砧板上任由他人宰割的鱼肉。 慕容璇眼里闪烁着恨意的光弧—— 她是要嫁入北洲慕府的人! 莫青舞曾许诺过她,来日飞黄腾达,定会想方设法,让她嫁给慕四公子。 年少时的一见倾心,至今都未曾忘记那如白月光般的身影。 仿佛是天地间最为桀骜风流的男子。 而有些慌张无措的南阳公主,在看见晋北王后,仿若吃了定心丸般,骄傲地扬起下颌,颐指气使:“狗东西,本公主命令你,赶紧滚出去。” 慕容璇也松了口气,这晋北王不过是东阳的马夫,南阳公主一声令下,他岂敢以下犯上? 晋北王原还有些忌惮和忐忑,在听到南阳公主的怒斥后,不由想到这些年来,那些被他爱慕过的女子们的嘴脸。 像今日这样的事,错过,将再也没有机会了。 晋北王犹豫许久,当即迈开腿,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南阳公主。 一直都在昏厥的叶若雪,还做着与七皇叔幽会的美梦。 她头疼欲裂,缓缓地睁开了一双眼眸。 看清屋内场景后,她的瞳眸赫然紧缩,浑身都在发颤。 …… 莫青舞特地派出几个侍卫在特定的时间内悄然无声来到西湘,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守住这座楼。 哭泣声、惨叫声传出。 侍卫们面面相觑。 不是说要守住里面的一个女子,不让她出来吗? 怎么听这声音,人数好像有点儿多? 叫声迭起。 侍卫唇干舌燥。 估摸着差不多的时间后,一同跑了出去,前往人群喧嚣的九尊楼。 “晋北王在西湘楼与叶楚月私通了!!” 侍卫放声大喊,传遍整座九尊楼。 “放你二姥爷的狗屁!” 轩辕雨一怒之下,站起了身,举起桌面的酒杯就朝侍卫的头部砸去,红着眼喊:“你再敢在这里诋毁师父一句,我绝不会放过你!” 轩辕雨面庞愤怒到扭曲,整个人都在发颤。 而周围的长安百姓们,却是想到了五年以前…… 发生过相同的事情。 从那以后,叶楚月跌入了人生的深渊。 难道,又是一次恐怖的轮回吗? 第360章 以尸守国,万年无忧 四下里,响起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其中,有一些声音,是秦芊芊等人特地吩咐出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叶三小姐怎么会跟晋北王私通?” “那还用想吗?私通这种事,叶三小姐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这一回生,二回熟。得亏因为朝宴之事,我还对她有所欣赏钦佩,没想到狗改不了吃屎。骨子里的败坏,是怎么都掩不住的。” “还别说,我们的叶三小姐,真是对马夫情有独钟啊,这难道是什么不可言说的特殊癖好吗?” 说至此处,人群之中响起了嘲讽讥诮的大笑声。 言语间,都是对叶楚月的不屑。 砰! 轰! 几名身穿锦衣华裙的女孩,疾冲而出,将出言不逊的一些人打倒在地。 “真相还没出来,我们三爷怎么就轮得到你指手画脚了?” “一群不长眼睛的东西,谁敢再说三爷一句,我们就跟他拼了!” 还有数位少年来到侍卫面前,怒视侍卫,咬牙:“私通之事,有损女子清誉,若无真凭实据,你们便是血口喷人!” 轩辕雨如劲松般笔立,挺直了腰杆,“就算你等出自十大学院之首的神玄,你们这般诋毁师父,诋毁长安新侯,本公主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轩辕宸望着轩辕雨和一众为叶楚月争执的女孩与少年们。 他的神情,微微恍惚。 陷入了沉思。 此时的场景,一如五年前。 唯一不同的是,有许多的人在拥护她。 轩辕宸皱着眉,眼眶发红。 突地,他的手掌朝桌面一拍,拔出长剑,毫不怯弱的走向了神玄侍卫。 锋利的宝剑指向侍卫,轩辕宸一身凛然之气,言辞铿锵有力! “你是在诋毁长安新侯吗?” 轩辕宸瞪圆了眼睛,声音滔天:“轩辕王朝不在,我神武帝国大不如前,但也不能这么被你神玄欺负吧!难道贵为十大学院之首,就能任意欺辱他国之女吗?在凌天大陆,在神脉九洲,在武神殿,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侍卫额头还挂着被轩辕雨砸出的伤口,他阴翳地望着轩辕宸,赫然道:“轩辕太子,我亲眼所见,难道会有假吗?” 两方对峙,如火如荼。 九尊楼中三十六国使节,成百上千的人,都参与了这一场恐怖的闹剧。 “是吗?” 轩辕宸眼眶充血发红,满脸憔悴颓废,显得格外阴郁。 他低着头,发出轻蔑的笑声。 “你什么意思?”侍卫怒喝。 道道目光,汇聚于此。 就连轩辕雨都看不懂他了。 轩辕宸低头笑得眼泪飞溅。 他抬起了手,擦拭掉眼角的泪。 旋即—— 便见万众注视之下,轩辕宸满面极端癫狂,一双翻涌着血雾的眼眸,锐利如刀剑,赫然间望向了说话的侍卫。 “本太子愿以项上人头,为叶楚月担保!” “若她与东阳晋北王私通,本太子愿自刎于九尊楼!从此魂归故里,以尸守我神武万年无忧!” “你呢?你敢吗?!如若她未与人私通,你们敢在血洒九尊,自刎三十七国前!敢吗?” 第361章 脏,别看 轩辕宸双目猩红,喊到嗓音沙哑,拿着剑的手都在发颤。 这些年来,他对叶楚月的厌恶,长安百姓都看在眼里。 夏如烟疑惑不解地看向了轩辕宸,轻轻地颦了颦眉,眼底划过一丝嫉恨之色。 定是叶楚月那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让这轩辕宸鬼迷心窍。 真是个祸害! “这才该是一国储君!才是我的太子哥哥!”轩辕雨眉梢染上喜色,瞪向了侍卫,“长安新侯,轮不到你们神玄空口白牙的诋毁!你若说她私通,除非你等也拿出项上人头来保证!” 侍卫紧皱眉头,不悦地看着轩辕宸等人。 他们亦没想到,区区一个叶楚月,竟如此的兴师动众! 侍卫抬起头来,不经意地望向了阁楼中的莫青舞。 莫青舞一袭上好绸缎的紫色罗裙,妆容精致,眉目如画,美艳生辉。 她立在阁楼窗棂前,清冷高傲,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一场无端的闹剧。 在与侍卫对视时,莫青舞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而这,使侍卫们底气十足。 头破血流的侍卫,冷笑了一声,道:“我等出门在外,一言一行代表神玄,既然轩辕太子都这么说了,那么我等,也愿拿项上人头保证!诸位且移步西湘楼,看看那不堪之景!” 话已至此,无数的人不得不前往西湘楼了。 有人落井下石,有人为楚月打抱不平。 人群,跟随侍卫们朝西湘楼走去。 三十六国使节,长安权贵,俱已抵达西湘楼。 就连七皇叔都亲自走了过来。 西湘楼,人满为患。 侍卫指向一处屋子,“她们,就在这里面!” 秦芊芊来到了莫青舞的身旁,抬起下颌,不屑地看着紧闭的屋门,呼出了一口气。 “为国争光?她叶楚月也配?”秦芊芊笑得张扬。 莫青舞神态清冷,双目前视。 沈清风等人则是有些提心吊胆,毕竟,叶楚月早已不在了,不知会不会中了晋北王的计! 沈清风咬牙切齿,两手攥拳。 如若五年以前的场景再现,他便是豁出一条命,也要保下阿月的清誉。 各国使节们,倒是津津有味。 对于他们来说,叶楚月若是不堪之人,再好不过,他们就能轻描淡写说一句,军队操练,叶楚月这样的垃圾不配拿第一! “轩辕太子,就由你来把门打开吧。”神玄侍卫说道。 轩辕宸嘴唇干裂发白,随即迈动沉重的双腿,来到了紧闭的雕花檀木门前。 他闭上眼睛,颤巍巍地抬起了手,放在精致剔透的门把之上。 莫青舞凝望着轩辕宸的背影,美眸流露出了玩味的笑,蔓延一抹嘲弄。 时隔五年,叶楚月始终是她的手下败将。 事实证明了,阴沟里的脏东西,不论如何努力,都无法翻身的! 此时,秦芊芊正四处张望,寻思着叶若雪出去一趟,怎么还没来。 毕竟—— 这般精彩美妙的时刻,她得和叶若雪一同欣赏。 “你在找叶若雪吗?” 一道声音,在秦芊芊的后边响起。 “你知道若雪在哪……” 秦芊芊的话语声戛然而止。 她极力瞪大了双眸,“叶楚月!怎么是你?” 莫青舞宛如清霜般冷峻的脸庞,在听到秦芊芊的声音后,逐渐龟裂开。 楚月与罗刹不知何时来到了两人身后。 怀里的小狐狸,正抓着糖葫芦啃的有滋有味。 秦芊芊满脑子的疑惑。 叶楚月在此处,屋子里的人又是谁? 楚月唇边噙着清寒的笑意,“看来,我的出现,让你失望了。” “嘎吱!” 紧闭的屋门,被轩辕宸彻底打开。 楚月第一时间捂住了小狐狸的眼睛。 “女人,做什么?”小狐狸的声音响在她的脑海。 楚月眉眼温柔,“脏,别看。” 第362章 尔等宵小之辈 听见开门之声,秦芊芊心脏似是漏跳了一拍,倒吸一口冷气,蓦地朝敞开的房门看去。 成百上千的目光,落在屋子里面。 满目旖旎如春。 无数的人,瞪大了眼睛。 就连轩辕宸都愣住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但见屋内一片混乱,晋北王与南阳公主、叶若雪、慕容璇三人聚在一起。 如痴如醉。 半梦半醒。 等到门外的艳阳光照射进来,才让浑浑噩噩的叶若雪等人渐渐清醒。 叶若雪躺在冰冷的地面,阳光刺目,艰难地抬眸,视野内的画面渐渐变得清晰。 人声鼎沸嘈杂。 她看见一道身影,站在人群之中,却如遗世独立的谪仙,卓越非凡的气质,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格外惹人瞩目的。 七皇叔的眼神比冰霜还要彻骨,寒风呼啸而至,叶若雪的心凉了一大截。 她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何事,从旁边拿起碎布遮在前面。 慕容璇尖叫一声。 南阳公主直接昏厥了过去。 人群之中,死寂一阵后,发出可怕的哗然声。 “我的天,我的眼睛要瞎了,我这是看到了什么?” “平日里见叶大小姐清高自傲,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 “若非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世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看清楚了吧?我叶三爷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不是尔等宵小之辈能够肆意诋毁的!” “那东阳晋北王,不过是一介马夫,也妄想染指叶三爷,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想想看自己配不配!” “……” 不堪的声音,传入了叶若雪的耳朵内。 天地间,所有的人似乎都已消失不见,她泪流满面,猩红的眼,望向了清冷如雾的七皇叔。 “若雪!” 秦芊芊一路小跑过来,从旁边拿起外袍裹着叶若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她!” 慕容璇指向楚月,“是叶楚月害得我们!叶楚月!你好狠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我都对你磕头了,你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啊?” 慕容璇的指责过后,莫青舞抬了抬手,却见神玄弟子和侍卫全都把楚月围剿起来。 与慕容璇关系较好的师兄林画池愤怒到五官扭曲,滔天的杀气似要破体而出,将楚月给绞杀为齑粉! “叶楚月!你竟敢构陷我慕容师妹?我要杀了你这个毒妇!贱人!莫师姐五年前就不该对你手下留情,就该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把你这样恶心的祸害给铲除掉!你这样的人,活着就是祸害!” 林画池眼睛通红,怒不可遏。 屋内的画面,让他难以接受。 慕容璇天真无邪,善良可爱的形象,如高山崩塌。 慕容璇是他的白月光,是他爱慕的姑娘,他绝不相信她会去和晋北王私通! 必然如慕容璇所说,是叶楚月陷害的! “你这个其心可诛,歹毒如蛇蝎的贱人!你怎么舍得这样对待慕容师妹?” “你出事之时,她还为你来找我,希望我能帮你求情。她对你那么好,你却心思狭隘,这样去毁了她!” “叶楚月,你真是没有良心,是猪狗不如的东西!你就不怕遭天谴吗?你做尽了坏事!” 林画池字字声声,骂得凶狠。 沈清风、轩辕雨等人神色大变,怒不可遏。 楚月始终风轻云淡,唇边含着一丝凉薄的笑意。 这些正义之士啊。 永远都拥有着人世间最虚伪的面目。 她的手,还捂着小狐狸的眼睛。 小狐狸却听到了林画池的骂声,周身散发出邪佞之气。 如九幽而来的阎罗,即将审判众生。 林画池张着嘴还要骂。 倏然—— 漫天血雾笼罩万道青阳,天地之间一片萧瑟,竟比那百鬼纵横的夜还要诡异。 骂骂咧咧的林画池,不再开口,他瞪大了眼,身体猛地发颤,深入骨髓的疼痛感,瞬间传遍了四肢! 砰。 一声巨响。 众人只见,林画池的成年身躯,化作血雾,喷洒在四周。 突如其来的一幕,诡异血腥,叫无数喧哗沸腾的人,寂静如斯! 第363章 也敢叫板神玄学院? 西湘楼,万籁俱寂,风过无声。 唯有长空之中,流动着浓郁的血雾。 活生生的一个人,彻底消失不见。 林画池乃是神玄弟子,虽然未上神玄榜,但也是个实力高超的人。 直到此刻,都没人发现,是谁动的手,能够在顷刻间,解决掉一个成年的强大武者。 思及此,围聚在周遭的众人脊背发寒,瑟瑟发抖,不由打了个冷颤。 莫青舞皱紧眉头,朝四周看去,然而以她的实力,一时之间也找不出杀害林画池的凶手! 莫青舞不由忌惮了几分,若暗处有武道力量滔天的人,又袒护叶楚月,她不得不三思而后行了! 此刻—— 楚月怀里的小狐狸,一双小爪子攥着糖葫芦,又啃了几口。 若白护法在此的话,一定会大跌眼镜,震惊不已。 他家殿下,竟会吃甜食?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楚月低下头,复杂地看了眼小狐狸,却是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眼底已然漾起了丝丝涟漪,笑意弥漫在眼眸的至深处。 “你神玄弟子,真是欺人太甚!” 轩辕雨与轩辕祁跨步走来,兄妹俩人一同拔出兵器,守护在楚月的身旁。 “本公主倒要看看,谁敢动我长安新侯?”轩辕雨大声喊道。 一名神玄弟子才从林画池之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蓦地怒视轩辕雨,压低了嗓子,阴恻恻地说:“区区神武小国,也敢叫板神玄学院,谁给你们的胆子?” 诸国使节,眼含笑意,看了个笑话。 神玄学院位于十大学院之首,在凌天大陆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即便是诸侯国四大王朝的天潢贵胄,见到神玄弟子,都得敬重三分。 神武,不过是诸侯国最末流的小国。 曾虽创下轩辕王朝,但都已经是过去了。 而今的神武,不堪一击。 在尊贵的神玄学院面前,神武小国,就如卑贱在尘埃里的蝼蚁,任由践踏,不堪一击! 莫青舞看着楚月等人,眉头舒展开,流露出笑颜。 她是神玄五长老的弟子,高高在上。 叶楚月,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小爷我给她的胆子!” 突然,一道流里流气,吊儿郎当的声音,掷地响起! 这声音…… 莫青舞拧着眉,循声望去。 但见西湘楼之外,一人身穿红袍,潇洒又风流,衣襟轻微敞开,露出了精致完美的锁骨。 艳阳光下,男子身材颀长宛如灵玉,长眉入鬓,眼梢氤氲着桀骜的邪气,宛如从历史里走出的一代枭雄! 红袍如火。 他手执折扇,俊脸尽是笑意。 在他的身后,林使者毕恭毕敬,亦步亦趋的紧跟着。 “慕四公子!我看到了什么,娘亲,我出息了,有生之年,我竟然能够看到掌管道卷的慕四公子!” “今年的神武,倒是热闹,来的都是大人物,还有难得一遇的朝宴。” “……” 莫青舞听到那些声音,眯起了清眸。 她挺直了身躯,行礼如仪,一身华贵之气,嘴角上扬,微笑地望着慕四公子。 若她来日能去北洲,也算是扶摇直上,凤飞九天了。 第364章 无人与之匹敌 慕四公子? 楚月摸了摸下巴,狐疑地看向那骚包的男子,脑壳里却是闪过疑惑之色。 朝三暮四? 恶趣味的奇葩名字,还是她的狐狸名字好听。 忽而,楚月的脑壳短路了,以神识问道:“抱枕,你叫什么名字?” 小狐狸:“……”他满脑子都是娶妻大业,不可描述的幸福生活,他的小媳妇却连他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也不知怎么回事,嘴里的糖葫芦,突然就不香了,甚至还想给白护法的脑壳来一拳。 楚月眨了眨泛起涟漪波澜的眼眸,颇为疑惑地望着小狐狸,有些不懂小抱枕为何突然之间心情失落了。 这时,慕临风也在望着楚月,近距离的观望,女孩更是美得绝色无双。 清冷如霜,慵懒自若,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细长的柳叶眉紧蹙着。 许是莫青舞等人的刁难,让她不知所措了吧。 诚然—— 如若慕临风得知楚月的难题,是在思考小狐狸为何情绪欠佳的话,只怕会吐血十斤。 “慕四公子。”莫青舞浅浅一笑,优雅如斯。 慕临风摇着折扇,神色冷峻,眸如冰霜,削薄的红唇微启,便桀骜地说道:“若不是小爷路过长安城,还不知你们神玄学院有这么大的威风!” “这年头,狗仗人势的蠢货就是多,在外败坏学院之名,做尽了缺德的事,神玄的那群老东西们,知道学院内有你们这群蛀虫吗?” 慕临风的嘴,出了名的毒。 放眼十里长街,竟无人与之匹敌! 楚月眸光涌动,挑起眉梢。 莫青舞的面色无比铁青难看。 她怎么也没想到,慕临风会直接忽视掉她…… “公子,这其中都是误会。”莫青舞咬紧了牙,暗骂一声叶楚月的好运气。 要不是慕临风横插一脚,今日,她会让叶楚月重现五年前的噩梦,再次尝尝被恐惧缠身的滋味。 “叶楚月为了一己之私,不过是姑娘家的拌嘴,她却毁了三个女孩的一生。” 莫青舞敛起神色,酝酿了一番措辞,缓声说道:“其中一人是我学院的女弟子,师兄弟们才会同仇敌忾,想为慕容师妹讨回公道。慕四公子有所不知,这叶楚月曾是学院的弟子,因为罪孽深重,成为了劣迹弟子,被赶出学院。这等劣迹斑斑之人,没有资格活着。” 杀机四起! 血雾……再现! 那浮在十方天地,破空而出的诡异之气,正欲将莫青舞绞杀。 楚月白嫩的小手,轻摸小狐狸,抚了抚柔顺的毛发,低声说:“我的敌人,该让我来搞。死,太便宜她了。” 诡异的杀气,悄然消失。 楚月眉眼含笑,动作更加温柔。 她的小抱枕,就是乖。 杀气消散之际,慕临风眯起眸子,戏谑地看了眼小狐狸。 小狐狸懒得看他,挪动身子,把脸埋在楚月的胸膛,给他看了个臀部。 慕临风干咳一声。 “慕四公子,她叶楚月辱我神玄弟子,我身为长老弟子,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否则,我没有办法跟慕容师妹交代,回去也没脸见诸位长老!” 莫青舞义愤填膺,义正言辞,那愤然的模样,真像个为神玄弟子出头的好师姐。 周围的看客、神玄弟子以及慕容璇都被感动到了。 慕容璇眼眶微红,泪流不止。 她果然没有跟错人! 莫师姐,一定会为她报仇雪恨的! 她对叶楚月恨之入骨,每时每刻都想食其肉,断其骨,饮其血! 第365章 我的武根,是不是该还回来了? 莫青舞浩然之声,响彻在西湘。 啪嗒一声。 慕临风合拢了折扇,紧皱起眉头,望向莫青舞的眼里闪过不悦之色。 他可听得清清楚楚,是那慕容璇害人在先,如今倒是贼喊捉贼,倒打一耙了。 慕临风嗤之以鼻,正欲开口—— 一只白嫩纤细的小手,猝不及防的拍了拍慕临风。 慕临风问责的话语哽在咽喉,不由回头看去,颇为讶然地望着楚月。 莫不是他的风流倜傥,让女孩为他倾心? 却见楚月脸上扬起了笑,眸光微亮,声音清冽,冷不丁地说:“大兄弟,能让一让吗?” 慕临风:“?” 一脸呆滞的慕临风,却是鬼使神差般的挪开了小步伐,为楚月让出了一条路。 慕临风、莫青舞以及围观的众人,俱是不解地望向楚月。 “师父,这件事你不用管,交给我们来处理。”轩辕雨急道。 “乖,在一边等着。”楚月微微一笑,语气甚是宠溺。 轩辕雨面颊微红,乖巧地点了点小脑壳。 “这姓莫的长老弟子,还真以为世人都是瞎了眼,五年前的事,谁不知道我们老楚的武根被挖,如今还敢贼喊捉贼,这脸啊,比城墙还厚,日后也不知谁会娶了这祸害。”萧二公子萧染扶着萧离,撇了撇嘴,鄙夷地瞅着莫青舞。 莫青舞满肚子的火气,怒极反笑,冷视萧染,阴沉地说:“你胆敢诋毁长老弟子,就不怕,日后学院拒收你吗?” “拒收便拒收,还真以为旁人怕了?老子还不稀罕去。” 萧染毫不客气的反驳,“老子跟着老楚,不稀罕你那破学院,学院的长老弟子都是你这种货色,可见学院的败坏!” “放肆!” 莫青舞怒喝,“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萧染薄唇微动,尚未开口。 却见楚月扬起了极致的笑,嗓音凛冽,眸光嗜血,“你敢吗?” 莫青舞蓦地朝楚月看去,撞入那死寂如深潭的眼神,心脏不由一颤,犹如跌落万丈谷底。 身着粉袍的小狐狸立在楚月的肩头,披风轻扬,爪子攥着的糖葫芦,在艳阳下有几分化开了。 楚月把玩着垂落在肩前的一缕青丝,似笑非笑地望着莫青舞。 薛城靠着沈清风肩膀,感叹:“不得不说,阿月的胆儿,是真的大。” 敢当着三十七国的面叫板十大学院之首的神玄,普天之下,除却长安楚爷,只怕再无第二人了吧? 其余众人,亦是瞠目结舌,只道叶楚月是疯了! 莫青舞眼底蔓开了狰狞的笑意。 她就等叶楚月猖獗狂妄,蛮不讲理。 如此—— 她方能给叶楚月致命一击! 这一回,她不再手下留情,将会让叶楚月再无翻身之日! 正在此时! 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响起,威武之气直冲云霄。 几列人马,从外而至。 楚月面颊映照着阳光,如慵懒的猫儿,眯起了眼眸。 笑意,愈发璀璨! 但见皇家军队以副将张宗髯为首,包围了九尊西湘楼! 与此同时,云天涯、阿紫率领宗府军队,凝结禁制屏障,将九尊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镇北、护国两支军队,亦以人肉为墙,将此楼团团围住。 突如其来的一幕,将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赵野、夜孤城二人,搬来一张血玉椅,放在楚月的身后。 楚月缓身入座,交叠起双腿。 巧合之下,束发的簪子掉落。 一阵风袭来,掀起了墨发。 她慵懒地靠着椅背,微抬起下颌,眸光嗜血地望着莫青舞,笑得张扬。 举手抬足,更是不可一世的狂! “莫青舞。” “我的武根,你用了这么久,是不是该还回来了?” 第366章 算账 倏地! 天地间风起云涌,西湘之地杀机渐显! 楚月眸光幽然地看着莫青舞。 为了此刻,她准备了太久。 莫青舞当年是怎么把叶楚月绑起来,用匕首割开皮肉,从骨血里取出武根的,如今都要一一还回来! “什么你的高品武根?叶楚月,你可真会说笑,我的武根,何时成了你的?”莫青舞咬牙,怒喝。 楚月挑起了眉梢。 天穹,万里青云,骤闪几道雷霆电光。 一列队伍,气势惊人。 数以千计的黑衣侍卫们,再次将九尊楼给团团围住。 来者,器宇轩昂,一袭白袍,笑时温润如玉,宛若春风,隐约间却爆发出了强大浩瀚的气息。 此人正是宋夙! 他率领上千侍卫,步入九尊西湘楼,轻喝声响彻在众人的耳间:“拍卖场一千黑甲精锐,任由楚爷差遣。” “嗯。” 楚月头也不回,淡淡应了一声,指腹轻轻的转动着手腕的宝石镯。 一片绯色禁制,光芒涌动,似有朱雀腾飞,发出古老的鸟鸣声。 禁制结界覆盖九尊楼,包裹此间天地。 这偏僻的西湘,转瞬间就成了没有硝烟的厮杀场。 秦芊芊扶着叶若雪站在长廊,抬起眼帘看向了楚月和她身后的几支军队,满脑子都是疑惑,只觉得宋夙、云天涯等人都疯了,为了一个叶楚月,竟然得罪神玄的长老弟子,就不怕莫青舞狼狈回到神玄再卷土重来,将神武帝国摧毁了吗?! 叶若雪脖颈香肩袒露在外,肌肤都是青紫之色,发丝凌乱,两眼涣散,精神好似随时都会崩断。 她紧蹙着眉,宛若打了死结般,杏眸泪流不断,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而至的这群人。 她被害得毁了一生,始作俑者叶楚月却逍遥自在,还有如此多的人帮衬。 叶若雪无法理解,亦不能接受! “叶楚月,你难道要害得神武亡国吗?你做人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为了自己的颜面,就唆使宋公子他们替你出面,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代价?” 她已经毁了。 当着她心爱的男子面,显露出了最不堪的一面。 而她,也绝不会让叶楚月好过! 秦芊芊见此,亦是满面愤然的站起来,怒视楚月,“若雪说的对,叶楚月,你为了一己之私,把若雪害得这样,如今更是自私自利到不择手段!你身为烈士之女,就不怕神武子民,天下百姓,对镇北侯寒了心吗?” 楚月坐在椅上,笑得风流又邪性。 一双幽冷的眸,直视互相依偎的秦芊芊二人。 神农空间,轩辕修抱着俘魂们怒道:“这两个没出息的东西,神玄学院都欺负到家门口来了,还胳膊肘往外拐,我泱泱大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围绕在轩辕修周围的许多俘魂,非常赞同轩辕修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亦瞧不起这两个没出息的。 楚月只觉得轩辕修和俘魂,一个比一个聒噪,颇为头疼的抬起手,轻揉了揉太阳穴。 “叶若雪,既然要算账,就来一笔一笔算清楚。” “你欠下的债,也逃不掉!” 楚月面色骤寒,说话时指尖有节奏地敲打腰间小斧。 说至最后,语气森冷,陡然拔高,喝道:“把这个吃里扒外不知好歹的白眼狼给我拿下!” 伴随着天穹的一道闷雷响起,楚月唇边扯开了残酷的笑容。 她们真以为她来九尊楼,是吃饱了没事干来看戏的吗? 今日,不脱掉一层皮,谁也别想走! 第367章 假仁假义 楚月风流惬意,坐于血玉椅,一声令下,便有铁血的镇北军队阔步往前,将哭得梨花带雨的叶若雪架住。 叶若雪鼻头、眼眶通红,吸了吸鼻子,泪水滑过脸颊。 再加上她满脸的绯色,眸间的迷离,以及身上错综密布的红色痕迹,距离较近的男人们,难免衍生出了怜香惜玉之情。 铁臂钳制住叶若雪的镇北士兵,身强力壮,体型魁梧,却是目不斜视,不被叶若雪的姿色所动容。 “雪儿……” 秦芊芊担忧无比,想要从镇北军队的手里救下叶若雪,却被飞掠而来的罗刹一脚踹开。 如今的罗刹,亦是镇北军队的一员。 与镇北士兵们一同训练过后,她的实力,也是一日千里。 秦芊芊摔倒在地,怒视罗刹,咬碎了银牙。 罗刹幽邃的眸,如化不开的夜,睥睨着落魄的秦芊芊,嗤声:“叶主清理门户,处理叶府之事,何时轮得到你一个秦姓之人来指手画脚了?” 秦芊芊艰难的站起身来,抬起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愤恨地看向了楚月。 叶若雪泣不成声,哽咽:“阿月,姐姐不过住了几年听雪轩,你何至于赶尽杀绝?你非要我死了,你才能满意吗?” “啧……” 楚月轻嗤一声,缓抬眼帘,“叶若雪,你以为,死就能一笔勾销了吗?” “叶三小姐。” 一名较为清瘦的羸弱男子走来,穿着素净的袍子,一副书生模样。 他于心不忍地看了眼眉眼含泪的叶若雪。 古人云,正是英雄救美之时。 男子望向楚月,轻声道:“恕罗某直言,得饶人处且饶人,叶大小姐就算犯下了天大的错,你们的骨血却是相融的,她始终是你的姐姐。做人留一线。” “三小姐,何不多行善事,为自己积德呢?同为一家人,同是亲姐妹,大庭广众之下,你如此做法,实在是有违仁义。” 这洵洵清雅的磊落书生,名为罗深。 出生于长安相府,是罗丞相的小儿子,也是远近闻名的读书人。 三岁读百诗,六岁识千辞,阅遍诸侯万卷书,沉迷于书香帝国,不可自拔。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叶三小姐,你怎可如此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她与你不同。”罗深一袭浩然正气,满身书香之息,缓声劝说。 “这谁?”楚月扭头望向轩辕雨,“哪来的和尚?不去寺庙敲钟,跑来九尊念经?” 轩辕雨干咳了一声。 罗深涨红了脸,“叶三小姐,罗某乃相府第三子,罗深。不是什么和尚。” “既然不是,你念什么经?” 楚月好笑地望着他,“叶若雪做尽坏事之时,你在何处?长安落魄时,你在何处?现在倒是来假慈悲?罗丞相在位几十载,恪尽职守,一生为百姓,怎么有你这么个不长脑子的儿子?” 罗深被斥的说不出话来,面红耳赤,瞪着眼睛看楚月。 偏生他是个读书人,只知吟诗作对,何曾当众骂过人? “所谓假仁假义假慈悲,比真小人还要令人作呕。” “罗公子日后出门在外,还是少说话为好,否则相府百年的好名声,都要被你败坏。” 楚月不再理会罗深,眸底涌动着寒芒、 “把人给我带上来!” 她骤然一声喝道! 镇北少将君无怨手里提着一个壮汉从九尊楼外走了进来,将那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壮汉丢在了地上。 壮汉扭动着身躯,面貌出现在众人的视野。 叶若雪呆愣住。 倒在她脚边的壮汉,正是叶府的库房管家,徐虎。 徐虎面露惊恐之色,挪动着壮硕的身躯靠近叶若雪,歇斯底里地喊:“大小姐,救救我,镇北侯留下来的家产都是你跟夫人用掉的……” 第368章 莫青舞,该还债了 “大小姐,夫人为了讨好蓬莱苏家,你为了巴结莫青舞,用掉了镇北侯的多数家产,都是奴才为你们效劳卖命的,你可不能不管奴才啊。” 徐虎拼了命般拽着叶若雪的脚踝,痛哭流涕,眼睛发红。 嚎啕的声响,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补助给镇北旧部伤残士兵的钱财,都被你拿去拍卖丹药了。大小姐,你不能过河拆桥,你快救救奴才。” 徐虎大喊大叫,把不为人知的真相彻底说出。 叶若雪慌慌张张,一脚踹在徐虎的面门,“你这个狗奴才,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刹刹。” 楚月悠闲自在,望了眼身穿墨袍的少年。 罗刹冷笑一声,取出账簿,交给了宗府阿紫,“有关于叶家钱财流传到蓬莱苏家的账簿,宗府已经有了,这本账簿,是叶若雪这些年来的支出,所用的都是镇北侯的家产。” 罗刹拍了拍手。 下一刻,夜孤城带着药阁的店主前来,他一看见叶若雪,就指着她说:“就是她,在我店里买了几袋合欢散,我绝对不会认错,就是她!” 合欢散! 一石激起千层浪。 那西湘楼内的浓郁味道,不就是合欢散吗! 楚月俏脸绽放了璀璨的笑容。 明媚生辉般,如映霞光。 罗刹与叶若雪眉目间有七八分的相似,故作姿态,蒙骗一个药阁店主不是什么问题。 至此,围观的众人里,有一些被楚月买通过的人,开始发出了他们的声音。 “几袋合欢散……原来这叶大小姐,如此凶猛!实在是恐怖!” “说你蠢,你还真是蠢,你也不想想看,自从莫青舞来了长安后,叶大小姐就时常往神玄驿馆那里跑,俩人关系非同一般。” “兄台所言极是,再想想看,那神玄侍卫信誓旦旦,喊的可是叶三小姐与晋北王私通,这其中的玄妙……啧……” “好恶毒的心思啊,没想到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平日里看着善良高傲的大小姐,却是蛇蝎心肠,居然对自己的妹妹下此狠手。” “话说回来,叶三小姐当年是太子的未婚妻,难不成,当年之事,也是叶大小姐的构陷?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嘛。” “……” 经过开头几人的煽风点火,其余人等,纷纷脑补,大概明白了是什么事。 再看向叶若雪的眼神,满是鄙夷之色。 尤其是丞相之子罗深,一脸的苍白。 楚月拔出了腰间小斧,放在掌心把玩。 她戏谑的看向满脸灰败的叶若雪。 须臾,楚月起身走向了莫青舞,满脸童叟无欺的笑。 随着她往前的每一步,清冽的声音,响在长安九尊楼。 “五年前,叶若雪、慕容璇、还有你莫青舞,都是我最信赖的人。” “在我鼎盛时期,对你们毫无保留,在我拥有丰富资源时,我愿坦诚分享给你们。” “叶若雪将我和青鸾灵兽的弱点出卖给你们。” 她一面笑,一面说。 风从面颊吹拂而过,那满身杀气,如秋风般席卷百丈之高! “莫青舞,你别忘了,我遇见你时,你只是个资质平庸的修炼者。” “你杀了我的灵兽,把它的血液酿成了酒,在我三步一叩首跪离神玄时,逼我喝下。” “你将它的骸骨制作成精美的簪子,插在你的发髻,每日都招摇过市。” “世人只知你的光鲜亮丽,春风得意,而我却亲眼见识过你的狠辣。” “你夺我饮血剑,占为己有!” “你抢我师父,不共戴天!” “你碎我丹田,如何雪耻?” “你挖我武根,铸你辉煌。” “你杀我灵兽,以血酿酒。” “废物就是废物,就算高品武根在你的躯体之中,也不过是垃圾而已。就算你手握饮血剑,也召唤不出饮血龙魂。” “莫青舞。” “该还债了。” 随着最后一个音的落下,她来到了莫青舞的面前,“我的东西,用着还舒服吗?” 第369章 证据 莫青舞倒吸一口冷气,眼眶四周,一圈的血红之色。 她咬着牙,双目几近喷火。 一把斧,抵在了她的脖颈处。 风扬起楚月垂落的墨发。 几缕青丝贴在了莫青舞的脸颊,她一声怒喝,双手握拳,正要爆发出丹田、武根内的全部力量,打算把叶楚月给碾作齑粉! 楚月笑得如花儿般娇艳。 她的后方,云天涯和宋夙踏步走来,俩人合力使出一方用来镇国的百幽结界。 百幽结界裹住了莫青舞,她体内的气力波澜,根本就散发不出一丝一毫,并且站在原地不动,四肢如被彻底钳制! 莫青舞这才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惧。 叶楚月是来讨债的!讨五年以前的债!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叶楚月,你有何证据,证明那是你的武根,做人不要太无耻了!”莫青舞嗓音沙哑的喊。 楚月浅浅一笑,漫不经心,惬意自在。 闻声,她手执黑斧,在莫青舞的腹腔前划出了完美的弧度。 刀芒闪烁着凛冽的寒光,刀锋竟是直接割裂开了莫青舞腹腔的衣物。 一道口子扯开,却见腹部藏匿武根的地方,长满了血光粼粼的红斑。 红斑密布的肌肤,近乎半透明了,隐约能看到一株赤色的高品武根! 放眼诸侯国,拥有高品武根的人,屈指可数! 高品武根一出现,西湘之地的修炼者们一片哗然,感到眼红。 甚至还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若他们也能拥有高品武根,岂非也能角逐武道巅,成为凌天大陆赫赫有名的武者? “先天而生的高品武根,只能寄存于先天的武体之中,除非后天武体,体质超越常人,很显然,你这具残躯,武体资质平庸。” “后天武体的资质平庸,与先天的高品武根混合,只会互相排斥,时间越久,排斥力度越强。” “当出现武体血斑时,就意味着,再找不到相融的办法,高品武根就会自行摧毁。” “莫青舞,这就是证据。” 烈日之下,女孩笑得明媚。 绝美动人。 而沈清风等人看着她,却是想到,那个从神玄学院一路爬下山的女孩。 被逼着喝下青鸾血酒的女孩。 在大雨滂沱里凄声惨叫的……叶楚月。 时隔数年,斗转星移,这乾坤已变化无穷。 昔日遭受全城唾弃的女孩,而今一言撼动长安城,一笑倾国。 长安少年不由想到,如若遭受这般处境的人是他们,又还能和叶楚月一样东山再起吗? 答案是否定的。 这等困境,只剩下绝望。 分明是悲恸的过往,但她越说,笑得却是愈发嫣然。 正是如此,才更叫人无比心疼。 莫青舞感受到从腹部传来的冰凉之感,身体发颤,瞪着叶楚月的眼睛,脊椎骨陡然衍生出了寒气。 她忽然想到,她中了叶楚月的计! 叶楚月兴许早就料到了,她的高品武根会和身体互相排斥。 再以起死回生之术,以神医之名,扬名立万。 求医无果,走投无路的她,一定会来长安找叶神医的! 第370章 碾碎 朝宴时,莫青舞得知叶神医是叶楚月后,特地查看了神医所赠的药方。 药方没有任何的问题。 直到此刻,莫青舞才如梦初醒! 那药方的作用,就是不知不觉间,加速武根对她的排斥! 晋北王秦芊芊等人的阴谋诡计,叶楚月都看得清清楚楚,反将一军,打她们个措手不及。 又有叶若雪的败坏在前,此时此刻,莫青舞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这一个环环相扣的死局,叶楚月用心良苦啊! 罗刹亦想到了这一步,扭头望向了楚月,眸间是深深的震撼。 究竟是多么缜密的心思,才能用一个局,把这些人都拉下马? 罗刹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向叶若雪时,浮现了一抹嘲笑。 此时—— 楚月手握碎骨黑斧,抵在了莫青舞密布猩红血斑的腹部。 锋锐的利刃,紧密的贴合在那肌肤之上。 冰凉彻骨的触感,叫莫青舞恐惧到面容扭曲,一双美眸,尽是惶恐之色。 楚月瞧着她,嗤笑了声,“这武根被挖,丹田破碎的滋味,你也该尝尝看了。” “你敢?!” 莫青舞被百幽结界钳制,无法动弹,但她瞪圆了眼睛,怒视楚月,声嘶力竭般喝道:“吾乃神玄尊贵的长老弟子,是千金贵体,叶楚月,你不过神武小国的卑贱之女,你也敢羞辱我?践踏我?” 楚月眸色妖孽,似笑非笑地瞥着莫青舞,不见半分慌张。 “我若在你神武长安的国土受到伤害,神玄绝不会放过尔等蝼蚁,我师父也会将你挫骨扬灰!” “刺啦——” 猩红的血液,飞溅在楚月的衣裙。 她手腕微动,语笑嫣然。 黑斧毫不犹豫划过了莫青舞的腹腔。 赫然间,新鲜粘稠的血,将绛紫色的罗裙染红。 莫青舞的声音戛然而止,美眸极力的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楚月。 楚月面无表情,左手铁爪伸入莫青舞的腹腔,将那一截连接莫青舞骨血经络的高品武根,硬生生地扯了出来。 她笑得张扬明媚,优雅的做出了世上最为残暴的事。 左手,从指缝流淌着赤红色的血,凝聚一体,逐而滴落在了青石板的地上。 楚月染血的小手握着一株高品武根,形状如枯枝鹿角般,隐约散发出了血雾,触手温热,四方氤氲着强悍的玄力! 周围的修炼者们目露狂热,贪婪地望向破体而出,鲜血淋漓的高品武根! “啊……” 莫青舞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疼痛感让她几乎精神崩溃,丧失理智。 凄惨的叫声,响彻在整个地下市场。 百幽结界消失殆尽,莫青舞瘫倒在地,捂着小腹滚来滚去。 楚月往前迈开了一步,一脚踩在了莫青舞的腹部下方,残暴冷血的踩碎了莫青舞的丹田。 莫青舞尖利的凄声,划破了傍晚的宁静。 楚月睥睨着她,唇边扯开了笑,“才这样就受不了?神玄的长老弟子,可真……垃圾啊……” “叶楚月,你怎么能这么对莫师姐,你不就是为了想要得到高品武根吗?你做人未免太自私了!” 被掣肘的神玄弟子不忍再看,泪流满面,对着楚月嘶吼道:“为了一株高品武根,就毁掉一个天才,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楚月手握高品武根,挑起了细长的眉梢。 却见她五指收拢,竟是当着数以千计之人的面,将一株足以轰动诸侯国的高品武根,给活生生的碾碎了! 第371章 你可知罪? “脏了的东西,我楚爷不需要。”女孩轻嗤一声,妖孽又绝艳。 高品武根,化作血色的齑粉,消散在长空之中。 还在叫嚣的神玄弟子蓦地愣住,千万道狠戾斥责的言语堪堪堵在了喉咙,竟是说不出来,只能瞪大眼睛看向楚月。 西湘之地的每一个人,都和这位神玄弟子一样。 即便楚月是讨回自己的武根,但他们始终认为,楚月是贪图武根,为了自身的利益。 高品武根对于修炼者来说,是比万亩良田,天材地宝还要诱惑的存在。 一株中品武根的现世,都能在诸侯国引起腥风血雨,更何况是高品武根? 谁都想不到,叶楚月她会当众夺回武根,还无情碾碎,没有丝毫的犹豫。 仿佛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 那可是高品武根啊! 许多成年的修炼者们看着变作血色齑粉的高品武根,止不住的肉疼。 送给他们也好,何至于粗暴的毁了? 真是暴殄天物! 楚月望向适才言之凿凿的神玄弟子,冷冽地说:“你说的没错,为了一株高品武根,就毁掉一个天才,确实会遭到报应。而今,就是她的报应。” 楚月有条不紊的在小狐狸的粉袍之上擦掉了脏污的血迹,三千墨发,在风中轻扬。 生无可恋的小狐狸:“……”它看起来很像个抹布吗? 血腥味,缓慢的流动。 画面如同定格般,就连风声都是悄无声息的。 羸弱书生罗深望了很久。 亲眼目睹真相后,他满怀愧疚地看向楚月,张了张嘴,却是无法出声。 现实,狠狠打了他一掌。 罗深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来到楚月的面前,低下了头,甚是歉然地说:“叶三小姐,对不起。” 正在擦着血迹的楚月,目光落在了罗深的身上。 沉吟片刻,红唇轻启,笑着问:“罗公子,你的道歉,能值几个钱?”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竟是把读遍万卷书的罗深给难倒了。 楚月的奚落让他感到无地自容的窘迫。 是啊,他的道歉,能值几个钱? 自以为是,沾沾自喜,以审判之名伤害了无辜的人,一声道歉,就能一笔勾销吗? “惩恶扬善,行侠仗义,是天下大道,但你所惩之恶,你所扬之善,又真如你口口声声所说的那样吗?” “五年前,我被挖武根,被毁丹田时,我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出来惩恶扬善。” “如今,我亦不需要。只因,善由我来扬,恶由我来惩,所谓善恶,由我来分辨。” 楚月一笑绝色,灿如明珠。 那字字铿锵,响彻云霄,震惊了地下市场。 究竟是有多么的嚣张和自信,才能说出这么离经叛道的话来? 罗深蓦地抬起头来,诧然地望着侃侃而谈,一身将相之气的女孩。 他寂静的内心深处,仿佛正翻涌着惊涛骇浪,隐隐有所向往! 楚月把黑斧别在了腰间,英姿飒爽,坐回了血玉宝座,两腿一叠,往后一靠,望向了左侧。 那里,正是东阳帝国的队伍所在地。 东阳使节,白发老人正满面愁容。 晋北王渐渐清醒,满脑子都在回味西湘屋内所发生过的春色。 而昏倒的南阳公主,已经缓缓睁开了一双眼睛。 当她抬眸时,却是撞入了血玉宝座之上女孩的双眸。 阴诡,邪佞…… 只见楚月笑睨着她,咬字清晰地说:“长安朝宴,军队操练,东阳帝国七杀军队为取得胜利,使用禁术炼为死士军队,在操练场残害无辜之举,令人发指!如今长安宗府,东阳使节以及武神殿道卷使者都在场,南阳公主,本侯问你,你可知罪?” 一番话,如天雷般直击在使节老人和东阳诸人的灵魂! 七杀军队的禁术之事,长安从未追究。 而其他帝国,多与东阳交好,都是默契的只字不谈。 东阳老人如被扼喉,浑身发颤,灰浊的眸子充满恐惧地望向了楚月,肝胆俱寒! 第372章 归我长安七座城 朝宴后,长安没有动静,他和南阳公主都以为神武国怕了,不敢招惹东阳,故而准备息事宁人! 不曾想到,叶楚月和云天涯等人,在酝酿更大的厮杀局,打算给东阳国致命一击! 东阳老人全身的寒毛倒竖而起。 他在帝国为官五十载,阅人无数,再狠辣的人,他都见过。 但唯有眼前的女孩,让他感到了惶恐。 到底是怎样缜密的心思,过人的胆识,又是怎样的沉稳,才能忍耐到此刻来厚积薄发,一箭中靶? 楚月以长安新侯身份来问罪,将氛围推到了至高潮!!! 南阳公主才醒来,还没把合欢之事给消化,就被楚月给问了个头晕眼花,压根就组织不了语言,回答不出对方的话。 “叶楚月,朝宴已经结束,军队之事你还要追究吗?”南阳公主反问:“你就是居心叵测!否则的话,朝宴当日,你为何不追究?” 东阳老人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南阳公主这般回话,直接在道卷使者面前坐实了罪名。 “尔等犯下罪名,在长安城使用险恶禁术,本侯想何时追究,就何时追究!” 楚月玉手轻挥,“云尊大人,把东阳之人,全部拿下。” 云天涯垂眸看向坐在椅上的女孩。 每个人都站着,唯独她坐在那宝座之上。 但举手投足的帝王气压,可怕逼人。 云天涯眸底划过赞赏之色,而后振臂高呼,一声令下,“宗府侍卫听令,拿下东阳人!” 阿紫率领宗府侍卫们往前冲去,把东阳老人、南阳公主以及晋北王齐齐拿下。 “慕四公子。” 楚月眼眸里稍纵即逝过狡黠的光,她这才望向了看戏的慕临风,“朝宴之时,东阳军队当着三十六国的面使用武神殿明令禁止的禁术,证据确凿,按照武祖律法,参与此事者,祸害无辜人,当格杀勿论,以儆效尤,是吗?” 慕临风摇着折扇,望向了林使者,“有这么一条律法吗?” 林使者擦了擦汗,“确实有的,武祖大人当年为了清除掉在凌天大陆伤人的律法,长子都死在了那场震荡中,武祖大人对禁术深恶痛绝!” “叶姑娘,你想一纸诉状,将东阳告上武神殿吗?”慕临风饶有兴味。 楚月笑如春风,轻声说道:“东阳不仁在前,就不能怪我神武不义。不过,神武邻近东阳帝国,曾也为友邦,神武也不会咄咄逼人。” “既然慕四公子也在此,那么小侯对于禁术之事,有着两个解决办法。” “七杀为东阳帝国第一阶梯的军队,隶属东阳皇室,而皇室的真正统治者,是东阳国君。是他为君不仁,才有七杀禁术,他该以死谢罪!” 此话一出,众人倒抽一口冷气,感到无尽的窒息。 再看向女孩时,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心思。 更多的却是钦佩与诚惶诚恐! 她竟敢要东阳国君以死谢罪! “那第二个解决办法是什么?”慕临风顺着话题往下问。 “四年前,东阳挥师南下,攻我神武东部七座城,划分为东阳国土领域,如若东阳帝国肯把七座城池的归属权还给神武,禁术伤人之事,长安只字不提,不再追究。” 楚月笑意盈盈,轻瞥了眼面色难看的东阳老人,笑着说:“当然了,也要看东阳国君的态度,如若国君舍不得城池的话,那本侯只好状告东阳国君至武神殿,从此,本侯与东阳国君,不死不休!” 她的声音,分明清冽如细雪,偏生像惊天动地的雷霆般,震响此间天地! 此话一出! 如风声激荡,涛浪滔天! 无数的长安少年,望向她,肃然起敬! 讨回武根,问责南阳公主,都不是她今日的目的。 她想要做的是,拿回东阳所在的七座城! 她以长安新镇北侯,为神武子民,讨回公道! 她在收复,神武衰败时被掠夺的城池! 无数的人,热泪盈眶! 尤其是颜霜等人。 她们身为玄机城民,身为他国俘虏,以贱民的身份,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深渊里。 她们每时每刻都想回到长安,但却遥遥无期…… 第373章 崛起 东阳老人面色煞白。 顷刻间,东阳帝国就陷入了不义之地! 慕临风的到来,叶楚月的不死不休,都让东阳国君岌岌可危! 而言辞犀利的女孩,笑得张扬,满面明媚,正抱着她的小狐狸,慵懒自在的坐在椅上。 披散在肩的墨发,随着微风而扬起。 “不!绝不可能!”南阳公主大吼大叫,“叶楚月!你休想夺走我东阳的国土!我绝不会把那七座城给你的,父皇也绝不会!” 南阳公主满眼痛苦。 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沦落至这般田地? 该贻笑大方的,难道不是叶楚月吗? 为何她身败名裂了,还要割舍出东阳帝国的城池? 她的清白,竟被她用来羞辱叶楚月的一介马夫给染指了。 这一趟长安之行,她彻底的绝望。 父皇若是得知此事,一定会雷霆震怒! 想至此,南阳公主眼眶通红,纤瘦的身躯不由颤抖了数下。 她愤然地瞪视着风轻云淡的楚月,咬紧了牙关,对其恨之入骨! “不错,很好。” 楚月轻描淡写,言语之间却有磅礴的气势,她自血玉宝座站起,走至慕临风的面前,两手抱拳行礼! 拳掌相碰间,天地仿佛也为之一颤! 犹如风雷激荡。 楚月挺直了脊背,昂首挺胸,如劲松般笔立! “恳请慕四公子为我神武长安做主,为死在七杀军队手中的无辜士兵做主,东阳国君不配为帝国天子,他在其位不谋其政,心术不正,以禁术提高军队实力,为获取军队胜利而不择手段!这般阴险狡诈之人,怎配为一国之主?!” “按照武祖律法,小侯身为长安新镇北侯,身为军队操练的一员,有资格追究东阳国君的责任!” “禁术之事,东阳国君理应为死去的无辜士兵赔罪!” 一袭红裙,如烈火般纷然。 那细细风声里,如雷霆震颤! 千百道的目光,汇聚在她身。 长安少年,热血沸腾! 神武女孩,狂热崇拜! 就连云天涯、君无怨这般的人,都被女孩给惊到了。 或许,在此以前,他们收到楚月密信,打算在九尊楼讨回城池时,他们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如神武皇帝所言,神武病了。 病太久了。 以至于许许多多的神武子民,还在那颓败之中。 但亲眼所见新镇北侯的风采,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而他们终将明白,要回七座城,绝非纸上谈兵。 长安的崛起,在于新镇北侯的崛起! 慕四公子合起折扇,眯起桃花眼,笑得像个狐狸儿。 “这诉状,小爷我接了,东阳这事,小爷非管不可!” 慕临风再看向东阳等人时,收起了笑意,眼眸闪烁着雷电般的光弧,寒芒涌动,狂风四起。 却见他扬颌说道:“东阳帝国的人吗?滚回去告诉你们的国君,叶小侯所说的解决办法,二选一。如若不拿出七座昔日神武之城,那本公子会亲自前往东阳帝国,取他狗头。” 完了…… 东阳老人险些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好在及时扶住了旁边的侍从。 他望向气势骇然的慕临风,绝望的闭上眼睛。 南阳公主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倒是衣衫不整的慕容璇,两眼放光地看着慕临风。 这才是她深爱的男子,是有资格成为她夫婿的男子啊…… 第374章 大义之举 慕容璇的眼神,愈发炙热。 慕临风皱了皱眉,目光巡视了一圈,才落在慕容璇的身上。 一阵恶寒传遍了四肢百骸,慕临风不由打了个冷颤。 只恨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才人见人爱。 “慕四公子,就算七杀军队使用禁术,那也与父皇无关,为何要父皇赔命?”南阳公主辩解道。 慕临风冷笑了声:“东阳国君,为君不仁,任由皇室第一阶梯军队使用武祖禁制的秘术,他就非死不可!按照武祖律法,本公子能随时要你父皇狗命,但叶小侯心地善良,给你父皇一条生路,只要归还七座城池即可。” “但你不知好歹,那你父皇,只有一死!这天下英才无数,能成为国君的人如过江之鲫。” “没了你父皇,能成为东阳明君者,大有人在!” 慕临风的话,有很明显的偏颇。 但东阳使节无法反驳,南阳公主也只能将苦水往肚子里吞。 她阴恻恻的看向了楚月,紧咬着下嘴唇,直到把唇部咬破。 恨如潮水,灌满了灵魂。 圣域白护法,符文花幼鸦,如今就连道卷慕临风都肯为叶楚月说话。 上天真是不公! 南阳公主还想说些什么,东阳老人拉了拉她,无奈的叹气,低声道:“公主,大势已去,别无他法,只得禀报国君了。” 南阳公主猛然睁大的眸子,涌动着无边的恐惧。 她在神武帝国闯下弥天大祸,可想而知,等回到东阳帝国,父皇该是何等的愤怒。 忽然间,南阳公主不想回到东阳了…… 东阳老人满脸的沧桑疲惫。 他走了出来,看向慕临风,“慕四公子,此事东阳有错在先,叶小侯是仁义之人,我身为东阳帝师,愿以东阳之名,将那七座城的归属权,递为神武!” 一阵死寂。 而后—— 四座狂欢! 一些年轻的少女们,更是激动到手舞足蹈。 城内热血的少年,振臂欢呼。 他们用尽力气,高喊“叶三爷”之名! 他们热泪盈眶,铭记今日的英雄! 颜霜等人睁大了眼睛,以手掩面,泪水涌出,糊满了整张脸。 她们喜极而泣,泣不成声。 她们的高兴和振奋,源自于骨髓的至深处! 神武衰败,数年来,接连丧失三十座城池! 最末流的帝国,不配拥有话语权,是各国明争暗斗的牺牲品,在夹缝中艰难的生存! 阴霾笼罩在长安城的上空,已有数年之久。 从镇北侯死去的那一日开始,神武,不再辉煌。 而今,女孩挥斥方遒,三言两语,就为神武讨回了七座城池! 在那七座城池里受苦受难,被他国奴役的子民们,终于要回到了神武的怀抱! 萧离站在护国军队的区域,笑望着在人群之中熠熠生辉的女孩。 叶楚月在神玄受尽欺凌,但她今日大义之举,字字句句,却都是为了神武帝国! 萧离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神武,终将迎来黎明! “不行!不可以!绝对不行!” 南阳公主的双眼血丝密布,拉住了疲惫的东阳使节,吼道:“那是我东阳的城池,怎么可以送给他们?!” 东阳使节看了看随性懒倦的叶楚月,又望了望自家公主,流露出失望之色。 叹气。 这叶楚月若在他东阳,国君称霸诸侯的千秋大业,岂非指日可待? 可惜—— 第375章 归还 “本公主是东阳的公主,绝不会让尔等蝼蚁有可趁之机,绝对不会让你们瓜分掉东阳的国土!本公主绝不允许!绝不!” 南阳公主红着眼嘶吼。 她已没了清白之躯,成了过街老鼠。 绝不能,再失去七座城池! 东阳老人满目失望的看向了南阳公主,无奈的摆了摆手,说:“公主累了,把公主带下去吧。” 几名侍卫走来,桎梏住拼命挣扎的南阳公主。 奈何南阳公主不停的大喊大叫。 东阳老人见此,只好走上前去,一记掌刀打在其后脑勺,南阳公主当即两眼一黑,昏厥过去。 东阳老人在朝多年,自然能看得清局势。 事已至此,不得不割舍出七座城池,除非他真的要国君赔命! 东阳老人不由多看了楚月几眼,心内泛着酸意,开始羡慕神武长安了。 像这般的人才,万古难遇,不可多得。 他慧眼如珠,深刻的明白,来日的神武,将乘风破晓,在诸侯国一鸣惊人。 东阳老人叹息一声,旋即吩咐侍从把晋北王五花大绑,丢到了楚月的面前。 东阳老人灰浊的眸精光四射,“叶侯,这不知所谓的混账东西,胆敢在长安城犯事,既然如此,就交由侯爷处置吧。” 他这是代表东阳,与神武求和,不愿看到两国间的剑拔弩张。 晋北王惊恐。 他怕极了叶楚月这个狠辣如蛇蝎般的女子。 楚月挑起眉梢,落落大方,轻声一笑,“想来晋北王也是无心之事,按照长安律法,晋北王今日所为,是要株连九族的。不过晋北王也算东阳君主的义弟,株连九族,过于残忍与刻薄。” 晋北王松了口气,好在这女人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动他。 却闻—— 下一刻,楚月笑容浓郁,嗓音低沉,裹着一丝嘶哑。 她说的漫不经心。 “不如,剁了喂狗吧。” “东阳帝师,你意下如何?” 她笑得生辉,却叫看者心生胆寒之气! 晋北王睚眦欲裂,浑身被彻骨的寒气包围。 他像是见到厉鬼般,感到了可怕的恐惧。 东阳老人看着楚月,灵魂都颤了下。 世上,怎会有这般可怕的女子?他算是在长安城长见识了。 东阳老人不动声色,便道:“那便如叶侯所说。” “把人带下去吧。” 楚月眸色肆然,弥漫开了绯红的血雾。 阿紫一步跨来,力大如牛,直接把那吓得两股战战的晋北王提了起来。 “放开本王!放肆!尔等放肆!” 晋北王面露惶恐之色,大呼小叫,“本王是东阳晋北王,尔等岂敢?!” 他还做着当王的美梦。 “真吵。”楚月拧眉。 阿紫心领神会,一匕首刺入晋北王的咽喉。 鲜血疯狂的涌出,晋北王再也无法吼叫了。 许是有些困了,楚月坐在宝座,打了个哈欠,如猫儿般懒洋洋的。 这回,她望向了蓬莱帝国的苏未央。 “苏玲珑多年来,把本侯母亲镇北侯的财产转移到了蓬莱苏家,既然苏家在此,那就,归还吧。” 第376章 荣幸 苏未央站在九尊楼中,面如娇花照月,眉间点缀着梨花妆。 她皱起眉头,满眼淡漠之色。 “镇北侯是神武帝国的英雄,她的家产是靠血和泪讨回来的。本侯身为她的女儿,讨回她的债,是理所当然之事!” 楚月说道:“蓬莱苏家归还的财产,本侯愿都留给罗丞相的府邸,用来赈济灾民,补贴伤残士兵。” “慕四公子,证据都交到了长安宗府,你可以过目一下。” 楚月微微一笑,朗声道:“母亲在世时,也受到过武神殿之人的夸赞,再请慕四公子,为尸骨未寒的母亲,主持个公道。” 阿紫将几本有关于苏玲珑的账簿,递给了慕临风。 慕临风随手翻阅,满面发黑,把账簿丢到了苏未央的足底,“还不快归还英雄的钱财?做人,可不要太无耻了!” 苏未央咬了咬牙,满心的不甘。 但联想到东阳帝国都丧失了七座城池,相较之下,苏家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既有慕临风主持公道,苏家不得不还! 苏未央黑着脸把空间戒指取出,递给了宗府阿紫,“这里面有很多的天材地宝,你清点一下。” 阿紫浅笑,接过了空间戒指。 苏未央几乎要呕出血来。 南阳公主邀请各国的人来九尊楼,是在给叶楚月铺路吧…… 楚月撸着小狐狸的毛儿,懒倦地靠在血玉椅。 她放在椅把上的小手,轻摆了几下,但见四周的结界散开。 “诸位站了这么久,也该累了,去九尊楼中喝一杯美酒吧,慕四公子请客。”楚月笑道。 慕临风狐疑地看了眼楚月。 他为这孩子讨公道,这厮竟然在打他荷包的主意! 慕临风当即黑着脸道:“既然林使者请客喝酒,那小爷也该赏个脸了。” 开什么玩笑。 他可是北洲慕府和武神殿出了名的守财奴,绝不会在长安破财! 林使者:“?”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楚月眸子含笑,这慕四公子,倒是个很有趣的人。 这会儿,神玄学院的人把莫青舞抬走了,为莫青舞请来医师。 慕容璇见叶楚月在和慕四公子谈笑春风,不由生出了嫉恨之色。 她与神玄弟子们离开,却是频频回头。 慕临风却是一阵恶寒,思忖:看来生得太俊俏,也不是什么好事。 楚月抱着小狐狸,打算折回叶府。 嗷嗷待哺的小奶娃还在家里等她,她到底是个当娘的人了。 一道曼妙的身影,赫然映入眼帘。 夏如烟步步生莲,挪动着柔软的腰肢来到了慕临风的身前,清雅如兰,面带笑意,声如银铃般好听,亦是吴侬细语般的温软。 “慕四公子,小女夏如烟,长安尚书之女,早便听闻公子的鼎鼎大名,今日能得一见,真是小女的三生荣幸。” 夏如烟轻声说道。 慕临风目光落在了夏如烟的脸庞,确实有几分姿色,但他阅美无数,眸底波澜不兴。 慕临风好似没有听到到夏如烟的话,扭头望向了楚月,露出了骚包的笑。 第377章 我有个病入膏肓的朋友 “叶小侯,我有个身患绝症病入膏肓的朋友,临死之前想去贵府讨一杯茶喝。” 慕临风笑得如菊花般灿烂。 楚月:“……” 这个朋友,确定不是慕临风自己吗? “府中有上等的雪溶茶,慕四公子不嫌弃的话,就来府上喝一杯吧。”楚月说道。 慕临风眸光微亮,喜逐颜开的摇着折扇,不由凑近了楚月,故作倜傥,笑眯眯地问:“叶小侯芳龄多少,可有婚配,不知慕某如何,可曾入叶侯的眼?” 顿时,楚月怀里的小狐狸,一脸的愤怒,浑身都在炸毛,恶狠狠地瞪视着慕临风。 如宝石般盛满细碎流光的紫眸,满是风起云涌的危险之色! 楚月则是风轻云淡,面无表情,望着俊隽风流的慕临风,沉吟片刻,才一字一字地说道:“倒没婚配……” 慕临风双眼泛起了亮光。 “不过家中有个四岁的儿子,慕四公子如果想当孩子的爹,可以交个定金,去排个队。”楚月说这番话时,是面容严肃的。 严肃到众人不禁怀疑她是谈判商榷异常重要的事。 慕临风:“……”就……挺突然的? 横在俩人面前的夏如烟,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看起来精彩纷呈。 自始至终,慕临风都不曾看她一眼。 “慕四公子。” 夏夫人走了过来,看似慈祥温柔的脸庞,堆满了和善的笑,“我们家如烟,尚未婚配,还是闺秀女子,她自小便仰慕公子,如今能见到公子,我们如烟只怕要高兴坏了。” “她有没有婚配,跟小爷有关系吗?” 慕临风拧着眉好奇的反问:“小爷看起来,像是随随便便的男人吗?” 夏氏母女神情滑稽,面色苍白。 慕临风言下之意,岂非说夏如烟是随便的女子? “慕四公子,我想你误会了……”夏如烟焦急的辩解。 她是洁身自好的第一美人,怎可沾染随便这种词汇? 楚月顿感头疼,转身便走。 慕临风见此,不等夏如烟把话说完,拢起折扇便快步追了过去。 “娘……”夏如烟眼眶微红。 夏夫人怒不可遏,“这个叶楚月,就喜欢勾.引人,可惜这群人看不清她的真实面目。” “夏夫人。”一道声音冷不丁响起,将满目阴翳,正死死盯着楚月背影的夏夫人给吓得浑身颤了一下。 夏夫人回头看了过去,见是轩辕宸,行了礼,“原来是太子殿下。” 轩辕宸神色颓废萎靡,眼下一片青灰色,两眼更是泛有阴郁之气。 “尚书府不想引来灭顶之灾的话,夏夫人和夏美人,出门在外,还是谨言慎行较好。” “今日夏夫人所说之话,本太子不想在任何地方听到。夏夫人,好自为之吧。” 轩辕宸一番话说完,迈步离开了西湘。 夏夫人整张脸白到吓人,夏如烟更是蹙紧了眉,恨意翻涌,怒视楚月的背影。 那里,楚月正随性往前走,慕临风跟在后边,长臂正要揽着楚月,怎料小狐狸从肩前探出个脑袋,呲牙咧嘴,凶神恶煞,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慕临风只好作罢,悻悻的把手收回。 夏如烟的眼眶,充血猩红,尤为的可怕。 夏夫人则是被太子宸惊出满背冷汗,轻声嘀咕:“这太子宸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最厌恶叶楚月吗?而且一个为其他男人生过孩子不知检点的女子,他为何还要百般维护?” 夏夫人百思不得其解。 该被维护的,难道不是她那冰清玉洁的女儿吗? 第378章 药到病除 道卷林使者请客的消息传遍长安城,西湘之地的众人一哄而散,前往九尊高楼。 不仅如此,越发多的人,来到九尊楼。 林使者抱着攒了多年用来讨媳妇的积蓄,又看了看慕临风,不断的叹息。 此时,苏玲珑一身华贵之气,穿着上好绸缎的衣裳,满头都是熠熠生辉的发钗。 她迈开优雅的步伐,骄傲的走进西湘楼。 今日是叶若雪扬眉吐气时,她定要盛装出席。 适才担心自己神色憔悴,还特地去附近的店铺,补了上等胭脂。 阁楼上,罗刹居高临下,垂着双眸,戏谑地望着得意洋洋的苏玲珑,发出一声冷笑。 苏玲珑走近西湘,唇角止不住的上扬,耳边尽是修炼者们的议论: “不愧是叶三爷,竟然借助东阳禁术之事,夺回了神武七座城,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楚爷巾帼不让须眉,岂是寻常女流能够媲美的?” “正所谓,虎父无犬女,你看那叶夫人苏玲珑,早年沦落风尘,女儿才不知检点,与晋北王之流厮混。再看我楚爷,威风八面!” 苏玲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嘴角垮下,面色大变,步伐不由加快。 “芊芊,雪儿这是怎么了?” 苏玲珑看见衣衫不整,头发紊乱的叶若雪,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秦芊芊红着杏眸,咬牙说道:“那叶楚月实属奸诈,反将一军,害得若雪声名狼藉。” “怎么会这样……” 苏玲珑以掌掩唇,惊恐般后退了几步。 “夫人你放心,父亲为我寻了灵元丹,等到武比之日,我要那叶楚月死无葬身之地!” 秦芊芊咬牙切齿,眸子里迸射出仇恨的光! …… 长安皇宫,巍峨深深。 御书房内,罗丞相、萧天佑俩人相对而坐,司妖烈站在一旁。 神武皇帝则是在案牍前踱着步子走来走去,眉头紧蹙,满是焦灼。 楚月打算在西湘问责东阳之事,他们几人都是知情的,但谁都不敢拍着胸脯保证,楚月能够把七座城池拿回来! 罗丞相看着身影晃荡的神武皇帝,顿感头晕,奈何碍于天子权威,不敢说半句不是。 罗丞相干咳了一声,执起茶杯,轻呷了一口。 急促的脚步声,在御书房外响起。 轩辕祁飞奔而至,满脸喜色。 “父皇!” “阿月那边怎么样了?她可有被欺负?她还只是个孩子,这对于她来说,太冒险了。” 神武皇帝焦急的把话说完,才发现自己过于失态,当即挺直了身躯,满面威仪,干咳一声,才不疾不徐地问道:“如何?” 众人:“……” “拿回来了!东阳帝师同意归还神武七座城池的所有权!父皇!我们的城池拿回来了!这七座城的子民,终于不用被东阳奴役了!” 轩辕祁激动万分地说,嗓音有几分沙哑,眼眶内蓄满了热泪。 御书房位高权重的几人,沉默了半晌,发出了大笑之声。 神武皇帝坐在案牍前方,笑道:“好!很好!老罗,如你所说,神武就算病了,只要长安有叶神医在,保管药到病除!” 第379章 此生无悔遇楚爷 护国将军萧天佑右臂还被软布包扎,吊在脖子上,此刻正粗犷的大笑,“这孩子,可比她娘要凶猛多了,要我看,是个驰骋沙场当将军的好苗子。什么镇北侯,就该为镇北将军!” 闻声,罗丞相眉头一皱,苍老的脸上,满是怒气。 “萧将军此言差矣!” 罗丞相反驳道:“阿月丫头有旷世奇才,智勇谋略,层出不穷,她这可是成为相国,辅佐君王的社稷之人!本相若是归隐田园,还得由这孩子来接班。” “你个拿笔杆子的文官,能有什么用?连刀都拿不动吧。” 萧天佑怒了,狠狠瞪向罗丞相,“看见阿月在操练场的表现了吗?那样的身法,劲道,不去战场上杀敌,就真是遗憾了!” “阿月胆识过人,雄韬武略,心思缜密,她若为长安丞相,神武社稷,未来不愁!” 罗丞相虽是个文官,不懂舞刀弄枪,但回回都能把萧天佑气得够呛。 司妖烈喝了一盏茶,悄然插了一句:“本座倒是认为,阿月若为本座弟子,长安国师,后继有人。” “闭嘴!”萧天佑怒喝。 “不可能!”罗丞相拒绝道。 司妖烈:“……”他的国师之位,有这么拿不出手吗? 神武皇帝干咳了声,笑眯眯地说:“诸位别争了,不如把皇位交给她吧,朕也好歇会儿。” 众人:“……” 轩辕祁有些呆愣地望着御书房内的几人,随后展露笑颜。 …… 九尊楼前。 楚月掀起珠帘,坐上奢华的马车。 不多时,垂下的珠帘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掀开,慕临风如猴儿般窜进来,一臀部坐下。 楚月闭眼小憩,脑子里所想,都是接下来的路。 她的路,荆棘遍布,尸山骨海,并不是很好走。 马车徐徐驶离,沿着长安城繁花似锦的街道。 长街两侧,忽然间涌起了无数的百姓,转眼间就已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叶三爷威武!我楚爷威武!” “楚爷镇守神武,看谁敢欺我长安无人?” “叶楚爷,我要跟你生猴子。” “此生无悔入长安!此生无悔在神武!此生无悔……遇楚爷!” “愿我楚爷,乘风破浪,扶摇直上。从此百岁无忧。” 密密麻麻的人群,填满了长安街道。 马车内的几人,都已呆愣住。 夜孤城紧咬着下嘴唇,眸光流转着斑驳细碎的星光。 罗刹戴着银色面具,笑得粲然。 楚月慵懒而坐,手指轻放在狐狸的身上。 听到那些近乎狂欢,充满炙热的声音,睫翼微颤,红唇轻抿。 旋即。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眸子。 那一双美眸,有几许微妙之色。 好似积雪融化,春晖明露。 一道暖流,淌过了浑身,她感到自己的血液微暖,悄然沸腾! 她有一种犹如破茧般的冲动,想要守护长安百姓,神武子民,愿这一方天地,活在太平之中。 保家卫国,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不再是镇北侯的夙愿,而是她的…… 夙愿! 这一回,她不为镇北侯,只为那一句: 此生无悔入长安! 沈清风掀起一侧的帘子,露出小角,朝外看去。 长安街道,人满为患。 一张张洋溢着快乐的脸庞,映入眼帘之中。 上至古稀花甲的老人,下到蹒跚学步的三岁稚童,将这条长到好似没有尽头的繁华街道给填得满满当当了。 一双双眼睛,绽放出极致的炽烈光芒。 无数道视线,汇聚在缓慢往前行驶的马车之上。 这片街道,在艳阳天里狂欢。 不计其数的长安百姓,举臂高呼,异口同声:“此生无悔入长安,此生无悔遇楚爷!” 沈清风呼出一口气,有着难以言喻的奇妙情绪。 就在不久前,长安还没有叶三爷,只有一个人尽可夫的叶三小姐。 世事瞬息之变化,尽在眼前。 沈清风舒展开眉头,露出了最为真挚的笑容。 “叶侯,你是在哭吗?”慕临风收起了吊儿郎当的风流模样,忽而严肃地问。 慕临风的话,叫马车内的所有人,视线转移,齐齐望向了楚月。 女孩抱着她最为喜爱的抱枕,从容泰然的坐在软垫之上,神色依旧淡漠如清霜,但她眼眶微红,睫翼挂着泪珠。 “没有。”楚月回道:“酒喝多了,从眼睛里跑出来了。” 突地,楚月的手指弹在了小狐狸的脑壳上,“以后再让我喝酒,就吊起来打。” 慕临风:“……”这丫头就算找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些吧?不知道找一个好点的么? 不过,并没有人拆穿楚月蹩脚的理由。 她垂着眸,心绪放远。 闭上眼睛,在内心深处低吟:此生无悔入长安。 或许,这是她与这些人之间的共鸣与悸动吧。 马车停在了叶家府邸的前方,百姓们渐渐少了。 走下马车后,可以看到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乞讨之人,面前放着缺角的破碗,装着零零散散的几枚碎银! “好可怜啊。” 慕临风望着乞儿,为了表现出自己大丈夫的胸怀与怜悯之眼,擦了擦并没有泪水的眼尾,做作的感叹道:“叶侯,慕侯此生,最见不得可怜人了,慕某一定要帮助她。” 楚月站定不动,目光落在慕临风的身上。 只见慕临风阔步往前走去,拿出了鼓起来的沉甸甸荷包。 他蹲在乞儿面前,将荷包打开。 讨乞的人儿看见慕临风,两眼放光,这位公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者! 就在众人以为慕临风即将把大量钱财拿出来行善之时,却见慕临风挑起两根细长的手指,夹了一枚熠熠生辉的金币,放在破碗之中。 许是觉得放多了,慕临风放完这一枚金币后,又把碗里的碎银全部拿走,还一本正经地说:“这些都是找零的,就不用劳烦你了,我自己动手就好。” 乞丐:“……”他行乞多年,还从未这么憋屈过! 饶是沉稳从容如楚月,此刻也是目瞪口呆,震愕不已。 这慕临风,确定不是来搞笑的吗? 就一枚金币,还带找零的? “不用感激,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慕临风做作的说道。 慕临风如那慈悲心怀的人,事了拂衣去,潇洒自如,倒是那乞儿看傻眼了,瞪着眼睛,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八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缺德的人! 楚月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厮,抬步走进了府邸之中,慕临风快步跟在身后。 “娘亲!” 听雪轩,软糯欢快的小奶音,响了起来。 楚月身后的慕临风,循声望去。 只见软萌的小奶娃,迈动着一双小短腿,蹬蹬蹬跑了过来,扑了个满怀。 楚月将小宝抱起,擦了擦小宝脸上的污渍,“在府里乖不乖?” 不知不觉间,她的生命里,已经融入了一个小奶娃儿了。 兴许,她第一次成为母亲,有许多不足之处,但她会尽力做到最好。 小宝肉嘟嘟的小手环绕着楚月的脖颈,挨着楚月的脸颊蹭了蹭,笑嘻嘻地说:“宝宝可乖了,一直乖乖在府里等娘亲回来,娘亲要不要奖励宝宝一个亲亲?” 小宝眼巴巴地望着楚月,看起来甚是乖巧,尤其是妖异的紫眸,犹如漩涡般,似能蛊惑人心。 楚月眉眼含笑,蜻蜓点水般在小宝脸颊亲了一口。 小狐狸看的眼红极了。 “大哥哥,你是谁?” 小宝趴在楚月的肩头,与慕临风大眼瞪小眼。 慕临风惊奇地望着小孩。 这小东西,和圣域的帝尊殿下,几乎是如出一辙! 慕临风咽了咽口水,难不成这孩子的爹,会是圣域的那一位? 思及此,慕临风冒出了个大胆的念头,严肃地看着楚月,问道:“叶侯,你适才所说的交定金排队,冒昧问一句,需要多少定金?” 罗刹、沈清风几人听到这话,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楚月亦是脊椎微僵,望着慕临风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隔壁村的二傻子。 “十个亿的金币。” 楚月抱着小宝,黑着脸走进庭院深处。 她总觉得慕临风脑子不太好使,小宝正是成长的阶段,要远离慕临风这般的人。 “十个亿……” 咋不去抢…… 慕临风荒唐的念头,终结于十个亿。 要一个守财奴,拿出十个亿,是万万不可能的。 与此同时的林使者,正欲哭无泪,心如死灰的在九尊楼结账了。 “娘亲,我听见了街道上的声音噢。” 小宝凑在楚月的耳边,悄咪咪地说:“等宝宝长大了,要成为和娘亲一样的人,保家卫国,守护黎民。” 楚月唇角微扬,绽出一抹笑,捏了捏小宝的脸蛋儿。 “娘亲。” 小宝双手捂成一个很小的圈,圈住楚月的耳边,贴在上边,声音很轻:“此生无悔……成为娘亲的孩子。” 楚月顿足停下,深深地望着小宝,眉角眼梢都是春风般的温柔。 …… 此刻。 神玄学院。 身着灰袍的老人躺在屋檐之上,手里拿着个酒葫芦,时不时喝上一口,嘴里念叨着“今朝有酒今朝醉”。 侍者愁容满面,“三长老,邀请函已经发出去了,这可如何是好,那叶神医是五长老和祭司大人都不喜欢的叶楚月,五年前还被神玄给赶出去了的,当时这件事还轰动了十大学院和诸侯国!” 第380章 谁敢说我剑尊徒儿是劣迹弟子? “十大学院存在于凌天大陆这么多年的历史,从未有过被逐出的劣迹弟子回到学院的例子。” 侍者拧着眉,苦口婆心:“三长老,你收徒之事已经传了出去,十大学院和诸侯国都在关注,必须想个解决的办法了。” 屋檐之上,老人漫不经心,浑浊的眼眸尽显惬意,掌心的酒葫芦里,填满了醇香浓烈的美酒。 他翘着腿,一手置于后脑勺处,正眯起眼眸,深深地望着犹如血蔓苍穹般,漫天的火烧云! “劣迹弟子?” 三长老将酒葫芦别在了腰间,蓦地坐直了身躯,两眼迸射出堪比刀剑般犀利的光弧! “老夫倒要看看,普天之下,谁敢说我剑尊的徒儿是劣迹弟子!” 老人挥了挥衣袖,发出一声嗤之以鼻的冷笑。 显然,守在旁侧的侍者,亦没有想到老人会是这样的反应。 侍者目瞪口呆,怔愣许久,才哆嗦着双唇说道:“三长老,五年前的事,家喻户晓,你若收她为徒,相当于是在跟神玄对着干,还得罪了祭司大人和五长老。” “且不说五长老如何,那祭司大人是北洲慕府的二小姐!” 侍者着急地劝说:“长老大可前去神玄的罪恶大殿一看,那劣迹碑上,叶楚月的名字可是响当当的排在第一个,三长老,实在没有必要犯学院之大忌!” 三长老神色冷峻,如同覆了一层凛冽的清霜。 他自屋檐跃下,落在一片紫竹林。 双手负于身后,眺望着远方的天地。 静谧许久,三长老唇边扯开了一抹睥睨苍生的笑,却见老人狂妄地说道:“那孩子在老五那里是劣迹弟子,但在老夫手下,她会成为瞩目于神脉九洲的天才,会是凌天大陆十万年来的第一人!” “不要小看,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人。” “她会颠倒这人世的法则,成为令人敬畏的存在!” “老夫的弟子,非她莫属了。” 三长老的眼底深处,翻涌起了惊涛骇浪,稍纵即逝过一抹难言的狂热。 若说十里长街的惊鸿一瞥,让他过目难忘的话,劣迹弟子的身份,则是天大的惊喜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从万丈深渊走出的人,一旦锋芒毕露,该有多么耀眼。 他很期待那一日的到来! 侍者站在紫竹的下方,仰头望着三长老的背影,眸子里尽是浓浓的不解。 他实在不懂,三长老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收劣迹女弟子为徒。 他始终记得,大雨倾盆的那天,数万弟子围观,大喊大叫,骂骂咧咧。 他来到人群之中,看到一路的血迹,血迹的尽头,是三步一叩首的女孩。 她遍体鳞伤,眼里没有了期望的光。 侍者不信,那样颓败的女孩,能够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 长安城。 叶府。 西湘之事传遍大街小巷,身为家主的叶海鹏,派人来听雪轩请楚月去了大堂。 府邸大堂,围聚着许许多多叶家的骨干。 苏玲珑坐在叶海鹏的身旁,手执一方帕子擦拭眼泪,哭得撕心裂肺。 叶若雪则是跪在堂殿中央,狼狈落魄,低头哽咽:“” 第381章 何错之有? “爹,我不知和月儿有何深仇大恨,她竟狠辣到如此毁我!” 叶若雪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脸色苍白,身体纤瘦,似是弱不禁风般叫人心生怜惜之情。 叶家众人都汇聚在此,大部分的骨干人物,平日里得到了不少苏玲珑的好处。 苏氏母女决定利用他们,来一招釜底抽薪! 其余人等,听得此话,纷纷皱起了眉,同仇敌忾般说: “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月儿何至于当众毁了若雪?这以后让若雪如何做人?” “家主,你身为一家之主,岂能容一介丫头在这府邸一手遮天?” “这个家里何时轮到一个孩子来做主了?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家主!” 他们气急败坏,怒火滔天。 唯有一道声音,温软轻细,在他们的愤然间,倒像是一股涓涓清流。 “可是……西湘之事,不是若雪姐有错在先吗?” 那是一个坐在轮椅的女孩,腿部盖着黛青的绒毯,小脸之上病态的白,却有一双清澈如山水般的眼眸。 叶轻语。 因疾病缠身,双腿有疾,常年坐在轮椅,算是早年间被苏玲珑放弃的一个孩子。 她的话,使得叶府主堂陷入了诡异般的死寂。 西湘合欢,与晋北王的苟且,叶若雪在地下市场购买大量药物,由宗府定罪,证据确凿。 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但他们要的从来都不是真相。 真相,能值几个钱? 叶若雪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甚至都忘记了抽泣,阴鸷锋利的眼睛,紧盯着叶轻语看,“轻语,谁告诉你,是我有错在先的?我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你难道连我都信不过吗?” “到此为止吧。”叶轻语道:“楚月不过是拿回她自身的东西,何错之有呢?” 叶若雪终是忍不住,从地上站起来,一步掠到叶轻语的身边,一巴掌甩下来。 手掌狠狠地打在了叶轻语的脸上,叶轻语人仰马翻,从轮椅之上滚落在地。 叶轻语发丝紊乱,苍白的脸颊有一个清晰的手掌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她却如同感受不到痛般,淡然若初,继而咬字清晰地说道:“为什么不肯承认是自己错了呢?还是说,因为犯错的人是自己,所以才会想尽办法,扭曲事实,颠倒是非?” “叶若雪,五年以前,五年后的今天,大错特错的那个人,难道不是你吗?” 叶轻语笑了声,清秀的眉眼,竟有另一种凄然的美。 “轻语,这就是你跟姐姐说话的态度吗?”苏玲珑瞪了眼叶轻语,嗓音冷冽,愤怒不已。 叶轻语无力的笑。 她曾在叶府,亦算是小有天才,闻名长安。 只因七皇叔夸了她一句。 叶若雪便活生生打断她的腿,灌下毒丹,害她常年卧病。 她的武根,更是被叶若雪挖走,熬成汤药服用。 她伤心欲绝,找到了母亲苏玲珑,控诉叶若雪的种种罪行,苏玲珑却把她关在偏僻的院子,警告她不能毁了叶若雪的前途。 叶轻语双手撑着地,看着自己麻木僵硬没有知觉的双腿,唇边蔓开一抹苦笑。 闻言。 叶若雪却是大怒。 连日来的委屈和痛苦,尽在此时爆发。 叶若雪瞪圆了眼睛,抓起旁边的椅子就朝叶轻语的头部砸去。 叶轻语满面凄然,闭上了双目。 檀椅落下的刹那间,一道浩瀚精纯,富有劲道的玄力,破空而出,绽放在叶若雪的掌面! 却见叶若雪手中的椅子,碎成了齑粉,洒在长空之中! 叶轻语缓缓地睁开了眼眸。 似是察觉到什么,她扭头看去。 却见白月初升的夜,雷霆炸裂,寒芒涌动,有那剧烈狂风裹挟着万千杀意,骤然而至! 紧闭的雕花双门,赫然被人一脚踹开。 那身着红裙的女孩,三千墨发扬在风中,如睥睨众生的王,冷视叶若雪。 第382章 一家之主 “叶若雪,谁允许你动的手?” 楚月一面往前走,一面说。 她的眸光自叶轻语的身上一扫而过,这个女孩,她有所耳闻。 在那一段不堪阴暗的记忆里,是为数不多的救赎之一。 叶轻语曾背着苏玲珑等人,偷偷给她和小宝塞过食物和御寒的衣裳,被叶若雪之流发现后,折磨的够呛。 随后走近的罗刹,看见叶轻语这番模样,眼眶通红,咬紧了牙! 楚月将倒地的叶轻语横抱起,动作轻柔的放在了轮椅之上。 她看着叶轻语脸上的掌印,眸色微暗,嗓音嘶哑地问:“谁打的?” 叶轻语望见楚月,微微愣住,旋即浅浅一笑,轻声说:“没关系的。” “叶若雪?”楚月再问。 叶轻语眸光微颤,没有回答,楚月却是了然于心,知道了答案。 “阿月,西湘之事,是你的算计吗?”叶海鹏问道。 楚月却是置若罔闻,黑眸喋血,望向了叶若雪,“看来,你还是没有长教训,那我今日便以镇北新侯,叶家家主的身份,来清理门户!” 叶家家主! 众人瞠目结舌,倒抽冷气,不可置信地望着楚月。 她竟敢说自己是叶府的家主! 狂妄! 听得此言,叶海鹏额头青筋暴起,恼羞成怒! “阿月,你怎可以下犯上,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叶若雪斥责道。 楚月轻笑了一声,看了眼身边结实的青檀珊瑚椅,毫不犹豫伸出了手,五指合拢,将那沉重的椅给拽了起来。 她阔步来到叶若雪的面前,叶若雪似是察觉到什么,往后退了几步,快速使出丹田、武根内的玄力! 叶楚月没有武根,绝不会是她的对手! 然而—— 叶若雪的玄力才使了出来,就被狂风暴雨般的浩瀚玄力给碾碎! 叶若雪眸子赫然睁大。 这怎么可能? 叶楚月的高品武根被莫青舞毁了,一个没有武根的人,怎么能使出如此精纯的玄力? 还不等叶若雪沉思,只见楚月举起椅子,毫不留情砸在了叶若雪的脸庞。 “啊……” 叶若雪头破血流,脸颊更有几道插着木屑的伤。 结实的椅四分五裂,洒了一地。 突如其来的一切,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在叶若雪即将摔倒时,楚月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手腕微转,猛地一个用力往后扯去,迫使叶若雪艰难地仰起了脸。 “不是喜欢动手吗?动啊,怎么不动,手是废了吗?” 楚月唇边噙着残酷的笑,如彻底苏醒的野兽! 叶若雪失声尖叫,苏玲珑泣不成声。 “够了!叶楚月,你到底要做什么?”叶海鹏暴喝,“你这逆女,真是大逆不道!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楚月放下了叶若雪的手,一脚踹在叶若雪的脸庞,使得叶若雪宛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砸碎了一个晶莹剔透的青花瓷瓶! 楚月理了理衣衫,往前迈动了双腿。 或许,从前她还对叶海鹏有一丝心软,但在王宫冰棺那里得知叶海鹏并非亲生父亲后,最后的心软,也将消失殆尽! “你要做什么?” 叶海鹏沉着脸说:“我可是你父亲!你难不成还想对我动手?可笑!” 楚月出手迅捷,攥住了叶海鹏的衣襟,快速提起,丢到了一边。 随后便见她转过身来,缓缓入座,把叶海鹏饮过的茶杯端起,往桌面猛地用力一砸! 砰—— “换茶。” 楚月嗓音凛冽,比那寒冬还要冷上几分! 第383章 清理门户 府邸婢女身体抖了几下,诚惶诚恐,脊椎骨衍生出阵阵寒气,连忙为楚月换上新的茶盏。 楚月手执紫砂茶杯,轻抿了一口。 周围四处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苏玲珑把叶海鹏扶了起来,哽声:“月儿,这可是你父亲,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我没有这样孬种一样的父亲。”楚月把茶杯放下,“这五年来,叶府之中尔虞我诈,乌烟瘴气,叶海鹏身为家主严重失职,如今他也不配为叶家的家主!” “叶楚月,你真是离经叛道,胆大包天,看来我平日是对你宠溺过头了!” 叶海鹏瞪眼大喝,“十一,给我杀了这个逆女!” 叶海鹏培养的影卫实力高强,从暗处出来,一身气势骇然! 苏玲珑和叶家众人等着幸灾乐祸。 楚月优雅饮茶,两眼漠然。 轰! 小狐狸眼底闪过杀意之色,却见飞掠至半空的叶家影卫,化作血雾纷洒,震惊了四座! 楚月正好将一盏茶饮尽,唇边笑意如寒,语气更为森然:“君少将!” “属下在——” “听本侯命令,今日本侯清理门户,重振家纲,但凡不守规矩之人,九族皆宰,施以断头之刑,悬于我叶府牌匾之上,以儆效尤!” “是!” 女孩如那帝王将相,眉目虽是青涩稚嫩,但裹在红裙之下的纤瘦身躯,却可横刀立马,睥睨四方。 一袭斐然的气势,足以震慑叶家的乌合之众! 她自是云淡风轻,所道出的一字一句,却是如同杀伐无情的屠夫! 适才还在为苏氏母女说话的叶家众人,一个个噤若寒蝉,直吞口水! 说至此,楚月嫣然一笑,侧目看向叶家的骨干人物,“你们适才想说什么?本侯给你们机会,说个尽兴。” 一众骨干瑟瑟发抖,惶恐至极,心底里盛满了凉意,连话都说不出来。 砰! 楚月把饮尽的茶杯,猛砸于桌面。 发出的巨响,犹如平地惊雷般,叫一众叶家骨干灵魂震悚,心头发颤,就连身体都跟着抖了几下。 “说——” 楚月眸色薄凉,眸光所过之处,犹如刺骨的寒风呼啸! 叶家众人腿都软了,在楚月的威压之下,接二连三开了口。 “叶侯,我们认为叶海鹏不配为府邸家主,叶侯更有资格胜任家主一位。” “对对对,还有这大小姐,与人在西湘苟且厮混,应该按照家规处置,这样的人,有何资格成为叶府的金枝玉叶?” “还请小侯爷清理门户,处置他们!” 最后,一众骨干,双手抱拳,低下了头,异口同声地说道:“还请小侯爷清理门户!” 苏氏母女不可置信地看着倒戈的他们。 这群人,其中有七成都是苏玲珑用了多年的时间和大量的金钱培养起来的。 如今却成了压死她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把人拿下,送去宗府!”楚月喝道。 “是!”君无怨等人立即擒拿住了苏玲珑几人。 被擒拿住的苏玲珑,顿感恐慌,在被带走时回头看向楚月大声喊道:“叶楚月!你难道不想知道你母亲的事吗?我全部都知晓!” 第384章 针刑 被镇北军钳制住的苏玲珑,忽然间耀武扬威地看着楚月。 “你在胡说什么?你疯了?”叶海鹏心口登时一慌,瞪向苏玲珑,怒斥! 苏玲珑几乎是破釜沉舟,无心理会叶海鹏的嘶吼,两眼紧盯着楚月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她忽然间如个胜利者般,自鸣得意,却是不再雍容华贵,只剩下满面狰狞阴翳。 她这一生中,最为骄傲的事情,就是把慕倾凰那般高高在上的人给扳倒,看慕倾凰在血泊里挣扎,低吼。 每每回想起,所有的阴霾都会被欢愉所取代! 楚月坐在主位之上,交叠起双腿,慢条斯理的接过婢女递来的茶盏。 看来,慕倾凰当年的遭遇,不仅仅有慕笙,这苏玲珑也是关键的一个人。 楚月手执茶盏,抬眸望了眼惊慌失措的叶海鹏,唇边绽开了一抹璀璨的笑。 瞧着叶海鹏惊慌失措的模样,那一件事,他也参与了呢。 慕倾凰在外保家卫国,在内为他们遮风挡雨,他们却把慕倾凰推入了无尽的深渊。 楚月不疾不徐喝完一盏茶,将茶杯放下,耳边还是苏玲珑歇斯底里的声音:“叶楚月,你就不想知道吗?她可是这世上,唯一疼爱你的人。” “赵野。” 赵野往前迈出一步。 楚月眸色喋血,漆黑如墨,在苏玲珑的注视之下,她铁面无情,缓声说:“把他们关进宗府,另外,准备三万根绣花针和数把铁锤,以针入皮肉,以锤砸骨血。” “是!”赵野两手抱拳,嗓似雷霆般喝道! 苏玲珑面色煞白如纸,不可置信地望着楚月。 三万根针…… 难道叶楚月知道慕倾凰是如何死的? 这怎么可能?! “不!”苏玲珑失声尖叫。 叶海鹏狠狠瞪着苏玲珑,没想到他宠爱多年的女人,竟然是个蠢货! “看在同住一府多年的情分上,不如这样吧,你们三人之中,有一人可免除刑罚,至于是何人,就看你们自己了。” 楚月残酷一笑,冷漠地看着逐渐崩溃的苏玲珑几人。 楚月轻摆玉手,镇北军队的人便将她们给带了下去。 叶府庭院,远远的传来了苏玲珑凄厉的叫声。 “刹刹,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处理了。”楚月说道。 罗刹微怔,旋即拱手:“是!定不负主子所望!” 少年琥珀般的眸底,掠过了嗜血的流光。 昔日她被五马分尸,家中亲人,无人拜祭! 这一笔账,也该好好算一下了! 楚月雷霆手段处理完叶府之事,其余骨干人物瑟瑟发抖,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将那威震八方的叶三爷惹怒。 “诸位,本侯并非翻脸不认人的人,只要你们不做出格的事,该你们的,就少不了你们。” “当然了,若本侯发现有人玩着不入流的龌龊手段,苏玲珑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谁也逃不了。” 言罢,楚月自椅上站起,正欲朝外走去。 走至中央时,叶轻语身下的轮椅裂开了,叶轻语低呼一声,往下栽倒。 第385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就在叶轻语即将摔倒,一双白嫩细长,宛如羊脂玉般的小手,稳稳当当的扶住了她。 叶轻语抬起头来,小脸透着病态的白,诧异地望着楚月。 楚月抿紧了削薄的红唇,将女孩打横抱起,踏步往外走去。 “你住的南楼较为偏僻,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就住在听雪轩吧。” 楚月走出府邸主堂,迈动修长的腿,行走在幽静的长廊。 叶轻语靠在她的怀里,双手环着楚月细嫩的脖颈,睫翼微微颤动,眸底流转着细碎的光,倒映出楚月近乎完美的侧脸。 “嗯,好。” 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轻如一缕清风。 不远处的高墙之上,慕临风轻荡一双修长的腿,吊儿郎当的坐着,旁边亦坐着一个身穿粉袍的小狐狸。 一人一狐俱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复杂地望着步步生风走进听雪轩的楚月。 “叶侯,真的不是个男人吗?”慕临风拢起折扇,摸了摸下巴,一脸郑重严肃地自言自语。 小狐狸鄙夷地看着慕临风,那眼神叫慕临风不寒而栗,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听雪轩内,楚月把叶轻语放在床榻,为她倒了一杯茶。 “会给你差来几个伶俐的婢女,有什么事,跟她们说就行。” 楚月背对着叶轻语,正打算朝外走去。 叶轻语看着她的背影,沉吟了许久,在楚月即将迈步跨过门槛时,忽而出声说:“阿月,照顾好小雨,她和我们一样,都是被家人遗弃的孩子。” 楚月顿住,尚未回头。 良久。 楚月轻笑了一声,“以后我在哪,你们的家,就在哪。” 话音才落,她便走出了静谧的房间。 叶轻语怔愣许久,苍白的小脸才扬起了笑,双眼眯成了月牙儿,却有泪水从眼尾溢出。 宗府,地牢的最角落,叶若雪三人被关在了同一处。 戴着银色面具的少年,站在牢房之外,双眸锋利的望着里面的场景。 牢房内,放置着一堆银针、绣花针和坚硬的铁锤。 罗刹轻声说:“主子说了,你们当中有一人可以免除刑罚,所以,请作出你们的抉择吧。” “让我免除刑罚吧。”叶海鹏沉着脸开口:“我是一家之主,只能是我,而且我是阿月的父亲,她们两个和月儿没有任何的关系。” 少年眸光落在叶海鹏的身上,笑得意味深长。 倏然间,只见叶若雪像是疯了一样,捡起地上的铁锤,用尽了力道,砸在叶海鹏的后脑勺。 叶海鹏口吐鲜血,回过头来,瞪着眼睛看向叶若雪,颤颤巍巍的手怒指叶若雪,“你这……逆女!该死!” “爹,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叶楚月!是她逼我的!”叶若雪近乎嘶吼,整张脸都已扭曲。 叶海鹏脚步踉跄,狼狈的倒在了地上,后脑勺的发丝间,都是触目惊心、无比粘稠的血液! 若雪提着铁锤又给叶海鹏砸了数下,砸得叶海鹏奄奄一息,两眼却是瞪大到极致,充斥着可怕的愤恨之色! 人不为己。 天诛地灭! 第386章 记得去索叶楚月的命 “若……若雪,他可是你爹啊!” 苏玲珑双腿发软,无力的瘫倒在地,惊恐地望着叶若雪,身体克制不住的颤抖。 她最为疼惜看重的女儿,却让她异常的陌生。 叶若雪放下了锤子,看向牢门外的罗刹,“放我出去。” 罗刹的眸光落在满地细长尖锐的针,笑着说:“你得把每一根针,都插进她们的身体之中,你才能免遭刑罚,否则,我会来亲自为你等上刑!” “雪儿,不要上她们的当,不要,我们可是你的父母,你不能……” 苏玲珑心头猛颤,疯狂的摇头,声音都在因恐惧而颤抖。 “说到做到?”叶若雪问。 “你没有选择。”罗刹道。 叶若雪眼眸充血,犹豫少顷后,一鼓作气往前走去,拽着苏玲珑的衣襟来到针堆面前。 “不要——” 苏玲珑凄厉的大喊,“雪儿,我是你娘亲啊,我是最疼爱你的娘亲啊。” “要不是你没用,我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吗?要不是你沦落过风尘,我何至于被长安城的人笑话?为什么我的娘亲是你,而不是镇北侯?为什么是你这样没用的人啊?” 叶若雪丧失了全部的理智,如魔怔般,眼睛猩红密布。 她不顾苏玲珑的嘶吼和求饶,捡起了细长的针,毫不留情,猛扎进了苏玲珑的腹腔。 苏玲珑疼到身体痉挛,“快……快停下……不……” 叶若雪已是彻底疯魔,又拿起一根针,插入了苏玲珑的肩膀,“娘,死了之后别怪我,记得去找叶楚月,去索她的命,你要是真把我当女儿,就把她给带进地府吧。” 第三根针,沿着苏玲珑细密的毛孔,扎入了她的脊背,延伸进了椎骨! 苏玲珑濒临绝望,钻心刺骨的疼痛,使她的喊叫声,响彻在宗府大牢! 她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倒在阴暗潮湿的牢里,细微昏暗的莹白之光,落在她惨白无血色的面颊! 第四根针,扎在苏玲珑的手臂。 第五根针,深入掌心。 第六…… …… 苏玲珑身体不断的发颤,她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根针进入身体之中。 她想到了慕倾凰浑身扎满银针倒在血泊中,自己得意的笑脸。 她想到叶轻语绝望的泪水和叶思雨临走前震惊的眼神,忽然间,心生出无尽的懊悔之情。 她悉心培育的女儿,把那三万根银针,都扎进了她的身体。 泪水从苏玲珑充满无望的眼眶流出,浑身扎满了针犹如刺猬般的她,鲜血流了满地。 泪眼婆娑间,她看见少年站在牢房外,银色面具下的眼神冷酷无情。 那双眼睛…… 她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叶若雪把积郁数月的怨气,都发泄在了叶海鹏和苏玲珑的身上。 当她扎完最后一根针。 天亮了。 “嘎吱——” 牢门打开,少年从外走了进来:“叶大小姐,恭喜你,免遭针、捶之刑罚。” 叶若雪披散青丝,满脸阴翳的笑。 她看着身材清瘦的少年,站起了身,靠近了罗刹。 罗刹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便坐在了牢房内的椅子上。 叶若雪竟是跨腿,坐在了罗刹的腿上。 轻解罗裙,微袒香肩。 满屋的血腥里,竟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春。 第387章 刹刹,回家了 “罗公子,在叶楚月那里,你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奴隶,但我敬仰你许久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叶若雪轻声细语,握着罗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她环绕着罗刹的脖颈,凑在了罗刹的耳边,轻声说:“我愿成为你的人,这一生,我都跟着你,我不会把你当成奴隶。” 叶若雪的双手轻放在罗刹的衣襟处,浅薄的白光折射进来,满地的血腥与叶若雪产生了极为强烈的对比! 叶海鹏昏倒在血泊里,苏玲珑身上满是银针,双手颤动了几下。 她还是有微妙的意识,隐约能看到叶若雪的背影,发现叶若雪在做什么,她的恨意犹如决堤的潮水般! “公子,带我出去,我不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你一定有办法带我走的,等出去后,我一定安分守己,只陪伴在你的身边。” 叶若雪轻声说。 少年默不作声,却是抬起了戴着墨色皮套的手,缓缓摘掉了遮脸的面具。 露出一张极为清秀的脸庞! 叶若雪手里的动作停住,看见少年的面容,犹如见鬼般尖叫一声,慌张失措起了身,落荒而逃般来到了地牢的最角落。 她瞪着坐在椅上的少年,脱口而出:“叶思雨!怎么是你!” 已经被五马分尸的叶思雨,怎么会出现在地牢! 罗刹放下了面具,理了理敞开的衣襟,随即拿过一方帕子,仔细地擦拭着被叶若雪碰过的地方。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姐姐。”罗刹笑了一声,望向叶若雪。 而倒在地上的苏玲珑,眸底也翻涌着狂风骤雨! 叶若雪疯狂地摇头,“你不是死了吗?你是人是鬼?是娘要让你顶罪的,不是我,是娘,你去找她啊。” 罗刹好整以暇地望着失态的叶若雪和地上的气若游丝的两个人。 这一日,她等太久了。 她以为会是前所未有的痛快,然而,看着此情此景,她却是顿感无趣。 罗刹摇了摇头,迈步走出牢房。 身后,扎满银针的苏玲珑,唇瓣微动,声音很细:“思雨……” 谁也不知罗刹有没有听见这一声呼唤,但她离开的步伐未曾停下,没有半点儿的犹豫、 走出宗府大牢,罗刹漫无目的地走在长安街道,如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般游荡着,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快。 她好像没有家了。 罗刹紧蹙着眉,在白月光洒落下来时,将银色面具戴回了脸庞,掩盖住那一张尽是悲伤的脸庞。 陡然—— 罗刹停住了脚步。 长街的前方,立着一人,殷红如血的裙摆在夜风中微扬。 楚月走至罗刹的面前,将披风打开,盖在了罗刹的身上。 长安城下起了细细碎碎的小雪,风声凛冽,颇为刺骨。 楚月为罗刹系好披风,朝她伸出了手,“刹刹,回家了。” 罗刹鼻腔满是酸楚,眼眶微红。 她吸了吸鼻子,把手放在楚月的掌心。 女孩牵着她的手,走过静谧的长安街道,去往偌大的府邸,回到了冬暖夏凉的听雪轩。 第388章 别走,陪我 戴着面具的少年回到听雪轩,看着女孩的背影,一片坚定之色。 余生所求,不过是护她周全罢了。 从此,她有了一个新家,名字叫做叶三爷。 …… 细雪覆了长安城。 一夜,无眠。 次日—— 楚月躺在床榻,抱着小狐狸睡得香甜。 东方破晓,晨光熹微。 楚月懒洋洋地睁开了睡眼惺忪的双眸,鼻尖轻嗅浓郁的清香,如冷竹般的味道,却是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儿。 蓦地睁开双眸,却发现自己被人抱了个结结实实,眼前更是一张放大的俊脸,眼尾的血痣更如万道霞光般绚丽妖冶。 男人一条修长的腿,稳稳当当抬起,舒适地架在了她的身上。 双手更是将她揽入怀中,呼吸匀称平稳,睫毛漆黑竟比蒲扇般还要浓密。 楚月颇为不适应,动了动身子,奈何被他钳制的难以动弹。 “去他娘的!小叶子!他在轻薄你!” 神农空间内的轩辕修瞪着眼睛说道,对着俘魂下手的力道不曾减弱。 其余俘魂纷纷点头,同仇敌忾般,仇视着夜墨寒。 楚月面色微黑,玉手轻挥,却见强悍的神识隔绝了神农空间的感应,轩辕修与俘魂们的视野陷入一片漆黑。 “让开。” 楚月面无表情地说。 男人的脸色看起来很差,眉头紧蹙,薄汗溢出,俊脸隐隐透出了苍白之色,像是陷入了某种极端的梦魇! 夜墨寒长臂将女孩柔软纤瘦的身躯紧紧的搂着,贪婪的细嗅她身上的冷香,如治病良药,似瘾君子的毒,融入骨血的东西,若要抽离,就得断骨抽血! 他把脸埋在女孩的脖颈、肩窝,沉重呼吸时喷洒出的热气,似夜间的波澜涟漪,撩拨起女孩的心弦。 夜墨寒浑身都在发烫,紧抱着楚月,轻咬着她的耳垂,略带嘶哑地说:“别走,陪我。” 许是被吵醒了,有了几分意识,夜墨寒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双犹如宝石般的紫眸,不期然的撞入了楚月的心。 “你很难受吗?”楚月伸出了小手,摸了摸夜墨寒的脑壳,炙热到烫手。 “你在我身边,我怎么会难受?”他说:“我只会高兴。” 楚月摸了摸下巴,一脸严肃地问:“你这是在轻薄我吗?” 夜墨寒:“……”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看着女孩稚嫩的眉目和堪称人间绝色的清丽面容,夜墨寒不由开始惆怅了,自己或许是个罪人? 楚月眸光微闪,似是看到了什么,将夜墨寒的衣襟拨开,在夜墨寒的左侧脖颈处,看到了诡异的黑色图腾。 “这是什么?”楚月问道。 “遭受百鬼重罚的特有印记。”夜墨寒如实回答。 楚月半眯起了眼睛,“他们,欺负你了?” 夜墨寒笑着揉了揉女孩的脑壳,“你在担心我吗?” 楚月抿紧唇瓣,没有回答夜墨寒的问题,她不知是不是担心,但这一刻,她想屠了百鬼之森,要那里寸草不生,血流成河! 这种冲动念头,难以遏制。 或许是跟抱枕同床多时,睡出了感情吧。 楚月郑重的得出了一个结论! 第389章 酬劳 许是想到了什么,楚月反守为攻,四肢并用,狠狠地抱住了夜墨寒。 夜墨寒狭长的紫眸,流露出几许疑惑之色。 只见女孩一本正经地说:“从来只有我轻薄别人的份,没有别人轻薄我的说法。” 夜墨寒:“?” 他家小娇妻,未免太彪悍了些? 只怕除他以外,寻常男子,扛不住这等彪悍。 连轻薄之事都要争个赢头,只怕普天之下,除了阿楚以外,没有哪家的姑娘会是这般。 “阿楚。” 他低着头,眸色微沉,细细端详着女孩的眉眼,似要把描绘的她,深深的烙印在灵魂的深处。 “嗯?” 女孩美眸茫然,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在刹那之间,红唇被堵住,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如深海般包裹着她。 是难以言喻的微妙之感。 夜墨寒轻搂着她的腰部,小心又温柔的轻咬着女孩的唇。 那一抹柔软的触感,叫他癫狂,甘愿奉上余生孤注一掷,就算是满盘皆输,也无怨无悔。 他想。 他真的栽了。 栽在了这个叫做叶楚月的女孩手里,也算是心甘情愿。 楚月脑子一片空白,眸子微微睁大,浑身都已僵住,竟不知作何反应。 按理来说,她该是一斧头把这人的天灵盖给劈了,但她并不厌恶对方的接触,甚至有着奇妙的情愫,如漫天的火树银花,绽放在最黑的夜。 男子翻身往上,将她压在榻上。 楚月一动不动,眸底流转着琉璃般的光弧,倒映出冷峻的俊脸和一双妖异的紫眸。 他的手搂在女孩的腰部,另一只温柔的手掌,轻抚在楚月的眼睛,耳边是他的声音:“傻子,要闭上眼睛。” 楚月只感到眼前的手掌甚是温热,竟是听话的闭上了眼眸,胸腔之内,却是翻涌着狂风骤雨,惊涛骇浪。 嗡鸣作响。 正在发愣时,男子毫无征兆的攻城掠地,在她的唇齿间轻舐。 似有风声在耳边呼啸,天地四季,一晃而过。 她的灵魂,像是沉沦在大陆以北的深海,再也无法浮出水面。 夜墨寒的手缓缓地抓住她的手腕,致使女孩的双手环绕着他的脖颈。 “阿楚。” 成为我的妻子吧。 他没有说。 他的手,轻放在衣襟处,指尖轻触女孩的玲珑锁骨。 楚月忽然止不住的浑身发颤,夜墨寒干净利落抽回了手,揽住她的腰部。 良久,温热的气息才与楚月有了距离。 “乖,睁眼。”他说。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眸子,眼底倒映出满眼邪气的夜墨寒。 男子眉目妖孽,眼底蔓开了邪佞之气,正宠溺地望着她,笑时更如淬了毒的花儿。 楚月潜意识的舔了舔唇,在男子的注视之下,她干咳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翻身掏出沉甸甸的荷包,拿出几枚金币,塞在了夜墨寒的手里。 夜墨寒拿着金币,茫然地望着女孩。 现在都流行用这种铜臭味很重的俗气东西,来充当定情信物了吗? 他的阿楚,果然是有想法。 “刚才辛苦了,这是酬劳。”楚月严肃地说。 夜墨寒的脑中,缓缓出现了一个“?”。 第390章 我怕吓到你 楚月以拳抵唇,老气横秋般干咳了几声,旋即赤着双足走下床榻。 她心猿意马,正打算溜之大吉。 然而才走几步,腰封后侧就被男子修长如玉的手勾住,轻轻一个用力,楚月便坐回了夜墨寒的腿部。 楚月蹙着眉,扬起了绝色的脸,美眸清澈如水,面色镇定如常,耳根子却是不经意的染上了绯红之色。 夜墨寒看着故作镇定的女孩,肆然的笑出了声。 “你在嘲笑?”楚月半眯起眸子,颦了颦眉,纤细白嫩的小手,正欲去拿碎骨斧。 夜墨寒笑意更浓,长指轻擒住女孩的下颌,低下头来,堵住娇嫩的双唇,惩罚似得轻轻一咬。 楚月眸子微微睁大,却见夜墨寒朝她伸出了手,“为夫正等着阿楚的酬劳。” 楚月:“……”这玩意儿指不定是有什么问题。 楚月黑着脸,掏出荷包,又给了一枚金币,夜墨寒倒是乖乖收起。 看着男子脸上肆然邪气的笑,楚月皱着眉头,只觉得自己有些亏。 她两世为人,从来都没这么亏过。 突地—— 女孩一双小手,猛地扣住夜墨寒,抵着他的唇,用尽力道,混乱咬了一通, 见夜墨寒因吃痛而微微蹙起了眉,楚月呼出一口气,全身心的舒畅。 楚月冷哼了一声。 夜墨寒却是风中凌乱,颇为头疼。 讲道理,他顿感人生无望,只觉得追妻路漫漫。 夜墨寒似是想到了什么,额头手背青灰色的筋隐隐暴起,轻搂住了楚月的腰,在她耳边说:“不准这样对待别的男人,更不能允许别的男人轻薄你,知道吗?” “为什么?你跟别的男人有什么不一样?”楚月挑眉,反问:“你不是男人?” 说至此,楚月一脸严肃,似是在郑重思考这个问题。 夜墨寒的话语俱是哽在了咽喉,看着女孩天真的脸庞,却是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在你眼里,我和别的男人是一样的吗?”男子嗓音嘶哑,语气有几分落寞,他敛起了笑意,如寒星般的眼眸,竟是变得黯淡了。 楚月看着他却是默然不语,抿唇沉思了许久,酝酿一番措辞,认真地回答:“不一样,你是我儿子的爹,其他男人,不是。” 刹那间,夜墨寒眸光清亮,犹如皓月般,惊喜地望着楚月。 楚月歪着头,愣愣地望着男子,又想到小宝的乖巧和妖孽的容貌,她的心里,陡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抱枕。”她轻声开口。 “嗯?”男子声音嘶哑,富有磁性,像是蛊惑人心般,该死的好听。 “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夜墨寒愣住了。 他本该高兴的,但看着女孩耿直的脸,他高兴不起来。 直觉告诉他,在女孩的眼里,他只是个莫得感情的生娃机器而已。 夜墨寒捏了捏楚月的脸,“我怕吓到你。” 等以后吧。 至少他不能是以生娃机器的身份吧? 他甚至怀疑,这姑娘只是心血来潮,只要是个人模人样的生娃机器,都能接受? 夜墨寒黑着俊脸,忧心忡忡。 有个耿直的娇妻,该如何是好…… 第391章 今年的寒冬,太阳很暖 楚月轻抿薄唇,略感失望。 夜墨寒则是坐在床榻,为她赤着的玉足穿好鞋袜,并给她加了几件外衫和披风,裹得严严实实,像一个粽子。 “太多了。”楚月面色微变。 “天冷,别受了寒气。”夜墨寒轻声说。 楚月皱眉,却是不再说话,任由夜墨寒继续为她加衣。 …… 听雪轩。 庭院。 罗刹推着坐在轮椅的叶轻语走了出来。 叶轻语抬头看了眼天,笑着说:“今年的寒冬,太阳很暖。” “小姨姨。” 小宝一路小跑过来,将折下的红梅,递给了的叶轻语,“给你花花。” 罗刹接过红梅,别在了叶轻语的发间,为她的病态苍白,增添了一丝娇艳。 “刹刹,你说,我还能站起来吗?”叶轻语轻声问。 罗刹握着轮椅的手缓缓攥紧,没有回答叶轻语的话。 她知道叶轻语中的毒,但她从来没想过,下毒的人,会是叶若雪。 叶若雪出手很狠,叶轻语只怕这辈子都不能站起来了。 “小姨一定能站起来的。”小宝天真无邪地说。 叶轻语伸出双手为小宝拢了拢衣裳,“好。” 但她心知肚明,她的腿,这一生都是废了的。 正在这时,穿得严严实实,如同粽子般的楚月从屋子里走出来,怀里抱着她的小狐狸。 “噗嗤——” 才来到听雪庭院的慕临风看见这般场景,毫不客气的嘲笑出声。 楚月面色如霜,冷漠地看着捧腹大笑的慕临风,寻思着这位慕四公子是不是太闲了点,身为道卷掌管者,一天到晚却不干正事。 庭院中央,象牙石桌,细雪清风一凉亭。 花幼鸦身着粉裙,银发随意的用一根簪子挽起,手掌捧着一杯热茶,眸光流转,眼角余光看向了楚月。 咳…… 好可爱…… 花幼鸦将热茶饮尽,垂下了睫翼。 楚月怀里的狐狸,则是狐疑地望着花幼鸦,总觉得这花幼鸦对他的阿楚有非分之想! “娘亲穿好多哦。”小宝歪着头,眸光清澈,眯起眼睛粲然的笑。 “天冷,要多穿些。” 楚月摸了摸小宝的脑壳,“有没有乖乖修炼?” 小宝点了点头,乖巧懂事地道:“宝宝每日跟着大皇子修习武道,跟程大叔学习拳法,还有跟君叔叔他们学习行兵之法,宝宝一直都有乖乖的修炼,等宝宝长大了,娘亲就不用这么辛苦啦。” 叶轻语坐在轮椅之上,温柔地望着小宝,“真是个乖巧的孩子。” “很乖。” 说完,楚月看了眼叶轻语,“你的腿,我有六成把握能治好,已经让赵野他们去寻药材了。” 叶轻语和庭院内的众人,皆是不可置信地望着楚月。 叶轻语的腿,当时能有把握治好,但苏玲珑和叶若雪都不准许她去看医师,把她关在封闭的南楼,导致愈演愈烈,恶化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叶轻语眸光微颤,热泪盈眶。 六成把握,已是上天之恩赐了。 楚月坐在石桌前,饮一杯清茶。 罗刹掩去眼底的喜色,来到楚月的身后,缓声说道:“叶若雪疯了。” 第392章 装疯卖傻 “叶海鹏身受重伤,苏玲珑命不久矣。”罗刹声线暗哑。 楚月摩挲着茶杯的浮雕纹路,轻轻挑起了细长的眉,唇边蔓开了戏谑的笑。 半个时辰后—— 宗府。 地牢深处。 昏暗的大牢,四处都弥漫着潮湿腐烂的气息,还有着恶臭的血腥味。 楚月一袭红裙,身姿绰约,往前走去时,在左侧的天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曾宠冠六宫的夏贵妃,此刻正披头散发,四肢被铁链锁住,形如枯槁般,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雍容华贵。 她恶狠狠地瞪视着楚月,发出嘶哑的喊声。 “呜……啊……” 阿紫立在旁边,手执银白色的长鞭,一鞭子甩到了夏贵妃瘦弱的身躯之上,顿时皮开肉绽,血液肆意横流。 “老实点,别打扰到了叶侯。”阿紫面无表情。 夏贵妃身子哆嗦了一下,瑟瑟发抖,爬满血丝的眼睛,却如阴冷的毒蛇般,死死地注视着楚月。 这会儿,楚月来到了地牢的角落,隔着牢门望见了最熟悉的几个人。 叶海鹏头破血流,奄奄一息,他只能艰难地睁开眼,朝楚月看去。 隐约间,他似是看到了天穹的谪仙,一如那日,踏雪而来的女子,朝他伸出了手,说:我叫慕倾凰。 叶海鹏濒临绝望,痛苦不已。 这一生,世人都知他娶了神武国最英勇的武神,却不知,那个女子从未正眼看过他。 即便看他与苏玲珑如胶似漆,也不曾在乎。 最终,苏玲珑吹够了枕边风,他一怒之下,伙同他人,害死了慕倾凰。 楚月眸色凉薄,睥睨着地牢内。 苏玲珑身上的三万根针,触目惊心,但与慕倾凰所遭受的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王爷,是你吗?你来看雪儿了吗?” 叶若雪蓬头垢面,忽而隔着牢门扑向了楚月,“七王爷,我是你的王妃啊,你怎么才来看我?” “把牢门打开。” 楚月说完,罗刹规规矩矩的开了牢门。 随即,楚月踏步走进去,直视叶若雪的眼睛。 “刹刹对你没兴趣了,但我可对你,有兴趣的很。”楚月咧开嘴残酷一笑,擒住叶若雪的下颌,“别给我装疯卖傻,我不吃这一套。” “王爷,你怎么了……你不要雪儿了吗?”叶若雪眼眶通红,泪流满面。 “她好像是真的疯了。”罗刹低声道。 楚月冷笑一声,跨步往前走去,犹如君王般坐在了椅上,恰似冷血残酷的野兽:“把她的武根挖了,熬成汤药喂给小狼,再把她这一双腿给打断。” 叶若雪面露惊恐之色,再也坐不住了,疯狂地摇头,“不……不!我是叶府的大小姐,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挖——” 一个字,残忍无情。 阿紫带领侍卫走进牢房,锃亮锋利的匕首,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叶若雪发出了凄厉尖锐的叫声! “叶楚月!你会不得好死的!我就算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贱人!”叶若雪大喊大叫。 “做人你都不是我的对手,做鬼,也只能是我的手下败将。” “叶若雪,这么多年,你所欠下的债,也该还了。” 第393章 邪医 “啊!” 叶若雪撕心裂肺的惨叫。 她的武根被挖,一双腿,被活生生砸断。 “叶侯,接下来要如何处置他们?”阿紫问道。 “自生自灭。”楚月眸光嗜血,嗓音清冷如寒。 阿紫看着年轻青涩的女孩,却觉得头皮发麻,一阵恶寒涌遍了四肢百骸。 叶若雪几人都已是强弩之末,活不了多久,即便是活在世上一日,也只是饱受一日的折磨而已。 楚月亲自来一趟宗府,也只是想要了却这具身体的恩怨。 她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离开时,倒在血泊,浑身插满了银针的苏玲珑,朝着罗刹背影的方向抬起了手,似是想要留住那个少年,但也只能看到缥缈如烟般的背影! 少年渐行渐远,未曾回头,藏匿在面具之下的容颜,早已消失在青天白日。 苏玲珑艰难抬起的手,至半空,复又无力地垂下,溅起了霜白光芒中的灰尘。 苏玲珑的眼尾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那年去寺庙求佛,半道遇见贼寇,小小年纪的叶思雨拦在她的面前,让她快走。 那年她被镇北旧部侮辱,叶轻语为她出声制止,因此还领了罚。 她却视而不见,一心栽培了个狠辣无情的白眼狼。 苏玲珑甚至想到,她被叶海鹏舍弃,成了洛城的俘虏。 一个叫做慕倾凰的女子横刀立马,飞跃高墙之上,将她带回了国。 泪水不断涌出。 苏玲珑懊悔不已,却无回头路可走。 …… 宗府大殿。 楚月正欲离去,却看见迎面走来的云尊大人云天涯和魏老先生。 俩人似是正在商议什么国之要事,俱是一脸严肃,忽然间扭头看见了楚月,魏老先生两眼一亮,如同见到了人间宝藏。 魏老先生掏出随身携带的骨骼脉络图,来到楚月面前,张嘴就问:“叶神医,老朽这几处颇为不懂,可否指点一二?” 楚月揉了揉眉心,低头看去。 魏老先生是济世救民的好医师,她亦愿意倾囊相教。 “叶神医,老朽听说你收了九公主为徒,真不收老朽为徒吗?”魏老先生一本正经地问。 楚月:“……” 她看着魏老先生满是褶皱的脸庞,颇为惆怅。 “魏老先生是药道前辈,收徒折煞了,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楚月说道。 魏老先生满眼失望。 他不比九公主那小妮子强吗? 竟被叶神医再次拒之门外! 楚月拿着脉络图为魏老先生解惑,这一探讨,便是一上午的时间。 时值傍晚,魏老先生说:“三日后便是武比,到时候老朽会去观看,提前祝愿叶神医榜上有名,一展风华!” “借你吉言。”楚月淡淡地道。 拿下武比,得到武神殿派发的道徽,她就能前往神玄学院。 云天涯坐在一旁的檀木桌前,阿紫为他沏茶。 茶烟袅袅,香味正浓。 云天涯端起茶杯,欣赏地看了眼楚月! “云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一列宗府侍卫匆匆而至,面露慌张之色。 云天涯蹙眉,放茶:“何事?” “药神宗来人了,说阿月姑娘使用被药神宗禁止的剔骨疗法,他们的人,要为凌天大陆的黎民百姓,铲除邪医!” 邪医。 以行医之名,祸害人世。 故被称之为,邪医。 邪医者,不容于世! 第394章 犯我长安者,虽远必诛 “邪医?什么邪医?真是满口胡诌!” 魏老先生听得宗府侍卫的话,勃然大怒,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一张老脸彻底涨红:“叶神医起死回生救下谭城少主谭北辞,妙手回春,剔骨疗法,治好了萧将军的伤!使用剔骨疗法之人,之所以被称为邪医,是医术不够高明。” “叶神医医术了得,如神农氏转世,何来的邪医之说?简直荒唐!无稽之谈!” 魏老先生拍着桌子站起来,愤然不已,喘着大气,浑身都在发颤。 楚月只好起身拍了拍魏老先生的脊背,“老先生莫要动怒。” “叶神医,你别怕,老朽绝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魏老先生郑重地道。 楚月微微一怔,却有暖流淌过心间。 此时—— 又一列侍卫从外而来,匆匆忙忙,停在云天涯的面前。 “云尊大人,日落帝国魏安首领所率的天策军队,在城郊的淮北坡、梧桐林,欺辱我长安良家妇人,共有三十多名妇人受到伤害,有成家的妻子,还有不到十岁的女孩。事后,天策军队已经准备离开长安境地!” “护国将军府的萧二公子萧染听闻此事,已经率领萧家军队,前往淮北坡了。” 侍卫眼眶通红。 淮北坡一事,震惊了整个长安城。 闻言,楚月脸上的笑容尽收,她快步来到侍卫面前,五指擒住侍卫的衣襟,沉声问道:“魏安等人,离开了多久?” “一刻钟不到。”侍卫说道。 “沿哪条路线离开的?” “淮南路线。” “……” 楚月骤然松开了侍卫,转身朝外走去。 来到宗府门前,楚月打了个响指,一声狼啸惊天动地,而后便见鬼泣狼越过高墙,停在了楚月的足边。 云天涯望着女孩的背影颇为晃神,沉声问道:“小侯爷,你要去哪里?” 女孩立在玄关外,残阳余晖洒落在她的身上,宛如神圣的金光。 她缓慢地回头看来,眼里涌动着猎杀般的风暴! “犯我长安者,虽远必诛。” “去淮南,屠……天策!” 她如个冷血的屠夫。 适才还在春日暖阳,这会儿满身的冰寒嗜血,却叫人心生惶恐。 她说的是,屠天策! 一人,屠一个军队! “天策军队的实力不容小觑,魏安此人甚是奸诈,此事是长安之事,自有宗府能够解决,阿月,交给本宗吧。”云。 魏老先生皱着眉:“药神宗的人去了皇宫,叶神医,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随我去皇宫,否则对你大有不利。” “不急。” 楚月翻身上狼,狂风四起时,一身血色鬃毛,有着湛蓝双眸的狼,如疾风般驰骋而过,掠出长街。 魏老先生急道:“云大人,你快前去助她,她一人怎可敌得过一支军队?太鲁莽了,会出事的。” “阿紫,跟本宗走。”云天涯站起了身。 “魏老先生,药神宗那里,还请你先去拖住,否则邪医之事,会毁了叶侯的一生。”云天涯道。 “云大人放心即可。” 魏老先生收拾药箱,前往皇宫。 第395章 佩你勋章,载你荣光 一狼一人,驰骋长安街。 狂风自耳边过,天地间混沌四起,风云翻涌! 小狼踏地,自城墙之上跃了出去,落在城外。 淮北坡,梧桐林,尽是哭哭啼啼的声音。 楚月在那一片林间,看见了伤心欲绝的女子们。 恍惚之际,仿佛看到了那年乱巷,被不良青年糟蹋过的姐姐。 楚月胸腔之内,酝酿着厮杀的风暴。 一腔杀意,欲摧八荒六合,震九洲四海! 小狼停下,楚月软靴落地,望向了满地狼藉。 还有几具尸体,一看就是十来岁的孩子,遍体鳞伤,青紫密布,可见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其中有个小女孩,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两眼空洞,脸颊有几道交错的疤痕。 她的手里死死地攥着一枚勋章,楚月一眼就能认出,那是镇北军队士兵独有的勋章。 这个女孩,她见过! 那日十里长街,她为这个女孩治疗过伤,还等着新的镇北军队成立,女孩能够加入她的军队,和其父亲一样,保家卫国! 长安朝宴,百姓席间,小女孩还为她呐喊。 甚至在这几日,她都听赵野说过,这个小女孩去了镇北侯府好几次,说是等腿彻底好了,就成为一名军人,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人,战死沙场! 楚月的手都在颤抖,一股寒气,涌上了天灵盖。 战争的残酷,超乎想象。 人性的黑,是永无止境的。 楚月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啊……” 一个老妇人冲了过来,抱着奄奄一息的小女孩,仰着头,嚎啕大哭。 她一巴掌又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怪奶奶,都怪奶奶啊,啊,为什么啊,老天爷已经带走了你爹,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啊,为什么要把你也带走,都怪奶奶不好,怪奶奶没有看好你!” 她狠狠地打着自己,没有任何的留情。 楚月来到老妇人的面前,抓住了老妇人的手腕。 “侯爷……”老妇人看着她,苍老的脸上都是泪水,“小兰被他们欺负了……” 楚月眉头紧蹙,眼睛是嗜血般的红。 老妇人怀里的小女孩,缓缓地舒展开了拳头,将勋章递给了楚月。 “姐姐……”小女孩气若游丝,“疼……” 楚月接过女孩递来的勋章,佩戴在了自己的胸前。 “我好像看见了爹爹。” 这是女孩在世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倒在了奶奶的怀里。 最终,她还是没有得偿所愿,死在她梦寐以求的战场,她甚至还没有成为一名真正的士兵! “啊!” 老妇人抱着女孩的尸体嘶吼。 楚月闭上了眼睛,轻轻握住女孩冰凉的手。 旋即,她睁开一双凛冽如宝剑出鞘般的眼眸,赫然站起了身。 “你们所受的罪,我会为你们讨回来!” “我会亲自斩杀他们!” 她站上了狼脊。 “侯爷,不要!”一名衣衫凌乱的女子冲出来,眼眶发红,哑声喊道:“不要去,他们都是恶魔,不是人,你会被欺负的。” 她跪在了地上,“不要去……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要意气用事,我们不疼……” 零零散散的女子们,齐齐跪在了地上。 “叶三爷,不要去。” 她们亲眼见识了魔鬼的可怕,她们不愿看到闻名长安的叶三爷,受到那一支军队的伤害! 第396章 我要他国破家亡 “不要去……” 楚月的耳边,尽是女子们的哀求。 她们违心的说,她们不疼。 可她们都要被疼死了啊,她们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像是刀剑一般砍在了楚月的身上。 楚月袖衫下的双手缓缓攥紧,晶莹尖锐的指甲,深深地镶嵌进了掌心皮肉内,她却是感觉不到疼。 蓬头垢面,衣衫凌乱的女子,拽着女孩猩红如火的衣角,泪水淌过面颊,她轻微地摇了摇头。 她们何尝不想要公道! 不想看到天策军队罪有应得! 但她们不能把最近声名鹊起的女孩,往火坑里推。 楚月回过头,深深地望着她和许许多多的女子。 女孩的那一具尸体,让她头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叶神医起死回生? 不…… 她不能! 谭北辞是阴差阳错的玄寒之气,对于这个一心想要保家卫国的女孩,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佩戴在楚月胸前的六芒星勋章,还染着女孩的血,她似乎能够想象到,当时有多么的绝望和痛苦。 楚月缓缓抬起了手,指腹轻碰面前的女子,将女子凌乱的青丝拨开,勾到了女子的耳后。 她的声音有几分暗哑,更多的却是犹如山间溪水般的温柔。 “很……疼吧?” 言简意赅的几个字,赋有了别样的情。 一声关怀,直叫女子低着头嚎啕大哭,但她的手却是死死地拽着楚月的衣角,不肯让楚月去追天策军队。 “等着吧。” “今日我要以他魏安的项上人头,来祭奠我长安亡魂,要用他天策军队的鲜血,淋在孩子们所前往的黄泉之路!” 楚月低着头,额前几缕垂下的碎发,遮住了邪佞的眉目。 “本侯绝不会眼睁睁看你们受了委屈,而任由他们安安全全回到日落帝国!”楚月满目通红,一身杀气。 女子摇头,“不……会开战的……叶三爷千辛万苦才拿回七座城,不能因为我们再和日落开战了。” “开战又如何?” “只要他日落敢攻我神武,来日兵临城下,万箭齐发,我要他日落国破家亡,为我长安之奴!” 楚月轻轻地抽离了一截衣袖,将身上的披风取下,盖在女子的身上。 “等本侯,提敌军之首级回来!” 言罢,她不再回头看,骑着偌大的鬼泣狼,飞奔在长安郊外的梧桐林。 速度快若闪电,只在长空中留下道道稍纵即逝的残影。 女子拢着身上的披风,望向女孩消失的方向,一狼一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只见穿梭而过的梧桐林,枝桠摇晃,沙沙作响。 女子眼里流下了两行泪。 叶三爷。 愿你平安归来! …… 楚月自淮北坡掠过后,沿着淮南路线,快速前行。 她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小狼爆发出了无穷的潜力! “老楚!”擦肩而过时,萧二公子萧染大声喊道。 小狼停下,楚月站在狼脊,回头望向萧染和他的军队。 萧染在第一时间就带领护国军队,前去拦下魏安和天策军,但对于楚月而言,萧染的速度太慢了,不及鬼泣狼! “你要去擒魏安吗?跟我一同去,不要一个人鲁莽前去。”萧染似是知道楚月想做什么的,担心地说。 第397章 屠灭天策,本侯一人足矣 “屠灭天策,本侯一人足矣。” 撂下压抑着极端愤怒的一句话,狂风骤然而起,天地间滚滚黄沙席卷长道,电光火石之际,小狼载着那红裙如血的女孩,消失在了护国军队的视野。 “二公子,这……?”有护国士兵担心地说:“小侯爷她肯定会有危险的。” 萧染眉头紧蹙,咬了咬牙,挥动着袖衫,沉声道:“加快速度!老楚决不能有危险!” “是!” 众护国士兵双手抱拳,声如雷鸣! 却说在淮南路线的尽头,是一处荒漠。 天策军队一路狂逃,最后在这里安营扎寨,打算歇息片刻。 首领魏安穿得严实厚重,戴着诡异的帽子,舔了舔唇,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似是回味无穷。 “神武的女孩儿,滋味就是不错,这年纪越小越是销魂。”魏安坐在一旁的石墩,摸着嘴唇笑了笑。 “魏首领今日好生威猛,能得到魏首领的疼惜宠幸,是那群娘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一个五大三粗的士兵谄媚笑道:“要不是魏首领大发慈悲恩泽她们,她们只怕下辈子都享受不到这人间的好滋味。” 其余士兵纷纷大笑。 “还是年纪小的好啊,但年纪小的,太弱了,还没尽兴,人就没了。” 另一个士兵皱起了眉,却被其他人嘲笑了去。 “你还好意思说,人小姑娘都咽气了,也不妨碍你啊。” 虽是嘲笑,却都是对待战利品般的回味调侃。 “话说回来,那小姑娘手里一直拿着的勋章好像是镇北军的,她的腿都被打断了,也不肯把勋章放下。” “魏首领,这长安城中,真够味的,还得说那镇北侯的女儿,真是人间绝色,若能碰到一回,死而无憾啊。” “要不了多久,她就是我们的了。” 魏安冷笑一声,眼神无比的阴翳,嗓音更加的低沉,“这样一想,还真是期待啊。” 他一闭上眼睛,都是朝宴之上,镇北首领叶楚月的风华绝代与身姿。 魏安不由喉结滚动,吞咽了一下口水。 士兵们歪歪斜斜的围聚,坐在了一起,兴致勃勃的讨论着梧桐林的惨烈。 有天策士兵大笑,粗犷地说:“刚才你们看到了吧,那个娘们跪在我面前给老子磕头,求老子放过她,还说家中已有良人。” 有士兵撸起袖子,露出了遍布抓痕的手臂:“我那臭娘们才野,还抓伤了老子。” 有士兵拿出了香帕,放在鼻子下猛嗅一口:“还说这帕子是为心上人绣的,原来是为老子绣的。” 一番话,引来其他士兵肆虐的大笑声。 吼! 狼啸之声,席卷方圆百里。 狼蹄踏地,莽莽荒漠震颤! 狂风大作,滚滚黄沙之中,一人骑狼而至,如从天而降,似君临淮南,血红如魔的双目,裹挟着万千杀意,凛然地望向了三百多个天策士兵。 她听到了! 这些人得意洋洋,耀武扬威的谈话声! 这群人拿着别人的伤痛,当做自己的战利品,当作谈资! 他们毫无悔过之心,他们只觉得远远不够,要多多益善。 这一副副盔甲的下面,掩藏着最肮脏的心。 “叶楚月?”魏安看见来人,低呼一声。 “本侯,来取尔等狗命了!” 第398章 乱安宁,祸良民 叶楚月的出现,让整个天策军队都慌了神。 他们没想到,长安城的人,会这么快就追过来! 不过…… 魏安等人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不再有半分忐忑,一脸的释然笑意。 只因他们发现,出现在淮南大漠的,只有叶楚月和她的狼。 魏安来了兴趣,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适才他还在遗憾未能碰到叶楚月,没想到老天听到了他的心声。 “叶侯,来都来了,就陪哥几个玩玩吧?”魏安说道。 楚月肩上的小狐狸,满身怒气,红芒乍现,正欲把魏安和天策军队给碾碎。 楚月的手指,轻放在他的身上。 “我来杀。” “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 楚月嫣然一笑。 小狐狸强行遏制住三千杀意! 几个天策士兵步步靠近了楚月。 “叶姑娘,来吧,哥几个保证,会有一个让你永生难忘的夜晚!” 他们的手即将触碰楚月。 楚月红唇轻扬,笑容嗜血! 却见她骤拔腰间小斧,挥至半空时,黑芒乍现,变作碎骨大斧! 一斧从上往下,沿着士兵的头颅劈砍。 一分为二,血溅了楚月一脸。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这片荒漠成了厮杀场。 小狐狸立在荒漠的一角,心疼地看着杀伐果断的女孩。 “叶楚月!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魏安赤红了双目,大怒:“不过朝宴拿了个第一,还真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了?如今没有乾坤石屏蔽武道玄力,你叶楚月有几个实力,敢在我魏安面前狂,斩我天策士兵?” 吼! 小狼怒吼一声,扑了出去,獠牙毕露,生生地咬断了一名士兵的脖颈。 魏安的眼睛爬满血丝,怒到胸腔震颤,指着楚月吼道:“都给老子上,老子要这娘们不得好死,要把这狼给炖了喂狗!” 士兵们拔出兵器,浓郁的玄力呼啸而出,在淮南大漠的四方,酝酿成了最为可怕的风暴。 厮杀四起,士兵狂怒。 然而—— 立在薄薄血雾中的女孩,她笑得张扬又残酷,泰然且从容,竟不见半分慌张,还有一丝从骨子里渗透而出的狂热。 仿佛,她是天生为厮杀而生的勇士! 魏安心中一惊,而后沉住了气! 对方不过是个连武根都没有的废物,连武者的阶级都没到,怎么会是他天策军队的对手? “叶楚月,你现在把衣服剥了,跪在地上给老子磕三个响头,老子说不定饶你一条贱命!”魏安嚣张至极地道。 士兵们涌出,直奔楚月。 楚月眸子阴冷森寒。 片刻,她微抬下颌,袖衫灌入了荒漠的风。 在她抬手的刹那间,飓风扬起了她的裙摆,三千墨发扬在茫茫荒漠,成百上千的俘虏孤魂,全部离体而出,来到了这片大地! 无数阴翳邪气的孤魂,匍匐在她的四处,如朝拜君王! “那是什么啊……”魏安咽了咽口水。 他只听说过大陆的尽头有个地方叫百鬼之森,但多年来,未有百鬼出现,扰乱人世的情况。 叶楚月身边不计其数的孤魂们,又是什么…… 楚月看着他,笑得愈发残酷,眸子里流转着妖异的光。 倏然,她睫翼微垂,哑声喝道:“乱我神武安宁,害我长安良民,天不收你们,我来收!” “给我宰了这群畜生!” 千道俘魂,奋勇疾冲,发出刺耳的叫声,让魏安等人无法聚集精神! 第399章 一个叫做叶三爷的女子 嘶哑之声,直冲九重云霄。 茫茫荒漠,只余新侯的狂! 小狐狸裹紧了身上的粉嫩小袍子,望向楚月的紫眸里,闪过浓浓的探究之色。 他终于明白。 为何阿楚尚未突破到武者,就敢来屠灭天策军队了。 她确实有这个资本。 从云霄塔俘获的孤魂,都是她的杀手锏! 楚月一声令下,俘魂们狂冲向天策士兵们。 他们在神农空间内,早就知道了发生的一切,为那些可怜的女子们打抱不平。 曾经,他们都是堂堂正正,浩然磊落的军人,一生奉献,只为保家护国,眼里容不得这样的沙子。 楚月轻嗤了一声,身影如一道光,掠了出去。 下一刻,楚月便来到了魏安的面前,一脚踹出,魏安倒飞出去。 魏安爬起来就要有所反击,只见小狼狂掠而至,锋锐的獠牙,堪堪咬断了魏安的腿。 魏安抱着断腿凄惨大叫,楚月一脚踹在魏安的脸庞,这一脚,鼻梁骨直接断裂。 对待魏安,楚月毫不留情,又一脚踹下,劲道十足! 咔嚓…… 肋骨断裂的声音。 魏安倒在地上,身体颤抖,口吐鲜血,两眼如死鱼般瞪大。 楚月猩红了双眼,如个杀戮机器般,她提着魏安的头发,把魏安给提了起来,哑声低吼:“你与神武有仇,与长安有怨,与我镇北有纠葛,你大可发兵,攻我神武长安,来与我镇北军队放手一搏,欺辱手无寸铁的姑娘,你算个什么东西?” “不是有力气吗?来啊,继续啊,老子跟你玩啊,不是要玩吗?” 楚月一斧下去,魏安的另一条腿,亦被砍断。 魏安从未如此的惶恐过。 他颤抖着双手往前爬去,想要逃离身后如跗骨之蛆般的恶魔。 楚月一脚踩在魏安的后脑勺,脚掌扭动,猛地一个用力,迫使魏安的整张脸都埋在了恐怖的黄沙中。 楚月眼白之处,一片通红。 她握着碎骨斧的手,都在轻微地发颤。 她一脚又一脚踹在了魏安的后脑勺,残虐一笑,只见她赫然伸出了手,天策军队区域里的一根铁棍,便落到了她的手上。 楚月再次提着魏安的头发,把他的脸和口鼻从堆积的黄沙里拔了出来。 魏安的唇齿间都是黄沙,难受的吐了出来。 他艰难地睁开双眼,只看到一张布满残酷之意的脸。 魏安的灵魂都在颤抖! 楚月手握沉重的铁棍,一棍又一棍打在了魏安的身上,甚至是魏安的颅腔。 每一棍都是充实的劲道! “啊啊啊……”魏安惨叫连连。 “嗯?怎么没动静了?废物东西,来跟你楚爷玩啊。” 血腥味刺激着楚月,她像是着了魔般,像一个手拿砍刀的屠夫。 铁棍如雨,猛砸在了魏安的身上。 魏安染尽了鲜血的双手,用力地抓着地上的黄沙,想要爬着逃出去。 他作恶多端,却从不相信,世上有恶鬼之说。 直到他见到了一个叫做叶三爷的女子。 他想爬啊。 可是他爬不动了。 身下一片血泊。 女孩手里的铁棍,从未对他犹豫。 就好像,他不曾对那些跪地求饶的女子留情。 第400章 谁来放过,无辜的她们? 血染荒漠。 天地之间,俨然成了屠宰场。 这遍地的血腥,点缀着落日黄昏。 单方面的屠虐,实力悬殊的厮杀局。 一人横刀立马,屠灭敌国军队,并非传说而已。 女孩绝美的脸颊,尽是敌人的血迹,笑得残忍又无情,堪比阎罗。 惨叫声不绝于耳,俘魂出手,狠辣果断,倒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天策士兵。 “扑通——” 被血狼咬断一条手臂的士兵慌慌张张过来,跪在楚月的面前疯狂地磕头,嘶哑地喊:“叶侯爷,求求你,饶恕我们吧,我们都是听从了魏安的命令,家中还有妻子在等我,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求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其他天策士兵,全都跪下。 “叶侯,求你了,不要赶尽杀绝,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们知道错了。” “我们向天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为非作歹了。” “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叶侯,求求你了,不要杀我们。” “……” 上百士兵疯狂地磕头,黄沙迷了他们的眼睛。 淮南大漠的东边,出现了两道身影,在滚滚黄沙和剧烈的狂风中。 “这群人,该死。” 银白的长发,在风中轻扬。 花幼鸦半眯起眸子,闪过锐利的光,手里拄着华贵的权杖。 白护法皱紧了眉头,“这群士兵还算机智,叶姑娘会心软的吧。”女子的心,多是柔软的,即便对方犯下滔天大错,看到此情此景,只怕也会动容。 花幼鸦抿唇不言。 而在大漠以西,一道黑色身影背着巨大的断剑,头戴斗笠,犹如青松般伫立在此。 黑衣少年的脚踝处,被铁圈死死地桎梏着,身后更是铺着延绵不断的黑色铁链,无比的粗壮。 一阵风掀起了遮住眉目的黑色薄纱,露出了一张妖孽到令人窒息,宛如毒药的脸! 一双鲜红如血的眼瞳,倒映着女孩受士兵跪拜的画面。 斗笠掉落在地,黑衣少年的脊背,皮肉破开,伸展出一双血色的翅膀!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黑衣少年凝望着楚月,露出了一抹笑容。 “扑通。” “扑通。” 道道磕头之声,响彻在淮南。 每一个士兵,都在跪地求饶。 立在大漠黄沙中的女孩,一袭血裙,震慑四方。 她看着满地的人,不为所动,神情没有一丝柔和。 楚月缓慢地抬起了手,轻碰胸前的勋章。 镇北旧部的六芒星勋章,荣光血溅,是英勇牺牲的战士,才有的荣耀勋章! 指腹轻碰勋章,仿佛看到了舍生取义,为国战死沙场犹不悔的英雄,又好似看到了,遍体青紫的女孩。 她说。 她疼…… “本侯放过你们。” “谁来放过,无辜的她们?” 楚月将手里的碎骨长斧,猛插在地,大喝:“给我,宰了!一个,不留!” 她忘不掉,这群人是如何笑谈女孩们的惨烈,那洋洋得意的嘴脸,让她恨透了。 刺耳之声在响起! 小狼连咬数人。 俘魂们穿梭而过,撕裂开天策士兵。 楚月轻抬手,众俘魂回归神农空间,她足下的大地,只有敌军的残肢断骸。 楚月把手放在碎骨斧,目光落在了前方的魏安身上。 魏安还在爬,奈何这么久,也只能爬出几步。 一路爬行的血迹,鲜血淋漓,又触目惊心。 魏安陡然心惊肉跳,肝胆俱颤,阴影覆盖了他。 魏安回头看去,只见女孩提着斧,走向他。 笑得如花儿般。 第401章 天下谁人敢封侯? “不——” 魏安凄声大喊。 最后一个音,湮灭在荒漠。 只见女孩手起斧落,那魏安便已人头落地。 颅腔滚了几圈,最终被楚月一脚踩住。 她手里的碎骨长斧,流淌着鲜血,猛插在大漠黄沙,脸上的笑却是愈发浓郁! 大漠的前方,溅起了尘烟,只见萧染带领的护国军队,由远至近。 与此同时,又一支军队,飞速而来。 是云天涯和阿紫所率领的宗府军队。 两支军队的人看见这血腥的场景,瞳眸紧缩,心都在颤抖。 她…… 做到了? 萧染脸上的担忧被震惊所取代,惊愕地望着足踩敌军将领首级的女孩,她在血腥和黄沙中,比腊月寒冬还要凛冽! “这……这是真的吗?”阿紫嘴唇张开,诧然不已,“叶侯她一人一狼,就屠灭了天策军?我仿佛在做梦。” “是真的。”云天涯沉声道:“看来,我们的担心是多余了。” 大笑之声响起。 云天涯、阿紫二人,一同扭头望向了萧染。 但见萧染笑到眼泪飞溅,而后站稳了身躯,望向楚月,大声道:“老楚一怒,伏尸百万,试问天下谁人敢称侯?” 叶侯在前,谁敢称侯? 不过是米粒之辉! 云天涯微微吸了一口气,诧异地望向楚月。 这女孩比镇北侯残酷多了。 她是真正的,不留情。 楚月一脚把魏安首级踹到了萧染的足边,冷声说:“带回去,悬挂在我长安城墙。” 萧染虽为护国将军的二公子,但还是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按照楚月的吩咐,带起了魏安首级。 “云大人,你来了。”楚月收起了碎骨斧,化作迷你精致的状态,别在了腰间。 “叶侯辛苦了。”云天涯面对女孩时,眼底尽是钦佩之色,没有丝毫的轻视。 尚书夏府,一箭风采。 长安朝宴,腰斩罗洲。 淮南荒漠,屠灭天策。 …… 这桩桩件件的事,烙在了云天涯的心中。 他看着女孩冷酷的面容,不由叹息,只有经历过世道不公,人心险恶,才会有这般的性子。 “不辛苦。”楚月翻身一跃,站在了狼脊,“回去吧,药神宗那里,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云天涯愣住。 被药神宗指责邪医,恐难以翻身,她却是丝毫不慌张,应对起来淡然自若,从容不迫。 有时云天涯会想,到底什么事,才能让她性情大变! 萧染闻言,才想起药神宗的事,“我来以前确实听说药神宗要来除灭邪医,老楚,那邪医是你?” “除了我,谁敢担起邪医之名?”楚月挑起眉梢,嫣然一笑。 萧染咽了咽口水,“你不怕吗……” “怕,有用吗?” 楚月的话问住了他。 见楚月要离开淮南,萧染道:“现在得赶回皇都了,否则必将大乱。” “先去梧桐林,安顿好那些女子。”楚月毫不犹豫地道。 萧染、云天涯等人,蓦地朝她看了去。 邪医之事分明已经迫在眉睫,不得不发,她的眼里却只有长安城的无辜女子们。 第402章 没人能成为殿下的心尖宠 夕阳西下。 楚月身骑血狼过淮南。 宗府、护国两支军队,跟在她的身后,带回了敌军士兵们的首级。 白护法望着他们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叹道:“除了叶姑娘以外,世上只怕没人,能成为殿下的心尖宠了。” 花幼鸦抿唇不语,清澈的眸子,流转着晶莹的光,心内想的却是那一句“天下谁人敢封侯”。 须臾,花幼鸦微微一笑。 而在白护法与花幼鸦离开后,荒漠西侧,血色羽翼载着黑衣少年腾飞而起,背着的断剑衍生出了诡异的光色。 他自半空,朝楚月消失的方向追去。 不多时,禁锢住他脚踝的铁链紧绷着,他没办法再往前飞,从高空掉落在了地上。 少年神色落寞,红瞳阴诡,脊后的血色羽翼收拢起,将他包裹住。 …… 长安郊外,梧桐林。 张宗髯正带着金甲卫,想要带被欺辱过的女子们回家。 其中一名女子身上拢着楚月的披风,她的手紧攥着披风,躲开了金甲侍卫。 “姑娘?”张宗髯皱眉,疑惑不解地看着伤痕累累的女子。 “我不走,我要等三爷回来。”女子眼睛发红,“三爷回来,我们回城,三爷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自刎城前绝不活。” 张宗髯愣住,眼睛赫然紧缩。 其余女子纷纷开口—— “我们要等叶三爷回来,她去歼灭敌军了,她一个人去的,肯定会有危险,我们要看到她安然无恙。” “我们不走。” “……” 张宗髯已被深深的震撼到。 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叶楚月已经深入民心。 竟成了一种新的信仰! “三爷一人前去,只怕会受伤的。”女子吸了吸鼻子。 城前,镇北军队和长安百姓们匆匆赶来,一同等待楚月回城! “月主会出事吗?”赵野担心地问。 罗刹推着叶轻语出现,双眸直盯着梧桐林的深处,叶轻语则是满面焦虑,“听说天策军队凶残血腥,阿月她要是受伤了可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 罗刹虽是这么说,但放在椅上的双手还是颤抖了一下。 夜孤城头戴斗笠,两眼幽深。 天策军队若敢欺他主子,来日他必屠灭日落帝国! 君无怨几位少将,眼睛里亦划过一抹忧色。 大部分都在担忧,倒是如花似玉的夏如烟和秦芊芊,混迹于人群之中,只在心中暗暗祈祷,叶楚月最好死在天策军队的手中,最好是被奸.杀而死无全尸! 倏地! 风过梧桐林,枝桠沙沙作响。 一道身影骑着血狼,穿梭而过,来到城郊。 “是三爷!三爷她回来了!”有人激动地大喊! “三爷回来了!三爷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无数人欢呼。 无精打采,萎靡不振的女子们,陡然间神采奕奕,朝着烈狼和女孩冲了过去。 血狼一个漂移,停在林中。 女孩红衣染血,脸上、脖颈更是敌军的血迹,她从狼脊之上走下来。 “秋冬风寒,怎么不去城中?”楚月皱眉。 “我们在等三爷回家。”她们说。 楚月心头一暖,鼻腔微酸,忽然挺直脊背,手放在左侧胸膛,微微弯腰,行了一个神武军人的礼仪。 “天策军队,已全军覆没,魏安首级,今日就会悬挂城东墙头!” 第403章 谁给你药神宗的胆子 她不负所望,歼灭天策军! 一阵沉寂后,城郊梧桐林,发出了热烈的欢呼。 他们高喊“三爷”之名,激动振奋到面红耳赤! 女子们却是哭了。 但在看向楚月时,露出了最真挚的笑。 她们同样贴手弯腰,回以军人之礼数。 楚月抬起手,捻着袖衫,擦去了女子脸颊的泪,“不哭,我带你们回家。” 堂堂正正,干干净净的走回家! 这时—— 小狐狸飞掠而出,直奔皇宫。 临走之前,他在楚月的神识里留下了一句话,“药神宗之事,交给我,你安心照顾她们。” 楚月轻点螓首,旋即迈开了修长的腿,走向了抱着孙女哭的老妇人。 她蹲下身来,温柔地接过了女孩的尸体,横抱在怀里,“乖,跟姐姐回家了。” 她抱着小女孩走在最前方,其他的女子们纷纷跟在了后侧,满心都是温暖。 镇北军队、金甲卫分别在君无怨和张宗髯的率领下,为她们保驾护航。 围聚在城门前的许多百姓们,全都退避两侧,给她们让出了一条回家的路! 这日的长安城,都记住了这个浑身染血的女孩。 夏如烟眉头紧蹙,满脸的不快。 她很讨厌长安修炼者和百姓们对于叶楚月的崇拜。 她甚至不懂,这群人为何眼里只有叶楚月。 只因为叶楚月生得绝色倾城吗? 但叶楚月全然没有女孩子家的礼仪和温柔,粗鄙的像个男人。 叶楚月应该像五年前一样,遭到世人的唾弃才对…… 与之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秦芊芊。 她的眼睛,像毒蛇一样狠辣。 日落时分。 长安皇宫氛围紧张,药神宗的几人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金銮殿内,一片肃然。 “叶楚月的命,是你们自己解决,还是老朽我亲自来取?” 鹤发霜眉的老人负手而立,看向神武皇帝等人的目光中尽是不屑和鄙夷,“邪医不容于世,药神宗绝不会容下一个祸害世间的邪医!” “什么邪医?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罗丞相怒的吹胡子瞪眼睛:“阿月姑娘她悬壶济世,是位良医,怎由得你来诋毁?” “吕长老,这么跟你说吧,你想杀那孩子,文武百官,长安百姓,俱不会同意。” 萧天佑冷笑。 右道苏府家主,苏贵妃之父,轩辕雨的外祖父苏家主皱紧了眉头。 苏家主两鬓微白,往前跨出一步,缓声说道:“我们不会任由药神宗带走那孩子的。” 姗姗来迟的魏老先生生死决然:“我们不放人,药神宗难道想强行把人带走吗?据老朽所知,药神宗并非强盗土匪。” 国师司妖烈轻笑了声,道:“吕长老,邪医还是良医,我们都有眼睛,看得真真切切,也明明白白。” 混迹在百官之中的礼部尚书夏尚书,原还想踩叶楚月几句,让皇帝放人。 但看朝堂局势,百官之中多在偏袒叶楚月。 他瑟瑟发抖,不敢再说一个字。 吕长老身为药神宗的长老,不管去到哪里,都会受人敬重,何曾被人这么怼过? 他勃然大怒,袖袍一挥,大喝道:“你等包庇邪医,是真不怕神武亡国啊,真是目光短浅,可笑可笑!老夫我奉药神宗之命前来斩杀邪医,她就活不过今日子夜!” “谁给你药神宗的胆子,敢杀本尊的未婚妻?” 一道暗哑之声,裹挟着凛然的杀意,响在这恢宏热闹的金銮殿! 第404章 五阶长老,吕不悔 声音响起的那一刻—— 半敞开的金銮殿门,狂风鼓荡,彻底的展开! 殿内的文武百官和药神宗吕长老等人,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只见炽烈青阳的笼罩下,有一人踩碎了满殿的流光,踏着风而至。 来者一袭华服长袍,袍摆有祥云纹路,俊美妖孽,冷峻如寒,一双乖戾紫眸更显妖冶! 自他踏步走进金銮殿时,似有森冷强悍的气场朝四方席卷开来,如古老的君王,莅临他的疆域! 神武皇帝望着突然出现的夜墨寒,微微怔住。 似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性,神武皇帝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脏咯噔一跳,顿感到几分窒息。 夜墨寒步伐优雅缓慢朝殿内深处走去,每走一步,金銮殿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犹如巨山般沉重的威压! 众人不由猛地吞咽口水! 药神宗吕长老微微怔住,望向了夜墨寒。 呆愣许久。 吕长老的心脏似是漏跳了一拍,旋即拱起了双手,弯腰行礼:“这位公子可是圣域的帝尊殿下?” 闻言,神武皇帝深吸一口气。 殿内更是一片哗然,无数道目光尽落在夜墨寒的身上。 夜墨寒神色凛冽,眼底闪过血腥的危险之色,浑身上下邪戾的气息,叫那吕长老诚惶诚恐,暴汗如雨。 吕长老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方才夜墨寒的那一句话,到底是几个意思。 “药神宗的人?”夜墨寒问道。 吕长老擦了擦汗,弯腰更低了,语气竟是没由来的谄媚,和方才的盛气凌人,趾高气昂是判若两人! “正是。” 吕长老毕恭毕敬地回道。 “几阶的?” “五阶长老,吕不悔。”吕长老不敢有半分懈怠。 夜墨寒残酷一笑,“你药神宗十阶的长老见到本尊,都得卑躬屈膝,鞍前马后,你区区一个五阶的废物,就想诛杀本尊的家人?” 吕不悔满头的大汗,抬起手擦了擦冷汗,一颗心七上八下,被吓得不行。 就连双腿都在止不住的发软,轻颤。 如若不是他强装镇定,这会儿只怕要瘫倒在夜墨寒的脚边。 吕不悔眉头紧蹙,脸色惨白如纸,带着哭腔地说:“帝尊殿下,您何许人也,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动您的家人啊,这其中必然是有误会。” 与此同时,两道身影出现在金銮殿外,分别是银发粉裙的少女和霜眉雪发的老者。 花幼鸦挺直了脊背,和白护法一同走进来。 “吕不悔,你还敢狡辩!” 白护法大喝:“你字字句句,口口声声说的邪医,便是我家殿下的未婚妻!” 叶楚月?! 一石激起千层浪。 刹那间,四座皆惊! 无数道目光,充满愕然地看向了夜墨寒。 那双妖异的紫眸…… 他们竟是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人。 叶尘! 叶尘紫眸之事,举国皆知。 虽说紫瞳少见,但从来没有人把他和帝尊联想到一起过。 毕竟,在大多数人的心中,圣域帝尊高不可攀,而曾经的叶楚月卑贱似蝼蚁。 这天差地别的俩人,是风马牛不相及! 第405章 也不知把脑子带上 “邪……邪医?” 吕不悔语无伦次,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怎么都想不到,圣域帝尊的未婚妻,竟会是药神宗所要诛杀的邪医。 毕竟—— 药神宗在下达诛杀令前,都会派人调查对方的身份背景,再酌情考虑,如何处置! 没有雄厚背景的人,才会毫不犹豫的追杀。 据吕不悔所知,叶楚月势单力薄,是未婚生子,不知检点的一个女子,后半辈子都不能抬起头来做人的。 叶楚月只有个母亲,还算有几分实力,但早已是一具尸体了。 吕不悔特地领了这件差事,却不曾想,竟和帝尊沾边了。 吕不悔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还想开口说些辩解的话,只见立在殿前的男子,残酷地道:“白护法,把人拖下去,宰了。” “是。” 白护法往前走出一步,双手抱拳,眼神凛冽。 “帝尊殿下……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那叶楚月和他人有孩子啊,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怎么能成为殿下你的未婚妻?” 吕不悔慌慌张张的跪了下来,仰头望着面前的男子,着急地说:“我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帝尊大人若是不信,大可让白护法前去彻查一下。” “这叶楚月的家中,确确实实有一个野.种!”吕不悔彻底的慌了。 听到他的话之后,白护法等人的眼里露出了鄙夷之色。 尤其是花幼鸦,眸光冷寒,望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帝尊殿下,药神宗再不济也是武神殿麾下的势力之一,十阶的吕无双长老,是我的娘舅,听说早年间他还帮过帝尊一次,帝尊大人不能这样对我。” “难道你想跟药神宗撕破脸吗?” 吕不悔慌不择言。 白护法摇摇头,叹息。 果然是个关系户,走后门才成为药神宗五阶长老,出门在外,也不知把脑子带上。 如若药神宗都是吕不悔之流,那药神宗大概也离衰败不远了。 “野.种?” 夜墨寒残虐肆然的笑,妖孽冷峻的俊脸,浮现出了千万道锐利可怕的杀气。 吕不悔不知大难临头,还以为能通过这一点说通夜墨寒。 他连连点头,语速加快:“对!殿下若是不嫌弃,我现在就能带殿下去叶府,铲除那野.种。” 砰! 夜墨寒一脚踹在吕不悔的面门。 年迈的吕不悔犹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摔在了金銮殿的角落。 吕不悔鼻梁骨断裂,几颗牙都被夜墨寒给踹掉了,唇齿间涌出了粘稠的鲜血。 他狼狈的爬起来,疑惑地看着夜墨寒。 不知夜墨寒为何忽然之间对他出手。 下一刻。 浅薄的阴影,覆盖在了吕不悔的身上。 吕不悔口中喷血,惊恐地抬头看去。 男子来到他的眼前,满面阴郁,眸色嗜血,暗哑的声线充斥着无尽的肃杀之气! “你在说本尊的儿子,是野.种?” 夜墨寒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典雅的紫眸,血芒乍现,寒风呼啸涌动。 吕不悔惶恐地瞪大了双眼。 听清楚夜墨寒的话后,吕不悔张开的嘴唇疯狂哆嗦。 犹如见到了死神般毛骨悚然,恐惧万分! 第406章 我们家姑娘宽宏大度 叶楚月的孩子……竟然是圣域帝尊的儿子! 吕不悔恨不得给自己来几巴掌。 方才他还自作聪明,一口一个野.种去诋毁帝尊的血脉,岂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吕不悔猛地咽下唇齿间的血水,还想张嘴说什么,只见立在面前的男子,缓缓抬手。 长袖灌入了凛冬冷风,血雾悄然弥漫开! 咻—— 血雾如寒风过境,席卷而去,将苍老的吕不悔吞噬了去。 倏地,金銮殿内已无吕不悔,倒是涌回夜墨寒袖间的血雾,颜色愈发猩红鲜艳了。 “殿下,吕不悔死在神武长安,药神宗那里不好交代。”白护法恭声道。 “嗯,本尊也想喝一喝药神宗的茶,该去一趟药神宗了。”夜墨寒语气淡漠。 “帝……帝尊大人?” 神武皇帝从龙椅走了下来,弯着腰部,态度端的是恭恭敬敬。 夜墨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旋即迈开了修长的腿,跨过象牙白的阶梯,走至金碧辉煌明灿灿的宝座前方。 他缓缓转身,优雅如斯。 随即,袍摆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屈身坐在这龙座之上。 如君王睥睨朝臣般,俯瞰着长安城的皇帝与文武百官。 夜墨寒微抬长指,却见金銮殿上完全敞开的鎏金大门,嘎吱一声,完全的闭合。 冷肃清幽的气息,蔓延在大殿。 众人心跳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恼了上面那一位主儿。 沉寂良久,夜墨寒才道:“阿楚是个姑娘家,胆子小,又柔弱,神武是她的故乡,在这长安之中,还得多仰仗诸位的照顾了。” 众人连连点头急忙说“是”,纷纷附和这位爷。 谁都不敢去唱反调,心里头却都在仰天长嚎: 胆子小? 那姑娘腰斩罗洲的时候,可是丧心病狂,威震八方啊。 柔弱? 那一把碎骨斧,能砍尽负她之人的狗头。 仰仗? 他们敢拒绝吗? 药神宗威风凛凛的五阶长老说杀就杀,连全尸都没,他们有几个脑袋,敢在帝尊面前狂? 故此,满朝群臣竟是乖巧懂事,竖起耳朵听夜墨寒的话,一个个点头如捣蒜。 夜墨寒狭长如寒星般的剑眸,扫视了一周众人,再道:“本尊知晓,有些人眼里容不下阿楚,我们家姑娘宽怀大度,不会计较,但……” 说至此,夜墨寒停了停,犀利的目光直视夏尚书。 夏尚书站立不安,脊背衍生出了阵阵寒气,竟有一种被厉鬼盯上的错觉! “但若被本尊知晓了,上下九族,都得尝一尝圣域的诛妖刑罚!” 诛妖刑罚…… 这四个字,不论出现在凌天大陆的何处,都会令人闻风丧胆。 诸侯国也好,神脉九洲也罢,各有一套明文刑罚。 而刑罚之说,最为恐怖的,便是圣域的诛妖之刑。 顾名思义,此刑罚原是用来诛妖的,可见其中的残忍! 就连妖魔都承受不住,更别提体格血脉较弱的人族了! 夏尚书咽了咽口水,擦擦冷汗,突地跪在地上:“此前多有得罪阿月姑娘,还望海涵,小女姒琼和家妹蔚蓝已经遭受重罚,往后绝不敢犯帝尊大人之逆鳞,亦会为阿月姑娘鞍前马后,绝不敢有半分的放肆!” 第407章 以九洲圣域为聘 夏尚书和叶楚月的恩怨,早就传遍了长安城。 他曾在深夜和朝廷命官深夜喝酒,醉熏之时,说出了有生之年要叶楚月为死去的女儿偿命。 谁都知夏尚书要和叶三小姐不死不休! 但在绝对的尊卑面前,夏尚书连恨都不敢有,只怕身后九族无一幸免,都成了帝尊剑下的冤死鬼。 夜墨寒垂眸望着他,冷笑了一声。 旋即,夜墨寒眉眼温和,继而说道:“诸位,我们家阿楚心地善良,为人宽厚温柔,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女子,本尊希望,你们不要欺负她。” 众人:“……”这位爷,您是认真的吗? 那杀伐果断的叶楚月不去欺负他们,都算是祖坟冒青烟,烧高香了。 说至此,夜墨寒从龙座之上站起,沿着象牙阶梯徐徐走下。 在他快要离开金銮殿时,神武皇帝蓦地回头,掩去了心底的惊恐,故作淡定地喊:“帝尊大人。” 夜墨寒顿足停下,缓慢的回头看向了他,一身邪佞懒散的气势,有几分嗜血肃杀。 神武皇帝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你会娶阿月吗?” 罗丞相咽咽口水,亦问:“帝尊,阿月是我们看中的姑娘,不论叶尘那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们不管他的身份地位有多高,但至少得爱惜阿月,她这孩子不容易的。” “对!” 萧天佑道:“论实力,论战力,论综合之力,神武远不如你圣域,我萧天佑更不如你,圣域想要屠灭神武,甚至会是弹指间的事,但你身边美人如云,或许你只是对我们阿月有几分兴趣罢了,但我决不允许阿月被任何人玩弄,即便是帝尊你!” 小部分的官员,只觉得神武皇帝和文武两大官员都糊涂了。 一不小心激怒了帝尊大人,可是要为神武带来灭国之灾的。 吕不悔的前车之鉴,还不够是血腥的证明吗? 夜墨寒望着说话的三人,沉吟片刻,才邪佞一笑,“你们既知圣域的强悍,就不怕惹恼了本尊,屠灭神武?” “怕。” 神武皇帝满是苦涩,自嘲的笑了笑,“实不相瞒,不只是今日,我每日都在害怕,怕有朝一日,神武灭国,为此我兢兢业业,胆小甚微。但老罗他们说得对,就算你贵为帝尊,但你若无真心,我们绝不会把阿月交给你。” 罗丞相、萧天佑亦是坚定不移地望着夜墨寒。 夜墨寒眼底笑意愈发的浓郁。 看见有人保护他的姑娘,他很高兴。 “本尊会十里红妆,八抬大轿,以九洲圣域为聘,以万里山河为礼,将她娶回家。” “你们大可放心,本尊的第三根肋骨在她身上,亦发过血誓,此生若负她,不得好死。” “日后,她会成为圣域的女主人,本尊唯一的妻子。” 没有妻妾成群,是少见的唯一。 白护法望着夜墨寒完美冷峻的侧脸轮廓,叹息了一声。 他家殿下何许人也,神脉九洲,圣域之尊,九万年来都是从血雨腥风中杀出的王。 神武不过一个小国。 就算是诸侯国的四大王朝,也不会得到帝尊的正视。 而今,殿下竟是平心静气的与萧天佑这些人谈话。 只因他们对待叶楚月是真心。 仅此而已。 第408章 妇人之见 夜墨寒离开金銮殿后,文武百官却都在思索他方才所说的话,心中大惊! 圣域殿下,亦正亦邪,喜怒无常,听说是个嗜杀之人,九万年来不近女色,且不近人情! 能让他当众说出这番话,可见叶楚月在他的心里的位置! 神武皇帝与罗、萧两位朝中大臣,一同朝半敞开的金銮殿外看去,竟不知帝尊的这般在乎,于阿月来说,是喜是祸! 白护法谦和仁慈。 无形中散发出威严。 只见他笑眯眯地说道:“诸位,殿下暂时不想透露今日之事,诸位也是知道圣域的诛妖刑罚,那可是人间炼狱,故而,出门在外,三思而后言,方能得始终。” 他开腔温和,但举手投足间散发的气势,令满堂权臣不寒而栗,亦明白了个中利害! 神武皇帝若有所思。 下朝之后—— 夏尚书两腿发颤,不理会其他人的叫喊,直奔了左道夏府。 才走进府邸,就见夏如烟和妻子一同走来,将他拉到长廊荫下,压低了声音说:“夫君,六部中的一些人,都已经纠集好了,还有夏贵妃之前得势时的党羽,都愿倾力相助。” “这一回,我夏府定要拿那叶楚月的人头,祭奠我姒琼的坟!” 夏夫人咬了咬牙。 夏尚书面色微黑,挥动袖袍,瞪向了母女俩人,“混账!谁让你们做这种荒谬之事了?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夏如烟微微怔住,琥珀般的眼睛,流光微闪。 这一件事,难道不是父亲要做的吗? “夫君?我们只要栽赃叶楚月害得那些女子受天策欺凌,就能让她翻不了身!”夏夫人喋喋不休。 “啪!” 夏尚书一巴掌甩在了妻子脸上。 把人打得人仰马翻,珠钗落地。 那叫个狼狈且落魄! 夏如烟心脏猛地一颤,连忙走去将夏夫人扶起,疑惑不解地抬起头来望向自家父亲。 “妇人之见!” 夏尚书咬牙,怒火滔天,瞪着眼睛指向妻子,“六部和蔚蓝的人全给撤了,以后非但不能招惹叶楚月,还要在她面前卑躬屈膝懂吗?” “还有你!” 夏尚书瞪向夏如烟,“收起你的那些心思,五年以前帝尊殿下确实来过长安,但和你没有半分瓜葛。” “帝尊那等残暴狠戾之人,又身居高位,你最好不要痴心妄想,不要因为你的一厢情愿,害我夏府满门抄斩。” “等过些日子,风平浪静了,我会为你寻得夫婿,帝尊之事,你最好不要再去肖想了。” 夏尚书一针见血,字字珠玑,说得夏如烟连连摇头,泪如梨花带雨,糊了娇嫩的脸。 “爹……” “你知道的,女儿钟情于帝尊,非他不嫁,他看过女儿的身子,还碰过女儿,只是没能把夫妻之事做全了。” “这个样子,女儿怎么还能嫁给别人?” 夏如烟楚楚可怜。 “啪!” 夏尚书一巴掌甩下来。 怒目圆瞪。 近乎嘶吼:“就算是这样又如何?你还想以此成为帝尊的妻子吗?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愚蠢的女儿!我告诉你,没门!” 吕不悔之死历历在目。 他不敢触之逆鳞,断送才有起色的夏家基业! 第409章 楚军 长安。 叶府。 楚月为几个死去的女孩料理了后事,又将被欺凌过的一些女子,送回去。 但她们不愿再回到家中,只想跟着叶三爷。 一个个女子身形单薄,围绕着楚月而跪。 “我的路不好走,已然成为了众矢之的,来路血雨腥风,厮杀不断,你们真要跟着我吗?”楚月问道。 “三爷,我等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魂,不管你的路是生是死,我们都愿追随,哪怕客死他乡,哪怕粉身碎骨,哪怕是刀山火海,亦不悔。” “梧桐林之事,早已传遍了诸侯国,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了正常的日子。” “是啊,叶三爷,即便人人痛恨日落和天策,怜悯我等,但得知我们的遭遇,依旧不会把我们当成正常人。” “在我们遭受欺凌之后,叶三爷单枪匹马,怒追天策六百里,在淮南荒漠,将天策军队屠灭。” “这等恩情,莫不敢忘。” “……” 楚月望着她们,陷入了沉思。 良久—— 女孩扬起了明媚的脸,轻笑一声,说:“好,以后就跟着我吧,你们有三条路可以选择。” “一则组建一支属于你们自己的势力,二则加入镇北军队,三则在我的府邸,我养你们下半生,不说锦衣玉食,但至少吃穿不愁。” 楚月声线淡似和风细雨。 听在诸多的女子耳中,却是倍受感动。 “建立新的军队。” 其中一名女子说道:“就叫,楚军!” 楚月蓦地抬眸,旋即,笑意愈发浓郁:“名字,不错。” 从此,楚月在长安城便有两支军队,一支是明面上的镇北军队,还有一支便是才有雏形的楚军! 而率领楚军的有两位副将,分别是罗刹和轩辕雨。 接下来的时间,楚月将大部分的钱财分发给了镇北旧部的伤残兵和老兵。 再加上屠灭天策军队和长安朝宴之事,一时之间楚月在诸侯国名声大噪,不同凡响! 武比前夕,王宫里的刘公公亲自来叶府迎接:“叶姑娘,皇上在御书房等你。” 傍晚。 皇宫御书房。 楚月才走进去,就看见了熟悉的几人。 神武皇帝坐在案牍前方,面色严肃沉重。 罗丞相、萧天佑以及国师司妖烈,分别坐在两侧的青檀椅上。 神武皇帝看见楚月,给刘公公使了个眼色。 刘公公立即躬身将雕花双门合拢。 “臣女叶楚月,见过吾皇。”楚月赫然说道。 “明日就是武比了,可有信心?”萧天佑问。 “定能拿榜首。” 楚月漫不经心的回,却在思索皇帝几人喊她来御书房的意图。 “你创建了新的军队,名为楚军,在私下培养,不打算告知他人?”神武皇帝问道。 楚月眸光一闪,以为神武皇帝是来兴师问罪的。 军队私下创建这种事,是皇室的大忌,亦为掉脑袋的大罪。 “是。”楚月如实回道。 “有什么需要的资源和天材地宝,可以去神武国库里拿,还可以招募一些年轻的散兵,说不定对你有帮助。”神武皇帝苦口婆心地道。 萧天佑点了点头,“阿月,我那里有一些可以培训人的师父,你若想要,可以调动到你那里去。” “我罗府的地下密室,放置着一些较好的兵器,已经差人送到叶府了。”罗丞相道。 “我可以教她们符文和星道之术。”司妖烈道:“免费的,不收你钱。” 楚月:“……” 她…… 还有这待遇? 第410章 弱水三千,我只要他一人 楚月望着御书房内殷勤的几人,不由轻咳了几声,“楚军能有吾皇和诸位股肱大臣相助,如虎得翼,他日必成大器。” “你这孩子,还客气上了,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套。” 神武皇帝一本正经地道:“今日朕喊你前来,并非是为了楚军之事。” “那是……?” “阿月,老实告诉我们,你喜欢帝尊吗?” 神武皇帝试探性地开口:“他并非纯良谦和,宜为夫婿之人。” 罗丞相等人亦是无比的郑重,看向楚月的目光里充满了严肃。 趴在楚月肩膀上的小狐狸半眯起了紫眸,眼底泛过猩红的危险之色。 这群老东西竟然敢偷偷摸摸的说他坏话! 旋即,悄咪咪的竖起了毛茸茸的狐狸双耳偷听。 楚月颦了颦新月般的眉,没有回答神武皇帝的话。 罗丞相叹息一声,说:“阿月丫头,你可知帝尊有一位母亲,被称之为天凰夫人,手段极其残忍,是神脉第七洲,天域的凤后。他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哥哥,是天域的皇子,多年以前迎娶了北洲的公主,强强联合,如日中天,都不是等闲之辈。” 楚月站立不动,一言不发。 美眸,闪过一道微妙的光。 萧天佑接过了话茬,“天凰夫人屹立于凌天九万年,众所周知,她宠溺长子夜萧寻,厌恶次子夜墨寒,曾当着千万个族人的面,说他猪狗不如。” “如今夜殿下他对你情有独钟,此事若是宣扬出去,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天凰夫人绝不容你!”司妖烈道。 罗丞相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说:“帝尊殿下,也就是公子夜,曾被关在百鬼之森九万年,他走出百鬼之森后,手段残酷,屠灭了大部分的族人和亲人,占领圣域为王。” “阿月,你可想清楚了?” 神武皇帝叹道:“朕倒是希望,你身边的男儿,是个普通的人。” 楚月肩上的小狐狸,眸光暗淡,神情落寞。 他淡淡地看了眼御书房内的几人,苦笑了一声。 若是在以往,胆敢有人这般言谈他,更何况他亲耳所听,或许会毫不留情。 但他清楚,这些人都是在关心爱护他的姑娘。 小狐狸的耳边,又响起了母亲的诅咒: “像你这样的人,会不得善终的,你就是个祸害,你的存在,就是灾难。” 他自嘲的笑了笑。 而后。 他从楚月的肩膀跃下,朝御书房外走去。 小小的身影,乍眼看去,斜长的影子,显得凄凉又落寞。 或许,他不该以爱之名,为楚月带来危险。 他能用命去保护这个女孩,但他不敢确定。 哪怕只有一丝的危险,也不能贸然去赌。 “阿月,人生大事,你要想清楚了,这关系着你的未来,你日后立世的根基。” “公子夜确实好,对你也用情至深,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你的良人。” “神武境内的青年才俊,鲜衣怒马的少年天才们,任你挑选。” 神武皇帝等人,还在极力的劝阻。 御书房内的光线尤为暗淡。 小狐狸的一双紫眸,血芒乍现。 连日来的温柔似水和宠溺,都被清绝凉薄所取代。 小狐狸一面走,一面举起一双爪子伸了个懒腰。 一袭粉袍,披风轻扬。 滔天般的嗜杀之气,掩在骨血内。 远远望去。 透着几分漫不经心,衍生出懒倦惬意。 就像是不曾对人世间的任何有所留恋般。 他好像。 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深渊。 屋外浅薄的光,折射在他的眸底,有几许悲凉与孤寂,耳边尽是御书房内的声音。 字字句句都是为楚月好。 他怎能耽误自家姑娘的前程锦绣? 不能的。 “皇上,纵有举国的才俊,千万个天才,也比不上一个他。” 楚月眉飞色舞,神采奕奕,“关于此事,我心中自有计较,等我羽翼丰满,实力精湛,等我有立足之根本的那日,就是我娶他之时。” 娶……? 御书房的众人愣住了。 “糊涂!” 萧天佑看了眼楚月,“纵观凌天的历史,哪曾有女子说娶的?那叫嫁。” “他人是嫁,但我,是娶。” 楚月扬起笑容,眉间绽放出自信的光彩,“弱水三千,我只要他一人。” 走至玄关的小狐狸停下了步伐。 他背对着楚月。 许久过去,小狐狸才缓缓地回头看向了楚月,紫眸里尽是笑意。 似有烟花漫天,明灯千盏。 他在刹那间,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阿楚为他的九万年的阴霾天,带来了春的暖。 小狐狸喜逐颜开,不再计较神武皇帝等人的话,掠回了楚月的肩上,在楚月的颈窝蹭了蹭。 他就知道。 这女人爱他爱的不得了。 不能没有他。 小狐狸如宝石般的眼里,都是狡黠的笑。 “既是你的选择,那便看你自己了。” 神武皇帝凝重的说完,笑了笑,才道:“现如今你一个人屠灭了一支军队,这件事情,早已传遍了诸侯国,你可是大名人了。” “下月初就是入学院的日子。” 萧天佑道:“十大学院中,排在末流的星辰学院派人来了长安,问了皇室的人,希望你能进星辰学院。” “星辰学院虽在末流,但也是隶属于十大学院,资源不比神玄,却也算丰富。” 神武皇帝劝说:“而且星辰学院亲自派人过来,说明了对你的看重,你在神玄树敌太多,前往神玄,便是只身赴险,闯龙潭虎穴。” “不了,我只去神玄。” 她要去的不是学院,而是…… 讨回那一笔笔账! 曾经她是怎么爬出来的,如今就得怎么站着走回去! 把被践踏碎裂的尊严,都捡起来! 再告知这天下人! 她叶楚月回来了! 多年的仇恨,也该了断! 神武皇帝等人见楚月去意已决,也不好多加阻拦。 末了,又交代几句,楚月才走出御书房。 神武皇帝看着女孩消失的方向,叹:“跟她娘一样,又好似,很不一样。” “这孩子,比她娘凶。”萧出了心中所想。 御书房内的数人,闻言却是发出了轻快的笑声。 却说楚月离开皇宫时,在宫道里看见了夏如烟。 擦肩而过的刹那,夏如烟看向了楚月怀里的小狐狸,眼里露出了凶狠之色。 这只狐狸,如果死掉了该多好。 第411章 原来是碰瓷的 “叶侯。” 夏如烟盈盈一笑,行礼如仪,悄然间拦住了楚月的去路。 楚月颦了颦眉,莹润的指腹轻抚怀中毛发柔顺的小狐狸,眸底闪过一道锋利的光。 她停下步伐,饶有兴味地望着夏如烟。 “姒琼之事,是她罪有应得,左道夏府不该怪罪于你。” 夏如烟声线温软,“你愿意与我化干戈为玉帛吗?我是尚书之女,你乃镇北之后,你我合作,会成为天下美谈。” 楚月淡淡地瞥着夏如烟,心内不由感叹。 这长安第一美人,可惜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 “和你合作?你配吗?” 楚月轻笑一声。 “日后,我会成为帝尊的妻子,你若是相助我,我能帮你报仇雪恨。叶姑娘是个聪明人,我的话你应该能懂。”夏如烟款声说道。 小狐狸登时炸毛了,要不是楚月把跳起来的他给按了回去,只怕会抓花了夏如烟的脸。 “呕——” 小狐狸看着夏如烟的脸,忍不住干呕出声。 夏如烟见此,脸色微微一变,眸光愈发阴鸷。 她迟早有一天,会剁碎了这只狐狸,丢到乱葬岗去喂狼! “夏如烟,九万年来,多少女子对圣域帝尊前赴后继,岂不是异想天开?你和她们,有何不同?”楚月轻声问道。 “我看过他的身子。”夏如烟信誓旦旦,得意洋洋地说。 “哦?” 楚月来了兴趣,眼底的杀机稍纵即逝。 假若夏如烟所言是真,那今晚她就给小宝加餐,吃红烧狐肉吧。 味道应该不错。 思及此,楚月唇边的笑意愈发冷冽。 小狐狸衍生出阵阵寒气,疯狂摇头如拨浪鼓,连忙神识传音来辩解:“她简直是在胡说八道,玷污本尊的清白,本尊的身子,岂是她想看就能看的?” 小狐狸气炸了。 总有刁民想要染指他。 他可是清清白白的正经男子,怎会与夏如烟这样的人苟且。 楚月微勾红唇,充斥着凛然寒意的目光,落在夏如烟的身上。 原来是来碰瓷的。 “你不相信?”夏如烟问。 “你倒不如说夏姒琼诈尸了,倒是更让人信服。”楚月浅笑。 提及夏姒琼,夏如烟的眉目越发的阴狠。 那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只知道给她丢脸! “我有证据。” 夏如烟扬起下巴,骄傲地说:“他的后背下三寸,有大面积的血色胎记,类似于蝶翼形状。” 小狐狸摇头如拨浪鼓。 他的后背不曾有什么蝶翼胎记。 “你看见了他的脸?”楚月问道。 “没有。”夏如烟摇摇头,“是我猜测出来的,但是八九不离十了,他现在之所以不来找我,是因为他和母亲关系紧张,想要保护我。” “叶楚月,等我成为了帝尊夫人,我可以赐予你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不心动吗?” 楚月嘴角一抽,只觉得自己是脑子抽了,才会跟这个夏如烟周旋。 “白痴。” 楚月冷嗤一声,往外走去。 “叶楚月?你……” 不等夏如烟把话说完,背对着她的楚月陡然停下脚步,回身而至。 一只纤细白嫩的小手,赫然攥住了夏如烟的衣襟,轻轻松松将其提起。 楚月轻凑在夏如烟的耳边,呵气如兰,声如鬼魅:“夏如烟,我没多少耐心,再敢觊觎我看上的男人,半月之内,我要你夏府九族,尸骨无存。” 第412章 九洲神宫 夏如烟浑身发抖,肝胆俱寒,似有无边的恐惧从灵魂深处衍生而出。 在她惶恐之际,那年少就已封侯拜相的女孩,鲜衣怒马,神采飞扬,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视线。 夏如烟的身体瘫倒在地。 捂着发红的脖颈,大口大口的喘气。 …… 是夜。 风凉如水。 听雪轩的庭院之中。 小宝坐在石墩上,怀里抱着小狐狸,掰着狐狸的毛儿仔细数,嘴里还发出了小奶音:“爹爹在想宝宝,爹爹在想别的小朋友。” 小狐狸懒洋洋地趴着,任由小宝掰开毛发细数。 楚月才走出屋子,就听见了小宝软糯糯的奶萌声音,下意识地露出了笑。 随后,楚月把熬好的汤药和愈骨丹递给了坐在轮椅的叶轻语,随意地问:“你会驯兽?” “曾经略懂一二,后来被叶若雪灌了药,摧残过精神,就没法驯兽了。”叶轻语苦笑了声。 “我会治好。” 叶轻语眸底划过了一道光亮,“让我加入楚军吧。” “今生,我不会嫁人生子,甘愿孤独终老,为国效忠,来日战场若是遇到可怜的孤儿,也可当成自己的孩子。” “好,我去神玄之前,会治好你的腿,已经托宋夙去找药材了。” “阿月,谢谢你。” “客气。” 子夜时分,听雪轩内只剩下正在修炼的楚月,旁边坐着一个跷二郎腿的小狐狸。 还别说。 那一袭粉袍,与他倒是很配。 “喂,女人。”他吊儿郎当,流里流气地开口。 楚月没有回答他的话,一心修炼。 明日便是武比了,决定了学院的去向。 即便她有了夜墨寒的仙根,也不能因此而得意忘形,修炼之事,还是得循规蹈矩。 一步登天的捷径,常常踏出去,才知是不可回头的万丈深渊! 思及此。 楚月更加全神贯注,专心致志的修炼了。 “你会想我吗?”他问。 楚月依旧没有回答。 倒是须臾后迎来了一脸凝重的白护法。 白护法恭恭敬敬的停在小狐狸面前,两手抱拳,弯腰颔首,语气沉重地说:“殿下,柳圣女未死,奄奄一息逃了出去,将圣域机密贩卖给了天凰夫人。请殿下责罚老奴……” 白护法屈膝跪在地上,把头压得很低。 当初。 夜墨寒的意思是要柳圣女死无全尸,但他于心不忍,看在柳红衣多年痴情的份上,给了对方逃命的机会。 但他没想到,口口声声说愿为殿下付出生命的人,转身就把圣域卖了。 “继续说。” 小狐狸的眼眸犹如深潭般波澜不兴。 “天凰夫人联合神脉他洲之人,将你状告至九洲神宫,说你i狠辣无情,是嗜杀之人。”白护法咬牙切齿:“柳红衣亲口指证你。” 白护法叹了口气。 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岁。 这柳红衣是他提点出来的人,如今却做出了背叛圣域的事,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九洲神宫……” 小狐狸自言自语,旋即抬起了嗜血猩红的眼眸:“很好。” 红芒赫然涌动在小狐狸周身。 已化作一道颀长灵修的身影。 第413章 他叫夜墨寒 皓月当空,夜风徐徐。 夜墨寒一袭紫袍,立在庭院之中,淡漠地睥睨着屈膝而跪的白护法,狭长的眼眸泛过了冷冽的光。 白护法紧蹙起花白的眉,老脸白了几分。 殿下让他来处理柳红衣,就是给了柳红衣一条生路。 但他不曾想到,这柳红衣不知好歹,竟敢以下犯上,甚至和天凰夫人勾结到了一起去。 白护法两手握拳。 杀气渐起。 再遇柳红衣,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夜墨寒眸色冷冽,氤氲着极致的薄凉,浑身上下似有三分缱绻懒散,眼尾猩红的血痣,却显得尤为妖冶。 他迈开修长的腿,面无表情,行止优雅的从白护法的脑壳上方跨了过去,来到了楚月的面前。 被跨过的白护法:“……”脑壳内出现了一排黑线,竟有几分无语。 夜墨寒将盘腿修炼的楚月抱起,在石椅之上坐下,楚月顺势坐在了他的腿部。 楚月目光轻闪,神色不悦,正欲开口说话,柔软的唇畔却是被男子堵住。 跪在院子里的白护法,连滚带爬的离开。 唇齿炙热,夜色微醺。 许久。 男子将下颌抵在她的肩窝,轻垂着浓密的睫毛,指腹轻抚她脖颈上的骨链:“此链,能主宰圣域十二护法,三千邪军。” “还有,记住你未来丈夫的名字,他叫夜墨寒。” “如若你不喜欢这个名字,随时能改。” “阿楚,我曾入邪道,但遇见你后,我想走正道。” 他不想天下人去嘲笑喜爱的姑娘。 说她的夫婿,是个邪道的嗜杀之人。 “很危险吗?”楚月问。 “不危险,不过是十年前,我杀了九洲神宫的几位战将,结下了梁子。” “去多久?” “尽快回来。” “你把一半的仙根给了我,实力大损。”楚月拧眉:“如若出事了,该怎么办?” 夜墨寒的双臂环绕住女孩的腰肢,淡淡的清香萦绕在夜墨寒鼻尖,似是失了心智,不由环得更紧了,似要把女孩融入骨血内。 “出事了,本尊就是你的兄长,圣域是你的嫁妆,你另觅夫婿。” 夜墨寒在女孩细嫩的脖颈间,轻轻地咬了一口。 “活着回来。” 女孩浅声说。 “你在担心我吗?”夜墨寒喜上眉梢,握住楚月的小手,将长指嵌入她的指缝,严丝密合的紧紧相贴。 十指相扣。 情深缱绻。 闻声,楚月神色有几许的不自在,扭头看向别处,冷着声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想当寡妇。” 夜墨寒长指擒住她的下颌,迫使楚月面朝他。 女孩刻意板着的脸,像一块化不开的千年玄冰,但也有掩不住的心猿意马。 仔细瞧着,可爱极了。 夜墨寒捏了捏她的脸,在她耳边低声说:“生和死,本尊都是你的人。” 言罢。 血芒翻涌,长风四起。 他消失在听雪轩。 偌大的庭院,冷风卷起了满地枯叶。 楚月紧抿着唇朝四周看去,却是空无一人。 不知为何,突然之间有几分怅然和失落。 “啊呜呜……娘亲……” 小宝推开门一路小跑过来,鞋袜没穿,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挂着,豆大的泪珠溢出了眼眶:“我做了个梦,我梦见爹爹他死掉了,他不要宝宝了。” 第414章 天下大道,何为正邪? 小奶娃赤着的双足,一路小跑过来,踩在了地面的石子。 地上有几块生锈的铁块,磨破了小宝足底的皮肤,溢出了鲜红的血液。 他却不知疼痛,张开手哭着扑入了楚月的怀里。 抽泣到上气不接下气。 “娘亲,宝宝担心爹爹,爹爹会不会有危险?” “宝宝才找到爹爹,不能把爹爹弄丢了。” “娘亲,呜……” 楚月蹲下身子把小宝抱起,从神农空间拿出软布擦拭掉小宝足底的鲜血,将卡在伤口的石头取出。 最后再撒上药粉,用软布包扎好后,楚月抬起手擦了擦小宝的泪痕。 小宝却是哭的更凶了,“娘亲,这是你碰过脚脚的手,脏脏。” 楚月的手僵了会儿,捏了捏小宝的脸,“你爹不会有危险,倒是你,以后不能让自己受伤了,否则娘亲会难过的,你想看到娘亲难过吗?” 小宝像拨浪鼓般迅速摇头。 “宝宝不想看到娘亲难过。” 小娃娃眼睛红红的,奶声奶气的话,充满了童趣和天真。 一双莹润白皙的小脚脚,萌化了楚月的心。 或许,她也是个喜欢小孩的人。 楚月将小宝抱了起来,朝内走去。 “宝宝想跟娘亲一起睡。” “好。” “好耶。”小宝歪着头望向楚月,“娘亲,宝宝会永远保护你,会成为让娘亲骄傲的孩子。” 小宝挥动着双手时,袖衫堆下,露出了几截红痕。 楚月将他的手抓住,问:“谁弄的?” 小宝耷拉着脑壳:“那蓬莱苏家的苏宇说帝尊不是好人,曾入过邪道,受到过武道巅和九洲神宫的嗤笑,是天下正道的大敌……我跟他吵了起来,打架了。” “娘亲对不起。” “宝宝以后不这样了,只是宝宝听到他说帝尊爹爹,心里很愤怒。” 小宝撇着嘴说。 楚月把小宝放在床榻,倾身向前,双手放在小宝的肩膀之上,“小宝,你要记住娘亲的话,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在斥责你的父亲,你也不能斥责他。” “你是他的儿子,你该以此为荣,也该以此为傲,天下大道,正邪之分,从无定数。但你心中该有一杆秤,衡量的明明白白,何为正,何为邪。” “纵是他们口中的邪道,又如何?他永远会以父亲的身份保护你,至死都会念着你。” 小宝听得半懵半懂,漂亮妖异的眼眸,纯真的紫色,如宝石般璀璨生辉。 他怔愣了许久,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宝宝谨遵娘亲的教诲。” 楚月欣慰地望着小孩,将他抱在怀里,窝进了锦被之中。 她轻阖上双眸,却毫无睡意。 心底里,漾起了丝丝缕缕的涟漪。 如满湖的粼粼潋滟,在月下荡开。 夜墨寒。 活着回来。 …… 次日。 长安城沸沸腾腾,热闹非凡。 一道身影独坐轿辇,悬于半空,斜卧在那晨光拂晓的苍穹之下,俯瞰着长安城。 轿辇旁侧。 神玄学院的五长老俯首称臣,点头哈腰。 “这长安,许久不曾来了,倒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恶心呢。” 轿辇四面,珠帘环绕。 隔着华丽的珠帘,隐约间能看到慕笙绝色无双的一张脸! 第415章 武比 朝阳似火,晨光覆满了古老的长安城。 轿辇内的绝色女子,缓抬起软若柔荑般的手。 指如葱玉,纤长细嫩,在暖洋洋的青阳光下,竟显得晶莹剔透。 甲面涂满了妖艳的蔻丹,隐约间仿佛能看到祸国殃民的美人儿。 慕笙将珠玉制成的帘子掀开,眉目生辉,满头珠钗尽显华贵,高高束起的发髻,将她衬得雍容端庄。 慕笙的怀里窝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儿,有着琥珀色的瞳眸。 她的指腹轻抚过猫儿的毛发。 乍眼看去,就如同温柔的爱抚般。 但没人发现,这只软绵绵的猫儿,正在瑟瑟发抖,偶尔看向慕笙的眼神里,藏着翻江倒海般的恐惧! 是深入骨髓的惊悚! 慕笙自珠帘之中探出头来,目光落在叶府之中。 黛眉轻轻挑起,笑意自唇边绽放,像是在欣赏即将殒命的猎物。 不多时。 慕笙看见一袭红裙的女孩,系着披风,足踏黑靴,气势凛然地从外走了出来。 每一步都踏出了天地为之震颤的气势。 慕笙半眯起了双眸,指尖一下一下轻敲小猫的脑袋。 陡然! 府邸门前的女孩,仰起头来,露出了一张美艳动人的脸庞! 慕笙直直撞入了女孩讳莫如深的眼瞳,刹那间,一股寒意涌向了四肢百骸,竟有几分惊惧? 女孩勾着唇朝她一笑,耸了耸肩,带着人坐上了马车,前往武殿。 武比之事,在诸侯国间,都是大事。 其中牵扯甚广,极为的错综复杂。 但要加入凌天十大学院和得到道徽,有一个必要条件。 那就是:武比。 马车之内,楚月轻阖双眸,勾着嘴角轻笑了声。 慕笙来了。 “小叶子,那老娘们可不好对付,你要小心一点。”轩辕修担心地说。 神农空间中的俘魂们齐齐点头,非常赞同轩辕修的话,亦是很担心楚月的境况。 武殿。 一辆辆华贵的马车停在街道四侧,走下了一个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们。 年轻的人,会是帝国的未来与希望。 武比,关系着国脉。 叶府马车停下的霎时,吸引来了无数道的目光。 在神武帝国,长安城中,谁人不识叶小侯爷? 沈清风掀开了帘子,细心温柔的伸出了手,想要搀扶着楚月走下来。 楚月直截了当跨步走下,沈清风直接把后面的小宝给抱了下来。 “听闻叶小侯爷身为女流,却巾帼不让须眉,人人称一声叶三爷,前不久身骑血狼六百里怒追天策之事,可已经惊动了诸侯国,都道我长安出了个好天才。” 武殿长老梁伯走了出来,苍老的脸堆满了笑,着一身仙风道骨的灰白袍子,远远望去,可谓是精神抖擞,宝刀未老。 “叶姑娘,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秦门家主秦三公携秦芊芊而来,言谈神色之间,好似恩怨纠葛都已烟消云散。 “楚月,武比之后,你是要去学院吗?”秦芊芊看起来尤为的恬静乖巧。 实则,袖衫下的双手早已狠狠攥紧,直到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她派人去宗府打探过了。 叶若雪死在了宗府地牢,死前被打断了双腿,死时用鲜血在地牢腐烂阴暗的墙壁留下了七皇叔的名字。 秦芊芊去看过一眼。 叶若雪的身体已经僵了,不知望见了什么,脸上是惊恐的表情。 秦芊芊恨之入骨!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第416章 十跪九拜之礼 此间的谈话,早已吸引了街道两侧的百姓们和来观望武比的权贵们。 对于秦家父女的示好,梁伯也在等待着楚月的回应。 “我与你们很熟吗?”楚月轻挑眉梢,轻描淡写地问话,却叫秦家父女无地自容。 这叶楚月是要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尽失! 好恶毒的女人。 “叶楚月,做人可不要太嚣张了。”秦芊芊怒喝。 “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吗?” 楚月说到这里,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 抱枕比这秦芊芊可爱多了。 梁伯见两方剑拔弩张,针尖对麦芒,当即摆了摆手,慈爱地望着楚月,轻声说:“叶姑娘,先入武殿吧,武殿高层和皇室之人都来了,特地吩咐为你留着专属的席位。” 楚月挺直身躯往前走去。 如此,直接撞上秦家父女。 唯有一方避开,绕路而行才行。 但很显然,按照这架势,谁绕路,谁就是孙子,是孬种,会沦落为全国上下无数修炼者茶余饭后的谈资。 秦家父女身为武殿中人,秦芊芊又要参加有关于武道前途的比试,她站在原地不动,绝不会为楚月让路。 楚月倒是不恼,迎面往前走去,肩膀直接撞在了秦芊芊的身上,秦芊芊却如同磕到坚硬钢铁般,很是疼痛。 诚然,大部分人都没有想到,叶楚月会丧心病狂到,自个儿锻造一副玄武黑铁所成的内甲,穿在衣裙里面。 玄武内甲所覆面积之大,囊括了阿月的双肩。 这一撞,秦芊芊感到了吃痛。 而楚月不曾停下,如劲松般往前走去,脊背挺直! 秦家父女,拦不住她。 人群中,议论声起。 “不愧是我叶三爷啊,够野,够狂,看见没,这才是真男人,那秦家人在我三爷面前,真是丢人现眼。” “你们难道忘了吗,生死战书,军队操练,那秦芊芊是三爷的手下败将,还想兴风作浪吗?” “叶三爷,奴家洗干净等着你的宠幸。” “……” 丞相之子罗深立在人群密集的街道,听到那些声音,耳朵都在发红。 真是越说越离谱。 罗深不由朝楚月望去,红裙似火,神色泰然,美的像妖狐一样。 他听说,这个女孩,怒发冲冠为红颜,一个人,就灭掉了一支军队。 罗深目光深邃。 而正在此刻! “呵……” 一道妩媚的轻笑声响起。 狂风摇摆而过,奢侈华丽的轿辇从苍穹之巅,悬在了武殿前方的高空。 五长老掀开了珠帘,慕笙从轿子里走出。 她自高空往下走,如同在走无形的楼梯,随着她优雅往下的每一步,足底都会溅起水中涟漪般。 长安街道四周的无数人,都已经彻底的愣住。 那万种风情,从骨子里渗透而出,出现的瞬间就能吸引掉所有人的注意力,成为最瞩目的存在。 热闹的长街,一双软靴停下,楚月的步伐顿住,仰头望向步步生莲的慕笙。 慕笙轻抚小猫,微微一笑:“数年未见,长高了不少,也好看了许多。” 楚月半眯起美眸,寒芒骤闪而过。 “见到神玄大祭司,还不跪下行礼?”五长老神色微愠,怒声呵斥:“你难道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劣迹碑上的弟子,见到祭司大人,得行十跪九拜之礼!” 第417章 叶三小姐是个好姑娘 五长老盛气凌人,颐指气使,真像是狗仗人势。 楚月淡淡地望着趾高气昂的老人,即便已然过去数年之久,她对这位五长老,可谓是印象深刻。 那年,五长老满面慈祥和蔼,收她为徒,后来铁面无情,把她赶出神玄。 叶楚月之所以落得三步一叩首的凄惨,也少不了这位师父的推波助澜。 “大胆劣迹弟子,还不速速跪下!”五长老两眼圆瞪,怒声大喝,从前的一段师徒情谊,就像是从未出现过。 秦芊芊看见这一幕,两手环胸靠在了柱子之上,眉眼间溢满了笑意,期待着叶楚月的出丑。 五长老和慕笙都是实力高强的强者,绝非叶楚月能够媲美。 “这位长老,还有祭司大人。” 有一人洵洵儒雅,文质彬彬,看起来像是个羸弱的书生,行止皆是书香气息。 楚月眸色微变,淡淡地扫向了来者,正是罗丞相的小儿子,罗深。 罗深如个念经的和尚,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当街劝说:“罗某认为五长老之言语,有违神玄长老之身份,一口一个劣迹弟子,实在是甚为刺耳。” “听闻叶三小姐曾是五长老的首徒大弟子,如今长老这般言语,可有想过叶三小姐的痛苦呢?而且当年之事,尚未调查清楚,长老今日所言,未免太武断,太不合身份了些?” 虽说这罗深是在为楚月说话,但她听在耳中,依旧感到头疼欲裂,恨不得把罗深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给合上。 五长老满面呆滞,目光发愣地望着突然跑出来的罗深,脑子甚至有几分短路,没有反应过来。 罗深摆手作揖,继而说道:“五长老,罗某肺腑之言,是为五长老着想,师徒一场,不可太绝了。” 小宝站在楚月的身旁,仰起了头,宛如宝石般的紫眸好奇地望着罗深,奶声奶气地问:“大哥哥,你是哪个寺的呀?” 罗深:“……” “无知竖子,不知所谓!你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也想说教本长老?” 五长老笑了,怒视罗深,袖袍一挥,只见罗深整个身体砸飞了出去,摔在武殿门前,将石头堆积而成的雕塑给砸碎了。 罗深在一地狼藉之中痛苦的皱起眉头,双手颤巍巍的撑着地面,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擦了擦嘴,艰难地站起来,发抖的双腿用尽力气的往前走,来到了楚月的面前,直视五长老,再次作揖,躬身低头道:“五长老,叶三小姐是个好姑娘,你不该如此形容她,也不该让她行十跪九拜的羞辱之礼,她会受伤难过的。” 五长老怒从心头起,眼底深处已有凛冽的杀意浮现。 一道劲力自五长老的身上迸发而出,犹如巨石狂风般,裹挟着浩瀚无穷的力量,猛地砸向了罗深。 以罗深瘦弱的身躯,若是扛下这一道攻击,只怕会百骸尽断。 罗深感受到五长老身上的杀气,双腿抖了一下,害怕的闭上了双眼。 劲力来临时,一只小手把他的后衣拽起,再往上一提,扯到了身后。 楚月跨步往前,迎面接下了五长老的劲力! “叶三小姐……” 罗深瞳眸紧缩,削薄的唇微微张开,发出了担忧的惊呼声。 第418章 祭司大人在此,还要放肆无礼吗? 强悍如斯的劲力打在了楚月的身上,楚月身子微颤,眉头轻蹙,只感到一口腥甜的鲜血涌上了咽喉。 楚月堪堪咽下了一口鲜血,抬起死寂如寒潭般的双眸,森冷地望向了五长老,“神玄的五长老只会做一些以大欺小的宵小之事?” 五长老看见楚月,微微愣住。 他听说叶楚月与以前判若两人,不论是相貌还是气势,他始终是不怎么相信的。 从骨子里懦弱的废物,就算给五十年的时间,也依旧是个没用的垃圾,又怎么能一跃成为天才? 但此刻听见楚月的声音,以及那不卑不亢,气势凛然的模样,五长老才终于相信,眼前的女孩,不再是五年前的那个废物了。 五长老扯了扯苍老的脸皮,“叶楚月,祭司大人在此,你还要放肆无礼吗?” 五长老的身后,慕笙抱着小猫走了几步,脸上尽是妩媚的笑意,声音格外的好听:“五长老,不要强人所难,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行为。” 慕笙绕开五长老站在楚月的面前,笑容愈发的千娇百媚,浑身透着的风情吸引了无数血脉喷张的男人们。 “你和你娘一样好看了。” 慕笙笑着说道,眉尾天生向上挑起,妖冶如斯,晕染开了淡淡的胭脂色,似是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然而在她最后一个话音落下时,狂风四起,骤闪过阴狠的杀意。 从慕笙身上迸发而出的气势,似千万道利刃,于四面八方的长空,朝楚月汇聚而去。 楚月将小宝拉到了身后护着,紧皱起了眉头。 这便是武道高阶强者的实力吗? 果然与长安城中的修炼者不同! “娘亲……” 小宝忧心忡忡,漂亮的大眼睛里涌动着水雾。 “不怕。” 楚月才说完,胸腔微微颤动,又一口鲜血直涌上来,被她硬生生吞下去。 可即便如此,还有一丝血迹从唇角溢出,挂在了下颌边沿。 楚月眸色清幽,比寒冬的风还要冷。 她紧握着双拳,两肩却是承受不住气势劲力的压迫,正在轻微的颤动。 围聚在长街周遭的众人们,脸上都是惊愕的表情,再看向慕笙时,浮现出了些许惶色。 “阿月!”沈清风想要冲过来,却被一道绯红如火的光刃打飞了出去。 疾冲而来的轩辕雨等人,亦是冲向楚月,都被劲力幻化的光刃推开,身上有着不大不小的伤。 慕笙如骄傲的女皇,指腹轻抚着猫儿,温柔地望向楚月,“这养畜生呢,是一门学问,乖巧懂事的才更让人喜欢,会抓人的畜生,不听话的,就得好好教训了,她才会收起爪牙,乖乖听从你的话。” 随着慕笙的话声往下说,只见无形中的武道威力,随风劲席卷而来,如巍峨的高山巨石般压在了楚月的身上。 她的双膝在疯狂的震颤中,微微下弯。 慕笙是想要她跪下! 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此,一双双眼睛里充斥着浓浓的担忧。 但慕笙和五长老的实力恐怖如斯,他们也仅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深感到无能为力! 第419章 天要她死,她不得不死 “噗嗤。” 楚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双腿膝盖处越发的弯曲。 她抬着手狠戾的擦了擦下巴上的血迹,一双清冷血腥的眸,阴狠地望向慕笙和五长老。 风劲的外面,轩辕雨都要哭出声来:“月师父,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罗刹推着叶轻语的轮椅,两眼猩红地看着瑟瑟发抖的楚月,只恨自己的能力不够强,不能保护好主子。 轩辕宸冲向风劲,试了好几次,都被绯色光刃给摔了出来,狼狈的砸在地上。 长安的百姓们,则是心疼地望着楚月。 在实力悬殊之时,弱者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 风劲越来越强,绯色光雾弥漫在长风中,直逼向楚月,似乎能把女孩的身躯给彻底的碾碎了。 慕笙轻描淡写地说:“畜生,还是听话的比较可爱。” 她看着膝盖越来越弯的楚月,摇了摇头,还以为是个有能力的硬骨头,说到底,还是跟慕倾凰一样,不会是她的对手! 五长老挥了挥袖袍,轻蔑的冷笑一声,满眼都是不屑,还有几分痛快! 莫青舞的武根被她给活生生的挖了,丹田更是被踩碎,只让他面上无光,不让叶楚月出点血,他以后还如何在神玄学院立足? 说到底,不过是个连武者境都没有的废物罢了,能让他和祭司大人一同出手,也算是叶楚月的荣幸了。 “叶楚月,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不对祭司大人行礼,难道你还想三步一叩首的爬出长安吗?”五长老嘲讽地说。 楚月的双膝越来越弯,在风劲之下,绯色的光雾汇聚在她清瘦的身躯,仿佛能随时把她给撕裂了。 五长老的话声激怒了无数的长安人,却都是敢怒不敢言。 “离离……老楚她……” 萧染咬牙切齿,眼眶猩红地望着楚月。 一身劲装的萧离闭上了眼睛,已经做好决定。 如若叶楚月抵不过慕笙祭司的劲道,她便陪着楚月跪下去。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多余的动作只会激怒慕笙,让楚月的处境更加艰难罢了。 风过无声,众人就连呼吸都是急促的,一双双眼睛望向了楚月。 女孩的膝盖越来越弯,绯色的光雾猩红如血般直逼楚月,隔着千万道的风劲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可怕的程度。 一代祭司,绝非浪得虚名。 慕笙端着高高在上,华贵雍容,眼神愈发妖冶,好整以暇地望着满身狼狈的女孩,轻叹了一口气。 在女孩即将跪地时,慕笙顿感无趣,转过了身,打算走向轿辇休憩一番。 她通常都不会在废物的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叶楚月的表现太让她失望了。 劲道的强悍,仿佛能劈开五岳,撕裂苍穹,绯雾之中的女孩纤瘦的让人心疼。 而在她的膝盖即将碰触地面时,有许许多多拥护叶三爷的女孩们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 大多数人都清楚,这一跪,断送的是尊严,是把崛起后风光的叶三爷,再次推入了无边的深渊,成为诸侯国乃至于是整个凌天大陆耻笑的存在。 她不再是为国争光,歼灭敌军的英雄,只会是丢人现眼,丧失了尊严的可怜虫。 凌天大陆无数的修炼者,一人一口嘲讽讥诮的唾沫,就能把铁骨铮铮的她给淹死。 相反的是,秦芊芊、夏如烟之流遏制不住自己的开心和笑意,蓬莱苏家的苏未央坐在长街对面的酒楼,喝着小酒,摇了摇头:“确实有点东西,不过很可惜啊,就此陨落了。” 苏未央端起酒杯,隔空遥遥一敬,随即转动手腕,杯口倾斜,将醇香浓郁的酒水洒在了桌面。 “若雪,一路好走,这个贱人很快就会下去陪你走那黄泉路了,天要她死,她不得不死。” 在苏未央的眼里,叶楚月已经是个死人了。 倏地,她的动作僵住,猛地朝武殿前的长街看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叶楚月即将跪下时,她却是舔了舔嘴角的腥稠的血迹,身上爆发出了浩瀚的气势,不计其数的玄力汇聚,银光四起,将她彻底的笼罩。 气息传开的刹那间,周围的修士们都能知道她的具体实力! 炼体八段! 在慕笙这等的强者面前,实在是不堪一击。 可她非但没有跪下去,弯曲的双膝反而缓缓直起了! 她像是扛着一座巨山,用那顶天立地的气魄慢慢站起。 呯! 一道声音响彻在天地间。 前方的慕笙美目里盛满了不可置信,一点点的回过头来,惊愣地望着楚月。 人群再度沸腾,爆发出了雷鸣般的声音。 “炼体九段!我的四舅奶奶,叶三爷她在祭司的劲道阻力下,不仅没有跪下,竟然还突破了?这是什么怪物啊!” “纵观凌天的万年史,哪个在突破期不是小心又小心,谨慎再谨慎,哪有人这样突破的?这他娘是修炼鬼才吧。” “楚爷他突……突破了?” 慕笙美眸紧锁,抚着猫儿的手不由加深了力道,一根根长指紧紧地掐着小猫。 小猫疯狂的发颤,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不愧是我老楚!”萧染大笑出声,“这他娘放眼天下,谁敢争锋?” 萧离缓缓地睁开了眼眸,浮现了涟漪般的笑意,眼底倒映出女孩的身影,如劲松般傲立在世人的眼中。 五长老更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甚至还后退几步,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画面。 “祭司大人,她……她突破了……”五长老压低了声音,惶恐万分地说。 “本座还有眼睛,看得清楚。”慕笙冷声说。 她冷笑了声,玉臂轻挥,只见气力波澜加倍释放,楚月所要扛下的劲道强悍了数倍不止! “咳……” 楚月咳出了一口血,随即脸上绽放出了明媚的笑意。 只见她挺直了身躯,笑时露出了染血的白牙,比那从绝望中苏醒的野兽还要残酷。 “来,继续。”楚月盯着慕笙的脸,肆然地说:“神玄的祭司大人,就这么点本事吗?真是……垃圾啊。” 女孩的语气透着森寒,张扬又狂妄,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旁人心惊肉跳。 她竟敢用这种态度对待神玄的祭司?那可是走到诸侯国每一个地方,都会有人阿谀奉承的大祭司啊! “呯!” “呯!” 接连突破的声音,落入众人的耳中,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掀起了不可阻挡的狂浪。 长安的少年和韶华正好的女孩们,适才还伤心黯淡的眼睛,此刻亮起了犹如日月般璀璨的光,无比的狂热炽烈! 第420章 天罡雷劫 武殿前的长街,赫然一片喧哗。 不过须臾,楚月就已突破了三阶,还是在神玄祭司的打压之下所突破! 慕笙白皙细嫩的手轻轻一抖,望着楚月的眸子里泛起了十足的异样,不由咬住了下嘴唇,浑身上下都是森冷可怕的寒气,导致她怀里的猫儿颤抖的愈发厉害。 小猫浅棕如琥珀般的瞳眸,都是深深的恐惧。 “炼体十一段!叶三爷突破了炼体十一段!他狗奶奶的亲娘,有生之年,我竟能看到传说中存在的修炼突破,我出息了。” “放眼凌天,谁敢这么肆无忌惮的修炼?唯我长安叶三爷!” “这也太逆天了吧,简直恐怖如斯,非人哉,哪有人把突破当成吃饭一样简单的?” 有些修炼者望着傲立长街的女孩,不住的泛着酸意。 他们修炼之时,兢兢业业,全神贯注,谁他娘敢这样突破?岂不是自寻死路。 这位爷倒是好,突破起来,仿佛比砍瓜切菜还要轻松容易,这让其他的武道中人情何以堪? “月师父太强了吧……”轩辕雨喃喃自语,满脸的呆滞。 轩辕宸望着红衣轻扬傲骨嶙峋的女孩,心头震颤,复杂的情绪填满了胸腔。 “等等,她还没停,还要突破!”大皇子轩辕祁才说完,顿时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还要突破? 不可能吧…… 抗压的情况下连破三阶,已经是超乎常人想象了,怎么可能还要突破呢…… “呯!” 突破之声响在长安城中,狂风过境,天地玄力呼啸而来,尽数被叶楚月的身体汲取。 武道玄力游走在楚月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淬炼着武体,腹腔的仙根萦绕着淡淡的金光。 她早便能突破,遏制这么久,就是等待一个契机。 世人修炼循规蹈矩,延续着老祖宗留下的法子按部就班,但她却是结合了古武心法,在瓶颈时期极力遏制,等到有外界的超强压迫时一举突破,便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也就是说,慕笙的武道劲力,是在帮助楚月突破! 只见绯色光雾和慕笙的风劲,围绕着楚月迅速飞旋,吸入了楚月的皮肉筋脉中,淬炼其躯体! 慕笙瞳眸微微一缩。 五长老倒吸一口凉气:“祭司,这……” “老楚这是在做什么?”萧染咽了咽口水,疑惑地问:“她这可是在突破,怎能放弃抵御,吸收祭司的劲力,就不怕走火入魔吗?” “她在淬体。”萧离眸色锋利,“她在以祭司之力淬炼自身躯体,从而把炼体境发挥到极致!” 通常来说,修炼到了武者境后,都会去宗门、学院、大族寻找淬体之法。 但从未有人这么胆大妄为的淬体? 一众的人目瞪口呆,惊得张大了嘴,仿若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大祭司不要面子的吗? 人大祭司使武道劲力,这姑娘倒是好,明目张胆的拿去淬体修炼。 这未免太嚣张了些,简直是不把大祭司当人看! “十二阶巅峰炼体境,竟然连破四阶了……” 长街两侧的人群,如热锅之上沸腾的水,吵杂热闹的惊叹声不绝于耳。 “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现在修炼都这么简单的吗?” “这太打击人了,突然想放弃武道修炼,现在回乡种田还来得及吧?” “起风了……天罡雷劫出现了,是哪位神仙要突破武者了?” 轰! 滚滚雷霆汇于九霄,黑云压了长安城,适才还万丈光亮的艳阳天,转瞬阴蒙蒙的。 无数人抬头看去,飓风袭来,即将酝酿出毁天灭地的风暴。 而九霄之上的苍穹云巅,赫然出现了一个风暴中央的漩涡,万道青灰色的雷电,犹如潜龙出渊,笼罩云霄! 在凌天大陆,普通人从十二阶炼体突破至武者时,需要承受天罡雷劫。 渡劫成功,方可突破。 天罡雷劫的出现,吸引了无数的人。 他们纷纷朝四处看去,寻找渡劫的那一位。 慕笙亦是望向了周围的青年,她也很好奇,能引出这般雷劫的会是何人。 突破武者,需要承受九道天罡雷。 而那第一道天罡雷,已经蓄势待发,鼓足了劲。 云霄的风暴漩涡里,雷霆之声震耳发聩,浓烈的电光闪耀在古老城池。 “天雷出现了!”有人扯着嗓子大喊。 无数道目光跟随着下降的天罡雷看去,只见龙吟大地,凤鸣九天,一道巨型天罡雷宛如高楼大厦般直线坠落。 楚月不慌不忙,盘膝坐在长街,唇角染血,双眸微阖,眉间是自信的光彩! 天罡雷沿着她的天灵盖游走至浑身上下,道道闪烁不定的烟青色电弧,在她的四肢百骸,皮肉上方发出“嗤嗤”的声响。 成千上万的人都已呆若木鸡,谁都没有想到,渡劫突破为武者的那一个人,会是已经连破四阶的叶楚月? 慕笙眸子微微一缩,猛地朝盘膝而坐的女孩看去,胸腔因愤怒而微微起伏,妩媚的眼梢里充斥了强烈的杀意。 她头一次感受到了潜在的威胁,即便当年面对慕倾凰时,她都没有这种心悸的感觉。 望着被雷电完全吞没的叶楚月,正在全力以赴的渡劫。 闪耀在其身上的雷霆电弧,被清瘦的躯体吞噬。 轰! 第二道天罡雷霆,接踵而至,砸在叶楚月的身躯,把坚固的长安街给砸出了巨大的坑。 浓郁的尘烟弥漫开来,湮灭了女孩的身影。 慕笙扯了扯唇角,满脸的寒意,没人看见她的指甲正掐进了小猫的皮肉,指缝里都是血。 五长老往前走去,取出一方犹如古钟般的宝物,想要打断楚月的渡劫,却被第三道天罡雷霆的冲力推开。 五长老连连后退,古钟灵宝也落回了地上。 “祭司?”五长老脸色大变。 “等……”慕笙微眯起眸子,缓抬玉手,一道血光直冲云霄,进入了雷霆风暴的中央。 她再次朝楚月看去,微微一笑,不以为然。 古往今来,多少修炼者死于渡劫。 如今,只不过是又多了一个陨落在雷劫之中的可怜人罢了。 第421章 又要陨落一个英雄了 轰!轰! 蕴满了末日之力般的第四道天罡雷霆,裹挟着令人闻之色变的爆发力,再度降临,直奔楚月的身躯。 雷霆之声石破惊天,震耳欲聋,破坏的长安街道溅飞而出的尘烟遮人双眼。 天罡雷霆沿着楚月清瘦的身躯乱撞,周围的看客们为其捏了一把汗,仿佛正在渡劫的人是自己。 所谓渡劫,九死一生。 在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人尚未完成夙愿,就死在雷劫之中。 并不是所有的武体都能扛住天罡雷劫的,那是源自于天道的审判和重罚,熬得过的人,才能在修道一途,越走越远。 熬不过,就是恒久历史上的一抔黄土。 故而,在渡劫以前,修炼者们都会提前服用丹药,或是携带灵宝,身穿抵御雷霆之力的甲衣。 从未有人敢这样毫无征兆的渡劫,难度难如登天。 “月师父……”轩辕雨眼眶微红,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祈祷。 长安百姓们镇定下来,都在目不转睛地望着楚月,脸上写满了忧色。 雷霆汇聚的爆裂声越来越响,浩瀚的气息密布寰宇八荒。 上万的围观者们仰头看去,皆是倒抽冷气,身体发颤,寒意四溢。 一双双赫然睁大的眼睛里,充斥着恐惧之色。 但见笼罩于阴霾中的苍穹,雷霆风暴不再是常见的青灰色,一丝丝的绯红犹如鲜血般蔓延开来。 远远望去,半壁天穹都是刺目的红,染上了艳丽的色彩。 即将降临的天罡雷霆,就变成了血色! “完了……完了……” 轩辕祁腿部发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被满面焦灼的轩辕雨及时扶住,“皇兄,什么完了?你不要吓我。” “血罡雷霆,足足有九十九道之多,每一道的劲力,能劈山断岳,历史之上,从无一人能扛得住血罡雷劫。” 轩辕祁的声线发颤,满目通红,手掌都在轻轻颤动,“三十年前,曾有一位无极剑豪,恰逢天罚,渡血罡雷劫,他熬过去了,但他体内的每一块骨头都碎得融入血液筋脉了……阿月姑娘完蛋了……” “血罡雷劫?” 闻言,轩辕雨杏眸睁大了几分,摇着头往后退去。 “不行,我要陪月师父一同渡劫。” 轩辕雨毫不畏惧的朝楚月走去,沈清风等人亦如是,但都被慕笙的劲道隔绝在外。 悬浮于空的轿辇落在地面,慕笙抱着小猫坐在轿辇之上,挑起眉梢,如同在看一具尸体,淡淡地瞥着楚月。 她只是想用武根之力加重雷劫,却没想到天要助她,竟成了血罡劫。 “天都要你亡呢。” 慕笙抚摸着小猫,笑得娇媚:“姐姐,我这是怕你一个人在九幽太孤单,才把猫儿给你送过去的。” 轰! 血雷落下! 第五道血色雷霆,惊天动地,猛砸在楚月的身上。 以楚月为中心的周围,到处都跳动闪烁着血色雷霆,笼罩尘烟之中,只能隐约看到身影轮廓! “轰隆隆”排山倒海般,那等气势震颤凌天大陆,磅礴万钧,毁灭人世万物。 轩辕祁脸色煞白,“怎么会这样……剩下的九十四道血罡雷霆,并非依次落下,而是汇于一体,同时落下。” 哪怕是极品仙体,都扛不住这样的伤害吧。 九十四道血罡雷霆,足以要人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不要……” 轩辕雨花容失色,吓得泪如雨下。 她死死地攥住了轩辕祁的衣角,眼睛通红,源源不断的泪水簌簌而落,“皇兄,你快救救师父,快救救她,她要死了啊……你快救救她好不好……” 轩辕祁扭过头去,眼眶发红,声音哽咽:“雨儿……我们神武又要陨落一个英雄了。” 长街后侧,罗丞相、萧天佑和神武皇帝一同出现,神武皇帝的脸色无比白。 他从轿辇里跌跌撞撞走下来,几次跌倒,狼狈爬起。 罗丞相忍着眼泪走过去把他扶起来,欲言又止,“皇上,龙体为安啊……” “老罗。” 神武皇帝浑身发着寒气,双唇止不住的哆嗦,手掌抬起掩着脸,痛苦地低吼:“天要亡我神武啊,天要亡他啊。” 他的神武才渐渐有了起色,他也能在诸侯国间挺直腰杆,也敢奢想一下笑傲群雄的来日,就连睡时都是做的好梦。 可惜,他保不下这个能给神武带来希望的孩子。 他和神武都要回到任人欺凌的日子了。 “老楚……一定要熬过去啊……”萧染虽是这般说着,但心里已经绝望了。 谁能熬得过血罡雷劫? 没有人可以熬过去的。 秦芊芊在路边笑,夏如烟眉头舒展,苏未央向酒楼摇了摇头,如同在看一个落魄的失败者。 “师父,不要……不要……” 轩辕雨满面泪水,扯着嗓子大喊大叫,疯狂地摇头。 “娘亲……”小宝手足无措。 但谁都阻止不了血罡雷霆的劫难,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充满力量,汇九十四道于一身的血雷,奔涌而下。 轰! 砸下了一个巨大的坑。 血雷将长安街道毁于一片狼藉。 天地间寂静如斯,只剩下轻微的抽泣声。 无数人连忙朝血雷狂闪的地方看去,心都在发颤。 他们的英雄,陨落了…… “啊……” 轩辕雨瘫倒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神武皇帝等人亦是面如死灰。 雷劫结束,万丈艳阳洒落而下,明媚的光荡漾在长安城,可多数人都提不起高昂的心情了。 “小主子!” 程洪山双膝弯曲,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一路好走!老程会保护好小小主子的。” 程洪山的话,让所有人更加悲痛了。 这段时间以来,叶楚月和镇北侯一样,成为了他们希望的光。 颜霜等楚军的女士兵们满面痛心,对着血雷浓烟处行了士兵礼。 她们等不来叶楚爷收复国土的那日了。 她们等不来神武的黎明! “我还没死,就急着祭拜了吗?” 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空灵清脆,还有几分洒脱。 那熟悉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懵了,呆愣地望着覆满浓烟和血色雷霆的巨坑。 只见一道纤瘦曼妙的身影,迈动着修长的腿,足步废墟,自难以消散的尘烟血雷中傲然走出。 “区区血罡雷劫,还要不了本侯的命。” 那一道懒倦风流的声,似是漫不经心中,透出了十足的狂! 第422章 谁敢 天地之间,浓烟四起。 还在悲痛中的人们,听到那慵懒的声,望见那绝色的人儿,微微发怔。 楚月踏步走出,踩碎遍地惊雷。 她的身上、眉眼、双手、衣衫都冒着血色的光弧,有一种触目惊心的视觉震撼。 九十四道天雷汇聚一体的毁灭性伤害,被她清瘦的身躯吞去。 这一道凌天九万年历史以来无人冲破的奇迹,被她给实现! 原来血罡雷劫,也并非是有死无生! 身卷尘烟的女孩轻叹了一口气,来到小宝的面前蹲下了身子,伸出手捏了捏小宝肉嘟嘟的面颊。 “我不是说了吗,我若不想死,阎罗爷他也不敢收我的命。” “我叶楚月的儿子,是个顶天立地,流血不流泪的铮铮铁骨。不许哭。” 楚月擦去了小宝的泪,小宝“啊呜”一声,扑入楚月的怀里:“宝宝好怕再也见不到娘亲了,好怕好怕。” 楚月眉眼温柔,淡淡的烟和血雷之中。 她清丽绝色的脸庞,妖冶美艳的不像话。 “月师父,你吓死我了。”轩辕雨破涕为笑。 “还好……还好……” 轩辕祁心有余悸的惊叹。 萧染放声大笑,“不愧是我长安第一女侯,这等风华,举世无双,老楚,武比以后咱俩去喝个痛快,不醉不休。” 萧离微微一笑,暗中松了口气。 罗刹、叶轻语等人更是彻底的放松下来。 天知道方才那一刻她们有多害怕,心脏跳动的有多快! “老罗……这不是朕在做梦吧,阿月这孩子竟然能扛得住血罡雷劫……” 神武皇帝可劲儿的掐着罗丞相的胳膊,罗丞相“嘶”了一声,神武皇帝见此,则是兴冲冲的大笑:“疼就对了,朕果真不是在做梦!” 罗丞相:“……”早知道适才就任由这神武皇帝摔跤不去扶着了。 此时此刻,整座长安城都萦绕在喜悦兴奋的氛围中。 无数少年振臂高呼,大喊:“三爷威武!三爷盖世无双!” 女孩们眼眶微红,笑望着从容不迫的楚月。 “给本座站住!” 充斥着威严的喝声响起,雀跃欢愉的声音渐渐转弱。 众人噤若寒蝉,颇为忌惮地看向了祭司慕笙。 慕笙一手掀开华丽精美的珠帘,美眸含怒地望向楚月:“叶楚月,你可知罪?” 楚月挺直身躯,下意识的将小宝护在了身后,警惕的与之对视。 她现在才冲破武者境,无法跟慕笙这种超强对手硬碰硬的。 血罡雷劫她之所以能抗住,得归功于夜墨寒的半截仙根,除此之外便是她连日来用玄武黑铁锻造躯体的作用了。 朝朝夕夕的坚持,才能无限的接近希望与胜利。 “我何罪之有?” 楚月扬起了脸,盈盈一笑,风轻云淡的反问。 “你害得神玄弟子慕容璇声名狼藉,没了清白之身,你心性残忍,当众挖去莫青舞的武根,践碎其丹田,使她卧病在床,命悬一线,那可是我神玄的长老弟子,你不过神武小国的一介女侯,也想在神玄域内横行霸道,只手遮天吗?” 慕笙正气浩然,愤怒指责:“你之罪罄竹难书,像你这般劣迹斑斑的武者,立于世间,便是武道之耻,凌天之祸,是神玄之过!本座身为神玄祭司,当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当在今日将你斩首示众,提你首级,告慰凌天武道!” 慕笙放下小猫儿,立起身子从轿辇之上走下。 随着她所行走的每一步,拽地的凤袍扬在风中。 下一刻,慕笙取出两把凛冽的斩火刀。 刀刃挥动,大开大合间,赤红色的火焰从刀刃掠出,燃烧在长街两侧的房屋。 似有硝烟闻声而起,杀气直冲九霄云天。 刀刃之火,破空而出,犹如大雨倾盆而下,覆盖了摇摇欲坠的长安城。 街道的百姓们发出了凄惨的尖叫声。 慕笙杀意已决! “神玄祭司慕笙乃是闻名十大学院的斩火刀圣,她若要对叶三爷出手,我三爷何以为敌?” 有人大喊:“三爷,快逃,快走啊,这祭司不分青红皂白要杀了你!” 慕笙冷眼看向说话之人,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喊到面红耳赤。 慕笙轻笑了一声,挥动双臂,两把刀刃凌空一劈,妖火刀锋犹如游龙般冲向了少年。 倏然! 楚月脚掌点地,蓦地跃出,在半空堪堪接下了慕笙这两刀。 两道刀意砸在楚月身上,楚月感到强悍无比,跌落在地,身体疯狂往后滑去。 楚月眉头紧蹙,左手取出腰间饮血剑,右手拔出碎骨斧。 一剑一斧猛然插在地上快速的摩擦,火光四溅,划出了深深的沟壑。 直到楚月脊背撞上了之前的风劲围墙,才停下了身形。 楚月站直了身躯,看向了慕笙。 这就是刀圣的实力? 果然,很强。 以她的初级武者境,绝对不会是对手! 甚至在慕笙面前,她就如蝼蚁一般。 但她从来不是临阵脱逃的人,反而越挫越勇,摩拳擦掌,想要跃跃欲试。 全力以赴对战刀圣的话,她能有几分胜算? “祭司,那武根分明是我师父的东西,被她莫青舞夺了去,师父她拿回武根,是天经地义之事,怎么到你口中就十恶不赦了?”轩辕雨怒声道。 “那一株高品武根,是我从北洲慕府带出来赠送给五长老的,怎么就成了她叶楚月的东西?不过是她作恶的一个借口理由罢了!” 慕笙从容应对,目光落在了楚月的身上,“叶楚月,本座将以神玄祭司之身份为民除害,今日,你难逃一死!” “受死吧,劣迹斑斑的肮脏之人!” 慕笙跃至半空,两把斩火刀刃从天而降,铺天盖地四处都是,欲要摧毁掉楚月。 楚月双目炙热,舌尖舔血,咽下了满口血腥,一剑一斧,打算应战超越自身实力无数倍的神玄祭司! 刀光剑影,硝烟如雾。 厮杀,一触即发。 而在千钧一发之际,密密麻麻犹如天地山海般的剑意碾灭了慕笙的刀圣气势。 宛如洪钟雷霆般的苍老刚劲声,充满着肃杀的怒气,刺激着无数人的耳膜: “何人在欺负老夫的徒儿?” “老夫尚在,谁敢放肆?!” 第423章 这凌天大陆你可以横着走 长街两侧,烈火纷纷。 尘烟最浓处,楚月与慕笙各持兵器,一同抬起头来,循声望去。 却见残阳苍穹,遥远的天际,老者身着灰袍,仙风道骨,御剑而来! 老人的足底有一把纯银色的宝剑,自云霄疾驰而过,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长安街。 老人站在龟裂开数道裂缝的地面,足下的宝剑便来到了他的手中。 “慕祭司好大的威风,学院的高品强者,竟是来欺负一个小姑娘了!你丢不丢脸?” 三长老冷笑了一声,踏步往前走去,来到楚月的身边。 三长老双眸紧缩,似有雷霆迸射,冷漠地望着慕笙。 “三长老,多日未见,别来无恙啊。”五长老笑容可掬,语气平易近人。 “滚。” 老者一个字,就叫五长老面色铁青。 “三长老,你这是做什么?你在妨碍本座?”慕笙眯起了眼眸。 “难道不该是老夫问你要做什么?” 三长老两眼一缩,暴喝道:“你当众欺我徒儿,还想让老夫坐视不理?” “你徒儿?你是说这劣迹斑斑的弟子,是你徒儿?”慕笙愣住,“三长老,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三长老,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平时鲜少出来走动,可能不知这女孩是谁,五年前又发生过什么事。” 五长老皱紧了花白的眉头,急忙开口:“这个女子名叫叶楚月,曾是我座下首徒,亦入过神玄学院,但她作恶多端,被赶出了神玄学院,是劣迹碑上的第一人。” 三长老赫然抬手,掌风四起,手中的剑毫不犹豫的指向了说话的五长老。 三长老半眯起浑浊的眼眸,语气无比的森冷,磅礴的气势散发而出,“你再敢诋毁老夫的徒儿一句,老夫要你身葬长安街!” 长安众人瞠目结舌,谁都没有想到,三长老会是叶楚月的师父。 这位可是无数武者崇拜的对象。 轩辕雨两眼狂热,紧攥着轩辕祁的袖子,“皇兄,这么说来,三长老他算是我的师公了?” 轩辕祁、轩辕宸二人羡慕地望了眼轩辕雨,早知如此,他们会抢着去拜师。 就连神武皇帝和罗丞相两人,都有些眼红了。 这位三长老可是他们钦佩多年的对象。 如今只觉得苏贵妃真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放肆!” 慕笙大喝,手握斩火双刀,正欲缠上三长老。 怎料三长老往前踏出一步,地动山摇时挥动了锋芒毕露的铿锵宝剑! 剑光闪烁,凛冽的寒芒刺入眼球。 强悍的剑尊之气,犹如深海般的冰蓝之色,如洪水猛兽般,转眼间呼啸而出,覆盖了整座长安城! 咻! 铿! 无数持剑的武者们面色大变,目瞪口呆。 只见他们腰间佩戴的宝剑,如同见到了剑中之尊,发出了膜拜狂热而颤抖的剑鸣之声。 成百上千,整座长安城池,数以万计的剑鸣声汇聚在一起,再伴随着冰蓝火焰般的剑尊之气,流动在整座城,是极其震撼人心的一幕。 “慕祭司,你不是老夫的对手。”三长老冷笑了一声,“不过你若想切磋一二,老夫不介意教你做人。” 好嚣张的话! 楚月眸光轻闪,诧异地望着三长老的背影。 老人几许苍白的发,飘扬在猎猎狂风中。 剑尊之气,席卷长安! 三长老回过头来,望向了楚月。 老人如同变戏法般,瞬间收起了满身的森冷肃杀之气,眉角眼梢都是温和。 “为师来了,小妮子不怕,那臭娘们扛不住老夫几剑。” 三长老笑眯眯地说:“你师父乃是神玄剑尊,这凌天大陆你可以横着走,不用惧怕任何人。” “三长老,你是疯了吗?她是被神玄学院赶出去的弟子,这辈子都没有资格踏入神玄的,你一生光明,怎可到晚年糊涂了,就不怕她毁了你的清誉吗?” 慕笙咬了咬牙,愤恨地说:“传了出去,你让十大学院如何看你神玄三长老?说你收了个连学院都没资格进的劣迹弟子?” “老夫若要带她去学院,谁敢拦之?” 三长老一剑指天,长空中迸射出道道冰蓝火光,“慕祭司,你若要拦,也得问问老夫的剑。” 慕笙细嫩白皙的手紧攥着刀柄,咬着下唇愤怒的望着三长老。 她实在是不懂,三长老为何要帮着一个劣迹斑斑的弟子说话。 但她也不敢贸然对上三长老。 在神玄长老之中,三长老是露面最少的一个,却也是最为诡异。 大多数人的眼中,这位长老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行事全看心情,若是不愿,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慕笙背后有北洲慕府,神玄学院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礼敬三分,但这么多年以来,三长老从未对她谄媚过,甚至没给过她好脸色! “怎么了?” 三长老回头看向了唇角溢出鲜血的楚月,指向慕笙,问道:“她干的?” “师公,慕祭司想杀了师父,你来之前一直在逼师父。”轩辕雨犹如告状般喊道。 三长老狐疑地看了眼轩辕雨,随即眼底弥漫开凛然之意,执剑走向慕笙。 “你疯了吗?这可是祭司大人,是北洲慕府的小姐,你还敢动祭司大人不成?”五长老大怒,阻隔在了道路前方。 “有何不敢?” 三长老足尖点地,飞跃而起,势如雷霆般掠了出去,一脚踹在五长老的面颊。 五长老身子飞了出去,砸在一地的废墟。 “太弱了。”三长老摇摇头。 “你敢?!”慕笙喝道。 “这天下,还没有老夫不敢的事!” 三长老一挥手,只见恐怖如斯的剑尊之气,犹如卷起狂浪的深海壮阔,竟从整座城开始蔓延,朝五长老汇聚而来。 蓄满剑尊气力的一剑,毫不犹豫刺向了慕笙。 慕笙在狂风剑气和冰蓝火焰之中疯狂后退,砸碎了身后的轿辇。 “喵~” 一直在发抖的小猫儿惊慌的叫了一声便落荒而逃! 慕笙捂着胸腔,吐出了一口血,浑身上下都冒着剑尊的气息。 “你就不怕北洲慕府吗?”慕笙唇齿染血,勃然大怒。 “若你北洲慕府想对付老夫,尽管来就是,老夫就在这里等着,就怕他们不来!” 三长老冷眼看向慕笙,“老夫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而你也无非是欺我徒儿身后无人罢了,老夫今日告诉你,如今她身后有老夫,就算是你慕祭司,也得掂量掂量。” 砰! 剑尊气势散开! 三长老一剑猛插于地。 “还有谁敢欺我云剑尊的徒儿?” 平地惊雷般,炸响城池,谁都不敢直面剑尊之怒! 第424章 重金寻夫 “祭司大人……” 五长老惶惶匆匆走来,扶住了几近跌倒的慕笙。 慕笙推开了他,一怒之下将斩火刀插在地上,才稳住了身形。 她深吸一口气,美眸阴翳地注视着三长老。 叶楚月身后有三长老这个疯子撑腰,慕笙就算是有备而来,暂时也不能再度发难了。 慕笙闭上了双眸,大口大口的喘气,愤怒到灵魂似欲扭曲! 秦芊芊望着战况,脸上的得意之笑还没来得及收住,喃喃自语般说:“三长老……三长老要收的那个弟子竟然是叶楚月?” 她猜遍了所有人,唯独没有猜过叶楚月。 毕竟叶楚月的身份特殊,曾被赶出过神玄学院,怎还会有长老收她为徒? 夏如烟满眼嫉恨。 她实在是不懂,为何这群人都要百般维护一个一无是处的叶楚月。 都瞎了狗眼吗? 而酒楼之上的苏未央,一时没有拿稳,酒杯从掌心滑落,摔在地上碎裂,酒香味瞬时溢开。 “竟会是叶楚月……” 苏未央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 莫说她们,就连长安城的少年们,直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小妮子,这是为师给你的见面礼。” 三长老掏了半晌,掏出一张写满字还盖有长老印章的纸,爽快豪迈的递向了楚月。 楚月茫然的眨眨眼睛,只见三长老喋喋不休地说:“这是为你重金寻夫的招募,在为师的努力之下,都已经贴到了神脉九洲去,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为你寻来佳婿。” 听得此话,楚月腿微软,指尖轻颤,不由抽了抽嘴角,“我还小……这不合适吧?” 三长老看了眼她,理直气壮地解释:“日后你要跟随为师悟道,时间不充裕,小孩总要有人带吧,外人带也不放心,老夫思来想去,就想到了这绝妙之法,为你找个夫婿来带孩子。你且放心,有老夫把关,那绝对是人中龙凤。” 言罢,三长老挑着眉梢,捋了捋胡须,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楚月则是一脸呆滞。 这位三长老的见面礼,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些。 都是啥玩意儿? “已经贴出去了?”楚月的眼里还有一丝希冀。 三长老重重点头,肯定道:“每座繁华的城池和宗门,都贴了。” 楚月:“……” 现如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要重金寻夫了? 她看起来有这么饥渴吗? “这未免有些不妥?”楚月心如死灰。 “为师知道你在想什么,大不了多找几个,一个带孩子,一个陪你悟道,再来一个给老夫捶肩。”三长老一本正经地说。 楚月:“?”为什么还有一个要给三长老捶肩?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要成为整个凌天大陆的笑话了。 九万年历史以来,她只怕是重金寻夫第一人。 这他娘叫个什么事儿? “咳……” 楚月干咳了一声,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三长老又在埋头猛掏。 掏出一张泛黄的纸:“这是星海城东幸宅子的地契,一并给你了。” 众人吞咽口水,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三长老好豪气,一出手就是星海城的房产。 楚月微愣。 她也算是有房一族了吗? 三长老再掏一本古籍:“此乃高九品武法《诛妖诀》,来此之前,为师都为你一页一页注释了,很容易看懂。” 众人倒抽冷气,嫉妒使他们面容扭曲。 五长老在慕笙耳边咬牙切齿:“这些年来,我们想方设法想拿到他的《诛妖诀》,影子都见不到,他倒是大方,直接送人了。” 慕笙半眯起阴翳的眼眸。 三长老又掏一本古籍:“为师的剑尊心迹都记录在上面,对你练剑颇有帮助。” 众人一片哗然! 对于凌天大陆的武者而言,尤其是实力强悍之人,对于自己的修炼心迹,都会遮遮掩掩,生怕旁人知道。 这是武者从弱到强,在武道之路,用鲜血和汗水为代价,一步一步摸索出来的心迹。 武者心迹,尤为宝贵。 一本剑尊心迹,落到了颇有天赋之人的手里,甚至可以快速培养出一个新的剑尊! 武道心迹,都是个人瑰宝。 三长老却把世人千金难求的剑尊心迹当成见面礼赠送给了叶楚月! 接下来,三长老又掏出许多灵宝,全都一股脑的塞在了楚月的怀里。 越来越多的见面礼堆积在楚月怀中,甚至比她的脑壳还要高。 三长老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小丫头还缺什么,后续给你补上,老夫第一次当人师父,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你要说出来。” “虽然说吧,你不是第一次当人徒儿,但这也说明了,坚持走过恶臭的沟壑,终会见到广袤的大海。”三长老意有所指地说。 五长老整张脸都黑了下去,三长老这言下之意岂不是在说他是恶臭的沟壑吗? 楚月咽了咽口水,把东西收到神农空间,整个人舒服了不少。 而此时的神农空间内,一堆东西把轩辕修砸的嗷嗷大叫。 浮魂们连忙过来安抚轩辕修的情绪,轩辕修哀嚎:“小叶子,你是故意的吧!” 楚月眸光微亮,默不作声。 “师爷爷,初次见面,宝宝这厢有礼了。” 一道奶糯糯的小软音响起,简直要萌化了大家伙儿的心。 三长老扭头朝四周看去,似乎想要找到小奶包。 小宝肉嘟嘟的手儿抓住三长老的袍子晃了晃,“师爷爷,宝宝在这里嗷。” 三长老循声低头看去,猛地撞入了一双亮晶晶的妖异紫眸,宛如星辰皓月般,又如人世间最璀璨生辉的宝石,却是从未见过的天真无邪,似乎干净到不含杂质。 好纯粹的眼睛! 三长老整个人都变得更加慈祥了。 “小朋友,你是叶尘吗?”三长老问道。 他调查清楚了。 小丫头有个儿子,就叫做叶尘。 “嗯!宝宝叫叶尘!”小宝点点头。 “你不怕老夫吗?”三长老问。 他自小样貌生得较凶,面无表情时更是叫人退避三舍;从未有孩子亲近他,就算是一些青年在他面前都是惶恐害怕的。 “师爷爷这么好,宝宝为什么要怕?” 小宝迷惘的问,而后张开了双手,“宝宝要师爷爷抱。” 第425章 拜见小侯爷 三长老心中一软,大笑着把小宝给抱了起来。 “好孩子,老夫也给你准备了一些见面礼,有十来车,老夫不方便带,明日便会有人送来你的府上。”三长老笑着说道。 众人:“……”十来车的见面礼?这位长老是认真的吗? 恐怕是在掏空家产吧! 五长老瞪着他,咬了咬牙,“祭司大人,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慕笙吞咽下一颗丹药,身上的剑伤好了不少。 “大人,我们要不要先回去?”五长老弱弱地问。 他还真不敢直面三长老的锋芒。 “不了,好戏还没登场,回去做什么?” 慕笙殷红的唇绽开了极致又璀璨的笑容,杏眸望向身影单薄的女孩,笑得愈发妖冶,“叶楚月,期待一下本座为你准备的大礼吧。” …… “师父!吓死我了!” 轩辕雨扑入楚月的怀里,小脑袋在楚月胸膛蹭了蹭。 萧离半眯起眼睛,锋芒一闪而过。 罗刹站在叶轻语的轮椅后边,不悦的轻哼一声,“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你也可以去抱。”叶轻语温柔地说。 罗刹扭头看向别处,“我才没有嫉妒。” 叶轻语好笑地看着她,反问:“我有说你嫉妒了吗?” 罗刹:“……” 长街前方,皇家仪仗队之中。 神武皇帝恶狠狠瞪向刘公公,“还不快去准备笔墨纸砚!” 罗丞相提醒道:“刘公公,多准备一些。” 萧天佑猛地点了点头。 这几位,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崇拜三长老,可这么多年从未见上一面。 如今定要留下三长老的字迹,奉为传家宝。 武殿前方,长安街道,氛围温馨的很,尽是其乐融融。 楚月顿感暖意,仰头看去,不由勾唇一笑。 春天好像到了呢。 “叶三小姐,该武比了。”武殿梁伯提醒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今日是重要的时刻。 楚月点了点头,也知道武比的重要性,她要回到神玄学院靠一个三长老不行,得参与武比,道卷有名,得到武神殿颁发的道徽。 事关重要,楚月便抬步朝武殿内走去。 三长老抱着小宝同行,大有一副为徒儿撑腰的架势。 楚月才走几步,眸底微起波澜。 只听骏马飞驰而过,惊了初春的寂静。 砰! 来者,人仰马翻,摔在了地上,吐出一口血。 楚月蓦地看去,马蹄血肉模糊,而骑马摔地的人也是遍体鳞伤。 楚月认识此人身上的盔甲,是神武第二阶梯军队,烈风军队的少将! 据楚月所知,烈风军队已经前往东阳帝国,完成七座城池归属权的交接仪式去了。 “发生何事了?” 神武皇帝迈步而来,沉声问道。 烈风士兵爬到了神武皇帝的脚边,仰起头来,泪流满面:“吾皇,东阳在屠城,屠我们的城,在屠那七座城,城中人拼死护我闯出城池,在东阳军队的追杀下,数千里加急回到长安,将七城之事,告知吾皇。” “屠城?他东阳何敢?!” 神武皇帝挥袖,额头青筋暴起,怒到失去理智,“欺人太甚!” 烈风士兵吐出了一口鲜血,拼尽全力地说:“东阳国的将军说了,他们的帝师只说归还城池所有权,但没说要把每个人都完好无损归还,他们太残忍了,已经两个昼夜了,他们都在七座城里烧杀抢掠,扬言要杀光七座城里所有的神武子民!” 烈风士兵泣不成声,颤巍巍的手抓住了神武皇帝的裤脚:“皇上,救救他们,他们要死了……” 神武皇帝弯腰把烈风士兵扶起,“朕会的,朕绝不会看他们欺神武子民的!” “东阳帝国简直惨绝人寰!屠城之事也做的出来!”萧天佑大怒。 罗丞相眼眶通红,“都已经屠了两个昼夜,我们才得到消息,老臣要与东阳势不两立!” 神武皇帝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再睁开双眼。 “朕要御驾亲征,前往七城之地!”神武皇帝道。 国师司妖烈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压低了头:“皇上,不可。” 罗丞相亦是跪在地上,“吾皇切要三思!” “皇上,让末将去吧。”萧天佑愤怒至极:“末将身为护国将军,当身先士卒!” 这一去,胜算不大。 每个人都清清楚楚。 没有军队,可以拦下东阳帝国发疯似得屠城之举。 “让我去吧。” 楚月走来,两手抱拳,双目炯炯有神。 “不行!”罗丞相摇头,“阿月你还要参加武比,你若中途退出,一辈子都没有道卷上名了。” 萧天佑道:“阿月,你还小,你去武殿参加武比,这些事情交给我们来做。” 司妖烈说:“三小姐,不行的,你要率领哪一支军队去?新镇北军队吗?现在新镇北军队,还在发展阶段,还不能出境御敌。” 不远处的慕笙冷笑了一声,“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五长老两眼一亮,“大人,这就是你所说的礼物?” “本座,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慕笙微抬起下颌,眼中杀意闪过,眉间浮起了骄傲之色,“既然出剑,就得死人,不然可太危险了呢。” “就她,还想前去东阳救人,真是自找死路。”五长老阴鸷的笑,“她拿什么去?” 慕笙笑而不语。 街道之上,神武皇帝皱眉说道:“阿月,新镇北军不能出境,而且这太危险了,你留在长安。” 楚月眸光微动,感受到了无比强大的十几道气息。 “皇上,镇北军请求出战!”楚月抱拳说道。 众人看着女孩的身影,只觉得太冒失了。 神武皇帝亦觉得有些奇怪,楚月所说的是镇北军…… 神武皇帝欲言又止。 就在此时! 飓风刮过长安城! 城东一道魁梧身影,裹挟红光,手握砍刀,以摧枯拉朽之势飞奔而来。 声音炸响在此:“镇北少将周兴国,拜见新侯!” 倏然间,只见城西来者,八尺之躯,一杆银枪犹如日月之光,气势令古老城池为之一震。 人未至,声先到:“镇北十三少将雷越,拜见小侯爷!” 长安城南,一道铿锵又空灵的女子之声响起:“镇北第七将,许若烟,前来归队!见过叶小侯爷!” 城北之尽头,笑声响起,嗓如雷霆:“镇北八将沈如川,拜见叶小侯爷,愿助侯爷上阵杀敌!!” 第426章 镇北军何在 长安四方,强者降临。 一个个镇北旧部的少将,从遥远的天涯而来,散发出的军人气息,犹如风云般激荡此间! 无数的长安少年们,在一怔过后,嘴巴微微张开,激动的大喊:“是镇北军!我们的镇北军回来了!” 好多年了。 镇北军三个字不曾展现辉煌,就好似已经被历史遗忘。 谁也找不到镇北军旧部。 曾有他国君王将相,想方设法,意图招揽天下镇北旧部,但也只是奢想而已。 神武皇帝多次下令,亦无作用。 镇北军队信奉的那个人却是与世长辞,再也不会有人召集起镇北军队! 而在今日,他们听见了过去熟悉的声音,那一个个强大的少将,披星戴月,足踏荣光,手持兵器,以疾风之姿出现在世人眼中! 这一回,他们为一人而来! 神武皇帝唇部哆哆嗦嗦,望向城北尽头的辽阔,却是感到热泪盈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镇北军……消失了数年之久的镇北军……” 罗丞相声线发颤。 长街中央,武殿前方,女孩一袭红裙,满身傲然凛冽的霜,眉角眼梢尽是张扬的风采。 却见她红裙飞扬,转过身去,看向朝她狂奔而来的道道身影! 风起云涌,艳阳高照。 浓烈刺目的光芒,天地间的远方,再次出现镇北旧部! “镇北第五将,邱野,前来长安拜见侯爷!” “镇北四将钟南臣,重归军队!” “镇北十九将夏侯恭,愿追随小侯爷,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 一个又一个镇北少将,犹如觉醒的猛虎,从远处而来,奔向身影纤细,却是顶天立地的女孩! 轰然间,长安四方的城门全都已打开,一列列身穿镇北盔甲的士兵队伍,在少将的率领下,驰骋在长安城! 镇北旧部共有十九位少将,都是镇北侯慕倾凰亲自培养出来的铁血之人。 如今包括君无怨三位在内,到场了十六位! 十六位少将率领数万镇北旧部,面朝同一人,单膝而跪! 他们,异口同声—— “吾等镇北旧部,归队长安,重回故土,拜见小侯爷!” 四下里静谧如斯。 一道道充斥着骇然和钦佩的目光,汇聚在镇北军。 他们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见到镇北军! 对于神武来说,镇北军是帝国的脊梁! 而这群神武脊梁,未曾跪拜神武皇帝行君臣之礼,他们跪拜的对象是叶小侯,叶楚月! 楚月望着他们,深吸一口气,随即玉手轻摆,嗓音凛冽,“诸君沉淀数年之久,如今归来长安,也该让这诸侯天下看一看我神武镇北军的雄姿风采!” “镇北军何在?!”她两眼炽热,高声喊道。 镇北少将和士兵们齐声大喊:“吾等在!” 楚月微抬下颌,面颊明媚的笑:“诸位可愿与本侯前往东阳,救我神武黎民,诛东阳敌军?” “吾等愿意!” 其声震天! “站起来,拿稳你们的兵器。” 话落。 楚月转身望向了神武皇帝,双手抱拳,声音铿锵:“皇上,镇北军请求出战东阳!” 神武皇帝看着神色泰然、从容不迫的女孩,明黄袖衫之下的手掌都在轻微的发颤。 “镇北军请求出战东阳!”楚月再道。 “好!” 神武皇帝终于出声,双眼尽是热泪,“叶侯,神武七城遭受屠杀,请叶侯务必保护好他们!” “是!” 楚月回道。 镇北少将之一的许若烟凑过来,低声道:“三万镇北军,城外待命。” 全部的镇北军,足足有十几万。 这三万,都是数年来跟着诸位少将走南闯北的,实力更不在话下。 “足够了。”楚月说道。 许若烟挑起细长的眉,诧异地望向了楚月。 他们听说侯爷的女儿,乃是神武豪杰,有镇北侯之姿。 听闻九重云霄擒俘魂,长安朝宴杀四方,九尊楼前碎武根,种种之举,传遍诸侯国,也落在了他们的耳中。 像是回到了当年征战诸侯国的时光,冷掉的鲜血渐渐沸腾了。 他们有着十足的默契,在这一日同时回到长安,重振镇北雄风! 沈如川道:“三万镇北兵不算多,但都是骑兵,座下良驹乃是出自东冥洲的紫阳血马,也是高品灵兽,以速度著称。” “好。” 楚月点了点头,一抬手,碎骨斧赫然出现,指向万里长空:“东阳帝国派出军队,屠我神武七座城,此去东阳,定不辱命!” 言罢,许若烟取出血凤翱翔的鎏金斗篷披风,轻声说道:“这是侯爷她的战袍。” 楚月抿紧了唇,只见许若烟将绣有鎏金祥云纹的斗篷披风系在了楚月的身上。 就在此时! 烈马嘶鸣之声,犹如钟声响彻四方天地。 许若烟眼前一亮。 楚月和众人循声望去。 但见长安以东,街道尽头,一匹黑金麒麟驹,蹄子踏出了地动山摇的气势,从遥远之地狂奔而来。 人群爆发出了沸腾! 每一个少年的鲜血都不再冷! 每一个年轻的孩子都是满目信仰! 年迈的长安百姓们,就好似看到了当年镇北侯还在时的神武盛世! “黑金麒麟驹,它怎么出现了,它可是陪伴了侯爷十几年之久的战马,除了侯爷以外,绝不听命于任何一人。” “当年天机战役,侯爷就是骑它,七进七出百万军,缔造不败神话!” “侯爷去世时,谁都没有发现黑金麒麟,有人说它跟着侯爷战死沙场,还有人说它不愿接受侯爷去世的消息去浪迹天涯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它。” “……” 黑金麒麟出现的刹那,慕笙皱紧了眉,咬了咬牙,恶狠狠瞪向五长老,沉声怒问:“这畜生怎么跑出来了?它不是瘸了吗?怎么还能跑?” “是装的!它一直在装!祭司大人,它一直都在骗我们,它是故意让我们放松警惕的。”五长老面色大变。 这黑金麒麟一直由他看守,从出现开始就瘸了蹄的,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没多久就陷入沉睡。 五长老四肢发冷,一阵后怕,自言自语般惶恐地说:“这畜生太有灵性了……” 第427章 永不得入道卷 闻言—— 慕笙呼吸因愤然而急促,胸前大幅度地起伏,两眼间蔓开了滔天之怒的绯色,紧攥的双手,指甲深深的镶嵌在掌心皮肉之中。 一张娇媚风情的脸,此刻逐渐有些龟裂。 她蓦地隔着乌泱泱的人群,朝那傲然而立的女孩看去。 遥遥一望,便有寒气从脊椎骨衍生而出,浑身都不由自主的在发颤。 她头一次觉得,事情的轨道,在不知不觉中脱离了她的手掌心。 慕倾凰过于傲气,破绽百出。 但这叶楚月却让她捉摸不透。 慕笙可以想象到,在不久的将来,叶楚月会成为她的劲敌。 好在,没人知道慕倾凰是死于她的手,叶楚月也不会知道。 慕笙虚眯起眸子,若有所思。 此时,黑金麒麟一路沿着长街往前狂奔,街道两侧的修炼者们,情绪激烈,交头接耳。 上方酒楼窗台前侧,苏未央面如娇花,艳似桃李,纤细长指紧攥着晶莹剔透的酒壶。 她居高临下的垂眸往下看,视线跟随跑动的黑金麒麟。 苏未央斟酒入杯,低声说道:“久闻镇北侯有一万里宝驹,名唤黑金,身躯宛如四兽之一的麒麟,以血性闻名,只承认镇北侯一个主子,今日倒是得以一见。这长安,还真是诡异。” “苏小姐。” 蓬莱使节崔可坤问道:“难道你以为黑金麒麟消失数年之久,如今是为叶楚月而来?” “这疯子连百道血罡雷劫都能安然无恙扛下去,又能召唤镇北军,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苏未央震惊过后,现在倒是显得平静了,“就算有人告诉我她叶楚月是圣域帝尊的妻子,是慕临风的亲戚,是叶天帝的女儿,我都会信了。” 崔可坤只当苏未央是自暴自弃后的疯言疯语,这话若是传了出去,谁会相信? “绝不可能的!” 崔可坤摇摇头,信誓旦旦,自信满满地说:“我父亲在世时曾说过,黑金麒麟乃是百年一遇的宝驹,一生只认一人,哪怕是主子的子嗣,也不放在眼里的,这是黑金麒麟一脉的傲骨。” “那崔大人认为,这黑金麒麟沉寂数年,如今出世,是为何而来?”苏未央反问。 崔可坤哑口无言。 愣了一会儿后,崔可坤继而道:“苏小姐,我敢保证,那黑金麒麟绝不会信服叶楚月!” 崔可坤才把话说完,就听见长街的欢呼声。 不由发呆:“外面发生何事了?” 苏未央指向长街。 见此,崔可坤靠近窗台朝外看去,瞳眸骤然一缩,惊愕不已。 如疾风般飞奔而至的黑金麒麟,竟是停在了楚月的前边,曲起了两条前蹄,等待楚月上马。 长安再次沸腾! 秦芊芊面色发白,低声喃喃:“不是说,黑金麒麟,一生只择一主吗?” 嗷~ 马声嘶鸣,语调欢快,像是多年故人久别重逢。 少将雷越铮铮笑道:“侯爷,它很喜欢你,让你骑它去东阳呢。” 许若烟眉眼弯弯,“又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呢,还以为再也不会见到黑金这家伙了。” “它倒是来的准时。”沈如川看了眼黑金麒麟。 黑金麒麟骄傲地甩着脖子,发出了几道哼声。 身躯魁梧的周兴国抱拳说道:“请侯爷上战马,诛东阳敌寇!” 许若烟等人异口同声: “请侯爷上战马!” 楚月点了点头,足尖点地,一跃而起,长腿越过跨坐在了黑金麒麟之上,印有血凤的斗篷披风,在斑驳的青阳之间轻舞。 “娘亲,宝宝等你回。”小宝环着三长老的脖颈,奶声奶气地说。 “好。”楚月勾唇一笑。 许若烟、沈如川等十六位少将和镇北士兵们看见小宝眼睛发亮。 尤其是许若烟,吞了吞口水,眨眨眼睛,刹那间浑身像是散发出了母性的金色光辉。 “军队出战需有正副两位将军,而今有了侯爷,还需要一位副将。”周兴国道。 马声嘶鸣,再度出现! 楚月抬眸看去,只见一袭黑色劲装的少女扎着高高的马尾,手握长刀,骑着护国萧府的踏雪白驹踏地而至! 通身雪白的骏马,浑身上下皆是高贵之气。 此乃……萧天佑的战马!! 黑金麒麟载着楚月,青色的眼瞳在看见踏雪白驹后,满眼都是嫌弃。 在它眼里,这踏雪白驹就是马界的娘炮。 萧离骑踏雪白驹前来,停下,双目坚定地望着楚月,“吾乃护国萧府,萧离,愿暂代镇北副将一职,与侯爷征战东阳,扬我神武之威!” 上了年纪的百姓们,只觉得恍然如梦。 似乎,很多年前,也是在同一条长街,在武殿门前。 镇北侯乘黑金麒麟,萧将军骑踏雪白驹,互不相让。 大风起兮。 壮气凌云。 楚月与萧离对视片刻,挑眉笑道:“萧副将,还不归队。” “是!” 萧离骑着踏雪白驹,来到镇北军队之中,位置在楚月的斜后方。 楚月手握粗糙的缰绳,正打算离去时,梁伯疾冲而出,仰头看向坐在黑金麒麟之上的女孩,“侯爷,若不参加武比,永不得入道卷,也不能颁发武者道徽。” “那便不要了。” 一声话落,缰绳拉开,马声嘶鸣过后,星奔川骛般犹如秋风朝城外驰骋。 众人目瞪口呆,只觉得万分疯狂! 碎武根也好,不要道徽也罢,都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千里良驹,无数骑兵,在两位女孩的率领下,出了城门。 城内长街寂静许久。 五长老忽然走向了从武殿内出来的林使者。 林使者乃是武神殿的人,特地派来处理长安道卷一事的。 “林使者,我乃神玄五长老,叶楚月已经出城前往东阳去了,还请林使者将叶楚月的名字写入《万恶图》吧。” 修炼者的名字一旦出现在《万恶图》,就永远都没有资格写上道卷了。 五长老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才特意现在来说。 “你在找死吗?”三长老怒不可遏,“我徒儿名字若上《万恶图》,老夫便要你的名字出现在《生死簿》上。” 五长老咽了咽口水,心里骂了一句疯子,但面上镇定地说:“三长老,不过是规矩办事,这可都是武神殿道卷的规矩,是她叶楚月破坏了规矩,而且三长老你是神玄的长老,是没有资格插手武神殿事情的。” 三长老滔天大怒。 神武皇帝等人睚眦欲裂,对其恨之入骨。 陡然,一道风流之声响起。 “他没有资格插手,小爷我掌管道卷数十载,有没有这个资格管?! 第428章 声势浩大的战役 随着一道桀骜不驯的声音出现,登时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慕笙望见来人,瞳眸紧缩,倒吸一口气。 三长老抱着小宝回头看去,低声自语:“慕四公子?” 却见慕临风身着如火般的红袍,张扬艳丽的不像话。 一看便是锦衣玉食的纨绔公子。 手里摇着一把精美的折扇,浑身上下,透出了几分放浪形骸的意味儿。 不过须臾,慕临风便已迈开修长的双腿,于人群之中,走至了武殿的前方。 一双狭长的丹凤眸,骤然间如刀剑般锋利地望向了屹立在前方的五长老。 林使者步履匆匆躬身走下,遇见慕临风,脊背冷汗津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慕四公子,你来了?” 林使者笑的比哭还难看。 这位爷就不是正常人能够打交道的主儿。 五长老对慕临风倒也有所耳闻,只知是北洲慕府的四少爷,性子乖戾邪佞,桀骜难驯。 曾有满腹经纶的文人形容慕临风是沉睡中的狮子,不容小觑。 五长老思量着慕笙也是北洲慕府的掌上明珠,与这慕临风是沾亲带故的,不由挺直了脊背,清了清嗓子,干咳了几声。 “慕四公子。” 五长老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故作有礼的走向了慕临风,“老夫乃是神玄五长老,青舞那个孩子是老夫的徒儿,今日与祭司大人前来长安一观,没想到能见到鼎鼎有名的慕四公子。” 慕临风摇扇的动作猛地一顿,斜睨五长老。 听见五长老提及慕笙时,慕临风的眼底闪烁过汹涌的寒气,但正想着如何攀附关系的五长老,显然没有注意到慕临风的神色。 “慕四公子,那叶楚月无视武神殿的规矩,在武比当中,不顾武殿之人的阻拦去往别处,按照武神殿的明文规矩,应该将她写上《万恶图》。” 五长老面带微笑,和蔼可亲地望着慕临风。 慕临风半眯起眼睛,冷笑了一声,“我们武神殿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划脚了?你是个什么东西,来教本公子做事?” 五长老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便道:“慕四公子,这是武神殿的明文规矩……” “这位老东西,既然上了年纪,就准备准备一下后事,有这个时间多管闲事,倒不如未雨绸缪,先给自己买一副棺材。” 慕临风字字珠玑,言辞无比犀利,斥责神玄长老时不留半分情面,“左右不过是个神玄的长老,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武祖呢,这武神殿由你掌管了?” 这一顶高帽压下来,那可是会引来灭顶之灾的。 五长老脸色煞白如纸,这才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慕四公子的态度,很有问题! “慕四公子,祭司大人也来了。”五长老企图拉好关系。 慕临风眼神更加的阴狠,旋即拔高了声音,肆然地问:“来了又如何?本公子还得给她准备一副棺材等着她吗?” 五长老满脸呆滞,目瞪口呆,张着嘴愣了半晌,竟不知作何反应。 慕笙双手攥紧成拳,面色铁青,迈开了腿走过来,强行挤出了一个笑:“临风,爹和薰儿都很想你,你若有空,回去看一看他们吧。” 叶薰儿。 慕笙未婚先孕诞下的孩子,没人知道她的父亲是谁,但自小养在北洲慕府。 这些年,亦有传闻说叶薰儿是叶天帝的女儿。 “等你什么时候举办葬礼,我自会回去。” 慕临风望了眼五长老,“管好你身边的狗,再插手武神殿的事,我对你不客气。” “临风,那叶楚月破坏规矩,按理来说,确实应该除名,你若一意孤行,消息传了出去,你要爹他们怎么看你?要天下人怎么看你?”慕笙苦口婆心地说。 “小爷还就把话放在这里了,叶楚月这个丫头,小爷要了,谁敢动她的名字?” 慕临风合拢扇子,残酷一笑,“你敢?你试试。” 慕笙心头猛颤,指尖衍生出了阵阵凉意,蹙紧了新月般的眉,竟陡然有了几分恐惧。 长安镇北侯的名字,天底下没有几人不知。 慕临风这般维护叶楚月,莫不是知晓了叶楚月的身份? 慕笙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而慕临风把话说完后,便带着林使者走进了武殿。 酒楼雅座之内,苏未央端着盛满酒香的琉璃盏,半眯起眸子若有所思,“薰儿?叶薰儿吗?那可是北洲慕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 崔可坤笑了笑,“苏小姐,这才是叶天帝的女儿,那叶楚月怎么有可能是叶天帝的女儿?岂不是无稽之谈!” “既是叶天帝的女儿,为何还要留在北洲慕府?”苏未央疑惑地问。 崔可坤凑近了苏未央,低声说:“崔某听小道消息说,叶天帝很快就会把这位叶薰儿接走了。” 苏未央默然不语,眸底划过了一抹羡慕之色。 日薄西山,残阳如血。 诸侯国。 大周王朝。 富丽堂皇,古老而恢宏的宫殿之中,身着玄色龙袍的男子负手而立,眺望远方。 听见大周左相的话,他回头一看,眸色幽深,“哦?镇北军回来了?由叶楚月率领,前往东阳?” “正是,东阳帝国派出十万兵马屠七座城池,三万镇北军,又怎么拦得下东阳军队?” “有趣。” 大周皇帝露出了一抹笑,“今时不同往日,镇北军,也不复当年了,叶楚月到底是个黄毛丫头,怎比得上她娘?” “吾皇所言极是。” 左相作揖低头:“不过听说消失数年之久的镇北侯战马黑金麒麟,也出现在长安了,由叶楚月所骑。” 大周皇帝瞳眸里骤闪过诧然之色,犹如烟火涟漪般散开。 …… 这一日,镇北军十六少将重回长安的消息,使诸侯国沸腾如火。 一时间人心惶惶。 有人惧怕镇北余威,有人嘲笑镇北此战必败。 长安的消息,犹如秋风卷落叶,流星追月般席卷到了诸侯国的每一个角落。 尤其是以大周王朝为首的四大王朝,连夜召开会议,商榷镇北军之事。 从来没有人敢小瞧镇北军!那象征着不败的神话! 被屠的七座城池,被各方注视着。 镇北军重归故土的第一战,干系重大。 而在各国走马奔波之际,一场声势浩大的战役,正徐徐拉开了血色的帷幕! 第429章 屠城 东阳以北,邻近神武帝国之境的七座城池,都是占地面积极大,百姓人口众多的中等城池。 其中人数较多的一座城,名为荒炎城,足足有五十万的人口。 当年慕倾凰“死”后,接连七座城池被东阳军队强势攻下,把城中人当成牲口和九等贱奴。 毫无人权可言。 而生活在这七座城池中的子民们,终日水深火热,遭受苦役。 每逢春暖花开,他们都会为日渐衰落的神武帝国祈福,亦在盼望,有朝一日,能够再度成为神武的百姓。 这一日,他们终于等来了。 七座城里,都是百姓们的声音,每一夜都在狂欢。 “镇北侯的女儿叶楚月,利用朝宴东阳军队使用禁术之事,要回了荒炎七城的归属权!” “多少年了,我们终于能回家了,我们终于能像一个人了,可以堂堂正正的沐浴阳光了。” “叶三爷威武!” “我罗某人早就说过,侯爷的女儿,绝不会是孬种。” “……” 他们兴奋雀跃,等待着呼吸新鲜空气,挺直脊背做人的那一刻。 但他们还没等来盼望的黎明,就遭受了可怕的灾难。 十万东阳军队,屠杀七座城。 东阳军队的副将,就是那一位南阳公主。 七座城池,饿殍遍地,血流成河,每一个地方都上演着触目惊心的血腥。 有满脸狰狞的士兵手握锋利的兵器,对准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穷苦中人。 他们放了一把火,烧毁了神武子民的家,看着那些人在大火中凄声哀嚎。 他们扒了良家女子的衣裳,叫嚣着神武之人都是懦夫! 他们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荒炎城内,硝烟四起,火光冲天。 神武旗帜掉落在了地上。 一支军队,沿着苍凉的街道往前走。 军队的前方,是一辆奢华的马车,四面环绕着轻纱,萦绕出淡淡的莹白色光雾。 马车和珠帘轻纱的华丽,与遍地尸体的荒炎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军队忽然停下。 马车内响起了空灵的声音,“罗将军,怎么了?” 此次执行屠城命令的军队正将罗皓骑在高头大马,看了眼马车,说:“南阳公主,有个少年拦在前方,说仰慕你许久了。” 南阳公主斜卧马车内的软垫,正被侍女按摩。 闻言,南阳公主蓦地睁开了双眸,霜白的手掀开了珠帘,从马车之上走了下来。 军队的前方,满地的血泊废墟,站立着一个衣衫褴褛,看起来尤为脏污的男孩。 “你要见我?” 南阳公主笑靥如花,柔声问道。 男孩不言,从怀里掏出了一方裂缝许多的旗帜。 他的双手将旗帜举起,拉开,是镇北军队的旗帜。 男孩双目赤红,大声喊道:“叶三爷会带着镇北军来找你们算账的,我们生是神武之人,死是神武之魂,不怕你们东阳小国,你们会遭受报应!我等着那一日!” 男孩忽然发出了大笑的声音。 南阳公主的脸彻底冷了下去,咬牙道:“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男孩高声大喊:“朝阳不落,我神武不亡!白月初上,我神武披靡四海!” 罗皓手中的一杆银枪,刺穿了男孩的身躯,将男孩给挑了起来,日光洒落在男孩的身上,他的双手死死地攥着镇北军队的旗帜。 “镇北……不败……” 他口吐鲜血,用尽了力气艰难地喊。 南阳公主双目血红,甩了甩袖,走过去,把旗帜从男孩的手里抢过来,丢在了地上,狠狠地践踏! “就不该对你们这群贱民有所留情。”南阳公主一面疯狂的踩着旗帜,一面咬牙说道:“你们的叶三爷,终将会是我的手下败将,罗皓,到时候我把那叶楚月给带过来,让你尝尝滋味。” 叶楚月! 罗皓眼里迸射出仇恨的光。 朝宴之时被叶楚月腰斩地罗洲,正是罗皓的哥哥! “公主,吾皇下了命令,明晚子夜前,解决掉所有的事情,撤离神武七座城池。”罗皓郑重地道:“末将估算着这个时间,长安那里已经有了消息,到底是屠城之事,还是早回东阳比较好。” “急什么?” 南阳公主坐回了马车,“听说将军得到了一个焚化剑阵,不如,就拿出来试试吧。” 罗皓目光骤变! 这夜,焚化剑阵覆盖了荒炎城。 凄惨之声,响彻了这座城池。 数十万的人,被东阳军队赶到了废弃的练武场。 有着稚嫩的女孩,眼睛如月亮般好看,拉着母亲的袖子,:“娘亲,我们是要去哪里?” 年长的母亲眼睛流着泪,她取下了自己的发带,绑在了女孩的眼睛上,遮住了女孩的视线。 母亲把女孩抱起来,说:“乖哦,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等你醒来,娘亲给你做你喜欢的芝麻糕。” 周围的人都知道,没有明天了。 焚化阵,要炼化掉他们。 这是一条赴死之路。 焚化剑阵,顾名思义,以焚化人躯,炼制是世上最凶悍的剑阵。 “南阳公主,你会不得好死的!” 有个女人冲向了坐在椅上的南阳公主,却被万箭穿心。 她连南阳公主的衣袖都没有碰到。 废弃的练武场,有着十万之人。 数千血红色的光剑,绕着练武场旋飞。 南阳公主斜卧在椅,笑望着这一幕,可谓是心满意足。 等时辰一到,十万人死于焚化阵的精彩,堪比火树银花。 那时,人的鲜血,会在天穹炸裂,伴随着焚化剑阵的光,犹如烟火般,特别的美丽。 一双双眼睛充斥着不甘! “开阵!给我弄死这群贱民!”南阳公主轻抬起白嫩的手。 就在此时,天地轰动,城池欲颤。 一名士兵疾冲而来,单膝跪地。 第430章 那是世上最美的烟火 南阳公主优雅的交叠起双腿,看着慌慌张张的士兵,皱起了好看的眉,问:“发生了何事?” “镇北军来了,叶楚月率领镇北军,从神武朝七城赶来,很快就要抵达荒炎城了。”士兵着急地道。 “镇北军?不过是那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有何惧之?” 南阳公主优越地抬起了下颌,接过侍卫递来的酒杯,仰头饮了一口,“味道不错。” 罗皓笑道:“十位成年人的鲜血,才能炼成这么一壶,公主有口福了。” “多酿一些吧,回去带给父皇尝尝看。” 南阳公主轻瞥了一眼双腿颤抖,匍匐在地的士兵,嗤笑了一声,“叶楚月率领一群府兵过来,你怕什么?就算那护国军队前来,我东阳也不虚之,更何况,我们背后可是有人的。” 有神玄大祭司慕笙的担保,她就算真的屠了城,杀了人,谁又能奈何她? 士兵摇头如拨浪鼓,眼里透出了深深的恐惧:“是镇北军!不是新军!是镇北侯曾经所率领的镇北军,已经来了十六位镇北少将,其中便有沈如川、许若烟等人,除此之外,消失数年之久的黑金麒麟,也成了叶楚月的战马,他们很快就到了!” 提及镇北,谁人不惧? 身在军中的士兵,多少年前,谁又不曾见过镇北军所向披靡的风采? “是镇北军来了!叶三爷来救我们了!” “镇北军队重归故土,谁敢说我神武是孬种?” “侯爷不在,但我们有叶三爷!” 偌大的废弃练武场,无数的人发出了希望的声响。 “镇北军万岁!”一个老妇人,掏出了自己绣出的镇北旗帜,苍老的手握着旗帜,在夜风里晃了晃。 南阳公主虚眯起了锋利的眼眸。 天穹,数千道焚化剑光飞速盘旋。 血色光剑越来越多。 只见其中一把剑,从天而降,贯穿了一个老妇人。 老妇人惨叫一声,身体被光剑彻底包裹。 “镇北军万岁!”苍老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光剑直冲云霄,鲜血炸裂开来,伴随着剑阵的红光,犹如凄美的烟火。 南阳公主饮了一口血酒,仰头看去,轻叹:“可真是好看啊。” 耳边,忽然响起了无数人的异口同声:“镇北军万岁!” 南阳公主满面狠色。 此时,一群少年拿着菜刀、匕首从暗处如豹子般冲出,扑向了南阳公主。 奈何这群男孩们的实力,抵不过罗皓等东阳士兵。 罗皓一声令下,士兵们便把几十个少年给擒获了。 “你不怕死吗?”南阳公主望向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 少年被五花大绑,强迫跪在地上,他朝着南阳公主吐了一口唾沫,“身为神武人,死又何惧?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怕你?大丈夫何患一死?你杀的了我,你杀不了镇北军!杀不了楚爷!” 少年发出了刺耳的笑声,仰起头来大喊,“镇北军万岁!叶三爷万岁!” “找死!” 罗皓手里的银枪,刺向少年的咽喉,欲将少年给狠戾贯穿。 少年瞪着眼睛,毫不畏惧,那壮士割腕般的笑声感染了荒炎城。 “罗将军,且慢——” 南阳公主放下了酒杯,“是不是还有一些尚未酿酒的鲜血,拿出来,喂给他们吧,还有那南街的狗笼,拿过来,把他们放进去,我要他们今天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镇北军,我能不能杀!我还正愁那叶楚月不来,她既然来了,这狗笼和美酒,得为她准备好啊。” 很快,罗皓便和几个士兵取来了用坛子装着的血液。 南阳公主摆了摆手。 罗皓拿着瓷碗从坛子里灌满,走至少年面前,粗粝的手掐住少年的下颌,强迫少年张开了嘴,将一碗鲜血灌了进去。 任由少年摇头挣扎,拼命想吐,还是在罗皓的强迫之下喝了下去。 南阳公主语笑嫣然,“五年前,你们的叶三爷,被逼着喝下自己灵兽的鲜血,五年后的今天,你们被逼着喝下族人的鲜血,你们神武的人,还真是懦夫孬种啊,你们就是任由人践踏在脚底的蝼蚁,你们连尘埃都不如,猪狗不如,你们比那九等贱奴还要肮脏,今晚,就是你们的葬身之日。记住,是叶楚月害死了你们的。” 被灌了鲜血的少年们,装进了几个巨大的狗笼。 他们趴在地上张着嘴,疯狂地干呕。 “坏女人!你不准诋毁我们的三爷!” 废弃练武场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女孩冲了出来,大笑着说:“你们东阳是神武的手下败将,听说你们在朝宴之上败给了叶三爷,听说你们的公主与人苟且,举国皆知,你们公主连给我们三爷提鞋都不配!” “你们公主连给我们三爷提鞋都不配!” 被围在杀阵之中的普通百姓们大笑着喊道:“你们不配!叶三爷万岁!神武万岁!” 南阳公主的脸部抽搐了几下,她的眸光落在了小女孩的身上,抬起了柔荑般的手,指向小女孩,“罗将军。” “末将在。” “本公主要她,万剑穿心而死!”南阳公主语气森寒,说至最后,笑靥如花,“那一定会是世上最美的烟火,我要让你们的叶三爷看一看,这壮大的烟火!” “是!” 罗皓双手抱拳,点了点头后发号施令。 只见手下人挥动双掌,将武道玄力运送进了光阵之中。 一道道血色光线从四面八方涌入,汇在小女孩的身上。 小女孩的身体缓缓浮动,悬在了半空。 “杀。”南阳公主冷声道。 荒炎城的城民们惊慌失措,惊恐万分地看着小女孩。 只见半壁天穹的万道剑刃,直冲往下,欲要粉碎小女孩的身体。 小女孩竟是毫不畏惧,眼中流下了两行泪水。 她的衣襟里,落出了一面很小很小的镇北旗帜,吹拂在晚风中,。 小女孩闭上了眼睛,却是用尽全力大喊:“朝阳不落,我神武不亡!白月初上,我神武披靡四海!镇北军万岁!” 死她一个,何惧之! 神武泱泱大国,镇北十九少将,长安叶楚爷,迟早会卷土重来,为她们报仇雪恨。 轰! 城门大破。 一支军队,涌入荒炎城。 火红的旗帜,在白月和剑光的映照下摇曳。 却见一人率领数万士兵,骑黑金烈马,犹如坠星般掠过。 气势磅礴,威震天地! 第431章 我是……镇北正将叶楚月 废弃练武场。 光芒映天。 一条条猩红如血的光线,捆绑着瘦弱的小女孩。 小女孩悬在那白月之下。 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中,只见光线化作烟雾消散开来,小女孩身体往下坠落的刹那间,万道来自于苍穹的血剑,从四面八方而来,铺天盖地都是。 密密麻麻的血剑,正欲碎裂女孩的身躯。 南阳公主靠在椅上,姿态妩媚,眉梢妖冶,端起了酒杯,轻呷了一口。 鲜血伴随着烈酒的味道,正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她靠着椅背,望向女孩的坠落,期待着烟火的降临。 小女孩紧闭着眼睛,等待着死神的吞噬。 而就在万剑即将穿心的倏然间,烙印血凤,黑如泼墨般的鎏金披风斗篷,在皓月的轮廓下轻扬起。 一道身影,宛如离弦之箭迸射而出。 战马嘶鸣。 号角吹响。 硝烟弥漫厮杀场! 夜晚的苍穹下,那一道身影飞奔而出,抱住了小女孩,万道光剑刺向了她。 她的身上散发着熠熠金光,刺来的无数道剑刃,竟被她瘦弱的身躯吞噬。 一阵刺目的光芒过后,这片天地竟是归于寂静。 小女孩落入温暖的怀抱。 她缓缓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丽绝色的脸庞。 叶楚月双手抱着小女孩,周身光芒涌动,犹如朝阳般照亮了漆黑的夜。 旋即,她的身体坠落,单膝落地,背对着东阳军队,在一片血泊的地方。 她低着头,碎发遮住了眉眼,温柔地望着小女孩。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恍然如梦:“你是……仙女姐姐吗?” “我是……镇北主将,叶楚月!” 话落。 叶楚月缓慢地站起了身子,抬头望了眼天。 好在她的体内有半截仙根,将万道阵法光剑吞噬了去,非但没有任何的副作用,似乎还让她的仙根更加茁壮了。 楚月抱着小女孩直起了身躯,望着满城风雨,遍地血腥,看着一个个遍体鳞伤的无辜百姓,浑身上下爆发出了强烈的杀气,眸间喋血,似有雷霆四起,欲裂天和地! “是镇北军来了!叶三爷来救我们了!” 荒炎城的百姓们大喊道。 “叶三爷……” 小女孩眸子微微睁大。 楚月把她放下,揉了揉她的头,“你很好,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楚月一挥手,墨色的斗篷披风轻扬起,她跨步往前走去,取出腰间碎骨斧。 关在狗笼里面的少年们,眼里亮起了希冀的光。 有个少年像是见到亲人般满口鲜血,嚎啕大哭。 狗笼内的他指向了南阳公主,“镇北将军,她逼着我们喝下城民的血,他们拿百姓们的鲜血酿酒,还拿百姓们来炼阵。” 楚月攥紧了碎骨斧。 此刻,黑金麒麟和踏雪白驹和镇北十六少将齐齐到场,围剿到此! 他们才停下,却见东阳十万兵马,从城外而来,将练武场围剿。 南阳公主把玩着落在肩前的一缕青丝,身着霓裳,步步生莲,笑得千娇百媚,“叶楚月,你以为,你能这么成功攻城吗?是我放你进来的,来个瓮中捉鳖,在我东阳十万军队的围剿下,你们算什么呢?” 南阳公主啧了一声:“忘了告诉你,去长安通风报信,传递消息的那个烈风士兵,是我特意放出去的,我知道你会来,我等着你来,我要将那日西湘之辱,全部还给你。” 笼子里的少年和练武场的百姓们才知道,这是针对于叶楚月的阴谋! 笼中的男孩双手抓着牢笼铁柱,大声喊道:“叶三爷,快走,快跑。” “跑?神武的将军,不知道什么是跑!” 楚月说完,振臂一挥,手中的碎骨斧划过长空,划出了血色的光芒。 光芒涌动间,小巧精致的碎骨斧赫然变大,宛如方天画戟般指向了南阳公主。 “萧副将。” “末将在!” “镇北十六少将!” “末将在!” “给老子宰了这群狗东西!” “是!!” 楚月唇边绽开了残酷的笑,“镇北军沉寂多年,也该用敌人的鲜血,开开荤了。” 南阳公主瞳眸瞪大,“叶楚月,你是疯了不成?你三万镇北军,能成什么气候?你现在给我跪下,我饶你一命!” 楚月眸光肆虐,足尖点地,飞跃了出去。 镇北军队在萧离以及十六少将的带领下,开始作战!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两方数量庞大的军队,竟是直接对战。 就连罗皓都愣住了,他也没想到叶楚月和镇北军会这么干净利落。 他们可是在数量上碾压了的! 不过…… 罗皓一愣过后,骑着烈马,冲向楚月,“贱人,还吾兄长命来!” 楚月骑着黑金麒麟,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攥紧了碎骨斧,直奔罗皓。 罗皓一杆银枪锋利逼人,在夜色下闪烁着凛冽的寒芒。 他身躯魁梧,力大无穷,枪法师从东阳大师,是一员猛将! “侯爷,小心!”许若烟大喊。 战场不比练武场,对战上罗皓这般的劲敌,侯爷会有很大的危险! 但见楚月一路前行时,手中碎骨斧挥开,斩灭了十几个东阳士兵的颅腔。 斧身染血。 楚月身体跃出,竟是冲向了罗皓! 罗皓骑着战马,银枪朝楚月刺去。 楚月足尖踩着一个士兵的头颅,避开了罗皓的锋芒。 却见她来到罗皓的身后,立在战马脊背之上,手中碎骨斧蕴满了仙根之力,狠狠劈下。 从上往下,一分为二。 鲜血溅了楚月的衣裙,而两方士兵们都已愣住了。 罗皓可是东阳帝国第一阶梯的首席将军! 楚月站在血腥狂奔的战马之上,舔了舔唇边的鲜血,染着血液的脸上,绽放了璀璨的笑容。 “给我杀!” 三个字,迸发出了强悍的劲道! 罗皓之死,更是让镇北少将和士兵们士气鼓舞,更加自信的对战东阳十万军。 楚月更是杀红了眼。 她骑着黑金麒麟,朝南阳公主的方向一路往前。 一路上,碎骨斧斩灭敌军士兵。 手起斧落,东阳尸骸留在血泊。 她像是一个无情冷酷的刽子手,如炼狱而来的修罗,是为厮杀而生的将军! 东阳士兵们拦不住她的路,更拦不住犹如猛虎下山般的镇北军队! 这一日,镇北军队再扬起往日的威严,开始了以一敌百的传说! 这一场战争,永记史册! 无人顾及南阳公主,南阳公主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后知后觉,惊惧的爬上了一匹战马。 逃! 快逃! 叶楚月是个魔鬼! 这不可能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满脑子都是这样的想法。 南阳公主骑着战马朝城外狂奔,四肢都是冰冷彻底的。 一把碎骨斧丢了出去,直劈在了战马的身躯。 战马吼叫出声,滚落在地。 南阳公主狼狈的摔倒,趴在一地血泊之上。 月光惨淡如斯。 忽而,淡淡的阴影覆盖了南阳公主。 一双血色软靴停在了她的后边。 “你屠我神武七城,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那声音,宛如从地狱传来般。 南阳公主毛骨悚然,尖叫出声。 第432章 归顺神武,尔等尚有活路 南阳公主浑身发颤,如被扼喉般,张开到极致的嘴,却只能发出阵阵沙哑的声音。 彻骨的寒意笼遍了全身,就好似死神降临,她已无处可逃。 南阳公主趴在血泊之中,艰难地仰头看去。 年轻的女孩,身着妖冶的红裙,系有墨黑染血的斗篷披风,足踏鲜艳的战靴,正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 分明是绝美的脸庞,却沾满了鲜血,就好似恶鬼一般。 南阳公主疯狂地摇头,想要爬起来奋力逃走。 然而,她的双腿发软颤抖到没法站立起,只好在血泊里往前爬,想要远离身后的叶楚月。 砰! 一只脚掌,狠戾的踩在南阳公主的后脑勺。 以至于南阳公主的整张脸,都深陷在粘稠的血泊之中,感到了几分呼吸困难。 “好喝吗?”楚月问道。 南阳公主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几道沙哑呜咽的声响。 楚月面无表情,冷酷如玄冰,一脚猛地踹在了南阳公主的后脑勺,接连又踹了几脚。 最终,楚月蹲下身子,一把攥住南阳公主的头发,迫使对方仰起了整张脸。 “我问你,好喝吗?” 楚月再问。 南阳公主泪流满面,摇着头缩起了脖子,恐惧地望向楚月。 楚月残酷一笑,手中战斧朝南阳公主的大腿划去,从地上捡来破碗,逼下半碗鲜血。 似是料到了楚月想做什么,南阳公主尖叫出声,“不……不要……” 她拼了命的落荒而逃,拖着一条伤口还在流血的腿,狼狈落魄的模样,不见往日的公主华贵。 楚月挥下了手,战斧甩出,入木三分般猛插于地,就连整座荒炎城,仿佛都颤抖了数下。 她端着半碗淋漓的鲜血,三千墨发张扬在夜里,恰似索命的黑白无常,缓步走向了往前爬的南阳公主。 嗒。 嗒。 战靴踏地的声音,伴随着苍凉的风响在南阳公主的耳边。 如同一场生命的倒计时般。 她生来尊贵,从未陷入这般的恐惧之中。 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叶楚月是多么残忍肆虐的一个人。 南阳公主无路可逃,被逼到了角落,她的双手抓着墙,留下鲜血的印记。 “叶楚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这些都是慕笙的主意,跟我没有关系的。” 南阳公主摇头如拨浪鼓,爬满血丝的眼里溢出了眼泪,“我求你了,放过我,我给你做牛做马都可以,当你的奴也行,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求你了,求你了……” 楚月停在她的面前,“迷途知返,挺好。” 南阳公主以为楚月动容了,眼底闪烁过精光,拽着楚月的衣摆,苦苦的凄声哀求:“叶姑娘,我以后愿意听你的差遣,只要你肯放过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楚月蹲下身子,抬起了手,指尖轻抚南阳公主正在颤栗的脸庞,咧开嘴嫣然一笑,“他们临死之前,是不是也是这样哀求你的?” 南阳公主犹如梦魇般悚然,浑身的寒毛倒竖而起,惊恐地望着楚月。 脑海里骤闪过前两日的画面,她抢走了一个襁褓里的婴儿,孩子的父母跪在地上哀求她。 她残忍一笑,把婴儿摔在了地上,活活摔死。 南阳公主嘴唇哆嗦着张开,摇了摇头,泪水源源不断的流出,“不是的,没有人哀求过我,是罗皓罗将军,他的哥哥就是被你腰斩的七杀首领罗洲,他为哥哥打抱不平,才出手狠辣,和我没有关系,我也只是听从了慕笙的差遣。” 砰! 楚月面色凶狠,骤然伸出手,攥住南阳公主的头发,猛地一个用力,使其脸庞砸在了墙面。 一整面墙,出现了蜘蛛网般的裂缝,鲜血糊满了南阳公主的整张脸。 楚月扣住她的下颌,把半碗鲜血,狠狠灌进了南阳公主的咽喉。 南阳公主竭力的想吐,但被楚月的劲道钳制,无法动弹半分,只能硬生生把半碗鲜血吞进去。 “好喝吗?” 楚月笑着问。 南阳公主泪流满面,惊悚万分。 楚月挥斧落在南阳公主的另一条大腿,又装了半碗鲜血,逼着南阳公主喝下。 “听说鲜血酿酒,最是醇香,你说东阳皇帝会喜欢吗?”楚月问道。 “不……” 南阳公主恐惧的大喊。 楚月冷笑了一声,拽着南阳公主的头发站起了身,一路拖行,走进战争之地。 “你们的公主都成了本侯的战俘,你们还不停下吗?” 一声话下,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许若烟等十六少将,朝城池的尽头望去。 惨淡的月光之中,斗篷披风曳地。 他们的侯爷,提着一个瘦弱的女人,步伐优雅又铿锵的走过来。 “我给你们机会,今夜投降者,归顺我神武之人,留你们一条狗命。” “但凡负隅顽抗,垂死挣扎者,格杀勿论,处以绞刑。万剐千刀,一刀都不能少。” 说完这一句话,楚月把狗笼打开,将南阳公主塞了进去。 “放你娘的狗屁!我东阳战士,绝不投降!” 一个佩戴勋章有头衔的黑铁士兵,举起宝剑,大声喊道。 楚月勾唇冷笑,右手伸出,深深插进地里的碎骨战斧震颤数下后,猛然拔出,飞掠到了楚月的掌心。 楚月攥紧碎骨战斧,脚掌踏地,跃然于半空之上,身影在白月的光中描绘出了霸气侧漏的轮廓! 一斧落,身首两地。 楚月站在烈烈寒风,被东阳帝国的军队士兵们包围。 无数的东阳士兵手拿兵器,忌惮地望着她,面对她孤身一人,不进反退。 东阳士兵们下意识的吞咽口水,恐惧的退出数十步。 战斧抵着地面。 随着楚月往前走,拖在地面的战斧开始摩擦,发出刺耳尖锐的声响。 她往前一步,东阳士兵就后退一步。 “归顺神武,尔等尚有活路。” “宁死不屈,不过是成为我飒飒镇北军的战勋功绩。” “不想死的就给我放下兵器,还愿试图一战的,镇北军奉陪到底。” “做出你们的选择吧。” 楚月的声音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东阳士兵们陷入了挣扎和犹豫。 三万镇北军,十六位镇北少将,都是以一敌百的个中好手。 尤其是镇北的少将们,以一敌千,完全不是问题。 而这就是镇北的威力。 他东阳十万军,完全不是对手! 而许若烟等人拿着兵器,骑在战马之上,不由望向了一身残酷喋血的女孩。 一双双眼睛里,燃起了狂热的火焰。 第433章 很抱歉,我来晚了 镇北十六少将前来长安,不过因为叶楚月是镇北侯的女儿。 直到此刻,他们心悦诚服,甚至想心甘情愿的追随这么一位主子。 砰的一声响起。 有东阳士兵丢下了手里的兵器。 旋即,便是可怕的连锁反应。 凡事皆如此,只要有一个人起了带头作用,剩下的大多数都会跟上。 一个又一个东阳士兵丢下了兵器。 这会儿,萧离骑着踏雪白驹,皱着眉头望向楚月。 只觉得如今的楚月,像极了她梦中的女人。 一个穿着不同于这个时代,穿梭在枪林弹雨,血腥狂风中的女人。 萧离顿感头疼,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楚月呼出了一口气,将精致的小斧别在了腰间,踏步走向废弃练武场。 自从万道剑光被仙根吞噬掉后,焚化剑阵就已自动破碎。 她望向围困于此的十万荒炎城百姓,竟觉得有些酸楚。 而百姓们也在看向她。 遥遥相望,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往的风充斥着刺鼻的鲜血味。 但黑暗已经过去,亮起的黎明曙光,彻底覆盖了这座城池。 新的希望和朝阳已经到来。 楚月深吸一口气,一脸凝重。 她站得笔直如劲松般,忽而抬起了右手,掌心贴合在左侧的胸膛,微微弯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人礼。 “很抱歉,我来晚了。” “神武的子民们,我奉神武和吾皇之命,来接你们回家了!” 声音陡然高昂。 又渐渐温柔:“你们,受苦了。” 不过是几句话而已,这片杀戮场却是出现了此起彼伏的抽泣声。 失去亲人的可怜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捧着亲人的遗物哽咽说:“夫君,你看见了吗,你敬佩的镇北军,你寄予希望的叶三爷来接我们回家了,夫君,我们回家了。” 有拄着拐杖的老妇人,浑浊的眼睛闪烁着泪花:“回家……回家了……可以回家了……” 身形单薄的少年兴奋到手舞足蹈,“我们要跟叶三爷回家!” 亦有着稚嫩青涩的女孩,布满脏污的脸颊,一双眼眸清澈灵动,深深地望着楚月。 她们暗暗发誓,日后要成为叶三爷这般的女子,要嫁给叶三爷这般的丈夫! 中年妇女解开了女儿眼睛上的带子,流着泪,抱住了小女孩,“娘亲明天就带你去吃你最爱的芝麻糕。”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娘亲,我不要吃芝麻糕,我要去习武,我要加入镇北军,我要追随叶三爷!” 中年妇女一愣过后,边笑边哭,“好,好,幺儿有出息了哦。” 这一幕幕,发生在荒炎城的黎明时分。 楚月紧抿着唇,波澜不兴的眸底,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看着他们,是不是觉得,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成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 耳边响起了一道女声。 楚月扭头看去。 许若烟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脸上绽放了一抹笑,“战争很苦的,保不准哪一日就英勇牺牲,战死沙场了,缺胳膊断腿儿都是时常的事,每一场战争都要丧失几个战友,但还没有时间伤心,就得为下一场战争养精蓄锐。很苦,很累,但看见他们的幸福,就觉得就算吾身断裂,鲜血滋养大地,也是一件极为满足的事情。” 许若烟的话,楚月颇为感触。 她是个自私的人。 为了活着,不择手段。 这天下人的生死与她无关。 但如今,她想要保护好这些人,守护住这些出现在黎明的美好。 “东阳军队归顺了,接下来怎么办?”沈如川走过来,问道。 “收起他们的兵器,控制好,再调查清楚,这些屠城的日子,沾染鲜血最多的那些人,全部剁碎了喂狗。”楚月眸光森寒,喋血一笑。 沈如川错愕地望向了楚月,“这般,岂非言而无信?” “他们会跟你讲诚信吗?” 楚月反问:“兵不厌诈,实乃兵家常事。在战争之中,没有诚信可言,只有胜负可分。而所谓诚信,也是由胜利者谱写,只要这场战争的胜利者是我们,就算言而无信,天下之人,谁敢诟病?唯有弱者蝼蚁,才会由人诟病践踏。天下之人的诚信,是对于君子而言,能参与屠城之举的,哪怕是迫于无奈,也绝非君子,都是恶人。” 许若烟、沈如川以及跨步走来的数十位少将们都已经呆愣住。 难以想象,这样蕴含战争真谛的一席话,竟出自于一个女孩的口中。 而他们南征北战这些年,都没悟透其中的道理。 如今,却有茅塞顿开的感悟! “面对恶人,就得拿出更为残酷的手段,才堪称为公道。” “他们既有屠城的胆子,就得做好被他人屠之的准备。” “去查吧,伤害神武百姓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楚月说到这里,望向那些在寒风中发抖,却又满面温馨的百姓,露出了一抹恬静的笑:“有镇北军的神武,才能有底气面对八方的刁难。镇北军队,神武欢迎你们。” 闻言。 许若烟眸光微红,鼻腔尽是酸楚之感,扭过头去,擦了擦泪,“突然这么矫情做什么。” 沈如川微笑地望向楚月,“吾等归来长安,必护神武周全。镇北军,愿随侯爷镇守长安!” “愿随侯爷镇守长安!” 周兴国等镇北少将们拳掌相碰,弯腰低头,异口同声道。 楚月闭上眼睛,呼吸着晨曦的空气。 倏地,楚月走向了狗笼。 被关在狭小狗笼里的南阳公主惊恐地望向楚月。 楚月来到狗笼的前方,修长的腿猛然抬起,一脚踹在了狗笼上面。 狗笼滚落了几圈,里面的南阳公主天旋地转。 楚月接连踹出几脚,狗笼滚到了最边沿。 楚月挑着眉梢轻笑一声,从许若烟的手里拿过了弓箭,对准了狗笼。 “侯爷竟也是一名弓箭手,不知侯爷箭术如何?”许若烟惊喜地问道。 “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楚月自信的说完,英姿飒爽,搭弓拉弦,随即松开手,紧绷的弓弦弹出! 离弦之箭,朝狗笼迸射! “啊……” 南阳公主失声尖叫,疯狂躲开。 一支箭矢,稳稳地扎进了南阳公主的手掌。 “这一箭,为寒阳城被屠的无辜之人。” 她要用南阳公主的鲜血,来祭奠死去的七城百姓! 第434章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啊啊啊……” 南阳公主惨叫出声,裂骨的疼痛感从手掌传来,让她近乎崩溃。 刺啦—— 又一箭迸射而出,疾冲往前,精准无误的贯穿了南阳公主的另一只手掌,死死的钉在了地面。 “这一箭,为风华城受苦受难,饱经折磨的百姓。” 倏地,再一箭刺在南阳公主腿部伤口,连带骨骇一同穿开! “这一箭,为荒炎城的黎民,为死去的无辜人。” “这一箭,……” 她射过七箭,裂开了南阳公主的骨骸。 晨曦,光芒洒开,只响起南阳公主惨烈的哀嚎。 楚月面无表情,一箭又一箭。 许若烟倒吸一口凉气,与沈如川对视一眼,俱是感到深深的震惊。 还以为百发百中,箭无虚发,都只是顺口一提的夸夸其谈罢了,却没想到真是如此。 唯有真正的弓箭手,才知叶楚月的箭术实力。 射完最后一箭,楚月把弓递给了许若烟,睥睨着狗笼里浑身浴血的南阳公主,残酷无情地说:“把她的血放了,让那群东阳士兵酿成酒。” “侯爷,你是想……” 少将雷越疑惑不解,眼里带着几许探究。 楚月扬起了笑意,唇边裂开了极致的残酷,嗓音更是冷血无情:“我神武泱泱大国,乃是礼仪之邦,既然都见到了东阳公主,也该给国君准备一壶好酒。” 说到最后,她的脸上尽是残忍的笑意。 身上插满箭矢的南阳公主疯狂的摇头。 她看见周兴国几人跨步走来,打开了狗笼,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提了出去。 偏僻的角落,周兴国取出锋锐的匕首。 南阳公主瞳眸紧缩,倒抽几口凉气。 她艰难的爬到了周兴国的足边,竟是解开了衣裳,抱着周兴国的腿说:“将军,你放过我好吗,我什么都是你的,我可以把你招为驸马。” 周兴国一脚把她踹开,“老子洁身自好,从不碰脏东西,就你这种毒妇,还想染指老子?” 周兴国不留余地,拿起匕首就走向了南阳公主,眼睛里闪烁着仇恨的光泽。 南阳公主陷入了彻底的绝望之中,在昏厥之前,只感受到一把匕首割开了她的血管。 …… 许久,周兴国提一壶鲜血酿酒而来。 楚月问道:“死了吗?” “差不多了,活不了多久。”周兴国道。 “嗯,挂在荒炎城的城墙吧。” 楚月坐在椅上,翻阅着一沓资料,乃是镇守七城的烈风将领所递。 周兴国望着冷漠的女孩,微微一怔,旋即点头。 各少将和周兴国的心情一样。 他们军旅多年,征战四海,见过的狠人不计其数,却从未见过楚月这般的。 楚月翻完资料,闭上了眼睛,就连指尖都在轻微的发颤。 七城子民,死伤无数,其中死伤最严重的便是荒炎城。 这一场屠城战役中所丧命的神武百姓,尸骨可以积累成山。 她就坐在遍布尸骸的街道,周围有活人,有尸骨,吸入鼻腔的风都灌满了血腥的味道。 那些百姓们不肯离去,他们远远地望着楚月,一个个俱是心怀敬佩。 烈风将领憔悴地说道:“七城子民,死伤二十万,这些年来,七城被东阳收复,百姓们并不好过,一出生的小孩,他们就挖去武根,城中女子,只能为东阳人的通房丫头,尤其是相貌好的,经常被拿去拍卖,细皮嫩肉的小孩,拿去喂养他们的灵兽。至于男孩们,没有武根,无法修炼,只能给东阳人卖苦力,才有一口饭吃。他们这些年的日子,都不是人过的,如今终于能扬眉吐气,却遭遇屠城。” 围聚在四处的百姓们,眼眶发红。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呼出一口浊气,叹息:“这天下兴亡,不过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群雄之争,唯苍生苦不堪言。” 一句话,叫人涕泗横流。 熬了数载春秋的百姓们,委屈化作眼泪流出,怎么都止不住。 沈如川猛地抬头,心脏像是被什么撞击般,复杂地望着楚月。 众多少将,欲言又止。 女孩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直击灵魂。 楚月脊背靠着椅子,两腿交叠,架在面前的桌上。 她的手里握着一把染血的小斧,帕子不断擦拭着斧身的鲜血,动作优雅又喋血,有一种窒息的美感。 良久。 楚月把擦干净的小斧别在腰间,打了个响指,只见黑金麒麟踏步而至,停在椅前。 楚月脚掌踏地,身轻如燕,飞跃到了黑金麒麟的脊背之上。 “小侯爷,你这是要去哪里?”君无怨问道。 楚月坐在黑金麒麟驹,望向破开天光的苍穹,勾唇一笑,朗声道:“去给东阳国君送上大礼。” 神武七城,二十万亡魂,绝不能就这么交代了! 号角一旦吹响,那就只能由她亲手来结束! “雷越,钟南臣。” “末将在。” “你们带领五千镇北军,和烈风军队一同驻守荒炎七城,剩下的人,跟我去东阳上京城。” “是!” 众人目瞪口呆。 她的意思是,率领两万五的镇北军队,从荒炎城一路杀到东阳京城吗? 这…… 可能吗? 踏雪白驹之上。 萧离望着楚月的身影恍然如梦,下意识地轻吟:“小月姐姐……” 那是她梦里的呢喃。 “跟我走!” 楚月拿上一卷东阳境内地图,和各城的粗描城防图,便带上两万五千的镇北军,直奔东阳京城。 此时,四大王朝都在紧急会议,文武百官一同见证这场战役。 镇北军的归来,令四大王朝一夜未眠。 大炎王朝。 大炎皇帝坐在龙椅之上,眉头轻蹙,看着一封封密信从外传来。 “十六少将都归来了……三十万镇北军也是指日可待。” 皇帝轻叹一口气,一筹莫展。 难道,又要回到那个被镇北军统治的时代了吗? 底下官员和武者们纷纷劝说: “吾皇,听闻镇北正将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一个年轻女孩,不知何为军旅,只怕见到砍刀都会吓得尿裤子,不足为惧。” “丞相所言极是,而且那镇北十六将,都是旧时代的了,能成什么气候呢,现如今只怕不复当年勇了。” “报!” 一个士兵冲进金銮大殿! “说。”大炎皇帝道。 士兵跪在地上,仰头匆匆说:“吾皇,据密探来报,叶楚月率领三万镇北军,逼得东阳十万军队放下兵器投降,叶楚月当众斩了将军罗皓,还把南阳公主放掉鲜血,插满箭矢,挂在城墙风吹日晒,惩一儆百!” 第435章 贺的是亡国之礼 闻声,四座皆惊,满殿哗然。 四大王朝和诸侯国都在紧盯着七城战役。 谁都不敢相信,卷土重来的三万镇北军,在小姑娘的带领之下,能够覆灭了十万东阳军。 但事实摆在面前,不得不信。 大炎皇帝和满朝群臣都默不作声,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他们再次回到了,被镇北军所支配的恐惧当中。 “三万镇北军,正将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直捣黄龙,拿回七城,这真的可能吗?”文官震愕出声。 大炎皇帝望向士兵,再次问道:“如今呢,战况如何?” “叶楚月和镇北军出城了。” “出城?何故出城?” “从荒炎城,前往东阳上京……”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双双眼睛里充斥着愕然之色。 …… 东阳境。 荒炎城距离东阳上京,相隔十二座城。 烽火连天。 最近的一座城池,名为平川城。 日上三竿,平川城主搂着温香软玉正在酣睡。 陡然一阵震动,美人儿吓得尖叫连连,平川城主一脸煞气醒过来,“发生何事了?” “回城主的话,镇北军来攻平川了……”守城士兵慌张道。 “瞧你那出息的样子,区区镇北军,就把你吓得屁滚尿流了?” 平川城主有条不紊的穿上衣裳,问:“何人领军啊?” “镇北侯之女,叶楚月。” “啧,一个黄毛丫头,看老子教她做人,要把她的头颅当作礼物,送给国君大人。” 平川城主抽出一把宝刀,穿上盔甲,带着手下们朝城东的方向走去。 砰! 平川城主站在长街停下脚步,仰头看去。 却见十四位少将一跃而起,挥出了锋利的兵器,武道玄力汇聚出强悍的光。 光芒涌动,宛若雷霆炸裂。 狠狠撞向了紧闭的城门! 古老沉重的城门敞开的刹那,半壁日光涌了进来。 平川城主吞咽口水,抬起手遮住了眼睛。 他眯起了眼,从微微开启的指缝间看去。 只见一人手握碎骨战斧,腰缠龙血宝剑,身披血凤鎏金斗篷,骑黑金宝驹。 气势磅礴,踏着山河而来。 她的身后,扬起了镇北的旗帜。 “平川城主” “镇北正将叶楚月,来取你狗命了。” 黑金麒麟过,手中战斧劈下,血溅平川城。 她满身的铁血,三千杀气如风暴般酝酿于天地,在城池中央激荡。 满目狠戾与煞! 楚月拿下平川城后,直奔下一座城。 她雷霆手腕,狠辣无情,出手比那些军旅战将们还要残酷,震慑内外三军,闻名于诸侯国! 半月后—— 东阳上京城。 国都,朝议殿。 东阳皇帝面如死灰,听着士兵来报。 “回禀陛下,屠城的十万东阳军,都缴械投降不战而败。” “镇北正将叶楚月正在攻我东阳北境。” “平川城主英勇牺牲,北境平川城已然失守。” “报!南岭城于昨夜失守!” “报!叁原城失守!” “……” “报!风口城失守。” “……” 不过半月的时间,东阳失守十二城。 而在这段时间里,越来越多的镇北军,从天涯海角而来,加入了部队。 等攻下最后一座城池,镇北军竟有七万之多! 朝议大殿。 东阳国君身体瘫软,脸色惨白如纸。 他以为能等来屠城的狂欢,却怎么没想到,会是这样灭顶的消息! 东阳国君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 轰! 皇城震颤。 “报!!” 一名士兵匆匆赶进朝议大殿,才走至门槛,一根箭矢直穿进了士兵的身躯。 士兵趴在地面,身下的血泊触目惊心。 东阳国君举目望去,心脏都在快速的发颤。 战马嘶鸣。 但见黑金麒麟驰骋而至,在朝议玄关踢起了前蹄,马上的人拽着缰绳,红裙与斗篷无风自吹。 战马停下后,她一跃而下。 东阳的文武百官开始乱动。 楚月提着战斧,立在大殿,冷声道:“这就是东阳的待客之道吗?” 仅仅一句话,就让众人冷静了下来。 东阳国君坐在龙椅之上,惊恐地望着楚月。 这个女孩,半个月攻下十二座城池,未曾眨眼,身上的血腥味太浓郁了。 他身为国君,乍眼看去,却是诚惶诚恐。 “叶……叶楚月……?”东阳国君下意识地出声。 “本将不才,劳烦国君大人记住名字了。” 楚月勾唇轻笑了一声,提着一坛酒,笑道:“我马不停蹄,一路从荒炎城抵达东阳上京,就是为了给国君大人带来贺礼。” 楚月望向东阳国君身后的婢女,两眼一眯,喝:“过来!” 婢女吓得不行,连连后退。 楚月微抬起下颌,笑靥如花。 “还不过去?”东阳国君连忙道。 婢女走向楚月,楚月把酒坛递给婢女,“把酒分一下,国君和诸位大人,得好好品尝一下我的贺礼才对。” 婢女看了眼东阳国君,东阳国君点头后,婢女才按照楚月的吩咐,把坛子里的酒倒入酒杯,分给朝堂上的群臣和国君。 众人闻到了刺鼻的鲜血味,皱起了眉,险些作呕 楚月则是端着最后一杯酒,敬向众人:“诸位,我先干为敬,你们……随意……” 最后的尾音,蕴含着无边的杀气。 战斧拖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架势,仿佛就是在说,谁敢不喝,项上人头难保。 萧离,许若烟等人走进大殿时,就看到楚月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许若烟眸光微闪,抱着弓的手微颤。 她从未见过这么铁血的女孩。 像是为军旅而生。 浑然天成的铮铮傲骨! 东阳国君皱着眉,屏住呼吸,和群臣们一同饮下了醇香的烈酒。 喝完,东阳国君几乎要呕出来了。 他看着楚月却是呆愣住。 那女孩舔了舔唇边的酒渍,笑道:“忘了告诉诸位,这酒是贵国南阳公主的鲜血所酿,这贺礼,贺的是亡国之礼!” 满朝寂静。 文官们干呕。 武将们瞪目。 “你……你好狠的心肠!你就不怕天诛地灭吗?!” 东阳国君嘶吼:“你攻我东阳十二城,降我东阳十万军,还要如何?还不能一笔勾销吗?” “我神武二十万亡魂尸骨未寒,怎能一笔勾销?” 楚月残虐一笑,猛地挥手,掌心战斧赫然举起,劈砍在地! 只见大地裂开了粗壮的裂痕! 第436章 她用玄武黑铁做了一件衣裳 国都朝议大殿,犹如金汤般牢固的地面,以斧尖为中心,四面八方都是恐怖如斯的裂痕! 殿门前,十四位少将一同出手,实力非凡,气势骇然,碾压大殿的群臣百官。 楚月提斧往前,身躯直如青松,傲骨铿锵,似铜墙铁壁般。 她迈开了修长的腿,沿着台阶往上走。 东阳国君却是不断后退。 前有镇北十四少将的气力压制,他压根不能还手。 东阳国君猛地吞咽口水,许是知道大势已去,颤颤巍巍地道:“叶将军,屠城之事非朕所为,是南阳那丫头擅自做主,东阳十二城不敌镇北,东阳心服口服。从今往后,东阳愿成为神武的附属国,那十二座城池可以直接划入神武的国土区域。” “战争出现,苦的是黎民百姓,到此为止吧。”他大义凛然的说,一副悲天悯人,忧国忧民的仁君模样。 东阳国君与百官们都以为,不过是个年轻的黄毛丫头,只要好言相劝就行了。 楚月挑着眉梢妖冶一笑。 东阳百官们纷纷劝阻: “东阳已经一退再退了,陛下也低了头,你还要怎么样?” “镇北军成立的初心是为保护天下太平,而非生杀予夺,残忍无情吧?” “但凡有归降者,你的母亲在世时,都会停下杀戮。” “是啊,神武有二十万亡魂,东阳又何尝没有呢?战争之中,死伤实属正常。” 东阳国君点点头,很赞同群臣的话语。 若是镇北侯在世,定会到此为止。 他的女儿,也该一样吧。 东阳国君抬起头的刹那间,瞳眸却是一阵紧缩,眼底倒映出锋利的寒芒,一把碎骨斧朝他劈砍而来。 鲜血洒在红裙之上,为锋芒毕露的碎骨斧染上了红。 楚月笑靥如花,跨过东阳国君的尸首,踩着满地血泊,来到熠熠生辉的龙椅前方。 她转过身来,轻抚斗篷披风,端着清雅华贵之气,缓慢的入了座。 “砰!” 石破惊天的一声响起。 楚月把碎骨斧插在龙座旁,接过许若烟递来的帕子,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风过无声,每个官员都如同被扼喉般惊愕地望着楚月,感到了毛骨悚然的恐惧。 坐在龙座之上的女孩优雅的擦着血痕,举手抬足都是九五之尊的气势。 良久,她把帕子一丢,两手环胸,冷睨着群臣,“诸位,方才说的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吧。” 群臣诚惶诚恐,瑟瑟发抖。 似有森冷的寒气涌遍了四肢百骸,每个人都是噤若寒蝉。 “侯爷问尔等话,还不回答?”许若烟喝道。 “许少将,以后都是自家人,不必这么凶,要温柔点。” 楚月脸上堆满了笑意,懒倦地说:“不听话的,就拖出去剁碎了喂马吧。” 群臣:“……”他们突然觉得许少将格外的温柔善良。 “扑通。” 一声声跪地之音响起。 众官接二连三跪在了地上,低下头来:“吾等愿信奉神武。” “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 楚月懒洋洋地靠在龙座,“东阳国不太好听,不如就叫东阳城吧,以后隶属于神武帝国,至于城主的人选,稍后长安就会派人前来。周少将,你带人组织一支队伍,彻查这些年来七城被辱之事,犯下罪行者,按照神武律法惩处,东阳城的官员,全部彻查清楚,但凡伤天害理之人,午后斩首。” 说至最后,她的声音渐渐温和,似是自言自语了一句:“我神武二十万亡魂,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是!” 周兴国两手抱拳,和众少将把朝议大殿的官员们全部一网打尽,准备重新洗牌。 半月十二座城,除了轩辕王朝的鼎盛时期,诸侯国内谁都没法做到。 除非是神脉九洲的人插手诸侯国,一位顶尖强者,就能屠城灭国。 大殿之中,渐渐安静,只剩下神武的人。 神农空间内,轩辕修兴奋的挥拳,“小叶子,干得漂亮!就该是东阳城!还想自称帝国,我呸。” 众俘魂们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围绕着轩辕修转圈圈,似乎在庆祝这一战的胜利。 “侯爷,你辛苦了。” 许若烟端着一壶凉茶走来,复杂地望了眼楚月。 这段时间,楚月几乎是不眠不休,滴水未进,饿到极致就随便啃两口军旅随行的干粮。 她不是娇贵的闺秀小姐,是能吃苦的将军。 就连副将萧离也没有喊过一声累。 楚月点点头,接过茶壶,正要喝一口,手却是松开,茶壶滚落在地。 楚月两眼一黑,往前栽倒。 “侯爷!” “小月姐姐!” 惊惶之中,众人忧心大喊。 许若烟赶忙扶住了昏厥过去的楚月,“沈如川,你不是医师吗,你快来看看侯爷怎么了!” 沈如川匆匆赶到,查看了一下楚月的脉搏和眉心,松了口气,“侯爷是太累了,这些日子,行兵布阵,攻城杀敌,都是小侯爷一马当先。” “是啊,前几日大家都在整顿休息时,我还看见侯爷在看东阳的城防图,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她才这么小。”其他少将说道。 萧离眸光一颤,似是想到了什么,来到楚月的身边,抓住了楚月的手,掀起楚月的袖衫。 “萧副将,你这是……?” 许若烟等人疑惑不解。 萧离仿佛没有听到,直接掀开了楚月的手,取出几块玄武黑铁。 又拿掉楚月的战靴,从脚踝、小腿的地方把玄武黑铁拿走。 “这是玄武黑铁吗?”许若烟睁大了双眸,不可置信:“难道说,这段时间,小侯爷都佩戴着玄武黑铁?” 沈如川等人更是难以置信。 他们都不敢对自己这么狠…… “不——” 萧离眼眶微红,半握拳的手,在楚月的大腿、肩膀、小腹处敲了敲,发出沉闷的铿锵之声。 少将们呆愣住,不知萧离何意。 萧离眼角湿润,苦涩笑了一声,才说:“她用玄武黑铁做了一件衣裳,穿在身上,笼于衣裙之内。 这一回,他们完全的呆住了。 许久许久,许若烟才轻叹:“她……当得起我们的一声侯爷!” 第437章 不配庆功 国都大殿,一阵死寂静谧。 谁都不再说话,生怕打扰了沉睡中的女孩。 他们打心底里的敬佩。 钦佩一个年轻的她。 …… 楚月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似乎听见了小萝莉喊她小月姐姐。 对于楚月来说,前世只有两个遗憾。 一则是死在乱巷雨夜,为救她而被玷污的姐姐,这也是她见不得良善女子被人欺的原因之一。 至于其二,就是替她挡弹的粉色双马尾,喜欢吃糖的小萝莉。 数日后,楚月才渐渐苏醒。 许若烟端来了粥,“侯爷,你醒了,来吃点暖胃的东西。” 楚月点点头,接过瓷碗一口闷了。 “准备一下,今日傍晚回长安。” 楚月站起身子,穿好衣裳。 许若烟眨了眨眼,顿感恍然。 这姑娘都不知道累的吗? 傍晚。 楚月踏步走出,就看见急得团团转的黑金麒麟,在看见楚月后,黑金麒麟步伐欢快,曲起前蹄,脑壳子往前伸,一副“求抚摸”的乖巧样子。 许若烟笑道:“这黑金麒麟极通人性,你昏睡的这几日,它可着急了,甚至还去城外咬了一堆药草回来,以为你是生病了,除此之外,它每天守在院子,生怕坏人靠近伤害了你。” 似是为了附和许若烟的话,黑金麒麟点头如捣蒜。 最后,黑金麒麟翘起自己的前蹄子,指出一个流血的伤口给楚月看,可怜巴巴地望着楚月。 许若烟解释:“这是他为你找药草,不小心磕到的。” 黑金麒麟立即点头。 楚月愣了许久,清霜般的面颊浮现了笑意,从神农空间取出丹药,捏碎成粉洒在黑金麒麟的伤口处,再用软布包扎后。 楚月揉了揉黑金麒麟的脑壳,“我没事,不用担心。” “嗷~~” 黑金麒麟仰起头,兴奋的喊叫。 楚月:“……”这不是马吗?怎么跟狼一样叫的? “侯爷。” 萧离牵着踏雪白驹走了进来,朝楚月微微一笑。 黑金麒麟看见踏雪白驹那货,顿时甩了甩鬃毛,扭过了头,很是高高在上。 它乃马中铁汉,绝不会与小白驹同流合污。 踏雪白驹亦是委屈,它都被黑金麒麟嫌弃了这么多年…… “好点了吗?”萧离问道。 楚月点了点头。 很快,镇北军就已收拾完毕,整装待发,回长安城。 而这场战役,已然惊动了诸侯国。 却说大周王朝—— 大周皇帝和丞相共在御书房,听到探子来报,俩人对视一眼,久久不言。 半晌。 大周皇帝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如此天才,可惜不在我大周王朝,否则我大周必能统一诸侯国。” “长安何其幸哉,出了第二个镇北侯。” 左相叹道:“百年一遇镇北侯,他神武十年来却是出了两个,这小侯爷,年纪不大,但是更狠。” 大周皇帝:“是啊,毕竟是曾经跪着离开神玄的人,当她站起来的时候,会比每一个人都狠。真是便宜了神武的那个窝囊废皇帝。” 语气酸溜溜的,听起来甚是嫉妒。 大炎王朝。 探子士兵当着百官的面,报:“叶楚月率领镇北军,进了东阳上京城,带去南阳公主的鲜血酒酿,逼着东阳群臣喝下,一斧头砍了东阳国君的头颅,封东阳为城池,隶属神武。” 众臣:“……”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离谱! 荒唐! 但是确有此事! 大炎皇帝咽了咽口水,听到斧子时,突然感到脖子发凉…… 大荒、大炎两大王朝,亦是陷入了沉默。 一夜间,叶三爷威名远播。 雷霆手腕,杀伐果断,震慑王朝! 长安城,金銮殿。 神武皇帝毫无形象可言,感到了骄傲自豪,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不愧是我长安侯爷!” “那丫头真够狠的,不过我喜欢。”萧天佑笑道。 罗丞相老眼昏花,喜极而泣:“七城二十万亡魂,可以安息了,长安叶侯,不负所望。” 国师司妖烈作揖:“恭喜吾皇,收回七城,又收了东阳。” 群臣之中。 轩辕宸立在大殿上,神情恍然,目光复杂。 他苍凉一笑,抬起手捂着左侧隐隐作痛的胸膛。 他恨死了当年残忍无情的自己,如今错失所爱,都是活该! 三日后。 神武皇帝接到消息,便身穿龙袍,率领官服着身的群臣们前往长安街外迎接凯旋的镇北战士们入国门! 罗刹、轩辕雨带着楚军,和赵野、夜孤城带领的新镇北军并肩前行,去城门前迎接。 长街两侧围聚着密密麻麻的百姓们,如潮水般。 城门内外,城墙上下,都是身穿盔甲,朝气蓬勃的士兵们。 所有的人,挺直了腰杆! 不多时。 城外,天地的尽头,一支有着七万之数的军队,从远处而来。 马蹄踏地,溅起了滚滚尘烟。 斗篷披风扬起,彰显着镇北的威。 最前方的女子,一袭红裙,三千墨发,青涩的眉眼迸射出凛冽的杀意。 “叶三爷!” “叶三爷!” “镇北军!” “……” 无数高昂的狂欢陡然响起。 一道道声音,情绪激烈,直冲云霄。 楚月身骑黑金麒麟,在城前停下。 她翻身下马,站在神武皇帝的前方,两手抱拳,“镇北不辱皇命,夺下东阳十二城,臣率镇北军前来复命!” “好!很好!” 神武皇帝满脸的笑意,眼眶湿润着扶起了楚月,拍了拍楚月的肩膀,“神武有你,有镇北,是神武之幸!叶三爷。镇北将士们,随朕回皇城,回神武!” 神武皇帝遏制不住的高兴。 “皇上,臣有个不情之请。”楚月脚步顿住。 神武皇帝回头望向她。 满城武者亦是等待着下文。 “臣不想要庆功宴。” 在诸侯国,凯旋的将士,立下不世之功,能够享有皇室所赐予的庆功宴。 举国狂欢。 这对于将士来说,是天大的殊荣,不亚于封狼居胥。 “为何?”萧将军问道。 众人满脸疑惑。 楚月无力一笑,苍凉地道:“七城死伤惨重,有二十万之多,末将无功可言,又怎配庆功?” 第438章 道徽认证 围聚在四周的众人目瞪口呆,惊得说不出话来。 沉吟片刻,一张张喜悦的脸庞,布满了淡淡的愁。 或许,他们在听说二十万七城百姓被屠时,悲愤交加,满腔怒气欲斩敌寇。 但此时他们只有胜利的喜悦,竟将亡魂之事抛诸脑后了。 无数汇聚在楚月身上的视线,渐渐变得沉重,每一个长安百姓,都已肃然起敬。 这一场战役,镇北军卷土重来,扭转乾坤,而身为正将的她,可谓立下了不世之功,却无半分骄躁。 城墙之上,三长老牵着小宝朝下方望去,苍老的面颊浮现了欣慰的笑容。 “尘儿,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的娘亲,是守护天下黎民的好将军。”三长老道。 小宝半懵半懂,点了点头,握紧肉嘟嘟的小拳头,坚定地说:“等宝宝长大,也要保家卫国。” 而在三长老身后的青年侍者,却是呆愣住了。 他不喜欢三长老为了一个被赶出学院的弟子而得罪五长老和祭司大人,他对叶楚月也没有太多的好感。 在他的印象中,叶楚月是个懦弱无能的人。 青年侍者的目光落在了楚月身上,忽而生出了几分羞愧。 似乎也明白了,三长老为何要执意收她为徒。 “三长老,等叶姑娘去到神玄,属下一定会竭力保护好她。”青年侍者说道。 三长老回头看了他一眼,轻笑出声,拿出别在腰间的酒葫芦,痛饮了一口醇香的烈酒,才说:“那可是长安无冕之王叶三爷,就你那细胳膊细腿的娘们样儿,她保护你还差不多。” 三长老发出了夸张豪迈的笑声。 青年侍者:“……”有感到一丝丝冒犯叭。 城门前,神武皇帝亲自为楚月授衔佩戴正统勋章,旁侧有萧天佑、罗丞相两位肱股之臣开道,在百姓们的见证下,回到了王宫。 耳边依旧响起少年们狂热的声音。 不过是一句,此生无悔入长安。 楚月没有想到的是,这会是历史记载的重要一日。 从此往后,诸侯国中,凯旋的战士们不再大摆庆功宴。 诸侯国的大多数将士,颇为敬佩长安的镇北新侯。 …… 叶府,三长老把楚月喊来了书房,将一方宝盒交给了楚月,“慕四公子已经离开了长安,这是他派人送来的道徽,道卷之上,也有你的名字,只不过这是中规中矩的道徽,阶品不算高,但已经很好了。先把你的鲜血放入道徽之中,认证武者身份。” 楚月打开宝盒,便看见一枚白色的道徽。 只见她咬破了指腹,滴入血珠,白色道徽汲取着新鲜的血液,散发出红光。 而后,道徽化作一道流光,迸射进楚月的眉心之间。 浅薄的光,流转在楚月的双眸。 “认证了以后,你便能看到每一个人身上的道徽,道徽是身份的象征。”三长老说。 楚月抬眸朝三长老望去,意识微凝,精神集中,就能看见三长老的眉心有着倒三角形的土黄道徽,还有两把剑刃交叉的图腾。 楚月清楚,那是剑尊的身份象征,而她的道徽,是最简单的白,在道徽之中算是下品。 但她曾被道卷除名,又上了学院黑名单,是劣迹碑上罪孽深重的弟子,这一次又没有参加武比,外加上慕笙的暗中阻拦,慕临风能为她寻得道徽,就已是天大的恩情了。 “三日后,学院考核,这一件事为师不能插手,得靠你自己堂堂正正走进去。” 楚月抿紧了红唇,却是疑惑。 学院考核的时间应该是在她去征战东阳的时候,现如今已经超过了才对。 似是知道楚月心中所想,三长老摸了摸鼻子,别扭地开口:“你不在的这几日,为师去了一趟神玄,跟那几个老东西打了一架,才把时间更改到三日后,你这丫头倒也争气,及时回来了。” 第439章 我会成为神玄最强的弟子 “这一架果然没有白打。” 三长老言语之间,满是欣慰,看向女孩的眼神,充满了十足的宠溺。 说至最后,竟还有几分嘚瑟,“为师年轻的时候他们就打不过我,年纪大了,照样打不过。” 楚月心头微暖,无奈地望着白发苍苍的老人,似乎能够想象到他跑去神玄,要求更改考核时间的画面。 “这是蕴灵丹,我看你到达瓶颈期,这丹药应该对你有用。” 楚月从神农空间取出事先炼好的丹药递给了三长老。 她在得到三长老邀请函的时候,就着手准备炼制这一枚丹药,作为师徒的见面礼。 两世为人,她从不会让亲朋好友吃亏。 “这蕴灵丹有市无价,千金难求,你是从哪里得到的?”三长老震愕不已。 放眼凌天大陆,诸侯国与四大王朝势力微弱,掀不起什么风浪,品相阶级高的天材地宝,只会在资源富庶之地。 而这蕴灵丹,三长老一眼就能看出是灵品的蕴灵丹,他和学院长老四处寻找的宝藏丹药,但一直都是徒劳无果。 “我前些天闲来无事,自己炼的,你趁热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楚月一面收拾东西,一面漫不经心地道。 三长老嘴角猛抽了几下:“……”这玩意儿还带趁热吃的吗? 若是让外面的丹药师们得知小姑娘只在乎味道的话,只怕一个个要青筋暴起了。 三长老拿过通体赤红,触感微热的丹药,望着楚月绝色清丽的脸庞,有些怀疑人生。 他知晓叶神医之名,但没想到,楚月竟能炼制出灵品的宝藏丹药! “小妮子,话说回来,你貌似还没叫我一句师父。”三长老后知后觉,期待地望着楚月。 楚月微怔,眸光闪烁了几下。 她好像喊不出来。 她的感情总是慢半拍。 三长老爽朗的笑了一声,伸出手揉了揉楚月的脑壳,“来日方长,未来我们还有很多日子,不急于一时。” “为师知道,你这丫头吃了不少苦,这些年来尝遍了世态炎凉,但还有一颗炙热的心,愿意把苦难化作保护神武的剑。” 三长老叹息,语重心长地说:“老夫别无他求,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你从前的师父利欲熏心,六亲不认,他不配为你的师父。老夫不一样,不会让你重蹈覆辙,更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既然决定收你为徒,必然倾囊相授,愿你乘风破浪,也望你平安无忧。” “楚楚丫头,你的师父只有一个,那就是九品剑尊云鬣!” 云鬣又揉了揉楚月的脑壳,才笑容满面的走了出去。 大大咧咧的样子,可见年轻时是个流里流气的纨绔公子。 楚月看着云鬣的背影,袖衫之下,指尖微微轻颤。 “师父。” 楚月忽然出声。 云鬣停下脚步,背对着她。 良久,楚月扬起了笑,自信飞扬地说:“我会成为神玄最强的弟子。”让你骄傲自豪,不后悔师徒一程。 云鬣微怔,旋即失笑,摆了摆手,拔出酒葫芦喝了一口,边走边说:“为师等着那一日。” 第440章 娘亲,宝宝好喜欢你嗷 云鬣走出叶府书房,在庭院之中看见了懒洋洋趴着的鬼泣血狼,笑眯眯的走了过去。 鬼泣血狼望见老人,湛蓝如宝石的眼眸里流露出淡淡的薄雾,不悦的转过身,用臀部对着三长老。 程洪山见此,连忙解释道:“剑尊长老,估计是月主有了新宠黑金麒麟,小狼这才被冷落了,有些郁闷,你还别往心里去。” 云鬣摸了摸下巴,浑浊的眼眸尽是狐疑之色。 他堂堂剑尊,何至于与一头狼计较? “这狼,不错。” 云鬣蹲下身抚了抚鬼泣血狼的毛发,随即掏出了一枚赤红色的硕大丹药,深吸一口药香,“狼兄弟,我这徒儿真心贴心,还为老夫炼制了丹药,实属不错,你闻闻看这蕴灵丹香不香。” 鬼泣血狼:“……”它敢肯定,这老头是故意来嘚瑟的吧! 程洪山羡慕不已。 感受到一狼一人的情绪变化,云鬣心满意足的走了出去,在亭子旁的假山林里看见了正在修炼的侍者。 “小九啊,你看看老夫这枚丹药如何,辨一下真假。” 云鬣取出丹药,一本正经的递给了青年侍者。 青年侍者接过丹药鉴定一番,惊叹:“三长老,这蕴灵丹是从哪里来的,乃是灵品丹药。” 云鬣笑眯眯地道:“是楚楚那孩子专门为老夫炼制的,也难为她了,为了精心准备老夫的礼物,还冷落了她家的狼,真是老夫的宝贝徒儿。” 青年侍者:“……”他有一种自己被当成猴子耍了的感觉…… 糟老头子哪里来是鉴别丹药的,分明是来炫耀的。 云鬣拍了拍青年侍者的肩膀,笑容可掬:“别急,等以后你成为剑尊了,也会有徒儿为你炼制的,不要太羡慕了,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一枚灵品丹药,送给你都行。” 云鬣说完,立即把蕴灵丹收了起来,心情欢愉的朝外走去。 青年侍者嘴角抽了数下,问:“三长老,你要去何处。” “去见见那皇帝老儿,跟那萧将军喝喝酒,与那罗丞相聊聊天下大事。” 老人一副恣意洒脱的样子。 青年侍者额上落下一排黑线,甚是无语的望着得意洋洋的老人。 他严重怀疑剑尊大人是去炫耀蕴灵丹的! ……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楚月忙乎所以,一直在处理神武的事。 镇北旧部、新军的融合,还有楚军的规划。 几乎都没有好好睡上一觉。 她还要治好叶轻语的腿。 这日夜里,楚月才合上了《药簿》,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都彻底放松了下来。 叶轻语的疗程药方,她已经记录好了,除此之外,按时服用她炼制的丹药,要不了多久就能站起来。 夜深露重,窗外寒风呼啸。 楚月一抬头就看见放在桌案上的极品燕窝,在前方的小榻子上,肉嘟嘟的小奶娃蜷缩着,双手捧着一本《五道兵书》。 楚月拿着绒毯,脚步放慢,轻柔的走过去,为小宝盖上了毯子。 她蹲下来,听见小宝的睡梦时发出的声音。 “娘亲,宝宝好喜欢你嗷。” “爹爹不在的时候,宝宝会保护好你的。” “宝宝超爱娘亲的。” 第441章 我是帝尊的女人 小奶娃的轻喃,缓缓响在了耳侧。 却是直直撞入了楚月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一向邪佞阴狠,暴戾残忍的她,这会儿眉角眼梢都染上了细致的温柔。 “宝宝。” “娘亲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楚月握住小宝软乎乎的小手,心头微暖,将裹着绒毯的孩子抱在了怀中。 小宝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双手抱着楚月的脖颈。 他趴在楚月的肩膀,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次日清晨。 楚月早早炼好了叶轻语的丹药送过去,“这些丹药需要按时服用,每天都不能少。” 脚步声响起,戴着银色面具的少年罗刹从外走来,拿过一张黛蓝色的烫金请帖放下,“夏尚书请你过去一趟,说是要对于以往之事赔礼道歉,让我们过去吃个晚饭,据我所知,夏尚书还邀请了拍卖场的宋夙公子,这醉翁之意不在酒,估计是想给夏如烟找个夫婿了。” “她不等帝尊了?”叶轻语问。 夏如烟为帝尊守身如玉的事,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 罗刹耸了耸肩,“谁知道这家人搞什么幺蛾子,前几日,那夏如烟还四处放出消息,说她的身子被帝尊看过,知道帝尊的胎记形状,这女人吃错了药吧,帝尊要是能喜欢上她,我当场把头剁了给阿月姐助兴。” 楚月:“……” 大可不必如此吧。 “阿月,要去尚书府吗?” 叶轻语问道:“你现在的一举一动备受瞩目,夏家到底是礼部尚书之家,你身为第一阶梯正将,理当去一趟。” “当然要去。” 楚月勾唇一笑。 而在她动身去往夏尚书府时,剑尊三长老已经从皇宫回到了罗丞相的相府。 云鬣与罗丞相下棋清茶,好不快活。 窗棂外传来几缕清风。 云鬣不经意间弯腰捡棋,掉落出了一枚锦盒,滚落在罗丞相的脚边。 罗丞相连忙捡起锦盒,递回云鬣:“剑尊大人,你的东西掉了。” “这可是楚楚那丫头为我炼制的蕴灵丹,怎么就掉了出来,老夫太不小心了。” 云鬣小心翼翼地接过锦盒,吹了吹灰便收起来,随即执棋落下一子,和善笑道:“罗兄,到你了。” 罗丞相一时有些眼红,下棋的心情都没了。 诚然,打死罗丞相都想不到,这几日,从神武皇帝到护国将军再到国师,这枚蕴灵丹不知掉出来多少次了,回回都是不小心,回回都要强调一遍是楚月炼制的,专门为这些人添堵。 尚书府门前,两侧象牙白的石狮威仪而立。 楚月才走下马车,就看见拍卖场的宋夙一袭白衣胜雪,手执折扇,笑容和煦:“听闻三爷征服东阳的事迹,早就想和叶三爷喝一杯了。” 楚月微微一笑,落落大方。 “在诸侯国,乃至于是整个凌天大陆,女子被世人称为爷的少之又少,叶三爷当得起。”宋夙笑道。 “宋公子说笑了。” 几人言谈间,步入尚书府。 远远地,就听见了夏如烟的声音,“爹,我才不要去见那个宋夙,我是帝尊的女人,你怎么能让我去嫁给其他男子?” 第442章 叶楚月,你就应该下地狱 宋夙眸色微沉,淡漠地望向府邸深处,传出声音的地方。 “啪!” 夏尚书一巴掌狠狠打下,气急败坏的怒斥:“宋公子一表人才,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是拍卖场二把手,能看上你就已经很不错了,你再敢在外胡说八道,为父权当没了你这个女儿,就当你和姒琼一样死了算了!” 夏如烟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夏尚书,泪水源源不断涌出,糊了整张脸。 乍眼看去,那叫个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夏如烟怎么都想不明白,那日的长安朝堂金銮大殿究竟发生了何事。 从那一次下朝后,吕不悔长老不知所踪,药神宗不再追查邪医之事。 她的父亲更是和从前判若两人,不允许府中的任何人针对叶楚月。 “夏尚书教女有方。” 一道清冽缱绻的声音响起。 夏如烟猛地看了过去,美眸紧缩,咬碎了一口牙,眼底深处掩藏着滔天般的恨意。 为何她每一次的狼狈,都会被叶楚月看到,而叶楚月却是越来越风光,甚至还降服了东阳。 所谓的南阳公主和东阳帝国就这么垃圾吗,连个女流之辈都干不过! “叶小侯爷,宋公子,你们来了,里面请。” 夏尚书脸上堆满了笑,“让二位笑话了,如烟这孩子不太懂事,若她有侯爷一半的聪明才智,夏某也不至于这么忧心。” “孩子年纪小,不知世故,不懂世事,也是正常的。” 楚月微点螓首,如同朝中官员般,端着长辈的口吻,老气横秋的说道。 这话才说出来,身后的罗刹险些笑出了声。 宋夙的一双剑眸,更是含着春风般的笑意,温柔地望了眼楚月。 这姑娘分明和夏如烟一般大,却像个历经沧海桑田的长辈般。 相较之下,那夏如烟看起来则是上不得台面了。 外边,传来了阵阵笑声。 轩辕宸、轩辕雨兄妹俩恰好赶来,听到了楚月故作深沉成熟的话。 轩辕雨一时没有忍住,笑得眼泪飞溅。 夏如烟深吸了一口气,许是多日来的委屈,终是顷刻间爆发,绝色的脸庞开始变得狰狞,美眸不再清澈,覆满了森然的阴翳。 却见她跨出一步,涂满妖艳蔻丹的手指向了楚月,“叶楚月,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伪君子,我乃朝廷尚书之女,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划脚?据我所知,你的母亲镇北侯当年之所以会死,不过是因为临阵脱逃,她害死了自己的数万部下,这样的人,也配为我神武的神明武神吗?” “而你呢,淮北梧桐林那些无辜的女孩,是因为你才受辱的。” “宋公子,太子殿下,九公主,你不要被她蒙骗了啊,要不是她得罪了魏安,那些人也不至于这样凌.辱长安的女子,一切都得归咎于她。” “还有那二十万亡魂,也都是因为叶楚月而死,你们到底清不清楚,为什么就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要不是她叶楚月自作聪明,要东阳归还七座城池,又在九尊楼害得南阳公主身败名裂,东阳帝国会发出屠城的命令吗?” “叶楚月,都是你害得!都是你!” “叶楚月,你就是个灾星,是祸害,是带来灾难的恶鬼!你这样的人,就应该下地狱!” 第443章 真相 夏如烟一气呵成说完,似是发泄了数月的怨愤,竟感到浑身舒爽,心旷神怡。 这一回,众人总该知道叶楚月的真面目了吧。 压根就不像传闻所说的那么神乎其神。 而这时,夏如烟才渐渐发现了氛围的不对劲,蓦地抬眸看去。 只见周围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发黑的,愤怒的,其中也包括一向宠爱她的父亲,那眼神无比的陌生,凶狠到像是想杀了她。 夏如烟扭头望向了叶楚月! 楚月双手环胸,懒倦轻蔑地瞥着夏如烟,那眼神无悲无喜,如同凝望着一个将死之人。 顿时,夏如烟的心底衍生出了无边寒意,浑身都在发颤,四肢冰冷如水! “你这个逆女,还不跪下!” 夏尚书气的头晕目眩,气血翻涌,他骤然间拔出侍卫腰部剑鞘之中的了利刃,抵在夏如烟的眉心。 锋锐的剑尖刺破了夏如烟的眉心肌肤,鲜血沿着眉眼往下流淌。 刺目的红,彰显着夏尚书的愤怒。 他真的会杀了自己! 夏如烟微微张开了嘴,两眼通红,哭着跪了下来,“爹,我哪里说错了,为什么你不肯听我说的真相。” “真相就是你这个贱人,竟敢诋毁我们神武为国争光,为民请愿,为亡魂征战的英雄!” 轩辕雨踏步走了过来,一脚踹在夏如烟的脸上,夏如烟人仰马翻往后摔倒,狼狈的趴在了地上。 轩辕宸阴沉着一张脸,攥紧了双拳,“夏如烟,你再诋毁小侯爷一句,本太子定要你全族消失在长安。” 夏如烟嘴唇哆嗦,浑身发颤,两眼盛满了惊恐。 她低估了叶楚月的影响力。 长安城可以没有一个夏如烟,但绝对不能失去一个叶三爷。 “你空口白牙说个屁。” 轩辕雨言语之间毫无公主的风华,拔出了软剑指向夏如烟,怒道:“你懂个屁,一忍再忍,只会让东阳得寸进尺,月师父她足智多谋,背负着个人仇恨,但在大是大非前,她可以放弃武比道徽,自愿请战去七城之地,这般舍生取义的勇气,放眼天下谁人有?她半月就大获全胜,她拯救黎民于水火,她在东阳国度怒斩其君主,她的丰功伟绩可以永垂青史!” “而你,只能是泥沟里的臭鱼烂虾,被嫉恨遮蔽了双眼,你所用来诋毁英雄的每一个字,都彰显着你的无知,你的愚蠢,你的肮脏!” 轩辕雨说到愤然处,无法忍受,一剑就要贯穿了夏如烟的身体。 楚月白嫩的小手,轻握住轩辕雨的皓腕,阻止了她杀人的动作。 轩辕雨扭过头,红着眼睛,委屈地说:“月师父,她侮辱你,你让我杀了这个贱人。”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怎配脏了你的手?” 楚月挑着眉梢,收起了轩辕雨的剑,又伸出手揉了揉轩辕雨的脑壳,“乖一点。” 轩辕雨面颊一红,适才还像是张牙舞爪的猫儿,立即乖巧懂事,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抿着唇眼巴巴地望向楚月。 见此,楚月顿感好笑,这公主还真是有血有肉,可爱的很。 “扑通!” 沉闷的声音出现在尚书府邸。 狼狈趴在地上的夏如烟惊魂未定,心有余悸,还没缓过神来,就震惊地望向了面朝楚月屈膝跪下的父亲。 “爹……你是礼部尚书,你怎么能……” “闭嘴!!你还想要害死全族吗?” 第444章 在那个梦里 夏尚书跪在地上,气到面红脖子粗,扭头瞪视夏如烟,愤然喝道:“你真是不知悔改,从今日开始,我便没有你这个女儿了,你在外面是死是活,招惹是非,跟我,跟夏府再无任何的关系!” 父亲薄情狠戾的话语,让夏如烟犹如五雷轰顶,整片天都塌了。 父亲为了一个叶楚月,竟然要和她这个亲生女儿断绝关系? 这简直太荒唐了。 “叶楚月,你到底给我父亲灌了什么迷魂药,我看你就是狐狸精,你见人就勾.引,你甚至连我父亲都不放过!”夏如烟眼睛猩红。 “找死!”轩辕宸沉声冷喝。 “太子殿下,就连你也昏了头吗?你难道不知道她是个不知检点的女人?她连皇上,连萧将军、罗丞相老一辈的人都勾.引,你为什么还要帮一个残花败柳说话?” 夏如烟痛喊到声嘶力竭,就像是破罐子破摔了,整个人显得歇斯底里,狰狞又扭曲。 “我看你才是昏了头,来人,还不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女带下去杖责八十,再丢出夏府,从今往后,我不是你的父亲,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夏尚书怒到极致,一口气说完后,两手撑地,趴在楚月的脚边磕了几个响头,“叶小侯爷,这并非夏某本意,子不教父之过,夏如烟冲撞了你,我跟你赔不是,等她出了这扇门,她再也不是尚书之女,侯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与我尚书府毫无干系!” 侍卫们蜂拥而至,桎梏住了柔若无骨的夏如烟,夏如烟面庞惨白毫无血色,眼睛死死瞪大,泪水潸然流出,痛苦万分地望向铁面无情的夏尚书。 夏如烟即将被侍卫带走时,闻声而来的夏夫人慌张不已。 一看见自家女儿惨兮兮的模样,就无比的心疼,冲过去抱住夏如烟,用手拍打侍卫的臂膀,大声哭喊:“夫君,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姒琼已经没了,蔚蓝也被关在宗府非死不得出,我们就这一个女儿了,你怎么还要把她赶走,我绝不允许你们把如烟带走,她是我的掌上明珠,她怎么能受那种非人的委屈?” 夏夫人撒泼般大喊大叫。 “来人,笔墨纸砚伺候!” 还跪在地上的夏尚书挺直了腰杆。 楚月半眯起清澈剔透的美眸,若有所思,戏谑地问道:“夏尚书要笔墨纸砚做什么?” “我要休妻!” 夏尚书阴冷地望向了妻子,“你们一个两个,都是想要害死夏家,看看你教导的好女儿,全无大家闺秀的风范,那字字句句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她却不知悔改,还活在嫁给帝尊的美梦之中。” “我告诉你,你再敢在这撒泼,当着小侯爷他们的面大声囔囔,我也不怕家丑外扬,我连这个女儿都不要了,你这个妻子,我更不要了。” “你还想留在夏府,就给我滚过来,任由那个贱女自生自灭。” 夏尚书阴狠的让夏夫人害怕,甚至不敢相信,这是与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 夏如烟摇着头,紧拽着夏夫人的衣袖。 夏夫人犹豫少顷,痛苦地掰开了女儿的手指,扭过头,背过身去。 “娘……” “带下去!” 侍卫们拖走了夏如烟。 不远处,传来杖责时分夏如烟惨叫的痛苦之声。 夏尚书磕了几个响头,“叶小侯爷,夏某教女无方。” 楚月轻笑了一声,“起来吧,她是她,夏府是夏府。” 楚月的话让夏尚书心里悬着的大石头落了回去。 “不过这一顿饭,也没必要吃了。” 楚月耸了耸肩,等夏如烟杖责八十后,便欲离开尚书府邸。 她要来亲眼看一看夏如烟的结局,便是因为在她的记忆中,五年以前的那个晚上,原主中药后逃跑到城郊之外遇见了夏如烟。 她哀求夏如烟帮助自己,夏如烟笑着允诺,却笑着把她推入了悬崖。 准确来说,那个夜晚,原主应该是在悬崖度过的,但第二日醒来时在悬崖边上,被马夫找到,为了完成太子交代的任务,才急忙把原主背回叶府。 之后,才有了一系列身败名裂之事。 思及此,楚月的脚步陡然顿住,脑子里灵光一闪,陡然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按照现如今的时间线来推算的话,五年前,还在前世的她,某个夜晚做过一个梦。 她梦见了繁华的长安城,也梦见了云雾缭绕的悬崖。 在那个绮丽的梦里,有一双修长温热的手,褪去了她的衣物。 甚至在那一刹那进去时的痛感,都很真实…… 她看不清那个男子的脸,但记得温热的气息,灼热的皮肤。 楚月只觉得脑子有些发蒙,一向运筹帷幄的她,却是呆了。 敢情那不是个梦?? 小宝还真是她儿子?? 第445章 以不堪的方式结束 这一刻,楚月恍然如梦,复杂的情绪萦绕在心头,久久不得散去。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 尤其是想到奶声奶气的小宝,唇边不由绽出了一抹温柔的笑。 她恨不得立即回到府邸,仔细看看她的小奶包。 而在此时,杖责八十过的夏如烟,背部尽是伤口,鲜血淋漓的样子,触目惊心。 路过楚月身旁时,她两眼恨意翻涌,气若游丝,“叶楚月,你不要太得意,帝尊殿下说过,他会回来娶我的。” 等到那时,她要把叶楚月给碎尸万段! 夏如烟被侍卫拖走,丢出了府门之外,轩辕雨气得咬牙切齿,“这夏如烟真是不知悔改,令人作呕,每天惯会做一些白日梦。” 楚月微抿红唇,神色不变,迈开了腿朝外走去。 尚书府外,忽而响起了吵吵闹闹的声音,楚月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望着阶梯之下的热闹。 只见倒在地上的夏如烟被周围百姓们指指点点。 一些曾爱慕过夏如烟的权贵公子,还算是清俊阳光,有些心疼地望着夏如烟。 夏如烟亦是满目泪水地看向他们。 然而,一个五大三粗,看岁数约莫四五十的中年男人直奔夏如烟。 男人穿着洗到发白的布衫,瞎了一只左眼,看上去风尘仆仆,脸上显露出了焦急之色,当众说道:“如烟,我回来娶你了。” 楚月眸光微闪,耳边响起罗刹的声音:“这男人我认识,是夏尚书的结拜兄弟,是个武者境的人,五年前来过长安,手脚不太干净。” 五年前…… 楚月面上扬起了戏谑的笑。 有意思。 “娶我?你是什么废物,也想高攀我?” 夏如烟挪动着身子,想要脱离男人的桎梏。 男人见夏如烟翻脸不认人,又想到夏如烟是被赶出尚书府的,当即就来了脾气,粗粝的手擒住夏如烟的下颌,发狠地说:“臭娘们,提上了裤子就翻脸不认人了?那年你在老子身下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怎么,你还以为你是长安第一美人,我呸!” 夏如烟脸色发白,惊恐地望向男人,极力睁大的眸子充斥着不可置信。 “你再敢诋毁我,我定不会放过你!”夏如烟喊道。 “诋毁?” 男人舔了舔唇,笑道:“夏小姐,你那胸下有一颗痣,你的大腿左侧,有红色的斑,这些都是诋毁吗?虽然过去了好几年,但夏小姐的滋味和肌肤,老子记得清清楚楚。” 围聚的百姓们交头接耳,言语不堪。 夏如烟听到那些声音,整个人都要疯掉了。 同时,夏如烟的心里逐渐浮起了不好的预感…… 只是还不等她有所回应,男人就扯掉了她的衣裳,胸下指腹大小的黑痣,映照在艳阳之下,过往的路人们看得清清楚楚,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男人叉腰笑道,一副骄傲的样子,“怎么样,老子没骗你们吧,这夏小姐可是求着我不要走的,要不是这几年在外处理宗门任务,早就过来喂饱这娘们了。” 那几个想要对夏如烟施以援手的清秀青年们,露出了失望之色,羞愤交加,挥袖离开。 夏如烟的心渐渐绝望。 她用五年的时间交织了一场梦,最后却是以这种不堪的方式结束了。 一辆马车,从夏如烟的身边经过。 珠帘被风掀开,夏如烟赤红的杏眸,望见了马车内的叶楚月。 一袭红裙的女孩正懒倦风流的靠在软垫之上,透着漫不经心的惬意,与她是云泥之别。 夏如烟濒临绝望,只觉得自己被打入了无边地狱。 第446章 今夜,一醉方休 马车缓缓驶向叶府,尚书门前的喧哗渐渐消失。 “娘亲!” 软糯奶音陡然响起,小宝兴奋的冲过来。 楚月走下马车,将小宝抱了起来,面颊露出了璀璨明媚的笑容,掩在血液下的斗志昂扬,已是扬帆起航。 怀里的小奶包儿,是她的人间宝藏。 “娘亲你快看,有好多好多的礼物哦,都是送给娘亲的!” 小宝指向摆放在叶府不计其数的礼物。 赵野走了过来,恭声回道:“月主,这些都是神武百姓们送给你的,还有一些人听说你要去神玄了,自发去往寺庙为你祈福。” 说到这些,赵野昂首挺胸,言语之间都是自豪与骄傲。 “还有部分在屠城中丧命之人的家属们,其中有一位是书法大家,为你题了字。” 赵野找出书法,笔走游龙的四个字,笔力遒劲,入木三分,勾勒出了壮阔山河般的磅礴之气,一看便是出自大家之手。 “宝宝认识这四个字,是精忠卫国!”小宝说道。 “收下吧,挂在书房之中。” …… 这夜,楚月去了镇北侯府,和旧部、新军以及楚军的士兵们,坐在偌大的靶场之上,借着皎洁的白月光,喝了个不醉不休。 “小侯爷,你安心去神玄,神武的一切交给我们。”沈如川举起了一杯酒。 许若烟微微一笑,“吾等誓死效忠小侯爷,镇守国门,等旧部和少将们全部回归,等小侯爷在神玄一鸣惊人,再把我们剩下的二十七座城池给收复回来!” 周兴国叹道:“要是侯爷还在就好了,她看见小侯爷的飒爽英姿,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楚月握着酒杯,神色微变。 有生之年,她能等来镇北侯的苏醒吗? “神武能有在座的诸位,是神武之幸,也是我之幸。”楚月浅浅一笑,“这一杯酒,我敬为国征战的你们。” 楚月再饮一杯。 酒香味四溢。 “小侯爷,今日朝堂之事,你可有所耳闻?”雷越问道。 楚月靠着巨石,双腿交叠,优哉游哉的喝着小酒。 许若烟大笑了一声,才说:“那户部侍郎真是自找死路,竟敢在金銮殿上说侯爷功高震主,于江山社稷不利,还说小侯爷一介女流之辈,会成为祸水。” “乱世有将军百战死,一将功成万骨枯,太平盛世死将军?”楚月嘲弄地开口。 功高震主,是将士们的忌讳。 从古至今,多少有功之臣,多少戎马一生的将军,只因一句功高震主就丧了命。 许若烟等人望向楚月,心情陡然沉重。 她们不懂,一个女孩,究竟要经历了怎样的黑暗,才能有这般的感悟。 “户部侍郎已经被斩首了,吾皇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之怒,说日后再有人敢犯大忌,就诛连九族。” 许若烟说完,叹了口气,“我们这个皇帝,是好皇帝,和先皇一样,从不忌讳我们镇北军。” 楚月眉角眼梢都是笑意,望了眼见底的酒杯,将其丢下,玉手轻挥,嗓音冷冽,“拿酒来——” 今夜,一醉方休。 第447章 浮屠山 镇北府邸的靶场,围聚着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 楚月喝了一坛又一坛的酒,她没有用神农之力稀释烈酒,喝得酩酊大醉。 天黑了又亮,晨曦的光洒在众人之间,每个人都豪迈的醉死在靶场。 不远处的鹅卵小道,三长老和青衣侍者缓慢的走近。 三长老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说:“考核在即,楚楚丫头肯定是在刻苦修炼,应对学院考核之事,一晚上都在靶场修炼,真是心疼死老夫了,得为她好好补补。” 三长老的声音蓦地停下来,和青衣使者站定不动,望着酒气熏天的靶场,有些懵。 青衣使者一眼就看到抱着酒坛醉醺醺的楚月,皮笑肉不笑地说:“三长老,这是楚小姐的独门修炼方法?” 砰的一声,三长老毫不犹豫一拳砸在使者的身上,“你懂个屁,楚楚丫头一定是在喝酒壮胆。” 青衣侍者“哦”了一声,抱着被砸出大包的脑壳子,疑惑地望向楚月。 他人面对学院考核,紧张不已,这姑娘还真是不走寻常路,醉死靶场,睡到日上三竿。 楚月被吵醒,睡眼惺忪地望向了三长老,“你们怎么过来了?” 三长老嘴角一抽,镇定地说:“今日是学院考核的日子。” “今天吗?”楚月一愣,旋即拨弄开酒坛,站起了身子,“忘记了,我这就去准备准备。” 喝酒误事,以后还是得多注意点儿才行。 青衣侍者:“……” 学院考核,这么重要的日子,还能忘记的吗? 这让其他处心积虑,挤破脑袋,且战战兢兢的弟子情何以堪? 三长老干咳了几声,嘴角猛地抽搐,无奈又宠溺地望着楚月。 他的宝贝徒儿,未免太彪悍了些? 不过,他喜欢! …… 学院考核的地方是在距离学院不远处的浮屠山,和长安城有一段距离,不过好在三长老带来了传送阵法,直接把楚月等人用阵法传送到了浮屠山的附近。 与楚月同行的还有沈清风,他乃是神玄学院的弟子,此次与楚月一同前往。 “楚楚丫头,你们乘坐这辆马车前去浮屠山考核之地,老夫带着小宝先回学院,考核那里有老夫的人盯着,其他人不敢有什么小动作的。” 三长老笑着揉了揉楚月的脑壳,“小丫头,这次的考核,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你,老夫愿意保护你,但老夫清楚,你更想自己走回去。” “你堂堂正正走进神玄,为师在神玄等着你,为你接风洗尘,也为你庆功。” “娘亲,宝宝会乖乖听话的跟在师爷爷身边,不会捣乱的。”小宝点了点小脑阔。 楚月笑颜绽开,复杂地望了眼三长老。 不得不说的是,这个师父总能了解她的想法。 是的,相比较在他人的帮助下步步高升,她更愿意靠着自己的能力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用鲜血和汗水打拼出来的东西,才更有踏实感。 “不过为师把话放在了这里,你若觉得累,为师随时都可以为你开后门,让你成为神玄最豪横的关系户。” 三长老拍着胸脯自信地说。 “不必了,不过是个学院考核,还用不着成为关系户。” 第448章 哇,是帝尊爹爹诶 闻言,三长老云鬣豪放大笑,自豪地道:“不愧是我云剑尊的首席弟子,很好,就该是这样。” 之后三长老带着小宝先行一步,去往神玄学院。 临走之前,小宝朝楚月挥了挥小拳头,“娘亲要加油嗷,等娘亲通过考核,宝宝要和娘亲喝酒酒。” “好。” 楚月眉开眼笑,每每望向小奶娃,都会格外的温柔,不再是军人的铁血。 小宝眨了眨眼睛,他总觉得自从娘亲从夏府回来后就有些变了,至于是哪里他也说不上来,就感觉突然之间,娘亲四周都笼罩着母性的光辉,每时每刻都在发着刺人眼球的金光。 而三长老才回到神玄学院,就听到手下人匆匆忙忙来报:“三长老,你的重金寻夫有人揭了!” 云鬣皱眉,严肃的纠正:“胡说什么,是楚楚丫头的重金寻夫,不是老夫。” 手下人擦了擦汗,一时着急口误了。 小宝梗着脖子看向那人,他听说师爷爷要为他找二爹爹了,专门来伺候他的。 “那人不仅揭了重金寻夫,甚至还把我们贴在四处的重金寻夫都给撕了!”手下人急道。 “好大的胆子,说说看,是哪个人做的?”三长老咬牙问。 手下人看了眼三长老,才说:“是帝尊殿下……” 三长老腿儿一软,脑子嗡鸣作响一片空白,有点儿转不过弯来,实在没办法联想到夜墨寒。 这不是胡闹吗? 三长老吹胡子瞪眼睛,“那夜墨寒一天到晚不是砍人就是砍人,对待女人也不怜香惜玉,就他那样,像是能遵守夫道安分守己带娃的人吗?老夫怕他哪天脑子不对劲了,把我家小宝宝砍死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那小的去回绝帝尊?” “回个屁。”三长老怒道:“那可是圣域帝尊,世上之人,谁敢回绝他?” “那……?” “让他交付定金,后面乖乖排队去,想当我家宝贝徒儿夫婿之人多了去了,都是青年才俊。对了,记得加一句,说是楚楚丫头说的。” 三长老不怀好意一笑,如个老顽童般,精光四射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小火苗。 而正两手托腮的小宝,刹那间小嘴微微张开,妖孽如宝石,水汪汪的紫眸绽放出了极致璀璨的流光。 哇,是帝尊爹爹诶! …… 浮屠山。 学院考核的时间,是在下午申时。 初春的风微微凉,远远就传出了龙吟凤啸之声。 山脚下,围聚着许许多多的人,都是极为年轻的面庞,亦是诸侯国和其他各个地方势力送来参加考核的天才们。 一列队伍,由一名白衣少女带领,从人群之中走过。 少女生得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干净到不惹尘埃,像是误入人间的谪仙,眉目清绝而美艳。 乌发半挽,凛然如霜,眉间一点朱砂灿若朝阳,腰间佩戴着一柄锋利寒冽的宝剑。 她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却见四方的弟子们,小声议论: “凌姑娘来了,这可是神莱洲的第一绝色,那美貌连天域的天凰夫人都夸赞过,这次考核试炼,她肯定会是摘得第一吧。” “听说神武小国,长安的叶楚月,如今也变得姿色过人了。” “呵,那庸脂俗粉,能与凌姑娘相提并论吗?凌姑娘气质出尘,被世人夸赞为天仙,她算什么?” “……” 第449章 这可是劣迹碑啊 凌婉灵傲然走进考核之地,眸间波澜不兴,听到四方传来的声音,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随她走过的地方,散发出了沁人心脾的青竹香味,引得青年们血脉喷张,两眼放光。 “凌姑娘,我是长安城的秦芊芊,也是来参加这一次学院考核的。” 一个穿着红裙的少女,径直朝凌婉灵走了过去。 凌婉灵的眸底,划过了兴味之色。 山脚之下的正前方,苍龙盘旋,金凤嘶鸣,二者交叠在一起,形成了月牙般的门。 门内,别有洞天,乃是十大学院派来浮屠山的考核之人。 申时一到,交织为门的苍龙金凤,随着宛如神音般的钟声响起,各自翱翔在天地间,将后边的场景彻底显露了出来。 以往每一届的考核时,各大学院都会将《璇玑录》带来,悬在半空,让新弟子看得清清楚楚。 所谓《璇玑录》,由学院的执笔长老掌管,是不可多得的珍稀灵宝,里面记录着各大学院前一百的天才。 当然,神玄学院的璇玑录,足足记录了前一千的天才弟子,彰显出了十大学院之首的大气与底蕴。 一张张笼罩着天青色烟雾的璇玑图,用玄力和鎏金龙飞凤舞般勾勒出了弟子们的姓名以及在学院时做出的贡献与战绩。 璇玑录的奇妙之处在于,只要观望者的神识落在某一处名字上,脑海内就会自然出现此人的身姿样貌和详细介绍。 璇玑录的出现是考核必备,为的就是激励即将加入学院的弟子。 但是,这一次出现的不仅仅有璇玑录,还搬来了十大学院的劣迹碑! 十方宛如岩石般,巨大无比,足足十九尺之高的劣迹碑,立在血红色的灌木丛中。 神玄学院的劣迹碑,通体赤红之色,好似正在流淌的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一列列劣迹弟子的名字之中,排在首位的弟子之名,放大了好几倍。 墨黑的名字上边,交叉着两把锋利的刀,就像是要把这劣迹斑斑的弟子处以死刑! 那时刻透露着压抑的名字,赫然是…… 叶楚月! 劣迹碑立于人群,数以万计的弟子倒吸出一口凉气。 据他们所知,这叶楚月是要来参加考核的,还是三长老的徒弟。 四周,人声鼎沸,议论迭起。 “没想到这次的考核如此刺激啊,劣迹碑都搬来了,要我是叶楚月,早就羞愧的一头撞死了,还跑过来自取其辱。” “是啊,五年前的那一件事,可是轰动了诸侯国的,她可是跪着离开神玄学院的,十大学院,再有劣迹弟子,也没见哪个是跪着离开的。” “啧……怎么还不见她人,要我看,她就是怕了,不敢来了。” “你们看璇玑图上的天才们,跟这劣迹碑上的弟子,真是天差地别。” “我加入学院的初衷,就是想上璇玑图!” “……” 十大学院的考核官执事们,俱是神情各异。 尤其是对叶楚月有所兴趣的学院,不敢再展露出任何的欣赏之情,甚至还有所惋惜。 可惜明珠尚未璀璨,就将蒙尘,可惜天才尚未崛起,就得陨落。 劣迹碑意味着,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来羞辱叶楚月,彻底压垮她的精神和心智。 没有年轻的弟子,能够扛得住这样的打击,只会颓败下去,从此一蹶不振! “诶……” 一位穿着青色蟒袍的男人叹了一口气。 他乃是追风学院的考核官执事,听闻叶楚月半路拿下东阳十二城的事迹,特地花了大钱买通关系前往浮屠山。 只想看一看长安叶三爷的风采。 但他没想到神玄学院会做的这么绝,直接把劣迹碑搬出欺辱人。 精神薄弱的弟子,很有可能当场崩溃。 他旁边的一个灰袍白发的老人,也是叹息一声,低声说:“这世上终究是没有奇迹可言的,老朽还以为能看到传奇的出现……”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 “看来啊,又不过是重复五年前的耻辱,甚至是变本加厉。” 老人充满惜才之心的话音才落下,却闻马声嘶鸣。 老人抬起布满褶皱的眼皮,浑浊的眸子朝浮屠山前看去。 但见尘烟四起,春风涌动,数匹骏马踏着莽莽大地,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狂奔而至。 临近了,烈马速度放慢。 众人逐渐看清了马上的人儿。 为首的黑金麒麟,跨过山坡时一跃而起,在半空之上犹如弯月般曲起了前蹄。 坐于脊背的女子,扬起了一头青绸般的墨发,小手握着缰绳,面容绝色倾城,犹如日月之光,骤然间照射在这一方天地之中。 系在肩的斗篷在猎猎风中扬起,殷红的裙摆如绽放的娇花。 她的后右侧,踏雪白驹载着一袭墨衣干练的萧离,琥珀般的眸淡漠地望着无数男子,透出了锐利的光! 如一把即将出世的圣剑! 而第三匹马上有两个人,沈清风坐在前方,后侧的薛城揽着他的腰,在即将飞越山坡时,凑在沈清风的耳边说:“沈公子,坐稳了哦。” 沈清风面色黑如墨水,咬了咬牙。 在浮屠山外,他们遇见了前来会合的薛城和萧离,几人一拍即合,打算骑马前往浮屠山。 而他!不会骑马!! 这是沈清风的痛! 他原想着阿月会带着他,谁知阿月、萧离两姑娘一骑绝尘,只留下他和薛城两个大男人干瞪眼。 如今凑得这么近,沈清风浑身发麻,起了可怕的战栗。 数匹烈马停在考核之地。 楚月手拍马背,一跃而下。 无数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充满着探究和好奇,也有一些人在嘲讽。 萧离停在楚月的身旁,和楚月一同仰起头来,看向十九尺的劣迹碑。 萧离皱了皱眉,眸底蔓开了可怕的煞气。 “堂堂神玄,竟做出这般小家子的事。”萧离甚是不悦。 这样的学院,她萧离不待也罢。 众人咽了咽口水,就等待着楚月如何的羞愧难当。 十大学院的执事们更是目不转睛。 站在秦芊芊旁边的凌婉灵勾着唇轻蔑的笑了一声。 “这字,写的不错,写字的人是谁,楚爷我重重有赏。” 楚月如同在鉴赏字画古籍般,赞赏地点了点头。 风中凌乱瞠目结舌的众人:“……” 事情的发展,好像脱离了他们的想象? 字写的好不好看,很重要吗? 这可是劣迹碑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看璇玑录呢! 第450章 谁愿靠近一个弑父之人? 神玄学院的女执事,看见神采奕奕,眉飞色舞的楚月,整张脸都黑了下去。 她一向对劣迹弟子深恶痛绝,如今见楚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更是打心底里的抗拒楚月。 “新来的几个,记录一下身份吧。”神玄女执事不耐烦地道。 记录身份的地方在东南角,一面兽骨桌,一张藤蔓椅,面前坐着一个眉目俊秀的书生,洵洵儒雅,如沐春风,手执狼毫笔,望向朝自己走来的楚月,眼底闪过惊艳之色。 楚月将碎骨斧取出,往兽骨桌面一拍,睥睨着书生,说:“劣迹碑第一叶楚月,记清楚了。” 此话一出,围聚在浮屠山下的众人瞳眸紧缩,无数道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充满着疑惑和不解,还有几分惊愕。 自古以来,劣迹碑宛如洪水猛兽,人人都避之不及,她怎么还引以为傲? 甚至还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叫人感到匪夷所思。 “记录。” 楚月睨着呆愣的书生,眉头一皱,语气低沉。 书生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回了几句,才执笔写下楚月的身份,眸子里却充斥着探究之色。 原来,劣迹碑上的弟子也不尽是灰头土脸,过街老鼠,也有风华绝代之人。 “劣迹碑第二,萧离。” 萧离踏步而至,与楚月对视一眼,扬起了笑容。 书生翻了翻一本墨黑色的簿子,疑惑地回:“萧姑娘,这劣迹碑上,并没有你的名字。” “来日,就有了。”萧离唇边的笑愈发极致。 “劣迹碑,薛城。” “劣迹碑,沈清风。” 几人的话语,让人大跌眼镜。 没想到的是,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弟子们争先恐后登上劣迹碑的一幕…… “一群不知所谓的跳梁小丑。” 秦芊芊双手环胸,冷眼瞅了过去,“浮屠山和十大学院可不是长安城,也不是能胡来的地方。” 凌婉灵侧目望了她一眼,美眸清澈如水,含着丝丝涟漪般的笑意:“早便听闻长安叶楚爷的事迹,颇为佩服,尤其是楚爷的雷霆手腕,不惜把亲生父亲推进了宗府囚牢,真不愧是长安的侯爷。” 她的话里都是钦佩之意,但是此话一出,周围的全部人都开始对楚月指指点点,眼神满是异样。 试问,谁愿靠近一个弑父之人? 那该是何等的心狠手辣? 秦芊芊心领神会,当即拔高了声音说:“那可不,当时我还去过一趟宗府囚牢,楚爷之父叶海鹏的头盖骨,都被砸变形了。” 闻言,众人一阵恶寒。 此时。 记录完身份的楚月,牵着黑金麒麟在一旁等候。 薛城快步走来,仰头看了眼劣迹碑,叹道:“阿月,还别说,名字出现在劣迹碑上,真是一件威风的事。” 楚月挑了挑眉,轻笑出声。 “这次参加考核的有四万人,但能进十大学院的,只有四百。”沈清风沉声说道:“以往的考核,从来都没有劣迹碑,这是为你而准备的,万事得小心才好。” 十大学院的考核,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每个修炼者竭尽全力,争的头破血流,就是为了拼一个好前程出来。 谁都不想落后于人。 楚月半眯起清眸,目光落在了神玄学院的璇玑录之上,排在第一的名字,尤为醒目。 玄力雕镂的鎏金字样。 叶薰儿! 楚月牵引出一抹神识,探入了璇玑录中的叶薰儿,脑海之中立即浮现一个穿着金缕衣,手持绝世圣剑,周身盘旋着火凤的女孩。 女孩眉间烙印着金焰图腾,持剑跃起,比划了几道花里胡哨的剑招。 随即便有详细介绍。 薛城发现了楚月的注意力,连忙凑过来说:“那叶薰儿不过是仗着祭司之女的身份,才能成为神玄第一天才的,她的灵兽、战剑,都是难寻的至宝。” “有这样的资源,一头猪都能变成天才。”萧离冷不丁地道。 楚月微抿薄唇,一言不发,瞳眸里倒映出来了一列人。 来者,正是神玄的考核官,女执事邓韵。 邓韵身后两侧依次排开的乃是神玄的黑甲侍卫,一个个气势凛冽,磅礴如山,让众多弟子们心生畏惧。 邓韵穿着火红色的执事服饰,望向沈清风,冷淡地说:“沈清风,你逾期未回学院,已在昨日,被驱逐出学院了。” 沈清风皱了皱眉。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只怕是慕笙的意思。 “考核之地,不得有闲杂之人,把他带走吧。” 邓韵摆了摆手。 黑甲侍卫们蜂拥而至,锋利的银枪架在了沈清风的脖颈两侧。 而在刹那之间,薛城一袭红袍飞扬,骤拔出一把剑,赫然指向了邓韵的眉心。 楚月往前踏出一步,碎骨斧劈开长空,骤变作八尺之长,斩在地面! 气势,不怒自威,震慑八方。 楚月正要开口,却见薛城取出一个金色的玉佩,阴沉着脸说:“邓执事,薛某母亲年轻时和院长有过一份交情,这金莲玉佩是神玄院长所赐,说是他日能拿此玉佩,还学院的一个人情。” “如今,我要他沈清风,继续留在学院。”薛城声音凛然冷冽。 沈清风蓦地扭头望去,眸光微闪,透着几许复杂的光。 神玄院长有三枚金莲玉佩,赠予恩人,这是最后一枚。 竟会在薛城的手里! 沈清风颇为胸闷,胸腔内仿佛放置着一块巨石。 他和薛城的交情并没有这么深,薛城完全能用这枚玉佩,在学院得到一个好前程,却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他拿了出来。 薛城的剑还指着邓韵的眉心,金莲玉佩的存在,却让邓韵不敢还手。 “这金莲玉佩何其重要,你为沈清风,就拿出来抵消掉了?”邓韵问道。 薛城把剑放下,掌心蕴满了玄力,从玉佩之中取出了一枚指甲大小的璀璨金莲。 金莲落在了邓韵的手中。 邓韵将其收下,眸色微冷,良久,才挥了挥手,黑甲侍卫们都已退回。 “这件事我会向院长禀报,沈清风,你到时候随新弟子们一同回学院再说吧。” 邓韵深吸一口气,率领浩浩荡荡的黑甲侍卫们回到考核官所在的地方。 第451章 还怕这种小伎俩? 楚月摸了摸下巴,略微思索一番,眸光潋滟,流转在薛城之上。 不知为何,好似闻到了阵阵菊香,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邓韵与黑甲侍卫走后,薛城手执已然变得普普通通的玉佩,来到沈清风的面前,流里流气的笑,吊儿郎当地说:“沈兄,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薛城一脸真挚,和煦如阳。 萧离拧起了眉。 薛城自打出生,未曾见过母亲。 其父有十几房小妾,每日其乐融融。 这枚玉佩,估计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沈清风正要拒绝,薛城却是说:“你若不要,就丢了吧,反正里面的信物也都没了。” 沈清风眸光微颤,挣扎再三,还是决定收下薛城的玉佩。 他陡然一脸严肃,郑重其事地望向薛城,作了作揖:“薛兄,从今往后,你便是沈某的手足之交,沈某愿奉你为长兄。” 薛城笑得比迎风盛开的菊花儿还要骚气,“沈公子,比起长兄,薛某更想当你的亲爹。” 沈清风:“……” 楚月在一旁盘膝而坐,修炼了一会儿。 如今的她,已经彻底踏入了武者境。 体内的半截仙根,此前在荒炎城吞噬过焚化剑阵。 从那以后,楚月意外的发现,半截仙根生长出了一部分。 虽然不多,但也算是意外之喜。 毕竟,这便意味着,吞噬的力量足够多,就有可能成长为完整的仙根! 一道雪色身影停在了楚月的前方,阴影覆盖下来,轻遮住楚月纤瘦的身躯。 楚月缓缓地睁开眼眸,恰好看见凌婉灵和秦芊芊。 “她是神莱洲临江封地的北境王之女,是临江的五郡主。”沈清风压低声音说。 “叶姑娘,久闻大名,今日终得一见,故而庆幸之。”凌婉灵咬文嚼字的出声。 “久闻劣迹碑上的大名吗?” 楚月身后是趴在地上的黑金麒麟,她懒洋洋的往后一靠,直接靠在了黑金麒麟的身上,两手环胸,戏谑地望着凌婉灵。 “姑娘说笑了。” 凌婉灵悠然一笑,“听闻叶姑娘博学多才,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不当讲。” “不当讲的话,那就不要讲了。” “……” 凌婉灵姣好的面容,龟裂开了一抹愤然。 她从未见过如此软硬不吃的人。 丝毫没有闺秀的行礼如仪,粗鄙到让人心生厌恶! “这位是神莱洲的郡主,她在向你虚心请教,在十大学院,弟子之间都可以互相请教,没有拒绝的说法。” 秦芊芊忍不住道:“你身为长安侯爷,镇北正将,出门在外一言一行代表的是神武国,不要用你的粗鄙抹黑了神武。” 正在休憩的黑金麒麟,陡然睁开了棕色的眼眸,愤怒的朝秦芊芊望去。 十大学院的考核官饶有兴味地望着这一幕。 青色蟒袍的中年男人赞许地望向楚月,“段老,你说这孩子能应对吗?” 追风学院的执事段岳笑了笑,说:“能拿下十二座城的人,还怕这种小伎俩吗?” 蟒袍男人笑了一声,期待地望向楚月。 此刻,楚月持斧站了起身,肩扛碎骨斧,一身铁血威严的气势散发开去,似有刺骨寒风呼啸而过。 楚月的周身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这种变化,众人不寒而栗, 适才还艳阳高照的考核之地,仿佛化作了尸山血海的修罗场。 可怕的气势波澜,如惊涛骇浪,狂风骤雨。 似一场无端的风暴,从女孩纤瘦的武体内爆发出去。 众弟子见之色变! 楚月扛着斧子走向了秦芊芊,逼人的气势宛如千万道利剑,猛地碾压秦芊芊。 秦芊芊登时面色煞白,汗水潸潸流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秦芊芊退后数十步后,两腿发软,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啧……” “出门在外,秦姑娘可真是为我长安长脸啊。” 第452章 这璇玑宝座沧溟弓,舍她其谁? 楚月肩扛战斧,慵懒淡漠,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摔坐在地上的秦芊芊,眼底里是遏制不住的轻蔑之意。 在极致的强者威压之下,秦芊芊的两条腿疯狂发颤。 周围的弟子们发出嘲笑的声音。 楚月轻嗤了一声。 随即,抬起一条修长的腿,软靴踩在秦芊芊的肩头,俯身前倾,靠近秦芊芊些许,一字一字冷冽地说:“秦小姐在外别丢人现眼了,言行举止代表的是神武,你若干了丢脸的事,我身为长安新镇北侯,不介意在外清理门户!” 秦芊芊双眸惊恐的瞪大。 楚月收回了腿,回到原处,懒洋洋的靠在黑金麒麟的脊背之上闭目小憩。 凌婉灵美眸淡扫秦芊芊,不屑一顾,悄然间拉开了距离,去往一边。 再看向楚月时,凌婉灵的心头满是警惕。 她已经发现,经方才的事,部分的弟子们似乎对叶楚月改观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事。 凌婉灵半眯起一双清眸。 段老等考核官们,亦在观察这边的动静,俱是一脸的凝重。 “玄力化势可是武士境修炼者才能做到的,据我所知,楚月前不久才突破了武者境吧?” 身着蟒袍的青年露出了惊诧之色,“这等天赋和贯通融合,就连神玄璇玑录榜上有名的那几位,只怕都做不到。” 玄力化势,顾名思义,躯体在吸取吞噬了武道玄力后,利用丹田、武根来储存炼化。 等修炼到武士境后,较有慧根的武者,便能利用自身筋脉、肌肉内储藏的玄力散发出体外,化作充满风劲的可怕气势! 化势之力不容小觑,若是实力高超的强者,稍稍化势,就能杀人屠城,崩山断海! 但根据武道历史的记载,几乎从未有修炼者在武士境领悟的。 越境领悟,乃是难如登天的事。 “她怎么做到的?” 青年考核官望着那懒懒倦倦的女孩,心内满是震惊。 段老浑浊的眼眸虚眯起,倒映出楚月的身影。 老人沉吟了好一阵,长吁一口,才语气沉重地说:“看来,我们要见证一个万古天才的崛起了。” “不过是侥幸罢了,哪是什么玄力化势。” 紫阳学院的黄执事轻哼了一声,嘲讽地说:“区区一个低品武者境,也想练就玄力化势?岂非痴人做梦,天方夜谭?” 段老冷笑。 “黄执事武者境的时候,能侥幸出来吗?” 段老晲了眼黄执事,嗤笑:“这么说,那丫头扛下百道血罡天雷也是侥幸?夺下东阳十二城,朝宴军队操练拿榜首,都是侥幸咯?” 段老一番咄咄逼人的话,直接把黄执事给堵的哑口无言。 “段老先生可别忘了,她没有武根的,而学院此次考核,弟子的必要条件就是武根。” 黄执事不甘示弱:“是天才还是废物,考核之时,自然能原形毕露。” “时辰到了,准备考核之事吧。” 神玄的邓韵执事下达命令。 段老和黄执事这才安静了下来。 倏地—— 一道神佛之音伴随着钟鼓声响起,浮屠山笼罩在龙凤飞舞之中。 邓韵的声音,响彻天地:“诸位,吾乃神玄考核官,执事邓韵,千百年来,浮屠山见证了无数枭雄和天才的崛起,强者的征途由此刻开启,武道的世界,缤纷多彩,只要踏出了浮屠门,凌驾于九霄之上,方可立地成王!” “吾谨代表十大学院,欢迎诸位开启武道巅峰,强者的时代!” 无数弟子骤然沸腾,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成王败寇,弱肉强食。 胜负即将知晓。 谁都不想灰头土脸的离开浮屠山! 翱翔的龙凤闪烁出刺目的光,庞然的身躯直冲浮屠山巅。 在烈日苍穹下,山巅之上,苍龙金凤嘶鸣一声,互相碰撞,汇聚出了炽烈耀眼的金色光团。 “此次考核,相比较以往增加了不少难度,但榜首之人,有资格坐璇玑宝座,还能得到神玄的圣物灵宝,沧溟弓!” 一句话,再次叫众多的弟子们沸腾。 一张张充满蓬勃朝气的脸庞,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野心。 试问,人世间,少年郎,谁不想登上九云霄,坐一坐璇玑宝座? 那可是光宗耀祖的无上殊荣! 坐上一回,不虚此生。 考核试炼的弟子们,遏制不住激动的心。 “天了噜,神玄下血本了,这沧溟弓好像曾是武祖座下八大弟子之一的圣弓吧,早已绝迹,没想到会在浮屠山出现!” “比起沧溟弓,我更期待璇玑宝座啊。要知道,只有名字出现在璇玑录的天才弟子,才有资格分配璇玑宝座!” “也不知道最后会花落谁家,真希望我才是天选之子!” 数万弟子热血沸腾,兴高采烈,打算奋力一试。 穿着蟒袍的中年男人看着这些弟子,摇摇头,“果然是年纪小,不知道天大的诱惑背后,有着相对应的危险和难度。” “你看长安的那一位。” 段老的目光落在楚月身上。 中年男人一眼望去。 比起其他人的兴奋雀跃,女孩则是毫无兴趣般,没有半点的波澜起伏。 她神色泰然,眸如清辉,好似泰山崩于前而不惊。 微微扬起了下颌,露出了细长白嫩的脖颈,烙印着绯色的莲花。 她身上的铁血气势与绯莲的妖冶交缠在一起,是一场恰到好处的视觉盛宴,令人挪不开眼。 “这……” 蟒袍男人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匪夷所思。 他也算是见多识广,阅人无数,但这位爷儿也太淡定了点吧? 段老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须,忽而心情大好,愉悦的笑:“叶三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她若能来追风学院该多好……” 蟒袍男人翻了翻白眼,凑过来,低声说:“神玄给各大学院施压了,谁要是收叶楚月,就是和神玄作对。” “再说了,人家师父可是出了名的暴躁老头,你不怕被云剑尊给剁了?” 段老一脸失望。 此时。 休整完毕的弟子们,纷纷涌入考核官的前方。 楚月打了个哈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阳光笼罩在她的身上,明媚生辉。 犹似来自神邸的仙,却是多了几许邪佞野性的锋芒。 楚月仰头望向山巅之上的金色光团。 绝色的面颊扬起了自信的笑,散发出凛冽的光辉。 这璇玑宝座沧溟弓,舍她其谁? 第453章 考核 “这次的考核试炼,只怕难度非比寻常。” 萧离来到楚月的身旁,面色严肃,压低了声音,“等会儿小心一点,如果有什么危险,我陪着你。” 楚月半眯起澄澈的美眸,浅浅一笑。 “好。” 与人并肩作战,是人生美事。 薛城摇开扇子,笑眯眯地望向沈清风,“老沈,我也陪着你。” 沈清风的脸彻底发黑,“不必,我是神玄弟子,不参加考核试炼。” “阿月,万事小心。” 沈清风望向楚月,抬起修长的双手为楚月理了理衣衫,“为兄一直在。” 楚月从未叫过他哥哥,但他并不介意。 毕竟过去的五年里,他并没有尽到哥哥的职责。 “嗯。” 楚月淡淡应了一声。 十大考核官的前方,地面浮现着浅浅的金雾。 四万弟子满身热血,聚集在一起,满怀期许的等待邓韵宣布学院考核的条件。 邓韵挺直了脊背,端起学院执事的架势,面无表情,不怒自威,目光不含感情的扫视着一众弟子们。 她正要开口说话时,却见人群之中开始骚.动。 邓韵皱起眉头,和十大学院的考核官循声望去。 密集的弟子后方走来了几个人,气势堪比凶猛的野兽,极尽乖戾嚣张! 段老和蟒袍中年眼前一亮。 他们看见楚月带着人跨步而来,走出了地动山摇,君王将相之气! 那一身骇然的气势,如戎马一生的将军,世人闻之色变。 楚月扛着偌大的碎骨斧往前走去,两眼凛冽如霜。 密密麻麻的弟子竟是不由自主散开,退避两侧,给她让出了一条披星戴月的荣光之路! 很快,楚月就来到了最前面,将迷你型的碎骨斧别在腰间,两手环胸,冷眼瞅着邓韵。 众弟子看的是目瞪口呆,那叫个心惊肉跳。 这姑娘…… 比考核官还要威武啊…… 段老瞅着女孩,却是越看越喜欢,只恨自己不是剑尊,不能抢徒儿! “叶姑娘,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你这般做法,恐怕有所不妥。” 凌婉灵白衣飘飘,仙气悠悠,似冰肌玉骨的佳人,浑身散发出了正义之光。 周围的弟子们对她愈发有了好感。 尤其是男弟子们,不由感叹一声:“娶妻当娶凌郡主。”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楚月嫣然一笑,挑起了细长的眉梢,戏谑地望向正气浩然的凌婉灵。 “你——” 凌婉灵咬牙道:“你可知我是谁?” “不过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还得给你颁个奖吗?” 楚月冷笑:“姑娘若是不服,浮屠山下,生死战书,你我用实力决战一番。若是不敢,就滚回去,别来这里找不痛快。” 生死战书…… 秦芊芊脸色大变。 那日武殿门前,就是因为生死战书,她被叶楚月摆了一道。 其他弟子们更是面色骇然,只想着远离楚月。 天天把生死战书挂嘴边的人,是得有多狠? 凌婉灵闻言,满腔怒气却是无处发泄。 她就算有几分本事,还是颇为忌惮叶楚月的。 在来浮屠山前,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暂避其锋芒,也听说了腰斩罗洲,怒砍东阳国君首级的事迹。 她不敢。 “凌姑娘,考核开始了。” 秦芊芊走过来解围,给了凌婉灵一个台阶下,把凌婉灵带回了原地。 凌婉灵冷哼了一声,抬头看向了山巅,眼底露出了势在必得的野心。 一场闹剧落幕。 邓韵深深地望了眼楚月,随即看向数万弟子,负手而立,朗声说道:“诸位,这次十大学院的浮屠山试炼,将由总考核官全程监督。” “总考核官并非各大学院的执事,而是选择了一位神玄璇玑录上的年轻弟子,洛星辰!” 洛星辰,璇玑录第九十九名,年龄约莫二十,实力出众,声名远播。 众弟子惊呼,一片喧哗。 以往的总考核官,从未出现过年轻弟子担任的现象! 邓韵话音才落,只见天穹鸣声响起。 无数人仰头朝天看去。 但见一只血色羽翼,通体燃烧着烈焰的赤金灵鸟,展开羽翼,翱翔寰宇。 其身躯遮天蔽日,衍生出了阵阵远古之气。 赤金灵鸟的的脊背之上,一名身着玄袍的男子双手负于身后,面容清俊,举手抬足都是贵公子的气息。 他的身后,背着一把陈旧的古弓。 赤金灵鸟落在浮屠山脚下,洛星辰立在其脊背处,垂眸望着数万弟子,沉声道:“诸位,我是这次试炼的总考核官。” 众弟子们眼眸里露出了狂热之色。 “听说,登上璇玑录的弟子,学院会发配高等灵兽。” “原来这就是璇玑弟子的风采……” “真想成为璇玑弟子啊。” “……” 洛星辰顿了顿,继而道:“现在,开始我们的考核。” “你们需要做的,就是登上山巅,按照登山的顺序排名!!” “诸位,祝你们乘风破浪,高歌前进。” “请——” 洛星辰落落大方,怡然自得。 那从容贵气的模样,叫人心生羡慕。 伴随着震耳发聩的钟鼓之声响起,数万弟子发了疯般涌入浮屠山。 每一个人,都想抵达山巅。 洛星辰挥动了手,一道流光自袖间迸射而出,直奔天际。 但见半壁苍穹,出现了一方巨大的光幕,倒映出浮屠山每一处的景象。 洛星辰处理好这一切,不由看向了一个人。 比起其他弟子的狂热冲动,她似乎很冷静。 “叶楚月……” 洛星辰看向了伫立在浮屠山下的劣迹碑,象征着耻辱的名字尤其醒目。 楚月站在原地不动,望着冲向浮屠山的他们,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而她神农空间内的诸多俘魂,竟也开始躁动起来。 不多时。 冲向浮屠山的无数弟子们,发出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啊啊啊……” “是吞噬武根的猎鬼大阵,救命,救我……” “完了……” “凌姑娘,救救我……” 一个青年正在被猎鬼阵吞噬,他猛地抓住了即将踏进来的凌婉灵的裙摆。 凌婉灵吓得脸色惨白,慌忙中一脚狠踹在青年的脸上。 第454章 他们不要面子的吗 浮屠山下,赫然出现了墨黑色的光阵,覆盖于土地之上。 犹如黑魆魆的沼泽地,能吞噬世间万物。 而那猎鬼大阵之中,似有恐怖如斯的怨灵,要把年轻的弟子拽到深渊里头去。 凌婉灵出身于权贵世家,丹药和丰富资源堆砌而出来的天才,在神莱洲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何曾见过这般场景? 她害怕自己被拖累,一脚又一脚踹在青年的脸上,“放手,赶紧给本郡主放开!要死别拖累我!” 那个青年半截身子已然深陷进了猎鬼大阵之中,凌婉灵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在挣扎时,拼命的抓住凌婉灵的裙摆,“求你了,救救我……” 青年是大周王朝的命官之子,也是之前赞美凌婉灵,诋毁叶楚月的那一位! 凌婉灵瞳眸紧缩,恐惧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猎鬼大阵。 但见她狰狞一笑,蕴满玄力的一脚,再次踹了出去,踹的青年鼻血直流。 即便如此,青年还是不肯松手,凌婉灵只好拔出一把剑,劈向青年的手背。 这一幕,叫段老等执事皱了皱眉。 身为总考核官的洛星辰微抿双唇,颇为不悦地看了眼凌婉灵。 剑刃的刺痛下,青年终于忍受不住,痛苦地松开了血淋漓的手,整个人往猎鬼大阵下深陷进去。 他绝望了。 他只看见凌婉灵面目狰狞,满眼阴翳,早已没了仙气纯净。 怨灵们在猎鬼大阵的底部,疯狂的拽拖着青年。 他即将被猎鬼大阵彻底吞噬。 就在此时,一只小手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用力的往上扯。 绝望的青年猛地仰起头来,便看见容貌绝美的女孩,稍稍一个用力,就把他拉了回去。 “叶楚月……” 青年跌坐在地上,神情复杂地望向楚月。 楚月望了眼青年皮开肉绽的手,丢了一枚丹药给他就毫不犹豫朝猎鬼大阵走去。 “别去,那是猎鬼大阵,很危险的。” 青年捧着丹药,担心地喊道。 楚月回头戏谑的看了他一眼,“那是对于你们而言。” 言罢,迈开步伐走向猎鬼大阵。 凌婉灵恢复了淡然,冷漠地看了眼楚月,倒希望猎鬼大阵将叶楚月给吞了! 不过—— 她还是轻声说了一句,“叶姑娘,猎鬼大阵是学院奇阵,里面藏有不计其数的怨灵,比山脉里的沼泽还要恐怖,你不要一个人过去。” 青年厌恶地看向凌婉灵! 方才凌婉灵丑恶的嘴脸,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楚月丝毫没有理会凌婉灵虚伪的话,迈开修长的腿,沿猎鬼大阵而行。 神农空间的俘魂,愈发兴奋。 她体内的鲜血,也开始沸腾。 波澜不兴的眸底,染上了一抹狂热之色! 被猎鬼大阵给震慑到的众弟子们,眼中露出了鄙夷之色。 他们就没见过这么狂的人! 等会儿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那可是猎鬼大阵,堪比奈何桥,有命进去没命出来的阵法! 秦芊芊扯开唇冷笑一声,阴恻恻的望着楚月的背影,阴恻恻的祈祷叶楚月身死阵内! 洛星辰站在赤金灵鸟的脊背,眸色掀起了波澜涟漪。 这个女孩,和五年以前判若两人。 那时的她,充满着阳光之气,透着澄澈纯净,是一个腼腆的小女孩、 见到他也会乖巧的喊一句洛师兄。 下方。 “这孩子,还真是胆大包天。” 追风学院的蟒袍男人惊叹道:“她就不怕被阵中的怨灵给吞入腹中吗?” 段老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说:“或许,会有意料之外的惊喜?” “段老,我看你真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吧,你身为学院执事,此次试炼的考核官,难道不知猎鬼大阵的可怕之处?” 紫阳学院的黄执事轻蔑地说:“她要是能顺利走过猎鬼大阵,我当场就把十大学院的劣迹碑给吃了。” 邓韵站在众执事之中,半眯起眼眸,泛着丝丝冷意。 她看着步入猎鬼大阵的女孩,就像是在看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劣迹斑斑的弟子,就该葬身于怨灵! 黄执事见段老不说话,耀武扬威,得意洋洋的笑。 倏地。 人群的前侧,响起了吵杂之声。 黄执事抬起眼皮漫不经心的看了过去。 下一刻—— 黄执事喉结滚动,猛吞口水,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 犹如深渊沼泽般的猎鬼大阵,叶楚月竟是如履无人平地,轻松走在上面! 她并没有被怨灵们拖拽下去。 相反,猎鬼大阵内的怨灵,竟是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座月牙形的桥梁,任由楚月平坦走过。 四下里,俱是倒抽冷气的声音。 沉寂过后,一片哗然! “这他娘要不是亲眼所见,老子绝对不信!” “那怨灵是假的吧?怎么比我家中养的灵犬还要乖?” 有人怀疑阵内怨灵的真实性,小心翼翼的伸出了脚脚,往猎鬼大阵内探去。 怎料,脚掌才靠近猎鬼大阵,张牙舞爪的怨灵就疾冲而出,凶神恶煞,恨不得把他给吞了! 他吓得猛地把脚收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楚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轻笑一声,抬起了手。 适才还发狠的怨灵,竟是来到她的身边,蹭了蹭楚月的手掌。 大跌眼镜的众人:“……”这世道连怨灵都是带有两副面孔的吗? 凌婉灵眸子一缩。 这怎么可能? 秦芊芊攥紧了双拳,面庞却是毫无血色, 楚月揉了揉怨灵,低声说:“不要这么凶,要温柔一点。” 众人只觉得叶楚月是疯了。 凌天大陆九万年来,还从来没见过有谁能让怨灵变得听话的。 有弟子轻蔑冷哼:“让怨灵这种东西变得温柔,还不如让帝尊娶妻来的简单点。” 世人皆知,帝尊不好女色,娶妻难如登天。 而话音才落,只见一群悬在半空的怨灵们,竟是小鸡啄米般点头。 众弟子:“……”他们不要面子的吗?! 随后,萧离、薛城跟着楚月走过了猎鬼大阵。 考核官之地。 段老一脸慈善,笑眯眯地望向黄执事:“黄老弟,这劣迹碑你打算什么时候用?” 黄执事:“……” 第455章 举手之劳 黄执事脸色铁青,比吃了排泄物还要难看,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眼。 段老笑容可掬,捋了捋胡须,善解人意地说:“不着急,来日方长,十大学院的劣迹碑足够大,黄执事慢慢吃。” 黄执事:“……” 让他吃劣迹碑,还不如让他投河自尽? 却说考核试炼的地方,众弟子抱有侥幸的心理,借楚月的东风走过猎鬼大阵。 怎料怨灵堆积出来的桥梁,一哄而散。 凶狠的拖拽着他们。 突地,众多怨灵愣住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动作神态变得温柔了许多。 它们温柔的拖拽着试炼弟子进入深渊。 众弟子见此,感到了一阵恶寒。 楚月一行三人正打算上山,身后忽然传来了凌婉灵正气盎然且清冽空灵的声音: “叶姑娘,你会不会太自私了一点呢?你分明可以操控这些怨灵,你却只顾自己的输赢,完全不管其他的人。” “这样,像话吗?” 凌婉灵一袭白衣胜雪,眉眼如画,声音似芙蓉泣露般好听。 一时间,无数的人用充满异样的眼神看向了楚月。 楚月停下了脚步,微垂着眼眸,漫开了血色的红雾。 一向不正经的薛城,此刻满脸严肃,回头冷视凌婉灵。 萧离脸色发黑,回过头就要朝凌婉灵走去,“我去撕烂她的嘴。” 楚月忽而抓住萧离的肩膀,戏谑地望向了凌婉灵。 “叶姑娘,你既可以顺利走过猎鬼大阵,为何不帮一下大家,左右不过是举手之劳,难道你是怕大家的考核成绩比你好吗?” 凌婉灵掷地有声,义正言辞地说。 经过凌婉灵阴阳怪气的煽风点火,周遭已经出现了不少怪异的声音。 “凌郡主可真是会伸张正义啊!” 充满愤怒的声音陡然响起,凌婉灵的心脏咯噔一跳。 慌了。 只见适才被凌婉灵踹的青年,扬起了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刚才凌姑娘的正义去哪里了?难道把我踹下猎鬼大阵,用剑砍我手掌的人,不是凌姑娘你?” 青年的话让众人想起了刚才凌婉灵的面目,不由打了个抖。 青年冷笑:“原来凌姑娘所伸张的正义,不过是慷他人之慨!不过是……严以待人,宽以律己罢了。” “都道凌郡主是天上的仙子,要我看凌姑娘空有一副皮囊,不过是惺惺作态,道貌岸然的虚伪之人。” 青年忽而望向楚月。 “叶姑娘,你的出手相救,周某铭记于心,你大可不必理会这个虚伪的女人。” “历届的考核试炼,从未有过需要帮助他人的规定,叶姑娘且大大方方走向山巅,不必在乎世上丑陋庸人的自私自利!” 青年遥遥作揖,声音高昂。 凌婉灵脸色大变,咬牙切齿,狠狠瞪向了青年。 楚月望向他,沉吟许久,露齿笑了。 却见楚月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百鬼大阵之中怨灵们,竟是汇聚在一起,再度形成了桥梁。 “赏你的。” 楚月目光落在青年之上,肆然又张扬。 周玄呆愣住,眨了眨眼睛,惊喜来的太突然尚未反应过来。 很快,周玄谢了一声,兴奋的冲向怨灵搭建的桥梁。 怨灵没有攻击他的意思,让他顺利过桥。 “叶姑娘的恩情,周玄没齿难忘。”周玄抱拳说道。 楚月不言,则是看向了其他弟子。 薛城极有默契地说:“都愣着做什么,楚爷心情大好,决定帮你们一把,还不快点。” 众弟子欣喜若狂,蜂拥冲上怨灵桥梁,兴奋的走过猎鬼大阵。 凌婉灵感到窃喜,急忙走过去。 然而—— 凌婉灵一出现,怨灵桥梁就散开,不允许凌婉灵过阵! 薛城大笑一声,“我们楚爷说了,这些怨灵很讨厌凌姑娘身上的脏臭味,为了大家顺利过阵,凌姑娘最好是离远一点,可别因为你一个人,耽误了那么多弟子的前程。” “凌郡主。” 萧离高声道:“这做人,可不能太自私了。” 俩人一唱一和,把凌婉灵说的面色发黑,浑身都在颤抖。 恨不得撕碎了叶楚月! 其余弟子见此,为了自己的利益,很默契的推开了凌婉灵 凌婉灵跌倒在地,疼得眼泪飞溅,但这会儿也没人来怜香惜玉。 一个又一个弟子顺利过阵。 最后,只剩下凌婉灵和秦芊芊没法过去。 “看来这位凌姑娘,是要垫底了。”薛城笑着说。 “多行不义必自毙。”萧离满眼冷色。 楚月却是不言,望向了一个人。 紫阳学院的考核官:黄执事! 黄执事走到凌婉灵的面前,将凌婉灵扶了起来,“凌姑娘,你不必参与接下来的考核了,紫阳学院的祭司和院长早已密信传来,决定收你为执事弟子!” 很显然,是神莱洲提前和紫阳学院打过招呼了,考核试炼不过是走个过场。 凌婉灵显然是要垫底的,与其让她丢人现眼,倒不如这时出来收入学院。 到时传出去,还能是个美名儿。 “这算是破例时收录了。” 萧离皱眉:“破例收录,必须有院长、祭司的同意才行。这凌婉灵,还真是个麻烦。” 弟子们露出了羡慕之色。 谁不想破例收录? 但谁又有凌婉灵的家境? 适才还狼狈的凌婉灵一下子眉飞色舞,恢复了风华。 “多谢黄执事!”凌婉灵行了个礼。 黄执事欣慰地看向她。 尤其是看见凌婉灵吹弹可破的肌肤时,眼底流露出了淫.邪之色。 “是你自身足够优秀,天赋过人,才能得到紫阳的破例收录。”黄执事温和地说道。 凌婉灵双手作揖:“黄执事放心,弟子加入紫阳,一定会成为紫阳学院的骄傲。” “甚好。” 黄执事正要把凌婉灵带走,却见一道身影御剑而来。 来者身穿学院服饰的青衣,鬓若刀裁,目光炯炯有神。 他从剑上一跃而下。 是三长老的侍者! “三长老可是有话要说?”洛星辰问。 青衣侍者看了看楚月,再望向黄执事,最后扬起下巴,拔高了声音,说: “我们三长老说了,我们家的宝贝姑娘在浮屠山被一个叫做凌婉灵的弟子欺负了。” “神玄学院内谁要是敢收此人为徒,三长老必然提剑上门拜访,下生死战书!” “其他九大学院若是收之,我们三长老不介意上门,看一看谁的剑更为锋利!” 第456章 因为,她是个孬种 闻声,凌婉灵蓦地仰头看去,一张娇嫩的小脸,满是惊骇之色。 黄执事微微怔住,随即说道:“小辈之间,难免有所纷争,都是无伤大雅,不痛不痒之事,三长老未免小题大做了些?有失一代剑尊的风范。” “黄执事,你误会了,我们三长老是广交好友的宽厚之人,绝不会干涉十大学院的事。” 侍者笑眯眯地说:“三长老只是擅长与人切磋剑道罢了,听闻黄执事的剑法乃是紫阳一绝,若是得空,三长老想见识一下。” 黄执事的嘴角疯狂抽搐,一颗心却是骤然间沉入谷底。 剑尊云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剑道疯子。 曾一夜屠榜剑道,令天下剑客闻之色变。 年少时,三长老有一位意中人,死于凌天大陆第十一学院的某位剑豪手中。 三长老一怒之下,冲上十一学院,面对数万围剿,爆发出强悍的力量,将那一位剑豪斩下。 那夜,十一学院损失惨重,血流成河。 院长和诸位长老一同出手,和三长老两败俱伤! 从那以后,三长老隔三差五就去十一学院切磋剑道,宛如瘟神般。 直到十一学院承受不住,分崩离析,而凌天大陆也只剩下十大学院! 浮屠山下,猎鬼阵前。 “黄执事……” 凌婉灵满怀希翼地望着黄执事。 “凌姑娘,很抱歉,紫阳学院暂时不能收你为弟子,具体事宜,还得等试炼结束后,按照浮屠考核的成绩来。” 黄执事陡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满面严肃的说完,不顾凌婉灵的泫然欲泣,便回到了考核官的位置。 凌婉灵瞪圆了双目,难以置信地望着黄执事无情的背影。 顿时感到前程一片黑暗。 而这一切—— 都是拜叶楚月所赐!! 凌婉灵袖衫下的双手狠狠攥紧,咬紧牙关,愤恨地瞪视着楚月。 楚月居高临下,淡漠地睥睨着她。 无悲无喜。 旋即,楚月转过身,继续开始试炼。 周围的弟子们登时投来了羡慕的眼神。 “周兄,叶姑娘的运气可真是好啊,能遇到三长老这样的师父。” 有一位男弟子拉着周玄感叹道。 周玄望了眼女孩毅然的背影,才意味深长地说:“可你们不要忘了,她曾被最挚爱的师父推下了深渊,有过五年的不见天日,遭受世人非议。你们扛得住几年的流言蜚语?” 男弟子哑然。 周玄笑着摇了摇头,追上了楚月的步伐。 附近的一些弟子们,却是陷入了沉思。 猎鬼大阵后,楚月等人一路畅通无阻。 抵达半山腰时,所有人都默契的停下了脚步。 高空。 洛星辰立于赤金灵鸟之上,朗声说道:“从现在开始到山巅,便是结合十大学院之力所布下的【众生幻翎】。” 楚月半眯起眸子。 众生幻翎,乃是结合武道玄力和精神意志出现的幻境。 但即便深知是幻境,也能难倒无数弟子。 洛星辰温良一笑:“眼前所望,皆是水月镜花,缥缈成空。” “众生道途,路遥马急,不过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愿诸位坚守己心。” 言罢,洛星辰抬手缓缓一挥,一道流光坠落于浮屠山。 半山腰间,众弟子们眼前的景象一变再变。 电闪雷鸣,狂风暴雨,还有一片缠满毒蛇的荆棘丛林,地上燃烧起了炽烈的火焰,空中却刮起了寒冷的风。 “众生幻翎虽为幻境,但触感却是最真实的,磨炼摧残的,是武者的意志力。” 周玄说道:“这次的考核试炼,也太难了吧……” 萧离皱了皱眉,担忧地望了眼楚月:“众生幻翎,会吞噬掉没有武根的修炼者。” “阿月,等等你在我们身边,我们用武根护着你走。”薛城猛地散发出了气势波澜。 楚月一动不动。 其余人等,都以为楚月是感到棘手了。 却不知—— 楚月的神识已然沉入了神农空间,轩辕修又在扯着嗓子嚎叫:“小叶子,你就跟这些孤魂野鬼过不去吗?!” 不知何时开始,猎鬼大阵内的怨灵们,竟然都已经来到了神农空间。 本就不大的地方,更加的狭窄了。 轩辕修恼羞成怒。 “别的姑娘都是弹琴下棋,吟诗作对,再不济也是收养一些无家可归的小灵兽,哪有人跟你这样的?尽收一些幽魂怨灵?” 轩辕修严重怀疑楚月的性别。 要不是担心被一斧子腰斩,估计得扒开裙子验证一番了。 楚月看着密密麻麻的怨灵们,心满意足。 她很喜欢这些味道。 就好像遇到了同类人。 “别吵,再吵把你送给凌婉灵。”楚月不悦地道。 秒怂的轩辕修:“……”有话好好说,把他送给那婆娘做什么…… 轩辕修想了想,便不寒而栗,瑟瑟发抖地说:“挺好的,挤一挤,很温馨,有家的感觉。” 楚月唇边绽放一抹笑,抬眸朝神农空间的尽头看去。 只见一缕俘魂和一抹怨灵,一见如故,正在拜把子。 楚月的笑容愈发浓郁,眼底深处却是闪烁着锋利的光。 慕笙为了对付她,可真是下血本了。 猎鬼大阵都拿出来了。 不过失去了怨灵的支撑,就是废阵! 这一次,她要慕笙血本无归! 半山腰。 数万弟子,却始终没有谁肯做走出去的第一人。 底下,邓韵摇了摇头,“这一届弟子,不太行。胆识气魄,样样都不如往届。” “邓执事,老朽倒是觉得长安那位叶楚月,潜力无穷。”段老说道。 邓韵满目失望,“我原以为劣迹弟子也能有出头之日,不过只会些控制怨灵的小把戏罢了,在众生幻翎前,立即就原形毕露了。” 段老蹙眉。 “段老,我知道你赞赏她,但你只是听说过她最近的事迹。” 邓韵微笑:“我想,如果你在五年前,看到过一个下跪磕头,懦弱无能,连山间野狗都不如的人,你就不会对她给予厚望。” “因为,她是个孬种!” 邓韵冷嗤了一声。 劣迹斑斑的灵魂,就该被钉在耻辱柱上,永远见不得光,永远都活在十八层炼狱的深渊! “邓执事,你这样的说法,太过于偏见了。”段老不悦地道。 邓韵还要说什么,半山腰,众生幻翎却有所异象。 只见久立不动的女孩,步步生莲,两袖灌风,迎着傍晚的残阳余晖,如履平地般坚定的走向了山巅! 天地,寂静。 第457章 重新上山 围聚在半山腰停滞不前的试炼弟子们,瞪大了眼瞳。 眸底,倒映出了一抹摇曳生姿的红裙。 只见楚月毫不犹豫走近了众生幻翎,眉间没有半分惊恐。 任由大火灼烧她的足底,荆棘刺破她的肌肤,寒风刺骨蜂拥而来,头顶的雷电不断劈下。 一条条毒蛇靠近她,啃咬她的腿部,她却不曾停下往前的步伐。 就好似没有任何的疼痛感般,走的轻轻松松,很快就拉出了一大截的距离。 其他弟子见此,纷纷冲入了众生幻翎。 但是传来的,却是一声声不绝于耳的惨叫声。 有身强力壮的魁梧弟子,一脚踏出,火焰灼烧,荆棘刺破,他疼得哭爹喊娘,一个大老爷们直冒眼泪。 “啊啊啊……” 有个女弟子发了疯的往后退,大喊大叫的跌坐在地上。 数万弟子止步不前。 一愣过后,他们震惊地望向了行走在遍地荆棘,饱受烈火寒风的女孩。 她走的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坚毅。 宛如钢铁一般。 “这……还是人吗?” 年轻的弟子身体发抖,张着嘴惊愕地说:“她就不怕疼吗……她怎么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是个怪物吧……” “难怪身为女子,却被长安城民喊成叶三爷,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也是个女孩,她能不怕疼吗?她肯定疼!只是……她比我们更坚强!” “我相信,她被三长老看中,绝对不仅仅是运气那么简单,一定是有过人之处!” “不过就是众生幻翎,老子跟他拼了,叶姑娘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我们这群男人有什么资格喊疼?怕疼的,现在滚下山回家喝奶去!老子要跟叶三爷去山巅!” 许是无形中激励了他们。 一个又一个弟子不再萎靡不前,而是振作了起来。 他们鼓足勇气,咬紧牙关,忍着痛苦过去! “叶三爷……” 周玄喃喃自语,旋即大笑一声,毫不犹豫迈开步伐走进了众生幻翎。 荆棘雷电,寒风烈火,好似万马千军,摧残着他的精神。 周玄和大多数人一样,才走几步,就要打退堂鼓,甚至体力不支想要倒下。 然而—— 头顶响起了女孩空灵清冽的声音:“上面的风景很好,真的不来看看吗?” 楚月俯瞰着他们,浅浅一笑。 正是那一抹笑,宛如朝阳明霞般好看,再次激励了周玄等人。 “我要去看看上面的风景!”周玄猛地往前走,两腿克制不住的颤抖。 这时,萧离疾冲而出,一路狂奔,跳跃在浮屠山间。 楚月不动,在高处等待着萧离。 越往上,路途越崎岖。 萧离即将靠近的时候,足底一滑,险些摔了出去。 关键时刻,楚月猛地伸出了手,用力的攥住了她,将她带了回来。 “一起走。” 楚月牵着她的手,轻声说道。 萧离点点头,朝后面的薛城伸出了手。 薛城亦没有直接走,而是等待着下面的人,笑着说:“楚爷带你们去山巅,还不快点儿?” 一句话,叫少年们奋发拼搏,咬牙向前。 他们明明是竞争对手,却是互相搀扶,一步一个脚印走了上去。 周玄的手猛地抓住了薛城。 一个接着一个,牵着手,走向山巅。 十大学院的考核官们,看着此情此景,却是齐齐愣住。 傻眼了。 追风学院的蟒袍男人热泪盈眶道:“段老……这群孩子……真好啊……” 段老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眯起幽深的眼眸:“老朽胜任十大学院的考核官一职这么多年来,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见的多了去了,却是从未见过这样团结的奇景。” 段老望向最前方的那一个人,再笑了笑:“邓执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五年以前的惨烈,老朽曾也听说过一二。” “老朽只知,没有人会永远活在五年前,她是如此,你我亦如此。” 邓韵沉吟了许久,眼神渐渐变得复杂。 浮屠山巅,云雾缭绕,仙气飘飘。 乍眼一看,有日照金山之磅礴美感。 这一片区域的群山之中,浮屠山乃是第一高,又加上山脉蜿蜒崎岖,掉落下去,极有可能粉身碎骨。 山巅景色浩瀚,却充满着危险。 楚月抵达山巅后,发现有一个缺口,曾经断裂过岩石,又是山巅的必经之路。 她思考片刻,来到缺口旁,堵住即将发生的危险之事。 众弟子们以为楚月会直奔金色光团,拿到试炼第一的成绩。 但她没有。 她等待着后面的弟子安全抵达山巅。 等到最后一个弟子抵达,她正要离开时,足下一滑,整个人往后栽倒,往山下摔落! “阿月……”薛城两眼瞪大。 “小月姐姐!” 萧离惊慌失措地伸出手,却只能抓住一截衣袖。 楚月在往下坠落时,望着萧离,却是想起了那个粉色双马尾的小萝莉。 “叶姑娘!!”周玄和其他弟子大声喊道。 下方,凌婉灵双眼一亮,露出了极致的笑,“摔死去吧……真是天助我也!” 秦芊芊猛地站了起来,抬头看向山巅,心脏跳得很快。 若雪,你没有白死。 上天一定是在惩罚叶楚月,才让她遭受报应的! 楚月下坠之时,鸟鸣声赫然响起。 却见赤金灵鸟挥开了巨大的流火翅膀,自下方翱翔而过,楚月稳稳的落入了温暖的羽毛之中。 “小师妹,还好吗?”洛星辰问道。 “没死,运气不错。”楚月挑起了眉梢,不疾不徐地说。 洛星辰:“……”五年未见,小师妹的彪悍程度,提升了好多倍啊…… 凌婉灵见此咬牙切齿,无比的失望,只恨叶楚月运气太好。 秦芊芊说:“她就算没死又怎么样,这次考核,她也要垫底了,几万弟子上了山巅,她掉下来,就是个失败者!” 秦芊芊阴冷一笑。 “说来也是。” 凌婉灵浑身舒畅,露齿而笑。 “你如果想继续考核的话,就得从头开始了。” 洛星辰担忧地望着她。 她本该是这次试炼的第一,却成为了一个失败者。 “没问题。” 楚月落在山下,重新上山。 她犹如青松般,一步一步往浮屠山巅走。 第458章 去拿回属于你的荣耀 邓韵望着她的背影,冷笑了一声,“心慈手软,不过是对自己的残忍,孬种就是孬种,明明可以拿第一,却是感情用事,这样的人再次来神玄,也不过是重蹈覆辙,再次成为让天下人耻笑的悲剧罢了。” “邓执事,你不妨抬头看一看。”段老温和地说。 邓韵烦闷异常,下意识地仰头朝山巅看去! 瞳眸猛地一缩,震惊不已:“这……怎么可能……” 却见山巅之上,数万弟子,没有一人再往前,都在原地等待着她上山。 等着即将成为失败者的她,拿回属于她的荣耀! 月亮高高挂起。 夜色浓郁。 弟子们拔出了宝剑,用金色光团折射出来的光亮,照亮了楚月前进的路。 “叶三爷,慢慢走,考核的胜利是属于你的,我们等你!” “我们都在等你,你慢一点走,山间路滑,小心点!” “第不第一不重要,我要看我们家三爷的盛世美颜!” “……” 一道道声音伴随着欢乐响起。 楚月站在彻骨的寒风中,愣了一会儿,笑着往前走去。 这世上的人儿,真是可爱的很。 邓韵彻底的呆愣,“他们……不想拿第一吗?” 以往每届的考核试炼,都为第一争的头破血流,这次几万人心如明镜,等着同一个人? 若非亲眼所见,邓韵绝不相信。 人的天性,本就是利欲熏心的。 “他们想拿,但他们更希望叶楚月能拿。” 段老笑道:“邓执事,并没有那么难以理解,他们只是一群还没有被尘世染脏的孩子罢了,他们的眼里不只是权势名利,他们有着仗义的心。” “老朽能成为这一次试炼的考核官,老朽很荣幸。” 邓韵默不作声,却是深深地望着夜色中逐而上山的身影。 这一幕,和五年前的悲惨截然不同。 她在往前走,没有人可以阻挡她! 赤金灵鸟之上,洛星辰狭长的剑眸,骤闪过一道流光。 旋即,他露出了笑容,大声喊道:“小师妹,我也在等你走上去!” 当初是怎么滚出去的,如今就得怎么回去。 这就是叶楚月。 能跪下去,也能站起来。 洛星辰摸了摸下巴,忽然有些期待日后的神玄学院了。 想必会是非一般的精彩! “这群人都是疯了吗?” 凌婉灵咬着牙,一剑插在地上,两眼迸射出仇恨的光弧:“他们的脑子是被驴给吃了吗?明明胜利在望,偏偏还要等叶楚月?” 凌婉灵实在想不通这些人在做什么。 一个两个就算了,几万人都没了脑子? 秦芊芊猛地攥拳,眼里满是不解。 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偏颇叶楚月! “夏如烟说的没错,她就是一个只会勾引人的狐.媚子!” 秦芊芊冷嗤:“她要没有那张脸,谁会在乎她?” “恶心,不过是有一副好皮囊而已。”凌婉灵两眼阴翳。 谈话间。 楚月已然抵达浮屠山巅。 昂首挺胸,步步铿锵,宛如绽放在夜色之中的罂粟花。 等待了许久的弟子们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不愧是我们的叶三爷!去吧,去拿回你的荣耀!叶三爷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叶姑娘,改明儿你的璇玑宝座,能不能借老子……借小弟坐一坐?” “到时候我能摸一摸你的沧溟弓吗?让我摸上一摸,我死而无憾。” “楚爷,我要给你当小妾。” “当你娘的头。” “……” 第459章 绝迹的火种 楚月抵达山巅的那一刻,千万道瑰丽的剑光,折射在了她的身上,宛如璀璨的日月。 在无数人的注视之下,她脚掌点地,一跃而起,伸手触碰悬浮于半空的金色光团。 光芒渐渐消散,化作一方赤金色的龙凤令牌,静止于她的掌心。 龙凤令牌触感微凉,停顿片刻,便化作一道金色的光芒,湮灭在了她的眉心中央,赫然烙印出了金色火焰般的图腾! 象征着荣耀的光! “此次浮屠山的试炼考核,夺得第一的是叶楚月。” 洛星辰身为总考核官,连忙宣布成绩。 其余人等,纷纷昂声欢呼,没有丝毫的嫉恨。 一双双朝气的眼眸,澄澈如水,还是少年的干净。 “第二萧离,第三薛城,第四周玄……” 洛星辰依次宣布成绩,只说出前十的人数,接下来的三百多人,则是用记录的方式宣布出来。 洛星辰眸如皓月,笑望着站在众山之巅,被众人簇拥的女孩。 楚月的神农空间内,轩辕修和俘魂、怨灵们兴奋不已,似乎也在为楚月而欢呼。 “小叶子,不错,有点东西,不愧是朕看上的女人!”轩辕修一手一只俘魂,摇摆了几下,仿佛在扭秧歌。 楚月顿感几分头疼,但唇角却是不自觉的勾起。 “那是什么……”周玄忽然声音急促的说,手指着一处摇曳的火光。 楚月猛地定睛望去,却见半山腰处,燃烧起了炽烈的火焰,并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四周蔓延,且一路奔向山巅。 火势愈发的大,完完全全的覆盖了浮屠山。 “风炙火!” 下方的段老倒吸一口凉气,“风炙火的火种不是早已绝迹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浮屠山?那山上的孩子们可怎么办?” 邓韵皱起眉头,目光落在一片火焰之中。 洛星辰尝试着驱使赤金灵鸟靠近山巅,但被极猛的火势阻拦在外。 火光越发妖娆旺盛,温度骤然攀升,一些武体较弱的弟子,已经出现了晕眩的迹象。 整座浮屠山,都燃烧起了熊熊烈火,远远看去,颇为凄美壮观! 楚月抿着红唇,默不作声,蓦地垂眸隔着纷然的火焰朝山下望去,只见奢侈华丽的轻纱轿辇,载着貌美如花的人儿,来到了浮屠山下。 “拜见祭司大人。”邓韵等神玄学院之人,齐齐行礼。 慕笙发髻间斜插一根墨玉步摇,唇色殷红,眼梢晕染开了妖冶的绯色,怀中抱着一只雪色的九尾狐,婢女为她打着油纸伞。 她抬头看了眼美丽的山火,颦了颦眉,故作疑惑地问:“邓执事,发生何事了?” “慕祭司,浮屠山燃起了绝迹的风炙火,我等无法灭火。” 邓韵双手抱拳,低垂着头:“还请慕祭司想想办法,为受困的弟子们解围。” “风炙火啊……” 慕笙拧眉:“那可真是难搞,都已经灭绝了的火种,不能用寻常办法灭火的。” 满山大火,妖冶纷然。 山巅。 火光中央的女孩,神色泰然,淡漠如霜般与她对视。 慕笙望着她,沉吟一会儿,才说:“本座倒是听说,神玄的龙凤令中,有着风炙火的克星,只要用龙凤令献祭,就能灭此山火。” 慕笙不解地问:“邓执事,那龙凤令,正在何处呢?” 第460章 献祭 龙凤令…… 长风骤过,一片寂静无声。 邓韵怔愣片刻,才沉声说:“龙凤令已在叶楚月的身体之中。” “那岂不是要叶楚月献祭,才能熄灭山火,拯救数万弟子?”黄执事低呼出声:“龙凤令一旦入体,所有的力量,都会隐藏于武体之中,无法再取出的。” 邓韵紧蹙着眉头,宛若打了死结般:“慕祭司,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叶楚月是本次试炼的第一。” “暂时没有其它办法。”慕笙摇了摇头。 “叶姑娘乃是天纵奇才,日后大有前途,我等总不能打着大公无私的旗号,冠冕堂皇的让叶姑娘去献祭吧?” 段老咬了咬牙,说:“这风炙山火来的实在是诡异,倒像是有人刻意而为之,老朽倒是认为,是有些人故意要害叶姑娘的,若真是如此,此人歹毒如蛇蝎,其心可诛!” 慕笙面不改色,眸底却是泛起了诡谲的霜雾,骤闪危险之色,杀气悄然弥漫开来。 “浮屠山会出现风炙火,是尔等考核官办事不力,在考核以前没有事无巨细的查清楚。” 慕笙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出了这么重要的事,十大学院的考核官,都应该受罚才对,不过如今迫在眉睫的,是来自各地的弟子们的安危。熄灭山火,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献祭龙凤令。” 众考核官默然。 火势,愈发威猛。 已经有几个弟子,丧命于大火之中。 骤然间,就化作了可怕的灰烬。 适才还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如此惨烈,触目惊心,刺激到了年轻的弟子们。 他们都有大好的人生,不甘于此时死去。 “啊……” 一名灰头土脸的女弟子惨叫出声,与她交好的一个女孩,被大火卷走,眼睁睁看见对方成了灰色烟雾,瞬间就已消失殆尽。 女弟子痛苦的喊出了声,就要朝大火之中扑过去,却是被其他的人给拽住,朝越来越狭小,浓烟密布的空间挤去。 楚月望着痛苦的众人,双手攥紧成拳。 “扑通——” 有个满面泪水的女弟子,跪了下来,“叶姑娘……你救救我们吧……我们快要死了……只有你能救我们。” 又一道声音响起。 一个又一个的弟子匍匐在地。 他们满面凄楚,眼神中透着十足的痛苦。 性命攸关的时候,总能激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众人都只在乎自己的死活。 生命和胜利,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意义。 火光冲天而起,映照在楚月的面颊,显得格外的绝美妖孽。 数万弟子,在火中齐齐下跪,那等场景格外的壮观。 楚月仰头看了眼天,眸底波澜不兴,涌动着诡异的暗潮。 果然,她始终是一个厌世之人。 楚月勾着唇角,嘲弄的笑了笑。 世上哪有什么可爱的人?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周玄护在楚月前边,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这是要叶姑娘去死!” 萧离拔出一把弯月般的刀刃,劈砍在前,“尔等,谁敢?!” 薛城面色凝重,两眼阴沉,“你们还真是善变啊。” 只有寥寥数位弟子还在犹豫不决,其他的人,全数跪下。 第461章 想杀我?就凭你们 “叶姑娘,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已经带我们来了山巅,我绝不会自私到要你去献祭。” 魁梧的男弟子抱拳说完,看向跪在地上的弟子们:“你们就算这样活下去了,来日你们不会良心愧疚吗?” 火势威猛,温度炙热到灼烧了皮肤,他们甚至觉得体内的武根都要被烧得融化。 不计其数的弟子们站了起来,拔出兵器,逼近了楚月等人。 只有小部分的人维护着楚月,其他的人为了活下去,已经猩红了双目。 “星辰,下达命令吧。”慕笙笑着说道:“为了数万弟子,牺牲一个人,乃是她的福气和荣幸。” 洛星辰皱起了眉头。 慕笙面色微沉:“你身为总考核官,要有大局观,不可意气用事,这是为了千千万万的人。神玄身为十大学院之首,理应对来参加考核的弟子们负责。还不快点?!” 洛星辰嘴唇哆嗦了一下,双手都在发颤,他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一股寒意涌向四肢。 “叶楚月,你体内有龙凤令的力量,请你,献祭山火!”洛星辰说道。 他都不敢睁眼看去,他仿佛是一个充满罪恶的判官,但他无法抗拒来自祭司的命令。 只因他是神玄弟子,是此次浮屠山试炼的总考核官,服从命令是他的职责所在,绝不可忤逆祭司! 最终,他还是颤颤微微的睁开了剑眸,微红的眼睛低头向下看,那女孩在火中笑。 山间大火不绝,她却笑得妖孽。 只是洛星辰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无尽的悲凉,像是对这人间失望透顶。 此时,死在大火的人越来越多,众多弟子拔出兵器对准了楚月。 楚月低着头,凌乱墨黑的碎发遮住了阴邪的美眸,她慵懒的抬眸,三千杀气蔓延而出,声音充满了蛊惑:“想杀我?就凭你们?” 众弟子们停了下来,忌惮又惶恐地望着她,竟不敢往前一分。 “抱歉了,叶姑娘。” 一愣过后,无数弟子拔出兵器,再次蜂拥冲去。 薛城、萧离等人护在前方,打算跟这群人搏命。 楚月眸色锋利,拔出了腰间的碎骨斧,面对数万敌人,也不动如风。 就在此时,她仿佛感受到了来自遥远尽头的一抹悸动。 尚未细想。 陡然间,火焰如涛浪般喷涌而出,卷走了身躯清瘦的楚月。 龙啸凤鸣之音,响在众人耳间。 大火,正以极快的速度熄灭,众弟子们发出了狂呼的声音,“我们得救了!我们活下来了!” “不——” 凄厉的声音,响彻浮屠山。 萧离再也无法镇定,她跪在楚月消失的方向,双手用力的扒开土沫,想要找回被风炙火吞噬掉的女孩。 “小月姐姐……你不要吓我……” 被火焰灼烧过的地方,还是滚烫炙热的,很快,萧离扒地的双手就已经血肉模糊,还沾染着烧焦的泥。 她扒了许久,双手之上沾染的鲜血越来越多,她只挖出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坑。 萧离两眼发怵,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脑海里梦中的画面越来越清晰,那个女子的轮廓样貌,以及名字,都已经展现。 是她的小月姐姐啊…… 她们在枪林弹雨的丛林里,约定好了,来日风平浪静,要去看看长白山的雪,为死去的战友祈祷。 萧离耷拉着头,豆大的泪珠源源不断的溢出,她像是抽离了骨血般的痛苦,两眼尽是空洞的悲。 簪子掉落在地,萧离散开了满头的发。 众人呆愣地望着她。 只见萧离撕开了袖衫,扯出两条带子,将自己的发绑成了双马尾。 她缓缓站起身来,低着头,把插在地上的刀拔出,眼神阴狠地望向这些弟子,“你们……该死……” 倏地,萧离拔出了刀,冲入数以万计的人群,凶狠的像一匹狼。 这群人害死了小月姐姐。 她要他们所有人,全部下地狱陪葬! 全部陪葬!! 第462章 那个孩子还在神玄学院等她 山巅,萧离双目猩红,不要命般与数万弟子展开厮杀。 她犹如鲜血般的眼睛,弥漫开了滔天的杀意。 但双拳难敌四手,面对数万来自各方的天才弟子,萧离没有多久就败下阵来,却没有停止挥刀的动作。 那歇斯底里的样子,倒像是一心求死! …… 浮屠山底,千丈深处。 楚月落入了无边的炙火之中,炽烈滚烫的焰火灼烧着她的骨血和筋脉。 钻心刺痛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楚月身体微蜷,犹如野兽般低吼而出。 烈火沿着她的肌肤毛孔,进入了每一条的筋脉和骨骇,疼痛感是众生幻翎的千万倍。 她在风炙火中颤抖着身体,面临着天大的煎熬。 就在她快要熬不过时,脑海里浮现了软软糯糯的小奶娃。 想必,那个孩子还在神玄学院等她。 那是她的儿子。 在等她回家。 楚月咬紧牙关,双手攥拳,于火焰盘腿而坐,颤抖着的双手复杂结印,将即将啃噬掉她身躯的烈火控制住,竟是在用烈火打磨着她的五脏六腑和筋脉骨骇! 神农空间内的轩辕修彻底的呆愣住,就连俘魂怨灵们都是瞪圆了眼睛。 “这丫头……” 轩辕修怔愣一会儿,无奈地说:“对自己可真是狠啊……” 他从未见过比叶楚月对自己还狠的人。 面对灭顶之灾,用来淬炼自己的武体和脏腑,这般想法实在是疯狂,旁人连想都不敢去想,更何况实践! 楚月眉头紧蹙,一口血液翻涌上来,她死死地咬住了下嘴唇,将血液生生地吞了回去。 她在忍受着极端的痛苦,将所剩不多的理智,用来牵引着烈火淬炼武体,把早已绝迹的风炙火占为己有。 火焰的下方周围,遍地都是不计其数的灵兽尸体。 穿梭在地底四方的,是密密麻麻的铁链。 铁链的终端,桎梏一个戴着脚铐的黑衣少年,披在身上的墨色斗篷,遮住了他眉眼。 他背着一把断剑,斜卧在交织的铁链上方,血色的羽翼扑闪了几下,一双红瞳犹如凝望深渊般,看着被火焰灼烧的女孩。 黑衣少年舔了舔唇,眼底泛起了贪婪之色,“烤着吃,味道好像也不错。” 随即,黑衣少年褪去了衣物,解开脚铐,来到了一泓血泉前沐浴,思量着等他洗干净了身子,那女孩也被烤的差不多了。 “咕噜咕噜……” 少年的腹部发出了轻微的声音,他抬起疤痕密布的手,摸了摸肚子,眼睛流露出委屈之色,“好饿。” 他很挑食。 以至于好多好多年没有进过食了。 少年眼巴巴地看着风炙火的方向,许是觉得慢了,挥了挥手,便见火焰愈发的炽热。 少年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 正在用火焰淬炼武体的楚月:“……” 她的嘴角猛抽了抽。 眼见着快把火焰淬炼完了,陡然间又不知被谁加了一把火。 不过她却是愈挫愈勇,甚至把握到了火焰淬体的窍门,还对此有所感悟。 在被加了火之后,楚月更是突发奇想,与其用风炙火来淬体,倒不如……将风炙火吞噬,与她的身躯融为一体! 想至此,楚月甚是兴奋,火焰灼烧的越是疼痛,她越是凶猛。 只不过,她才要把风炙火给融入体内,不知怎么的,快要消失的火焰,又开始剧烈燃烧了。 趴在血泉的黑衣少年,歪着头望向楚月,每当火焰快熄灭了,他就适时的加一把火。 他的血眸里,充满了好奇之色。 他好饿。 为什么还没有烤好? 少年一怒之下,把捡来的风炙火种丢进了楚月身上,只期盼能够快点吃到肉肉。 等的久了,少年卧在血泉,沉沉睡去。 大火里面,楚月额头青筋暴起,愤怒不已,寻思着哪个缺德的,一把火一把火的加给她。 楚月咬了咬牙,全神贯注,忍住恐怖如斯的痛感,用身体来吞噬火焰。 虽然过程煎熬,但却也有着难以言喻的痛快。 她似乎都要喜欢上这种千锤百炼的感觉了,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她的身体越来越强悍! 而那一道火种,则是被她的仙根所完全的吞噬掉。 刹那间,全部的火焰熄灭,而楚月体内再次迸射出了被她所操控的火焰,覆满了千尺地底! 楚月身着火翎羽衣,赤着双足,周身燃烧着淡淡的火光,盘旋在这片地底的半空之上。 她垂眸望着四周,打了个响指,无数火焰回归体内。 此刻,楚月体内的仙根,不仅仅是金色的光芒,还萦绕着淡淡的火焰。 楚月赤着双足,落在了地面,却看见无数的灵兽尸体,蹙起了眉。 她再抬起眸来—— 映入眼帘的,乃是一方血泉,隐约能够看到一个少年的背影,耷拉着血色的羽翼。 那羽翼的上方和少年的脊背,有许多处交错在一起的伤痕。 “小叶子,那赤血泉是好东西啊!”轩辕修两眼放光。 楚月丝毫不感兴趣,打算朝山外走去。 她吞噬风炙火时,用了不少的时间,也不知外面如何了。 更何况。 她不至于缺德到顺走别人的洗澡水吧? “武者喝了赤血泉水,不仅能够提升武体的品阶,还能提高武根,淬炼丹田。灵兽喝了,也能加快成长的速度,还能用来炼器、炼丹,这可是宝贝啊!”轩辕修着急地说道。 下一刻,便见楚月迅速来到血泉旁边,掏出神农空间的俘魂、怨灵,以极快的速度吸取赤血泉水。 轩辕修:“……”这是土匪吧…… 楚月立在泉边,淡淡地望了眼少年。 少年穿着金光闪闪的裤衩,陷入了沉睡。 少年的脚踝红肿一片,可见常年是被铐住了的。 楚月抬眸看了看四处都是的铁链,以及置放在泉边的脚铐,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这少年明明能逃离这个地方的…… 而后,楚月失望地看了眼少年的金裤衩。 轻叹。 这裤衩之上有术法的痕迹,要不然就能扒了去卖钱,估计能赚一大笔。 “吱吱~” 怨灵、俘魂们齐心协力收起了赤血泉,发出了讨赏般的声音。 楚月轻抚了抚他们,便往浮屠山外走去。 许久—— 黑衣少年感到一阵凉意袭来,睡眼惺忪睁开了眼眸,却是猛地呆住。 他的食物和泡澡水都不翼而飞了…… 第463章 没有叶三爷的人间,不稀罕来 浮屠山外。 萧离杀入人群,却被禁锢住。 薛城、周玄以及后面上山的沈清风,还有一些为楚月说过话的弟子,都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萧离挣脱开身上的束缚,怒吼一声,捡起地上的刀,再次砍向了人群! “你们怎么敢?!怎么敢逼她去死?!” 她双目猩红,喊到声嘶力竭。 但不论她如何用力呼唤,都喊不来献祭给风炙火,于浮屠山化作灰烬的女孩。 萧离头顶的双马尾歪歪斜斜,发丝颇为凌乱,周身爆发出强悍的气势,手里的染血砍刀,闪烁着血雾般的光泽。 萧离的眼眶内蓄满了悲痛的泪,心脏仿佛都裂开了缝隙,疼到灵魂都在痉挛。 她终于记起了梦里的姑娘,可她找寻了多年的小月姐姐,被这群人逼死了。 一支箭矢,没入了萧离的右侧胸膛。 其他弟子狂奔而去,死死地钳制住了萧离。 萧离虎口发麻,手掌缓缓松开,染血的刀刃摔落在地。 一方轻纱轿辇,悬浮在半空。 坐在软垫之上的慕笙,擦拭着手里锃亮的弓箭。 倏地—— 她再次拉开了弓弦,虚眯起一只眼,对准了萧离。 离弦之箭迸射而出,再次刺进了萧离的胸膛。 束发的带子被气力震碎,萧离仰起头来,躬起了身体,发出尖锐的惨叫。 “啊……” 萧离睚眦欲裂的眼眸爬满了根根分明的血丝,眼球仿佛都要爆裂开来。 而薛城等人,亦被弟子们抓住,无法动弹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离受伤。 “祭司大人,你怎可对新弟子下此狠手?” 三长老的青衣侍者咬牙怒道。 慕笙嫣然一笑,“这位可不是三长老的徒弟,你也要插手吗?” “但祭司大人如此狠辣,就不怕天下人诟病吗?”侍者质问。 慕笙笑得花枝乱颤:“诟病?如何诟病?她萧离犯下大忌,已经疯魔了,我神玄学院可不敢收疯魔的弟子。” “你没有看见吗?这位萧离弟子,想要砍死其他弟子,她若无辜,那其他的弟子又何其无辜?”慕笙反问。 侍者复杂地看了眼萧离,没有再开口说话。 忽而,萧离站在山巅失心疯般大笑,身上黑衣晕染开了新鲜血液的鲜红颜彩。 远远望去,触目惊心。 萧离笑累了,眼神阴狠地望向慕笙,“好一个假仁假义的祭司大人,这风炙火种为何会出现在浮屠山,你心如明镜吧?” “祭司大人下得一手好棋啊,但是天道轮回,谁也逃不过,我活着也好,死去也罢,我且等着你慕笙祭司恶有恶报不得好死的那一日!” “慕祭司,来日方长,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所犯下的罪孽,神明都看得真真切切。” “你高高在上的祭司大人,容不下一个叶楚月!你费尽心思,五年前害了她,如今又来害她!” “你好狠啊!” 噗的一声。 一根箭矢,扎入了萧离的大腿。 慕笙掩去眸底的阴霾,缓声说道:“长安萧离,以下犯上,在浮屠山考核试炼之中忤逆祭司,罪不可恕,就罚你粉身碎骨吧。” “星辰,还不把她推下浮屠山?”慕笙冷声发号施令。 洛星辰于心不忍,“祭司大人,这会不会太……” “本座是祭司,还是你是?”慕笙反问。 洛星辰紧抿着唇,默不作声。 而山巅的弟子们,都松开了萧离。 身上插满三根箭矢的萧离,跌得跪在了地上。 她双手撑地,耷拉着头。 泪水犹如断线的珠玉般涌出,沿着脸颊往下流淌,滴落在了烧焦的泥内。 她血肉模糊的双手,再次撕掉了袖衫的衣料,用扯下来的带子,为自己绑发。 还是记忆中姐姐的双马尾。 萧离撑着地面,艰难地站了起来。 “星辰?!” 慕笙冷漠地望着洛星辰,无形中施加了压迫。 洛星辰犹豫不决。 “不必了。” 萧离一瘸一拐,跌跌撞撞来到山的边沿。 “没有叶三爷的人间,老子不稀罕来。” 她苍凉一笑,“不需要你们,我自己了结。” 说完,看向浮屠山下的青衣侍者:“回去告诉三长老,说他的徒儿被慕笙祭司这个老妖婆给害死了,让他不必担心,黄泉路途遥远,我来给三爷陪葬!” 萧离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擦拭掉了涌出的泪水。 她回头看向了山海般密集的人群,泪如雨下,哽咽地问:“这山上的风景,好看吗?” 众弟子突然沉默,情绪有些复杂。 还记得有个女孩让他们看一看山上的风景。 “你们啊,真是令我感到恶心!” 萧离冷笑:“你们不需要这么恶心的,她那么好,只要你们愿意陪伴着她,她就愿意为了你们只身赴险的。你们,就只配在山下仰望,不该带你们来山巅的,这群山云雾的风景,你们不配去看!” “萧离,不要冲动!”薛城大喊。 被控制住的周玄也急着说:“别,叶三爷肯定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砰。 不知是谁伸出了一只手,推在了萧离的背上。 萧离从山巅往下跌落。 山下的段老和青衣侍者见此,正要出手救下萧离。 但斜靠在软垫的慕笙缓缓一挥手,袖间迸射出的流光,散发出强大的气场,笼罩了下去,隔绝他们。 慕笙眉眼含笑,饶有兴味地望着萧离坠落,期待萧离的粉身碎骨。 洛星辰心情悲痛。 薛城大吼:“不……” 他长安的镇北新侯,未来的护国将军,都要在同一日丧生了吗? 他回去如何与神武的百姓们交差! 而观望这一幕的凌婉灵和秦芊芊心情美妙无比,恨不得把酒庆祝。 突地,凌婉灵脸上的笑容凝固住,眼底倒映出妖娆的光芒。 却见—— 这一座名为浮屠的巍峨雄山,霎时间爬满了熊熊大火,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不仅如此,以浮屠山为中心的方圆,都是蔓延开的风炙火焰。 一道身影从浮屠山中疾冲而出,宛如流星追月,浮光掠影。 她一身火翎羽衣,自半空横抱住了快速坠落的萧离,赤着的双足,晶莹如灵玉般。 三千墨发狂舞。 一双明眸浓烈。 在闻到淡淡的鲜血味后,她的周身散发出万钧的滔天杀意。 “刺啦”一声。 半空之上,她的脊背处伸展开了一双火焰汇聚而成的风炙羽翼。 “慕笙……” “动我的人……” “你想怎么死?!” 倏然! 俘魂涌出! 怨灵大散! 盘旋在残阳苍穹,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而她的一双眼瞳,却因风炙火和杀意,变成了鲜血淋漓般的猩红色。 骇然的血眸,愤然地望向了轿辇之上的慕笙。 绝美的面颊上,尽是残忍肆虐! 第464章 华不堕则实不结 浮屠山上上下下,成千上万的人惊愕不已,震撼的望过去,瞳眸倒映出吞天沃日般的风炙大火。 群山之间的半空,楚月周身缠绕刺目的火光,衍生出了无尽的暴戾之气! 偌大的火光羽翼,彻底展开,如同神的光环! 俘魂、怨灵张牙舞爪,铺天盖地,四处都是,遮了天和地,陷入了朦胧的阴影内。 只剩下泼天的火光。 “她竟是吞噬了火种,成为了风炙武体!” 段老仰起头来,不由咽了咽口水,愕然地自语:“华不堕则实不结,岸不亏则谷不盈!不置之死地,又如何涅槃新生?妙!妙极了!” 蟒袍男人倒吸一口凉气,“风炙火种乃是出了名的狂暴,而且九万年来,从未有修炼者敢用火焰锻造淬炼武体,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死无全尸。” “段老……” 蟒袍男人眼眶湿润,忽而无声大笑:“有生之年能够荣幸见此情景,我忽而觉得那神玄璇玑录第一的叶薰儿,也不过如此了。” 段老目光炙热地望着悬浮在怨灵苍穹,烈火天地间的少女,心底里陡然出现了一种冲动。 他想多活一些时日,想看一看,这孩子日后如何展翅高飞九万里! 段老沉声叹道:“有这丫头在,世上天才犹如牛羊猪狗,那璇玑录泱泱弟子,也得黯然失色,稍逊风光。” 其余考核官们亦是目瞪口呆。 毕竟,他们在世多年,见过数不尽的天才们,却未曾见过这般震撼视觉的画面。 邓韵紧抿着唇,早已震惊不已。 五年前的凄惨悲痛和如今的涅槃新生,画面如走马灯般在邓韵的脑海之中闪烁。 “叶楚月!你放肆!慕笙大人可是神玄祭司!你岂敢无礼?!” 五长老大喝出声:“萧离她罪有应得,理应受罚,你也想以下犯上不成?” 楚月眸色薄凉,不含任何温情,在看向萧离时却是染上了温柔。 萧离有着好看的双马尾,是她曾经拿命护着的小女孩。 “小月姐姐,好看吗?”萧离问。 “好看。” “可惜不是粉色的。”萧离一面说,唇齿间一面喷出了粘稠的血水。 “我都喜欢。” 楚月眼眶湿润,目光落在插在萧离的箭矢之上,轻声问道:“疼吗?” “疼。” 萧离哽咽出声,“可疼了。” 记忆里的小女孩,也是怕疼的,每次伤到了哪里,都是大喊大叫。 最后,却为她挡去了所有的痛楚。 楚月低头垂眸望着她,咧开嘴笑了。 倏地,她慵懒地抬起眼皮,目光杀伐凛然,一片嗜血之意! 慕笙容光焕发,妖娆妩媚的躺靠在轿辇之上,轻纱抚过她美丽的脸庞,声音充满了魅惑:“叶楚月,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你能得到风炙火种本座很意外,也为你感到高兴。” “但是……” “你别忘了!” “本座乃是神玄祭司,北洲慕府的嫡系小姐,你一个连武根都没有,才踏破武者境的人,有何资格是我九星武玄境的对手?” 慕笙肆虐轻笑,俯瞰着满身烈火的少女,“你就算身为三长老之徒,胆敢以下犯上,对祭司下杀手,本座便可即刻执行神玄诛杀令,将你诛杀于浮屠山,永世不得天日!” 第465章 九星武玄大祭司 经过慕笙的提醒,众人看向楚月的眼神充满了异样。 在凌天大陆,武者境放在武道一途才是登门入室而已,又怎比得过超出三境的武玄强者? 修炼之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所谓的武者境,也想打垮慕笙,岂非说笑? 就连段老等人都露出了担心之色:“不好,这姑娘恐怕是魔怔了,想要为萧离弟子出一口气,但她面对的可是祭司,这样下去不好!” 蟒袍男人忧心忡忡:“是啊……这丫头得到了风炙火种,可不能就此陨落。” 邓韵抿紧了唇瓣,犹豫少顷,蓦地仰起头来,深深地望向了楚月。 叶楚月若是对神玄祭司出手,慕笙就能代替神玄诛杀她! 邓韵深吸一口气,道:“叶楚月,不可对祭司无礼,你既然已经传承到了风炙火种,就该下山。” 但此刻的楚月,全然听不进邓韵的话,她只闻到浓郁刺鼻的鲜血味! 萧离的每一道伤口都深可见骨! 她自半空横抱着萧离,丹田内的玄力迸射而出,自她的胳膊处裂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闭上眼睛,别看。” 楚月把话说完,萧离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眸,染着鲜血的小手,却是轻轻地拽着楚月的衣裳,生怕下一刻楚月就会消失不见。 众人都疑惑不解的看着楚月胳膊之上的伤口,不明白这个女孩打算做什么。 但见楚月低吼一声,狂风激荡,暗潮涌动,风炙火焰凭空出现,灼烧着猎猎长空。 而她伤口处的鲜血,竟是喷涌出了很大一部分,被俘魂、怨灵们齐齐吞噬,助长他们的力量! 黑如泼墨的碎发遮在楚月的眉眼间,飓风大作,吹散开来。 她抬起一双阴翳的眸,笑得张扬又狂妄,暗哑的声音不再悦耳空灵,充斥着乖戾邪佞之气。 “九星武玄大祭司啊……” “那便让我看一看,武玄境的实力吧!” 她笑得肆然残虐,两眼一眯,气势大开,风炙火焰宛如风暴般朝慕笙席卷而去。 与此同时,神识骤动,无形间一声令下,悬在苍穹之下蓄势待发的泱泱俘魂怨灵们,被鲜血染红,齐齐冲向了慕笙。 慕笙冷笑一声,不屑一顾,瞬间爆出武玄气势,宛如滔天怒浪冲向八方六合,连群山都在震颤! 浮屠山,彻底变作了厮杀场。 慕笙从容应对,眉间散发出了自信的光彩。 她正以武玄之力对付俘魂怨灵和风炙火焰,楚月控制着一股风炙火焰,温暖的包裹着萧离的身躯悬在高空。 “等我回来。” 言罢,楚月疾冲而出,拔出一把碎骨战斧,两眼嗜血凛然,身后的火麟羽翼载着她疾冲向烈火滔天的轿辇处。 面对武玄境的人,她必须全力以赴! 慕笙袖衫灌风,气力化作千万道利刃,如万箭而过,刺向了俘魂怨灵。 但气力尚未靠近,就被风炙火焰挡去。 怨灵发出刺耳之声,撼动慕笙的神智,让她的精神无法集中,使其战斗力下降数个档次! 俘魂们则是一哄而散,从各个方面攻向了慕笙,角度尤其的刁钻。 慕笙竟感到有几分吃力,盛怒之下,将武根内精纯无比的武道玄力,全部都释放出来! 轰! 风炙火、俘魂怨灵,皆是连连后退。 “雕虫小技!不自量力!”慕笙冷笑了一声,坐回轿辇。 此时,一道身影裹挟着万千烈火,从天而降,锋利无比的碎骨斧朝她的面门劈砍而来! 第466章 叶楚月突破了 慕笙蓦地仰头看去,骤拔出了两把长剑,交叉置于面门之上,抵挡住叶楚月的碎骨斧! 斧锋过盛,恐怖如斯,直接往下碾压! 风炙火焰卷土重来,爬满了慕笙的整座轿辇,在长空中化作灰烬散下。 慕笙的身体不断下降,愈发感到吃力! 周围,一片哗然惊骇—— 山巅的无数弟子,瞠目结舌,呆若木鸡,一个个惊讶到宛若石化了。 “武玄境的祭司大人,竟被初入武者境的叶楚月逼到了这个地步?若非亲眼所见,我绝不相信!” “这力量真的是属于武者境吗?” “太夸张了吧。” 浮屠山下,段老倒吸一口凉气,惊愣过后发出了笑声,“此战,着实精彩!这孩子,真是个天生的战士!” 邓韵低声道:“祭司到底是武玄境高手,激怒了祭司,只会让叶楚月的处境更加艰难!” 段老顿时敛起了笑意,灰浊苍老的眸子充斥着忧色。 几人谈话间,叶楚月碎骨斧压着慕笙的剑刃,以摧枯拉朽之势,自高空一路往下,在身后的所过之处留下了火焰灼烧的痕迹! 轰! 慕笙被压得砸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了一丝鲜红的血液。 尘烟四起,风云汇聚。 灰蒙蒙的苍穹之下,被武道气力和厮杀覆盖! 慕笙舔了舔唇边的血,瞪圆了杏眸,甚为狂热地望着楚月,真不愧是那个人的孩子啊! 旋即,慕笙大笑出声,周身光芒涌动,武根内的本源武力,不计其数,磅礴如山海般冲了出去。 慕笙蕴满本源武力的一脚,踹在了楚月的身上,楚月的身躯直接倒飞了出去,砸在了一座山腰。 武玄境地的本源之力,足以天崩地裂,摧山断岳! “砰”一声石破惊天的巨响,震耳欲聋,只见楚月的身躯硬生生将那一座山给撞塌了! 雄山坍塌,全部碎裂,压倒在了楚月的身上。 风过无声。 这座山,俨然成了狼藉的废墟。 慕笙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冷眼看着倒塌的山脉,望向了青衣侍者:“尔等也看见了,是叶楚月以下犯上,本座才杀了她,三长老到时候可别无理取闹才好。” 青衣侍者望着废墟,咬了咬牙,眼睛通红。 他终于明白了三长老为何执着于叶楚月了! 试问十大学院,谁敢在武者境,与武玄高手的祭司对战? 还打得如此激烈! 光是这份魄力,就足以令人钦佩了。 慕笙颇为狼狈,但依旧是千娇百媚,却见她冷笑一声,再次爆发本源玄力,将倒塌的山脉封锁住! 她要完完全全的堵住叶楚月最后的一线生机! 每个人都看出来了,但是没人可以阻止。 慕笙的心情,格外之好,唇角的弧度止不住的往上扬起! 忽然间,奇妙的神佛之音骤响,耀眼的金芒有万丈之高! 有人……突破了! 慕笙蹙眉,有几分疑惑不解,谁突破了? “叶楚月突破了!”段老如个年轻人般声音高昂,情绪激烈,喊到嗓子都要破掉了。 第467章 武玄高手,也不过如此啊 无数的人彻底错愕了。 闻声,慕笙拧着眉朝山脉倒塌的地方看了过去,却见她所释放的本源武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废墟中心的某个无底洞所吸收。 不多时,轰然巨响,平地惊雷! 堆积在一处的废墟裂缝内,竟是朝四面八方,折射出无数道耀眼刺目的万丈金光,将这灰蒙蒙的天,照的亮如白昼,好似仙境! 随即而出现的,是铺天盖地的风炙烈火,从废墟深处衍生而出,天和地都在滚烫炽烈的热度当中! 轰! 火焰如同狂风,将倒塌的山石,全部推开! 众人只见那中央之地,身着火翎羽衣的女孩盘旋而坐,犹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她的足下是蔓延万丈的烈火,头顶涌动着俘魂怨灵,金光熠熠当中,她的一双火麟羽翼,美丽妖孽的宛如丛林中的精灵! 围观的无数人便看见,叶楚月正在源源不断的汲取由慕笙所释放出的武道玄力! 众人惊得眼珠子似乎都要落在了地上。 慕笙面颊惨白如纸,仿佛被抽干了血色。 邓韵后退一步,完全呆愣住,喃喃自语:“祭司用来逼死她的本源武力,竟被她拿去修炼,还借此机会突破了?”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事情? 须知,凌天大陆疆域辽阔,九万年的时代枭雄迭起又衰败,数以亿万计的武者们,全部都是按部就班,规规矩矩的修炼! 他们用天地间蕴藏的武道玄力来修炼淬体,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攀爬,直到触摸武道巅峰,成为一代传奇! 但从来没人敢用敌人战斗时发出的力量来修炼…… 更何况。 那种东西,也能修炼的吗? 从武体爆发出的武道气力,是每个武体的专属,而武体与武体之间的不同,用来修炼的话,轻则容易毁坏丹田、武根和走火入魔,重则是要丧命的啊! 万人之间,楚月赫然突破至二星武者境。 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眸,浓密如蒲扇般的睫翼轻轻地颤动,嗜血的光弧剧烈闪烁! 却见她宛如一道流光,暴掠而出,以雷霆之势,电光火石间,来到慕笙的前方! 蕴满仙根之力、风炙火焰、俘魂怨灵的一斧,朝慕笙的头顶斩下! 慕笙到底是武玄高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随即快速躲开。 “找死!” 慕笙满面凶狠,却是发现叶楚月的身影不见了。 她四处去寻,提高了警惕。 “啧……” 一声轻笑在慕笙的背后响起,充满了嘲讽之色:“武玄高手,也不过如此啊!神玄祭司,你可真是废物!” 噗的一声,饮血剑从慕笙的后方刺去,将她的腹腔给彻底贯穿,中间还刺破了慕笙的武根。 楚月两眼猩红如血,比红宝石还要妖冶好看! 在她的神识操控之下,腹腔的武根光芒涌动。 丝丝缕缕的光线沿着楚月的饮血剑掠出,进入叶楚月的躯体,将慕笙的武根尽数吞噬,茁壮自身! “啊啊啊……” 慕笙身体微弓,发出撕心裂肺痛苦不已的惨叫声! 第468章 搏命 慕笙清晰的感受到,她腹腔内一截完整的武根,正在以可怕的速度流逝。 更准确的来说,像是被某种气力给吞噬掉了! 四周的众人,惊得眼珠子仿佛都要掉到地上了,他们竟然真的看见武玄高手败给武者境! “噗嗤——” 慕笙捂着腹部,痛到喷出了一口血! 只见她赫然使出了一方金色宝器,强大的力量直逼楚月,楚月身体倒飞出去,再次砸在废墟之中。 楚月眉头紧蹙,咬紧了牙关,这慕笙到底是武玄者,她用出了所有的底牌和杀手锏,才能毁掉慕笙的武根! 除此之外,在这场大战,她已受到了重创,而今算是强弩之末,没有足够的精力再战。 楚月的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她双手攥住剑柄,将饮血剑直插在了地上,背后的火焰羽翼,裂开了几道伤口般的缝隙。 楚月所有的力气都撑在了饮血剑上,随即缓缓地站起,胸腔猛地一颤,再次吐出了一口猩红的血液! “叶丫头……” 段老目光颤然,复杂地望着傲然立于废墟当中的女孩。 却见楚月拖着饮血剑,身体分明已经到了极限,却还在迈开步伐地往前走。 她望着受伤的慕笙,绽放出了极致的笑,“慕祭司,来,继续。” 段老彻底怔住,张了张嘴,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从未见过这般坚韧的人。 就好像不知疲惫,也不知疼痛,为厮杀而生,为战斗而死,在酣畅淋漓的杀伐中燃尽生命的油灯! “小月姐姐。” 萧离悬在半空的火团之中,哽咽出声。 楚月仰头望向她,咧开嘴一笑,“这辈子,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说完,楚月眼神发狠,再次看向了慕笙,将积攒于仙根内的全部力量,灌入了身体四肢当中! 仙根吞噬焚化剑阵和风炙火种,还有部分残暴的力量,尚未被炼化! 而她,正在用这一部分残暴之力,来提升自己的战斗力。 慕笙的金器灵宝化作狂风劲道,犹如万道箭矢保护着慕笙! 楚月提起饮血剑,毫不犹豫的冲入了风暴内! “不要——”萧离朝下方伸出了鲜血淋漓的手。 楚月脚掌点地,一跃而起,这一回简单粗暴,蕴满所有残暴的力量,给了慕笙致命一击! 这时,一列人从苍穹的尽头而来,御剑飞行,仙气缥缈,统一穿着神玄学院的服饰。 为首的少女,眉目青涩,乌发半挽,身着华贵奢侈的金缕衣,在望见慕笙的处境时,杏眸微睁,闪过凛然的怒气,轻声喝道: “住手” 她挥出的一道剑气玄力,直奔楚月而去。 剑气砸在楚月的脊背,皮肉破开,鲜血四溅。 道道风劲犹如万箭锋利而过,贯穿她的身体。 她毫不犹豫,一剑直劈下来,如万马千军,气势骇然! 生死关头,慕笙疯狂的控制灵宝,且自爆丹田,用爆裂丹田转化出的力量来躲避叶楚月这一击! “给我住手!” 九霄云天之上,叶薰儿愤怒不已。 楚月的剑未曾停下半分,反而用尽了所有的力道,像是纵横尸山的亡命之徒! 她在搏命! 这一剑,当着万众的面,劈砍下来。 直直地劈在了慕笙的臂膀! 第469章 何罪之有? 咔嚓一声,血溅三尺,自狂烈的风暴之中喷洒在了楚月绝美的脸颊! 但见她手起剑落,锋芒闪烁,慕笙左侧臂膀竟被完全斩断! 风暴消散,狼狈不已的慕笙摔倒在地,发出了痛苦的吼声,如同濒临绝望的野兽,瘫在触目惊心的血泊。 砰! 楚月一剑插在了土地,身体微微弯曲,单膝跪在了地上。 她低着头,墨发狂舞,许久过去才缓缓抬起,露出一张染尽鲜血的面庞,以及脖颈处妖冶的绯莲图腾。 楚月艰难地眯起眼睛朝天穹看去,她的力量已经用完,没办法再操控风炙火焰。 便见遍山的风炙火,全部消失。 温暖的包裹着萧离的火焰,也在慢慢散开。 萧离身体下坠之时,剩下的浮魂怨灵们一拥而上,围聚在了一起,护着萧离安全落地。 沈清风复杂地看着楚月,萧离坐在地上,身上插着三根箭矢,更是满目通红,两行清泪自眼眶流出,爬满了脸颊。 自己分明都是强弩之末了,都危在旦夕了,还把最后的一抹温柔,给了她。 浮魂散尽,怨灵退开,悉数湮灭进了楚月的体内。 萧离无法站起来,她一点一点的朝楚月的方向爬过去,朝小月姐姐伸出了手。 一道气力从天而降,在俩人之间炸裂出一道沟壑,却见满面森寒,勃然大怒的叶薰儿落在了浮屠山下,剑刃指向了楚月,“神玄审判军何在?!还不给我审判这个罪无可赦的女人!” “你胆敢伤我娘亲,那你只能偿命了!”叶薰儿怒视楚月。 随着叶薰儿前来浮屠山的神玄审判军,全部身着神玄黑如浓墨的服饰,戴着一张张金色的恶鬼面具。 他们自天穹一跃而下,拔出了兵器,还有一部分御剑飞行,悬在半空,对着楚月拉开了金色弓弦,火焰缠绕的箭矢,对准了楚月、萧离。 审判军首领跨步走来,怒视楚月:“叶楚月,五年前你就是闻名于十大学院和凌天大陆的劣迹斑斑之人,五年后仗着三长老的喜爱,你才得以重见天日!” “神玄念及旧情,念及你母亲是诸侯国的忠烈之人,功勋不计其数,才决定网开一面,让你参与十大学院的浮屠山考核!” “但没想到的是,你死性不改,作恶多端,竟敢伤害神玄的祭司大人。” “叶楚月!你可知罪?!”审判军首领声如雷霆,响彻群山。 千万道的目光,皆是汇聚在那一人的身上。 天穹云巅,少年赤着双足,背部展开血翼,一双赤红的眼瞳,正深深地凝望着浮屠山下的惨烈。 只见女孩单膝跪在风中,一身血腥的气息! 她非但没有丝毫的颓败,反而缓缓地站了起来。 楚月望着叶薰儿,勾唇张扬一笑,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血,眸子出迸发出冷冽的寒霜! “她慕笙技不如人!堂堂祭司武玄高手败给二星武者,是她实力不济!” “慕笙心术不正,多年来虐待灵兽无数,又用风炙火种,放火烧山,这样的人,有何资格活在这人世?” “我诛其丹田,断其臂膀,斩杀罪徒,斩奸佞,替天行道,为众生除害!” “敢问神玄审判军!我叶楚月,何罪之有?!” 第470章 给老夫动一下手试试 楚月的声音铿锵有力,震彻天地,即便面对威武的审判军,也不见半分怯弱,依旧是神采飞扬,傲然凛冽! 她的质问声,叫被邓韵扶起来的慕笙皱起了眉头,心脏咯噔猛跳。 她虐待灵兽之事,叶楚月是如何得知的? 慕笙捂着溢血的伤口,内心极其的不平静。 如今,叶楚月只要还活在世上一日,她就会有一日的不安,担心这生命力顽强的女孩会卷土重来。 五年前丹田破碎、武根被挖、未婚先孕,足以压倒世上的任何一个女子,却压不倒叶楚月。 百道血罡天雷,足以毁灭凌天大陆的任何一个天才,却被她吞噬! 就连恐怖如斯的风炙火种,都被叶楚月的武体融化! 慕笙不敢再有任何玩弄的心态,她清楚,面对叶楚月这样的人,必须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今日留其隐患,来日叶楚月卷土重来之时,就是她慕笙万劫不复之日! “胡说八道!” 再一道声音响起,却见天地四方,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灵鸟。 而山脉八方,地动山摇,狂奔出奇形怪状气势威武的野兽们! 众人惊慌不定! 追风学院的蟒袍男人沉了沉声,惊愕地说:“我的天,连兽族部落的族人都来了吗?众所周知,这些年来,兽族一向很抗拒人类,但唯独喜爱大祭司慕笙,只因慕笙祭司对待灵兽尤其善良!” 段老叹了口气,惋惜地望着楚月,“太冲动了,慕祭司何许人也,就算砍下慕祭司的臂膀,那往后的日子里,如何在世上立足?” “可惜了一个天才啊……” 段老深感无奈,见识过这一场战斗,他才真正的被震撼了。 世上天才千千万,却不及叶楚月一人! 段老鲜少给出如此高的评价,但也到此为止。 段老就算想要阻止,也是有心无力。 毕竟—— “得罪兽族部落的人,可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的。”邓韵说完,扭头看向了老人:“段老,你这一次,看走眼了。” “但这般的战士,就算身死浮屠山,那也是鬼中豪杰,不是什么孤魂。”段老叹息。 邓韵淡淡的笑,“那倒也是,这样有狠劲的弟子,世上罕有。” 段老再叹了一口气,望向了四方涌来的兽族部落。 兽族之中,开口说话的是一个化作人形,有着一条毛茸茸大尾巴和一双血色狐狸耳朵的少年。 他出现在浮屠山下,率领兽族部落,愤怒地望向了楚月:“你休想胡搅蛮缠,慕祭司是我们见过最善良的人类,她与我们灵兽是好朋友。” “与她说这么多干什么,审判军,还不将其诛杀了!” 叶薰儿挥手,两眼寒冽地望着楚月,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楚月扬起了笑,自信满满。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今日,便是她揭露慕笙罪行的一日! 所有的证据和真相,都将浮出水面。 神玄审判军,士兵们疾冲而来,喊杀声冲天起。 无数道金光箭矢,迸射下来,朝楚月直奔而去。 楚月挺直了脊背,正要开口为这一场戏画出一个完美的结局。 然而—— 剑尊之气席卷百里大地,将一道道闪烁金光的离弦之箭彻底炸成了齑粉。 “谁他娘的要杀我云剑尊的徒儿?给老夫动一下手试试,信不信老夫屠了你们的九族!” 第471章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神玄三长老! 剑尊云鬣! 青衣侍者两眼炙热地朝东方大地看去,却见灰袍老人犹如一道流光般迅速掠出! 云鬣来到了楚月的面前,一剑逼退审判军,再一剑猛插大地,剑锋蜂拥而出,却见群山之间的大地,出现了无数道的裂缝,其中还跳跃着剑光! “谁敢试试?!” 他两眼一瞪,声音威猛,宛如古老的洪钟敲响。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将剑尊的威震八方,演绎的淋漓尽致。 云鬣一回头,就看见了楚月背部的剑伤,云鬣好似丧失了理智,怒火滔天:“哪个狗杂碎弄的?!看老夫不扬了他的骨灰祭天!” 审判军首领指向慕笙,“云剑尊,叶楚月以下犯上,对慕祭司出手,比起她剑伤,你倒是看一看她把祭司伤成了什么样!” 叶薰儿双眸泛红:“三长老有失偏颇,未免不公?” 云鬣蓦地扭头看去,却被血淋漓的祭司吓了一跳,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伤……是他徒儿弄的? 旋即,云鬣瞪眼喝道:“一点小伤,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都是武玄的人了,还这么不扛打,丢不丢脸?” 不愧是他徒儿,二星武者就把慕笙打得遍体鳞伤! 一时间,云鬣得意洋洋,恨不得回到长安神武,找萧天佑几个老东西嘚瑟炫耀一番。 兽族的少年冷眼望着他,“三长老,这件事惊动审判局和兽族部落,你身为她的师父不能插手,否则便是与神玄、兽族为敌!” “老夫怕你们?来!一起上!让老夫看看你们长进了吗!”云鬣狂怒不已,冷笑出声。 他伸出手,揉了揉楚月的脑壳,“为师来了,小妮子不怕。” 楚月复杂地望着老人,脸上渐渐浮现了笑意。 很温柔的一抹笑。 “三长老!此事,事关重大,没有你说话的份!”叶薰儿怒道! “那有没有我说话的份啊?” 一道声音响起,却见一人从西边而来,一袭红袍,敞开锁骨,摇开了指间的折扇,目光之中涌动着可怕的寒气。 慕临风望了眼叶薰儿和兽族少年,唇边绽开了冷笑。 “小舅舅!”叶薰儿一愣。 慕临风置若未闻,则是落在楚月的身边,“这姑娘,小爷我保下了。” 叶薰儿双手攥拳,蹙紧了眉头,不解地望着慕临风,实在想不通慕临风为何要帮着一个欺负她娘亲的外人! 叶薰儿看了眼遍体鳞伤的慕笙,再度发号施令:“审判军!还不动手?!” 她绝不会任由这个伤天害理不择手段的叶楚月逍遥法外的! 一阵花香,悄然蔓延开。 一道空灵之声,婉转响起:“区区神玄审判军,也有资格动符文之地的第九位紫运武体者吗?” 叶薰儿蓦地抬眸看去,却见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子,宛如遗世独立的谪仙般,披散着银白如雪的发丝,拄着莹莹发光的权杖,来到此间天地。 花幼鸦步伐优雅,犹如清风,但见下一刻,就抵达众人之间。 她缓抬一双涌动着寒霜的银瞳,冷漠地望向了叶薰儿。 而就在此时,天地震颤不已,数万军马,从遥远的地方滚滚而至。 那扬起来的两面旗帜,象征着长安的希望。 薛城在山巅激动的大喊:“是……是我长安的镇北军和护国军!” 第472章 一个破长老职位 骏马驰骋崎岖连绵的山脉之间,风中飘扬着的两面旗帜,在落日残阳的余晖下,闪耀着粼粼煜煜的光辉。 无数道目光集中于此。 却见护国萧府二公子萧染,一手攥紧缰绳,一手举起护国军旗。 骤然间立于马脊之上。 “长安护国军队,前来浮屠山相送镇北新侯,愿我侯爷前程似锦,平安无忧。” 萧染朗声道。 而镇北军队中,镇北十六少将之一的许若烟飞掠出去,身子自半空翻过,稳稳的落在了楚月的前方。 许若烟以及随后到来的君无怨、沈如川等镇北少将们,动作统一,气势铁血。 全都单膝跪地,抱拳喊道: “镇北军与十六少将,恭送我镇北侯!” 许若烟抬起头来,于风沙中露出了一张脸,望向楚月,咧嘴一笑。 护国、镇北两支军队,不顾路途遥远,前来浮屠山相送叶楚月。 可见叶楚月在长安城的声望之高。 在诸侯国,镇北乃是军旅传奇,护国也是威震四方。 但诸侯国以外的世界,强者如云,类似于慕笙这般武玄境的高手,倾其所有,也不是对手。 他们一路奔波,便是要陪伴着叶楚月! 今日不同于五年前。 五年前。 叶楚月孤身一人,在大雨倾盆里声嘶力竭,喊到歇斯底里,也无人愿意相助。 如今,叶楚月身陷险境,却有人愿与她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楚月脊背的剑伤隐隐作痛,但她神色泰然,眸间含笑,轻声说:“路程遥远,诸位辛苦了,都起来吧。” 她怡然自得,气定神闲,举手抬足颇有几分王侯将相之气,仿佛在她的河山挥斥方遒。 众人哑然,惊愣不已。 蟒袍男人喉结滚动,猛地吞咽口水,低声诧然地说:“好家伙,神玄审判军,令十大学院的弟子闻风丧胆,她面对审判,竟还如此淡定……真乃神人。” 段老望了望云鬣,又看了看花幼鸦和两列军队,浑浊的眸子里闪烁希翼的光:“神玄审判军,这么多年来,被审判之人,难逃制裁。这次……会出现不一样的结局吗?” 蟒袍男人深思。 邓韵说道:“段老,不要小看了神玄的审判军,叶楚月也不会有两次崛起的机会。” 段老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望向楚月的身影,若有所思,喃喃自语: “当审判即将到来—— 是重现五年前的惨烈,还是锋芒毕露,惊艳天下?谁知道呢。” 邓韵不再出声,只当段老是魔怔了。 叶薰儿半眯起眸子,冷眼望着楚月。 一袭华丽的金缕衣,如同初升的骄阳,绚烂的霞光,在浮屠山下夺人眼球。 叶薰儿颦了颦眉,看了眼无动于衷有些愣住的神玄审判军首领,低声轻喝:“审判军?” 审判首领当即反应过来,望向忽然出现的几人,沉声道:“三长老,你与神玄为敌,是不想当神玄的长老了吗?” “你觉得老夫会稀罕一个破长老职位吗?” 云鬣冷笑:“当年要不是神玄二祖爷求着老夫留下来,老夫会给你当这个长老?一个破职位,也想与我徒儿之命相提并论?” 第473章 圣域十二护法 审判军首领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神色渐渐冷了下去,不悦地望着云鬣。 这三长老是众所周知的一个疯子,软硬不吃,喜怒无常,行事作风全看心情。 审判军首领咬了咬牙,眸底闪过一抹阴狠的冷色。 只见他赫然开口:“三长老、慕四公子,看来你们是想与神玄的审判军作对了。” 首领实在匪夷所思。 按理来说,慕临风身为慕笙的弟弟,应该帮着慕笙痛斩这个叶楚月才对,怎么还护了起来? 但不论如何,审判军的威严不容置疑。 否则,日后还如何在学院之中审判罪恶斑斑之人? 首领满面狠绝,声如雷霆般席卷而出:“诸位,这叶楚月是在浮屠山的试炼之地,伤了我神玄的祭司大人,今日不论何人来此,这位作恶多端,劣迹斑斑的弟子叶楚月,也难逃审判,难逃一死!” “今日!她必须死!” 首领说话之时,用足了力道,声音犹如雷电般,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他一刀劈砍长空,散发出审判邪恶的正义威力! “神玄审判军,好大的口气!” 苍老之声从遥远的尽头传了过来,充满着古老的气息。 犹如悠远的一阵风,临近时却有恐怖如斯的劲道和不怒自威的气势。 天穹,黑云压来,遮了夕阳西下的光。 众人仰起头来,循声望去,倒吸一口冷气。 在黑蒙蒙的天地之中,却见十二位气息强悍的身影,踏风而来。 每一个人,都至少是武圣的实力! 他们身上的服饰,肩膀处都绣有金色的祥云,闪耀着点点光芒。 叶薰儿瞳眸猛地一缩,心头轻颤,眼底倒映出那十二位强者的轮廓。 “圣域十二位护法,竟一同出现在浮屠山?”叶薰儿自言自语般轻喃。 审判军首领完全的愣住了。 不过来一趟浮屠山,怎么各路神仙都出现了? 当然,打死他都不会相信十二位护法也是和三长老、慕临风等人一样脑子抽了,要力保叶楚月! 尚在山巅的弟子们呼吸微窒,目不转睛地望着圣域十二护法。 一时人声鼎沸,滚烫如火,纷纷激烈的议论。 “听说圣域十二护法,实力最低的都是武圣境,就算是武玄境,也抵不过他们啊。” “他们都是圣域那一位殿下亲自挑选出来的,陪着帝尊殿下南征北战,护守圣域,每一个拿出来,都是泰山北斗般的存在!” “十二护法一同出现在世人眼中,并不常见,据我所知,上一次出现时,是他们一同猎杀饕餮大兽之时,场面相当的壮观!” “如今他们来了浮屠山,难不成浮屠山也是有什么危险的凶兽吗?” “这就不得而知了。” 劣迹碑前的不远处,邓韵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十二护法。 蟒袍男人激动万分,段老则是沉思,捋了捋胡须,低声问:“听说,叶楚月有个儿子,是天生紫瞳……” 此时。 审判军首领恭恭敬敬走向前方,双手抱拳,低下头来:“不知圣域十二位护法大人前来浮屠山,是为何事?” 白护法淡漠地望着他。 旁侧的一位阴戾的血护法却是直接出手! 第474章 翱翔九霄的凤凰 锋利骇然的血色光刃迸射而出,从上往下,将审判军首领的右臂给砍了去! 一条臂膀,跌在血泊中。 突如其来的一幕,叫所有人目瞪口呆,反应不过来。 审判军首领承受着断臂之疼,眉头紧蹙,低吼出声,脊背额角溢出了满满的冷汗。 许久,冷静下来过后,审判军首领仰头望向出手之人,“血护法,不知在下何时得罪过护法?” 被称之为血护法的人,是个铁面无情的男子,生得最是英俊,长眉入鬓,凤眸似画,像是沾了毒的妖。 但他的真实年龄是十二护法中最长的一个,也是出手最狠的一位。 须知,光是血护法这三个字,就能把凌天大陆的稚童们吓得啼哭。 犹如梦魇般的存在。 他没有回答审判军首领的话,而是立在风中,双手负于身后,浑身透着一股邪气。 他的目光巡视了许久,才堪堪落在了楚月的身上,墨黑的眉缓缓拢起。 太弱了。 没办法承受殿下的重担。 殿下身边的女子,应该是君临天下的王,是翱翔九霄的凤凰! “血护法,这位是神玄审判军的首领大人,对圣域十二护法,多加敬仰,其中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叶薰儿行礼如仪,落落大方,在众人都被血护法之威所震慑时,她浅浅道来:“在下叶薰儿,神玄学院的璇玑弟子,北洲慕府慕太宗的外孙女。” “我问你话了吗?” 血护法眯起眼眸,杀意一闪而过,“这里……有你说话的份?还是,你没死过,想死一死?” 叶薰儿彻底的怔住,张着嘴哑然无言,只能皱着眉望向血护法。 她只知圣域十二护法之中的血护法阴晴不定,是个嗜杀之人。 也曾听闻,血护法和帝尊殿下之间有着不清不白的关系。 却没想到血护法这般难以接触! 血护法垂下眼眸,冷漠地望向审判军首领:“本护法竟是不知,神玄的审判军这么威风了,敢动我圣域十二护法看上的人!” 审判军首领呆了会儿,慌不择言:“血护法,这话从何说起啊,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动圣域的人……” 陡然间,审判军首领的声音戛然而止,似是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首领机械般的转过身去,看向了被众星拱月般簇拥的叶楚月。 难道—— 审判军首领的心中,冒出了一个荒唐又大胆的想法。 然而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还抱有一丝侥幸。 毕竟说到底,这是一个尊卑森严的年代。 叶楚月不过就是一个诸侯小国走出来的人,怎么能惊动圣域的十二位护法? 但接下来,他已完全绝望。 只见白护法急急忙忙来到楚月的身边,皱起眉头,掏出珍贵的灵丹妙药,“叶丫头,怎么这么严重的伤,赶紧止血疗伤。” 其他护法反应过来,脸色都白了一点儿。 若是被殿下得知这位姑娘的伤势,他们狗头难保啊…… 顿时,护法们匆匆取出丹药,都是市面上难寻,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第475章 成为凌天大陆的首富 转眼间,楚月面前的丹药堆积如山,每一样都能拿出去卖出天价。 楚月愣了会儿,脑子一片空白。 咳。 暴富就是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楚月不由想到离开好久的抱枕,抿紧了唇瓣,眸底划过一抹忧色。 他在九洲神宫遭受审判裁决,被无数人指责,又把第三根肋骨给了她,还没了一半的仙根。 实力本就削弱了这么多,在至关重要的时刻,还把实力过人的十二位护法派出来为她撑腰? 楚月的心底,淌过了浅浅的暖流。 忽然间,涌起了一阵复杂的情绪。 她好像,有点儿想她的抱枕了。 楚月心情复杂的把丹药捡起,塞进了神农空间,决定栽种一番,再拿出去卖了。 如此说来,多被砍几剑,成为凌天大陆的首富岂不是指日可待? “这么弱,就不要逞强了,怎么还被人伤了?”血护法拧着眉说:“就知道惹麻烦,最后还要别人来收拾烂摊子。” 楚月抿唇不言,淡淡地观望着血护法妖冶诡谲的眉眼,不由想到传闻中血护法和帝尊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楚月皱了皱眉,颇为忌惮地望着血护法。 身侧,三长老云鬣倒是昂首挺胸,指向慕笙说道:“叶丫头如今不过是一星武者,却把武玄境的神玄祭司给废了,这叫弱吗?” 蓦地,圣域而来的十二位护法们,神情俱是不约而同的呆滞和震惊。 一双双眼睛愕然地望向了楚月。 “试问,谁能在一星武者境,打败九星武玄?”三长老抬起了下颌,颇为得意地说。 而就在此时,一只白嫩的小手爪子,戳了戳云鬣的胳膊。 云鬣立即扭头望向楚月,神情和蔼慈祥:“小丫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楚月挑起两根小手指,淡漠地说:“错了,现在是二星武者。” 云鬣:“……” 懵了的云鬣抓了抓发,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便问:“中午的时候,不还是一星武者吗?你背着为师偷偷突破了?” 十步开外的不远处,传来了段老的笑声:“云剑尊有所不知,方才叶姑娘与慕祭司对战之时,叶姑娘被武玄之力击溃,还砸碎了一座山,当时叶姑娘反其道而行,用慕祭司的武玄之力修炼一番,当场就突破到了二星武者。” 说完之后,段老还人性化的指向山脉废墟,“就是这里。” 云鬣傻眼了。 用别人战斗的武玄之力去修炼……这他娘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最可怕的是,她还突……突破了? 不仅是云鬣,就连审判军、慕临风、兽族部落以及护国、镇北两支军队都彻底的呆愣住了。 许若烟咽了咽口水,用胳膊肘撞了撞沈如川,低声问:“小侯爷好像比她娘要彪悍一点……” 沈如川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反问:“那仅仅只是一点吗?” 许若烟:“……”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再看十二位护法,就算他们身为武圣境高手,纵横四海睥睨天下,但也没见过如此彪悍的修炼方式。 隐隐间,开始为殿下的婚后生活担忧了。 血护法则是眯起眼睛打量着楚月,许久过去,猛地回过头,一挥手,三千血刃凭空出现,充斥着无尽杀意。 他声音邪气至极,缓缓问: “适才?是谁要动她的?过来,动一个给本护法看看。” 第476章 他本是不羁作恶人 三千血刃闪耀着猩红的光,渲染着半壁山河,犹如漫天明灯悬浮在此。 蓄势待发的锐利气势,直逼出去,隐约间压迫着在座的每一个人。 谁也不敢造次! 血护法桀骜不驯,邪佞如魔,左侧眉尾处赫然一道浅红色的刀疤。 他见天地寂静,无人敢出声,便邪肆的笑了笑,“就这点儿本事?也敢动我圣域护着的人,本护法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有着狐狸双耳,身后衍生出毛茸茸大尾巴的兽族少年咬了咬牙,不甘地说:“血护法,我等敬重圣域,但叶楚月伤害的人是神玄祭司,众所周知,神玄祭司与我兽族部落交好多年。” “她叶楚月胆敢伤及慕祭司,我兽族部落绝不会善罢甘休!神玄祭司于我们有恩,你们人族尚且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兽族亦知!” 兽族少年愤愤不平,满身的锐气。 面对血护法的讨伐,亦无半分恐惧。 血护法残虐而笑,挑起墨黑的眉:“怎么?本护法多年未去你兽族部落,你们部落真当本护法拿不动刀,砍不死你们了吗?” 天下皆知,血护法嗜杀成性,是个脾气爆的,年轻的时候连屠十座冰川之城。 从此一战成名,但也成了天下名门正派人士的围剿对象,曾是通缉碑第一人。 他曾一怒战百雄,也曾在冰川饮一壶浊酒,杀的遍地尸骸,淌着鲜血走过人间! 他本是不羁作恶人,冰川杀伐客,憎恨芸芸众生。 唯独在帝尊殿下面前,收起了爪牙,甘愿为人臣! 倏地! 浮屠山下,血护法赫然抬起手来,三千猩红血刃汇聚在他的掌心,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刃。 刀刃周身,散发出丝丝缕缕的血色薄雾。 给人一种诡谲的气息。 血护法舔了舔殷红的薄唇,扬起了下颌,鬓间几缕黑发在狂风中飘扬,笑得肆虐又残酷。 “本护法闭关多日,看来尔等畜生,早已忘了本护法的刀之锋利。” 血护法刀指兽族少年:“区区兽族,也敢在本护法面前叫板?莫说是你,就算你祖爷爷来了,也扛不住本护法几刀。” “你们的祭司,算个什么东西?伤了残了又如何?要算账,且来找我!” 血护法周身弥漫出滔天的气势,犹如逆转的山海,席卷在群山之间。 兽族部落的大军瑟瑟发抖。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神玄的审判军亦是诚惶诚恐。 护法之威,在这一刻彻底展现! 兽族少年红了眼眶,苦涩一笑,自嘲地说:“这便是你等人族的卑劣,论实力,我确实比不过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只是想要护住一个,愿意聆听兽族之声的人类,一个善良的女子,仅此而已。” 少年把话说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憎恶地看了眼楚月,再闭上了双目。 血护法嗤笑一声,杀意展开如风过,正要一刀碎了眼前的小兔崽子。 然而—— 身后,传来了少女空灵中微带一丝暗哑的声音。 “且慢。” 兽族少年蓦地睁开了双眸,万分不解地望向了楚月。 第477章 天黑夜深路很滑 血护法拧着眉,回头看去,不悦地说:“既然伤着了,就别乱走,你受了伤,到时候还得我们遭罪。” 言罢,越想越气,又狠狠瞪了楚月几眼。 其余护法们纷纷是一副“附议”般的神情。 楚月风轻云淡的笑了笑,她脊背的剑伤血肉模糊,深可见骨,但她昂首挺胸的迈开了步伐,如一个正统的军人。 鲜血沿着脊背的剑伤流淌下来,滴落在山脉的地上,看得众人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 叶薰儿半眯起琥珀般的美眸,痛不欲生的慕笙对其恨之入骨。 “让我来。” 楚月来到血护法的身边,看了眼他。 血护法咬了咬牙,目光落在楚月的伤口处,暗骂一声:“疯子。” 楚月笑靥如花,反问:“你又何尝不是?” 血护法幽冷的瞳眸微微紧缩,倒映着女孩染满鲜血的小脸,彻底怔住了。 “你这个虚伪恶毒的女人,还想做什么?” 兽族少年冷笑,高傲地说:“我们兽族,永不言败,是有尊严和骨气的,我们会与慕祭司同在!圣域护法就算能杀得了我们,难道能杀遍天下的兽人吗?只要兽族一日未亡,你就永远是兽族憎恨的对象。” “天黑夜深路很滑,叶姑娘可要时刻提防着,别成了兽族的盘中餐!” 兽族少年咬着牙狠狠地说道。 叶薰儿勾着唇角冷笑了一声。 狐耳少年所言不错,兽族不仅遍布四处,更有闭关百年凶猛异常的,等这些兽族出世,便是叶楚月的身亡之日! 兽族的体内流动着高傲的血液,从不为人奴,但一旦打开心扉,便是生死与共。 他们会永生永世,捍卫母亲慕祭司的尊严,也会保护她的安危。 思及此,叶薰儿覆满清霜的脸庞,浮现着淡淡的笑意。 咔嚓—— 血护法二话不说扬起了刀,想把眼前的少年给大卸八块。 一只白嫩的小手,却是攥住了他的刀刃。 血护法满目邪气。 楚月拍了拍他的刀刃,再走向兽族少年,一脸郑重地说:“我说过,我动慕祭司,是她罪有应得。” “我曾有灵兽青鸾,后有鬼泣血狼与黑金麒麟,我比任何人,都珍惜灵兽。” “我曾护不住我的青鸾,让她死于非命,被人放了鲜血,骨头都被他人做成了簪子,日夜招摇过市。” “所以,我恨慕祭司,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屠夫,是个骗子,她伤了无数灵兽,她骗了你们部落,我想揭开她虚伪的善良,让你们看一看她血淋漓的真面目!” “这世上的残酷真相,总要有一个人用血的代价来诉说,否则就会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你们看不清,但我看见了,我不惜一切,都会揭露她。” 楚月言辞凿凿,字字铿锵。 叶薰儿冷睨她,愤然:“叶楚月,你不要诬陷好人。” 慕笙眉头紧蹙,却不知为何,她有一瞬的慌张。 兽族少年俨然不信:“我不相信,你有证据吗?” “有。” 楚月朗声说完,一挥手,神识控制神农空间,便见几千具各种种族的灵兽尸体,堆在了浮屠山下。 血腥恶臭的气息,四处弥漫。 慕笙瞳眸猛地瞪大,倒吸一口凉气。 她—— 彻底的慌了。 第478章 两千三百针,针针扎脏器 九重云霄。 身后一双偌大血色羽翼的少年,微微晃了晃神。 兽族少年望见同伴们的尸体,冰蓝如霜的眼眸瞪大到滚圆,滚烫的热泪汇在眼眶。 “这是什么?这是哪里来的?这是谁干的?!”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极力的遏制着自己的痛苦。 不仅如此,兽族部落的其他兽人,也都是同仇敌忾,怒火滔天的。 叶薰儿嗓音冰冷如斯:“叶楚月,你不要随随便便拿一些灵兽的尸体就出来污蔑人,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干的,然后栽赃陷害!” 她厌恶极了这个叶楚月。 连一向不喜爱她的小舅舅,都愿意护着她。 而且,这个女孩,和她有着同样的姓,这让她感到无比的恶心! 楚月没有说话,而是对着无数尸体作揖,弓腰三下,以表敬意。 许久,她才看向了兽族少年,缓声说道:“今日是十大学院在浮屠山的考核试炼之日,我与众多考核弟子,一同走上山巅,恰逢风炙火焰烧了山。” “为了熄灭火焰,我被卷入风炙火种,我以为我会死去,但我去到了千丈山底,在炼化火种,淬炼武体之时,发现了这些灵兽的尸体。” “这些尸体,都有着同样的伤痕,身体之内,少则有几百,多则有上千根针。” “它们的脏腑之中,插满了针,这是导致它们死亡的罪魁祸首。” “我看到它们,忽然想到那日在长安,慕祭司的怀里曾抱有一只猫儿,诸侯国都知道,我是一名医师,我也能医灵兽,我当时就能感受到猫儿身上有不计其数的小伤口,但距离很远,我猜不透到底是什么。直到我看见了这些尸体,联想那日。” “我知道了,是慕祭司做的,但我不知道尸体们怎么会出现在山脚下。” 楚月缓缓道来。 “胡说八道!” 叶薰儿打断了她的话:“你有何证据,证明就是我娘亲做的?” “很简单。” 楚月笑了笑,自信地说:“兽族不同于吾等凡人,不需要用语言来交流,他们可以用气息、血液、以及神识来给同族兽人传递信息。” “若想知道真相如何,你们兽人,不如靠近尸体,去找到它们想要告诉你们的真相。” “去吧,去看看你们兽族部落所信赖,所奉为女神的祭司,是怎样的一个人!” 楚月语笑嫣然,轻描淡写地道。 兽族少年跪在了地上,俯身贴在恶臭的尸体。 一个个兽族部落的兽人们,全都靠近了尸体。 用兽人特定的方式来交流。 有些灵兽的尸体,生前已经有了成年人类的智商。 像这类灵兽,临死之前,仇恨和恐惧发出的信息,最为明显。 兽族少年闭上眼睛,看见了尸体最难以忘记的画面。 貌美如花的祭司大人,笑着给它扎满了针,又笑着送它去了地狱。 一共两千三百根针,针针都扎在脏器。 饱经折磨和痛苦,最终才不甘死去。 临死之前想要给族人揭露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却是无力回天,被亲手推入了深渊。 这时。 慕祭司在屏风前,招待兽族的族人们,喝茶谈笑间。 而屏风后的阁楼里,都是濒临绝望奄奄一息的兽族。 “啊!!!啊啊啊啊!” 兽族少年仰起头来怒吼出声,三千发丝风中扬起,头部直接变成了狐狸的容貌,却又露出了锋锐的獠牙! 第479章 生而为兽人,我很抱歉 兽族少年痛苦的咆哮出声,一拳又一拳砸在了地上,砸到手部鲜血直流。 每当他嘶吼时,人类的头部,都会变成獠牙毕露的狐狸容貌! “该死!啊啊啊!!!该死啊!” 兽族少年泪水流淌而出,抱着同族的尸体跪在烈烈寒风,嚎啕大哭! 同族们遭受这等虐待,他却还在为那个恶毒的女人出头,他该死啊! “喵~~” 软软的猫音响起。 兽族少年停下了激动的情绪,扭头看过去,却见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咪,出现在这里。 它艰难地跳到了兽族少年的怀里。 “小喵。”兽族少年喃喃出声。 小猫咪抬起了爪子,擦了擦兽族少年的眼泪,眼神变得格外的温柔。 兽族少年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去查看小猫咪的身体,才发现它的身体之中,全都是针! “慕笙干的?”兽族少年唇色发白地问。 小猫咪点了点脑壳,又用爪子指了指楚月,便闭上了眼睛,生息薄弱地倒在少年的怀中。 众人不解小猫咪的意思,兽族少年站了起来,抱着小猫咪递给了楚月,颤声说:“它喜欢你,从长安城一路赶来,就是想要见一见你。” “它跟我说,你是个很好的人,毕生之愿,就是死在你的怀里,闻一闻你身上不染世俗的清香,这样一来,来世就不会有今生的疾苦。这是狸奴一族的传说。” “它还说,狸奴的猫儿有九条命,它剩下的八条命,都送给你,愿你平安一世,洪福齐天。它会和很多的同伴,一同化作灰烬,祝福你的人生。” 兽族少年说到最后,哽咽出声,低下头来,泪水源源不断的流出。 他的心脏仿佛都在抽搐,收缩,难以接受这样的真相。 楚月微微怔住。 长安至浮屠,路途遥远。 插满这么多根针的小猫儿,是如何躲避慕笙的追杀走过来的? 它是怎么做到的? 楚月咬了咬唇,美眸泛着一抹红。 而后,她伸出了手,将小猫咪抱在了怀里。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瞬间,惶恐不安的小猫咪,忽然变得安详舒适了。 楚月咬牙切齿,滔天之怒蔓延至四肢百骸,怒视了慕笙:“慕祭司,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慕临风苦笑:“慕笙,我北洲慕府戎马一生,战功累累,是忠烈世家,祖先起源时受兽族恩惠,你怎么如此残忍?你下得去手吗?” 慕笙紧闭着眼睛,自知大势已去。 旋即,她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冷声道:“怎么?本座杀的是人吗?不过是一些不听话的小畜生罢了,你武殿道卷的正使,还想治本座的罪吗?” 狐狸少年和兽人们难以置信地望着慕笙,这还是兽族喜爱的善良女子吗? 不是!! “你该死!罪该万死!你这个恶毒的毒妇!” 兽族少年疾冲而出,张牙舞爪,想要撕烂慕笙的嘴脸。 楚月却是攥住了他的肩膀,轻声说:“你身为兽族的族人,也该知道多年以前,人、兽两族签订契约,互不干涉。她很聪明,所伤的灵兽,都是低等灵兽,不完全是兽族一类。但你此刻若对她出手,却是违背了契约,会遭受武道天罚。” “为了一个心狠手辣之人,不值当。” “让我来吧。” 她的声音越来越温柔,似是在安抚暴怒的少年。 少年的狐狸耳动了动,身后的大尾巴往下耷拉,扭过头来,深深地望着楚月,好看的眸子里划过了疑惑和诧异。 他低下头来,忽然当着万众的面跪在楚月的脚边。 “叶姑娘,生而为兽人,我很抱歉!愿为姑娘,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天地之间,狂风刮过。 一双双眼睛里,俱是震惊。 —— ?(给你们小心心) 故事很长,听我徐徐道来。 长夜漫漫,愿三爷陪你们一路相随。 晚安,小可爱们。 第480章 武祖之令 叶薰儿、慕笙等人不可置信地望着跪地的兽族少年。 须知,兽人拥有着浑然天成的傲骨,绝不会为他人之奴,更不可能对一个人族屈膝跪下! 自凌天大陆创立初期,兽族部落和人族便纷争不断,厮杀之中死伤无数…… 直到随着战争,两族资源匮乏,难以生存,才在武道巅签订了休战契约。 换而言之,就算慕笙曾在兽族部落有着旁人难以媲美的好名声,也没有能力,要一个真正的兽人来对她屈膝下跪! 慕笙猩红可怕、爬满血丝的眸子里,闪烁着嫉恨的光泽。 她做不到的事情,叶楚月竟然做到了! 慕临风抿紧唇瓣,望着女孩的身影,不由想起了多年以前父亲语重心长的话。 他说:能让兽人丢下尊严与骄傲,屈膝为奴的人,一定会成为凌天大陆的王。 慕临风呼吸微窒,目不转睛地望着楚月。 以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楚月的背影。 弱不禁风的身躯,脊背是深可见骨的剑伤,但她未曾弯过腰。 慕临风眉间染上了一些躁意,心脏就好似也揪着般的疼,有些不愿看到小姑娘的伤痕。 楚月低头看着兽族少年毛茸茸的血色狐狸耳朵,竟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揉了揉。 触感,尤其的好。 当然比不上她的抱枕。 似有电流战栗传遍了兽族少年的全身。 他仰起头来,诧异地望着楚月, 楚月一手抱着小喵的尸体,一手扶起了他,“会出现这样的事,这样的人,是人族的耻辱。” 言罢,楚月望向神玄的审判军:“此事关系到两族的和平,人族的清誉,慕笙身为神玄祭司,又是北洲慕府的小姐,理当给兽族一个交代,否则要天下各族,如何看待我等兢兢业业,只为追求武道的武者?” 断臂的审判军首领捂着伤口,错愕地看着楚月。 浮屠山下的局势瞬息万变,快到让人始料未及。 兽族少年两眼阴狠,冷声道:“慕笙她恶毒至极,伤害低等兽人和灵兽不计其数,这件事,我兽族部落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血护法把刀插在了地上,双手环胸,斜靠在刀身,饶有兴味地看着楚月。 审判军首领低下头来:“这件事,神玄一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的。” 楚月半眯起眼眸,神识感应到了古老浩瀚的气息,缓缓抬头看向了天。 赫然间,万道霞光映照苍穹,将黑沉沉的傍晚照得亮如白昼,一面泛黄的武道卷轴悬浮于空,随着烟雾缭绕,犹如天崩般的气息,渐渐压了下来。 浮屠山的每一位武者都感到心头微凛,耳膜鼓荡,灵魂震悚。 那是蝼蚁面对顶级强者时的自然反应。 众人皆震荡,唯独楚月抱着死去的小猫咪,站得犹如劲松般挺直。 只是她背部的剑伤,血如泉涌,愈发触目惊心。 白护法凑来,惊讶地说:“竟然是武祖之令!武祖之令上一次出现时,还是四百年前的纷争时代吧。” 血护法不解地望向武祖之令,面上骤现一抹深思。 便见古老的卷轴,出现了仿若来自寰宇般的沧桑声音:“慕笙伤及低等灵兽无数,手段残忍,特削去祭司一职,在万佛星尘源地为死去的灵兽祈祷。” 第481章 此番惩处,未免有失公道? 武祖之令,象征着武神殿的最高级权威,覆盖凌天大陆的多数疆域。 此令一下,便要即刻执行。 慕笙曲下双膝,遍体鳞伤的她跪在了地上,真挚虔诚的接受着武祖的旨意:“罪女慕笙,愿前往万佛之地,为死去的灵兽祈祷。” 众人惊愕不已,只在心中深深唏嘘世道变化。 而后,一道道目光汇聚在了满身鲜血的女孩身上。 她不卑不亢,不骄不躁,一双明眸尽显凛然杀意,即便慕笙被绳之以法,她也不见半分高兴。 叶薰儿快步过来,蹲下身子扶住了慕笙,担忧不已,仰头望向烈日苍穹的卷轴,想要阻止武祖的惩处。 但她被慕笙死死的按捺住。 “娘?” 叶薰儿忧心忡忡,万分着急,疑惑地看向了慕笙。 慕笙极力的压低声音:“不要自找死路,这一次是我一败涂地,也是我咎由自取!” 早知今日的光景,她必然会在五年之前,让叶楚月和慕倾凰一样,浑身插满数万根针,死在某个夜里。 最恨的便是,她让五长老去处理掉那些灵兽的尸体,却也不知怎么回事,到了浮屠山下面去! 她当然不会想到,五长老每次在浮屠山毁灭尸体时,都会被一个血翼少年给捡回去。 久而久之,就捡了一地。 少年被关押好多年,无比孤独。 他也只是想捡这些尸体回去,陪着着他,他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千丈地底,也不再是空荡荡的。 后来,慕笙放火烧山,阴差阳错之下,楚月才能见到这些尸体,再用此来扳倒慕笙! 慕笙跪在地上,将血液深处流动的仇恨掩去,诚恳的在武祖之令面前低头认错。 叶薰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缄默。 她虽为神玄璇玑录第一人,但她在武祖面前何其渺小,她没有办法抗衡,只能接受。 楚月淡淡地望着慕笙母女,最后看向了兽族少年和无数族人。 他们并不愉悦。 兽族少年更是双手攥拳,额头暴起了青灰色的筋,咬牙切齿,恨不得化身为野兽将慕笙吞入腹中! 他的眼睛彻底的赤红! 灵魂都在呐喊、嘶吼。 祈祷? 慕笙这个女人,也配祈祷他的同族吗? 死去的灵兽们遍体鳞伤,饱受虐待,如此刑罚,对慕笙来说未免太便宜了一些? 可他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每个人都清楚,这是武祖象征人族的威严,无论如何,都不能因为兽族而去猎杀人族的同类。 武者的颜面何在? 当事情上升到了两族的层面,已经不仅仅是虐不虐待的事了。 兽族少年低下头来,发红的眼眶溢出了豆大的泪珠,他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泪。 只恨自己是个废物,才会在武祖面前无能为力! 武祖之令的惩处已至,卷轴即将慢慢消散于众人的视野。 慕笙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对于她来说,东窗事发,如今的处置结局,已是最大的仁慈了。 然而,接下来传出的冷冽之声,却叫她面色大变。 “武祖大人,慕笙十恶不赦,劣迹斑斑,是为人族的耻辱,武祖此番惩处,未免有失公道?” 楚月身如青松宝剑,在血腥的风中傲立,扬起了血迹斑斑的脸颊,却是妖孽到不似凡间物! 第482章 抚慰三千亡兽魂,谁人见她跪下过 白护法嘴角猛地一抽,和其他人一样,震惊地看向了开口说话的楚月! 凌天大陆,武祖之令每隔四百年,就会出现一次,象征武道权威,是天下武者的信仰! 从武祖之令出现至今,无不是四方臣服,规规矩矩服帖的,哪有人敢质疑武祖的审判? 其余护法更是风中凌乱,只觉得别人家殿下的小娇妻,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风花雪月夜夜笙歌。 到他们家殿下这里,倒好似沦为这姑娘的小娇妻了。 不是越级战斗,就是以武玄之力修炼,再要不就是风炙火炼体,如今还来个叫板武祖。 倒是那血护法,邪佞的眼梢间含着淡淡的笑意,望向楚月的眸里,竟绽开了火树银花般的烟火星芒。 “这叶楚月是在干嘛……” 凌婉灵和众多弟子一样目瞪口呆,“她竟敢质疑武祖?她真以为自己有狸奴的九条命?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来自找死路!” “猖狂!愚昧!” 秦芊芊冷笑出声:“她该不会真觉得帮这群兽族的畜生说了话,就能讨到好吧?让她逞威风吧,她会死的凄惨!” 劣迹碑前方,神玄执事邓韵微抿双唇,负手而立,眸底滑过一抹深思。 蟒袍男人笑了笑,“这叶姑娘,还真是能给出层出不穷的惊喜。” “她所行之事,行的是常人难行,而正因如此,她才会成为真正的豪杰!” 段老叹了口气:“可惜了,天下好男儿亿万计,却不如一个小姑娘来的顶天立地。” “邓执事。” 段老扭头望了眼邓韵,笑容可掬,缓声说:“邓执事不妨等一等,且看数年后的凌天大陆,以谁为尊,武道少年的吾辈楷模,又将会是何许人也。” “段执事莫过于自信了些,这姑娘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武祖之威,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挑衅的。” 紫阳学院的黄执事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 在他的眼里,叶楚月俨然成了一具尸体。 忤逆武祖者,便是将死之人。 除此之外,兽族的少年和从远方而来的兽人们,全都震撼地望向了楚月。 就连他们本族的族人,都不敢质疑,不敢为死去的灵兽们讨回公道,却要一个人族少女,为他们出头! 兽族少年咬紧牙关,双手紧攥成拳,深深记住了面前这个叫做叶楚月的人族。 天穹。 即将消散变淡的卷轴,再度霞光映照,熠熠生辉。 散发出的武祖之力,磅礴万钧,令天地为之一颤。 滔天的气力威压,犹如巍峨的高山,直冲向楚月。 轰! 尘烟四起! 众人只见楚月的双足深深陷进了浮屠大地! 她的腰被武祖之力压弯了。 但她没有因此倒下,不过片刻,她又在恐怖如斯的威压当中,缓缓地挺起了身体,气势轰然的抱拳说道:“恳请武祖,重罚慕笙,抚慰三千亡兽魂!” 武祖之力再次席卷而来,那等气势,就连武圣都没办法逆转。 楚月弯了腰,曲了膝,又再次一寸一寸缓慢的挺直! 她的动作虽慢,但谁人见她跪下过! 萧离、沈清风等人见此一幕,眼眶湿润,微微泛红, 第483章 问鼎武道巅的那一日 适才,山巅还有部分的弟子,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但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从武祖威压中挺起了身躯,讥诮嘲讽的声音,越来越小。 渐渐,肃然起敬! 没有一个武者,愿意去嘲笑一个气魄非凡的人! “噗嗤——” 楚月蓦地吐出了一口血,她弯腰屈膝,即将触地前拔出了碎骨斧插在地上,稳住自己的身形。 她被武祖威压逼的睚眦欲裂,筋脉似乎都要爆裂开来,在武祖的力量面前,她的所有都不堪一击。 楚月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舔了舔唇边的血渍,再艰难地挺起身躯,颤巍巍的双手困难的摆起了作揖的手势: “恳请武祖,重罚罪女慕笙!” 兽族少年再也无法忍受,冲了过去,将自身的力量过渡给楚月,与楚月一同扛下武祖之力。 越来越多的兽人们,簇拥着楚月,让她不再那么痛苦。 镇定下来的慕笙倒是怡然自得,胸有成竹,只当是一场戏,轻蔑地看着楚月,等待武祖的雷霆震怒。 而就在她和数以万计的人都以为武祖会再次施压,直逼叶楚月时,那卷轴之中,竟是传出了苍老的声响:“小孩,你是一个值得钦佩的武者。” 慕笙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卷轴。 凌婉灵等人亦是白日见鬼般的表情,谁也不会想到,武祖非但没有震怒,反而还夸赞了叶楚月。 楚月擦了擦唇边的血,眸底闪烁着精光。 她的仙根,正在贪婪的吸收着残余下来的武祖之力,并且占为己有,储存在仙根深处。 “说吧,如你所言,应该如何惩治她才行?”武祖问道。 慕笙再次慌张,犹如堕进地狱。 楚月等体内气息不再紊乱,才哑着嗓子说:“贬为九等贱奴,余生不可修炼,并且终生插有耻辱钉!” 耻辱钉,是武神殿对待恶徒的刑罚之上,将耻辱钉插在武体,终身都是耻辱武体! “叶楚月!你岂敢放肆!”叶薰儿大喊。 楚月昂首挺胸,无悲无喜,就这么淡漠地望向了卷轴。 她相信,武祖会同意她的做法! 如若她让慕笙因此而死,反而会引来武祖的怒火。 所以,她一早想好的就是退而求其次,九等贱奴和耻辱钉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神农空间之中,轩辕修已是完全的被惊到了。 原来早在叶楚月炼化风炙火看到遍山的灵兽尸体时,就想好了这一步。 这丫头,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城府深的很! 轩辕修很难想象,这般精密的算计,以及对人性,种族之间矛盾的把握,亦如此到位! 她在用血和汗水,拼一条有着花香的路! “痴人做梦。” 凌婉灵鄙夷地说:“武祖还会同意她的做法?那是武神殿的武祖,怎会按照旁人所言来判决?” 秦芊芊冷嗤了一声:“她在找死,我求之不得。” 山巅弟子,周遭的围观者们,都当这女孩是个疯子。 而寂静了许久后,武祖的声音才响起:“便如小孩所言,将罪女慕笙,贬为九等贱奴,余生不可再修炼,终生插有耻辱钉,且前往万佛星尘源地,为死去的灵兽祈祷!” 慕笙瘫倒在地,白了脸颊。 众人瞠目结舌,犹如石化…… 风声不息,武祖再道:“小丫头,本座很期待,你问鼎武道巅的那一日。” 蒙尘了的武道巅,也该有人一腔壮志,搅动风云,杀上那九重云霄外!!! 第484章 愿你们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武祖苍劲有力的声音渐渐消散,悬浮在高空的卷轴,亦化作瑰丽的霞光,在层云之间碎裂成星芒! 与此同时。 武神殿。 云霄宫! 宫殿内,壁面映照着熠熠生辉的光芒,倒映出了浮屠山的景象。 不远之处,轻纱曼舞,云雾缭绕,一张鎏金古木桌,烙印着晦涩难懂的符文。 两盏香茗,茶烟袅袅。 其中一人身穿质朴的袍子,轻摇蒲扇,开口说话时,发出了武祖之声:“叶天帝,你觉得这丫头如何?” 武祖对面的男人,一袭墨色蟒袍,袖口绣有罂粟花的图腾,浑身上下散发出帝王的森严气势,不怒自威,气息凛然! 叶天帝端起桌上的清茶,轻呷了一口,随即缓缓落盏,沉声说道:“不错。” “没想到如今还能看到这般卓越的武者,也算是意外之喜了。”武祖浅笑。 叶天帝抿唇不言,端坐于琉璃椅,骨节分明的手轻握杯盏,婆娑着茶杯勾勒出的纹路。 讳莫如深的双眸,正盯着光影中的画面看,望见女孩浑身浴血,剑伤见骨,叶天帝细密浓黑的剑眉,却是淡淡蹙起,有几分烦闷的感觉。 浮屠山下,万众震愕。 武祖鲜少在人前夸赞武者,叶楚月竟是其中之一! 竟靠一人之力,改变了武祖的主意! 慕笙跌倒在血泊之中,臂膀断裂,武根破碎以及武祖重罚的痛苦,让她一时无法接受。 她乃是北洲的天之骄女,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过去这么多年,一直在高处俯瞰众生,从未失败过。 这回却是一败涂地! 叶楚月没有要她的命,却要她生不如死! 要她一个骄傲的人,烙上九等贱奴的印记,终生承受耻辱钉的痛苦! 叶薰儿泪流不止,动作轻柔地扶起了娘亲,咬了咬牙,小巧的脸颊遍布愤恨之色:“娘亲,我绝不会放过她!” 慕笙将叶薰儿拦住,虚弱地问:“你与圣域十二护法对上,有几分胜算?” 叶薰儿瞬时哑然,朱唇微张,却是失落地低下了头。 慕笙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多年的谋划,却是因为轻敌而功亏一篑了。 她恨!! 此时,山巅的数万弟子们,都已经来到了浮屠山下。 一个个看向楚月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复杂之色。 楚月抬眸望了过去,“周玄,林囚……你们几个过来一下。” 她足足喊出了十几个名字,众人甚是疑惑不解,不懂楚月这是要做什么。 薛城眸光微闪,低呼:“这些人,是阿月她在山巅被围时,愿为她说话的人。” 闻言,沈清风若有所思。 无数道目光汇聚在楚月身上,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周玄、林囚等十几人来到了楚月的身边,恭恭敬敬行了抱拳礼,低声询问:“不知三爷有何吩咐?” 楚月浅浅一笑,自神农空间中取出被轩辕修凝固成丹药的赤血泉水。 “周兄几人雪中送炭之情,叶某不敢忘却。” 楚月笑靥如花,把丹药递给了他们,“这是赤血丹,好生炼化,能为你们提升武根的品阶。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愿你们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第485章 病根 此话一出,顿时激起千层涛浪,满地哗然! 须知,赤血丹乃是中三阶丹药的尊品,已是绝迹,世间难寻。 世上良丹无数,唯独这提升武根阶级、修复丹田的丹药,是千金难求。 天下数以亿计的武者,踏上武道大路,摸索武道真谛,仰仗的便是武根。 武根的品阶越好,修炼起来,愈能事半功倍,远超同龄之人。 随便一枚赤血丹,都能在诸侯国、乃至于神脉九洲掀起轩然大波、血雨腥风,且能卖出天价,保证一世衣食无忧。 但她就这么堂而皇之拿出来了,赠送给几个萍水相逢的人,只因危难之时,他们不愿为自身安危,推她下无边地狱! 从山巅走下来的弟子们,神情纷纷流露出了羡慕之色,但也惭愧的低下了头。 “三爷,这太贵重,我们不能要。”周玄垂首作揖,摇了摇头。 “你们值得这份贵重。”楚月嗓音清冽,眼神温柔。 周玄和林囚十几人,一同抬起头来,深深地望着楚月。 一刹那,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好似被重击,有种难以言喻的美妙和震撼。 就好似突然之间热泪盈眶,来了冲动,愿追随眼前的女孩,纵刀山火海,无边炼狱,亦不悔。 周玄眼眶发红,咽喉酸痛,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接过楚月递来的赤血丹。 楚月面前的十几个人,竟是不约而同,动作整齐统一的单膝跪地,抱拳道:“三爷赠丹之恩,我等亦不敢忘!” 楚月笑容璀璨,明媚生辉,轻摆了摆手,便见黑金麒麟来到了她的面前,曲下前蹄。 “白护法,接下来麻烦你了。” 说完,她倒在了黑金麒麟的脊背,血护法瞳眸一缩,正要过去将楚月拦腰抱起,却见一道粉色的身影竟是比他还快! 花幼鸦手持权杖,立在黑金麒麟面前,双手稳稳当当抱住了楚月,耳根子微微泛红。 血护法:“?” “花符师,你也是药师出身,看一看她的状况吧。”白护法担心地说。 这姑娘的情况,关系着他们圣域十二护法的生死,可是马虎不得。 花幼鸦闭上了眼睛,丝丝缕缕烟青色的雾色,自她的身上,流入楚月的体内。 随着烟青之雾流动的时间愈发久,花幼鸦的神色也越来越沉重。 许久,花幼鸦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眸,露出寒冽清霜的银瞳。 兽族少年担心地问:“花符师,楚姑娘她怎么样?” 其他的兽人们,还是野兽的模样,俱是着急不已,忧心忡忡地望着楚月,生怕楚月有什么危险。 花幼鸦抿紧了唇瓣,默不作声,眼眶竟是开始泛红。 沉吟了很久以后,花幼鸦才哽声说:“断了三条筋脉,两处脏腑有裂痕,剑伤触及脊椎骨,会落下病根。风炙火淬体,逆境突破,强行战斗,早已超出身体负荷,又承受了武祖之威……伤的……很重。” 花幼鸦睫翼轻颤,呼吸急促。 听到她的话,兽族少年、周玄以及十二护法等人,全都惊了! 身负重创,临近死亡,她却坚持如此之久,甚至还为兽族的低等灵兽们在武祖面前讨回了公道! 第486章 镇北十九少将,三十万兵马 浮屠山下,数万弟子,十大学院的考核官,就连从神玄而来的审判军们,都是震惊的神情。 他们,已经被女孩的坚韧如铁所折服。 高空之上,洛星辰站在赤金灵鸟的脊背,皓月当空,星芒闪烁,他微微张嘴倒吸了一口冷气。 “小师妹,你可真是……” 洛星辰扯出了一抹无奈的苦笑。 那样惨烈的苦难,从未把小师妹逼成一个罪恶极端之人。 相反,她越发有情有义,有血有肉,愿赠赤血丹,愿扛武祖威,愿成为浩然正道的光! 洛星辰长叹一声,却是自叹不如! 他堂堂八尺男儿,竟不如一个女孩来得坚韧。 浮屠大地的前方,镇北、护国两支军队,在十六少将和萧染的带领之下,齐齐挺直脊背而立,面朝楚月,一同抬手,整齐划一的摆出了军人礼。 “老楚真是个值得钦佩的军人。”萧染眼里有光。 许若烟咧嘴一笑,眸间闪烁着泪花,轻声说:“看来有生之年,我们镇北十九少将,三十万兵马,也有全部归位的那一日。” 许若烟仰头望向星辰明月的夜,山间凉风习习,她的泪温暖滚烫,笑得一脸粲然。 “侯爷,镇北军有新的主人了,你可以放心了,你可以安心走那轮回之路了!神武的安宁太平,就交给我们吧。” “诸侯国的人都会知道,你有一个了不起的女儿,她会延续你的荣光,不辜负你所望!” 许若烟闭上眼睛,泪水淌落而出,红唇笑意盎然,露出了洁白的牙。 沈如川扭过头来,温柔地望着她,唇边绽着浅浅的笑意,低声说:“侯爷会听到的。” “我先医治她,白护法,你们为我护法,不让其他人来打搅。”花幼鸦望向圣域护法。 白护法点了点头,“你安心医治,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们开口。” “我这次前来,盗走了兄长的髓玉丹,估计能帮到她。”花幼鸦理直气壮地说完,抱着楚月来到了浮屠后山。 白护法等人连忙跟上,打算为花幼鸦、楚月二人护法,不让任何人靠近。 兽族少年拦住了花幼鸦的去路,眼眶含泪地望着她,哽咽地说:“求你了,治好她,倾尽一切之力,我愿意把我的所有给你。” “你的命?”花幼鸦反问。 兽族少年拔出锋锐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刀尖抵出了血液,他无所畏惧地望向花幼鸦:“随时给你。” “花符师,我这一生从未求过人,我求你了,我欠她的,得在她活着的时候还。”兽族少年凄凉一笑。 花幼鸦望着他,琉璃般的眸子里流转着华光,良久,才道:“好。” 话音一落,她便轻柔的抱着楚月去往后山。 护法们皆跟上,唯独血护法停下了脚步,望向了那高耸入云的劣迹碑,望着那醒目的三个大字! 叶楚月! 鲜红如血的颜彩,笔墨泼开时,如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 “劣迹碑。” 血护法再清楚不过了,这是劣迹碑,他年少时也曾是劣迹碑的常客。 而这一刻,他拔出锋利的大刀,脚掌点地,一跃而起,自高空劈砍下来! 第487章 你可知何为信仰? 猩红的刀刃,有摧枯拉朽的毁灭气息,锋芒毕露展出,轰然间劈向了劣迹碑! 但见这一方固若金汤的劣迹碑,被一劈为二,分别朝两侧倒去! 血护法手执刀刃,立于长空,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十大学院的考核官们:“若此等英雄是劣迹之人,那么尔等又是什么?猪狗不如的牲口吗?可笑。” 咔嚓一声,刀刃入鞘。 血护法双手环胸,落于地面,再次看向了神玄审判军,“神玄为十大学院之首,天下武者的汇聚之地,就更应该注意一言一行,不可冤枉一个好人,不可放过一个坏人,尤其是这劣迹碑和璇玑录!” “从今往后,谁若是再敢说叶楚月是劣迹弟子,在此之前,也得问问本护法的刀!” 倏然,血护法手握刀柄,猛地一拔,刀刃只从鞘部出来了一截,却有无尽刀锋,宛如秋日狂风般席卷而过,铺盖在莽莽大地。 平地惊雷般的巨大声响炸裂开来,众人不由抬起头来,循声望去。 却见不远处五座相连的山脉,全部坍塌倒下,淋漓的废墟中,只有嗜血的刀芒在闪烁着。 血护法妖孽的脸上,则是布满了残酷的神情,他踩上了断裂的劣迹碑,随他心神微动,两眼一眯,足下的劣迹碑便在尘烟和黄沙中化作了齑粉。 从此再无劣迹弟子叶楚月! 血护法笑意残忍,四周却是无人敢忤逆! 段老捋了捋胡须,只觉得自己被顺了一口气,他早就看那劣迹碑不爽了。 不过话说回来,天下之大,寻常之辈还真不敢毁坏掉神玄学院的劣迹碑! 邓韵瞥了眼嘚瑟的段老,而后看向洛星辰,“星辰,该宣布考核试炼的结果了。” 洛星辰正要应下,却见周玄走了出来,作了作揖,说:“邓执事,此次考核试炼,叶楚月为救下数万弟子孤身犯险,她又是成绩出色之人,不如等花符师治好了她,再一并宣布结果吧。” “叶楚月的伤势很重,一时半会儿治不好,可能是一天两天,也可能是一个月,你们愿意等吗?”邓韵问道。 “我愿意。”周玄面带微笑。 薛城摇开了扇子,“当然愿意。” 林囚垂头颔首:“弟子愿意。” “愿意……” 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邓韵的眸色渐渐变得复杂。 她看过那么多届的学院考核,身为执事,也见过不计其数的弟子,却从未见到过叶楚月这般有凝聚力的。 她不懂。 “邓执事,你可知何为信仰?”段老捋着雪白的胡须,问。 邓韵疑惑地望着他。 段老笑道:“叶三爷这个人,就是信仰。人啊,一旦有了信仰,人生就有了光。对于这群孩子来说,对于以后的武道文明来说,这丫头的存在,意义非凡。” 邓韵始终不懂段老的话,段老却只是说:“等到日后,邓执事你就会明白老夫的话了。” 自此,浮屠山下的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等待着楚月的治疗。 …… 武神殿,清香四溢,如烟似雾。 武祖布满老茧的手,端起杯盏,饮了一口醇香的茶水,睿眸盯着光幕内楚月的身影,这才徐徐道来:“这孩子,跟你年轻的时候很像,都是闻风丧胆冠绝天下的狠人。” “还别说,当年你那孩子如果还活着的话,也该和她一样大了。” 第488章 怒斩燕云十三族,中部六十一宗 叶天帝手执杯盏的动作微顿,眼底流露出一丝压抑的痛意,沉吟了半晌,才嗓音嘶哑地说:“是我没能保护好她们娘俩。” “你已经尽力了。” 武祖叹息。 犹记得那一年,叶天帝姗姗来迟,却只能捧着爱人的骨灰,跪在地上凄声惨叫。 他为心爱的女子,一己之力对抗天罚,又遭到万族千宗的追杀,最终也没能力挽狂澜。 那夜,愤怒的叶天帝将那个女子的骨灰置放于胸膛,怒斩燕云十三族,中部六十一宗,直接取了敌方的头颅,悬挂在封天塔上。 叶天帝因此丧失了一条手臂,如今的左手,是锻造师打造出的机械手。 “你真的打算孤独终老了?”武祖谈笑饮清茶,缓声问道。 “再娶她人,如何对得起九幽之下的妻儿?”叶天帝反问,目光却是落在光幕之上。 浮屠后山,花幼鸦正在竭尽全力的治愈那个叫做叶楚月的女孩。 也不知她的伤势如何了。 “听说无邪猎杀了一头千年级的凶兽?”武祖漫不经心地说。 叶无邪,叶天帝的嫡系长子,亦是叶天帝座下的少主。 提及叶无邪,叶天帝轻皱了皱眉,面上闪过一抹担心之色,“这孩子自幼丧母,不喜与人接触,性子孤僻,没人能治得了他,就算是我,对他也无可奈何。” 对于叶无邪的事情,武祖多多少少听到过一些,心内叹息了一声,如若不是发生了那一件事,他们恐怕会是世上最温馨的一家四口。 武祖从未忘记,那个女子初次怀有身孕时,一向冷酷无情的叶天帝,兴奋的像个孩童,找到他连喝了一夜酒。 后来,发现是个男婴,叶天帝失望了不少,等到第二次身孕,叶天帝带着他乔装打扮,去热闹繁华的集市,购买了无数的绸缎,绣成女孩子的衣裳。 脂粉、首饰堆积如山,肯定的说这一次绝对是女儿。 不仅如此,还告诉他,以后的天帝之位,要传给他的女儿。 可惜,没等到孩子出世,一场无端的灾难突然而至,毁灭了叶天帝人生中所有的光亮。 后来的后来,他再见到叶天帝时,只见断臂的叶天帝捧着妻女的骨灰嚎啕大哭,若非还有一个孩子尚在人世,他绝不会苟活。 世人都说骨灰是晦气阴森的,是不吉利的,但这么多年来,叶天帝不分昼夜,带着爱人的骨灰,仿佛才能找到活下去的动力。 “慕笙的事,你要插手吗?”武祖问道。 “她咎由自取。”叶:“你秉公处理即可。” 叶天帝起身朝外,行走间机械左臂的摆动有几分不自然,但丝毫不影响叶天帝浑然天成的帝王之气。 没有刻意的威严与玄力施压,但只要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受到强烈的压迫。 武祖抬眸看去,男人的背影在凛冽的寒风中稍显落寞,便又是一声轻叹。 如若不是那一件事的打击太重,以叶天帝的天资,只怕早已悟透武道,成为人世间如般可怕的存在! 但对于如今的叶,苟活于世的每一日,都是极端的痛苦。 只怕等到叶无邪成家立业,就能安心去那碧落黄泉,拥他爱的女子入怀! 第489章 史上最长的考核时间 浮屠后山。 圣域十二护法寸步不离,七冠符文师花幼鸦专心医治,遍山数万弟子,十大学院考核官,齐齐等候。 一日,两日,三日…… 这一等,便是足足半个月。 这是十大学院考核历史以来,最长的一段试炼时间。 在三日后,楚月吐出一口污血,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你醒了?”花幼鸦欣喜地问。 白护法双手合十,低声轻喃:“谢天谢地,终于醒了。” 叶姑娘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十二护法岂不是要集体陪葬? 血护法双手环胸抱着刀,懒洋洋地瞥了眼楚月,满不在乎地说:“要死离远点,别连累到了我们。” 言罢,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楚月,随手丢出一枚聚气丹和赤红色的愈骨膏,楚月稳稳当当的接住,却是粲然一笑,只觉得这血护法倒是可爱。 忽然间,楚月面色黑沉了下去,眯起眼睛盯着血护法,这血护法莫非是对帝尊殿下情有独钟,而后爱屋及乌,才给她治疗用的珍贵丹药? 楚月愈想,愈发觉得有这个可能,登时警铃大作,颇有一种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感觉。 血护法顿感如芒在背,不由回头看去,只见那满脸血痕的女孩,神情古怪,眼神更叫他头皮发麻。 “叶姑娘,十大学院的考核还在等你过去才宣布,他们等你等了十八天。”白护法道。 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在不知不觉中,他早已摒弃了对楚月的偏见,甚至下意识的把楚月当作殿下的未婚妻来对待了。 楚月眸光微闪,她亦没想到这群人会等着她。 旋即活动了下筋骨,迈动修长的双腿,朝考核之地走了过去。 “叶姑娘来了!花符师治好了她!” “什么叶姑娘,不会说话就闭上,那是我们的叶三爷。” “啊呸,那是我未来的丈夫,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吗,嫁夫当嫁叶三爷。” “叶三爷,性别方面别卡那么死,也让我们好男儿有个机会。” 弟子们沸腾如火,兴奋不已。 浮屠山巅的厮杀仿佛被忘诸脑后,大多数的人都兴奋地望向她。 望向一个从尘埃中崛起的天才。 闻言,楚月却是风中凌乱,满脑子的疑惑。 一瞬之间,她竟都在怀疑自己的性别了,莫非她是那传说中的凶兽……人.妖? 血护法抱着刀刃优哉游哉的走在后面,望着楚月染血的背影,眸间溢出了温柔的笑,不似以往的狠戾。 白护法顿足停下,满脸狐疑地看着血护法,“血兄,你这是……?” 血护法挑起眉梢,乖戾嚣张,桀骜不羁,复又风流自在的往前走去,声音充满了低沉:“老白,怎么办,有人儿想跟殿下抢女人呢。” 白护法听得此话,双腿猛地发软,险些摔倒在地,脑子里已经开始纠结如何站队才能保全自身的问题了。 倏然,距离白护法三步开外的前方,血护法幽幽停下,回过头来,血雾缭绕的眸,看向了白护法。 “老白,你说,殿下会给我个什么样的死法?” 白护法:“……” 第490章 遥不可及的存在 白护法笑得比哭还难看。 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挑战生命的极限? …… 此时,天穹的赤金灵鸟展翅高飞,洛星辰面带微笑,当众宣布道:“此次十大学院的浮屠山考核试炼,第一位乃是长安叶楚月!” 万众沸腾,大喊叶三爷之名,就连兽族部落的兽人们,都开始围着弟子们转圈圈,一时间让人忘了兽、人两族的严峻关系。 洛星辰眉角眼梢温柔无比,洋溢着高兴的笑,继而朗声开口: “第二,萧离。” “第三,薛城。” “第四,周玄。” “……” 直到洛星辰把最后一个名字说下,这场考核,才终于落下了帷幕。 来自凌天大陆各个角落的修炼者,总共有四万之数,最终,只有四百人能成为十大学院的弟子。 考核的残酷,在浮屠山演绎得淋漓尽致。 试炼的结果,早已传遍了凌天大陆。 神武帝国,长安城中,正在金銮殿早朝的神武皇帝兴致缺缺,忽而听士兵兴高采烈前来,一路狂奔,一路大喊:“吾皇!浮屠山的考核结果出来了!前三甲都是我长安城的人!第一是叶楚爷,第二第三分别是护国将军之女萧离和薛府的小侯爷薛城!” 神武皇帝迅速坐直了身躯,展开了笑颜:“前三甲竟都出自我长安城!好!好!好!” 一连三声好,可见神武皇帝的兴奋。 萧天佑豪迈的大笑道:“这一回,我们长安终于扬眉吐气了,看那群鳖孙们,谁还敢耻笑我长安?” 罗丞相捋了捋胡须,笑眯眯的。 忽而,萧天佑狠狠瞪了他一眼,“罗丞相笑什么,前些个日子,丞相不还是要把阿月丫头送到东阳去吗?” 罗丞相瞬间吹胡子瞪眼睛的,“萧将军记性可真好,不知还记不记得曾醉酒时,说要打死镇北侯的女儿?” 萧天佑:“……”这老东西记性这么好的? 金銮殿内,一片祥和,是鲜少见到的盛世光景。 浮屠山的消息,早已如秋风卷落叶般,席卷过了大街小巷。 轩辕雨找到大皇兄和轩辕宸,一同分享这个好消息。 “月师父这也太夸张了吧,还惊动了圣域十二护法前来保驾护航,还敢跟武祖对抗,真不愧是我师父!” 轩辕宸站在窗台前负手而立,眼梢间尽是寂寞之色。 果然如他所想,那夜见到的男子,是圣域的帝尊殿下。 轩辕宸缓缓抬起了手,轻放在左侧胸膛,这个地方,隐隐作痛,痛感越来越强烈,每到午夜梦回时,就会想起那年长街,他纵马离去,将那曾经的天之娇女拖行到遍体鳞伤。 他恨不得亲手掐死冷血的自己。 轩辕雨歪着头,望向了轩辕宸的背影。 她总觉得,太子哥哥越来越不一样了,比之以往,成熟了许多,也开始刻苦努力了。 此时,城郊外的一所农户,满身鞭痕的夏如烟听到浮屠山的消息,满脸的呆滞,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般,抽离掉了灵魂。 她清楚,从今往后,叶楚月是她遥不可及的存在,犹如那皓月星辰。 夏如烟失落的低下了头,远处粗糙的男人提着鞭子走过来,生活的阴霾彻底将夏如烟眼底的光覆盖! 第491章 不羁的追风少年 却说浮屠山,总考核官洛星辰宣布完成绩后,十大学院的执事便开始挑选弟子了。 四百弟子,神玄能得到一百位新弟子,剩下的三百弟子,九大学院平均分去。 原先慕笙还是祭司之时,曾给各大学院施压,提前打好招呼,不允许任何学院选择叶楚月。 但如今,慕笙已经受到武祖重罚,十大学院的执事,都可以自由选择! “想要叶姑娘为学院弟子的,有哪些学院?”洛星辰公事公办地问道。 按理来说,以往天资最好的人,也是最多同时被五大学院选中,几乎再也没有别的例外了。 楚月抬步走向了十大学院考核官们的面前,静心等待着结果,其余弟子聚精会神,目不转睛,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观望。 边角之处,凌婉灵和秦芊芊站在一旁,面色发黑地看向楚月。 凌婉灵咬了咬牙,低声诅咒:“都不要选她才好,我要是考核官,我就不选她,这样不知天高地厚,不尊师重道,以下犯上的一个人,有何资格被进入十大学院?” “如若每个学院都不选她,她就算拿了第一,也只会沦为天下的笑柄,被诸侯国所诟病!” 秦芊芊半眯起澄澈的杏眸,凝望楚月清瘦的身影,徐徐说道。 凌婉灵阴冷一笑。 “叶楚月,来神玄吧,神玄是为十大学院之首,你的师父又在神玄,神玄是你的不二选择!” 邓韵跨步走出,眼底多了一丝钦佩之色。 “别听她的,小楚楚,来追风学院,成为不羁的追风少年,多好,多惬意。”段老捋着胡须,笑呵呵地说。 黄执事犹豫少顷,还是出声:“紫阳学院,欢迎叶姑娘。” “征服者学院,恭候叶姑娘的大驾光临!” “天华学院……” “战争学院……” 最终是十大学院,一同朝叶楚月抛出了橄榄枝!这是学院历史上的绝无仅有! 凌婉灵嫉恨到整张脸都要扭曲了,只觉得十大学院的考核官都瞎了眼,压根就不明是非! 放着她这般的弟子不要,去讨好一个叶楚月! 秦芊芊无力地坐在地上。 她望着楚月,不知为何,突然之间觉得她和叶楚月之间,隔着永生都无法跨越的天堑。 “叶楚月,做出你的选择吧。”洛星辰道。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她本有中意的学院,但她必须选择神玄学院。 只因她要走一遍当年的路,要去找回灵兽青鸾的尸骨。 至少,得为她的青鸾,立一块墓碑,死得体面一点儿。 楚月笑容璀璨的走向了邓韵,邓韵笑道:“叶姑娘,你的选择很明智。” 赤金灵鸟脊背之上的洛星辰呼出一口气,和煦的笑了。 他们的小师妹,重回神玄学院了! 接下来,分别是剩下的三百多位弟子们的择院! 直到傍晚,考核官们分别带着各自的弟子,回到学院之中。 万众瞩目的是,叶楚月要重新走那一条路了。 浮屠山渐渐归于寂静,空旷无人的大地,逐而落下了一道身影,展开光华流转的血翼 少年看了看四周,回到千丈地底。 这里,没了赤血灵泉,也没了陪伴他的尸体们。 少年委屈的蹲在了地上,重新给自己戴上了脚铐。 第492章 微风拂过髻间骨簪 次日,晨光熹微,破晓后的骄阳恰似烈火,渲染了半壁苍穹。 十大学院之首的神玄学院,屹立在崎岖的丛林之间,乍眼望去,犹如古希腊的雅典古城堡,却有道家真人般的古老仙气。 长空之中,漂浮着五彩斑斓的灵蝶,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而在丛林间,有角似枯枝般的麋鹿狂奔于山野烂漫处,亦有九尾天狐窝在枝桠处打盹儿。 直到一行百人以上的队伍走进丛林,惊走了林间的鸟雀。 “小楚,前面就是神玄学院了,为师带你过去。” 云鬣指向前方,笑着说道:“小宝那孩子已经许久未曾见你。” 楚月站在对方的前侧,纤瘦的身躯,却是散发出了领袖般内敛沉着的气息,如锋芒毕露的宝剑! 她缓缓地抬起眼眸,朝神玄学院看去。 行走在同一条道路上,顶着万丈朝阳光芒的她,与五年前滂沱大雨里爬出去的身影,似乎在斑驳的影里交错。 沈清风担心地看了眼楚月,即便今时不同往日,但这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收到消息了吗?这次神玄是谁来迎新弟子入学院的?”云鬣沉声问道。 青衣使者低头颔首,回:“三长老,是璇玑录第一的叶薰儿和才从病榻站起来的长老弟子莫青舞。” 楚月垂眸望着落在指尖的一只灵蝶,面颊浮现了淡淡的笑意。 看来…… 都是老相识了。 “这是院长的意思吗?”云鬣眯起了危险浑浊的眼眸。 青衣使者点头:“是院长吩咐下去的。” “很好!都能欺负到老夫徒儿身上来了,正好老夫的剑沉寂了不少年,也该找院长大人讨教讨教剑道了!” 云鬣目露凶光,似有雷霆寒芒涌动,二话不说就打算独自一人前去神玄学院找院长,却是被楚月的小手揪住了衣角。 云鬣回头朝她看去,伸出苍老的手温柔地揉了揉女孩的脑壳子,轻声说:“你现在是有师父的人了,你在这神玄学院有靠山,不必怕任何人,除非是为师打不过的。” 楚月咧开嘴笑了笑,“我既有师父护着,又何必顾忌迎接新弟子的人是谁?有什么怕的?” 云鬣仔细地盯着她看,见她坦坦荡荡,丝毫不惧,没有对五年前发生之事的介意,这才放下心来。 “好,就如小楚丫头所说。” 云鬣护在楚月的前边,带着一百多位新弟子,与执事邓韵、总考核官洛星辰等人,走向了神玄学院。 楚月回眸望了眼隐匿在林间的血护法等人,摆了摆手后,目光落在学院前方,金光交织的“神玄”二字之上。 神玄二字的下侧,光雾与鎏金交织而形成的一扇大门,缓缓地敞开。 立两位蛇尾人身,面貌绝色迷人,犹似美杜莎般的蛇妖立在前方,弯腰躬身,做出“请”的姿势。 金光流转的门打开后,楚月看到了汇聚在学院内密密麻麻的弟子,以及从里面走出的叶薰儿、莫青舞。 和煦的烈日光芒下,微风吹拂而过。 森白又精致的骨簪,插在那青绸般的发髻之中!! 楚月脸上的笑意,愈发粲然和……残酷! 第493章 灵兽青鸾的翎羽 沈清风眯起眼睛,咬牙切齿! 莫青舞发间的骨簪,正是用叶楚月昔日灵兽,青鸾骨骸所锻造而成的簪子! 走在莫青舞前边的叶薰儿,身材高挑,容貌绝艳,一袭金缕衣,在阳光之中,更是如同不染尘世的谪仙。 叶薰儿乌发半挽,斜插鸾凤点翠的步摇,彰显出了北洲慕府的华贵气息。 她的肩膀上,盖着藏青色的羽翎披肩,将她的面颊衬得白皙如雪,腕部戴着骨珠所做成的手镯。 浑身上下,透着迷迭香般的魅惑,似城堡里的玫瑰。 楚月一言不发,内心却翻起了惊涛骇浪,似有一股滔天怒气直冲天灵盖,欲拔碎骨斧,将这两人斩了。 叶薰儿肩膀上披着的,是灵兽青鸾的翎羽! 她似乎能够想象得到,莫青舞在不为人知的黑暗处,将青鸾的翎羽拔下来,做成美丽的霓裳! 还有叶薰儿手腕镯子上的白色珠子,亦是青鸾的骨骸! 她们用世上最残忍的方法,来迎接她的到来! 五年前,把灵兽青鸾的鲜血喂给那个女孩,五年后,披着青鸾的骸骨翎羽,出现在万人中央! “实属过分!” 三长老云鬣怎能不知对方的用心,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楚月叫住了三长老,面上一派风轻云淡,低声说:“该进学院了。” 云鬣和沈清风等人一同看向她,她却淡定如初,眸底波澜不兴,没有愤怒,也没有恨之入骨。 但正是这般诡谲的平静之下,却是掩藏着足以吞噬万物,颠倒众生的汹涌暗潮。 云鬣老眼微红,心疼地看着楚月,究竟遭遇了怎样的千锤百炼,才能有这般的镇定。 那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鬣忍下这一口气,掩去心中的杀意,抬步走进神玄学院。 “三长老,您辛苦了。”叶薰儿声音清脆悦耳,面颊是优雅从容的笑。 三长老冷笑了一声,双手环胸,丝毫不给叶薰儿面子! 叶薰儿面色微僵,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笑望着新弟子们:“诸位师弟师妹,从今往后,我们都是神玄学院的弟子,我是你们的师姐,叶薰儿。还请诸位随我移步朝阳大殿!” 朝阳大殿,并非殿宇,而是一处地名,一个完全露天式,能容纳十万人的广场。 那里,金碧辉煌,玄气充沛,是武者们用来修炼,吸取日月精气的天堂! 叶薰儿在说话时,悄然观察楚月的神色,试图在楚月的脸上看到龟裂开的一丝痛苦。 但让她失望的是,楚月神色泰然,面如寒霜,既无痛苦,也无欢愉。 死寂如深潭般的眸,淡淡的望了过来,与她对视。 叶薰儿瞳眸一缩,竟被女孩陡然爆发出的气势所震慑,一动不动的站在了原地! 莫青舞恨意浓郁的眸死死地盯着楚月看,当她得知十大学院的事,恐慌之中,又无比的恨! 谁也不会允许,曾被自己践踏在足底的蝼蚁,散发出万丈光芒! 楚月从她们两人之间撞了过去,身躯比钢筋铁骨还要坚硬般,将二人撞退,直接往前走去。 瞬时间,莫青舞发髻的骨簪掉落在地,满头黑发凌乱的披散下来。 莫青舞微愣,随即慌慌张张的就要蹲下来把骨簪捡起来,却见一只软靴,踩在了她的手掌之上! 第494章 怪物 黑如泼墨般的软靴,稳稳当当地踩在莫青舞的手背,将她的手掌狠狠的压在了地面。 莫青舞尝试着把手拔出,好几次都无能为力。 自从失去武根后,她的实力退步了许多。 莫青舞猛地仰起头来,只对上古井无波般的双眸,却流转着诡谲的星芒,正无悲无喜地俯瞰着她。 女孩平静的眼眸,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残忍的涟漪! 但见楚月脚掌狠狠扭动,莫青舞紧贴在地面的手掌,响起了“咔嚓、咔嚓”的声音,似厉鬼来催魂! 所有的人都已经呆愣住,看着这一站一蹲的两个人,竟是不知作何反应。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莫青舞受落簪之辱,又看叶楚月狠戾的踩断了莫青舞的手掌骨。 “咔嚓——” 细微的骨裂之声,自楚月的脚底缓缓响起。 众人听在耳中,只觉得毛骨悚然,没由来的冷颤! “叶楚月,你做什么?!”叶薰儿眯起眼睛,手中血色的剑刃,指向了楚月。 咻! 剑刃激烈的摩擦剑鞘,擦出了雷霆般的火花。 云鬣拔出纯黑的长剑,直接架在了叶薰儿的脖子上,“刀剑无眼,薰儿姑娘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言语之间,杀气隐隐展露! 楚月被剑指着,却是不慌不忙,垂下眼眸睥睨着莫青舞,而后踩着莫青舞的手掌缓缓蹲下身来,将地上的骨簪捡起,轻轻拍去骨簪上面的灰尘。 “莫师姐这簪子是用兽骨所做吧,很精致,别有一番味道。” 楚月笑靥如花,缓缓俯下身来,用骨簪挑起莫青舞的下颌,迫使莫青舞仰起了脸。 说话时,近在咫尺,对着莫青舞的面颊吐气如兰:“不过我觉得,美人的骨骇,做成的簪子,会比这美丽千万倍。你,觉得呢?” 她的笑意犹如鬼魅般,映照在莫青舞的眼底。 莫青舞浑身发颤,脸色白到吓人,一股寒气涌入四肢百骸。 她瞳眸紧缩,惊恐地看着楚月,只觉得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仿佛能隐约看到,她的骨头被叶楚月用斧子砍下,再当着她的面,锻造成了簪子。 莫青舞嘴唇发白,哆哆嗦嗦,张大了几分,正大口大口的喘气! 楚月浅浅一笑,将骨簪插在了自己的发间,问:“莫师姐,好看吗?” 莫青舞尖叫出声,瘫坐在地,吓得灵魂出窍般,想要逃离出叶楚月所带来的阴霾,但她的手掌,还被叶楚月死死地踩着。 她如笼子里的囚徒,使出浑身解数,也逃不出这座囚牢! 楚月回头朝叶薰儿看去,巧笑嫣兮,“叶师姐,你觉得,好看吗?” 叶薰儿拿着剑指向她的手都在发抖,恐惧地望着楚月。 她从未见过如此的人,就像怪物一样! 那可是叶楚月的灵兽所做成的骨骸! 她怎么像个无事人一样戴上了?! “好……好看……”叶薰儿语无伦次地回道。 “该去朝阳大殿了吧,错过吉时可就不好了。”楚月再道。 叶薰儿机械般的点点头,心脏颤动加速。 楚月两眼微眯,狠戾如刀剑,语气陡然拔高,喝道:“那还不把剑收回去?” 第495章 朝阳大殿 被楚月猛然喝了一句,叶薰儿身子抖了下,竟是鬼使神差般把指着叶楚月的剑都收了回来。 云鬣微微愣住,旋即也收起了自己的剑。 他复杂地看向楚月发髻间的簪子,皱了皱眉,世人只怨她的举止如怪物般,但身为师父的他,可心疼了。 与其让那骨簪戴在仇敌的发间招摇过市,倒不如戴在自己的身上,时刻提醒着,不要忘记那血海深仇,不要忘记昔日的耻辱! 若非曾经三步一叩首,跪着离开,如今又怎会这般坚韧去睥睨四方? 而在远处观望的血翼少年,一双血瞳,流露出了好奇和探究! “啊啊……啊……” 楚月脚掌用力,莫青舞的惨叫声响彻在神玄学院。 旋即,楚月移开了软靴,温柔的微笑:“不小心踩到了莫师姐,抱歉。” 话音才落,她便当着数万弟子的面,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她曾是神玄的弟子,不需要任何人带路,就能轻车就熟的走向朝阳大殿。 其余新弟子们,直接无视了叶薰儿,直接跟着楚月走了过去! 派来迎接新弟子的叶薰儿,后知后觉,恼羞成怒,这才发现丢了颜面,急匆匆追了过去。 莫青舞身为院长钦点的人,此刻也不能缺席,即便手掌骨裂开了,还是得强忍着痛意,追上了队伍。 围聚在周围的数万学院弟子们,都呆愣住了,他们在学院多年,几乎都看过五年前的悲剧,都打算过来看一看热闹,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乾坤扭转后,风华绝代的那一个,竟成了叶楚月! 众人窃窃私语—— “我没有看错吧,那真是叶楚月吗?” “和五年前判若两人,就算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 “师兄,五年前,到底是什么样的?我是去年才入院的弟子,并未见过。” “知道吧,就那叶楚月,犯下大错,被贬为劣迹弟子,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赶出学院,还用了三步一叩首之刑的弟子。你是不知道,她后来几乎都是趴着出去的,她趴过的地方,水洼都是血色的。” “世事变化,真是让人始料未及,我没想到,真的还能看见她回来神玄。她真的不一样了,她的笑,比刀子还瘆人了……” “……” 朝阳大殿。 十万精英弟子,神玄学院的多数高层,等候已久。 五长老盼了许久,终于盼到队伍的到来。 只是…… 五长老眼眸微微缩起,带领队伍的人竟然不是叶薰儿,也不是莫青舞,而是叶楚月?! 五长老完全愣住,等到了后面,才看见姗姗来迟的叶薰儿,以及……披头散发,狼狈追赶上的莫青舞。 老人的脸,彻底沉了下去,不懂她们在搞什么! 叶薰儿扯了扯脸,双手作揖,面朝诸多高层,恭声道:“院长大人,新弟子们全数到来。” “嗯。” 院长点了点头,一挥手,只见璇玑宝座和沧溟弓,全部展现! 院长说道:“叶楚月,你身为浮屠山考核试炼第一的弟子,理应得到璇玑宝座和沧溟弓,但你想要把它们带走,就得实至名归,成功坐上璇玑宝座,以及,射出沧溟箭!” 众人低呼出声。 十万弟子眼中流露出狂热色彩,看向楚月的眼神之中又充满了同情。 叶薰儿这才得意一笑,摆出高高在上的骄傲姿态。 谁不知道,璇玑宝座,只有成为璇玑录上的弟子,才有资格坐上。 叶楚月并非璇玑弟子,初来乍到,只怕骑虎难下,坐不上去! 还有那沧溟弓,是世间少有,从太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弓,在神玄学院存放数百年之久,无数人前仆后继尝试拉弓,却无一人能够拉开! 叶薰儿笑意正浓。 她等叶楚月当着十万神玄弟子的面,狼狈落魄的滚出朝阳大殿!! 第496章 宋院长,咱能要点脸吗? 皓日当空,万丈青阳洒落在广袤的朝阳大殿,人山人海汇聚于此,偶尔响起神圣的佛音古钟之声。 神玄学院的十万弟子,根据在学院的资历、品阶,穿着不同颜色的神玄服饰,整齐有序的站在朝阳大殿。 一张张脸庞,充斥着年轻蓬勃的朝气。 神玄院长宋青山把话说完后,十万弟子,齐齐看向了前方的一人。 众弟子之中,苏未央穿着腰衔祥云的服饰,淡淡地望向了楚月。 女孩一袭红裙,明媚生辉,阳光璀璨洒落在她的身上,宛若镀了一层金辉。 她的发间,斜插一根森白的骨簪,仿佛透露出了清霜彻骨般的寒冽。 即便面对学院的刁难,也是从容不迫,不见半分的慌张! “宋院长,这可就没意思了。” 云鬣虚眯起浑浊的眼眸,苍老的脸颊充斥着骇然的愤然:“我身为神玄三长老,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矩?这怕是临时起意,故意为难新弟子吧。” “不是我说。” 云鬣不屑的笑了笑,嘲讽地说:“既然舍不得璇玑宝座和沧溟弓,最开始就别装慷慨,还拿这个作为奖赏,到头来再故意刁难。宋院长,咱能要点脸吗?” 刺骨的寒风拂过朝阳大殿,众弟子齐齐倒抽了一声冷气。 世人都知,三长老脾气暴躁,向来说一不二,那性子比牛还要犟。 但谁也想不到,大庭广众之下,数十万弟子所在之地,云鬣就敢这般挑衅嘲笑院长宋青山。 须知,云鬣虽强为剑尊,这宋青山却也是深藏不露的顶尖高手,否则也不能成为十大学院之首的院长! 宋青山与诸多长老、学院高层站在鎏金台上,面对云鬣的怒声指责,倒也不恼,只淡淡一笑:“老三长老,学院诸事繁多,你是最不管事的一个,所以你才不知道,这规矩是早已定下,只是总考核官洛星辰没有记住后半部分,所以才传递出了错误的消息。” 云鬣勃然大怒,正欲为自家弟子讨公道,却被楚月拉住了衣袖,阻止住接下来的暴怒。 楚月眸光微闪,轻挑眉梢,淡漠地望着那和煦生风却笑里藏刀的宋院长。 “叶姑娘,这件事,于你来说确实不公平。” 宋青山说道:“是总考核官洛星辰有错在先,如此重要的事情,他却出了错,理应在朝阳大殿,当众受罚。” 言罢,宋青山赫然一摆手。 却见金光涌动,再缓缓散去,露出了后边的场景。 巨大的黑铁十字架上,洛星辰穿着白衣,被捆绑在上面,身上多处伤口滴着鲜血。 他虚弱地抬起了头,轻咳了几声。 宋青山微微一笑,道:“神玄学院在凌天大陆,有数千年的历史,底蕴浑厚资源丰富,秉承着帮助年轻弟子的信念,培养出了一个又一个天才。” “只要是有天资,肯付出努力的武者,神玄都愿不余遗力的去栽培。但是,若有违反神玄明文律法,学院规矩者,神玄学院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劣迹之人!” 宋青山的声音陡然拔高,蟒袍随风摆动,声如雷霆,两眼猛地一瞪,爆发出了不怒自威般强悍内敛的气息! 第497章 三步一叩首 浩瀚如五岳山海般的气息,如洪水猛兽般,席卷而过,传遍了朝阳大殿。 楚月美眸澄澈清冽,似笑非笑地望着杀鸡儆猴的宋青山。 这一招,是为了警告她! 若她罔顾学院的规定,她的下场会比洛星辰还要凄惨千万倍! 沧溟弓的这一步棋,她早便猜测到了。 放眼神脉九洲,沧溟弓都是有排号的绝佳兵器,多年以来,神玄学院用尽方法,也没能拉开弓弦。 宋青山绝不会把这样的宝贝交给她,此前慕笙用沧溟弓来掩盖猎鬼大阵的危险性时,就已经算到了这一步。 都打算用洛星辰来当这件事情的替罪羊! “吾等谨遵院长教诲,绝不做出伤天害理,忤逆学院规矩之事!” 叶薰儿身着金缕衣,来到鎏金台的最前方,双手抱拳,颔首低头,拔高声响说道! 其余人等,泱泱十万弟子,俱是拳掌相碰,声如雷鸣响彻云霄: “弟子谨遵院长教诲!” “……” 诸多弟子的异口同声,石破天惊,震耳发聩。 宋青山笑容可掬,望向了楚月,“叶姑娘,请来吧。” 楚月波澜不惊的立在了前方,身躯虽清瘦,却如巍峨雄山,只淡淡地望着那胜券在握的宋青山,宣示着院长的主权与威严。 “楚楚。” 云鬣紧皱起花白的眉,凑近了几分,不悦地说:“不就一把破弓,大不了不要了,等过些日子,为师给你偷来,随便你耍。” 楚月干咳了一声,清丽的面颊浮现淡淡的笑,“师父,活在羽翼之下的人,是成长不起来的。有些路,需要我自己一个人去走。” 郑重其事的拍了拍云鬣的肩膀后,楚月脚掌点地,跃上了鎏金台,走向宋青山。 云鬣微微怔住。 “宋院长,把东西拿出来吧。”楚月张扬地说道。 宋青山望向她,说:“我适才似乎忘了说,此次考核的榜首成绩,还有一项规矩,那就是一旦选择了,若是没有坐上璇玑宝座,拉开沧溟弓,那就得以三步一叩首之礼,离开神玄学院。” “即便如此,你还要继续吗?”宋青山问道。 三步一叩首! 楚月眸底风起云涌,掀起了惊涛骇浪。 朝阳大殿的十万弟子,以及四面八方涌来看热闹的杂役弟子们俱是倒吸一口凉气,瞳眸紧紧一缩! 数万道目光,不由自主汇聚在了楚月的身上。 纵观神玄学院的数千年历史,被罚三步一叩首离开学院的,屈指可数。 乃至于近五百年来,只有一个叶楚月而已。 轰! 云鬣飞跃高空,拔出一柄长剑。 剑尊气场弥漫朝阳大殿,猛地一劈,固若金汤的鎏金大台,竟是被一分为二,中间以剑尊之气,劈砍出了一条沟壑! “三长老,你这是做什么?这是神玄学院,你身为学院长老,当着神玄弟子的面,怎可坏了规矩?”宋青山问道。 云鬣呸了一声,喝道:“宋青山,你这般以大欺小,欺负一个小丫头,你算什么作风?我今儿个还就告诉你了,老夫在这,谁他娘敢欺负我徒儿,来,试一试,是你他娘的脖子比较硬,还是老夫的剑更为锋锐?!” 第498章 能用剑解决的事,绝不多说废话 楚月眯起眼眸,敏锐的捕捉到了宋青山眼底深处的一抹杀意! 顿时,心下一惊! 宋青山此人心机叵测,城府极深,早年间为了院长之位,拉拢了三长老等人。 如今,当年的多数人中,走的走,留在神玄学院的,也是以宋青山马首是瞻。 唯独三长老,实力高强,不服从任何的管教,也不把他这个院长放在眼里! 朝阳大殿是神圣之地,又有十万弟子观望,三长老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放大无数倍!宋青山是故意激怒三长老,再除去三长老! 只要三长老敢把剑刃对准宋青山,那么,宋青山伏击的人,就会把三长老一网打尽。 楚月通过神农空间,已经感应到了藏在暗处的人,气息尤为的强大! “云鬣,事先的规矩是如此,神玄学院一向公正,不论出身柴门,还是权贵世家的弟子,神玄都一视同仁。” 宋青山笑道:“万事以和为贵,弟子们都还在,你这成何体统?三步一叩首之事,是事先定下的规矩,只是你来去匆忙,没有留意而已。总不能因为她是长老弟子,都偏颇于她吧,这让神玄十万弟子情何以堪,又让天下武者情何以堪?” 楚月微抿红唇,淡淡地望着宋青山。 好厉害的一张嘴,云鬣在嘴皮子上的功夫,压根不是这人的对手。 宋青山三言两语,就能给云鬣判个死刑! 果不其然,云鬣滔天大怒,执剑就要朝宋青山劈去。 他自小就是个莽夫,能用剑解决的事,绝不多说废话,这是他的行事风格。 也是他能保护徒儿的唯一方式! 宋青山的笑意愈发深邃,就等着云鬣出手。 倏然,少女的空灵悦耳之声响起。 “师父,我想坐一坐璇玑宝座。” 楚月的面颊扬起了一抹笑,真挚地望向了动怒的云鬣。 云鬣悬在猎猎风中,自半空微微愣住,好半晌,才收起了剑尊之气,回到朝阳大殿的地面。 众人目瞪口呆,一向我行我素,暴躁不堪的老顽童,竟也有这般懂事的一面? 宋青山则是探究的望了眼楚月,年轻的弟子,不是该享受长老师父为自己出头的风光时候吗? 她怎么还阻止了云鬣? 宋青山若有所思,旋即问道:“叶姑娘,你确定吗?一旦决定,若是失败,便要三步一叩首的离开。” “宋院长,我既然敢来,就绝不会走,更不会……跪着走!” 她千辛万苦来到神玄,可不是为了再一次跪着离开的! “小师妹!你不要!” 被捆绑在十字架上的洛星辰惊悚地大喊:“快走……别去……那是故意害你的!我听到了!我什么都听到了!” 浮屠山下,他被慕笙逼迫,做出了违心的事。 看见小师妹对抗武祖之威后,他已有所触动。 而在昨夜,他无意中听到了某些事,沧溟弓就是一个火坑,跳下去只会尸骨无存! 楚月扭头朝洛星辰望去。 这时,宋青山面色骤变,神玄五长老更是一鞭子打在了洛星辰的面颊,立即皮开肉绽,血液飞溅! “再敢胡说八道,指手画脚,本长老撕烂你的嘴!”五长老再一鞭打下去。 楚月飞掠而出,平稳落在洛星辰的面前,陡然伸出的手攥住了飞驰而来的烈火鞭,“五长老,好大的威风!” 第499章 璇玑宝座何在? “叶楚月,长老行事,你身为弟子,无权插手!”五长老冷声道。 “小师妹,你别管我。” 洛星辰满面鲜血,颤声说道:“你走……” 楚月紧攥着鞭子,看了他一眼,低声说:“把嘴闭上,不要自找死路,交给我就行了。” 言罢,楚月松开了五长老的鞭子,望向宋青山,猛地一挥手,红袖舞动,狂风四起;却见她微抬下颌,嫣然一笑,喝道:“璇玑宝座何在?” 五长老面露不甘之色,还想与楚月针锋相对,却见下方的三长老拔出了宝剑,对着剑刃吹了几口,还自言自语地说:“不就是多年没有杀过人,你难受什么?等改日给你杀个五长老玩玩就是。” 五长老:“……” 霎时间,五长老噤若寒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宋青山凝视楚月许久,轻轻一笑,随即道:“来人,上璇玑宝座沧溟弓!让本院长看一看这新弟子的风范!” 几位神玄长老站在一起,献祭出一方金色宝器,再汇聚各家武道玄力。 但见悬浮中央的金色宝器嗡鸣作响,正以极小幅度的高频率开始震颤,许久过后,发出刺耳如乌鸦尖啼般的声响! 宝器被武道玄力割破了一道口子,光芒涌出,在半空之上,以神圣的金光汇聚成了一方纯金色的宝座。 璇玑宝座的两处手把,都有金蟾衔珠的图腾,散发出浓郁神圣的光雾,龙凤破空而出,围绕着璇玑宝座翱翔! 宝座的中间,放置着一把纯金之色,雕镂着古老神秘图腾,以及有个缺口的沧溟弓! 沧溟弓与普通弓箭不同,没有弦,只有弓的形状。 故此,多年以来,无人拉开! 璇玑宝座沧溟弓的出现,让十万弟子都流露出了向往和狂热之色。 身为学院弟子,谁不想成为璇玑录的一员? 谁又不想…… 得到沧溟弓! 就连叶薰儿仰头看去之时,眼底都绽放出了炙热的光彩。 她虽为璇玑录第一,但也想要沧溟弓这般的兵器! 旋即,叶薰儿、莫青舞好整以暇地看向了楚月,这璇玑宝座在半空之上,以叶楚月的二星武者实力,是做不到腾飞上天的! 她都没办法靠近璇玑宝座! 众人的目光里充满了讥诮的异样。 “叶姑娘,得靠你自身玄力,不可使用外力。”宋青山道。 也就是说,楚月的风炙火、俘魂怨灵,都不可用! 如此苛刻的条件,更别提拉开沧溟弓,就连坐上璇玑宝座,走上高空都是难题! 四周无数的人,视线里多多少少掺杂着嘲讽之色,毕竟对于神玄学院的弟子来说,叶楚月还是五年前的弱者印象。 云鬣皱起眉头,楚楚丫头这么喜欢沧溟弓,等以后一定要给她偷过来! “这对于你来说确实有些难度,不如就算了吧。”宋青山和颜悦色,善解人意地说道。 然而,宋青山的话音才落下,却见楚月脚掌点地,身如流星追月,电光火石间,自半空以疾风般的速度飞跃而上! 众人不由仰头看去,瞳眸紧缩,倒映出那绝世风华的身影! 只见楚月犹如流光般,平稳地坐在了璇玑宝座,优雅的交叠起双腿,红裙摇曳生辉,墨发轻扬,手里的沧溟宝弓倏然抬起,金色光芒在她的指间化作成弓弦,随她轻松一拉,一支沧溟箭迸射而出! 第500章 流金噬雷霆 离弦之箭氤氲着犹如雷霆闪电般的金色光弧,撕裂开长空,两侧猎猎声起,罡风阵阵! 众人瞳眸猛地收缩,只见腾飞而出的沧溟箭,沿着十万弟子的头顶上空驰骋而过,直直地射入了屹立在朝阳大殿的太极巨石之上! 太极巨石有千年之历史,汇聚天地玄力,日月精华,亦有固若金汤之说! 而楚月所拉开的沧溟箭,则是完全地没入了太极巨石当中,只留下一个肉眼可见的窟窿。 万物静籁,大殿寂静如斯。 片刻过后,以窟窿为中心,蔓延开了千百道裂缝。 砰的一声,千年份的太极巨石,轰然炸裂,瘫倒在地。 能容纳十万人的朝阳大殿,似一眼望不到尽头般,密密麻麻的弟子们在惊愣过后,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高空。 悬浮着的璇玑宝座之上,女孩风流自在,惬意慵懒,竟是换了个方向姿势,两腿轻抬,斜卧宝座,把玩着闻名于世的沧溟弓。 微垂的发扬在风中,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朝阳大殿的弟子和鎏金台的神玄高层们,挑起眉梢,声音空灵的反问道:“这个,很难吗?” 呆若木鸡,风中凌乱的众人:“……” 不……不难吗? 死一般的惊愕死寂后,爆发出了雷鸣般的议论声。 朝阳大殿,一片喧哗! “不是吧,她竟然真的拉开了沧溟弓?” “那是假的沧溟弓吗?不是说若非仙根拥有者,连找到沧溟弓弦的可能性都没有吗?” “叶楚月她是怎么做到的?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五年以前,叶楚月原就是享誉神玄的天才,但与今时今日的她相比,却是全然不同的。 鎏金台下,叶薰儿、莫青舞满脸呆滞,不敢相信亲眼所望。 沈清风仰起头来,望着那在凉风习习中慵懒如狐的女孩,露出了一抹笑。 萧离双手紧攥成拳,眼底燃起了炙热之色。 三长老云鬣呆愣过后,大笑出声,捋着胡须得意洋洋地说:“啧,不就是一把破弓,我徒儿说拉弓就拉弓,小问题,有什么难的?” 再说鎏金台上,五长老等人面露不堪之色。 宋青山负手而立,蟒袍着身,温和的面颊却是浮现了诡谲难测的暗潮。 “嗤……嗤嗤……” 细微的声音响起,众人连忙循声望去。 披散发丝的莫青舞眼睛里光芒绽放,几乎是脱口而出:“叶楚月并非璇玑弟子,未曾在集合十大学院之力的璇玑录上留名,现在,璇玑宝座开始反噬她了!” 悬浮在高空之上的璇玑宝座,闪烁着赤金色的雷霆电光,道道金色闪电,如同即将火山喷发般,汇聚出强劲的力量,袭向楚月。 “璇玑宝座内独有的流金噬雷霆,有着恐怖如斯的吞噬之力!” 新弟子周玄仰头看去,深吸一口冷气,沉声道:“稍有不慎,就会被侵蚀脏腑筋脉和武根丹田……” 林囚咽了咽口水,说道:“但放在以往,璇玑宝座只是会自动凝结屏障,屏蔽璇玑录以外的弟子,只有遇见排斥到深恶痛绝的弟子,才会出现流金噬雷霆!” “而且……” 薛城合拢起了扇子,咬紧牙关:“流金噬雷霆一旦出现,璇玑宝座必然自毁为灰烬,再与闯入的弟子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流金噬雷霆若出,必是饮血方归! 几人谈话间,震耳欲聋的声响从高空传来。 只见铺天盖地的流金噬雷霆,似有千万道日月光般融为一体,无比刺目耀眼! 金色闪电,从四面八方开始,劈向了楚月身躯的每一处角落! 第501章 那是叶楚月的骨灰 剧烈的雷霆光团之下,不见璇玑宝座,也看不清女孩手执沧溟弓的身影轮廓。 流金噬雷霆,足以摧毁中等品阶以下的武体。 众人不由为楚月捏了一把汗,但心内已然明白,就算叶楚月有扭转乾坤的逆天之力,面对这般声势的雷霆之力,也只得败下阵来! 不死也残! 莫青舞扯了扯唇,清绝的眉目甚是阴冷,无声的笑了。 只要璇玑宝座自毁,叶楚月狼狈的坠落下来,就能重临五年前的那一幕。 十万神玄弟子和她一样,不由想到—— 彼时,青涩稚嫩的女孩被捆绑在鎏金台十字架上,当众被批,受之酷刑,从朝阳大殿,一路爬出浮屠山。 这一条路,都是她身上伤口中流出的血痕! 宋青山仰起头来,半眯起眸子,目光深深地望向楚月,隐约之间仿佛在期待什么。 云鬣着急不已,忧心忡忡,但他强行破开雷霆光团,不仅救不下楚月,还会加速楚月的死亡。 老人他闭上了眼睛,霜眉雪发染上愁容,不敢往下去看,生怕事情的结果让他无法接受。 他一生从未娶妻,没有过亲人,年至古稀时才有了这么个喜爱的徒儿,却开心不过几日,就得面临生死抉择。 他自小饱经苦难风霜,不信神佛苍天。 可在此刻,云鬣他放下剑尊的剑,低头垂首,心内默默祈祷,恳求神佛,帮他徒儿一把。 “那是什么……” 有弟子呼吸急促,指向从光团中散落下来的尘灰。 丝丝缕缕,漂浮在风中。 “是叶楚月的骨灰!” 年轻的弟子反应过来,大声喊道。 雷霆之下,化作骨灰尘烟洒落,七魂六魄都归于尘土! 云鬣身形猛地僵住,缓缓地睁开了浑浊的眼眸,浑身透着一股子疲惫的味。 他无力地扯了扯唇,苦笑几声。 他就说吧,哪有什么神佛之说,都是不可信的。 苍天不会怜爱他可怜的徒儿,今时不过重蹈覆辙,甚至比五年前更为惨烈。 只剩下骨灰了…… 云鬣自嘲的笑了笑,心底却蔓延开无边的戾气,似要乱了这天地,将以剑尊之势,将冷眼旁观的所有人斩去,将朝阳大殿化作屠宰场! 鎏金台上,被钉在十字架的洛星辰望着洒落在自己面前的灰烬,眼里流露出痛苦。 在浮屠山对战九星武玄,为灵兽出声,抗衡武祖之令的人,就要这样不甘的陨落吗? 宋院长皱起眉峰,失望的摇了摇头。 “小月姐姐……”萧离轻声喃喃。 叶薰儿望了眼三长老,微微一笑,道:“三长老,节哀,不如先把剩余的骨灰装好吧,不然散入风中,就找不回了,岂非没了葬身之法?” 云鬣怒目圆瞪,双眼赤红地仇视着叶薰儿! “节哀吧,长老。”莫青舞亦道。 三长老滔天大怒,苍老的手放在了剑柄之上。 轰!巨大的声响,出现在朝阳大殿! 刺目的光团散开。 尘烟浅薄。 那女孩懒洋洋的斜卧在璇玑宝座,四肢百骸,周身上下,闪烁着金色的雷霆闪电。 她绝艳的脸颊,亦有赤金的闪电光弧在闪烁。 楚月沐浴在阳光之下,把玩着沧溟弓,浑身气息冷冽,美眸含笑,漫不经心地说:“这流金噬雷霆淬炼武体,比风炙火要好许多,就是少了些。” “宋院长,还有吗?不够用了。” 第502章 五年未见,小师妹可曾安好? 朝阳大殿的众弟子们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宛如风中石化般。 一张张脸庞,写满了愕然。 谁也没有想到,被吞噬掉的不是叶楚月,而是可怜的流金噬雷霆,甚至还不够她用来淬体的! 这始料未及的变化,谁都没有预料到。 叶薰儿美丽的面庞龟裂开了慌张之色。 莫青舞双腿发软,脚步趔趄往后退了一步,瞳眸中倒映出叶楚月的身影,惊慌失措的低声喃喃:“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绝不可能的! 正常的修炼者武体,在万族之中,是最弱的一种。 淬炼武体非同小可,寻常武者都得千辛万苦找到淬体灵药,再小心翼翼的淬炼,就怕一不小心把武体给搞崩了。 而他们眼前的这一位,淬体起来,堪称丧心病狂,前有风炙火种,后有璇玑雷霆。 这家伙的身体,究竟是什么做的? 还真是个……平平无奇的修炼鬼才。 云鬣等人满脸狂喜,宋青山的双眸却如深渊般凝望着楚月,一句话都没有说。 楚月打了个响指,璇玑宝座落入了神农空间,轩辕修和怨灵俘魂们纷纷前去抢着坐。 神农空间外,浑身缠绕金色闪电的楚月,缓缓的落回了鎏金地面。 “小师妹,你必然如海上天穹,日月之光,时隔五年不见,甚是想念,我洛星辰欢迎小师妹的到来!神玄学院!欢迎小师妹!” 十字架上满身伤痕的洛星辰,一脸鲜血,却是酣畅淋漓的大笑出声! 五年前,他明知小师妹心地纯善,遭人陷害,看着小女孩三步一叩首跪离神玄。 洛星辰身为师兄,不敢站出来发声,只能目送。 浮屠山,十大学院考核试炼,他身为总考核官,面对祭司的命令,他不敢违抗! 直到此时,他终于撕掉虚伪的面具,痛快的喊了出来。 “我百里春山,欢迎小师妹的到来!五年未见,小师妹可曾安好?” 又一位风华正茂的神玄师兄受到洛星辰的鼓舞,站了出来,激情澎湃的昂声喊道。 “我徐长命,欢迎小师妹!” “我吴良馨,欢迎叶师妹!” “我夏剑,欢迎小师妹!” “……” 情绪总是能相互感染,瞬时间就如无端的风般弥漫开去,欢呼的声音越来越多。 即便对楚月有所不满,有所质疑的人,此刻也不敢发声。 他们不敢去嘲讽一个敢用流金雷霆淬体的天才! 执事邓韵立在鎏金台下,抬起头来望向楚月,严肃的脸上浮现了笑意。 听着耳边热烈的少年弟子高声欢呼,望着从容不迫的女孩,她似乎明白了段老所说的话。 至少现在她摒弃了偏见,钦佩这样的武者。 世上之事,尤其是修炼,个中艰难武者皆知,绝非侥幸二字! 萧离热泪盈眶,望着欢呼的弟子们,只觉得叶楚月值得! 莫青舞脸色大变,她竟不知,还有这么多的弟子,向着叶楚月这个人。 叶薰儿微抿唇瓣,不悦至极。 叶楚月如今在神玄的威望,虽不如她,却也叫她无比忌惮提防了。 母亲说过,此人不除,必会影响她的远大前程! 第503章 归还 温柔的暖阳之下,楚月凛然而立。 望着许多出声的少年,她眼梢间的邪佞戾气都少了几分。 她身旁的五长老,一副见鬼的表情,想到祭司慕笙的结局以及叶楚月如今的爆发力,五长老顿感一阵后怕。 只后悔当年不觉得一个小丫头能翻起什么风浪,所以没有下杀手。 早知今日,他一定会让这叶楚月万箭穿心而死! 五长老悔不当初。 “宋院长,这璇玑宝座沧溟弓,我便拿走了。”楚月浅浅一笑,不卑不亢。 即便面对神玄院长宋青山,也无半分怯弱之色。 宋青山沉默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细细的端详着楚月,目光里藏着别人看不透的情绪波澜。 楚月却是敏锐警觉起来,眼前的宋青山,擅用诡道,又阴险狡诈,城府极深,且藏有滔天实力,不是好对付的人。 宋青山慈祥和蔼,像和润的春风,笑着说:“不愧是老三看上的弟子,确实有枭雄本色,这世间枭雄不计其数,女流之辈却屈指可数。叶姑娘,你确实是令人眼前一亮的弟子。” “按照神玄学院的规矩,既然你完美成功,这璇玑宝座沧溟弓自然归你所有,也愿你在神玄有着梦一般愉悦的日程。” 宋青山平静地说道。 对于失去的璇玑宝座和沧溟弓,他没有半分留恋,摆出了神玄院长的大量! 但正是因为如此,楚月才更加警惕。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越是平静的海面之下,越是……波涛汹涌! 楚月神色不变,双手抱拳,“宋院长,洛星辰师兄为过错受罚,也应该放下他了。” “璇玑宝座沧溟弓事关于你,既然你都为星辰说话了,那就把星辰放下吧。”宋青山很好说话,言行举止,颇有良师之风。 楚月狐疑地望了他一眼,镇定如常,走了过去,把洛星辰身上的钉子和绳索解开,扶着满身鲜血的洛星辰走下来。 “小师妹,脏……” 洛星辰身上的鲜血味太浓,太刺鼻。 楚月将他扶住,只风轻云淡地说:“我喜欢闻鲜血的味道,有归属感。” 洛星辰:“……” 众弟子:“……” 宋青山笑望着两人。 楚月正欲扶着洛星辰走下去时,但见强大的气息从苍穹迸发而出,直逼朝阳大殿。 云霄之间,有人乘灵蝶马车而行。 四周是气息强悍的侍卫。 马车内,传来了女人韵味十足的声音: “根据《天凰史》记载,沧溟弓乃是我天凰一族的先祖之物,找寻多年,今日终于见到,真乃我天凰之幸。” “神玄学院果真是风水宝地,路过此处,见我族祖师爷遗物,甚是欢喜。” “这位小姑娘,还请将沧溟弓归还于我天凰一族吧。” 那声音如梦似幻,即便不见其人,也能感受到浓郁的雍容贵气。 十万弟子再度沸腾! 楚月停下脚步,仰头望去,半眯起澄澈清冽的寒眸。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神脉九洲中,天域的天凰夫人! 也是把夜墨寒囚在百鬼之森九万年的,那个女人!! 楚月的眼梢间,蔓开了极端且魔怔般的猩红血色。 如燎原之火。 第504章 原来是为她人卖了苦力 天凰夫人的到来,引起了轩然大波。 在凌天大陆,类似出身于诸侯国疆域内的武者,之所以盲目的崇拜十大学院,只因进入学院内,才会有更好的资源,拥有直通神脉九洲的资格。 神脉九洲之中,分别有十八域面,俱是群雄荟萃,高手如云! 而且,神脉九洲的玄力程度,与九洲以外的域面截然不同。 神脉的西部地区,是天域的所在地,天凰夫人存活于世九万年,相当于是天域的域后。 其实力之高强,远非寻常武者可比,更何况是她身旁的护卫。 楚月神色内敛,运用神农之力悄然观察,才发现灵蝶马车旁的侍卫,每一个人,都是武玄高手! 楚月抿紧了唇瓣,指尖微凉。 她曾为了对付一个武玄境的慕笙,就已用命搏斗。 如今面对几十个武玄高手,以及一个深不可测的天凰夫人,她感到了深深的棘手。 “天凰夫人。” 宋青山仰头看去,微笑道:“这沧溟弓在神玄放置多年,而今是当做试炼弟子的奖赏送了出去,暂时算是叶姑娘的所有物。” 这一番话,彻底展示出了神玄院长的风采,面对天域来客,宋青山维护弟子的话语,博得了满堂喝彩。 楚月一手握着沧溟弓,一手搀扶洛星辰,却是眯起眼睛打量着宋青山。 旋即,楚月眸色愈发的冷。 浮屠山下,圣域十二护法出手相助,武祖对她夸赞有加。 一向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宋青山,却让她往火坑里跳。 如今想来,只怕是天凰夫人的策划吧! 楚月笑得嫣然。 将所有事情联系在一起,她终于明白了。 布下百鬼大阵和众生幻翎的人,不是慕笙,是天凰夫人! 慕笙所做的,只有放火烧山而已! 天凰夫人则是用大阵和幻翎来考验弟子,就是为了能够找出为她拉开沧溟弓弦的人! 楚月低头看去,但见被她拉开过的沧溟弓,已然有了光芒交织而成的弓弦。 原来是为她人卖了苦力! “老夫怎么不知道,这沧溟弓成了天凰一族的东西?” 云鬣跃上鎏金台,手持战剑,站在了楚月的前方,仰头望向了高空:“想不要脸的抢东西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却见灵蝶马车被一只白嫩纤细的手给掀起,走出的不是天凰夫人,而是一名身着霓裳的女子。 “天凰一族祖师爷,是造化级的锻造师,这沧溟弓出自祖师爷之手。《天凰史》近来才出土,又有天凰夫人和三公大能一同鉴定,在九洲神宫的分部得到了证实。” 女子声线妩媚,垂着眸戏谑地睥睨楚月。 楚月虚眯起寒眸,唇边笑意盎然。 柳红衣。 曾经圣域的圣女,没有死在乱葬岗,反而和天凰夫人同仇敌忾,把夜墨寒状告到了九洲神宫! “这位神玄弟子,还请你交还天凰一族的宝物,不过碍于你不知情,我们的天凰夫人,为你准备了天域的天材地宝。” 柳红衣笑着说道,如一个得意洋洋的胜利者。 她会让殿下看清楚,叶楚月这般懦弱的人,不配与殿下并肩而立,在圣域母仪天下。 第505章 祖师爷的锻造理念 风过无声,万籁俱寂。 一波三折的变化让人始料未及,围聚在朝阳大殿的众人,各有心思。 萧离、周玄等人则是无比担忧,叶薰儿、莫青舞之流在震惊于楚月用流金雷霆淬炼武体后,不再慌张,镇定的展露出了笑颜。 天凰夫人若是要把沧溟弓拿走,叶楚月还敢违背天域的命令?跟天凰夫人抢东西吗? 那岂不是自找死路? 此时。 楚月淡然自若,望向柳红衣一行人,不疾不徐,从容自在地说:“若是如你所言,《天凰史》仅仅记载沧溟弓乃是天域祖师爷所锻造的弓箭,那这沧溟弓,我是不能给你了。” 柳红衣皱眉,“你要抢天域的宝物?” 楚月轻嗤一笑,随后娓娓道来:“众所周知,凌天大陆的锻造师,一生之中,会锻造出许许多多的兵器宝物,而他们对于兵器宝物的分配,各有不同。” “或是赠送世间超强者,或者是贩卖给一掷千金的武者,又或者是藏在家中,流传给子孙后代。” “若是前两者的话,那兵器宝物不归属于锻造师,但很显然,沧溟弓若是属于祖师爷,又为何会流传到神玄,又到今时今日才发现?” 楚月浑身洋溢着阳光,镇定不已,完全看不出有半分慌张。 落落大方的一番话,思维缜密,直接当众反驳了天凰夫人。 四周弟子喉结滚动,猛然吞咽口水,不可置信地望着楚月。 她不过是一个神武小国来的武者,究竟哪来的底气和自信,敢与天凰夫人叫板? 比起沧溟弓的归属,他们更震惊于楚月在面对天凰夫人时的傲气! “小师妹,那是天凰夫人,天域的域后。” 洛星辰提醒道:“这样下去,对你没有好处的。” “我知道。” 楚月眉梢轻挑,笑容浓郁,目光落在了灵蝶马车之上。 里头传出了天凰夫人充满韵味的声音:“太古时期,祖师爷在战乱之中遭受剑神重击,下落不明。而且,祖师爷他身为锻造师,从未贩卖过自己锻造出的兵器。” “据我所知,祖师爷的锻造水平出神入化。” 楚月有条不紊的侃侃而道:“天域祖师爷确实有不卖兵器的规矩,因为他的锻造理念是,锻造师只负责兵器的打磨,而让兵器赋予灵魂的,则是拥有机缘造化的人。故而,他从不贩卖兵器,但若遇到机缘者,就会相送!” “祖师爷的兵器,有着神秘的特点,会自己选择主人,一把兵器一生只有一个主人。如今,沧溟弓已经选择了我,天凰夫人身为天域前辈,难道要违背祖师爷的锻造理念吗?” 楚月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嗓音愈发拔高。 说至最后,竟如掩藏在黑云间的雷霆般,赫然炸裂于朝阳大殿。 洛星辰染血哆嗦的嘴唇微微张开,呼吸急促,满目错愕地望向了女孩的侧颜。 对方是天凰夫人,她不退反进,甚至反守为攻,当着神玄十万弟子的面质问天凰夫人。 光是这一份魄力和胆气,足以碾压神玄十万弟子。 第506章 九洲神宫阶下囚 灵蝶马车内,天凰夫人坐在软垫之上,端着雍容端庄的华贵气质,举手抬足透出母仪天下的风范。 听到下方的质问声,她不怒反笑,指腹轻揉太阳穴,低声说:“难怪是那孩子看上的人,确实有几分骨气,但人活在世,全靠骨气是万万不行的。” 闻声,柳红衣扬起了笑,垂眸望向楚月,答非所问地开口:“叶姑娘忙于学院考核之事,恐怕未曾留意到九洲神宫的消息吧。” 楚月眸色锋锐如宝剑般,紧盯着柳红衣看。 柳红衣继而说道:“诸位有所不知,近日来,九洲神宫发生了一些事,圣域的帝尊嗜杀成性,过于残忍,已经锒铛入狱,成为了九洲神宫的阶下囚。” “忘了告诉叶姑娘,那囚笼之中的幽灵,是会啃噬人的灵魂,还有那火焰冰霜,荆棘雷电,会千百倍的惩处入狱者。”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做错了选择,若非如此,他何至于沦落如此?” 柳红衣笑得如鬼魅般,却有癫狂之意! 论实力天赋,她柳红衣在圣域艳冠群芳。 叶楚月何德何能,也配让殿下为之倾心? 她从乱葬岗走出,前往天域,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给夜墨寒敲警钟,让夜墨寒知道,做错选择的人,会有怎样的下场! 柳红衣深吸了一口气。 她都是为了殿下好。 天凰夫人许诺过她,等事情结束后,会让殿下认祖归宗,会把殿下当成亲生儿子。 她为的就是修复两人的母子关系! 柳红衣目不转睛的望着楚月,企图看到龟裂的神情。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 楚月没有丝毫的动容,双眸淡漠如寒霜般,一张精致绝美的脸颊,更无过多的表情。 她像是不知喜怒没有温情的人。 见此,柳红衣更加癫狂,狠狠地攥紧了袖衫。 殿下宁愿喜爱一个无情的女子,也吝啬于看她一眼! 鎏金台上,洛星辰侧目望着楚月,微微心惊。 他距离楚月很近,能够感受到那骇然的气息,似有怒火燎原,风暴骤降。 “小师妹?”洛星辰担心地出声。 楚月满心戾气,泛起了狂风骤雨。 她的抱枕,竟在九洲神宫受罪? “叶姑娘,你虽然能拉开沧溟弓,但你不是沧溟弓的机缘者,我会为沧溟弓找寻到它的机缘者。”天凰夫人的声音再度从头顶传来。 这一次,她虽然是好声好气的说话,但几十位武玄境侍卫一同释放出了玄力波澜。 恐怖如斯的玄力气息,如洪水猛兽般覆盖在朝阳大殿。 众弟子纷纷色变,眸底深处蔓开了惊恐之色。 楚月嘴角咧开了残忍的笑意,声音低沉如魑魅,“是……吗……?” 楚月咬破了舌尖,唇齿弥漫开了鲜血的味道。 洛星辰似是知道楚月要做什么,瞳眸紧缩,想要阻止楚月,“小师妹,不要激怒天凰夫人,别……” 倏然间,楚月薄唇微张,扬起了手中的沧溟弓,一口精血落在沧溟弓! 众弟子震愕。 “她要契约沧溟弓!!” 她……怎么敢?! 第507章 百尺巨龙踏风来! 自古以来,上等宝器是可以用精血契约的,而天域祖师爷所锻造出的兵器,更是无比的独特。 兵器一旦契约,就不可更换持有者,若是有人强行更换,兵器就会自毁为灰烬。 祖师爷的锻造水平,在太古时期并非是登峰造极的,但是因为他锻造兵器的独特之处,才引得无数武者的追求。 试问—— 谁不想要,这样的一把兵器? 朝阳大殿,灵鹤古音骤起! 众人只见,血色的光直冲云霄,古老的阵法自然形成,光芒之中,流动着细密的星辰日月和飞禽走兽图腾、 精血完全没入了沧溟弓,光芒散去后,赤金色的沧溟弓,赫然染上了鲜血般的猩红,瞬间有了蓬勃的气息。 楚月唇角溢出一丝血迹,她缓缓抬手,擦去唇角的血,微抬下颌,仰头望向了天凰夫人,问道:“除我之外,谁能成为沧溟弓的机缘者?” 马车内的天凰夫人不再端庄雍容,眸底裂开了稍纵即逝的狰狞之色,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攥起! “叶楚月!天凰夫人面前,你胆敢放肆?!胆敢亵渎天域圣物?” 柳红衣见此,杏眸微瞪,怒声大喊道。 其他人等纷纷愣住,谁都不会想到,叶楚月敢当着天凰夫人的面,把人祖师爷的弓给契约掉了。 楚月握着沧溟弓,朝神农空间发出了声音:“轩辕修,试试吧。” “你决定好了吗?若我结合俘魂怨灵附身在你的身上,虽有几成的胜算,但你的身体,扛不住的,起码会断几根骨头。” 轩辕修道:“你之前在浮屠山与慕笙对战,身体已经伤的很严重了,才没过多久,你要再伤一次,恐怕扛不住的。” “扛得住。” 楚月笑望着天穹,张扬又浓烈。 若夜墨寒未曾出事,她或许暂时会把沧溟弓给出去,求一时的太平。 但夜墨寒出了那样的事,仇敌就在眼前,她绝不会放过! 神农空间。 轩辕修轻叹了一口气。 他从未见过这般搏命的女子…… 就像是不怕死一样。 “好,等等让我来试试。”轩辕修点头说道。 楚月呼出了一口气,笑得愈发肆然。 这时,灵蝶马车中再次传出了天凰夫人的声音,“神玄的弟子,你竟敢亵渎我天域圣物,你在找死!来人,给我上,诛杀此人!” 云鬣手持剑刃就要护下楚月,楚月却是放下了洛星辰,推开了云鬣,孤身一人走向鎏金台的最前方,毫不畏惧的看向几十位武玄高手。 柳红衣戏谑笑了一声。 但见天凰夫人一声令下后,几十位武玄高手,一同出手,山崩地裂般的武玄之力,在风起云涌间袭向了楚月。 狂风猎猎。 楚月站立在前方巍然不动,她紧闭着眼睛,等待轩辕修和俘魂怨灵的附体。 就在此时,天边黑云滚滚,电闪雷鸣,狂风从莽莽大地的尽头席卷而来。 百尺巨龙,盘旋苍穹。 黑色的龙鳞,闪耀着凛冽的光。 身着血衣的男子负手而立在巨龙的脊背,于风云间执起了邪气的剑。 他无端渲染天际,身后的墨色天空,风声肃杀,骤然间破空而出了十二道身影! 分别是圣域十二护法! 第508章 杀光你天凰一族 十二护法衣袂扬起,手持利刃,悬于云霄之上,一同散发出令天地为之一颤的气势。 如暗夜使者,降临朝阳大殿! 龙啸之声,自远方而来,震耳发聩,似雷霆万钧! 一声龙啸如狂风激荡,传遍九天,在云海间翻腾,周身的每一片龙鳞,都锋利如刀刃般! 庞然的百尺巨龙翱翔天际,遮天蔽日,十二护法气势大开,磅礴且巍峨。 百尺巨龙脊背之上的男子,一身锦绣华服,早已被鲜血染成了鲜红之色。 夜墨寒手执屠杀剑,凤眸狭长,眼尾一点血痣犹如霞光般绚烂,衣袍翻飞时,似有浅薄的鲜血味流动在四下长空。 他睥睨着容纳十万弟子的朝阳大殿,冷峻的脸庞龟裂开了极端的残忍,掩藏已久的嗜杀气息,仿佛在顷刻间爆发开来,清幽典雅、讳莫如深的紫眸,不再是平静如海,似掀起了一场可倾覆山海天地的海啸与风浪。 灵蝶马车之中的天凰夫人,察觉到外头的变化,掀起珠玉轻纱般的帘子朝外看去,当看见夜墨寒时,眼眸狠狠一缩,充斥着震惊之色。 这个人,不该是死在九洲神宫的地牢吗? 怎会出现在神玄学院?! “天凰夫人,你若敢伤及她半分,明日我圣域铁骑,便踏平你天域,杀光你天凰一族。” 夜墨寒立在阴霾的天穹,背后上方的闪电穿梭在黑云之间,周围十二护法气势如杀,足下百尺巨龙傲视万物。 他极端压抑的声音,裹挟着一丝嗜血的暗哑,如染尽鲜血的屠夫般俯瞰灵蝶马车。 此时,几十位武玄高手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回头看了眼天凰夫人。 “杀——” 天凰夫人毫不犹豫的下达命令。 武玄高手齐齐出手,散发出崩裂天地的力量。 龙啸四起。 百尺巨龙暴掠而下,夜墨寒轻跃而出,速度快若闪电。 众人只见血色残影在罡风中快速而过,直奔三十位武玄高手! 这群武玄高手之间,红影迅速穿梭。 须臾。 他们的身后。 半空之上,稳稳当当的立着一道身影。 夜墨寒阴郁如斯,邪佞桀骜,手中的剑刃流淌着鲜红的血液。 狂风将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他背对着几十名止步不前的武玄高手,碎发轻遮妖冶血腥的眉目,随后慵懒地抬起了眼皮,露出了极致肆虐的笑意。 同一时刻,他身后的几十位武玄高手,全都身体爆裂,化作血雨洒下。 夜墨寒缓缓的转过身来,百尺巨龙飞掠而过,重新载回了他。 柳红衣站在灵蝶马车的前方,眼神炙热痴迷地望着夜墨寒,心脏剧烈的跳动。 她在圣域这么多年,从初见开始,她的心脏便只为圣域最强的这个男人跳动。 即使是今日,也没有例外。 始终为他痴狂,甚至甘愿撕碎自己的灵魂,奉献给他。 柳红衣的眼眸越来越红。 她看见。 百尺巨龙载着夜墨寒来到了朝阳大殿的鎏金台前,他一袭血衣,身材颀长灵修,缓步优雅的走了下来。 夜墨寒来到楚月的身边,一伸手,便见龙鳞脱体而出,汇聚一体,化作一件墨黑色的大氅,落在了夜墨寒的手中。 他将如墨般的大氅,披在了楚月的身上,轻握住楚月的手,眉峰轻蹙,问:“怎么这么冷?” 第509章 他们欺负你了? 楚月站在鎏金台上,薄唇微抿,眸底倒映出男人倨傲的脸庞,却在顷刻间,化作温柔的春风。 指尖传来他的温热,楚月睫翼轻颤,一抹悸动悄然而至,竟悄然间,涌现了她料想不到的欢喜。 楚月一言不发,闻着从夜墨寒身上散发而出的鲜血味道,眉头轻轻蹙起,愠声问道:“他们,欺负你了?” 那群人,欺负了她的抱枕。 夜墨寒抬手想要揉一揉楚月的发,却是在抬手时看见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 他在旁边的百尺巨龙身上擦了擦鲜血,擦干净后,才轻揉着楚月的脑壳,宠溺地说:“没人能欺负得了我。” 被他人欺负了,还如何为她遮风挡雨,让她有枝可依? “你被关进了九洲天牢?”楚月再问。 “嗯。” 夜墨寒点了点头,“不过,我把九洲天牢给夷为平地了,世上再也没有九洲天牢了。” 楚月咧开嘴浅浅一笑,陡然伸出了双手,抬起下颌望着他:“抱我。” 夜墨寒微微怔住,颇为恍然,而后蹙眉摇头,“脏。” 他一身鲜血,过于肮脏,怎能玷污心爱的女孩儿? 楚月沉吟少顷,却是不顾其他,扑入了夜墨寒的怀中,抱住了满身鲜血的他。 男子身上好闻的清香味,被浓郁的血腥给掩盖住了,但她依旧喜爱在他的身旁,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 天穹。 白护法用胳膊肘撞了撞血护法,捋着白花花的胡须,笑眯眯地问:“还要跟殿下抢媳妇,挖墙脚吗?” “挖!怎么不挖?老子就要挖,你奈我何?”血护法恶狠狠瞪了眼白护法,怒道。 白护法被气吓得险些一个不留神把胡须给揪断了,甚是无语的瞅着血护法,暗骂这厮有毛病。 下方。 女孩的投怀送抱,叫夜墨寒愣住。 旋即,冷峻如松雪般的俊脸,不自觉的扬起了笑,隐约间还有几分得意骄傲的姿态。 却说神玄学院十万弟子,已是彻底呆愣。 朝阳大殿的几番变化,若非心脏好的人,只怕难以接受。 萧离眉头轻蹙,不悦地望着夜墨寒,眸子里满是敌意。 沈清风,神色龟裂,大有一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愤然。 薛城则是轻靠在沈清风的身上,摇了摇手中折扇,轻声感叹一句:“诶,春天到了啊~” 旁侧的莫青舞瞳眸紧缩,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幕,她实在是无法把叶楚月和尊贵神圣的帝尊殿下联想在一起。 叶薰儿红唇微抿,目不转睛地盯着夜墨寒看,她从来只在世人的口中听说过传闻中杀伐果断的帝尊夜墨寒,如今亲眼所见,只觉得远胜传闻。 但这般尊贵不凡的男子,为何会与叶楚月纠缠不休? 叶薰儿颦了颦黛眉,百思不得其解。 而柳红衣注视着这一幕,只觉得心脏被一双魔爪残忍的撕裂,痛苦填满了她的心肺,怒火烧毁了理智,眼睛赤红到可怕,睚眦欲裂,恨之入骨。 她的梦寐以求。 她的遥不可及。 却是叶楚月的唾手可得!! 她多年的情爱,多年的始终如一,多年的守候与等待,都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第510章 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帝尊殿下,你怎能自甘堕落,与这样的人同流合污?” 柳红衣尖声喊道:“她不是什么好人,她还与旁人苟且,有过一个孩子!” 柳红衣的话,立即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回忆起了这件事。 彼时。 叶楚月被赶出神玄学院,没出半年,就传出了未婚先孕的事,还闹得沸沸扬扬,举国皆知。 在莫青舞等人刻意放出消息后,神玄学院的弟子们也都开始唾弃叶楚月了。 柳红衣狰狞的笑,忽然拿出一枚翠青翡玉般的空间戒指,扬在了空中,脸上俱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悲壮神情:“殿下,这枚空间戒指里面,就装着那位孽畜,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玷污你的圣名,我会杀了他!” 早在新弟子入学院以前,柳红衣就派出几位武玄高手去三长老的住处擒拿小宝。 原本是想用来威胁叶楚月的,这是不得已的下策,可她不曾想到,在此之前,叶楚月就果断利落的契约了沧溟弓。 故而,柳红衣就不得不杀死这个孩子了。 她所做的一切,从来都是为了殿下好。 她始终相信,终有一日,殿下会明白她的心意。 闻言。 楚月双手攥拳,咬牙切齿,怒不可遏地望向了柳红衣,“柳红衣,你胆敢伤我儿子,我必将你千刀万剐,烈火烹油,挫骨扬灰!” 楚月骤然间拉开了沧溟弓弦,却见一支沧溟箭,在楚月指尖汇聚而成,对准了柳红衣的眉心。 柳红衣苍凉一笑,神识微动,从空间戒指内拿出了一个被黑布罩着眼睛的小孩。 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的抵在了小孩天灵盖上。 楚月拉弦的动作微顿,瞳眸赫然紧缩,瞬间蔓开了血色的红。 “娘亲,是你吗?” 小宝听见楚月的声音后,小奶音传在了朝阳大殿。 软糯糯的,煞是好听可爱。 “娘亲在。”楚月连忙回应。 小宝咧开嘴露出白牙,笑了笑,“娘亲,不要担心,宝宝不怕的哦。” “宝宝听说娘亲在浮屠山拿了很好很好的成绩,在师爷爷的后厨,给娘亲做了好多娘亲喜欢的菜。” 说至此,小宝的声音有几分低落:“可是,现在已经冷了,宝宝也没法为娘亲热菜了,娘亲要让师爷爷去热菜,书上说了,姑娘家不能吃凉的,会肚肚疼。” “呜。” “这位姐姐,你如果不喜欢我,你可以杀了我,但你不要伤害娘亲,她是很好的人。” “给我闭嘴!”柳红衣陡然暴喝,手中匕首又往前了几分,深情地望着夜墨寒,凄凉一笑,说:“殿下,红衣一生之中,所求无几,唯你一人而已。你始终会明白红衣的好,而非是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她这个废物,不配站在殿下的身边,她不配!” “殿下,我会为你亲自解决掉这个野.种!!”柳红衣满目悲凉。 吼! 龙啸惊天动地! 百尺巨龙载着夜墨寒飞掠高空。 夜墨寒眼眸嗜血阴郁地望着她,“你有几条命可以活,敢来解决掉本尊的儿子?” 第511章 小伙子的想法有点危险 夜墨寒暗哑的声音,响彻天地之间。 顿时,叫围观的众人一片哗然,沸腾不已。 如风云激荡九重霄,每个人的情绪都无比激烈! 柳红衣红唇微张,错愕地望着夜墨寒,眸子赫然睁大,握着匕首的手轻轻颤动,锋刃不经意的轻轻划过了绑着小宝眼睛的黑布。 布条落在了长风之中,小宝缓缓地睁开妖异的紫眸,与夜墨寒站在一处,竟是如出一辙般。 只是一个满身肃杀,染尽血腥,一个天真无邪,懵懂纯粹。 小宝眨眨眼睛,望向了夜墨寒,兴奋地喊:“帝尊爹爹。” 突地,他黯然失色,眼眶微红,“爹爹受伤了吗?” “怕不怕?” 夜墨寒望着他,问道。 小宝摇摇头,“宝宝是圣域帝尊和长安侯爷的儿子,宝宝不怕!只不过……” 小宝沉吟片刻,原是纯真的脸上,竟露出了几分邪肆的笑,“我身为侯门之子,该保家卫国,他日年长之时战死沙场,守护黎民众生,而非死在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手里!” 还是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却不同于以往,多了些锋芒。 他的话,让众人瞠目结舌。 不敢相信,这会是一个小孩说出来的豪言壮志。 众人不由看向楚月,颇为敬佩。 数年来,顶着流言蜚语,巨大的压力,她竟把孩子培养成了这般优秀的人。 一腔壮志,保卫家国。 虽眉目青涩,语气稚嫩,却有着保卫家国的梦! 小宝扭过头来,望向脸色惨白,很是慌乱的柳红衣,“这位姐姐,你口口声声说爱慕我的爹爹,你一生所求只有他,但你可曾在乎过我爹爹身上的伤?你不在乎,你只在乎自己的自作多情得不到满足,所以你假借爱的名义,来伤害我,伤害我的娘亲。” “我叶尘。” “今日就算不是帝尊之子,是一个寻常百姓的孩子,你也没有资格杀我。” “我娘亲教导我,人人都追求至高无上的强者境地,但要始终铭记着做人的原则,就算来日我成为封地之王,也绝不可滥杀无辜,将人命视作草芥,更不可为了一己之私,残害一个孩子。” “我不是野.种,并非我的父亲是帝尊,而是这世上,本就没有野.种,只是像你这般心思险恶的人多了,才有了野.种。” 小宝露出了笑,“除了我的娘亲,谁还能配上我爹?你吗?你配吗?” 说至最后,小宝妖异的紫眸深处,似有血芒暗闪。 只见他一字一字道:“你——不——配。” 楚月笑望着小宝,心内满是复杂之意。 她好似,愈发热爱多生悲凉的人间了。 白护法远远望着这一幕,点了点头,“不愧是殿下儿子,这和殿下,一模一样啊。” 血护法突然鬼鬼祟祟凑过来,神神叨叨地问:“圣域三千律法中,有说抢儿子犯法吗?” 白护法:“……”小伙子的想法,有点儿危险啊。 “啊啊啊啊……” 柳红衣被小宝一针见血指出后,双手抱头,尖叫出声。 被她提着的小宝,往下坠落。 百尺巨龙呼啸而过,夜墨寒稳稳的接住了小宝。 小宝落入父亲温暖的怀抱,小脑壳在夜墨寒的怀里蹭了蹭,突然探了出来,可怜巴巴,泪眼汪汪,指着柳红衣委屈地说:“爹,这个坏女人欺负宝宝,吓死宝宝了,宝宝好可怜。” 众人:“?” 第512章 除她之外,再无第二人 闻言,圣域十二护法瞠目结舌,错愕地望着在父亲怀中放声大哭的小团子。 围观众人,更是风中凌乱,嘴角疯狂地抽搐。 若非适才被小奶娃的气势给震慑到,还真会相信这孩子怕得不行。 小宝一双肉嘟嘟的小手,在大腿上掐了掐,再挤出了几滴眼泪,哭得撕心裂肺。 “这女人太可怕了,她还要吃小孩。” 小宝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告状。 楚月看着他那个样子,又是心疼,又觉得好笑。 夜墨寒温柔地抱着他,柔软的触感使他满身的戾气都烟消云散。 飓风刮过,百尺巨龙载着他掠向了柳红衣,手中猩红如血的屠杀剑,迸发出了强大无比的力量。 他曾念及白护法的旧情,没有对柳红衣下死手,但这个女人却害他妻儿,罪该万死! 这一次,夜墨寒绝不会心慈手软! 夜墨寒自云间凌空劈出一剑,却见似可崩天裂地的血色剑锋,如猛虎下山般,猛然砸向了柳红衣的面门。 倏然,灵蝶马车珠玉帘子随风而动,互相碰撞时发出悦耳如银铃般的清脆声响。 几缕柔软的薄纱丝绸,沿着风的轨道,迅速掠出,交织在了柳红衣的面前,挡去了夜墨寒的剑锋。 而后便见一个拄着华丽权杖,风韵不减当年的女人走出。 天凰夫人满头珠钗,奢华雍容,一身赤金色的凤袍,衬得她凤临天下。 柳红衣蹲在灵蝶马车面前,双手抱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对她下杀手的夜墨寒。 “啊……啊啊啊……” 柳红衣仰头厉声尖叫,尤为的刺耳。 源源不断的泪水从美眸滑落,糊满了清丽的面颊。 望着眼中无她,唯有满腔杀意的夜墨寒,泪水渐渐模糊了男子的身影轮廓。 “怎么会呢……” 她摇着头,如遭重击般,垂着头,声线都在发颤:“这么庸俗卑贱的人,怎配诞下流有殿下血液的孩子?怎么可以……” 天凰夫人皱紧眉头,不悦地看了眼柳红衣。 夜墨寒听见此话,杀气更甚,似已凝聚为可怕的风暴! 只见他在那九重云霄,足踏百尺巨龙,血衣立在呼啸的狂风之中,左手抱着精雕玉琢的小奶娃,右手握着不断震颤嗡鸣的屠杀剑,再度指向了柳红衣:“她是本尊未过门的妻子,是本尊孩子的母亲,亦是本尊执手一生的良人,本尊只知,人世间弱水三千,远不及她一人,只知这普天之下,我圣域圣后的凤座,除她之外,再无第二人可以坐上去。” “柳红衣,你还要做梦到何时?” “最为庸俗卑贱的那个人,难道不是你吗?” 夜墨寒带着屠杀剑和风暴卷土重来,欲再劈向柳红衣。 “她是天域的人,你不能杀。”天凰夫人道。 “本尊若想杀,连你天域都一并屠了,本尊,杀不得?”夜墨寒嗜血的笑。 天凰夫人蹙起眉头,忽而语气温和地说:“寒儿,听我的话,收剑吧。” 以前啊。 每一次,不论何时何地,只要她以母亲的口吻,轻声细语地劝说,夜墨寒就会乖乖放下剑。 即便一次次跌得头破血流,夜墨寒还是愿意为她放剑,只因他的骨子里,渴望一丝有关于母亲的温柔。 天凰夫人温婉雍容,自信端庄。 这个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魔物,却会听她的话。 “给本尊滚开。” 夜墨寒的屠杀剑,指向了她精致的脸,嘶哑极端地开口。 第513章 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杰 天凰夫人姣好的面容,逐渐龟裂开了愤然之色。 “殿下!” 她身后的柳红衣蓦地站了起来,似有一腔悲壮,更似那冒死进谏的忠臣,拿出了孤注一掷的勇气,红着眼睛望向夜墨寒,大声说:“殿下,我是圣域的圣女啊,只有我配得上你,只有我,才是真心实意的深爱着你,你为何要鬼迷心窍,为何要自甘堕落?” “够了!” 一脸沧桑疲惫的白护法终于走了出来。 柳红衣看见白护法,微微愣住。 白护法于她来说,有救命之恩,在她的人生里,是亦师亦友般的存在。 “你还要糊涂到何时?” 白护法怒吼:“你所谓的爱,就是无视殿下的伤痕,还在那自以为是?你爱的是圣域帝尊,还是夜墨寒?若是圣域帝尊,你又何尝配得上?若是夜墨寒,他又何曾看得上你?你不过一介孤儿,老夫看你可怜,天资尚可,才将你带去圣域,好心照料你,若知道你是这么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老夫当年就该亲手杀了你,省得你今日来兴风作浪,肆无忌惮!” “白护法……” 柳红衣瞳眸紧缩,含泪地望向老人。 “不过是当了几日圣女,就瞧不起旁人了?这普天之下,能人优秀者不计其数,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若非老夫一时心软,请求殿下,将你养在圣域,今时今日的你,难道就不是你口中所说的卑贱庸俗之人?红衣,饮水思源,做人不可忘本啊。”白护法痛心疾首。 底下,鎏金台前传来了几道笑声。 萧离手掌撑着台面,一跃而起,来到了鎏金台上。、 她仰着头,望向柳红衣,说:“你口中卑贱庸俗的人,是我神武帝国,我长安帝都城池的英雄,她为朋友两肋插刀,为了黎民百姓,不顾自身安危,放弃道徽,只为那些陷入苦难的百姓们。你又可知,她为长安夺回了被虐待的七座城?” “你又可知七城被屠时,她千里奔波,马不停歇,怒饮敌军血?你又可知她半月未眠,一路从荒炎至东阳上京,接连拿下十二城,收复东阳为神武国土?” “你可知在浮屠山上,试炼考核,她为数万弟子,拿走猎鬼大阵,她一个人带着数万人,走向山巅,她没有急于求得胜利,在山的边沿,在危险处,护着每一个人。” “祭司慕笙虐待灵兽,她为了那些灵兽,孤身扛下武祖之威,只求公正的判决!” “她的儿子,是帝尊之子,但除却今日,这五年来,她何曾招摇过?何曾放肆过?何曾沾沾自喜过?” “她没有!” 萧离咬着牙,高声道: “只因她觉得,武道之路,她一个人可以走,肩上重责,她一个人可以扛,膝下孩儿,她一个人也能教育好!她不借助帝尊之力,她向上攀登,她终有一日,能让天下人知道,她叶楚月从来不是依附于帝尊的人,她乃是一代枭雄,她终能在武道之路登峰造极,她亦能堂堂正正站在帝尊身边,靠她自己的脚踏实地,靠她的汗水与鲜血!” “柳圣女,真可惜啊,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帝尊九万年纵横四海,他身边的女子,绝非是自以为是,只会争风吃醋的女子。” “他的身边,当是女中枭雄,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杰!” 萧离眸光微红,嗓音高昂,喊到最后已经沙哑! 天地间,一片静谧。 只有她的声音,以及众人的沉思。 第514章 见你一次弄死你一次 苍穹密集的黑云轻轻散去。 几缕阳光照射而下,恰好洒落在那一袭红裙,身披龙鳞大氅的女孩身上。 经萧离掷地有声的话语,无数人,齐齐的看向了叶楚月。 楚月站在鎏金台前,面颊淡如清霜,始终没有波澜。 但这一刻,她看着许多的人,竟是热泪盈眶。 不知从哪一日开始,她不需要一个人孤军奋战,不需要一个人熬过漫长的黑夜,一个人面对狰狞的仇敌。 她的身旁,涌现了许许多多可爱的人。 她与他们,在日月星辰下,有着同一个信仰,被羁绊深深的牵扯着。 良久,春风拂过她的发梢,在众人的注视下,她露齿粲然一笑,缓抬起了沧溟弓,拉开弓弦—— 柳红衣的精神彻底崩溃,萧离的每一个字,都宛如利刃般贯穿了她的心脏灵魂。 痛苦的情绪,完完全全的腐蚀了她。 泪水汹涌流出。 柳红衣却是含情脉脉,楚楚可怜地望向了手持屠杀剑走向她的男人。 她始终期盼,帝尊能对她有一丝温情和怜惜。 但她终究忘了,那是一个残忍到极致的男人,是一个从百鬼之森走出来的魔。 夜墨寒一剑挥开,天凰夫人连连后退,薄纱丝绸交织的屏障彻底断开。 他抱着小奶娃,气势凌人的挥开剑花。 然而—— 他剑刃尚未落下,只闻破风声响起,一支离弦而去的沧溟箭,从楚月的指尖迸射而出。 锋利的箭矢,穿破风云,自柳红衣的眉心贯穿。 沧溟箭没入了柳红衣的眉心,鲜血沿着眉间的窟窿流出,爬满了整张脸。 她如机械般,僵硬着身子,一点一点的移动,最终瞪大眼睛看向了那披着墨黑大氅,红裙张扬,懒倦握着沧溟弓的女孩。 柳红衣瞳眸紧缩,浑身发颤。 楚月拿着素帕擦了擦沧溟弓,而后缓缓抬起眼眸,冷漠地看向了柳红衣:“从你动我儿子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没有活路可走了。” 柳红衣张着嘴,似是想要说什么。 楚月语笑嫣然,挑起了细长如新月般的眉梢,执弓抱拳,朗声道:“九幽黄泉,柳圣女,一路好走啊,在那冥冥地府好好祈祷来生莫要再碰见我,否则我见你一次,弄死你一次,直到你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宛如梦魇一般,缠绕在柳红衣的心头。 “砰”的一声—— 却见柳红衣瞪着眼睛,身体下降,摔在了朝阳大殿。 她的身体,在茫茫青阳中,溅起了灰烬般的尘烟。 她躺在地上,死不瞑目般的瞪大了眼睛。 仔细看去,那眼睛深处,是难以言喻的恐惧。 沈清风、薛城等人呆愣住,却是不由想起了,左道夏尚书府,叶楚月拉出那一箭的风采。 楚月握着弓垂下手,仰头望向夜墨寒,与他遥遥相视,浅浅一笑。 对付这般的人,无须脏了她家抱枕的手。 夜墨寒无奈又宠溺地望着她,紫眸洋溢着星月般的柔光。 “放肆!叶楚月!你胆敢残杀圣域圣女,天域之人?” 天凰夫人攥紧了权杖,怒声大喊,眼睛里涌动着凶猛的火光,倒映出女孩的身影! 第515章 不该担上弑母的罪名 天凰夫人怒到极致,已然无法端庄。 夜墨寒的不听话,柳红衣的死,彻底的激怒了她。 天凰夫人唇边裂开了一抹冰寒的笑,毫不犹豫的挥动手中权杖,一道冰蓝色的光刃,与风暴同行,猛地劈向了叶楚月! 萧离面色微变。 那等摧枯拉朽的力量,是要叶楚月死无葬身之地!! 光刃风暴从天而降,在半空时,被呼啸而至的百尺巨龙拦截。 但见那抱着小奶娃的男子,一柄屠杀剑,挽起长虹剑花,斩断铺天盖地的风暴。 “寒儿?” 天凰夫人眉头微蹙,却不等她再度出声,百尺巨龙骤然而至,寒光凛冽的屠杀剑,卷起四海雷霆,血腥迷雾,刺向了天凰夫人! 这凌空的一剑,锋芒劈在天凰夫人的肩胛骨,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出现。 鲜血流出,天凰夫人捂着伤口,颦起眉头,震愕地望着裹挟万千杀意的夜墨寒:“你竟对我出剑?” 须知,夜墨寒在百鬼之森九万年,走出来时,屠杀了宗族全门,只有在她的面前,才放下了剑。 若非她故作温柔,说着些骗小孩的话,她的天域只怕早都是夜墨寒的剑下国土了。 即便夜墨寒深知她不怀好意,却是甘之如饴,期许着渺茫的希冀。 但在今时今日,夜墨寒对她的好言相劝,故作温柔,再无半分迟疑,下手更是狠辣无情。 面对天凰夫人的质疑,夜墨寒只哑声道:“你该庆幸她毫发无伤,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让你最爱的儿子夜萧寻,死无葬身之地!” 天凰夫人眉头紧蹙,终于明白,夜墨寒不会再对她有所心软了。 换而言之。 夜墨寒不再期盼有母亲的温暖了。 九万年,无数次的失望,足够让他心如死灰。 诚然,他在那灰烬之中,找到了新的希望。 是他那未过门的小娇妻,和软糯可爱的儿子。 他如今是一个父亲,是一个丈夫,是肩扛重责的男人,唯独不是别人的儿子。 怀里的小奶娃,肉嘟嘟的双手正抱着他的脖颈,乖巧又懂事地窝着,在看向他的时候,眼里有着星芒般的光。 那是一个孩子对于父亲的崇拜。 夜墨寒杀气重重,无可阻挡,他的屠杀剑,将毁天灭地,亲手解决掉眼前的这个女人。 这个企图伤害阿楚的女人! 天凰夫人察觉到什么,惊恐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空灵清冽的娇声,骤然响在朝阳大殿。 她说:“抱枕,我饿了。” 夜墨寒的屠杀剑停在半空,手足无措地低头朝下看去,披着黑色大氅的女孩,眨巴两下眼睛看着他。 顿时间,男子身上的戾气全部化作春水般的温柔,三千肃杀,尽如秋风般。 夜墨寒收起了屠杀剑,载着巨龙,抱着孩子,来到了叶楚月的面前,“想吃什么?” 楚月咧开嘴一笑,望着他,一言不发。 他的抱枕这么好,不该为她担上弑母的罪名。 即便错在天凰夫人,但天下悠悠众口却让他罄竹难书。 这笔账,该由她来,慢慢算! 九万年的百鬼之森,这份仇,她来报! 天凰夫人这个人,她来杀! 夜墨寒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只觉得过去的苦难在她的明媚面前,不值一提。 就在此时—— 两道浩瀚气息,降临神玄学院。 院长宋青山仰头看去,半眯起眼眸,低声自语:“是叶天帝和武祖的气息……” 第516章 天帝之下,众生皆如蝼蚁 浩瀚如山海般的气息,顷刻间笼罩在神玄学院和四方的群山峻岭。 那等气息出现的刹那,却见朝阳大殿之上,数十万身着神玄服饰的学院弟子,所佩的兵器,刀枪剑戟,齐齐震颤。 仿佛在欢迎强者的到来。 群山遍野的野兽,躲在了地底深处。 栖息在枝桠的飞禽们,一哄而散。 楚月眸光一闪,警惕地望向苍穹。 身畔,萧离低声道:“天帝之下,众生皆如蝼蚁,不堪一击,古人言,诚不欺我!” 朝阳大殿的神玄弟子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叶天帝会是为熏儿师姐而来吗?” “废话!叶天帝何许人也,像他这般的人,怎会闲来无事出现在神玄学院?定是为薰儿师姐而来!” “托大师姐的福气,让我有生之年,见到天帝境的强者。” “……” 叶薰儿身姿绰约,面如娇花,傲立于众弟子的前方,听着那些轻声细语,颇为享受骄傲地扬起了下颌。 “叶师姐,等到天帝降临,定要诉说你和祭司这些日来的委屈。” 莫青舞说完,重重地松了口气。 叶楚月如今的强大,帝尊的护航,已经让她无比的恐惧了。 想到她曾对叶楚月做过的那些事,以及柳红衣等人的凄惨下场,她便不寒而栗。 于她而言,现在的叶楚月,宛如九幽而出的恶鬼般恐怖! 此时,一道道充满怜悯和同情的目光落在了楚月的身上。 叶楚月再次陷入了绝望的处境。 周玄、沈清风等人,一双双眼睛里,则是充满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小师妹。” 洛星辰浑身浴血,艰难地站了起来,紧张地说:“传闻,叶薰儿是叶天帝的女儿,慕笙是叶天帝的梦中情人,慕笙此刻在万佛星尘源地遭受酷刑,他此番前来,只怕是来寻你麻烦的。” “帝尊殿下,拜托你,照顾好小师妹了。” 洛星辰红着眼睛道:“这五年来,流言蜚语,世态炎凉,人心刻薄,样样都如锐器,从未放过苦命的小师妹。叶天帝若是为慕笙之事而来,谁都不能保护好她。” 楚月虚眯起眼眸,眸底的敌意更甚。 平静之下,正在极力的思索应对之法。 抱枕浑身伤痕,已是极限,若再为她力战天帝,只怕九死一生! “别怕,为夫在。”夜墨寒低声说。 “为师也在。”云鬣哼哼唧唧的。 “叶天帝。” 夜墨寒怀里的小宝眨了眨妖异的紫瞳,歪着头,奶声奶气懵懂地问:“他很坏吗?” “小宝。” 楚月伸出手,揉了揉小宝的脑壳,轻声道:“很多时候,人无好坏之分,没有对错之说,只有不同处境的立场。一个人的好坏,他所行之事的对错,在于他面对的立场。” 小宝半懵半懂,眨巴两下眼睛,浓密的睫翼轻轻颤动,宝石般的眼眸里,绽放出了极致的天真和纯粹。 忽然间,天边传来一阵笑声。 而后,响起了叶天帝醇厚的嗓音:“人无好坏之分,没有对错之说。小小年纪,却能说出如此言语,小丫头日后前途无穷。” 第517章 小孩,我们又见面了 随着那浑厚威严的声音响起—— 叶薰儿眸底一喜,闪耀着日月星光,期许地仰头望去。 楚月抿唇不语,如蛰伏的豹子般,绝色清丽的面庞,尽显钢铁般的坚毅。 闻声,四方众人,俱是抬头看去。 但见声音的尽头,烈日苍穹的边沿,九重云霄后,徐徐走出两人。 武祖一身布衣,平平无奇,却是不怒自威,无形间的力量碾压四海八荒。 叶天帝负手而立,另一只垂下的手,颇为僵硬,是年久的机械手。 他身着一袭白袍,端有光明磊落的浩然正气,踏风走过天地间,举手抬足天帝威! 当这两位史诗级的人物一同出现,山海日星,天地万物,似也黯然失色,无数的飞禽走兽,发自内心深处的害怕。 灵蝶马车前的天凰夫人手持权杖,面色微白,看见这俩人后,竟如蝼蚁一般! “小孩,我们又见面了。”武祖望向楚月,笑了笑。 叶楚月在浮屠山下的一言一行,可谓是惊世骇俗,让他无法忘记这么一个武者。 众人皆惊,叶楚月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二星武者,何至于让武祖这般的人物刮目相看? 实在是匪夷所思! “晚辈叶楚月,见过武祖、叶天帝!” 楚月不卑不亢,双手抱拳,身上披着的纯黑色龙鳞大氅,却展露出了帝王将相般的气势。 莫青舞轻蔑地看着楚月,思量着叶天帝是为叶薰儿而来,只会更加厌恶这个女人才对。 “是个知礼的好孩子。”武祖笑道。 叶天帝垂眸望向她,“那日你用对手的武玄之力,突破二星武者,寻常武者,皆是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你却不走寻常路,我是否能知道你的修炼想法?” 四周众人微微愣住。 叶天帝不辞辛苦来到神玄学院,只为了解修炼问题? 楚月倒是不急不缓,娓娓道来: “钢铁不怕千锤百炼,真金亦不畏惧火焰,就连凤族在涅槃之后才得新生。” “修炼之说,的确该延续前人用鲜血所总结出的适应方法,但也当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如此反复,方可成就更好的修炼文明。而大道万千,武者不计其数,犹如群星,十万年来,枭雄迭起,王朝建立又没落。” “而每个武者,若要悟道,找寻武道的真谛,突破自我的极限,光靠前人经验远远不行。世上武者,都有心中大道。搏命破立,向死而生!便是我的修炼之法。” 楚月朗声说道。 叶天帝若有所思,旋即,点了点头:“小朋友剑走偏锋,确实有可取之处,如此年纪,难能可贵,受教了。” 万众皆惊! 就连宋青山、天凰夫人等人都傻眼了。 须知,世上武者如云,挤破脑袋到叶天帝面前,只为请叶天帝赐教。 而她,却指点了叶天帝,传了出去,实在是恐怖如斯! 楚月微愣,诧异地看着叶天帝,眸色里带有一丝探究。 “叶天帝。” 叶薰儿见俩人唠上了嗑,急不可耐,仰头说道:“你兴许不知,叶楚月此人,阴险狡诈,还害得母亲去了万佛星尘源地。” 第518章 日夜抄写佛经,为兽族祈祷 叶薰儿的话,再一次把众人的情绪,带入了紧张之中。 若叶天帝得知慕笙的情况,是否会冲冠一怒为红颜? 夜墨寒默不作声,抱着孩子站在楚月的前方,手里攥紧了屠杀剑。 小宝歪着头睁大眼眸看着叶天帝,充满了好奇。 他好喜欢这个大叔叔噢。 “母亲她在万佛星辰源地,身上插上了耻辱钉,她日夜抄写佛经,为兽族祈祷。” 叶薰儿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她临走之前,还告诉薰儿,让薰儿不要将此事说给你听。” 莫青舞站在叶薰儿的身旁,目光阴翳冰冷地望向了楚月,如同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像叶楚月这般的人,能死在叶天帝的手中,已是三生有幸了! 叶天帝立于风中,云霄翻腾在他的袖间,他淡漠如寒山的冬雪,一言不发,眼神却像是淬了冰般。 叶薰儿倔强地看着他,眼里流淌下了两行清泪。 “慕笙虐待数千灵兽,手段惨绝人寰,险些破坏人族和兽族部落的契约关系,她今日之境况,是她自作自受,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只能怨她表里不一,心如蛇蝎。与那些灵兽相比,她的罪责惩处,又算得了什么?” 叶天帝淡淡地道,声线中看不出一丝温情。 叶薰儿极力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叶天帝。 她从未见过叶天帝,但母亲说,她的父亲是叶天帝。 总有一天,父亲会来接她。 从那以后,她期盼着一个梦,以天帝之女的身份活着,可她没想到,叶天帝眼中只有叶楚月说的话,对她视若无睹。 这哪里像是一个父亲对待女儿的态度? “天帝爹爹,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娘亲?”叶薰儿眼睛通红,哽咽道。 叶天帝蹙起眉头,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危险之意:“看来,你有所不知,本帝只有一个儿子,并无女儿。即便有一个女儿,也已经成了骨灰。本帝瞧着你活生生的一个人,也不像是骨灰。” 武祖干咳了一声,憋笑憋的脸红。 若非是不合时宜,只怕是啼笑皆非。 这般一本正经埋汰人,杀人还诛心的话,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只有叶的出来呢。 叶薰儿却是万念俱灰,顿感绝望,好看的杏眸极力紧缩,充满着震惊。 “大叔叔,宝宝跟你一个姓哦。” 夜墨寒怀里的叶尘,挥了挥胖乎乎的小手,眨巴两下眼睛,说:“宝宝叫叶尘。” 叶天帝循声望去,冷不丁看见了一个奶糯糯的小团子,粉雕玉琢的模样,配上那小奶音,简直让人上头! 叶天帝微微怔住,沉吟了片刻。 不知为何,瞧见这小奶团子,他亦觉得多年来悲痛的心情,得到了缓冲。 他从来不是喜欢小孩的人。 尤其是自己的妻子一尸两命死在白骨遍地的厮杀场,他更是厌恶小孩的存在。 叶天帝讨厌小孩的事,众人皆知,便觉得小宝是要碰一鼻子灰。 怎料,叶天帝嗓音慈和地说:“名字很好听。” 第519章 邪根 众人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嘴巴张开,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 就连武祖都诧异地看了眼叶天帝,怀疑这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位叶天帝。 武祖扭头,望向楚月与小宝,陷入了沉思。 叶,这个女孩的眉目之间,与妻子有六七分像。 那年,丧失心上人的叶天帝,萎靡不振,如行尸走肉般,为了能让他振作起来,许多人找来和他心上人眉目相似的人,只为取代死去的人,有着不计其数的人来到了叶天帝的身边,但他都无动于衷。 武祖内心深处,轻叹了一口气。 “嘻~” 小宝眯起眼睛笑,忽而张开了双手:“大叔叔,抱~” 叶天帝愣住,武祖也觉得这小孩得寸进尺,叶天帝何许人也,会去抱一个小奶团吗? 他连自己儿子都不抱! 夜墨寒半眯起了眼睛,看了眼小宝,又警惕地看向叶天帝,怀疑这厮是来抢儿子媳妇的。 叶天帝沉吟少顷,竟来到了鎏金台上,将天帝之气收敛,淡漠地望向夜墨寒,“你是他的父亲?” 夜墨寒眸色危险如罂粟,“嗯。” 叶天帝淡淡地望向楚月,说:“眼光还行。” 楚月:“……”总觉得,事情有些许的不对劲。 “我可以抱抱他吗?”叶天帝再次看向了夜墨寒,夜墨寒正要残忍的拒绝,怎料小宝已经扑了出去,落在叶天帝的怀里,用小脑壳蹭了蹭,“哇,大叔叔真好。” 夜墨寒:“……”比他这个爹还好吗? 叶天帝眉眼温和,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宝,随后望向楚月,“多生几个。”他更喜欢女娃娃。 楚月嘴角猛地抽了抽,颇为无语。 “叶天帝,武祖,不知二位前来,是为何事?”宋青山院长抱拳问道。 武祖看了眼正在撸娃的叶天帝,不由开始怀疑人生,而后清了清嗓子,说:“邪君出现了,我和叶天帝,正在寻找邪君的下落,邪君一旦问世,必是祸患无穷,殃及众生。路过神玄学院时,发现了人皇血脉的拥有者,便特来此处,希望能带此人,前去天帝所创造的悟道院。” 人皇血脉!乃是人族十大至尊血脉之一! 宋青山微愣,便问:“两位大人,不知那人皇血脉之人,是谁?” “是他。” 武祖来到鎏金台,望向了小宝:“他便是人皇血脉。” 悟道院,是独立于凌天大陆以上的一个院落,由叶天帝创建!院内天才云集,囊括了许多强者的后辈。 宋青山彻底怔住,四周众人也呆了。 这个被世人耻笑野种,耻笑了五年之久的孩子,竟是人皇血脉?、 莫青舞倒吸一口冷气,满脸的惊恐。 须知,五年前叶楚月被害身败名裂,是她的推波助澜,以及叶若雪、轩辕宸的合谋才完成。 她想让叶楚月成为耻辱,永远抬不起头来,却想不到有今日! 此刻,楚月拧眉,抿紧了唇瓣。 神农空间,却是响起了轩辕修的声音:“他们要找的邪君,是夜墨寒,夜墨寒的体内,有半截邪根。” 楚月眸子微微睁大,涌现血色。 夜墨寒不是完整的仙根? 而是半仙半邪? 他把仙根赠予了她,只为自己留下了不容于世的邪根…… 第520章 是福泽大地也 神农空间,轩辕修轻叹了一声,才说:“多年以前,朕成立轩辕王朝以前,无意闯入百鬼之森,得夜帝尊所救,当时他还非圣域帝尊。我用奇门医法,为他治疗了积压多年的伤,发现了他的邪根。” 楚月眉头紧蹙,静静地聆听。 轩辕修继而说道:“他是天生没有武根的人,被世人遗弃,被母亲诅咒,被宗门贬低。后来,他后天生长出了邪根,我遇见他的时候,他的邪根之上,净化出了仙气,他虽然没说,但我知道,等他长出完整的仙根,他想去告诉母亲和世人,他并非邪恶之人,他也可以浩然正气,一心向善。” 说到这里,轩辕修很不是滋味,那是尘封的一段记忆,千百座坟冢堆在百鬼之森,天穹没有日月之分,只有几颗血色诡异的星芒,身披鲜红大袍的少年,坐在坟前,眼里有希冀的光。 “小叶子,他很爱你。” “他遭受了很多苦难,他把自己全部的希望,给了你,让你成为他的希望。” “他希望你终究化作武道仙极,为此,他甘愿堕魔。” “……” 楚月一言不发,指尖却是冰冷如水。 这一路走来,仙根帮助了她太多。 夜墨寒清楚,她是要强的一个人,也清楚,世人立于世,不靠后山,只靠一双手,一把剑! 仙根,比任何东西都弥足珍贵,不论夜墨寒如何模样,她都有自力更生,有面对任何妖魔鬼怪的资本。 夜墨寒从来都是这样,他炙热浓烈的感情,掩埋在心底,却如万物润无声般,悄然间将整片天地赠与了她。 楚月咧开嘴一笑,扭头望向了夜墨寒,她缓缓地伸出了手,悄咪咪的放入了夜墨寒满是鲜血的手掌里。 夜墨寒微怔,诧异地看着她。 “抱枕,我手冷。”楚月睁大湿润的眼眸,却是笑得坚毅如铁。 夜墨寒心疼地望着她,轻握住楚月纤细冰凉的双手,用一丝丝珍稀难得的本源真气输送过来为她暖手。 诚然,若被天下武者得知,用来抵御史诗凶兽的本源真气,被他用来为心爱的姑娘暖手,只怕会让人气得嗷嗷大叫。 “大叔叔,邪君是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找邪君?” 小宝在叶天帝的怀里,一双肉乎乎的小手环绕着叶天帝脖颈,天真无邪地问道。 叶天帝耐心地回:“邪君出世,必有大祸,故而要提前铲除邪君,是为福泽大地。” 小宝歪了歪头,眨眨眼睛,说:“邪君一定就是坏的吗?如果他本来是很好的人,却被逼得酿成了大祸呢?这么说来的话,逼他的人,岂不是……坏人?” 叶尘用着最软糯的小奶音,说着叫所有人都回答不上来的话。 叶天帝愣住,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武祖亦诧然。 四周众人,目光闪烁不定。 许许多多的人,在庸俗的尘世随波逐流,却从未想过事情的本质。 “大叔叔,娘亲跟我说,世上名门正派,不计其数,是替天行道也,是为民除害也,是福泽大地也,但娘亲也说过,出身名门正派,并非就是浩然正气的君子,柴门乡野,街头巷尾出身的武者,并非就是大陆的祸害与蛀虫。如此说来,换而言之的话,所谓邪君,为何不能福泽大地呢?” 小宝的眼眸闪烁着晶亮的光。 夜墨寒握着楚月的手,在看向小宝的时候,内心深处,胸腔内部,心肺之间,翻腾起了涛浪。 他眼梢间的嗜血不再,只余无尽的温暖。 如春末的一缕凉风。 第521章 亡妻 风过无声。 叶天帝与武祖,以及十万神玄弟子,遍地武道强者,都没能回答上来小宝的话。 “娘亲说过,英雄不问出处,那么,邪君为何不能成为英雄呢?” 小宝笑得璀璨,歪着头看向叶天帝。 叶天帝沉默好久,才笑了一声,望向了楚月,“年纪尚小的稚童,就有这番思想,可想而知,他的母亲会是一个如何优秀的人。叶姑娘,我很期待你的未来。” 宋青山、叶薰儿等人瞠目结舌,倒吸凉气,再也无法镇定。 不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她竟接连得到了武祖和叶天帝的赞赏,放眼凌天大陆,这是其他武者都没有的殊荣! “叶尘,你是天皇血脉,可以去往我的悟道院,你愿意去吗?”叶天帝问道。 闻言,四方众人再次投射来了羡慕的目光。 “大叔叔,很远吗?”小宝睁大眼眸问道。 “很远。”叶天帝如实回答。 小宝摇了摇头,“我想在娘亲身边陪伴着她,她经常一忙,一修炼,就忘记吃饭,还经常一个人睡不着,太远了的话,我会想念娘亲,也会担心娘亲的。” 叶天帝看着小宝真挚白嫩的面容,颇为动容。 他从未见过如此有灵气的小孩,甚至给他一种很舒适的亲切感。 楚月清瘦的身躯,窝在黑色大氅之中,轻露贝齿,莞尔一笑,温柔地望着那犹如光亮般的小奶娃。 “若你不愿,我不会为难你,你若愿意的话,随时能来悟道院,我会亲自教导你武学。”叶道。 众人再次惊愕不已,一双双眼眸瞪得滚圆。 叶天帝虽创建悟道院,但除了他那个儿子叶无邪外,从未教导过任何人! “好嘞!” 小宝举着小手臂,重重地点了点小脑壳。 叶天帝把他还给了楚月,站在鎏金台上,看着楚月的面容,沉吟片刻,才道:“小朋友,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不知是叶天帝的哪一位故人?”楚月抱着小宝,问。 叶天帝背对着她,望了眼天边的层云,许久,才缓缓回头,轻声说来:“亡妻。” 楚月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无比的哀痛,而后视线下移,注意到了叶天帝的机械手。 自此,叶天帝、武祖飞掠高空,磅礴浩瀚的气息席卷开来,正踏云而去。 小宝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大声问道:“大叔叔,你们是要去抓邪君吗?” 叶天帝回过头来,垂眸望着小宝,温和地说:“说不定,邪君也能成为福泽大地的英雄呢。” 声音越来越远,俩人的身影,消失在九重云霄。 小宝在楚月的怀里歪着头,凝望着叶天帝消失的方向,突然眼眸微红地看向了楚月,“娘亲,不知道为什么,宝宝突然有点舍不得大叔叔。” 楚月伸出手揉了揉小宝的脑壳,仰头看向天穹,心中忽然有种很强烈的感觉。 或许,以后还会和叶天帝见面。 夜墨寒则是瞅了瞅若有所思的楚月,和恋恋不舍的小宝,陷入了浓浓的危机当中。 第522章 姑娘觉得在下如何? 苍穹之巅,肩中一剑的天凰夫人悄悄坐回了灵蝶马车内,无声无息的离开这片天地。 马车内的她,眉目间尽是杀伐之气。九万年来,这样的夜墨寒,她第一次见。 “夫人,我为你上药,你受伤了。” 婢女跪在软垫边沿,颤颤巍巍的双手捧着药粉,轻敷在天凰夫人肩胛骨的伤口处。 天凰夫人眯起眼睛,咬牙切齿地道:“那个叫做叶楚月的女子,非但能得到武祖的称赞,还能得到叶天帝的赏识,她的那个孩子,竟然是夜墨寒这个不孝子的!该死!” “夫人,帝尊殿下的孩子,不也是你的孙子吗?”婢女温软地说。 啪—— 天凰夫人狠辣的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婢女的身上。 “你个贱婢懂什么?” 天凰夫人冷笑:“我没有这么肮脏的孙子,父亲在坟冢之地待了九万年,母亲出身低贱,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的孙子,只有萧寻的孩子!” 婢女低头垂首,轻捂着脸,在天凰夫人的威严之下瑟瑟发抖。 天凰夫人轻哼了一声,抬起手来掀起珠玉帘子,朝外面看了过去,立在朝阳大殿的一家三口,格外的温馨幸福,让她恨不得亲手撕碎这定格的美好的画面。 朝阳大殿,鎏金台前,叶薰儿、莫青舞等人面目狰狞,憎恶地望向了楚月。 人群之中,议论四起。 “小师妹的未婚夫,竟是圣域的帝尊殿下,这消息也太震惊了吧。” “谁说帝尊殿下不近女色,要我看,帝尊殿下是名副其实的宠妻狂魔。” “叶尘真可爱,难以置信,他这么小的孩子,能说出那么蕴含道理的话。”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我小师妹教的好。” “什么小师妹,那是我叶三爷。” “比起帝尊殿下,我更想嫁叶三爷,可惜我女儿身。” “……” 叶薰儿听着那些声音,双手紧攥成拳,咬碎了一口银牙,美眸似欲喷出火光来。 一袭金缕华裳在风中摇曳,将娇花般的面庞,衬得愈发狰狞扭曲。 鎏金台上,倒在地上的洛星辰,面露期许之色,笑望着楚月的侧影。 楚月轻抱着小宝,扭身望着夜墨寒,问:“怎么会突然来神玄学院?” 夜墨寒嘴角微抽了一下,旋即掏出一张花里胡哨的宣纸,上面的四个字,尤为醒目: 重金寻夫! 夜墨寒轻凑过来,在她的耳边轻呵热气,嘶哑低沉地问:“听说我的未婚妻,在重金寻夫,所以前来一试,姑娘觉得在下如何?” 楚月瞳眸一缩,一股电流涌遍了四肢百骸,猛地咽了咽口水,不由朝云鬣看了过去。 云鬣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说:“看来这重金寻夫的招募还是有所用途的,这不是为我的小楚徒儿寻来了佳婿,甚好,甚好……” “那个,帝尊啊,在我们这边是有聘礼习俗的,聘礼什么的你也不用多给,就意思意思给半个圣域什么的,就行了。” 云鬣狡黠地说道。 夜墨寒望着她,轻声说:“整个圣域都是她的,包括本尊,也是她的人。” 于众人之间,他讳莫如深的眸,只凝望着她一人。 第523章 那血海深仇,也该有个了断 云鬣揪着胡须的手蓦地顿住,满脸严肃凝重地看向了夜墨寒。 夜墨寒并非在说笑,神情无比的认真,眼神尤其的专注,这片天地如此之大,但他的眼中,心上,只有她。 云鬣忽而沉默。 他原以为,夜墨寒这般的人,终究会成为大陆之主,而非执着于儿女情长。 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良久,云鬣苍老的脸庞绽放了一抹温和慈祥的笑,不再揶揄打趣,而是正儿八经地说:“小楚觅得良人,老夫甚是高兴。小夜是个不错的男子,小楚丫头,好好待人家。” 楚月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沉声说:“师父放心,我会的。” 夜墨寒眉眼含笑,似是盛满了星芒。 倒是正在瞧着热闹看的十二护法,集体风中凌乱,有点儿怀疑人生。 怎么觉得他们家殿下,成了人叶楚爷的小娇妻? “叶姑娘,欢迎来到神玄学院。”宋青山微笑道:“帝尊殿下身受重创,不如在神玄暂住几日.” 楚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一家三口,走下鎏金台。 萧离搀扶着洛星辰离开。 楚月正想着夜墨寒身上的伤,陡然之间,背后的鎏金台炸裂开来,她的脚步顿时停下。 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味道,楚月眸光微颤,缓缓地回过头去。 但见鎏金台炸裂开了,尘烟正浓,随后渐渐散去。 浓郁的烟雾之中,有着一座铁柱制作而成的囚笼。 囚笼生锈了,四周还有斑斑血迹,里面躺着浑身是血的一只灵兽。 灵兽原本华丽奢美的翎羽,早已被拔光了,身上只留下细密的血窟窿,遍布每一处角落。 它的一双翅膀,被活生生砍断了,那冰蓝色的眼眸,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光芒,像是蒙了尘灰。 灵兽青鸾被囚于笼内,缩在笼子里的最边沿,当光芒照耀下来的那一刻,它恐惧的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它曾是在朝阳之下一日千里的灵兽青鸾,如今,它恐惧出现在光明之下。 楚月薄唇苍白干涸,凤眸微微睁大,泪水涌满了眼眶。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那眼泪,是自己的痛苦,还是原主的哀伤。 囚笼之中,青鸾灵兽撕心裂肺的尖叫。 它把脸埋在了地上,不让一丝光透进来。 莫青舞看见灵兽青鸾,心脏猛地咯噔一跳。 这是她为叶楚月准备的惊喜,但她没有想到的是,朝阳大殿会来帝尊、叶天帝这样的人物,还都与叶楚月息息相关。 夜墨寒和十二护法还在神玄学院…… 莫青舞咽了咽口水,恐惧不已。 叶薰儿眯起眼眸,凑过来,低声说:“你怕什么?这是神玄学院,她身为学院弟子,就算知道是你,又能拿你怎么样?” 听到这话,莫青舞浑身才放松了下来,甚至开始期待叶楚月的反应! 楚月站立未动。 许久,她撕下了一条布料,绑在小宝的眼睛上。 “娘亲!”小宝慌张的抓住楚月的衣袖。 楚月微笑道:“宝宝乖,别看。” 接下来的血腥,不要去看…… 五年了。 那血海深仇,也该有个了断! 那是非公道,也该宣之于众! 第524章 再选择相信我一次 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下,火烧云漫天。 暗红色的霞光,笼罩于万丈天际。 傍晚的余晖,洒落在可容纳下数十万人的朝阳大殿。 风声萧瑟,四周一片静谧,唯独响起那青鸾灵兽尖锐的声音。 叶薰儿挺直了脊背,美眸含笑地望着楚月,莫青舞亦不再惶恐,高傲地扬起了下颌。 只要叶楚月没有确凿的证据,谁能说是她做的? 青鸾惨烈痛苦的叫声,不断响起。 楚月把蒙着眼睛的小宝,放在了夜墨寒的怀里。 小宝的世界尽是空洞般的黑暗,身为儿子的他,能够感受到楚月与以往不同的变化。 他害怕极了。 小手慌慌张张的伸出去,焦急地抓着楚月的衣袖,就连嗓音都带着哭腔,“娘亲……娘亲……” 楚月俯下身来,在他的眉间落下一吻,声音很轻很轻,“可以等一等娘亲吗?” “好。”小宝吸了吸鼻子,明明害怕慌张的很,偏偏还要摆出乖巧懂事的模样。 “让我来吧。”夜墨寒说。 “让你来,难解我心头之恨。” 楚月凝望着他的眼睛,笑得苍凉又狠绝,“仇人的头颅,应当由自己的刀砍下,才叫痛快,才不留遗憾。抱枕,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夜墨寒微抿薄唇,呼吸顿感一窒,深深地望着面前残酷的女孩,以及她话语中无比的温柔。 这种猛烈的反差感,却叫他无比的震撼与心疼。 夜墨寒垂下眸来,目光落在小宝身上。 他们的孩子。 那是妙不可言的震撼,犹如雷霆直击在他的灵魂,此生都已沦陷。 楚月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小宝慌张的动了动四肢,夜墨寒用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不要打扰到她,让她来。” 小宝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此时,无数道目光落在楚月的身上,只见楚月步伐沉重的往前走,来到了坍塌的废墟前。 尘烟渺茫,在傍晚余晖中散发开来。 笼子里的灵兽,在囚笼的最角落,把脸埋在土堆里,身体因恐惧而颤抖。 楚月蹲下身子伸出手,指腹轻抚灵兽的身体。 触碰感让青鸾更加的恐惧,疯狂的挣扎,颤动,在不经意中,伤口处尖锐的断骨,割破了楚月的手掌、胳膊,但她不为所动,表情依旧平静,眼神温柔地望着里面的青鸾,依旧抚摸着它。 “我来晚了,好像晚了五年,我从未保护好你,让你受尽欺凌和苦难,让你活在无望的深渊,与恶人相伴。” “小青鸾,你可以,再选择相信我一次吗?”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不会再让别人喝你的血,砍断你的骨头和羽翼,不会让别人拔光你的翎毛,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你,愿意吗?” 她的声音空灵如风,却有着难言的悲凉。 但囚笼里的青鸾灵兽停止了挣扎。 它缓缓地抬起头来,冰蓝如凝霜般的眼眸,茫然又探究地望着她,尤其的无助。 楚月眼眶微红,眉头轻蹙,痛苦填满了胸腔与心肺。 笼子里的青鸾灵兽,像深海般的眼睛,流出了豆大的血色泪珠。 那泪水,充满了哀怨与无助。 这一章写的,眼泪一直在眼睛里转圈圈儿,难受死了。 第525章 莫青舞,给我滚出来一战 青鸾灵兽在囚笼发出了呜咽的沙哑之声,血色的泪水不住的流淌而出,似是要把五年来的痛苦诉说出来,似乎在质问楚月为何时至今日才找到它,为何五年都没有出现,将它从那片人间炼狱带走。 青鸾灵兽的哭声越来越大,却还是沙哑的。 楚月这才发现,它连舌头都没有了,被人活生生的砍掉了。 楚月单膝跪在笼前,咧开嘴露出白齿粲然的笑,但却有两行清泪滑过了脸颊。 青鸾挪动着残破的身躯,一点一点的靠近了她,贴在她的掌心蹭了蹭。 “呜——” 它发出轻微的呜咽声,眼神里流露出故人久别重逢的喜悦。 看啊。 它多么的好哄,五年的痛苦,哄一哄,它就好了。 楚月眉头微蹙,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呼出了一口气,抬起手擦掉了眼角的泪,目光愈发的狠。 众人只见她陡然伸出手,双手放在囚笼的两根铁柱之上,猛地一个用力,竟然硬生生的将囚笼掰开了。 楚月从这偌大的缺口,将青鸾抱出,抱在了自己的手里,手掌轻轻地安抚它。 云鬣看着这一幕很不是滋味,忽然拔剑指向地面,大声吼道:“这是哪个畜生干的?给老夫滚出来!” 没人回答他。 鎏金台下的莫青舞,正在欣赏楚月眼角的泪痕。 时隔五年,她终于再一次见到叶楚月的眼泪了。 这就好像是她胜利的印章,是她的战利品,能让她沉于阴霾的心,瞬间万里晴空,甚为欢愉。 “呜。” 楚月怀里的青鸾,又发出了一道声音。 它没有翅膀了,只能用脑壳子,轻轻地蹭着楚月的胸膛。 自楚月脸庞滑过的眼泪,滴落在青鸾的身上,它无比的着急,挪动着自己,又蹭了蹭楚月,似乎在说,它不疼的,不要难过。 楚月咬紧牙关,神识微动,却见神农空间内的鬼泣血狼、黑金麒麟一同出来。 她将青鸾放在了鬼泣血狼的脊背,青鸾见离开了楚月的怀抱,焦急万分,发出哭泣般的叫声。 一边叫,一边流出血泪,恐惧地看着天地。 “不要哭!” 楚月忽而厉声说道。 青鸾突然冷静下来,茫然地望着楚月。 楚月残忍肆虐一笑,抬手间,却见锋利无比的碎骨战斧,赫然间来到了她的手中。 八尺碎骨战斧点在地面,整片大地,似欲震颤三分。 楚月回头望向它,“不要眨眼,好好听着别人的哭声,听着那骨头断裂的声音。” 楚月朝它一笑,青鸾彻底呆住。 却见楚月提着碎骨战斧,跃下鎏金台,朝前一路走去。 碎骨战斧抵着地面往前拖行,利刃与地面互相摩擦出了雷霆般的火花。 她孤身一人,散发出惊天动地的气势,如同古来战将,莅临此处! 而随着她往前,朝阳大殿十万弟子齐齐后退,此等场面乃是视觉震撼,无比愕然! 楚月站定不动,一斧裂大地,眸色猩红如血,似苏醒的野兽,发出暗哑的吼声:“莫青舞,给我滚出来一战!” 第526章 吾乃神玄长老弟子 那怒吼之声,直冲九重云霄,似有伏尸百万般的震慑感! 那一双充斥着肃杀之气,蔓开了浅红之色的眼睛,神玄十万弟子,此生难以忘记! 莫青舞倒吸一口凉气,她的武根尚未修复,实力不全,又如何是叶楚月的对手? 就连九星武玄境的大祭司,都是叶楚月的手下败将,她又何德何能,敢与叶楚月一战? 莫青舞浑身都在发颤,四肢冰凉如水。 叶薰儿行礼如仪,落落大方来到了莫青舞的前方,好似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般,微微一笑,而后摆出神玄璇玑弟子的风华,“小师妹,朝阳大殿是神圣之地,不可杀戮。” “那你滚来一战。” 楚月的碎骨战斧,毫不犹豫指向了叶薰儿,“来,让我看看,这璇玑第一的实力,是不是名副其实!” 叶薰儿眸光微闪,却是愣住。 她没想到,叶楚月丝毫不给她面子。 叶薰儿的眼角余光落在夜墨寒的身上,咬了咬牙,还是退让了。 毕竟,她的武学造诣,现如今还真不敢跟叶楚月硬比,就算她有几分胜算,也会自损许多。 关键是叶楚月战斗的方法,过于狠戾,她不敢伤及自身! 莫青舞瞪大眼睛看着退缩的叶薰儿,而后扭头望向楚月,破罐子破摔般怒吼:“吾乃神玄长老弟子,此乃朝阳大殿,神玄明令禁止厮杀,叶楚月,你要违反学院规定不成?难道你还想重蹈覆辙,再一次狼狈的滚出神玄学院?!” “是!” “是我做的又如何?那还不是因为你的无能,你的懦弱,你的废物不堪,能怪得了旁人?” “武者世界,成王败寇,弱肉强食,你若为蝼蚁,就只配为人践踏。你自己愚不可及啊!” “怎么?” 莫青舞癫狂的笑了出来,笑到眼泪飞溅:“你如今博得帝尊青睐,就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这山鸡就是山鸡,你就算飞上枝头,也还是山鸡啊。” “你难道忘了五年前你跪在我脚边的样子了吗?你难道忘记你对我磕头求饶的样子了吗?” “你装什么好人啊,青鸾的血你没喝吗?我看你也喝了半杯之多啊。” 莫青舞忽而看向了青鸾,残忍地说:“青鸾啊,你想不到吧,你的血,你家主子也喝了呢。可惜啊,你认了一个没用的主子,这不怪你自己不识抬举吗?若你愿意跟随我,我也不至于让你遭受这样的罪,可你为了一个废物主子,死守五年,都不肯认别人为主子啊!你可真低贱!” 楚月的眼眸越来越红,只见她飞跃而出,狂奔往前,来到莫青舞的上方,一斧往下劈砍而去,用足了力道。 莫青舞疯狂躲开这一斧,回头看去,只见斧头砸下的大地,已经出现了一条很深的沟壑! 莫青舞瞳眸紧缩,倒吸一口冷气,微微张开嘴,惊恐地看向楚月。 忽然,她后悔了。 不该逞强激怒叶楚月。 这个人,压根就是个恶鬼! 她不是人! 莫青舞咽了咽口水,往朝阳大殿外狂跑而去。 忽的,莫青舞跌倒在地。 她坐在地上,回过头来。 却见那女孩纤瘦的身躯,披着曳地的黑色大氅,大氅之下的红裙轻轻扬起。 女孩笑的嗜血又张扬,如地狱使者般,拖着她的斧,走向了摔在地上的莫青舞。 “啊啊……” 莫青舞惊恐的惨叫出声。 “叶楚月,我错了……我错了……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莫青舞苦苦哀求。 最后,来到她面前的女孩,却是毫不犹豫手起斧落,斩断了她的一条腿! 鲜血洒在了那红裙的裙摆之上。 斧刃沾上淋漓的鲜血。 “啊啊啊。” 莫青舞的惨叫声,直叫十万弟子,毛骨悚然般。 第527章 不过是卑贱的蝼蚁 赤金色的余晖,映照在楚月的面颊。 那琥珀般的眼眸,染着嗜血的光。 楚月挑起了碎骨战斧,指腹轻点斧刃上的鲜血,轻咬一口,笑得明媚又血腥。 莫青舞披头散发的倒在血泊当中,泪水不断流出,整张脸都是。 她瞪大眼睛凄声尖叫。 楚月一斧砸地,望着她,走向她。 莫青舞不断地在地上爬行,想要远离身后的恶魔。 在恐惧之时,从未想过,被她残害的人,又是如何熬过五个年头的漫漫长夜! “楚月,够了。” 宋青山说道:“朝阳大殿,神玄中人不可厮杀,你已经破例一次了,难道还要继续吗?” “莫青舞的惩处已经够了,她已经没了武根,破了丹田,也没了一条腿。五年前你便是因为杀害弟子,偷盗宝物而离开神玄的,不可再生杀念了。” 宋青山叹息。 楚月扭头望向宋青山,“宋院长又可知,那偷盗的明灵草,已被莫青舞服用,我所杀的那个人,是因为他无意撞见莫青舞挖我武根,夺我饮血剑,想要去找你诉说真相,被莫青舞斩杀,却栽赃于我!” “宋院长!我武根被挖,五年来,我为他人诟病,被诸侯国嘲笑。” “我叶楚月的名字在那劣迹碑上挂了整整五年,我的灵兽被她莫青舞折磨成如此模样,如何够?怎么够啊?纵使将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将她万剐千刀烈火烹油,也远远不够!” “这五年的灰暗,世人教给我一个道理!” “血海深仇,该由自己了断!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她莫青舞罪孽深重,死不足惜!” 楚月将发间的骨簪取下,笑得明媚璀璨,唇齿间染着血迹。 三千墨发散下。 她的泪水流出。 “此簪,是由我的灵兽,青鸾兽骨所锻造而成!” “她莫青舞戴在发间整整五年之久,你们谁敢站出来说她一句不是?” “你们自诩名门正派,自诩公道大义,自诩所修之道是惩恶扬善,但世间有恶人在你们面前,你们视若无睹,充耳不闻,你们扬什么善?惩什么恶?你们自欺欺人,蠢的可怜!” 楚月说完,一斧斩下。 “啊啊啊……” 莫青舞惨叫出声,臂膀断裂。 她恐惧地望着楚月,颤声说:“我真的错了,求你了……放过我……不……你杀了我吧,我求你了,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楚月的碎骨斧,抵在了莫青舞的天灵盖,扭头望向宋青山,“宋院长,这个人我要杀,你保不保?!” 那凌厉的杀气呼啸而过,犹如无端的一场风暴,将这祥和宁静的朝阳大殿,化作恐怖的末世。 “五年来,你可曾放过他人?” 楚月一脚踩在了莫青舞的后脑勺,将她的整张脸,踩入了地里,“这世道是成王败寇,弱肉强食,你不过是卑贱的蝼蚁,又有何资格与我讨价还价?莫青舞,怎么说不出话了?” “师父……救我……救我……” 莫青舞发出呜咽的声音。 鎏金台的五长老往前走了几步。 却见云鬣拔出了剑,斜睨向他。 夜墨寒的百尺巨龙,发出怒吼之声。 天边十二护法,骤然落地,杀气森森。 第528章 还没去看那桃花灼灼 风声撕裂,杀机隐隐。 十二护法,神玄剑尊,以及那百尺巨龙一同散发出磅礴万钧的气势! 五长老才抬起的腿,又缓缓地放了下去,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 他拧着眉,于心不忍地看了眼被叶楚月践踏在足底的莫青舞,身为师父的他,还是退缩了。 “师父……师父……” 莫青舞趴在碎裂的大地,把脸埋在土沫,发出呜咽的声响。 楚月垂下眸来,淡漠地望着她。 须臾—— 楚月移开了腿,倾身向下,猛地攥住了莫青舞的头发。迫使其仰起头来。 莫青舞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一脸脏污的痕迹遮挡住了本来的样貌,她惊恐地望着楚月,大声尖叫。 “不要……”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知错了……” 莫青舞挣扎出来,完好的一只手撑在地面,不停地朝着楚月磕头。 砰、 砰。 砰。 声音沉闷如击鼓。 “阿月,你还记得吗,你以前说过,要和我一同去看星海城的桃花灼灼和人间仙境。”莫青舞泪水涌出,与血液搅和在了一起,远远望去,凄惨又悲凉。 楚月神色不变,眉尾轻挑出妖冶的弧度,眼梢间的嗜血愈发浓郁。 骇然滔天的杀气,似欲破体而出! 她怎会不记得。 在记忆的最深处,初见莫青舞时,便是在神玄的桃花苑。 彼时的莫青舞,平平无奇,是毫不起眼的米粒,甚至无人愿与她结伴而行。 原主牵起了魔鬼的手,温柔地说:小舞,既然没人和你住一起,我们就住一起吧。我想和小舞成为最好的朋友。 俩人在桃花苑中,许下了日后的期望。 莫青舞回回遭人欺凌时,是原主为她出的头,因此还得罪了一大批人。 思及此,楚月浅浅笑了一声。 莫青舞的哀鸣,唤回了她的思绪。 “阿月,是我鬼迷心窍了,是我不该伤害你和青鸾,一切都怪我。” “请你让我用余生来弥补我的过错,忏悔我的罪恶。阿月,你忘了吗,我们还没去看神脉九洲的桃花灼灼。” 莫青舞泪流满面,残余的一只手,轻轻地拽住了楚月的裙摆,仰头望向楚月,艰难地说:“阿月……对不起……” 楚月垂下死寂如夜的眼眸,淡漠地望着苦苦哀求的莫青舞。 人群之中,有弟子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小师妹,她知道错了,放过她吧。” “是啊,她已经认错了,你还要她怎样呢?” “她已经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了代价,她也在真心忏悔。” “我记忆中的小师妹,是心地善良的,我相信,小师妹一定会放过她的。” “……” 莫青舞泪流不止,泣不成声。 楚月回眸看去,淡淡的笑:“善良?” 众弟子充满希冀地望着她。 却见楚月的眼神愈发狠辣,她直接一脚踩在了莫青舞撑地的手掌。 软靴狠狠扭动几下,灌满了强劲的力道,直到“咔嚓”的声音逐渐响起。 楚月微笑的望着说话的几人,眸底绽放出极致的血芒:“谁告诉你们,我善良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如同魅惑般: “可惜啊,我本就是如此恶毒的一个人。” 第529章 生生世世被厉鬼纠缠 白月初上。 皎洁的华光犹如琉璃灯盏,洒在了女孩的身上、 那一袭龙鳞大氅宛如她的战袍,她站在茫茫月色中,说得理所当然。 “啊啊啊!” 楚月笑靥如花,细嫩的脖颈处,绯色莲花泛着妖冶的芒。 她踩着莫青舞手掌的脚,未曾挪动半分,甚至更加使出劲道,当着众多劝阻之人的面,竟是硬生生将莫青舞唯一的一只手,踩得骨骸尽断。 鬼泣血狼柔软毛发间的小青鸾,睁着冰蓝如霜的眼眸,深深地望着楚月。 夜墨寒抱着小奶娃,一袭血衣立在鎏金台,眸色愈发的宠溺。 他的小娇妻,不论何时何地,在他眼中都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此时,周围的神玄弟子后退了许多步,惊愕地望着楚月。 虽说他们知道莫青舞废了叶楚月的武根,折磨青鸾,但都非亲眼所见,只存在于模糊的想象。 故而,他们对此只是唏嘘,并无多少偏见。 但对于此刻的楚月来说,他们却是亲眼目睹了她的恶毒与狠绝。 难以想象,韶华正好,眉目如画的女孩,会做出这般残忍的事,几乎不留半点情面。 面对风中的血腥时,她不动如山,似天崩地裂亦是风轻云淡! 血泊当中的莫青舞终是绝望,知道自己的远大前程都成了镜花水月的空谈,多年的辛勤耕耘皆毁于一旦,而罪魁祸首便是眼前的叶楚月!! 莫青舞满心的恨意叫她面容扭曲,不再是哀求的姿态,而是仰起头来,瞪大了眼,发出了尖锐刺耳的笑声。 “叶楚月,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我情愿生生世世被厉鬼缠身,我也要诅咒你!” “我诅咒你不得好死!诅咒你断子绝孙!诅咒你千人枕万人睡,诅咒你的儿子命运多舛,是个可怜的短命鬼。” 莫青舞笑得愈发刻薄,像恶鬼般在血泊里滚来滚去。 楚月面色微变,一脚踩在莫青舞的小腹,莫青舞身体拱起吐出了鲜血,刹那间,楚月挥动碎骨斧,锋芒绽放于莫青舞的唇齿之间,竟将那聒噪的舌生生斩断! 楚月望了眼地上的断腿,忽而笑靥如花,望向了诚惶诚恐的五长老。 她擦了擦下巴的鲜血,又蹲下了身子,拽紧莫青舞的发,以此来提着莫青舞。 但见她的玄力波澜倾巢而出,将地上莫青舞的残骸丢在了五长老的面前。 五长老苍老的脸庞像抽干了所有血色般,惨白的吓人。 楚月舔了舔唇,眸底闪烁着嗜血的光,声音嘶哑,裹挟着万千杀意,“听闻五长老是远近闻名的锻造师,不如为我锻造两副簪子吧。” 她笑着说,明明是温柔的笑,但那话语里的狠绝和血腥,叫人毛骨悚然! 她要五长老去用莫青舞的骨骸锻造簪子! 此等做法,闻所未闻。 纵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啊! 十万弟子,满面惊骇。 适才穷途末路自暴自弃般叫嚣的莫青舞,彻底的慌了,怕了…… 论狠,她压根不能和眼前的女孩相提并论,那才是从地狱走出的魔鬼! 第530章 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五长老恐惧地望着楚月,颤声说:“叶姑娘,我近来手受伤了,恐怕不能为……” 他正要拒绝叶楚月的请求,但那百尺巨龙飞跃而来,怒吼之声夹杂着狂风扑面而来。 五长老的身体冷不丁颤抖了一下。 被楚月提着青丝的莫青舞单腿耷拉在地,睚眦欲裂地瞪视着五长老,疯狂的摇头。 她张开嘴却只能流出粘稠的血液,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 不…… 不要啊…… 在她万分惶恐的注视之下,五长老咽了咽口水,这才说道:“如果叶姑娘有需要的话,老夫愿为姑娘锻造骨簪。” “现在。” “现在锻造?” 五长老瞪大眼睛,整个人不寒而栗。 叶楚月竟要他当着数十万弟子的面来锻造骨簪? 此举,只能用丧心病狂和心狠手辣来解释。 “嗯?” 楚月问道:“很难吗?” 五长老猛吞口水,用力地摇头:“不……不难……我这就为姑娘锻造……” 五长老闭上眼睛取出锻造鼎炉,竟真的当着数十万弟子的面开始炼制! 莫青舞吓得闭上了眼睛,身体正在剧烈地颤抖。 楚月半眯起美眸,旋即便见她一手拖着碎骨战斧,一手提着莫青舞的发,一步一步沉重地走上了鎏金台。 她站在火焰缭绕的鼎炉面前,将莫青舞置放于此,温柔地说:“睁开眼睛,好好看。” 莫青舞不敢睁眼。 楚月眸色微变,整个人气势狠戾无比,猛地一脚踹在了莫青舞的面门。 莫青舞倒在滚烫的鼎炉,惨叫出声,触电般滚了出去。 楚月又一脚踹了过去。 而后,她再次拽着莫青舞的发,使其面朝鼎炉,“我让你看,听见了吗?” 莫青舞冷汗津津地睁开了眼眸,恐惧地看着鼎炉。 良久,五长老才将锻造好的两副骨簪取出,一双手都在发颤。 楚月将莫青舞踹了出去,莫青舞倒在了老人的腿边。 五长老吓得一哆嗦,簪子险些都掉到了地上。 “五长老,将簪子为她戴上吧。”楚月哑声说道。 五长老想要拒绝,但最终还是在给莫青舞挽发,把簪子插入了莫青舞的发间。 楚月打了个响指,金光熠熠的璇玑宝座便出现在身下。 她缓缓入座,优雅地交叠起双腿,拿过沈清风递来的帕子,擦拭着手上的鲜血。 擦血的动作很慢,但众人的呼吸为之急促。 末了。 楚月微微一笑,慵懒地抬起眼眸望向了莫青舞,“我是不是与你说过,美人骨制的簪子,才更好?” 莫青舞不断发出呜咽的声音。 这一回,她真是怕了,疯了,也知道错了。 但为时已晚。 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那两根骨簪,彻底击溃了莫青舞的意志,她已经完完全全的崩溃。 楚月懒倦风流地靠在璇玑宝座,斜睨恐惧发抖的莫青舞。 玄力破体而出,将废墟中的囚笼移到了她的面前。 楚月再次看向五长老,“把她带过来。” 五长老听从吩咐,将莫青舞带到了楚月身边。 楚月指节轻敲囚笼,五长老心领神会,不顾莫青舞求饶的眼神,将其从楚月掰开的缺口处塞了进去。 楚月俯身向前,移动囚笼,再伸出了双手,竟是硬生生将掰开的铁柱,掰了回去! 第531章 阿楚,成为我的妻子吧 楚月轻靠在璇玑宝座的椅背,修长的一条腿踹出,却见囚笼裹着莫青舞滚了出去。 “宋院长。” 楚月微笑:“不如就让这劣迹弟子,关在囚笼之中。我这人,一向宽宏大量,关个五年时期即可。” “当然了。” 楚月拿着帕子擦拭碎骨战斧之上的血迹。 半晌,血迹擦拭干净,楚月一斧斩地,冷眼看向四方:“不介意让她吃一口百家饭,让你们的施舍有所施展,但谁若敢擅自帮她,那不如就帮人帮到底,替她断腿断臂断舌,在这烈日囚笼之中呆上五年之久吧!” 晚风吹拂而过,伴随着鲜血的味道。 十万弟子,无人敢应答,亦无人敢规劝! 楚月独坐在那璇玑宝座,笑得张扬又邪佞。 囚笼滚了几圈,莫青舞在里面瑟瑟发抖,从骨子里的恐惧让她惊悚。 这时,百尺巨龙的尾部,掠出一片龙鳞,落在了囚笼之上。 整座囚笼,顿时间固若金汤,刀枪不入。 有百尺巨龙的龙鳞加固,莫青舞这辈子,大概是出不来了。 楚月不含温情地望着笼子里的人。 五年啊。 很漫长的。 许久过去,夜晚的风越来越冷,楚月站起身来,将化作迷你型的碎骨斧别在腰间,解下大氅,将小青鸾裹起抱在了怀里。 小青鸾仰起头来,血色的泪珠不断涌出,小脑壳在楚月的怀里蹭了蹭。 楚月抱着小青鸾走向夜墨寒,身后的黑金麒麟与鬼泣血狼并肩而行。 “抱枕。” 楚月裹着青鸾来到夜墨寒的身前,仰头看他:“我饿。” 夜墨寒抱着小奶娃,低下头来,在她的唇间落下一吻,似像蜻蜓点水浅尝辄止,但又情深缱绻,如烈火般温暖。 那一抹柔软,叫他无比眷恋。 俩人之间,隔着青鸾与小宝。 小宝的眼睛蒙着布料,小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围观的众人呆若木鸡,猛咽口水,只觉得今日格外的刺激。 那百尺巨龙随风而来,庞然的身躯在楚月二人四周围成了一个圈,隔绝外人的视线。 夜墨寒愈发肆然,在女孩的唇齿间留下沉浮的印记。 楚月拧眉,猛地一咬。 鲜血弥漫开来。 夜墨寒缓缓地睁开讳莫如深的眸,凑近她的耳边,惩罚性的轻咬。 而后,呵着低沉的热气:“阿楚,成为我的妻子吧。” 楚月望着他,咧开嘴粲然一笑。 就在夜墨寒以为她会爽快应下时,楚月却冷不丁地说:“我会认真考虑的。” 夜墨寒:“……” 夜墨寒轻叹一口气,随即宠溺且无奈地看向她。 百尺巨龙盘旋在空,小青鸾冰蓝色的眼眸,颇为忌惮地瞧着夜墨寒,只觉得此人是来抢主子的。 同时。 十二护法就在不远处,或是唉声叹气,或是喜上眉梢。 白护法露出了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一脸傻乐。 忽而,白护法又开始担心里面,自家殿下会不会被叶三爷给强了。 突地,旁边传来暗戳戳的声音。 血护法自言自语般:“老白,谋杀殿下,犯法吗?” 白护法:“……”小伙子,我劝你珍惜生命! 第532章 待明日朝阳升腾 “血护法。” 白护法眉目沧桑,眸色浑浊,忽而满脸凝重严肃地开口喊道。 “嗯?” 血护法双手环胸,冷睨了他一眼。 白护法叹了一口气,才语重心长地问:“活着不好吗?”为何非要作死呢? 血护法则是一脸的茫然,不知其何意。 此刻,百尺巨龙呼啸而过,庞然的身躯离开朝阳大殿,直奔天际。 夜墨寒怀里的小奶娃,蒙眼的黑布往下掉落,露出了天真纯粹的眼眸。 “帝尊爹爹,宝宝饿。”小宝揉了揉小腹,可怜兮兮地望着夜墨寒。 “好。” 夜墨寒浅浅一笑,便抱着小宝和楚月一同走下了鎏金台。 “都去老夫的住处吧,好酒好菜,管够!”云鬣心情愉悦,笑声道。 楚月动作轻柔地抱着小青鸾走了下去,十步过后停了下来,淡漠地望着脚边的笼子。 牢固的铁笼之内,只剩下一副残躯的莫青舞蜷缩在最角落中,发间斜插两根骨簪,血腥又凄凉。 当莫青舞抬起头看见楚月时,一双充血的眼眸爬满了恐惧之色,疯狂地挪动着身子往后退去。 楚月面无表情,扭头淡淡地看向了叶薰儿。 她一言不发,却有一双死寂骇然的眼眸。 叶薰儿咽了咽口水,心内衍生出胆怯之意,而后取下了肩上披着的青鸾翎羽,将其递给楚月,解释道:“叶小师妹,很抱歉,我并不知道这是用青鸾翎羽制作而成的,都是莫青舞给我的。” “我有说,这是青鸾的翎羽吗?” 楚月似笑非笑地反问。 叶薰儿猛地愣住,却是说不出一个字。 楚月并未接过翎羽,而是用风炙火烧作了灰烬。 随即,楚月转身朝外走去,垂眸温柔地望着怀里的青鸾,一面走,一面说:“灵鸟一族有涅槃新生的说法,小青鸾,待明日朝阳升腾,你依旧可以出现在光明之下!” 光明才是青鸾的归属,而非惧怕。 青鸾窝在楚月的怀里,冰蓝如深海宝石般的眼眸,充斥着懵懂。 而后,萧离扶着洛星辰,以及沈清风、十二护法等人陆陆续续跟着她离开。 囚笼里的莫青舞,近乎哀求地望向了五长老。 五长老与她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尚且留在朝阳大殿的弟子们,心情难以冷静,窃窃私语的议论—— “真不敢相信,小师妹的那个孩子,竟是帝尊的。这五年来,小师妹从未在外透露过,她扛着苦难韬光养晦,从未借助帝尊的光,此等精神,真乃吾辈楷模。” “不过她还真是狠,对付莫青舞的手段,真叫我头皮发麻,幸好我未曾得罪过小师妹。” “什么叫狠?分明是那莫青舞咎由自取。扪心自问,若尔等遭遇同样境况,是否还能放其一马?” “是啊,所谓善良应当是反省自身,而非规劝他人。” “五年未见,小师妹真让人刮目相看,就连璇玑第一的薰儿师姐,气势上也差她一截。” “……” 一袭金缕衣的叶薰儿听见背后的谈话声,黛眉轻蹙,杏眸闪烁着凛冽的光。 第533章 我想要你 却说神玄学院的三长老住处,夜墨寒开始与十二护法商榷圣域之事,小宝则是帮忙下厨。 青衣侍者为楚月领路,来到一处庭院,恭声道:“叶姑娘,这是三长老为你准备的住所。” 楚月轻点螓首,跨步走进,将小青鸾置放于神农空间。 与此同时,她的一缕神识也来到了神农空间。 这里神农之力充沛,对于治愈青鸾的伤势有着很大的帮助。 “可怜的鸟。” 轩辕修眼眶微红,捻着袖子擦了擦泪,心疼地望着小青鸾。 俘魂怨灵们蜂拥而来,都与轩辕修一般,含着眼泪,咬着袖子,只觉得青鸾尤其可怜。 楚月伸出手揉了揉青鸾,“以后的人生,不管是什么样子,我都会陪着你。” 轩辕修冷不丁的纠正道:“小叶子,打扰一下,它是鸟生,不是人生。” 俘魂怨灵齐齐点头,认同了轩辕修的话。 楚月嘴角猛地抽了抽,又安抚了小青鸾一会儿,这才走向神农空间的边缘处。 那里,放置着一只猫儿的尸体,正是被慕笙虐待致死的小喵。 楚月蹲下身来,默不作声,用碎骨斧将神农空间的土沫挖开,再把小喵的尸体放了进去。 她的指尖轻抚小喵,眼梢愈发的柔和似秋水,但愿来生,它能平安喜乐,不再遇见魔鬼。 楚月埋好小喵,搭了一座小小的坟,用玄寒铁立了一块无名的碑。 从浮屠山开始,她有想过把小喵埋在外面,但最终还是在神农空间为它立一座坟。 楚月真挚地拜了数下,离开神农空间,出现在屋内,恰逢夜墨寒踏碎满地流光从外而至。 “圣域的事商量好了吗?”楚月问道。 夜墨寒坐在椅上,拉着楚月的小手,使女孩坐在了自己的腿部,他环绕着女孩柔软的腰肢,下颌抵在她的肩窝,沉声说:“小事,不如你重要。” 楚月轻咬红唇,回过头来望着他,认真地说道:“圣域之中,子民无数,有许许多多的武者需要你,你在,他们才有一时的太平。事关黎民,那不是小事。” 话音才落,楚月自己都愣住了。 她一向行走在黑暗的边际,做着最危险的勾当,自认为是真小人,想不到也有这般大义的一日。 思及此,楚月自嘲般苦笑了声。 夜墨寒轻拥着她,一本正经地哑声问:“我和他们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楚月:“……”救你娘的头。 她窝在夜墨寒的怀里,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悄然间用神农之力治愈着夜墨寒身上的伤口。 就在夜墨寒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女孩美眸熠熠生辉,紧盯着他的眼睛,说:“救你。” 夜墨寒嘴角微扬,深邃的紫瞳似有烟火绚烂,遏制不住的欢愉笑意从中渗出。 他自椅间缓缓起身,抱着怀里的女孩,一步一步走向了榻前,将她缓缓放在榻子上。 他微抬手,长指轻动,敞开的门便合上了。 “阿楚。” “我想要你。” 抵在女孩的耳畔,那嘶哑的声音,充满着诱人的磁性。 神农空间,轩辕修两眼大亮,俘魂怨灵们全都眼睛发光,一双双耳朵竖了起来,激动不已的窃听偷看! 第534章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楚月睁着秋水潋滟般的眼眸望着夜墨寒,抿唇不语。 男子在她耳边轻语:“可以吗?” 楚月却是不由想到了前世的那个梦,梦里与她有肌肤之亲的男人,脸部一直以来都是犹如迷雾般看不真切。 而在此刻,她再次回想,却发现脑海里的那个人,就是夜墨寒。 她几乎可以断定,那夜和夜墨寒在一起的人是她,但她却想不通到底为何,毕竟于当时的她来说,只是不切实际的梦…… 在她神游之际,耳畔微疼,被他狠咬了一下。 他问:“在想谁?” “想你。”楚月不假思索地说。 夜墨寒微怔,旋即轻笑了一声,满目皆是宠溺,修长如玉的手正在为女孩整理衣衫和青丝,将她抱了起来。 楚月耿直地问:“不要了吗?” 夜墨寒:“……”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轩辕修以及众俘魂:“???” “我想要的,是你成为我的妻子。” 夜墨寒牵着女孩的手,嗓音温润地说:“我还没把你娶回家,我舍不得。” “帝尊爹爹,美人娘亲,吃饭饭了嗷。” 小宝欢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楚月毫不犹豫走了出去打开门,牵起了小宝的手。 夜墨寒无奈地看了眼自家儿子。 此刻的朝阳大殿,弟子和学院高层们都已散去,偌大的广场空无一人,只有装着莫青舞的囚笼。 夜深时,白发苍苍的老人走向了她,当莫青舞看见五长老,眼里闪烁着希冀的光。 “小舞啊,你受苦了。”五长老眼眶湿润地望着她,“适才人多,原谅师父。” 五长老拿下一壶甜酒,隔着铁柱之间的缝隙递给了莫青舞,“你看,师父给你带来了你最爱的桂花酿,喝一口,暖暖身吧。” 莫青舞满眼泪水,感动不已,心中却在想到,等五长老救她出去了,定要叶楚月死无葬身! …… 与此同时的楚月,正在与云鬣、血护法等人享用一桌的美味佳肴。 云鬣勾着夜墨寒的肩膀拍了拍,笑眯眯地说:“我们小楚丫头性子刚烈,帝尊殿下可得多多谦让。” 白护法看见如此一幕,只觉得心惊肉跳,众护法心中都在为云鬣默哀。 须知,他们殿下从来不喜与人亲近,甚至厌恶到了极点。 怎料夜墨寒端起了一杯酒,回敬云鬣:“这段时间阿楚全靠剑尊长老照拂,这一杯酒,是我敬三长老的。” 云鬣眼底闪过一抹赞许之意,也算是放心了下来,至少夜墨寒的感情不会有假。 像这般九万年来不曾触碰感情的人,一旦碰之,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至死不渝! “师爷爷,宝宝也要敬你。”小宝双手捧着一杯凉白开,“娘亲说过宝宝不能喝酒,宝宝以水代酒,敬师爷爷。” 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叫人喜欢得很。 云鬣捋了捋胡须,大笑出声。 不多时,青衣侍者步履匆匆从外而至,楚月淡淡望了他一眼,问:“发生何事了?” “莫青舞去世了。” 青衣侍者说:“五长老给了她一杯毒酒,还让我与姑娘说,这五年来,他一直都在想念姑娘,如今见姑娘鹏程万里,扶摇直上,又觅得佳婿,他深感欣慰。” “我呸,这个不要脸皮的老东西,去他娘的。” 云鬣破口大骂。 晚安 第535章 以未来域后的身份 楚月手执杯盏,慵懒地靠着椅背,眸底流转戏谑之色。 彼时,五长老毫不犹豫遗弃她,如今对莫青舞下起手来,倒也是不留余情。 “可知下的是什么毒?”楚月问道。 青衣侍者回:“是鲛人泪。” 楚月轻点螓首,将一小瓶的神农之力拿出,递给了青衣侍者,“鲛人泪毒性大,但发作慢,此刻应该还没蔓延至心脉。” “叶姑娘,你这是……?”青衣侍者微愣,其余人亦是扭头看来,不知其意。 “去喂给莫青舞,把她救回来,既说了是五年时期,那便一天都不能少,死?没那么容易的事。” 楚月嗓音清冷,裹挟着无尽的杀气,“烦请你去转告五长老一声,若莫青舞死了,不如就让他替莫青舞关上个五年之久吧。” 青衣侍者接过药瓶的手微微抖动,愕然地望着楚月。 一众之人,目瞪口呆。 在众人之间小心翼翼喝酒的周玄,望着女孩明媚生辉的脸,猛吞口水,打算定要写书信回大周王朝告知父亲,只要叶楚月还在的一日,大周王朝就不要打神武帝国的主意! 青衣侍者带着药瓶走后,屋内又恢复了其乐融融之景。 酒过三巡,满脸通红的三长老,抱着白护法说:“小楚丫头啊,你放心,为师绝非五长老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只要为师还有一口气在,必护你余生左右。” 白护法恶寒不已,毛骨悚然。 而几壶酒入腹的夜墨寒,醉醺醺地趴在楚月身上,双手缠着楚月。 楚月将酒杯放下,望向十二护法,“诸位,请移步偏院,我有话要说。” 十二护法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起身朝外走去。 楚月安抚好夜墨寒,将他放下,来到了隔壁的偏院。 院内,楚月径直朝前走去,而后转过身来,面向众人,问:“圣域如今的情况如何?” “情况不太好。”白护法道:“叶姑娘,实不相瞒,殿下如今心里只有你。” 另一位黑护法道:“叶姑娘,天域拉拢神脉九洲各域的人,天凰夫人的长子夜萧寻,有个儿子,天资聪颖,已经去了叶天帝创建的悟道院,短短半年就已在悟道院有所起色,以至于各域之人,多半在讨好天凰夫人。” “不过现在还有像北洲慕府一类的势力,持中立状态。”白护法道。 楚月蹙了蹙眉。 她没想到圣域已经举步维艰了。 白护法叹息一声:“殿下他曾是百鬼之主,可惜动了情爱,无缘了。如今殿下当众宣布你和小宝的存在,天下武者若是得知,一定会去逐鹿百鬼之森。” “叶姑娘,你是很出色的人,和殿下喜结良缘,我等也为殿下感到开心。” 另一位护法道:“只是殿下的路不好走,天下人只知嫁予殿下,便会荣华富贵,一世无忧。但只有我等清楚,这条路,并不好走,你要承受太多,太多。” 血护法眸底微亮,“我有解决之法。” 众人期待地望向了他。 “我与殿下亲如手足,他的媳妇孩子,就是我的媳妇孩子,不如让我迎娶楚月,便可打消八方顾虑!”血护法一本正经地说。 众护法:“……”这厮可真是个天才。 楚月嘴角猛地一抽,这才说道:“诸位,我喊你们过来是想说,此番回到圣域,有关于我的消息,全都报喜,即便是生死当头!” “不可!”白护法皱眉:“殿下心系姑娘,必要时刻关注着姑娘的安危,我等若假报消息,殿下必会大怒。” 楚月微微一笑,“我是以圣域未来域后的身份,来要求你们。” 十二护法们蓦地抬头,无比震惊,而其中一部分对楚月还持有抱怨的护法,此时已然钦佩信服。 片刻,众护法齐齐抱拳,颔首低头,不约而同地道: “是!” 第536章 九品军衔,镇北大将军 楚月重新回到酒席,坐在了夜墨寒的身旁,微醺的他缓缓地睁开了惺忪清幽的眸,眼梢边的一点血痣,衬得妖冶无双。 他靠在了女孩的身上,将全身的力气压下,修长的手自然地抱住,在女孩的耳边轻喃:“去哪了?” “哪都没去。” 楚月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纤长的指,一根一根嵌入了他的指缝,再严丝密合般紧紧握住。 女孩的眸底,流转着璀璨的星芒。 纵使这条路充满荆棘坎坷,苦难不公,她也会陪着她的抱枕走下去。 他是帝尊,她的家便是圣域。 他为邪君,她的故乡就在地狱。 世上之事,不过如此。 夜墨寒面上浮现了一抹笑,反握住她冰凉的手,传递出丝丝真气,又趴在楚月的肩头睡着了。 小宝望着这一幕,眼睛闪烁着晶亮的光,露出了最灿烂的笑。 翌日。 神玄学院朝阳大殿所发生的事,传遍了神脉九洲和诸侯国,凌天大陆的边边角角也有所耳闻。 世人都知,帝尊动情,不再为百鬼之主,天下武者都有资格逐鹿百鬼之森,成为那片狰狞炼狱的主人。 神脉九洲,各大势力心思各异,盘算着大陆大局的变化,开始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北洲,慕府。 管家匆匆而至,来到书房见慕老爷子,拱手道:“老伯公,二小姐从万佛星尘源地来信,她已经知道错了,说她并不好过,被折磨的惨不忍睹,请求老伯公出手救她出来。” 慕老爷子坐在案牍前方观看兵书,闻言,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锐眸,冷哼了声:“就该让她在那个地方好好反省,我慕府世代忠烈,祖先承兽族庇护,她竟做出此等不堪之事来!该!” “但此事关系到了北洲慕府的颜面,叶楚月那边,需不需要敲打一下?”管家询问。 “是她慕笙放火烧山在先,叶楚月何罪之有?” 老伯公反问:“此女能得武祖赏识,得天帝的青睐,又能成为帝尊的未婚妻,绝非池中物,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她虽出自诸侯小国,又是女流之辈,但为人有英雄气概,此等豪杰,怎可打压?” 老伯公淡淡地说道,却是不怒自威。 管家低下头来:“是。” 与此同时,神玄学院内,隶属于诸侯三十五国和四大王朝的弟子们,皆派人传信。 内容无非是:叶楚月人中龙凤,不可得罪神武帝国,若能交好,当属上乘! 故而,在神武帝国明灯节时,三十五国派出使节前来,不可计数的大礼踊跃而至。 长安城繁花似锦,竟有前所未有的空前盛况! 长安子民一朝扬眉吐气,却从未忘记叶三爷此人。 金銮大殿,三十五国使节一同来贺,无不是赞扬叶三爷。 轩辕宸身为储君太子,立在首位,却是恍然如梦,唇边扯出了一抹苦笑。 他深吸一口气,往前踏出一步,双手抱拳,朗声道:“叶三爷功勋过人,立下不世之功,实乃社稷之英才,百姓之福祉,恳请父皇封她为九品军衔,镇北大将军!” 他的眼眶深红,却是绽放出了坚定的笑容。 此生错失良人,但他将燃尽余生的命,为天下社稷,为黎民百姓,亦为……她。 此话一出,金銮殿寂静如斯,落针可闻。 诸侯国历史悠久,但从未出现过九品军衔的将军。 那可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诸侯九品大将,可不听皇室之命! 满朝文武微怔过后,以萧将军、罗丞相为首,同时抱拳行礼:“恳请吾皇授勋叶三爷为九品军衔,封镇北大将!” 神武皇帝大声一笑,爽朗道:“民心所向,她,当得起!” 第537章 我本该千锤百炼 万丈朝阳光,洒落在长安的每一处。 九品镇北大将之事,如秋风席卷而过。 侯府靶场,罗刹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叶轻语走出,身后是楚军、镇北军队,一同朝神玄学院的方向动作整齐的行了军人礼数。 信仰,已如星川扎根在这片天地! …… 神玄学院,七大长老都有独立的山峰,三长老所居之地,正是:寒月峰。 屋内床榻之上,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皱了皱眉。 眼前是放大的俊脸,与她近在咫尺,就连彼此间温热的气息都很清晰。 男人如八爪鱼般抱着她,纤瘦的她,恰好窝在夜墨寒的怀里。 楚月只觉得气息微热,浑身不适,便一脚踹开了锦被,又动了动身子。 夜墨寒裹住她不安分的手,睡眼惺忪贴了上来,在她耳边慵懒地呵着热气,“别动。” “夜墨寒。” “嗯?” “回去圣域吧。” 夜墨寒蓦地睁开了双眸,讳莫如深地望着她,“你陪我吗?” 楚月摇了摇头。 “你会有危险。”夜墨寒蹙眉,轻握住了女孩的小手。 “我会怕吗?”楚月挑起眉梢,反问道。 夜墨寒微怔,一言不发沉吟了许久,半晌过去,才低下头来,轻垂着睫翼说:“我会怕。” 那充满极端压抑,像是在遏制住狂风暴雨般的暗哑之声,却如离弦箭矢般,无端裂开了女孩的心脏。 原来,身处百鬼之森九万年,纵横神脉九洲的一方霸主,也会有怕的时候。 楚月眉目若星,泛起了笑意,同时翻身上前将他压倒,捂住夜墨寒的眼睛,凑在他的耳边说:“可我也要努力着成为你的妻子,而非在你的庇护之下,成为一无是处的累赘。” “不会是累赘。”夜墨寒剑眉拧起。 “可我不是那样的女子。” 楚月说道:“你不介意,我介意。我非温室中人,我本该千锤百炼,我本该在危险降临之时,独战群雄,而非当一个弱者。” 她依旧捂住夜墨寒的眼睛,却是毫无征兆的咬上了男子的唇。 突然的柔软,叫夜墨寒脑海嗡鸣,满脑子里却都是她那一句,努力成为他的妻子。 夜墨寒搂住她的腰,心内满是浩然之气。 邪根又如何? 他心爱的姑娘在保家护国,他亦可浩然磊落,为天下尽责! 他对这个世界,不再有所怨恨,他愿倾其所有的守护。 屋外,院落之处,十二护法颇为着急。 国不可一日无君,圣域面临诸多磨难,帝尊和十二护法却远在神玄。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他们无法劝说夜墨寒。 “殿下难得遇到个喜爱的女子,罢了,晚点回吧。”尊护法叹了口气。 黑护法无奈:“但沉迷于儿女私情,不该是帝尊所为,如此下去,圣域怨声载道,被有心人所利用,多年基业恐土崩瓦解。” 血护法一脸凝重:“我所说的解决之法,你们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众护法:“……” 就在这时,屋门打开,夜墨寒牵着楚月从屋内走了出来。 “殿下……”众护法颔首低头。 “即刻启程,回圣域。”夜墨寒道。 十二护法面面相觑,无比怔愣,以夜墨寒的性子,必定会逗留神玄学院,怎么突然就转性了? 正在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夜墨寒捏了捏女孩的小脸,“我听你的话回圣域,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十二护法目光闪烁不定,不由看向了楚月,心内再次被震撼。 阅人无数的他们,已经由内而外的信服这位未来的域后了。 亦相信,帝尊有妻如此,必然如龙得凤,而非是累赘! 第538章 何必行如此大礼 夜墨寒离开前,独自一人前往小宝的别院道别。 小奶娃乖巧地躺在床榻,身上盖着锦被,微微张开的小嘴随着呼吸轻动。 夜墨寒温柔地望着他,脚步很轻地走至床边,俯身下来,在小奶团子的眉间落下一吻。 “爹爹是第一次当父亲,很多时候做的不好。” 夜墨寒轻声说:“但我会努力成为让你骄傲的父亲,要给我一些时间。” 言罢,他为小宝捻了捻被角,这才起身离开。 等夜墨寒走远了,没有任何的气息了,小宝才睁开了涌满水雾的眼睛,泪水从眼眶内源源不断的流出。 他吸了吸鼻子,抬起手擦眼泪,自言自语地说:“你是帝尊的儿子,不可以哭!” “哭吧。” 温柔空灵的声音响起,一双白皙柔嫩的手推开屋门走了进来,告诉他说:“帝尊的儿子,也可以放声大哭,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小宝鼻头通红,妖异的紫眸泛着泪水,等忍耐到了一定的程度,扑入了楚月的怀里,双手紧攥着楚月的衣衫,如寻常人家的孩子般嚎啕大哭,哽咽地说:“宝宝好想爹爹,好想天天有爹爹陪着。” 楚月轻拍小宝的脊背,轻声安慰:“你的爹爹是英雄豪杰,是一国之君,他肩负重责,你要为他的忙碌感到骄傲。” 小宝如小兽般点点头:“娘亲,宝宝会的。” 小宝哭够了后,窝在楚月怀里安静的睡去。 楚月为他擦去小脸的泪痕,将他放在床榻,而后打开屋门朝外走去。 门外,萧离、周玄、沈清风等人等候已久。 萧离说道:“洛星辰被宋院长赶出了神玄学院,三长老想为洛星辰求情,但洛星辰不想留在神玄了。” 楚月将事先准备好的信件取出,交给了萧离,“让他带着这封信,前往战争学院,成为战争学院的弟子。” “战争学院?那不是被十大学院称之为鸡肋的学院吗?”周玄诧然:“而且被神玄赶出去的弟子,战争学院是不会收的。” “他们会收。” 楚月微微一笑,眉间绽放出自信的光芒。 战争学院是十大学院之中唯一收兽族为弟子的学院,她在浮屠山得到了兽族和战争学院的认可。 “今日傍晚,新弟子要去道碑测试天赋和道徽。” 沈清风道:“璇玑榜前五十的弟子已经从外历练归来,其中璇玑榜第二的陈清河是慕笙的徒弟,在星海城有亲戚,曾经在叶天帝长子叶无邪的手里,扛下了一剑。此人,不可小觑!” “去道碑吧。” 楚月莞尔一笑,披着墨黑大氅,沿着寒月峰往下走。 道碑之地,人满为患。 众弟子见到楚月时,俱是退避三舍。 叶薰儿正被众星簇拥,遥遥望了眼走来的楚月,杏眸涌动着不悦的情绪。 赫然间雷霆滚滚,风云四起,众弟子闻声肃然起敬! 叶薰儿喜上眉梢! 楚月循声望去,眸色微冷。 但见道碑耸入云霄,浩瀚缥缈,古老而沉重。 而前方道路的尽头,数百人身披斗篷,骑追风骏马,戴着血色面具,以疾风般的速度驰骋于此。 追风骏马,可日行千里,又凶猛似虎狼,是武者们最喜爱的坐骑。 此刻,狂风四起,骏马飞驰而来,那方向与速度,竟是直接朝楚月一行人直奔而去,似要将她们彻底碾压。 周围的弟子面色大变,惊慌失措,一哄而散。 残阳如血。 楚月站在道路中央,面不改色,淡漠地望着朝自己驰骋过来的追风骏马! 骏马即将碾碎她。 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披在身上的大氅,却是随风摇曳。 数百匹马溅起尘烟,近在咫尺时,前蹄蹬起,停在楚月的前边。 楚月不动如山,就连她身边的萧离等人,都是面无表情的。 四周弟子眼眸睁大,咽了咽口水。 烈马之上的男子摘下了血色面具,露出俊美无邪的面颊,鼻梁上方有一抹鲜红的刀疤。 陈清河手执面具,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楚月:“你,便是叶楚月?” 数百璇玑弟子坐在骏马之上,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 众弟子宛若看好戏般瞅着,叶薰儿眉间染上了一抹欢愉。 “马,不错。” 楚月轻声一笑,忽而挥手,大氅摇动间,却见强悍的魂力散发而出,眸色间杀伐更甚! 数百匹骏马只觉得精神饱受折磨,如见万兽之王般,恐慌颤动过后全都匍匐在地,朝前方身着红裙的女孩低下了头。 骏马暴动,众弟子摔落下去,除却陈清河几个外,几乎都倒在了地上。 傍晚的余晖洒在女孩妖孽的脸上。 她傲然而立,风轻云淡笑了一声,这才落落大方,彬彬有礼道:“时隔五年再见,诸位师兄何必行如此大礼?” 四座皆惊! 第539章 七品刀客 马声嘶鸣,乱作一团。 陈清河凛然立在混乱之中,漆黑幽邃的眼眸,细细端详着怡然自得的女孩。 嚓嚓两声。 陈清河拔出了腰间弯月形的砍刀,但见几十位镇定下来的璇玑弟子,毫不犹豫拔出兵器。 一时间,风声鹤唳,剑拔弩张,厮杀在残阳之中若隐若现! 与此同时,楚月身后的萧离、薛城几人,刹那间俱都亮出兵器。 即便面对榜上有名的璇玑弟子,也不曾退后半分。 陈清河迈动修长的腿,大步流星地朝楚月走去,行走之间散发出超强的气势,那等威压直逼楚月而去。 楚月依旧站立不动,她缓缓抬手轻摆,却见萧离等人放下了剑。 “区区二星武者,胆敢在神玄学院残害同门,妄想在天下武者重地一手遮天!” 陈清河说完,直奔楚月而去,电光火石之际一刀自侧面朝楚月的脖颈劈砍而下。 那一刀,浩然浑厚的玄力波澜闪烁不定,裹挟着万千杀意,精准无误地劈向了楚月。 若是常人,只怕早已吓得两股战战,灵魂惊悚。 偏生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明眸若点漆,慵懒地站在原地不动,静静地等待着刀刃而至! 陈清河的七杀刀,贴合在楚月的脖颈处及时停下,再往前半分,便会出现身首异处的场景。 周围众人,纵是璇玑弟子也一阵后怕! 陈清河皱了皱眉,半眯起剑眸,眼底倒映出的女孩,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的。 楚月浅笑了一声,“七品刀客,璇玑第二,出刀速度之慢,之弱,可见神玄的没落了,亦可见这璇玑榜的水分之大!” 围观的弟子们倒吸一口凉气,诧异地望着楚月。 叶薰儿冷笑了一声。 此刻,乌发半挽的慕容璇走至叶薰儿的身后,恨意迸射的眸紧盯着楚月看,轻声说道:“愚不可及!激怒了陈师兄,她可没什么好果子吃。陈师兄可不在乎她背后的身份!” 叶薰儿回过头来,淡漠地望了眼慕容璇。 果不其然,陈清河眸底怒气更甚,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出刀。 这回,他将不留情面地劈断叶楚月的颅腔。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楚月步伐诡异,身影如鬼魅般的动了,似一缕和风,悄然间无声无息的消失。 而在下一刻时,她的声音从陈清河的后方传来,“我说了,你太弱了。” 寒光凛冽的碎骨小斧,抵在了陈清河的脖颈。 楚月站在陈清河的身后,轻描淡写地说:“轻敌,是大忌。” 璇玑弟子见此,全都蜂拥而上,锋利逼人的兵器不约而同地指向了楚月。 “放肆?!” 叶薰儿一步踏出,柳叶般的眉颦了颦,下颌微抬,杏眸淡扫楚月,言语之间尽是高傲的姿态。 “小师妹,你虽贵为帝尊未婚妻,但也是神玄的新弟子,见到璇玑榜的师兄,怎可傲慢无礼?岂非坏了神玄学院的规矩。小师妹,这不合礼数。”叶薰儿微笑道。 后侧不远处,慕容璇款款行了礼,方才娇声说:“叶师姐,你自幼生在北洲慕府,往来俱是九洲权贵,纵使出门历练,结伴而行的亦是知文达礼的贵胄,自是行礼如仪。小师妹她自幼丧母,生在诸侯国末流,幼年时在府中连婢子都不如,行止颇为粗鄙,又怎知礼数规矩?” “细细说来,这也算是人之常情。” 慕容璇巧笑嫣然,明眸善睐。 第540章 有其母亦有其女 慕容璇字字句句都透着善解人意,仿佛是在为楚月说情。 但她这一番话说后,便意味着楚月是来自乡野的粗鄙之人,是登不上台面的东西。 叶薰儿眉眼含笑,浑身的锐气消散了些许。 慕容璇继而惺惺作态地开口:“不过话说回来了,我倒是羡慕小师妹呢,能得帝尊殿下的垂怜,重回神玄,再展往日的光彩,我亦为小师妹感到高兴。” 此话一针见血,无非是在明嘲暗讽楚月能有今日的功勋,都是靠夜墨寒的助力。 围聚于道碑之下的弟子们,眼睛里流露出了鄙夷的异样。 “说够了吗?” 声音响起的瞬间,适才还在陈清河身后的楚月倏然离开,下一刻便来到了慕容璇的面前。 慕容璇杏眸微微睁大,还来不及作何反应,只见楚月一脚踹出,踢在慕容璇的腹腔。 慕容璇腹部翻江倒海的痛苦,身躯却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直直地砸在了地面。 一只软靴狠狠踩在慕容璇的面颊,楚月不知何时出现,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慕容璇,美眸涌动着凛冽的寒光。 只见她咬字清晰地问:“我问你,说够了吗?” 慕容璇身体不住地颤动,口吐鲜血不止,惊愕地望着一身戾气的女孩。 “叶楚月!都是同门弟子,你何必如此之大的杀气?”叶薰儿道。 陈清河摸了摸被碎骨斧触碰过的脖颈,眸底闪烁着诡谲的光泽。 他挥了挥手,众璇玑弟子默契地包围了楚月,打算一致对外! “叶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 楚月姿态慵懒,淡淡地瞥了眼围聚自己的璇玑弟子,这才缓声道来:“众所周知,五年前,我在外历练救下一人,便是这慕容璇。慕容璇这条命,我救得……” 说至此,她顿了顿,缓抬浓密的睫翼,如风暴般的杀气席卷而出,嗓音哑了几分:“也能……杀得!” “镇北侯一世英名,多年名声,你身为她的女儿,难道要败坏母亲的名声吗?”叶薰儿冷声道。 楚月缓抬脚掌,再一脚踩在了慕容璇的面门,冷睨叶薰儿,忽而妖孽的笑,“看来叶小姐有自知之明。” “我母亲镇北侯戎马一生,立不世之功,纵在诸侯国,亦舍生取义。倒不像叶小姐的母亲,虽生在北洲慕府,却人面兽心,歹毒如蛇蝎,私下残杀不可计数的灵兽,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就不知有其母,是不是亦有其女!” 楚月残虐一笑,字字珠玑,堪比杀人的刀剑! 闻言,叶薰儿稍显慌张,目光闪躲不安,只觉得如芒在背,周围的人看她都充满了探究。 “看来,小师妹勾搭上了圣域帝尊,这腰板果然比以往硬气了不少。” 陈清河双手环胸,笑道。 “叶楚月破坏神玄规矩,尔等,还不将其拿下,送去审判天牢处置!” 陈清河不疾不徐说完,手持兵器的璇玑弟子展开杀戮! “谁敢?!” 楚月足踏慕容璇,腰别碎骨斧。 饮血剑指向苍穹,昂声道: “吾乃神玄长老弟子,身怀璇玑宝座,与璇玑弟子平起平坐,道碑圣光前,尔等,谁敢?!” 第541章 她叶楚月不容于世 无尽威严自女孩身上散发而出,磅礴的气势犹如雷霆万钧! 其音震彻在道碑前,诸多的璇玑弟子竟是堪堪停住脚步,流露出了犹豫之色。 须知。 在十大学院之首的学院,弟子阶级划分森严,尊卑有别,所得资源各有不同。 学院各阶武者当中,最强者乃是斩星弟子,其次便是长老弟子与璇玑弟子,拥有教育中下等弟子的权力。 楚月虽未入璇玑榜,却拥有璇玑宝座的,且五年来先后担任过五长老、云剑尊俩人的弟子。 严格来说,就算是璇玑榜前十的精锐弟子,也没资格在大庭广众之下以尊卑来教训叶楚月! 楚月毫无胆怯之意,手握血雾缭绕的饮血剑,目光落在了陈清河的身上, 她虽越段战胜过慕笙,但多是因为慕笙轻敌,而她也亮出了所有的底牌,并且最后也身负重伤。 武道一途,炼体十二段,武士九品,武星九阶,武玄九星,武尊九剑…… 璇玑榜上的弟子,实力最低者都有九品武士,前一百更是武星境! 实力,深藏不露! “都在闹什么?!” 两方对峙时,一道苍老有劲道的声音如洪钟般响起。 其声,宛如巨鼓之声,震荡众弟子的耳膜,恐惧和膜拜感顿时从灵魂深处衍生而出。 声音的源头处,一列队伍而来。 最前方的老人,白发苍苍,一身灰袍,手持一杆青龙拐杖,佝偻着背部,眼睛里迸射出浑浊的光。 “大长老!” 陈清河、叶薰儿等人作揖行礼,语气恭恭敬敬,不敢在大长老面前有所造次。 “大长老,叶楚月无端伤及同门弟子,狂妄嚣张至极,此等人,实在不配留在我正气长存的神玄!” 一位名为范平安的青年璇玑弟子走出,执剑抱拳,义愤填膺地说道。 瞧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为民请命,替天行道! 大长老拄着拐杖步伐蹒跚而来,速度看似很慢,却在须臾之间,就走至了人声鼎沸处。 “回大长老。” 周玄往前走出一步,双手拱起:“叶姑娘事出有因,实乃慕容师姐嘲讽在前,可见情有可原。” “满口胡诌!” 范平安冷笑一声,不屑地瞥着周玄:“听闻你乃诸侯国大周王朝出身之人,与那叶楚月是同流合污,一丘之貉!” “我亲耳所闻,慕容师妹分明是为叶楚月说话,她叶楚月以怨报德,恩将仇报,此等白眼狼真当不容于世,乃是神玄的耻辱!” “我神玄位于十大学院之首,立足凌天大陆千百年,弟子秉持正道信念,将武道发扬光大,惩恶扬善,多少师兄以血肉之躯前仆后继造就的清誉,难道要因为一人而毁吗?” 范平安愤慨激昂,怒目圆瞪。 说得那叫个正气凛然,犹如为民除害! 范平安此人一向古板,平日里多做善事,也接济过许多中下等弟子,在学院内颇有拥护者。 故而,范平安愤慨之下,便有无数声音在后激愤支持。 “若非你口中的耻辱,她慕容璇早就客死他乡,不得善终!” 薛城冷笑。 第542章 尔等也配正道风采 萧离眸底泛着寒意:“范师兄之言实在是偏颇,口口声声正义之道,字字句句却都是自私自利,不分青红皂白,要我看啊,这天下大道,交给你等不辩是非的乌合之众手里,凌天的修炼文明只怕要土崩瓦解,神玄学院多年的基业才要毁于一旦。范师兄,你不恶心,我都替你恶心。” 部分璇玑弟子见范平安被辱,开始拔剑转战萧离。 剑气充斥杀意! 萧离等人临危不惧! 当他们选择追随叶三爷。 就不怕战死在这征程! 剑气扑面而来,利刃即将割裂开萧离等人。 倏地,俘魂怨灵鬼哭狼嚎,骤然间将道碑天地化作灰蒙蒙的黑暗,不再见日月之光,唯有百鬼夜行! 浓烈的风炙火焰破空而出,撕裂掉猎猎狂风,与剑气相撞! 璇玑弟子各自后退一步,抬头看去。 但见那女孩执剑走来,步步生火,相伴有俘魂幽灵,红裙摇曳生姿,一袭墨黑大氅却在狂风中扬起! “逞强欺弱,不辨是非,以自私而立足于世,以伪善来发扬正途大道。这,即是神玄璇玑的风采?” 她踏着烈火纷然走来,耸入云霄的道碑在她身后,俘魂怨灵犹如她的足下之臣。 那低沉的声音,却如平地惊雷般响起! “看来这璇玑榜,不要也罢。” 楚月冷笑一声,走至范平安等人的面前,似是威震八方般踏步往前。 璇玑弟子们的剑刃指着她,一个个武星境实力的人,在她往前走时,竟是怯弱倒退,手里的剑在她面前,不敢造次! “怎么?适才的气势呢?” “诸位师兄不是威风的很吗?” 楚月嫣然一笑。 话锋陡然转至凌厉,目光宛如刀子般锋锐,“若连面对真相,听一听真话的勇气都没有,尔等也配正道风采,担得起璇玑二字?” “叶楚月!我们是看在帝尊和三长老的份上才对你有所容忍,你莫要得寸进尺!这是神玄!是正道之地!” 范平安两眼发怒。 楚月已然来到范平安的面前,径直往前走去。 所过之处,烈火万丈! “正道乃是敬畏在心,是时刻不曾停歇的追求,而非假仁假义的说辞,更非是你用来为非作歹的利器!灵城范府,惩恶扬善,祖上曾在乱世之中救黎民于水火。” “范府开创仁慈之世的老祖宗若得知一代不如一代,如今范家出了你这么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只怕九幽泉下,难以瞑目吧!范师兄此等有违祖训的不孝之人,也有嘴脸来谈论武者正道?” 楚月轻笑了一声,倾身向前,眉心抵在了范平安的剑刃之上,声音幽幽若冥音: “你……配吗?” 说话的一瞬间,悄然暗藏仙根之力的风炙火焰呼啸而出,竟将范平安手中的一把上等好剑的剑身给烧作了灰烬。 灰烬如尘烟往下洒落。 范平安手执一截剑柄,远远望去,甚是滑稽。 范平安怒不可遏,还欲开口,楚月的饮血剑已然抵在了范平安的脖颈。 往前轻轻一送,殷红的血珠溢出。 范平安陡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从未距离死神如此之近。 他对上女孩平静之下暗藏残虐波涛的眼眸,顿感心惊肉跳的,不敢怀疑对方的杀心! “我早便说了,轻敌是大忌!” 楚月风流一笑,一脚踹在范平安的膝盖,范平安单膝跪在了地上。 楚月不为所动往前走去,数步后停在大长老的面前。 一剑猛然用力,深深插入地面。 楚月昂首挺胸,浩然如长虹,双手拱起。 拳掌相碰之间,巨声轰然! “弟子长安叶楚月,见过神玄大长老!” 碎发轻遮眉目,女孩盈盈一笑,不卑不亢朗声说道! 第543章 尝遍世态炎凉 范平安狼狈的单膝跪在地上,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瞳眸猛地一缩,迅速回头看去! 陈清河半眯起妖孽的星眸,叶薰儿颦了颦眉。 萧离则是望着女孩的背影,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 她的小月姐姐,终究是这片天地最野的人! 却说拄着青龙拐杖的大长老,正在打量着面前的女孩,那气势斐然,卓越超群,完全惊到了他。 “大长老,这位叶楚月,是浮屠山下,新一批考核弟子当中的榜首,亦是拉开沧溟弓的那一位。” 邓韵身穿神玄的执事服饰,缓声解释道。 大长老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楚月,便问:“这五年,过得如何?” 楚月微微颔首,回:“尝遍世态炎凉,人间冷暖。” 犹记得数年以前,这位大长老对她多加照拂,让她有防人之心,说她天赋过人,前途无可限量。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五年不见,果然是与从前判若两人。” 大长老叹息了一声,“五年的苦,果真是没有白受,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重归神玄的这一日。是凤,当翱翔九天,破云霄,浴涅槃,得新生。终是神玄亏欠了你,日后,以神玄为基石,将你心中大道发扬光大。” “弟子谨听长老的教诲。”楚月说道。 “过来,扶老夫去道碑吧。”大长老慈祥地望了她一眼。 楚月轻点螓首,来到大长老的身旁,扶着大长老走向似有百丈高的道碑。 “大长老,叶楚月她伤害同门,又对璇玑师兄不敬,她……” 其中一名璇玑弟子急赤白脸的开口斥责,话音却是戛然而止。 却见大长老步伐顿住,目光浑浊却凛冽地望向了说话之人,满是沧桑的声音,却散发出了不怒自威:“技不如人,便耍心机手段,老夫闭关多时,竟不知寥寥数月未见,我院璇玑弟子,都变得这般不堪了!” 众璇玑弟子诚惶诚恐,颔首低头,作揖行礼:“大长老恕罪。” “陈清河!” 大长老两眼瞪圆,怒了一声。 “弟子在。”陈清河踏前数步,毕恭毕敬。 砰! 大长老手里的拐杖,猛地砸在地上,四周弟子俱是胆战心惊,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大长老又砸了几下拐杖,精光锐利的眼环视一圈,最终落在了陈清河的身上,言辞犀利地问:“陈清河,你位列璇玑榜第二,在院有十六年之久,是当之无愧的璇玑师兄,这么多年来,各位长老对你疼爱有加,各项资源都是先满足你。认为你是可造之材,便不遗余力的培养你。老夫所言,可真?” “千真万确!” 陈清河低头回道:“清河在院十六年,院内院外,时时刻刻铭记着知遇栽培之恩。” “还不跪下?!”大长老喝了一声。 陈清河不解地看着大长老,对视许久后,才堪堪屈膝跪了下去。 “学院栽培你十六年,为的是让你弘扬正道,为凌天大陆的修炼文明做出贡献,而不是让你在师妹的面前得意洋洋,耀武扬威!这十六年所熏陶的武学正道,都去哪了?!” 大长老怒道。 闻言。楚月眸光微闪,若有所思。 如今靠近这大长老,运用神农之力,才知大长老身患绝症,时日不多了。 第544章 钢铁般的意志 “陈清河。” 被楚月扶着的大长老,已然走至陈清河的面前,低头看去,说:“老夫知道,你师从前任祭司慕笙,你觉得慕笙此番遭遇,是叶楚月所害,可惜你本末倒置,不明是非。叶楚月所做,无非是揭露了真相。” “若揭露真相也是一种罪过,那将会是天下武者的悲哀。” “好好在这反省吧,何时想明白了,再起来!” 大长老脚步缓慢,走向了道碑。 陈清河跪在地上,挺直了脊背,眼梢间弥漫开了仇恨的血芒。 “清河师弟。” 叶薰儿担心地道,眉峰染上了一抹愁。 陈清河的神情渐而转变为柔和,微微一笑,轻声说:“我没事,叶师姐不必担心。” 此刻,百丈开外的阁楼处,烟雾缭绕,茶香袅袅,长空之中浮动着古老的浩瀚之气,如无垠的山海星图。 鎏金窗台置放着海棠花的盆栽,在傍晚余晖的映照下,犹如镀了一层金辉。 海棠花前,屹立着两道身影。 其中一人,青色蟒袍着身,面目尤其慈善,正是神玄院长宋青山。 旁侧的中年男子,眼尾熏着岁月的痕迹,有几条褶皱,正负手而立,一袭茶色的华服锦袍,尾端绣有祥瑞的白色龙纹,身后背着一杆血色银枪,正眺望着道碑的方向。 “那便是近来声名鹊起的叶楚月?”他问。 宋青山笑着说道:“是她拉开了沧溟弓,听闻浮屠山下,贵府四公子,不顾祭司母女,却为她出头,或许是钟情于她,但她已是圣域殿下的未婚妻。” “生得不错。” 慕惊云眸色微深,“虽为女流之辈,却有虎门将相之气势,难怪一向性情不定的临风会喜爱她。” 宋青山悄然打量着慕惊云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却是觉得好生奇怪。 慕笙身为北洲慕府的二小姐,如今去了万佛星尘源地,慕家的少爷却是无动于衷? “大公子,很抱歉,祭司之事无力回天,涉及兽族部落,且有武祖之令,我虽身为院长,却不能挽回局面。” 宋青山尝试性地说。 “是她自己心如蛇蝎,咎由自取,怎能怪得了旁人?” 提及慕笙,慕惊云颇为不悦:“她身为慕府千金,不知敬畏生命,说是罪该万死也不为过。” 宋青山眼底划过一抹深色,“薰儿姑娘为母担忧,以泪洗面,大公子要去看看吗?” “不了,此次前来神玄,是为千尺岩潭,就不要打扰学院中的弟子了。” 言罢,慕惊云再次看了眼楚月,心底却是泛起了阵阵苦涩之意,不由无奈一笑。 他许是得了癔症吧。 有那么一刹那,还以为是看到了消失多年的妹妹。 彼时,慕府的妹妹,也有这么一股睥睨苍穹的傲气,和钢铁一般的意志。 思及此,慕惊云的剑眸深处,涌动着压抑的痛苦,如一场海啸掩盖在平静的深海之下。 若不是他和妹妹大吵一架,何至于多年未见,音信全无? 自从妹妹离开后,北洲慕府,再无往日的热闹,冰冷的都不像是一个家了。 神玄以北,道碑下方。 扶着大长老停步的楚月,似是略有所感,蓦地回头看向那耸入云端的阁楼,半眯起锋利如宝剑出鞘的美眸,流露出清霜般的深寒之意。 阁楼窗前,似有悲戚的慕惊云,不期然的撞入了一双如琥珀般的眸中,顿感诧然! 那如深潭般的眼神,仿佛能洞悉灵魂! 第545章 眼看他高楼灭 楚月微蹙黛眉,轻抿了红唇。 她好像在那阁楼之巅,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神秘而深不可测! “孩子,怎么了?” 大长老见楚月心不在焉,以为楚月是担心道碑测试会大失所望,便宽慰道:“道碑测试,走个过场即可,不必太过于担忧。” 楚月回过头来。 大长老笑容可掬,嗓音温和:“你的事迹老夫听闻过了,那日道卷武比,恰逢七城百姓遭遇屠城,你宁可不要道徽,宁可放弃来神玄正名的机会,也要前往七城之地,拯救万民于水火。此等精神难能可贵,你的道徽虽不是最好的,但在老夫心中,你是武道勇者。” “弟子会摒弃骄躁,尽力一试。”楚月说道。 大长老微笑点头,满意得很:“好孩子。” 话音才落,大长老咳嗽了几声,整个人也显得虚弱了许多,苍老的脸上愈发苍白。 他仰头看了眼天,却是心内叹息。 他身患绝症之事只有寥寥数几的人得知。 不晓得,还能护神玄到何时。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道碑测试,测的是弟子们所佩戴的道徽、武根,再根据测试结果来进行道碑排名。 除此之外,还要在道碑面前进行武者悟道! 众所周知,五年以前叶楚月的道碑因为劣迹弟子的身份,被道卷抹除。 如今所得道徽,也不过是慕临风相赠的最下等道徽。 叶楚月的武根被挖掉过,就算重塑武根,也不会厉害到哪里去。 毕竟这些日子里,叶楚月虽名满诸侯国,但无人听闻她有品阶很高的武根。 一道道目光在不知不觉间,下意识地集中到了大长老身边的女孩。 议论之声,纷纷四起。 围聚在道碑前的弟子,俱是絮絮叨叨的窃窃私语。 “神玄开创如此多年,好像是第一次出现叶楚月那等不入流的道徽。圣光道碑,以道徽论阶级,神玄泱泱十几万弟子,叶师妹恐怕要垫底了吧。” “话说回来,这还真是新奇,十大学院的历史上,从未出现过浮屠山试炼第一名和道碑最后一名俱是一人的场景。” “这不,出现了?” “小师妹而今真是惊才艳艳,一鸣惊人,但那道徽着实丢脸,放眼十大学院,都怕是耻辱般的存在吧。” “……” 细微的声音不大,但很多。 叶薰儿被众多璇玑弟子围起,如星辰环绕的皓月。 “诸位,过了道碑测试,你们才算是神玄真正的弟子了。” 邓韵执事走至前方,轻微挥手,玄力波澜自袖间迸射而出,落在道碑。 但见道碑的左侧,出现了一卷高耸入云的图纸,上面的名字密密麻麻,闪烁着金光。 邓韵担忧地看了眼楚月。 每次新弟子的道碑测试,末尾的十余人,都要在神玄学院打杂,还要为精锐弟子和璇玑榜前十的弟子端茶送水, 打杂事小。 但叶楚月好不容易树立的威望,会顷刻间坍塌毁灭。 更何况,叶楚月如今是帝国授勋的九品军衔镇北大将,是一代人的信仰。 她若去为叶薰儿之流端茶送水,神武帝国一代人的信仰和百姓们的希望憧憬,会彻底支离破碎。 陈清河依旧跪着,抬头看了眼楚月的身影,低声喃喃:“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高楼灭,叶楚月,你终究是太年轻了,锋芒太甚,只会反噬其身。我很期待,五年前的惨烈重现在这夕阳之下!” 他妖孽精致的面庞,扩开了极端的残忍。 第546章 一山不容二虎 “武者一生追崇,莫过于武道巅,学院助尔等伸手触天,愿我院弟子人人如龙,凌驾苍穹!” 邓韵激情滂湃的说完,一挥手,眸光凛冽,声音再度拔高:“道碑测试,是你等的武道基石。诸位,欢迎来到诸侯之巅,武者天堂,十大学院之首的……神玄学院!愿你们,道碑留名,来日永垂青史!” 邓韵的话,令新弟子们心情激昂,热血沸腾,恨不得拼尽性命,只为道碑留名。 道碑测试分为两部分,初部便是道徽、武根测试,后部则是武者悟道! “徐章鸿,请来道碑测试。” 邓韵手执记事簿,望着弟子的花名册,开始喊人。 通常来说,道碑测试都是从浮屠山考核榜的最后一名开始。 名为徐章鸿的弟子,走向了道碑,将手掌贴合在道碑之上,并且凝神聚气,将自己的道徽展现在众人之间。 “孩子,这次,长老爷爷不会让你再受五年前的委屈。”大长老说道。 楚月浅浅一笑,“大长老,按照学院规矩办事即可,做对了可以不赏,但错了就必须得罚。” 大长老看着神色泰然的叶楚月,欲言又止,却是明白了过来。 眼前从容自如的人儿,再也不是以前乖巧懂事,会喊一句长老爷爷的女孩了。 大长老叹了一声,只怨世道从未饶过这苦命的孩子,才让她铸就了钢筋铁骨。 此时,道碑左侧的光幕画卷,神玄学院的弟子排名,开始有了变化。 徐章鸿兴奋地走了出来,显然,道碑测试的结果超乎他的意料。 邓韵点了点头,便开始喊下一个人,“郝薄情。” “夏流。” “尚青天。” “范同。” “……” 一个又一个新弟子,涌入道碑前,将手掌放在道碑,虔诚的宛如信徒。 半个时辰过去,月色薄凉如水。 邓韵喊道:“林囚!” “周玄。” “薛城。” “萧离!” 几人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他们极为默契的来到了楚月的身边,林囚咧开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凑过来说:“楚爷,你且放心去测试,你若道碑有名,我们今晚去喝庆功酒,如若是在末流,我们陪你清扫神玄学院,给师兄姐们端茶送水!” 周玄点头,“叶姑娘,尽力即可,你的背后还有我们,你不是孤身一人。” 薛城摇开了扇面,望了眼天,却是喃喃自语:“这乌云煞是好看,和沈兄一样好看。” 楚月嘴角微抽,随即点点头。 “叶楚月!”邓韵高声道。 楚月抱拳过后走向道碑。 半道,萧离站在她的面前,将其拦住。 楚月望向萧离,“不怕,小事。” “荣耀落魄,我都与你同在。”萧离说道。 “好。” 说罢,楚月当着无数炙热的视线,走向了古老的道碑。 那庄严的气息,令人不容小觑。 叶薰儿与陈清河一跪一站,望着女孩的背影。 “薰儿。”陈清河道:“神玄的叶氏天才,只能有一个,有你无她。师兄不会让任何人,玷污了你的美好。” 叶薰儿轻笑了一声,傲然道:“是啊……有我……无她!一山怎可有二虎?” 楚月立在道碑前,清瘦的她与道碑相比,渺小若蝼蚁。 深吸一口气后,楚月闭上了眼眸,运转武道玄力,抬起白嫩纤细的小手,轻轻地贴在了铁壁般的道碑之上。 第547章 你的人生将到此为止 月明星稀,夜色凉如水。 浩瀚而古老的神玄学院,无数人屏住呼吸望向道碑前的女孩。 当她将武道气力灌入眉间时,但见眉宇之间,血芒暗闪,围聚在道碑前的众人,都能以肉眼望见她的道徽。 一枚散发着莹莹白光的道徽,犹如皎洁月色笼罩在冬日松雪之上,美则美矣,可惜是最下乘。 远方阁楼,笼于浓烟之中。 楼内一屏风,勾勒出仕女图的愠色,悬梁一幅画,落笔皆是山花烂漫。 宋青山遥望道碑之处,不经意露出了一抹笑,为面前的慕惊云倒了一杯茶,这才慢慢说道:“放眼凌天大陆,道徽有十品,但通常来说分为九品,乃是上三品、中三品与下三品,其中中品往上,乃是天地玄黄所对应的徽章,算是出身权贵世家,或是天赋异禀者可得的道徽!上三品多数分布在神脉九洲。” 慕惊云端起了茶杯,轻呷了一口,才接过宋青山的话茬:“下三品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道徽最多的部分。但在下三品以外,则是最下品,平日里难以见到,倒没想到,这神玄学院卧虎藏龙,竟有最下品的紫金道徽。” 在这片大陆,许多的修炼者,都是有骨气要脸面的人物,情愿不上道卷,也不要最下品的紫金道徽。 故此,现如今为止,最下品道徽者,屈指可数。 叶楚月便是其中之一。 正因如此,聚集在四方的神玄弟子们,眼角眉梢才会流露出嘲讽之色。 武道阶级森严,不可逆也,尤其是道徽,象征着凌天的权威与神圣。 而萧离、周玄等人,都做好了和楚月一同在学院打杂的决定! 楚月眼眸微阖,贴在道碑壁面的手,触感微微生凉,像是摸到了一块冷铁。 她凝神聚气,沉下心来,以神识与道碑沟通,彻底放松下来。 顷刻间却如同做了一场梦,置身于十方黑暗的世界。 等楚月睁开眼时,却发现已然不在适才的地方,天穹只有几粒血芒。 “这么多年来,能够进入道碑者,你是第一人。” 一道空灵又充斥着阴郁气息的声音渐而响起。 楚月眯起双眸,心脏微颤。 她现在是在……道碑内的世界? 道碑之内,别有洞天,声音响起的刹那,夜间的天穹绽放了血色的星芒。 借着渺茫的猩红星光,楚月才看见一只浑身插满箭矢,被千万道铁链贯穿桎梏的灵鸟,被吊在了半空之上。 灵鸟羽翼巨大,猩红妖冶,浑身上下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多处伤口深可见骨。 楚月立在此处,淡漠地望着被禁锢住的灵鸟。 “可惜了,你的人生将到此为止。” “人类的味道啊,好多年不曾尝过了。” 灵鸟的声音再度出现,一股强大的气力伴随着火光袭来,似欲吞噬掉楚月的神识。 疼痛感席卷楚月的脑海,颅腔之内似是翻腾起了暗潮,犹如万道箭矢将颅腔穿裂! 灵鸟的赤红色的眼睛里,迸射出了充斥着仇恨的光芒,无比的强烈。 鲜血沿着它身上的伤口往下流淌,它却毫不在意,只恨不得吞掉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楚月的面前。 小青鸾冰蓝色的眼眸,坚定地看向了对面的灵鸟,为楚月挡去恐怖如斯的攻击! 第548章 四大圣兽之一 小青鸾曾被莫青舞斩断了舌,它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它用着残破的身躯,为楚月挡下了吞噬神识的灵鸟之力。 楚月微怔,倾身将青鸾抱在了怀里,“我没事,你不该出现的。” 小青鸾用脑壳蹭了蹭楚月的胸膛,随后望向凶恶的灵鸟,冰蓝如海般的眼瞳,透露出了复杂的情绪。 “你身为兽族部落的灵鸟一族,竟为一个人类赴汤蹈火,付出生命,你的尊严呢?” 血色灵鸟发出了尖锐的嘶吼声:“你难道不知人类是这世上最卑劣恶心的东西吗?你怎能为肮脏的人类卖命?” 灵鸟愤然之下,怒吼如风,化作万道杀音,似铺天盖地的箭矢,直奔楚月而去。 它要将楚月的神识、灵魂全部吞噬! 狂风四起,血芒闪烁。 杀音尽数没入了楚月的眉间,正欲捣碎楚月坚定的意志力。 在关键时刻,楚月用手护住了小青鸾,不让小青鸾受到半分伤害。 楚月的身体倒飞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几十丈外的地方,肝胆欲颤,疼痛不已。 灵鸟逐渐变得平静了下来,在它的眼里,楚月已是一具尸体了。 然而,下一刻灵鸟的眸里,闪烁着愕然之色。 却见倒地的女孩缓缓站了起来,一手抱着青鸾,一手抬起,手背缓缓擦拭着嘴角的血液。 “神玄学院的守护兽,四大圣兽之一的朱雀,已经没落成此番田地了吗?” 楚月残虐一笑,眸底闪耀着璀璨的光泽,旋即张扬道:“来,继续!看看是你吞了我的神识,还是我劈了这道碑!” 楚月手执碎骨战斧,指向苍穹,满脸的残忍之意。 朱雀见此模样,微微愣住,它今虽已落魄,但吞噬掉一个二星武者的神识是轻而易举之事。 纵使武玄境的武者在此,神识也会残缺! 不过—— 朱雀见楚月时刻护着青鸾,充血猩红却如宝石般的眼睛,流转过异样之色。 “区区二星武者,何敢猖狂?” 朱雀冷哼了一声,再次爆发出恐怖如斯的风暴,如破空而出的巍峨高山,聚集着威猛,再次砸向了楚月。 楚月的身体飞出百丈远,将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 跌倒在地的她,发出了嘲弄的轻笑声,颤颤巍巍站起来,跌跌撞撞走向了朱雀。 一把碎骨战斧,直插地面。 她的唇齿间满是粘稠的鲜血,却是不羁喊道:“继续!” 朱雀震惊地望着血色星芒下的女孩,不敢相信,人族之中竟有神识这般坚韧的女子! “呜……” 小青鸾发出了着急的声音,冰蓝的眼眸写满了担心之色,甚至有水雾汇聚,流出了泪水。 小青鸾转过头来,泪眼朦胧地望向朱雀,瞳仁里充满了哀求。 朱雀沧桑叹息了声,“带它走吧。” 楚月皱起眉头望着前方,只见朱雀的一双羽翼,竟是消融于血水当中,诉说着无望的悲哀。 同时间,楚月怀里失去双翼的青鸾,竟是生长出了犹如凝霜般的蓝色羽翼。 楚月的耳边,响起了朱雀无奈的话语:“看起来,它比我更需要。” 第549章 不为人知的罪恶 “灵鸟一族,若无双翼,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朱雀悬在血星苍穹下,身上伤口源源不断流出了鲜血。 它的眼睛好似炙热的火焰般,凝视着一袭红裙的女孩,“世上武者,人人都试图征服武道、天道,都想看一看这道碑内的风景。但这道碑之中,藏满着不为人知的罪恶,你所望见,不过是冰山一角。” “我已被道碑内的罪恶侵蚀了身躯,当我失去理智与神识,便会与罪恶同流合污,不再是庇护太平的圣兽,会是祸害一方的凶兽。” “唯有这双羽翼,尚有部分未被罪恶侵蚀。” “我第一次相信人族,落得个暗无天日,不得善终。” “这会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人类,不求你其他,只期盼你来日飞黄腾达,护佑兽族部落。” “它们曾是人族最忠心的战友,却遭遇人族屠戮。” “它们……” 说到这里,朱雀突然一笑,甚是自嘲。 她果真是一如既往的愚昧,竟又开始相信人族了。 换而言之,它并非是在相信人族,而是相信灵鸟一族的后辈:青鸾! 重新拥有羽翼的青鸾,扑扇着翅膀,立在了楚月的肩头,颇为难过地望着朱雀。 楚月唇角含血,犹豫少顷,面朝朱雀双手抱拳道:“在下神玄弟子,代青鸾谢过圣兽。” 朱雀却是颇为讶然,适才交手,它便清楚这女孩的心智神识似如钢铁般坚硬,铮铮傲骨不为罪恶所屈服。 但此时此刻,为了一头已经残破的青鸾,却愿谢它。 隐约间,朱雀似乎明白青鸾为何要为此人卖命了。 “圣兽前辈,告辞。” 楚月言罢,转过身去迈开了步伐,随着她的行走,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人类,你叫什么名字?”朱雀问道。 “叶楚月。” 女孩的神识,完全地消失在了道碑之内。 朱雀听见此名,却是瞳眸紧缩,掀起了涛浪。 犹记得多年以前,它无意间闯进百鬼之森,望见过这个名字! …… 道碑之外,众人只见楚月站在道碑前方一动不动。 时间悄然流逝,竟是过了一夜。 道碑毫无动静,女孩不动如山。 晨曦的风带来了初春的寒意,黎明破晓后的曙光,洒落在神玄学院。 四下里,无数弟子看着楚月的背影,交头接耳地议论。 “都过去一夜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有史以来,从未有人测试过道碑用如此之久的时间吧?” “我瞧着她就是故意的,她是不敢接受最下品紫金徽章带来的耻辱,搁这儿拖延时间呢。” “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她已是浮屠山试炼第一,又何必拘于小节,在乎杂役之事!更何况,身为新弟子,为学院打杂,为师兄姐们煮酒烹茶,乃是正常之事!” “人可是叶三爷,怎能去做杂役之事?岂非贻笑大方,让天下武者诟病?” “……” 越来越多的声音,充斥着满满的不耐烦。 每个人都只当楚月丝毫不动,是在故意拖延,不想面对残酷的结局和事实。 此时,璇玑弟子范平安带领一列人前来,走至邓韵面前,抱拳道:“邓执事,请让叶小师妹离开道碑吧,时辰已然到了!” 第550章 十万道碑弟子名! 范平安身后的几名璇玑弟子,亦是出声说道:“是啊,邓执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难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吗?道碑测试史上,可从未有过这般状况!” 不远处的陈清河还跪在地上,轻瞥那一抹红裙,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他还以为是当代豪杰,吾辈翘楚,没想到竟这般不堪一击,连面对结果的勇气都没有。 叶薰儿抿唇不语,却是挑起了细长的眉,迎风微扬的金缕衣,衬得她皎如皓月,一颦一笑皆是天潢贵胄的傲气。 “大长老,你看……?” 邓韵看向了大长老,“已经过去一夜了,按理来说,是该结束了。” “再等等吧。”大长老道。 “大长老……”范平安道:“再过一会儿,就是武者悟道了,怎可为她耽误良机?” 大长老叹了口气,才抬起手来,“请叶弟子离开道碑吧。” 闻言,众人心内大惊,没想到这道碑的测试结果,竟会是如此的意料之外。 都以为叶楚月会是道碑的最后一名,不曾想,叶楚月一意孤行,任性妄为,最终连名字都没有! 这是连最后一名都不如! 并且依照惯例,不入道碑者,是没有资格留在学院的。 此乃是亘古不变的规矩,谁也无法撼动其权威性。 难道,时隔五年,卷土重来的叶楚月,又要再一次的离开神玄? 邓韵走至楚月身边,低声道:“楚月,到时辰了。” 女孩毫无回应,那张绝色清丽的面庞,覆满了清霜,如平静的湖面般。 “邓执事,不如让弟子们来帮你吧。” 范平安说完,擅自做主伸出蕴满玄力的手,打算强行喊醒叶楚月。 须知,武者全神贯注使用道徽,或与道碑等物沟通时,若是强行打断,必会走火入魔! 范平安为的就是让楚月反噬其身,当众入魔! 范平安的手尚未触碰楚月,炽烈的风炙火焰凭空出现,炸裂在范平安的手上,连带着眉毛都烧掉了半截,整个人狼狈的往后摔倒。 楚月缓慢地睁开了锋利如剑的眼眸,寒芒乍现,雷霆四起,如同从罪恶深渊觉醒的凶兽。 就在众人呆愣之时,钟鼓之声从远方的塔尖响起。 此音响起,便意味着道徽的测试,已然结束! 众人不由看向道碑,楚月面前的道碑始终波澜不兴,而旁边闪耀着金光的图腾,并未出现叶楚月的名字。 就连最后一名,都成了奢侈! “这道碑之上,竟然没有叶楚月的名字。”范平安从地上站了起来,嘲笑道:“叶楚月,你还真是个天才,就不知这浮屠山的试炼,是不是有所水分了。” 叶薰儿微微一笑,扶起了还跪在地上的陈清河,压低了嗓音,“陈师兄,神玄何等神圣之地,小门小户的乡野粗鄙之人,自是不配玷污神玄圣名。” 陈清河浑身舒畅,望了眼道碑和图腾,眼角眉梢都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远处的阁楼,慕惊云负手而立,淡漠地望着这一幕。 他沉吟半晌,无悲无喜的转过身去,只道一声:“宋院长,我该走了。” 才行几步,他的背后,传来了巨响之声。 慕惊云步伐微顿,眸底波澜兴起,机械般回头看了过去。 但见那固若金汤,刀枪不入犹似盔甲般的道碑,竟是在巨声当中,轰然间出现了一道粗壮的裂缝,从底部一路延伸到云霄。 道碑旁边,记录着十数万弟子的金光图腾,竟是被光芒遮盖,所有弟子的名字全部消失! 光芒涌动,仙气渺渺。 熠熠金光再度汇聚,形成了一个充满劲道的名字! 第551章 入我楚爷鸿鹄志 此刻,万籁俱寂,天地无声,一双双眼眸充斥着翻江倒海般的震惊,道碑周围的变化,叫人始料未及。 尚在阁楼之中烹茶的宋青山,布满老茧的手微微抖动,茶水溢了满桌。 他似无比愕然,蓦地站起了身子,自窗台朝笼在万道霞光当中的道碑看去,嘴唇都在哆嗦。 “十大学院立足于凌天大陆千百年,而道碑的存在与天齐,古来武者,纵用神兵神器都无法在碑面留下一道痕迹,她……怎么做到的?” 宋青山喃喃自语,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是发怵的状态。 慕惊云眉头紧蹙,嘴唇微抿,讳莫如深的剑眸赫然一个紧缩,呼吸微微加重。 “道碑十万弟子名,皆化为乌有,为一人所刻,前所未闻!” 慕惊云言罢,蓦地睁大眼眸,低声自语:“不……不是……不只是神玄道碑,应该是天下道碑,俱为乌有!” 是以,神脉九洲,十大学院,乃至于是叶天帝创造下的天地院,都已被刺目的金光笼罩。 熠熠辉煌,璀璨如道碑。 如那日月圣光,展开万里山河图卷。 天下道碑,皆在同一时刻,与神玄学院一般,发生了相同的变化! 道碑图上,数以百万计的弟子名字,化作乌有,道道光芒游走龙蛇,似如鬼斧神刀般,雕镂着同一个名字! 这是动荡的一日! 是凌天大陆载入《万年史》的一日。 一个从诸侯小国,曾为劣迹弟子,被道卷除名的二星武者,携那狂风暴雨而至,改变了世间道碑! 至此,叶楚月这个名字,在这片连绵无尽头的古老大陆,彻底炸响! 摆放于窗台的海棠花,映照着金辉般的光,神圣华贵。 慕惊云双手撑在窗台前,情绪激烈,正目不转睛地凝望着道碑前的一道小小身影。 “怎会如此?” 叶薰儿立在陈清河的身畔,绝美俏脸裂开了慌张之色。 陈清河呆愣住一动不动,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名字,也被那神秘的力量给抹除了。 谁也想不通,究竟是为何! “叶三爷!” 萧离咧嘴一笑,激动万分的朗声道:“我长安叶三爷,岂是浪得虚名?范师兄,你这一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真是妙极了!” 薛城执扇轻摇,红袍微扬,笑得轻蔑又讥诮,淡漠地看着脸色煞白的范平安,“传闻璇玑弟子,乃是各大学院之精粹之未来所在,如今看来,也不知范师兄这等狭隘之人,如何混进了璇玑榜,怕不是关系户吧!” 周玄热泪盈眶! 他虽为大周王朝的皇子,并非神武帝国人士,但此时此刻,他却热血沸腾,扬眉吐气! 多少年来,诸侯国的武者们挤破脑袋来到神玄学院,却是被学院内其他出身高贵的后辈所瞧不起! 直至今日,周玄看到了希望,学院内来自于诸侯国的弟子们,都看到了新的希望! 纵出身柴门,亦可纵马谈笑,跃然于山巅! 无数诸侯国的武者,惊愕过后,竟是不约而同的振臂高呼! “都道我诸侯皆为匹夫,大俗不入流,倒是看看圣物道碑前,我叶三爷入不入流!匹不匹夫!” “叶天帝曾云,一介布衣,也可有鸿鹄之志,跻身与诸帝同乐,我不过个庸人,我无鸿鹄之志,但叶姑娘有!叶楚爷有!” “道碑十万弟子名,入我楚爷鸿鹄志,有生之年竟能亲眼目睹此情此景,不虚此生,不悔诸侯出身!” 第552章 这一礼,是在敬武道 叶薰儿听着许许多多激烈的声音,眉头紧蹙,眸底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她不懂,为何刹那之间,这些弟子就开始倒戈,不顾所有为叶楚月欢呼! 只因她不懂,这一刻的叶楚月,不仅仅是长安人氏,更是代表着共有三十六国和四大王朝的诸侯国! 代表着无数弟子,多年来所积压的郁气得以爆发! 至少在此时,她让部分迷茫且郁郁不得志的诸侯弟子,不再是萎靡颓废! “邓执事,楚爷她这是最后一名,还需不需要为学院做杂役了?” 林囚呼出一口气,爽朗的笑道。 邓韵微怔。 换而言之,这还真是最后一名,只因道碑图上,再无其他弟子之名。 邓韵当了这么多年的执事,从未见过此番奇景,一时半会儿也接不上来话,半晌过后才看向大长老,“大长老,你看,这……” 大长老怔愣了许久,仰头望着道碑之上直冲云霄的裂缝和只有叶楚月的光图,却是慈祥和蔼的笑了一声。 白发苍苍的老人,有一双雪色须眉,笑容可掬的走向了楚月,这才开口道:“诸位神玄的弟子,不论你们在学院内是何品阶,不论你们出身何处,但如今你们也看见了,真正的武者,不是靠花俏艳丽的技法,更不是靠徒有其名的道徽以及浑厚的家族底蕴,靠的是一颗坚定不移的武道之心,和永垂不朽的精神,和跌入万丈深渊也能走出来的坚韧意志力。” 至此为止,天地四周寂静如斯,只响起大长老娓娓道来的声音。 神玄的弟子们肃然起敬,眉眼间尽是钦佩之色。 “老朽不知这世间武者,有鸿鹄之志和坚定道心者有几人,但老朽知道,叶弟子有。” 大长老拄着青龙拐杖,眸色浑浊却温和地望向了楚月,“或者说,老朽也该和众人一样,称姑娘为一声,叶三爷。” 楚月的掌心还放在微凉的道碑,侧目望向了大长老,却有几分恍然。 十万弟子名全部消除和道碑裂缝,在她的意料之外。 夜墨寒的仙根,竟有这般震慑的作用? 楚月的脑海之内,却是陡然响起了圣兽朱雀的声音:“古往今来,几乎无人佩戴最下品的紫金徽章,却崇拜着圣物道碑,奉若神明,却不知紫金徽章,才是武道追崇所在,却不知圣物道碑,是天下圣贤者人人惶恐的罪恶深渊,人族真是可笑至极!” 听到朱雀充满嘲弄的一席话,楚月这才幡然醒悟,终于明白,这道碑为何而裂,十万弟子名又何故消失! 全是因这紫金道徽,天下武者如避鬼神般,情愿不入道卷,也不要此等徽章。 即便有人不情愿的佩戴了紫金道徽,也不一定有实力和资本来到十大学院。 纵入十大学院,进入道碑测试,若被朱雀吞噬了神识化作一介废人,也只会是空谈而已! 故此,她今日撼动道碑,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亦是阴差阳错,插柳成荫! 道碑内一片死寂,再无朱雀之音。 无数人却在等待着楚月接下来的动作。 但见她缓缓的放下了后,后退一步,面向裂开的道碑,双手抱拳行礼,颔首垂眸! 这一礼,是在敬武道,亦在敬圣兽朱雀。 罪恶的深渊里,传来了朱雀轻笑的声音。 末了,朱雀才恍然若梦。 多少年,没开心过了。 久到她快要忘记自己的使命了。 良久,朱雀幽幽之音,缓缓响起:“人族的少年,总有一腔抱负和热血啊。” 只盼多年以后,还能坚守住今日的道心! 第553章 有欢喜雀跃者,有黯然伤魂人 神玄学院,耸入云霄的古老道碑,有着可怕的裂缝。 年轻的女孩,一袭红裙,一件墨色大氅,抱拳敬礼,虔诚又肃然。 众弟子见此,顿感惭愧。 他们只求名利,却从未有过这般的敬重! 大长老手执青龙拐杖,望见行礼的楚月点了点头,欣慰地道:“这么多年来,无数弟子道碑留名,有欢喜雀跃者,有黯然伤魂人,亦有速来速回的弟子,却从未有人,这般敬重。” 闻言,邓韵若有所思,扭头看向楚月,眸间浓浓的惊愕。 原来五年的世态炎凉,人间冷暖,真能改变一个人。 但她走的依旧是正道,纵使从黑暗里爬出来,她也是浩然磊落,光明如虹的一个人,一个……武者! 邓韵终于摒弃了所有的偏见,露出了最温和的笑容。 楚月行礼过后,站直身躯,回头却是看向了站立着的陈清河,眼角锐光闪烁,嗓音彻底沉了下去,爆发出凶戾的气势,“陈师兄,我……让你站了吗?” 一番话下,道道目光都汇聚在了陈清河的身上。 陈清河原是被大长老罚跪思过的,是想奚落楚月,见其落魄,这才堪堪起身。 可谁都不会想到,叶楚月的矛头,直指陈清河! 林囚目光闪烁着炙热的火焰,看向女孩的眼神里尽是崇拜之色,清俊的脸庞浮现了极致的笑容。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才是武者该有的快意江湖! 而非心思狭隘,大丈夫且拘于小节,本末倒置! 陈清河咬紧牙关,冷眼看着楚月,“大长老让我思过,你不过是一个新弟子,就算道碑留名,也能让我跪吗?” “如果是我让你跪呢?!” 一道声音响起。 楚月目光微闪,旋即抬眸看去。 却见晨光熹微中,一列人徐徐而至。 为首之人,乃是神玄学院十位斩星弟子之一的花月痕! 斩星弟子,凌驾于璇玑榜和长老弟子以上,偌大学院有十数万的弟子,但斩星弟子只有十位而已! 这花月痕便排在斩星第七位! 来者,剑眉星目,一袭玄色长袍,透着盛雪般的温润如玉,似陌上花开,但那清雅之下,却掩藏着逼人的锋利! 花月痕踏步走来,犹如和风细雨,带领众多弟子,走至了陈清河、叶薰儿的面前。 陈清河等璇玑弟子抱拳行礼:“花师兄!” “身为璇玑第二的师兄,武者道碑前咄咄逼人,毫无君子风范!” 花月痕面庞冷峻,眸色微寒,淡漠地扫视着陈清河,说:“此番毫无长进,可否对得起天地父母君?叶小师妹是为天纵奇才,亦为神玄之福,你却小人之心,胸襟狭隘,可笑!” “跪下!”花月痕再道! “花师兄,我……” 陈清河眉目阴翳,咬牙切齿,一脸的愤然和不甘心。 花月痕浅浅一笑,却是缓缓抬手,袖间劲道迸射而出,无形威压犹如巨山压下! 扑通一声! 陈清河不堪其力,屈起双膝猛地跪在了地上,口中吐出一口鲜红粘稠的血液。 叶薰儿红唇微张,眸光不住地闪烁,焦急之下开口:“师兄,陈师弟他也是……” 话说至一半就已戛然停住,叶薰儿眸子微微睁大,难以置信地望着彻底将她忽视的花月痕。 花月痕步伐优雅的走至楚月身边,伸出了手,长指微蜷,在楚月的鼻尖轻轻一点,“闭关颇久,才知小师妹重现芳华,归来神玄,师兄真是该死。” 第554章 也曾怦然心动过 楚月薄唇微抿,望着眼前俊美清贵的男子,眸底涌现了淡淡的笑意。 花月痕出身神脉九洲,又贵为神玄的斩星弟子,身份尊贵,地位崇高。 那会儿,叶楚月对太子轩辕宸一往情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花月痕这般的人。 被赶出神玄学院时,莫青舞特地选了花月痕出院历练的日子。 那时,恰逢花月痕的家族遭遇劫难,等花月痕回来已是将近一年后。 他前往长安寻人,叶楚月身怀有孕,痴傻疯癫,已非彼时人。 但他丝毫不嫌弃,甚至愿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也许诺会把叶楚月的腹中骨肉当成亲生儿子来对待。 叶楚月疯疯癫癫,拿着刀指向自己,跪在地上求他离开,说尽了难听的话语。 想至此,楚月苦笑了一声。 只有她清楚,逼花月痕离开的叶楚月,还有几分理智,深知自己身败名裂,不愿毁了花月痕的前途。 楚月望着花月痕,左胸腔内仿佛裂开了一抹痛意。 兴许,若无那个孩子,若非实在是不堪,原主在无望之时,也曾怦然心动过。 “才回神玄,诸事繁多,还没来得及去与师兄寒暄。” 楚月咧开嘴微启白齿,笑得如花般粲然。 “可有被人欺负?” 花月痕问:“有师兄在,不要怕。” “不曾被人欺负。”楚月回道。 “那便好。” 花月痕说完,仰头看了眼道碑,目光再下移,落在了大长老的身上,“大长老,弟子说过,小师妹她会回来的。” 大长老无奈地看着花月痕,却是欲言又止。 是啊,所有人都放弃了叶楚月,却有一个人还在等她。 诸侯国都道她是耻辱,还有一人,愿意娶她。 可惜的是,再回神玄的叶楚月,却是以帝尊未婚妻的身份。 大长老似乎望见,隐忍在花月痕眼底深处的一抹哀伤,却被犹如春风般的气息掩去。 花月痕瞧着楚月鬓间发丝凌乱,为其理了理,又拢了拢楚月身上的大氅,随即望向了一众璇玑弟子,“听闻道碑前,有璇玑弟子与小师妹发生冲突,可有此事?” 楚月一言不发,静静地望着花月痕。 花月痕的目光,落在了范平安等人的身上。 范平安咬了咬牙,走过来,低头说道:“花师兄,是叶小师妹她对同门弟子出手在先……” 砰! 风劲骤过。 范平安口吐鲜血,身体倒飞而出,摔倒在地。 倏然间,花月痕出现在范平安的面前,一剑抵在了范平安的眉间。 花月痕眉角眼梢尽是温柔的笑意,声音平静温和,如昆仑山碎芙蓉泣露般好听:“小师妹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姑娘,范师弟身为璇玑弟子,却是坏了礼数和规矩,该罚的。” 范平安脏腑欲裂,疼得鲜血直流,却是睚眦欲裂满目惊骇地望向逆着朝阳流光的花月痕。 “知错了吗?”花月痕轻垂眼睫,犹如翡玉。 “知……知错了……” 薛城凑在了沈清风的耳边,“沈兄,这花师兄有点儿猛啊……” 萧离摸了摸下巴,不悦地看着花月痕,林囚却是探个小脑袋伸过来:“萧师姐,小宝他好像要有干爹了。” 萧离:“……” 此刻,花月痕把剑收起,转过身去,赫然走向了陈清河! 跪在地上的陈清河面色煞白,眼底深处翻腾着恐惧之色! 第555章 浅薄无知的孝义 一双金丝龙纹的银白软靴,停在了陈清河的面前。 花月痕手中锋利凛然的剑刃,自陈清河的下颌挑起,迫使其仰起了脸。 陈清河漆黑如墨的眼眸,微微一缩,就连呼吸都感到窒息! “花……花师兄……” 陈清河的声线微颤。 花月痕俊美清隽,笑时温润如风。 楚月立在道碑的前方,眸色微淡地望着这一幕。 只见花月痕垂眸俯瞰陈清河,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陈师弟是祭司大人的徒弟,祭司大人被逐出神玄,又前往万佛星尘源地受罚,师弟心中难免有所怨气,我能理解,尊师重道,欺师之仇,不可不报。” 陈清河嘴唇动了动,望着花月痕的俊脸,欲言又止。 “不过……” 花月痕话锋一转,剑刃骤然贴在了陈清河的脖颈,轻轻抹出了一条细长的血线。 “惩处慕笙祭司的命令,是武祖亲自下达,冤头债主,陈师弟就算是有怨气,也该去找武祖大人才对啊!” “怎么?师弟尚有自知之明,深知非武祖之对手,在武祖面前不堪一击,犹似蝼蚁,故而拿小师妹出气,慰藉你那浅薄无知的孝义吗?” 花月痕的言辞愈发锋利,温和似水的眼梢间,掠过了危险森冷的杀气。 却见他倾身上前,一剑自陈清河跪在地上的双膝之间猛插而过! 陈清河只觉得面前冷风嗖嗖,寒意四起。 如若花月痕的剑再精准一点,足以废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 惊悚之际,花月痕轻凑在陈清河的耳边,嗓音是一如既往的缓慢优雅:“陈师弟,有些人不是你该招惹的,懂了吗?” 陈清河倒吸一口凉气,瞳眸紧缩,恐惧地望着花月痕。 旋即—— 花月痕直起了身子,将剑收回,擦拭着剑刃的污浊,缓声说道:“既是同门师兄妹,就不该有所间隙,陈师弟,你与小师妹虔诚认个错,这件事就算到此为止了吧。” “花师兄!” 叶薰儿薄唇微张,杏眸翻腾着震惊之色,“陈师弟到底是璇玑榜第二,叶小师妹她初来乍到,此番做法,只怕不合礼数吧?” “熏儿姑娘真是善解人意,不如就让熏儿姑娘代陈师弟认错吧?” 花月痕微笑地望着她。 叶薰儿怔愣住,紧咬着唇一言不发。 陈清河见把叶薰儿拉了进来,不再犹豫,爬起来一鼓作气来到楚月的身边,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小师妹,今日之事都是我的错,还望小师妹海涵。” 众弟子瞠目结舌。 神玄学院有史以来,还从未发生过璇玑弟子给新弟子赔礼道歉的事。 更何况这新弟子的身世背景,在陈清河的面前,丝毫不值一提。 还真是旷世奇景! “陈师兄知错能改,甚好,我心甚慰。” 楚月说得那叫个举止高雅,又端着几分老气横秋,分明比陈清河小了几岁,却摆出了长辈的架子。 偏生还恰到好处,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噗嗤——” 林囚、薛城等人见楚月神情认真,一本正经,俱是忍俊不禁。 花月痕淡淡地望着她,眼梢漫开了细雨般的柔。 远处阁楼的窗台前,宋青山无奈地道:“慕公子,让你见笑了,我院弟子顽皮得很。” “是个有趣的丫头。” 慕惊云望着那不动如山却在一笑间神采飞扬的女孩,有一种难言微妙的感觉。 他似乎明白了慕临风为何会几次三番,为这个女孩出头了。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如同他乡遇故人。 第556章 陈师兄真是我辈楷模 楚月身畔。 陈清河低眉垂首,听到楚月漫不经心的话语声,险些气血翻涌吐了出来。 楚月慢条斯理地拍了拍陈清河的肩膀,轻描淡写地说:“陈师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道错了就好,也别太自责了。” “噗!” 陈清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犹如野兽般的眼睛里爬满了赤红色的血丝。 “阿离,你看陈师兄,只因一个小小的错误,便伤心自责到如此地步,真是我辈楷模!” 楚月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又拍了数下陈清河的肩膀,氤氲在掌心的神农之力裹挟着丝丝风炙火,直冲陈清河的下沉穴位。 陈清河被楚月三言两语激到怒极攻心,又在穴位的刺激下,一口气血没顺过来,两眼发黑竟是气昏了过去,堪堪倒在了地上。 “陈师兄还好吗?” 楚月蹲下身身来,在穴位处重拍了几下,直接拍到陈清河气息紊乱,堵了在筋脉处。 “陈师兄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轻叹一声后,楚月满脸严峻的说下这一番话,叫周围一众的人目瞪口呆。 薛城见此,憋笑憋到满脸通红,只觉得这一招,绝了,有够阴的! “来人,都在做什么,还不快把陈师弟带回房中歇息!” 叶薰儿咬咬牙说。 其余璇玑弟子走上前来,正欲将气昏的陈清河带走。 “且慢——” 声音响起时,璇玑弟子们皆是疑惑不解地看向了楚月。 “叶楚月,你什么意思?”叶薰儿冷声质问。 “陈师兄这样的武者,值得钦佩,我想,他应该是想在道碑前彻夜思过、悟道。”楚月有条不紊地说道:“熏儿姑娘,悟道之事非同小可,怎能打扰了陈师兄呢?岂非罪过。” 叶薰儿被堵得哑口无言,瞪着眼睛看了楚月好半天,一个字都道不出来。 “是啊,叶师姐,陈师兄他是想在道碑前悟道思过,陈师兄若是借此机会有所突破,那可就真是普天同庆了。”林囚说道。 叶薰儿冷笑一声,甩了甩金缕袖衫,眸底划过一抹决绝! 却见她踏步前行,距离道碑近在咫尺,扭头看向了邓韵:“邓执事,瞧着时间和流程,道碑测试应该到了武者悟道的最后一部分吧?” “正是如此,钟鼓之音响时,即可悟道。”邓韵道。 “我愿与诸位新弟子们,一同悟道。”叶薰儿冷睨了眼楚月。 “薰儿姑娘,你是璇玑榜的榜首,在悟道区域也有着出色的成绩,不必此时悟道。”邓韵回道。 “新弟子们多是武者的阶级,不知何为悟道,今日道碑又出现了奇景,我怕他们走错方向,想相助一下。”叶薰儿笑容甜美。 邓韵犹豫不决。 除此悟道的武者,必须全神贯注,不能有半点儿差错,否则会给武体留下隐患。 严重者,甚至会丧失生命! 叶薰儿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怕会对叶楚月不利,邓韵才没有立即点头应下。 “邓执事,我身为璇玑弟子之榜首,肩担重责,有着义务为新弟子们引悟道之路。”叶薰儿压低了嗓音。 邓韵只得应下:“悟道之事不可出错,薰儿姑娘,请保护好师弟妹们。” 邓韵寻思着她和大长老、花月痕旁观,应该不会出大问题,故而应了下来! 花月痕正欲往前走来,阻止叶薰儿提出的要求。 忽然间,一只小小的手拽住了他的腰封,将他给拽了回来。 “花师兄,克制一下你自己,好吗?” 楚月耸了耸肩,无奈地望着花月痕。 第557章 不觉得废话儿有点多吗? 身如灵玉的花月痕硬生生被女孩扯着腰封拽了回来。 闻言,花月痕回头朝她看去,不期然撞入了一双点漆黑眸,分外的澄澈灵动,不由恍然了会儿。 似是想到什么,花月痕蹙眉,低声说:“悟道,很危险的。” “再危险的时候,不也熬过来了吗?” 女孩明眸皓齿,言笑晏晏地反问。 花月痕微微怔住,复杂地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女孩,终是沉默了下来。 女孩变了。 美丽的皮囊之下,是像猛兽钢铁般的骸骨。 这些年来,花月痕不敢去探望,也不敢打听任何的消息,只是会派出族内的亲信,时而送一些上好的物资过去。 花月痕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楚月将小爪子从花月痕的脊背腰封处挪开,又拍了拍手,而后带领萧离等人,走向邓韵。 邓韵与之对视,清点了下弟子人数,退后一步,挥动起长臂,说道:“诸位,道碑测试的最后一步,乃是悟道!” “你们来自五湖四海,初入学院,悟道充满着神秘的危险,但也是你们的必经之路!” “唯有诚心悟道后,才算是一名真正的武者,才能走向繁荣昌盛的武道巅峰!” “诸位,请开始你们的悟道吧。” 邓韵长臂往下落,指尖荧光闪烁而出。 道碑以北,荧光化作九尺长剑,将平地劈开了一道裂缝。 平地朝两侧移开,中间的裂缝越来越大。 裂缝深处,浮现出了古老神秘的气息! “传闻,神玄学院的这块土地下,曾有武道巅峰尊者羽化。” 林囚跟在楚月的身后,望了望裂缝处,心怀敬畏,悄然说道:“尊者武体腐化,鲜血滋养大地,武根、丹田化作传承气息,供后辈武者悟道!” “每次悟道测试,学院都会开放部分传承气息!” 周玄点点头:“传承之气是有限的,弟子们各凭本事去抢夺气息,但传承之气过于蛮横,弟子们能炼化、悟透一丝,就已经是极限了。所以这么多年来,各大学院之中,从未出现过抢夺传承之气的局面。” “叶薰儿来者不善,小心一点。”萧离凑近楚月。 楚月抿唇不语,淡漠地轻瞥叶薰儿。 叶薰儿只怕是别有居心! 平地巨大的裂缝边沿,有弟子放置了上百个蒲团。 至于新弟子们悟道的位置,则是依照浮屠山试炼的成绩。 成绩越好,越靠近裂缝,那里的传承之气会越发浓郁。 楚月和叶薰儿悟道的位置相邻,非常的近。 叶薰儿扭头望来,一颦一笑都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小师妹,悟道向来危险,若有个闪失,轻则受创,重则丧命,小师妹可要小心了。” “嗯。”楚月淡淡应了一声。 不咸不淡的语气,直叫叶薰儿的表情龟裂! 林囚、薛城悄咪咪看了眼叶薰儿难看的脸色,险些笑出了声来。 他们的叶楚爷,真是神人。 “听闻小师妹出身诸侯国,从未见过传承之气,稍后可要遵循我的悟道手法才好。”叶薰儿微笑道。 楚月懒懒地抬起眼眸,扭头看了过去,不耐烦地说:“叶小姐不觉得自己废话有点儿多吗?” 叶薰儿眸子猛地一缩。 众人:“……”这厮未免太嚣张了些。 第558章 我可以为他作证 叶薰儿被女孩一句话堵得亦有些气血翻涌,偏偏还没法呛回去,只能当众咽下这一口气。 一直在憋笑的林囚、薛城二人组,终于忍受不住笑出了声来。 后面似是觉得对方好歹也是璇玑大弟子,这般嘲笑颇为嚣张,林囚便解释道:“薰儿师姐,我们绝不是在笑话你。” 薛城盘腿坐于蒲团,正儿八经的点了点头,肯定地接过话茬:“我可以为他作证,他绝不是在笑话师姐废话多。” 俩人一脸真挚地望着叶薰儿,如初生牛犊般。 叶薰儿咬牙切齿,气得胸腔此起彼伏。 她冷笑了一声,旋即稳稳当当坐在蒲团之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睫翼轻掩下的眼眸深处,却有杀伐之气稍纵即逝,阴狠如蛇蝎般! 这些宵小之辈,迟早会死在她的手中! …… 这日上午,叶薰儿参与新弟子悟道之事,传遍了学院。 成千上万的弟子们,纷纷涌入了道碑前。 亦有大部分的弟子,想要看一看道碑的裂痕。 一夕之间,叶楚月已成了十大学院和天下道碑的名人。 弟子们浩如山海,围聚在悟道处。 钟鼓之音如神佛入耳,毫无征兆的响起! 却见十尺裂缝的无尽深渊,缥缈出了肉眼可见的传承之气。 传承气息当中,漂浮着古老的金色符文,淡淡的圣光笼罩在蒲团四处。 新弟子们专心致志,开始悟道。 楚月闭上双目,试探性的沟通传承之气,奈何尚未碰触那一点传承之气,就被身旁的叶薰儿夺去。 叶薰儿夺走楚月的传承之气,双手凝结复杂漂亮的结印,再以缓慢的速度炼化掉传承之气。 花月痕蹙紧眉头,冷眼看着这一幕。 “争夺传承之气,是悟道的规则。”身旁传来大长老的声音,“月痕,她不是躲在旁人羽翼之下的女子。” 花月痕不语。 悟道之地。 叶薰儿还在抢夺楚月的传承之气。 只要楚月沟通传承之气,她就立即放下适才准备炼化的气息,毫不客气的抢夺。 周而复始几十次,其他人都开始进入了悟道的白热化状态,楚月却连悟道之气都没有碰到过。 四周的弟子们见此,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你们听说了道碑之事吧,十万弟子名,全部抹除掉了。我还以为叶楚月是悟道天才,原来也不过是叶师姐的手下败将。” “要我说啊,这璇玑弟子就是璇玑弟子,名副其实,真是强悍。” “可怜了……小师妹她重新振作起来,再次悟道就碰到这样的局面,日后的武道不好发展了。” “诶,过刚必折,虽然佩服小师妹,但她不懂迂回,也不懂审时度势,连叶薰儿这样的人都敢得罪。” “北洲慕府忠烈世家,外公是老一代战神,几个舅舅更是在北洲叱咤风云的人物。” “……” “大长老,这……”邓韵忍不住开口,想要为楚月说话。 “邓执事,你且仔细看。”大长老道。 邓韵蓦地朝悟道之地看去,耳边再次响起大长老的声音:“楚月她能完全的控制传承之力的多少和深浅强度,叶薰儿看似占据上风,但她周而复始,炼化传承之气都是赌气成分,反而于身体不利。而且或多或少有规律的几次传承之气,按照这种深浅程度,一时强一时弱,久而久之,就会摧毁武体!” 大长老的话音才落下,就见叶薰儿吐出了一口鲜血,传承之气直接断了她的两根肋骨。 众人直接惊住! 楚月缓缓抬眸,慵懒地望着叶薰儿,面色冷峻,钦佩地道:“叶大师姐的修炼功法,真是让人钦佩!” 第559章 苦修几十载的剑道 叶薰儿面色煞白,唇齿染血,捂着肋骨断裂无比疼痛的胸口,目光发狠地瞪向了楚月。 楚月慵懒自在的坐在蒲团之上,那淡然镇定的模样,叫叶薰儿面目狰狞,近乎扭曲! “叶楚月!你是故意的!” 叶薰儿咬牙怒道。 “叶大师姐是在说,我故意让你抢夺我的悟道传承吗?”楚月轻挑眉梢,戏谑地反问。 此话一出,众人啼笑皆非。 叶薰儿脸庞铁青难看,转瞬即黑如锅底, 邓韵立在大长老的身旁,望见这一幕,却是愕然,“传承之气来源于羽化的尊者大师,由武体所化,强悍程度堪比凶兽的魔晶,就算是实力高强的武者,在炼化之时也得小心翼翼,她竟能操控传承之气的深浅和方向,真是闻所未闻。” 大长老轻笑了一声,又咳嗽了数下,才缓缓说道:“三长老真是收了一个不错的弟子,他苦修几十载的剑道,终于有人得以传承了。” 说至此,大长老扭头看了眼孤寂落寞的花月痕,摇头叹息。 男子一袭玄色锦袍,腰配宝剑,足踏祥纹靴,傲立在万道霞光之中。 犹如九洲大地走出的贵公子,比冬日浩雪还要不染尘埃。 他远远地望着楚月,俊逸似风,冷眸溢出了宠溺的笑意。 “花师兄,这就是让你黯然伤魂五年之久的小师妹吗?” 一位身着松松垮垮金袍的男子走了过来,吊儿郎当般,嘴中叼着一根晃晃荡荡的狗尾巴草。 看起来流里流气的。 他似才醒来,又好似宿醉过,眼神惺忪,懒洋洋的打着哈欠,桃花眸下是两片淡淡的青灰色。 花月痕轻瞥向他。 此人正是斩星弟子第十位,燕南姬。 燕南姬生得俊美无俦,偏偏用金玉冠束发,脖颈处还戴着一条闪闪发光的大金链子,所过之处,金光比晚霞还要绚烂。 燕南姬靠近花月痕,眸光看向了楚月,失望地说:“能掌握传承之气是好事,但激怒了璇玑第一的弟子,可就不妙了。” 花月痕抿唇不语。 他听得懂燕南姬的话。 小师妹如今的处境并不好。 就算此前有过种种功勋,但在悟道方面,叶薰儿还是上乘的。 果然—— 叶薰儿咬下服下两枚上等愈骨丹后,盘腿坐好,开始运行天地玄力。 她将储存在武根深处许久的悟道之力全部取出,直接探入了裂缝深渊。 楚月淡漠地望着这一幕,睿眸滑过一抹深色,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神农空间内,轩辕修和一众俘魂怨灵们齐齐打了个冷颤, 每当这姑娘在算计人时,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叶薰儿!你在做什么?!” 花月痕发现了叶薰儿的意图,怒声喝道。 燕南姬摸了摸下巴,顿时来了精神,“她在用储备的悟道之气,去激发悟道传承。道碑测试,每次都是相同程度的传承之力,不敢多释放,就是怕用力过猛,伤及武体!” “但叶薰儿这样一来,就会打破原有的平衡,激发出大量的传承之气,那等程度的传承之气,足以毁了参加测试的每一个弟子,终结他们的悟道之路。” 第560章 沦落至丧家犬 “薰儿姑娘,可真是狠啊。” 燕南姬犹如流火灼灼般的桃花眸,闪烁着炙热的光弧,异常激动的看着这一场即将爆发的大戏! 他啊…… 最喜欢看热闹了。 燕南姬如狐狸般浅浅一笑,左边露出了个小小的梨涡。 …… 悟道之地。 巨大裂缝前的蒲团上,叶薰儿却是不管不顾。 她要引起传承风暴,碾碎这群人的武体!! 狂风之中,墨发飞扬,叶薰儿唇角勾着讥诮的笑,幽幽地看向了身旁的女孩。 与之对视的刹那,叶薰儿心惊肉跳,骨子里衍生出了阵阵寒气。 楚月神情泰然,不动如风,死寂般的黑眸,却透着难以捉摸的诡异。 酝酿许久的风暴,在裂缝下蠢蠢欲动,就连整片大地都开始颤动了数下。 参加测试的新弟子们不再悟道,睁开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这样强悍的传承之力,会破坏掉他们的筋脉丹田和武根脏腑! “怎么会这样?!”林囚低声惊呼。 其余人诚惶诚恐,害怕不已,想要逃跑,但连逃跑的资格都没有。 悟道没有结束,他们擅自离开,就遭到传承之力的反噬! 眼见着风暴欲出,新弟子们的脸上都露出了绝望之色。 “叶大师姐,你如此做法,是想毁了我等吗?”周玄瞪着眼睛喝道。 叶薰儿微笑:“这位师弟,要怪也是怪小师妹才对,我适才帮小师妹牵引传承之力,她不加以感激,还利用传承之力来伤害我。导致我武根内的悟道之力紊乱出体额,我也不想看到这一幕的。” 叶薰儿说得苦口婆心,但众人都心知肚明。 她丝毫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只不过是想要彻底毁掉叶楚月! 学院内其他围观的弟子见此,也都是呆愣住了,没想到叶薰儿会这么心狠手辣,与平日里的模样截然不同! 叶薰儿感受到那些异样的眼神,心口微窒,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因母亲之事,她与叶楚月有不共戴天之仇。 只要解决了叶楚月,来日方长,她总能从其他方面弥补自己的名声。 至于帝尊那边,也不过是瞧着叶楚月有几分姿色罢了,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不给她面子。 她至少是和叶天帝有关系的。 故此。 叶薰儿此番引起悟道风暴,并非鲁莽冲动,而是深思熟虑。 等叶楚月成为废人后,就会沦落为丧家之犬,到时她还能以此去和天凰夫人打好关系。 叶薰儿深吸一口气,笑得愈发端庄。 美丽的金缕衣,在狂风之中摇曳。 那侧,花月痕正欲走去,却被大长老拦住。 花月痕冷眸血红的看过去,嗓音都哑了几分,“大长老,小师妹有危险。” “悟道传承关系到尊者大师,强行过去,只会引出更可怕的风暴。”大长老道。 花月痕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燕南姬笑眯眯凑过来,脖子上的大金链子闪耀着金光:“花师兄,这也算是好事了,你想想看,小师妹废了,帝尊就会不要她,到时候她就是我燕某人的小嫂嫂了。” “届时你与小师妹琴瑟和鸣,成为一段佳话,突然多了个媳妇不说,还白送一儿子,真真是人生赢家,煞羡旁人!” 燕南姬说得一本正经。 第561章 她的武道之心 花月痕眸色微愠,含着浅薄的戾气睨向了喋喋不休的燕南姬。 燕南姬登时噤若寒蝉,一言不发,童叟无欺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花月痕隐忍下沉痛之色,说:“小师妹的安好,胜过一切。她是清白的烈士之女,未来会与帝尊喜结良缘,燕师弟,切莫拿女儿家的清白之事来说笑。” “嗷。” 燕南姬只觉得花月痕太过于古板,但见花月痕如此认真,也不再揶揄。 “下不为例。” 言罢,花月痕担忧地望向了楚月。 不仅如此,其余无辜的新弟子们,他亦无比担心。 风暴越来越可怕,即将从裂缝爆发出来。 “小楚丫头!” 三长老抱着小宝匆匆而来,见此,两眼瞪大,怒得吹胡子:“尔等又趁老夫不在,欺负老夫的徒儿了?” 云鬣滔天之怒填满了心扉,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一幕。 不仅如此,这件事还惊动了议事大厅的学院高层,都已前往此处。 “娘亲!” 小宝紧张地抓着云鬣的衣襟。 风暴将至。 有几位女弟子都哭出了声来,“叶大师姐,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何必这样咄咄相逼,就算我不是贵门出身,但也是千辛万苦,过关斩将来得学院,也想奋发图强,来日为学院做出贡献。” “是啊,大师姐你经年累月的悟道,无惧于传承风暴,但我等的武道之路,才刚刚开始啊,我们走到今日,有多么的不容易啊。” “我们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们面对这些。” 叶薰儿无动于衷。 “闭嘴!”楚月却是懒懒地道了一声,竟是犹如老僧入定般,坐得纹丝不动,“都到我身后来。” “楚爷?”林囚愣住,“这悟道风暴过于可怕,楚爷要万分小心啊。 邓韵望着楚月,皱起了眉头,“她是疯了吗,她想要孤身一人,面对悟道风暴?” 大长老拄着拐杖伛偻背部,定睛望着楚月,却是笑了,“无论她熬不熬得住悟道风暴,她都赢了。她的武道之心,令人钦佩。与叶薰儿相较之下,高低立现。” 大长老叹气:“这人啊,就不能拿在一起对比。” 大长老看向叶薰儿的眼里,满是失望。 “花师兄,小师妹她这是要准备炼化传承之力了?那可是悟道风暴!”燕南姬越说越兴奋。 花月痕冷眉紧蹙,眸色幽幽。 轰! 墨黑色风暴出来的刹那间,叶薰儿笑得妩媚,好似一个洋洋得意的胜利者般。 楚月迎难而上,盘膝坐下,双手结印,体内仙根大开,风炙武体等待着传承之力! 悟道风暴席卷而过,似要劈山断海,毁天灭地。 胆小的弟子们吓得闭上了眼睛。 围观的人紧张不已。 倏然! 叶薰儿的笑容凝固在脸庞之上。 闭眼的弟子们睁开了眸子。 但见恐怖如斯的悟道风暴,直接碾压向了楚月的身体。 那等悟道风暴,足以将成千上万的武者给彻底摧毁。 可她在风暴之中,平静的可怕。 道道强劲的传承之力,竟是沿着她的身躯筋脉进入了武体,非但没有爆裂开脏腑骨骇,反而归于平静,竟如海纳百川般! 无数人犹如石化般,目光发直,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第562章 孤身犯险恶,没齿难忘 “怎会……” 叶薰儿眉头紧蹙,不可置信地望着与自己相近的女孩。 突然之间,有种惊悚的错觉。 难道说,叶楚月是在故意激怒她引发悟道风暴? 叶薰儿蓦地扭头看向其他地方,无论是悟道的新弟子,还是围观的学院弟子们,都在震惊过后爆发出了雷鸣般的哗然。 他们看着叶楚月的眼睛里,有着她不曾见过的东西。 那种敬畏而炙热的眼神,让叶薰儿头一次有了慌张,甚至比母亲出事,还让她心惊肉跳! 叶薰儿嘴唇发白剁手,指尖微生出遏制不住的凉意,就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她恨不得风暴碾碎了叶楚月,但事与愿违。 悟道风暴和传承之力,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叶楚月的武体吸纳、炼化。 忧心忡忡的花月痕,松了口气,面庞浮现了笑容。 燕南姬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自言自语般说:“这……真不愧是能跟帝尊生猴子的女人……这也太猛了吧……” 邓韵扶着大长老,紧绷的身躯渐渐松弛,露出了笑,“这孩子……真的是……” “叶薰儿不该低估一个从深渊走出,还对武道抱以敬畏之心,对天下苍生怀有善意的人。” 大长老叹道,却也慈祥和蔼的笑了,轻声问:“神玄已经许多年,不曾出过这般惊才艳艳的弟子了吧。” 闻言,邓韵点了点头。 三长老抱着小宝,一老一少都在笑。 却说楚月,正凝神静气,专心致志的炼化武道之力。 她激怒叶薰儿,有三个目的。 一则是在新弟子之间,立足脚跟,收获人心。 二则要当众瓦解掉叶薰儿的声名。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至于其三,是想要更多的传承之力由仙根吞噬,让仙根再生长出一部分。 等长出了完整的仙根,她就能送给夜墨寒,不要那邪根,不做那邪君了! 楚月全神贯注的修炼,好半晌后,才将最后一道传承之息给淬炼完毕。 她盘膝坐在蒲团,缓缓地睁开了寒芒凛冽的眸,微吐出一口浅灰色的浊气,顿感神清气爽! 楚月微微一笑,望向了脸色难看的叶薰儿,“此番悟道,确实要感谢大师姐不遗余力的激发悟道风暴。”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让叶薰儿推上了风口浪尖,沦为众矢之的。 叶薰儿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眼眶红得吓人。 “叶大师姐,你们北洲慕府的作风,还真是令人敬畏。”萧离嘲笑道。 薛城冷笑了一声,“我等之命,武道和前途,在叶大师姐的眼里,如蝼蚁般卑贱。毕竟人可是北洲慕府的大小姐。” “要我说啊,这就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果真是慕祭司的女儿,这行为举止,如出一辙。” 林囚说道:“果然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家门。” 不仅如此,就连部分璇玑弟子,眼神都充满了异样。 “感谢楚爷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楚爷愿为我等蝼蚁孤身犯险恶,有生之年定不负楚爷恩情!” 一名年轻的弟子单膝跪地。 其他心有余悸的弟子,缓了一会儿后,竟是都跪了下来。 齐声道: “感谢楚爷救命之恩,我等没齿难忘!” 叶薰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的手紧攥着袖口,在不停的抖动。 楚月淡淡的看向众人,“都是小事,不足挂齿。” 一众欢呼,震彻道碑。 道碑内的世界,罪恶深渊里的朱雀,发出了一声笑。 就在此时,一道纤瘦的身影,从边缘处无端冲出,杏眸爆发出强烈的仇恨! 她以自爆丹田为代价,猛撞上了楚月的背部,把女孩撞入了没有尽头的裂缝。 “去死吧,叶楚月!” 慕容璇嗓音尖锐,状若癫狂,极端的笑出了声,眸子里爬满了猩红的血丝! 第563章 谁在地狱里煎熬 砰! 巨大的裂缝,似是深不见底,只泛着神秘而诡异的传承之气。 漆黑如墨般的轻烟,轻轻微漾。 身着红裙的女孩,跌入了万丈深渊! 而突如其来的变化,叫所有尚在惊喜当中的人们,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慕容璇鼻青脸肿,唇齿含血,站在裂缝的边沿发出了尖利的笑声! “叶楚月,你看,你还是个没用的废物。” 慕容璇刻薄的笑:“我说过的,你会不得好死的,像你这样的人,就该下地狱,就该生生世世永无宁日!” 慕容璇发红的眼睛蓄满了激动的泪,亲自把楚月推入裂缝后,慕容璇尤其的痛快! 她曾受惠于叶楚月,却在五年前参与了莫青舞的策划。 如今的她,已是残花败柳之身,眼见叶楚月在神玄学院翻手云覆手雨。 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 慕容璇深知,叶楚月不会放过她的,大好的人生已经开始走下坡路。 故此,她愿拼个玉石俱焚。 谁也别想好过! 一起去地狱里沉沦,堕落,在苦海里不得自拔! 悟道之地,除却风声外,只有慕容璇的笑。 叶薰儿原还在痛苦当中,如今见此情景,脸上浮现了丝丝的痛快。 “慕容璇!你还是个人吗?!” 沈清风怒吼,疾冲了出来,双手紧攥着慕容璇的衣襟,“阿月她待你不薄,曾救你性命,你就是这样对她的?” “狼心狗肺的畜生!” 萧离眼眶通红,如野兽般愤怒:“你这样的白眼狼,才是罪该万死!” 林囚、周玄等人群起而上,将慕容璇包围了。 “你这个歹毒的女人,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害我们的楚爷。”周玄大怒。 其余弟子同仇敌忾,怒火滔天,声声都在讨伐慕容璇。 破釜沉舟般的慕容璇,已是无所畏惧。 她望着维护楚月的这群人,心里泛起了嫉恨。 “我罪该万死?” 慕容璇指了指自己,睚眦欲裂,边笑边说:“可现在罪该万死的人是她叶楚月啊,古往今来,跌入裂缝当中的人不计其数,她叶楚月就活该死在今日!你们就算杀了我,也救不回她了。” “花师兄!你要做什么!” 一道声音响起,慕容璇赫然扭头看去。 却见花月痕义无反顾冲进裂缝,好在被燕南姬、邓韵俩人拦了下来。 燕南姬倒吸一口凉气,皱紧了眉头。 “小师妹怕黑,我去下面带她回来。”花月痕颤声说。 他等了五年,才等到如今的相遇,不求能执子之手,但只希望小师妹能够一世无忧,即便良人非他。 燕南姬连忙道:“花师兄,你冷静一下,下去了,回不来的。” “月痕,不可胡闹。”邓韵蹙眉道。 慕容璇咬牙切齿,只觉得心脏都要扭曲了。 为何每一个人的眼里都只有叶楚月! 她算什么? 她就活该被叶楚月践踏吗? “叶楚月,我在地狱里煎熬,你也别想上天堂!”慕容璇狰狞地道。 砰地一声,沈清风一拳打在了慕容璇的脸庞,咬着牙沉声说:“你最好祈祷阿月她安然无恙!否则我要你生不如死!” 第564章 一介败柳之身 三长老云鬣站在原地不动,一双腿却在发软,目光发怵。 一大把年纪的他,头一次感受到了慌张。 他害怕没有护好此生唯一的徒儿,害怕那个女孩无法从深渊里走出来…… 谁都没有发现的是,从云鬣怀里走下来的小宝,妖异的紫眸深处,闪烁着血芒,体内平静无波澜的血脉,沉寂的力量似要觉醒。 他极力的睁大犹如宝石般的眼眸,泪水缓缓流淌而出。 他迈着步伐,跌跌撞撞来到裂缝边沿,蹲在地上朝深渊里伸出了肉嘟嘟的小手,一行泪水流了出来。 “娘亲……” “宝宝是想当一个好人的。” 他低着头,轻声哽咽。 娘亲教导他成为一个保家卫国的人,他亦以此为目标奋发图强,哪怕过去五年里遭受了非人般的折磨和摧残,但他不曾埋怨过这个世界。 娘亲说过,行走在没有光芒的黑暗里,就要让自己发出光芒来。 他努力去做,怀揣着善意。 但他看到的是,有恶人把他的娘亲给推入了万丈深渊! 若娘亲不在了。 做这好人又有何用? 当那英雄又有谁会为他披上战袍? 小宝紧咬着下嘴唇,用尽了力道,咬破了嘴唇,以至于流出了粘稠的鲜血来。 他的眼眸在刹那之间,变作了纯粹的血红色,掩藏于血脉深处的力量,似乎也在蠢蠢欲动,随时将这天地化作屠宰场! 阁楼之处,慕惊云负手而立于窗台前,望了眼天边浅薄的黑云,拧起了剑眉。 “邪君的气息?” 他似乎察觉到了,人世间最邪恶的气息。 “邪君?慕公子,此话可真?”宋青山急忙问道。 慕惊云抿唇不语,却担忧地看向了裂缝。 跌落进这种地方,注定九死一生,只是可惜了一个不错的武者。 道碑四周的弟子们,在惊愣了一会儿后,交头接耳的私语: “慕容璇还真是狠,最近都在传小师妹当年的事与她有关,亏我还相信她是一个善良的人,这人啊,真不可貌相。” “要我说,小师妹就不该救回这个白眼狼,害死了自己。” “我还想看看长安叶三爷的风采,还以为小师妹这次重归学院能凤唳九天,却不曾想,还是和五年以前一样的结局。” “小师妹出身长安那种小地方,就不该有那么大的野心来神玄,看吧,丢了命吧,在长安老实呆着不行吗?” “……” 叶薰儿身着金缕衣,端庄雍容,华贵清雅。 她摆出了璇玑大师姐的架子,站得笔直,眉目含着淡淡的笑意,不见适才的窘迫。 说到底,她还得感谢一下慕容璇的孤注一掷。 慕容璇倒在血泊里,又艰难的站了起来,大声的笑:“什么叶三爷,不过就是个女流之辈,不过就是一介败柳之身。” 她笑得歇斯底里,满身伤痕的她,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打算。 不远处的地方,五长老拖着装有莫青舞的笼子过来。 身躯残破,蓬头垢面的莫青舞,听到有关于叶楚月的死讯,开始笑了。 狼狈的璇玑弟子范平安等人,亦是眉开眼笑,甚至思考着去何处喝酒庆功。 呯! 钟鼓之音再响。 显然,悟道时间已到。 粗壮巨大的裂缝,随着大地震颤,开始以缓慢的速度合并。 “小月姐姐。” 想要冲进去的萧离被周玄等人拉住,花月痕也被燕南姬拽住。 她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侧的大地,朝着裂缝中央收拢! “娘亲……”小宝的眼眸,愈发血红。 莫青舞之流,笑得粲然若阳。 就在裂缝即将完全合并时,天地陡然震颤,一道鸟鸣之声响起。 众人惊愕之余,只见那红裙摇曳生姿,一人乘青鸾灵鸟,展翅高飞,从深渊处掠了出来! 第565章 叶楚月,你怎么不去死? 飓风如逆流的江海般,席卷悟道之地! 即将合并的裂缝中,冲出一道流星追月般的光芒,直奔天穹而去! 轰! 裂缝完全合并成平整的大地! 众人下意识仰头看去,却见那天穹之上,青鸾灵兽展开一双冰蓝色的翅膀,犹如凝结着深海般的圣光,亦浮动着凛冬初晨般的浅色霜雾! 灵鸟的羽翼展开,似欲遮天蔽日。 一双犹如蓝宝石的瞳眸,透出了与生俱来的高贵! 再看脊背上方的那一人,负手而立,身姿挺拔似青松,眸色薄凉,神情泰然,一袭纯黑大氅在猎猎风中飞舞! 她如君临天下般俯瞰着人山人海的弟子们,唇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 无数道目光汇聚在她的身上,充满了震撼。 “怎么回事?竟然真的有人能从裂缝下逃出来。” 邓韵错愕地道:“不是说,就算是高等的灵鸟,也没办法承受住悟道之气的撕裂从下面逃出来吗?这是怎么做到的?” “青鸾灵鸟不是已经被折断了羽翼吗?” 燕南姬瞪大一双眼睛,脖颈上的大金链子,光芒比青鸾还要闪耀。 花月痕抬头望去,松了口气,薄唇绽出了极致温润的笑意。 “娘亲……” 小宝仰起头,眨了眨眼睛,只见眼眸的血红色渐渐褪去,回归于最初的紫眸。 体内血脉处的那股力量,悄然间又平静了下来。 叶薰儿红唇微抿,眸内翻江倒海般充满了骇然之色,再也维持不住雍容。 “不——” 尖利的叫声再次响起! 慕容璇惊恐不已,往后退了几步。 一个没留意,踉跄跌倒在地。 慕容璇坐在地上,疯狂地摇头,充血赤红的眼眶流下了泪,“去死……去死啊……为什么……” 她自爆丹田,赌上这一条命,就是想与叶楚月同归于尽。 但慕容璇做梦都想不到,青鸾不但有了翅膀,还能抵御悟道之气,飞出那无尽裂缝! “叶楚月?!你怎么不去死!” 慕容璇面目狰狞扭曲,声嘶力竭的大喊。 倏地,青鸾呼啸而过,载着女孩滑翔而下,来到了慕容璇的面前。 青鸾冰蓝的眸子里,充斥着愤怒和极端的厌恶之色。 它再清楚不过了,就是这个女人,联合莫青舞,害了叶楚月! 楚月脚掌轻点,跃然而来,一双软靴稳稳地落在了地面。 她扭过头来,伸出手揉了揉青鸾的脑壳,看见重振雄风的青鸾,她亦是由衷的欢愉。 这一次,到底是她疏忽了慕容璇的存在,若不是青鸾得到了朱雀相赠的羽翼,只怕她真会葬身在裂缝深处! 楚月往前走了几步,停在慕容璇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慕容璇。 慕容璇脸皮搐了两下,恨之入骨的瞪视着楚月,却是发不出一个字来。 “看来,我们账也该算算了。” 楚月轻笑了一声。 “叶楚月!”慕容璇眼眶通红,“你别拿救命之恩来说事,你救我无非就是想要让别人以为你是良善女子,让花师兄爱慕你罢了。” “说完了吗?” 楚月笑着问。 慕容璇面色苍白,疑惑地看着楚月。 但见下一刻,楚月周身气息变得凌厉,面色发狠,一脚蓦地抬起,犹如千斤重般狠狠踹下,简单粗暴地踹在了慕容璇的面门! 第566章 请大长老惩处叶薰儿 这一踹,直把慕容璇踹得人仰马翻,鼻梁骨完全断裂了。 慕容璇往后栽倒在地,鼻血止不住的往外溢出,她感到脑子嗡鸣作痛,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捂着流血的口鼻,朝楚月看了过去,眸子微微一缩。 楚月又一脚踹来,踹在了慕容璇的太阳穴。 慕容璇痛苦的倒在地上,还不及作何反应,楚月继而朝她的颅腔踹过来。 一连十几下,踹得慕容璇面目全非后,楚月缓缓蹲下身来,攥着慕容璇的衣襟将其提起。 慕容璇艰难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气。 “你这条命,当初是我救下来的,才让你这种祸害在人世兴风作浪,如今,也该我亲手解决,也算是个有始有终,功德圆满,对吗?” 楚月笑靥如花,却比死神还要瘆人! 慕容璇被楚月提了起来,四肢发寒,身体颤抖。 楚月将手里的慕容璇随手一丢,青鸾极有默契地叼着慕容璇飞掠至高空。 任由慕容璇疯狂地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啊!啊啊啊!” 待青鸾松开嘴时,慕容璇的身体疯狂的往下坠落。 霎时间,楚月半眯起左侧的眼眸,取出了金色血芒的沧溟弓,搭弓拉弦一气呵成。‘ 咻地一声,离弦之箭迸射而出。 一箭贯穿了慕容璇的胳膊,箭刃深深没入了道碑,将慕容璇吊在道碑上。 楚月挑起眉梢,又拉开一箭。 另一只沧溟箭矢,沿着慕容璇的另一侧胳膊,淹没在道碑。 青阳洒落而下,她纤瘦的身躯笼于红裙之中,看起来明媚生辉,做出的事却残忍至极! 周遭无声,万籁俱寂,唯有那淡淡的风随时间而流逝。 楚月只重复着自己的动作,不停的拉开沧溟弓弦。 第三第四箭,分别没入了慕容璇的脚踝。 第五箭,是肩胛骨! 第六箭,正中大腿! …… 一连十八箭,犹如钉子般,将慕容璇伤痕遍体的身躯牢牢的钉在了道碑之上。 “小师妹,这未免太过于残忍了一些。” 叶薰儿道:“到底是同门……” “给我闭嘴。” 楚月一边拉弦,一边看向了叶薰儿,“得功者嘉奖,犯错者该罚,三岁稚童都知道的道理,叶小姐怎么就不明白了?难道出身于北洲慕府的人,出门就不需要带脑子了?” 叶薰儿面色难看无比。 楚月猛地放出了箭矢,这一箭没有没入道碑,却是精准了废了慕容璇的下颌,使其不能咬舌自尽。 “慕容璇与莫青舞同流合污,五年来多次残害救命恩人,就该用她的鲜血洒在道碑,让天下追求武道的学子好好看看,心术不正的狡诈之人,是什么下场!” 楚月冷笑道。 前侧的范平安,惊悚地望着楚月。 这种狠戾的程度,叫人毛骨悚然。 楚月浅笑了一声,将沧溟弓收起,步伐铿锵走向了大长老。 楚月双手拱起,微微颔首,“大长老,璇玑榜首叶薰儿,为了一己之私,罔顾上百位新弟子的武道传承和性命,请大长老惩处此等宵小之辈,以儆效尤!” 同一时刻,萧离、薛城为首的新弟子们一同来到了楚月的身后,抱拳喊道: “请大长老惩处叶薰儿,以儆效尤!” 其声,直冲九重云霄。 这番场景,令人震撼! 叶薰儿面色煞白,往后退了几步,朝大长老看去。 大长老捋了捋胡须,点点头,正要开口说话时,但见道路前方,轰动声响起,走来两道身影! 众弟子骇然! “是慕家大公子慕惊云来了!他曾在北部雪域杀的七进七出,占领十三部落归降,这般人物,竟也来了我们学院!” “她不是叶薰儿的大舅舅吗?” “看来,是为自家外甥女出头来了!” “诶,小门小户的出身,终是比不过这北洲的千金啊。” 第567章 行走沙漠的苦行客 窃窃私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正在慌乱的叶薰儿,蓦地循声朝前望去,看见熟悉的亲人,浑身紧绷如弦的她顿时松弛了下来,变得从容自若。 叶薰儿微抿薄唇,行礼如仪,一颦一笑都是闺秀风范,端庄贵气。 尤其是那璀璨夺目的金缕衣,衬得她明媚生辉。 闻声,正在面朝大长老抱拳的楚月扭头看了过去。 却见道碑侧边,宋青山一袭青色蟒袍,面目温和,笑容可掬,隐隐间透出了不怒自威的意味。 宋青山身旁的男子,身着不同于寻常的茶色华服,不如年轻公子般清俊,但那剑眉星目,似可见当年的风华绝代。 而今人至中年,少了些锐气和俊美,却多了将相般的沉稳气势,一看便是非富即贵。 慕惊云的眉宇之间,更是在不知不觉中散发出将士的威严,即便他淡淡敛去,也能感受到沙场征战般的厮杀气息! 众所周知,北洲慕府是忠贞烈士,武将世家。 慕府老伯公年轻时的武道造诣更是惊动九洲,乃是杰出有名的大人物! 其年轻时更是险些就问鼎武道巅峰了! 至于慕府的后辈们,多是青出于蓝! 慕惊云左手负于身后,腰配锋利的宝剑,脊背更是挺直,如军人般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楚月细细端详着此人,眸底微闪过寒光。 如若慕府的人此时为叶薰儿求情,叶薰儿的种种行为就能一笔带过了。 楚月微抿着唇瓣,若有所思。 神农空间内,轩辕修抱着俘魂捏了捏,漫不经心地说:“这叶薰儿的后台很硬,小叶子不怕,我与众俘魂们,都是你的后台。” 俘魂怨灵们俱如小鸡啄米般疯狂地点头,似是很赞同轩辕修的话。 楚月心间,抹过一道暖意,唇角不自觉的扬起。 恰似行走在沙漠的苦行客,终于望见了一片绿洲。 “宋院长,慕公子。” 大长老拄着拐杖,带邓韵几人,望向了来者。 宋青山道:“慕公子有任务在身,途经此处,来神玄看一看。” 大长老蹙了蹙眉。 其余弟子们恍然大悟。 可想而知,慕惊云一路经过那么多地方,偏偏来到神玄学院,还不是因为叶薰儿。 都道叶薰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今日一见,才知宠爱之深。 到底是北洲慕府的千金。 众人的眉眼间流露出了艳羡之色。 适才还在惊慌失措的范平安,陡然间有了勇气般,狠狠地扫了楚月几眼。 学院的诸多弟子,无不是同情地看向叶楚月。 叶楚月胆敢率领众人问罪叶薰儿,无非是以卵击石,蜉蝣撼树。 “大舅舅。” 叶薰儿步步生莲,款款来到慕惊云的身边,神情透露着女儿家的明媚动人。 她当着众人的面伸出手去拉着慕惊云的袖衫,莞尔一笑,“熏儿与舅舅真是心有灵犀,昨日才想舅舅,今天就能看见,舅舅,我想吃刘婶做的桂花糕了。” 慕惊云面无表情,目光却是穿过人群,落在了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奶团子的身上。 小小一坨,煞是可爱。 叶薰儿晃了晃慕惊云的袖衫,眉角眼梢都是粲然的笑意和娇嗔。 却在此时。 楚月面朝宋青山等人,两手抱拳,神情坚毅,似如无坚不摧的钢铁般。 铿锵之声,骤然间响在道碑前处! “叶薰儿身为璇玑大师姐,为徇私而不顾上百位新弟子的武道前途与性命,请大长老、宋院长惩处叶薰儿!” 话音响起的刹那间,无数人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第568章 踏足万人之上 谁都想不到,即使面对北洲慕府的大公子,叶楚月还敢二次问罪! 就不怕激怒整个慕府吗? 叶薰儿面色微变,再也维持不住了适才的神情。 “叶楚月。” 叶薰儿蹙了蹙眉,理直气壮地说道:“适才我已经说过了,是你故意引乱传承之气,害我不受控制,才将气力爆发出来。归根究底,是你自己不当心才对。” 说至此处微微一顿,叶薰儿眼角染着笑意,颇为得意高傲地说:“我尚未追究你的过错,你倒是倒打一耙,真不愧是圣域殿下的未婚妻,果真是树大好撑腰。” 叶薰儿一番话颠倒黑白,扭曲是非。 楚月立在前处,缓抬浓密的睫翼,淡漠地望着叶薰儿。 凝视许久后,楚月才冷不丁道了一声:“你当其他人都跟你一样没脑子?” 三言两语,就把叶薰儿的抹黑给击破了。 燕南姬咬着大金链子笑喷了出来,笑得眼泪飞溅,“花师兄,小师妹这几年到底经历了啥,咋变成这番模样了,不过甚是有趣。” 花月痕忍俊不禁,浅浅一笑,温柔地望着楚月的身影。 如今的女孩,浑身充满了锐气,不再惧怕任何的阴谋诡计,有着独当一面的能力。 但他清楚,这几年在没有人陪伴的地方,必然是吃了不少苦的。 叶薰儿紧咬着下嘴唇,澄澈的眸底悄然划过一抹狠色。 楚月却是望向了慕惊云,“听闻阁下是叶小姐的舅舅,亦是北洲慕府大公子,如若慕公子不愿看到自家亲人受罚,我便不再追究叶小姐的过错。毕竟曾有立师强者说道,世间规矩俱如浮云,唯有成王败寇,弱肉强食。以北洲慕府的浑厚底蕴与根基,想要保下亲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宋青山、大长老悄悄打量着言辞犀利的女孩。 好一个以退为进! 字字句句看似在谅解,却是把慕惊云的退路堵死。 其言下之意,无非就是在说,慕惊云想要以权谋私,庇护自家人,他一个长安小侯爷,也没得办法。 但北洲慕府以烈士闻名大陆,族人镇守一方,正直不阿! 故而,叶薰儿今日活罪难逃! “舅舅。” 叶薰儿撇着嘴,拉住慕惊云的袖衫。 慕惊云却是望着面前的女孩,年纪不大,眉目还很青涩,却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 他能在女孩的身上,感受到军人的铁血气息。 对视颇久,慕惊云轻声问道:“叶姑娘,听说你小小年纪,就已是保国安民的英雄了?” 叶薰儿神情微变,错愕地看着慕惊云。 其余人等,亦是诧然不已。 楚月不卑不亢,缓缓挺身后,不疾不徐地道:“英雄说不上,一介俗人罢了,慕公子抬举了。” “不骄不躁,沉稳自如,却无世故圆滑,还有着坚定不移的守则。” 慕惊云缓声道:“小丫头年纪不大,却有风骨气魄,来日定能踏足万人之上。” 楚月眸色微颤,讶然地望着对她夸赞有加的慕惊云,眸底闪过一抹深思。 “舅舅!” 叶薰儿慌了几分。 慕惊云视若无睹,往前走去,看向楚月、周玄等人,弯腰抱拳低下了头,深深地说:“慕府中人教导无方,以至于叶薰儿逞强欺弱,险些害了诸位的前途,身为慕府长辈,我理当在这里给诸位赔个不是。” 第569章 不必顾及北洲慕府 周玄、林囚等新弟子们看见谦逊有礼的慕惊云,都已经呆愣住了。 像慕惊云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就算犯了弥天大错,也能一笔带过。 毕竟,这是武道为尊,王权至上的时代。 在大浪淘沙,优胜劣汰的世界里,卑贱如蝼蚁的人为求生存,贩卖掉尊严已不是什么新鲜的事了。 一些年纪尚轻的弟子们眼眶含泪,别过头去擦了擦眼泪,嗓子哽咽说不出话来。 在慕惊云出现的时候,他们已经打算不再追究这件事,为了身后的帝国、族人,也不敢惹上北洲慕府。 但慕惊云却愿放下架子,给他们赔礼道歉! 叫人不争气的落泪。 “慕公子请起——” 楚月淡淡一笑,端着长辈般的口吻说:“叶薰儿年纪尚小,又有个蛇蝎般的母亲,误入歧途是难免的事,我想多加惩处管教,她必能加以改正的。” 此时,就连大长老这样的人,都无奈又含着笑意地看向了楚月。 不知道的人,只怕还以为这丫头是个老人家。 而叶薰儿彻底被楚月的语气给激怒了,“叶楚月,你不要得寸进尺,欺人太甚了?!” “薰儿。” 慕惊云面色冷了下去。 叶薰儿眼神一慌。 只见慕惊云冷漠地道:“此事是你心术不正,有错在先,还想要掩盖自己的过错吗?叶薰儿,难道你叶大小姐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都是草芥?我慕府世世代代浩然正气,为国守民,为民请愿,靠的是一腔正气,靠的是不变风骨,你这般心思,又是何人所授?” “我……” 叶薰儿语无伦次,半晌过去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叶薰儿吸了吸鼻子,眼眶红了几分。 慕惊云当众训斥她,要她颜面何在,日后又如何在神玄学院立足? “方才悟道之事,我在阁楼旁观,看得真真切切,是你一怒之下,枉顾他人之性命,此番做法,绝非我慕府秉持的信念。” 慕惊云冷眉一横,长袖猛挥,倏地凛然喝道:“还不给楚月姑娘等人认错赔礼?难道你不是慕府的人?你若不是,我亦不在乎你是否赔礼,但你只要一日以慕府千金的身份自持,就得遵循慕府的规矩,既在外败坏慕府的名声,就得能屈能伸,受得起应有的惩处!” 叶薰儿眼眶通红,咽喉酸痛。 慕惊云的话语无比凌厉,叶薰儿不得不迈开步伐,缓慢地来到了楚月的面前。 她闭上眼睛,泪水淌过脸颊,垂下了高傲的头颅,“小师妹,很抱歉,是我不该以一己之私,枉顾诸位性命。” “诸位师弟师妹,对不起!” 叶薰儿把头埋得很低。 楚月微微一笑,“知错能改,还算是孺子可教,尚且有得救。只不过呢……” 尾音轻轻挑起,让一众的人提起了心,等待着女孩的下文。 楚月望着万分窘迫的叶薰儿,停顿片刻,才徐徐说道:“叶小姐懂得赔礼认错,自是好事,但若不惩处,又让天下武者和学院弟子如何信服?” “慕公子,你意下如何?” 楚月扭头望去,反问:“叶小姐毕竟是慕府的人,还是得看慕公子你的意思。” 叶薰儿瞳眸猛地紧缩,咬碎了一口银牙。 慕惊云道:“按照学院规矩惩处,不必顾及北洲慕府。” 第570章 出身卑微,就活该命如草芥 慕惊云冷漠的话,如同五雷轰顶般,让叶薰儿彻底绝望,不再是有任何的侥幸与得意。 叶薰儿咽喉胀痛无比,杏眸含泪,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慕惊云,“舅舅,外祖父身体不大好,他最疼我了,若是得知我在学院受罚,只怕会承受不住的。” “你还知道你外公他身体不好?” 慕惊云眉目愠怒,喝道:“你既然知道,还做出此等龌龊之事?他老人家一生清廉,征战四方,用血和汗水积攒下来的功勋,全被你们母女俩给毁了!” “宋院长,神玄学院之事,外人不便插手,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就算弄死了也自有我来处理后事,用不着学院费心。” 闻言,叶薰儿面色煞白如纸。 她终于明白,自己触及到了北洲慕府的逆鳞。 叶薰儿深吸一口气,沉痛的闭上了眼睛。 她若早知慕惊云会来此,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楚月眸色波澜不惊,淡淡地看着慕惊云。 看来,传闻中的慕府之人,真是刚正如铁,可惜出了个慕笙母女,败坏家门。 宋院长望着众人,最后才道:“邓执事,将叶薰儿从璇玑录除名,收回璇玑宝座和专属殿宇,再送去审判军按照学院律法惩处。” 道碑测试,武者悟道,原本就是让弟子们互相争夺资源的考核,难免会发生意外。 最终新弟子们毫发无损,过去数年里叶薰儿又累积了不少功劳。 因此,叶薰儿无需死罪,也不用被赶出神玄学院。 但一顿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 更何况对于叶薰儿来说,把她这大师姐从璇玑录除名,已经是诛心之罚了。 叶薰儿欲言又止,还想辩解,奈何慕惊云丝毫没有说情的意向。 她只好软下来,拉了拉慕惊云的袖子,低头说道:“舅舅,薰儿知道错了,舅舅不要生气了。今日的事,不要告诉外祖父,等熏儿好了,就回去看看他老人家。” 慕惊云无动于衷,眼角余光却是瞥向了软软一坨的小奶娃。 叶薰儿颦了颦眉,旋即转过身去。 在背对着慕惊云的瞬间,叶薰儿眼底翻涌着滔天般的恨意和肃杀之气。 慕惊云对她不管不顾,不仁不义,不讲往日情分,来日就别怪她翻脸无情了! 神玄学院的审判军匆匆而至,来到此处,剥落了叶薰儿身上璇玑录前排专属的服饰金缕衣,又将璇玑宝座夺走。 审判军们当着众弟子的面,把叶薰儿的名字从《璇玑录》中消除。 叶薰儿失魂落魄,狼狈的不成样子。 她频频回头,只见新弟子们将叶楚月给围了起来,兴奋的说个不停。 周围的弟子们也在议论着: “今日之事,还真是一波三折,慕大公子前来道碑,竟不是为叶薰儿解围,这真是出人意料啊。” “不得不说的是,慕大公子不愧是封狼居胥之人,那等正气,无与伦比!” “是啊,芸芸众生,谁的命不是命呢?难道出身卑微,就活该命如草芥,被他人践踏吗?” “都说叶薰儿是绝世无双的美人,要我说啊,在小师妹的风华面前,这绝世美人,也得黯然失色。”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五年未见,小师妹与从前判若两人,却叫人钦佩无比。” “……” 一道道刺耳的声音,冲入了叶薰儿的双耳。 叶薰儿咬牙切齿,瞪向那一抹红裙,对其恨之入骨! 第571章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更让叶薰儿恼羞成怒的是,自始至终,慕惊云都未曾在意过她。 即便是脱去金缕衣,从《璇玑录》除名,慕惊云都是毫不在乎的。 叶薰儿咬牙切齿,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任由尖锐的指甲,深深地镶嵌进了掌心的皮肉之中。 “叶小姐,走吧。” 审判军的士兵左右开弓架住了叶薰儿,缓声说道。 叶薰儿美眸漫开了恐怖如斯的血丝,狠狠瞪视着楚月,沉吟片刻后,才被审判军带离了道碑。 叶薰儿离开后,满地唏嘘声。 有弟子感叹:“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真是一夕之间的事,这对于叶师姐来说,无异于是灭顶的打击。” “……” 正午时分,骄阳似火。 慕惊云迈开了腿,走向天真无邪的小宝,低头看去,与之大眼瞪小眼。 小宝歪着头,睁大妖异的紫眸,如宝石般泛着晶亮的光,眼底倒映出慕惊云严肃冷峻的脸庞。 楚月原地不动,眸色深邃地看着那一大一小的两人。 远远望去,倒是一副极其温馨且又赏心悦目的景致。 就像是定格的画面般,对视了许久,小宝才疑惑地开口:“大叔叔,宝宝哪里做得不好吗?” 慕惊云抿唇不语,摇了摇头,瞳仁深处却是划过了深思。 天下正道人士都在讨论邪君之事,但谁都没有想到,即将出世的邪君,竟会是一个小奶娃子。 慕惊云实在无法将眼前的小奶娃,与令人闻风丧胆,祸害一方的邪君联系在一起。 小孩的眼眸,宛如星辰皓月般璀璨,又似白雪那样干净到不染尘埃。 笑起来时,还会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和虎牙。 慕惊云沉了沉心。 九洲神宫下达过天价悬赏,揭发邪君者,可以得到一件圣器,还有星海城内的一处封地。 除此之外,还有数十件世间难寻的灵宝,随便一件拿出去,都会引起轩然大波,血雨腥风。 而其中的一枚圣灵丹,能够治好父亲的旧疾。 慕惊云怔愣原地一言不发,眼眶外围却是红了一圈,似是在做某种决定般。 小宝歪头瞅着慕惊云,眨了眨眼睛,随即拉住了慕惊云布满老茧的手,“大叔叔,你是生活中遇到了什么困难吗?你可以跟我说,我让我娘亲去帮你好不好。” 楚月拧了拧眉,目光落在慕惊云的身上,颇为狐疑。 小宝正梗着脖子说话,有些艰难。 慕惊云对上孩子童真无邪的眼睛,却是心如流火灼烧般疼痛。 他缓缓蹲下身来,反握住小宝的手。 小宝抬起手,摸了摸慕惊云紧蹙的眉,“不要皱眉哦。” 慕惊云浅浅笑了笑,问:“小孩,长大以后,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小宝并未立即回答慕惊云的话,而是认真思索了会儿,才抬起熠熠生辉的眸,用着软糯糯的小奶音,坚定不移地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宝宝身为烈士之后,更要有肩负重责的精神,长大以后,要保护好娘亲,还要守护好脚下的土地和头顶的光。” “大叔叔,我想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镇守一方,精忠报国,让许许多多陷入苦难的人,能够回归安居乐业。” 第572章 自古正邪不两立 四方弟子和成年的人们,都沉寂了下来。 小孩用着最稚嫩的话语,诉说着最伟大的宏愿。 慕惊云的心脏与灵魂,仿佛被什么给撞击了下。 适才还要摇摆犹豫,这会儿仿佛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蹲在地上微笑地看着小孩,伸出粗粝的手轻抚叶尘的脑壳,沉声道:“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小宝咧开嘴笑,极有礼貌地说:“谢谢大叔叔的吉言,宝宝一定会在这条路上坚持不懈!” 慕惊云由衷的笑了,折身时,走向了楚月,“叶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月眉头紧蹙,但还是与慕惊云走至了道碑后的偏僻地方,聆听着慕惊云所道出来的真相。 …… “小宝他是邪君?” 楚月红唇轻抿,眸光微微颤动,四肢百骸仿佛都涌入了极冷的寒意。 她一直以为邪君会是夜墨寒,就连夜墨寒都认为是自己,不曾想是小宝。 而现在,楚月不确定的是,自古以来邪君万年一遇,并且只出一位,那么这次的邪君,是小宝一人,还是他们父子皆是? 邪君对于天下太平来说,是动荡不堪的事情,即便叶天帝当日有所改观,但根深蒂固的观念,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如若我所感受的气息不假,在你跌入悟道裂缝中的时候,有邪君的气息即将破体而出。” 慕惊云道:“所幸的是,你及时出来了,才压制住了这股气息。” “叶天帝曾经说过,小宝是天皇血脉,这应该不会有错才对。”楚月再道。 “这也正是我所疑惑的。” 慕惊云抬眸眺望着远方的群山轮廓,才徐徐说道:“天皇血脉,是为天选之子,会造福黎民百姓,是正道归途才对。但他体内又有尚未觉醒的邪君的气息,这两种极端,本该如水火不容,偏偏却存在了同一副武体之内,是鲜少有的事情。” 楚月半眯起眼眸,掩去翻涌的血色。 “慕某年幼时,父亲曾说过……” 慕惊云继而道:“正邪两种极端的血脉气息出现在同一武体,就意味着,他若走上正道,必为天帝,若是堕落成魔,也能号令群魔,甚至是成为万妖之祖。” 楚月沉默不语,望向了远处的小宝。 小宝蹦蹦跳跳的在萧离等人之间转圈圈,笑得合不拢嘴,让一众弟子们好是喜爱。 “我知道了。” 楚月浅浅一笑,目光渐而变得柔和。 “你不怕吗?”慕惊云问。 “怕什么?” 楚月坦然反问:“怕我儿子吗?还是怕所谓的名门正道,对他不利?” “你不怕他堕魔吗?” 慕惊云见女孩风轻云淡,没有半分动容,不由问道。 他从未见过这般镇定的女子,有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 “他若堕魔,我便为诸魔之主,遮了这片天。他若行武道正统,我便匡扶正义,惩恶扬善,不再要那黑云遮住这片国土的光。” “慕公子,我说过,我不过是一介俗人罢了,行事作风,自是大俗。” 朦胧的阳光下—— 女孩那漫不经心又轻描淡写的话,激起了慕惊云心头的暗涌。 第573章 前往九洲神宫受罚 楚月深吸一口气。 此刻,小宝扭头望向了她,水滴滴般的眼眸眨了眨,随后露齿一笑,尖尖的小虎牙看起来可爱极了。 与之对视的刹那,楚月一身冰冷转为温暖,冷漠的面颊亦是浮现了温柔的笑容。 她迈开步伐,走向了小宝。 “叶姑娘,你难道不怕我去九洲神宫,揭发叶尘吗?” 慕惊云看着她的背影,陡然问道。 楚月行走的脚步,没有因此而停下,却是背对着慕惊云,抬起手来摆了摆手,“慕府世代忠良皆英雄,不会有小人之举。” 她说得从容自信,叫慕惊云没由来老脸一红。 要知道方才他真的在思考,毕竟是有关于父亲的旧疾,而且揭发邪君,还有利于弘扬慕府精神,让慕府再次崛起。 良久,慕惊云笑了笑。 他想。 年迈的父亲若是见到了这般血性的女孩,也会喜爱的吧。 …… 楚月来时,花月痕正抱着小宝,逗得小宝开怀大笑。 “阿尘他很可爱。”花月痕说。 “娘亲,这是花叔叔。”小宝眨巴两下眼睛。 楚月笑望着他,理了理小宝紊乱的发,“在这里开心吗?” “嗯!很开心嗷!”小宝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家都会陪宝宝玩,而且对宝宝很好。” 楚月自花月痕的怀里接过了小宝,走向了寒月峰的方向。 花月痕一袭玄袍,安静如斯。 忽而,大金链子金光一闪,燕南姬伸长了脖子凑过来,眯起眼睛看着楚月远去的身影,沉声说:“花师兄要偷小孩吗?燕某人想舍命陪君子!” 花月痕嘴角轻轻一抽,随即郑重其事般正经地说:“燕师弟今日的种种想法,来日我必然会一字不漏的代传给帝尊殿下的。” 花月痕彬彬有礼的展露笑颜,再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燕南姬嚎叫的声音,“花师兄,你!非人哉!” 闻言,花月痕淡淡的笑了。 围聚在道碑前的弟子们,渐渐也都散了。 但叶楚月的名字,却是传遍十万弟子,乃至于是十大学院。 曾经她是劣迹碑榜上有名的人物,如今更是占据天下道碑的杰出武者! 偌大的道碑,有了一道直冲云霄的裂缝后,更显得峥嵘雄浑。 十八根沧溟箭矢,插在慕容璇的身上,横穿骨骸,将瘦弱的慕容璇钉在了道碑之上,遭受风吹日晒。 慕容璇眼眶血红,万分疼痛,但她连死都做不到。 下颌骨贯穿一支箭矢,压根无法咬舌自尽。 在她身体机能下降时,灵兽青鸾还会飞过来,将神农之力炼制而成的药粉洒在她的身上。 由此来延续慕容璇的生命,让她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的遭受着惨痛的折磨。 楚月途经道碑外围的一座囚笼时,停下了脚步。 她抬起手来捂住了小宝的眼睛,冷漠地看着囚笼之中不成人形的莫青舞。 莫青舞凌乱的发间,插着精美森白的骨簪。 原本等待着楚月跌落低谷的莫青舞,却是亲眼见证了叶楚月的辉煌。 在看见楚月越走越近时,莫青舞发出沙哑痛苦的喊声,疯狂地往笼子里面躲去,恐惧地望着楚月。 “簪子,不错。” 楚月挑眉淡淡说了一声,便往前走去,再也没给莫青舞一个眼神。 莫青舞蜷缩在狗笼里面,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残破的身躯散发出了恶臭的味道。 她隔着笼子,望向渐行渐远的楚月,眼里是深深的不甘。 巍峨的道碑前方。 大长老拄着拐杖,慈和地笑了笑,“宋院长,楚月她真是个不错的孩子,若是好好引导的话,未来一定会成为出色的人。” “是啊,这等人物,真是神玄之福。” 宋青山道:“再过些日子就是十大学院的比试了,她一定能一鸣惊人,成为不朽的传奇。” “这孩子十大学院都抢着要,神玄不能亏了她,该有的资源,绝对不能克扣。”大长老认真地说。 “这是自然。” 宋青山言罢,仰头看向了纵横在道碑的裂缝以及伤痕累累的慕容璇,感叹道:“雷厉风行,心狠手辣,若是为正道所用,会是百姓之福,但若是误入邪道,也会是天下之患。” 说至此处,宋青山满是担忧。 大长老笑道:“正因如此,才需要我等去加以引导,让她在正道发扬。宋院长,你莫要忘了,她曾低进泥泞,连蝼蚁都不如,也遭遇过天道不公和世间苦难,但当她走出那片阴暗,她依旧是充满光明和善意的人。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会误入邪道呢?” 旁侧的邓韵轻点了点头。 她身为学院执事,从浮屠山到道碑测试,一路亲眼见证,坚信大长老的话。 宋青山望着大长老笑而不语,许久过去,才道:“也是。” 大长老一行人边走边谈,正欲离开道碑之处时,却见周身缠绕烈火的九品灵鸟,从天边掠来。 足足有九只火翎鸟,展开巨大羽翼,互相交织,遮挡住了青阳的光,使此处归于寂静。 大长老停下来,仰头看去,浑浊的眸里有疑惑之色:“这不是九洲神宫的守护灵兽,火翎鸟吗?” “火翎鸟,是九洲神宫下达天级命令时才会出现的,九洲神宫有何命令吗?”宋青山皱眉。 此时,纷纷离开的弟子们都驻足停下。 道碑之处,再一次的热闹了起来。 楚月步伐顿住,微微抬头。 火光映照在了她的面颊,闪耀着璀璨的明媚。 “娘亲,鸟鸟好漂亮哦。” 小宝嘴巴微微张大。 楚月一言不发,眸底倒映出一道身影。 那人乘坐火翎鸟,负手而立,一身锦衣华服,发束紫玉冠。 显然,这位便是九洲神宫发布天级命令的使者。 “天级命令,好久不曾出现过了啊,也不知这次会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薛城走过来,兴奋地说。 沈清风等人亦是好奇地看过去。 “我猜是楚爷道碑留名的事,震惊了九洲神宫,是来嘉奖楚爷的!”林囚说道。 周玄点点头,“一定是这样。” 萧离皱眉不语。 宋青山两手抱拳,问:“不知九洲使者,为何事而来。” 火翎鸟脊背上的那一位,垂眸俯瞰学院,冷声威严说道:“神玄弟子叶楚月,占用道碑名额,还不随我前往九洲神宫受罚!” 第574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神宫使者足踏火翎鸟,傲立在苍穹云巅,严峻冷傲的神情,似是与生俱来的贵气。 此话一出,登时引发轩然大波。 尚未离去的弟子们面面相觑,大跌眼镜,怎么都没想到,九洲神宫会在此时惩罚叶楚月。 楚月淡淡一笑,单手抱着小宝,捏了捏小宝的脸颊,轻声问:“饿了吗?” 小宝眨眨眼睛,点了点脑壳子,再摸摸软乎乎的小肚肚,“宝宝饿了。” “想吃什么?” 楚月旁若无人地问。 “想吃肉肉!”小宝奶萌地说道。 “好。” 楚月揉了揉小宝的头,折身走向了九洲神宫。 这天下的大事,都不如喂饱自家儿子来得重要。 “站住!” 神宫使者不怒自威,声如雷霆般大喝。 楚月脚步顿住,眸色微凛,回头看向了神宫使者,“有事吗?” 神宫使者哑口无言,愣了好一会儿,才怒道:“你占用道碑名额,该去九洲神宫受罚。” 楚月不怒反笑,轻叹了一口气,好笑地望着神宫使者。 “阁下在九州神宫,可是隶属于天域少主夜萧寻管制?”楚月问道。 神宫使者皱了皱眉头,这项天级密令,的确是由夜萧寻颁发的。 夜萧寻是天凰夫人膝下长子,也是天域未来的主人,在九州神宫担任极其重要的职位。 “废话少说,还不即刻前往九洲神宫!”神宫使者一声令下,数只巨大的火翎鸟俯冲往下,速度快如疾风。 咻! 鸟鸣之声赫然响起,灵兽青鸾撕裂开长空飞掠而至,悬浮于半空,冰蓝如宝石般发亮的眼眸,充斥着怒火瞪向面前的火翎鸟们。 “螳臂挡车,不自量力。”神宫使者冷漠地看着这一幕。 在鸟兽一族,血脉尊卑的阶级更是森严,而火翎鸟实力不算是最强的,但血脉比青鸾一类尊贵许多。 嘶—— 青鸾展开羽翼,嘶鸣一声,眼珠子狠狠瞪向前方,散发出誓死同归般的气势。 但见在它面前的火翎鸟们,都止步不前,看着青鸾的眼神里颇为忌惮,深处更是泛起了丝丝恐惧之意! 青鸾一类在鸟兽当中血脉不算高贵,但它拥有一双圣兽朱雀赠予的羽翼,便有些许朱雀之气,足以震慑火翎鸟! 神宫使者见此微微怔住,眉头皱成了个川字,无法理解眼前出现的一幕。 四方的弟子们,在怔愣时也为楚月捏了一把汗。 “娘亲……” 小宝眼里闪着水雾的光泽。 楚月勾唇一笑,伸出手轻抚孩子的脊背,“不怕。” 小宝吸了吸鼻子,小鼻头通红通红的,犹如剔透的晶玉。 楚月仰头望向神宫使者,目光平静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不知这天级命令,是由九洲神宫最高管理者颁发,还是有人在越俎代庖,借刀杀人!” 楚月盈盈一笑,不慌不忙。 九洲神宫的高级命令,多数要经过层层审核,最后再下达的。 距离她道碑留名时间,也才半日不到,而九洲神宫距离神玄学院有很长一段路程。 可见这天级命令是子虚乌有! 神宫使者周身氤氲着武道气力,他见楚月软硬不吃,打算亲自前来擒人回去。 大长老手持青龙拐杖,佝偻背部走至前方,温和地说:“使者大人,悟道之事在于机缘,留名之事在于传承,悟道留名只能说明叶姑娘是武道机缘者,是传承过人者,正如她所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九洲神宫立足于凌天大陆,可不能因为一次天级命令,就毁坏了公正大义的基业。” 老人的声音很平缓,没有任何的锐利,偏生在轻描淡写间,让人衍生出了压迫感。 第575章 莫过于是无稽之谈 大长老在神玄学院位高权重,为人又慈善祥和,多年来做过不少为人称道的善事。 即便是神宫使者,对待这样的老人,也不得不敬重。 “神玄大长老,此乃九洲神宫的天级命令,不可忤逆。” 神宫使者言辞凿凿地说:“道碑之事意义非凡,怎可被她一人占据?” “使者大人此言差矣。” 道碑后侧的慕惊云徐徐走来,虽有军人般的铁血,言谈间却有着天潢贵胄的洵洵儒雅,“九洲神宫,是大义汇聚之地,是武道之巅的踏脚石,所做的每一项决定,都不可有半分马虎。” “今日之事,慕某亲眼目睹,叶姑娘道碑留名是机缘过人,天赋异禀,又谈何受罚?莫过于是无稽之谈了。” 慕惊云缓缓说道,严肃的神情露出了春风般的笑意。 他扭过头去,看向了烈阳之下抱着小奶娃的女孩,愈发的亲切可亲。 一些学院内的弟子,虽钦佩楚月,但没有过多的开口说话。 他们也有着自己的小私心,如若楚月被罚,道碑之名抹去,他们的名字就能够重新展现在道碑了! 神宫使者看着说话的慕惊云和大长老,皱了皱眉。 对于道碑留名一事,他认可叶楚月的天赋,但他在九州神宫任职,就得服从上级命令,完成颁发出来的任务。 就在神宫使者还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天边七彩祥云,微风吹拂,一只浑身散着莹光的灵蝶,从远处的尽头飞掠而至。 “那是……” 邓韵半眯起眼睛,眸光微亮,诧然道:“悟道院,叶天帝的栖凰灵蝶。” 小宝趴在楚月的肩头,眨巴了几下眼睛,“哇哦,娘亲,你看,有福蝶,好漂亮的福蝶。” 楚月浅浅一笑,宠溺温柔地望着小宝,撸了一把身体柔软的小孩。 火翎鸟脊上,神宫使者望见栖凰蝶,面色颇为凝重,顿时朝向灵蝶躬身行礼。 “不知叶天帝有何吩咐?” 神宫使者那叫个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栖凰灵蝶悬在高空,洒下了炫目的圣光。 陡然间,圣光之中,翩跹少女走出,身穿彩裙,目光转了一圈,才望向了楚月,笑着说:“天下道碑除名之事,叶天帝已然知晓,叶天帝有惜才之心,愿为姑娘亲自雕刻紫金道徽,愿姑娘乘风破浪,一帆风顺。” 灵蝶少女赤着双足,浑身冒出圣光,逐步来到楚月的面前,拿出了一方拨浪鼓递给了小宝。 “你就是叶尘吗,这是叶天帝做的,说是送给你,他很喜欢你。”灵蝶少女说道。 “哇~~” 小宝两眼放光,肉嘟嘟的小手接过了拨浪鼓,摇了数下,拨浪鼓发出悦耳好听的声音,与市面上的拨浪鼓极为不同。 “喜欢吗?”灵蝶少女问。 “嗯!” 小宝脑壳点了点:“宝宝好喜欢!” 小宝一手拿着拨浪鼓,一手在袖口里掏了掏,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块糖,“这个糖糖很甜,是宝宝送给大叔叔的。” 灵蝶少女接过了糖,再望向楚月,行了行礼:“叶姑娘,告辞。” 她足下生风绽放璀璨的光,踏步走向长空,似是如履平地。 施施然就已上了高空。 神宫使者弓腰颔首:“愿叶天帝安好。” 灵蝶少女却未看他,而是化作一道光,从光芒中伸开羽翼,变成灵蝶飞走。 第576章 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栖凰灵蝶转瞬即逝,立在火翎鸟脊背处的神宫使者却是神色微僵,面庞无比的铁青难看。 “神宫使者,叶天帝亲自夸赞的人,你九洲神宫,还要带去受罚吗?” 慕惊云怔愣后回过神来,轻笑了一声,扯了扯唇嘲讽地说:“难道你们是在质疑叶天帝和武祖看人的眼光?” 神宫使者眉峰紧蹙,一时间进退两难。 他就算持有九洲神宫的天级命令,只怕也不敢直接带走叶天帝夸赞的人,否则岂非是站在了叶天帝的对立面? 使者沉默了半晌。 楚月戏谑地瞧着神宫使者,而后缓缓转过身去,抱着小宝离开。 “叶姑娘!” 身后传来神宫使者颇为急促的声音。 楚月足部微顿,回眸看去,淡漠地说:“要抓就动手,要走就滚,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言罢,楚月无视掉使者难看万分的神情,直奔寒月峰,还摸了摸小宝的瘪瘪的腹部,“饿了吧,娘亲带你吃肉去。” “好耶!宝宝要吃肉肉了!” 小宝挥动着双手拍了拍,兴奋地道。 青鸾展开羽翼飞在后方半空,紧跟着母子俩人,似乎在为他们保驾护航。 神宫使者嘴角猛抽,看着远去的人儿,奈何说不出话来。 栖凰灵蝶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犹豫再三后,神宫使者还是决定驾着火翎鸟离去,前往九洲神宫复命。 有关于叶天帝,他没能及时完成任务,也是情有可原,想必九洲神宫也不会惩处他。 而这,终将成为九洲神宫历史上,最为戏剧化的一次天级命令,才到中途就无疾而终,成为了天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道碑四方的弟子们,在震惊的同时,神情颇为失落,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向了道碑。 那里,只有一个名字。 如同高山仰止。 大长老轻笑了一声,“真是出人意料,宋院长,你觉得呢?” 宋青山微笑道:“瞬息变化,莫过于此。” “咳……咳咳……”大长老正欲开口,却是咳出了声。 他以掌掩唇,一番咳嗽后,再看大长老的掌心,竟都是墨黑色的血。 大长老苦笑了一声。 也不知还有多长的时日可活。 他望向了楚月的背影,虽纤瘦却可鼎立于乱世之中。 大长老轻轻叹息。 至少在有生之年,还能护这丫头一程吧。 …… 寒月峰。 正值傍晚,余晖洒落在峰峦间,似人间仙境般。 三长老云鬣亲自操刀搞了一桌珍馐美食,香味溢满了寒月峰。 “娘亲,好多肉肉。”小宝眼睛犹如星辰般发着光。 楚月粲然一笑,才拉开椅子和萧离等人一同坐下来,却见脚步声响起,门口出现一人。 慕惊云干咳了一声,故作姿态的走至玄关,不经意地看了眼满桌美味佳肴后,才做作的对着楚月笑了笑。 “慕公子还有事吗?” 楚月一面为小宝整理衣衫,一面说:“叶薰儿被审判军惩处,应该关在神玄大牢,出门左转第三条道右拐就是了。” 楚月寻思着人,这慕公子是走错路了,便好心的解释道。 第577章 庆幸 慕惊云看了看桌上饭菜,欲言又止。 “嗯?” 楚月狐疑地盯着慕惊云,不懂这厮是哪里出问题了。 慕惊云皱皱眉,脸上表情变了又变,纠结半晌,酝酿了一番措辞后,才道:“叶姑娘,慕某可否讨一杯茶喝?” “原来是蹭饭的。” 楚月恍然大悟,耿直地挥挥手,“小青,给慕公子添一副碗筷。” 慕惊云:“……”他那叫蹭饭吗? 闻言,寒月峰三长老座下的青衣侍者,连忙加了一张琉璃椅。 慕惊云面带微笑,优雅地坐了下来,悄咪咪看了眼小宝。 “慕公子,随便吃,不要客气,就当做自己家,等下出门的时候记得意思意思给个饭钱就行了。”楚月说道。 慕惊云咽了咽口水,呆愣地看着楚月,忽然之间觉得这丫头与自己认知的有所不同。 云鬣看见慕惊云吃瘪,憋笑憋的老脸抽筋。 亏这丫头想的出来。 天下武者,各家权贵,为了和慕大公子吃一顿饭,恨不得挤破了脑袋。 她倒是好,还找人讨要饭钱。 慕惊云倒也上道,笑着说道:“这是应当的。” 林囚、周玄等人在面对慕惊云时,本是骨子里的惶恐畏惧,但当楚月这么一说,几人紧绷着的心也渐渐松弛了下来。 开饭之际,又有两道身影走了进来。 花月痕温润如玉,眉目含笑。 燕南姬睡眼惺忪,脖颈的大链子闪着金光,比那夜明珠还要耀眼。 “小师妹,听说寒月峰有美味,不知我们能不能沾个光?” 燕南姬咧开嘴笑,浅浅的梨涡本该可爱无辜,但在他的脸上,却像是狡黠的狐狸。 “坐吧。”楚月点头。 这一夜,寒月峰热闹非凡。 小青站在旁边看着热闹的人群,再看着笑容满面的三长老,有些热泪盈眶。 这么多年来,三长老都是孤家寡人一个,这寒月峰也是神玄十二主峰当中最冷清的一座。 就在他以为寒月峰注定冷如寒冬时,寒月峰却是温馨了起来。 原因是三长老收了一个徒弟。 …… 此时,九洲神宫左宸殿,夜萧寻搂着涂脂抹粉的美人斜卧贵妃榻,嘴里喝着美人喂送的酒水。 美人坐在他的膝上,身上只披着薄薄的一层轻纱,美好若隐若现,勾魂摄魄。 夜萧寻听从属下来报,皱起了眉,“什么?叶天帝要为叶楚月雕刻紫金徽章?还给她儿子送了礼物?” 若非属下说得有板有眼,一本正经,夜萧寻断不会相信这样的事情。 夜萧寻盛怒之下,狠狠掐了一把美人。 美人疼得低呼出声,娇嗔地望着夜萧寻。 夜萧寻咬咬牙,眼睛喷着怒火。 他听闻了朝阳大殿发生的事,母亲还被夜墨寒给刺了一剑,他思来想去,才找出了这么个办法为母亲出头。 但他要知道叶天帝会派出栖凰灵蝶,打死他都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 夜萧寻温香软玉在怀,满脑子里的却都是在想如何应对假发天级命令的事情,又牵扯出了叶天帝,九洲神宫的高层绝对会动怒。 他必须提前想出个万全之策才对! 轰! 整座房屋的炸裂之声犹如平地惊雷般,打断了夜萧寻的唏嘘。 夜萧寻两眼迷茫,搂着美人朝外走去。 只见十二道凛然身影盘旋于空,散发出磅礴之气。 百尺巨龙载着那风华绝代的男子,出现在这片星空。 夜墨寒手里提着一个鲜血淋漓的女子,直接丢在了夜萧寻的面前。 夜萧寻低头看去,那女子竟是他的妻子。 “夜墨寒!”夜萧寻怒吼! “你应该庆幸,本尊的未婚妻她毫发无伤。” 第578章 你敢欺我小媳妇,我就砍你妻子 百尺巨龙的脊背,夜墨寒手执屠杀剑,俯瞰着面容扭曲的夜萧寻。 有关于天级命令之事,并非是白护法等人禀报的,而是他道听途说的。 解决掉圣域的厮杀后,他连夜赶来九洲神宫! 后侧,十二护法中,白护法看了眼倒在血泊中夜萧寻的妻子,轻叹了几声。 果真是自家殿下的处事风格,极为残暴! ——你敢欺我小媳妇,我就能一刀砍在你妻子的身上。 “夜墨寒,我还以为你能有多大的出息,不过也就是一个会对女人动手的伪君子!” 夜萧寻怒道:“那叶楚月不过是诸侯小国的卑贱之人,就算杀了又何妨?相隔这么多年,你还是毫无长进啊,竟与那般卑贱的女子诞下子嗣,你就不觉得脏吗?” 血护法微眯起邪佞的眸,眼底杀气汹涌而过,冷冽地望着沾沾自喜的夜萧寻。 咻! 刹那之间,百尺巨龙遮挡皓月星辰,使这片夜空,完全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夜萧寻陡然心慌,后退了半步,眼前的黑让人感到了心慌和恐惧,视觉感官在此刻毫无作用! “吼!”龙啸之声震天彻地。 一点星芒撕裂了夜的浓郁。 借着那渺茫的光,夜萧寻终于看清。 适才还立在百尺巨龙脊背的男子,已然到了他的面前,一剑直接贯穿夜萧寻的膝盖,凛然的紫眸,嗜血又慵懒地瞧着他。 俩人近在咫尺,夜萧寻瞳眸骤然瞪大,口齿流出鲜血,身体前倾时沙哑的出声:“你就不怕母亲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吗?” 以他的资质天赋,远不如夜墨寒,敢在夜墨寒面前猖狂,靠的就是母亲的疼爱。 从小到大,不论什么时候,夜墨寒都会对他手下留情,哪怕年幼时受尽欺凌,也很少还手。 只因弄伤了夜萧寻,就会惹来母亲的谩骂和厌恶。 故而,他小心翼翼,立世之时,从年幼到成人,如履薄冰般过活。 反观夜萧寻风光得意,母亲为他铺好了所有的路,没有丝毫后顾之忧。 一个在金碧辉煌的殿宇,享荣华富贵,喝琼浆玉液。 一个在魑魅魍魉的百鬼林,衣衫褴褛,走了十里路才找到一捧污水。 “母亲?” 夜墨寒颇为茫然,嗓音沙哑。 夜萧寻不再慌张,面目狰狞又得意:“夜墨寒,我告诉你,母亲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的,你敢对我动手,母亲她……” 砰! 夜墨寒一脚踹在夜萧寻的腹腔,夜萧寻身子倒飞出去,整座房屋都在坍塌。 侍女尖叫着落荒而逃。 坍塌形成的迷雾里,夜墨寒从天而降,软靴踩在了夜萧寻的面门,冷眼看着他:“听清楚了,日后但凡再伤及本尊的女人,你这条命也该到头了。” “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天域,绝不会有一个活口!” 夜墨寒手里的剑刃,毫不犹豫贯穿了夜萧寻的另一边膝盖,言语间冷峻血腥:“这两条腿,就是这次的代价,” 夜墨寒将屠杀剑拔出时,带出了些许纷然的血雾。 夜萧寻弓起身体如一把弓,疼得凄声惨叫。 “啊……啊啊啊……” 第579章 屠杀剑下,谁敢出其锋芒? 左宸殿的动荡,如雷霆呼啸。 惊醒了无数人。 九洲神宫俱以为出现深不可测的高手。 个个都如临大敌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警备起来! 十支军队堪比过江之鲫,穿着寒星铁打造而成的盔甲,手执神宫颁发的兵器,用最短的时间包围起了左宸殿。 数百的弓手拉开了弓弦,对准闯入神宫的人。 地上野兽成群,发出愤怒的嘶吼。 漫天灵鸟高飞,鸟啼之声响彻了黑夜。 圣域十二护法和夜墨寒都在他们的包围圈内。 一名身穿黑铁盔甲,佩戴神宫七品战将的六芒星勋章之人,手持银色长枪,气势磅礴如山,如威震八方的将! 他骑马而来,看着倒塌房屋当中的男子背影,怒道:“夜闯九洲神宫,毁坏神宫建筑,在神宫之内对神宫任职人动手,尔等,胆大包天!!视九洲律法,神宫权威为何物?” 幽幽的夜色中,星空之下。 男子一袭宽敞的墨色黑袍,身形高挑,眉目妖孽。 一双紫眸深处,似是涌动着诡谲的潮流。 他足踩惨叫不止的夜萧寻,立在狼藉之中,手执一把滴着血珠的屠杀剑,神情倦怠又清绝,眸色透着几许阴诡。 十二护法骤然落地,站在他的身后,乍眼看去竟如同震撼人心的视觉盛宴般。 仅仅十二人,却堪比雄狮百万! “圣域帝尊?” 七品战将怔愣住。 夜墨寒逃狱之事才与九洲神宫和平解决,这厮怎么又来兴风作浪了? 夜墨寒一言不发,却是抬手挥剑,一剑裂开长空,破风声响,炸裂于众人的耳膜之间。 但见军队士兵们手持的千万道剑刃,正在以剧烈的幅度震颤,等到了一定的程度后,脱离士兵们的手掌,汇聚于高空。 头顶万剑,全部碎裂,竟如焰火般炸开! “剑……皇……”七品战将再次愣住。 传闻圣域帝尊,是剑圣的品阶,却不曾想到,其人竟已是剑皇! 万剑之皇,唯一人独尊。 屠杀剑下,谁敢触其锋芒? 夜墨寒一剑插在地上,修长如玉,却过分白皙好看的手,轻轻弹去袖衫上的尘灰。 动作优雅缓慢,不疾不徐,朦胧的月色下竟是该死的好看! 沉吟片刻,他缓抬浓密漆黑的睫翼,幽冷的紫眸讳莫如深,漫不经心地瞥向了前方的众人,又一脚踩在了夜萧寻的膝盖伤口处。 “此人假传神宫命令,假公济私来伤害本尊的未婚妻,本尊不过是来教训教训一下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却不想如此弱不禁风不扛打。” 说至此处,夜墨寒颇为无奈地望着夜萧寻,轻描淡写地说:“天凰夫人也不知是怎么教孩子的,身体这么薄弱,连山间野狗都不如。可惜。” 夜萧寻两眼通红,万分痛苦,瞪着眼睛躺在血泊,无法为自己辩解。 血护法看着夜墨寒的侧脸,嘴角猛地一抽,心里疯狂控诉此人的厚颜无耻。 把人家一双腿给废了,最后还怪人身体薄弱不扛打,普天之下,也就这位殿下能做得出来吧、 诸位护法,再次看向了七品战将。 此人乃是九洲神宫的中七品战将,北洲慕府老伯公的次子,慕臣海。 第580章 夜少爷,你被捕了 慕臣海脸色凝重,眉峰紧皱,目光下移到了夜萧寻的身上。 假传天级命令的事已经传了出去,事关叶天帝,九洲神宫连夜处理此事。 最终决定,由他来做最后的处理。 夜萧寻到底是天域的少主人,其妻也身份不凡,儿子又在悟道院大有前途。 而今天域如日中天,前景极好,神宫内的其他人都不想开罪于夜萧寻,不愿来处理这件事的结果。 唯独慕臣海出身北洲烈士府,有着刚正不阿的风骨。 所以是他来。 “夜帝尊,这里到底是九洲神宫,你就算是寻仇,也得登记一下。”慕臣海耿直地说:“否则不符合规矩。” 夜墨寒:“……” 众护法:“……” 北洲慕府的榆木脑袋,早就已闻名天下了。 今日一见,还真是如此,让人大开眼界。 寻仇这事儿,提前登记一下的,真是闻所未闻。 夜墨寒脚下的夜萧寻,心有不甘的挣扎了几下,发出几道呜咽的惨声。 夜墨寒则是略微思忖了一下,提剑走向慕臣海。 慕臣海手执长枪,警惕地望着夜墨寒。 十数步后,夜墨寒驻足停了下来,朝慕臣海伸出了手。 慕臣海皱皱眉头,疑惑不解,思考了半天,掏出一枚金币放在夜墨寒的掌心,思忖着好歹是一代殿下公子夜,不至于穷到跟他要钱吧。 夜墨寒看着手上的金币风中凌乱,沉吟片刻,将金币丢了回去,才道:“神宫的簿子,本尊来登记。” 慕臣海恍然大悟,接过金币老脸微红,挥挥手,吩咐下去,“还不去把神宫《诸事簿》取来。” 士兵愣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点头应下,匆忙去取九洲神宫的《诸事簿》。 许久过后—— 夜墨寒接过士兵递来的《诸事簿》,手执狼毫笔沾了沾墨,在上面写下潦草的几行话。 写完,夜墨寒把簿子递回了慕臣海,带领十二护法飒飒离去。 慕臣海翻开簿子,低头看去,却是两眼瞪大。 只见那簿子上白纸黑字控诉着夜萧寻是如何欺人太甚,非要用膝盖撞他的屠杀剑。 饶是沉稳如慕臣海,这会儿都风中凌乱嘴角狂抽了,只道夜墨寒此人太过狡诈。 也不知这天下,还会不会有比这厮心更黑的人。 慕臣海一本正经收起了《诸事簿》,大马金刀走向了夜萧寻。 夜萧寻盛怒过后,苍白的脸色才慢慢缓和,以为慕臣海是自己的救兵。 他倒在地上动了动哆嗦的嘴唇,还没开口说话,就见慕臣海手里的长枪,指向了夜萧寻的眉心,冷漠铿锵地说: “夜少爷,你被捕了,跟本将走一趟吧。” “噗嗤!” 夜萧寻怒火攻心,一口鲜血给喷了出来。 慕臣海却是面无表情,眼角余光瞥了眼残留在左宸殿的剑皇气息,蓦地心惊肉跳。 同时也好奇,怎样的女子,才能让这般人物心猿意马,甘之如饴。 才有着这—— 怒发冲冠为红颜!!! 双膝被废的夜萧寻,被慕臣海带去了九洲神宫的审问之地。 夜色正深,鲜血的味道刺激着最原始的人性。 第581章 不枉人间一趟 神玄学院,寒月峰。 觥筹交错,氛围温馨。 一众人围聚在桌前吃得津津有味,饮酒作乐,全然不知九洲神宫的动静。 楚月一连饮了许多杯酒,侧目透过窗棂看向了峰峦外的皓月,悬在夜空,繁星点缀,美得不枉人间一趟。 “小师妹好酒量!” 燕南姬抱着酒壶,喝了个微醺,喝到面红耳赤。 望见清醒如常的楚月,燕南姬惊讶道。 楚月指腹摩挲着酒杯浅细的纹路,又添满一杯,认真地说:“实不相瞒,鄙人千杯不醉。” “我不信!” 燕南姬一挥手,取出了上好的烈酒,不怀好意地笑道:“此酒,就算是酒中仙,也得沾杯就倒,小师妹你能喝下一壶,我认你为爹!” “爹就不用了。” 楚月浅声说:“不过我听说燕师兄在山陨城有一块尚未开垦的地契。” 燕南姬毫不犹豫地接过话茬:“好!小师妹你能喝下这壶‘醉花酿’,山陨城的地契,我就赠给你!” 燕南姬哼哼唧唧两声,掏出随身携带的地契,得意的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脖子上的金链子光芒刺目。 楚月狡黠一笑,拿过一壶醉花酿,仰头启唇,痛饮而下。 就是十大烈酒之一,上得了台面的好酒,哪怕是云鬣都不敢猛喝。 但经过楚月努力的稀释下,一口喝完,脸不红心不跳,动作迅速地抽过了燕南姬的地契,“燕师兄财大气粗,言而有信,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燕南姬眨眨眼,愣在原地,伤心到变形,严重怀疑小师妹是故意的。 旁侧,花月痕温柔的望着楚月,再看向崩溃的燕南姬,宽慰道:“就当是给小师妹的见面礼吧。” 燕南姬耷拉着头,撇撇嘴,一下子酒都醒了。 这会儿,吃饱喝足的小奶娃来到他的面前,眼睛晶亮晶亮的望着燕南姬脖子上的链条,“大哥哥,介个是什么,宝宝从来木有见过。” 燕南姬望见孩子天真的面容,打起精神骄傲地解释,“这是金链子,纯金打造,玄力铸就,是价值千金的好东西。” “好漂亮哦。” 小宝夸赞道。 燕南姬眼睛一亮,只觉得与小宝一见如故,他的审美终于被人赏识,拉着小宝的小手开始解释纯金的来源。 怎料小宝眼皮耷拉下来,吸了吸红彤彤的鼻子,说:“真好看嗷。” “你没有吗?”燕南姬问。 小宝摇头如拨浪鼓,“家里穷,买不起。” 燕南姬顿感心疼,立即把大金链子掏出来,戴在了小宝的身上。 小宝再次摇头:“娘亲说过,不能要别人的东西,不可以的。” “这不是别人的东西,我与你娘是同门,是一家人,这是给你的见面礼。”燕南姬解释道。 “好耶!谢谢大哥哥!” 小宝看向燕南姬手腕上的金镯子和腰间金玉佩,纯金腰封,“都吼吼看哦。” 燕南姬脑子一热,全部脱下来,塞在了小宝的怀里。 “这些都是见面礼!” 燕南姬看着小孩真挚的面容,只觉得被打动了。 这一顿饭,他很开心。 等到子夜时分,准备打道回府时,小师妹朝他伸出了小小白嫩的手掌。 燕南姬看着楚月的小手,颇为茫然,只见楚月说道:“饭钱还没给。” 燕南姬:“?” 第582章 来都来了,还给什么饭钱 燕南姬望着得掌心纹路细腻的白嫩小手,风中凌乱了半晌憋不出一个字来。 他刚想要言之凿凿的质问和抗议。 怎料沉默寡言的慕府公子慕惊云站起了身,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上品魔核匕首取出,又拿着一袋装有玄石和金票的云纹钱袋,置放在了光泽透亮的桌面。 慕惊云知书达理,彬彬有礼地说:“叶姑娘,这是慕某的饭钱,还请你过目。” “慕公子客气了,这可使不得。” 楚月一面说,一面速度飞快的收下了慕惊云的饭钱,同时又再次朝燕南姬伸出了手。 燕南姬:“……” 他瞪着眼睛看了半天,才委委屈屈把自己攒来娶媳妇的积蓄拿出来,递给了楚月。 楚月当即浮现了温柔的笑意,动作优雅的收下了燕南姬的钱袋,美眸微眯,语气和善空灵地说:“燕公子真是客气,来都来了,还给什么饭钱。” 燕南姬:“?” “夜深了,诸位请回吧。” 楚月赚得盆满钵满,懒懒散散的下了逐客令。 燕南姬只觉得自己昏了头,突然间清醒过来,指着花月痕说:“小师妹,这不公平,花师兄还没给饭钱呢。” “他长得俊俏,他不用。” 楚月说完,把门一关,看得云鬣那叫个叹为观止,目瞪口呆。 他老人家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敲诈勒索的,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寒月峰的屋门外侧。 花月痕想到楚月的话,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眉角眼梢都是春风般的笑意,嘴唇不自觉的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燕南姬狐疑地盯着花月痕看,借着皎洁的月色,看见花月痕吃了春.药般的神情,燕南姬没由来一阵恶寒。 燕南姬在胸襟内掏了掏,掏出一面做工精细的镜子,对着自己英俊的脸照了照,百思不得其解。 “燕某不说风流倜傥,绝代无双,也算是一表人才,翩翩公子,还要付饭钱,没天理啊。” 燕南姬欣赏自己姿容的同时还不忘碎碎念。 “燕师弟,承让了。” 花月痕颇为骄傲,就差没把得意两个字写在脸上,说完就施施然的走了,留下咬牙切齿的燕南姬。 “慕公子,你觉得在下俊俏吗?” 燕南姬悄咪咪跟了过去,像是在商榷什么国家大事般,神情认真地询问。 慕惊云看着他,皱了皱眉,打量了一会儿才道:“还行,算有个人样。” 燕南姬:“……”总觉得遭到了一丝丝冒犯。 这晚,月光微微凉,初春的风些许寒意,黎明尚未破晓的夜里,钟鼓之声从远处的塔楼传来。 神圣,庄严,透出了古老的武道精神。 神玄学院的弟子划分,有森严的等级尊卑。 楚月是长老弟子,才能入住寒月峰。 其他弟子,只能根据自己的身份,居住在神玄学院相应阶级的地方。 萧离等人是新弟子,居住的地方最为差劲,但碍着三长老这一层的关系,邓韵执事亦为他们选了较好的住处。 房间内—— 小宝抱着一堆金子,数着数着就趴在上面累得呼呼大睡了,睡姿小屁屁还翘了起来。 可爱得很。 第583章 春日树 屋外的院子里,有专属的练武场,地面铺着厚重结实的大理石,光滑剔透,四方放置着巨大的武玄石,用来助长武者的修炼。 等人都散了去了,只剩下师徒二人。 是为初春之日,但也有落叶纷纷。 云鬣身着灰袍,眸光浑浊地望着练武场的一棵枯枝古树。 苍老的手负于身后,老人仰头看着落下的叶,说道:“这是春日树,与人间众树不同,它是春日枯萎凋零,等到大雪纷飞时,又会生机盎然,茁壮成长。” 夜色微深。 楚月站在练武场抿紧了红唇,目光颤然地望着老人的背影。 “春日树,生机勃勃,生命力无比强大,种子随处一丢,哪怕是炎热之地,哪怕是寒冬地带,也能茁壮生长。” 云鬣回说道:“很早以前,春日树被寓为最低等卑贱的树,他与常树大不相同。但是在后来,有武者就发现了,春日树从上到下都是宝贝。” “若养在府邸,可延年益寿,增长气运,闻之香气,亦能强身健体。哪怕是枯枝落叶,也能制作成上等药材。” “就连老化的树皮,都能锻造成鞭器和刀剑。” 至此,云鬣缓缓地回过头来,慈祥地望着目光坚毅的女孩,和善一笑,才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饿其体肤。” “春日树在越是苦寒的地方,越能生长得茁壮茂盛。” “小楚丫头,你从苦寒中走来,与这春日树一样,终将成名为王。” 云鬣走过来摸了摸楚月的发,“你是个很聪明,且又坚韧如铁的孩子,你不需要为师去教导你什么,为师只能说,人生苦短,何不痛快一生?” “好。” 女孩仰起了脸。 笑脸在月光下璀璨,却又是十足的坚毅。 云鬣明白,那纤瘦的躯体下,潜藏着不可估量的爆发力。 楚月回到房间后,云鬣在春日树下站了许久。 初春的绿和树木的萎靡对比强烈。 寒风吹拂而过,侍者小青披了一件大衣在三长老的肩上,低声说:“三长老,该休息了。” “你说我们家宝贝徒儿来日会不会成为凌天之主?” 三长老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说道。 小青面色一变,看了看四周,才凑过来开口:“三长老,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传了出去,是有罪名的。” 三长老笑了笑,却未朝房内走去,而是走向了后厨的所在地。 “长老,这夜半三更的,你去厨房做什么?你饿了吗?” 小青一脸疑惑的跟了过去。 三长老摆了摆手,道:“等等就要天亮了,我去给小楚丫头和宝宝准备一些食物,别人做的老夫不放心。” “长老,很晚了,让我来吧,你也累了好几天。”小青说道。 三长老的脚步陡然停住,望向了他,鄙夷地说:“你做的东西,那是人能吃的吗?” 小青被骂得缩了缩脖子。 …… 此时,楚月推开了屋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堆金光闪闪当中的小团子。 小奶团子的睡姿,让人心都要化了。 趴在地上,肉嘟嘟的小手随意摆放。 第584章 他梦见十里花开,遍地是金子 许是真的疲倦困乏了,楚月把门打开,也不见小宝醒过来。 楚月勾着唇笑了笑。 自从回忆起梦中的真实后,她每次看见小宝时,都会觉得自己浑身散发出母性的光辉。 比燕南姬的那堆金子还要光芒闪耀般。 楚月轻手轻脚走进来,再将屋门带拢,把晨曦将至时的冷风隔绝在了外面。 楚月来到小宝的身边,蹲下身来将小奶娃抱起。 小宝惺忪地睁开了眼睛,打了个哈欠,拿着金子晃了晃,“娘亲,你看,宝宝有很多很多的小钱钱。宝宝有小金库了。” “你很喜欢钱吗?”楚月问道。 “喜欢。” 小宝点点头,“没钱会吃不起饭的,吃不起饭就会很饿很饿。” 以前那段时间太过于困苦,小宝都不敢去回想。 小宝抱着一堆金子,问楚月:“娘亲,宝宝的这些钱钱,好像还不够。要很多很多的钱,才能让你不那么辛苦,让爹爹来陪我们。” “你想他吗?” “想!!” 小宝没有隐瞒地回答:“帝尊爹爹是天下最好的爹爹,但娘亲也说过,他是个大英雄,他有着自己的责任,不能只顾我们。” “所以在爹爹拼命奋斗走向我们的时候,宝宝也想加油努力去走向爹爹,保护好娘亲。” 小宝的话,让楚月感到鼻腔发酸。 她从未见过如此乖巧懂事的小孩。 似乎正因为是从苦难中熬出来的,才格外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幸福。 他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所以才会小心翼翼。 楚月倾身下来,在小奶娃的眉间落下了浅浅的一个吻,如蜻蜓点水般。 “宝宝,对不起,娘亲来得太晚了。” 等小宝受尽欺凌后,才出现在他的世界,才来维护小孩的千疮百痍。 每每想到小宝从前遭受的痛苦,楚月便心如刀绞。 小宝眼眸晶亮如宝石般,在夜里发着光。 凝望了楚月许久,小宝咧开嘴天真无邪的笑,“只要娘亲回来,就永远都不晚嗷。就怕……娘亲不要宝宝了,那宝宝就没有家了。” 后面那一句话,小宝神情黯淡,声音也低了下去。 “永远都不会的。” “那要拉钩钩,拉钩钩才不会骗人。” “好,拉钩钩。” “好耶,娘亲真好。” 不算奢华的屋子,传来了一大一小俩人的笑声。 楚月带着小宝洗漱干净,才把软软一坨的小奶娃塞到了被窝里面。 锦被之下,她侧过身来抱着柔软的孩子,浅浅睡去。 小宝窝在娘亲的怀里,闻着充入鼻尖的阵阵冷香味,带着温暖的愉悦做了一个好梦。 他梦见春暖花开,梦见遍地是金子,梦见十里红妆,身穿大红喜袍的美人娘亲嫁给了他的帝尊爹爹。 最后他也梦见了娘亲生了一个妹妹,也有一双紫眸,喜欢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面,口齿不清的喊着哥哥。 小宝陷入熟睡,肉乎乎的小脸都是幸福的笑容。 次日,晨光熹微,楚月醒来时,屋子里有一个小宝的存钱罐,放着许多金子。 她推开门,小宝在练武场修炼,师父云鬣责怪小青买错了食材,花月痕带着他的小师弟燕南姬又来蹭饭了。 第585章 武道宫 光芒无端闪耀刺眼。 楚月却是微微怔愣,眸光轻轻一缩。 只见一夜过后,燕南姬容光焕发,脖子上的大金链子更加的粗了,腰间的金腰封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楚月嘴角微抽,没想到燕南姬的金链子,还都是搞批发的。 可见这厮是对金物情有独钟了。 “小楚丫头,炖好了鸽子汤和极品燕窝,还有虾粥。” 正在指导小宝修炼的云鬣看见楚月就来了精神,连忙道:“都给你热着呢,都怪小青买错了食材,你先将就将就,等到了晚上,为师给你搞一顿大的。” 燕南姬摸了摸肚子,目瞪口呆。 这样的山珍海味,还是将就? 燕南姬咬了咬牙,问:“三长老,你还收徒吗?” 云鬣瞅向燕南姬,一脸的嫌弃,“月痕那孩子还差不多,你?降低老夫的审美。” 燕南姬撇撇嘴,想跟着楚月过去蹭饭,却被小青拦住,礼貌的微笑:“燕公子,三长老说了,为防止燕公子来偷吃,让在下在此寸步不离的守候。” 燕南姬只觉得欺人太甚,咬咬牙,极为不悦地看了眼三长老。 …… 楚月将三长老炖好的汤喝完后,这才换上小青送来的学院服饰,与花月痕、燕南姬一同下山。 寒月峰不算高,却聚集着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算是十二主峰之中较为炙手可热的一个。 峰峦下与萧离、沈清风等人聚集后,便前往了武道宫。 神玄学院的武道宫,是除却杂役外门弟子以外的上品弟子用来修习的地方。 “阿月,在神玄学院,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沈清风道:“我会竭尽全力的帮助你。” 楚月点了点头。 言谈时,便见邓韵身穿执事服饰走了过来,笑容和煦地望着楚月几人,“都很不错,楚月、萧离你们随我来,我带你们前往,薛城,你们几人就让宫执事带过去吧。” 武道宫占地面积巨大,遥遥望去,宛若屹立在丛林之中的一座城堡般,散发出古老神秘的气息。 宫殿足足有九层高,每一层的占地面积都很庞大。 据说,只有品阶高,资质好的弟子,才能去往高层殿宇,拥有更好的武道资源。 “邓执事,我们会去哪一层?”萧离问道。 邓韵叹了口气,说:“暂时未定,按照新弟子来说,你们应该是在第一殿,但楚月她是长老弟子,并且在道碑留名之时惊动了十大学院。” “其他弟子的位置都已经确定,就你们两个还在讨论当中,再等等,议事大厅那里很快就会传来结果了。”邓韵温和地说完,看向楚月,“楚月,我为我曾经的浅薄感到抱歉。” “都过去了。”楚月不悲不喜。 邓韵微愣,笑了笑。 …… 议事大厅内,神玄长老、院长和一众高层围聚在此,商榷着楚月所去的殿宇。 “叶楚月是新弟子,就该在第一层好好磨练!” 二长老皱着眉古板地说:“让她去往高层殿宇,岂非是乱了规矩?十大学院开创以来,就没有过这样的事。” 大长老道:“此言差矣,她为长老弟子,又有过人天赋,是浮屠山第一,也是道碑第一人,怎可在第一层殿宇?” “那还不是仰仗了帝尊?一介女流之辈,怎能有如此出色的成就?”二长老闷哼了声,不屑地说道。 第586章 议事大厅 大长老皱起花白的眉,淡淡地看了眼说一不二的二长老。 这二长老贺雄山,年轻时乃是一代豪杰,如今已过权朝之年,在神玄学院德高望重。 贺雄山的思想封建和迂腐古板是出了个名的,尤其是他认定了男尊女卑,对于偏激懦弱的女流极其厌恶。 因此,贺雄山一生不娶,据说就是害怕女子玷污了他。 “老贺,你不该对楚月抱有偏见。” 大长老坐在檀木椅上,无奈地看着贺雄山。 宋青山捧着一杯热茶,望着争执的俩人若有所思,没有说话的打算, “大长老,听说你近来身体不大好,但脑子应该清醒才对。” 贺雄山冷哼了一声,说:“并非是老朽对叶楚月抱有偏见,而是学院的规矩不能打破。” “规矩?什么规矩?” 议事大厅紧闭的赤金双门被一双枯老的手打开,凛冽雄浑的气息如洪水猛兽般席卷而过,覆盖了偌大威严的议事大厅。 正在讨论的众人抬头看去,望见三长老云鬣皱了皱眉。 云鬣为人桀骜难驯,身为长老,在神玄学院却从无任职。 无数道目光落在云鬣的身上。 殿外的阳光洒落进来,老人一袭灰袍,背着一把剑,前身还挂着做饭用的围裙破布,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 “贺雄山,学院规矩的确摆在那里不可撼动,但老夫的徒儿不是寻常弟子,她的成绩摆在那里,是你自己有眼无珠不去看,还有脸在这里说三道四?” 三长老直接走向了在偷着乐的五长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对视颇久后,五长老如丧家犬般悻悻地站了起来。 云鬣豪迈地坐了下来,冷眼看着二长老,“十年前老夫说过,你们议事大厅的事,我绝不会插手丝毫。” “既是不插手,又何故前来议事大厅?”贺雄山咬着牙说。 他极其嫌弃云鬣这般山野出身,不遵守天地法则和学院规矩的人。 “老夫前来旁观,贺老有异议吗?” 云鬣将背在身后的剑取出,猛地一下放在了右侧的桌面,不怒自威般,一闪而过的寒光剑气叫一些侍者们不寒而栗。 贺雄山嘴角抽了抽,而后挺直了背,“宋院长,若她叶楚月当真是有天赋之人,就算把她放在最底层,她也能爬上去……” 砰! 贺雄山的声音戛然而止,瞪圆了眼睛朝前看去。 却见坐在对面的云鬣翘着二郎腿,拔出了宝剑,整张桌子灰飞烟灭。 云鬣捻着袖子擦了擦剑刃,吹了几口气,再望向呆愣的众人,笑眯眯地说:“你们继续,老夫不参与。” 贺雄山闷哼了声,继而道:“宋院长,老朽决不允许破坏规矩的存在,那叶楚月只能在……” 轰! 云鬣倏地站起了身子,剑影重重,锋芒绽放,犹如长虹般的流光溢彩,闪耀在议事大厅。 云鬣赫然来到贺雄山的面前,一剑指了过去,“贺老东西,来,跟老夫比比剑,老夫玩剑喜欢下生死战书,来吗?” 贺雄山咬牙切齿,苍老的面庞逐渐扭曲狰狞,愤然地瞪视着云鬣的剑。 这人就是个疯子。 几十年过去,玩命的陋习就不曾改变过! 贺雄山挥了挥袖,“云鬣,你不要太过分了。” 云鬣的剑直接抵在了贺雄山的脖颈,整张脸的笑容退去,嗓音沉了下来:“老夫问你,来不来比剑?” “疯子!” 贺雄山喘着气,犹豫再三,动容地说:“宋院长,此事老朽不参与了。” 第587章 不就是一把破剑 闻言,云鬣慈祥温和的收回了剑,并且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不经意地说:“老夫是个爱讲道理的人,一向不喜与人动粗,贺老贼,有空的时候记得去一趟老夫的寒月峰,下个生死战书玩玩。” 云鬣剑刃入鞘,霜华炫目,寒芒冷冽四起。 拍了拍贺雄山的肩膀,云鬣笑望着其他人,“宋院长,你们继续,议事大厅商榷的是重要事,别考虑老夫的心情。” 众人:“……”三长老一言不合就下生死战书,谁还敢继续? 云鬣又摸了摸蓄势待发的剑,而后哼着小曲儿离开,还不等走出议事大厅,就对外面守候的小青说:“小青,宝宝还在长身体,楚丫头又每日修炼要耗费体力,你去买一些炎灵芝来给她们补补。” 贺雄山面色微变,愤怒地瞅着云鬣的背影,心里暗自腹诽不就是一把破剑,有什么了不起的。 若非他一大把年纪了还想多活几年,必然会与云鬣这等邪门之人力争到底。 …… 却说人群密集的武道宫,楚月一行人等候已久。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邓韵才笑容满面地说道:“楚月,有结果了,你们与我去第三层的鸿蒙殿,鸿蒙殿的主导先生,是神玄二长老贺雄山,擅长炼药和驯兽,对你颇有帮助。” 邓韵将两个流动着血雾的六芒星徽章取出,并且为楚月、萧离二人佩戴。 “这是第三层的鸿蒙徽章,是你们的身份象征,佩戴此徽,便可自由进入前三殿。” 邓韵微微一笑,欣赏地望着楚月。 楚月轻点螓首,与萧离走至武道宫前侧,便见徽章幻化成鸿蒙金鸟,载着她们来到了第三殿。 四周的新弟子们,都流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大多数人,想要进入鸿蒙殿,从杂役弟子做起,脚踏实地的修炼下去,也要足足五年之久。 武道宫有九殿,第九重乃是神玄禁区,就连长老院长级的人物,没有特殊手令也不能任意进入。 第八殿,较为诡异,里面的弟子神出鬼没,谁也不知其身份实力。 至于第七殿,则是八位斩星弟子的所在地。 武道宫将时代的高低贵贱和阶级之分展现得淋漓尽致,犹如古老的金字塔般,巍峨伫立在学院之中,承载着千百年的修炼文明。 赤金如火的灵鸟嘶鸣出声,停在了武道宫的第三殿。 楚月踏足走出,抬眸望去,这一殿犹如平地般辽阔,乍眼看去,似无尽头,虽在高层,却也是一应俱全。 而在半空之上,以鎏金般的玄力光芒,氤氲出武道气息,雕镂着龙飞凤舞般充满遒劲的两个大字: 鸿蒙! “鸿蒙殿的弟子,多是璇玑录的末流弟子。”萧离说道:“以前在鸿蒙殿的先生,是祭司慕笙,还要小心才好。” 楚月却是仰头朝上看去,“小离离,想不想看一看上面的风景?” 萧离血液一热,笑道:“自然想看。” “那就得加把劲了。” 楚月迈开了修长的腿,走向已经汇聚满了诸多末流璇玑弟子的辉煌殿宇。 萧离勾唇一笑,昂首挺胸跟在了后侧。 学宫殿宇内,汇聚《璇玑录》后三百的弟子们。 贺雄山正在讲说炼药之事,众弟子听得全神贯注,陡然间,殿门大开,两道清瘦的身影映入了众人视野。 贺雄山扭头望去,白眉微横,显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他一看见女子就浑身不适,当然,他也不会对男子怦然心动。 第588章 贺长老,继续吧 “来了?不要耽误了其他弟子,就位吧。”贺雄山淡漠地道。 鸿蒙殿宇内的弟子们,个个都坐在了象征殊荣的璇玑宝座上。 这一殿的弟子,皆为璇玑弟子,拥有学院颁发的宝座。 闻声,道道目光汇了过来,好整以暇地望着楚月二人。 楚月虽有璇玑宝座,但萧离没有,若是站在殿内,传了出去只怕会贻笑大方。 萧离抿紧唇瓣,眼神波澜不惊,平静的走进了殿宇之中的空位,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就在她打算站立时,楚月跨步走来,红裙轻扬,挥手间,一方赤金的璇玑宝座便落在了萧离的身后。 萧离眼眶微红,看了眼身后的璇玑宝座,而后摇摇头望向了楚月。 她若坐上了楚月的璇玑宝座,楚月便无座可坐,会沦为学院的笑柄。 楚月浅浅的笑,眸光坚定地望向萧离,对视颇久后,萧离才坐了下来,但还是忧心忡忡。 鸿蒙殿的其余弟子见此,一阵唏嘘。 前方的贺雄山冷笑了声,等待楚月出糗,冷漠地开口:“叶弟子,诸位璇玑弟子都是学院的未来,时间尤其宝贵,你若不能入座,不如就到后面去呆着吧。” 部分弟子笑出了声。 萧离眉头紧拧。 楚月气定神闲,镇定自若,轻瞥了眼贺雄山,“贺长老,谁说我不能入座了?” 贺雄山皱起了眉,甚是不悦地望着楚月。 这丫头唯一的璇玑宝座已经让给了萧离,何来的入座? 贺雄山只当楚月是逞一时之强,便哼了声,夹枪带棒,阴阳怪气地说:“不能入座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小小年纪就不要逞强了,修炼不是浮夸,脚踏实地更好。” 璇玑弟子们目光里暗藏着嘲讽之色。 “还不退下?” 贺雄山见楚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由喝道。 楚月巍然如山,身影虽清瘦,却有着雄浑的武者气势。 她抬起眼帘,淡漠地望向了语气凌厉且颐指气使的贺雄山。 对视的刹那,望见女孩死寂如深潭般的眼眸,白发苍苍的贺雄山竟是没由来的心头一颤,只觉得那少女的眼神过于骇然,像是从白骨累累厮杀场走出的修罗。 “叶弟子,请不要打扰到我们,我们都是热爱武道的人,不想到无趣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一名眉目清秀的男子站了起来,淡淡地看着楚月,“叶弟子,你虽贵为帝尊的未婚妻,也是浮屠山的试炼第一,但不该过于骄躁。” 诸多弟子们连连点头,不赞同地望向楚月。 贺雄山震惊过后,正欲开口呵斥,却见女孩迈开了修长的腿,走向了众弟子的最前方。 她来到殿宇的前处,轻挥玉手,只见下一刻,整座殿宇被阴暗给笼罩,犹如灰蒙蒙的阴天,遮去了所有的光。 随着刺耳的“嗤嗤”之声响起,无数道俘魂怨灵破空而出,四处游走,悬浮在这华贵奢侈的殿内。 众弟子见此,神情惶惶,心生恐惧。 怨灵和俘魂,是人世间最邪恶的来源。 贺雄山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楚月轻笑了声,缓缓往下入座。 动作极其的优雅。 与此同时,楚月的身后,怨灵俘魂呼啸而来,交叠在一起,竟是形成了一方宝座。 她徐徐入座,缓慢地交叠起双腿,神情惬意又慵懒。 “贺长老,继续吧。”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似有风暴呼啸而至,卷起千万道碧波! 第589章 世有肮脏人,也有良善妖 鸿蒙殿寂静如斯,贺雄山瞳眸紧缩,眼底倒映出女孩桀骜不羁的身影,看着她身下的纯黑如墨的怨灵宝座,惊愕过后大发雷霆之怒! “叶楚月!鸿蒙殿乃是由鸿蒙天帝的一缕精气所酝酿而成,当年怨灵残虐人族,是鸿蒙天帝出手解决,你竟用这么肮脏和邪恶的东西来玷污鸿蒙殿,你其心可诛!” 贺雄山气得面红耳赤,脖颈额头青筋暴起,愤怒地看着楚月。 弟子们惶恐不言,目不斜视,却在悄无声息间幸灾乐祸。 神玄弟子都知贺雄山嫉恶如仇,早年间父母都死在了邪物的手中,叶楚月用怨灵当宝座,是在戳贺雄山的脊梁骨! 诛他的心! 面对贺雄山的怒火,楚月淡然无比,轻靠着宝座的椅背,轻声问:“贺长老口口声声说的是邪恶和肮脏,那么请问贺长老,何来邪恶,又何来肮脏?” 贺雄山一时语噎,竟是回答不上女孩的话,只挥袖闷声道:“怨灵与幽魂,自古以来都是肮脏邪恶之物,叶弟子,老朽知你巧言善辩,但老朽不是云鬣,会对你手下留情,你再不把这些脏东西给毁灭了,老朽便亲自动手。” 楚月眼梢微微蔓开了邪郁的红,旋即轻垂眼睫,浅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贺雄山眼神锋利如剑,冷视楚月。 “我笑贺长老蠢笨无知,迂腐封建,还蠢不自知!” 楚月缓抬双眸,往后一靠,微抬起下颌,自在地睨着怒不可遏的贺雄山,“自古以来,是非正邪全有胜利者谱写,哪怕是九品史官,也不敢说之绝对!” “贺长老,我来告诉你,世有肮脏人,也有良善妖,而不是你字字句句尽显迂腐的非黑即白,脏的是人性,是各族卑劣的心,而非是一叶障目的上升到整个群体。” 楚月目视贺雄山,字字铿锵:“贺长老,你德高望重,贵为神玄长老,所以弟子们敬重你,但不代表你是对的,只能代表你位高权重,一手遮天!” 聚集在宝座处的怨灵们犹如沐泽谆谆教诲的学子般,竖起耳朵听得认真。 听到共鸣处,还都如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极为赞同楚月的话,一双双泪汪汪的眼睛里,充满了滔滔不绝的崇拜。 贺雄山恼羞成怒,他在神玄这么多年,在他面前哪个不是恭恭敬敬,如今却被人指着鼻子骂。 贺雄山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指着楚月,干枯的嘴唇哆嗦了个半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楚月不动声色地望着贺雄山,缓声道:“贺长老,弟子们的时间甚是宝贵,就不要耽误了吧?” 贺雄山咬紧牙关,想到云鬣的剑和女孩的巧舌如簧,便硬生生吞下了一口怒气,阴狠地看了眼楚月身下的怨灵们,深处稍纵即逝过可怕的杀意。 “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不知所谓!” 贺雄山强行憋出了一句话。 而后,贺雄山平息下来,才取出一方闪耀着金光的地图。 地图之上,道路错综复杂,互相交错在一起,由不同的轮廓组合在一起。 有飞禽走兽,亦有群山峻岭,还有湍急的河流。 贺雄山指向一处分开的裂缝,阴恻恻看了眼楚月,才道:“如今的四个大陆,曾经是合并在一起被称之为帝域,是天下第一域面。” “二十年前叶天帝一战,惊天动地,剑气纵横帝域,将帝域割裂开来,分为四个位面,其中之一的位面便是我们所处的凌天大陆。” 第590章 那就用炼药的手 贺雄山为人虽古板封建,但在传业授课方面的实力,却是非同小可的。 贺雄山说至兴趣盎然处,倒也忘了和楚月争论的事。 而更让他颇感意外的是,围聚在楚月身旁,化身宝座的俘魂怨灵们,一个个半透明灰黑色的状态,宛如浮云般。 一双双眼睛倒是闪亮如星,睁大了看着悬浮在半空的地图,充满了好奇。 竟格外的乖巧懂事,都在揣着手的听着贺雄山说的话,神情尤其的专注,生怕漏掉了哪个细节。 贺雄山见此,心里头竟是衍生出了微妙的感觉,眉头再次蹙了蹙。 原还想着趁着夜黑风高时,把这群玷污鸿蒙殿的脏东西给解决掉了。 但如今看来,好似不是那么的讨厌。 至少,罪不至死吧。 贺雄山心思百转千回,最后再次讲解了有关于帝域和分裂后的四方大陆知识。 “凌天大陆的武道文明,在四方大陆之中,排名于第三。” 贺雄山道:“那年大战后,各大陆之间的裂痕,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衍生出了不同的境况,有岩浆密布凤凰涅槃的烈炎之地,亦有极寒的冰域,还有广袤的丛林,里面住着世上最美的精灵和体积庞大的巨人,亦有花香遍地的仙境,一代剑豪隐居桃花深处……” 俘魂怨灵们听得比弟子们还要认真专注,毕竟这些知识学院的弟子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众弟子无精打采,倒是宝座周围的俘魂怨灵,目光炯炯有神。 那认真的模样让人不禁怀疑,他们严重后悔没带小本本来记下重点了。 贺雄山看了会儿,嘴角不由露出了笑,突地想到什么,干咳了一声,板着脸狠狠瞪着俘魂怨灵。 楚月眸色微冷,狐疑地瞅着这贺雄山,不知道这老头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讲解完帝域历史后,贺雄山起身开了内阁的门,带着三百来的弟子进入了内阁。 准备让弟子们炼药。 “炼药师是凌天大陆的稀缺职业,并非每个人都能成为炼药师,但就算不能成为,了解一些药道文明,对于日后的发展总归是有好处。” “十大学院的比试当中,亦有炼药一类,尔等若能一鸣惊人,也算是为我院争光了。” 贺雄山一面走一面说,还一面偷偷摸摸看俘魂怨灵们有没有跟过来。 萧离走至楚月的身边,低声说:“据说以往鸿蒙殿每一次炼药前,贺长老都会讲解药道,他这次不讲解直接炼药,估计是想要你难堪。” 毕竟叶神医起死回生,妙手回春之名,传遍了诸侯国。 贺雄山略有耳闻。 楚月瞥着贺雄山的背影,扭头看来,“他是不是花钱买的长老职位?” 萧离:“……” 放眼整座神玄学院,敢这般诟病长老的弟子,叶楚月会是第一个。 附近的几个弟子,当即噤若寒蝉,瞪着眼睛看向了楚月,犹如白日见鬼般的表情。 “抱歉,贺长老,我来迟了。” 一道冷冽凛然的娇声响起。 正在赶往内阁的弟子们俱是停步看去,却见殿门大开,一名身着红裙的少女赫然出现。 裙摆开叉,步步如风时,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 奈何那腿,并非是白皙如雪,而是用墨汁雕刻满了漆黑压抑的彼岸花。 少女眉间一点朱砂,红唇微抿,脸上有三道血色刀痕,却显得更加妖冶,让人再也挪不开眼。 众弟子倒吸一口冷气,彻底沸腾起来,一拥而上,将少女围了起来。 “冷师姐,你从药宗回来了,今日炼药,你必能名声大噪,让贺长老刮目相看。” “那是,我们的冷师姐何许人也,药宗大师吕无双当众夸赞过的。” “再过几日,武道台开启,以冷师姐的能力,一定能去往第四殿,甚至于是第五殿,猎杀殿!” “……” 冷清霜面带微笑地看着这群弟子,略微颔首后,目光穿梭而过,落在了女孩的身上。 同样是一袭红衣,女孩姿容绝色,眉角眼梢却透露着浑然天成且与众不同的将相气势。 如与生俱来的上位者。 冷清霜自拥挤的弟子之中走出,来到了楚月的面前,“早在药宗修习,就听闻小师妹的大名,都道小师妹是神医之才,不如让我看一看这响当当的神医大名,是不是空穴来风!” 冷清霜说得坦荡,从骨子里透出了高傲。 说到药道时,更是眉飞色舞,可见是胸有成竹的自信! “小叶子,北境冷府是底蕴浑厚的炼药世家,不好对付。” 神农空间内,轩辕修担心地说了一声。 楚月神情淡如寒霜,眸光自红裙少女的身上一扫而过。 旋即,妖孽的面颊绽开了笑,唇角勾起兴味的弧度,张扬地说:“不如,比比?” 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却是叫弟子们大跌眼镜。 叶楚月虽是武道天赋惊人,亦有神医之名,但到底是散医,没有高人指点。 且两任师父,都对药道一窍不通。 反观冷清霜,出身于北境冷府,师从药宗吕无双,又是神玄学院不可多得的药道天赋弟子。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是谁给叶楚月的自信,敢在鸿蒙殿叫板冷清霜! 内阁门前的贺雄山,不耐烦地看着冷清霜。 女人就是麻烦多。 “五年未见,倒是长进了不少。” 冷清霜顿感兴趣,目光灼热地看着楚月,“那我就跟你玩一玩,你说,赌注是什么?是天材地宝,还是金银钱财,我都跟你玩。” “那就炼药的手吧,失败者,当众断臂。” 楚月戏谑一笑,目光嗜血地望着冷清霜。 萧离蓦地侧目看去,心脏微惊。 不由想到多年以前,地下竞技场,在拳击擂台一夜血搏上百位战士,即便鲜血淋漓,还能站起来的那个女子! 此话一出,鸿蒙殿再次归于平静,谁都没有说话,却都在看着楚月。 道道集中过来的目光里,充斥着难掩的惊讶。 他们从未见过这么狠的人。 冷清霜愣住。 就算她胜券在握,也没想到会有人用臂膀来作为赌注。 一旦断臂,岂非终止于药道? 片刻后,冷清霜残忍一笑,目光悚然,“小师妹真是有趣,不过我也不能扫了小师妹的兴,那就以断臂为代价,我若失败,此生不炼药,不拿刀。” 众弟子无比沸腾。 楚月自若如初,正欲说话,便被贺雄山严厉打断。 “胡闹!你这丫头怎么也跟云鬣那个老东西一样是个疯子?” 第591章 发财了噜 贺雄山神色微愠,甚是不喜。 这姑娘若是断了一臂,云鬣那不要命的,还不得天天提着剑找他? 很显然,贺雄山和其他人一样,认为单论药道,楚月只可能是冷清霜的手下败将。 贺雄山虽也不喜冷清霜,但也认可冷清霜的实力天赋。 然而—— 贺雄山的出声并未阻止得了。 楚月置若未闻,笑靥如花,在走向内阁炼药与萧离擦肩而过时,凑在萧离耳畔边缘说了几句。 萧离眸光微亮,顿显诧然。 冷清霜微抬起下颌,脸上三道细长的刀疤,将她衬得妖冶神秘。 “冷师姐,叶楚月她并非正统的璇玑弟子,不会是你的对手。” “若她断了一臂,不知帝尊会不会找冷师姐的麻烦。” “……” 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 冷清霜轻挑眉梢,细细凝望着楚月的背影,而后抬步进入内阁。 二人内阁炼药,以断臂为代价的事传了出去,很快,其他各殿的弟子蜂拥而至。 议事大厅后方,昏暗的宫殿却非富丽堂皇,而是用血色的玉石堆砌形成,再用浓黑似墨的颜彩来点缀。 四周的门窗都用黑布钉住,只有一盏烛火幽幽。 烛火映照出来的光,却是显示着鸿蒙殿内阁的热闹场景,传来了弟子们纷杂的声音。 一个剑眉星目,白到近乎透明病态般的男人,坐在轮椅上凝望着烛光内的女孩。 良久,低低的笑了一声,自言自语般喃喃:“倾凰,孩子长大了,和你真像。” …… 鸿蒙殿。 贺雄山正在让小侍者将药材分下去,每个弟子面前都有药鼎。 贺雄山瞅了瞅缠绕着楚月的俘魂怨灵们,对小侍者摆了摆手。 不多时,小侍者去而复返,搬来了新的炼药鼎和晶石桌,放在了俘魂怨灵的面前。 众俘魂面面相觑,而后围绕着鼎炉辨别药材。 “炼药师相互切磋,也是经常有的事。” 贺雄山看着楚月二人,阻止道:“用断臂为代价实在是过于儿戏,不如用断发断簪为赌注吧?” 楚月来到炼药鼎前,看了眼冷清霜,“炼制九元丹?” “看来,小师妹给我送的见面礼,非是一条手臂不可了。”冷清霜勾唇一笑,势在必得。 鸿蒙殿内谁不知她冷清霜最擅长的就是九元丹?炼得那叫个炉火纯青,放在市面上也能卖出翻倍的天价。 贺雄山见俩人一个比一个离经叛道,气得险些七窍生烟,倒是那些在鼎炉前认真钻研的俘魂们越看越顺眼了。 武道宫第七层璇玑殿的弟子当中,陈清河正在闭目养神,听着其他弟子传来的消息。 陈清河蓦地睁开宝剑般锋利的眼眸,嗤之以鼻,不屑的笑了声:“和冷清霜炼制九元丹,真是活腻了。” 可惜,只是断臂而已。 不过带着叶楚月的一条断臂前往审判之地,能让大师姐缓解几分躁郁,算是好事。 陈清河看了眼身后的侍者,冷声道:“去鸿蒙殿守着,那条断臂,我要了。” “是。” 而在第一重殿的周玄、林囚等人,则是担心不已,但以他们的如今弟子身份,是没有办法上鸿蒙殿的。 武道宫在热闹之时,萧离却是走出去和沈清风开设了赌台,放出一赔十的赔率,无数弟子掏空钱袋,毫无疑问的压冷清霜赢。 萧离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钱财灵宝,眸光微亮。 发……发财了噜。 第592章 女人就是事儿多 萧离开设的赌台,火爆了武道宫。 正在热闹之际,却见金光闪烁,一道惺忪懒散的身影走了过来。 燕南姬出现在萧离的面前,把全身上下的金物拿出,又取了一些灵宝,众目睽睽之下,全都押在了冷清霜的身上。 燕南姬挑起眉梢,笑得甚是臭屁,美滋滋的想着把饭钱给连本带利拿回来。 有了燕南姬的加入后,更多还在观望的弟子,再也不管不顾,押了冷清霜。 稳赚不赔的买卖,谁都想跟一手。 反观叶楚月的地方,只有寥寥数几,还都是周玄、薛城等人东拼西凑出来的。 “燕公子真是出手大方。”萧离微微一笑。 “燕某是在精神上支持小师妹的。” 燕南姬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忽而—— 斩星弟子花月痕徐徐走来,云淡风轻,温润尔雅,将一枚空间镯放在了桌面,押向了叶楚月,轻声说:“这是我的全身家当,我押小师妹赢。” 众弟子倒吸一口冷气。 早就听闻花月痕对小师妹情根深种,多年如一日未曾变过。 萧离摸着下巴看了眼空间镯,抬起脸来,“花师兄,要不你还是押冷师姐吧。” 届时,楚月赢了,赚来的钱都不会赔给花月痕的。 萧离越想越是肉疼。 花月痕浅浅一笑,“不用,都是拿来给小师妹助兴的,输赢我都不会赎回。” 萧离眸光骤闪过亮光! …… 鸿蒙殿内阁,楚月与冷清霜相对而坐,面前置放着鼎炉和精选的药材。 “小师妹,我并不是咄咄逼人,你现在道个歉,认个错,我放你一马,此事到此为止,如何?” 冷清霜盘膝而坐,刻满彼岸花的腿,显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充满着极致的诱惑! 楚月正在清点药材,淡淡地望了眼气焰张扬的冷清霜,“冷师姐怕了?” “怕?” 冷清霜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妖冶的笑了几声,最后定睛凝望楚月。 那眼神过于炙热骇然,犹如丛林里的狮虎盯上了自己的猎物。 “小师妹,师姐给你脸了?” 冷清霜满面笑容,“断臂有什么玩的,要玩就玩大的。” 言罢,冷清霜抬起一条腿来,直接横在了晶石桌上。 那一条修长的腿,几乎全部填满了黑色的彼岸花。 砰地一声。 冷清霜一把匕首深深插入了晶石桌,再往后一靠,神情淡漠地说:“你若赢了,我不仅断臂,这条腿,我也断了。你还玩吗?” 众人一片哗然,如狂风骤雨般震荡,氛围陡然变得激烈! 弟子们兴奋不已,血液沸腾的流,被刺激到仿佛沦为了最原始的人族。 “不愧是我冷师姐,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我就喜欢她这股狠劲儿。” “这哪是炼药,分明是比狠,看来俩人要不死不休了。” “你们说,北境冷府跟圣域帝尊,会不会干起来?” “……” 众人议论纷纷,心脏仿佛都跳到了嗓子眼,极为紧张且激动地看着这一场炼药。 无数道目光落在了楚月的身上,见楚月不语,以为楚月是想打退堂鼓了。 此前的作为,都是打肿脸撑胖子罢了。 楚月正在清理药材,分拣完毕后,她慵懒的笑了笑额,随即将别在腰间的碎骨小斧取出,朝晶石桌上一砍,便直直地插在晶石桌。 墨发无风自吹,红裙曳地。 女孩舔了舔唇,眉梢轻挑,嗜血地说:“正合我意。” 贺雄山才拿着《药簿》走进来,听到这话,气得面红脖子粗。 一个两个都疯了吗? 果然,女人就是事儿多,让人头大! 第593章 红莲业火 最终,贺雄山见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咬了咬牙,不再管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子。 鸿蒙殿的弟子则是越来越多,将炼药内阁围了个水泄不通。 冷清霜已然开始炼药,伸出的掌心燃烧着一簇赤红的火焰,跃然于鼎炉的下方。 冷清霜控制火候的大小程度,已是炉火纯青,看得人惊愕不已。 “冷师姐天生武体,领悟了红莲业火,是北境冷府的接班人,若论药道,鸿蒙殿内冷师姐自是实至名归。” “小师妹她虽有神医之名,但从未在众人面前炼药过,她无先天业火,也无后天异火,如何炼药?” “人家小师妹有风炙火,你等忘了吗?” “胡扯,风炙火是戾火,火候的程度无法掌控,无比的狂暴,用来炼药,岂不是糟蹋了药材吗?” 众人围聚着议论,几乎都认为结果毫无悬殊。 他们亲眼见证过冷清霜的药道实力,乃是我辈翘楚! 其中一名璇玑末流的弟子,算是大炎王朝出身的武者,颇为失望地看着楚月,与身旁友人说道: “昨日未去道碑,却在院中听闻‘道碑十万弟子名,入我楚爷鸿鹄志’,同出身于诸侯国,我原为她感到骄傲,以为她会崛起为诸侯国的一代传奇。逆境中走来的武者,本该有着沉稳的心智,坚韧的精神,但今日一看,却是失望透顶。此般人,如何扬我诸侯国之威?” 话落,这位弟子摇了摇头,满是失落。 楚月似是没有听到四处的声音,盘膝坐在鼎炉前方,敛起了一身的气势和张扬。 她在炼药之时,神情格外的专注认真。 冷清霜已经开始将药材放入鼎炉,她却是毫无动静,还在观察药材。 落入周围弟子的眼中,只当是楚月压根不能炼药,故意拖延时间罢了。 但对于楚月来说,这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 炼药是由无数的细枝末节组成了一个繁琐枯燥的过程,任何的一个细节,都会影响成丹。 她从前身为古武门主时,修习的神农医术类,都是无比超前的。 也就是说,这个时代的医道,她接触的时间,至多是半年。 药道需要时间的积累和知识储备,光是药材分辨,就得耗费大量功夫。 思考过后,楚月将其中一份药材,浸入了水中。 贺雄山见此,蹙眉道:“千叶火在入鼎炉以前,不可沾水,会毁坏药效。” 众弟子笑出了声来。 就算他们不是药师,都知道千叶火乃是烈性药材,浸入水中,那可就废了。 大炎王朝的弟子已经看不下去了,转身就要走,却被平日里一向作对的几个死敌拦住。 “谢师弟,再看看吧,毕竟这位可是你们诸侯国的希望。” “就算断胳膊少腿儿了,也说明人家言而有信,同为诸侯国,你怎么能离席?” 那弟子听见冷嘲热讽的声音,屈辱感蔓延至血液深处,有些愤懑地瞪向了楚月。 若非叶楚月故意逞强丢脸,他又何至于被这群人来羞辱! 此时,冷清霜已经快炼完丹药,楚月还在用独特方法处理药材。 不是将千叶火浸透于水中,就是将不能分割的寒凝石用碎骨斧剁成了齑粉。 一番操作猛如虎,炼药却还没开始,让人不禁怀疑她是想为了输得有点尊严,才这样毫无逻辑的糟蹋药材。 第594章 何愁没有那万里同风? 贺雄山旁观许久,见冷清霜快要炼完,担忧地看向了楚月。 却见那丫头拿着个斧子就在剁碎药材,看那狠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砍人。 贺雄山嘴角猛抽,不由打了个激灵。 如此下去,叶楚月必输无疑,只希望到时候云鬣那个老东西别来找他,此事他比谁都无辜。 冷清霜在炼药时,抽空望向了楚月,已如胜利者般露出了自信飞扬的笑容。 很快,冷清霜将红莲业火控制到最小,并且封好鼎炉,等待着丹药成形。 换而言之,冷清霜算是炼丹完毕,就差最后的取丹了。 这样一来,胜负已定。 人群中有小部分支持楚月的人,也都垂头丧气,不再开口说话。 铁般的事实都已经摆在了面前,哪还有绝地反杀的可能。 冷清霜轻笑了一声,“小师妹,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帮你这把这膀子给砍了?” 楚月沉浸在自己的炼药世界,直到她的药材,都按照不同的方式弄好,这才打开炼药鼎,将所有药材一同放了进去。 贺雄山见此,只觉得辣眼睛,连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想再被楚月的炼药方式给玷污了。 这厮炼药完全是一锅乱炖的大杂烩,哪有炼药的精细可言,炼出来的丹药估计连苍蝇都不吃。 哄笑声四起。 楚月打了个响指,指尖的一缕风炙火焰窜入了鼎下。 就在众人想看楚月是如何操控风炙火的时候,但见楚月似觉乏了,靠在椅背闭目小憩。 几缕俘魂悄咪咪飘过来,拿着片药叶子对着火焰煽了几下。 众人惊得嘴巴张大,仿佛都能塞下鸡蛋,愕然地看着这一幕。 从古至今,还从未见过这般离奇的炼药方法。 “雕虫小技。” 冷清霜掐算着时间,伸出了手,将从鼎内飞出了一枚赤红色丹药稳稳当当的接住。 贺雄山闻到药香味,蓦地看去,浑浊的眼里流露出欣赏,“不错,九元丹不过是高品丹药,你却炼出了超品的药效,实在是难得。” 说完贺雄山就头疼了,这岂不是意味着叶楚月要血溅当场了? 此时,冷清霜高傲的睨着楚月,淡漠地说:“你,输了,该履行你的承诺了吧。” “急什么?” 楚月懒懒地睁开了眼眸,再次打了响指。 便见俘魂从鼎炉取出了热烟袅袅的天青色丹药,放在了楚月的掌心。 药香味四溢而出,武者嗅觉敏锐,当即就知道了药性和品阶。 此前满目失望的大炎王朝弟子,瞳眸紧缩,喃喃道:“灵丹……竟是炼成了九元灵丹!” 世人皆知,九元丹只是高品丹药,技艺纯正的药师,可以炼制出超品丹药,但绝无可能是灵丹! 只因药材的限制! 灵丹的药材成分当中,至少会有一株灵草! 他们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叶楚月并未使用灵草! 贺雄山呆愣住,热闹沸腾的弟子们瞪圆了眼睛,谁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倒是一群俘魂在手舞足蹈。 楚月指腹摩挲着九元灵丹,薄唇微抿。 她确实有在拖延时间。 一则是为了炼制灵丹,二来也是时间越长,给冷清霜下注的人就越多! 楚月将手里的九元灵丹丢给了冷清霜,“冷师姐师出北境冷府,该不会,出尔反尔吧?” 冷清霜接过丹药,面上的镇定龟裂开来,近距离接触才知这枚灵丹的纯正性。 是她炼一百枚都追赶不上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你那种处理方法,药材都不可能存活的!更不可能成丹!”冷清霜的声音有几分急促。 多年以前,她靠九元丹扬名立万。 不曾想,成也九元丹,败也九元丹! 冷清霜眼眶猩红,爬满了血丝。 “世上药材千变万化,谁说只能按照药书来处理和炼制,按部就班,不过是走前人之路。不破不立,又如何找出自己的药道?”楚月语气平淡。 “前人之路……不破不立……” 冷清霜低下头来,旋即失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我十几载所修药道,不过是借了前人的光,全无自己的奥义!” “叶楚月,是我低估你了,着了你的道!” 冷清霜微抬起下颌,双目赤红如血,却是高傲地道:“我北境冷府,生来尊贵,自然是言而有信。” 众弟子神色骇然。 只见冷清霜果断的拔出了插在桌上的短刀,“就用不着小师妹动手了,此生我再也不炼药了!” 砰! 冷清霜一条腿抬起,跨在桌面。 她手起刀落,狠辣无情,出刀之狠令人色变。 就在她的刀即将砍断自己的腿根时,一道身影迅速掠来,一只白嫩纤细的手,充满了钢铁的劲道,抓住了冷清霜的手腕。 刀刃与腿部肌肤,近在咫尺。 再晚一步,这条腿就断了。 冷清霜蓦地抬眸,却是不期然撞入了一双寒潭星月般的眼睛。 “冷师姐这般的美人儿,怎么能见了血?” “为什么?” 冷清霜瞳仁紧缩,紧咬着唇,难以置信地望着楚月。 “冷师姐有所不知,我这人一向对美人怜香惜玉。” 楚月拿掉了冷清霜的短刀,取过九元灵丹,走向了大炎王朝的弟子。 那弟子见此后退数步,感到几分羞愧,不敢看向楚月的眼睛。 “谢世子,希望寄托于他人,无异于是生死在天,任人摆布。不如将希望寄托于自己。” “诸侯国的未来,靠的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千千万万个心志坚定,目标一致的武者。” 楚月将自己炼制的九元灵丹放在了谢子默的手里,“风不鸣条,雨不破块,来日的诸侯国何愁没有那万里同风?” 楚月的话语,在平静间给人汹涌的风劲。 谢子默握着这一枚九元灵丹,羞愧到了极点,再次看向楚月的眼神里,却是充满了钦佩。 “万里同风……” 冷清霜闻言,目光大亮,蓦地看向了女孩的身影。 或许,她从未了解过这个世人口中变了又变的小师妹。 鸿蒙殿死寂,神农空间的轩辕修却是感到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 他原本还为这丫头捏着一把汗,现在想来,这丫头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收服冷清霜,再借九元灵丹彻底在神玄立足! 从此,谁敢嘲笑一个以德报怨的人?! 好谋算! 第595章 这般作风,真是无礼……啊 内阁炼药的胜负结局,即将传遍整座武道宫。 押了赌注的弟子们,都翘首以待,盼成了望夫石。 燕南姬搓了搓手,和其他弟子一样,想着大赚一笔。 武道宫第一层偌大的元始殿内,众弟子云集,面上神情迫切。 萧离正在和沈清风数赌注金额,一列气息高贵的人,从外走了进来。 为首的少女,婀娜多姿,身材窈窕,穿着神玄独有的蓝色服饰,眉间烙印着烈火图腾。 看见这群人,其余人等纷纷后退,如避鬼神般。 少女率领着人来到赌台前,将宝物押在了冷清霜的名字上。 萧离正要把宝物拿走,女子的手,猛地压在了萧离的手背,稍稍用力,整张桌子都裂开了。 再看萧离的手掌,似是被沉重的巨山挤压般,掌骨几乎都要裂开了。 “长安的小弟子真是不听话,不知见到师姐,需要问好吗?这般作风,真……无礼啊……” 少女挑起一侧眉梢,眼底展露出狠戾之色,如阴森的恶鬼般,浑身都透露出了森郁的气息! 说话间,她的手掌再使劲道。 咔嚓! 萧离的掌骨,裂开了一道缝隙! 萧离眼眶发红,猛地抬起头来,愤然地看向了少女。 “屠薇薇,够了!” 花月痕一声怒斥,气势浩瀚如海散出体外,直逼那桌前的少女。 屠薇薇,斩星弟子第六位,出身于岩浆流动的火域。 气势一触即发。 花月痕凛冽的气力尚未逼近屠薇薇,只见一名较为矮小的女孩掠至了半空,身影如新月般,爆发出猩红的光芒,化作悬浮的光阵,挡去了花月痕的袭击。 “花师兄,你的对手,是我。” 女孩皮肤黝黑,有一双紫黑色的眼眸,却是犀利如虎狼般。 她穿着豹皮所制的棕色毛绒短裤,露出了一双腿,上身更是只穿一截犹如抹胸般的棕色豹皮,眉间印上一点血月! 女孩停在半空,啪的一声后,挥出了挂满倒刺的鞭子,发出剧烈的爆破声! 江棠! 斩星弟子第八位,虽次于花月痕,但两人争得不相上下。 “这都是在做什么?还让不让人好好赌钱了?”燕南姬不悦地走出来,一副谁也不能影响他赚大钱的模样。 燕南姬冷笑一声,走至花月痕的身旁,面色肃然,笑了声,“怎么?比人多是吗?我辈斩星弟子只能沦落至欺凌新人了?” 话音才落,只见燕南姬猛然跃起,长臂一挥,撕裂开长空,剧烈的破风声中,抡出一方金光闪闪的巨锤。 燕南姬落地之时,金罡巨锤猛地砸下,元始殿的大地瞬间裂开了无数道犹如蜘蛛网般的裂缝。 燕南姬抬起眸来,兴趣盎然地看着江棠,“欺负新弟子算什么英雄好汉,小爷来陪你们这群娘们玩一玩!” “燕师弟,我与你玩!” 一袭黑袍的少年从琉璃灯盏往下一跃,一把偌大的刀,扛在了肩头,歪头一笑,乖戾邪佞地走向了燕南姬。 燕南姬瞳眸微缩。 眼前此人正是斩星榜第九位的韩流云! 元始殿内,陡然间风起云涌,杀气四起,似乎随时爆发出鲜血的气味。 赌台后侧的沈清风,皱起眉头,一脸担忧,猛地想起了神玄学院内不成文的规矩。 斩星弟子在学院的最顶层,每年都会以教训新弟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第596章 破妖刀 这些斩星弟子,都是金字塔的最顶端。 出身尊贵,实力高强,俱为年轻一辈的翘楚,假以时日必成神脉九洲乃至于是凌天大陆的风云人物。 璇玑录暂且不谈,斩星弟子若是出院,诸侯国、十大学院、偏僻地以及神脉九洲,都会抢着要人。 正因如此,以往每年进入神玄的新弟子们,初来乍到,身份卑微,在院内又毫无话语权可言,在面对斩星弟子时,几乎都低贱如尘埃般,修习生活都得小心翼翼,谁又敢拂了斩星弟子的面子? 而屠薇薇这一行人,在执行学院任务后,互相护法,闭关良久,以至于沈清风忘了这件事。 沈清风薄唇紧抿,忧心忡忡。 浮屠山、朝阳大殿以及在那道碑之地,楚月名声大噪…… 这群人只怕是奔着楚月前来的。 其他人也就罢了,这屠薇薇压根就是个玩命修炼的疯子,绝不会忌惮于帝尊的威严。 正在沈清风思考之际,花月痕、燕南姬已被江棠俩人掣肘住,萧离岌岌可危! 沈清风咬紧了牙关,走向萧离,怎料萧离抬起腿来,一脚把沈清风踹飞了出去。 “沈清风,你给我滚!” 萧离赤红着双目回头瞪向他,虽字字句句饱含怒火,但沈清风明白,萧离不想让他搅和进来。 否则,这群人连沈清风都不会放过! 萧离眸光颤动,紧盯着沈清风看。 她一言不发,沈清风却读懂了她的意思—— 让他去拦住楚月,不让楚月出现在这个地方! 沈清风纠结再三,还是冲了过来,周玄、薛城几人毫不犹豫维护萧离。 但他们都是刚刚突破武者不久的人,就算沈清风,也仅仅是三星武者,在屠薇薇等人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屠薇薇蓦地挥手,狂风骤然变得剧烈急促,化作锐器风刃,自薛城几人的身上贯穿而去。 沈清风一行人往后摔倒在地,口吐鲜血,衣裳皆被鲜血染成了赤红色。 犹如绽放在彼岸的曼珠沙华! 萧离孤立无援,手掌骨的裂缝越来越深。 “小弟子不知做人的道理,师姐我应当教教规矩礼数才对。” 屠薇薇精致的面颊,绽放出了嗜杀的血,仿若一个屠宰场的屠夫般! “给我跪下!” 砰! 屠薇薇的手再次施力,整张赌台在狂风中碎裂成屑片飞扬,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散了一地。 萧离的眼眸红到可怕,只见她骨骸微裂的手掌,下沉时破空出现了一把浓黑如墨的破妖刀! 萧离脚掌点地,飞跃而起,再迅如疾风往下劈砍。 肃杀四起。 一把破妖刀,直接劈砍往下,袭向屠薇薇的颅腔。 “这次的弟子,骨头可真硬。” “师姐喜欢得很。” 屠薇薇抬眸的刹那,眼底深处绽放血色的光芒,竟是单手接住了萧离的刀刃。 她并未刻意格挡,相反,任由刀刃割破了手掌,鲜血往下流淌之时…… 邪气的少女,竟是一脸享受的神情! 萧离眸光划过一抹诧色。 只见屠薇薇一脚踹向了萧离,萧离的身躯接连砸碎了几张晶石桌。 萧离口吐鲜血,摔倒在地。 “萧离!”薛城大喊! 沈清风眼眶发红。 周围的弟子们倒吸凉气,满眼都是对斩星弟子的敬畏。 “萧师妹还敢还手,这下好了,激怒了屠师姐,她完了啊……” 第597章 叶三爷的女人,岂是池中物? 萧离摔倒在地,将破妖刀插在了地上,紧攥着破妖刀站稳了身躯。 染血的碎发之下,琥珀色的双眸,是犹如战士般的坚毅! 她是叶三爷身后的人,是未来的护国将军,她的世界,从不会有未战先衰! 萧离笑了一声,抬手擦去下巴处粘稠的血液,“闻名遐迩的鬼尊屠薇薇,就这点儿本事吗?” 众人目瞪口呆,就连正被韩流云钳制的燕南姬都觉得萧离是疯了。 激怒屠薇薇的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有意思。” 屠薇薇不怒反笑,目光紧盯着萧离看。 她凌空一掌打出,血色的光刃飞掠向萧离。 就在众人期待萧离反应时,萧离却是盘膝坐在了破妖刀旁。 光刃直劈向她的身体,似要将她给彻底地击垮! “完了……” 沈清风痛苦地闭上眼睛。 “叮!” 数道星芒闪耀于元始殿内,突破之声赫然响起。 三星武者! 屠薇薇诧然地看向了萧离,却见盘膝而坐的女孩,竟是当场突破了! 竟用屠薇薇的杀戮气息来突破,此等做法,闻所未闻。 薛城愣住,旋即失笑,“叶三爷的女人,哪会是池中物啊!” 萧离猛地睁开犀利地双眼,骨折断裂了的手,忍着强烈的痛苦,攥起了破妖刀。 她眼神桀骜无比,提刀狂奔向屠薇薇,浑身上下散发出军人般的铁血和无畏。 即便面对实力强大之人,也不曾见她后退半分! 就算掌骨断裂,也能拿得起父亲赠予的刀,眉角眼梢也从未有过怯弱和恐惧! “屠师姐,让我来看看神玄的斩星弟子,何德何能吧!” 萧离再次砍向屠薇薇,一如既往,屠薇薇飞至半空,直接踹向萧离面门,萧离再次倒地。 屠薇薇稳稳落地,唇角噙着一抹笑,却在下一刻,笑容凝固于脸庞。 “叮!” 声音再响,星芒再汇! 满殿的流光溢彩,汇聚在伤痕累累的萧离身上。 四星武者! 这一回,所有的弟子,全都发出了哗然震惊的声音。 江棠、燕南姬等人侧目看去,满是不可置信。 他们在神玄学院这么多年,数十万弟子,从未有过这般的突破!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屠薇薇眉头紧蹙,狐疑地看着萧离。 萧离的突破和眼底的不羁,彻底激怒了她。 她不再是抱以玩弄的姿态,严肃的面上,阴云密布! 屠薇薇挥手间,一把血杀刀出现在掌心。 她提着红雾氤氲的血杀刀,一步一步的走向了萧离,眼底已有极致的杀意。 “小弟子,你可知这血杀刀,为何这么红吗?它原先不是红的,死的人多了,它就红了。” 她如地狱而来般,逐步靠近萧离,萧离依旧神情无畏,没有半分屈辱。 江棠笑了声,“能让屠师姐拿出血杀刀,小弟子,真是你的荣幸,不过……血杀一出,有死无伤啊!” 屠薇薇若是祭出血杀刀,必要死人! “离离小心!”周玄喊到声嘶力竭。 萧离还是不惧,断骨的手,攥住了她的破妖刀,唇角绽放了极致的笑。 屠薇薇行走数步后,东侧的黑色的大理石楼梯处,风声骤过,一行人缓步走了下来。 最前方的女孩,一袭红裙微扬,白嫩的脖颈间绯莲如血,一双黑眸宛如死寂的古井般,却在赫然间风声萧杀! 女孩肩扛一把锋利的碎骨战斧,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屠薇薇。 她的身后,左侧是满腿墨色彼岸花的冷清霜,右侧是身着黑衫的谢子默,身后还有十几个鸿蒙殿的弟子! 似有雷声轰鸣,穿梭于九重云霄,使风云激荡! 第598章 你们,一起上吧 纯黑锃亮的大理石阶梯之上,那么一行人,却是走出了千军万马般的气势。 整座喧哗的元始殿内,却如同画面定格般,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扭头看向了他们。 楚月扛着偌大的碎骨战斧,居高临下地俯瞰下去,在看见萧离、周玄等人的伤痕累累后,眼梢间骤生出无尽的杀意! 几乎在刹那之间,风声鹤唳般,杀气四起,还在看热闹的弟子们骤感紧张,似乎一瞬间来到了金戈铁马不死不休的战场! 只见楚月周身燃起了风炙火焰,一双眼眸,竟是成了血一般的红色! 她跨步往下走来,率领冷清霜等人,径直走向了屠薇薇! “叶楚月?”屠薇薇眸底漾起了波澜。 楚月一言不发,将碎骨战斧插在了地上,步伐沉重地走向了萧离。 屠薇薇见此,愤怒之下,骤发出劲爆的气力,直逼楚月的脊背,似要撕裂掉她的躯体。 吼! 楚月背部,风炙火焰化作苍龙,怒吼一声,张开了血盆大嘴,出人意料的将屠薇薇的武道气力尽数吞没! 楚月的脊背直如劲松,往前走去的步伐未曾停下,也没有看屠薇薇一眼,仿佛是不起眼的野草般对其视若无睹! 殷红的软靴,停在了萧离的面前。 萧离的右掌,裂开的程度很大,但她握着破妖刀的姿势,展现了长安将门之后的气魄! 一人站着,一人摔在血泊。 红裙微扬时,拂过萧离的脸颊。 楚月朝地上的女孩伸出了手,“我来了,你可以休息了。” 萧离即便面对斩星弟子的怒火,也未曾落过泪,听到楚月温柔的声音,那一双眼眸内尽是流淌出泪水。 她仰头望着楚月,泪水淌过染血的面颊,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她与小月姐姐并肩作战的时候。 “难度很大。” 萧离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将小手放在了楚月的掌心,担心地说:“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小离离记性真差,难道忘了,我喜欢难度大的?”楚月将她扶起,俘魂怨灵汇成宝座在萧离的身下。 萧离坐下后,楚月揉了揉她的发,“还是双马尾好看,最好,还是粉色的。” 萧离泪水夺眶而出,无声的笑了。 原来,小月姐姐早就知道了是她! 俩人旁若无人的聊天,让一众斩星弟子感到颜面大失,熊熊怒火骤然燃烧而出。 “小师妹,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啊!” 江棠怒喝一声,身体犹如豹子般掠出,还未撞向楚月的脊背,一道身影暴掠而出,两把短刀锋芒毕露! 冷清霜一脚踩在椅上,彻底将整条花纹纵横的腿给露出,短刀交叉于面前,冷清霜抬起脸来,眸色充满了戾气,无惧地扫向了江棠,“江师姐,不如来试试我的刀吧。” 江棠手执豹皮鞭,愠怒地看向了冷清霜,“你不是我的对手,此事与你无关,滚远点。” 冷清霜满面冷峻,两把刀往下一插,划过凌厉的弧度,却见刀锋震碎了身旁的几张桌子。 冷清霜迈动修长的双腿,来到江棠的面前,呵气如兰,“不试试,怎么知道?” 江棠眸色一凝,只觉得冷清霜疯了,璇玑录末流的弟子,也敢叫板她! 却不等她有所动作,但见背对着他们的叶楚月,终于回过身来。 女孩的玉手往上一提,不远处横插在地的碎骨战斧便来到了掌中央! 她手执碎骨战斧,往肩上一扛,微抬起下颌冷睨着屠薇薇,“你很强?” “放肆!”韩流云大喝。 楚月斜睨了眼韩流云,韩流云竟是感到一抹寒气直冲天灵盖。 楚月眸光缓移,血红的瞳眸,再次望向了屠薇薇,声音喑哑,却是杀气十足! “你们,一起上吧。” 第599章 五年来的无人问津 她的声音平静如毫无波澜的海面,却在顷刻间爆发出十足的狂野。 寥寥几字,就已让整座元始殿完全的沸腾了。 屠薇薇一行人,微微怔愣,而满殿弟子早已惊愕哗然,俱是瞪圆了双目,望向站在狼藉又奢华之处的女孩。 那一抹红裙,似修罗刀上的血迹,于无望的深渊中铿锵怒放! 萧离坐在俘魂交织的宝座之上,满是忧色地望向了楚月的背影。 只有亲身交战过,才知这群人的恐怖。 甚至比穷途末路的亡命之徒,还要偏执极端! 部分弟子后退了数步,胆战心惊地看向了楚月,只觉得她已经疯了,否则怎么会说出这般狂妄的话语! “你说什么?” 屠薇薇似是没有听清,或者说是不敢相信,夸张的笑出了声,“你想一个人,对战我们三位斩星弟子?谁……给你的勇气啊?” 屠薇薇一双妖冶美眸极致的扩散,如个阴郁的病人。 她的瞳仁更是如狸猫儿般的眼睛,紧缩成了棕色的线儿。 青天白日里,叫弟子们感到瘆人。 神玄学院,十位斩星弟子当中,屠薇薇能有一席之地,名动四方,靠得是一颗血腥偏执的心。 让人不禁怀疑,她的灵魂是否早在某个黑夜,就已扭曲成了魔鬼的样子。 “对付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哪需要屠师姐来亲自动手?” 身穿黑袍,足踏战靴,发丝凌乱却又妖孽邪性的少年跨步走出,一把开天巨刀,朝元始殿大地赫然砍去。 狂风猎猎之中—— 韩流云扬起了俊美的脸,肆然而笑:“近来小师妹荣耀而归,名声大噪,就不知这其中有多少水分。靠床榻之欢博来的功勋,是否比其他弟子的要舒畅许多?” 少年言语间尽是冷嘲热讽,字字都在道楚月是沾了夜墨寒的光才有今时今日。 没了帝尊的光环,还不是会成为那个当众趴在地上,受尽欺凌,毫无尊严可言的劣迹弟子! 韩流云的话很有引导性,对于大多数弟子来说,叶楚月原先的气势,比他们更弱。 为何他们碌碌无为,叶楚月却道碑留名,惊动十大学院。 还不是因为他们脚踏实地,稳扎稳打,无捷径可走。 诚然,即便他们心知肚明,这五年来的叶楚月不曾好过,能有今日少不了许多个万人之下的夜。 但他们甘愿忽视掉几分真相,只为了有几分欣慰罢了! 再看那一道道的视线目光,又有几个人敬佩,有多少人是嘲弄! 沈清风满身伤痕,眼眶通红,“放你娘的狗屁!说你娘的胡话!” 他摇摇晃晃的站立在元始殿,琉璃灯光映照在他血迹斑斑的脸颊。 一向沉默寡言,自诩高傲的他,此刻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就为发泄心头的怒火。 “你懂个屁!” 沈清风怒视斩星弟子韩流云:“我就问你,我家妹妹被千夫所指的时候,他夜墨寒在哪?” “我家妹妹行将饿死,街头乞讨的时候,他夜墨寒又在哪?你见我家妹妹今日有所功勋,何曾见她五年来的落魄和无人问津的门庭?” “他夜墨寒不在,我这个身为哥哥的也不在,她靠一双手,血拼出来,你如今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她的付出全部磨灭!我去你娘的!” 第600章 哥哥好像一个没用的废物啊 楚月回头望去,眸光漾起了复杂之色。 她从未喊过这个人一声哥哥。 这个人浑身都是血窟窿,身上的白衣都被伤口里流淌出的血液浸红。 本该是个冷峻儒雅的人,竟也如那市井莽夫般破口大骂。 别有一番味道。 沈清风剑眸猩红,含着模糊视线的泪,忏悔痛苦地看向了楚月。 “我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韩流云目光阴狠如斯,开口出声的同时,几乎迅速奔了出去。 他身轻如燕,跃然于半空,墨衣飘飘,双手高高举起攥紧了开天巨刀,从上往下斩杀沈清风。 沈清风的身体已然坚持不住,摇晃了好几下,却还是努力让自己站得笔直。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凛冽刀锋,沈清风无所畏惧,还扯着笑了笑。 他的眼里,有深深的挫败和无力感。 自嘲,苦涩。 阿月,怎么办呢。 哥哥好像一个没用的废物啊。 轰! 韩流云的开天巨刀即将劈砍在沈清风的颅腔顶部时,旁侧的女孩踏步而至,横劈出碎骨战斧,直接撞向了锋锐的巨刀! 兵器撞击的声音尤为激烈,犹如金石不断摩擦般,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锋刃相撞,韩流云虎口微微发麻,当即侧目看去,撞入了女孩漆黑深邃的双眼,如亘古的夜,将万物吞灭。 砰! 韩流云后退数步,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月。 这一斧子,他蕴含了武道玄力,叶楚月却是单单靠肉搏,用武体爆出的战斗力。 怎么会那么强悍? 韩流云不敢相信,一具平平无奇的武体,怎会有这般不可撼动的力量。 楚月舔了舔唇,“太弱了啊……” 韩流云瞳眸微微一缩,却见下一刻,楚月再次提斧而至,直接砍向了他的面门。 这一斧下去,必是一分二裂,血溅三尺! 此般招数,残暴到不行。 韩流云瞬时就陷入了被动,双手攥起开天刀横在上方,硬生生接下了楚月的碎骨斧。 “噗嗤!” 韩流云口吐鲜血,双脚下陷,踩出了两个巨坑,直接没过了膝盖。 韩流云拿刀的手掌骨开始裂开,面前的碎骨斧锋刃近在咫尺,他满脸都是冷汗涔涔! “就这样?” 楚月笑出了声,眸色却愈发的邪肆,隐藏在体内的嗜血,竟是火山爆发般冲向了四肢百骸,彻底沸腾! “真是废啊!” 楚月嗤笑出声的间隙,一脚踹向了韩流云的腹腔,韩流云连人带刀倒飞出去。 他痛苦的低吼了声,才仰头,眸底就倒映出那飞掠而来的身影。 韩流云千钧一发之际,朝左侧滚去,堪堪躲掉了这一刀刃。 身畔,却是炸裂开了巨响。 韩流云发怵般的扭头看去,只见楚月从天而降,一把碎骨战斧残暴的劈开了他原先所在的地方! 韩流云毛骨悚然,喉结滚动,猛地咽了咽口水;不敢相信,那斧子若是落在了他的身上,会是怎样的不堪设想! 楚月低着头,碎发轻遮眉目,尘烟微笼她清瘦的身影,却遮不住她眼底的暴戾和杀伐…… 比屠薇薇更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一个见血就失去理智的疯子! 第601章 刀,不是你这样玩的 满殿的弟子,都像是石化了般。 曾在浮屠山看过楚月与慕笙对战的新弟子们,俱已呆愣住! 此时的叶楚月,与那时截然不同,杀气更甚! 韩流云好似被扼喉,呼吸变得急促,好看的剑眸爬上了几许恐惧之色。 陡然间,那微微垂着头的女孩,侧过脸来看向他,清丽绝色的面颊,绽放出了令人胆寒的笑容。 韩流云几乎在同时间想到了人们常说的死神! “刀,不是你这样玩的。” 楚月摇头轻叹了一声,眉目似也温柔,如寒星般的皎洁。 但在下一刻,她速度再快,力量更猛,骤抬碎骨战斧,朝韩流云劈了下去,出手冷漠无情,不留半分余地! 偌大的碎骨战斧,如坍塌的高山般压下来,在她的手里丝毫没有巨斧的笨拙,反而是无与伦比的绝妙飒气和灵敏! 韩流云惨叫一声,疯狂的逃窜出去,再次往后看去,瞳眸再次紧缩。 他原先待着的地方,再次被碎骨战斧劈裂! 楚月二话不说,将劈砍在地的碎骨战斧拔了出来,疾冲而出,犹如一道离弦之箭,冲至半空,再次劈下。 韩流云眼眶通红,用尽了毕生之力去落荒逃跑。 反观楚月,像是一个极端残暴的战士,每一次的劈砍都带着毁灭般的气息! 弟子们纷纷后退,甚至有种被其支配的恐惧,双目惊悚,自言自语般轻喃: “世上还有这样的战斗方法吗……” “这也太残暴了吧……压根没有任何花俏艳丽的技法,只有最原始的残暴。” “她不是二星武者吗?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可是斩星弟子啊!” “……” 有些事情,耳边听来,永远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与强烈。 只有亲眼目睹这一场战斗,才知何为简单粗暴,何为狂野! “叶楚月!武道宫内岂容你来放肆?” 一头茶色短发的江棠,挥动了手里的豹皮鞭,直接从后侧缠绕到了楚月的脖颈。 见此,韩流云连滚带爬般的逃走,吓得满身大汗,不过看见楚月的咽喉被豹皮鞭缠上,眼底骤闪过杀意。 豹皮鞭越缠越紧,在楚月的脖颈勒出了深深的痕迹,倒刺扎在楚月的肌肤上,鲜血沿着脖颈的绯色莲花流淌往下。 “阿月!小心……” 沈清风大声喊时,直接吐出了一口血来,无力倒下,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睚眦欲裂般红着眸子,担忧地望向被扼喉的楚月。 萧离、周玄等人忧心忡忡,燕南姬抡着一方金锤眉头紧蹙,花月痕召唤出可怕的武道玄力。 楚月站立着一动不动,她一手执斧,一手抬起,细嫩的指腹在脖颈处沾了沾鲜血,轻放在唇齿间。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唇齿。 四周众人,瞪大了双目,犹如看到了一个疯子般。 沈清风却满满都是心疼,泪水流淌不止。 江棠握着豹皮鞭的手颤抖了一下…… 江棠深吸一口气,释然地道:“叶楚月,听说你有个孩子,你说,把你的头颅作为礼物送给他,他会不会很惊喜呢?” 砰! 整座元始殿开始炸裂,无数道风炙火焰从地底破土而出,覆盖于此! 第602章 冷美人,你真好看 数百道风炙火焰,冲出殿宇大地。 被豹皮鞭缠绕脖颈的楚月,缓慢地回过头来,双眼沉寂地望着江棠。 像是充满危险的千年古潭,埋葬了不可计数的尸骨。 江棠愣住。 这个人……比屠薇薇还让人害怕! 楚月笑了一声,唇瓣的血渍显得勾魂摄魄。 只见楚月抬起了手,毫不犹豫攥住了满是倒刺的鞭子,掌心皮肉破开,鲜血肆意横流,她却无半分波澜起伏。 江棠后退了几步。 楚月猛地一个用力,就把豹皮鞭抢了过来,一鞭子甩在了江棠的身上,打得皮开肉绽,血液横流。 江棠倒吸冷气往后退去,倏然间抬起头来,却见楚月不知何时来到高空处,以更猛的速度一斧劈下。 这样的速度和力量,比适才对付韩流云时更猛,可见在韩流云的身上,她是留情了的。 但江棠的话,触及她的逆鳞,再是忍无可忍! 咔嚓! 血雾洒在了这座奢华又凌乱的殿宇。 斧落,臂断—— 江棠跌在断臂处,失声尖叫。 楚月本就色彩浓郁的裙裾,这会儿被鲜血染得更红了。 江棠挪动着双腿往后退去,恐惧地望着步步而来的楚月,大喊:“屠师姐,救命……” 屠薇薇手执血杀刀,暴掠过来,挡在江棠的面前,看向了楚月,“你的对手……是我。” 她的眼眸深处,兴味越来越浓,炙热如灼烧的火焰般。 冷清霜攥着两把短刀过来,与楚月并肩而战,低声道:“我与你一起。” “冷清霜,你的北境正在被我火域压境,你不怕被屠族吗?”屠薇薇戏谑地看着冷清霜。 冷清霜挑起了眉梢,“屠师姐,你若要战,我奉陪到底,你若要灭我冷府一族,我有生之年,哪怕是一生凄苦,无疾而终,也要杀光你屠家的每一个人!” “有趣,真有趣。”屠薇薇笑如娇花。 楚月眸色漠然,淡淡地瞥了眼冷清霜,问:“为什么?” 冷清霜的加入毫无作用,只会激发屠薇薇的怒火罢了。 “想来便来了,有那么多理由吗?” 冷清霜懒散地道:“若真要有原因的话,那就是我想试一试,小师妹来日是不是能带我去看一看那万里同风的盛世。” 楚月沉吟片刻,却是笑出了声。 “笑什么?”冷清霜问。 “冷美人,你真可爱。” 冷清霜皱着眉还在纠结为何要用可爱的词来玷污她,怎料楚月一脚把她踹飞了出去。 “下次吧,这回,是我的战场。” 女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冷清霜再次爬起来的时候,楚月已经和屠薇薇缠斗上。 战况激烈无比。 一把血杀刀,一方碎骨战斧,都是充满杀戮气息的兵器,何等的残暴! 但屠薇薇能让众弟子闻风丧胆,绝对是有所本事的,她的实力完全在江棠和韩流云之上,甚至是数倍! 不仅仅是武道境地的高低,而是实战经验丰富! 屠薇薇自出生开始,就在丛林猎杀野兽,沐浴着鲜血长大。 轰! 楚月的身体倒飞出去,砸在了冷清霜的身旁。 冷清霜将她扶起,皱眉道:“逞强做什么?” 楚月站起身子,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抬头看向了屠薇薇。 屠薇薇挑眉一笑,声似若蛊惑人心:“小师妹,你看起来,已经不行了呢。” 楚月一言不发,眸光喋血,波澜微起,而后却是插起碎骨战斧,将衣裳内玄武黑铁所炼制而成的沉重内甲取了出来…… 第603章 杀起来,才更好玩 楚月取黑铁内甲时,众人不知所以。 屠薇薇攥着充满弑杀之气的血杀刀,如胜利者般,面颊绽放了得意洋洋的笑。 其余弟子只觉得元始殿的厮杀,看得人惊心动魄,不过也该是尘埃落定了。 屠薇薇出手,更为粗暴残忍,毫无感情可言,叶楚月压根就不是对手! 燕南姬抡着锤就要往前走去,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屠薇薇把小师妹打死了,谁给我结算赌台的钱?” 屠薇薇谋小师妹的命,但也害了他的财,燕南姬忍不了。 花月痕将燕南姬拦住,目光紧盯着楚月缓缓取出的漆黑沉重之物。 “那是什么?”燕南姬眨了眨眼睛,以为是什么恶趣味的东西。 “玄武黑铁!”花月痕道。 楚月轻而易举取出了内甲,丢在了地上,足足有两件之多! 不仅如此,大腿、小腿的部分,也似缠着两圈内甲。 都丢在了地上后,楚月像是卸了千斤担的重负般,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玄武黑铁制作的内甲衣……” “这玩意儿还能做成衣裳的吗?” 燕南姬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已经崩塌了。 曾也有常年军旅的锻造师,想要在南征北战的将士们,用玄武黑铁锻造出盔甲,但此物不够牢固,却又很是笨重,且武道玄力都不能缓冲这等重量,就算是铁血的军人,也受不了。 故此,当内甲掷地时,除了燕南姬的声音外,几乎是一片死寂! 屠薇薇脸上的笑容已经凝固住,眼底泛开了诧然之色。 韩流云之流亦觉得匪夷所思,更别提满殿孤陋寡闻的弟子们了。 元始殿内,鸦雀无声。 燕南姬倒吸一口冷气,呆若木鸡般喃喃:“适才对战江棠和韩流云的时候,小师妹一直穿着这玩意儿?” “错!” 花月痕的眸色犹如皎月般温柔的凝望着她,“不是适才,是每时每刻!” 满座大惊,俱是接连倒抽冷气,难以置信地望向了傲立于元始殿的女孩,以及那一抹张扬到极致的红裙。 楚月身畔,冷清霜低头望着内甲,眉头紧蹙起,眼眶微红。 她再一次的被小师妹给震惊到了。 世上,怎会有这么疯狂的人? 谁又有资格去批判一个,在武道之路未曾停歇过半刻的人? 若说冷清霜此前只是蠢蠢欲动,出手之时多半是因为内阁炼药,楚月阻挡了她的砍刀。 这一回,她却是由内至外的钦佩与臣服,更是坚信,万里同风,就在不久的将来! 冷清霜体内的鲜血,渐渐沸腾,双眸炙热。 而元始殿在一阵沉寂过后,爆发出了骤雨般的议论声: “我的天,小师妹对自己怎么这么狠,这也太恐怖如斯了吧,若非亲眼所见,小生断不敢相信内甲之说!” “越段战斗碾压性胜利已是变态之举,而更变态的是,在越段挑战的时候,还穿着玄武黑铁炼制的内甲。” “变态二字,已经不足以来形容小师妹她的惊人了。” “小师妹真是我辈楷模。” “……” 屠薇薇听着随风而来的话语声,眼底,掀起了血雨腥风。 当她再度抬眸时,杀气更甚! “有意思……” 这样有趣的人,杀起来,才更好玩啊! 她沉沉一笑,棕色的瞳眸,再次缩成了狸猫般的竖线。 第604章 厮杀 屠薇薇的声音,犹如无形间散发而出的威严,直接让整座元始殿安静下来。 她咧开嘴一笑,挑着眉梢,提刀走向了楚月。 “小师妹,你说,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刀硬?” 屠薇薇笑到极致,有种瞳孔都在放射扩散般的病态感。 她歪着头,垂着几缕飘在风中的青丝,像是利爪尖牙的猫! 楚月攥紧了碎骨战斧,低头垂首,碎发微拢于额前,轻遮妖冶的眉目。 她只缓声问道:“他们的伤,是你弄的?” “啧……想不到小师妹还是个重情之人,是我弄的又如何?” 屠薇薇笑道:“忘了告诉你,我出手之时,下了毒,这群人,以后都不能修炼了。尤其是那个叫做萧离的,她掌骨裂开,身中剧毒,还强行对战,她这只手,以后不能拿刀了哦。” 楚月抬起眸来,轻笑了声,“不能……拿刀啊……”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她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但却带起了无尽的长风,掀起了冷清霜的裙摆。 所过之地,留下一道道虚无的残影,还有燃烧的风炙火焰。 倏地—— 楚月掠到屠薇薇的面前,足踏玉石桌,一斧直接当头劈下! 屠薇薇眼眸微缩,后退半步,蕴满武道玄力的血杀刀,直接从侧面砍向了楚月的膝盖。 “小师妹的这双腿,可真是好看。” 她妖冶的笑着,声音里有着诱人的魅惑。 “屠师姐的天灵盖,也很不错呢。” 楚月肆意一笑,邪佞如魔,战斧朝下挡去血杀刀后,一脚踹在刀刃,把血杀刀踹得震颤后躲。 说话的同时,楚月一斧劈向了屠薇薇的天灵盖,声音更似鬼魅般。 而看着两人对战的满殿弟子,只觉得毛骨悚然,四肢发寒。 这哪是正常的对战…… 分明是两个疯子! 屠薇薇敏锐闪身,躲开了这一斧。 然而不等她出刀,碎骨战斧再次朝她的面门劈来,屠薇薇侧身滚去,脚掌踏地,借力飞掠而去,提刀腰斩楚月。 两人出手都是致命的狠招,充满着无法形容的力道! 砰! 砰! 砰! …… 碎骨战斧与血杀刀接连碰撞了十几下,发出铿锵般的刺耳声音。 两人的身影在各自分离后,再次互相碰撞,从半空到殿内大地,甚至杀出了武道宫。 众弟子跟着走出去,情绪也变得无比激烈。仿若置身于战争之中,紧张地看着这场残暴的厮杀。 砰! 一次碰撞后,俩人再次分离。 屠薇薇虎口发麻,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楚月手握碎骨战斧,停在屠薇薇面前的不远处,咽喉涌上的鲜血,再次被她咽了下去! 屠薇薇抬手擦了擦血迹,旋即两眼寒芒凛冽,瞳眸紧缩时,一头高品的玄灵兽破体而出。 “小师妹,能在我手里撑这么久的并不多,能死在血杀刀下,玄灵兽口,是你的荣幸!” 屠薇薇眸色发狠。 立在她面前的玄灵兽,是一只通天白獠狮! 狮体巨大,獠牙毕露,怒吼一声似是惊天动地! 萧离等人为此捏了一把汗,屠薇薇的玄灵兽是稀罕的契约兽,战斗力很猛。 “小师妹快要不行了。”燕南姬担忧地道。 花月痕抿唇不语。 楚月目光落在屠薇薇的身上,一挥手间,两道兽影破空而出,散发出极强的气势! 第605章 史无仅有的叶三爷 就在元始殿内的弟子们,看见玄灵兽,认为胜利的天秤已经开始偏向屠薇薇的时候…… 狼啸鸾鸣声,骤响武道宫前! 浓烈的阳光照射下来,红裙一角在尘灰茫茫里微微扬起。 却见楚月身旁两侧,左边的鬼泣狼咆哮一声,远在浮屠山下的狼群也开始集体对着日头发出狼啸之音。 这般壮观的奇景,可谓万古难遇! 青鸾扑闪着冰蓝色的翅膀,张开尖锐的嘴儿,极力地嘶鸣。 浮屠山下,鸟群一同嘶鸣! 而在狼群鸟兽的前方,脊背有着一双血色羽翼,眼眸猩红如红宝石般的少年,戴着脚铐,蹲在地上,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异动。 …… 武道宫前。 众弟子看见鬼泣狼和青鸾后,被其气势所震慑了会儿,都露出了同样失落的神情。 “这狼和青鸾,都只是灵兽而已,怎会是玄灵兽的对手?” “只怕,小师妹要占下风了。” “其实能在屠师姐的血杀刀下撑这么久,小师妹已经很了不起了,败给屠师姐,也是情理之中,不丢脸的。” “不过屠师姐这次好像认真了,小师妹不缺胳膊断腿的,屠师姐不会罢休的。” “……” 屠薇薇面带嗜血的微笑,轻蔑地看向了楚月身旁的两只灵兽,“小师妹,你真是看不起我,就拿这两个畜生出来,你在……糊弄谁呢?” 说至最后,屠薇薇满面阴狠暴戾,带着那巨大庞然的白獠狮,双足踏地,狂奔向楚月。 青鸾、小狼一同冲向了白獠狮,楚月则是提斧战上屠薇薇!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小狼和青鸾会被白獠狮给啃咬撕扯下来时…… 但见青鸾飞掠往下,啄瞎了白獠狮的眼睛,鬼泣狼相继跟上,搏命般撞上了白獠狮的身躯。 嘭! 白獠狮与鬼泣狼一同倒地。 鬼泣狼张开了血盆大嘴,一口咬在白獠狮的身上。 白獠狮不甘示弱咬回来,怎料青鸾再次回来袭击,啄瞎了白獠狮的另一只眼睛。 如此,白獠狮直接落入了下风。 白獠狮发出痛苦和愤怒的吼声。 屠薇薇见此场景,杀意爆发,以自断一条筋脉为代价,砍向了楚月。 楚月面对风暴般的攻势,丝毫不弱。 俩人跃至半空,狂奔向对方,各自用尽了所有的力道,来完成这极为可怕的一击! 碰撞之时,地面黄土炸开了大理石。 楚月和屠薇薇都身受重创,倒在了地上。 “都是疯子……”燕南姬看向了花月痕,“花师兄,那可是你心爱的小师妹,你还不去帮忙?” 花月痕一动不动,燕南姬眉头紧蹙,疑惑不解。 以花月痕对小师妹的喜爱,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那是她的战场,我过去,只会侮辱了叶三爷之名。” 花月痕微笑着说:“她不仅仅是我的小师妹,更是……让多数武者闻风丧胆的,史无仅有的叶三爷。” 燕南姬始终茫然,不懂花月痕话中的含义。 不过,他更担心的还是这片战场。 楚月和屠薇薇都倒在地上,俩人透支体力,都快要到了休克的状态。 像那样的刀斧碰撞,是个武者都受不了。 就在众人以为,俩人都要站不起来时,楚月倒地的身子动了动。 第606章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楚月翻身过来,趴在地上,往前爬了两下,伸出手抓住碎骨战斧。 她的口齿间尽是鲜血,动作无比的缓慢。 众人的视野中,温暖的阳光下,她艰难的站了起来。 “叶三爷……” 大炎王朝来的谢子默,站在人群之中,看着那站起来的身影,红了眼眶。 想到此前对楚月的诋毁,他羞愧到无地自容。 再观屠薇薇,她尝试了几下想要站起来,发现身体透支到了可怕的程度。 楚月迈开了腿,走过的地方,留下鲜血猩红的足印。 清丽的面颊,浮现了淡淡的笑容。 她提着碎骨战斧,走向了屠薇薇。 “屠师姐,小心这蛇蝎毒妇!”断臂的江棠,迅速过来。 光影闪烁,狂风四起,花月痕骤然来到了江棠的面前,手执剑刃负于身后,站得冷然如清霜,不疾不徐地说:“江师妹,你的对手,是我才对。” 江棠瞳仁骤然一缩,给了韩流云一个眼神,韩流云在提剑过来时,一道金光快要闪瞎她的眼睛。 燕南姬扛着金子做的巨锤,笑眯眯地望着韩流云,“韩孙子,燕爷爷来陪你玩咯。” 还有部分屠薇薇的追随者即将拦截楚月之际,两道身影率领十几名鸿蒙殿弟子,来到了武道宫前。 冷清霜咧开嘴一笑,两把短刀锋锐无比,歪着头邪肆地说:“想过去?先过了我这关吧。” “打扰了!” 谢子默双手抱拳,而后拿出兵器。 厮杀,一触即发。 场面却是反了过来,这回,竟是屠薇薇等人被拦住! 楚月头晕目眩,和屠薇薇这样战斗力威猛的人对战,她也要全力以赴,并且落下了伤。 但屠薇薇只会更严重。 屠薇薇躺在地上,睫翼微颤,“我是斩星弟子,你敢碰我吗?” 楚月步伐踉跄,而后站稳身形,终于来到了屠薇薇的面前。 “屠师姐的手,可真好看啊。” “以后,怕是不能拿刀,真……可惜呢。” 楚月浅浅的笑,却透着森冷的寒意。 下一刻,她握紧了碎骨战斧,抬起再往下,毫不犹豫,且狠辣无情的劈裂了屠薇薇拿刀的右手掌! 出斧时,楚月将染上了俘魂怨灵气息的神农之力,灌入了屠薇薇的伤口。 俘魂怨灵的气息,和神农之力,会交织出刺激筋脉的毒素。 楚月做完这一切,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她往后倒下时,冷清霜、花月痕一群人疾冲过来将她扶住。 萧离眼眶通红,哽咽地望着楚月。 小月姐姐是在为她出气。 “真是胡闹啊。”冷清霜温柔地搀扶着她,语气里满是埋怨。 “小师妹,那赌台的钱还会给吗?”燕南姬泪眼汪汪地问。 “给,当然要给。”楚月说话时,轻咳出一口鲜血。 这场战斗,她算是受益匪浅,并且相信,等伤势好了后,会有所突破! 这时,一道慌张的声音响起。 “薇薇……我的薇薇这是怎么了?是哪个畜生干的?给我滚出来!”屠薇薇的母亲,烈火域的屠族屠夫人来看望屠薇薇,却没想到,看见屠薇薇躺在血泊里。 “屠夫人,是她……”江棠指向了叶楚月。 徐雅霞蓦地看向楚月,盛怒之下,冲向楚月,“你敢伤我女儿,我要你死!” 攻势尚未碰见楚月,两道身影从天而降。 二长老贺雄山眉头紧蹙,说道:“学院之事,外族人不可插手。” 三长老云鬣怒火冲冲,暴怒不已:“老娘们,你动我徒儿一根手指,我要你全府下九幽!!” 第607章 给她摆个灵牌供奉起来 云鬣中气十足的声音,席卷九重武道宫,让众弟子耳膜近乎撕裂! 贺雄山扭头看来,满眼都是不悦。 这厮就不能儒雅点吗? “你们这是在包庇她?” 徐雅霞挥动手来,长袖灌风,满面都是愠怒之色,一双瞪圆的眼睛,愤然地望着贺雄山二人:“神玄的长老,就是这样的做派?我女儿她是杰出优秀的刀客……” 说到这里,徐雅霞眼眶通红地指向了楚月:“她这个歹毒的人,竟然斩断薇薇的手掌骨,她好狠的心思啊!” 楚月微低着头,轻笑了一声。 那突兀又浅淡的笑声,徐雅霞听起来却是尤为的刺耳。 “你笑什么?”徐雅霞怒视楚月。 “咳……咳咳……” 楚月耷拉着头,青丝轻垂下来,咳出了几口血。 她抬起手来擦了擦血,这才扬起脸来,薄凉的目光落在了徐雅霞的身上,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凌厉,“可惜力量有限,否则就该砍在她的天灵盖上,便宜她了。” 众弟子倒吸冷气,惊悚地望着楚月。 楚月的言语,无异于是在激怒徐雅霞。 而躺在地上意识模糊的屠薇薇,这会儿也是发出了野兽般痛苦的声音。 “你这孩子!” 贺雄山无奈至极,才望向几乎要丧失理智的徐雅霞,劝解道:“孩子年纪还小,童言无忌,屠夫人别往心里去,两个孩子都在闹着玩。” 云鬣看白痴似得看了眼贺雄山,这话分明就是在火上浇油,也不知贺雄山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闹着玩?” 徐雅霞面容扭曲,笑了出声,“闹着玩她砍我女儿?还口出狂言,还砍我女儿的天灵盖?你们神玄,真是什么货色都收的吗?我把女儿交给你们,你们就这样对待弟子的?” “不然还要怎么对待?给她摆个灵牌供奉起来?”云鬣没好气地说。 贺雄山无奈地捂着脸,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把屠夫人给哄好了,这云鬣又来捣乱。 徐雅霞怒指云鬣,手都在发抖,气到有些头晕目眩,身体摇晃了几下,被江棠给及时扶住了。 “屠夫人。” 一道娇声响起。 冷清霜将两把短刀插入鞘中,跨步走了过来,停在徐雅霞的面前,“在学院重地,斩裂了屠薇薇弟子拿刀的手,是不是罄竹难书,罪无可赦?” “自是。” “那就请屠夫人记住你在光天化日之下所说的话。” 冷清霜看向武道宫的元始殿,“都出来吧。” 萧离等人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徐雅霞一脸茫然,不知冷清霜此举何意。 冷清霜笑了声,轻蔑地看着徐雅霞:“屠夫人,这位是萧离,神玄的新弟子,她的手掌骨,就是被屠薇薇给弄裂的,屠薇薇出手时还下了毒,让她终身不能修炼。” “还有这些人,他们身上的每一个血窟窿,都是你女儿的杰作。你女儿要他们毕生不可踏武道!” “屠夫人,我就问你一句,是不是在这神玄重地,只允许你女儿万人之上,不把别人当人。她的罪恶和屠戮,都是正义,而这些新弟子的反击,就是不该的呢?” 贺雄山疑惑地看了眼冷清霜,这厮之前不还在和叶楚月你死我活吗,怎么就搞一起去了? 女人……让人搞不懂。 “她们都是些小门小户的贱命,什么身份,也配与我薇薇相提并论?”徐雅霞闷哼了声。 “是吗?” 谢子默走了出来:“屠夫人,若要说身份尊卑,我问你,帝尊的未婚妻,圣域殿下他儿子的母亲,又是什么身份?能不能和你女儿的命相提并论呢?!” 第608章 一身浩然正气和雄风 徐雅霞看着谢子默的眼睛,心里咯噔了一下,有种隐隐不好的预感。 据说,帝尊的未婚妻就在神玄学院之中…… 丈夫得知此事后,还特地传书来此,让屠薇薇与那位女子交好。 难不成…… 徐雅霞咽了咽口水。 她可是听说,天凰夫人和夜萧寻欺凌那叶姓女子时,一个中了剑伤,一个被废了双腿。 “你叫什么名字?” 徐雅霞四肢冰凉如水,心脏猛颤了下,抱有侥幸地望向了疲态的女孩,期盼着能够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 楚月望向她,染血的红唇绽放了璀璨的笑意,声音暗哑地说:“叶——楚——月。” 闻言,徐雅霞渐渐绝望,整个人都慌了神,全然没了适才的盛气凌人。 “可是长安的那位叶楚月?”徐雅霞不死心地再问。 “是你楚爷。”楚月咳了一口血,擦了擦嘴角,淡漠地道。 徐雅霞窘迫局促地扯了扯唇,愣了好一会儿才道:“这……这都是误会,我们家薇薇是没有坏心的,你别往心里去。” 说完,徐雅霞走向了冷清霜,拉起了冷清霜的手,“你们都是神玄的弟子吧,我这有一些上好的丹药,还有兵器什么的,相识一场也是有缘,我送给你们吧。” 冷清霜把手抽了回来,还拿着帕子擦了擦,不咸不淡地说:“屠夫人算了吧,我等的身份,恐怕会污了您的宝物。” 看着冷清霜擦手的动作,徐雅霞的眼底泛过憎恨之色。 她身为烈火域一家之主的夫人,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徐雅霞深吸了口气,把屠薇薇搀扶起来,不顾屠薇薇的挣扎低吼,对楚月微笑道:“叶姑娘,家中夫君若是得知此事,一定会狠狠教训薇薇的,叶姑娘也要好好养伤才是,日后会派人送来疗伤的丹药。” 徐雅霞捂着屠薇薇的嘴,把屠薇薇带出了是非之地才松开手。 “娘,她这样对我,你为何不废了她?”屠薇薇怒道。 “白痴。” 徐雅霞狠声道:“这世上身份卑贱的人数不胜数,多如牛毛,你为何偏偏要去惹这个叶楚月?你是想圣域十二护法,血洗烈火域吗?” “那又如何?” 屠薇薇阴冷一笑。 回头看去,只见阳光之下,众人簇拥着身受重伤的女孩,眼底的火焰,愈发的炽热浓烈。 屠薇薇缓缓抬起了断裂的手掌,满是脏污血迹的脸,再次扬起了笑容。 “娘。” “嗯?” “骨头断裂,比我想象中的要疼很多啊。” 屠薇薇瞳眸骤缩成光芒下的猫眼! …… 武道宫前,贺雄山见徐雅霞离去,松了口气,又不由暗骂了一句这女人真是个孬种。 一会儿后,贺雄山拿出了一枚止血丹和一枚护元丹递给了楚月,“把这个吃了吧,你看看你,一天到晚,净惹事,就不知道安分点。” 云鬣抢过丹药,取出一根银针,分别扎在两枚丹药试了试毒,发现无毒后,才喂给了楚月。 贺雄山:“……”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云鬣给气死。 他一身浩然正气和雄风,像是卑劣之人么。 第609章 小师妹,好久不见 “谢谢师父。” 楚月服下丹药,身体舒服了不少,对云鬣露齿一笑。 云鬣揉了揉她的发,“傻孩子,是师父来晚了才对。” 贺雄山看着面前的师徒,只觉得风中凌乱,那不是他送的丹药吗? 这时,稍有体力的楚月推开了所有的人,走向萧离他们,众人却是疑惑不解。 “小楚丫头,你先回寒月峰,其他人为师会找人医治的,你的身体受损很严重了。”云鬣着急地道。 “别人医治我不放心,我来吧。”楚月轻咳了声,进了元始殿内,“都进来。” 云鬣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劝阻,看着女孩的背影皱了皱眉,也不知这丫头的固执跟谁学的。 真是个疯子。 众弟子们再次流露出了钦佩之情,不得不说的是,眼前的女孩,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而林囚等人,即便身受重伤,望着朝走向他们的楚月,只觉得这一路走来,真是值了。 不多时,冷清霜和谢子默就带着人把元始殿清理了一下,让楚月为萧离等人治疗,其余弟子们纷纷在外面观望。 在治疗之前,楚月却是走向了堆在地上的内甲。 众弟子满眼疑惑。 “小师妹她要做什么?怎么不储存一下体力呢。” “估计是要把内甲收起来吧,免得丢了。” “难道……黑铁内甲,是用来炼丹的材料?”说这句话的人,正是抱着金色巨锤的燕南姬,他摸了摸下巴,一脸的高深莫测。 就在旁观者疑惑不解之际,下一刻,看见殿内场景后,都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却见楚月弯下腰来,将那一件件内甲,重新裹在了身上。 即便身负重创,她依旧是个笔直铁血的军人,动作有着一丝不苟的严谨。 直到最后一件内甲穿戴完毕,楚月才开始为萧离等人治疗。 花月痕看着女孩桀骜的身影,眼眶微红,却是自豪地笑了。 贺雄山两位长老都复杂心疼地望向了楚月,正在云鬣伤心时,贺雄山陡然伸出了手。 “做什么?”云鬣拧着眉问。 传闻贺雄山厌恶女人,难不成是觊觎他的身子? 云鬣一阵恶寒,“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贺雄山茫然了会儿,便没好气地道:“刚才的两枚丹药,市面总价是三百万金币,看在同门的份上,我给你打个折,收你三百五十万。” 云鬣面色彻底发黑,无语至极,“要钱没有,用这个抵押吧。” 话音一落,就见云鬣丢出了类似于请柬般的东西。 贺雄山连忙接过去,低头一看,赫然望见四个大字:生死战书。 贺雄山:“……”这人脑子有毛病吧。 这时。 燕南姬想到什么,走进碎裂的赌台那里,打算把赢来的钱财拿回去。 “你做什么?”冷清霜拦在面前。 “内阁炼药,冷师妹你不是赢了吗,我拿回我的钱。”燕南姬笑眯眯地道,还一面把钱财塞进了衣襟里面。 冷清霜面色微冷,“我输了,是楚爷她赢了。” 燕南姬:“?” 俩人的对话,才让多数弟子想起了赌台的事,听到冷清霜的话,更是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有些弟子,可是押了全身家当的。 就比如这位燕南姬,只不过他还留了一把金锤在手里。 血本无归的燕南姬怔愣了好一会儿,气急败坏地看着冷清霜,“冷师妹,你真是辜负了师兄对你的器重!你怎能如此弱鸡?!” 冷清霜凝视躁郁的燕南姬,嘴角猛地抽搐,不明白这玩意儿是怎么成为斩星弟子的。 甚至严重怀疑他是用金子收买了学院执事。 却说第七层璇玑殿的弟子们,听着传来桩桩件件的消息,一张张年轻的脸庞,都写满了震惊。 从内阁炼药叶楚月赢了冷清霜,再到元始殿屠薇薇大开杀戒,再到最后的楚月治愈同门。 陈清河原是想听到叶楚月被推入万丈深渊的消息,怎料…… “屠薇薇真是没用。”陈清河咬了咬牙,同时也心惊肉跳。 那可是斩星榜鼎鼎有名的弟子,叶楚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更没想到的是,冷清霜那样骄傲的人,竟也会为叶楚月出头! 须知,数年前,陈清河曾爱慕过冷清霜,奈何冷清霜从未正眼瞧过他!! 陈清河的眼底,一片可怕的阴郁。 与此同时,武道宫的某处殿宇,一名身材颀长的男子斜卧于贵妃榻,漆黑似墨的眉斜插入鬓,睫翼浓密纤长,修长如玉的指轻轻托着侧脸,宽敞的华服袒露开来,露出了强而有力却白到病态的胸膛。 男子轻垂着眼睫,似在闭目小憩般,却敛起了一股邪肆的气息。 许久—— 他缓缓睁开了眼眸,毫无凌厉,偏生像淬了毒般。 那是一双异瞳,左边是深海般的湛蓝,如同宝石流转着华光,右侧却是幽绿的眼眸,好似丛林里干净无暇的精灵。 他勾着殷红的薄唇,轻笑了声,自言自语:“小师妹,好久不见。” 议事大厅昏暗的密室内,门窗都已被黑布笼罩,一盏烛火幽幽。 男人坐在椅上,眉目欣慰地看着光幕里的楚月:“倾凰,她没有让你失望,慕倾凰的孩子,会是这个世上最优秀的人。倾凰,我会用尽余生,去守护她。我也在……等你醒来。等了好久好久啊……” 男人情绪多变,陡然低下头来掩面痛哭,“都是我无能,当初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 星辉洒在了古老的大陆,命运的齿轮缓缓运转。 少年的羁绊,交织出了美丽的画卷。 皓月下的武道宫,还是热闹的。 众人云集在此,等待着楚月为众人的治疗。 治疗是个漫长的过程,对于有着伤的楚月来说,很吃力,但除了她以外,没人能治好这群人。 稍有不慎,就会终身不能修炼,尤其是萧离,她那么的爱刀,怎么能拿不动刀呢? 楚月还记得,那时的女孩对她说: “小月姐姐,如果我在古代的话,我要成为一名无所不能的刀客。” 想至此,楚月更加全神贯注。 但一道身影赫然降落武道宫。 “叶楚月!住手!不要祸害众人!” 第610章 助纣为虐 这声音,登时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看见来人的弟子们,一怔过后,面庞都露出了敬畏的神情。 来者,一袭墨色蟒袍,鬓间微微泛白。 是一位满脸严肃的中年男人。 此人正是神玄学院的悬药司大人权韬,正是八品星药师,亦是神玄实力最高的药师之一。 药道水平甚至在二长老贺雄山之上! 权韬正在药阁炼药,听闻武道宫的弟子们受伤和中毒后,匆匆忙忙赶来,却没想到有个女孩在以未曾听闻的方式治愈这群弟子! 权韬曾入药神宗,是药王麾下的人。 也曾寄情于山水,行走四方,无偿治疗着患病的苦难之人。 正因如此,权韬不论是在药神宗还是神玄学院,都是德高望重的存在。 权韬停在武道宫前侧,负手而立,皱着眉看向了楚月。 “简直是不把人命当回事!” 权韬愤然不已,抬腿就要走进元始殿阻止楚月,怎料两道身影匆匆拦住了他。 云鬣面无表情地道:“权药师,我徒儿正在治病救人,你还是不要干涉为好。” “我知她是你的爱徒,但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她用这等庸医之术来祸害人?” 权韬咬了咬牙:“如若这群弟子因她而死,往后余生,我也绝不会原谅自己!身为武道正统的星药师,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权贤弟,你不如再等一等。”贺雄山道。 闻言,权韬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贺雄山。 在这神玄学院之中,他与贺雄山同修药道,关系匪浅,是忘年之交。 让他感到不解的是,贺雄山这般正直的人,也会做出如此的事情来! “二长老,你身为药师,就该明白她的这种治疗方法是在害人,你怎么还能助纣为虐呢?”权韬呵道。 贺雄山张了张嘴,回过头复杂地看向认真治疗伤者的女孩,想到的却是楚月在内阁炼出的九元灵丹。 “贤弟,你不妨让她试一试,说不定,能出奇迹呢?”贺雄山道。 “我不可能让她拿人命去试!二位长老,都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权某人不客气了!” 权韬大喝。 云鬣挥出一把剑,散发出凛冽的气息,冷漠地望着一意孤行的权韬,“想进,可以,赢了老夫的剑再说!” 权韬盛怒之下,正欲出手—— “都是在做什么?” 分明苍老慈祥却不怒而威的话语掷地有声。 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 只见大长老拄着青龙拐杖,佝偻着背部走了过来,看了看武道宫内外的狼藉和斑斑血迹,用拐杖跺了跺地,叹息道:“弟子们年轻不知事胡闹也就罢了,你们都老大不小了,怎么也跟着胡闹?这是成何体统?!” 权韬冷睨了眼楚月,再看了看贺雄山二人,才转过身来面朝大长老,抱拳说道: “大长老,叶楚月她乱用医术,实在是庸医,再不阻止的话,会闹出人命的。” “还请大长老原谅一个恪尽职守,不愿弟子死于非命的药师!” 权韬说得苦口婆心,其言下之意,是笃定了叶楚月在害人! 第611章 这神玄的天,要变了啊 权韬在大长老面前,可谓是底气十足。 大长老乃是学院最为爱惜弟子的人,怎么能看见庸医残害弟子,势必会与他一同抵制! 却说周围的弟子们,在听到权韬义正言辞的话后,再看向认真炼药的女孩时,眼里多了些古怪的异样。 权韬这般的人物,说的话是权威,不会有假才对。 冷清霜双手环胸,靠在了武道宫元始殿的门楣之上,轻曲起一条修长的腿,斜睨向众人,嗤笑了声。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碌碌无为的墙头草,不过是风的奴隶罢了。 冷清霜的眼底裂开一缕鄙夷之色。 “大长老!” 权韬急不可耐。 他是个好药师,自不会见死不救。 武道宫内的那群弟子,就要被楚月给糟蹋了。 此刻,从璇玑殿走下来的陈清河等人,目光流露出戏谑之色。 “权药师,有时,因为你的固执己见,会毁坏掉一个即将崛起的天才。” 大长老看了眼楚月,便道:“你只知道她的医术轨迹,你从未见过,便活该不容于世,就笃定是害人的做法。但你身为药师,也该清楚,那孩子身受重创,还穿戴沉重的黑铁内甲,即便如此,她还要坚持医治,仅仅是为了在大庭广众之下,伤害她的战友们吗?” 面对大长老的呵斥,权韬愣住,显然是没想到大长老会相信那个女孩的医术。 权韬欲言又止,然而他尚未开口说话,就听见大长老犹如古老磬钟般沉重的声音: “权药师,这些受伤的弟子,都中了剧毒,武道受阻,其中一名掌骨断裂。你若有把握治愈之后让他们继续走武道之路,并且让那掌骨愈合,重新拿刀,老朽就让你进这武道宫,把叶丫头给换出来!” 权韬默不作声,目光剧烈的闪烁。 他仅仅只是认为楚月的医道不符合常理罢了。 但他出手最多也只是保全这些人的性命,至于其他,并不能保证治好。 “既是不能,就安静等待吧。” 大长老把话说完,有些精疲力尽,脸色也白了几分。 他微笑地望着殿内的女孩,又看了看门前守卫的贺雄山,仰头看了眼繁星如雨的夜空。 老人的面庞浮现了慈祥的笑容。 这神玄的天,要变了啊…… “大长老,若这些弟子因她而丧命该怎么办?” 权韬还是不死心地开口。 云鬣眉头紧蹙,愤怒地看着权韬,只觉得这厮不被他刺个几剑是安静不下来了。 贺雄山见云鬣一副要下生死战书的样子,赶忙按捺出。 倏然,清绝的声音从元始殿内传来。 “他们若丧命,我陪葬。”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彰显出了她的决心与自信。 萧离等人抬起头来,震愕地看着楚月,一双双眼睛都染上了红色,体内的血液变得澎湃。 权韬蓦地扭头看过去,却是哑口无言,甩袖冷哼了几声,不相信那种难登大雅的医术也能救人。 冷清霜曲起一条腿,脚掌踩在门楣,满腿墨色的彼岸花,湮灭在浓郁的夜色里。 她侧目看去,唇角扬起,低声温柔地说:“真是……任性呢。” 而后,声音陡然拔高,“陪葬的话,加我一个。” “也加我一个。”谢子默道。 花月痕微笑:“花某愿与小师妹,共赴黄泉。” 权韬愕然,不明白这群弟子是怎么了…… 连一向敬佩他医术的冷清霜,也开始跟着胡闹。 第612章 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不会死 事已至此,权韬无话可说。 楚月为萧离等人治疗时,权韬便踱着步子在武道宫前焦急的走来走去。 “咳……咳咳……” 大长老用侍者递来的帕子捂住口鼻咳出了血,而后抬起头来,和蔼地望着冷清霜等人,笑了笑:“都是有骨气的好孩子。” “你这身体,还是赶紧回去歇歇吧。”云鬣皱了皱眉。 大长老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楚月的身上,吩咐下去,说:“这孩子也受了伤,都去煨点补身子的汤来,我这里有药阁的钥匙,把一些补元气的丹药送去寒月峰吧。老三,我没事,我的身体我清楚,我就是来看看孩子。” 云鬣张了张嘴,看着面色发白的大长老说不出话来。 “楚月这孩子有我们看着,你别太担心了。”贺雄山皱着眉道。 大长老笑而不语,又咳了几声。 武道宫内,楚月正在给萧离剔骨疗伤,又在给中了毒的沈清风几人放血。 这样的治愈方法,实在是荒唐大胆,稍有不慎就会闹出人命的。 正因如此,权韬望见这一幕,才会怒不可遏,觉得楚月是害人的庸医。 楚月额角溢出了细密的汗,好几次要晕眩过去,却是生生挺住。 她拖着重创的身躯,将神农空间的灵草、丹药、神农之力全部用来为他们疗伤排毒。 这是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 让围观众人惊讶的不仅是这样,更是刮骨疗伤不喊不叫的萧离,和毫无保留相信,毫不犹豫让楚月放血的薛城、周玄等人。 他们满身伤痕,却也满目坚毅。 夜半三更后,武道宫前的围观者不减反增。 众弟子的眼里,俱都是探究之色。 “不能再等了。” 权韬还是等不及了,“三位长老,再等下去,这些弟子都要死在她的手里,我一定要去阻止她。” 权韬才往前一步,就见冷清霜、谢子默同时拔出兵器横在了殿门前,三长老抱剑站在权韬的面前。 贺雄山苦口婆心地劝说:“权药师,再等等。” “绝不能等!” 权韬愤怒不已。 然而,下一刻,武道宫内传来了虚弱的声音,“好了。” 是非风雨都已静止,倏地,一道道的目光集中在了武道宫内。 楚月给萧离他们喂下了神农之力炼制而成的丹药后,身穿内甲站起来,走向了武道宫前。 十数步后,云鬣要去扶住她。 楚月摇摇头,独自一人往前走,立在了权韬的面前。 俩人互相对视。 良久过去,楚月“噗嗤”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洒在了权韬的脖颈和衣裳上。 冷清霜和云鬣及时扶住了她。 楚月抬手擦了擦血迹,笑望着权韬:“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不会死亡的。” 权韬微微张嘴,倒吸冷气,面对染血的女孩,顿感错愕。 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自信和信念! “权药师,他们的毒素都已清理,掌骨愈合七成,后续的疗养就交给你了。” 楚月的声音很轻,有一种精疲力尽的无力感。 “为什么……?”权韬愣住。 他从未相信过此人的医术,适才甚至在咄咄相逼。 为什么还要让他来完成后续的疗养? “我儿子说过,你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药师,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保下她们,如此,足矣。” 第613章 狮虎,我好困 楚月清丽的面颊,浮现了染着血腥的明媚笑容。 提及儿子的一刹那,她浑身都是温柔的气息,比那夜晚的风,还要柔和。 难以想象——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提着一把碎骨战斧,和屠薇薇厮杀得惊天动地! 权韬望着她,心里头的偏见如退潮的水那样从岸边流逝,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羞愧感。 他感觉眼眶有些湿润,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颇久,权韬惭愧地说:“很抱歉,请你回去告诉你儿子,我不是一个了不起的药师,我只是一个固守己见的迂腐之人。请你放心,我会保证他们的后续疗养,也会治好你的伤。” “叶姑娘……” 权韬沉吟了许久,才道:“你是一个优秀的刀客,也是一个了不起的药师!” 楚月粲然而笑,轻轻颔首,随后望向了云鬣,眼梢蔓开了极致的红。 “师父。” “为师在,小楚丫头。” “我好困。” 她低下头轻靠在云鬣的身上,云鬣眼眶通红,猛地看向了眼下药道实力最强的权韬,苍老的声音都在遏制不住地颤抖:“权药师,你我以前虽有些过节,但日后老夫愿登门拜访,你是药师,你帮帮这孩子吧。” 贺雄山、权韬看着慌张的云鬣都怔住了。 他们在神玄与云鬣同门几十载,从未见过这样的云鬣。 记忆里的三长老,提着把剑游走在江湖,从未害怕过。 “我会的。”权韬认真地说道。 权韬正欲仔细查看楚月的伤势时,一列身穿墨衣,面颊覆着黑纱的女子抬着空荡荡的轿辇停在武道宫前。 其中一人快步走来,抱拳道: “徐荒言阁老得知叶姑娘受伤之事,让奴婢前来带叶姑娘过去疗伤。” 言罢,女子直视云鬣的眼睛:“三长老,神玄之内,徐阁药术最强,叶姑娘是你的徒弟,此事由你决定。” 权韬双眼微亮,扭头望去:“云剑尊,徐阁的药术和为人可以放心,若楚姑娘能得到他的治疗,绝不会留下任何的后遗症。” 云鬣纠结再三,还是点头。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便道:“老夫要过去等着,否则老夫不放心。” “这是应当的。”黑纱女子微笑。 “……” 云鬣、冷清霜带着楚月跟黑纱女子离开后,一片狼藉的武道宫前,静默了很久。 大长老望着发愣的权韬笑了声:“权药师,老朽行将就木,油尽灯枯,但那孩子有着不可限量的未来。她做了老朽年轻时不敢做的事。” 权韬抿唇不语,每每想到楚月的话,都无比的惭愧。 他侧目看了眼年迈的老人,叹息一声。 大长老虽慈祥和蔼,待人仁慈,但也从未对哪个孩子有过如此高的评价。 “是我肤浅愚昧了。”权韬低下头来,坦然承认。 …… 后半夜。 昏暗的宫殿,一盏烛火,映照出渺茫的光。 梦里的楚月,回到了悬崖下的那日。 画面愈发的清晰,夜墨寒清绝的俊脸映入眼底。 而让她心惊的是,被撕碎的衣裳,不是古时女子的裙摆,而是她曾经穿过的,现代化的衣物! 耳畔,喷洒着温热的气息,以及那低沉暗哑的声音。 “女人,帮我。” 第614章 不经一番寒彻骨 晦暗不明的殿宇,楚月轰然间蓦地睁开双眼醒来,坐直了身躯。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遭受重创的身躯,竟是全部愈合了,甚至比原先还要轻松舒畅! 女孩眸底闪过一抹疑惑之色,而后甩去脑海里梦中的场景,如豹子般警惕地望着不远处的身影轮廓。 一张轮椅,一个男人的背影,半边身子几乎湮灭在昏暗之中。 他的手转动着轮椅,缓缓地转过来面朝楚月,露出了一张有些疤痕的脸。 “你的伤已经好了,三长老在外面等你。”徐荒言说。 “神玄阁老,徐大人。” 楚月毫不怯弱地看着男人的脸,又望了眼那一双已经废掉了的腿,“你就是那个救下我母亲,并且一直坚持为她炼药的那个人?” 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异常的笃定。 “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徐荒言低声道。 “谬赞了。” 楚月虽镇定了下来,但还是没放松戒备:“徐大人同在药神宗、神玄学院担任职位,而且是这两年才来的神玄学院,屋内有梅花的味道,让我想到母亲的一位故人,便是喜爱梅花。” 徐荒言轻笑了一声,徐徐道来:“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我出身卑微,是你母亲用这句话激励了我。她是一个让人忘不掉的女子。” “徐大人脸上的伤痕,并不难祛除,以徐大人的医术,应该药到见效才对。”楚月疑惑地问。 徐荒言的这双腿,她清楚,是为了救下慕倾凰,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狂奔半月,跑废了的。 “你母亲说过,这样很可爱,她让我无需在乎世人的言论。” 徐荒言说至慕倾凰时,眉角眼梢都很温和,眼里闪耀着希冀的光,还有一抹难言的痛。 殿内,响起徐荒言幽幽的叹息声:“可惜了,当年我没能保护好她,让她遭受奸人的迫害,不过再等等,徐叔叔就能为她炼制出解药了。” 楚月呼吸微窒,眸底难得流露出了期许。 她是个不受母亲待见的人,亦在盼望,能和母亲相见的那日。 兴许,慕倾凰能抚慰她被亲人伤害过的心。 “徐大人,谢谢你的付出。”楚月说道。 外面传来了三长老的声音,楚月站了起来,“师父尚在担忧,晚辈该告辞了。” “小月。” 徐荒言喊住了她。 女孩停步望向了坐在轮椅之上高深莫测的男人。 两人一站一坐,在清幽的光线里相视了很久。 “你见过叶天帝了?”徐荒言问道。 “在朝阳大殿见到过。” “你觉得他好吗?” “好与不好,都不是一面之缘能够断定的,但印象不错。”楚月如实相告。 “他是个很强的人,出生就站在云端。夜深了,小月回去吧,以后得空,多来徐叔这里。” 徐荒言如温润君子般微笑道,就连脸上的疤痕,就不再狰狞了。 楚月跨步走出时,却在思索徐荒言的话,不明白徐荒言的深层意思。 偌大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徐荒言一人,他拿出了一幅画卷,上面是慕倾凰的绝世倾城,风华无双。 徐荒言眼里的泪顺着脸庞滑下,滴落在了画卷之上,恰好在慕倾凰眉间的朱砂痣上悄然晕染。 夜色淡淡,徐荒言低头落泪:“叶天帝,你已经伤害过倾凰一次了,我绝不会让你伤害到小月的。” 第615章 恰逢黎明 议事大厅外,冷清霜和云鬣等了许久,见楚月出来,都急忙簇拥而至。 云鬣从上到下,左左右右的把楚月检查了一遍,见楚月安然无恙,恢复元气,紧绷的精神这才松弛了下来。 “徐阁的药术果真不错,改天给他送两个鸡腿。” 云鬣把准备好的大氅披在了楚月的身上,将纤瘦的楚月裹得严严实实,包成了一个大粽子。 冷清霜双手环胸,笑望了眼楚月,和师徒俩一同走向寒月峰。 “你跟来作甚?”云鬣嫌弃地问。 冷清霜面无表情道:“我已经让人收拾东西,都搬去了寒月峰,以后就跟小月儿同吃同住了。” 云鬣嘴角猛抽,整张脸都黑了下去。 途中,俩人一路对话,但楚月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满脑子都是徐荒言所说的叶天帝。 走至寒月峰时,楚月突地停下脚步,认真地望着云鬣二人。 “小楚丫头,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云鬣担心地问道。 那么严重的伤,就算治好了,也会有所不适。 楚月欲言又止,紧抿着红唇,许久过去,才凑过来低声问:“你们说,我会不会是叶天帝的女儿?” 云鬣:“……”完蛋了,小楚丫头的伤好了,但脑子坏掉了。 冷清霜抬手摸了摸楚月的额头,皱眉:“没发烧,不应该说胡话啊。” “小楚,你要是想爹的话,你就把为师当成是伟岸的父亲吧。” 云鬣思前想后,除了小楚缺少父爱外,再也想不出第二个理由了。 楚月看着俩人怪异的眼神,干咳了声,后知后觉发现这想法实在是荒唐,便正经如初。 叶天帝只有一个儿子,名为叶无邪,是名副其实,传遍四方大陆的武道鬼才。 从未听说过叶天帝有什么女儿。 “我先回去了。” 楚月敛起心绪,在回到房间前,先去了一趟浴池。 和从前不同的是,她早已习惯,每次厮杀回来后,都要洗干净身上的血腥味,再回去见小宝。 她不愿让这污秽,脏了孩子的纯粹。 寒月峰,偏殿浴池内。 烟气袅袅,温热的水面漂浮着血色的花瓣。 楚月陷入了沉思,习惯性不脱衣就没入了浴池的底部。 屋外枝桠间,一道身影邪肆懒倦地斜卧,一双异瞳,饶有兴味地望着热烟弥漫的屋。 “哗啦”一声。 楚月破水而出,满头乌发滴着水珠。 从水里穿出,犹如柔荑般的玉手,轻握着一只做工精细的罂粟簪。 据说,这是父亲为她亲自雕刻的。 父亲对于她来说,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是无比陌生的词语。 她从未在乎过自己会是谁的孩子,不再去期盼所谓的父亲。 楚月轻呼出一口气,将罂粟簪收起,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倏地—— 屋外罡风撕裂,杀机隐隐。 楚月感受到潜藏的气息波澜,蓦地掠出水面。 同时有一道身影犹如疾风般冲了进来,恰逢黎明破晓,曙光洒落而下,逆光当中那一双妖冶的异瞳,犹如晶莹剔透的宝石。 蓝似深海,绿如翡玉,在干净和邪恶之间不断徘徊。 他逐步走来,逼近楚月,散发出的气息,是极致的乖戾! “小师妹,你背着我跟其他男人生孩子了?” 他笑得愈发危险。 第616章 孽障 晨光熹微,风声如泣如诉。 男子妖孽的不像话,懒倦风流,眼梢含着邪肆的笑意,近乎贪婪地望着楚月的容颜。 如同瘾君子凝望着他刻入骨髓的毒,眸光深处,是猎豹般的锁定! 神农空间内,轩辕修擦了擦眼,而后瞪大了眸子,“我去,小叶子,你的老姘头来了,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风流往事,你竟然把帝尊给绿了,我敬你是一条汉子。” 其余的俘魂怨灵,像是遇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般,聚在一起竖起了耳朵。 楚月嘴角猛抽,不懂这厮当初是怎么开创出轩辕王朝的,难道脑子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生锈? 晨曦透着微凉的寒意,楚月取出大氅裹在了身上,丝毫不搭理眼前如妖魔般的男子,迈步朝内院走去。 “你在无视我?” 郁司冥半眯起狭长的凤眸,氤氲着嗜杀般的红雾,如暴怒前夕的猛兽。 闻言,走了数步的楚月停下来,回头看向了异瞳绝美的男子,淡漠地说道:“如果脑子不好使,就去找权药师。” 楚月继续踏步往前走,搜刮着这具身躯的尘封记忆,却没有找到任何与此人有关的细节! 就像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但在与他对视时,又感到几分似曾相识! 她好似在某个地方,看见过这般美丽的异瞳。 吼—— 身后传来突兀的兽吼之声。 郁司冥双眸充血,竟化作满身豹纹的麒麟暴掠而出,张开了锋锐的獠牙,裹挟着滔天怨气狂奔向楚月。 楚月转过身来,感受到可怕的力量,顿时就被绝对性的力量扑倒在地。 楚月眼中杀气骤闪而过,暴戾不已,迅猛拔出蕴满武道玄力的碎骨斧,打算斩碎凶兽的颅腔。 然而,当她望见郁司冥的眼睛时,却是微微怔住,衍生出几分于心不忍。 那一双眼眸里,蓄满了血红色的热泪,像是无比的痛苦般注视着她。 一滴血泪,溅飞在楚月的面颊。 “你忘了我吗?”他咬着牙失落地问。 "我们,见过?”楚月蹙眉反问。 “你怎么能忘了我……” 犹如麒麟形态的野兽,隐忍着悲恸望了楚月好久,才挪走了躯体在一旁。 烟雾寒芒笼罩在他的身上,郁司冥化作人形模样,失落惆怅的坐在地上,耷拉着头,眼里尽是哀伤,眸光深邃,仿佛透过眼前的峰峦峻岭,看到了记忆里的画面。 在很久以前,野兽纵横,百鬼夜行的森林里,他危在旦夕时,被一个路过的女孩给救了。 那片郁郁森森的丛林里,女孩曾对他说过,森林外面的世界,缤纷多彩,无与伦比的美妙。 后来女孩在离开之前,在碑上留下了自己的姓名! 再往后,郁司冥用了好久的时间,才从百鬼之森离开。 但他走遍了大陆的每一个地方,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寒月峰上,楚月看着郁司冥的背影若有所思,忽而想到她曾做过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有一只受伤的异瞳小兽,身子特别的软! 楚月心底轻漾起了波澜。 总觉得冥冥之中,有着太多意外的巧合。 楚月似乎还想问什么,但这时—— 强大浩瀚的武道气息,如风云席卷而过,骤然出现在寒月峰上。 楚月抬眸看去,只见十八位武玄高手将寒月峰围剿,一座用星钢岩和灭妖铁打造的缚妖笼从天而降,直接把失魂落魄的郁司冥给囚住了。 与此同时,武玄高手之间,风声鼓荡,宋青山双手负于身后,徐徐踱步走出。 原是慈祥温和的脸,在看见郁司冥后,发出怒喝声:“孽障,竟敢来寒月峰伤害神玄弟子!还不给我回地牢里去!” 第617章 三十六道灭妖雷 宋青山猛地一挥手,衣袖划过凌厉的弧度。 但见心领神会的十八位武玄高手,皆已祭出宝器! 十八道灭妖雷从宝器中迸射而出,自铁笼之间穿过,汇聚在了郁司冥的身上! 郁司冥口吐鲜血,跌倒在角落的一角,身上的华服沾上了鲜艳的血迹。 又是三十六道灭妖雷,再次砸向了郁司冥! 他的手流着血液,朝着楚月的方向伸了出去。 砰! 恐怖如斯的雷霆,汇在他的手上,闪烁着暗青色的闪电光弧。 宋青山整理了会儿衣裳,走至楚月的面前,“审判军失职,让神玄天牢的囚徒逃出来惊吓到了叶姑娘,还好没有酿成大祸,我这就让人把这个孽障带走,以后不会再让他出来为非作歹。” 楚月抿唇不语。 既是神玄囚徒,郁司冥为何锦衣华服,没有丝毫的狼狈可言。 而且刚才她没有看错的话,郁司冥是有圣兽麒麟血脉气息的妖兽才对,却以人族囚徒的身份入狱,实在是怪异! 楚月淡淡地扫了眼武玄高手们手上的宝器。 应该是专门用来对付妖兽的。 “宋院长,不知他犯了什么罪,才会被关押到神玄天牢?”楚月问道。 “他身为前任斩星榜第一的弟子,在外出执行学院任务时,忽然失控,弑了自己的师父,还屠杀了一座城池的无辜百姓。” 宋青山颇有深意地看了眼楚月,才说:“叶姑娘还是少和这种畜生有往来比较好,不过今日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楚月眸光微闪,她确实有听说过,两年前有过屠城事件,手段极其残忍,在凌天大陆闹得挺大的。 此刻,云鬣和冷清霜听见动静急忙走出,看见楚月安然无恙,齐齐松了口气。 “宋青山,你这院长怎么当的?要是吓到了老夫徒儿,老夫跟你势不两立!”云鬣咬着牙说道。 “这件事是天牢任职者的玩忽职守,三长老放心,我一定会严惩不贷。”宋青山满面和煦。 十八位悬浮在空的武玄高手默契落地,要把囚有郁司冥的笼子带走时,一道清冽的声音骤响起。 “且慢——” 众人不由看向了开口出声的楚月。 楚月来到笼子前边,蹲下来,望着郁司冥的眼睛问:“你屠过城吗?” 郁司冥妖冶的异瞳望着她,凝视许久,俊美的脸庞绽放了一抹笑容,沙哑地说:“小师妹,你生得真美。” 诸多的武玄高手将笼子抬起,欲离开寒月峰时,才传来郁司冥孤独的回答:“没有。” 他没有屠过城。 他只是在寻一个人。 不多时,武玄高手们就抬着囚笼离开了这片天地,郁司冥深深地望着她,仿佛要永远将她烙印在心上。 清晨的天穹,时而阴沉,时而炸响几道震耳发聩的闷雷声。 宋青山负手而立,仰头望了眼风雨欲来的天,再看向楚月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叶姑娘,你看这天,要变了呢。但只有活人才能欣赏天的变化,死人就一无所有了。” 宋青山郑重地拍了拍楚月的肩膀,不过立即就被云鬣给拍走了。 “所以,叶姑娘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死了,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宋青山语重心长地道,如个慈爱的长辈。 第618章 武道九层修罗殿,斩星榜首南宫初 闻言,云鬣眉头狠狠一蹙,不由分说瞪向了宋青山,“我徒儿自是一世无忧,长命千万岁。” 宋青山淡淡的笑着,抬头看向万里高空攒动的黑云。 耳边却是传来女孩的声音:“宋院长放心,晚辈身为神玄弟子,肩上还担负着日后为院长送终的义务。自然要好好活着。” 宋青山浑浊的眸光下,暗藏着鹰隼般的锐利。 “我会等着那一日。” 许久过去,宋青山才似笑非笑地说:“三长老,你真是收了个了不得的好徒弟,让我都有些羡慕了。” 云鬣冷笑一声,却是防狼般防着宋青山,满脸的不耐烦。 宋青山倒也知趣,识相的离开了不待见他的寒月峰。 楚月站在原地不动,从峰峦之上朝远方眺望,目光落在了建筑恢弘的武道宫。 “小楚丫头,怎么了?”云鬣察觉到了女孩的不对劲。 “定罪受罚的囚徒,不该是关在神玄天牢吗?他怎么被关在武道宫?”楚月疑惑不解地问。 她在询问郁司冥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留了一缕神农气息,最终锁定的位置不是牢狱,而是武道宫! 但武道宫是神玄弟子们用来修习武道的地方,没有地方可以关押郁司冥。 忽而,楚月瞳眸骤然一缩,低声喃喃:“第九层武道宫,修罗殿!” 修罗殿一直是神玄学院的禁区,除了学院最为顶尖的高层以外,没人知道修罗殿的秘密。 云鬣蹙眉说道:“修罗殿内的事,神玄的长老和院长都不得插手,是裁决门和神玄的十二位元老、掌教来管辖的。为师只听说过,修罗殿内,是数不尽的罪恶,他们要将罪恶封印。” “这个郁司冥,我倒有印象。” 冷清霜道:“前几年,那时他还是斩星榜首,无意中走入了劣迹之地,被看守的士兵们发现,他想要把劣迹碑偷走。” “就是当初写了你名字的那一块!” 云鬣猛地想起,连忙道:“原来那劣迹碑上,你的名字和其他人一样,没有特别醒目,是他用自己的鲜血,注入上去,变成了鲜红之色,才使你的名声更加大了。” “当时我还寻思着,你都离开了神玄,还不放过你,得多大的仇。”冷清霜撇了撇嘴。 楚月:“……”敢情劣迹碑是郁司冥这厮的手笔。 “现任斩星榜首是谁?”楚月神色微敛。 “南宫初,郁司冥唯一的朋友,曾是个泛泛之辈,但在郁司冥倒台后,没到半个月,就直接从十万末流弟子,成为了斩星榜第一。” 提及南宫初时,冷清霜面庞凝重,眼里有着深深的忌惮:“此人不容小觑,屠薇薇就是和他一伙的,要小心才是。” 楚月摸了摸下巴,半眯着狭长的美眸,泛起了兴味的涟漪。 楚月望向冷清霜姣好的侧颜,问:“冷师姐,跟着我,会很危险的。” “越危险才越有趣,不是吗?小师妹。”冷清霜双手环胸,挑起了细长的眉梢。 她明白,楚月给了机会,让她划清界限远离纷争。 但堂堂北境冷府的女儿,傲骨铮铮,有着不屈的意志,又怎会惧怕前路的坎坷? 楚月浅笑了声,折身走去,再次听到了冷清霜的声音:“我们北境的人,实力虽不是大陆巅峰,但若是选择了一个人,就会是一生。” 背对着冷清霜的女孩,笑容正浓,璀璨如皓月。 她继续往前的步伐不曾停下,但在灰蒙蒙的雾里,抬起手来轻摆了摆。 懒散又随性。 “知道了。” 第619章 毫无孝义之心 细雨蒙蒙,淅淅沥沥的下。 阴霾的氛围,将屹立在丛林的神玄学院覆盖。 武道宫第九层修罗殿内,郁司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睫翼微垂,眸色分外的落寞。 他苦涩的笑了笑,一双绝美如妖的异瞳,似乎在顷刻间,犹如蒙上了灰尘的宝石,霎时黯淡了下来。 甚至还涌动着难以遏制的哀伤。 此时,一声叹息幽幽传来,随即是嘲讽的声音:“我早就跟你说了,她不要你了的,可你还要相信自私的人族。” 那是道碑深处,圣兽之一朱雀的嗓音。 “哦。” 郁司冥失落地垂首。 朱雀摇了摇头。 …… 寒月峰。 楚月换好干净的衣裳回到屋内,小奶娃正坐在屏风案牍前研墨写字,听到开门声,望见楚月,登时眼睛大亮,奶声奶气地喊。 “娘亲,你回来啦。” 小宝歪着头,一双紫色的眼眸,流转着晶亮的华光。 肉嘟嘟的小爪子,还抓着笔杆,乖巧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干净得不染杂质,犹如丛林里最为无邪的小精灵般。 楚月心思沉重,戾气未散,而在看见奶糯糯的小孩时,仿佛彻底放松了下来。 小奶娃从椅子上蹦下来,“蹬蹬蹬”的迈动小短腿来到楚月的面前,极力地张开了双手,“美人娘亲,要抱~” “好。” 楚月呼出一口气,将小奶娃抱在了怀里,顺势坐在椅上,朝铺陈在案牍的宣纸望去。 小宝最近在练习写字,上面赫然写着楚月的名字。 楚月莞尔一笑,眉梢温柔了许多。 “娘亲,你去打架了吗?”小宝在楚月怀里嗅了嗅,“有血的味道嗷。” “嗯,打赢了。”楚月伸手刮了刮小宝的小鼻子。 “娘亲永远都不会输的。”小宝咧开嘴笑。 楚月捏了捏他的脸颊,“好,永远不输。” 小宝窝在楚月的怀里蹭了蹭,望见置放于桌面的信笺,将其取来,“这是哪来的。” “是长安城皇帝伯伯送来的。” 楚月拆开信笺,不由笑了笑。 原来,大炎王朝和大周王朝各把曾经占据神武帝国的五座城池的归属权,一并还给了神武,各自派使节签订了和平契约,三百年内绝不开战。 这些年来,神武国失守了共三十座城池,如今还有十三座城池流落在外。 不过以神武帝国蒸蒸日上的局势,被他国夺走的城池里生活的百姓们,至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水深火热了。 楚月唇角微扬。 她想要在慕倾凰苏醒之前,把在外的三十座城池全部拿回来,让慕倾凰看到一个完整的帝国! “小叶子,拿来给朕瞅瞅。” 轩辕修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不可耐。 楚月将信笺丢进了神农空间,轩辕修和众俘魂怨灵的脑壳们凑在了一起去看信笺。 “这小兔崽子,怎么都是对你的问候,朕的呢?” 轩辕修咬牙切齿:“真是毫无孝义之心!” 楚月嘴角猛地抽搐,无语地说:“他貌似不知道你还在人世。” “哦……” 轩辕修用干咳来掩饰尴尬。 一些俘魂看着轩辕修,脑壳里充满了疑惑,不明白自己当年是怎么败给轩辕修这不靠谱的。 第620章 这样突破,身子吃得消吗? 短短数月的时间,诸侯国的格局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神武帝国的百姓和武者们,终于能在诸侯国扬眉吐气,站在烈阳之下挺直腰杆做人了。 常年生活在阴霾的百姓未曾忘记过叶楚月,故而,长安城内打算建立出镇北大将叶楚月的雕塑。 此事信中并未提及,就等着日后楚月回城,能够看到一个惊喜。 接下来的数日,楚月都在寒月峰上修炼,时而下山去辅佐权韬药师治愈萧离等人。 而楚月呆在寒月峰时,经过贺雄山的要求,楚月的俘魂怨灵们竟都有了鸿蒙殿的勋章牌子。 每日都要前往武道宫鸿蒙殿听课。 贺雄山还亲自为俘魂们打造出了专用的宝座。 于是—— 鸿蒙殿与其他的武道宫殿极为不同,小魂魂们每日飘来飘去,抱着小本本认真地记下要点。 这日,五长老找到贺雄山,阴阳怪气地说:“老贺,你不是一向最忌讳邪恶的怨灵吗,怎么也跟着胡闹了起来?你为人正直,一生清廉,可别到头来晚节不保,那可就因小失大了。” 谁料贺雄山用看白痴的眼神横了眼五长老,满目鄙夷地回道:“你懂什么,它们是接受过教育的,有思想深度的怨灵。” 五长老:“?” 自此,半个月后,萧离、薛城等人全部都恢复完毕。 神玄学院的武道台亦正式开启! 无数弟子,多年磨一剑,只为了在武道台上大放异彩,给本族姓氏争光! 每逢武道台开启,便意味着《璇玑录》的变更! 门前扫雪的杂役弟子,亦可朝璇玑弟子下战书,武道台前见分晓! 多少弟子韬光养晦,只为今朝的一鸣惊人! 初春的早晨,露浓霜重,神玄十二座主峰的弟子,或是挑灯夜读,或是修炼整晚,或是从睡梦中醒来精神抖擞,整装待发! 寒月峰中,楚月盘膝坐在屋内的地面,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周身氤氲着纯粹的武道玄力。 经过和屠薇薇一战后,楚月颇有收获。 虽说屠薇薇为人嗜血残忍,但战斗实力可圈可点,已让楚月在过去的半个月内,连破数阶。 嘭! 又一次突破之声,赫然响起。 却见七道星芒汇聚在屋内,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屋外的院子里,一条长板凳上,云鬣抱着小宝和燕南姬、冷清霜一同坐在上面,旁边还站着侍者小青。 燕南姬嗑着瓜子,翘着二郎腿,望向接连突破和星芒四溢出窗棂的屋子,惊叹了一声:“不愧是我小师妹,够变态!不变态就不叫叶楚月!” 因赌台之事,燕南姬除了金锤押上了全身家当,穷得叮当响,因此天天厚颜无耻的来寒月峰蹭饭。 死皮赖脸的,赶都赶不掉。 “要不要阻止一下?这样突破下去,身子吃得消吗?” 云鬣摸了摸下巴,一脸沉思:“小青,小楚突破得多了,去把五长老契约的那只灵鸽拿来炖了,给我小楚补补身子。” 冷清霜嘴角猛抽,无语地看着云鬣。 旁人突破都是兴高采烈欢天喜地的,她还头次听说突破后需要补身子的。 燕南姬抓了抓掌心,发现没瓜子了,伸手找小青要。 小青:“……”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长老不像长老,斩星弟子比市井商贾还要贪财,分明是权贵家的公子,嗑起瓜子来像个地痞流氓。 第621章 武道台,正式开启 小青黑着脸,很无奈的给燕南姬夹了一把瓜子。 而后,权韬带着萧离等人来到寒月峰,“三长老,该去往武道台了,月丫头呢?” “娘亲还在突破呢。”小宝奶声奶气地说。 权韬循声望去,目光落在小宝身上,瞳眸骤然紧缩,倒吸了一口气。 世上竟有如此可爱的奶娃娃! “嘎吱”一声,屋门打开,与以往不同的是,楚月一袭黑裙懒洋洋的走了出来。 “看来月子丫头已经成功突破到三星武者了,可喜可贺啊。”权韬笑道。 “权药师看错了,是……七星武者。” 楚月勾唇一笑,眉间散发出自信的光彩,清瘦的身躯看起来,像是在明媚与邪肆之间某种恰到好处的极致! 权韬目瞪口呆,惊讶地张开了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半月之内,连破五阶,这般的实力,放眼神玄学院也是屈指可数的。 云鬣笑眯眯的站了起来,“不过就突破五阶,正常操作,权药师,不要太惊讶了,听说你家那位小徒儿,已经半年没突破了吧?” 言语间尽数得意洋洋,权韬不禁怀疑,给这厮一条尾巴,都能骄傲的翘上天了。 楚月无奈地看了眼云鬣,才带着身后的小魂魂来到小宝的面前。 小魂魂们的身上,都穿着贺雄山送来的衣裳,还都背着用来装书籍和小本本的包。 楚月将狐裘外袍披在了小宝的身上,为其系好,才单手抱着小宝率领众人下山,走向武道台! 与此同时,一道填满了浩瀚气息的道鼓音,响在神玄学院的每个角落。 道鼓音敲响,便意味着武道台将要正式开启! 开启之后,等弟子陆续而来,在学院的各处执事那里登记了参与武道台的名字,过一段时间后,道鼓音响起,就意味着彻底截止! 故而,想要参加武道台,必须在有效的时间内于《武道册》写下自己的名字! 武道台巨大无比,足足有八十二方石台,石台周围,尽是弟子观战所坐的席位。 不仅如此,就连半空之上,都悬浮着几十方武道宝座,由神玄的高层武者们所拥有! 时间缓缓流逝,一个又一个的弟子心情澎湃的来到武道台。 陈清河和众多的璇玑弟子立在台前,看了看四周,见没有楚月的身影,冷笑了声。 陈清河的身旁,还立有一人! 前《璇玑录》第一的叶薰儿,她遭受半个多月的酷刑,又被《璇玑录》除名,终于走出了审判之牢! 她来武道台,不为其他,为的就是重新拿回自己璇玑录第一的宝座,再次成为十万弟子们口中尊敬的叶师姐。 在这段时间里,母亲慕笙可是从遥远的地方,千辛万苦为她找来了晋升丹药! “叶楚月估计不敢来了。”陈清河说道。 叶薰儿笑了一声,挺直脊背,沉默不语,似是不将叶楚月放在眼里。 此时,响起了邓韵执事的声音,“还有弟子要来武道台吗?时辰快到了。” 话音才落,只闻长风四起,十万弟子望向铺满花香的道路,一行人徐徐而至,走向了武道台。 身着黑裙的楚月单手抱着软糯的小宝,腰间别着锋利的碎骨斧,脖颈间的血莲明媚妖冶,眉角眼梢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但在行走间,举手抬足,尽是磅礴般的气势,如山间的万兽之王走出! 她的身旁,是剑尊云鬣,是星药师权韬,还有攥着两把短刀的冷清霜。 萧离、谢子默等人,紧随其后。 就这么一行人,却是让武道台前的诸多弟子侧目看来,再也挪不开了目光!! “是小师妹来了!” 人群忽然沸腾喧哗,众弟子不约而同的热情高涨! 第622章 初次相见,宝宝这厢有礼了 半月前,元始殿屠薇薇一战,再次让楚月名声大噪! 而今见楚月等人踏步而至,武道台人声鼎沸,一双双眼眸里倒映出那风华绝代的身影,气势却如山海奔腾,雄狮猛虎般,烙印于这天地间! 这世上强者如云,群雄荟萃,神玄学院内亦是天才辈出,但从武道台出现来,就从未有过哪一个弟子,是抱着孩子来的。 楚月单手抱着软乎乎的小奶娃,漫不经心地迈动修长的腿,一袭泼墨似夜般的黑裙,无风自吹! 楚月怀里的小奶娃,一双肉嘟嘟白嫩嫩的小手,抱着楚月的脖颈。 歪头看来时,紫色的眼眸,流转着碎裂的星光。 一行人由远至近,行至武道台前,可谓是赏心悦目,视觉震撼的画卷! 楚月来到邓韵执事的面前,接过那狼毫笔,微微倾身。 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执笔,在《武道册》中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即,冷清霜等人依次留名。 密集的弟子之中,望向楚月的眼神,多数充斥着向往。 有部分年轻的少女聚在一起,望着此处,低声惊叹: “初入神玄的新弟子,却有长老师父,打败斩星弟子,还能与璇玑弟子结伴而行,除了小师妹以外,恐怕再也没人能够做到了吧?” “什么小师妹,人那是叶三爷。” “看来这次武道台,有得热闹了。叶薰儿要拿回璇玑榜首的位置,小师妹也要借此机会再战成名,直接进入璇玑录吧。” “……” 众人越聊越是兴奋。 但在人群的背后,和煦的阳光下,却有一方牢固的囚笼。 囚笼之内,斜插骨簪的莫青舞身躯残破,蓬头垢面如一介乞儿,再无往日的风华。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目光闪烁地望向了楚月,眼里爬满了猩红的嫉恨。 时过境迁,从前被她踩在脚底的人,而今凤唳九天,闻名神玄。 反观她,连阶下囚都不如,在这四四方方空间狭窄的囚笼里等待着生命的结束。 有些弟子亦是发现了莫青舞,再看了看热闹非凡被众星拱月般簇拥的楚月,不由一阵唏嘘。 昨日辉煌,又怎知今朝的落魄。 世事变化,真是瞬息万变。 这时,小宝从楚月的怀里走了下来,天真无邪,眉眼稚嫩,面对不计其数的神玄弟子和不怒自威的高层们,竟无半分怯弱。 只见小宝徐徐前行,走了数步后,面带微笑地望向众人,竟是如书香人家的公子般,小手作揖,奶声奶气地道:“诸位美人姐姐和卓然哥哥,初次相见,宝宝这厢有礼了。” 小奶娃有模有样的行礼,却叫无数的人心都要化了。 叶薰儿眉头微蹙。 陈清河看了她一眼,旋即踏步走去,“叶尘,你并非神玄人士,武道宫需要特殊登记,这里,不是你一个小孩能够来的吧。” “娘亲与宝宝说,神玄学院内都是心地善良的人儿,一定不会和宝宝的计较的。” 小宝眨巴两下眼睛,“不过若是惹你不高兴了的话,宝宝这就走。” 冷清霜嘴角猛抽,侧目惊奇地看向了小宝。 这娃儿真是口齿伶俐,一番话让自己处在了被欺的地位,又不经意间点出了陈清河身为璇玑弟子,却是小家子气,竟与一个小孩斤斤计较。 第623章 不负他们的誓死无悔 四周的弟子们多如牛毛,虽说不如陈清河的地位实力高,但眼神里讥诮的异样却是掩盖不住的。 陈清河只觉得如芒在背,看着面前的小孩眉眼更加阴郁了几分。 他只是想借这个孩子出气罢了,谁知小奶娃阴险狡诈,话里话外都是心机城府。 陈清河往前走了一步,打算说两句好话挽回一下颜面。 然而陈清河还没有靠近小宝,就见小宝泪眼汪汪,双手抱头,“宝宝怕疼,不要打宝宝。” 陈清河目瞪口呆。 他何时要打小孩了? 众人的眼神则是更加鄙夷了。 燕南姬呸了一声:“连小孩都打,陈师弟,你还是不是人?对着这么天真的小孩,你下得去手吗?” 楚月无奈而宠溺地望了眼的小宝,不由感叹:不愧是国家一等保护绿茶。 “陈弟子,你璇玑有名,何须与一个小孩计较?”权韬不悦地道。 得亏他以前还觉得陈清河这人文质彬彬,是块料子,不曾想衣冠禽兽,连小孩都不放过。 云鬣摸了摸腰间的剑,“陈清河,你要脸不要?” 面对各方指责,陈清河百口莫辩,颜面无存,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陈清河欲言又止,最终是愤怒之下甩了甩袖子黑着脸往回走。 楚月沉吟不语,淡漠地望着陈清河的背影,血雾氤氲的眸内,骤闪过凛冽的杀气,如宝剑出鞘时的锋芒! “叶丫头。” 二长老贺雄山带着人走过来,“神玄给你安排了武道宝座,你可以与斩星弟子一同在半空欣赏武道台的美景。” 说话时,贺雄山悄咪咪地朝楚月身后望去,看见一群背着小包包的魂魂们,眉眼含笑。 一瞬间后,贺雄山又如个老古板般收起笑容板着脸,双手负于身后。 听到二长老声音的弟子们,则是流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与神玄高层、斩星弟子一同在半空观赏武道台,乃是无上的殊荣,亦是他们努力数年都难以达到的成就。 叶薰儿眉头紧蹙,甚是不悦,就连曾为璇玑榜一的她,都从来没有入座过武道宝座! “他们呢?” 楚月望向冷清霜、萧离等人。 “他们按照各自在学院的身份,入座不同的席位,不过可以按照冷清霜璇玑弟子的身份,入座璇玑席位。”贺雄山道。 “那不必了,我与他们一起。” 楚月淡淡一笑,眼梢微柔。 贺雄山瞪大了一双老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拒绝武道宝座的楚月,苦口婆心地劝说:“叶子丫头,这不是你胡来的时候,这样的机会很难得的。” “武道宝座,人人得而向往,但与其独自一人坐上去,不如来日和手足兄弟们,一同相聚,岂不是更妙?”楚月缓声道。 她用坚定的态度,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无论是万人之上的山巅,还是不受待见的低谷,她都会和他们一同走下去。 方才不负这群人的誓死追随! 不负他们的至死无悔! 萧离抬起眸来,眼眶微红。 沈清风深吸了口气,双手攥紧成拳。 冷清霜侧目看来,浅浅一笑。 周玄、林囚等人,更是激动不已。 一腔热血,坚如磐石般不可撼动。 此生追随这么一个人,再无憾事! 第624章 有人要为老不尊了 贺雄山见楚月意已决,不再劝解,却也衍生出了钦佩之情。 世上武者,追求武道真谛,名利权势,以及金钱地位。 即便是再坚定的意志,也会有所动容的时候。 越是年轻的人,心智越不成熟。 遇见这般的殊荣,哪个不是情绪激动,哪有她这般气定神闲,好似满不在乎般。 但不得不说的是,楚月拒绝了武道宝座,只是损失了一次瞩目于十万弟子面前的机会。、 却也让她身后的这些人,更加的忠心耿耿! 不远处的大长老,拄着拐杖在烈日青阳下,被侍者扶着朝楚月的方向看去。 老人苍白的脸上浮现了欣慰的笑容。 侍者摇头不解:“叶姑娘真是太任性了,弟子们求之不得的武道宝座,她却当众拒绝。” “你错了。” 大长老虚弱地道:“这并非是任性,反而是有远见,并且有着非一般的心智!这样的人,来日是要封侯拜王的,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笼络人心。” 侍者半懵半懂,但还是疑惑:“就那么几个人,除却燕家公子外,最强的冷清霜也不过是鸿蒙殿的弟子,璇玑末流罢了,值得吗?” “值不值得,来日你便知道了。” 大长老说:“这些孩子啊,才是凌天的未来,是武道文明的传承者。” 只不过…… 大长老苦涩一笑,深深叹息了声。 也不知他这个病恹恹的老棺材,能不能等到那么一天。 主仆二人谈话之际,楚月已经带领众人,坐到了璇玑弟子的席间。 贺雄山摸了摸下巴,仰头看了眼武道宝座,“这样的话,那空出来的武道宝座怎么办……” 话音才落,就见贺雄山笑眯眯的让一群魂魂们坐上去见见世面。 而后众人便见,一堆穿着神玄服饰,背着包儿的小魂魂,挤在了悬浮半空的一方宝座上。 贺雄山还在旁边指指点点。 众弟子见此,下巴都要惊的掉到地上去。 这还是一向嫉恶如仇的二长老吗? 莫非是被调包了? 楚月懒洋洋地靠在席间,眼梢含笑地望了眼把小魂魂们当成徒子徒孙般的贺雄山。 “贺老,数月未见,你真是愈发长本事了。” 苍老且中气十足的声音骤然响起! 闻声,正在为小魂魂整理衣襟的贺雄山,脸色骤变,目光裂开了复杂的情绪。 他保持着伛偻弯腰的姿势,像是画面定格般凝滞不变,花白的眉头紧紧蹙起,暗暗咬着牙。 楚月挑起眉梢,循声望去。 却见八十二方武道台的尽头,金碧辉煌的塔楼之处,徐徐走来了神玄的高层们。 说话的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梳着严苛的发髻,手里一杆金凤拐杖,身穿神玄元老独有的服饰,以黑金色调为主,颇有威武霸气之势! 老婆婆的身旁,是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修长的双手搀扶着老婆婆。 男子鬓若刀裁,眉间有金焰图腾,殷红的薄唇含着浅薄的笑意。 行走间,尽是大家风范! 楚月耳畔,响起了冷清霜的声音:“那身着青衫的男子,便是斩星榜首南宫初!” 听到这话,楚月的脑海里立即出现了那日清晨逼问她的异瞳男子,前一任的斩星榜首郁司冥! “那老婆婆,是神玄十二元老之一的路琼元老,也是南宫初的师父。” 冷清霜再道。 楚月半眯起眸子,不经意地望向了半空之上的贺雄山,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贺雄山的不对劲。 神玄的执事们开启了金阶宝器。 只见十方宝器间,金色的阶梯闪烁着刺目的光,上连武道宝座,下接茫茫大地! 南宫初和另外一名梳着两个羊角辫的绿裙少女,扶着路琼婆婆从金阶走了上去。 路琼婆婆微微一笑,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立在较低宝座前的贺雄山,“贺老嫉恶如仇,对世间邪恶之物极其厌恶,如今怎么变得世故圆滑了?难道说,贺老也学着去讨好圣域殿下的未婚妻了?” 南宫初与绿裙少女如左右护法般,分别立在了路琼婆婆身下宝座的两侧。 路琼婆婆嘲讽地看向了贺雄山的背影,风轻云淡间,加了一把火:“看来时间真是个好东西,不过是过去几十载罢了,贺老就忘记吞噬掉你父亲的东西,就是那邪恶的怨灵了。就怕令尊大人九泉之下,见家风不堪,会死不瞑目了。” 贺雄山站在武道宝座前,悬在了半空,身后的高空便是路琼婆婆。 他低着头看向面前的小魂魂们,不由想到多年以前雷电交加的雨夜。 邪恶的怨灵们,吞噬掉了他那誓死捍卫正道的父亲! 即便过去了几十载,即便他从青丝熬成了白发。 那日的惨烈,却是历历在目,在每个午夜梦回的梦魇里,挥之不去! 贺雄山浑浊的眼眸,变得通红,身躯和双肩都在以微小的幅度颤抖! 小魂魂们堆在一起,都是兴高采烈的。 发现贺雄山的变化后,一只只小魂魂飘向了贺雄山,用小脑壳蹭了蹭贺雄山,似乎在安慰他。 老人的戾气渐渐遏制下去。 他板着脸严厉地说:“好好坐着,别东张西望的没了个规矩,稍后的武道台大比,可得好好看着,结束以后,都得写下观后的武道心得。” 小魂魂点头如捣蒜,乖巧懂事得很。 贺雄山苍老的面颊浮现了一抹慈和的笑。 路琼婆婆看着他,忽而攥起了金凤拐杖,朝半空一挥—— 众人便听见赤金色的闪电犹如游龙般翻腾而过,震耳发聩的闷雷巨响叫人耳膜刺痛! “审判军何在?” 路琼婆婆微笑道。 数列审判军,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气势雄浑,震慑住了年轻的弟子们。 “要出事了。”冷清霜皱眉道。 “是啊,有人要……为老不尊了。”楚月轻描淡写地说。 审判军悉数包围武道台。 可见元老职位的威严所在! 路琼婆婆看着面色难看的贺雄山,笑道:“贺老,别让这些脏东西坏了你的名声,审判军,还不把这些邪恶的脏物,丢去焚天窟里烧死。” “是!” 审判军士兵沿着金色的阶梯靠近小魂魂。 小魂魂聚在一起,睁着大大的眼睛,眼里有着愤怒。 楚月双腿交叠优雅的坐在席间,唇角蔓开了嗜血的笑,细嫩的长指,轻抚着锋锐的碎骨斧。 “谁敢?!” 贺雄山回过身来,看向审判军们,怒吼出声! 第625章 天下武者皆可诛之 烈日之下,坐在席间的楚月仰起头来—— 贺雄山立在金阶的上方,勃然大怒地瞪视着气势凛然的诸多审判军士兵。 一群小魂魂们聚在贺雄山的身后,悄咪咪地探出脑袋好奇而茫然地看向了身穿盔甲的士兵们。 对面不远处的武道宝座,悬浮在层云浮动的高空。 路琼婆婆一身黑金色华服,戏谑地睥睨着暴怒的贺雄山,摇了摇头:“贺老,你真的忘记了老先生的死啊,老先生是被怨灵活生生吞入腹腔的,你都忘了吗?” 父亲临死的那一幕,不断闪现在贺雄山的脑海里。 以至于贺雄山的理智快要被吞没了。 然而—— 士兵们抬起兵器指向贺雄山,危险降临时,躲在他身后的小魂魂们竟都是来到贺雄山的面前。 它们不再良善敦厚,不再乖巧懂事,散发出了滔天的怨气。 氤氲着墨色烟雾的邪恶气息,飘荡在半空,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 众多小魂,围聚在一起,正以邪恶之躯,为贺雄山竖起了一堵城墙! 其中有几缕小魂魂飘到贺雄山的身上蹭了蹭,安慰贺雄山的心情。 贺雄山老眼微红,复杂地看着这群小魂魂们。 路琼婆婆则是嘲讽地轻瞥这一幕。 目光不经意间望向小魂魂的时候,尽是鄙夷和不屑之色。 尘埃下的脏东西,永远见不得台面。 世上的任何邪物,都该在正道的锋芒下魂飞魄散,化为可怜的灰烬。 “老太婆事儿就是多。”云鬣双手抱剑,不耐烦地说。 路琼眯起精光四射的眼眸,看向了云鬣,“三长老愈发无礼了。” “路元老。” 楚月徐徐站了起来,浅浅一笑,朗声道:“敢问路元老,可知何为怨灵,何为俘魂?” 路琼皱起雪白的眉峰,垂下眸来,淡漠地看向璇玑席间身穿黑裙,容貌绝色的女孩。 绿裙少女俯身下来,低声说:“那位就是叶楚月,打败屠薇薇的那一个。” “原来是帝尊的未婚妻。” 路琼婆婆笑了笑,无形的威压散发出去:“叶弟子,武界尊卑有序,在学院内,你即便贵为圣域殿下的未婚妻,也得遵守神玄的规矩礼仪。长辈们说话,没有你一介小辈插话的道理,若非是看在帝尊的情面,这般无礼,该送去审判门问责的!” 说至最后,路琼婆婆面无表情,言辞愈发犀利,声音中气十足。 如古老的洪钟般! 众弟子脊背发凉。 路琼婆婆身为十二元老之一,不仅在神玄学院,哪怕在凌天大陆,也有一席之地! 其以狠辣著称,年轻时更是被称之为蛇蝎美人! 叶薰儿、陈清河斜睨向傲立在席间的楚月,眸色裂开了嘲讽鄙夷。 一介新弟子,也敢质问堂堂元老。 在神玄的历史上,乃是绝无仅有的事! 就在众人以为楚月终将以沉默来平息事态时…… 女孩却是勾起红唇,嫣然一笑。 随即,侃侃而谈: “武界确实尊卑有序,但叶天帝曾云,若想突破武道的文明,无非是天地人和,无非是天下同等。” “故而,武道面前,人人生而平等,面对不公,天下武者皆可诛之!俱可质疑!” 第626章 无家可归的野鬼 “路元老——” 女孩话语微顿,阳光下的笑容愈发夺目,眸光却如刀剑般锋利逼人。 却见她红唇微启,一字一字,浩然说道:“我不是以神玄弟子来向元老讨教,而是以凌天一介武者的身份,来询问路元老。” “请问路元老!” 她的嗓音陡然拔高,响彻于八十二方武道台。 “于路元老来说,何为怨灵,何为俘魂?” 楚月挺直脊背如劲松,更似一把绝世宝剑般! 锐利的美眸,直视路琼婆婆,再次问了一遍。 路琼婆婆安然坐在高位,眉头微微蹙起。 好伶俐的丫头! 气魄非凡,言辞犀利,几言几语就把对话的深度上升了几个层次! 武道宝座的身后侧,南宫初一袭青衫,似翩翩贵公子般,剑眸微凝,目光自女孩的身上一扫而过。 路琼婆婆极其不屑的道了一声:“俘魂怨灵,不过是肮脏的邪物。” 楚月嗤笑:“那么,路元老可知,其中的俘魂,也曾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曾也贪恋家中温暖,却在乱世之中,毫不犹豫的奔赴战场!” “再问路元老!保家卫国的战士。又岂是你口中的邪物?只因他们葬于乱世,地府不收,人间不容,就得化作灰烬消散于天地之间,就得以邪物之名而活,受尽欺辱?” 说至此,楚月微微顿了顿,眸光冰凉地看着路琼婆婆。 “岂可用邪物来亵渎英雄?”路琼婆婆皱眉。 “在我眼中,他们在战场光荣,便是英雄,不论他们以何种形式活在世上,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也曾是横刀立马的英雄,是热血满腔的少年!” 楚月厉声道:“你可以不承认,但你无法否认铁定的事实。” 路琼婆婆的手紧紧地攥着赤金拐杖。 在年轻弟子的质问下,路琼婆婆已然满面怒容。 “叶师妹,这是你对待元老前辈的态度吗?”南宫初淡漠地道。 “那这就是路元老对待英雄们的做法吗?”楚月冷笑一声,赫然反问。 南宫初微愣,旋即紧盯着女孩的眼睛看。 他从未见过这般坚毅的眼神。 亦好似万兽之王! “请问路元老,可要滥用你的元老职权,来谋杀曾立于世间的英雄吗?” 楚月的锋芒,直逼路琼婆婆。 十万弟子的面前,话已至此,路琼婆婆无法再用邪物来定罪。 围聚在贺雄山身边的俘魂们,都以复杂的眼神看向了楚月。 他们在黑暗里孤独,是无家可归的野鬼,早便忘了肩上重责,终日游荡在人世的污秽里。 曾几何时,他们雄姿英发,骑马上战场,用敌人的鲜血来浇热冰冷的身躯。 而他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愿不畏强权,孤身为无名无姓的他们正名的那个人,是敌国的镇北将军。 是那个叫做叶楚月的女子。 神农空间之中,轩辕修负手而立,再无往日的不正经。 他神情冷峻,在充满药香的空间,遥想着故土战场的厮杀。 许久。 轩辕修勾着唇笑了笑。 “叶将军,神武有你,朕深感荣幸,亦为此自豪。” 此刻,他肃然起敬,不再是以对后辈的姿态,而是君臣之言! 他面对的,是神武帝国的九品大将军! 诸侯国史上最年轻的九品大将! 第627章 七品战将慕臣海 楚月的慷慨激昂下,武道宝座前的小魂魂们,咬着袖子哭唧唧,感动不已。 贺雄山低头看着那振振有词的女孩,不由笑了声,“这丫头……真不愧是云剑尊的徒儿……云鬣蠢笨如猪了一辈子,没想到半只脚踩进棺材还能找到这么个好徒儿。” 老人的眼里,分明还有其他的情绪。 却被他给深深压下。 他曾厌恶女子到看见就浑身不适,毛骨悚然。 如今却觉得这丫头,越看越顺眼,比那群只知谄媚的男弟子,多了些骨气。 贺雄山冷漠地看着呆愣在面前的审判军士兵,喝道:“还不快滚?” 众多士兵面面相觑,最后望向了路琼婆婆。 路琼婆婆盛怒过后,反而隐忍微笑,摆了摆苍老的手后,士兵们才都退了下去。 贺雄山淡淡地看了眼路琼婆婆,而后将他的小魂魂们,都放回了武道宝座,并且凑过来,低声说:“以后离那人面兽心的蛇蝎老太婆远一点,知道吗?那不是个好东西。” 小魂魂们齐齐点头如捣蒜般。 贺雄山欣慰的笑了。 这绝对是他带过最听话的一届弟子了。 他的声音虽小,但实力过人的路琼婆婆,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路琼婆婆眼底的阴翳渐而浮起,又被她悄然掩去,再看向贺雄山的眼神,多了一抹戾色。 旁侧,南宫初肩前的紫色六芒星勋章亮起了光芒,便弯下腰来,凑在路琼婆婆的耳边说道:“婆婆,此次武道台的监察使来了。” 十大学院各设有武道台。 每当武道台大比,为了保证武道台的公正性,九洲神宫都会派出监察使前来旁观。 路琼婆婆满脸的笑意,拄起拐杖,从武道宝座前站起了身。 此时,神玄学院的宋青山等高层们,都默契的汇聚在金阶之上。 一同遥望神玄以东,骄阳似火的天穹! 十万弟子,亦是全部站起,迎接来者。 冷清霜凑至楚月的耳畔,解释道:“九洲神宫的监察使来了,也不知会是哪一位阁下。” 天穹的东方,灵鸟展翅高飞,腾云驾雾,周身氤氲着璀璨的流光,好似漫天的晚霞映照于一体般美丽而刺目。 灵鸟前行,一列骑兵奔走于云间。 骑兵身下的烈马,展开了血色的羽翼。 纵使在那高空,也如履平地般自若。 楚月懒倦地望去。 片刻后,路琼婆婆携众人迎接九洲神宫的监察使。 “原来此次的监察使大人是神宫的七品战将慕臣海慕将军。” 路琼婆婆笑道:“慕将军能来我院,我院与众弟子蓬荜生辉。” “不必如此拘谨,按照正常流程来即可。”慕臣海道。 “慕监察使果然如传闻般,是性情中人。”路琼婆婆微笑。 “慕将军好。”南宫初抱拳行礼,看向慕臣海的眼里有一丝敬意。 路琼婆婆拉着南宫初的手介绍道:“慕监察使,这位是我院斩星榜首南宫初,他很是仰慕戎马一生的老伯公。” “嗯,时辰快到了,该开始大比了。” 慕臣海冷淡地道。 第628章 喝一杯老伯公酿的酒 路琼婆婆笑容可掬,倒是有一代元老的风范。 而对于慕臣海冷漠的态度,南宫初也是不怒反笑。 北洲慕府老伯公的几个孩子里,慕臣海最为耿直,是让天下武者津津乐道的性情中人! 却说武道台处—— 围聚在叶薰儿身边的人,本来只有陈清河、范平安零零散散的一些人,不如往日般热闹。 但在慕臣海来临后,一个个都两眼放光,全都赶了过来,脸上绽放了笑容。 “叶师姐,这慕监察使是你的二舅舅吧,九洲神宫有能者那么多,这次派慕将军过来,肯定是因为慕将军担心你。” “是啊,谁不知道叶师姐前些日子受了欺负,才让某些人有了小人得志的得意劲儿。” “慕监察使一定是来为叶师姐撑腰的,叶小姐,你我同门多年,稍后见了慕监察使,可要为我美言几句啊!” “……” 众人左一言右一语,渐渐的弟子越来越多。 叶薰儿就在一瞬之间,恢复了往日风光。 即便如今的她,还不是璇玑榜首的大师姐! 叶薰儿身着华丽的薄裙,妆容精致,眉目明媚,刻意摆出大家闺秀的绰约。 听见众人的恭维声,叶薰儿皱了皱眉,不由看了眼落于武道台的慕臣海。 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位二舅舅,压根就是一块没有感情的木头,只知按照规矩办事。 就算自家人犯了错事,他也会大义灭亲,更不可能偏颇于她。 不过,叶薰儿还是相当享受这般的瞩目,再看了看对比之下较为冷淡的楚月那里,只觉得憋了多日的气,终于顺畅了不少。 “诸位放心,我舅舅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叶薰儿道。 弟子们听到这话,再次朝叶薰儿蜂拥而去。 慕臣海带着人来到武道台后,却是朝璇玑席位走去。 叶薰儿眸光微亮,与陈清河等人迎接慕臣海,微笑:“二舅舅,你……” 怎知,一身盔甲的慕臣海,直接忽视了叶薰儿,来到了黑裙女孩的面前,“你就是叶楚月?” 楚月不卑不亢,微点螓首。 “适才为俘魂正名的话,我听到了,说得很不错。” 慕臣海道:“父亲大人得知本将要来神玄学院为监察使,特让我与你说一声,日后若是有机会,可以去北洲慕府喝一杯他酿了几十载的陈年美酒。一般人,可没这个口福。” 楚月眸光微闪,诧然地望着慕臣海。 慕府老伯公嗜酒如命,也是闻名酒国的酿酒师。 就算是九洲神宫的宗师,都讨不到一杯。 “能去北洲慕府,喝一杯老伯公亲自酿的酒,是我身为军人的荣幸。”女孩依旧是不骄不躁。 慕臣海见此,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 忽而,慕臣海拿出了一个册子,递给了楚月。 楚月茫然。 慕臣海指着册子说:“帝尊私闯九洲神宫,登记之事不够详细,你身为他的未婚妻,代他登记一下,本将也好朝神宫交差。” 楚月:“?” 此刻,看着与楚月交谈的慕臣海,叶薰儿的脸庞彻底黑了下去。 适才围聚在叶薰儿身边的弟子,一个个的面色,竟比吃了苍蝇还要难看。 甚至有着前所未有的窘迫感,让人不禁怀疑,叶薰儿到底是不是北洲慕府的大小姐! 传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竟接连被慕府的三位舅舅给无视了。 那故而佯装出来的尊贵,似已支离破碎。 第629章 世代皆忠烈,所出无懦夫! 叶薰儿立在人群之中,神色微厉,眸光因不安而剧烈地闪躲。 四周弟子们的目光,充满着异样落在了她的身上。 就连陈清河都拧起了眉,眼里有几分疑惑。 世人只知,叶薰儿是北洲慕府最受宠的小姐,却不曾想会是如今的情况。 反观慕臣海,即便站立不动,也有一股子专属于军人般的铮铮铁骨,倒是比贺雄山更像个一丝不苟的老古板。 楚月拧眉低头,无奈地接过了慕臣海递来的册子,按照慕臣海所给的指示,使登记之事更加详细了。 最后,慕臣海接过了册子,这才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楚月狐疑地盯着他看,不禁怀疑这厮前来神玄武道台当监察使,该不会是为了方便找她登记吧? 想至此,楚月唇角猛地一抽,颇为无语。 这北洲慕府之中,老伯公的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慕臣海收起册子后,望向了楚月,一本正经地说道:“日后跟你家那位殿下说一声,别动辄就打打杀杀的,有辱斯文,作为未婚妻,得履行你的使命,好好管教管教他。” 楚月:“……” 言罢,慕臣海面色凝重的回到了武道台,专心当自己的监察使。 被其说了一通的楚月却有些风中凌乱,嘴角猛抽。 旁侧的冷清霜双手环胸,腰衔两把短刀,轻靠在楚月的肩侧,瞥着慕臣海的背影挑起了眉梢,“有辱斯文四个字从武将的嘴里说出来,可真是有趣。” “二舅舅。” 慕臣海回走之际,叶薰儿蓦地将其拦住,“二舅舅能来武道台,真是意外之喜,薰儿为此感到自豪。” “我不会给你放水的,而且你自小生在北洲慕府,就该知道,武道台前,只有实力之分,没有亲戚关系。” 慕臣海冷漠无情的说完,就沿着金阶走至了一方监察使专用的武道宝座前驻足坐下。 只留下面色难看,受尽嘲讽的叶薰儿呆愣在原地。 良久,她不顾一道道轻蔑的视线,昂首挺胸,仰头望向了慕臣海,“此次武道台大比,薰儿一定会为北洲慕府争光的!” 说到北洲慕府,众人都有一丝的敬畏。 谁人不知—— 北洲慕府世代皆忠烈,所出无懦夫! 叶薰儿侧目望向楚月,眸底燃烧着自信的焰火。 她的双手缓缓攥紧成拳,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过去的耻辱和失败,她终会在今日扬眉吐气,一战成名。 她会当着神玄十万弟子和慕臣海的面,打败叶楚月。 让时隔五年的叶楚月,再次成为丧家之犬! 轰! 钟鼓锣声被孔武有力的士兵敲响,只见无数阵法,密布在八十二方武道台上。 只见路琼婆婆身旁的绿裙少女,赫然间跃出,停在最高的一方血色武道台。 阳光之下,少女皮肤白皙,摇摆轻曳的绿裙如翠玉般好看。 她赤着双足,脚踝两侧各衔三个金环,走路之时,金环互相碰撞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少女抬手挥动,一把猩红色的锋利斧子,就来到了她的掌心。 只见她把斧子往武道台一劈,垂眸俯瞰四周,冷声道:“武道台大比的前三甲者,有资格向我挑战,获得我斩星第三的身份!” 第630章 剑走偏锋 此话一出,使围聚在武道台前的弟子们彻底沸腾。 一双双眼睛,燃起了炙热的火焰,俱都渴望地望向了血色武道台上的绿裙少女。 冷清霜忌惮地看了眼她,与身旁的楚月说道:“此人是斩星榜第三位的夜罂,实力很强,和你一样擅长战斧。她自小修习武技,也是路元老的得意弟子。” 楚月懒倦地抬起了睫翼,朝血色的战台望去。 隔着和煦的暖光,与那赤着玉足的少女互相对视。 分明四周平静如海,但却在无形间,卷起了惊涛骇浪。 仿佛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刻拉开帷幕! 夜罂淡淡地望着楚月,随后打了个响指,只见她的周身,蔓开了无数朵罂粟花。 罂粟花交叠成了一方贵妃榻,她往上一坐,淡淡地看向了远处的楚月。 神玄学院内,以斧为兵器的弟子屈指可数,而除却男弟子外,只有楚月和她两个人! “她是个孤儿,被路琼元老捡回院中抚养成人的。” 冷清霜又提了一句:“虽然没有强大的家族底蕴,但天赋实力,名震神玄。” 楚月点了点头,却是在下一刻,扭头遥望着恢弘的武道宫。 最顶层的那一座殿宇里,孤独的男子站在灰蒙蒙的窗前,绝美的异瞳倒映出武道台的空前盛况。 此时,斩星榜首南宫初跨步走出,足踏金莲,悬浮在半空之上,俯瞰着密集的弟子们: “诸位,八十二方武道台,共分为三列,一列是按照学院实力的次序比拼,由学院说出比试者的。” “第二列是诸位武者的名字,会随机出现在武道台上,不论实力相差多少,都得上台!” “至于这第三列,可以直接挑战其他弟子,胜出者,可互换在院的实力排位!” 南宫初温润的声音如春风般吹拂在这片天地。 钟鼓声音,再次响彻。 令无数弟子翘首以盼的武道大比,终于完全的开启! “林囚!诸葛鸿!”其中一方武道台的导师,立即喊出了对战者的名字。 楚月身后的林囚蓦地站起,离开前朝楚月抱拳低头。 “诸葛鸿,停在二星武者有数年之久。” 楚月眸色微凝,神情自若:“攻他上三路,以守为攻找到掣肘点,再顺势借盲点一击必杀,能有七成的胜算。” “武道台前,林某绝不给楚爷丢脸!” 林囚点点头,说完后舔了舔唇,健步如飞走上了战台。 此时,几十方武道台,陆续有弟子步入。 “诸葛鸿那样的战士武者,缺口不该是在下三路吗?” 冷清霜迷茫地问:“上三路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 燕南姬、云鬣等人亦是疑惑,诸葛鸿擅刀之人,攻其下三路才有一线胜算…… 楚月轻靠在席间,双手环胸,交叠起双腿,戏谑地看向战台,挑眉道:“剑走偏锋,方有奇效。” 战争激烈。 一声赐教后,林囚就已和诸葛鸿交缠在一起。 很显然,初入武者的林囚,不是诸葛鸿的对手。 很快就应对得有些吃力了。 观望此台的弟子们,摇了摇头。 璇玑席间,范平安和一些弟子们聚在一起,毫不掩饰眼底的嘲讽之色。 第631章 老子现在送你去见阎王 围在范平安身旁的弟子们,鄙夷地道: “虽说小师妹有点儿本事,但她身边的这群人,都是众所周知的一群草包。” “草包就是草包,翻不起什么风浪。” “你看那林囚在诸葛鸿的刀下,只知道四处逃窜,像丧家之犬一样。” “那可不,听说诸葛鸿爱慕莫青舞,如今莫青舞成了这个样子,他对上叶楚月的人,肯定要往死里砍!” 武道台上,诸葛鸿一把锋芒毕露的大刀,攻势极猛,每一下都毫不留情。 他如个屠夫般,双眼通红地瞪视着林囚,像是面对杀父仇人,恨不得将其给大卸八块了。 “林囚危险了。” 楚月身后,周玄忧心忡忡地看着战局。 “这样下去,毫无胜算可言,会惨败出局的。”薛城不再摇扇,蹙起了眉头。 “不——” 冷清霜摇了摇头,目光紧盯着战台:“诸葛鸿对小月儿怀恨在心,林囚是小月儿的人,他会杀了林囚的。” “不是说,武道台上,不可死人吗?”周玄皱眉问道。 冷清霜勾着唇角轻笑了一声:“断了四肢,废了脏腑,就留一口气喘着,也是符合规矩的。” 周玄猛地站起:“不行,林囚兄弟有危险,我得过去。” “坐下。” 沉默许久的楚月,忽而淡声开口。 周玄望了眼林囚的困境,再望向楚月的背影,颤声开口:“楚爷,他坚持不住了……” “我让你坐下。” 楚月回头看来,美眸冷光乍现,直盯着周玄。 周玄这才缓缓入座,只见面前的女孩缓声说道:“信我。” 周玄点了点头,但还是悬着一颗心。 战台之上,林囚完全落入下风,身上还有好几处刀伤。 诸葛鸿愈战愈勇,气势万钧,。 “我要拿着你的尸骨,去给莫小姐赔礼!”诸葛鸿一声怒吼后,提刀往前劈去。 那样刁钻的角度和力量,被逼入绝境的林囚完全不是对手。 周玄几人紧张到手都在发抖。 在学院内相处的日子,他们都已是生死之交! “结束了。” 叶薰儿坐在椅上,淡淡地说道。 “草包一个。”范平安鄙夷地说。 就在所有的弟子以为即将结束时,林囚竟以搏命的狠劲,用剑刺向了诸葛鸿的下三路。 诸葛鸿临时收刀,打算硬碰硬抵挡住林囚的攻势,再借势直砍林囚。 怎料刀剑即将碰撞的一瞬间,林囚的剑刃一挑,竟如游龙般撇开。 林囚猛地跃至半空,转攻其上三路,打了诸葛鸿一个措手不及。 诸葛鸿得知被诈,怒吼一声,侧身避开了林囚的剑锋,拦腰斩向林囚。 林囚勾唇而笑,掩藏的剑锋当即大开大合,又在最后把剑丢了出去。 与此同时,林囚赫然落地,竟自诸葛鸿扎马步的胯下滑了过去,将坠落的剑柄接住,斜卧在地,一剑指向了诸葛鸿的后心脉。 似乎诸葛鸿再有所动作,剑刃就会贯穿他的心脉。 “你,输了呢。” 林囚笑着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 众人只见他以极其风流的姿势,单手支撑着侧脑,一手执剑指向诸葛鸿。 远远望去,犹如一幅画般! 诸葛鸿脊椎骨发寒,至此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输的。 战台边缘的导师,敲了一声金锣,随即道:“此战,林囚胜之!” 四座,皆是瞠目结舌! 然而导师宣布的声音落下时,只听铿锵一声。 林囚的手一软,剑刃跌在了地。 斜卧在地的他,猛地吐出了憋了许久的一口血。 他早已穷途末路,没有力气贯穿诸葛鸿的后心脉,适才那一下,只不过是使诈罢了。 然而诸葛鸿不敢去赌,故而输下一局。 诸葛鸿回头看去,得知真相后,怒喝:“狗东西!你竟敢诓骗老子!老子要废了你这个狗东西!” 诸葛鸿拿刀劈向林囚。 林囚又吐了一口鲜血,却是笑着看向诸葛鸿。 诸葛鸿出刀后,却见一道光影飞掠而出,犹如闪电般来到战台之上。 一袭黑裙,如山水画的泼墨般。 一道身影,立在战台之上。 从天而降的女孩,单手接住了诸葛鸿的刀。 却见她五指猛地缩紧,一股威猛劲道从体内沿着臂骨爆发而出,直接将诸葛鸿的刀刃震成了齑粉! “叶楚月!” 诸葛鸿看着来人,两眼爬满血丝,愤怒地大吼。 “你是来为这个狗东西找场子的?他使诈拿下一局,这样的人,有资格在武道台?”诸葛鸿怒道。 “兵不厌诈。” 楚月红唇噙着一抹笑,“不要为你的无能找借口,若非你掉以轻心,只防下三路,又无勇气查看是否有诈,你也可以是胜者。” “狗东西,草包废物,你只会躲在女人的背后吗?是男人就再过来跟老子战一场。” 诸葛鸿怒不可遏。 楚月低着头浅浅一笑。 而后,她猛地抬眸,周身狂风凌厉,眼神狠戾不已! 只见楚月如迸射而出的恶狼般掠过,来到诸葛鸿的身侧,一记鞭腿扫出,诸葛鸿倒飞而出,身体砸在了战台,疼得呲牙咧嘴。 就在他要起身时,那道身影如影随形,正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 诸葛鸿两眼赫然瞪大,那女孩,竟如阴司的恶鬼般骇人! 楚月抽出腰间的斧,抵着诸葛鸿的脖颈,“你是没死过吗?废物东西。” 林囚笑望着楚月的背影。 阳光下的他,笑容愈发璀璨。 看啊,这就是他所追随的楚爷。 诸葛鸿张了张嘴,哆嗦了半不出话来。 “给你两条路,为你的无礼跟他道歉,至于第二条路……” 楚月懒懒的笑了声,这才风轻云淡地说:“那就是老子现在送你去见阎王。” 语气竟比刀剑还要锋利! 说到最后,楚月一脚踩在了诸葛鸿的膝盖骨,“给老子选。” 诸葛鸿双眼通红,倒在地上无法动弹,膝盖骨传来的痛苦让他近乎崩溃。 第632章 我说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诸葛鸿满面痛楚,口吐鲜血,却是眼睛通红死死地瞪着楚月。 仿佛早已对眼前的女孩恨之入骨般! 他永远都忘不掉,那日在朝阳大殿,他心爱的莫青舞,是如何被这个蛇蝎女子折磨的。 他恨! 但他也无能为力。 楚月垂眸睥睨着他,原有所留情的动作,此刻已然变得残酷。 但见她面无表情,冷酷至极,脚掌猛地用尽了劲道,堪堪踩了下去。 踩在诸葛鸿膝盖的脚掌,正缓缓地扭动。 “咔嚓——” 骨头裂开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啊啊啊……” 诸葛鸿惨痛的叫出了声,额角手背青筋暴起。 楚月额前的碎发垂下来,轻拢着眉间的阴郁,嗜血地望着足下的人,声音透着十足的寒气:“老子让你选,没听见吗?” “我……我错了……” 诸葛鸿再也坚持不住,惨叫出声。 “错哪了?”楚月再问。 “我不该侮辱林囚师弟,不该在战局结束后对师弟动手。”诸葛鸿痛苦地道。 武道宝座前,路琼婆婆枯老的手轻握赤金拐杖,扭头笑望慕臣海:“慕监察使,弟子过于血腥残暴,让您见笑了。” “确实有辱斯文。” 慕臣海看着女孩皱了皱眉。 路琼婆婆见慕臣海有了厌恶之色,唇角轻扬起。 怎料慕臣海的下一句话,让路琼婆婆的彻底凝固住。 “不过是那诸葛鸿有错在先,言语不堪侮辱同门,在输掉战局后,也输掉了风骨。” 慕臣海缓缓说道:“倒是这位叶弟子,有着武将之后的骨气和义气,愿在危难之时为同伴出手,难能可贵。” 路琼婆婆神情微僵,旋即不动声色地道:“确实如此,是难得的好孩子。” 慕臣海不再言语,面无表情地坐在武道宝座之上。 却说武道台—— 清风拂过。 楚月挪开了脚掌,冷嗤了声,正要回身走向林囚时,却见一道绿色身影骤然降落。 夜罂肩扛血斧,狭长的血眸,漠然地望着楚月,“小师妹,你违背了武道台的规则。” 楚月淡淡地看着她,在夜罂释放出武道气力时,骤取出碎骨战斧,微微一笑,淡漠地说:“违背了哪一项?” “你不是我的对手。” 夜罂面庞冰冷,骤然间气势大开,十二道璀璨星芒旋绕在周身! 楚月眸光微凝,神色也变得愈发严肃。 武玄境十二星! 巅峰大武玄实力,远超当初的慕笙! 楚月在凌天大陆这么久的时间,头一次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 四方席间的弟子们,如浪潮般,猛地站了起来。 “夜师姐竟然是大武玄的高手了,时隔一个月,夜师姐竟然又突破了,这速度太恐怖了吧。” “那可不,也不看看夜师姐是谁的弟子,路琼婆婆可是把她当成亲孙女来对待的。” “夜师姐真不愧是我辈楷模,这次十大学院的比试,夜师姐又要大放光芒了诶。” “……” 一道道目光里,满是敬佩和崇拜。 夜罂,斩星第三,学院的不败神话。 是天生为战斗而生的勇士,自小在野兽血腥的搏斗里生存下来! 这样的人,不论在何时何地,都会大放异彩! 夜罂肩扛血斧,赤着的白皙双足,六道金环晃动出悦耳之声。 她往前跨出一步,杀气涌动:“我说了,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欺负人的,但你得遵守武道台的规矩。” 风声鹤唳。 剑拔弩张! 气势陡然间如烈火岩浆般纷然沸腾! 第633章 写上劣迹碑,赶出神玄院 而在夜罂往前迈动一步之际—— 狂风四起! 席间的冷清霜蓦地站起,两把短刀寒光凛冽,一双眼睛邪气弥漫。 萧离站起来的一瞬间,破妖刀出鞘,双眼无惧地看向了夜罂。 似乎只要夜罂动手,她便会不要命的冲出去与其拼命。 周玄、薛城以及沈清风,俱是面容肃然,拔出了兵器。 云鬣坐在椅上,擦了擦剑尊的剑。 一向沉稳古板的贺雄山,挥了挥袖,气势磅礴如山海般涌动在天地间! 武道台周围的众人瞠目结舌,呆若木鸡,震愕地看着此间的一幕。 在神玄的历史上,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在尊卑有序的学院里,层层划分,人有三六九等;家世背景,天赋实力、机缘气运将弟子划分出了不同的阶级。 而后就有了见人下菜,所谓低等的杂役弟子和新弟子,在优胜劣汰的世界,就是任由他人践踏的蝼蚁,卑微进泥泞里。 斩星榜在璇玑录上,是各大学院的底蕴所在。 斩星弟子说话,普通弟子,谁敢放肆? 而今夜罂出斧,其余人等,竟是毫不畏惧,纷纷拿出兵器。 就连贺雄山都不顾长老的身份了。 这实在是出人意料。 战台之上,夜罂看了看四周,再望向楚月,“在他们出手之前,我能废掉你。小师妹,在学院之内,你得有身为弟子的觉悟。你……有点儿不懂事了。” 楚月轻笑了声,又一脚踩在诸葛鸿骨骇断裂的膝盖上,一把碎骨战斧劈在武道台,眸色发狠地看着夜罂。 “夜师姐,不试一试,怎知被废掉的那个人是谁?” 楚月挑起眉梢,眼底闪烁着嗜血的光,全身血液沸腾地望着夜罂。 夜罂的实力,绝对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尤其是楚月也想看一看,战斧对上战斧,谁才是活下来的那一个! 楚月的话,却是让弟子们惊愕无比。 虽说楚月的越段战斗闻名四海,但夜罂可是十二星巅峰期的大武玄,不是屠薇薇之流能够相提并论的! “罂儿,退下吧。” 两方对峙,气势不相上下,路琼婆婆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叶弟子为友出手,是诸葛鸿有错在先,不该为难叶弟子。” 说到这里,路琼婆婆顿了顿,旋即慈祥地笑道:“来人——” 审判军士兵再临武道台,将楚月所在的武道台围起。 下一刻,路琼婆婆面带笑容地说道:“神玄弟子诸葛鸿,破坏神玄规矩,即刻将其名字写上劣迹碑,赶出学院。从今往后,神玄拒收谭山诸葛一脉的任何后辈弟子。” 楚月足下痛不欲生的诸葛鸿,听到路琼婆婆的话,竟是陡然间清醒了过来。 他瞪着一双满是惊恐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了发号施令的路琼婆婆,一颗心脏猛地颤动。 诸葛鸿怎么都想不到,一次错误,却让整个家族蒙受了耻辱。 “路琼婆婆……弟子错了,弟子愿此刻滚出神玄。” 诸葛鸿从楚月的足下爬出,匍匐在地,疯狂地磕头,眼眶通红地说:“还请婆婆不要拒收诸葛一脉的弟子,求婆婆了,弟子一人做事,不该牵扯到家族,婆婆,弟子求你了,不要牵连到诸葛一脉。” 砰砰砰砰! 诸葛鸿如同不要命般,在武道台撞到头破血流,眼睛里全是热泪。 楚月垂下眼帘,淡漠如霜地看向了路琼婆婆。 第634章 愿为三爷做牛做马 “把人带走吧。” 路琼婆婆靠在武道宝座,黑金色调为主的袍子曳开。 她垂下眸,失望地看着诸葛鸿:“诸葛弟子,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以私心破坏规矩,就要承受你的惩罚。” “婆婆,弟子错了,弟子真的错了,求婆婆原谅弟子吧……” 还在磕头的诸葛鸿被审判军拖走了,与楚月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诸葛鸿突然满面绝望,不愿让楚月看到自己的落魄。 却在此刻—— “路元老,诸葛鸿有错在先,但罪不至此,路元老是否该重判罪责呢?” 楚月盈盈一笑,缓缓道来。 诸葛鸿是死是活与她无关,但路琼此举,看似为她说话,却是让她与整个诸葛一脉为敌! 若任由审判军把诸葛鸿带了下去,诸葛一脉,就会与她不死不休! 她从不惧怕强大的敌人,但也不会让路琼的奸计得逞。 审判军全部停了下来,诸葛鸿迅速睁开眼睛,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叶楚月。 他恨极了叶楚月,毁了他心中的白月光,将他心爱的女子送入地狱。 但在他万念俱灰,无颜面对诸葛一脉的列祖列宗时,竟是这个女子,为他仗义执言! 为诸葛一脉!仗义执言! 诸葛鸿瞪大的眼里,蓄满了热泪。 路琼婆婆半眯起眼睛,微笑道:“叶弟子,此人所作所为,不配为神玄弟子,而且你是长老弟子,他如此对你,惩处不算重。” “路元老,小孩子逞一时之气,你又何必做事如此残暴?” 慕臣海忍不住道了一句:“何必呢?” 路琼婆婆:“……” 贺雄山亦道:“是啊,就连叶弟子都不计较了,你一大把年纪了还计较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把人逼上绝路?” 楚月眸间含笑看了眼贺雄山,贺雄山如此说话,便是让诸葛鸿和诸葛一脉记住,若今日逃脱责罚,是她叶楚月的人情! 楚月微微一笑,说:“路元老,诸葛鸿出手是为一时之气,而他膝盖骨碎,亦算是付出代价。我认为,此事应当到此为止,毕竟是武道台大比,还有九洲神宫的监察使在此,也该让天下看看我院海纳百川的大气!” 路琼婆婆眉头紧蹙,浑浊的目光渐而锋锐的看了眼楚月。 她低估了这位新弟子的胆识和气魄。 楚月三言两语,就把话说绝了。 若她再追究下去,倒是神玄学院的小气了。 怕只怕,从今往后,诸葛一脉会为其所用! 路琼婆婆眼里涌起了深深的忌惮,这才说道:“看在诸葛一脉常年为善的份上,诸葛弟子一事,到此为止吧。” 诸葛鸿眼里的热泪,沿着脸庞流了下来。 审判军走后,裂了一只膝盖骨的诸葛鸿趴在地上,对着楚月磕了个响头:“叶三爷,此恩不言谢,从今往后,在下愿为三爷做牛做马。” 路琼婆婆的脸,有一刹那都变绿了。 远处囚笼里无比安静的莫青舞,突然瞪着眼睛疯狂用身体撞击着囚笼。 血红的眸子,愕然且愤恨地瞪着在女孩面前俯首称臣的诸葛鸿! 这是爱慕她的男子,怎可心甘情愿的对叶楚月磕头? 莫青舞歇斯底里的撞击囚笼,奈何是徒劳无果! 第635章 认输 “不必了,举手之劳罢了,也是你应得的权益。” 楚月言罢,给了冷清霜一个眼神。 台下的冷清霜,不情不愿的走上来,将受伤的诸葛鸿扶着走下去。 最后,楚月来到林囚的面前,朝无力倒地的林囚伸出了手,笑望着获得胜利的林囚。 林囚艰难地抬起手,借力站了起来,露出了两个小虎牙,闪烁着耀眼的白光:“楚爷,林某没给你丢脸。” “不错。” 楚月浅浅一笑,扶着林囚回到席间后,将神农空间的丹药拿出来,递给了林囚,“恢复下元气,稍后还有你的战场。” 林囚点了点头,斗志昂扬,随即开始调转气息,将精神、元气恢复到饱满的状态。 前方战台上的夜罂,抬头看了眼路琼婆婆,而后扛着战斧,掠回了最高的血色战台。 楚月则是望着诸葛鸿,思忖了会儿,把一枚丹药丢了过去,“护膝的愈骨丹,退出战局,先服下丹药,过后我为你治好膝盖的伤。” 脸色苍白的诸葛鸿拿着丹药木讷地望着楚月,眼睛再一次红了起来,他撇过脸擦了擦泪,便低下头:“在下谢过三爷!” “还想砍死我吗?”正在恢复元气的林囚,忽而看向诸葛鸿眨巴两下眼睛。 诸葛鸿颇为窘迫的脸红了,头越来越低:“林囚师弟,对不起……” “大丈夫能屈能伸,都是吃了楚爷丹药的人,你我也算一家人,客气了。”林囚笑眯眯地道。 诸葛鸿直接连耳根子都红了,头越来越低,就差当场磕头了。 冷清霜眼底泛起一丝笑意,再看了眼楚月,旋即伸了个懒腰…… 有小师妹在的学院,可真有意思。 此时,一方战台出现了楚月和另一位叫做夏山的青年弟子。 众弟子眼睛发光。 名为夏山的弟子,心脏猛地一颤…… “小月儿,到你了。” 冷清霜道:“这夏山不太好对付的,听说身怀神兵神器,还有非常高级的灵兽,且喜欢使用暗器,一定要小心!” 沈清风亦是担心不已。 高空,路琼婆婆看了眼慕臣海,说:“这夏山很是不错,是蓬蒿夏氏的后辈,估计有得精彩看了,慕监察使认为谁技高一筹?” “我的认为有用吗?”慕臣海反问。 路琼婆婆:“……” “若是没用,我就不认为了。”慕臣海道。 路琼婆婆的老脸猛地一扯,无语地看着慕臣海。 她这辈子都不想跟北洲慕府的人打交道,年轻时候被那老伯公气得半死,如今又被慕家的后辈给气到无语。 这会儿,在万众期待下,楚月徐徐站起,墨黑的裙琚,扬在武道台上。 诸葛鸿忽而声嘶力竭大喊,扯着嗓子喊到面红耳赤:“叶三爷无敌!叶三爷谁与争锋!叶三爷打死他!” 林囚咽了咽口水,震惊地看着诸葛鸿。 冷清霜嘴角猛抽,只觉得这厮是个白痴。 武道台上,楚月正已软靴落地,听到这激昂的声音,差点儿从武道台摔了下去。 她后悔了。 就该让审判军把这二傻子给带走的。 真想装作不认识。 旋即,楚月红唇微抿,敛起思绪,立在武道台等待着她的对手。 此时的夏山,正在璇玑席位,望向那一抹黑裙,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不由想到那日武道宫前,江棠断臂,屠薇薇被废…… “夏山,不用顾忌什么,拿出你真正的实力,我相信你。” 叶薰儿在范平安和陈清河的簇拥下,来到夏山面前,微笑地看着夏山。 谁都知道,夏山身怀奇宝,若是全力以赴的话,定能叫叶楚月好看。 叶薰儿此时前来,就是让夏山拿出自己的杀手锏,给楚月当头一棒。 夏山心不在焉,默然不语,好一会儿才站起来走向了武道台。 范平安望着夏山,凑至叶薰儿的身边:“有叶师姐的提点,他一定会拿出看家本领。” 叶薰儿浅浅一笑。 她即便去审判之地受罚过,在璇玑弟子中,她还是有所威严的。 叶薰儿颇为期待地望着夏山。 夏山跃上武道台,看了看四周,而后面朝楚月,坚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抱拳颔首道:“小师妹,在下认输。”他只有一条命,不够被小师妹砍的。 楚月眸光微闪,诧然地望向了夏山。 第636章 若非真孬种,便为一代枭雄 认输…… 夏山的声音,极其突兀地响在八十二方武道台。 只见天地寂静,四座皆惊,各方席间的弟子们瞪大了眼睛,犹如石化般错愕地看着武道台上的青年。 高空的路琼婆婆面色微变,虚眯起浑浊的眸子。 在十大学院的武道台大比之中,从未出现过认输的事,未战先输,是给家族蒙羞的耻辱之事。 稍有风骨的武者,都做不出来这样不堪的事情。 “夏山!” 叶薰儿从席间站起,整张脸都在发黑:“武道台认输,你就不怕传出去让蓬蒿夏氏脸上无光吗?小师妹如今只是二星武者罢了,你全力以赴,何至于成为丧家犬?” 夏山摸了摸下巴,茫然地看了眼叶薰儿。 他确实有底牌不错,若是全部拿出,亦可与鼎盛的叶楚月一战到底! 但他与小师妹无冤无仇,何至于拿出全身家当,还树立了一个恐怖如斯的敌人。 夏山淡淡地瞥着叶薰儿,随即收回目光,双手作揖,笑眯眯看向了楚月:“在下且恭祝小师妹突破之喜,战局结束,在下先行一步,告辞。” 夏山似被人追杀般,脚底抹油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武道台上,只剩下女孩一人。 一阵沉寂过后,周围爆发出了雷鸣般的嘲笑声。 楚月立于武道台,却是面色微凝。 她突破之事并未泄露风声,而时至今日,有神农之力来护体的她,若非超品圣者以上的实力,是无法察觉到她的境地! 适才夏山在离开以前,确实提及突破一事…… 楚月侧目看去,饶有兴味地看了眼夏山,此人的实力不算顶流,但也是不容小觑的。 能在大庭广众毫无负担的认输,若非真孬种,那便会是一代枭雄! “叶姑娘,你胜了这局,可先回席间。”导师温和地说道。 楚月轻点螓首,跃出战台,落座于席间,眼角余光却是朝夏山的方向看去—— 夏山才回去就被好友们埋汰,他只讪讪笑了几声,倒像是个真孬种般。 范平安忽而率领着几名璇玑弟子走来,将夏山团团围住,范平安欺身逼向夏山,眼底泛过阴郁的戾气,压着嗓子说:“夏师弟,适才叶师姐跟你说话,你是没有听见吗?看来你这双耳,留着也毫无作用呢。” 夏山渐渐收起了笑,面色冷峻地望着范平安。 “蓬蒿夏氏,都是像师弟这样的孬种吗?” 范平安扯了扯唇,讥笑了声:“夏师弟,莫不成你也是看上了小师妹的那一副皮囊,也想一想试试帝尊殿下的销魂滋味?你觉得你有帝尊家财万贯吗,能得来小师妹的春宵一刻。” 范平安虽为男子,出身名门,但此刻毫无浩然正气,眉间一片阴云,眸里透着瘆人的光。 他的弦外之音,就是在暗讽只要有钱,传说中的小师妹,也是唾手可得。 夏山皱了皱眉:“范师兄,你这般诋毁一个女子,一个母亲,恐失君子之风吧。” 范平安咧开嘴一笑,满面森然:“事实,不就是如此吗?” “范师兄,你真让人不齿。” 夏山眉头紧蹙,看向范平安的眼神,满是嫌弃之色。 第637章 我的人,不出孬种 “堂堂范家,竟出了你这么个阴险卑鄙的小人。” 夏山摇了摇头:“范师兄,你不配为璇玑弟子。” “怎么?你还学着那小师妹,想着教训师兄了?”范平安嗤笑出声,双目通红。 道碑测试,叶楚月当着不计其数弟子的面教训他,让他丧失尊严,在神玄学院内难以立足。 他永远不会忘掉那日的仇! 范平安深吸一口气,右手握拳,紧攥着夏山的衣襟。 此处的动静,已经吸引了诸多的弟子,就连武道宝座处的高层元老们,亦也侧目看来。 而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夏山的双眼平静如海,波澜不兴,面对范平安的震怒和挑衅,他竟愈发的淡然。 夏山抬眸望向范平安,脸上布满了寒意:“范师兄,你若违背学院规矩在此处与我动手,我会让你死在这里。” 范平安勃然大怒,眉头深深地蹙紧,咬着牙瞪向夏山,想要出手,但夏山的眼神却让他脊椎骨都在发寒。 似乎他只要对其动手,将会瞬间跌入尸骨无存的炼狱深渊般! 夏山轻松摆脱掉了范平安的桎梏,拢了拢衣襟,面无表情地睨着范师兄,在轻弹了弹袖上的尘灰后,才缓慢地说道:“范师兄,在下给你脸了?” “夏山,你……” 范平安面容扭曲,怒吼出声。 却在此时,楚月的身后,萧离猛地站起,脱下身上的披风,从璇玑席间走了出去,直奔向武道台! 东侧的武道台,皆可自行挑战! 萧离拍掌跃上,傲然而立,碎发轻遮她琥珀般茶棕色的眼眸,赫然间破妖刀出鞘。 但闻锣鼓之声犹如雷霆般响起的刹那间,萧离微抬起下颌,眼底的血芒绽放,周身杀气犹如激流的惊涛。 萧离手握一把破妖刀,气势凛然地指向了范平安。 嗜血一笑后,厉声大喝:“范平安,不是孬种的就滚上来一战!” 正在懊恼于夏山的范平安,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蓦地一惊,回头看了过去。 怔愣过后,范平安大笑出声:“你……挑战我?吾乃武星境高手,你不过武者境,也想挑战我?真是可笑!” 萧离不动如山,眸色凉薄似水,言语愈发凌厉:“听不懂吗?我——让——你,滚过来!” “范平安,同门师妹向你挑战,你该应战!” 邓韵执事不悦地看了眼范平安。 范平安冷笑了声,提剑掠上战台。 “既然如此,那师兄就来教你做人!” 范平安扯嘴一笑,犹如野兽般死死地盯着萧离看! 适才在夏山那里丢了面子,正寻思着如何找回场子,没想到有个不知死活的送上门来了。 那他就该当着那叶楚月的面,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新弟子。 “萧师妹会有危险!” 楚月耳畔,传来诸葛鸿焦急的声音:“小师妹,萧师妹不是范平安的对手,范平安此人平日里还算谦逊有礼,但战斗之时用的都是阴招,可谓阴险狡诈,可别让萧师妹意气用事才好。” 楚月回眸望了眼他,风轻云淡地道:“我的人,不出孬种。” 顿时,诸葛鸿张了张嘴,却是哑然。 灵魂仿佛都已被震撼般,诧异地望着那从容自得的女子。 第638章 武者境的废物,也敢大放厥词 她的自信,不仅仅是源于自身,更是源于她的战友! 诸葛鸿怔了许久,眼眶里犹如暗潮般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好似明白了,为何萧离、周玄这群人,就连冷清霜,都甘愿忠心地追随于她。 冷清霜侧过头来,笑着拍了拍诸葛鸿的肩膀:“小伙子没见过世面吧,以后跟着你楚爷,有的是世面去见。” 诸葛鸿喉结滚动,害羞地低下了头。 他从小到大,还从未与女子接触过,至多是从前无意中闻到过莫青舞的体香,从此再也难以忘却! 此时的璇玑席位,众弟子再度沸腾,纵有八十二方战台,但多数的人都在看有萧离的那一方! “萧师妹,你现在跪下来磕几个头,舔着我的鞋来道歉,我饶过你。” 范平安眸光阴绝地凝望着萧离,将一条腿抬了起来,指向自己的脚掌部分:“师兄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毕竟我也算是怜香惜玉之人。” 萧离攥紧了黑如墨的大刀,与其对视的瞬间,萧离的身体深处,似是涌出了更为浓重的煞气。 萧离笑了声,旋即说道:“就来一贴生死战书吧,让我来看一看璇玑弟子的风采,是否如传说中那般!” 她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隔着额间垂下的几缕青丝,如看死人般望向了范平安。 范平安终于不再嘲笑,面色严肃了几分,皱着眉看向萧离,心里咯噔跳了一下。 “你怕了?” 萧离眼梢浅红,喋血地望着范平安。 激将之下,范平安扬起了下颌:“怕?怕你吗?这一届的新人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那便如你所言,生死战书吧。” 武道台再次沸腾,众人目瞪口呆,错愕不已。 谁也不曾想到,事情竟演变成了下生死战书! “既是不怕,就别废话了。” 萧离转身望向云鬣:“三长老,打扰了,可否借一贴生死战书?” “送你了。” 云鬣从袖口掏出一贴生死战书,丢给了萧离:“小离离,弄死这狗娘养的,让他狗嘴里吐不出个象牙来!” 神玄三长老云剑尊的暴脾气,早便闻名于四海,但如今再次亲眼见到,众人还是禁不住唏嘘。 更让人吃惊的是,生死战书这种东西是稀罕品,甚是危险…… 谁能想到这老头竟随身携带生死战书? 贺雄山见此,猛地咽了下口水。 楚月唇畔微掀,仰头望了眼天穹,轻挑起一侧的眉梢。 “楚爷,你在笑什么?”周玄好奇地问道。 “我的小离离长大了。” 楚月浅浅一笑,宠溺地望向了萧离。 时间不过是个轮回,犹记得多年以前,在另一个时代,生杀予夺的地下竞技场,只因她被人辱骂,萧离拼了命与一群黑人搏斗,胳膊肘和肋骨都断了,身体几乎休克。 思及此,楚月嘴角的笑容,浓郁了几分。 她的目光落在武道台,眸底倒映出女孩的身影。 女孩咬破指腹的血,在生死战书的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直到范平安硬着头皮写完名字后,生死战书形成,化作金色的光芒,彻底笼罩着这一方武道台。 生死战书一旦形成,非死不破! 当赤金色的光芒笼罩下来,萧离抬起了头,狂风吹起她额间的碎发,将一张精致到完美无瑕的脸庞展露出来。 “范师兄。” 她笑容如魔:“你我之间,必须要死一个了。” 范平安看着萧离,却是觉得四肢发寒。 高龙之上,武道宝座旁侧的南宫初垂眸望去,笑了笑:“路婆婆,这世上的疯子,可真是多。” 路琼婆婆笑了声:“不疯不成魔,天才和蠢材,天堂与地狱,都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闻言,南宫初若有所思,兴致盎然地望着武道台。 南宫初在观战的同时,悄然地望了眼气定神闲的楚月,眼底的兴味愈发浓郁了。 轰! 武道台上,战争一触即发! 萧离手握破妖刀,两眼狠戾,一身杀气,足踏赤金战台,直奔向范平安。 刀刃斜劈,似欲斩断范平安的颅腔! “她怎么敢……?” 众弟子不再嘲笑,无比认真地看去。 原以为会看到萧离痛哭流涕的一幕,却没想到,萧离攻势极猛,刀法流畅狠绝,极为的残暴! 出刀之时,就犹如潜龙出渊,猛虎下山般,众人只见眼前刺目的寒光闪耀于天地,似无边狂风般的刀锋席卷整座武道台,朝范平安碾压而去。 数道星芒,缠绕在萧离的身上! 范平安猛地侧身躲去,将祖传的龙血宝剑取出,怒吼:“武者境的废物,也敢在这大放厥词!萧离,你既要找死,那么师兄我就成全你!” 范平安出手干净利落,亦不愿拖泥带水。 他要萧离的鲜血和尸骨,来重振他璇玑弟子的权威和雄风! 范平安打算一击毙命! 只见范平安直接爆发出了武星境的全部气力,威猛的一剑,直劈向萧离。 高处。 路琼婆婆问:“初儿,你怎么看?” 南宫初摇了摇头:“该成定局了。” 席间,叶薰儿与陈清河面带微笑,似有几分得意般。 女子弟子不忍再看,闭上了眼睛。 “楚爷,萧师妹有危险!”诸葛鸿担心地喊。 周玄几人也脸色大变。 楚月慵懒地靠在椅背,半眯起狭长的凤眸—— 范平安的龙血宝剑,以势不可挡之力,劈向了萧离。 萧离原地一动不动,如同被吓住了般。 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萧离骤然一笑,猛地出刀,将隐藏的全部刀气释放出去。 整座武道台都在震颤! 无数弟子瞪圆了双目。 路琼婆婆直接从宝座上站了起来,“怎么会是……刀王?” 第639章 一点刀芒,惊八荒 刀王! 无数弟子如炸锅般沸腾,俱是肃然起敬,不约而同的从席间站起。 一道道目光,集中在了精彩的武道台上! 但见飓风涌动掀起了萧离的衣衫,在她挥刀之时,阵阵刀芒散发而出,浅墨色的光华,竟如王座图腾般,蕴含着摧枯拉朽般的气势! 楚月见此一幕,眸底漾起了笑意。 在凌天大陆,成为武士之后,在修炼武道同时,都会侧重于兵器。 各类眼花缭乱的兵器之中,唯有刀枪剑戟可分品阶境地。 修习四大兵器者,皆按照同等的品阶修习,譬如三长老云鬣的剑客,分别是:剑客、剑侍、剑王、剑灵、剑尊、剑炎、剑皇—— 萧离毕生所习俱为刀,行的是刀客之路,修的是杀戮刀法! 此刻。 她站在猎猎狂风中,抬起一双眼眸,只见琥珀般的瞳仁中心,血芒乍现! 顷刻间化作以血为祭的屠夫! 而在萧离释放刀王品阶时,范平安面色骤变,苍白如纸,适才还狰狞嚣张的目光,陡然衍生出开了无尽的恐惧。 “萧师妹竟是刀王……我去……” 诸葛鸿咽了咽口水,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修行兵器,都得以武士境地为基石,萧师妹如今才不过是武者境,不仅能够修行兵器,还是刀王品阶!” 须知,刀王二字,是许许多多的刀客,穷其一生都做不到的事! “上回在元始殿对战屠薇薇时,小离貌似还没有正式修行刀客,这才过去半个月啊……” 周玄惊讶地道:“而且这半月内,萧师妹多半是在养伤,哪来的时间去修炼突破?” 薛城摇着折扇的动作僵了会儿,才眸色炙热,朗声笑道:“诸葛兄弟,看看,这位可是我们神武国来的护国将军,你就说,威不威风?” 旁侧的谢子默眼神复杂地扭头看来…… 昔日被践踏数年之久的神武帝国,而今有镇北、护国两员武将,俱是天生的战士,女中豪杰。 可想而知,来日的神武帝国,会在这疆域辽阔的江河大地,再次建立出辉煌的轩辕王朝! 谢子默甚至认为,那一日,或许就在不久后…… 周遭弟子热烈的讨论着萧离的刀王修为,高空之上的路琼等人,心情亦是难以平复。 慕臣海身穿盔甲坐在武道宝座,垂眸朝下看去,却是若有所思。 不由想起记忆里的妹妹,亦是一个在武者境就成为了刀客的女孩! 彼时在北洲慕府,女孩一点刀芒,惊艳了八荒六合! 不知不觉间,慕臣海的眼眶微微泛红,已经有些湿润。 自从妹妹离开后,母亲出家入住寺院,不再归来,青灯古佛常伴一生,北洲慕府再无往日的温馨。 轰! 刀芒如风的呼啸之声,惊醒了还沉浸在旧时候的慕臣海。 慕臣海悄然擦去泪痕,不再那般铁血威严,看向武道战台的眼神柔和了几分。 只见萧离的刀王气势,氤氲到了极致! 刀芒涌聚,似如泼墨,在她的头顶上方汇成了巨大的黑色王座。 一丝丝血色的雾,从王座之中蔓延而出! 第640章 我劝你三思而后行 刀锋蕴满武道台,四座弟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局。 萧离释放刀王气势,双足踏地,眸光如杀,直奔向已经双腿发颤的范平安! 范平安而今不过是剑侍的品阶,虽以武星境压萧离一筹,但在刀王面前,毫无胜算可言! 萧离脚掌点地,猛地跃起,提刀自半空朝范平安的面门劈砍了下去。 似要将范平安的武体给一分为二般! 范平安瞳眸一缩,剑势如涛浪般席卷而出,毫不犹豫刺向了萧离的心脉,想要以搏命之势,让萧离收刀。 但让他无比恐惧的是,萧离压根不在乎他的剑是否会刺穿自己的心脉,只在乎自己的刀,能否劈了这个人! 两者相撞,千钧一发。 范平安怂了,不敢搏命,收剑躲开萧离的刀锋。 但即便如此,刀刃还是劈开了他的肩胛骨。 伤口,触目惊心。 范平安嘶吼了一声,蓦地朝萧离瞪去:“你不要命了吗?” 萧离一言不发,提刀再来! 范平安以剑为盾,奈何他纵有范府祖传的龙血宝剑,剑侍境地的他,却无法将这把曾在英雄手中立下不世之功宝剑的光辉展现出来! 众人便见,范平安的剑盾气息,被萧离的刀芒破开。 而后—— 萧离再劈向了范平安,范平安咬了咬牙,后退半步飞跃至半空,伤口流出的鲜血却如血雾般洒在了半空。 “萧师妹,你我之间不曾有过深仇大恨,你若此时休战,我愿告知父亲,聘请你和萧家一脉,为我范府效忠!” 范平安御剑飞行踩在半空,手掌颤颤巍巍地捂着肩胛深可见骨的伤口,望向萧离,软弱地说道:“这可是旁人没有的无上殊荣!萧师妹,我劝你三思而后行!若你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可饶你伤我之事!” 在说话之时,范平安的眼底闪过一抹恨意和杀气! 等到出了武道台,他必要修书一封送回家中,要父亲族人带领精锐,将神武帝国给屠了! 他要萧离这群人死无葬身之地! 武道台间。 萧离听到范平安的话,蓦地抬起头来,目光氤氲着范平安看不懂的不屈意志! “去——死——” 萧离扯了扯唇,嗓音尤其的冰冷。 而当话音落下的一刻,萧离身如流星暴掠了出去,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锋利的刀锋无情斩向了范平安。 范平安脸色黑如锅底,异常的难看。 在他侧身闪开时,还不等他喘口气,萧离就提刀再来。 弟子们纷纷梗着脖子往半空看去,只见刀光似火破空炸裂,锋芒撕裂开了长空。 罡风声响起,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残影重重而过。 刀芒闪耀在半壁苍穹。 半空之上,萧离瞬间劈出十几刀,范平安倒也能耐,疯狂闪躲,避开了命脉等重要部位。 萧离似不知疲惫的机器般,继而出刀,似一个癫狂的刽子手,对着砧板上的鱼肉一顿猛劈! 这般残暴,甚至让其他战台中的弟子们停下了对战,惊愕地看着看向此处。 砰! 范平安气喘吁吁的滚落在地,满身刀痕,鲜血淋漓的往下流淌。 萧离手执破妖刀从高空而来,斩向了他。 第641章 萧离此生,只为姐姐而活 “不要——” 范平安瞳眸紧缩,眼底倒映出那锐利凛冽的刀芒! 生死危难当头,体力透支的范平安拼了命的往旁边躲。 这一刀,劈在武道台。 但见整座固若金汤的武道台,都在极力的颤动。 范平安满身鲜血淋漓,苍白干涸的嘴唇哆哆嗦嗦,恐惧地看向犹如屠夫般的少女。 “饶我一命……萧……萧师妹……我哪里得罪你……我可以给你赔礼道歉……” 范平安早已没了范府贵公子的风骨和气魄。 在直面死亡的瞬间,贪生怕死的人,往往最先丢掉的东西,便是那一文不值的尊严。 乃至于为了活下去,能不择手段! 范平安眼眶通红,语气里满是哀求,“萧师妹,我娶你吧,我可以让你成为范家的少夫人,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 倏地—— 范平安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把锋利的破妖刀,抵在了他的脖颈处。 萧离一脚踩在范平安的脊椎骨,垂眸冷漠地看着范平安。 “你不该侮辱她的。” 萧离睫翼轻垂,似是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 “什……什么……?”范平安听不大清楚。 萧离轻叹了口气,眸色漫开了血色的红,手里的刀往下一劈,鲜血溅在了她的脸上。 没人发现的是,几缕血光,从范平安的身体流露而出,被破妖刀悄然吞噬掉! 萧离薄唇微抿,低头看去,眉间竟有几分倔强的固执。 她不会让欺辱姐姐的人,还活在这人世! 那是她追随了两世的人。 在一次次的百死无生中活下来,救赎了她黑暗惨淡的人生。 萧离此生,不嫁夫,不生子,只为姐姐而活。 范平安生命气息消失的那一瞬,生死战书形成的赤金色光罩,化作千丝万缕的圣光消散开来。 偌大的武道台上,只剩下孤独的少女。 她在傍晚的微风之中,徐徐转过身来,回头朝楚月看去,满脸都是猩红色的鲜血。 在望向楚月的刹那,她似是消除了全身的戾气。 少女持刀而立,竟是无声的笑了。 在多数弟子眼中,她是只知杀戮的残暴恶魔。 但于楚月而言,只会格外的心疼。 “小离,过来。” 她微微一笑,嗓音空灵地说,不复以往的狠戾暗哑,多了些似有友人久别重逢般的温柔。 适才还在怒斩范平安的萧离,傻傻一笑,便提着破妖刀走向了楚月。 楚月望着她,捏着衣袖,认真地擦去少女脸上的血迹。 萧离乖巧听话的如同受伤的小兽般,让人难以将此刻的萧离与那刀王联系在一起。 直到楚月将血迹都擦干净,又捏了捏萧离的脸蛋,笑着说:“真可爱。” 众人:“……”这厮适才砍人的时候,可是一点儿都不可爱的。 萧离入座席间后,楚月懒洋洋地靠在座椅,朝愣住的导师看去:“徐导师,该宣布对战结果了。” 徐导师看着满地血腥,咽了咽口水,好半晌缓过神来,这才宣布道:“此战,生死战,萧离胜!萧离可替代范平安在璇玑录的位置,成为璇玑弟子,武道台结束后自行前往藏宝阁获取璇玑宝座!” 从此,范平安在神玄学院内的所有资源都将是萧离的! 一些在学院里熬了几年还是碌碌无为的杂役弟子,不由投来了羡慕的眼神。 按照以往的惯例,新弟子若想成为璇玑弟子,就算是稍有天赋的武者,没有个三年五载也下不来的。 此番萧离晋升为璇玑弟子,可谓是史上最快了! 让人疑惑的是,面对此等喜事,萧离却是淡然异常。 谁知她脑子里想的,竟是小月姐姐适才为她擦脸的画面。 诸葛鸿看了看气定神闲毫无喜色的萧离,心惊肉跳,蓦地想起了楚月那一句“我的人,不出孬种”。 诸葛鸿再次看向楚月的侧脸,却是血液滚烫沸腾,有着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 “范师弟太没用了。” 旁侧的璇玑席位,陈清河失望地摇了摇头:“竟死于一名武星境修炼者的刀中,真是范府的耻辱。” “我会为他报仇的。” 叶薰儿眸底闪过寒光,不含温情地望了眼血泊里的范平安: 这个废物!只会给她拖后腿! …… 高空。 战局结束后,路琼婆婆敛起讶然之色,浅浅的笑了:“慕监察使,对于此人,你如何看?” “用眼睛看。” 慕臣海端着铁血威严的气势,一本正经地回答。 路琼婆婆的嘴角抽动了下,不再自找无趣。 而这时,范平安的尸体被清理后,武道台再次迎来了新的瞩目战斗。 对战之人,正是叶薰儿与璇玑顶流的一名武星境弟子! 叶薰儿在众人的注视之中,手执宝剑,跃上了武道台。 “叶薰儿估计要重回璇玑录了。” 冷清霜淡淡地瞥着叶薰儿,伸了个懒腰:“小月儿,这玩意儿可不好对付,小心她阴你。” “不怕。” 楚月好笑地看了眼冷清霜。 武道台上—— “叶师姐,赐教了。” 璇玑弟子双手抱拳,随即全神贯注,展开雄浑的武道玄力,打算全力以赴。 叶薰儿面带微笑,神采奕奕,在璇玑弟子冲来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即拔剑,身如幻影掠过。 一招之下,璇玑弟子眼眸微缩,捂着受伤的胸口倒在了地上。 无数璇玑弟子,仿佛重新看见了当年璇玑大师姐的风采,心情再度昂扬! 叶薰儿波澜不兴的立于武道台,用帕子擦了擦剑刃上的血迹,在众人的崇拜当中,望了眼楚月。 “小月儿,这玩意儿在挑衅你。”冷清霜不悦地皱起眉峰。 楚月似笑非笑,戏谑地望着叶薰儿。 叶薰儿的实力,似乎有些不正常…… 而之后的战斗,都是叶薰儿的主场,一连拿下了十几场的胜局,且都是三招之内,让对方败下阵。 如此的剑出饮血,干净利落,再次让武道台大比迎来了高.潮。 路琼婆婆微笑点头:“这叶薰儿,不愧是曾经的璇玑榜首,着实不错。” 席间。 众弟子不由感叹:“你叶师姐还是你师姐,看来她是要重回第一了。” “她本是璇玑榜首,不过是受罚才被赶下来,如今能够重新回到璇玑榜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才是我所仰慕的叶师姐,那剑法真是让人过目不忘!” 叶薰儿十五连胜后,回到席间,陈清河为她送来一壶琼浆玉液,“薰儿,辛苦了,范平安是个没用的,看来只有你,才能让这武道台,再起波澜。” 叶薰儿自信一笑,轻挑起眉梢,接过琼浆玉液喝了一口,唇边的笑愈发浓郁了。 “武道台,我必拿回我的榜首之位。” 叶薰儿低声道:“璇玑榜首,除了我,没人能堪当其任!” “自是如此。”陈清河微笑。 范平安常年追随二人,但范平安之死,并未让他们愤怒。 只是厌恶范平安的没用! 武道台还在继续—— 楚月慵懒地靠在席间,旁侧的冷清霜坐得久了,有些疲惫,便软软地趴在了楚月的肩膀,百无聊赖地道:“小月儿,何时才轮到你。” 说罢,便见武道台第三列的随机一列当中,北部的一方战台,金光涌动,旋即出现了两个名字。 刺目的光芒闪耀过后渐渐散开,众人才将那两个醒目的名字看清! 冷清霜眼睛一亮,顿时精神抖擞。 便见武道台上的两道名字,赫然是…… 叶楚月! 叶薰儿! …… 第642章 镇守长安叶楚月,神玄学院小师妹 两道瞩目的名字,犹如一点星火瞬间燎原般,使八十二方武道台和十万计的弟子,俱是倒吸凉气,侧目看来。 就连其他武道台中还在战斗的弟子们,此刻都极为默契的收起了兵器。 谁都不曾想到,随机一列的武道台中,会阴差阳错下,出现这两个人! 一个是前任璇玑榜首,北洲慕府大小姐。 一个镇守长安叶楚月,神玄学院小师妹! 就连神玄的高层元老们,都也来了兴味。 比起其他乏味的战斗,这才是……他们想要看的…… 可想而知,会是多么的精彩绝伦! 尤其是两名弟子,同为叶姓! …… 昏昏欲睡的燕南姬忽然两眼一亮,笑出了一个小梨涡,兴奋的手舞足蹈:“重头戏终于来了!” 话才说完,燕南姬就从法宝空间里掏出了一张桌子,摆上赌台和事先准备的名字:“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都来押注了,赔率一赔十,都给我来!” 燕南姬将全身家当一方金锤压在了楚月的名字上,咧开嘴而笑:“小爷我要押小师妹,你们赶紧的。” 赌台的出现,让其余弟子们纷纷排队而来。 对于赌台之事,学院从未勒令禁止过。 毕竟多数都是出自于权贵世家,有的是黄金万两,天材地宝。 就在燕南姬以为自己即将稳赚一手时,却发现小师妹名字上的赌注堆积如山,几乎多数弟子都把钱财押在了楚月的身上。 反观叶薰儿那里,寥寥无几,显得分外可怜。 燕南姬垂头丧气,耷拉着脸,恰逢陈清河踏步走了过来,将一方乳白色的圆形玉石放下,“珍稀藏品,鲛人泪,可有治愈之效,我押薰儿师姐赢。” 之后才有一些跟随叶薰儿的璇玑弟子走来,押在叶薰儿的身上。 叶薰儿冷眼望着燕南姬的赌台,而后离开了武道台片刻。 等叶薰儿回来之时,身上穿着顶流弟子的璇玑服饰:金缕衣。 似东方日出的骄阳之光,璀璨刺目。 叶薰儿身披金缕衣,再度走回席间,唇角噙着冷傲的笑,带着她凛冽的宝剑,一步一步走上了武道台。 曾经失去的荣耀,她将会亲自拿回来,让这四方武者见识一下璇玑榜首的厉害! 以往的每一次武道台大比,都是她光芒万丈的时刻,如今也依旧是她,再不会有第二人。 叶薰儿飘飘似仙,身轻如燕般落在战台,薄凉的眸光望向了人群之中的黑裙女孩。 叶楚月。 你的光辉时刻,将被我亲手终结。 好好享受,这最后一段……旅程吧。 叶薰儿唇畔扬起了笑,美眸清澈如水。 “小月儿,给我弄死她。” 冷清霜双腿交叠,轻靠椅背,微抬起了弧度精致的下颌:“不弄死她,都对不起她的做作。” “冷师姐,小声点,叶师姐听得见。”诸葛鸿嘀咕了一声。 冷清霜挑眉:“怕得就是她听不见。” 她自小敬仰钦佩北洲慕府的世代忠烈,但却也对慕笙母女俩极其的不屑。 一想到这俩人出自于北洲慕府,冷清霜就像误食苍蝇般对其深恶痛绝! 诸葛鸿呆愣住。 总觉得自己掉入了狼窝。 这群姑娘,是一个比一个野啊…… 第643章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叶薰儿在武道台立了许久,都不见楚月有所动作,其余人恍惚地看过来。 “小师妹,不用怕,我们不是生死战,点到即止,我会对你留情的。” 叶薰儿微微一笑,傲然地看过去,语气淡淡地说。 众人闻言,暗自腹诽,以为这小师妹,莫不是真的怕了。 楚月懒倦自若,轻挑起一侧的眉梢,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这才徐徐站起身来。 一袭浓郁似墨的黑裙,如白昼里的一缕夜色。 她随性的伸了个懒腰,才漫不经心地走过去。 傍晚的余晖,拉长了女孩的身影,看似瘦弱,却有顶天立地的气魄。 腰间一把碎骨斧,墨发轻披下来,未施粉黛的面容,却比叶薰儿的浓妆艳抹还要美艳。 尤其是那缱绻的黑出现时,叶薰儿盛装出席的金缕衣,仿佛是米粒之辉。 楚月轻笑了声,手掌朝战台一拍,修长双腿轻松地跃上了武道台。 “小师妹真让人好等。”叶薰儿笑道。 “你刚才说什么?”楚月淡漠地问。 叶薰儿颦了颦眉,颇为不解地望向楚月。 “我怕?” 楚月戏谑一笑,往前迈开一步,气势力量迸发而出,整座武道台都在颤动。 “叶薰儿,你娘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楚月嗤笑了声,这才懒懒地道:“看来,审判之地的惩罚,还是没让你学乖啊。” 叶薰儿瞳眸微缩,眉头宛若打了死结,眼睛里燃烧起了熊熊怒火。 此人的嚣张,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连半句场面话都不说,上来就简单粗暴的开门见山,让叶薰儿窘迫不已,恼羞成怒! 最高的血色战台上,夜罂双手环胸,歪着头看着这一幕,唇边咧开了笑。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神玄学院里遇到过这么有趣的人儿了。 四下里,风过无声,落针可闻,女孩一声话后,八十二方武道台竟是死一般的寂静! 而提及母亲慕笙,叶薰儿的眼睛彻底通红,她怎么都忘不掉浮屠山下,母亲被叶楚月废掉的场景! 此战,便是她为母报仇! “小师妹,做人可不要太嚣张了!” 叶薰儿剑指楚月,威风凛凛:“武道台上,由不得半点弄虚作假,你的嚣张,也该到此为止了。” 楚月漠然地望着叶薰儿,眸底划过兴味之色。 她曾打败九星武玄大祭司,也废了斩星弟子屠薇薇的手。 叶薰儿一个璇玑榜首,在她面前也敢嚣张,只能说,有了能够依仗的底气! 楚月垂下的手放在腰间小斧,细嫩的指腹轻敲小狐狸的图腾,眼梢间蔓出了一抹邪气的笑。 许久未曾开斧,她也想试试如今七星武者的她,实力增进了多少呢! 武道导师在一旁看着争锋相对的俩人,不知为何,竟衍生出了几许寒意。 导师干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打算酝酿一番措辞来宣布战斗的开始,怎料强劲恐怖的气息,陡然出现在上空。 只见仙鹤踏云而来,一身穿黑袍的中年男子,两鬓灰白,眉尾一道血色刀疤,在狰狞的同时,又显露出了几分矛盾的儒雅气质。 第644章 让这漫天诸神,俱为殿下之臣!! 几十只仙鹤在斜阳之下踏着镀了金辉的云层而至,立即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楚月默不作声,懒懒地抬起眼帘,遥望向残阳映血的天穹。 只见仙鹤的头顶,衔着晶莹剔透的宝石,与洒落的青阳互相映照,竟折射出了美丽的极光。 楚月半眯起美眸—— 神脉九洲之中,占领第九个版图的便是那极光寒域。 所来之人,乃是极光寒域的域面之主,江皇! 传闻中的一代人屠! “江皇亲临神玄,真使我院蓬荜生辉,老婆子我有失远迎啊。”路琼婆婆起身相迎。 慕臣海皱眉。 十大学院的武道台大比,除却九州神宫以外,神脉九洲的人都可派出监察使前来监战! 为的就是保证公平公正,亦或者是想要挑选出最为杰出的人才,前往神脉九洲各地效忠卖命! “极光寒域近来少些年轻血液了,想来神玄看看有没有可造之材。”江皇颔首一笑。 “江叔。” 叶薰儿眸光微亮,心脏跳动得极快。 江皇垂眸望去,和煦的微笑:“来得可真是时候,又能看到薰儿的英姿了。” “薰儿定不让江叔失望!”叶薰儿斗志昂扬。 路琼婆婆若有所思,倒是听懂了这弦外之音。 江皇前来神玄学院,一则挑选人才,二则也是照料叶薰儿,如此一来,叶楚月就算能赢,也得输。 放在以往,这都是不成文的规矩,很残忍,却也是血淋漓的现实。 “初儿,去,去给江皇殿下取来武座!”路琼婆婆道。 “不必了,吾有仙鹤,无需武座。”江皇立在那巨大的仙鹤之上,浑身散发出了一代人间豪杰的气势,如君临天下的王。 叶薰儿骄傲了几分。 江皇到来不久后,见导师纹丝不动,一言不发,便随意地摆了摆手,道:“且随意,无需顾及本座。” 导师冷汗淋漓,点了点头,正要宣布,却见一人身着红衣,头戴血色斗笠,乘坐飞鸟而至。 其声响彻: “鄙人受天凰夫人之命,前来神玄武道台观战,为得便是监督学院的公平性。” 路琼婆婆手持赤金拐杖,立在武道宝座前,和善地笑:“神玄乐意之至,欢迎天域使者前来我院。” 能让神脉九洲的两大域面,同时派人前来观战,也就只有神玄学院能够做到! 路琼婆婆笑得如一个慈祥和蔼的老婆婆。 另一边,古车载着花香灵蝶而至,车内掀起珠帘,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风域百里明嫣,前来观战,愿一睹神玄弟子的武道风采!” 风域的少公主百里明嫣,乃是天域少主夜萧寻的妻子! 路琼婆婆倒吸凉气,笑容满面。 三大域面同时观战,此等荣耀,唯神玄莫属! “初儿,快,快给诸位殿下取来武座!”路琼婆婆激动万分。 “武座就不必了,本宫倒是很想早点看看神玄的风采。” 百里明嫣笑了笑,垂眸朝武道台看了去:“薰儿小姐,星海城的屠龙宴时,你我见过一面,彼时便觉得熏儿小姐是个武道奇才,如今倒要看看薰儿小姐的风姿。” 另一侧的天域使者,血衣斗笠而立,风姿过人,倒也爽朗一笑,赞不绝口:“薰儿小姐之貌冠绝神脉九洲,天凰夫人也曾夸赞过假以时日,熏儿小姐必成大器!” 说到这里,天域使者顿了顿,旋即再次朗声笑道:“那屠龙宴上,鄙人也曾见过熏儿小姐的舞剑美态,真是令群芳暗淡无色。” 叶薰儿飘飘然了几分,施施然地款款行礼:“能得诸位殿下的赏识,是熏儿的荣幸,来日再有屠龙宴,熏儿定要和几位殿下讨一杯酒喝。” 几人不管不顾的聊起了天,似是完全忽视了楚月般。 周围的弟子,更是眼神异样。 屠龙宴…… 那可是神脉九洲独有的盛宴! 唯有神脉九洲的权贵人物,才可参与。 叶楚月出身于诸侯国的神武长安,连屠龙宴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几人旁若无人的聊起了屠龙宴,仿佛是在提及叶楚月毕生都触及不到的云端般! 而原来押注给楚月的弟子们,纷纷转押给了叶薰儿! 燕南姬直接锁定起了赌台:“买定离手,不可更改了!别再反悔了!” 冷清霜见到如此一幕,双手攥紧成了拳。 此时的花月痕风尘仆仆赶来,望见几大域面的人,微微蹙眉。 “花师兄,小师妹被欺负了。”燕南姬凑过来说:“怎么来得这么晚?” 花月痕脸色冷峻,“这几大域面的人,是要做什么……” 萧离望着叶薰儿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杀意。 “哦……” 百里明嫣坐在马车之内,浅笑了声,目光落在楚月的身上:“这位姑娘好是美丽,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未曾见过,可曾出现在屠龙宴上?” 叶薰儿笑道:“这位是神玄学院的小师妹,是诸侯国人士,不曾去过屠龙宴,还请百里殿下谅解。” “原是如此。” 百里明嫣微笑:“姑娘虽出身诸侯国,但气质非凡。” 虽言语在夸赞,但其言下之意,无非是在暗讽楚月与她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一个屠龙宴,就足以让不可计数的武者感到卑微了。 楚月面不改色,淡淡地望向了百里明嫣、江皇几人。 这些人打着观战的旗号,却刻意与叶薰儿拉近关系,无非是让她丢人现眼罢了。 楚月眉梢微挑,邪气蔓开,长指抚上了碎骨斧,打算来一场痛快淋漓的战斗。 她绝不会因为三大域面的观战,就输给一个无耻之流! 但她纵有一身铮铮傲气,那该死的阶级观念,尊卑有序的身份落差,足以让部分弟子唏嘘,叹一声可惜了! 楚月气定神闲。 路琼婆婆摆了摆手,给导师一个眼色。 导师正欲开口。 天穹却是光华大变! 只见百尺巨龙踏风来,吞天沃日伏尸气! 适才的斜阳余晖,而今只剩下灰蒙蒙的阴暗。 强大的气息蔓延开来,让天下武者俱是心口发慌,感受到了无比的压迫。 灰暗无光的天地之间,咻的几声,十二道身影破空而出,竟比魑魅魍魉还要邪气,犹如远古的战将亲临大地! 十二道护法身影盘旋于天,各有雄姿! 百尺巨龙的脊椎处,身着黑袍的男子负手而立,眼尾一点血痣灿如霞光,映于神玄。 他俯瞰天际,似古来王者,让这漫天诸神,俱为殿下之臣! 来者—— 圣域帝尊,夜墨寒! 纵横四海,十二护法! 路琼婆婆拿着赤金拐杖的手略微颤抖了下,起身问道:“帝尊殿下也是前来神玄观战的吗?” 夜墨寒紫色的眸睥睨着路琼婆婆,杀气骤出,气势万钧,似有风暴四起,嗓音暗哑暴戾无边: “你神玄多大的面子,能让本尊来观战?本尊是来为我的未婚妻,撑腰的!” 第645章 一介元老,也配迎我圣域帝尊? 男子低沉暗哑的声音,裹挟着万千暴戾,响于十万弟子的耳间,也响在那八十二方武道台,使风云激荡九重云霄! 百尺巨龙呼啸在长空,夜墨寒背着一柄屠杀剑,一双紫眸,如裁决众生的帝王,俯瞰着他的江河大地! 一阵死寂过后,便是倒吸冷气般的喧哗声。 无数道充斥着不可置信的目光,俱已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昏暗的天穹,黑鳞密布的百尺巨龙盘旋于云海,十二护法威震八方。 此等血腥邪佞的气势,非圣域莫属! 夜墨寒所说的“撑腰”二字,如巨鼓猛敲,震颤众人的灵魂! 路琼婆婆面色骤变! 须知—— 所谓的名门正派,即便有护短之心,多也是旁敲侧击,从未有人敢这般光明正大,就差没把嚣张二字刻在脸上了。 夜墨寒出现的刹那,花香古车内的百里明嫣,姣好的面容逐而龟裂,杏眸流露出了惶恐之色。 天域使者望向来者,微咽口水,眉头紧蹙起。 倒是极光寒域的江皇,颇为镇定,但眉宇之间,赫然有着深深地忌惮! 武道台。 叶薰儿仰头看去,两手紧攥,强行掩下嫉恨之色,让自己镇定下来! 百尺巨龙滑翔而下,骤然掠至战台之上。 夜墨寒一跃而下,身后有十二护法齐齐落地,一同走向了楚月。 那等气势,令天地为之一颤,叶薰儿两股战战,双腿发软,在噤若寒蝉时,不由自主后退了数步,直抵武道台的边沿。 险些还掉了下去。 此时。 夜墨寒迈动修长的双腿,走至楚月的面前,低头垂眸望去,揉了揉女孩的乌发,略微嘶哑地开口:“有谁欺负你了?为夫去砍死他。” 众人:“……” 传闻圣域帝尊,残暴嗜血,喜怒无情,而今一见果真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楚月抬起头来,望向比自己身形高挑的男人,唇畔微扬,轻笑了声:“暂时没被欺负。” “需要我做什么?”夜墨寒温和地问道。 楚月挑起眉梢,美眸含笑:“在一旁待着,什么也别做。” “谨遵夫人旨意。” 夜墨寒宠溺地望着她,修长如玉的指,又贪婪地揉了揉那柔顺的发,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武道台。 夜墨寒长臂轻挥,只见那百尺巨龙,呼啸而过,化作纯黑锃亮的神印王座般,悬浮在那最高空。 下一刻,男子飞掠而上,优雅地坐在巨龙宝座,缓慢地交叠起了双腿。 十二护法默契十足,立在宝座之后。 尤其是一袭红袍的血护法,朝着楚月挑起了眉,眨了一下桃花眸,颇有几分含情脉脉的意味。 “帝尊殿下。” 路琼婆婆抬头看去,苍老的脸上浮现了笑。 “你谁?”血护法眉头一簇,戾气散开。 路琼婆婆谦卑地道:“老婆子是神玄学院的元老。” “这便是神玄学院的待客之道吗?” 白护法冷笑了声:“一介元老,也配来迎我圣域帝尊,你神玄学院是在看不起圣域?” 路琼婆婆赫然愣住,不过很快就作出了反应,派南宫初前去喊神玄的最高统治者:掌教使! 第646章 断子绝孙 不多时,南宫初去而复返,一同回来的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玄掌教。 楚月仰头看去,只见一人乘赤色灵鸟,来到武道台的区域。 神玄掌教脸上戴着半张面具,一袭青袍,墨发以紫玉冠束起。 “诸位殿下不远千里亲临我院,楼某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楼掌教眉眼含笑,双手作揖,端出大家风范:“夜殿下鲜少出现在十大学院,如今能来神玄,楼某甚为欣喜。” 夜墨寒懒懒地抬起眼皮,邪佞乖戾的眸光,夹杂着刺骨的寒风,漠然地望向了楼掌教。 “姓楼的,听闻学院之内,有人在诋毁本尊柔弱善良的未婚妻,可有此事?” 男子的声音很平淡,却有武道气力释放开来,直接碾压而去,连神玄掌教都感到了几分心悸和惶然。 “夜殿下的未婚妻在学院内,学院自会守护好她,不让善良的人遭受诋毁,一向是我院宗旨,夜殿下大可放心。”楼掌教笑容可掬。 夜墨寒双手环胸,懒倦风流地靠在漆黑如墨的宝座之上,这才懒懒地指了指南宫初取来的武道宝座,说:“坐吧——” 楼掌教嘴角猛抽了几下,众人也是颇为呆滞。 看这架势,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楼掌教才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他夜墨寒才是神玄学院的掌教使! 楼掌教掩起情绪,坐上了武道宝座。 路琼婆婆侧目看来,眼里闪烁着精明的光。 圣域帝尊对叶楚月的在乎,超乎了她的预料。 难以想象,在百鬼之森熬了九万年的一代枭雄,圣域之主,竟会败在儿女长情。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夜墨寒靠在宝座,动了动长指。 一名护法心领神会,掠下席间,将软糯糯的小宝抱了过来,放在夜墨寒的怀里。 夜墨寒揽着小宝,为其整理了下衣衫,又摸了摸小奶娃的手,皱眉:“怎么这么冷?” 说罢,便用真气为小宝焐热了手,周围的江皇等人看此一幕,目瞪口呆。 “爹爹。”小宝歪着头,眨眨眼睛,“宝宝好想爹爹。” 夜墨寒眼梢柔和了几分,“最近乖吗?” 小宝点头如小鸡啄米:“宝宝一直在乖乖的等爹爹。” 夜墨寒眉眼含笑。 楼掌教、江皇等人诧异地看过来,没想到闻名凌天的弑杀血腥之人的身上,竟也能出现父慈子孝的温馨一幕。 慕臣海这才发现了小宝,不由多看了几眼,只觉得这娃娃让人格外的亲切,比隔壁颜府的小孙子可爱多了。 慕臣海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宝看,抿紧了唇。 北洲大地,为首的家族,每座府邸都是人丁兴旺。 唯独他北洲慕府,子嗣单薄,从前的忠烈世家,倒是被人嘲笑了。 慕府的几个公子,慕临风浪迹天涯,无心成家。 长兄慕惊云,有皇图霸业,雄心壮志。 而他慕臣海,是位七品战将,曾也立下血誓,不找回妹妹,便不成亲。 故而…… 许许多多与慕府为敌的世家,都在四处暗讽北洲慕府,在不久的将来后会断子绝孙…… 慕臣海的眼里,闪过了一抹痛意。 第647章 谁人能出其左右?! 夜墨寒怀里的小宝,似是察觉到了慕臣海的注视,当即回头看去,咧开嘴粲然的一笑。 尽显出天真无邪。 慕臣海怔了会儿,而后下意识地对着小奶娃,笑了笑。 “帝尊殿下!” 叶薰儿的声音陡然响起。 夜墨寒眸色凉薄的朝下看去,只见叶薰儿问道:“叶楚月是你的未婚妻,敢问帝尊殿下,我是不是得让着她,不能弄伤了她?若是如此的话,这场战斗,我看也没必要进行了。” 夜墨寒抱着小奶娃,居高临下地看下去,沉吟了许久,周身弥漫着让人胆寒的危险气息。 叶薰儿此话,无论如何回答,都只会是陷阱。 “这厮真是令人作呕。” 席间,冷清霜皱着眉,极为不悦地看了眼叶薰儿:“从未见过如此做作的女子。” 萧离眸底泛过了冷意。 周遭的弟子都看向了夜墨寒,等待着夜墨寒的回答。 良久,夜墨寒轻瞥着叶薰儿,漫不经心地说:“还是全力以赴吧,不然……你会被砍死的。” 他说得懒倦随性,自信从容。 闻言,叶薰儿瞳眸骤然微缩,唇畔绽开了狰狞的笑意。 她等着就是这样的回答! 她要当着夜墨寒的面,亲手终结叶楚月! 让这要美人不要天下的圣域帝尊看清楚,他选择的未婚妻,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导师,别墨迹了。” 武道台一侧,楚月说完后,于斜阳下伸了个懒腰,曲线毕露。 此次前来,她并未身穿黑铁内甲,亦想痛快淋漓的战一场,就不知叶薰儿的实力究竟几何! 一而再被打断的导师,看了看四周,见波澜未起,这次敲响钟鼓之声,宣布着战斗的开始。 众人的注意力,再次汇聚在武道台! 四大域面和监察使一同旁观的战斗,会是怎样的精彩绝伦! 叶薰儿冷嗤了声,拔出宝剑,周身氤氲出武道气力,直接展开剑势,锋芒席卷在武道台! 剑光王座,闪耀于顶。 剑王实力,震惊四座! 叶薰儿再劈一剑,锋芒毕露,展现出神玄学院内超难度的璇玑绝品剑技:七杀剑术! 七剑之内,必然见血封喉! 众弟子沸腾如斯,眼睛里满是亮光! 叶薰儿竟在不知不觉中,就已成为了剑王,还将七杀剑术修习得炉火纯青了! 这样的实力天赋,再配上叶薰儿的武道境地,足以上斩星榜! 而后,众人复杂地看向了楚月,只怕小师妹的不败神话,将要到此为止了。 陈清河笑了声,走至燕南姬的赌台前,望向押在楚月身上的金色巨锤,讥诮地说:“燕师兄,看来这次,你又要输得倾家荡产了。” 燕南姬立在赌台的后方,收起玩味的笑,冷眼看着陈清河:“胜负未定,谁胜谁败,还说不准!” “燕师兄,实力悬殊,此局胜负已定。”陈清河微笑:“除非帝尊不顾江湖道义,为护未婚妻亲自下场,但那样的话,帝尊将会名誉扫地。” 另一侧—— 夏山于人群之间,静静听着同伴们热切的讨论: “看来这次,小师妹要栽了,说到底,小师妹不过是二星武者罢了。” “幸好我最后改押了叶师姐,曾经的璇玑榜首,怎会是泛泛之辈。” “其实话说回来,就算小师妹输给叶师姐,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几人热情高涨。 夏山深邃的眼眸直视武道台的楚月,忽而突兀地道:“小师妹不会输。” “夏师兄,叶师姐七杀剑术都学会了,小师妹没有再……” 旁侧的友人笑说到一半,话语却是戛然而止,蓦地瞪眼看向了武道台。 只见久立不动的楚月,往前踏出一步,隐匿在体内的气势,全部爆发! 七道星芒,耀于众人的视线之中! 呼啸而至的武道玄力,充斥着雄浑的劲道! “七星武者……” 夏山炙热地望去,唇角勾着笑意,声音澎湃高昂了几分:“半月连破五阶,谁敢出其左右?谁又能与其争锋?” 第648章 第七剑……封喉之剑!! 七星武者! 叶薰儿握着剑,愣了会儿。 七星武者在神玄学院多如猪狗,遍地都是,并非稀罕之事! 但半月连破五阶,纵观凌天大陆,也是屈指可数! 高空之上,贺雄山看见七道星芒后,和身后的小魂魂们激动不已,惊讶的低声说:“半月连破五阶,实在是天纵奇才!” 旁侧不远处的慕臣海坐在武道宝座之上,接过了话茬:“若说此番天纵奇才,倒是让我想到了当年的叶天帝,半月连破十阶,以一人之力,抵抗十万超强武者,真是人间奇景!” 贺雄山呼吸急促,情绪激烈。 夜墨寒的眼角眉梢盛满了星辰般的笑意,宠溺而又极致的温柔,仿佛是在凝视着珍贵的至宝。 三长老云鬣极为享受周围的惊愕,冷哼了声:“不过是我楚的正常发挥,有何惊讶的……” 距离较近的权韬药师闻言,嘴角抽动了几下,无语地看了眼唇角止不住上扬的云鬣。 三长老猛地望向了权韬,慈善地伸出手拍了拍权韬的肩膀,安慰地说:“成事在天,突破在人,你家弟子数年止步不前,兴许是厚积薄发,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权韬:“?” 叶薰儿远远地就看见三长老的得意洋洋,只觉得老人的嘴脸让她反胃,恨不得将其撕碎了! 叶薰儿深吸一口气,目光淡扫过被震住的同门弟子们,眸底杀气更甚。 她已经有了浓浓的危机感! 眼前的叶楚月,会是她宿命的敌! 叶楚月一日不死,她便一日不能恢复往日风光! 旋即,叶薰儿轻轻咬破舌尖,咽下一点血迹,眼底红芒骤闪而过,周身气势波澜更为骇然! 楚月半眯起眸子,警惕地看了眼叶薰儿。 “小师妹!” 叶薰儿的面颊绽放出极致的笑容,“在武道面前,你永远得称我为一声师姐!永远……皆如此!” 说到最后一个字,尾音说得很长。 叶薰儿不再有所保留,将《七杀剑术》的巅峰力量施展而出! 剑挽狂花,杀机隐隐! 漫天的剑光,交织出巨大的王座! 最终汇聚一体,滔天之力,朝楚月碾压而去。 剑锋狂划之下,楚月接连闪躲,暂避其锋芒! 乍眼望去,一路防守的楚月,倒像是被打得接连逃窜般! 似那丧家之犬! “小师妹虽为七星武者,但熏儿师姐的七杀剑术,已是巅峰境了!夏师兄,连破五阶,改变不了什么,武者境在剑王面前,不值一提!” 弟子之间,轻微地摇了摇头。 夏山默然,耳边却是继而传来了同伴的声音:“夏师兄,你想想看,范平安都能被武者境的刀王斩杀,小师妹,只会败在剑王之下。” 夏山默不作声,讳莫如深的眸,却是紧盯着楚月,似是在探究什么。 许久,夏山勾唇一笑:“你们都错了……她不是在逃,是在……学……” 学? 众弟子茫然得很,不懂夏山的言下之意。 正逢激烈战争,还能学什么?莫不是学着如何才能输得更有尊严一些? 武道台的战斗如火如荼,激烈得一发不可收拾,但一向以残暴闻名的楚月,至今未出斧,只是落荒而逃。 诸葛鸿看到这里都着急了,顾不上膝盖伤口的疼痛,皱着脸看向了旁边的冷清霜,“冷师姐,要不让帝尊出手吧,再这样下去,楚爷必输无疑。” “不需要。”冷清霜语气镇定,但心内却也慌了一下,楚月若是此刻败在叶薰儿的剑下,过去的功勋都将烟消云散,成为让天下人诟病的失败者!这个世界,便是如此的无情,只会记住胜利的旗帜! 楚月还在防守叶薰儿的剑招,身如疾风,似流动的浮云,在偌大的武道台退了又退。 就连神农空间内的轩辕修,都忍不住担心地问:“小丫头,很棘手吗?” 楚月并未回答轩辕修的话,神情更加的专注于这场战斗。 反观叶薰儿愈战愈勇,一路高歌前进,气势摧枯拉朽般无可阻挡! 剑光裹挟着神印王座,从天而降! 叶薰儿提剑劈来,沉吟:“第一剑!” 楚月堪堪避去,眸色微凉。 叶薰儿自信满满,斗志高昂,再次提剑斜刺向楚月的面门,凛冽的寒光闪在叶薰儿的双眼,只见她道:“第二剑!” 众所周知,《七杀剑术》若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一旦出剑,七剑之内,定然封其咽喉,有血溅三尺之惨况! 众人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仿佛身临其境般,陷在这份追逐与弑杀当中! 楚月再度避开,唇畔扬起了笑,戏谑地望着叶薰儿。 “第三剑——” 叶薰儿眼底裂开了残忍之意,心脏跳动的速度赫然加快,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斩灭眼前的狂妄之人! 此间战斗一攻一守,精彩万分。 武道台的外围,缓缓走来一人! 屠薇薇背着一方血杀巨刀,来到神玄的土地,目光愤然地望向了武道台,咬牙道:“叶楚月!你是战胜过我的人……” 屠薇薇的目光陡然发狠,双眼的瞳仁赫然紧缩成猫眼般,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你敢输给这个废物东西,我会弄死你的。”屠薇薇咬着牙道。 “第四剑!” 叶薰儿剑势凶猛,铺盖武道台! “第五剑!” “第六剑!” 转瞬,就已是最后一剑…… 封喉之剑! 最瞩目的一刻,终将来临! 江皇立于仙鹤,俯瞰此战,眼底掠过赞赏之色,满意地点了点头。 花香马车内,百里明嫣轻笑了声,面颊明媚如金辉。 血色高台,夜罂肩扛战斧,眯起了眼眸,闪过几许疑惑之色。 她所知的叶楚月,不该这般被动才对! 拿斧的人,怎会沦落为丧家之狗,被叶薰儿这样的人一剑封喉? “帝尊殿下,叶姑娘有危险了。”路琼婆婆提醒道。 夜墨寒冷睨路琼婆婆,似有寒风刺骨,路琼婆婆噤若寒蝉。 路琼婆婆只当夜墨寒是在逞强罢了。 七杀剑术,只会越来越强,等到第七剑,叶楚月就无力回天了! 贺雄山与小魂魂们,担心地看着这一幕。 “第七剑!” 最后一剑,骤然来临! 路琼婆婆无声的笑了笑。 轰! 一直闪避防守的楚月,眸底寒芒四起,周身气息涌动。 赤手空拳的她,骤然拔出缠在腰间的饮血剑,侧身闪去,再卷土重来,一剑骤刺叶薰儿! 饮血剑光,铺天盖地! 楚月眸间含笑,红唇轻颤,低吟:“第一剑!” 天穹神玄掌教、监察使和各大域面的人,以及武道台四方的弟子们,全都愕然。 人群之中的夏山,笑意盎然,缓声道:“她学的是……七杀剑术!” 第649章 楚王降世,万剑来拜 夏山身旁,适才还在议论纷纷的璇玑弟子们,却是满脸呆滞,惊得张大了嘴,震愕地望着那席卷而出的剑道锋芒! “小师妹她是神仙吗……她竟把七杀剑术给学会了……” 围聚在武道台四周的神玄弟子,不约而同瞪圆了眼睛。 天地之间,只剩下那崭新却又磅礴至极的剑气。 武道宝座上,慕臣海蓦地站了起来,眼睛微缩,情绪激动地朝战台看去。 江皇立于仙鹤,眸底泛起了丝丝波澜。 花香马车内,百里明嫣的笑容凝固住,神情被愕然给覆盖。 武道台的外围,背着剑的屠薇薇,扬起下颌,挑眉一笑。 血色高台,夜罂轻笑了声,懒散地抱着战斧。 …… 满座俱惊,看那剑势起起落落! 只见叶薰儿的第七剑锋芒,皆已被铺天盖地四处皆是的剑光斩灭! 血色的剑光,破空而出,绚烂如霞般! 在那漫天的血芒之中,一道身影骤窜而出,身如大雁,裹挟着浩浩飓风! 楚月足踏长空,悬于半空之上,睥睨着神态慌张的叶薰儿,再次出剑—— 她轻垂下美眸,嗓音空灵:“第二剑!” 剑势挥出,血芒乍现,如坠落的流星,沿着无形的轨道,砸在了叶薰儿的身上! 叶薰儿一时手忙脚乱,慌张之中,再度使剑,硬拼剑锋! 但见叶薰儿的面前,剑锋汇聚成了风形王座,是以如盾,抵挡着楚月的万千攻击! 轰! 风形王座裂开了无数道缝隙,裂痕四处弥漫,布满王座,在轰然间支离破碎,化作碎裂的星光。 叶薰儿接连后退数十步,才稳住身影,口中溢出鲜血,恐惧地仰起头来。 叶楚月的剑势,怎会比她的剑王之气还要凶猛! “第三剑!” 楚月邪肆一笑,提剑袭来。 剑挽狂花,如决堤的潮水般,迅速朝四面八方扑去! 叶薰儿瞳眸骤缩,不可置信地望着这片天。 无数人一同看来,脸上写满了骇然。 却见犹如长虹的狂花四处散开,血色剑光似爆裂般朝八方射去! 剑气席卷八十二方武道台,弥漫在众人之间! 一座座伫立在神玄大地的武道台,在剑气威压下,竟是不可遏制的颤动起来。 不仅如此,无数剑者佩戴着的剑,俱是震颤,统一朝着一个方向,发出了剑鸣之声。 下一刻,蔓延武道台的血色剑光,汇聚在那天穹之下,于无垠广袤的苍穹之间,汇聚出了一方……血色王座! 霎时间,十万弟子从席间站起,如见开天辟地般的震惊…… 璇玑席位,权韬等人都看向了三长老云剑尊的剑! 剑尊品阶分明在剑王之上,此刻,三长老的剑却在震颤不已! 诸葛鸿等人的眼里,抹过狂热之色。 “剑王降世,万剑来拜!” 慕臣海望着那剑气王座,眼眶因激动而发红:“怎会如此……怎会……唯有剑皇出世,方才会有万剑来拜的场面,剑王实力,是如何做到的?” 慕臣海自言自语,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巨龙宝座的后方,十二护法之中,持剑者都低下了头,看着腰间震颤鸣叫,发出狂欢膜拜之音的诸多护法剑刃! 他们面面相觑,诧然不已。 夜墨寒双腿交叠,垂眸望了眼腰间平静如斯的剑,讳莫如深的眼里,悄无声息划过一抹流光。 但见他纤细如玉的白皙长指,在那屠杀剑上轻轻一敲,眸底骤闪过警告的危险意味。 屠杀剑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便与其他诸剑一样,开始以极快的速度颤动! 夜墨寒唇畔微扬,漾起了笑,眼梢的血痣也分外的璀璨好看。 第650章 真的是……太弱了啊 众所周知,圣域殿下夜墨寒的剑道实力便在剑皇之上。 如今一个剑王的出现,不仅让剑尊之剑臣服,更让剑皇的屠杀剑膜拜震颤…… 此等场面,又何止是一个恢弘了得。 乃是千载难逢,亘古难遇的奇景! 路琼婆婆拿着赤金拐杖的手都在颤动,极力地瞪大眼睛,想要看清这盛世之景。 四方武者,早就炸开了锅。 从未有哪一次的战斗,能让十万弟子,在同一片天地,同一刻时间,同样地热血沸腾,感受着武道的奥义无穷浩瀚和不可思议的奇妙! “剑王……小师妹竟是剑王!天下修炼者,武者境出王座者屈指可数,我神玄便占了两位!十大学院的试炼,我神玄该是傲视群雄,何等风采啊……” “前有萧刀王,后有楚剑王,神武长安,轩辕王朝,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诚不欺我也!” “那是我长安城的护国、镇北两大女将!是我神武帝国的顶梁柱!”薛城春风满面,执扇笑道,语气里是浓浓的骄傲与自豪! “剑皇屠杀剑,也为你长安楚剑王俯首称臣,此战过后,神武帝国必在诸侯独树一帜!” “……” 众人议论纷纷,声音激昂。 叶薰儿听见那些声音,看着势不可挡的剑王气息,脸色惨白如纸,痛苦地摇了摇头。 不该如此…… 不该啊…… 叶薰儿恐惧过后,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 就在她举剑之际,便见漫天血光汇聚而出的王座,化作圣光笔直往下,没入了楚月的身躯。 楚月轻阖眼眸,悬浮于空,黑裙翻飞间墨发轻舞,周身氤氲着血芒! “第五剑……” 她低吟一声,稍后…… 风暴骤起! 只见一柄剑竟在她的手中,释放出了刀的利落,斧的残暴,以劈砍之势,袭向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叶薰儿! 叶薰儿所谓的一代剑王,竟在此刻瑟瑟发抖,手里的剑跌落在了地上,脸上的血色像是被全部抽干了般苍白! 倏地,楚月人似猛兽,剑如长虹,以七杀剑术第五剑迅猛而至,一剑劈入叶薰儿的肩胛骨! 从肩至骨,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地洒在了长空,如忘川河边的美丽雾色。 “啊……” 叶薰儿惨叫出声,脸庞布满了痛楚。 她咬着牙,释放出武道气息,一路跌跌撞撞落荒而逃。 “第六剑!” 身后,剑势再来,刺穿了叶薰儿的后腰。 一剑贯穿,直接从腹腔前部露出了染血的剑尖。 剑锋之下,丹田破碎,武根尽毁! “太弱了……” 叶薰儿的后方,响起了楚月慵懒的声音:“丹药堆积出来的剑王,旁门左道练就出的七杀剑术,真的是……太弱了啊……” “噗嗤”一声,叶薰儿身体颤抖,猛地吐出了一口粘稠赤红的鲜血,精致的五官此刻因痛苦而扭曲起来! 叶薰儿艰难地回头看去,眼睛通红如血。 “叶薰儿,好好看着,这才是七杀剑术该有的第七剑” 楚月骤拔饮血剑,再次飞掠上空。 只见她于无穷的血光之中,垂眸低吟:“第七剑……毁灭之剑!” 其音落下的那一刻,楚月一双眼瞳赫然变成了血红之色,带着无穷无尽的毁灭剑气,往下斩来! 剑刃划过弧度的同时,强劲的气息幻化出了一方王座,与血色剑光一同斩下! 砰! 一剑称王,血印残阳! 整座武道台,在这剑刃之下,化为了灰烬。 众人只见尘烟四起,弥漫笼罩。 一双双眼睛,无比紧张地看了过去。 但见浓郁的尘烟,随着流动的风渐渐散开。 在那残余的丝丝缕缕的废墟烟里,他们望见,那身着黑裙的女孩,手执一柄锃亮的饮血剑,指着跪在地上,血流遍体的叶薰儿。 天地仿佛静止般,画面已然定格在了这一刻。 千万道目光的注视之下,楚月眉梢轻挑,邪佞地出声:“真……废啊。” 第651章 八十二方战台皆死寂 叶薰儿双膝狼狈的触地,满身伤口,触目惊心,一袭华贵的金缕衣,被破开了十数道的剑痕,尽显出落魄。 “噗嗤——” 叶薰儿捂着腹腔,吐出了一口血,难以置信地望向了楚月。 稳操胜券的一战,竟以这样的结局收场,叶薰儿万分的不甘心。 楚月垂眸睥睨着她,唇畔微掀,肆然一笑。 只见她长剑指向大地,迈开修长的腿,稳稳地立在战台废墟,黑裙自半空划过完美地弧度。 楚月望向四周大跌眼镜的弟子,沉吟半晌后,赫然道:“璇玑榜首的位置我要了,不服者,上来一战。” 神玄弟子十万计,八十二方武道台皆死寂,竟无一人敢应战! 楚月微笑,望向了呆愣的导师:“导师前辈,记下吧。” 导师愣住后,诧异地望向楚月。 一声前辈二字,让他放下了所有的偏见,对这个年轻的晚辈,油然而生出一股钦佩的敬意。 “此战,叶楚月胜之,若无人应战,便为璇玑录第一人,璇玑榜首以下弟子,皆得称其为一声大师姐!” 导师挺直了脊背,朗声说道。 四下里,无数弟子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十大学院内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状况。 但亲眼所见,实至名归,他们不得不服! 一手毁灭之剑,当得起这璇玑榜首大师姐! 楚月挑起眉梢,美眸噙着笑意,蓦地仰头看向了坐在巨龙宝座上的男子和那小小一坨的奶娃娃。 一大一小,如出一辙般的紫眸,比宝石还要熠熠生辉。 或许,这便是战斗的意义。 带着胜利的赞歌,漫天剑光,走向她毕生守护的家人! “叶楚月。” 血色高台之上,手持战斧的夜罂看过来,皱眉问道:“《七杀剑术》乃是璇玑剑谱,难度极大,众所周知第七剑封喉之剑,是多少武者穷其一生都抵达不了的境界,为何你的第七剑并非封喉,而是毁灭之剑?” 夜罂问出了多数人疑惑的一点,许多弟子皆已竖起了双耳。 就连慕臣海都很好奇,静静等待楚月的回答。 楚月浅笑了声,道:“《七杀剑术》是上古时代七绝老人所创,每逢第七剑,必能封喉。但七绝老人之后,世人虽前仆后继如过江之鲫去修习封喉之剑,但千百万年来,再无封喉之壮烈!于我来说,第七剑因人而异,可以是封喉之剑,也能是救赎之剑,于我来说,它是……毁灭!” 在原有的基础上推陈出新,破而后立,使流传千古的七杀剑术,有了崭新的面貌! 故而,这一剑风采,犹如七绝老人再现! 女孩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即便赢下叶薰儿,并未有半点窃喜。 清冽的声音,如秋日的风,传遍了四周,落入了无数武者的耳中。 有人半懵半懂,有少年豁然开朗,有姑娘眼前一亮,亦有武者隐隐茅塞顿开,似欲突破。 “长安叶三爷,名不虚传!” 夜罂沉吟半晌,战斧猛砸于地,隔着长空,遥遥抱拳,声似雷霆洪钟:“三爷武学奇才,夜罂佩服!璇玑榜首于你而言,屈才了。” 楚月面如皎月,长剑落地,朝着夜罂的方向拱起双手,拳掌相碰时颔首道:“斩星榜三,鼎鼎大名,见面更甚传闻!” 第652章 惺惺相惜的敬意 世人俱以为,神玄内两名使斧的女武者,一旦相见,便会是血雨腥风的厮杀。 但此刻俩人互相抱拳,颇有惺惺相惜的敬意,却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傍晚的残阳如血,苍穹的火烧云漫天。 一人站在血色高台,赤着双足;一人立于废墟,不动如山。 两人对视的刹那,神玄少年们似乎感受到了武道的存在意义! “二舅舅,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她给废了吗?” 叶薰儿瘫倒在血泊内,捂着腹腔的伤口,血液粘稠从指缝里流出。 她仰着头,万般痛苦地望着无动于衷的慕臣海,眼里布满了绝望之色。 慕臣海垂眸看去,面无表情地道:“叶薰儿,我问你,你今日是以北洲慕府的小姐,出现在这武道台,还是以武者的身份?” 叶薰儿沙哑着嗓子,苍白地说:“我身上流淌着北洲慕府的血,自是以小姐之身。” “好,那我告诉你。” 慕臣海站在高空,长枪一挥,一身盔甲反射出凛冽的寒芒,如镇守在天地的将军。 “北洲慕府有祖训,不得恃宠而骄,不得逞强欺弱,不得以权贵之身践踏他人之尊严!我北洲慕府的人,刚正不阿,意志如铁,拿得起也放得下,既是技不如人败给他人,就得服输。这是我北洲慕府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精神,永远都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改变。” “我此刻站在这里,不论是神宫监察使,还是北洲慕府的二少爷,都亲眼目睹,你出封喉之剑时满怀杀心,楚月姑娘虽一剑毁灭,但却留你性命,可见她有江湖道义!输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丧失了不屈傲骨。” 慕臣海失望地看着叶薰儿。 他又何尝不希望叶薰儿能成为一个出色的武者,但只会迎来一次比一次的失望。 他从不疼爱叶薰儿,也是希望叶薰儿明白,北洲慕府虽为权贵世家,但多方虎视眈眈,若不自强,他日怎有立足之地? 可惜叶薰儿不明白众人的一片苦心,只会自怨自艾。 慕臣海摇了摇头:“慕笙……教女无方!” 叶薰儿眼眸猩红,无法理解地看着慕臣海。 她只觉得,慕臣海不顾她的颜面,在她一败涂地后还要当众训斥她。 她恨,恨眼下的每一个人,也恨冷漠的慕府家人。 慕臣海望着受伤的叶薰儿,拧了拧眉,终是于心不忍地望向路琼婆婆:“路元老,把人带下去疗伤吧。” 路琼婆婆点了点头,一挥手便有神玄侍卫前来把叶薰儿带走。 叶薰儿满眼不甘,流淌着痛苦的泪珠,愤恨地瞪视着慕臣海。 直到叶薰儿消失在天地之间,邓韵执事才走至楚月的身边,轻笑道:“金缕衣为姑娘准备好了,姑娘去换上吧。” 璇玑榜首独有的金缕衣,是无数弟子的梦寐以求。 一道道充满羡慕的目光,集中在了女孩的身上。 楚月不疾不徐地擦拭着饮血剑上的血迹,闻言,望了眼邓韵,才道:“不必了。” 邓韵诧然看来。 女孩收起饮血剑,浅笑:“武道真谛在于坚持不懈的奋斗摸索和机缘实力,并不在于一袭金缕衣。” 第653章 从那海棠深处走出 邓韵怔愣片刻,笑了声:“纵有金缕衣,在姑娘面前也黯淡无光。” 邓韵望着眼前的女孩,心内不由感叹,离开神玄的那五年,她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人间炼狱。 才把一个跪地磕头深陷绝望的人,磨炼成了钢铁般的武者! 璇玑席间的燕南姬却是嗷嗷大叫,满眼哀怨,低声自语:“那金缕衣好贵的嘞……不穿也能卖钱嘛……” 冷清霜嘴角猛抽,想一刀下去,看看这厮天灵盖的下面都装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会儿,慕臣海看向拒绝金缕衣的楚月,再联想到走上武道台前还要换一身金缕衣的叶薰儿,心脏陡然紧缩了下。 慕臣海深深地叹息…… 可恨这女孩,并非出自于北洲慕府,否则封刀多年的父亲,必会再次出刀。 在古寺里青灯常伴的母亲,也会从那海棠深处走出来。 北洲各家,谁敢嘲笑他慕府断子绝孙,后继无人? 慕臣海落寞地低下了头。 这时,女孩的声音忽而响起:“慕将军。” 慕臣海蓦地朝她看去,只见女孩朝他一笑,继而道:“北洲慕府世代忠烈,铁骨铮铮,都是守家卫国舍生取义的英雄,是晚辈所敬仰地存在。” 慕臣海唇部哆嗦了下,复杂地望着楚月,不知为何,心脏被颤了下,竟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凌天的未来,还在于年轻人,小楚姑娘天赋异禀,必是前程似锦。” 慕臣海笑道:“他日有机会的话,带你看一看北洲慕府的军队。” “晚辈之幸。” 楚月扬起清丽的面颊,轻笑了声。 言罢,楚月望了眼巨龙宝座上的男子,而后转身走向了璇玑席间。 夜墨寒温柔地抱着小奶娃,宠溺地望着楚月,并未多言。 他有足够的手段和身份,让楚月在这方天地凤仪天下,但他亦清楚,楚月志不在此。 比起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她更愿意和手足兄弟们,用征战的方式,厮杀出一条她的路。 “爹爹,娘亲好厉害嗷。”小宝奶声奶气地道。 夜墨寒捏了捏小宝的脸蛋儿,“你要为她而感到自豪。” 小宝重重地点了点头:“宝宝永远为娘亲而骄傲……”顿了顿,小宝咧开嘴无邪的笑:“也为爹爹而骄傲。” 夜墨寒轻笑了声,长指轻轻地刮了刮小奶娃的鼻尖,眸色如倾洒的月光,望向了席间的女孩。 白护法立于宝座后方,和诸位护法一样,神色复杂地看着夜墨寒。 他们竟是有种自家殿下负责貌美如花,叶姑娘负责征战四方的荒唐想法。 但不论如何,经此一战后,十二护法对于这位圣域未来的女主人,毫无偏见! 这般的人,当得起圣域之后! 却说楚月回到了席间,诸葛鸿等人都涌过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楚月的剑王之姿。 冷清霜惊叹道:“小月儿,你竟然背着我偷偷成了剑王,有点不够意思了,不过是真的绝。” 诸葛鸿道:“那一招毁灭之剑,简直永生难忘,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样的剑道风采。” 此时,燕南姬弱弱地问:“小师妹,那金缕衣你能追要回来送给我吗?” 楚月眉头一蹙,狐疑地瞅着燕南姬,寻思着这厮还有穿裙子的嗜好……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第654章 幽冥之河 燕南姬眼巴巴地看着楚月,只等来残忍地拒绝:“大概是不行。” 燕南姬愈发耷拉着头,丧着一张脸,仿佛损失了一个亿般失落。 楚月盈盈一笑,朝他伸出了手。 燕南姬望着眼前的小手掌,愣了许久,不知其何意。 直到女孩红唇轻动,缓声说道:“赌台赚来的钱,五五分成。” 燕南姬惊得眼珠子似乎都要掉落到地上去,不可思议地望着楚月,捂住了自己的荷包:“那是我凭实力赌来的。” “没有我在上面辛苦卖命,你如何赚?”楚月笑眯眯地问。 燕南姬痛不欲生地分出了赚来的天材地宝,将一半送给了楚月,捶胸顿足,哀呼一声此女非人哉! 奈何哀呼到一半,燕南姬只觉得寒风刺骨,瑟瑟发抖,下意识仰头看去,却是对上夜墨寒意味深长的眼神。 燕南姬咽了咽口水,嘴角猛抽,在夜墨寒的注视之下,把剩下的五成宝物,都塞给了楚月,心里腹诽这小俩口是强盗土匪。 “燕公子真是淡泊明志的清廉之人。” 楚月眉角眼梢都是笑意,毫不掩饰地夸赞道。 “这倒是。”燕南姬飘飘然了几分。 “小楚丫头,深得为师真传,为师真为你感到高兴。” 云鬣笑容满面凑过来,才把话说完,又凑过去拍了拍权韬药师的肩膀:“权药师,你也别太难过了,等过个几年,说不定你那徒儿就突破了,当师傅的嘛,得知足不是?” 权韬药师:“?” 楚月无奈地看着,顿时觉得如此嘚瑟的云鬣能在神玄活到今日,真是个奇迹…… 武道台,还在继续。 此刻。 北洲慕府,书房之内,侍者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熏儿小姐被废了,叶楚月使出七杀剑术……” 侍者将武道台的状况,一五一十道出。 案牍前,白发苍苍的老人,手执狼毫笔,泼墨般龙飞凤舞写下了一个字:凰。 “嗯。” 老伯公淡淡地道,目光温和地看向了宣纸上的字,深处是一片哀意。 “还有一件事,幽冥之河那里的动乱被平息了。”侍者继续汇报。 …… 神玄学院,武道台。 忽而间,一列列士兵从外而至,纷纷去往不同的人。 有九洲神宫的士兵来到慕臣海耳边低语,也有审判军前往掌教身旁轻声说些什么,几人面色都很严肃,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就连江皇、天域使者、百里明嫣这些人,都已陆续收到消息,表情一样的惊讶和肃然。 “他们这是怎么了?”林囚好奇地问道。 冷清霜蹙眉:“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楚月抿着唇瓣,眸底划过一道流光。 不多时,便见慕臣海从武道宝座上站起,面朝夜墨寒,双手抱拳,敬畏道:“幽冥之河的凶兽和残杀百姓的通缉者们扰乱了幽冥十城将近五十年的安宁,如今才知,夜殿下前不久带人前去幽冥之河斩杀凶兽,诛杀通缉者,为十城武者换来太平,此等壮举,令人钦佩!” 江皇抱拳道:“圣域殿下,为民除害,江某佩服。” “……” 夜墨寒风流自在,眼梢邪肆,抱着小奶娃淡淡地看向众人:“小事一桩。” 说到这里,他唇边绽开了笑,旋即又道:“都是本尊的未婚妻教导有方。” 楚月蓦地抬眸望去,抿紧了红唇。 第655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夜墨寒的声音,落入了无数人的耳中,四座弟子的灵魂似乎都在震撼。 慕臣海诧然地望着面前的男子,震惊不已。 都道圣域帝尊嗜杀成性,残忍无情,是比恶鬼还要恐怖的存在。 而就是这样的人,不顾自身损失,带领十二护法和圣域精锐,平息了幽冥之河的大乱。 只因—— 他有一个身为军人的未婚妻,他还有一个心怀保家卫国的儿子。 这一刻,四周死寂如斯,鸦雀无声,一道道目光却是落在了楚月的身上,不禁钦佩,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从人间炼狱走出,却成为了苦难之人的救赎,让那在百鬼之森九万年的殿下,也开始救死扶伤了。 楚月感受到周遭的注视,无奈地看着夜墨寒。 这男人…… 情愿不要天下美誉,把所有的功名利益都给了她。 女孩眼底浮现了浅浅的笑意,庆幸的是,当时没把捡来的那只狐狸给红烧了。 而坐在夜墨寒腿上的小奶娃,晶亮如寒星般的眼眸里,充斥着崇拜之色。 小宝望了望四周,咧开嘴笑,小奶音荡在静谧的武道台,有着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宝宝的帝尊爹爹是救死扶伤的大英雄耶!” 夜墨寒垂眸望去,看着小奶包的笑,心间淌过了一道暖流,越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此时的席间,冷清霜靠在楚月的身上,笑意浓郁:“小月儿,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萧离默然不语,悄然地看了眼夜墨寒,亦是放下了以往的敌意,愿意承认这个人的存在。 倒是那燕南姬,看着颇为忧伤的花月痕,蓦地凑了过来,摸了摸下巴后才道:“花师兄,你瞧瞧人家,错失小师妹不怪你,怪人家太狠了。” 花月痕正悲伤的情绪被燕南姬驱散,嘴角猛地抽动了下。 却说悬浮在空的花香马车内,百里明嫣掀起了珠玉制成的帘子,露出一张明媚姣好的脸,眼底流转着华光,惊讶地望向了巨龙宝座上的夜墨寒。 从夜墨寒出现开始,一言一行,无不是在维护那个出身于诸侯小国的女人。 她从未见过这般的男子,在成就皇图霸业后,还能怒发冲冠为红颜,愿为一人倾尽一生。 “少公主。” 马车内的清秀丫鬟,低唤了一声讷讷的百里明嫣。 百里明嫣似是没有听见,近乎贪婪地望着夜墨寒,心头涌出了无尽的懊悔。 那年联姻之事,父亲让她做出抉择。 夜氏兄弟中,她毫不犹豫选择了盛名在外的青年才俊夜萧寻。 夜萧寻虽好,却时时流连于风月场所,后院的美人不计其数,让她近乎崩溃。 母亲告诉她,天下男儿皆如此,三妻四妾是男人本性,尤其是成大事者。 但今日在见到夜墨寒后,她才知…… 原来一生一世一双人,并非是不可能的存在。 百里明嫣纤长的手指紧攥珠帘,稍稍用力,直到指节发白。 一双清澈的美眸,炙热而贪婪地望着夜墨寒妖孽冷峻的脸庞。 百里明嫣呼吸微微急促…… 如若那年她的选择是夜墨寒,如今被圣域殿下护着的那个人,会不会是她? 第656章 吓死宝宝了 百里明嫣颇为癫狂,感到了几分窒息。 “殿下,你还好吗?” 婢女察觉到百里明嫣的不对劲,眸光微颤,担心地问道。 百里明嫣目不转睛地望着夜墨寒完美的侧脸轮廓,忽而抬起了柔嫩细长的手,轻抚了抚鬓间,问:“欢儿,我美吗?” 婢女欢儿连忙低着头回道:“殿下自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那个诸侯小国的女子美,还是我美?” 百里明嫣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情。 闻言,婢女愣了好一会儿,才知少公主所说的女子是叶楚月,不由想到武道台的那毁灭一剑,惊为天人。 她跟在少公主身边,见识多广,阅人无数,但从未见过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美艳不可方物,却又有着猛兽般的气势和军人的铁血! 但她还是垂首说:“那叶楚月不及殿下的万分之一。” 百里明嫣的面颊终于展露了笑颜,近乎痴迷地望着夜墨寒。 接触过后才知,懦弱不堪的丈夫在夜墨寒面前提鞋都不配。 这份强烈的反差感,让她悔不当初。 若非一时错意,现在和夜墨寒生下儿子的那个人,会是她…… 百里明嫣想入非非时,忽而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似有一股寒气,从足底冲上了天灵盖。 百里明嫣猛地抬起头来,下意识地朝夜墨寒怀里的小奶娃看去。 只见那奶里奶气的小孩,忽然间不苟言笑,脸上覆满了冰霜,眉眼之间不再是天真无邪的童真,像是邪佞的魔般望着她。 犹如洞悉了她的灵魂! 百里明嫣倒吸一口冷气,划过讶然之色。 她的想法,难道被一个小孩给看穿了? 不可能! 百里明嫣咽了咽口水,再次朝小宝看了过去。 小宝面无表情,冷如料峭冬寒,紫眸无情,隐隐间衍生出了恐怖如斯的邪气。 “啊……” 百里明嫣低呼了一声,连忙将珠帘放下。 是她的错觉吗? 那小孩的眼神……像是在警告她? 下方—— 许是母子同心的原因,楚月很快就发现了小宝不同寻常的微妙情绪,顺着小宝的视线看去,看向了那花香马车。 冷清霜却是凑了过来,极为八卦地说:“听闻当初百里明嫣要在夜族选夫,她选了个外强中干的草包,如今看到你家未婚夫,岂不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楚月半眯起眸子,眼底骤闪过寒光,氤氲出猩红如血的雾色。 “爹爹。” 男人的怀里,小宝仰起了头,红着眼睛看向夜墨寒,吸了吸发红的小鼻子,忽然哽咽地说:“宝宝好难受嗷。” 夜墨寒顿时心脏揪着般的疼,“哪里不舒服吗?” “嗯!” 小宝重重地点了点头,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指向了花香马车:“好难闻的味道,宝宝好讨厌。” 花香马车内,百里明嫣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蓦地掀起了珠帘,果然看见那恶心的小孩在指着自己。 “她好吓人,吓死宝宝了。” 小宝把脸埋在夜墨寒的胸膛,一言不合就嚎啕大哭。 第657章 提一个死人做什么 知子莫若父。 夜墨寒一眼就看穿了小宝的用意。 但即便知道小奶包儿是故意如此,还是止不住的心疼。 夜墨寒懒懒地抬起眼帘,讳莫如深,翻涌着危险暗潮的眼眸,赫然望向了一身华贵气息的百里明嫣。 与之对视的刹那,百里明嫣竟是怦然心动,再一想到眼前的男子差些就成为自己的丈夫,百里明嫣更是无比的痴迷。 “殿下……” 百里明嫣自己都没发现,开口说话时,吴侬细语般娇软了几分。 底下血气方刚的男弟子们,陡然听到这么一声,似欲血脉喷张,小腹发热。 “我去……” 冷清霜全身毛发似乎都要竖起,指着那花香马车,扭头看向楚月:“小月儿,她有种,竟敢勾,引你未婚夫。” “嗯,没事。” 楚月靠在椅背,抬头看了眼百里明嫣,轻挑起一侧的眉梢,周身却是散发出了十足的杀气。 燕南姬被楚月的气势给震慑到,瑟瑟发抖了下…… 这看起来都要杀人了,真的没事吗? …… “帝尊殿下……” 百里明嫣微笑道:“十年前的屠龙宴上,我见过殿下。” “啊呜。” 小宝埋头痛哭,“爹爹,好臭臭嘛。” 夜墨寒好笑地看着小孩,伸出手揉了揉小宝的脑壳,而后望向了百里明嫣:“赶紧滚吧,再不滚,本尊砍死你。” 冷清霜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来,用胳膊肘撞了撞楚月:“你这相公,绝了,跟你真是绝配。” 楚月眸光微颤,望了眼夜墨寒,眼神愈发的温柔。 她的抱枕,自然只能与她绝配。 楚月垂着的手,细嫩长指轻敲斧身,眸色嗜血地看了眼花香马车。 花香马车之中,百里明嫣惨白着一张脸,如风中细柳摇摇欲颤,我见犹怜地望向了夜墨寒。 夜墨寒长指微抬,身后的血护法默契掠出,扛着一把锋利的剑,冷眼瞧着百里明嫣:“滚不滚?” 百里明嫣眸间水雾涌动,极为不甘,但也恐惧于对方的气势,只得吩咐下去,使花香马车远离了这片天。 百里明嫣看见,在她离开的一刹那,埋头在夜墨寒怀里的小宝,忽而抬起了脑壳,扬起了粲然的笑。 “死小孩!” 百里明嫣捏碎了一盏茶杯,狠狠地瞪视着小宝:“不知死活的小畜生!” 小宝仰头看她,水汪汪的眼瞳里,划过冰寒之意。 夜墨寒轻轻敲了敲他的额间,低头宠溺的看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爹不是随便的人。” 小宝“嗷”了一声,眨巴两下眼睛,用脑壳子在夜墨寒的胸膛上蹭了蹭,才道:“宝宝不喜欢她的眼神。” “那挖了她的眼睛吧。” “不要。” 小宝摇头如拨浪鼓:“只要她不伤害娘亲,我们也不要去伤害她。” 夜墨寒看着懂事的小孩,修长的手揉乱了他的发,嗓音醇厚地说:“好,听你的。” 小宝眸光晶亮,歪着头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百里明嫣的马车离开后,武道台的比试还在继续。 从白月初上到东方破晓,一整夜,几十方武道台都是不停歇的战斗。 让人震惊的是,除了楚月、萧离以外,周玄、林囚这些新弟子,竟都一战成名,成为了璇玑弟子。 神玄学院武道台的战况,消息如秋风卷落叶般,瞬间就传遍了诸侯国。 四大王朝,晨曦朝会时,无不是在讨论长安出了刀剑两王的消息。 长安城,金銮殿上,听到消息的罗丞相、萧将军高兴的乐不思蜀。 “镇北、护国后继有人,青出于蓝,朕心甚慰!” 神武皇帝眉眼含笑,坐在那赤金龙座上,长呼出了一口气。 他身穿龙袍,望向殿外的巍峨深宫,只觉得憋屈多年的神武帝国,如今才是真正的辉煌! 太子轩辕宸听到振奋人心的消息,以及帝尊夜墨寒亲自现身时,唇角勾起了苦涩的笑意。 …… 没人知道的是,武道台的消息,还传到了一处恢宏的王宫。 天帝宫! 此时,一名身着红袍,眉目妖邪的男子,懒洋洋的走进了王宫之内,看向了正在翻看古书的叶天帝。 叶无邪皱了皱眉,往前看去—— 只见叶天帝的身畔,一处光幕骤然亮起,里面映照出了神玄学院内武道台的场景。 每一刻的变化,都在这光幕之中。 叶无邪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穿黑裙的女孩,往前迈开一步,直接走了过去,问:“她是谁?” “别想了,已有未婚夫了。”叶天帝道。 叶无邪眉头紧蹙,“把她未婚夫杀了,不就没了?” 叶天帝皱眉,看了眼邪肆不羁的男子,却是无可奈何。 “她很强,以后会问鼎武道巅。”叶天帝笃定地说。 叶无邪却是不言,紧盯着光幕之中的楚月,又往前走了几步,逐而靠近了光幕。 “你很喜欢她?”叶天帝问道。 叶无邪摇头:“不知道,但我想看见她。” 叶天帝抿唇不语,心头微颤。 自从那次离开神玄后,不知为何,他做了几次梦,都是有关于这个女孩的。 叶天帝特地派人喊叶无邪前来,就是为了看看,叶无邪会是怎样的反应。 而让他奇怪的是,于千万人中,叶无邪一眼就看见了这个女子。 他看着这个儿子长大,从未见过叶无邪对什么事情上过心,从来都是懒散随心,桀骜不驯,凶名远播千万里。 叶天帝握着古书的手垂放了下来,自言自语的低声喃喃:“如果你妹妹还活着,也跟她一样大了。 提及妹妹,叶无邪忽而变得狂躁,眼里弥漫出无尽的邪气,转身就朝外走。 “提一个死人做什么?” 叶无邪背过身去,冷笑出声。 叶天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他的儿子,从来都是离经叛道阴晴不定的一个人。 随即他觉得自己也是魔怔了,明明揣有妻女的骨灰,还荒唐的以为她们还有可能活在世上…… 而他没有发现的是,背对着他的男子,妖邪的眼睛,通红一片,满是痛苦之色。 像是即将崩溃的野兽般! 第658章 让他全族为你们陪葬 叶无邪迈开修长的腿,远离了天帝宫。 一双凛冽的黑眸,蔓延着极致的邪,仿佛是误入人间的魔。 一袭张扬的红袍,竟比鲜血的颜彩,还要刺目万分! 天帝王宫内,来来往往的婢女侍从们,弓腰穿梭于环廊,在望见叶无邪时,眼里都露出了悚然般的恐惧。 叶无邪一身骇然的戾气,如暴君般,眼里只剩下对这个世界的憎恶。 直到走入了无人之地,在那一片灼灼桃花林内,他才停下来,低着头,从袖子口拿出了奉若珍宝般的小木偶。 是他年幼时雕刻出来的女孩模样,扎着两个小啾啾,纹理清晰,做工精细,一看就是上等珍品。 唯独让人疑惑的是,并没有雕出女孩的样貌,五官的部分,是一片空白。 叶无邪动作温柔地抚了抚女孩的小脸,眼眶愈发的红,“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哥哥?” 他永远都不敢相信,自己期盼临世的妹妹,尚未出世,就成为了冰冷坛子里面的一抔骨灰。 “哥哥一定会找到害死你和母亲的人……” 叶无邪拿着小木偶的手都在发颤,眸底闪过一抹可怕的狠色:“我会让他全族,葬身黄泉地府,为你们陪葬!” 叶无邪的唇边,绽入了残忍地笑意。 他是天帝之子,世人都希望他能继承武道正统,成为下一任叶天帝,扛起守护众生的使命。 但他在世二十几载,只有一颗杀伐之心。 他的母亲和妹妹早已死在战乱之中…… 这天下的太平与否,又与他何干? 微风掀起桃花林里的红袍一角,犹如壮丽浩瀚的山河之笔! …… 神玄学院。 武道台。 楚月慵懒地坐在璇玑席间,抬眸望了望四周,微抿唇瓣,却是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 此时,经过激烈战斗的武道台,议案落下了帷幕。 邓韵执事立在战台之上,眸光淡扫而过,环顾了一圈,便低声说道:“诸位,武道传承千万载,靠得从来不是一个人,是天下武者锲而不舍的精神。武道台于武者而言,是走向成功的踏脚石。” “此次武道台,叶楚月为璇玑榜首,拥有挑战斩星弟子夜罂的资格。” 邓韵温柔地看了眼楚月,才道:“叶姑娘,你要挑战吗?” 众人沉寂许久,再次血液沸腾。 血色战台,夜罂肩扛战斧,期待地望着楚月。 楚月轻揉着小腹,沉吟片刻,不由想到这会儿是饭点了,便道:“不了——” 邓韵微愣,颇为诧异,她还以为像楚月这般的性子,必然要尝试一下。 但转念一想,叶楚月乃是七星武者,去挑战十二星大圆满的武玄境,岂非自找死路,便也释然了。 闻言,周围的弟子却像是泄了气般顿感扫兴。 斩星弟子的席间,众弟子议论纷纷。 “还是夜罂师姐比较强,小师妹虽是剑王,但到底是七星武者,挑战大圆满武玄境,岂非痴人说梦?” “小师妹估计知道是必败的局面,才不敢挑战。不过话说回来,往年又有谁敢挑战斩星弟子?这要置斩星弟子的颜面于何地?” 几人的声音不算大,窃窃私语的,还忌惮地看了好几眼夜墨寒。 斩星榜内被楚月断臂的江棠,苍白着一张脸来到屠薇薇的身旁,“屠师姐,这叶楚月再嚣张,也就是一个诸侯小国的低等人。” 屠薇薇远远地望向楚月,闻言,扭头看去,眉头猛地一皱,低呵:“少说两句你会死?” 江棠眸光微颤,愕然地望着一脸不耐烦的屠薇薇。 第659章 来战—— “屠师姐……?” 江棠轻咬着下嘴唇,眸光涟涟,万分的不理解。 屠薇薇默不作声,紧盯着楚月看,眸底燃起了熊熊战意。 总有一日,她会打败叶楚月,让叶楚月成为她的刀下魂! …… 楚月正从席间站起了身,准备带着人打道回府。 她的剑王实力,还有所欠缺,需要回去巩固一下,尤其是从叶薰儿那里搞来的七杀剑术,还有需要精进的地方。 当然,比起这些,她更希望回到寒月峰,吃一口云鬣煮的热饭。 邓韵无奈地看着楚月,不由笑了笑,这丫头还真是随性,在武道台大放异彩,成为璇玑榜首,却是不卑不亢,毫无狂喜之色。 邓韵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才能让这姑娘由衷的高兴。 冷清霜、萧离等人俱已从席间站起身来,准备跟着楚月离开。 坐在武道宝座上的路琼婆婆,攥紧了拐杖,垂眸望着楚月的身影,在楚月迈开了几步后,路琼婆婆赫然出声:“叶姑娘有所不知,此次武道台大比,若有新人成为斩星弟子,能得到神玄赐予的……赤神刀。” 赤神刀。 神武帝国,长安镇北侯的刀。 当年一战后,镇北侯壮烈牺牲,赤神刀不知所踪。 镇北旧部找寻多年,也没找到赤神刀的踪迹。 骄阳如火,长风四起。 往武道台外走去的楚月,缓缓停下了脚步。 萧离等人皱起了眉头。 冷清霜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那老妖婆不是好人,只要赤神刀还在神玄,我们日后有办法拿刀,今日到此为止,不要强行和夜罂作战。” 谢子默亦道:“夜罂是路琼婆婆的人,只听路琼婆婆的话,她在路琼婆婆的培养之下,用斧之术,很残忍血腥的。” 楚月沉吟许久,一言不发,仰头望向了刺目的青阳,蓦地想起了冰棺里的母亲。 赤神刀…… 是母亲的刀。 慕倾凰曾用那一把刀,攘内安外,杀得敌军片甲不留,也扬了镇北军的威,护了一方百姓。 楚月浅浅笑了声。 她曾听镇北旧部的少将说,那是慕倾凰最喜爱的刀,并肩作战多年,早已有了感情。 如若慕倾凰从冰棺里醒来,看见赤神刀,可会开心几分? 楚月闪过了一抹茫然之色。 路琼婆婆低头看着楚月,半眯起了浑浊的眸子。 叶楚月自从来到神玄学院,就从未败过,长此以往下去,绝非好事。 尤其是郁司冥从武道宫逃出,只为见这女子一面,让路琼婆婆有了深深的忌惮。 路琼婆婆凝望楚月的背影,眸底闪过了失望之色。 看来…… 叶楚月对赤神刀,并不感兴趣。 夜罂则是扛着斧站在血色高台上,俯瞰着远处的楚月,只说了一句:“你不是我的对手,回去吧。” 无数道弟子的目光,俱已落在了楚月的身上。 楚月一动不动,只是看着那一片无垠的天穹。 没人清楚,颤动的睫翼之下,掩藏着怎样浓烈而隐忍的情绪。 就在众人以为她即将离开时,只听见楚月低低的笑了声。 笑声传得很远。 倏地! 楚月昂首挺胸,蓦地回头看去,懒倦随性的眼底,赫然弥漫着无尽的战意。 只见她—— 脚掌往地上一踏,身轻如燕般飞掠而起,自半空将腰间的碎骨斧拔出,挥手时,一柄巨大的战斧破空而出。 她似一道流光,以雷霆之势,在电光火石之际迸射了出去。 一双软靴,稳稳当当地立在了血色高耸的武道台。 “来战。” 楚月手执碎骨斧,沉声一笑,眸光嗜血地望向了夜罂。 似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掷地有声的两个字,使风云迭起! 神玄弟子俱是倒吸一口冷气,瞠目结舌,呆若木鸡,惊愕地望向血色高台上的黑裙女孩。 那雄浑的气势和锋利的战斧,使那武道台都在震颤! 第660章 那是我母亲的刀 楚月前方的不远处,夜罂一袭绿裙,赤着双足站在高台,望了眼楚月便摇头道:“习斧之人,都以劲道闻名天下,比杀伐果断的刀客还要残暴。” 说至此,夜罂顿了顿,才继而道:“我拿捏不了分寸,会废了你的,你走吧,我可以当没有听过你的话。” 夜罂从不是优柔寡断的柔情之人,但她难得见到一个武道奇才,不愿亲手废了。 高空。 巨龙宝座的后方,白护法担心地说:“那人是十二星大武玄,还是用斧之人,殿下,叶姑娘有危险了,阻止她吧。” 黑护法皱眉:“斧战,从来都是不要命的人,叶姑娘若强行战之,不死也废。殿下,这件事还得由你来出面。” 血护法双手抱着剑,垂眸望了眼楚月,挑起了细长妖冶的眉梢,暗骂:“真是个疯子。” “殿下,赤神刀,你可以出面拿回来的。”白护法又道。 夜墨寒却是稳坐巨龙宝座,沉吟了许久,狭长的紫眸,望向了高台上的女孩。 恰逢楚月抬头看来与他对视,清丽的面颊扬起了笑,“抱枕,照顾好儿子。” 夜墨寒眉角眼梢都是宠溺。 他比任何人都懂,镇北侯的刀,身为女儿的她,想亲手拿回,不依靠于任何人! 夜墨寒说:“好。” “殿下?”白护法愣住。 视叶姑娘如命的殿下,不该袖手旁观才对。 夜墨寒怀抱着小宝,没有回答白护法的疑惑,而是眸色深邃地望着楚月。 他亦做好了准备,楚月若是有危险,便及时出手。 …… 血色战台。 邓韵飞掠而至,忧心忡忡地看向了楚月,皱眉:“你真的想好了吗?你已是璇玑榜首,以你的天赋和年纪,要不了多久,也能成为斩星弟子的,无需走此步。” “邓韵!” 路琼婆婆陡然喝道:“你身为学院执事,只得遵守规章制度,而非感情用事!” 邓韵愣了下,才知自己身为执事,却过于担心叶楚月了。 但夜罂不是旁人,她的斧,更是让十大学院的弟子闻风丧胆。 邓韵从浮屠山就一路见证了楚月的成长,如今眼见这女孩能展翅高飞,前程似锦,可不能在此时一跌不起。 邓韵咬了咬牙,还是说道:“楚月,学院很器重你,那把刀是藏宝阁之物,迟早会到你手上的,不必急于一时。” “审判军何在!” 路琼婆婆手执拐杖,怒吼:“还不剥去邓韵的执事服饰,赶出神玄学院,我第一学院,不需要此等罔顾规矩的执事!” 审判军蠢蠢欲动,正要出列。 此刻,抱着小宝的夜墨寒,缓抬起浓密纤长的睫翼,一双浅紫色的眸,骤然涌起危险的暗潮。 “路元老好大的威风!” 夜墨寒淡淡地笑,侧目望向了路琼婆婆,眸底冷光乍现:“你……想死吗?” 路琼婆婆蓦地怔愣住,倒吸一口冷气,被男子注视的刹那,胸腔填满了窒息感。 路琼婆婆咽了咽口水,拿着拐杖的手颤了会儿。 圣域帝尊来到神玄学院,就带着个小奶娃,倒像个慈父,让她一时间忘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曾是天下武者的梦魇。 路琼婆婆只好道:“倒是老身多言了,邓韵执事左右不过是担心后辈,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说话时,路琼婆婆垂眸看了眼邓韵,闪过一道杀意。 邓韵却还在担心楚月,或许是惜才之心,让她情愿破坏规矩,也要当众去提醒楚月。 “邓执事。” 楚月望着她,微微一笑,固执地说:“那是我母亲的刀。” 言简意赅,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邓韵感受到了浓重的感情。 是啊…… 正因是母亲的刀,所以她才要马不停蹄的拿回去,哪怕面对的敌人是大圆满期的武玄高手,也敢一战! 邓韵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离开了血色高台。 楚月唇边噙着浅笑,提着战斧,往前走了几步,望向一身绿衣的夜罂。 夜罂肩扛猩红色的血斧,半眯起褐色的眸子:“小师妹,你现在离开,还有机会。” 楚月眼梢晕染开了浅浅的红,随后一斧斩高台,邪肆一笑:“是……吗?夜师姐有所不知,玩斧……你不如我!” 夜罂蓦地朝她看去,眼底闪过了狠戾之色。 与此同时,叶楚月在武道台,战上斩星榜三的消息,传遍了诸侯国和神脉九洲。 有人欢喜有人忧。 其他王朝的人,只觉得叶楚月是疯了。 而长安的子民们,在听到赤神刀后,都已热泪盈眶。 北洲慕府,书房之内,老伯公正在修身养性,提笔写字,听到手下的话语声,执笔的手轻轻一抖,蓦地抬头看去。 “她要去战大圆满期的武玄高手?” “是。” 侍者回道:“她当众言:要拿回母亲的刀。” “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老伯公说:“若熏儿有她万分之一,也好……这孩子,倒是有点儿像凰儿年轻的时候。” 第661章 年迈的将军,丢掉了盔甲和刀 老伯公手执狼毫笔,浑浊的眼眸,深深地望着案牍上晕染了墨汁的宣纸。 他戎马一生,南征北战,镇守北洲境外,不让敌寇破国门半步。 但在那一年,他金戈铁马驰骋沙场,扛着胜利的旗帜凯旋,才知女儿的离开。 这一走,就是几十载。 而从那以后,他彻底封刀,不再征战。 老伯公沉吟良久,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里有一抹希冀。 故作镇定,却是颤声问道:“她母亲的那把刀,是什么刀?” 侍卫回道:“北境出土,赤神刀。” 老人布满褶皱的面庞浮现了苦涩之意,自嘲地笑了笑,失望地阖上了眼眸。 赤神刀啊…… 并不是凰儿的刀。 这些年来,他奢想了无数次,盼过许多回,却每每迎来了痛彻心扉的失望。 年迈的将军,丢掉了盔甲和刀,四处找寻女儿的下落,始终是一无所获,反而成了敌人们的笑柄。 侍卫单膝跪在书房内,抬起头来,复杂地看了眼老人。 北洲慕府,曾风光无限,在北洲境地一家独大。 但老伯公年事已高,远离了是非纷争。 却有无数人,等待着老将军出刀的那一刻,势必会是北洲慕府携往日辉煌卷土重来时! 侍卫面色隐忍。 也不知哪一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了。 …… 神玄学院外的浮屠山下,一辆灵蝶绕飞的花香马车停留在此。 百里明嫣轻靠在马车内的软垫,闭目小憩,听着婢女用灵蝶打探来的消息。 “小姐,叶楚月她战上了十二星大武玄的夜罂。”婢女说道。 百里明嫣缓缓睁开了一双含情脉脉的美眸,挑起眉梢,嗤之以鼻般笑了声:“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有人要找死,那就由她去吧。” 百里明嫣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看了眼群山峻岭的轮廓,唇畔扬起了笑。 只见她声如芙蓉泣露,不经意地徐徐道来:“左右不过是个诸侯小国的不入流武者,没见过什么世面,帝尊殿下不谙男女之情,不知人心险恶,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最后,还是得和门当户对之人白头偕老。” 她巧笑嫣兮,眉眼含笑,如娇艳的花儿绽放。 婢女听着百里明嫣的笑声,却是愣了会儿,颦了颦细长的眉头,欲言又止。 百里明嫣已非少女,而是嫁为人妇,诞下一子,不该有任何不容于世的荒唐想法。 却说此刻的武道台,钟鼓之声赫然敲响,其音震彻云霄,刺激着众多武者的耳膜。 当声音出现的刹那,无数弟子定睛看来。 不论是高空之上,还是四方席间,每个人的神情都无比严肃地看向了血色高台。 钟鼓之声一旦敲响,就意味着一锤定音,再无反悔的机会了。 这是夜罂突破至十二星大圆满武玄境后,头一次在人前用斧! 夜罂脚踝两侧,金环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只见她提斧后掠出去,稳稳落在地上,浑身散发出凌厉的气息。 “小师妹,承让了!” 夜罂手提血色战斧,化作一道流光迸射而出,跃然于高空,气势极为霸道! 一斧,沿着楚月的天灵盖劈斩去,是肉眼可见的血淋漓残暴! 夜罂对待每一场战斗的认真源自于,每一次出斧,都会把人废得退出武道,彻底沦落为草包! 第662章 因为染遍了武者的鲜血 眼见着夜罂一出手就是致命招数,众人都已惊愕无比。 诸葛鸿拉了拉冷清霜的袖子,嘴唇都在哆嗦:“楚爷的天灵盖,能承受得住吗?” 冷清霜狠狠瞪着他,而后担忧地望向楚月。 萧离攥紧了手里的刀,眼眶含着热泪,目不转睛地望着楚月的身影。 而斩星弟子们汇在一起,则是被这一斧给惊艳到了,俱是轻笑出声,夸赞夜罂的风姿绰约,一如当年。 屠薇薇站在几人之中,脸上没有任何嘲笑的神情,只是狠狠地注视着血色高台,咬着牙低声说:“别死了,也别废了,叶楚月,你只能死在我的刀下,决不能是旁人!” 旁侧,江棠和韩流云疑惑不解地望着屠薇薇,顿感疑惑—— 从烈火域归来的屠薇薇,似乎变得格外的不一样了! 高空—— 路琼婆婆手持拐杖,一派德高望重,端坐在武道宝座上,看着下方的战场,苍老的脸庞浮现出了骄傲自豪的笑。 这是她亲自挑选,凡事亲力亲为培养出的武道天才,日后必然问鼎武道巅,成为凌天大陆的一代传奇! 仔细说来,她自能一眼看出,如今的叶楚月行事诡谲,天赋更胜当年。 可惜这样的人,骨头太硬,已是三长老那般莽夫的徒儿,留着始终是个祸害。 否则她亦愿意收入麾下,好生培养成万众瞩目的存在! “殿下!” 白护法如长辈般,急喊出声,比任何人都要担心。 他见夜墨寒一动不动,毫不犹豫的往前走去,打算自己出手破了这武道台,拦下夜罂的斧。 却在关键之时被血护法修长的手抓住了肩膀,白护法扭头望他,眉头紧蹙,一脸的忧心忡忡和万分焦急。 “老白。” 血护法轻笑了声,眸底倒映出女孩在血色高台之上,于风中摇曳的黑裙,旋即缓声道:“不要小看了……我们圣域未来的夫人!” 白护法赫然愣住,还是无比的担心。 但在这一刻,夜罂斧落之时,楚月步伐瞬息万变,如清风过岗,似浮云凌虚,在顷刻之间如豹子般掠出,瞬间就来到了夜罂的身后。 夜罂一斧斩在了地上,固若金汤的血色高台,骤然出现了一道粗壮的裂缝。 对此,夜罂毫无反应。 她只是保持着挥斧的姿势,低头看着自己斩开的裂缝。 片刻后,夜罂背对着楚月,笑了一声,才说:“小师妹,你知道这座武道台的颜彩,为何如此的红吗?” 楚月站在她的身后,手提碎骨战斧,眸色凝重地望着夜罂的背影。 夜罂…… 出人意料的强! 不是靠丹药和旁门左道强行堆积出来的武者,而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的杀人机器! 楚月没有回答她的话,脑海里高速运转,准备全身心的应对这一战。 只为!拿回象征着长安荣耀和盛世的一把刀! 夜罂轻轻地笑了声。 而后,风声鹤唳,四处皆杀气。 她身似游龙,更如雷霆般提斧转身,再度卷来,锋芒骤然而至,裹挟着漫天骇然的战意。 夜罂的声音,如囚禁在深渊的魔,无比的魅: “因为……这座武道台染遍了武者的鲜血,也将流淌着小师妹你的血液!” 第663章 这是一个成王败寇的时代 夜罂的战斧携万千锋芒再次斩向了楚月,似乎氤氲着无穷的劲道,比钢铁还要强悍。 楚月眸光微凝,聚精会神,提起碎骨战斧撞了上去。 这一斧,她灌入了仙根内储存的力量,以及这些天来用玄武黑铁锻炼出来的钢筋铁骨! 两斧相撞的瞬间,火花四溅,武道台颤动,万里无云的天穹凭空闪烁出了几道雷电之光。 阳光洒落下这座伫立了多年,被鲜血染红的武道台。 四下里落针可闻,十万弟子皆无声,纵使是神脉九洲的江皇等人,也在凝望着战局。 这是一个成王败寇,弱肉强食的时代。 弱者,俱如蝼蚁。 大浪淘沙,优胜劣汰,低等人不配拥有尊严! 唯有武道之路,才能弑杀到底! 砰! 巨声响起。 楚月的身子犹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 但见她两手握斧,猛地插地,一路后滑,碎骨战斧与武道台摩擦出深深的沟壑。 下一刻,楚月停住了身影,半蹲于地。 她的胸腔颤动了下,不由吐出一口鲜血。 楚月耷拉着头,漆黑如墨的碎发垂在额前。 她一手握斧,一手擦了擦下巴粘稠的血液。 无数人的注视之下,她缓缓地站起了身子,攥紧碎骨战斧,眼神犀利地看向了夜罂。 “再来——” 她低笑一声,提斧狂奔在血色高台。 与此同时,只见倏然间,风炙火焰破空而出,遍地都是,顿时席卷了这座武道台。 楚月浑身上下,缠绕着恐怖的风炙火! 而在风炙火出现的一刻,扬在长风与火光中的三千墨发,竟是从发根的部位开始迅速变红。 一双黑眸,亦是猩红如血! 妖冶的火光之中,女孩染血的手紧攥着碎骨战斧,唇齿带血,邪肆一笑,张扬的不像话。 黑衣红发,眼眸猩红如流淌的鲜血,邪佞又妖孽,脖颈间的绯莲图腾,更将她衬得明艳动人,不似凡间物! 楚月以火为武体,以烈焰为斧刃,似英勇的将军,修长的两腿一路狂奔,再猛地掠去,一斧斩向夜罂。 夜罂简单粗暴,直接提斧撞来。 两斧再碰,在火光中激烈。 楚月的身子再次倒飞出去,砸在血色高台,直接砸出了个深坑。 这一次,就连碎骨战斧都丢了出去。 楚月躺在地上,一头红发铺盖在地,身上的黑裙燃烧着风炙火。 她仰头看着天,呼出了一口气,绝色的面颊却是浮现了极致的笑。 就在众人以为她倒地不起,即将一蹶不振时,她却低声说:“这就是十二星大武玄的实力……果然有趣……” 她从出现在长安,第一次遇到如此强劲的敌人。 很强。 但也让她有着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 何止是痛快! 楚月笑了声,手掌拍地,烈火拔地而起,将她冲至半空,。 纤瘦的身影悬浮在半空之上,楚月伸出手的霎时,落地的碎骨斧瞬间卷来。 “夜师姐。” “斩星榜三,我要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楚月宛如流星追月般,似已人斧合一,猛冲向了夜罂! 第664章 碎骨战斧,再来掌中央 “雕虫小技!” 夜罂轻嗤了声。 这次,她不再保留任何的武道气息。 顷刻间,便将浩如江河大海般的武道玄力爆发而出。 众人只见十二道血色星芒,遍布高台之上,各嵌在乾坤方位之中,朝着夜罂源源不断的输送气息。 非但如此。 楚月武者境的七颗星芒,渺小如蝼蚁般,竟被那十二道武玄血星尽数吞噬了去。 夜罂不再拖泥带水,全神贯注来一战。 十二道星芒里的玄力,不仅为夜罂输送气息,还化作无数道血色利刃,密密麻麻的都是,犹如万箭齐发般,直接朝楚月的身体贯穿去。 楚月身中星刃之时,夜罂的斧头与她撞来。 半空之上,两人提斧交缠。 两斧撞出了个惊天动地。 星刃刺破了楚月的肌肤,让一身黑裙,留下了许许多多的伤痕。 而撞斧的同时,夜罂把所有力道都爆发了出来。 只见楚月握着斧的手,整条臂骨,开出了细微的缝隙。 砰。 战斧砸在了地上。 “噗嗤——” 楚月口吐鲜血,摔倒在了地上。 “楚爷!” 诸葛鸿等人猛地站起,眼睛通红。 冷清霜赫然眼眸紧缩,嘴唇哆嗦,倒吸着冷气:“楚爷的右臂……废了……她再也不能握斧了。” 萧离抱着破妖刀,坐在原地不动,涟漪微起的眼眸,深深地望着楚月的身影。 “阿月……”沈清风犹如野兽般低吼。 斩星弟子之处,众人嘲笑出声,只觉得扬眉吐气。 “区区七星武者,怎敢战我斩星榜三夜师姐?如此下场,实属过瘾。” “什么长安叶三爷,镇北九品将,如今连斧都拿不了,连璇玑榜首之位也要摇摇欲坠咯。” “可惜了,就不知帝尊殿下还是否会娶一介废人为妻子。” “……” 高空之上。 夜墨寒捂上了小宝的眼睛,用真气堵住了孩子的双耳。 适才他想要出手,已然遏制不住自己。 但那时的楚月,看了他一眼。 夜墨寒读懂了女孩的意思,这一战,他不论以什么身份,都不能插手。 夜墨寒深吸一口气,狭长邪佞的眸,蔓开了阵阵杀气,眼梢间的血痣,绚如苍霞,犹如汇聚了千万道邪恶的流光。 “爹爹。” 被男子修长之手捂住眼睛的小奶娃,忽而语气乖巧懂事的开口。 夜墨寒沉默不语,沉痛地望向楚月。 小宝问:“娘亲受伤了吗?” 夜墨寒没有回答。 小宝被遮住了眼睛,堵住了耳朵,在无声无光的世界。 他咧开嘴笑了声,忽而攥起粉嫩的小拳拳,用小奶音大声喊道:“娘亲,宝宝爱你,永远永远爱你。在宝宝眼里,娘亲永远是胜利者,永远是大英雄,永远是天下最好的仙女!” 两行泪珠,湿透了夜墨寒的掌心。 夜墨寒低头看去,才知小孩在哭。 但他的嘴唇却是扬起了笑,说着稚嫩青涩,却又鼓舞人心的话。 小宝知道,娘亲受伤了。 小宝也知道,那个大姐姐很厉害。 但不论战局如何,娘亲都是宝宝的英雄。 小孩的话,让无数嘲笑的声音停了下来。 慕臣海看了看小孩,又看了看楚月,不知为何,满眼都是热泪。 这丫头的右臂骨直接受不住裂开了缝,此生,再也无法握刀了。 这局,胜负已定。 路琼婆婆闲散自在地靠在武道宝座,苍老的脸,露出了笑。 江皇淡漠地望着倒地的女孩。 这次的结局,已经注定了啊…… 可惜闻名天下的叶三爷,武道之路,终结于此! 狂妄之人,只会半道夭折。 江皇低声叹了口气。 “夫人……我都说了夫人会受伤的,你偏偏要她一个女孩子对对战这么强的人。” 白护法如一个寻常老者,眼睛里闪着泪花,不敢埋怨夜墨寒,只是怨怪地看向了血护法。 血护法愣住,咬牙看向下方。 女孩倒在血泊间,遍地都是碎裂斑驳的风炙火焰。 满身的黑裙,都被星刃撕裂出了伤口。 鲜血染尽衣裙,却如忘川河边的血莲怒放在桥下。 “小师妹,我说过的,我会废了你的。” 夜罂摇摇头,提斧转身,朝外走去,“导师,宣布结果吧。” 导师愣了会儿,心疼地看了眼楚月,便开口宣布:“此战,夜……” 话音才出口,就被……打断! 只见满身血痕的楚月,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她低着头,红发垂落下来,一双血眸,杀戮无边。 她轻笑了声。 “夜师姐……” “谁告诉你,我只能右手拿斧了?” 说罢,她伸出完好的左手! 碎骨战斧,再来掌中央!!! 第665章 何为武道 狂风涌动,雷霆四起,寒芒氤氲在武道台! 楚月的声音响彻一方,面颊的笑容邪佞如斯! 只见—— 那一方碎骨战斧赫然而至,稳稳落在了她的掌心。 楚月左手紧攥着碎骨战斧,轻挑起一侧的眉梢,于浓烈的风炙火中,看向了夜罂的背影。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众哗然,四方皆惊。 夜罂立在武道台的边沿,正准备提斧离开,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和汹涌的气势,蓦地怔愣住! 夜罂黛眉微蹙,眸光轻闪,缓慢地回头看去,眼眸猛地紧缩。 世人都以右手拿兵器,只有鲜少的左撇子。 但通常来说,惯用左手的人,右手相对来说,并不会那么的灵活。 正因如此,在楚月的右臂骨裂开时,周围的所有人才会下意识的认为这场战斗即将迎来结束。 可谁都想不到,楚月曾经就是擅用左手之人,后来为了方便完成组织的任务,才强行训练出了右手,用来掩人耳目。 而这一点,除却楚月外,在这片天地间,还有一人知晓! 璇玑席间,少女墨发三千,双手紧抱着一把破妖刀,眸光微颤,自始至终紧盯着血色高台。 在看见楚月左手执刀的刹那间,萧离的面颊终于扬起了笑,仿佛看到那年寒冬,手握双枪,轰炸掉整个地下市场的女人! “叶三爷是不会输的。” 萧离目光坚定地道:“因为……她还要把镇北侯的刀给带到长安城去!” 那是长安的荣耀,应当回归故里,振神武士气! 四下里,众人早已目瞪口呆,从未见过这般鲜血淋漓,却又痛快酣畅的战斗! 仿佛是为武道而生! “这才是武者该有的意志!” 斩星弟子之中,屠薇薇远远望去,棕色的瞳眸里浮着淡淡的笑。 路琼婆婆坐在武道宝座上愕然不已,握着赤金拐杖的手轻颤了一下,花白的眉峰微微拢起。 身后,南宫初望着楚月的身影,若有所思。 其余人等,一片震撼! 尤其是贺雄山和聚集着的小魂魂们,更是犹如亲临战场般紧张不已! 血色高台上,夜罂震惊之余,冷静了下来,缓声说道:“你太天真了,纵能左手操斧又如何?七星武者也能在我十二星大武玄面前放肆吗?” 夜罂似已被激怒,一斧斩战台,眼底骤闪过淋漓的杀意:“我有惜才之心,敬你武学天赋,想饶你一命,但你不惜命。” “小师妹,从浮屠山到神玄,这一路走来你太顺了,所以你不知道武道台的真正残酷,那我……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何为斧,何为武道!”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夜罂暴掠自半空,身如新月,轻似燕! 一斧劈开长空,惊天动地! 悬浮在武道台四方苍穹的十二颗血色星芒,竟如齿轮般飞速运转,散发出了磅礴的武道气息! “给我……死!” 夜罂眸闪寒光,唇畔微掀。 只见十二颗星芒,犹如血色的刃片齿轮般,在高速旋转时倏然落下,直逼楚月而去。 此等技法,直接堵绝了楚月的后路! 让她退无可退! 而后,肉眼可见的是,夜罂似一道流光往下,却携来巍峨雄浑般的气势。 这是充满杀伐之气的一斧! 夜墨寒垂眸望着这一幕,指尖氤氲着浅浅的血雾。 杀机隐隐,蓄势待发! 楚月立在战台上方,仰头望去。 血色战斧朝她劈来,四周的十二颗星刃堵截了她。 千钧一发之际,楚月将全部的气力沉入筋脉丹田,生死当头,冲破八星武者大关! 随着神佛之音响起,似有烟波浩渺海上来,八道星芒破体而出! 与此同时,天雷滚滚,黑云压城,一个虚空般巨大的漩涡吞噬日月,悬浮于空。 八星武者,必遇雷劫! 武道台九死一生,让人捏了把汗,她却突破渡劫! 众人惊愕到无法言语,一双双眼睛里,燃起了火般的炙热。 惊诧时,十万弟子全都站起了身,一动不动地盯着这精彩的战局来看! 第666章 怎会是匹夫之勇 夜罂眼底杀意更甚,手中的斧更是蕴满的劲道。 风劲如杀。 百死无生! 楚月突破八星武者后,左手持斧,神识微动,操控着八道星芒,汇为一体,化作一道星芒圣光! 圣光无比耀眼,在同一时刻,还聚满了风炙火! 烈焰圣光凝聚着,在楚月的操控下,吞噬掉了夜罂的其中一道星芒! 夜罂斧落的瞬间,楚月从这个缺口飞掠出去,随后反守为攻,卷土重来,左手更加顺手的操控碎骨战斧,极为残暴地劈向了夜罂的后背。 夜罂血斧落空后,眼疾手快,脚步微转,回头撞上了这一斧。 楚月八星武者的实力,并不够强,无法让夜罂展露出破绽。 夜罂看了眼苍穹之上的雷劫漩涡,“你是自找死路,你不想活了?” “是死是活,是输是赢,我说了算——” 楚月言罢,再次劈向了夜罂。 然而还是不能破掉夜罂的攻防。 几次过后,夜罂半眯起眸子,神色愠怒,嗤之以鼻的笑了声:“你真是一点儿都不敬重武道,如你这般,又有何资格成为武道台最后的胜利者?” “生死雷劫,旁人全神贯注去渡劫,不敢有任何的怠慢,你如此渡劫,真是活腻了!” “你既想死,何须雷劫?我来成全你!” “从今日后,长安城再无叶三爷,我神玄院不再有小师妹!你的武道,终不过是一场空。” 夜罂清冽的话语声,传遍四周。 但见她心神微动,尚且留在长空的十一道星芒不再转动,化作千丝万缕的光,涌入了身体之内。 夜罂浑身冒着血芒,似炼狱而来的使者。 她赤着的玉足,往前一踏,武道台震颤时,金环相碰发出泠叮之声。 轰! 气势展开的瞬间,夜罂脚掌踏地,自半空朝楚月拦腰劈去。 楚月左手握斧,高高举起,也要拿出最后一击! 这一次,将会是最后的帷幕。 有弟子瞪直了眼睛看着这幕,呼吸万分急促,百思不得其解地说:“小师妹拿什么去跟夜师姐硬碰硬?拿命吗?那命能值几两钱?” “要我说啊,小师妹就是太要强了,明明可以靠帝尊殿下,何必亲自动手,有何意义?” “……” 声音纷纷扰扰。 璇玑弟子,蓬蒿夏氏的后人夏山立在众人之间,听着那些叹息的声音,他却是紧盯着那一片天。 雷霆涌动,风云四起,劫难将至时,天降于大任! 夏山眼眶微红,瞳眸轻缩,薄唇轻轻地颤动着,自言自语般说:“不……错了……” “夏师兄?” “你们都错了!” 夏山忽而状若癫狂,满眶热泪:“一个跪久了的人,从深渊里站起来,怎会只有匹夫之勇?她既敢战!就必须赢!” 周围弟子看着这般的夏山,却是面面相觑。 好好的一个弟子,怎么说疯就疯了。 众人一脸茫然。 夏山却不顾他人视线,紧张而热烈地望着天,望着即将到来的天翻地覆,以及那万古难遇的武道之争! 夏山深吸了一口气! 旁侧,陈清河不以为然,只望着楚月的身影,“两斧相争,叶楚月她必是人亡斧碎!” 不仅是陈清河,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根深蒂固的武道阶级观念,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 蜉蝣撼大树,以卵击石,不过是匹夫的不自量力罢。 路琼婆婆松了口气,苍老脸上的笑意,比一个胜利者还要得意。 众人只见,楚月、夜罂两道身影悬于高空,各自提斧,互相撞了上去! 而在最后一刻—— 雷劫来临! 雷霆之声震耳发聩,接连九道天雷,劈向了楚月。 就在他们以为滚滚雷劫即将把楚月给劈死时,那青色雷霆,竟与风炙火焰一起闪烁在她的肌肉表面。 足足九道雷霆,并非渡劫,而是……汇聚在碎骨战斧之上! 闪电跳动,嗤嗤作响。 雷霆之声,不绝于耳。 九道天雷入战斧。 终于,楚月提斧撞上了十二星大武玄的不败血斧。 本该由她渡劫的九道天雷,竟全都随着两把相撞的战斧,撞入了夜罂的身体之中! 天雷之力,无穷无尽,浩瀚无比,若用来战斗,岂是常人能破? 夜罂的脸上充满了震愕的表情,十万弟子彻底呆住,犹如风化般一动不动。 这场战斗,完完全全的打破了他们的武道观念! 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轰! 巨大的雷霆声在两斧间爆发了出去,犹如风暴席卷末世,令人耳膜鼓荡。 俩人还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楚月望着夜罂,低声道:“夜师姐,你说什么才是武道?” 夜罂口吐鲜血,落在了地上。 倏地—— 楚月的身后,衣裳破开,伸展出了一双火焰羽翼。 风炙烈火载着黑裙染血的她,来到那高空之上。 她位于苍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才从武道台站起来的夜罂,唇畔扬起了一抹笑。 楚月的左手缓缓举起,虚空漩涡之中,最后一道闪电雷霆,汇在楚月的斧上。 “这才是武道!” 楚月说完,电光火石间疾驰而下。 蕴满雷霆的战斧,劈向……夜罂! 第667章 用那钢铁之心,开启王朝之端! 嘭! 轰! 夜罂用力地举起了斧,迎下楚月的这一招! 巨声响起,夜罂往下陷去,双足鲜血淋漓,直到陷入了足足三尺深! 被鲜血染红的武道台,化为了一片废墟。 “噗嗤——” 夜罂吐出了一口鲜血,再也拿不动斧了,被天雷之力所创的身体,倒飞了出去。 摔在了废墟之内。 楚月亦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即将摔倒在地时,碎骨战斧抵在地上,借力站稳。 八十二方武道台鸦雀无声,死寂地可怕。 楚月满身伤痕,鲜血淋漓,却是将军人的铮铮傲骨演绎得淋漓尽致,傲立在寒风之中。 夜罂捂着胸腔趴在地上,周身都是嗤嗤作响的闪电光芒,被刺激的身体没了力气。 她尝试了几次,都拿不起自己的血斧。 她爬过去,跪在血斧前,背对着楚月,极力瞪大的眼睛里爬满了热泪。 “叶楚月……” 夜罂低下头来,热泪淌过面颊,“你赢了,让我来为你渡劫,真有你的。” 楚月看着她的背影,并没有离开,却是笑了一声,说:“我的母亲,戎马一生,十几载征战天下,不为赤子之心,只为黎民百姓。” “她是镇北侯,是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长安神武国,从当年的轩辕王朝,沦落为今朝的诸侯末流,流落在外的子民遭受奴役,惨被虐待,长安少年郁郁不得志,走不出这虎狼困境。” “我拿回的不是一把刀,是母亲的战友,也是我长安的士气,还有我神武的太平。” 楚月笑了一声。 染着鲜血的那一抹笑,惊艳了十万弟子。 不论是莽莽大地的席间,还是高空之上的诸多宝座,一个个武者,都有种复杂的情绪。 神农空间内,轩辕修独自一人在这片土地。 他听到楚月的话,负手而立,仰头望了眼没有日月星河的天。 他曾亲手建立轩辕王朝,也见王朝在年复一年里衰败。 他有皇图霸业心,却也是有心无力,眼睁睁看着他的子民沦为他国俘虏,连九等贱奴都不如。 何等的不如意! 如今却有一个女孩,用那钢铁之心,开始了王朝之端! “有将如斯人者,实乃我神武之福。”轩辕修低低地叹声。 天穹上,用来渡劫的虚空漩涡已然消失。 火烧云漫天,残阳如血。 暗红色的光芒洒落在楚月的身上,将那一张清丽的脸,衬得坚毅无比。 她已无力气,但她一步一步,提着碎骨战斧,沿着金色阶梯,走到了最高处。 淡淡的血腥味流动在长空。 一道道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落在了她的身上。 谁也不会忘记,有那一袭黑裙,撕裂开了无数道伤痕,斑斑血迹比花儿还好看。 许久过去,她拖着缓慢的步子,终于来到了高处。 楚月澄澈的眼眸,望向了路琼婆婆。 路琼婆婆极致颤抖,胸腔微震,还没从那一战的癫狂中反应过来。 楚月将碎骨战斧插在金阶之上,直视路琼婆婆,昂声道:“赤神刀,何在?!” 第668章 铁骨铮铮的雄风 斜阳余晖犹如一层淡淡的金辉照耀而下。 路琼婆婆拿着赤金拐杖的手,遏制不住的轻轻颤动着,愕然地望向了在自己面前的女孩。 那一双血腥又坚毅的眼眸,似古井无波,幽幽如夜,似已烙印在了路琼婆婆的灵魂之上。 “叶姑娘不愧是神武镇北侯的女儿,也不愧是长安叶三爷,真是让人眼前一亮,此战,堪称精彩!” 许久过去,路琼婆婆深吸了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说:“初儿,还不去把赤神刀取来。” 路琼婆婆眼眸浑浊,深处骤闪过一抹极致的狰狞之意,似是在讥诮般。 她很清楚的是,流落在神玄学院的赤神刀,早已被慕笙那个疯女人给折断了。 叶楚月就算赢了夜罂,也只不过是拿回一把断刀。 楚月立在金阶上,旁侧插着碎骨战斧,不动如山,等待着赤神刀。 傍晚的微风,掀起了血迹斑斑的黑裙。 她俨然如军人,昂首挺胸的站立,透出铁骨铮铮的雄风。 十万弟子都在下方仰头看着,好奇那是一把怎样的刀,为何会成为长安的信仰。 不多时,南宫初折身走回,带来一个古朴的长形檀木盒,修长的双腿自金阶走过,来到楚月的面前。 近距离的观望,南宫初只觉得那肌肤吹弹可破,白皙如雪,沾上几许血迹,强烈的视觉冲击犹如昙花一现的美。 南宫初眸光暗闪,而后文质彬彬的微笑,当众将檀木古盒打开。 路琼婆婆无声的笑了,骤然间颇有几分怡然自得的意味。 无数道目光交错在此,等待赤神刀的重新出世。 下方的席间,薛城摇了摇折扇,正与诸葛鸿等人介绍:“当年,我镇北侯就是拿着这把赤神刀,骑着黑金麒麟驹,七进七出,杀得敌军溃不成军。生在长安的少年们,自小都知赤神刀。” 诸葛鸿、冷清霜几人不由看向南宫初手里的檀木古盒。 当盒子被打开的刹那间,薛城骤然缄默,瞳眸微微一缩,错愕地望过去。 众人只见静置在檀木古盒内的分明是两截断刀。 部分来自神武帝国的弟子,望着断刀,四肢发冷,似有一股寒气直冲向了天灵盖。 赤神断刀,就如同日渐衰败的神武帝国,不得志的长安少年…… 此时,路琼婆婆拄着拐杖站了起来,笑望着楚月:“叶姑娘,当时这把刀流入神玄时,就已是断刀了,在学院的藏宝阁内有所记载,叶姑娘可以去查的。” 楚月抿唇不语,眸光落在这把刀上,仿佛能看到当年的慕倾凰,在沙场厮杀,何等的英姿飒爽。 如今,刀断人在棺,一代英雄落下帷幕。 楚月苦笑了声。 “小叶子,赤神刀是有刀魂的,你的神农之力可治刀魂,用神农之力试试。”神农空间内,轩辕修道。 “叶姑娘,把刀拿起来吧。”路琼婆婆慈祥和蔼地说。 贺雄山、云鬣等人转眸看来,却是充斥着心疼之色。 就连身受重创的夜罂,看着楚月的身影,都皱起了眉头。 无数人看来,楚月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缓缓伸出了柔荑般的手。 盈盈皓腕,纤纤玉手,偏生还染着刺目的鲜血。 她坚毅果敢地握住了刀柄,掌心蕴满了神农之力。 路琼婆婆笑意更甚,灵魂似乎都在得意洋洋,叫嚣着胜利。 却在刹那间之间,楚月指尖,檀木古盒内散发出浓烈的金色圣光,朝四面八方折射而去,笼罩着楚月的身影,让人看得不真切。 众人只隐隐看见圣光里的身影轮廓,楚月徐徐拿起了那一把刀。 当金色的光芒逐渐散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断裂的赤神刀,竟是合二为一,归为完整的一柄! 楚月将赤神刀拿起,举在高空,但见她一刀凌空,金色光刃犹如风暴般席卷而去,碾压往前。 那强悍如斯的刀锋,竟是直接碎掉了路琼婆婆身下的武道宝座! 武道宝座被碾碎为齑粉,路琼婆婆身体下坠。 路琼婆婆仓皇失措,赶忙稳住了身影,站在了下面的武道台上,但还是显出了几分狼狈。 路琼婆婆紧皱着花白的眉,心内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不懂断裂的赤神刀,是如何回归完整的! “路元老,你怎么掉下去了?” 楚月一手握刀,风轻云淡,笑眯眯地俯瞰着路琼婆婆,满脸的童叟无欺。 路琼婆婆嘴角猛抽,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气急败坏地瞪视着楚月。 这丫头绝对是故意让她当众出糗的。 第669章 斩星榜三叶楚月 “噗嗤——” 冷清霜看见楚月一脸无害的神情,再看着下方的路琼婆婆,直接笑出了声来。 能让神玄元老吃瘪的,叶楚月是第一位。 “导师。” 冷清霜似是想起了什么,站了起来,望向武道台的导师:“叶楚月既胜了,那她如今就是斩星弟子,并且位列神玄斩星榜三才对。” 导师蓦地愣住。 他之所以不敢宣布,是因为夜罂是路琼婆婆的弟子。 导师犹豫不决,侧目看向了路琼婆婆。 路琼婆婆还没说话,就见学院执事邓韵走上了武道台,说道:“从今往后,叶楚月可以占据夜罂弟子的全部资源!亦为我院的斩星弟子。” 邓韵抬头看去,微笑道:“楚月,赤神刀断了这么多年,你却能让它回归完整,把它带回故土吧,带去镇北侯的坟前,让母亲看看昔日战友。” 或许是被适才一战的初衷所动容,邓韵的话字字句句都有偏颇楚月之意。 不像是一个严格的执事。 闻言,路琼婆婆蓦地望着邓韵,眼底的杀机隐隐喷发,目光阴冷如毒蛇,像看一个死人般的注视着邓韵、 邓韵却未发现,而是沉浸在此刻的欢乐之中。 “好——” 楚月的脸上扬起了笑,低头望向邓韵。 而后,眸光淡淡地扫过了路琼婆婆,流露出几许寒意。 路琼婆婆身为元老,在神玄学院说一不二,邓韵一介执事,却几次三番的让路琼下不来台。 以路琼的行事作风,邓韵必有危险! 楚月敛起神色,将碎骨斧、赤神刀收回。 一想到慕倾凰他日醒来之际,能够看到完整的赤神刀,楚月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世上武者,有亲人无数,但她唯独对母亲一人有所执念。 “娘亲!” 身后响起了软糯糯的小奶音,嗲里嗲气的,却叫人心都要化了。 楚月一袭黑裙轻扬,墨发飞舞,回头看了去。 只见苍穹弥漫着残阳的暗红,妖孽邪佞的男子自巨龙宝座起身,牵着与他如出一辙的小奶娃,一大一小的俩人,映照着漫天斜阳的光芒,逐步朝她走来。 小宝想要扑入楚月的怀里,却看见楚月满身的伤痕,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生怕弄疼了母亲。 楚月却是蹲下身来,动作温柔地抱起了小奶娃,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说:“娘亲赢了。” “宝宝知道。” 小孩闻着楚月身上浓郁的血腥味,晶亮如宝石的紫眸,水汪汪的,犹如蓄满了雾色,最后汇成了泪珠,源源不断地往下掉落。 楚月皱眉,心疼地拭去他脸上的泪痕。 小宝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泛红的眼眸可怜巴巴地望向了楚月,小声地问:“好多伤,娘亲,你疼吗?” 楚月眸色温柔地望着他,声音却如钢铁般坚定:“不疼。” 虽满身伤痕,却从未喊过一个疼字。 不是不疼。 而是身为军人,她甘愿只身入地狱,千锤百炼! “宝宝不哭。”小宝摇摇头,肉嘟嘟的小手擦去了眼泪:“娘亲不疼的,宝宝该为娘亲高兴。” 楚月唇角噙着笑意,眸如秋波春风,愈发的柔和。 良久,她才看向了面前的男子,夜墨寒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狭长的星眸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望见楚月身上的伤,他几乎难以遏制住自己的满腔怒火。 但他亦为其自豪, “抱枕。” 楚月笑靥如花,似有话要说。 “嗯?” 夜墨寒嗓音暗哑,一双紫眸讳莫如深,潜藏着深深的炙热。 他走了数步,来到女孩的面前,俩人近在咫尺,之间隔着软软一坨的小奶包子。 楚月眸如寒星,红唇微启,似要与眼前的男子说些什么,夜墨寒却是突兀的倾身而至,如玉般的长指抵在了楚月的唇边,堵住了接下来所有的话。 他低下头来,在女孩的额间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 十万弟子皆沸腾,满座都已愣住。 在这个武道为尊,规矩陈旧的时代,男欢女爱,从来都是人后的事。 尤其是帝王将相,从来不会当着世人的面,展露自己的爱意。 须知,于成大事者而言,心系女子,象征着软弱和耻辱。 众人怔愣之际,只见,夜墨寒的周身,涌动着丝丝缕缕的真气,俱已朝楚月的身上汇聚而去。 让人嫉恨的稀有真气,源源不断的灌入女孩的体内,治愈着她身上的每一道伤痕。 楚月眸光微闪,指尖轻颤,轻嗅着属于自家抱枕的冷香味。 第670章 输得心服口服 在稀有真气的治愈之下,楚月身上的伤口,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着。 神玄掌教使见此,看得是肉疼不已。 那可是至高无上的真气,亿万武者渴望如斯,却难以修炼出来。 这厮倒是好,竟都拿去为叶楚月疗伤了。 叶楚月虽身负重伤,但还在喘气,疗养个十天半个月自然能好,不至于夸张到用真气来治愈吧。 不仅是掌教使,路琼婆婆等人,再一次的被夜墨寒给震惊到了。 白护法扶额,低头,叹息了声:“看来要不了多久,整个凌天大陆都要知道殿下宠妻如命了。” 生杀予夺,嗜血成性的圣域帝尊,自从有了心上人后,简直比在百鬼之森还要丧心病狂。 血护法摸了摸下巴,眯起一双狭长的桃花眸,低声自语:“看来为了殿下的宏图大业,娶妻之事,要由我来代劳了。” “适才殿下的面前,你怎么不吐露心声?”白护法鄙夷地看过去。 血护法翻了翻白眼:“废话,我又不是没脑子,说了还能活吗?” 白护法:“……” 却说血色高台的废墟里,夜罂摇摇晃晃站起来,跌跌撞撞走了几步,看着已经完好无损的楚月,险些憋屈到吐血。 叶楚月让她来帮忙渡劫不说,战局结束后,还有未婚夫用真气来疗伤。 再看看她,对比之下,何止是惨烈! 夜罂艰难地收起了血斧,满是鲜血的双足,踩着废墟走了出去。 冷清霜望了她一眼,靠在了诸葛鸿的肩膀上,忽而说道:“突然觉得夜师姐有点可怜了……” 林囚点头道:“确实如此。” 夜罂落魄狼狈,来到路琼婆婆的面前,低下了头:“师父,小师妹很强,我输得心服口服。” 路琼婆婆却是冷着一张脸,没有回话的打算。 至于夜罂身上的伤痕,她亦是没有任何的关心。 对此,夜罂好似早已习以为常,眸底波澜不兴,转过身朝外走去。 鲜血淋漓的双足,所过之处,皆是留下了血印。 夜罂走了数步后,上方出现了一道空灵的声音:“夜师姐。” 夜罂抬头看去,疑惑地望向叶楚月,只见楚月将一枚翠绿色的精纯丹药丢了下来,被夜罂稳稳地接在了手里。 楚月的唇畔扬起了笑,“好好疗伤,养精蓄锐,我们来日再战。” “只希望下一次不是再为小师妹渡劫了。”夜罂接过丹药,语气里是浓浓的哀怨。 她自小活在厮杀之地,却从未见过叶楚月这般人。 无端渡劫不说,还是帮他人渡劫,夜罂心里极度憋屈。 不过—— 夜罂低头望着掌心翠烟浓郁的丹药,眼梢流露出了笑容,心里淌过了一道暖意。 …… 浮屠山下。 百里明嫣斜卧在花香古车,手里握着一把精致的团扇,轻晃了晃。 “叶楚月被废了吧?” 百里明嫣看着前来的侍者,唇角微勾,眉梢轻挑,似是胸有成竹般。 “少公主……” 侍者看着百里明嫣的神情,只觉得一言难尽,犹豫少顷后,这才低头说道:“叶楚月不仅赢了,圣域帝尊还用真气为她治愈伤口。” 第671章 一见钟情 百里明嫣摇着团扇的动作微微一僵,姣好的面色透着几许苍白,瞳眸猛地紧缩,不可置信地望向了侍卫。 “满口胡诌!” 百里明嫣冷笑了声,显然是不信侍卫的话:“七星武者罢了,怎可战胜十二星大武玄?” 侍卫目光闪烁不定,把头压地更低了。 “叶楚月在应战之时,突破到八星武者,雷劫将至时,她以天雷之力,战胜了夜罂。” 侍卫如实相告。 原地突破,天雷之力。 这每一件事传出去,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百里明嫣澄澈如水的杏眸泛着了红,用力地折断了手中的团扇,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帝尊用了多少真气?”百里明嫣问。 “初步估算,大概是百年真气。”侍卫约莫着说。 断裂的团扇跌落在了地,百里明嫣却是慌了神,满眼弥漫着嫉恨之色。 她不由想到,数年前产子之时,九死一生,危难关头只要丈夫的一缕真气,对方却寻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百里明嫣的心脏仿佛都在颤动紧缩,后悔的情绪,宛如洪水猛兽般吞噬了她的理智。 “百年的真气,说给就给了吗……不过疗伤而已……” 百里明嫣自言自语地喃喃着,低下头来,闭上了眼睛,脑海里的一幕幕,却都是年少时遇见的夜墨寒。 百里明嫣轻靠在软垫旁侧,整个身子软若无骨般。 而就在百里明嫣恍然之际,轰然一声巨响,炸裂在花香古车之外。 婢女面露惊惶,掀起帘子朝外看了去,只见一名少年,背后有一双血色的羽翼,赤红色的眼眸,犹如宝石般不悦地望着眼前的马车。 古车传去阵阵花香,环绕着的灵蝶扑闪翅膀。 少年眉头紧蹙,满脸的嫌弃,忽而打了个喷嚏。 而后接连又打了十几个喷嚏,少年抬起手揉了揉鼻子。 “殿下,这是……?”婢女愣住。 少年妖孽无双,俊美似画,精致的五官宛如刀刻般,犹如背后的血色羽翼,彰显着他在兽族之中尊贵的身份。 此刻的他,却一直在打喷嚏。 侍卫看着少年,呼吸一窒,说:“听闻在凌天大陆,有着古老的传说,兽族的王室后辈,若是对人族的女子一见钟情,就会现身。”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的目光落在了百里明嫣的身上。 百里明嫣眸光微颤,细嫩的长指把玩着一缕青丝,自马车之中探出头来,温柔地望向了血瞳少年:“有什么是我能够帮到你的吗?” “阿秋——” 少年又打了个喷嚏,厌恶地看着百里明嫣,后退了好几步。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们见过吗?”百里明嫣微笑着问,正欲朝花香马车里走下去。 她曾在族中的藏书阁里看到过,像这样的血瞳少年,在兽族有着很高的身份。 若能得到兽族的支持,她亦能有所底蕴。 思及此,百里明嫣的笑意更甚。 就在她往下走时,少年却是一挥手,血色的风暴席卷而出,炸开了精致的花香马车! 第672章 对阿楚好是份内的事 偌大的马车碎裂犹如天女散花般在风暴之中荡开,百里明嫣几人却是被强悍的风劲给丢出了浮屠山。 “臭死了。” 血瞳少年嘟哝了一句,随即用侍卫留下的剑,挖几堆土将马车的碎片给掩埋住。 直到味道散了些,少年的面上才浮现了好看的笑容。 而百里明嫣则是狼狈落魄地摔在了某处山脉的沼泽里,一身泥土,脏污不堪。 …… 此时,北洲慕府的老伯公听到武道台的消息,苍老和蔼的脸上浮现了笑意。 就连通报的侍卫,都觉得匪夷所思。 老伯公取出了新的宣纸,铺陈好,以笔触沾墨,在光滑的宣纸之上写下了充满着遒劲的“楚月”二字。 老伯公笑了声,抬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这孩子,虽生于诸侯小国,自幼丧母,但意志犹如钢铁,是天生的武将。” “去,把字裱起来,送去神玄学院,给这个姑娘。” “是。” 侍卫小心翼翼地捧着字画,弓着腰离开了慕府书房。 而今,书房之内只剩下老伯公一人,他坐在檀椅之上,隔着眼前的虚空,遥望着远方。 许久过去,老伯公又是一笑,自言自语地说:“让他人来渡雷劫,真是胆大妄为,有老朽年轻的风范。” 他年轻之时,倒也有过这么夸张的想法,被家中长辈说是离经叛道,而他自己也没胆子去实现。 只当是荒谬至极。 倒没想到,未来的一日,会有人亲身实现出这个夸张的想法,并且完美成功。 老伯公犹豫少顷,还是在案牍前写下了一封信,将楚月的有趣记录下来,再让侍卫送去了青音寺。 寄完书信后,老伯公走进内阁,望向了那把尘封的刀。 这些年来,他每回都会来看一看,但从未有一次,解封过此刀。 老伯公灰浊的眼眸里,藏尽了复杂的情绪。 这一日,神玄武道台的雷劫之战,传遍了十大学院和神脉九洲,轰动了一时。 神玄武道台前,夜墨寒单手抱着小宝,楚月身着黑裙,俩人十指相扣,自高耸的金阶之上徐徐走下。 十二护法紧随其后。 这时,蜂拥而出的小魂魂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汇聚在了夜墨寒的面前,似是在说些什么。 夜墨寒抿唇不言,沉吟了半晌。 只见贺雄山迈步走了出来,笑眯眯地说:“帝尊殿下,他们是在说,让你对楚丫头好点,不然他们做鬼也不放过你。” 楚月嘴角猛地一个抽动,无语地看向小魂魂们,严重怀疑它们忘记了自己已经是鬼魂的事…… 后侧的护法们拧着眉,不悦地望着小魂魂。 圣域帝尊的权威,不容任何人来挑衅、质疑,那是对一域之主的亵渎。 怎料夜墨寒却是抱着奶娃,牵着心上人,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了小魂魂们,低声说: “对阿楚好是份内的事,诸位可以随时监督。” 全然没了帝尊的架子,态度温和到让人怀疑,传闻中的嗜血成性,是否属实。 小魂魂们望着夜墨寒,却是面面相觑。 忽然间就同意这门亲事了。 第673章 跪下 小魂魂们自动散退。 楚月唇角微勾,眼角余光淡淡地望着夜墨寒。 她的手被男子攥在掌心,不再是以往的冰凉,已被那丝丝真气给焐热了。 俩人十指紧扣,来到璇玑席间,诸葛鸿等人都已站了起来,忐忑不安地望向夜墨寒。 夜墨寒幽邃的眸,淡漠地望着他们,尽量敛起了身上的气势,转为平淡如水的温和。 若在以往,眼前的这些人,以身份地位是绝对没有资格与圣域帝尊接触的,更何况帝尊一向神出鬼没,鲜少露面。 但夜墨寒正视他们,只因这群人是楚月的朋友。 氛围凝固了许久。 夜墨寒看向了诸葛鸿受伤的膝盖,故作担心地低声开口:“怎么受伤了?” 诸葛鸿抓耳挠腮了一番,讪讪笑了几声,便道:“没什么,刚才被楚爷给踩碎了。” 夜墨寒:“……” 氛围非但没有走向想象中的温馨,反而愈发的尴尬。 身后,血护法憋笑憋到满脸通红,就连白护法都忍俊不禁。 楚月摸了摸下巴,却是狐疑地看着诸葛鸿—— 那膝盖,真是她踩碎的吗? “帝尊殿下。” 这时,花月痕走了过来,望向了夜墨寒。 夜墨寒眸色微沉,似有寒霜涌动,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你与小师妹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煞羡旁人。” 花月痕气质温润如玉,声音更是犹如春风般的温柔,藏在眼底深处的却是旁人看不懂的羡慕。 他不羡慕圣域帝尊的权势滔天,名动天下,是一方霸主,只羡慕他能博得小师妹的芳心。 夜墨寒与他对视了很久,嗓音微沉,低声说:“我独自了九万年,才遇到阿楚。你也会遇到你的良人。” 花月痕轻笑了声,不惹尘埃般的干净无暇。 燕南姬瞅着这一幕却是大跌眼镜,传闻中的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都是骗人的吧。 “抱枕。” 楚月低声道。 夜墨寒垂眸望她,只见女孩说:“饿了。” 白护法赶忙插话道:“叶姑娘你放心,这次我们前来神玄,带足了食材,这段时间里,殿下还去学了厨艺。” 楚月诧然地看向夜墨寒,夜墨寒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壳,“总不能成亲以后还让你饿着。” 楚月抿唇不语,眼底却是满满的笑意。 一行人准备朝寒月峰走去时,夜墨寒望向了冷清霜等人,沉声道:“食材带的足够多,诸位还请一起吧。” 冷清霜呆愣住,诸葛鸿亦是怔住,好半晌过去,一众人喜上眉梢,跟着上了寒月峰。 “叶楚月!” 临走前,一人执刀而来,拦住了楚月的去路。 屠薇薇背着一把血杀刀,望着楚月,眼底是浓烈的战意。 她正要宣战之时,楚月抬眸看向她,问道:“一起吗?” 屠薇薇微愣,还没开口说话,燕南姬就拽着她直奔寒月峰,“帝尊的饭菜,千金难求,还不赶紧的?要是错过了,你知道多大的损失吗?” 于是,懵了的屠薇薇就这样被燕南姬生拖硬拽的上了寒月峰。 夜墨寒等人渐行渐远,消失在了武道台。 高空之上,慕臣海坐在武道宝座,微笑地望着女孩的背影。 “慕将军,此女,倒是有你北洲慕府的风范。” 江皇乘着仙鹤而来,笑望着慕臣海:“这般女子,若是生在你北洲慕府,必能更加的强大。” 慕臣海拧了拧眉,沉吟少顷。 女孩早已经消失在视野。 他望着寒月峰的方向,沉默着。 良久,慕臣海笑了声,呼出一口气,道:“江皇,你错了。” “此话怎讲?”江皇不解。 慕臣海坚定地道:“像叶姑娘这般的人,不论是生在北洲慕府,还是神武长安,都影响不了她的强悍。她的天赋,胆识,气魄,才华,并非是来自于家世的熏陶,而是来自于骨子里的英勇,那是人世间的富贵无法累积的。” “确是如此,是本座浅薄无知了。”江皇怔愣过后,爽朗一笑。 神玄掌教使侧目看了眼慕臣海,惊诧不已。 北洲慕府的人过于耿直,尤其是七品战将慕臣海,从未对谁有这么高的评价。 掌教使坐在武道宝座上,抬眸望了眼寒月峰,沉思了片刻。 下方,南宫初扶着路琼婆婆回到了住处,静谧的屋子内,路琼婆婆坐在椅上,冷眼看着一身鲜血的夜罂。 夜罂低着头,提着斧,一双血足触目惊心。 “跪下!” 路琼婆婆两眼微瞪,声如雷霆般,陡然喝道。 夜罂知错般的屈膝跪在了地上。 “你可知错?”路琼婆婆问。 “弟子知错。” 路琼婆婆冷笑,手里的赤金拐杖往地上砸了砸,气势威猛,面露凶光,恨铁不成钢般愤然地看着夜罂:“为师早便与你说过,对付任何敌人的时候,都不要给她们反噬的机会,你明明能在短时间内解决叶楚月,但因为你有惜才之心,所以你的招数都有所留情,所以你才会是不堪的失败者,而她叶楚月,是胜利者!” 夜罂抿唇不语,眼梢间闪耀着诡异的光泽。 路琼婆婆所言是对的,她确实能直截了当解决,但她在下意识留情了。 尽管她在掩盖,但还是被路琼婆婆一眼看穿。 “看吧,如今她是人人敬仰的叶三爷,而你,什么都不是。” 路琼婆婆拿着拐杖朝夜罂的身上打去,“你本是无情人,怎能犯下这样的错误?你真是太让为师失望了。” 夜罂抬起头来,固执地道:“师父,你可曾看见,她对我时,也有所留情,否则的话我也应该死在武道台。” 路琼婆婆见夜罂字字句句都在为叶楚月辩解,气到面红耳赤。 似是想起了什么,路琼婆婆陡然朝夜罂伸出了手,“拿来,那个女人给你的丹药,拿出来。” 夜罂眉宇间透露着倔强,扭头望向别处,挺直了脊背,摇头道:“没有。” 路琼婆婆气得拿拐杖砸了几下,但不论如何,夜罂都没有把丹药拿出来。 第674章 这是你一个人的 这夜。 夜罂被罚跪在峰峦之上,从伤口里流淌下的鲜血,染红了一身绿裙。 路琼婆婆拄着拐杖,在南宫初的搀扶下走来。 她将一方漆黑的坛子,放在了夜罂面前的地上,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小罂,不是为师要故意为难你,只是你明白,你与旁人不同。” “你的身上背负着家族的血海深仇,你要找到屠你满门的人,将其杀之才行。” 路琼婆婆叹息道。 她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峰峦。 夜罂捧起冰冷的黑坛,面颊之上是无比痛苦的神情。 夜氏全族数百口人的骨灰,都在这小小的坛子里面。 …… 寒月峰。 晶石桌前的众人,正襟危坐,一丝不苟,脸上都无多余的表情,等待着白护法递给来的饭菜。 满桌的美味佳肴,都是出自于夜墨寒之手。 若在以往,谁都不敢奢想这般的待遇。 饿了许久的楚月拿起碗筷吃了几口,只觉得色香味俱全,让人难以忘怀。 云鬣捧着个碗,失落地看着楚月,嘀咕了一句:“有这么好吃咩?比师父做的还好吃?” 云鬣极其的不屑一顾,闷哼了声后,夹了一块放进嘴里,顿时眼前一亮。 “娘亲,多吃一点,你今天辛苦了噜。” 小宝站在椅子上,专心致志的为楚月夹菜,盛汤,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诸葛鸿见此,不禁怀疑眼前这小奶娃才是长辈吧…… 燕南姬则是卯足了劲,打算吃回本,狼吞虎咽时还不忘对身旁的花月痕说:“花师兄,古人云,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抓住一个女人的胃,古人诚不欺我。” 花月痕眉头紧蹙。 古人,有说过这般的话吗? “谢师弟,你这是在做什么?” 燕南姬瞪大了眼睛,疑惑不解地望着谢子默。 谢子默正用一个紫灵玉盒,装了些饭菜。 闻言,谢子默脸颊微红,便道:“家父曾得到过圣域殿下的照拂,若能吃上一回殿下的美食,家父定不虚此生。” “真是个孝子。”林囚感动道,随后如法炮制般,装了些饭菜。 尤其是燕南姬,仿佛嗅到了商机的味道,拿出一个巨大的盒子…… 楚月神色泰然,眸光微动,淡淡地看了一眼,闪过一丝痛意。 她的肉…… “传闻帝尊殿下,凶神恶煞,会是未来的百鬼之主,如今见到,与传闻是判若两人。” 诸葛鸿感动不已,扭头望了眼楚月:“叶姑娘觅得良夫,真是叫人羡慕。” 楚月:“……”一个大男人,羡慕她觅得良夫? “的确让人羡慕。” 燕南姬轻叹了口气,眼里流露出艳羡之情。 据说,帝尊殿下富甲一方,家财万贯…… “不过话说回来,今日与夜罂那一战,小月儿真是让人惊喜。” 冷清霜懒懒地笑道:“以雷劫应对大武玄,真是没有武德啊,估计那路老婆子该气得七窍生烟了。” 说至此,冷清霜便笑出了声。 其余人纷纷附和。 寒月峰其乐融融,一派温馨,屠薇薇却是满脸的疑惑。 她分明是要找叶楚月来生死之战的,也不知为何就来蹭饭了…… 就这样,一顿饭后,众人都在寒月峰住下了。 楚月望着桌上犹如风卷残云般,一肉不剩,眼里深处有几分哀怨。 等楚月回到房内,收拾完的夜墨寒才踏着满夜星芒而至,在来之前早已洗涮干净了一身世俗的气息。 “怎么闷闷不乐了?” 夜墨寒将披风裹在了她的身上,扛起来跨过屏风,抵在了床沿,呵洒着温热的气息,“没吃饱吗?” 楚月轻靠在玉枕之上,睫翼微颤,眼前是放大的俊脸,以及嵌在夜色里犹如宝石般的紫眸。 眼梢的那一粒血痣,尤为的好看,似妖冶的残阳。 夜墨寒望着她,修长的手轻揉了揉女孩的脑壳,随即取出了一方檀木食盒。 顿时间,香味溢满了房内,勾着楚月的胃。 “这是你一个人的。” 夜墨寒眸若寒星,声似翠玉:“是他们没有的。” 第675章 本尊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楚月轻倚床榻,看着男子的眼睛,如同迷失在了满夜星河里。 “我不饿。” 楚月扭过头去,淡淡地道。 夜墨寒轻捏了捏她的琼鼻,随即把檀木食盒打开了,香味愈发的浓郁。 楚月顿时坐直了身躯,老老实实地接过了玉筷,挑起眉梢,轻笑了声:“不过,我可以勉为其难的帮你解决掉。” “那就辛苦阿楚帮为夫解决了。”夜墨寒道。 “还好,不算辛苦。” 楚月耿直地说完,便不再理会夜墨寒,专心地啃肉。 她原以为抱枕只有陪睡比较好,没想到厨艺也是一绝。 男子坐在一侧,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宠溺地看着倔强如斯的姑娘,忽而觉得,为了遇见一个她,过去的九万年苦难都是值得的。 吃饱喝足后,他陪着心爱的姑娘渐渐睡去。 为了让楚月睡得踏实安眠,夜墨寒轻抬手掌,抚在楚月的眉心之上,将一丝丝的精纯真气过渡给了楚月。 听见女孩平稳的呼吸,夜墨寒眸底的血雾渐散,只剩下缱绻而宠溺的笑意。 许久过去,夜墨寒才悄然离开了屋子。 深夜的院落里,十二护法等候已久。 见夜墨寒出来,年迈的白护法走过去,将墨黑色的大氅披在了夜墨寒的身上,附耳低声道:“殿下,已经吩咐了,都在学院的议事大厅呢。” “嗯。” 夜墨寒淡淡应了声,回眸眷恋地望了眼静谧的屋子,随即与十二护法一同走下寒月峰。 神玄学院,偌大的议事大厅内,神玄各大长老、十二位元老、宋院长以及掌教使,全部到场。 紧闭的殿门被人一脚踹开,路琼婆婆等人扭头看去,只见披着大氅的男子,一身桀骜邪肆的气息,犹如君临天下的帝王般,迈开修长的腿走了进来。 十二护法各有千秋,雄姿英发,气势骇然,如开山猛将般。 夜墨寒径直走至主位上的宝座,长臂一挥,大氅滑过了凌厉的弧度。 他屈身坐了下来,优雅地交叠起双腿,淡漠地看着议事大厅内的众人。 路琼婆婆脸上有一丝慌张,但还是强行压了下去。 “夜殿下,不知深夜前来议事大厅,是有何事?”掌教使问道。 夜墨寒往后一靠,微抬起下颌,狭长的双眸凛冽如寒霜般。 “哪位是五长老?”血护法问道。 五长老愣了会儿,忐忑不安地走了几步,“老……老夫正是。” “就是你挖了我们家夫人的武根和丹田?”血护法问道。 五长老两腿一软,整个人都瘫倒在地,急忙地解释:“殿下,血护法,这都是个误会,是那逆徒莫青舞做了错事,老夫全然不知情啊,老夫最疼爱的就是楚月丫头了,一向视如己出,可恨楚月丫头被奸人所害,我心甚痛啊。” “废话真多。” 血护法才说完,赫然取出一把邪气纵横的剑,凌空一扫,五长老瞬间化作血雾,洒在议事大厅。 突如其来的一幕,叫众人都是目瞪口呆。 宋青山面色微变,旋即说道:“夜殿下,神玄是十大学院之首,受九洲神宫保护的,长老在神玄任职高权,殿下此番做法,只怕会让人诟病啊。” “看来宋院长还是不懂。” 夜墨寒接过白护法递来的茶盏,轻呷了一口,眸色不羁地望向了宋青山,“本尊想做的事,九洲神宫是拦不住的,本尊今夜就算将你神玄夷为平地,要你学院弟子尸骨成堆,血流成河,他九洲神宫也奈何不了本尊。” 宋青山呼吸一窒,不再言语,恐惧地望着夜墨寒。 掌教使连忙道:“宋院长,是老五他不义在前,不怪夜殿下,此事倒是我院的失职,竟由得这样的人,成为学院的长老。” 夜墨寒倒也不与其虚与委蛇,目光犀利地看向了路琼婆婆:“路元老似乎对本尊的未婚妻,有所意见?” 夜墨寒懒散地靠在椅背,双腿抬起放在桌面,轻微地交叠,笑望着路琼婆婆:“路元老有什么意见和不喜,大可提出来,本尊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五长老的血雾还洒在长空,路琼婆婆面色大变,露出惊惶之色。 “咔嚓”一声作响。 血护法拔剑再入鞘,气势凛然,只淡扫了眼路琼婆婆,“提吧。” 第676章 惧内 路琼婆婆被那拔剑之声,吓得浑身哆嗦了下,猛地吞咽着口水。 一张老脸,已然苍白如纸,透着丝丝惊惶。 夜墨寒望着她,浅笑了声,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衫,漫不经心地说:“本尊惧内,一向谨遵夫人的话,做事要以和为贵,路元老,你大可放心的说。” 听得此话,路琼婆婆则是愈发的惶恐了,整个人遏制不住地颤抖。 “殿下,老婆子我对叶丫头毫无意见,那丫头是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乃是我神玄之荣幸。” 路琼婆婆脸色惨白,笑着说道。 “继续。” 夜墨寒眉梢间的躁意少了些。 路琼婆婆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叶姑娘美若天仙,倾国倾城,又是巾帼不让须眉,小小年纪就已是一代豪杰,与帝尊极为般配。” 夜墨寒点了点头,声音富有磁性,缓缓道:“这倒是实话。” 众人:“……”敢情这厮半夜来兴师问罪,还顺带着听人夸他媳妇儿的? 就连白护法都觉得自家殿下过于丧心病狂了。 “帝尊殿下,今日之事是我老婆子有错在先,老婆子愿为此认错。”路琼婆婆道。 “不必了。” 白护法淡漠地看着路琼婆婆:“流云路氏一族,我会替你照顾好,以后就不劳烦你费心了。” 路琼婆婆瞳眸微睁,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护法。 她的族人,竟都被接走了…… 夜墨寒之意再明显不过了,叶楚月若能安稳度日,路氏一族也能安然无恙,但若叶楚月受伤分毫,路氏全族,奔赴九幽黄泉! 路琼婆婆敢怒不敢言,低下了头:“能得护法大人的照拂,是我路氏的荣幸。” “夜殿下,楚姑娘在我院,你放一万个心。”掌教使道。 云鬣则是双手环胸,靠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夜墨寒,倒是越看越喜欢。 “嗯。” 夜墨寒应了一声,打了个响指,却见白护法等人取出一些天材地宝,分给了神玄学院的高层人物。 都是世间罕见的稀有灵宝,掌教使等人都已愣住,不知夜墨寒出手如此阔气。 “往后神玄,本尊罩着了。”夜墨寒微笑道:“这些,诸位就收下吧。” 恩威并济,方可长久, 众人瞳眸紧缩,愕然。 许久,夜墨寒带着人离开,留下满地惊叹的学院高层。 血护法皱着眉问:“何必多此一举,全部弄死不就好了?” “本尊是有家室的人,打打杀杀成何体统?”夜墨寒声线冷冽,浮现着淡淡的笑意。 似是想到什么,夜墨寒皱眉看了眼血护法,瞬间拉开了距离。 血护法茫然不已。 “血腥味会吓到小孩的,你今夜不可去寒月峰,别吓到了小宝。”夜墨寒低声道。 血护法抱着剑目瞪口呆。 不去寒月峰,还如何偷小孩? 无奈之下,血护法只得留在寒月峰下,白护法在他一旁,望着远去的夜墨寒,感叹道:“你看,我们殿下分明是个很好的人。” 血护法看着夜墨寒的背影,唇角微扬,冷哼了声:“重色轻友,有何好的?” 他的眼底,漾起了湖面涟漪般的笑意。 比起残杀嗜血的圣域殿下,他更喜欢此刻的夜墨寒。 是夜,月明星稀,清风拂寒月峰。 夜墨寒来时,一个小奶娃正在等待着他,与他大眼瞪小眼,打着赤足。 夜墨寒蹙起眉头,将小宝抱在了怀里,手掌裹上小宝的冰冷的小脚丫子。 “爹爹。” 小宝揉了揉犯困的眼睛,奶声奶气地说:“等宝宝长大了,宝宝会保护好娘亲的,就不用你去了。” 夜墨寒轻笑了声,“保护娘亲,是爹爹的事情,你只需要好好长大就行。” 浓郁的夜色里,小宝眨了眨紫宝石般的眸。 皎洁的月光,犹如一层圣洁的银辉洒下。 一大一小的两人,都是该死的好看。 夜墨寒动作娴熟地抱着小奶娃,回到了屋子里,那微沉的声音,散在清凉的夜风里。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这是身为父亲和丈夫的职责所在,也是他的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第677章 抱枕,等我—— 次日。 晨光熹微,东方破晓,露珠清新的气息,洒落在群山之间的峰峦。 楚月醒来时,男人修长的腿正架在她的身上,眼前是放大的俊脸,鼻尖涌动着好闻的冷香味。 似乎很令人安心般。 在她的另一侧,软软糯糯一坨的小奶娃,睡在了最角落里。 睡姿很乖,肌肤犹如羊脂玉般新嫩,浓密的睫翼似蒲扇,在眼下轻遮出淡淡的影。 小嘴随着呼吸一张一合,面颊的绒毛也清晰可见,肉嘟嘟的小爪子正揪着楚月的袖衫。 楚月红唇微抿,眸光轻颤,心间满是名为温馨的暖流。 楚月动了动胳膊,放在了锦被的外面。 还不到一会儿,就被男人抓着塞进了锦被。 夜墨寒翻了个身,修长的腿和手都在抱着她,轻靠在她的颈窝,俩人近在咫尺,连彼此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阿楚。” 男人睡眼惺忪,嗓音暗哑,却是充满了睡醒时独有的磁性。 他贴在了楚月的耳边,轻呵着热气:“考虑好了吗?” 楚月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却在不经意间,红唇轻划过男子的削薄唇。 楚月微微睁大了眸,正要远离,却见男子温热的手掌贴合了下来,轻放在她的眼睛上。 遮住了清晨的光。 淡淡的暗芒里,夜墨寒的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部,稍稍一个用力,楚月便整个人都贴合在了夜墨寒的怀里。 隔着轻薄的衣料,仿佛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身体温度,犹如寒夜里唯一的暖,让人情不自禁的贪婪眷恋。 小宝朦朦胧胧,正要醒来。 一缕真气掠来,小奶娃又沉沉睡去。 夜墨寒捂住她的眼,将她抵在身下,轻咬着女孩的唇。 那一抹柔软,让人甘愿沉沦。 他犹如瘾君子般,遏制着骨子里的放肆,交缠在唇齿之间。 曙光透过窗棂,洒落了进来。 缱绻许久。 直到楚月的腹部,传来几声“咕噜”。 夜墨寒典雅的紫眸含着浅浅的笑意,终是放过了她。 他轻抵在上方,手掌缓缓往下,露出了那一双在此刻足以用摄人心魄来形容的眼睛。 比平日里少了一丝坚毅,似是蒙上了皓月下的雾色,多了些潋滟的光。 楚月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往小腹揉了揉。 “饿了?”夜墨寒问。 “嗯。” 楚月轻点螓首,末了加一句:“有肉吗?” 夜墨寒长指在她额间轻弹了一下,“刚醒,别吃荤腥。” 夜墨寒走后,楚月坐在床榻,望着那一扇门,眸间溢出了笑,低声说:“抱枕,等我——” 等她攒够黄金万两,十里花开,以这天下为聘,以武道为媒,才当得起圣域的域后。 不多时,小宝“嗷呜”了一声,小手擦了擦眼睛,从锦被里爬了起来。 “娘亲,宝宝饿。” 小宝在楚月怀里蹭了蹭,仰起头来,发困地望着楚月:“要吃肉肉。” 楚月顿时摸了摸小宝的脸颊,严肃地说:“刚睡醒,是不可以吃肉的。” 小孩子就是贪食。 得克制点才好。 第678章 屠龙宴 “……” 此后的几日里,神玄学院里都有夜墨寒的身影。 而让一众学院弟子叫苦连天的是,每日叶楚月前往武道宫时,夜墨寒和十二护法必然随行,那等阵仗,让学院弟子人心惶惶。 楚月如今已是八星武者,在修炼以外,也不忘炼药,并且让人将一部分药送去了长安城给叶轻语。 这日,午后,楚月盘膝坐在院子里修炼,十二护法倒是闲情雅致,下棋品茶,吟诗作对。 夜墨寒如寻常家父亲,时常带着小宝走下寒月峰,或是在神玄,或是去浮屠山…… 院内,楚月如老僧入定,运转着蕴含在天地之间,经过日月更迭和时间流逝后沉淀出的武道玄力。 她的周身,旋绕着八道微弱的星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旋飞。 白护法靠着栅栏,望向楚月,轻叹了口气:“真是个坚韧的武者,也只有这般人,才能为我圣域之后了。” 话音才落,白护法扭头朝剑痴护法看去,沉声询问:“百鬼之森有消息了吗?” “这些日子来,至少有成百上千的人走进百鬼之森,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前仆后继,但百鬼之主,至今尚未出现。” 剑痴护法说道:“帝域其他三大陆的人,也都派出强者过来了。如今各家资源都被吞并,百鬼之主的人选,影响着凌天大陆的地位。” 剑痴说到这里,话语里有着浓浓的可惜,“若非帝尊动了儿女之情,这百鬼之主非我帝尊莫属,一旦成为百鬼之主,结合圣域精锐,必能一统神脉九洲。” “比起天下一统,我更希望殿下像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白护法宛如慈祥的长辈般。 剑痴愣了一下,扭头望向楚月:“或许对于殿下而言,叶姑娘比天下一统还要重要。” “要不要听一下我的谋划?” 血护法双手抱剑,突兀地插了一句话。 剑痴和白护法二人置若未闻般,极有默契的各自离开,留下孤身一人的血护法在风中凌乱。 …… 楚月修炼完毕,吐出了一口浑浊的气息,浑身流淌着舒畅感。 “小月儿。” 冷清霜步入了院内,面色微沉,手里拿着一张黛蓝色的烫金帖子。 冷清霜走至楚月的面前,将帖子交出,递给了楚月:“三月之后是屠龙宴,这是屠龙宴的请帖,听说是百里明嫣极力夸赞你,才让你来的。” 每逢三月,神脉九洲内便会有屠龙宴。 屠龙宴乃是权贵世家的专享,彰显着他们的权威以及高高在上的身份。 亦是在探讨武道气学,以美誉闻名天下,让天下的世家小姐和武道少年们,心驰神往。 似乎去一趟屠龙宴,就能与众不同,高贵非凡般。 “百里明嫣?” 血护法皱紧了眉头,“那玩意儿肯定是不怀好意,楚月,你大可不去,我圣域的夫人,不必去逢场作戏,笑脸迎人。” 白护法点了点头,“叶姑娘,你是殿下的心上人,屠龙宴这样的地方,没必要去。” 十二护法之所以抗拒屠龙宴,只是因为大多数的时候,众人都是在为了各家利益虚与委蛇。 说是屠龙宴,不过是个名利场罢了。 第679章 我陪你去 楚月接过了烫金帖子,扫视了一眼。 “百里明嫣,只怕是居心叵测。” 冷清霜说道:“你如今是八星武者,就算越段挑战了,但自古以来,从未有过诸侯国出身的人前往屠龙宴。此时邀你前去,探讨武学是假,必然是别有用意。” 楚月将帖子收下,轻挑眉梢,淡淡而笑:“这么有趣的地方,不去,怎么行。” 冷清霜微怔,旋即道:“我陪你去。” 楚月轻点螓首,唇边的笑愈发浓郁。 白护法等人欲言又止,终是沉默了。 傍晚时分。 楚月估算着时间,和冷清霜前往武道宫接小魂魂们时,冤家路窄,在鸿蒙殿外遇到了叶薰儿。 昔日的璇玑榜首,而今已是最为寻常的弟子,连武根和丹田都被破了。 叶薰儿面色苍白如纸,身似弱柳扶风,摇摇欲颤。 在陈清河等人的陪同下,来到了武道宫。 叶薰儿穿着一身金丝绣成的裙,眉目如画,依旧透出了骨子里的傲然。 她轻抬起下颌,环视四周,端着北洲慕府大小姐的架子。 在看到迎面而来的楚月等人时,尤其是楚月背后如影随形般的十二护法,叶薰儿面色无比难看。 袖衫下的双手,攥紧成拳,尖锐的指甲深深地镶嵌进了皮肉里,以至于杏眸都红了一圈。 她轻咬着唇,昂首挺胸,擦肩而过的刹那间,冷清霜看向了她,两手环胸,戏谑地说:“见到斩星榜三叶师姐,熏儿姑娘怎么不行礼?” 四周弟子们的目光顿时充满兴味地看过来。 叶薰儿脚步顿住,忍着憋屈。 陈清河道:“熏儿姑娘有伤在身,冷师姐又何必强人所难?” “有伤在身?” 冷清霜嗤之以鼻,好笑地道:“既能下地走路,为何不能喊一声叶师姐?” “陈师兄,不必了。”叶薰儿脸色苍白,摇了摇头,而后望向楚月,虚弱地说:“叶师姐既成为斩星榜三,我理当行礼,见过叶师姐,还希望叶师姐往后能不计前嫌。” “你啊,就是太不计较了。” 陈清河眼眶微红:“她把你害成这样,还废了你的武道,你却还为她说话。” 叶薰儿苍白笑了声:“北洲慕府有家规和祖训的,如今我既为神玄弟子,就得遵守神玄的规章和礼数。” 陈清河冷笑:“说来也是,熏儿姑娘生在北洲慕府,自小接受慕府礼仪。” 陈清河虽然没说,但其言下之意,都听得懂一二。 但部分弟子不得不钦佩,北洲慕府大家闺秀的宽宏大量。 “北洲慕府还真是教了个好女儿,害死了三千灵兽。”冷清霜冷笑。 叶薰儿面色微变。 楚月淡淡地望着叶薰儿,眉头一皱,不愿理会,正欲转身离去时,叶薰儿眼尖的看见了前来此处的一行长老,旋即跌倒在了地上。 “薰儿!”陈清河迅速扶住了她。 叶薰儿口吐出鲜血,抬起手来,艰难地擦了擦,仰头望向楚月,无力地说:“叶师姐,我原以为为我们冰释前嫌了的。” 一番话,让围观者们下意识地以为始作俑者是楚月。 有君子作风的人,嘟囔了一句:“叶师姐,得饶人处且饶人,熏儿姑娘已经断了武根和丹田,你还要她怎样?” 冷清霜见此,就要往前走去。 一只白嫩的小手,落在了冷清霜的肩膀。 冷清霜回头看去。 楚月轻笑一声,来到叶薰儿的面前。 陈清河忌惮地望着楚月:“你还要做什么?还不够吗?” “叶师姐,从前是我多有得罪,还望你不要计较。”叶薰儿声音极轻。 楚月垂眸淡漠地望着她,而后伸出了手,猛地拽住了叶薰儿的发,用力地一提,直接把叶薰儿给拽了出来。 而后楚月将叶薰儿砸在了地上,接过冷清霜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叶薰儿,缓声说道:“这才是我动的手。” 叶薰儿摔倒在地,猛烈地咳出了血,不可置信地望着楚月。 她不明白,叶楚月难道就不顾及其他弟子的看法吗? “叶楚月!” 陈清河怒吼一声,冲了出来。 只是尚未等他靠近,十二护法,各拔兵器,强烈的武道气息呼啸在鸿蒙殿前。 “动我圣域夫人,你有几条命用来死的?”血护法冷喝。 陈清河面色大变,眼眸紧缩,深深忌惮地望着十二护法。 “陈师兄,我没事。” 叶薰儿艰难的起了身,再楚楚可怜地望向了血护法,“护法大人,很抱歉,给你们造成了困扰,此事是我有错在先,与叶师姐无关。” 血护法眉头紧蹙,不悦地看着叶薰儿,只觉得一阵恶寒。 “发生何事了?” 大长老的声音,忽而响起。 只见大长老、贺雄山一行人逐步而至。 贺雄山的身后,围聚着背着小包的小魂魂们。 “二位长老,是我自己摔倒的,和叶师姐无关。”叶薰儿道。 贺雄山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既是你自己摔倒的,就赶紧走人,你不修习武道,还有其他人要修习。” 一众小魂魂们点头如捣蒜,极力赞同贺雄山的话。 叶薰儿微微愣住。 “大长老。”楚月抱拳作揖,不卑不亢。 大长老点了点头,说:“北洲慕府来人了。” 一人拿着物件从后走来,是名玄力氤氲的带剑侍卫。 他微笑着说:“老伯公让我来为叶姑娘送东西的。” 垂头丧气的叶薰儿,眸光陡然发亮,呼吸微促,连忙看了过来。 陈清河亦是低声道:“薰儿师妹,老伯公心里还是有你的。” 其余弟子们纷纷投来了复杂的眼神。 北洲慕府老伯公,一代名将,即便在多年前封刀了,但其将名还威震北境内外。 神脉九洲的历代武将之中,老伯公当有一席之地! 叶薰儿深深吸了口气,下意识地扬起了下颌,眉梢间尽是高傲之气。 仿佛在是佩戴荣光的勇士。 她走向慕府侍卫的同时,自然的笑了声,“一路舟车劳顿,辛……” 话尚未说完,就见慕府侍卫走向楚月,“叶姑娘,老伯公亲自为你题的字,希望你能喜欢。” 第680章 幻影丹 闻言—— 叶薰儿面色煞白如纸,本就虚弱的身体,这会儿更如风中细柳。 一双澄澈如水的杏眸里,涌满了不可置信。 四周的围观者们,亦是有一瞬间的呆滞。 北洲慕府的人,若提及叶小姐,神玄学院内当属叶薰儿才对。 谁也没想到,封刀多年的老伯公,竟会为叶楚月题字。 须知,害得慕笙流放在万佛星尘源地,又当众废了叶薰儿武根丹田的人,正是这叶楚月。 叶薰儿脸上毫无红润,像是被抽干了鲜血般,尤其的难看。 就连干涸苍白的嘴唇都哆嗦了下。 感受到来自四方的注视,叶薰儿满心的怨气,涌入了四肢百骸。 在血液里生根发芽。 楚月身前的慕府侍卫却是伸手摘掉了笼在字画上的丝绒红布,于鸿蒙殿前,赫然展露出了老伯公所提的字。 “楚月”二字,下笔如有神,充满了凛凛威风的遒劲。 笔锋运转间,似有杀伐之气,跃然于纸。 仿佛能看到鼎盛时期的老伯公,沙场厮杀,镇守国门。 一夫当关,且如百万雄狮。 “老伯公说了,姑娘并非池中物,来日的凌天大陆,还需要姑娘这般的武将。” 慕府侍卫道:“老伯公亦相信,姑娘他日必能问鼎武道巅,成为这武道史上最为浓重的一笔。” 说至此。 慕府侍卫顿了顿,才继而道:“北洲慕府虽与诸侯国相隔甚远,但都秉持着同样的信念。还愿姑娘在武道之路,越走越远!” 楚月眸光微颤,沉吟了许久,双手抱拳,轻颔首:“还请转告一声,老伯公之言,晚辈时刻铭记,永远探索武道征途。” 慕府侍卫讷讷地望着面前的女子。 一袭红衣,灼灼如火,端的是行礼如仪,不骄不躁。 侍卫陪伴老伯公多年,见多了娇生惯养的人。 慕府旁系的后辈们,也难有武将风华。 他听了有关于叶三爷的传闻,还以为是个骄躁残暴的人,如今看来,却叫人眼前一亮。 慕府侍卫笑了声,把字画交给楚月后,低声道:“听闻屠龙宴给姑娘发了请柬,老伯公定能见一见长安叶三爷的英姿。” “晚辈也想喝一喝老伯公的酒。”楚月轻笑。 侍卫点了点头,双手抱拳:“老伯公的交代已经带到,在下告辞,祝愿姑娘前程似锦,武道永存。” 言罢,侍卫转身回头,走向了叶薰儿。 语气不如方才的温和,声音仿佛是不带感情的死士:“熏儿小姐,老伯公已经查出来了,你之所以能学会,是因为服用了慕笙所寄的禁药幻影丹。” 叶薰儿倒吸一口凉气,指尖都在发颤。 陈清河扭头看来,眉头皱了下,眼里满是诧异。 而周围的学院弟子们,俱是满地哗然,惊了四座。 禁药是武神殿和十大学院等地明令禁止的丹药,只因破坏了凌天武道文明的平衡性。 而且容易上瘾,毁坏武体,造成影响极大的风潮。 尤其是十大学院的武道台,更是对禁药深恶痛绝。 幻影丹便是禁药之一,若是服用的话,短时间内能修习出超高武技。 但在药效结束后,就会恢复如初。 “啧啧……” 冷清霜双手环胸,嗤笑了一声,嘲讽地道:“原还以为熏儿师妹有多能耐,去审判堂里关了几天,还悟出了个七杀剑术,没想到是服食禁药,可真能耐。” “熏儿师妹真让人羡慕,还有幻影丹吃,哪像我们小月儿,只能依靠自己的天赋实力。” 冷清霜啧啧说道,摇头叹息,嗔了眼楚月,“也怪你,天赋那么强做什么,都把人逼得服用禁药了。” 楚月:“……” 叶薰儿眼眶通红,狼狈得不成样子。 她深深地望了眼眉飞色舞的冷清霜,阴沉地看向慕府侍卫,“满口胡诌!我根本不知你所说的幻影丹是什么!” “熏儿小姐,老伯公已经让人把证据交到了议事大厅,既然坏了神玄的规矩,就得接受学院的惩罚。” 慕府侍卫冷硬地说:“还请你离开神玄学院,不要影响其他弟子,回到北洲慕府,对着慕家灵牌静思己过吧。” 第681章 这膝下无子无孙无人送终 叶薰儿杏眸含泪,睚眦欲裂。 一双眼睛,通红的可怕。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慕府侍卫,扭头又看了看四周的弟子们。 那些充满异样的眼神,如刀似剑般,将她给剐得千疮百孔。 “是外祖父说的?” 叶薰儿双手攥拳,咬着牙问。 慕府侍卫点了点头,道:“薰儿小姐,悬崖勒马吧,等到以后再来后悔,就为时已晚了。老伯公说了,你之事确实是慕笙教女无方,但你既是身出北洲慕府,慕府就有责任。” 叶薰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满心都是恨意。 怎么不去死! 都去死啊。 什么舅舅外公,于她而言,还不如死人。 “薰儿小姐,请回吧。”慕府侍卫提醒道。 叶薰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颓废落魄,跟上了慕府侍卫的步伐,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犹如耻辱的劣迹弟子般,离开了神玄学院。 她穿着华贵的锦裙,频频回头看来。 武道宫上,鸿蒙殿前,一袭红衣的女子,犹如君临天下的王般,甚至不曾看她一眼。 楚月彻底的无视,更让她崩溃不已。 叶薰儿紧咬着下嘴唇,眼眶猩红充血。 一夕之间。 她从高高在上的璇玑大师姐,沦落为了丧家犬。 叶薰儿对其恨之入骨。 “可怜北洲慕府,出了这般的作恶人,也是家门不幸。” 冷清霜淡淡地道。 楚月浅笑了声,回过身去,走向了贺雄山一行人。 小魂魂们顿时蜂拥而至,围聚在了楚月的身边。 一个个戴着贺雄山手工做的斗笠帽和背包,每个还有独特的披风,腰配宝剑,宛如江湖大侠般。 这些都是贺雄山的杰作,针脚细密,做工精致,比神脉九洲的绣娘们还要好。 “咳……咳咳……” 大长老咳嗽了声,佝偻着背部,拄着青龙拐杖,目光慈和的望向了楚月,“小月丫头,我的荣华堂里,有上好的清烟茶,去喝一杯如何?” “晚辈之幸。”楚月抱拳,眸光落在大长老的身上,却是沉了沉。 大长老的身体很差,而且隐隐有中毒迹象。 若非她有神农之力,只是寻常医师,也看不出掩藏在血液里的毒素。 自此,冷清霜便带着小魂魂们去了寒月峰,楚月前往荣华堂。 倒是神农空间内独自一人的轩辕修,落寞又惆怅。 贺雄山则是恋恋不舍地看着小魂魂们的背影。 荣华堂,在议事大厅的东南角,古老恢宏,是大长老的住所。 大长老一手拄着青龙拐杖,一手布满了苍老的褶皱和黑斑,缓缓推开了紧闭的雕花石门。 门推开后,入眼却是一方尚在雕刻的棺木。 楚月看见那棺木,微微怔住,“大长老……” 大长老回头笑了声,问:“小丫头,吓到你了吧?” 楚月摇头。 大长老走进大堂中央,坐在棺前,顺手拿了下旁边的工具,开始打磨棺木。 “老朽一大把年纪了,是也该行将就木了。” 大长老道:“老朽自知时日无多了,一生都奉献在神玄学院,也培养出了许许多多的武道天才。这膝下无子无孙无人送终,只得自己提前做一副棺木,到时油尽灯枯,却也算是寿终就寝了。” 楚月跨步走了进来,眉头轻蹙,低声道:“我是医师,我能治好你。” “不必了,将死之人,何须挣扎?这人生百年,倒也无忧。” 大长老似是超凡脱俗般,早已看透了尘世,未曾有半分留恋,只是遗憾过去尚不完美。 楚月望着眼前的老人,却是油然而生出一种浓浓的敬佩感。 “五年前你的事,也是老朽的遗憾。” 大长老一面打磨自己的棺木,一面说道:“早便听闻,你重新修炼,名震诸侯,还以为你满腔怨恨,会成为杀戮之人。如今见你刚正不阿,一腔热血,老朽敬佩你的武道之心,却也心疼你无人帮扶的过往,” 楚月紧抿着唇,复杂地看向慈祥和蔼的大长老。 老人身上,有着不同于浊世的淡然。 沉默了一会儿后,大长老停下磨棺的动作,望向楚月,“好孩子,听老朽一句劝,不要去找寻你母亲的过去和真相,背后牵扯着错综复杂的罪恶。” 第682章 扬我心中之善 楚月指尖微凉,眸光轻缩,猛地看向了和蔼的老人,“大长老,你知道我的母亲?” 大长老叹息一声,道:“老朽多年以前,在她还不是镇北侯时,遇到了她。” “那时,烈火域的黑曲村被人屠杀,她路见不平,救了在下,却因此得罪了罪恶之门。” 大长老徐徐说来,声音很轻,仿佛在讲述着尘封的故事。 闻言,楚月若有所思。 凌天大陆,千族林立,万门如雄。 其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宗门之一,便是罪恶之门。 是武道背叛者的汇聚地。 黑曲村她倒是听说过,如今自立门户,成为了响当当的黑曲城。 大长老再道:“那时,老朽与她把酒言欢,约定好让她来神玄学院成为祭司。后来,老朽再回黑曲村,才知黑曲村的村民,联合罪恶之门,害死了她。” 楚月紧抿着唇,只见大长老继而说:“老朽在黑曲村前,为她立了一方墓碑,以为她死于非命。” “等到多年以后,你的母亲为了镇北副将程洪山的事情,前来神玄学院,我才知她没死,但她却全然不认识老朽了。” “老朽心生诧异,这些年来,私下里多方打听,却总能碰到很神秘的势力,那势力的厉害,老朽可以断定,凌驾于整个凌天大陆之上!” “后来,便是你母亲的死讯,让老朽痛心的是,这一次,你母亲还是为了救人而死。” “像你母亲这般的人,本不该命运多舛,但她的一生,却是百般凄苦。” 大长老道:“老朽知道,你想知道母亲的过往,可你的母亲更希望你平安。比起威名远播,我亦希望,你这孩子能够平安一世。” 说到这里,大长老苦笑了声,叹:“然而你的意中人,是圣域帝尊,你这一生,又岂能无风无浪?” 楚月听完大长老的话,逐渐消化那些信息。 她不想知道慕倾凰的过往种种,她只是想要一个……安然无恙的母亲。 仅此而已! “大长老可知,我的母亲,是被神玄大祭司慕笙害死的?” 楚月眸内涌起沉痛之色。 大长老愕然,侧目看向了浑身散发悲戚的女孩。 “大长老又可知,我母亲死时,四肢百骸,皮肉之下,插满了数万根针?她身上的多数骨头,都被人恶意敲断。” “这是一代武将的下场,这是一个好人的结局。” 楚月眼眶微红,“她这一生,救了不计其数的人,却唯独救不了她的孩子。所以,我得自救。” 大长老只觉得万分震撼地看着她。 顷刻间,她好似满身邪佞般,与那浩然正气截然不同。 “大长老。” 楚月作揖,声音铿锵有力:“我的武道,从来不是为了天下黎民,必要时刻,我亦可成为天下人深恶痛绝的杀戮之人,只是我的母亲是舍生取义的英雄,我不愿成为她的污点。” “若残害我母亲的人,并非只有慕笙一人,哪怕对方是罪恶之门,是帝域天帝,是武道尊者,我叶楚月有生之年,纵横千万里,哪怕苟且偷生,哪怕百炼千锤,哪怕九死无生,我也要将害母之人,挫骨扬灰,碎尸万段,扬我心中之善,惩我所厌之恶!” 一袭红衣的裙角,轻扬在古朴的棺木前。 老人手握工具,只觉得灵魂都已被震撼,深深地望着眼前的人。 他明白。 他不能去阻止一个,拥有赤子之心和满腔英勇的……战士! 大长老叹息了声,道:“你这孩子,罢了,日后多加提防路琼,她与天凰夫人有过接触。” “多谢大长老指点。”楚月谦逊地道。 一老一少又交谈了几句,大长老望着女孩的背影,叹息一声。 楚月走出荣华堂,一会儿后,横空出现一把血色斧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楚月扭头望去。 夜罂绿裙着身,即便有伤,也看起来冷酷无情。 她的斧指向了楚月,眼里一片凛然,声音更是冰冷:“师父让我杀了你,我给你准备的时间。” 第683章 师命不可违 锋利的血色战斧,流转着凛然的寒光,与楚月近在咫尺。 似乎,随时会要了她的命。 楚月细细地凝望着眼前的女孩。 旋即浅笑了声,直截了当地往前走去,不惧血斧的刃片。 而就在她即将碰上血斧时,夜罂赤着的双足却是后退了几步,两侧脚踝上的金环互相碰撞,发出如夜曲般动听的声响。 许久过去,楚月反问道:“既是要遵守家师之命,为何不现在就杀了我?” “因为我不想你死。” 夜罂紧攥着战斧,琥珀色的杏眸,浮了一层浅红色,像是极致隐忍的沉痛般,“但是师父说,我的族人都是被镇北侯所杀,被你的母亲屠光了。” 少女的眼眸愈发猩红,犹如濒临绝望的野兽,拿着血斧的手都在颤抖。 她微微垂首,碎发轻遮眉目,低声说:“我原以为,我们会成为朋友,但如今看来,我们将不死不休。” 她背负着血海深仇,十几年来为了这个目标而活。 没有敌人,也没有朋友。 她的生命里,终于出现了一个亦敌亦友,惺惺相惜的人。 路琼婆婆却告诉她,这是仇人的女儿。 “叶楚月。” 夜罂蓦地抬起头来,直视楚月的眼睛:“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请你务必杀了我,至少我是为家族报仇雪恨而死,我此生不悔。” 楚月眉头紧蹙,复杂地看着夜罂,低声询问:“路琼的话,就是真的吗?” “证据确凿,千真万确。” 夜罂把斧子收回,“我等你下一次渡劫之时,来与你一战!” 夜罂缓慢地背过身去,沿着小道朝外走,眼眶内通红一片。 直到抵达偏僻之地,在一片树林里,夜罂停下脚步,低下了头。 她缓缓取出了一枚翠烟氤氲的丹药,眼里涌现了丝丝笑意。 这些年来,她在武道之路遍体鳞伤,叶楚月是唯一一个,关心她伤口的人。 她情愿承受一夜的责罚,也不肯把这枚丹药递给路琼婆婆。 甚至都舍不得服用,生怕这片刻地温暖也会云散烟消。 荣华堂外—— 楚月站在原地不动,沉思了许久。 “真是造化弄人。” 神农空间的轩辕修轻叹了一声,“这孩子,本性不坏的。” 楚月抿唇不语。 武道台大比时,她的雷劫足以要了夜罂的命,但她有所留情。 只因夜罂本性不坏,即便与她对战,却从未下死手。 “小叶子,你要怎么办?”轩辕修问。 楚月轻扬下颌,微挑眉梢,戏谑地笑了声:“看来夜氏一族的死因,另有蹊跷。” 这么多年,路琼都没有查清夜氏的死因,如今非但查出来了,还是镇北侯所害。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只不过夜罂此人,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武痴,压根不懂何为阴谋诡计,只知道师命不可违! 临走之前,楚月回头看了眼大门敞开的荣华堂。 老人与棺的身影若隐若现,大长老正在专心敲打着他的棺木。 楚月神色微敛。 适才与大长老的接触之中,粗略的知道了大长老的身体状况。 可以治。 但是潜藏在大长老体内的一缕毒素,已经入了骨髓,隐隐逼至心脉。 那是慢性毒素,需要十年的沉淀,用时间来挖空大长老的身体。 故而。 除了楚月的神农医术外,还需要等神农之力有所精进,才能治好大长老。 楚月迈开步伐,回到寒月峰,望向了院前的白护法,“白护法,我想查一件事。” “姑娘请讲。” “神玄弟子,路琼之徒,夜罂族人的死因。还有前任斩星榜首,郁司冥的屠城之事。”楚月说道。 白护法点了点头:“叶姑娘放心即是,老朽一定会为姑娘查出来。” 楚月点了点头,却是不由感叹,她自身的实力还是太薄弱了。 武道一途,除了自身的天赋实力以外,还需要雄浑的底蕴。 她需要强悍且忠心的势力。 一支能雄霸凌天的势力,和所向披靡的军队! 女孩立在残阳之下,傍晚的余晖,犹如浅金色的圣光笼罩着她。 她的眼底,是翻涌如潮般的野心! 第684章 规矩,是对于弱者而言 很快,白护法就专心去查了楚月交代的事。 圣域十二护法,纵横四海,睥睨群雄,能够号令他们的,除了圣域帝尊外,便只有叶楚月。 轩辕修见白护法等人对叶楚月唯命是从,不得不感叹:“如今世道变了,就连一代帝尊,非但没有三宫六院,还是个大名鼎鼎的宠妻狂魔。” 毕竟,若非是夜墨寒处处维护叶楚月,十二护法何至于在其面前卑躬屈膝? 楚月耸了耸肩,走进了院子内。 “娘亲——” 小宝奶声奶气的喊。 人未到,声先至。 随后,一坨小奶团,扑入了楚月的怀里,小脑壳在楚月的身上蹭了蹭,仰起头来,晶亮如宝石般的紫眸,好似华光流转的日月星辰,“美人娘亲,爹爹说会带我们出去玩嗷,我们都没有一起出去过,别人家的小孩都可以的。” 小宝睫翼纤长浓密,水汪汪的瞳眸,正眼巴巴地看着楚月。 眼底深处,却是小孩的天真和期盼。 楚月抬起头来,便见一袭墨袍的男人从屋内走了出来,眼梢间的血痣煞是好看,眸色讳莫如深,看向她时,氤氲着无尽的宠溺。 “好。” 楚月莞尔一笑,伸出手将小宝抱起,问:“你想去哪里?” “逍遥城。”回答的人是夜墨寒,说完后,他便扭头看向别处,一脸的冷峻,耳根子却是泛起了淡淡的浅红色。 周围的其他人,瞬间都看了过来。 逍遥城,四通八达,位于十大学院的外围区域,且被称之为人间禁地。 因为逍遥城不归属任何势力的管辖,既非神脉九洲,也不是诸侯国,更不属于宗门。 凌天大陆的许许多多佣兵、游客、杀手,都聚集在逍遥城内。 寒月峰上众人诧异,只因为在楚月来之前,冷清霜随口提了一句逍遥城内有百年仙湖,跨过之人,必能白头偕老,百世无忧。 原是坊间流传的话,夜墨寒在此之前,从来都不信这些的。 血护法半眯起眼睛,双手抱剑,忽而想到一事,说道:“最近逍遥城内,有宗门要拍卖出一件血琉璃宝珠,据悉是慕府大小姐的贴身之物,北洲慕府今日得知消息,已经派人前往逍遥城了。” “慕府大小姐?不是叶薰儿吗?”沈清风问道。 剑痴护法摇头,“慕府大小姐,是老伯公的第一个女儿,年少时远离家门,再未归来。此事是慕府之痛,早年间慕府就封锁了消息,世人不敢谈论,就怕触及慕府的逆鳞。” “听闻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冷清霜道:“但至今杳无音信。” “那她的爹爹和娘亲,一定会难过的。”小宝失落地道:“希望她能平安。” 楚月垂眸看去,捏了捏小宝的脸颊。 “殿下,你若要前往逍遥城的话,还是低调行事,掩盖身份为好。”剑痴护法低头颔首,说完,抹了把额上的冷汗。 “嗯?为何?” 夜墨寒剑眉微蹙,眸色危险地看向了剑痴护法。 血护法双手环胸,懒懒地瞥着夜墨寒,幽幽地道:“殿下你前些年,把人家城主的腿给打断了,今年才好起来,就怕人城主之子会以为你得知此事,特地前去,再打断他的腿。” 夜墨寒:“……” 夜墨寒干咳了声,望向小宝与楚月,解释道:“当时情况复杂打断他的腿,是为了救他的下下之策。” “宝宝最爱帝尊爹爹了。”小宝兴高采烈地道。 楚月嘴角抽了下,无奈地看着夜墨寒。 好端端的杀戮之人,被儿子逼得救死扶伤。 此后,楚月等人乘坐马车,从神玄学院前往逍遥之城,冷清霜等人倒也凑了回热闹。 小宝坐在软垫内,水滴滴的眼眸,充斥着欣喜,笑得合不拢嘴。 神玄,议事大厅,偌大的殿内只余下俩人。 掌教使负手而立,望着窗外蓬勃生长的野草,不由感叹生命力的浩瀚无穷。 身后,路琼婆婆头发花白,拄着一方拐杖,低声道:“神玄学院的三千规章,写得明明白白,弟子未得学院准许,不可擅自出院,叶楚月这是不把神玄放在眼里。” 掌教使回头看来,“不如,你去和夜帝尊谈谈?或者你现在带着审判军去当着夜帝尊的面,把她给惩处了?” 路琼婆婆愣了会儿,咬了咬牙,随即沉默下来。 “她有个帝尊未婚夫,不把学院放在眼里,是情理之中的事。” 掌教使摇头叹息,说了声:“你若不满,你也可以去找个帝尊夫婿,以后学院也会把你供起来。” 话音才落,路琼婆婆老脸通红,羞耻不已,还在嘀咕:“但长此以往下去,神玄有何规矩可言?” “规矩?” 掌教使冷笑了声,“那是对弱者而言的,路琼,她叶楚月,已非五年前的弱者,如今的她,是帝尊未婚妻。惹恼了帝尊,你我皆是尸骨无存,别去以身冒险。” 路琼婆婆深吸了口气,逐而变得沉默。 第685章 外强中干的草包 逍遥城,又名人间禁地,是独立于凌天大陆的城池。 一城,堪比一国。 城内强者无数,都是些亡命之徒,在逍遥城内讨生计,修武道。 久而久之,无家可归,穷途末路的武者,都会在逍遥城,企图获得一份机缘。 逍遥城虽为城池,但占地面积极大,建筑恢弘,又是有数千年历史的古城。 城内,繁花似锦,长街四处,车水马龙。 熙熙攘攘的人群,穿着各色的服饰,游走在热闹非凡的街道。 楚月一行人,来到逍遥城外,在最大的酒楼残阳楼落脚。 夜墨寒和小宝在服用特殊丹药后,将惹眼的紫眸遮去。 一大一小的两双眼睛,漆黑如墨。 一个比深夜还要深邃,一个却是纯粹的黑,似是天真无邪。 一行人自从出现在逍遥城,就无比的惹眼,犹如长街上最为亮丽的一道风景线般。 残阳楼内,冷清霜才坐下,就懒懒地靠在了楚月的肩膀上,姿态颇为亲昵。 才片刻,冷清霜便觉得如芒在背,脊椎骨发寒,下意识地抬眸看去,只见夜墨寒淡淡地看了眼她。 丧心病狂! 冷清霜的脑海里,顿时出现四个醒目的字。 她嘴角抽了会儿,只得靠在了旁边诸葛鸿的身上。 夜墨寒盛了两碗汤,放在楚月和小宝的面前,小宝吸溜了一口,眼眸发出亮光,“好喝诶。” 夜墨寒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只见血护法先一步殷勤地道:“这残阳楼以汤闻名天下,这汤有滋补身体的功效,尤其像你这样的孩子,最该多喝。你若喜欢的话,以后我多带你来。” “谢谢血叔叔。” 小宝眯起眼睛笑。 “见外了,叫什么叔叔,叫爹都行,我不介意的。”血护法道。 夜墨寒微眯起一双幽邃的黑眸,危险之色稍纵即逝,似有暗潮悄然涌动。 刹那间,血护法便有被扼喉的错觉,顿时如打了霜的茄子,“还是叫叔叔吧,好听点。” 剑痴护法立在一旁,同情地看了眼可怜的血护法。 他敬佩血护法是一条汉子。 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 楚月擦了擦小宝嘴角的汤渍。 此刻,身后的一桌,十几个锦衣玉服的青年人,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神玄武道台大比,你们听说了吧,叶三爷可真是威猛,当为我辈楷模。” 一名青年满目崇拜地道。 “闻名天下的七杀剑术,难度极高,叶三爷却是一看就会,这可真是冠绝古今。” 其余人纷纷言谈: “七杀剑术的难度我曾领教过,你们想想看,璇玑榜首的叶薰儿都要靠幻影丹才能学会,是何等的难度!” “那算什么,你们也不看看,叶三爷对战夜罂,以雷劫杀人,前所未有,那才叫惊艳四座,让我等闻之惊叹。” “可惜了,要不是圣域帝尊捷足先登,我也要前往长安提亲了,娶妻当娶叶楚月啊。” “想什么呢?你配吗?你还娶叶三爷。” 几人谈话间,一行身穿黑衣的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黑裙女子,闻言,看向他们,嗤笑:“什么叶三爷,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罢了。” 楚月回眸望去。 轩辕修道:“她们身上穿的,是黑曲村的独有服饰!” 第686章 这群人,我要了 黑曲村—— 楚月睫翼微颤,眸底氤氲着刺骨的寒雾,淡淡地望向了来者。 大长老说,曾与母亲慕倾凰在黑曲村有过一面之缘。 如若大长老所言属实的话,那么是…… 慕倾凰救下了整个村子,黑曲村却是忘恩负义,联合罪恶之门残害母亲,才换来了今日在凌天武道上的地位! “我看姑娘生得貌美如花,偏生说得话却是尖酸刻薄,可怜了一张美人皮。” 围聚在桌前的华衣青年,猛地站了起来,不悦地看向黑裙女子,“众所周知,叶三爷是我辈翘楚,姑娘怎可这般去诋毁一个武道强者?” 身穿黑裙的薛盈盈身姿绰约,眉目如画,眸光四扫间,颇有一股子与生俱来的傲气。 “若这样的人也能成为武道强者,那这真是天下武者和凌天武道文明的悲哀。” 薛盈盈叹了口气,黛眉轻挑,极其不屑地说道。 你口口声声都在诋毁叶三爷,也不知姑娘姓甚名谁!是哪一方的武道强者?”青年不甘地道。 “黑曲城,薛盈盈。” 薛盈盈傲然地道。 青年们面面相觑。 黑曲城是近二十年来崛起的武道城池,而这薛盈盈更是大有来头,和逍遥城主的次子有所婚约,算是二公子的未婚妻。 薛盈盈看着青年们诧异的模样,很是享受的笑了声。 “薛盈盈又如何,就能随意诋毁叶三爷吗?”青年不顾同伴的阻止,咬着牙说。 薛盈盈双手环胸,腰配一柄红缨宝剑,轻蔑地看向青年们,红唇微启,嗓音清冽地道:“你们所说的叶三爷,拿下东阳十二城,靠得不过是归位的镇北军罢了。” “还有道碑留名,可谓是自私透顶,她身为英雄的女儿,怎么能占用十大学院的道碑资源?” “还有那武道台大比,更是龌龊至极,只怕她早便修习好了七杀剑术来毁掉叶薰儿,还故意引雷劫去对战夜罂,又岂敢堂堂正正一战?” “此般城府心机极深,毫无武德的人,也配为武道强者?” 她侃侃而谈,开口时自信飞扬,神采奕奕。 血护法等人齐齐拔剑,动作不约而同,气势凛然磅礴,眼里透出了可怖的骇然之意。 砰—— 楚月手里的杯盏落在桌面,发出了一声沉闷的轻响。 但见众人锋利的兵器,全部落回了鞘。 “满口胡言!” 身穿红衫血气方刚的青年,愤怒地站起身来,不断地逼近了薛盈盈,极力反驳道:“叶三爷的大义之举,功勋之事,武道之天赋,生命之顽强,意志之不屈,在你的眼中,却是此等的不堪。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何为武道,何为……大义!” 薛盈盈目光落在了青年的华服之上,戏谑地笑道:“诸位的衣裳,都是我未婚夫丢出城主府的垃圾,像你们这样的贫贱之人,又有何资格谈论武道?” 青年一愣过后,和同伴们窘迫在原地。 身上的华服,确实是在城主府外捡来的。 就连残阳楼这样华贵之地,他们都是东拼西凑,散尽家财,才换来的第一次。 薛盈盈无比厌恶地瞥着他们, 她来逍遥城三月有余,未婚夫不曾待见她,婚期一拖再拖。 非但如此,未婚夫前些日子还当众夸赞过长安城的叶楚月。 不过是穷山恶水里的卑贱货色罢了。 只怕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怎么,适才地嚣张气焰呢?” 薛盈盈笑得刻薄尖酸,而此处的动静,已然引来了四方的注意力。 无数的达官贵人和底蕴浑厚的武者们,都嘲讽地看向了青年们。 “去,把他们的衣裳给我脱下来,那些都是城主府的衣裳。” 薛盈盈一声令下,身后的武者随从们蜂拥而出,拔出兵器把一众青年给围剿了起来。 他们聚集在一起,眼含不甘地看着薛盈盈,“这些是城主府已经丢弃掉了的……” “那现在,我有权力把它们拿回来,还不给我脱!” 薛盈盈如毒蛇般阴冷一笑,“看看你们所追崇的叶三爷的武道,能帮你们什么?” 十几名黑衣侍卫,骤拔出凌厉的宝剑,指向了实力不低的众多青年。 还有部分身强力壮的随从俱都走上前去,正欲强行把青年们身上的衣裳给剥掉。 对于一名武者来说,这是烙印一生的羞耻! 薛盈盈两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落魄的青年,仿佛看到了遭受耻辱的叶楚月,竟是万分的解气。 周遭的围观者们,一个个倒是幸灾乐祸,好笑地看着这一幕闹剧。 诸多的青年满目绝望,即便强力挣扎摆脱,但还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侍卫们剥掉他们的衣裳。 堂堂八尺男儿,膝不软,衣不落,怎可遭受这般的羞辱? 就在衣裳快要被扯掉时,倏然间,一道猩红如血的身影迸射而出,赤手空拳,却劲道威猛。 鞭腿横扫,拳锋破风,力量十足,气势万钧,竟在几起几落间,就把这一群侍卫们给踹飞了出去。 中了拳锋的人,更是鼻青脸肿,叫苦连天。 混乱之际,一双做工精细的软靴,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中央处。 血红色的裙琚轻扬,墨发半挽起,女孩的脸,赫然映在众人的视野之内。 眉如青山黛,眸似皓月光,墨发半挽,朱唇点绛,隐隐间却有铁血的气势。 慌张失措的青年们,诧异地看向忽然而至的楚月。 “你是何人,胆敢在逍遥城放肆?你可知我是谁,城主府二公子的未婚妻,信不信我削了你的脑袋?” 青年被救,薛盈盈面上过不去,恼羞成怒,琼瑶玉指蓦地指向了楚月,气急败坏地道。 “姑娘,此女蛮横无理,骄纵无法,而且是城主府的人,你还是不要搅和进来了。”孱弱的青年衣衫紊乱,凑了过来,担忧的低声说。 楚月轻挑起眉梢,面朝薛盈盈,往前走了一步,内敛的武道气势大开,只见千万道劲力似要凝为实质般,直逼薛盈盈而去。 楚月走了数步,薛盈盈却是在气势之下,软若无力,心生惶意,后退了几步。 “啊……” 退至门槛时,薛盈盈跌倒在地,低呼出声。 楚月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淡淡地说:“这群人,我要了。” 第687章 杀人是不文明的 残阳楼的众人,不由好奇地望向了楚月,不知此人是何方来者。 薛盈盈落魄不已,旋即感到丢脸,后知后觉扶着门楣起了身,气到胸腔都在伏动。 “你敢对我动手,我要杀了你!” 薛盈盈怒道。 残阳楼内的青年为楚月辩解道:“分明是你自己摔下去的,与这位姑娘有何关系?” 其余青年鼓足勇气,仗义执言:“你既是看不惯我们,与这名姑娘何干,不过就是衣裳,给你便是,但还请放过这位姑娘。” “这位姑娘。” 看似孱弱的青年对着楚月挤眉弄眼,低声说:“此事与你无关,你走吧,逍遥城主府的人,你是惹不起的,不过姑娘的好意,我等心领了。” 青年说完,适才还奋力挣扎,这会儿倒是心甘情愿地脱衣了。 就在他要解开衣裳时,楚月白嫩的小手,轻放在他的肩头。 青年诧然地望向楚月,“姑娘……” 楚月勾唇一笑,“尊严无价。” 青年瞳眸轻缩,鼻腔轻酸。 像他们这般贫贱卑微的人,何曾被人真心对待过? 又何曾有过尊严?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她给我抓起来,我要碎了她!”薛盈盈怒声道。 怔了许久的侍卫们,手执锋利的兵器,释放出武道气力,就要将楚月给碾碎来。 围观者们见此,叹息般的摇了摇头。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好事,但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若因此而丧命,那就是愚不可及了! 薛盈盈望着楚月残忍一笑。 在她的眼中,楚月仿佛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楚月一袭红裙,立在残阳楼,不动如山,眉角眼梢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就在侍卫们剑锋直逼而来的刹那间,桌前的众人,全都猛地站起。 冷清霜骤拔出两把短刀,身轻如燕,飞跃而来。 萧离刀刃挥来,气势猛烈。 诸位护法起身的同时,浩瀚的武道玄力,已经把十几个侍卫手里的兵器给震碎了。 这群侍卫尚未靠近楚月,就已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七歪八斜倒了一地。 薛盈盈双腿发软,不由后退了一步,微颤的手轻扶着门楣,愕然地看着这一群犹如猛兽般的人。 冷清霜把玩着两把短刀,来到了楚月的身边,轻蔑地看向了薛盈盈,“逍遥城二公子,以善心和诗文闻名天下,让天下书客再燃希望。你这未婚妻,真是脏了二公子的名声,狗仗人势,说得便是薛姑娘您吧。” 薛盈盈面色发黑,咬牙切齿,“你们就不怕得罪城主府吗?” “如若逍遥城主如你这般,是心胸狭隘之人,那这逍遥城,也不过如此。”萧离说道。 “做掉不就好了。” 血护法杀气凛然的眼睛,狠戾地看着薛盈盈,就要拔剑杀人,却被剑痴护法打了回去。 “有孩子在,杀人是不文明的。” 剑痴护法提醒道。 血护法回头看了眼天真无邪的小宝,蓦地反应过来,将剑收了回去。 剑痴护法又道:“等夜黑风高,偷偷做掉,比较文明。” 血护法:“……” 第688章 最怕突如其来的温暖 两大护法旁若无人的对话,完全地激怒了薛盈盈。 薛盈盈出身的黑曲城,在几十年前,还不过是穷寇的乡野之地。 因此,她不如那些名门千金,大家闺秀,时常听见背后的嘲笑。 薛盈盈厌恶一切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人。 “你们……欺人太甚!” 薛盈盈怒道:“这是逍遥城,由不得你们来一手遮天。” “砰。” 一道声音,赫然响起。 夜墨寒放下茶盏,抱起了小奶娃,来到楚月的身旁。 他自然地牵起了楚月的手,十指相扣,温热着女孩指尖的凉意。 薛盈盈望见映入眼帘的男子,倒吸一口凉气,眼底稍纵即逝过惊艳之色。 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眉目如画,俊美无俦,尤其是那浑然天成的帝王之气,让人挪不开眼睛。 夜墨寒侧目看去,淡淡地瞥着薛盈盈,“逍遥城主在我面前,也不敢这样放肆,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薛盈盈咽了咽口水,眸光微闪,眉头猛蹙,不解地看着夜墨寒。 正在此时,夜墨寒袖衫灌风,长臂微抬,恐怖如斯的劲道破体而出,如同末世的风暴。 “你该庆幸,今日我儿子在。” 男子声音暗哑,颇为低沉,裹挟着上位者的威压,与那三千劲道杀气,一同迸发出去,直接无情地撞在了薛盈盈的身上。 薛盈盈只觉得脏腑欲裂,口吐鲜血,整个人都摔飞了出去,跌在了残阳楼外的长街上。 顿时间,行色匆匆的武者们纷纷围了过来,俱是指指点点: “这姑娘不是逍遥城二公子的未婚妻吗?怎么这番模样,好是狼狈。” “看样子是得罪了不知从何处来的大人物,要我说啊,这位薛姑娘,平日里就恃宠而骄,恃强凌弱。” “活该。就可怜了二公子那样好的人,摊上了这么个女人。” “……” 薛盈盈听到四处传来的声音,眼眶赤红可怕,双手紧攥成拳。 残阳楼内,血护法看向诚惶诚恐的侍卫们,“还不滚?” 众多侍卫吓得屁滚尿流,跌跌撞撞的往外逃,连薛盈盈都顾不上了。 剑痴护法扭头看了眼夜墨寒,微微一笑。 从前,夜墨寒一旦出手,必是不死不休,如今却是判若两人的温和。 剑痴护法不由看向了小宝和楚月。 或许,在最开始,他亦抱有偏见,认为那般出身的人,不该成为圣域的域后。 但事实证明,是他浅薄无知了。 这位出身于诸侯国的女子,在救赎着他的殿下。 将一个杀遍天下的暴君,变得有人情味了。 从前,圣域十二护法只有一个主子,只听一人之言。 而现在,他们有了第二个主子。 他们亦心甘情愿。 楚月正要走向青年们。 夜墨寒却是握着楚月柔软的手,没有任何松手的意思,薄唇不自觉地轻扬起,寒星般的眼眸,似是华光流转,笑意昂扬。 楚月无奈地看了男人一眼,只得牵着他一同走了过去,看向诸多青年,说道:“服饰的钱,我会派人送去城主府,这些衣裳,你们大可以堂堂正正地穿,不必避讳任何的人。” 青年们互相对视一眼,眸子都红了一圈,咽喉哽咽。 像他们这样的人,受尽了委屈,最怕的就是突如其来的温暖。 “砰!” 其中一人,忽然单膝跪在了楚月的面前。 第689章 可曾见那凤冠霞帔? 青年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把头压得很低,哽咽道:“姑娘相助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愿为姑娘效犬马之劳,以报大恩!” 其余的青年们纷纷弯腰作揖:“我等愿为姑娘效犬马之劳。” 对于世人而言,他们不过是一群来自凌天各地的乌合之众。 有家道中落的落魄公子,有已然亡国的皇室中人,有孑然一身追求武道的游客,还有惨遭灭门的可怜人。 他们大多数,都是无父无母,了无牵挂,如同行尸走肉般活在这人间,受尽了万般的欺凌。 他们也有不被人稀罕地铮铮铁骨,从不折腰事权贵,如今也不过是为了一句尊严无价罢了。 残阳楼的看客们,颇为惊奇地望着这一幕。 楚月垂下眼眸,淡漠地看着他们。 沉吟了半晌,才浅声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她正欲伸手将跪地的青年扶起,旁侧的夜墨寒却是先一步,使用浩瀚的气力,简单粗暴地把青年给拽了起来。 楚月侧目,眸光微闪,颇为无语。 青年讷讷地看了会儿夜墨寒。 下一刻,只见夜墨寒随手将一些凝元丹丢了出来,递给他们。 青年们喜从天降,却是有些怔住。 四周的看客见此,俱是倒吸一口凉气,道道目光充满探究地望向了夜墨寒。 即便是在逍遥城内,如此纯度的凝元丹,也实属罕见,就算放在拍卖场内,也能拍出天价。 眼前的男子却是豪气的取出了十几枚,直接送给了这些看起来一无是处的武者。 “这位公子,凝元丹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青年忙不迭地摇头。 夜墨寒望了眼楚月,掩去眸底的笑意。 剑痴护法则是走了出来,望向诸多的青年,“我家主子赐药,你们就收好吧,不为其他,就为你们夸过一句叶三爷,我家主子,很是喜欢叶三爷的武道之法。” 众青年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同道中人,赶忙作揖颔首,连声道谢。 剑痴护法无奈至极,他还能不知道自家殿下的心思吗? 身着红衣的青年,望了望楚月一家三口,目光骤然一亮,询问道:“二位可是要去百年仙湖?” 楚月微笑着点了点头。 红衣青年笑道:“二位来的真是巧,百年仙湖之下,封印着万妖女皇和不灭武神的喜袍,那凤冠霞帔,是凌天历史上的独一份。凤冠霞帔封印后,每隔百年才会出现一次,听闻只有至死不渝的相爱之人,才能穿上这喜袍。” “凤冠霞帔,百年出现一次,据我所知,如今还不到百年吧?”剑痴护法反问道。 青年回道:“确实如此,算着日子,至少还有个五六月才到百年一遇的日子,但不知为何,今日清晨,百年仙湖的封印就有所松动了。搁在以前,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见鬼了。” 血护法双手抱胸,扭头望向夜墨寒,一本正经地道:“估计是在闹鬼,还是别去了。” 青年嘴角猛地抽动了下,瑟瑟地看了眼血护法,也不知这人是如何想到闹鬼的。 第690章 神武长安,叶楚月 “美人娘亲,宝宝想去。” 小奶娃趴在夜墨寒的怀里,睁着水滴滴的大眼眸,晶亮如宝石般,蕴着向往之色,软糯糯地说:“宝宝想看娘亲在百年仙湖,凤冠霞帔。” 闻言,残阳楼内的围观者们,忍俊不禁,轻笑出了声,暗叹孩子的天真。 那凤冠霞帔,出自于女皇和武神,多少万年过去,每隔百年一次的封印松动,都有不计其数的人涌入了逍遥城。 但至今为止,从未有人能顺利的把凤冠霞帔带走。 这一袭红衣的女子,又何德何能,可以穿上那凤冠霞帔? 楚月浅笑了声,伸出手捏了捏小宝的脸颊,却是不期然地撞入了夜墨寒的目光里。 那一双黑眸,宛似盛放在彼岸的曼陀罗。 男人讳莫如深的眼眸深处,如星芒万丈间,暗藏着难以遏制的炙热。 他想看上一眼,他心心念念的姑娘,身穿嫁衣的模样。 那一抹红,是叫他怦然心动的绝色。 夜墨寒牵着她朝外走去,掌心里软软的触感,时时刻刻在撩拨着他的心弦。 走出残阳楼时,黑护法见夜墨寒势在必得,忍不住凑过来,低声说:“殿下,凤冠霞帔是位有机缘者,不一定能拿到。” 夜墨寒唇畔微扬,漆黑的眸如化不开的夜色,隐隐透出了上位者的桀骜。 “拿不到,就把那百年仙湖给挖了。” 夜墨寒漫不经心地说:“再不济,就把这逍遥城给掘地三尺。” 他儿子想看的东西,纵是那天上星,他也会竭尽全力带回来。 黑护法等人侧目看来,会心一笑。 这般张扬之人,才是圣域独一无二的夜殿下。 “殿下,在他人之城掘地三尺,是要经过许可的,否则是不文明的事,我们要不要去慕将军那里登记下?”剑痴护法满脸严肃地问道。 如今的殿下有未婚妻了,圣域内外焕然一新,做事都得讲究江湖道义。 夜墨寒斜睨了他一眼,淡淡的一个眼神,足以叫剑痴护法噤若寒蝉,不再说话。 他倒是忘了。 自家殿下,骨子里就是个不文明的人。 …… 而后,夜墨寒等人徐徐走出了残阳楼。 长街之上,众人之间,薛盈盈口吐鲜血,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咬着牙,擦了擦下巴的血迹,嫉恨地望向楚月等人。 这一行人好似没有看见她,直奔地方的方向。 薛盈盈状若癫狂,毫无闺秀的礼仪,跟着走了数步后,对着楚月等人的背影大喊:“你们敢欺辱城主府的人,逍遥城主和我未来夫婿,绝不会放过你的。” 众人置若罔闻,徒留她一人疯癫。 薛盈盈睚眦欲裂,满目通红,“既是武道之人,敢在我逍遥城犯事,何不报上名来,我薛盈盈绝对有仇报仇!” 话音才落。 但见迈开修长双腿正往前走的楚月,忽然停下了脚步。 红裙轻舞,墨发飞扬。 她的立在长街,于众人的簇拥中,在微风掀起她额前碎发时,缓慢地回头看了去。 那一双死寂如深潭般的黑眸,无情冷漠地瞥着薛盈盈。 周身散发出来自上位者的威压。 薛盈盈陷入那目光内,只觉得寒风刺骨,四肢发冷,心脏猛地咯噔一跳。 良久。 楚月眸色薄凉,嗓音微沉,散发出为将者的铁血气势。 只见她声音漫长而微哑:“神武长安,叶楚月。” 第691章 我是阿楚的未婚夫 长风四起,掀飞她的衣角。 残阳楼内外,长街四周,无不是一片死寂。 如一石激起万层浪后,而后是众人的哗然声。 近来,名声大噪的后辈当中,这叶楚月是第一人。 诸侯国属于边界地带,穷寇之流,但能走出这么一位武者,让天下修炼者为之惊叹。 但都只是在传闻里听过,未曾见其真人。 如今一见,只觉得红裙衬美人,亦有钢铁铿锵之喜,绝色红颜,亦有虎狼气势! 那一群青年们,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瞬间就沸腾了,俱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楚月,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他们何其有幸,能见长安叶三爷? 反观愣在街头的薛盈盈,宛如石化的雕塑般,脸上是惊愕的表情,人一动不动地站着。 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面前的女子是叶楚月的话,那身旁的男人,岂不是……圣域帝尊? 薛盈盈咽了咽口水,不知作何反应,却不再如方才的歇斯底里,显得有几分滑稽可笑。 楚月睥睨着她,声线极浅,缓慢地道:“薛姑娘若要一战,我的战斧随时奉陪。” 言罢,她与众人浩浩荡荡,步入长街,背对着薛盈盈渐行渐远。 众青年亦步亦趋的跟上,再次看向楚月时,心情却是万分的复杂。 “姑……姑娘……你就是叶三爷吗?”青年忍不住出声问道。 楚月微微点了点头。 剑痴护法看着这些年轻人,不由笑道:“现在知道为何给你们凝元丹了吧?” 十几个青年面面相觑,而后仿若想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了夜墨寒和小宝。 “阁下可是圣域帝尊?”青年喉结滚动,吞咽口水,试探性地问道。 “嗯。” 夜墨寒淡淡地道:“是阿楚的未婚夫。” 剑痴护法看着自家殿下如此的与人和睦,内心深深感叹,时间,真是把杀猪刀。 听到回答的青年,却是连腿都软了下。 他们这般的人,何曾有资格与一域之主谈话? 而在行走之际,薛城摸了摸下巴,笑眯眯地望向沈清风,打趣儿的揶揄:“沈兄,薛某倒是觉得,那凤冠霞帔说不定,很适合你。” 沈清风眉头一蹙,默然地拉开了距离。 薛城望着沈清风的背影,摇头叹息,“沈兄真是个古板人,一点儿都不幽默风趣。” 说罢,蓦地跟了上来,轻摇折扇:“像沈兄这般的脾性,日后是没人要的,届时薛某可勉为其难的接济一下沈兄。” 沈清风忽而停下,满脸的严肃认真。 薛城一愣。 少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认真说道:“薛城,日后我会成家立业,也会娶妻生子,也会儿孙满堂,与妻子白头到老。” 薛城站在原地不动,陷入了沈清风的眸光之中。 长街的风,裹挟着青阳也驱不散的凉意,少年的眼睛,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那倒是好。” 薛城愣了会儿后,笑得一脸粲然,合拢起玉扇,勾着沈清风的肩膀往前走去,流里流气如个纨绔公子,吊儿郎当地说:“那样的话,薛某就有儿媳和孙子了。” 沈清风默不作声,凉风掀起了他鬓间的一缕青丝,恰好吹到了薛城的面颊之上 …… 逍遥城内,人满为患,繁华一片。 城主府。 薛盈盈泪光涌动,楚楚可怜,擦着眼泪一路跑来了城主府,直接就去见了城主。 “城主大人,你要为盈盈做主。” 薛盈盈露出满身血淋淋的伤口,哭得梨花带雨,惹人心疼,声音也是无比的凄惨:“盈盈今日去那残阳楼,怎料来了一行人,听到我是城主府的人,二话不说就对我动手,他们完全不把逍遥城放在眼里!” 窗台旁,檀木桌前后两侧,身着青色蟒袍的中年男子,正与一位充满书生气息的孱弱男子下棋。 薛盈盈望见年轻的男子,眨了眨眼,“夫君,你也在这里,你要为盈盈做主。” 孱弱男子身着一袭青衫,左手拿着一卷晦涩难懂的古书,右手执棋,正在思考破解棋局的路数。 他紧盯着棋盘,声线温润地说:“薛姑娘,你我尚未成婚,不该喊我为夫君,此言,有失礼数。” 薛盈盈咬了咬牙,泪水流满了脸颊,还想添油加醋的控诉什么,男子却是看向了逍遥城主:“父亲,对于武道台大比,雷劫之战,你如何看?” “此女,绝非池中物,有龙凤之姿。” 逍遥城主落下一子,心平气和地道:“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若是为友,方是生死之交,若是为敌,将长夜难眠。” 二公子点了点头,“孩儿也这般认为。” 薛盈盈听到父子俩人的言谈,心脏颤动了几下,声音拔高了几分,哭诉道:“城主大人,那叶楚月目中无人,来逍遥城动手伤人,此等人,还不训诫吗?” “砰。” 逍遥城主手掌朝桌面一拍,整张牢固的桌子,顿时就裂开了几道缝隙。 他扭头俯瞰着薛盈盈,大失所望,“残阳楼之事,已传遍逍遥城,是你嚣张跋扈,傲慢无礼,却还来倒打一耙,薛盈盈,本座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才对你再三包容,但你若丝毫不改,如此下去,那我逍遥城内,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薛盈盈愣住,杏眸里蓄满了水雾。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且前去百年仙湖,去与叶姑娘赔礼道歉。”逍遥城主抬起手摆了摆,“下去吧。” “大人……” 逍遥城主淡淡看了她一眼,薛盈盈深吸一口凉气,才不甘不愿地离开了。 薛盈盈走后,孱弱男子盯着棋盘,笑了一声,才问道:“父亲,百年仙湖,凤冠霞帔,你觉得叶楚月有希望吗?” “夜墨寒那般凶残嗜血的人,又怎知儿女情长和至死不渝?” 逍遥城主摇头道:“叶楚月虽在武道有所天赋,但仅此而已,此番前来逍遥城内,还有他人更有资格身穿凤冠霞帔来艳冠群芳。” 第692章 封侯拜相之运,君临天下之相 孱弱的二公子垂眸望着棋盘,笑而不语。 秋日的清风,沿着窗棂刮进来。 他以拳抵唇,轻咳了几声,婢女见此立即遮上了透风的窗。 二公子又咳嗽了会儿,饮了一杯清茶,平缓了下来,微笑地望向威严的父亲,声音温润地道:“女皇封印下的凤冠霞帔,百年一次,是自然定数,如今提前半年出现,只怕是有人要穿上那凤冠霞帔,以风华惊艳我逍遥城了。父亲认为,会是何人?” 逍遥城主沉思了片刻,才自信地道:“听闻清远宗的千金和罪恶之门的少城主,是天下宗门的佳话,兴许会是他们。” 说至此,逍遥城主顿了顿,继而说: “再不济,北洲纪府的将门小姐,既有战将之风,又以昙花般的美色惊天下,曾还以契约五策,深入兽族,与兽族谈判。她与兽族打交道多年,必得万妖女皇的赏识,而且她在今日踏入逍遥城,百年仙湖的封印就开始松动,想来,有她的可能性。” 二公子似笑非笑,面颊的肌肤是病态的白,却有古门书生的气质,静静地聆听着父亲的分析。 “你有别的想法?” 逍遥城主端起香烟袅袅的茶盏,笑问道。 二公子轻点了点头,长指执起棋子,缓声说:“百年仙湖的动静,绝不会因为泛泛之辈,如今的逍遥城中,唯有诸侯长安叶楚月,方可称得上是年轻一辈的武道传奇之人。圣域帝尊独身九万年的情窦初开,才当得上至死不渝。” 他一面说,一面落下棋子。 黑子落盘,连作围城,堵住了白棋的全部退路。 二公子浅浅笑道:“父亲大人,你又输了。” 逍遥城主愣了会儿,却是不信自家儿子的话,坚定自己的想法。 说到底,一城之主的他,始终瞧不起诸侯国那般的穷寇之地。 毕竟凤冠霞帔,是何等神圣之物,唯有血脉高贵的女子,才能着上那一抹艳绝天下的红。 …… 逍遥城以东的城郊外。 一条波光粼粼,犹如人间仙境的百年仙湖。 与玄气磅礴,古老恢宏的逍遥城互相衬映。 仙湖清澈见底,随着日月更迭,折射出绚烂的霞光。 宛似精灵族的圣地。 而在百年仙湖以外,则是重重山脉。 有觅食的野兽,亦有化作人形的妖魔,还有成群结队的佣兵和迅速穿梭的杀手。 今日的百年仙湖,更是围满了远道而来的武者,多是出身于权贵世家的恋人。 仙湖的上方,没有任何的桥梁。 若想跨过仙湖,就得借助于锻造师手中的鬼斧灵宝。 “娘亲,这里好漂亮。” 小宝窝在夜墨寒的怀里,亮晶晶如宝石般的眼眸,带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望向了四周。 软乎乎的小手,指向了一群小孩儿,“宝宝想和他们玩,爹爹,可以咩?” 夜墨寒将他放了下来,小宝“蹬蹬蹬”的走进了孩子堆里。 “殿下,由属下来照看小主子吧。”剑痴护法道。 夜墨寒点了点头,剑痴护法便亦步亦趋跟在了小宝的身后。 夜墨寒则是牵着楚月的手,避开其他的人,行走在百年仙湖旁。 周围许多的摊贩,摆放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之物。 路过一个老人的摊子前,戴着草帽的老摊主,忽而慈祥地望向了楚月,“这位姑娘,眉间有紫徽星之运,亦有君临天下之相,是九万年才出一次的命格。” 楚月停下了脚步,垂眸望着笑容可掬的老人。 君临天下,通常是用来形容有将相之运的男性。 旁侧身披斗篷的武者,走来楚月身旁,低声道:“二位,这老人晦气的很,都是胡说的话,只为了让你买他的东西,算是坑蒙拐骗,可别上了当。” 言罢,武者看向老人,“老伯,你就算要夸人,也得实际点吧,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姑娘,你说人家君临天下?这可没边了。” 老人捋了捋胡须,倒也不恼,笑眯眯地望向了楚月,“老朽在世多年,从不说假话,姑娘你是多运之命格,不仅是君临天下,还是封侯拜相的王爵之相,亦有凤仪天下之气运。” 老人笑了笑,停顿了会儿。 “这君临天下的气运,又分为九等,其中在凌天的武道文明,天帝气运为最高等,姑娘乃是……为数不多的天帝气运!” 第693章 有至善,也有浑浊的罪恶 白发老人的话,并未刻意掩盖,周围一片的人,听得真真切切。 此时,恰好路过了一列气势凌人的队伍,身穿两大宗门独有的服饰。 分别是家喻户晓的清远宗和罪恶门。 其中一对璧人,郎才女貌,倒是人群中较为璀璨的风景线。 女子一袭碧绿长裙,腰缠宝剑,行走时散发出武道风劲。 一双杏眸,顾盼生辉。 眉梢之间却是宗门独有的江湖傲气。 旁侧清秀可人的婢女望了眼摊贩前的老人,轻哼了声,“小姐,那老人真可是满口胡诌,我左瞧右看,也不觉得那女子有何过人之处,还君临天下呢。若说当世的女中豪杰,还得是我清远宗的小姐。” 碧水柔身姿绰约,脸上戴着上等珠玉衔成的面帘。 一双清霜氤氲的眸,淡淡地瞥向了楚月。 楚月立在摊前,平静地听着老人的话,忽而道:“这位是我的未婚夫,老先生,你可否帮忙看一看他的气运?” 夜墨寒拧了拧眉,他从不信这些,亦很抗拒,只因年幼时因为算命的话,就让族人认为他是不祥之物。 但他从不会抗拒女孩的任何要求,便面容冷峻地望着老人。 老人捋着胡须,眯起眼睛打量着夜墨寒,而后语重心长地说道: “人生佛魔间,是正是邪,不过一念之间,至于其他,天机不可泄露。” 众人只当老先生是故弄玄虚卖关子,只为出售自己那平平无奇的物品。 楚月眸光微凝,却是信了老先生的话,从神农空间取出神农之力幻化的丹药,递给了面前的老人。 “老先生,不能让你平白看相,这丹药是灵品丹药,有延年益寿之功效,前辈且收好。” 楚月微微一笑。 周围的人只当楚月是疯掉了,将灵品丹药赠送给江湖术士。 老先生诧异地望着丹药,伸出布满褶皱的手,接了过来:“老朽行商看相几十载,你是第一个,给看相之钱的人。” 老先生捋着胡须笑了声,将一块肮脏的破布拿起,“姑娘,此物赠与你,愿能为你带来一丝好运。” 楚月正要拿过破布,适才说话的武者又提醒道:“这位姑娘,你有所不知,这老人是个克星,幼时克母,青年克妻,晚年丧子,他的东西,是沾染晦气的,逍遥城内,没人愿与他交谈。” 闻言。 楚月凝望着老人的眼神,虽有年事已高时的浑浊常态,却是干净纯粹。 沉吟片刻,她不顾武者的劝阻,接过了那看不清本来面目的破布。 老人笑道:“强者的路,缤纷多彩,有至善,也有浑浊的罪恶,姑娘若想走到最后,切莫忘了初心。” 楚月如个受教的晚辈般,面朝老人,正儿八经抱拳作揖,行了个武者礼:“老先生的教诲,晚辈铭记于心。” 其余的摊贩们,鄙夷地看了眼楚月和老人。 夜墨寒望了眼楚月,而后来了他人生中的头一次作揖。 正所谓,妇唱夫随。 老先生颇为深意地看着夜墨寒,眼底浮现几许赞赏之意。 楚月笑望了他一眼,随即将破布丢进了神农空间。 神农空间内,轩辕修正在研究这块破布。 研究了半晌,还嗅了嗅,最后断定,这就是一块破布。 楚月二人正要离去时,一行人来到老人的摊贩前。 气势汹汹,不可一世。 武者们看见对方身上的宗门服饰,都心生惶恐,如避鬼神般忌惮的拉开了距离。 碧水柔与其夫婿,居高临下地望着老人。 眉清目秀的婢女,高扬起下巴,颐指气使地说:“老头,给我家小姐看个面相,说好了,重重有赏,说不好的话……” 婢女轻蔑地笑了声,将腰间宝剑拔出,杀气骤闪而过,“那你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老先生慈祥和蔼,望向了傲然不语的碧水柔。 只望了一眼,便道:“姑娘是煞相,不过不必担心,只需多行善事,便可消除恶煞之气,转为天降好运。” 碧水柔面色骤变,身旁的白衣男子,亦是脸色发黑。 一群人,直接拔出了剑,将这摊子围了起来。 楚月眉头轻拧,长指轻放在腰间小斧。 “老东西,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婢女怒指楚月,“这般人都是帝王之相,我小姐为何是煞相,我劝你好好说话!可别不识好歹!” 碧水柔面颊铁青,淡漠地瞥了眼楚月,紧紧地蹙起眉头。 婢女还在为其打抱不平,指着楚月说:“她何德何能,能有如此气运,我劝诫你,你面前的人是清远宗的千金小姐,你最好重新说一遍。” “你在说什么?” 低沉嘶哑的声音,骤然响起。 夜墨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深邃的眸内,杀伐之气,如暗潮涌动。 第694章 琊山老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裹挟着三千戾气,似无端的风暴般。 适才还在叫嚣的婢女,一扭头就陷入了那双深邃幽冷的眸内。 如被扼喉般浑身衍生出阵阵寒气。 男子一袭墨袍,俊美无俦,眸色邪佞无比,充斥着危险之色。 他只一拂袖,却见浮动的狂风,顿时汇聚出杀刃。 不等婢女有所反应,万千杀刃贯穿而去。 即将把那婢女化作血雾。 婢女吓得瘫倒在地,双腿不断地颤抖。 “放肆!” 身穿白衣的男子,罪恶门少城主,愤怒呵了声,便使出宝剑,斩了上去,“清远宗和罪恶门前,尔等无名小辈,岂敢放肆?” 白衣男子尚未靠近杀刃,就被风劲给击退,倒飞了出去,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碧水柔连忙扶住了丈夫,拧着眉看向铺天的杀刃,暗惊一声,好强的武道实力! 夜墨寒眸色薄凉,无情残忍,正欲使杀刃将这一群人碾碎为齑粉时…… 身侧的女孩,反握住他的手,加深了些力道。 楚月望着他,只淡淡说了一句,“罪不至死。” 浅浅细细的声音,如一缕春风般,将男子的杀戮之气,消失殆尽。 天地之间,三千血色杀刃,劲道风暴,在楚月出声的刹那,化为虚有。 老先生坐在摊贩前,望见这一幕,欣慰的笑着点了点头。 白衣男子还要提剑再战,碧水柔按捺住丈夫,低声道:“对方怕是大有来头,此番前来是来相送北洲慕府小姐的血琉璃,不可再生是非。” 少门主稍稍有了几分理智,但还是觉得面上无光,只好把剑指向了老先生,“老东西,本门主给你一个机会,再看一遍面相。” 老先生摇了摇头,轻叹道:“小兄弟不知规矩,多番看相,实属莽撞,强行更改、窥测天机,只会引来……无端之灾。” “看不看?” 少门主的剑指在了老先生的眉间。 楚月要出手的刹那,老先生却是望着她与夜墨寒,笑道:“长安叶三爷,圣域帝尊,老朽祝愿二位,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楚月蓦地愣住,诧异地看着老先生。 就连夜墨寒,亦是探究地望向了老人。 少门主见老先生无视自己,怒不可遏,就要刺向老人时,老人陡然变了脸色,周身气息凌厉无比。 “老朽在世多年,只为看相,寻世间机缘者。” “世上之人,虽瞧不起老朽,却从未对老朽起过杀心。” “当年天帝联手,也杀不了老朽,不过两个后生小辈,倒也猖狂。” 轰! 巨声响起,少门主的剑直接震碎了。 一行人,东歪西倒,摔飞了出去。 楚月却是颇为讶然。 七十年前,十位天帝联手除灭琊山老人,竟是打得两败俱伤。 琊山老人一战成名,却是再无踪迹。 少门主和碧水柔脸色大变。 碧水柔掩唇惊呼,“前辈是琊山老人……” 老人负手而立,望了眼天穹,摇摇头,“罪恶之门,一代不如一代了。” “小姑娘。” 老人看向楚月,和蔼一笑,“老朽在那武道巅等你,切莫让老朽等久了。” “琊山老人,晚辈无意碰撞,还请前辈海涵。” 少门主脸色大变,焦急出声,奈何不等他把话说完,长风骤过,老人的身影和摊子,却是骤然不见。 远方的尽头,传来老人的幽幽叹息。 “可惜老朽还没看到凤冠霞帔者的风华。” 第695章 逃兵 琊山老人的叹息之声,宛若几缕清风。 在他远离此间天地时,不经意散发出的武道尊者气息,却是惊动了逍遥城和神脉九洲。 从武道巅消失了几十年的琊山老人,竟然要重回武道巅。 如此消息,好似秋风卷落叶般,席卷了凌天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百年仙湖旁的摊贩们,则是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谁也想不到,逍遥城里那居无定所晚年凄凉的老头儿,竟会是武道巅上鼎鼎有名的琊山老人。 一时之间,曾与琊山老人有过交谈的人悔不当初,只恨与机缘失之交臂。 周围的武者们,似是想到了什么,俱是回过头来,诧异地望向了身着红衣的女子。 适才,楚月面对尚未暴露身份的琊山老人时,不曾践踏过半分。 分明是帝尊的未婚妻,却从不恃宠而骄! 众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原来这位就是那武学奇才叶三爷,都说她杀人如麻,蛇蝎心肠,如今相见,倒是个懂礼数的武者。” “我真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平时还以为那老伯是个瘟神,没想到是琊山老人,早知道我就拜师学艺了。” “要我说啊,活该人叶三爷有机缘,还得到了琊山老人的赏识。” “不过琊山老人可是相当记仇之人,也不知清远宗和罪恶门,最后要如何收场。” “……” 却说罪恶门的少门主,脸色惨白如纸,隐隐发黑,透出了一丝的慌张。 得罪琊山老人的这个罪名,他吃不消! 等回到宗门之后,门中长辈必会重罚。 “夫君……” 碧水柔眼眶微红,软若柔荑般的手,轻挽着他,黛眉轻蹙:“琊山老人是武道巅的高手,你我二人,没法给宗门一个交代。” 少门主把手轻放在了碧水柔的手背,拍了拍,低声说:“琊山老人他会留隐于逍遥城多年,只怕是想见识万妖女皇的凤冠霞帔,听闻今日百年仙湖的封印有所松动,柔儿你曾与万妖族有机缘,只怕凤冠霞帔,是为你而准备的。” “夫君的意思是……?” 碧水柔眸底流转着华光,期许地望着少门主。 “到时,你穿上了这凤冠霞帔,我们和琊山老人之间的误会,一定能够解除的!” 少门主笃定地说。 俩人谈话时,楚月与夜墨寒十指相扣,并肩而行,远离了这个地方。 碧水柔缓缓地抬起眼眸,半眯起眸子,阴鸷如毒蛇般地望着楚月的背影。 “夫君,如若有人要抢我们的凤冠霞帔,该怎么办?” 碧水柔说话之际,鹰隼般的眼睛,还在盯着楚月的背影看。 同样是面对琊山老人,一个是紫徽星命格,一个是恶煞之相。 于她而言,这是有生以来最耻辱的事情。 清远宗乃是百年基业的名门正派,在武道之中,也是位高权重。 出身于清远宗的她,不该败给一个诸侯小国的人。 碧水柔轻咬了咬唇。 少门主道:“柔儿,不用怕,只要是你的东西就没人抢得走。” 言罢。 少门主拿出珍藏许久且晶莹剔透的玉罐,凑近了碧水柔,低声说:“鲛人一族,曾有恩于万妖女皇,这都是宗门这些年收集的鲛人泪,你若服之,这凤冠霞帔非你莫属。” 碧水柔双眼一亮,满脸的喜色。 鲛人泪在凌天大陆,亦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极其稀罕的宝物。 碧水柔深吸了一口气,眉间绽放出自信的光彩。 却见她微抬起下颌,轻蔑地望向楚月渐行渐远的背影。 然而,忽然之间,正在往前走去楚月,回眸看了过来,深邃漆黑的眼眸,在阳光下犹如琥珀般,却是死寂如千万年波澜不兴的古井。 与其相视的刹那,碧水柔心脏猛地咯噔一跳。 楚月轻挑起眉梢,淡淡地望向了前方。 神农空间内—— 自从轩辕修得知摊主是琊山老人后,兴奋异常。 他再次捡起了那一块破布,再次研究了半天,而后郑重其事地说:“小叶子,你说琊山老人是不是在暗示你,让你去洗手作羹汤,就这破布洗碗?” 楚月唇角猛地一抽,只觉得这位先祖大人,是格外的不靠谱。 轩辕修还在继续的对着破布分析。 夜墨寒牵着楚月的手,沿着百年仙湖,如寻常夫妻般行走。 四周都是行色匆匆,来来往往的武者。 楚月闻着身畔男子身上的冷香,唇角微扬,素日里的戒备也松弛了下来。 “抱枕。” “嗯。” “你好香。” 夜墨寒垂下眼眸,宠溺地看了眼女孩,伸出手在她的脑壳上揉了揉。 揉乱了三千墨发。 他的声音嘶哑而富有磁性,“男人不能用香来形容。” 虽是这般说着,但心里总觉得,以前被他厌恶至极的焚香沐浴,也可以适当的了解下。 楚月轻笑了声,忽而在一个摊前,看见了一张纯黑色的恶鬼面具。 她看见恶鬼的图案,心底泛起了阵阵涟漪,随即将其拿起,戴在了自己的面颊之上。 “姑娘是长安的叶三爷吧。” 摊主是一位瘸腿的中年男人,面上有好几道血色疤痕。 楚月也不隐瞒,轻点螓首。 摊主笑道:“镇北侯还在时,我也曾是长安子民,是荒炎城的军人,后来城池被掠夺,我……当了一个逃兵。” 摊主擦了擦湿润的眼眶,“听闻前些日子,荒炎城被屠,姑娘救下一城的百姓,斩了敌将首级。只可惜,我没资格回去了。” “长安随时等你回家。” 楚月淡声说道。 “三爷,我是个逃兵,我没有死在战场,这是我的耻辱,我没资格重回故土。”摊主道。 这些年来,他因为逃兵,被世人嘲笑。 他日日夜夜,遭受良心的谴责。 “没能保下荒炎城,是我的无能。” 楚月戴着恶鬼面具,望了眼摊主瘸着的腿,将一枚小小的六芒星勋章递了过去,“你不是逃兵,你只是暂时离开故乡,如今荒炎城回归国门,我身为镇北将,理应接你回家。” “把这个拿着,你随时可以回来。” 第696章 抱枕,你讨厌恶鬼吗? 摊主如敬神明般,双手捧着小小的六芒星勋章。 望着勋章之上的帝国徽记,骤然间热泪盈眶。 他流浪在外多年,始终没有个容身之地。 “砰。” 摊主匍匐在地,额头撞地:“此番回到故土,再不做逃兵,绝不辜负三爷所望,哪怕是死,也要魂归故里!” 等摊主抬起头来时,眼前已经没有了楚月的身影。 摊子上,却是放置着一枚丹药,和几枚金币。 摊主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将那丹药金币拾起,眼眶里流出了泪。 他蓦地走出去,朝东侧看去,望着楚月的背影,大喊:“三爷……” 女孩背对着他,并未回头,却是在往前走时,抬起手来轻摆了摆。 似乎在告诉他。 知道了。 饱经风霜的摊主止不住的流出热泪,他低下头卷起的裤脚,展露出来的竟然不是腿,而是一块长木。 他的腿,早已断在尸山血海的沙场。 即便他把生命和青春奉献给了战争,但他依旧是个逃兵。 哪怕是父亲,临死之前也不愿见他一面。 唯有叶三爷,愿接他回国土。 摊主擦了擦泪,哆嗦着双手,探进了衣襟之内。 从滚热的胸膛里,拿出了一枚小小的旗帜。 旗帜之上,烙印着神武二字。 摊前的旗帜,在百年仙湖的湖光映照下,熠熠生辉。 …… 此时的楚月,已然走远。 脑子里却是有关于神武的一切。 曾经硝烟四起的帝国,如今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冰棺里的母亲若是看到这一幕,会因此感到欣慰吗? 楚月轻抬起指腹,摩挲着脸上的恶鬼面具。 她只对母亲执着,只因为年幼时,被怀孕的母亲丢弃。 等她熬过黑暗,再回到家中。 母亲跪着求她这个恶鬼,离开自己的家。 面具之下,楚月轻笑了声。 “抱枕,你讨厌恶鬼吗?”楚月问道。 “不讨厌。” 楚月抬眸,诧异地看向了夜墨寒。 夜墨寒凝望着她,反问:“你见过有恶鬼讨厌同类的吗?” 与男子相视的那一刻,楚月眸底波澜微起,内心翻涌着惊涛骇浪。 夜墨寒微蜷起长指,恶鬼面具的额头轻敲了一下,“不要乱想,你是我毕生的妻子,是小宝的母亲,还是长安的神明,世上的美好都应当与你息息相关。” 楚月眸光微颤,用力地反握住夜墨寒的手。 俩人行走在长街之上。 男子妖孽似毒,女孩戴着一张看起来颇为狰狞的面具。 虽是如此,却有着岁月静好般的温馨。 不多时,夜墨寒的眼角余光,忽而瞥到一对韶华正好的恋人站在糖葫芦的摊子前。 锦衣少年为心爱的姑娘买了一串糖葫芦,女孩踮起足尖,在少年的面颊落下了一吻。 夜墨寒眼梢间氤氲着深色,旋即牵着楚月来到摊子前。 卖糖葫芦的老婆婆,慈眉善目,笑望着他们,“这位公子,是买给自家娇妻的吧,想要多少?” “一个。” 夜墨寒淡淡地道。 老婆婆正要把一根糖葫芦取下,怎知男子直接把整个插满糖葫芦的木架给拿了起来,再丢下了几枚上等宝石给老婆婆。 老婆婆看得是瞠目结舌。 一个,指的是,连棍拔起? 第697章 做作的酸臭味 旋即,老婆婆和围观的众人便见,那看起来俊美的男子,直接把满是糖葫芦的大棍子,塞进了女孩的怀里。 适才买糖葫芦的恋人,也被这行为给吓到了。 楚月茫然地拿着这么多的糖葫芦,眨巴了两下眼眸。 糖葫芦的甜香味,涌入了鼻尖。 夜墨寒眉眼含笑,像是在等待着奖赏般,悄然看了楚月几眼。 楚月举着一大棍诡异的糖葫芦,呆了会儿,便转身朝外走去,还不忘说道:“小宝他喜欢甜食,你买给他的,他会很开心。” 夜墨寒愣了会儿,才跟上楚月,神情有几分闷闷不乐。 他又回头看了几眼那一对恋人,摸了摸下巴,怀疑是自己买的不够多,才没有效果。 一路上,夜墨寒都是沉闷的,好似在绞尽脑汁的想些什么。 湖边杨柳依依,桃花灼灼。 落英缤纷,配上那湖光美色,宛如人间仙境。 夜墨寒却是无心欣赏,满脸的凝重,看着不开窍的楚月,欲言又止。 “阿楚。” 男子讳莫如深的眸,望着楚月和她的糖葫芦们。 “嗯?有事?”楚月淡漠地问。 “没什么。” 夜墨寒宠溺地望着她,又揉了揉她的脑壳,随即牵着女孩的手,原路折回。 然而楚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拉住了他的手。 在夜墨寒回身的刹那间,楚月一手轻勾住男人的脖颈。 漫天的桃花洒下,远方的霞光绚烂无比。 百年仙湖旁。 糖葫芦的甜香味和花的芬芳,四处蔓延。 楚月踮起足尖,将恶鬼面具掀起,戴在额角之上,不期然间,蓦地堵住了夜墨寒的唇。 她轻咬了咬。 夜墨寒却是被忽然间的柔软给怔愣住了,狭长的冷眸,愈发的深邃。 很快,男人就反守为攻,攻城掠地,在那唇齿之间,吮吸着半生的沉沦,哪怕因此堕落为恶鬼。 四周匆匆过往的武者们都已驻足停下,不由望向了湖边的桃花林,望向了彼此相依的一对璧人。 宛若天作之合。 “那是宝宝的娘亲和爹爹哦。” 小宝和一群孩子打成一片,指着桃花林,兴奋得手舞足蹈。 其他的孩子纷纷看了过来,用小爪子捂住了脸。 “叶尘,你要有妹妹啦!” “你妹妹会跟你一样长得这么好看吗?如果一样好看,到时候我要娶你妹妹为妻嗷。” 小宝鼓起了小脸颊,哼了声,“才不要,你都不会洗衣做饭,我才不要把妹妹嫁给你。” 剑痴护法望了望小宝,笑了笑。 与孩子们在一起的小宝,更多了些童真,不再是压抑的懂事。 剑痴护法深吸一口气,望向了桃花林内。 血护法却是靠了过来,两手环胸,抱着一把剑,扯了扯唇,鄙夷地说:“真是做作的酸臭味,还不如让我来为殿下承担。” 剑痴护法:“……” 剑痴的内心,深深叹气。 年轻人,不知生命的可贵。 …… 没人发现的是,桃花林的尽头。 停着一辆花香马车。 马车之内,百里明嫣细嫩如葱玉的长指,掀起了珠帘,朝外看了去。 眼底倒映出相依的二人。 百里明嫣眸色微红。 “啪嗒”一声,她的手扯下了华丽的珠帘。 第698章 有人郎情妾意,有人破布为伴 珠帘断裂,零零碎碎的珠玉碎在了马车内。 婢女惶然不已,低声轻喊:“殿下……” 百里明嫣紧抿着唇,深吸了一口气。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灼灼桃花里的两人,杏眸足足红了一圈。 她在夜墨寒去了逍遥城后,放下了手里头所有的事,只为来看一眼曾经错过的男人。 “凤冠霞帔啊。” 百里明嫣轻抬起玉手,手背拭去了眼尾的泪痕,望着桃林里的男子,自言自语般的喃喃:“你说,我穿上的话,会好看吗?” 婢女连忙道:“殿下国色天香,有沉鱼之姿,若是穿上万妖女皇的凤冠霞帔,一定会好看的。” “那他会喜欢看吗?”百里明嫣忽而问。 婢女呼吸一窒,对上百里明嫣期待的双眸,咬了咬牙,低头道:“萧寻少主肯定会喜欢看殿下的。” 这一番话,却是如一盆冷水,浇灭了百里明嫣全部的热情。 她轻微地颦了颦眉,恍然如梦般,忽而想起了自己家中已有夫君,还育有一子。 百里明嫣的整张脸都白了下去,白皙细嫩的双手,止不住地发颤。 …… 湖边,落英缤纷。 凉风微微起。 夜墨寒将黑色的披风,裹在了楚月的身上,为其系好了披风,还顺带捏了捏女孩的小脸蛋儿。 随后牵着楚月的手,来到了小宝的身边。 楚月拿着和她人一样大的满架糖葫芦,把一串糖葫芦拿出,给了小宝,“你爹给你买的。” “哇!” 小宝双眼发亮,兴奋不已:“爹爹真好。” 夜墨寒被夸得耳根子微微泛红,干咳了声,目光看向了别处,掩饰着几分心虚。 “娘亲,这些都是宝宝的新朋友,宝宝想跟他们一起分享。” 小宝紧张地望着楚月。 楚月点了点头,把糖葫芦都拿了下来,分给七七八八的小孩。 一群天真的孩子咬着糖葫芦,充满着蓬勃的朝气。 “爹爹,给你吃。” 小宝把最后一串糖葫芦,递给了帝尊爹爹,满眼都是期待之色。 夜墨寒蹙了蹙眉,他极其的厌恶甜食。 只因年幼时遭受苦难,陷入深渊黑暗,入口的甜食都是可怕的苦涩。 “爹爹不喜欢吗?”小宝眨巴了两下眼睛。 “喜欢。” 夜墨寒拿过了糖葫芦,优雅地咬了一口,原以为会是满口苦味,然而只有意想不到的香甜味在唇齿之间绽放。 “好吃吗?” 小宝肉嘟嘟的小手,紧攥着糖葫芦,睁大了纯粹如宝石般的眸子。 夜墨寒点了点头,“很好吃,味道很甜。” 忽而间,他不经意地凑在了楚月的耳畔,呵洒着热气,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沉地说:“和你一样。” 宛如一阵电流,从耳畔到心脏,带起了一连串细微的酥麻。 楚月扭头望来,戴在额角的恶鬼面具,和她那清丽的脸颊,衬在一起,宛如古老而美丽的画卷。 夜墨寒说话时,无意地轻吻在女孩的颈间,而后如正人君子般,咬了一口糖葫芦。 神农空间。 正在对着破布钻研的轩辕修,忽而一脸惆怅。 只叹:有人郎情妾意,有人破布为伴。 横批:天道不公。 第699章 黑暗里的光和救赎 楚月立在原地,只觉得心猿意马。 再看始作俑者夜墨寒,咬着她的糖葫芦。 楚月黛眉一横,蓦地伸出手抢了过来,将剩下的糖葫芦给吃了。 夜墨寒望着她,随即轻笑了声,长指在楚月的眉间轻点了一下,声音极具磁性地说:“喜欢吗?以后把天下的糖葫芦,都给你找来。” 楚月轻挑眉梢,眼底蔓开了涟漪般的笑。 却说不远处,血护法摸着下巴狐疑地看向了夜墨寒的背影,悄咪咪地在剑痴护法耳边埋怨:“我跟在他身边这些年,怎么不把天下的剑都送给我?歧视我?” 剑痴护法拉开了距离,远离了血护法,生怕近墨者黑,被血护法的不着调给传染到了。 “宝宝累,要抱抱。” 小宝啃完所有的糖葫芦,忽而有些疲倦了。 楚月正要去抱小宝,小宝却对夜墨寒张开了小手臂,“要爹爹抱,不能累到娘亲。” 楚月无奈至极,低声道:“娘亲不会累的。” 她也从来不知道何为累。 “娘亲是女孩,女孩是需要被爱惜的。”小宝窝在夜墨寒的怀里,小手攥着夜墨寒的脖颈,一本正经地说。 楚月粲然一笑,心间流淌过一道暖流,不由伸出手揉了揉小宝的脑壳。 轰! 谈话之际,百年仙湖的湖水,却是不再平静,开始翻涌起了惊涛骇浪。 楚月当即朝百年仙湖看了去,入眼是五光十色,绚烂如苍霞。 仙湖的两侧彼岸,粼粼湖光,交织出了一座月牙般的仙桥。 湖底封印,彻底松动。 时隔百年,凤冠霞帔,再一次的问世。 “哇!好漂亮!宝宝好喜欢!” 小宝惊讶地感叹。 夜墨寒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找到了楚月的小手握住,长指嵌入了女孩的指缝,严丝密合的紧在了一起。 楚月的手,似乎不论何时都是微凉的,即便夜墨寒想尽了一切的办法,但好像他不去捂热,就会立即变凉。 楚月感受到掌心的温热,只觉得曾经半生的凄苦,都被难能可贵的温暖给驱散了。 她的眼角余光,望向了身旁的两人。 犹记得在许久以前,这一大一小,她想卖掉一个,炖掉一个。 而今却是她黑暗里的光和救赎。 楚月唇边的笑意愈发浓郁,反握住男人的手,一同看向了刹那间波澜壮阔的百年仙湖。 只见仙桥左边的湖水涛浪,各有变化,分别化作了不同妖兽的模样。 仙桥右侧,湖水如千军万马。 瑰丽的湖光,在两侧的涛浪之中,逐渐合并,犹如一幅展开的画轴。 画轴之上,闪过九万年前的画面。 万妖女皇身后一双墨色羽翼,赤红双瞳,半边脸颊是用刀刃雕刻出的曼陀罗图腾。 出嫁的那日,千万妖兽相送。 她的轿辇在天穹下摇摇晃晃,跨过山和大海,穿过丛林与险地,来到了繁华的帝国。 一代武神,身着喜服,迎来他的妻子。 他们各自从帝国和花轿之间跃起,在日月更迭,不知光明还是黑暗的混沌之间,紧紧相拥。 那一袭凤冠霞帔,犹如初升的朝阳,惊艳了这片连绵千万里的大陆! 第700章 纪军,幸会 两人相拥后,湖光而作的画轴,逐渐出现了无数道的裂缝,再随之裂开。 碎片似光,不计其数,如天女散花般洒下。 封印地松动,让所有的人前仆后继。 有一对恋人,执手走进仙桥,才过数步,就被湖水给推了出来。 即便如此,依旧是许许多多的人,陆续前往仙桥,尝试着拿下凤冠霞帔。 楚月半眯起眸子望着那仙桥,沉思着过桥之法。 就在这时,一列骑兵轰轰烈烈而来,浑身散发着逼人的锐气。 楚月望了过去。 只见这列足有上百人的骑兵,身穿盔甲,戴有头盔,背着上等弓箭,全都散发出冷硬的铁血气息。 最为可怖的是,这些骑兵的身旁,都有着高阶的契约灵兽! 须臾,骑兵们就已愈发近了。 最前方的一匹骏马,坐着身穿盔甲的战士,战士的身后,坐着一个白衣男子,男子被绑在了战士的身上。 战士抬手摘掉了头上的盔甲,露出三千墨发,一双明眸。 “他们是谁啊?”小宝好奇地问。 楚月瞧着女将军身上佩戴着的勋章,便认准了对方的身份。 低声道:“北洲纪府,纪瑶。” 纪瑶之所以闻名于天下,不仅仅是因为武道天赋。 更是凌天一代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中,这纪瑶也是榜上有名的一人。 她出身将门世家,母亲不过一介婢女,是纪家主酒后误事的衍生物。 婢女产下她后,就被纪家赐死。 纪瑶身为府中庶女,生存极为艰难,但她只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就成为了神脉北洲的风云人物,甚至在日后极有可能继承到整个纪家! 纪瑶最为出名的,便是她的军队,所向披靡,至今都没有打过败仗。 而纪军之中,每一位士兵,都有阶级很高的契约兽,都有着星钢陨铁打造的盔甲和灵品兵器。、 这些外助力,无疑是提升了纪军的综合实力。 对于其他的军队而言,能有这些外助力,几乎是不敢想的事。 纪瑶坐在骏马之上,身旁是一头麒麟兽,湖边的风吹起了她的发。 武者们看见纪瑶,眼里多少有几分钦佩。 “听说凤冠霞帔是为纪瑶将军出现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肯定是真的,这还能有假不成?” “是啊,纪瑶将军曾与北洲病弱的世子结为夫妻,明知世子时日无多,但还是义无反顾嫁给了世子。世子承诺等病好了,仙湖封印松动了,就带她来逍遥城找凤冠霞帔。” “纪瑶身后的那位,就是玄尘世子了吧。” “……” 楚月望向了纪瑶身后的男人。 男人戴着斗笠,靠在纪瑶的背部。 “娘亲,那位叔叔看起来怪怪的。”小宝说道。 “因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楚月淡淡地道。 纪瑶的身后,是早已经去世三年之久的夫君。 三年前,丈夫入土之日,纪瑶歇斯底里地阻拦,最后一杆银枪,一把弓箭,背着夫君的尸体,杀出了府邸。 从此,她被夫家唾弃。 但她也每日为死去的丈夫焚香沐浴,和衣而眠。 正因如此,纪瑶虽被天下人谩骂过诡异蛇蝎,不愿丈夫入土为安,但也被许多人歌颂着她的忠贞。 故而,当她来到逍遥城,万妖女皇的封印松动之时,逍遥城的武者们才会纷纷猜测,会是她拿下凤冠霞帔。 旁侧一处,清远宗、罪恶门的人聚在一起。 碧水柔看见纪瑶皱了皱眉,嘟哝道:“带个死人过来,晦气。” 少门主道:“柔儿别担心,她是一个死人,抢不走我们的凤冠霞帔,我打听过了,凤冠霞帔,只有活着的两个人才可以得到。” 碧水柔勾唇笑了声。 此刻,纪军与楚月擦肩而过时,纪瑶停了下来。 她一手拿着头盔,身后背着丈夫,身前挂着银枪和弓箭,坐在那高头大马,俯瞰着楚月。 纪瑶双手抱拳:“长安楚爷,久仰。” 楚月拱起了双手,“北洲纪将军,幸会。” 纪瑶望着楚月轻笑了声,“这逍遥城内,你的军人气息最为浓重,你我该是一路人。” 言罢,她看向了夜墨寒,再道:“愿二位早日成婚,百年好合。” “二位也是。” 楚月回道:“祝愿二位琴瑟和鸣,生生世世。” 纪瑶蓦地愣了下,瞳眸微微紧缩,旋即苦笑了声,“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祝福我和他的,把他当正常人看的。” 楚月淡淡一笑,望了眼纪瑶后面的男人。 男人的四肢往下僵硬地耷拉着,让人怀疑,若非用宝器捆绑着,他随时都会往下栽倒。 楚月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感情,才会情愿要一具尸体作陪数年,也舍不得要对方入土为安。 纪瑶回过头来,不再是军人的铁血,而是对着男人露齿微笑,介绍道:“这位是诸侯神武的将军,和你一样,心系万千百姓的人,你会喜欢她的,是吧?” 男人并没有回应纪瑶。 纪瑶却是笑得灿烂,“等等就可以穿上凤冠霞帔给你看了。” “纪将军,真不好意思,这凤冠霞帔,我得捷足先登了。” 仙桥前忽而出现一对恋人,正是碧水柔和罪恶门的少门主。 纪瑶眸色微沉,杀伐之气骤闪而过,蓦地望向了碧水柔。 碧水柔盈盈一笑,牵着丈夫的手,自信满满的走上了仙桥。 她服食了那么多的鲛人泪,凤冠霞帔,非她莫属! “夫君,等凤冠霞帔到手了,我们就去给琊山老人赔罪。”碧水柔说道:“琊山老人在逍遥城这么多年,无非就是想要目睹凤冠霞帔。” 少门主点了点头。 两人执手步入仙桥。 他们胸有成竹的走过仙桥。 仙湖的浪并未打向他们,而是让他们顺利地走过。 纪瑶见此,眸色微黯。 其他的围观者们,纷纷瞪大了眼睛,猜测碧水柔才是凤冠霞帔的最后持有者。 碧水柔夫妻去到了百年仙湖的彼岸,回过身来,等待着凤冠霞帔的降临。 画面如同定格,时间缓缓地流逝。 足足一炷香过去,凤冠霞帔还是迟迟没有动静。 碧水柔含笑的脸颊,终于僵住。 “夫君,怎么回事?” 碧水柔小脸一白,眉目流露出一丝惶然。 第701章 为什么要怕? 闻言。 少门主目光平静地看着毫无动静的百年仙湖,怔了怔。 “不应该啊……” 少门主剑眉紧蹙,自言自语般低声说:“你服用了那么多的鲛人泪,按理来说,凤冠霞帔,非我们莫属。” 凤冠霞帔令人着迷的,不仅仅是因为独此一件。 更是象征着可歌可泣,至死不渝的情爱,更是因为世人怀疑凤冠霞帔的背后,掩藏着万妖女皇的传承和机缘! 若是得一机缘,武道之路,前途似锦,可谓是青云直上! 得其传承者,说不定能统御万妖,成为妖族的一方统领!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你我二人都已走过了仙桥,不可能没有凤冠霞帔的。” 少门主拉着碧水柔就再次走上了圣光笼罩的仙桥,一连走了数遍,也不曾见仙湖有半分的波澜。 “敢情这俩人搁这儿唱戏?怎么还有来有回的?” 血护法瞧着二人,眉头一拧,甚是不悦地说。 楚月慵懒地靠着夜墨寒,好整以暇地望着碧水柔夫妻, 四周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恋人们,等的有些焦急了,却是敢怒不敢言。 不论是清远宗,还是罪恶之门,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存在。 “走完了吗?” 纪瑶坐在骏马之上,冷眼瞧去,蹙眉道。 碧水柔神情微僵,“你急什么?” 纪瑶取出了挂在前胸的弓箭,骏马左侧的箭袋内飞掠而出一根箭矢。 纪瑶搭弓拉弦,箭矢对准了碧水柔的眉心,“我问你,走完了吗?” 碧水柔面色一白,后退了步,愠怒且惶然地望着纪瑶。 北洲纪府大将军,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说的便是这纪瑶! “要不要试试,你躲得快,还是我的箭更快?” 纪瑶面无表情,神色冷淡至极,坚毅地眼眸迸射出凶悍的光! 碧水柔咬碎一口银牙,与其对视半晌,败下阵来,挥了挥袖离开百年仙桥。 来到纪瑶的面前时,碧水柔抬头望去,轻笑了声:“纪将军,依我看,这凤冠霞帔今日是不能出现了,纪将军还是打道回府吧,不必在这儿白费功夫。” 纪瑶置若未闻,收起了弓箭。 碧水柔轻哼了声,挽着丈夫的臂膀去到一旁观看,婢女为其折扇,挡了微暖的阳光。 纪瑶背着身后的男人翻身下马,男人身体僵硬,冒着丝丝寒气,在下马之际,险些栽倒。 纪瑶还没来得及去扶,却见一只白嫩的小手,陡然扶住了她的男人。 纪瑶回眸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丽的面颊,美眸澄澈如水,多了一丝军人独有的铁血之气。 楚月将其扶好,微微一笑,道:“二位,请吧。” 纪瑶眼眶微红,面上泛起了一丝苦笑。 她说:“你是第一个不怕他的人,他肯定会很高兴。” 这世上的人,都害怕她的丈夫,说是晦气的死物,提及无不是退避三舍,当作毒蝎来对待。 “为什么要怕?”楚月反问道。 纪瑶微愣,旋即失笑,眼眶颇为湿润,“是啊,阿玄如此好,为何要怕他。” “阿玄,我们见到仙桥了。” 纪瑶深吸了一口气,身穿冰冷铁硬盔甲的她,墨发飞舞间,背着死去的丈夫,完成他生前的夙愿,来到了恰如仙境般的仙桥旁。 第702章 这九万年的人间,早已腻了 楚月望着纪瑶远去的背影,再低下了头,看向自己的手。 碰触过玄尘世子尸体的指尖,染着刺骨的寒气。 玄尘世子的尸体没有腐烂败坏,估计是因为有着寒气极重的宝物。 就算她有神农之力都受不了,纪瑶整日与他相处,恐怕要饱受寒气的折磨! “叶姑娘,你不担心凤冠霞帔真的被她拿走了吗?”黑护法来到楚月的身后,好奇地问道。 “若是她的东西,理当由她拿去。” 楚月淡淡地道:“纪将军,是个值得钦佩的人,能看一眼她穿上凤冠霞帔,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黑护法瞳眸微缩,诧然地看着楚月的身影。 这番浩然磊落,叫他油然而生出了钦佩之情。 斜阳青阳,洒落在了波光粼粼的仙湖。 楚月懒倦的伸了个懒腰,走回了夜墨寒的身旁,不等男人有所动静,便自然而然的把小手伸进了夜墨寒的掌心。 夜墨寒垂眸望去,笑意微浓。 “抱枕。” 楚月抬眸望他,在男子的耳边说:“我还活着,你就不能死。” 否则的话,她极有可能和纪瑶一样。 “好。” 夜墨寒沉声道:“他人想弄死为夫,得经过夫人的同意才行,要不要如慕将军那般,为你准备个簿子来登记?” 楚月眉头微皱,无奈地看着揶揄的男人,随后呼出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如若有朝一日,我客死他乡,你可以娶他人为妻,但不要来我的坟前告诉我。” 夜墨寒瞳眸微缩起,眼底倒映出女孩的轮廓。 原来在她的潜意识里,早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妻子。 在不知不觉间,在流逝的时间里。 夜墨寒的灵魂似已被深深的震撼,幽邃的眸里,氤氲着出了炙热之色,随即掩去那翻江倒海的情绪,宠溺地望着她,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纵然有,他亦陪葬。 这九万年的人间,早已腻了。 楚月望着他,浅笑了声。 与其十指相扣,望向了走上仙桥的纪瑶。 四周的人,大多数的人,目光里充斥着异样之色。 纪瑶背上的丈夫,是个死了三年的人! 但大部分人,亦被其感动,等待着凤冠霞帔的降临。 纪瑶走过仙桥时,万千道晶莹的光,犹如月夜里的繁星般,围绕着二人悬浮。 “凤冠霞帔要出来了!” 有人竭力高喊。 众人激动不已。 但纪瑶走过仙桥后,百年仙湖,回归于寂静了。 纪瑶回头看去,眸子睁大,两行清泪从脸颊流过。 她慢慢地低下头来,“阿玄,怎么办呢,我让你失望了。” 依旧没人回应她。 纪瑶背对着仙湖彼岸的武者,抬手拭去眼尾的泪痕,身影落寞,神情恍然,背着丈夫再走了回去。 碧水柔嘲讽道:“纪将军,我早便说了吧,白去一趟,可是浪费你纪大将军的时间。” 纪瑶犹如行尸走肉般失魂落魄。 此时,楚月与夜墨寒牵手而至,与纪瑶擦肩而过时,楚月停下了步子,说:“听说,一同走过仙湖,会得到神的祝福,哪怕通往了轮回之路,来世也会是夫妻。恭喜。” 纪瑶蓦地望向了楚月。 女孩一袭红衣,纷然似火。 和她的未婚夫,渐行渐远,步入了湖光十色的百年仙桥。 涛浪喧嚣声中,他们执手前行。 第703章 踏步走出的是山河万里 碧水柔瞥了眼楚月的背影,冷哼了声。 旁侧手执油纸伞的婢女连忙道:“连我们小姐都得不到凤冠霞帔,那诸侯小国的低等血脉,又如何能得到万妖女皇的赏识?” 碧水柔唇畔微扬,轻抬起下颌,与生俱来的高傲和优越,让她看人轻了三分。 而其他的武者和婢女是一样的想法。 百年湖边,早便聚满了武者,三五成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叶三爷确实武道惊人,颇有姿色,但诸侯国那是什么边界地方,众所周知,低等血脉,是得不到机缘传承的。” “你们可别忘了,圣域帝尊是不祥之子,天煞孤星,早年间被母亲舍弃,遗落至百鬼之森,此般邪道人,怎可入名门眼?” “连纪瑶都没能拿到凤冠霞帔,他们肯定是不行的。” “……” 流言蜚语,散在长风之中。 那指指点点的声音里,一口一个低等,多少带着些许的瞧不起。 但不得不说的是,此刻的仙桥之上,男子身如灵玉,颀长高挑,一袭黑袍浓似泼墨,鬓若刀裁,俊美无俦,妖孽的不似凡间物。 身畔的女孩,年纪轻轻,却有君王将相之气,行止间,踏步走出的是山河万里。 红裙微扬,宛如胜利的旗帜在帝国城前迎风翻飞! 在一道道的目光汇聚当中,他们执手而行。 城主府。 密不透风的窗旁,逍遥城主擦拭着锃亮的宝剑,旁侧的二公子,面色苍白,孱弱无比,轻咳嗽了几声。 侍卫站在一侧,将百年仙湖所发生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交代。 逍遥城主擦剑的动作停了下来,垂下眉来,失望地叹道:“连纪瑶这般的痴情之人,和清远宗的千金都没能穿上,看来这一次的凤冠霞帔,也无法出世了。” 二公子身着青衫,披着大氅,三千青丝披散下来,黑如墨的颜彩,与他病态苍白的面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咳,咳咳……” 二公子咳嗽了几声,手里拿着一卷翻开的古书。 “父亲,不如再等等,长安叶三爷,兴许会给你惊喜。”二公子道。 逍遥城主摇头,“你啊,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为父比较看得透。为父也欣赏叶楚月这般的女子,但凤冠霞帔,她必是无缘。” 二公子睫翼微颤,眸底清光闪烁,不再回答父亲的话,专心看古书之上晦涩难懂的文字。 …… 湖畔。 楚月二人执手走过仙桥,百年仙湖,依旧是毫无动静。 对此,楚月倒是心态平和。 她和夜墨寒前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求个好运罢了。 碧水柔见此一幕,笑意更甚,摇了摇头,“什么长安叶三爷,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 少门主搂紧了妻子柔软的腰部,“柔儿,你这般的圣洁之女都与凤冠霞帔错过,其他人,也必然是白来一趟了。” 碧水柔唇畔勾起,依偎在丈夫的身边。 桃林背后,花香马车内。 百里明嫣紧眯起眸子,望见凤冠霞帔并未出现,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随后,百里明嫣走下了花香马车。 婢女连忙问道:“少公主,你要去何处?” 百里明嫣自信地望着那一条湖畔,“我是神脉九洲的公主,祖上与万妖女皇有姻缘,兴许,我能穿上凤冠霞帔。” 她要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出来。 她步步生莲,缓缓走去。 楚月和夜墨寒正欲打道回府。 百年仙湖,却是在这一刻,有了动静。 第704章 凤冠霞帔 逍遥城外,仙湖波浪汹涌,光芒四射,背后的山脉丛林,野兽的嘶吼声传了出来。 百里明嫣面色微僵,顿足停下,讷讷地看了过去,眨了眨美眸,浓密的睫翼轻轻地颤动。 下一刻,不再是斜阳漫天,黑蒙蒙的苍穹,悬着一轮皓月。 正是日月更迭的刹那间! 楚月抬眸望去,但见百年仙桥炸裂开来。 失去了仙桥的阻隔,两侧涛浪形成的万妖和千军,互相奔赴对方。 却非为厮杀,而是和平之迹! 当两支军队,互相结合,化作一只波浪形成的灵鸽,散发出七彩之光,朝皓月暴掠而去。 楚月望着灵鸽飞行的轨迹,心微微颤着。 灵鸽,象征着和平。 曾有武者云:当天下四方,万里江河,都有灵鸽展翅飞翔,才是太平盛世,将不会有纷争和弑杀。 灵鸽掠入天际,不再回来。 同时,天地震颤,天穹夜幕撕裂开了一道虚空口子,虚空的背后,渐渐出现了一轮朝阳! 灵鸽亦翱翔在凌天大陆的每个角落,宛如昙花一现般出现。 众人目瞪口呆,猛地低头看去。 一整条的百年仙湖之上,全都是七彩灵鸽! 楚月轻抬起手,一只灵鸽飞掠在了她的手背,楚月唇角绽入了一抹极致的笑容。 百年湖底,幽幽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吾生来为皇,是以万妖之巅,吾族好战,厮杀为乐,吾却愿人、妖二族,殊途同归。” “但愿有一日,二族不再厮杀,灵鸽遍布千万里。吾葬身江河大地,为和平而亡。” “凤冠霞帔,以万妖之翎而织成,是人族战士的鲜血渲染而红。” “但愿传承机缘者,能将灵鸽遍布天下,要这江山无冤魂,要这盛世不愧黎民,愿二族撕开黑暗,迎来武道的黎明。” 那声音响彻四方。 整座逍遥城都已沸腾。 楚月微微睁大了眼眸,听到女皇的声音时,刹那间热泪盈眶。 灵鸽遍布天下,江山再无冤魂,盛世不负黎民,那是何等的壮志! 是万妖之祖的壮志! 凤冠霞帔不仅仅是一件嫁衣,更是乱世纷争后的夙愿,是和平的期许。 楚月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颤动。 身侧的男人,温热的大掌,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小手。 楚月抬眸望向夜墨寒的刹那间,戴在额角的恶鬼面具落了下来。 夜墨寒低下头,隔着面具,在她额角轻轻一吻。 ——阿楚,我本邪道,但愿陪你走一走这正道之路! 他的心声,宛若散开的涟漪。 霎时。 天穹金色的日光,幻化成了美丽的凤凰,往下飞翔。 月色为龙,浩瀚奔赴,一同滑翔往下。 龙凤交缠,在渐渐往下时,竟是交织出了纯红色的喜服。 那凤冠霞帔,落入了楚月的身上。 男人身穿喜服,隔着面具亲吻着她。 轰! 随后,日月消失,朝阳初升。 丛林深处,万兽狂奔,前来贺喜! 百年仙湖,涛浪四起,万马千军与灵鸽于曙光之间交织出了一场狂欢。 天地万籁俱寂,仿若定格在这一刻。 瞬间,已成永恒。 第705章 从此烟雨落长安,一人撑伞两人行 朝阳之光,普照茫茫大地。 丛林深处的万兽,狂奔而至。 灵气氤氲的麋鹿,雀跃地围绕着二人。 天边尽头的喜鹊,送来祝福的声响。 湖边的女孩,身姿绰约,一袭大红的嫁衣,头戴凤冠,如火般的红衣裙摆长长曳地,灵鸽从湖边飞来,堆在裙摆之上。 楚月的脸庞戴着恶鬼面具,将正与邪的极端,通过青阳的光影,恰到好处的映照了出来。 面前的男子,身材颀长,妖孽俊美,当喜服落入身的刹那间,一双被丹药掩盖的黑眸,彻底成了典雅尊贵的紫色。 夜墨寒修长如玉的手,缓缓抬起,摘掉了楚月脸上的面具,眸色讳莫如深的凝望着女孩。 嫁衣将她衬得明艳动人,勾魂摄魄,不同于往日的铁血冷硬,是属于他一人的温柔。 “阿楚。” “嗯。”女孩轻声应道。 “从此烟雨落长安,一人撑伞两人行。” 男子的声音,是暗哑的,亦是藏进了半生温润。 九万年的暗无天日,漫无目的,终是为一人成了家。 天下正邪两道,无穷尽也。 阿楚在哪。 他的尽头就在哪。 楚月眸光颤动,复杂地看着夜墨寒。 她从不知何为男女之情,只知那夜乱巷,让她厌透了男人的接触。 但抱枕是个例外。 她喜欢他身上的清香,比前世的安眠药还要管用。 楚月眼眶微红,颇为湿润。 遥想彼时,她流浪半生,行走在枪林弹雨里,从来没有过一个家,不知人间冷暖。 而今却是误打误撞,想与人上穷碧落下黄泉! 夜墨寒轻微低头,正欲轻吻,楚月细嫩的手指,堵在了男子的唇边。 夜墨寒茫然地望着她。 楚月笑靥如花,轻声说:“要糖葫芦,一个里有很多很多的那种。” 夜墨寒微怔,旋即失笑,妖冶的脸庞,眼眸宛若寒月星辰,笑时能让整个凛冬都变得温暖了。 倏然—— 男子长指轻擒她的下颌,猝不及防地低头吻了下来,蜻蜓点水般,生怕吓坏了他的姑娘。 楚月耳边,响起了夜墨寒的声音。 “先欠着,为夫余生慢慢还。” 男子长臂轻搂住她柔软的腰部,鬓间垂下的青丝,落在了她的面颊。 嫁衣与那喜服交织在一起。 这一抹红,让人永生难忘。 此时此刻,一头麋鹿跨过百年仙湖,来到了小宝的身旁,屈膝蹲下。 小宝眨巴两下眼睛,爬上了麋鹿的脊背。 麋鹿载着他来到彼岸,围绕着两人打转儿。 小宝双手轻拍,奶声奶气地喊:“宝宝要有妹妹啦,啊呜啊呜~” 那亮晶晶的紫眸,是最无邪的天真,由衷的发出了笑。 去调查夜罂之事的白护法终于归来,恰好看到这一幕,落在湖边,擦了擦没有泪水的眼睛,“殿下觅得良人,嫁了出去,老白甚是欢喜。” 剑痴护法摸了摸下巴。 这个“嫁”字,就很有灵性。 其余护法,皆如老父亲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们陪着夜墨寒熬过了酷夏和寒冬,从尸山血海走出,亦想看到殿下有成家的那日。 血护法靠在了白护法的身上,瞥着楚月,笑眯眯地说:“想不到楚楚还有铁汉柔情的一面。” 周围从残阳楼跟来的青年们,齐齐点头如捣蒜,轻声道:“终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叶三爷还是栽在了圣域殿下的身上。” 诸葛鸿瑟瑟发抖,缩了缩脖子。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第706章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日光下,温馨一片。 倒有一人,格格不入。 燕南姬锦衣玉服,在那百年仙湖的边沿,赤手空拳地去抓灵鸽。 冷清霜狐疑地看着他,“这小子该不会要把灵鸽炖了吧?” 燕南姬却是两眼放光,只觉得这些灵鸽能够卖个好价钱,成为首富指日可待! 湖边,花月痕眉眼含笑,温润如玉。 血护法警惕地望向了花月痕。 花月痕低声道:“如今见小师妹觅得如意郎君,我很高兴。。” 如若夫婿不是他,那至少要比他好,他才放心。 桃林深处,花香马车前,百里明嫣的双腿发软,眼眶深红一片,涂着蔻丹的玉指微微发颤。 百里明嫣懊悔不已,当年为何选择了夜萧寻那个废物,而放弃了本该属于她的如意郎君。 “叶楚月。” 百里明嫣清泪流出,声线轻颤,满是痛苦的压抑:“你为什么要和我抢?” 婢女站在花香马车旁,看着状若癫狂的少公主,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欲言又止,想要好言相劝,却不知从何说起,更怕惹来杀身之祸,只得拿着帕子递给百里明嫣擦泪,“殿下,身体要紧,莫要伤了元气。” 百里明嫣闭上了双眸,两行泪水滑于面颊。 沉吟许久,百里明嫣猛地一挥袖,周身气息变得凌厉,回头看去,“本宫的龙吟琵琶和凤翎广袖裙拿来了吗?” “殿下,按照你的吩咐,都已经取来了。” 婢女躬身低头,恭恭敬敬地回道。 百里明嫣冷笑了声,猛地一挥衣袖,淡漠地瞥了眼远处的楚月,才回过身去,走上了花香马车。 “去逍遥城主府,什么凤冠霞帔,不如本宫的凤翎广袖裙!” “是!” “……” 湖边热闹之地。 碧水柔在油纸伞下,表情有一丝的愕然,随即是满满的嫉妒之色。 凤冠霞帔的美,超乎了她的想象。 这天下的女子,谁不想穿上一回女皇的凤冠霞帔,走向自己的心上人? “夫君,这是怎么回事?”碧水柔问道。 少门主轻叹:“看来我们不能用凤冠霞帔,去讨好琊山老人了。柔儿,圣域帝尊是连父亲都不敢惹的人,切莫再节外生枝,此人的手段,极为残忍。” 碧水柔不甘地应了声。 旁侧的不远处,纪军之中,纪瑶背着丈夫的身躯,遥遥望向彼岸的一对璧人,微微红了双眼。 她回头看向丈夫,“阿玄,你看,真美啊,可惜我无能,不能穿给你看,你会怪我吗?” 此刻,灵鸽化作新月般的仙桥。 嫁衣如火。 楚月和夜墨寒十指相扣,一同走过了仙桥。 两人的旁边,麋鹿载着小奶娃。 这一幕,如同画师垂暮之际绝笔的佳作。 来到湖边后,楚月心神微动,她与夜墨寒的衣裳恢复如初,凤冠霞帔与喜服于光芒之中叠好,放在了她的手中。 楚月把凤冠霞帔放在了小宝的手里,小宝骑着麋鹿来到纪瑶的身旁。 纪瑶正黯然伤魂。 小宝梗着脖子,奶声奶气地说:“大姐姐,介个送给泥萌。” 纪瑶微抬起头来,眸光轻微地颤动,却是不可置信地望向了麋鹿后方的楚月,整颗心脏,都已被震撼了!! 第707章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纪瑶眼眶深红一片,心内翻江倒海般,涌起了万千情绪和感谢的话语,话到嘴边,却是如鲠在喉。 “大姐姐,娘亲说过,这叫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小宝笑眯眯地说,奶声奶气的声音,让人的心都要化开了。 纪瑶紧咬着下嘴唇,笼罩盔甲的双肩都在颤抖。 她站得笔直,丈夫的身躯没有压弯军人的腰。 她极力的睁大眼,热泪却是源源不断地流出。 这一生颠沛流离,是将军,也是怪物,阴阳两隔的情爱,何曾被人祝福过。 凤冠霞帔,何等重要,不过一面之缘,却是拱手相让! 这份情义,她如何负得起? 纪瑶咽喉胀痛,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擦去泪痕,温柔地望着小宝:“这个是你娘亲的,我不能要。” 小宝歪着头看向纪瑶,眨巴两下眼睛,小手指忽而指向了纪瑶背后的玄尘世子,“可是大哥哥想看你穿哦。” 纪瑶心脏猛颤。 楚月走到了她的面前,望向纪瑶,“万妖女皇所传承不是机缘,而是意志,纪将军何不与我一同得到这份意志,共同完成,万妖女皇的夙愿?” 纪瑶微怔,良久,含泪抱拳:“三爷,不负武道之名,天下武者,纪瑶敬佩你一人也!” 楚月轻笑了声,谦逊拱手:“纪大将军盛名在外,当得起这凤冠霞帔。” 纪瑶露齿一笑,颤颤巍巍的手,轻放在凤冠霞帔之上。 触碰的刹那,纯红如火的嫁衣,落在了她的身上。 一袭喜服,取代了玄尘世子的白袍。 没了盔甲的纪瑶,如同寻常女子般,只盼望心爱男子的归来。 纪瑶深吸了一口气,“阿玄,我终于完成了你的愿望,你看到了吗?” 楚月微微一笑,攥着夜墨寒的手,朝逍遥城内走去。 “阿楚要去何处?”夜墨寒问道。 “吃糖葫芦,刚才没吃,你要给我补上。”她浅浅的笑。 “遵命。” 夜墨寒说完,望了眼血护法等人。 众护法一怔,旋即任劳任怨去搜刮满城的糖葫芦,不由心生感叹。 他们纵横四海,睥睨天下,武道之强令人闻风丧胆,本该是踏破铁骑战江山,怎料在这买糖葫芦。 杀鸡焉用牛刀,却也是心甘情愿,满怀欢愉。 “三爷!” 纪瑶身穿嫁衣,望向了楚月的身影。 楚月背对着她,轻摆了摆手。 纪瑶面朝楚月的背影,低下头来,再次抱拳。 她的身后,上百纪军骑兵都翻身下马,朝着同一个方向同一人,不约而同的拱起双手。 众士兵拳掌相碰间,发出般沉闷如雷的声音。 旁侧的碧水柔满腹怨气,阴恻恻瞅着这一幕。 叶楚月竟不知珍惜凤冠霞帔。 既要送人,倒不如送给她! 给个寡妇,岂非是暴殄天物? 浪费! 纪军的士兵们,看见纪瑶满足心愿,亦是雀跃。 他们悄然记住了叶楚月这个人,这份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叶楚月能为萍水相逢的人,赠出闻名天下的凤冠霞帔,令纪军钦佩! 第708章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逍遥城。 城主府。 万妖女皇的声音,百年仙湖的异象,日月同时在东方破晓的奇景,让人深知,凤冠霞帔,已有得主。 逍遥城主放下滚烫的茶盏,猛地站起了身来,将窗户打开,感叹不已,“倒没想到,今朝凤冠霞帔,竟真的出世了,我逍遥城千载来,终逢喜事了。” 二公子手执古书,看向窗棂之外,眸色宛如温润的清风,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来啊,快说说,是哪位奇女子,最后穿上了凤冠霞帔?” 逍遥城主重新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水,和煦地笑道。 侍者老实回道:“回禀城主大人,是北洲纪军之领主,纪瑶。” 逍遥城主眉头一蹙,“适才纪瑶不是没拿到吗?” 很快,逍遥城主就反应了过来,“看来是百年仙湖封印许久,动静慢了些,果真如本座所说,那凤冠霞帔是纪瑶的。” 逍遥城主望向了二公子,“你看吧,还是为父说的对,长安叶三爷只是武道有奇才,这情爱之事,碧落黄泉,至死不渝,他们当不起。” 二公子抿唇不语,看着侍卫说:“你且看看,当时是什么个情况?” 侍卫连忙回道:“天降异象,百年仙湖灵鸽遍布,万兽涌动,身穿凤冠霞帔之人,是长安叶楚月和圣域帝尊,得到了万妖女皇的意志与传承!” 逍遥城主满是笑容的脸,忽然僵住,往前伸了下脑袋,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地问:“既是叶楚月,为何又会是纪瑶?这凤冠霞帔莫非是失去了理智?” 侍卫干咳了声。 “城主,叶楚月被纪将军对玄尘世子的情所感动,将凤冠霞帔,赠送给了纪将军。” 闻言,逍遥城主蓦地愣住了。 二公子苍白的面颊,绽放出了温和的笑。 “父亲大人,看来这一次,你猜错了。”二公子笑道。 逍遥城主久久不语,随后深吐出一口气,满脸羞愧,“本座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叶三爷之大义,令人敬佩!” “日后武道巅峰上,必有她三爷之名。”二公子斩钉截铁地说。 逍遥城主笑了,“本座倒是要见一见这奇女子了。” 二公子笑意满面。 门外,薛盈盈听见悄然听到父子二人对叶楚月的夸赞,握紧了粉拳。 …… 逍遥城内,各大护法,席卷而过。 所过之处,糖葫芦不剩。 一个几岁的小稚童站在长街,刚买了个糖葫芦,还没啃一口,就被一阵风卷走了。 小稚童看着空空如也的小手,愣了会儿,嗷嗷大哭了出来。 楚月步入城池,看见这一幕,无奈的走过去,将自己的糖葫芦递给了她。 小稚童顿时就不哭了,眨巴两下满是泪渍的眼睛,看向她,问:“姐姐,你是仙女吗?” 楚月笑了声,揉了揉小稚童的脑壳,随后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前往残阳楼。 小稚童的抓着糖葫芦跑回了屋中,大喊:“娘亲,宝宝看到仙女了噜!” 残阳楼。 楚月才落了脚,就收到了一封来自逍遥城主府的请柬。 今夜,城主设宴,款待四方宾客! 楚月拿着请柬挑起了眉头。 剑痴护法道:“叶姑娘,那百里明嫣也被城主府受邀。” 第709章 有幸择明主,纵百死犹不悔 百里明嫣…… 闻言,楚月微微蹙眉。 剑痴护法继而道:“听说北洲慕府的人,今夜也会去城主府。” “叶姑娘。” 白护法走来,低声说:“你让我调查的夜氏灭门惨案,表面上的证据是指向镇北侯,但老朽相信不出半个月,就能有真实结果。” 楚月轻点螓首,“诸位辛苦了。” 几位护法望着神色坦然,从容谦逊的楚月,愈发的欣赏那大将之风! 血护法背着一把锋利的剑,斜靠梁柱,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吊儿郎当的咬了几口。 “还别说,这小东西味道真是不错。” 血护法邪肆地舔了舔唇,“看来还是抢来的东西比较香。” 周遭的护法们无语地看向他,连小孩的糖葫芦都抢。 压根不讲江湖道义。 楚月嘴角猛地抽动了一下,随后和白护法等人交代了一些事后,才走出了屋子。 她还有事情,需要亲自过去一趟。 …… 门外,冷清霜懒懒地靠着墙,双手环绕在胸前,望见楚月后,说道:“按你的吩咐,他们都在等你。” 萧离一身干练的黑衣,立在长廊望着楚月,静静等待着, 残阳楼内,隔壁的房屋,正是那十几位青年的所在地。 楚月点了点头,轻抬起双手,推开了檀木双门,步入屋内。 冷清霜、萧离二人,一左一右,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叶三爷,你来了?” 百无聊赖的青年,一看见楚月,登时双眼发亮,局促的站了起来。 一众青年们,手足无措的模样,看起来颇为紧张。 “坐——” 楚月落落大方地入座,手执茶壶,斟茶入杯,为面前四海为家的众多青年倒下满满的一杯茶。 诸多青年面面相觑,互相对视,而后缓缓落座。 楚月轻呷了一口茶水,指腹轻缓地摩挲着茶杯,微抬美眸,淡漠地看着众人。 半晌。 楚月杯盏压桌,问道:“日后可有去处?是继续留在逍遥城,还是去往其他地方?” “三爷,实不相瞒。” 红衫青年露出了愁容:“像我们这样的人,天底下除了逍遥城外,早就没有了我们的容身之地,我们是过一日,算一日。” 其余青年纷纷点头如捣蒜。 唯有一人,乍眼望去,有些格格不入。 那人眉目清秀,却有着饱经风霜后的坚毅双眼,右脸两道疤痕交叉,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模样。 他凝望着楚月的眼睛,浅浅一笑,说道:“如若三爷不嫌弃的话,吾愿追随三爷,效犬马之劳,在所不辞!” 周遭的青年豁然开朗,呼吸变得急促了几分。 犹豫少顷后,陆陆续续有声音响起。 “三爷,吾等仰慕你的武道之路,钦佩你的意志胆魄,愿效忠于三爷!” “吾等愿为姑娘效劳。” “……” 面对这些声音,女孩坐在桌前,慵懒的靠着椅背,双腿交叠。 她环视着屋内的青年,许久,才幽幽道:“跟着我,百死一生,路途坎坷,厮杀不断。你们,怕吗?” 就在众人犹豫之际,孱弱的青年单膝跪地,双眼炯炯有神,“三爷一代名将,雄心壮志,横扫六合。鄙人有幸择明主,纵百死,犹不悔。” 楚月浅笑了声,望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鄙人,紫邪云!” 第710章 修罗地界洪荒城,四王合纵无影门 楚月把玩着茶盏,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美眸淡扫紫邪云。 她并未开口说话,周遭青年,俱是缄默,疑惑而忐忑地望着楚月的侧脸轮廓。 楚月不疾不徐为自己烹茶,添上一杯溢满清香的热茶,浅尝了一口。 随后—— 楚月红唇微扬,绽放了一抹璀璨的笑。 “五年前,在修罗地界,洪荒城,不死山脉,有一支势力,聚满了五千位猎手少年,成立无影门。” 楚月缓缓说话时,屋内的青年,面色都已微变。 “无影门问世,五千猎手之强,直逼神山佣兵团,以黑马之势,在短短两年内,就已拓展到了两万人,成为一方霸主,可谓是春风得意,志气凌云。” “然而好景不长,修罗四王,合纵攻击无影门,短短三月,就死伤惨重。” “修罗四王最终开始屠杀,无影门溃不成军,猎人们中了陷阱,危在旦夕。” “足足两万猎人的无影门,不过半年时间,就几乎被屠尽,只有寥寥数百人逃了出去。” “想来,经过三年的逃亡和风餐露宿,那寥寥数百人,最后也成为了十几人吧。” 楚月说到这里,已经有一些青年满眶热泪了。 她环视一圈,最终望向了角落边沿里的紫邪云。 孱弱的青年面无表情,像是在听旁人的故事般。 “无影门主,幸会。” 楚月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微笑地看着紫邪云。 紫邪云眼底波澜微起,嘴唇稍稍哆嗦,隐忍着一丝压抑的沉痛。 “叶将军。” 紫邪云走到楚月的面前,恭敬地作揖,随后诧然地问道:“看来叶将军早已知晓我们的真实身份,只是这三年里,世人都以为无影门已被灭绝了,不知叶将军是如何知晓的?” 众多青年的目光,俱已集中在了楚月的身上。 他们在等待着一个回答。 “一名合格的猎手,常年猎杀野兽和被悬赏的武者,需要用到特制的弓弩,虎口老茧轻重迹象,与寻常武者的老茧皆为不同。” “除此之外,你们哪怕极力掩盖,身上还是有着血腥味,那是来自凶兽的鲜血。” “估计你们的身上,都曾有凶兽所留下的毕生伤口,那是凶兽被猎杀前的报复。” 楚月淡淡地道。 有青年问:“但这天下的猎手,何其之多,三爷为何断定我们是无影门的人。” 冷清霜望了过来,亦是无比的好奇。 “无影门的内阁高层,都必须修习独门步伐:幻踪无影步。” 楚月慢条斯理地道:“天下武法,若是修习,便携带终身。你们所修的无影步,使你们的双腿长短不一,距离很细微,但足以认清你们想要隐藏的无影步了。” 话音落下,屋内却是一片死寂。 就连冷清霜都已微微怔住,不由暗叹一声。 萧离立在一侧,琥珀色的眸,温柔地望着楚月。 一众青年,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他们原以为逃的天衣无缝,隐于市井之中,却没想到在楚月的眼里是破绽百出。 紫邪云望着她,笑了声,说:“如若追杀我等的人是叶将军,只怕我等,早已身首异处,死无葬身!” 第711章 野心 楚月笑而不语,玉手烹茶。 一颦一笑都是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紫邪云再次看了眼楚月。 其中一位青年似是想到了什么,忽而道:“修罗地界的四王,曾以极品悬赏的踪迹,还有可能得到修罗地界的一块封地。叶姑娘,你不心动吗?” 青年们浑身都崩成了一根弦,紧张地望着楚月。 楚月轻挑起一侧的眉梢,添茶时不急不缓地说:“我若想要拓展疆域,要的不会是一块封地,而是……” 茶水入杯,清烟袅袅。 楚月将新茶盏放在了紫邪云的面前,懒倦地抬起眼皮,美眸暗潮涌动,野心毕露。 在看向紫邪云时,优雅地说道:“整个修罗地界,都得为我所用,称我为王!” 顿时间,满屋都是倒抽冷气的声音。 在凌天大陆,有一片疆域,可以无视掉任何的纪律法规,是厮杀者们的天堂。 这个地方,比炼狱地府还让人心惊胆战。 那就是修罗地界! 常人若在修罗地界小有名声,都是难如登天的事。 她却轻描淡写间,要的是整个修罗地界! 不可谓不疯魔! 若在他人口中说出,只怕会当做是久病后的胡乱言语。 隔着浅薄的茶烟,紫邪云抬眸深深地注视着那神采飞扬,风华绝代的人儿。 四肢百骸内,死寂冰冷的血液,时隔苟且偷生的三年,好似渐渐沸腾发热。 犹记得当年他率领一群手足兄弟,在修罗地界闯下无影门,自封为王。 也有那一腔热血,要征战修罗地界。 但现实却是以惨败收场。 这个世界,没人会记住失败者的光辉和痛苦。 紫邪云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苦笑了声,“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叶三爷。” 他确实想要借楚月的庇护,悄然间东山再起。 但却被楚月一眼看穿! “三爷,你是铁血军人,帝尊之妻,长安名将,我等罪人无福追随于你。” 紫邪云站起身来,两手抱拳,颔首低头:“残阳楼尊严之恩,鄙人铭记于心,但愿他日能来报恩。” 紫邪云无力地挥了挥手,带着颓靡的青年们,欲走出残阳楼。 楚月稳坐在椅,背对着他们,喝了一口醇香的茶水,直到茶杯见底。 “砰——” 茶盏猛地砸在桌面,整座屋子好似都颤动了数下。 楚月缓声道:“诸位不想重回故地,叫板四王,夺回被踏碎的尊严?” 紫邪云和十几个青年脚步都已顿住,眼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片刻,紫邪云猛地回头看去。 望着女孩的背影,他沉痛地说:“何止是想!” 楚月缓慢地回过头来,望向紫邪云等人,“虎落平阳,不过是重头再来。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蹶不振。” “叶姑娘的意思是……?” “成为我麾下的人,整装待发,重回修罗,从一隅之地到那修罗诸王都为我殿下之臣!”楚月风轻云淡地道。 紫邪云霎时明白了过来,“姑娘要以我等为基石,在修罗地界,组建你的势力?” “嗯。” 第712章 楚王 紫邪云满腔震撼的凝望着笑谈皇图霸业的女孩,灵魂似已被巨石猛然撞击。 他亦明白。 以他一人之力,再回修罗,无非是天方夜谭。 故而,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紫邪云深吸了一口气,弯下了腰,和众多青年不约而同的抱拳:“吾等愿择叶三爷为明主!” 这一回,却是真心实意,不含虚假。 紫邪云突地拿出一把匕首,在掌心割开一道口子,再以武道玄力祭血阵,起誓:“有生之年,我若对三爷有二心,天打雷劈,烈火烹油,不得好死!” 青年们毫不犹豫以血为阵,立下了死誓。 楚月明眸平静如水。 她不厌其烦的一番话,为的就是此刻。 她要的,是绝对的忠心耿耿,永无二心! “诸位,喝茶——” 楚月再次为众人添茶。 旁侧的冷清霜早已被一幕幕的心理博弈看得目瞪口呆。 “三爷,若去修罗地界,组建势力,不可再为无影门,需要新的名字。”紫邪云道。 “楚门。” 楚月浅声回道。 冷清霜瞅着楚月这般顺其自然的回话,严重怀疑楚月早就想好了一切。 紫邪云微怔,神情恍然了几分,蓦地紧盯着楚月看。 若楚门疆域拓展,在那修罗地界,岂非人人都得称其为一声,楚王? 姑娘年纪虽轻,这野心却是堪比江河。 紫邪云笑道:“见了三爷,鄙人才知,何为巾帼不让须眉!但愿有朝一日,三爷在修罗界封王!” “你们先在残阳楼,等万事俱备,再按照我所说的重回修罗地界。” 楚月有条不紊地道。 “娘亲——” 残阳楼外,响起了小宝的奶音。 “失陪了。” 楚月抱拳过后,带着冷清霜、萧离二人走出屋内。 青年们聚在一起,无不是讨论适才的震愕。 屋外,冷清霜戏谑地笑道:“人无野心枉少年,小月儿,师姐这辈子就跟着你了,你可得负责。” “自然。” 楚月浅浅一笑,在环阶前侧,看到了骑着麋鹿的小宝和身畔的夜墨寒。 小宝的怀里,装着满满一大兜的糕点和玩物。 “娘亲,你看,这些都是爹爹给我买的。” 小宝拿出一个拨浪鼓,摇晃了几下,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 夜墨寒箭步而至,握住了楚月的微凉的手,眉头一皱,下意识地道:“怎么还是这么冷?才离开一会儿。” 楚月抽出了手,眨巴两下眼睛,忽而在手中燃起了风炙火,再把小手递给了男人。 “你看,热起来了。”女孩明眸皓齿,笑容粲然。 夜墨寒望着楚月两手的火焰,干咳了声,默默用手掌焐灭。 小宝睁大眼睛看着父母,笑时露出了两个小小的虎牙。 一双紫眸,似如新月。 肉嘟嘟的小脸,写满了幸福。 …… 时间在温馨里流逝。 很快,就已日暮西山。 城主府张灯结彩,酒香四溢,丝竹声声,是今夜最为热闹的地方。 花香马车停在了城主府前。 百里明嫣身穿霓裳,艳若桃李,优雅的走下马车,步步生莲而行,杏眸傲然地瞥着四周。 再后面是北洲慕府的马车和纪瑶将军! 第713章 凤翎广袖裙 “父亲,这就是逍遥城主府了。” 北洲慕府古老的马车,慕臣海和慕临风二人先一步走下,在左右两侧等候。 随即便见白发苍苍已然年迈的老伯公走了下来。 老伯公虽然年事已高,但雄风依旧,军人风骨尚在,一身藏青色的蟒袍,负手而立,步伐矫健平稳。 他仰起头来看向城主府门前的牌匾,点了点头。 “逍遥城距离北洲慕府甚远,我来就行了,你何必一同过来?” 慕臣海皱眉道:“你身子骨本来就不好。” “凰儿的东西,为父得亲自过来拿才好。”老伯公笑了笑。 “老伯公。” 娇音响起。 百里明嫣回头望来,美眸含笑,行礼如仪,“多年未见,老伯公还是雄姿英发,身强体健。” “姑娘是……” 老伯公眯起了眼睛,细细打量着百里明嫣,只觉得似曾相识。 直到看见了百里明嫣身上的凤翎广袖裙,老伯公才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是少公主,多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多年以前,百里明嫣尚且年幼时,离开家门,在外历练,误入了沼泽险地,差点儿就丧了命。 老伯公与次子慕臣海路过沼泽险地,将其救下,带入慕府疗伤,还将府上的凤翎广袖裙赠送给了彼时的小姑娘。 “老伯公当年的救命之恩,明嫣一直都铭记在心,莫不敢忘。”百里明嫣道。 慕临风吊儿郎当的立在一侧,犹如个纨绔贵公子,修长如玉的手,轻执玉扇,微微摇晃了数下,淡淡地瞥着百里明嫣,“既是莫不敢忘,这么多年,也不见百里姑娘回府看一眼家父。忘了不就是忘了,何必说些场面话。” 百里明嫣面色微变,黛眉轻蹙,软声说道:“这些年来,诸事繁忙,大大小小的战役不断,又要相夫教子,孝敬长辈,以至于一拖再拖,至今尚未去慕府拜谢救命恩情,还望诸位莫要怪罪。来日明嫣一定登门拜访。” 慕临风还想说些什么,老伯公干咳了声,慕临风便闷哼着望向别处。 “老将军,久仰。” 又一道声音响起。 却见纪瑶率领几名纪家军而来。 此时的纪瑶,脊背之上并未有死去的玄尘世子。 她也是玲珑剔透之人,也知世间礼数。 世人害怕她的爱人,若是固执带来城主府,那便是不合礼数。 “纪将军,听闻你如愿以偿,穿上那凤冠霞帔了。”老伯公笑道。 他倒是很喜欢纪家的这位庶女,是天生的将军。 “还得多谢长安叶三爷的大义,否则纪瑶没法为丈夫完成夙愿。” 身穿过凤冠霞帔的纪瑶,比之以往,少了许多阴翳和倨傲,倒是多了些阳光之气。 提及叶三爷,老伯公点了点头,颇为赞许,“琊山老人和凤冠霞帔的事,老朽略有所知,这位叶三爷,着实是个可以钦佩的人。” 纪瑶轻笑了声,穿有冰冷盔甲的她,身后背着一把紫微弓,胸前挎着一根银色长枪,右侧腿部挂着箭袋。 她挑起眉梢,墨发轻舞,赫然道:“我纪瑶此生,不敬父母,不敬天地君主,只敬她叶三爷一人。” 老伯公微微诧然。 他看着纪瑶从小长大,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庶女,成为铁血将军,一家之主。 面对家族纷争,踩着亲人尸骨,步步为营,从血雨腥风中,走向万人敬仰。 像这般的女子,从未敬重过任何人,哪怕出身卑微,但骨子里有一股俯瞰天下的傲气。 哪怕是在天帝面前,也不会屈尊降贵。 老伯公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浮现着淡淡的笑。 他倒是愈发想见一见那被世人称之为三爷的姑娘了,定是人中龙凤,风华无双! “今日逍遥城主设宴,三爷她也会来。” 纪瑶说道:“这人倒是与老伯公有几分相像,比慕府那个只会花拳绣腿的叶薰儿,更有军人气息,我相信老伯公见了,也会喜欢的。” 北洲慕府,刚正不阿。 鼎盛时期,甚至还护卫过凌天大陆的安危。 哪怕如今衰败,在世人的眼中,依旧是傲骨铮铮,世代忠良。 说到这叶薰儿,老伯公和慕臣海都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自从把叶薰儿从神玄学院带回,关在灵堂静思己过,却是日日闹事,以泪洗面,吵得慕府上下不得安宁。 “那老夫倒是要见上一见了。” 老伯公布满褶子,尽是苍老的面颊,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 这些日子来,他听闻过叶楚月的种种事迹。 桩桩件件,都可以用传奇来形容。 就连四子慕临风,在他的面前都对那叶楚月赞不绝口。 “老伯公,请——” “请——” 数人相继步入逍遥城主府,百里明嫣停在原地,眉头皱紧了几分。 “都是北洲德高望重的人物,竟还对一个低等出身的人刮目相看。” 百里明嫣满脸不悦,百思不得其解。 她自言自语说完,望向了从外行来的婢女,低声问:“打听过了吗?帝尊殿下今夜可会来?” “七成的可能会来。”婢女说道。 百里明嫣伸出了手,“丹药呢?” 婢女抿紧了唇,犹豫不决,“殿下,如此行径,恐有不妥,若是酿成大错,到时悔意晚矣。” 百里明嫣眸色微狠,气息凌厉,语气犀利了几分,“拿来!” “殿下……” 婢女紧皱着一张脸,都要哭了,“你可有为小主子考虑过?” 百里明嫣神情呆滞了片刻,旋即眉头紧蹙,靠近了婢女,“本宫才是你的主子,你是想以下犯上?你要你全族人为你的不知礼数而陪葬?” 婢女的身子抖了下,随后才颤颤巍巍的把寻来的丹药,递给了百里明嫣。 百里明嫣接过丹药,心满意足的绽出了笑。 拢了拢身上的凤翎广袖裙,百里明嫣扭动着柔软的腰肢,逐步进了府邸之内。 似是喜上眉梢。 百里明嫣春风满面,明媚生辉,唇角止不住地扬起了笑。 杏眸内,一片势在必得的决心。 今夜。 夜墨寒会成为她的男人。 第714章 美若天仙 来自四方的宾客们,而后都陆陆续续涌入了城主府内,俱是权贵出身的人。 夜色微凉,皓月寒星。 残阳楼。 小宝兴奋地骑着麋鹿,嗷嗷地说:“啊呜,宝宝要和爹爹娘亲去喝酒酒咯。” 楚月一袭红衣,干练利落。 未施粉黛,却是明眸皓齿,顾盼生辉,隐隐散发出坚毅之气。 她看着小宝高兴到手舞足蹈的模样,唇角轻扬,美眸温柔。 不知从何时开始。 这个软软糯糯的小家伙,竟成了她的命。 夜墨寒牵着楚月的手,望了眼请帖,问:“为何没邀请本尊?” 剑痴护法无奈道:“人城主府的侍卫说了,邀请了叶姑娘,殿下自然会来。” 夜墨寒干咳了声,“那倒也是。” 白护法无奈地看着自家殿下。 只要是有关于叶姑娘的事,殿下就和从前判若两人! 不多时。 楚月等人拿着请帖离开残阳楼,前往城主府。 走过几条小道后,却是在发现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夜墨寒淡淡地看了眼血护法。 血护法当即心领神会,飞掠而出,轻轻松松就将那人给擒住了。 “什么人?” 血护法将人提了过来,直接摔在了地上。 楚月垂眸,睨着此人, 来者的右腿还缠绕着包扎伤口用的软布,看衣着,应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他被摔到疼得嗷嗷大叫了一会儿,才回头瞪向了血护法,“我乃逍遥城大公子,你竟敢伤我?就不怕家父逍遥城主吗!” 血护法半眯起了眼眸,“既是逍遥城大公子,今日盛宴,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停顿了会儿。 血护法突地倾身凑过来,摸着下巴问道:“难道本护法的俊美消息,都已经传到你们城主府了?” 大公子微愣,旋即苦着脸说:“我是听说那夜墨寒大魔王今夜要来,为了生命安全,才出府来躲躲,你说的都是什么鬼?” 夜墨寒眉头紧蹙,倨傲冷峻的脸庞,闪过一抹不悦之色。 旋即。 他扭过头一本正经地看着白护法,问:“本尊看起来很凶?会吃人?” “倒也不是。” 白护法道。 “那他躲什么?”夜墨寒再问。 白护法咳了数声,才用手遮挡,附在了夜墨寒的耳边,低声说:“殿下你忘了,前些年你把人家的腿打断了,还说见他一次打他一次,他估计怕你是来寻仇的。” 夜墨寒:“……” “夜墨寒……是你……” 大公子仰起头看,望见夜墨寒的脸,倒吸一口凉气。 “嗯?大魔王?” 夜墨寒尾音轻挑,狭长的凤眸,眼梢间的血痣在夜色里甚是绚烂。 大公子的身子抖了下,笑得比哭还难看,想死的心都有了。 “帝……帝尊殿下,适才多有冒犯,是无心之言,你别往心里去。” 大公子的五官都快要皱在了一起,昧着良心慌不择言地夸赞道:“殿下怎会是大魔王,殿下你英明神武,仁义之心,济世救民,医者仁心,风流倜傥,美若天仙……” 小宝骑在麋鹿上,轻呼了声,小脑壳子凑上前,睁大眼眸看着大公子。 “大哥哥,美若天仙是用来形容娘亲的啦,你要多读书哦,读书就会学到很多。” 第715章 为将之人 大公子望向了天真无邪的小宝,愣了会儿。 随即反应过来,面朝夜墨寒堆满笑,还要夸道:“殿下你武功盖世,善解人意……” “滚——” 不等大公子说完,夜墨寒就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话。 大公子吓得屁滚尿流,如同打了鸡血般,脚底抹油似得,迅速就溜得不见人影。 生怕慢了一步,就有灭顶之灾。 血护法斜靠在剑痴护法的身上,摇头叹息:“没文化,真可怕。” 剑痴护法:“……” …… 此时的城主府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婀娜多姿的舞女们在铺着红色绒毯的府内,挥起长袖,姿态优美。 琴师身穿白袍,头戴斗笠,弹奏出靡靡之音,犹如天籁降临。 落座的诸多宾客们,喝着好酒,欣赏美人。 “没想到本座还能见到北洲慕府的老将军。” 逍遥城主举起酒杯,敬向老伯公:“老伯公一生之中,是写不完的功勋和善举,北洲慕府世代都是忠臣名将,实乃我凌天之幸!” “城主谬赞了,老朽不敢当。” 老伯公大方地喝了一口酒。 “老伯公战功赫赫,在千万宗门之中,还有无数的仰慕者。” 碧水柔坐在丈夫的旁侧,手执琉璃杯盏,轻声笑道:“听闻老伯公封刀几十载,不知何时,才能再看一看老将军的战场风姿。” 说到这里,城主府寂静如斯,氛围颇有变化。 众人都看向了沉默的老伯公。 老伯公封刀之事,早已传遍天下。 是天下武者的一大憾事。 曾有武道刀客言:老伯公出刀之日,便是北洲慕府崛起之时! 老伯公闻言,拿着酒杯的手微顿了下,旋即沧桑地说:“如今都已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老朽这般,就颐养天年好了。听闻长安有一良将,是名女子,倒也不错。” 碧水柔面色微变。 不由想起了琊山老人对叶楚月的夸赞,以及对她的恶语相向。 还有百年仙湖旁,叶楚月把凤冠霞帔赠送给了纪瑶。 这一件件事,都叫她深恶痛绝。 碧水柔微笑道:“老伯公言过了,长安的那一位,不过是名女子而已,与贵府的公子相比,稍有逊色。而且我听闻那叶楚月,杀人如麻,是个狠绝的女子,这番作风,只怕有辱良将二字。” 老伯公陡然沉默寡言,苍老的神色,似是覆盖了一层淡漠的冷霜。 沉吟片刻后,老伯公收起了笑,望向碧水柔:“姑娘此言差矣,为天下计,为民请愿,为受苦受难的百姓而战,方为良将!将在外,肩扛重责,背负国命,镇守国门,如何不杀人?” 碧水柔微微怔住。 倒没想到,老伯公会对叶楚月有这么高的评价。 席位上的薛盈盈,眉头紧蹙。 她不懂的是,怎么一个个人,都对叶楚月赞美有加! 碧水柔干笑了几声,估算了下时间,才徐徐道来:“这时辰都已过了,逍遥城主摆宴,她叶姑娘怎么还没来?兴许为将之人,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吧。” 碧水柔的言外之意,全然在说叶楚月的不守时,是个有瑕疵的人。 并且对逍遥城主不敬! 轰。 狂风四起。 屋门陡然敞开。 一行人踏着满夜月色,步入了华丽奢侈的盛宴之地, 那一袭红裙,轻微地扬起。 第716章 阿寒一向与人为善 老伯公扭头望去,瞳眸微微一缩。 映入眼帘的女孩,一身懒洋洋的气息。 红衣微扬,墨发轻舞。 她漫不经心地望向四周,随性又张扬。 身侧的男子,俊美妖孽,紫眸深邃,透出一丝桀骜邪肆之气。 两人十指相扣,步入古老的城主府。 “嗷呜~” 小宝跨开了肉嘟嘟的小腿,坐在麋鹿之上,好奇地看向了四周。 亮晶晶的眼眸,竟比那灯盏宝石还要生辉。 小宝歪着头,眨巴两下眼睛,天真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扫而过。 最后看向了手执杯盏的老人。 老伯公亦是望着这粉雕玉琢,犹如水晶包般的小奶娃,目光难以挪开。 “可爱吧?” 慕临风摇着扇子笑眯眯地凑了过来,不等老伯公作答,就道:“可爱也不是你家的。” 老伯公眉头一蹙,狠狠地瞪了眼慕临风。 慕临风当即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派良好的作风。 不到一会儿,慕临风又凑了过来,“要不然,今夜我去给你偷过来?” 老伯公深吸一口气,面色微愠。 他这一生受人尊敬,唯独对这个儿子是无可奈何。 慕臣海皱眉道:“临风,出门在外,不得胡闹,少做一些不体面的事。” “不过切记,在偷之前,记得找为兄登记一下。” 末了,慕臣海一本正经地加了一句。 慕临风嘴角猛抽,无语地看着这厮,朝天翻了几个大白眼。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奇葩的人,还出在自己家里。 老伯公看着自己两个不太靠谱的儿子,皱了皱花白的眉毛,旋即目不转睛地望向盛宴之外。 夜明珠的光辉皎洁如斯,洒在了城主府内。 不过瞬息之间,楚月就已步入红毯铺道的大殿,身后是血护法和冷清霜等人。 逍遥城主眉眼含笑,亲自走来相迎,“叶姑娘,帝尊殿下,二位可算是来了,里边请——” “说起来,我逍遥城主府和帝尊殿下是不打不相识。” 逍遥城主和煦地笑道。 楚月想到连夜逃走的大公子,再看了看身畔无动于衷,不由干咳了几声。 见此,夜墨寒狭长幽邃的眸,无辜地看向楚月。 楚月微微一笑,紧握住男人的手,望着逍遥城主说道:“阿寒他一向与人为善,广交天下好友,也曾与我说过城主和令郎的事迹。” 此话一出,满殿死寂,就连正在弹琴的琴师,都在震惊之下,拨错了几个音。 无数道目光,充满着骇然地望向了楚月,仿佛听到了破天荒的笑话? 慕临风刚端起琉璃杯盏喝了口酒,直接给喷了出来。 慕臣海啃了个葡萄,险些给噎死。 一众武者和守卫,目瞪口呆,宛若石化,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血护法等人更是面面相觑,怀疑过去所见所闻的帝尊,都是假的。 与人为善,难道不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广交好友,殊不知在此之前,帝尊是以暴君闻名天下。 反观老伯公,却是眉眼含笑,目光慈和地看着夜墨寒,低声自语:“想不到这小子,还有走上正道的一日。” 犹记得多年以前,少年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满身伤痕,手握屠杀剑,站在尸骨累累的屠戮场。 一双紫色的眼眸,隐隐发红,他的倔强偏执之下,是对世俗的怨愤。 世人都说他心狠手辣,杀人饮血,但老伯公却记得,少年在无人生还的战场,看见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儿时,将其抱在怀里,露出了世上最纯真地笑容。 只因如此,哪怕老伯公身为正道之首,这么多年来,也从未诋毁过一句夜墨寒! 老伯公轻呷了一口酒水,细细端详着楚月的眉眼,竟觉得在盈盈一笑时,和他杳无音信的女儿,有几分相似。 老伯公苦笑了声。 他像是魔怔了。 尤其是女儿刚走的那几年,他看谁都像是女儿,有时在长街上,跟着一名少女走了几里路,才知那并非自己的女儿。 他把自己关在屋内,服用让自己镇静下来的丹药,才好了许多。 第717章 最贵重的是娘亲嗷 老伯公轻叹了声,目光温和地望着了言笑晏晏的女孩。 老人苍老的脸上,是历经沧海桑田后沉淀下来的笑容可掬。 逍遥城主则是在微微一怔后,笑出了声。 他实在是难以将与人为善和夜墨寒联系在一起,仿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 却说城主府的东阁楼里,大公子一瘸一拐地听着下人来报,呸了一声,骂骂咧咧地说:“与人为善?广交好友?不打不相识?放他娘的狗屁,那家伙当时打断老子腿的时候,老子差点被他给活生生地吓死。” 大公子越说越委屈,越愤怒。 最后咬着牙道:“别让老子碰见他,老子一定要弄死他。” 下人点了点头,背上了剑,“大少爷,盛宴之地就在隔壁,我们现在去弄死他,报断腿之仇。” 大公子一愣,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急什么?这是莽夫之勇,老子像是没脑子的人吗,要弄,就得布局,到时候来个瓮中捉鳖。” 下人两眼放光,无比崇拜钦佩:“大少爷英明,小的佩服。” 大公子得意洋洋的闷哼了几声。 …… 琴师奏音的大殿。 逍遥城主与楚月等人在谈笑间入了席位。 楚月所在的位置,恰好与老伯公相对而坐。 夜墨寒坐在楚月的身畔,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模样,在一旁又是为楚月剥了葡萄的皮儿,又是添上美酒,看得四周众人瞠目结舌。 到底是一域之主,闻名于神脉九洲的暴戾君主,何至于这般的温情。 尤其是百里明嫣,面色阴冷地坐在了琉璃桌前,眼眶通红一片,纤纤玉手紧攥着华丽的凤翎广袖裙。 旁侧的碧水柔,看了看夜墨寒,又望向了身旁榆木脑袋的丈夫,轻哼了一声,拿着一盘葡萄,放在了丈夫的面前。 少门主茫然地看着妻子,摇摇头:“柔儿,为夫不吃。” 碧水柔杏眸微缩,神色愠怒,嗔了他一眼,哀怨地说:“夫君,柔儿想吃。” “多吃一点,没人和你抢。”少门主耿直地道。 碧水柔眸内水雾涌聚,小手攥紧成拳,冷哼了声后,扭头看向别处。 少门主见妻子生了气,却是满头的雾水,不知哪里惹恼了碧水柔。 “喝酒酒咯。” 小宝坐在麋鹿上,接过楚月递来的甜酒,捧着酒壶喝了几口,眼睛大亮,“娘亲,好喝诶,宝宝喜欢介个。” “小殿下喜欢的话,本座派人准备一些,到时小殿下带在路上。” 逍遥城主道:“这桂花甜酒,是本座的次子亲自所酿,于小孩而言,不会伤身,有益处。” 小宝眨了眨眼睛,并未答应,而后望向楚月,“娘亲,宝宝可以要吗?” 楚月轻笑了一声,“城主相送,你自然能用,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是收了,就得准备贵重的礼品。” 盛宴的众人见楚月教子有方,暗暗赞赏。 老伯公点了点头,这才是教育孩子该有的模样。 反观府上的叶薰儿…… 老伯公叹了口气。 上梁不正下梁歪,怨不得旁人。 “贵重的礼品啊。” 小宝眼睛水亮水亮的,歪着脑壳思考了好半天,皱起了眉头,说:“对于宝宝来说,最贵重的是娘亲。” 楚月宠溺地看着小宝,伸出手揉了揉小孩的头发,“你年纪尚小,回礼之事,娘亲会为你准备好。” 楚月蓦地一挥手,十枚灵品丹药,置于面前,以锦盒装好。 小宝笑眯眯的,小爪子捧着丹药,骑着麋鹿来到了城主的面前,“城主伯伯,这是宝宝的回礼,是娘亲亲自炼制的,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逍遥城主不由感叹道:“小殿下如此知书达理,叶姑娘教得极好。” 小宝粲然的笑时露出两个小虎牙,接过婢女递来的酒壶,大口大口的咕噜下去,肉乎乎的面颊,泛起了两坨红晕。 小宝趴在麋鹿之上呼呼大睡,小屁股微微撅起,麋鹿恰好来到老伯公的身旁。 近在咫尺的距离,老伯公闻着小孩淡淡的奶香味,看着孩子可爱灵气的睡姿,愣了一下。 小宝忽然抬起脸来,伸出了小手,“宝宝要抱~” 老伯公怔住,有些不知所措。 让他上战场歼灭敌人可以,但要他抱小孩,这还真是个大难题。 第718章 文坛大家 小宝撇着嘴,小胳膊晃了晃,“抱~” 老伯公以拳抵唇,干咳了一声,扭头望向楚月,“叶姑娘,这——” “孩子喜欢你,不如抱抱吧。”楚月淡淡地笑道,眸底却是掠过深思。 慕倾凰。 慕笙。 北洲慕府? 她的心里,早早便有了疑惑。 慕倾凰祖家在何处,来自何方,曾与何人结为夫妇。 母亲的过去,在历史的洪荒下,究竟隐藏了什么。 楚月深吸了口气,浅浅一笑。 她原是懒散之人,世上多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她的心里却只有在危难中断骨的母亲。 楚月睫翼轻颤,掩去眸底涌动的想法。 夜墨寒低头垂眸望来,见女孩身上弥漫着几许琢磨不透的哀,剑眉轻蹙,心口犹如裂开般的钝痛。 忽然之间,楚月掌心微暖,被温热包裹着,仿佛冬日的冰川在暖阳下徐徐融化。 男人紧攥着她的手,虽未言语,却是一脸坚定地望着她。 楚月抬头看他,夜墨寒修长的手,捏了捏她的脸,“万事都可以交给为夫,歇息,只是养精蓄锐,并非懦夫。” “好。” 楚月笑靥如花。 不愧是同床共梦的抱枕,很懂她。 对面的老伯公,小心翼翼地抱过了软乎乎的小孩,看着小孩粉嫩的面颊,军人之心仿佛都要化开了。 慕临风皱着眉头说,“爹,不是你这样抱的,你这样抱小孩会不舒服的。” 老伯公又调整了下小宝,满眼都是长辈的慈祥和蔼。 慕临风用扇子敲了敲桌,“怎么跟你说不通,你要这样抱。” 说着,慕临风还比划了一个抱小孩的姿势。 老伯公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不悦地看着他,气急之下,怒道:“老朽砍过的敌人,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老朽能不知道怎么抱吗?” 慕临风被吼得缩了缩脖子,一脸无语。 小宝睁大眼眸看着老伯公,“爷爷,你生气了吗?” 老伯公当即轻言细语地安慰,“是不是爷爷吓到你了?” “木有。” 小宝摇头如拨浪鼓,“爷爷不要生气哦,宝宝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生气了嗷。” 慕临风猛地咽了一下口水,狐疑地看着自家父亲,他自小在慕府长大,不是被打,就是被骂,怎么就没有过这般待遇? 慕临风眉头狠狠一皱,正欲找慕臣海倾诉委屈,怎料慕臣海瞅着老伯公说:“父亲,抱小孩这种体力活,还是让我来吧。” “你想要抱,自己生去。” 老伯公不耐烦地道,低声与小宝说,“小娃,以后看见这俩人躲远一点,一看就没安好心。” 小宝点头如捣蒜,“宝宝会的。” 老伯公喜逐颜开,且爱不释手,一想到这小娃娃是别人家的,就有几分惆怅。 “宝宝喝了好多酒酒,困了嗷,宝宝先睡觉觉了。” 小宝打了个哈欠,把脸埋在老伯公的胸膛,在临睡之前,忽而望着老伯公说:“宝宝木有爷爷和外公,老爷爷要是宝宝的亲人就好了,宝宝稀饭你嗷。” 老伯公轻笑了声,动作笨拙地抱着小宝。 楚月温柔地凝望着小宝,笑饮了几杯酒。 “叶姑娘,我近来在读武祖之书,对于武祖的天下论,有几处困惑之处,稍后姑娘可愿为在下解读?” 逍遥城主府的二公子,一袭青衣,身体孱弱,面色苍白,微笑地望向楚月,洵洵儒雅地问。 楚月点了点头,“二公子熟读天下诗书,有海纳百川之容,雄韬武略之才,若能与二公子探讨武学,也是一件美事。”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不恃才自傲,亦不过于低微,这般不骄不躁,叫逍遥城主与老伯公连连点头。 逍遥城主笑道:“叶姑娘,你有所不知,武道台一战后,犬子日夜不眠,钻研你所用的雷劫战术和毁灭剑法,可谓是不吃不喝,昼夜不分,如今见你来到逍遥城,犬子高兴的不得了。” “二公子盛名在外,博学多才,早在长安时,就已耳闻二公子之才,时常佩服。”楚月笑道。 “叶姑娘谬赞,在下愧不敢当,只是略知皮毛罢了,反而是叶姑娘,年少封将,立不世之功,日后角逐武道巅,自是不在话下。”二公子温润如玉地道。 “侥幸而已,倒是二公子,年纪轻轻就已是文坛大家,曾被儒道大家称赞,是当代的圣贤人,叶某佩服。” 楚月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于是,城主府的权贵之人,大眼瞪小眼,看着一文一武两人,毫不害臊的互夸。 纪瑶坐在一旁,见此一幕,喝了杯酒,掩去眼底的尴尬之色。 她收回之前的话。 北洲慕府,没有这般狐狸似得的人儿。 血护法瞅着互夸的两人,摸了摸下巴,忽而望向剑痴护法,道:“剑痴老人,你的剑,乃是天下一绝,人如其剑,好剑!” 就等血护法等待着剑痴护法的回礼啥时,剑痴护法默默地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血护法一脸茫然。 盛宴,一派和谐。 薛盈盈望了望身旁的未婚夫,又看了看慵懒自若的叶楚月,顿时恶向胆边生,嫉恨之情迅速生根发芽,遏制不住。 薛盈盈蓦地饮下了一大杯酒,再望向百里明嫣,“少公主,相传,北洲危在旦夕时,兵临城下,万箭齐发,是凤翎郡主身穿这广袖裙,以一人之力,击退敌军,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凤翎广袖裙。少公主今日容光焕发,美艳动人,英姿飒爽,宛如凤翎郡主再世,风华绝代啊。” 薛盈盈一番话,不由让逍遥城内的权贵和诸多宾客们,看向了百里明嫣。 百里明嫣轻笑道:“本宫风姿,定不及凤翎郡主,不过这天下万里,除了本宫以外,没人能再跳一曲广袖众生舞!” 薛盈盈看了眼楚月,随即接过话茬。 “广袖众生舞,世间舞者,除却凤翎郡主外,无人敢跳。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见过少公主的舞姿?”薛盈盈说道。 “薛姑娘盛情相邀,那么本宫就却之不恭了。” 百里明嫣笑了声,起身,期待地望着夜墨寒:“听闻殿下抚得一手好琴,世间难寻,可否愿为明嫣助兴?” 血护法嘴角一抽,满脸不屑。 这玩意儿在想屁吃? 第719章 殿下是有家室的人 闻言。 一道道目光,不由落在了夜墨寒的身上。 传闻,夜墨寒琴技一绝,以音驭百鬼,震惊天下人。 只是九万年来,夜墨寒只在人前演奏过一次,成为琴道大师们的遗憾。 夜墨寒志不在此,满心只有杀伐和征战! 百里明嫣眸光潋滟,涂脂抹粉后的娇嫩,肌肤吹弹可破,亦有女儿家的娇羞,杏眸秋波流转,配上那一袭霓裳,宛如人间富贵花。 楚月靠在椅上,半眯起锋利的眸子,打量着含情脉脉的百里明嫣,懒懒地摸了摸下巴。 神农空间之中,还在抱着琊山老人所赐破布来研究的轩辕修,忽而义愤填膺地道:“小叶子,有人在的勾搭你男人,还不劈死她。” 楚月轻挑起眉梢,眸底寒芒四起,好整以暇地模样。 “殿下?” 百里明嫣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又低低喊了一声,是吴侬细语的温软,声线轻细到犹如耳边低吟。 夜墨寒神情倨傲,如覆冷霜,狭长的紫眸,弥漫着危险之意。 他默不作声,一言不发。 后侧的血护法抱着剑懒洋洋的走出,不耐烦地看着百里明嫣,“我家殿下是有家室的人,不想和外面来路不明的女子交谈,到时候惹得夫人不高兴了,姑娘你有十条命都赔不起的。” 百里明嫣面色惨白如纸,双臂颤抖了下,眸里似要掉出眼泪来。 她复杂地看着夜墨寒,期待着夜墨寒能像对待叶楚月那样,当众为她执言。 夜墨寒却是置若未闻般。 男人的眼底漾起了笑意,修长温热的手,在琉璃桌下,轻握住楚月的小手。 在楚月抬眸看来的刹那间,将甜糕塞进了楚月的嘴里,还不等楚月反应过来,又塞了一枚甜糕。 以至于楚月两侧的脸颊微微鼓起,比平日里的模样,多了几分难言的可爱。 夜墨寒唇角微扬,粲然笑时,眼眸里仿佛藏进了千万道星芒。 他曲起长指,在楚月鼻尖轻轻一刮,而后凑在了楚月的耳边,不经意间轻咬了下女孩的耳垂,呵着热气说:“为夫此生,只为阿楚抚琴。” 其余女子,至多能让他拔剑饮血。 楚月满嘴的甜糕,耳边的热气,宛若电流传遍了四肢百骸,一股酸麻之意,从心间,到指尖,满满都是。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男人看,眼底倒映着男人狐狸般的笑脸,忽然生了几分气。 她好像,余生都不想失去这个男人了。 冷清霜正和燕南姬,瞪大眼睛瞧了瞧腮帮子鼓鼓有几分可爱的楚月,连忙用胳膊肘撞了撞只知道吃的燕南姬。 “这他娘还是我小月儿吗?” 冷清霜狐疑地问:“叶三爷的雄风何在?这简直是夫纲不振啊。” 燕南姬一边胡吃海塞,一边把值钱的酒杯、茶盏的悄然间塞入了囊中。 听到这话,燕南姬翻了个白眼,“人血护法不是说了吗,铁汉也有柔情时刻,你瞎操心干什么?” 说着。 燕南姬把冷清霜面前的酒杯塞进了包袱里,“这个你还要吗?不要我拿走了。” 冷清霜微懵过后,旋即鄙夷地看着燕南姬。 好歹也是权贵世家的公子,整的跟八辈子没见过钱似得,净给小师妹丢脸。 第720章 论行兵布阵,我不如你 燕南姬满脑子都是值钱的物件。 旁侧,盛宴东席。 百里明嫣玉手攥拳,满心不甘,身上华贵的霓裳,随着晚风而轻轻地摆动。 夜墨寒自始至终都吝啬于看她一眼,只在乎那个来自诸侯小国的女子! 百里明嫣的呼吸,微微急促。 血护法百无聊赖的立着,眯起邪眸,兴味地望着百里明嫣。 忽而,血护法看向了罪恶门的少门主,“罪恶门少门主,自幼学琴,不如来抚琴一曲吧。” 百里明嫣深吸一口气,万般无奈下,才看向了少门主,“少门主,可否愿为本宫抚琴?” 碧水柔颦了颦眉,拿着酒杯的手加重了力道。 若在之前,丈夫为百里明嫣抚琴,她无话可说。 但夜墨寒满眼只有叶楚月,理都没理百里明嫣,这会儿丈夫若是去抚琴,把她的脸往哪里搁? “夫君。” 碧水柔轻拽了拽丈夫的袖衫。 少门主却是大大方方站了起来,抱拳道:“能为少公主抚琴,是在下之幸事。” 少门主只知,百里明嫣的背后,牵扯着两大域面,其膝下一子还在叶天帝所设的悟道院。 这样势力错综复杂且底蕴浑厚的人,他为其解困,反而能博得好感。 碧水柔眼眸微红,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夜墨寒,愈发的闷闷不乐了。 少门主洒脱的起身,挥了挥袖袍,“琴来——” 楚月轻饮了一口酒水,戏谑地望着百里明嫣,猝不及防又被投喂了几块甜糕。 “我看起来很像饭桶吗?”楚月将甜糕咽下,看着还准备投喂的夜墨寒,问道。 夜墨寒愣了会儿,薄唇绽开了浅笑,低声道:“即便是饭桶,也是世上最好的饭桶。” 楚月:“?”总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血护法则在一旁幸灾乐祸。 剑痴护法颇为无语。 完了,帝尊被血护法给传染到了。 …… 此时,少门主已然坐在古琴前侧。 百里明嫣起身来到正中央,望向楚月时计从心来,“叶姑娘是侯爷之女,自小在闺阁长大,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吧,不如与我一同舞吧。” 百里明嫣的话,无比的漂亮。 说的叫天衣无缝。 其三言两语,既暗讽了楚月的出身,又截断了楚月的退路。 仿佛不能舞一曲,便是穷乡僻野的大俗之人。 众所周知的是,少公主百里明嫣,曾为数万战士风雪一舞,花容月貌都是当今绝色。 叶楚月若是应允,就只能给少公主伴舞。 一时间,楚月仿佛到了骑虎难下的困境。 老伯公等人也是担心地望向了楚月。 血护法等人同仇敌忾,就要出声,但见楚月站了起来,看着满身敌意的百里明嫣,巧笑嫣兮地说:“与你一同,也不是不行,怕只怕,你半道落荒而逃。” 夜墨寒看着楚月的背影,若有所思。 百里明嫣只觉得啼笑皆非,“落荒而逃?叶姑娘,若论行兵布阵,我不如你,但若论舞,叶姑娘恐怕是略有逊色吧。” 楚月眸色微冷,唇角含笑,“是……吗……” 话音才落下,只见楚月飞掠而出,宛如一道流光。 当她稳然落地的霎时,抽出了缠在腰间的饮血宝剑,睥睨着抚琴的少门主,“弹——”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却声似雷霆,重重响起! 惊得少门主浑身一哆嗦。 第721章 将军百战死! 少门主对上女孩的死寂如深潭般的眼眸,顿感风劲如杀,竟鬼使神差般迅速拨动琴弦。 十指如飞,快到极致,只见残影森森交叠在古琴之上。 清绝的琴音似如天上来,干净得不含杂质,仿若置若于银装素裹的雪地之中。 百里明嫣听到琴音,步伐翩跹若灵蝶,长袖轻舞,霓裳如花。 她的目光,时而看向夜墨寒。 她要当着夜墨寒的面,让叶楚月颜面扫地。 也要让夜墨寒清楚,叶楚月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势在必得的百里明嫣,斗志昂扬,身姿扭动时,在霓裳之下显得花里胡哨的。 众人却是看向楚月。 百里明嫣的舞技高超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叶楚月不曾听闻有此才名! 薛盈盈不屑地看了眼纹丝不动的楚月,为二公子斟了一杯酒,再凑过来轻声说:“锦年哥哥,诸侯国可没什么好的舞者,只怕叶姑娘是被吓傻了吧。” 温锦年目不转睛地望着楚月,没有回答薛盈盈的话。 薛盈盈闷哼了声。 “殿下……?”白护法担心地出声。 夜墨寒默不作声,目光深邃地看着楚月。 此时的苍穹之巅,琊山老人双手抱着后脑勺,躺在一把巨大的剑身之上,肩前立着一只灵鸟。 琊山老人垂眸望着城主府,笑了笑,“这丫头有意思……” 灵鸟眨了眨赤红色的眼眸,发出了细腻的声音,“你不该将神山宝物,赠予她的,她虽有武学奇才,但现在还太弱了。” 琊山老人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望着整片星夜。 皎洁的月芒下,老人目光深远,语重心长地说:“不是老朽要相赠,是它选择了她。” 灵鸟怔了会儿,才低头看向城主府的方向,再道:“她要因为逞能而丢脸了喔。” 琊山老人默然不语。 盛宴中的宾客们,逍遥城的权贵,年轻的女孩和少年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丝毫不动的楚月。 百里明嫣骄傲地扬起了下颌,愈发的卖力,如灵蝶般翱翔在花丛间。 再看楚月,微垂双眸,模样看起来气定神闲的。 “叮——” 少门主的琴音,陡然高昂。 音调大变,杀音骤起,已是后半曲! 若说前半曲是天地自然,风与四季,那么,后半曲就是金戈铁马,剑鸣三千道! 此音响起的瞬间,负手而立的楚月,陡然手执长剑,在幽夜之中,挽起了凛然的剑花! 楚月剑如长虹,影深深! 寒芒逼人,雷霆四起。 剑法干净利落,身如长风,掠至半空似新月,出剑时杀气弥漫天地间。 老伯公蓦地定睛望去,倒吸一口凉气! 仿佛看见年幼时在府中舞刀的女儿,朦朦胧胧间,都是如出一辙的肃杀之气。 抚琴的少门主,在剑道之气的感染下,抚琴的速度越来越快,愈发逼近暴戾地杀气。 顷刻间,众人仿若置身于金戈铁马,厮杀不休的战场! 黑云压城城欲摧。 将军百战死! 飓风呼啸而过。 万箭齐发之际,似有一抹红衣,艳杀天下。 一剑破苍穹,战雄狮百万,厮杀声中,有为将者镇守国门,至死方休! 琴音如杀。 楚月一剑战天下,光影明灭,落在她冷峻的眉眼之上。 百里明嫣的舞步却是漏了些许,从此再也跟不上。 片刻过后,百里明嫣步伐慌张,姿态亦不如方才的优美。 她想要镇定下来,但那琴音里的杀气和叶楚月执剑的雄浑,让她乱了心神。 百里明嫣尚能强撑下去,少门主这抚琴之人,却是难以承受住这般的杀气。 武道之中,琴也罢,舞也好,若有杀戮戾气,就需要强悍的意志力来承受。 “砰!” 古琴碎裂,少门主口吐鲜血,错愕地望向舞剑的女孩。 琴音骤灭,百里明嫣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停下来。 奈何下一刻,琴音再起—— 百里明嫣慌张抬头,只见夜墨寒盘膝而坐,双腿之上以血雾幻化出了一方琴。 夜墨寒修长的十指,在琴弦之上迅速拨弄。 似有雷霆之声,风雨骤至。 似有天崩地裂,山海逆流。 似有沉淀九万年的杀戮之气,铺天盖地。 这一曲琴音,其声之响,直接扩散到了整座逍遥城。 老伯公身体前倾了过去,仔细盯着楚月的身影,沉浸般的听着这琴音。 琴音入耳,仿若天地相连,一片混沌。 有邪道中人,踏尸山血海,有千古名将,战至黎明后。 末了,那满身邪气的男子,劈开天地枷锁,走过百鬼丛林,在日光之下,对着身穿盔甲墨发三千的女孩张开了双手。 箭矢如雨中,正与邪相拥在一起,却是日月相融,天地……灵鸽遍布! 叮—— 最后一道琴音落下时,楚月收剑落地,再看向百里明嫣,在剑与琴的杀气里,两腿发软跌倒在了地上。 楚月执剑而立,红衣微扬,垂眸看着狼狈的百里明嫣,“我说过,有我在,你到不了最后。” 这一番话,仿佛意有所指,刺痛了百里明嫣。 百里明嫣仰起头里,双目通红地看着楚月,失了心智般:“叶楚月,本宫可是神脉九洲的少公主,我儿他日会成为叶天帝的座下首徒,本宫……” 话语声,戛然而止。 楚月一脚踩在百里明嫣的肩膀上,倾身往下,长指擒住了百里明嫣的下颌,俯瞰着花容失色的百里明嫣。 “那又如何?” 楚月轻笑了一声,黛眉微微挑起,眸底绽放着妖冶的血芒,声音裹挟无边的寒意。 她轻凑在了百里明嫣的面前,低语时,轻呵出热气,缓幽幽地说: “今日只是教训,再敢觊觎我的人,我弄死你。” 第722章 何人以下犯上 百里明嫣狼狈的跪坐在地上,仰头不可置信地望着楚月,杏眸微微泛红。 区区边界,诸侯小国的人,也敢对她不敬! “叶楚月!” 百里明嫣近乎嘶吼,“你不过一介小国之侯,有何资格在本宫面前放肆?你如此傲慢无礼,破坏世道规矩,是想和整座神脉九洲为敌吗?” 凌天大陆,疆域辽阔。 神脉九洲为了巩固在凌天大陆的地位,会对于类似于诸侯国、各大王朝、都城之地施压。 故而,但凡在神脉九洲授勋过头衔的人,不论去往何处,百国中人都要以礼相待。 因为阶级森严,武道划分虽以实力为尊,贵门武者却天生高人一等。 包括诸侯国在内低人一等的无数帝国武者,见到神脉九洲的贵客,都是诚惶诚恐,恭恭敬敬。 如今叶楚月对待百里明嫣这个少公主,颇为张扬,不见半分礼数,若是要往大了说,就是以下犯上。 百里明嫣不仅是一域少公主,还是天域少主夜萧寻的妻子,身份更是无比的尊贵。 闻言。 众人眉头紧蹙,望向了楚月。 百里明嫣所带来的侍卫和婢女,后知后觉,高声喝道:“叶楚月,少公主面前,胆敢放肆?!” 百里明嫣怒极过后,反而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她使出浑身解数和力道,却是没法挣脱掉楚月的束缚。 尤其是踩在百里明嫣肩头的软靴,不动如山,像是压下了千斤重量。 楚月轻笑了一声,嘲讽地睥睨着百里明嫣,红唇微颤,正欲开口说话。 左侧。 男人嘶哑低沉的声音,却是骤然响起—— “本尊竟不知,我圣域的域后,身份如此低微了。” 楚月微怔,侧目看了过去。 男人一袭黑袍,落座在夜明珠之下,满夜流光,都似他的衬托,眼尾的一粒血痣,比星芒还要夺目。 他面容妖孽,俊美似画,似笑非笑间,残忍的暴戾之气骤发出去,偏生慵懒清绝,宛如人间贵公子。 膝上一方血雾氤氲的古琴。 在他挥袖之际,古琴落入长袖。 男人缓慢地站起身来,圣域护法就在其身后。 每一步,踏出了地动山摇之势。 却见他喋血的紫眸,淡淡地睨向了百里明嫣,漫不经心地说:“本尊的妻子,是你能够冒犯的?” 妻子…… 百里明嫣微微张开了不停哆嗦的嘴,心脏裂开了一道缝。 怎会是妻子呢…… “帝尊殿下,这分明是无稽之谈,你与此人尚未成婚,没有三书六礼,如何是你的妻子?” 百里明嫣焦急万分地道。 “百年仙湖,凤冠霞帔,万人所见证之事,怎么到你这人眼里就是无稽之谈了?” 血护法眉头一蹙,怒道:“与这娘们多说无益,弄死得了。” 剑痴护法干咳了声,提醒:“小殿下在。” “遮住他的眼睛不就好了?”血护法一本正经地说。 剑痴护法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在思考血护法所说之事的可行度。 白护法瞧着两人,扶了扶额,只觉得万分的不靠谱。 百里明嫣痛不欲生,却被夜墨寒等人的气势给震慑住了,适才的叫嚣全然消失不见,眼底弥了一缕惶色。 第723章 出门在外,给为夫点面子 楚月垂眸轻瞥百里明嫣。 血护法等人,亦是地望向了她。 尤其是血护法,微微拔出了剑,说:“这件事,你今日不给我圣域域后一个交代,不血溅三尺,我当众封了这把剑,。” 百里明嫣内心挣扎了许久,才万分不甘地低下了头来,“叶姑娘,今日之事,是我不知礼数,多有得罪,请你高抬贵手。” “哦?堂堂少公主,天域少主之妻,竟是不知礼数?” 血护法邪肆的笑:“少公主是不知什么礼数啊?” 百里明嫣眼眸猩红的可怕,呼吸急促,双手猛颤,从未有这般屈辱的时刻。 但她孤立无援,不敢独身应对圣域之怒。 百里明嫣面色苍白,狼狈又落魄,艰难地说:“我不该是冲撞冒犯帝尊之妻!” 所说之时,她的心仿佛都在滴血。 百里明嫣还带有一丝期盼的望着夜墨寒。 甚至是一丝祈求。 她祈求这个曾经险些会成为她丈夫的男人,能够对她有怜香惜玉之情。 哪怕只有对待叶楚月时万分之一的温柔,也是她毕生的渴望!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男人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不曾悲悯于人间。 百里明嫣的心仿佛跌落了万丈深渊,渐渐绝望。 她如同着了魔般。 夜墨寒待叶楚月愈发的好,她便愈发眼红。 只因这份柔情,她曾唾手可得,却又失之交臂,错过了十几载! 百里明嫣泪如雨下,双肩止不住地颤动。 血护法不屑的哼了一声,旋即剑入鞘,双手环胸,侧目看了眼夜墨寒,再看了看老伯公怀里的小宝。 白护法捋了捋胡须,望着这一幕,慈祥的笑出了声。 殿下与血护法,都是为杀伐而生的人,不曾与人为善过。 而今因为一个奶香的孩子,却愿暂放杀戮。 楚月则是俯瞰了百里明嫣许久,嗤笑了一声,把腿放了下来。 饮血剑缠回了腰间。 身畔的男人,忽而握住了她的手,如玉长指,深深镶嵌进了她的指缝之中,紧紧贴合着。 楚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往回走。 “困了?” 夜墨寒低声问道。 “嗯。”楚月懒懒地道。 话音才出,楚月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夜墨寒将她横抱起,步入席间,入座时依旧不曾把女孩放下,让纤瘦柔软的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楚月眨了眨眼眸,有几分气血翻涌,正要跃出时,男人长臂环绕着她,修长的手轻轻将她按捺住,接过了白护法递来的大氅,在起风时将女孩裹成了一大坨,宛如个小粽子般,却是暖和得很。 楚月面无表情,眸色微愠,耳根子却是微微泛红。 想她两世为人,何曾这般娇软过? 夜墨寒瞧着女孩微红的耳根,只觉得心花怒放。 女孩还想走,夜墨寒环着她,在她耳边低语,“乖一点,出门在外,要给为夫点面子。” 楚月嘴角猛地一抽,偏偏这话无力反驳,只好乖巧地窝在了夜墨寒的怀里,叫人大跌眼镜。 第724章 浪费是可耻的 百里明嫣望着如胶似漆的二人,和温柔的男人,轻咬着唇。 似乎,心脏都在抽搐! 慕临风瞥了眼百里明嫣,觉得有几分奇怪,在慕臣海的耳边低低地问:“二哥,这少公主该不会爱慕帝尊吧?” 慕臣海瞪了他一眼,“有辱斯文,不可再提。” 慕临风“哦”了一声,便是缄默下来,只是那目光,总是狐疑地瞅着百里明嫣。 一副八卦的模样。 …… 那侧—— 血护法暗搓搓地望着夜墨寒二人,恣意地靠在了剑痴护法的身旁,轻声说:“完了,美色误国,叶姑娘完全沦陷了。” 白护法笑眯眯的,反而觉得自家殿下出息了,终于有了回丈夫的模样。 反观沈清风、冷清霜等人,一个个唉声叹息。 只有燕南姬望向了隔壁桌的慕临风,“慕四公子,这玩意儿你还要吗?” 慕临风看着燕南姬手里的琉璃盘,摇了摇头。 下一刻,却叫他目瞪口呆。 只见燕南姬将那琉璃盘塞入了包袱之中。 宴席之中,唯有燕南姬和冷清霜面前的琉璃桌,空空如也,光秃秃一片。 让人不禁怀疑,是否被洗劫一空了。 冷清霜额上落下一滴冷汗,恨不得装作不认识这厮。 “城主,这……” 侍卫来到城主的身边,欲言又止。 逍遥城主目光落在燕南姬的身上,肉疼地扯了扯脸皮,才摆了摆手,侍卫便退避了下去。 而冷清霜总算是见识到了,原来当脸皮厚到了一定程度,真的能发家致富。 却说跌在大堂中央的百里明嫣已被婢女扶起,暂离席间,去往阁楼,重整发髻戴珠钗。 “殿下,圣域帝尊与天域渊源颇深,且对叶姑娘一往情深……” 婢女在为百里明嫣整理发髻之时,不由开口说道。 旁观者清。 她担心少公主越陷越深,直到无力回天,悔不当初。 只是话语尚未说完,就与镜子里折射出的百里明嫣对视上了。 百里明嫣的双眸,爬了几道血丝,宛如濒临绝望的野兽般,狠狠地注视着她。 婢女的声音戛然而止,慌张地跪下,低头垂首:“殿下,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妄议殿下之事。” 百里明嫣久久没有回答。 婢女仰起头来,望向了百里明嫣。 百里明嫣失魂落魄地坐在椅上,泪水不断淌落而出。 她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泪,“你不知道,他本该对我一往情深的,我是选错了人,走错了路,才让那叶楚月坐享其成!” “殿下……” 婢女眼眶通红。 百里明嫣含泪笑了声,“我不过是把本该属于我的拿回来,何错之有?” 婢女无言相对。 百里明嫣叹息了一声,巧笑嫣兮。 重梳发髻后,她缓缓起身,望向了窗外在月色下绽放的夕颜花。 胸腔深处,是孤注一掷的勇气。 “去吧,把帝尊殿下请来——” 百里明嫣轻笑了一声,褪去凤翎广袖裙,赤足步入阁楼深处的浴池里。 她将精致的锦盒打开,里面放置着两枚赤红色的丹药,看起来晶莹剔透的模样。 百里明嫣独自服下一枚,再将另一枚,递给了婢女,警告道:“不要出了差错,否则,本宫会要了你的命。” 婢女捧着丹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走出了房屋之中, 檀门关闭,百里明嫣取出一方血色方盘。 随后再以血盘为祭,在阁楼设下阵法。 血盘之中,丝丝缕缕的烟雾流淌而出,弥漫在楼阁内。 “帝尊殿下,明嫣只是想让一切,回到正轨,仅此而已。” 百里明嫣卧在温热的浴池里,笑得千娇百媚。 盛宴之地。 琴师曲毕,侍卫们添上了新的美食。 美食入桌后,逍遥城主所派的医师,会相继检查各桌的食物是否含毒。 除此之外,宾客们亦会二次检查,以保证入口的食物,没有害人的毒性。 白护法、黑护法二人一同检查过后,便道:“殿下,食物没毒。” 夜墨寒轻点了点头,轻拥着女孩,唇角含着笑意。 “叶姑娘与帝尊的感情,真是羡煞旁人。” 纪瑶坐在席间,倒了一杯酒,笑道:“这一杯酒,祝二位白头偕老,相濡以沫。” “借纪将军吉言。”夜墨寒道。 楚月干咳了一声,深感无奈。 她两辈子,就没这么憋屈过。 百无聊赖之际,却是发现神农空间的轩辕修,将那一块破布,做成了围裙。 楚月嘴角抽了一下,轻靠在男人强而有力的胸膛,听见了一声声的心跳。 楚月睫翼微颤。 此刻,男人紫眸深邃地望着她,说:“那是你的。” 楚月微愣。 夜墨寒在说。 他的心,是她的。 楚月轻吸了一口气,浅笑一声,心甘情愿地靠在夜墨寒的怀里。 夜墨寒抬起手,拿了一块糖糕正欲放入嘴里。 “等等——”楚月低声道。 夜墨寒不解地望着她。 楚月眉头紧蹙,目光怀疑地望着这块甜糕。 甜糕距离靠近时,她的神农之力有一丝细腻的波澜。 虽然几不可见,但还是被她给捕捉到了。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是很少见的。 楚月犹豫少顷,拿过其他食物放在身边,都没有动静。 只有那甜糕,才会让她的神农之力微起波澜。 “怎么了?”夜墨寒问。 楚月垂下眸来,不由联想到,今晚夜墨寒只吃过一样食物,那就是城主府的甜糕。 只因那甜糕是山楂所制,与糖葫芦有几分相似,夜墨寒才甘愿品尝。 楚月把夜墨寒手里的甜糕拿过,并且放回了瓷盘,问道:“城主大人,可否换一份?” 夜墨寒危险的眯起了狭长的眸子。 逍遥城主笑道:“当然可以,来人,去换一份吧。” 楚月望着被端走的甜糕若有所思,她想知道,是单独一份如此,还是全部的甜糕皆如此。 轩辕修亦是反应了过来,两眼一亮,“小叶子,能让神农之力感知到的东西可不多,难不成这普通的甜糕,服之能修炼突破?长生不老?” 楚月眉头一蹙,却是不语。 却说城主府的大公子,带着侍卫走在了府上覆满鹅卵石的小道。 大公子骂骂咧咧地道:“那个姓燕的小崽子,敢偷我秦家的东西,老子要去拿回来!那可都是钱啊!” 一想到这,大公子就肉疼不已。 才说完,半道就遇见了送回甜糕的侍卫。 “怎么回事?” 大公子问。 “大少爷,这份甜糕是不要了的,要去换一份新的。” 侍卫禀明实情后,大公子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拿了过去。 “这么好的东西,不吃可浪费了,浪费是可耻的!” 第725章 咱有话好好说行不? 大公子端着瓷盘啃得狼吞虎咽,津津有味。 小侍卫正想伸出手去拿一块甜糕,大公子一爪子重重地打了下去,狠狠瞪了一眼,“还墨迹什么,去把老子的打狗棒拿来,我要让那个姓燕的把东西都吐出来。” “是——” 小侍卫咽了咽口水,而后走了出去。 小道之上,只余下大公子一人。 大公子把甜糕吃了个精光,擦了擦嘴角的污渍。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却是感到头疼欲裂,腹部热火难耐,似有浑身的燥意,等待着喷发。 大公子狐疑地皱起了眉头,却是发现自己控制不住双腿,不断地走向了不远处的一座阁楼。 他来时,紧闭的屋门骤然打开,满屋的幽香扑鼻而来。 大公子犹如吹了一阵阴风般,吓得浑身一哆嗦,抱紧了怀里的圆盘。 砰地一声。 大公子身后的檀木门,骤然合上。 “他娘的,见鬼了。” 大公子瑟瑟发抖,念咒般低声自语:“娘亲啊,你在天有灵,要保护孩儿,孩儿除了贪吃一点,没做过啥坏事啊。” 屋内一片昏暗,大公子挪动着脚掌来到门前,扒拉了两下,却发现打不开门。 屋子的边沿处,流动着丝丝红雾。 可见是被人下了禁制的! “殿下……” 幽幽的娇软声,忽而间响起。 一条柔荑,环绕住了大公子的脖颈。 大公子一扭头看去,近距离才看清来人,正是衣着寸缕的百里明嫣。 “少……少公主殿下?” 大公子目瞪口呆,吓得两腿发软,“这……这……老子还是黄花大闺男啊……” 大公子哀嚎一声,想要逃开。 但于百里明嫣而言,在阁楼内待久了的她,入眼只见夜墨寒,芳心早已蠢蠢欲动。 “殿下,明嫣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错过了你,你还愿意给明嫣一个机会吗?” 百里明嫣痴痴地望着他。 近在咫尺,说话间吐气如兰,却叫大公子毛骨悚然。 “公主殿下,咱有话好好说行不,你冷静一下。” 大公子疯狂地挣扎,“在下尚未婚配,这事儿风险很大,总归是我吃亏对不对?你起码得给我点钱吧?” 百里明嫣微笑地望着他。 她全然听不清大公子的话,只觉得幽暗里的阁楼里,夜墨寒在低声细语。 大公子双手环胸,紧拽着自己的衣服,堂堂七尺男儿,却是险些哭出声来。 他韶华正好,却被一个有夫之妇给轻薄了。 传了出去,还让他怎么做人? “殿下,明嫣美吗?” “公主大人,你再冷静一下,先让我去把那个燕南姬干了行不行?再不去,老子的家产都要被他给偷掉了。” “……” 远在盛宴之地的燕南姬,坐在空荡荡的桌前,忽而打了个喷嚏。 燕南姬摸了摸鼻子,迷茫地看向四周,忽而凑在了冷清霜的面前,神神叨叨地说:“冷师妹,在下好像被人诅咒了。” 冷清霜翻了个白眼,看了眼燕南姬鼓起来的包袱,无语地抽动着嘴角。 这会儿,后厨重新上了一份甜糕,送回了楚月的那一桌。 第726章 逍遥城,林婆婆 “叶姑娘,这是新上的甜糕,你看看是否合胃口?” 逍遥城主洵洵儒雅,面颊浮现着温和的笑,“姑娘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城主府的厨娘去做。” 楚月轻点螓首,微微一笑。 在看向甜糕时,眸底滑过一丝流光。 城主府医者和两位护法检查完食物,确保无误后,楚月才开始查看甜糕。 果然如她所料,只有方才那一份的甜糕有问题。 楚月半眯起眼眸,懒懒地看向了原先百里明嫣所在的席位。 百里明嫣离席许久,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如若真是百里明嫣所为,一定是绝品的药物,否则神农之力会敏锐的察觉到。 适才夜墨寒要是吃下了那一盘甜糕,后果不堪设想。 连城主府、圣域护法和神农之力都没有勘测出来的东西,极有可能让夜墨寒遭受危险。 楚月的眼底,杀伐之气稍纵即逝。 “叶姑娘。” 老人的声音忽而响起,楚月懒懒地抬眸,在看见开口说话的老伯公时,万千戾气都已经收敛。 老伯公身穿军装,白发苍苍,虽已年迈,却是精神抖擞,雄风依旧。 “听闻下一次的屠龙宴,姑娘也会到来,此次屠龙宴是在我北洲之地,届时姑娘可得去老朽的府上,喝一杯老朽所酿的酒。” 老伯公笑道。 “有机会的话,晚辈一定会去慕府。”楚月浅笑。 “慕老将军,你对叶姑娘的赏识,可是超越了你门下的那些将士。”逍遥城主打趣儿道。 老伯公抱着小宝,缓声说:“实不相瞒,叶姑娘舞剑之时,让老朽想起了一位至亲的故人。不过老朽最为敬佩的,还是叶姑娘年纪轻轻,却有大将风范,实属难得。” “十大学院的比试也快开始了。” 逍遥城主道:“此次比试与神兽息息相关,叶姑娘身为斩星弟子,必定能为神玄学院,拔得头筹。” “身为学院弟子,自该尽力而为。” 楚月淡淡地说完,在男人的腿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窝在厚重的大氅里,轻靠夜墨寒的胸膛,听着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四周席间的宾客,纷纷敬酒,“二位感情甚好,祝愿二位,一生美满。” 尤其是逍遥城的权贵世家,巴不得与圣域扯上关系,能得到帝尊的青睐与赏识。 直到—— “卿卿我我,不成体统。” 一道苍老的声音,沉闷地响起。 只见十步开外的琉璃桌前,一个霜眉雪发的老婆婆,闷哼了一声。 老婆婆板着一张脸,从盛宴开始时就不苟言笑。 老婆婆不屑地看了要趋炎附势的众人。 而这会儿老婆婆看似无意的出声,却是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夜墨寒眸色薄凉如水,只淡淡看了老婆婆一眼,无形中的威压骤然而出,女孩悄然地握紧了他的手,抚平了满身戾气。 老婆婆面不改色,满脸都是不畏强权般的坚决。 “林婆婆,此乃琴瑟和鸣。” 逍遥城主的话顿时就缓解了氛围:“林婆婆兴许还不知道,叶姑娘是被万妖女皇认可的人。” 林婆婆是逍遥城林家的掌舵人,是逍遥城四大家族之首,因祖传的驯兽术而名扬四海。 林婆婆淡漠地望了眼楚月。 近来,她多多少少也听说了叶楚月之名,只不过认为是一个靠投机取巧,依仗男人而崛起的女子罢了。 说到底,在这个武道森严的时代,想要独自一人走出诸侯国,成为堪比日月之光的存在,其难度不亚于上青天。 “万妖女皇的认可,却是难能可贵,只不过……” 林婆婆话锋一转,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老朽听府上的人说,前些日子的武道台大比,帝尊殿下降临后,叶姑娘才突飞猛进,成为斩星弟子?” 第727章 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 神玄武道台大比之事,叶楚月一战成名,传遍大江南北。 林婆婆只在府上,听后辈提了一嘴,知晓的并不详细。 她只清楚,一域之主,当众插手学院之事,还嚣张到前去撑腰。 故而,林婆婆下意识的以为,是夜墨寒的原因,才让其他弟子放了水。 否则一个才武者境的人,如何能够进入斩星榜? 林婆婆年轻时就是闻名遐迩的驯兽师,早年被丈夫抛弃,离异丧子,痛苦时重回分崩离析的祖家林府,独自一人扛下肩上重责,带领整个林家成为了逍遥城的世家之首。 疆域辽阔的城池内,谁人见她,不得毕恭毕敬尊称一声婆婆? 她最为厌恶的就是依附男人而生的女子。 于她而言。 世间男子皆薄情,依靠丈夫,便意味着孤注一掷,自寻死路。 林婆婆思及此,面色愈发的难看。 她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即便对方是圣域中人,在她逍遥林府之上,也没有半分畏惧。 而林婆婆的话,却让城主府的盛宴氛围颇为尴尬。 楚月至始至终面无表情,满脸的淡漠,对于林婆婆挖苦嘲讽的话不为所动。 夜墨寒在抬手之际,硬生生被楚月按了下去。 男人垂眸不解地望向楚月。 他不愿世上的任何一人,来诋毁他的人间至宝。 楚月露齿一笑,旋即,明眸望向了林婆婆,反问道:“是又如何?” 林婆婆望向两人紧紧相牵的手,冷哼了一声,“靠山靠水终不如靠自己,武道一路,没有靠山可言。姑娘还年轻,不知世间之事,也不知感情之轻贱,与其靠着旁人,倒不如靠自己双手。” “我靠的不是旁人,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 楚月盈盈而笑,从容不迫地道:“再者,前辈既已言之凿凿的断定,那我就算是靠双手而成就武道,你也会视而不见。” 夜墨寒眸色炙热深邃地望了眼她,丈夫二字,宛若黎明后的曙光,照耀在他早已腐烂潮湿的灵魂,自此萌芽了新的生命。 为她而生。 “你——” 林婆婆微怒。 不过一个颇有姿色的晚辈而已,却是伶牙俐齿,没有半分态度,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一声前辈不是敬眼前的林府之主,而是敬这十几年来一心为林家和昼夜不分去驯兽的掌舵者!” 楚月淡淡地道。 她曾听闻,有人为偌大的府邸和驯兽基业,熬到人老珠黄。 故此,她愿礼敬三分。 林婆婆闻言,却是怔了怔,望着风轻云淡的少女,陡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她字字句句都在针锋相对,对方却记住了她过去的艰难和成就。 林婆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不过还是强硬着哼了一声,扭头望向别处,为挽尊严,嘀咕了一声:“年纪轻轻的丫头,怎知武道艰辛。” 楚月沉默不语,戏谑的轻笑了一声。 坐在对面的老伯公,诧异地望着楚月,略带赞许的点了点头。 一番话不骄不躁,却是正中下怀,林婆婆若是再出言不逊,那就是为老不尊了。 老伯公温和的笑了一声。 小姑娘,有大智慧。 比传闻中的叶三爷,多了几许让人喜欢的生动与鲜活。 第728章 做人呐,最重要的是开心 夜风徐徐,月幽幽。 二公子身畔的薛盈盈,独自饮了几杯酒,轻蔑地望着楚月。 她在逍遥城内,时常与林家有来往,就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 日后,她可是要成为城主夫人的。 这些日子里,她时常去林府,与老婆婆提过叶楚月,添油加醋的几句话,让老婆婆对叶楚月深恶痛绝。 尤其是今日她在残阳楼前被揍,逍遥城主和二公子都不理解她,她便去了林府,哭哭啼啼一番,让林婆婆虽未相见,却是讨厌至极。 林府之势虽不如圣域,但林婆婆在驯兽一界,还算是有点儿威望。 到时林婆婆振臂一呼,凌天大陆的驯兽师,岂不是会联合起来对付叶楚月? 如此,叶楚月日后的武道之路,就是举步维艰了。 薛盈盈唇角遏制不住的上扬。 二公子淡淡地望了她一眼,长眉轻轻地蹙起。 盛宴氛围越来越僵。 逍遥城主为了打破僵局,扬起了手,端杯敬酒,“诸位,今夜是庆祝凤冠霞帔出世,万古一遇的奇景得以遇见,诸位赏脸前来,逍遥城蓬荜生辉,本座敬你们一杯。” 众人举杯相敬,唯独冷清霜和燕南姬如木桩子般一动不动。 燕南姬讪讪笑了两声,挠了挠发。 冷清霜却是风中凌乱,恨不得把这厮给当场吃掉。 慕临风敬完酒后,扭头看见隔壁的燕南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差没捧腹大笑了。 燕南姬狐疑地看向慕临风,只觉得堂堂北洲慕府四公子,却是如此的不知礼数。 想至此,燕南姬的心里头流露出一丝鄙夷之色。 慕臣海瞪了眼,慕临风才忍住了笑意,憋的满脸通红。 一身猩红华服的他,摇开了玉扇,以扇遮面,倾身靠近了燕南姬,压低了声音,甚为歉然地说:“大兄弟,抱歉,慕某一时没有忍住。” 慕临风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燕南姬就想磨刀霍霍。 “唔~” 老伯公怀里的小宝,挪了挪小身子,站了起来,用肉嘟嘟的小手擦了擦惺忪的眼睛。 小宝对着老伯公笑得童叟无欺,伸了个懒腰,“谢谢老爷爷,宝宝睡得好舒服。” 小宝蹦了下去,走回楚月的身边,端了一盘松露糕,在众人的视野之中,蹬蹬蹬的走向了林婆婆。 林婆婆皱起眉头,疑惑地看着小宝。 但见小宝把松露糕放在桌上,又把林婆婆面前的甜糕给拿走了,笑眯眯地说:“林奶奶,山楂甜糕对胃不好,要少吃嗷,多吃介个。” 林婆婆微微怔住,再看向天真无邪的小奶娃,竟是不由生出了几分喜欢。 林婆婆的眉间,染上了几许哀愁,紧紧地蹙起。 若非丈夫当年为了其他的女子,逼她喝下那一碗红花,她的孩子长大成人,如今孙儿也该有这么大了吧。 小宝踮起脚尖,伸出了手,小手手抚上了林婆婆的眉头,“奶奶不要皱眉哦,要开心,做人呐,最重要的是开心。宝宝很敬佩婆婆这样的驯兽师嗷,在来逍遥城前,娘亲就和我说婆婆是超级好的人。” 楚月摸了摸下巴,清丽的面颊滑过了一抹沉思。 她…… 说过吗? 第729章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林婆婆布满褶皱的苍老脸颊,不由浮现了窘迫之色。 她咄咄逼人,自诩是不畏强权,勇于说真话。 但圣域中人,实力滔天,却未对她动手。 叶楚月尊她为前辈,就连这小孩都是文质彬彬的。 林婆婆看了眼薛盈盈,再看向了小宝,不自然地说:“你娘亲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小宝扬起了笑,小奶音软软糯糯的响起,“娘亲超好的,她一直都跟宝宝说,宝宝虽然是帝尊之子,但不能以身份压人,也不能逞强凌弱,要在武道之路好好修炼,日后成为对盛世太平有用的人呢。” 林婆婆彻底愣住,不由问道:“你娘亲,当真是这么说的?” 小宝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娘亲还告诉宝宝,做人呐,要自力更生,还说奶奶你就是白手起家,靠一人之力扭转乾坤呢。” 林婆婆老眼微红,陡然间不知如何说话,眼角余光瞥了眼叶楚月,不再带有偏见,倒觉得比之前顺眼了许多。 “宝宝阔以坐这里咩?” 小宝指着老婆婆身边的空位。 林婆婆微笑道:“当然可以,你喜欢吃什么,婆婆去给你找来。” 小宝摇了摇脑壳,“宝宝坐在这里,监督婆婆不吃甜糕。” 林婆婆心里淌过一道暖流,却是疑惑地问:“小孩,老身与你非亲非故,你何故关心老身。” “奶奶。” 小宝眨了眨眼睛,奶声奶气地道:“娘亲说过嗷:‘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天下之人,息息相关,不论是寒士,还是身居高位的奶奶,宝宝都要关心的!这是娘亲的教诲嗷,她希望宝宝要成为一个良善之人。”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林婆婆倒抽了一口凉气。 比起小宝的关心,这句话背后海纳百川的心思,才让她诧然。 小小女子,竟有这般胸襟? “你娘亲,很好。”林婆婆叹道。 楚月干咳了一声,老脸不由微微发红。 一时间,楚月有些怀疑人生。 她真的说过吗? 神农空间内的轩辕修,穿着破布围裙,笑得嗷嗷大叫,“小叶子,你这儿子,跟你一样阴险狡诈。” 琉璃桌前,夜墨寒讳莫如深的紫眸,望向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小孩。 小孩悄然间,对他眨巴了下眼睛。 仿佛是父子俩人的默契。 夜墨寒唇角微扬。 血护法轻靠剑痴护法,“老剑人,看来晓之以理比杀人更有趣。” 剑痴护法:“……”如果他有罪,九洲神宫会来逮捕他,而不是天天让血护法摧残他这个可怜人。 楚月望了眼两位护法,喝了一口酒酿,再望向小宝,美眸澄澈如水,笑意盎然。 “喜欢吗?”夜墨寒沉声问道。 “嗯。” “喜欢再生一个。”夜墨寒道。 楚月旋即扬起脸来,看向了满眼笑意的男人。 “一个不够。” 倏地,楚月面无表情地道,“组成一支军队,至少要一百人。” 夜墨寒被呛得干咳了一声,无奈且宠溺地望着自家姑娘,轻叹了一声,在无人注意时,轻附在楚月的耳边,嗓音嘶哑,仿佛隐忍着燥火般的情绪,“就怕夫人体力不够。” 楚月蓦地看向他,掀起了一截袖子,给夜墨寒看了看自己的玄武甲衣,傲然地笑了一声,“输给力量?不存在的。” 夜墨寒看着女孩跃跃欲试的模样,忽而感到几分头疼,长指轻弹了弹楚月的额头。 这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楚月笑靥如花。 脚步声,忽而响起。 “城主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带剑侍卫从外匆匆而至,神色慌慌张张 “什么事?”逍遥城主问道。 “清月阁内,有毒物弥漫,恐是邪教作祟,我等之力遏制不住。”侍卫着急地道:“再这样下去,毒物会弥漫到整座逍遥城的。” 楚月朝外看去,而后微垂双眸,用神农之力感应了一番。 旋即,她猛地睁开了锃亮的眼眸,低声道:“好浓的毒物气息。” “府内有太极仪镇压,怎会有毒物之气……” 逍遥城主喃喃自语,一脸的不解。 林婆婆两手抱拳,连忙道:“城主大人,事关重大,事不宜迟,还需立刻前往清月阁。” “嗯。” 逍遥城主点了点头,起身作揖,“诸位,本座得暂时离席了。” 纪瑶说道:“既是毒物之事,我们也愿一同前去,说不定有帮忙的地方。” 逍遥城主道:“诸位若能相助,本座感激不尽。” “……” 于是乎,楚月与众人一同前往了盛宴以东的清月阁。 清月阁,笼在幽幽月色里。 浴池之内,蒸腾着温热的气息和芬芳的花香。 百里明嫣昏昏欲睡,唇角是心满意足的笑容,浑身上下,肌肤袒露在外。 大公子猛地清醒过来,一副受惊的模样,忽而泪流满面,“娘亲,孩儿不孝,被人糟蹋了。” 阁楼外响起了纷沓的脚步声,惊醒了百里明嫣,百里明嫣缓缓睁开了双眼,轻声呓语了一句,“殿下……” 当她看见大公子时,却是吓得浑身发颤,犹如梦魇般,一瞬间五雷轰顶,全身上下的毛发都倒竖了起来,惊呼声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大公子咬了咬牙,指着一旁的血色宝器,“百里明嫣,你若爱慕本少爷,你与夜萧寻和离后,本少爷也愿看你一两眼,但没想到你竟用这种方式来糟蹋老子,你……其罪可诛!” 百里明嫣顿感头晕目眩,“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本宫怎么可能爱慕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两人争辩之时,阁楼的大门被人破开,许许多多的人,陆续步入了清月阁。 当看见满屋旖旎,众人都已呆愣。 林婆婆虽已年迈,却是眼疾手快,捂住了小宝的眼睛。 “这……这……”林婆婆气急败坏,“快,快把孩子带出去。” 白护法急忙走来,抱过了小宝,匆匆往外走去。 大公子扑入了逍遥城主的怀里,指向百里明嫣,“爹,这娘们糟蹋我,你要为我做主。” 百里明嫣似乎听不到大公子的声音,眼里只有夜墨寒,心脏像是被人用手生生地撕裂开来,痛到无法呼吸。 怎会如此…… 怎会…… 在她满目痛楚时,却见夜墨寒握住了楚月的小手,使女孩的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百里明嫣瞳眸微缩,浑身都在发颤。 她便如恶臭的赃物般,在他眼里,是如此不堪? 第730章 要他碎尸万段,以死谢罪 百里明嫣双目通红,睚眦欲裂,紧咬着下嘴唇,直到把嘴唇给生生咬破了。 鲜血弥漫在唇齿间,她浑身上下,只笼着一件轻薄的纱衣,细腻的肌肤在轻纱之下若隐若现。 “少公主殿下……” 婢女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看到百里明嫣和衣衫不整的大公子时,顿时感到了绝望。 围观的众人,都已彻底的呆愣住。 老伯公转过身去,背对着满室的不堪。 纪瑶眉头紧蹙,一言不发。 楚月站在众人之间,小手被男人握着,轻覆在夜墨寒的眼睛上。 她扭过头看向夜墨寒,眼梢蔓开了温和之意。 从她出现在清月阁时,神农之力再起波澜,与那甜糕一模一样。 可想而知,百里明嫣的对象并非城主府的大公子,而是她的抱枕。 楚月浅笑了一声,旋即缓缓侧目,眸光变得愈发狠戾,淡漠地俯瞰着百里明嫣,周身散发出凌厉的气势,宛如风暴般席卷开来。 “爹,孩儿以后还如何做人,孩儿不活了。” 大公子如个姑娘般哭哭啼啼,撕心裂肺,吵得叫人头疼。 百里明嫣狠狠地瞪了眼大公子,最让她无地自容的是,此人占了她的身子,为了推卸责任,却是倒打一耙。 百里明嫣深吸一口气,羞愧之际,抬手抓来长袍裹在身上,从浴池里踏步走出。 她杏眸深红,阴冷如毒蛇般注视着逍遥城主,“城主,贵府公子用血祭宝器和毒门天寒药来侵害本宫,这件事,你逍遥城倘若不给一个答复,明日我两域大军,必要将你逍遥城夷为平地!” 百里明嫣缓抬起了手,玉手赫然指向了大公子,愤怒地吼道:“本宫要他死!要他碎尸万段,以死谢罪!” 大公子愣住,回头看去,不可置信地望向了声嘶力竭的百里明嫣。 突然之间,大公子百口莫辩。 尘世当中,男女之事,谁敢相信他才是最为无辜的一个? 他不过是吃了一盘甜糕而已。 逍遥城主神色变幻莫测,在听到百里明嫣咄咄逼人的话语后,负手而立,眸色微狠。 自家儿子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 退一万步说,就算大公子爱慕百里明嫣,也不屑于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少公主,此事兴许有误会。” 二公子秦锦年孱弱地咳嗽了几声,“兄长他不是这种人。” 百里明嫣笑了,“你的意思是说,是我在害他?本宫何等尊贵,他不过一个草包,也配染指本宫?” 百里明嫣状若癫狂,心脏抽搐。 一想到自己与这样的废物有过肌肤之亲,她就恨不得褪掉一层皮。 逍遥城主眸光微变。 城内其他四大家族之中,除了林婆婆以外的三大世家之人,却是心思各异。 逍遥城主若因此倒台,下一任逍遥城主,岂不是要从他们之中选出来? 林婆婆皱了皱眉,道:“老身看来,这件事,还是需要彻查一番。” “还要彻查什么?他今日不死,明日你们逍遥城,都得死。”百里明嫣怒吼。 她要这件事情板上钉钉,否则她的罪行揭露,丈夫和天凰夫人都容不下她,也没脸回到祖家! 事情关乎到神脉九洲的两域颜面,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 百里明嫣再明白不过了! 逍遥城主默不作声,长眉淡淡地蹙起。 其他三大家族的神色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百里明嫣的态度很坚决,代表的也是她背后的两域态度。 大公子,必须死,方能平息此事。 百里明嫣抬起了手,将腕部的七宝玲珑镯取下,扬在众人面前,“逍遥城主,你没有选择的时间,我若以血为祭,碎掉此镯,二域大军今夜降临,你逍遥城必定血流成河,民不聊生。” “爹,二弟,我……” 大公子人都傻了,除了被帝尊打断腿外,何曾见过这般的阵仗。 逍遥城主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身为一城之主的他,正在权衡此事。 袖袍下的一双铁拳,却是愤然地攥紧。 “少公主以权压人,倒也是一派威风。” 争执之际,楚月步步生莲走出,一袭红衣轻扬在夜色里,唇边掀起了戏谑的笑。 逍遥城主猛地睁开眼睛,眸底倒映出女孩风华绝代的身影。 “叶楚月?” 百里明嫣冷声道:“此事与你无关。” “逍遥城大公子是我丈夫的朋友,他平白无故受了冤屈,怎是与我无关?” 楚月直视百里明嫣,目光锋利逼人,言辞尤其的犀利:“少公主口口声声是大公子的罪责,要他以死谢罪,却不知他因何而死,谢哪门子的罪?!” 第731章 杀无赦,诛九族! “你贵为千金之躯,但武祖曾言,天下武者皆平等,大公子的清白和性命,难道就能随便糟蹋和践踏吗?” 楚月纤瘦的身影立在清月阁内,声音清冽如寒,双目如炬,满面严肃地道。 三言两语间,她就已走到了百里明嫣的面前。 大公子连连点头,极度赞同楚月的话,泪眼汪汪地看着楚月,可怜的模样倒也叫人心疼。 “叶楚月,你帮他说话,难道是你联合他来一同谋害我?” 百里明嫣咬了咬牙,眼神看向了外边前来的天域侍卫,挥手喝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那个畜生给本宫弄死!” 只有大公子死了,这件事才能够翻篇! 天域侍卫骤拔兵器,威风凛凛,满身杀气的走向了大公子。 大公子咽了咽口水,吓得两腿发软。 “谁敢——?” 一声低喝,传遍清月阁。 锋芒毕露,寒光闪烁,轰然之间一把破空碎骨斧斩在了地上。 楚月回眸望向了天域侍卫们,红唇勾起了一抹笑,“你们动他一下,试试。” “给本宫杀!” 百里明嫣一声令下,两眼猩红。 天域侍卫咬咬牙,还是决定逼近大公子。 “砰!” 就在天域侍卫动手之际,手中的兵器骤然化作了齑粉。 血护法提剑走出,笑得邪肆又张扬,眼底杀意骇然,“叶夫人的话,你们听不懂吗?” “把小宝带下去。”夜墨寒道。 白护法抱着被遮住了眼睛的小宝快步走了出去。 小宝倒是乖巧,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 许久过后。 漫天血雾弥漫清月阁,在夜墨寒的身后交织出了一方血色宝座。 男人落座,动作优雅而缓慢,交叠起了修长的双腿,一身黑袍犹如泼墨,眼梢血痣似怒放的彼岸花! 夜墨寒慵懒地抬起了眼帘,紫眸内血芒暗闪,清绝的眉目,却满是残忍之意。 他往后一靠,下颌微抬,如阴司的帝王般发号施令,“今夜,冒犯夫人者,杀无赦,诛九族。” 百里明嫣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呼吸变得急促,浑身止不住地发颤,不可置信地望向那极尽乖戾而喋血的妖孽男子! 清月阁内的围观者们,俱都侧目望向了姿态慵懒,神情随性的男子,胸腔心肺间,充入了一丝惶然。 夜墨寒慢条斯理地拂袖,长指弹了弹袖袍的灰,旋即眸底血光乍现,妖冶地望向了天域侍卫。 “看来本尊许久未曾出剑,以至于尔等忘了我圣域的规矩了。” 夜墨寒轻笑了一声,挑起细长的眉梢,眸底深处涌动着诡谲的暗潮,声线暗藏无尽的危险:“跪地磕头,赔礼道歉,否则,都给本尊死!” 天域侍卫面面相觑,诚惶诚恐。 百里明嫣却是颇为窒息,更加贪婪痴迷地注视着夜墨寒。 原是她的丈夫…… 这份无上的恩宠,本该属于她的啊…… “是死是活,看你们自己的了。”剑痴护法声如雷霆,“还不跪下?” 陡然间,剑痴护法、血护法的剑道锋芒铺盖在清月阁。 扑通—— 迫于压力之下,天域侍卫们都陆陆续续地跪了下来。 百里明嫣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们。 一群没用的东西! “到你了。” 血护法的剑,指向了百里明嫣,“是死,还是跪?” “本宫可是天域少主之妻!!” 百里明嫣杏眸微红,喊到歇斯底里。 这是她身为少公主最后的尊严。 她何等尊贵,怎能给诸侯小国的低等人下跪磕头? “就算是你天域的天凰夫人在此,冲撞了我圣域夫人,也得跪!” 血护法周身杀气展露,声音陡然拔高,石破惊天般响起! 第732章 少公主,你在害怕什么? 百里明嫣屈辱万分,极为不甘地看向了坐在血雾宝座的男子。 男人举手抬足间,浑然天成的帝王之气,与生俱来的风华,犹如染了毒的罂粟般,让人心甘情愿地沉沦。 她还期待着一丝垂怜。 但夜墨寒满眼都是叶楚月那个女人! 甚至要她给身份卑贱的低等人下跪! 这是何等的耻辱?! 百里明嫣怒极攻心,一口气血涌上了咽喉,喷洒了出来。 她瞪着赤红的双目,颤颤巍巍的曲起双膝,艰难地跪在楚月的面前,尊严仿佛已经支离破碎,痛苦的情绪侵蚀了她的灵魂。 血护法跨步而至,来到百里明嫣的身后,一脚踹在百里明嫣的后脑勺,以至于百里明嫣额头撞地,匍匐了下去。 “老子让你磕头,听明白了吗?” 血护法懒洋洋地道。 楚月淡漠地望着百里明嫣,回头看向了逍遥城主,“事情源自于血祭宝器和毒门天寒药,由这两处的源头来查即可真相大白,逍遥城立足于凌天大陆这么多年,若大公子当真受了冤屈,就不该让犯罪者逍遥法外,如此,方不负逍遥之名。” 逍遥城主复杂地望着楚月,心内轻叹了一声。 眼前的女子,不由让他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年少轻狂,无所畏惧。 靠满腔热血在武道之路闯出了一番天地。 如今不惑之年,贵为一城之主,反而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而且叶楚月最厉害之处,不在于一身胆识气魄,而是三言两语,就敲打了他。 事情既是发生在城主府内,关乎到两域的颜面,就算大公子以死谢罪,这梁子也是结下了的。 与其如此,倒不如反守为攻,先发制人,反而能让逍遥城声名鹊起,再与圣域合作,底蕴也不虚两域大军。 除此之外,纪瑶身为北洲大将之一,得了叶楚月所赠的凤冠霞帔,亦会相助逍遥城! 逍遥城主思来想去,不再有半分犹豫,浑身内敛的气势陡然散发,往前踏出一步,拂了拂袖,道:“叶姑娘所言极是,今日之事,本座要彻查个清清楚楚,若真是本座长子所为,本座亲自弄死这个畜生,但犬子若受尽冤屈,背后的始作俑者,也该绳之以法!” 百里明嫣狼狈慌张地抬起头来,惊慌不已,局面已经完全朝不可遏制的方向发展了。 “来人!” 逍遥城主喝道:“立刻将此事上报给九洲神宫、天府王室和武神殿!” 百里明嫣瞳眸紧缩,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制止,“站住!区区小事,何至于惊动武神殿?” 正欲离开的侍卫停了下来,犹豫地望向了逍遥城主。 逍遥城主冷笑一声,“即刻前去!” “是!” 侍卫匆匆离开。 百里明嫣身体软弱无力,瘫倒在了地上。 楚月轻笑了一声,踏出数步,停在了百里明嫣的面前。 楚月蓦地攥住了百里明嫣的发,迫使其扬起了惨白无色的脸。 “少公主,你在害怕什么?” 楚月眉梢轻挑,笑意妖冶,轻呵着热气。 第733章 老子敬你是一条汉子 百里明嫣愤然地看着叶楚月,胸腔都在极致地震颤。 总有一日,她要把这个来自低等帝国的卑贱女子给挫骨扬灰!! 楚月睥睨着她,缓缓地摇了摇头,目光自地上干净的瓷盘里一扫而过,旋即望向了逍遥城主,“城主,方才我桌前的松露糕里,混入了半块甜糕,里面有天寒药,城主可以派人去找。” “对对对!” 大公子疯狂点头,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壳,“爹,孩儿就是吃了那甜糕才被糟蹋的,快,快去查……” 逍遥城主这才想起了甜糕之事。 只不过…… 逍遥城主狐疑地看了眼甜糕,“那份甜糕不是丢掉了吗,怎么到你嘴里了?” 大公子抓了抓头发,目光闪躲,嗫喏地说:“孩儿不是怕浪费嘛……” 逍遥城主:“……”他英明一世,却生了个蠢笨如猪的儿子! 大公子缩了缩脖子,可怜兮兮地看向了楚月,“今日危难之时,叶姑娘仗义执言,秦某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 闻言,楚月脚步趔趄,险些踉跄跌倒。 反观血护法等人,都是钦佩地看向了大公子。 “少城主,老子敬你是一条汉子。”血护法道。 大公子脸上堆满了笑,忽然间却是感到如芒在背,下意识地看向了夜墨寒。 不知怎的,阴风阵阵,另一条完好的腿还在隐隐作痛,仿佛快要保不住了…… 大公子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瑟瑟发抖的躲在了逍遥城主的身后。 逍遥城主干咳了一声,歉意地道:“圣域殿下,犬子无状,童言无忌,还望海涵。” 童言无忌…… 楚月轻瞥了眼大公子,颇为无语,额上落下了一滴冷汗。 此后,逍遥城主府的侍卫和圣域护法着手调查清月阁之事,并且等待着九洲神宫派人前来。 不到半日的时间,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 “阿楚,过来。”夜墨寒淡淡地道。 楚月眸色微柔,走向了他。 夜墨寒握住她微凉的小手,眉头一蹙,温热包裹着她的女孩。 不多时,夜墨寒取出了一方精致的小暖壶,放在了楚月的掌心。 “这是什么?”楚月问道。 “叶姑娘,这是真气氤氲而成的暖壶,殿下担心你手冷,天凉时可以用来暖手。”剑痴护法道。 血护法蓦地看了过去,剑眉一横。 他一到冬日就脚冷,殿下也未曾关心过一下。 这些年的时光,到底是错付了。 被掣肘禁锢的百里明嫣,闻言后,蓦地望向了叶楚月手里的暖壶,眼红到心脏近乎痉挛。 清月阁内,清远宗的千金碧水柔望见这一幕,用胳膊肘撞了撞丈夫,“夫君,柔儿冷。” 少门主正在沉思城主府发生的事,忽而看向了碧水柔,双手环绕在胸前,哆嗦了一下,“还别说,确实有点儿冷。” 碧水柔:“……” 楚月手握暖壶,坐在夜墨寒的腿上,浑身都是温热之意。 一双本该握斧战天下的小手,此刻正捧着一方暖壶,红唇绽入了浅浅的笑。 神农空间之中,轩辕修将那破布埋在了土里,试探性地问:“小叶子,这神农空间有点儿凉,能不能让你家那位给朕也来一个?” “滚。” 楚月嘴角轻抽了一下,旋即无情的封闭了与神农空间的意识相连。 “皇嫂!” 却说此时,一道清脆的少年音在清月阁外响起。 颓废绝望的百里明嫣,听到这声音,满怀希望地扬起了头。 但见一名身穿猩红袍子的少年,面如冠玉,眉目清绝,满是朝阳的蓬勃之气,急匆匆的从外面步入了清月阁。 少年身后,都是身着天域服饰的高等护卫。 少年望见百里明嫣被圣域护法给囚住,连忙走上前去,“皇嫂,这是怎么回事?” 他听闻二哥夜墨寒在逍遥城,特地从千里之外赶来。 “没什么。” 百里明嫣摇了摇头,泪水却是流淌了下来,“我没事,兴许,是皇嫂不知何处得罪了叶姑娘吧。” “叶姑娘?叶楚月!” 近来,少年听得最多的名字就是这一个。 他本该恭喜二哥觅得良人,但…… 少年扭头望向了夜墨寒,“二哥,你怎可为了一个外人,就伤害皇嫂呢?” 第734章 把嘴给我闭上!!! 少年眉头紧蹙,百思不得其解,颇为埋怨地看着夜墨寒。 他是天域最小的皇子,早前听说夜墨寒有未婚妻了,他也为自家兄长感到高兴,但他也听说,夜墨寒为了那个女子,把百里明嫣揍得遍体血痕。 如今还要对百里明嫣赶尽杀绝! “你是谁?” 夜墨寒冷笑了一声,眸色凉薄地看着少年,“本尊的妻子,何时轮到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了?” 外人…… 夜子喻眼瞳紧缩,满目的不可置信。 于夜墨寒来说,他竟然只是个外人。 夜子喻咬着牙,鼻尖微酸,一双桃花眸里涌聚着水雾,似是受尽了万般委屈地看向了夜墨寒。 楚月摸了摸下巴,眉头轻蹙,在少年即将落泪时,猛地喝道:“不准哭。” 夜子喻打了个激灵,陡然吸了口气,茫然地看向了楚月。 楚月不耐烦地道:“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能屈能伸,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夜子喻愣愣地望向楚月,紧抿着唇,竟是故作凶狠地瞪了眼楚月,再扭头看向别处,冷哼了一声,“谁要哭了?” 百里明嫣扭头望向夜子喻,又估算了下时间。 她必须在九洲神宫的人抵达以前,解决掉清月阁的事! “逍遥城主。” 百里明嫣道:“今日之事我不追究贵府公子了,倒不如一笑泯恩仇,化干戈为玉帛,来日两域也能相助于你。” 百里明嫣以两大域面为代价引诱逍遥城主,逍遥城主却是面不改色地道:“还是彻查真相,还姑娘一个公道较好。” “我身子多有不适,先告辞了。” 百里明嫣挺起腰杆,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地朝外走去。 然而,她才走数步,一把锋芒毕露的碎骨战斧就横在了她的面前,直接劈砍在地,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声响。 战斧几乎是贴着百里明嫣的脚掌砸下,在牢固的地面裂开了几道缝。 百里明嫣低头望去,心脏咯噔一跳。 难以想象,那一斧子若是砍在她的脚面,会发生怎样的血腥! 百里明嫣猛地抬起了头,眼眸微红地看向楚月。 “我,允许你走了吗?” 楚月拔出碎骨斧,随性地扛在了肩上,懒倦地望向百里明嫣,浑身透着几分邪气。 百里明嫣呼吸急促,咬牙切齿地瞪向楚月,“本宫已经给你赔礼道歉了,你究竟要怎么样?” 楚月邪肆一笑,“百里明嫣,我警告过你的,不要觊觎我的人。” 一面说,一面往前走。 百里明嫣却是气势稍弱,往后连连后退,直到踉跄摔倒。 夜子喻急忙把百里明嫣扶起,望向了楚月,“皇嫂她千金之躯,又有所不适,你……” “吵死了。”楚月眉头轻蹙,打断了少年的话。 夜子喻眸子微微睁大。 楚月淡淡地望向了他,“既然不明真相,不知是非,就把嘴给我闭上。” 夜子喻欲言又止,看了眼楚月肩上的碎骨战斧,心底陡然衍生出了一阵寒气,浑身不由打了个抖儿,眼眶里水雾再聚。 夜子喻还想说些什么,只见楚月缓声道:“血护法,他再吵,就剁碎了丢出去喂狼。” “是!” 好恶毒的女子! 夜子喻刚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百里明嫣眸光冷冽地看了眼夜子喻。 和夜萧寻一个样,都是没用的废物! 百里明嫣回头望了眼血祭宝器,焦急不已,正在思考着解决之法。 就在此时,城主府的侍卫去而复返,一同前来的,还有三大势力的人。 侍卫走至城主的面前,单膝跪地,两手拱起,颔首道:“城主大人,按照你的吩咐,用符文灵鸽传送消息后,三大势力的人已经到来,准备彻查清月阁一事。” 逍遥城主点了点头,望向步入阁楼内的气势斐然的一行数人,儒雅作揖:“辛苦诸位走一趟了的,烦请诸位大人,能够查清这血祭宝器背后的始作俑者,还在座的诸位一个真相。” 第735章 为人母者的清白 前来逍遥城主府清月阁的人,分别来自于九洲神宫、天府王室和武神殿。 这三大势力,任何一个,在凌天大陆都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如今同时到来,彻查真相,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百里明嫣的面色一下子就白了下去。 “逍遥城主,事情我们已经了解了,来时也带了重要的资料。” 说话的人正是九洲神宫的大人,旋即看向另外两位,“事不宜迟,查吧。” 数人身着青色蟒袍,在步入清月阁内,路过老伯公身旁时,都不约而同的对老伯公行了个礼。 并非是北洲慕府的权势地位在三大势力之上,而是老伯公戎马一生,征战四方,足以得到天下人的尊敬! “老伯公,今日为天寒药而来,需要彻查此事,来日必然亲自去府上登门拜访。” 天府王室的使者说道。 “数年未见老伯公,老伯公雄风依旧,等查完此事,定要和老伯公喝一杯。”武神殿派来的中年男人,声音醇厚,满面笑容。 老伯公微微一笑,“今日事关重大,诸位还请处理正事要紧。” 数人面朝老伯公笑了几声,又与夜墨寒微微颔首,才走进了清月阁深处。 几人开始处理事务后,都收起了笑容,满脸的严肃。 城主府侍卫从楚月所说的松露糕里,找到了半块甜糕,交给了数位大人。 大公子殷勤地捡起了地上的盘子,“我就是吃了那甜糕才走进清月阁的,那甜糕是用这瓷盘装着的,我一进清月阁,那少公主不由分说就要对我意图不轨,行那不可描述之事,太可怕了。” 说到最后,大公子打了抖儿。 看那模样,甚至不敢再回想一遍发生过的事。 几位大人被大公子这委屈的模样给整的懵了一会儿。 百里明嫣瞧见大公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恼羞成怒,狠狠地瞪视着大公子。 楚月一脸的无语。 “城主。” 这时,一名盔甲守卫从外而至,急声道:“天凰夫人和天域少主听闻此事,也来逍遥城了。” 百里明嫣蓦地看了过去。 清月阁外,微风渐起。 天凰夫人身着金色凤袍,头戴珠钗,略施粉黛,乍眼望去似有凤仪万千之态,眼角眉梢却是韵味十足。 她在婢女侍卫的簇拥之下,如被众星拱月,雍容端庄的踏步走了进来。 身边的夜萧寻坐在精致的轮椅之上,被婢女推入了清月阁。 “天凰夫人。” 逍遥城主回头看去,含笑出声。 天凰夫人点了点头,率领众人走向百里明嫣,目光凛冽地看向她,冷声质问:“说——” 百里明嫣泪流不止,双肩止不住地发颤,“母后,明嫣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明嫣只是来逍遥城,没想到被逼着给叶楚月下跪,还碰上这样的事情,不如让明嫣去死好了。” “夜墨寒!” 夜萧寻坐在轮椅之上,愤怒地瞪向夜墨寒,“你断我双腿,伤害母亲,杀过族人,如今你还要害掉一个为人母者的清白吗?她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皇嫂啊!” “闭嘴!” 天凰夫人骤然喝道。 而后目光冰冷地看了眼叶楚月,才望向夜墨寒,嗓音温和地问:“寒儿,是这个女人唆使你的吗?” 第736章 如此下作之风 闻言,楚月唇角绽入了一抹极寒的笑意。 她懒懒地抬起眼帘,眸底倒映出一派雍容华贵的天凰夫人。 若非知晓天凰夫人过去的所作所为,还真有几分慈母的模样。 楚月半眯起锋锐的眼眸,正欲走向天凰夫人,坐在血雾宝座上的男人,蓦地攥住了她的手。 楚月低头看了过去,但见夜墨寒一袭黑袍,无风自吹,高挑的身影,在清月阁内缓缓站起。 他与身畔的女孩十指相扣,目光落在了天凰夫人的身上,眉间自有桀骜气,唇角微勾,笑容邪佞如墨,言谈时声音低沉,却是极致的低沉暗哑。 “朝阳大殿那一剑,还没让你长个教训吗?” 夜墨寒淡漠地道,声线冰冷到没有任何的温情。 “母后是你的亲生母亲,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生下的你,你这是什么话?” 夜萧寻坐在轮椅之上,怒不可遏,面目扭曲地嘶吼:“你对为兄不敬也就罢了,怎可在母亲面前傲慢无……” 夜萧寻还没把话说完,夜墨寒锐利如鹰隼般的眸光,就如刀剑出鞘般,瞬间看向了喋喋不休的他。 几乎是在刹那之间,夜萧寻犹如感受到了恶魔的注视,四肢冰冷发软,一股寒气衍生至了脊椎骨。 “砰!” 血雾破空而出,围绕在夜萧寻身边。 夜萧寻座下的轮椅,顷刻间,化作了齑粉。 夜萧寻狼狈地摔倒,口中吐出了鲜血。 天凰夫人眉头紧蹙,担忧地看了眼夜萧寻,就要走过去搀扶。 轰—— 血雾撕裂长空,再次出现在清月阁。 浅薄的血雾之中,破出三千血色利刃,犹如箭矢般悬浮在空,对准了天凰夫人的身体。 天凰夫人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夜墨寒。 夜墨寒眼梢染上了一抹浅红,望向她,沉声说:“你很聒噪。” 天凰夫人深吸一口气,满脸的不悦。 但血色利刃犹若天罗地网堵住了她,似乎只要再说一句,往前一步,就会被万箭穿心。 天凰夫人不敢相信,为了能让她另眼相看的夜墨寒,竟变得如此陌生了! “天凰夫人,今日之事,尚未查明真相,不该错怪叶姑娘。” 逍遥城四大家之首的林婆婆看向天凰夫人,缓声说道:“适才老身亲眼所见,叶姑娘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要一个真相和公道。” 其他三大世家的人,纷纷侧目于林婆婆,甚是无语。 圣域和天域的瓜葛,也只有林婆婆这般的人敢去插嘴了。 天凰夫人闷哼了一声,脸色难看到不行。 楚月嗤笑地看着天凰夫人。 “诸位,查出来了!” 清月阁内,三大势力的大人和使者,神情严肃地走了出来。 “三位大人,具体如何?”楚月问道。 武神殿的使者,拿过了血祭宝器,目光环视四周,旋即道:“好在来的时间较快,用紫玉石捕捉到了血祭宝器内的精血。” 言罢,天府王室的大人便拿着盛有精血的紫玉石来到了百里明嫣的面前,但见紫玉石骤然亮起红光。 大人点了点头,道:“血祭宝器和天寒药,是世间难寻的奇门毒物。天寒药若是单独服用,只有强身健体的功效,但若辅之血祭宝器,便是天下无二的,情药,并且有剧毒,唯有男女之事,方能化解。” “这半块甜糕内,确实有天寒药的成分。” 神宫使者说道:“大公子确实是服用了甜糕,才会在血祭宝器的牵引下,来到清月阁。而血祭宝器内的精血,是少公主你的,所以紫玉石才会有动静。少公主你可有话说?” 百里明嫣慌了一瞬,很快就镇定下来,回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当时是昏了过去的,一定是有人陷害我,趁我昏迷,拿我精血。” 武神殿使者拿出了一份浅金色的簿子,望向百里明嫣,“少公主,你可能忘记了一件事。” 百里明嫣面色苍白,身体犹如筛糠般颤抖。 “武神殿的《神兵簿》,会记载高品以上的宝器去向。” “其中记载,一名中年男人在逍遥城外的七风镇,购买了血祭宝器。你的手段不算高明,因为你使用的钱财,有天域的图徽。” “少公主,今天酉时,你的婢女乔装打扮,在附近的药铺购买了天寒药。” “药铺香味浓郁,哪怕时隔很久,衣料也会浸透药香,你的婢女身上,确实有各种药香。可见她去过药铺。” 使者大人说到这时,一名侍卫带着厨娘走来。 侍卫冷声道:“说吧。” 厨娘慌慌张张看了看,才把头压低,颤声说道:“奴才在后厨见过一人,说是叶楚月姑娘派来的人,检查帝尊的食物。” 楚月轻笑了一声,踏步往前走去,把躲在屏风后百里明嫣的婢女给提了过来,“你看到的人,是不是这一位。” 厨娘连连点头,“就是这位姑娘。” 楚月松开了手,回头望向了百里明嫣。 “甜糕是送去我那一桌的,你先服用了天寒药,再使用血祭宝器,故而我同为女子,就算服下甜糕也无用。” 楚月红唇微启,淡淡地道:“今日来府的宾客,都该清楚,满桌美味,阿寒他只动过甜糕,少公主你在离席前,已经看得真真切切。” “所以说,你想要糟蹋的男人并不是大公子,而是我的丈夫。阴差阳错之下,大公子误食,才有这乌龙之事。” “百里明嫣!你身为天域少主之妻,不知廉耻,手段龌龊,心思歹毒,事情败露后不知悔改甚至还想嫁祸于大公子,要他碎尸万段以死谢罪。” 楚月迈动修长的腿,一步一步,不断地靠近了百里明嫣。 那如闷雷般的声音,如利刃般,划破了夜的寂静。 “你不配为人妻,为人母!” 楚月说完,回头看向天凰夫人,陡然一声冷喝,“天凰夫人,她身为你天域人士,如此下作之风,难道也是我唆使的吗?” 天凰夫人面色大变!满腔怒意! 随即愤然地瞪向了百里明嫣。 百里明嫣跌倒在地,泪流满面。 完了…… 彻底完了啊…… 第737章 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 “皇嫂!” 夜子喻往后退了几步,犹如看陌生人般,不可置信地望着百里明嫣。 “真如他们所说,这般不堪之事,是你做出来的吗?怎么可能……”夜子喻连连后退。 “子喻,我没有,皇嫂没有……” 百里明嫣狼狈地摇头。 夜萧寻才被侍卫扶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听到这些声音,险些一口血液喷出。 他的脸色无比难看,铁青万分,转而又黑如锅底。 尤其是看向百里明嫣的眼睛,仿佛会吃人。 九洲神宫,天府王室,武神殿,都象征着凌天大陆绝对的权威。 更何况三大势力一同查明的真相,绝不会有假! 让夜萧寻滔天大怒的是,百里明嫣想要苟且的人,竟然是他最厌恶的夜墨寒。 岂不是说,他连夜墨寒都不如? 夜萧寻抬起了因愤怒而颤抖的手臂,指向了泣不成声的百里明嫣,“贱妇!贱妇!你这个贱妇!” 一连三声贱妇,喊得声嘶力竭,用尽了全力,足以见得夜萧寻的怒气! 血护法瞅见这一幕,却觉得大快人心。 便见血护法摘掉了剑痴护法的帽儿,一派豪放不羁,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来到夜萧寻的面前,血护法把这帽儿戴在了夜萧寻的头上,“天域少主,戴个帽子压压惊,消消气,可惜不是绿色儿的,这次来得匆忙,没有准备,下回一定送个绿色的去天域。” 血护法满脸笑意,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话语说完,血护法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夜萧寻的肩膀,又看着夜萧寻叹了几口气,“少公主不过是犯了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你也别往心里去。” “噗嗤——” 怒极攻心的夜萧寻,被血护法几番话给气得喷出了一口鲜血,唇齿间都是粘稠的血液。 楚月侧目看来,淡淡地望着血护法,嘴角忍不住抽动了几下。 这厮在杀人诛心啊…… “母后,夫君,你们相信我,明嫣真的没有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情。” 证据确凿,百里明嫣还在垂死挣扎。 围绕在天凰夫人身边的血刃消失。 百里明嫣跪在天凰夫人的面前,仰头看着天凰夫人,两行清泪缓缓流淌。 “母后,你一定要相信明嫣。” 百里明嫣哽咽地说。 天凰夫人眉目阴翳,看着百里明嫣的眼睛,比毒蛇还要阴冷。 “你这个贱妇!你还有脸说话?!” 夜萧寻怒指百里明嫣,“把这个贱妇给我杀了,我要把她大卸八块!” 百里明嫣回过头来看向夜萧寻,泪流不止,“夫君,你要为明嫣做主啊,明嫣什么都没做。” “你还想狡辩?” 夜萧寻气急败坏,顺手拿过一个瓷瓶就砸向了百里明嫣的额头,“我堂堂天域少主,竟娶一个水性杨花的贱妇为妻,简直可笑至极!” 百里明嫣见事情彻底败露,夜萧寻还接二连三的诋毁自己,猛地站了起来,怒视夜萧寻:“我水性杨花?那你又是什么?夜萧寻,你别忘了你的花.柳病还是我替你治好的,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啪——” 天凰夫人狠狠的一巴掌,猛地打在了百里明嫣的面颊。 吹弹可破的肌肤,顿时留下了深红的掌印。 第738章 方不负世间武者之心 百里明嫣被打得披头散发,捂着掌印发红的脸颊,美眸含泪地看向了天凰夫人。 “母后……” “我儿待你不薄,你却如此作风,实属罪该万死!” 天凰夫人眸色狠戾,“来人,把这贱妇带下去。” 天域之人迅速钳制住了还在挣扎的百里明嫣。 “且慢——” 就在他们要把人带走时,一道空灵冷冽的声音响起。 天凰夫人冷眼望向楚月,“天域处理家事,清理门户,与你有何干系?” 楚月眸光凛冽,毫不怯弱的与之对视,不卑不亢的朗声说道:“百里明嫣想要糟蹋的是我的丈夫,自与我有关系!” 楚月唇角扬起了浅浅的笑,才说完就往前踏出一步,面朝三大势力的使者,两手抱拳,颔首道:“还请诸位还圣域和逍遥城一个公道,按照武神殿和神脉九洲的规矩,治她百里明嫣的罪!” 百里明嫣紧咬着下嘴唇,惊恐地望向了楚月的身影。 天凰夫人眉头一皱,满身威仪! 这到底是天域的家丑之事,若是让三大势力来管,岂不是要全天下的人,都看她天域的笑话? 而且她的长孙还在叶天帝所设的悟道院,传了过去,还要长孙如何做人? “不必了。” 天凰夫人思忖片刻,道:“此事天域自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烦请三位大人,治罪百里明嫣!” 楚月置若未闻,目光直视三位使者大人。 三人对视了一眼,若有所思。 后侧不远处,大公子却是满眼崇拜地望向了楚月。 犹豫再三。 大公子挪着小碎步来到了楚月的身旁,望向三人,“三位大人,你们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还是清白之身,就被她给糟蹋了,这还让我怎么活?” 楚月斜睨了眼大公子,嘴角轻抽。 百里明嫣险些被气得吐血十斤。 逍遥城主看着自家儿子,扶了扶额,觉得满面羞耻。 再看三位大人,一脸的愕然之色。 “叶姑娘,大公子,并未有明文书写过这种罪,向来只有男子糟蹋女儿家,才能治罪。”神宫使者为难地道。 楚月唇角微勾,眉间绽放自信的光彩,面对三位使者,从容不迫地说:“武祖曾云,武者生来平等,天下没有尊卑贵贱之分,难道男女也有尊卑之分吗?男子作恶是何罪,女人也该同理,方不负武祖所定的明文法规,方不负这天下的武者之心。” 楚月的话,犹如明灯般,提醒到了三位大人。 三人诧然地望着楚月,颇有赞许之情。 天府大人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神宫使者望向百里明嫣,“少公主,请和我们走一趟吧。” “不——” 百里明嫣疯狂摇头后退。 一旦被带走,定会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 “三位大人,还是由天域来处理吧。”天凰夫人道。 “此事既是由我们查明,就交给我们来定罪,方为妥当。”武神殿大人笑着挥了挥手,“把百里明嫣带走。” “是。” 众侍卫蜂拥而至,掣肘百里明嫣,将还在挣扎的百里明嫣拖走。 “放开我!放开本宫!本宫可是少公主!你们岂敢?!” 奈何没人在乎她的叫喊,只能被硬生生的拖走。 绝望崩溃的时刻,她潜意识地看向了夜墨寒,眼神里还有着祈求。 夜墨寒却是走向了叶楚月,修长如玉的手轻拽披风,将披风敞开,自两侧裹住了楚月清瘦的身影。 似是用无尽的温暖,挡去了外面的风雨和脏污不堪。 “抱枕。”女孩懒懒的声音。 “嗯?为夫在。” “我困了。” “好。” 夜墨寒将她拦腰抱起,即将步入幽深的夜色。 天凰夫人欲言又止。 被拖走的百里明嫣,眼里的最后一点期许之光,彻底被覆盖,陷入了无望的深渊,被痛苦的吞没。 第739章 愿我凰儿,平安无忧 楚月窝在夜墨寒的怀里,满身都是温热之意,双手捧着真气而成的小暖炉,唇角微微扬起。 “皇嫂!” 身后,骤然传来了少年的声音。 楚月回眸望去。 一袭红袍的少年,不顾天凰夫人的眼神示意,迅速走了过来,拦住夜墨寒二人的去路。 夜墨寒面无表情,眼神淡漠地看着拦路的少年。 少年固执的不肯离去,犹豫少顷,低下了头。 “皇嫂,对不起,是我不辨是非,错怪了你。” “一介外人罢了,担不上皇嫂二字。” 楚月懒洋洋地说。 夜子喻欲言又止,颇有歉意之色。 “娘亲!” 此时,白护法牵着小宝走了过来。 小宝迈开一双小短腿,蹬蹬蹬地冲了过来,将一朵野花高高举起,“娘亲,你看,好漂酿的花花,是宝宝捡来的哦,不是宝宝故意摘下的。” 林婆婆望着极具修养的小宝,赞赏的点了点头,侧目看了眼楚月,忽然间觉得,此女与旁人口中的印象截然不同。 “你是谁?” 小宝歪头望向夜子喻,眨了眨锃亮如宝石的紫眸。 小小的脑壳里,藏满了大大的疑惑。 夜子喻微微一怔。 天凰夫人倏地往前走了几步,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宝看,“小孩,你过来——” 这孩子,与年幼的夜墨寒如出一辙。 天凰夫人走至小宝的身边,伸出手想要抚摸小奶娃的脸颊,小宝却是后退了几步,警惕地望着天凰夫人。 “爹爹和娘亲说了,小孩子不阔以随便和陌生人接触。”小宝说道。 “我不是陌生人,我是你的亲人,是你的奶奶。”天凰夫人微笑道。 “是吗?” 小宝歪着头,眨了眨眼睛,忽而露齿一笑,天真无邪地问:“那为什么你现在才来找我?” “这……” “这位婆婆,宝宝没有奶奶嗷,宝宝只有爹爹和娘亲。” 小宝奶声奶气地说完就往外跑,拉开了和天凰夫人的距离。 天凰夫人看着小奶娃的背影,手却是抖了一下,一双远山黛的眉,紧紧地蹙起。 她不由想起幼年的夜墨寒,小心翼翼地讨好她,却迎来她狠辣的打骂。 许是久而久之就习以为常,甚至是理所当然了。 自然而然的认为,不论她做了什么事,夜墨寒都会认她这个母亲。 “寒儿……” 天凰夫人望着夜墨寒的背影,下意识地轻喃。 夜墨寒却是置若未闻,怀抱着心爱的姑娘,身影湮灭在了浓郁的夜色里。 夜晚的风很凉,但夜墨寒的心间,却是淌过道道暖流,怀里柔软的触感,直击他的灵魂。 …… 清月阁内,来自三大势力的使者大人,交头接耳,纷纷议论。 “武祖、叶天帝和琊山老人都曾夸赞过叶姑娘,看来以后的武道巅,真有她的一席之地。” “言谈举止,气势胆魄,不像是诸侯小国的人,倒有大国风范。” “可惜的是,帝尊因此情爱之事,放弃了百鬼之主的位置,这段时间来,已经有无数人前去百鬼之森了,若是落入他人手里,我凌天岌岌可危。” “……” 三人的谈话,都已充入了天凰夫人的耳中。 她半眯起眸子,望向了清月阁外的皓月夜色,滑过了一道诡异的光。 老伯公带着两位儿子,离开了城主府。 马车上,老伯公闭目养神,脑子里却都是城主府内叶楚月的一言一行。 “父亲,这叶姑娘真是人中龙凤,假以时日,必然大器可成。”慕臣海道。 慕临风斜卧在一侧,吊儿郎当地道:“帝尊看上的女人,能是池中物吗?只不过同为儿子,天凰夫人对待帝尊的手段,着实可恶!” 老伯公默不作声,昂首挺胸的坐在一侧。 古朴的马车缓缓的行驶在逍遥城的长街,夜色幽幽深深,月光如水,洒下了皎洁的清辉。 倏地—— 老伯公猛地睁开了双眼,如宝剑出鞘般。 “臣海。” 老伯公道:“你去查一下叶楚月的母亲镇北侯。” “好,稍后我动用神宫和北洲的力量去查。”慕臣海说。 慕临风摸了摸下巴,狐疑地看着父亲,“爹,镇北侯得罪你了?你查她做什么?” “太像了……” 老伯公浑浊的眼眶含着热泪,像是在透过面前的虚空,眺望旧时的女儿,“叶楚月她太像凰儿了,太像了……” 这些年来,他确确实实碰见过许多相似之人。 但从未有一人,是这么的相像。 尤其是那军人的气势,言谈间的自信和气魄。 哪怕最后的结果还是让他绝望…… 忽然之间,老伯公的身体不再挺直,宛如垂暮之年的老人,多了些岁月沉淀的疲惫。 “暗中调查,不要告诉你们的母亲。” 老伯公低声说:“别让她再失望了,她一大把年纪,承受不住希望后再绝望的打击。” 慕临风陡然收起了玩味的笑,慕臣海也是一脸严肃。 “爹,镇北侯早已去世了。”慕臣海道:“是战死沙场,光荣牺牲的。” 也就是说,就算镇北侯是北洲慕府的千金,那传回家的,就是死讯了。 老伯公的身子抖了一下。 慕临风低头望去。 只见老伯公的手,竟如筛糠般疯狂地颤抖。 他在害怕。 老伯公一生,征战沙场,从青葱至白发,见过了多少悲欢离合,却头一次感受到了怕。 这么多年来,凰儿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这意味着,对方兴许还活在世上。 但如果是死讯的话…… 慕临风紧抿着唇,复杂地看向了老伯公。 眼前的父亲也好,青灯古佛的母亲也罢,在痛苦几十载后,谁都无法承受这样的消息。 会压垮他们的! “查吧……” 许久过去,老伯公的颤音在出现在马车内。 老伯公苦笑了一声。 同时间,远方古色古香的清音寺,静谧如斯。 一个两鬓发白的老妇人,身着素衣,手敲木鱼,轻滚佛珠,在巨大的佛像前低声祈祷。 “愿我凰儿,平安无忧,一生顺遂。” 夜色深几许。 老人缓缓睁开了湿润眼睛。 “我的凰儿……娘想你了。” 第740章 战争学院,长老职位 是夜,清风徐徐。 残阳楼内,楚月躺在柔软的锦被,沉沉睡去。 楚月做了个梦。 梦里的母亲,不再把年幼的她丢在月台,不再对她恶言相向。 母亲温柔和善的像是一场梦。 …… 后半夜,天将亮未亮时,楚月惺忪醒来,发现身旁并未有夜墨寒的身影。 闻不到男人身上的冷香味,楚月心里空荡荡的。 楚月掀起软被,赤着双足走了下去。 四处都没有夜墨寒的身影,楚月眉头轻蹙起。 “他在百年仙湖后的山脉里。” 就在楚月还要寻找时,被埋在神农空间土堆里的破布,忽而发出了声音。 昏昏欲睡的轩辕修被吓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我去,小叶子,这破布成精了。”轩辕修囔囔道。 楚月眸底滑过一道亮光,当即朝城外的百年仙湖走去。 才跃出城门,在幽静的无人之地,望见了一道苍老的身影。 似乎是预料到了她会来,在此等候已久。 “琊山前辈?” 楚月看着面前的琊山老人,诧然地出声。 老人的肩头立着一只灵鸟,犹如灵玉般的眼眸,正好奇地打量着楚月。 “小丫头,我们又见面了。” 琊山老人身穿满是补丁的衣裳,摇着一把有缺口的蒲扇,笑眯眯地说:“看来我们二人,很有缘分。” “前辈有何话,但说无妨。”楚月开门见山地道。 琊山老人笑容可掬,“你这丫头,倒也耿直。” 老人看了看楚月赤着的双足,讶异地说:“小丫头出门匆忙,连鞋袜都忘了,可见是急事。” “嗯,我男人丢了。”楚月道。 “看来老朽不得耽搁丫头太久,小丫头,不知一事,你有没有兴趣。” 琊山老人问道:“凌天大陆的末流学院,战争学院,你可愿意去?” “前辈应该知道,我是神玄学院的弟子。”楚月皱了皱眉。 对于楚月的回答,琊山老人并不感到意外,而是递出了一份金色的锦囊,“若有朝一日,你愿去战争学院,就带上这个,能……拿到战争学院长老一职。” 楚月默然,旋即接过了锦囊,还想与琊山老人说些什么,却发现老人和灵鸟消失在夜色里。 耳畔,传来老人的声音。 “小丫头,战争学院不会亏待于你,老朽亦不会害你。老朽告诫一声,战争学院内有遏制邪气的方法。” “人生之路,你自己走,自己选。但有一日,你我二人还会再见面的。” “凤冠霞帔着实好看,老朽留在逍遥城几十年,不虚此行。” “……” 楚月握着锦囊,眉头轻轻蹙起。 琊山老人的话,高深莫测,似乎藏着浩瀚的秘密。 战争学院与琊山老人之间,又有何干系? 琊山老人让她去战争学院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及多想,山脉深处传出了动静。 楚月目光一闪,随后跨过百年仙湖,去往山脉的最深处。 万兽狂奔,飞鸟四散。 山脉深处,一身黑袍的男人盘膝而坐,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漫天的邪气自他体内呼啸而出。 但见万兽和飞鸟,全都化作血雾。 这一片茂盛的山脉,瞬间生命不再。 花草树木,都已枯萎。 一连几座山,轰然间被夷为平地。 那邪气……冲天而去! “小叶子,他在遏制邪根的生长!” 轩辕修急道:“你别过去,会被邪气吞噬的!” 第741章 下次不要再走丢了 “自古以来,邪根都会生长的,而这个过程,若是强行而至,周围的生灵都会遭到破坏。” “小叶子,邪气会侵蚀人的理智,现在的夜墨寒,已经被邪根给支配了。” “他趁夜远离逍遥城,来到此处,估计就是为了不伤害到你。” 轩辕修的声音,不断的响起,在楚月的脑海里出现。 倏然! 狂风掀起夜墨寒的衣袍,翻飞作响。 夜墨寒陡然睁开了眼眸,一双紫瞳的边沿,蔓延开了极致的猩红色。 犹如最为原始残暴的野兽般,眼里只有万千杀气。 “小叶子,快逃!” 轩辕修大喊:“朕当年成立轩辕王朝时,曾听闻有一位邪君,误杀了心爱之人。” “那位邪君出生于无尽大陆,在修炼邪根之时,亿万生灵的无尽大陆都被夷为平地,再无生气,千万不要小觑了邪根之气!” 轩辕修听闻过邪根的可怕,连忙嘶吼道。 然而不论他如何说,楚月都未曾后退半步。 哪怕眼前的夜墨寒,眼神之间再无往日的温柔。 她赤着双足,一袭红衣,清瘦的身影有钢铁的坚韧,坚定不移地走向了邪根发作的夜墨寒。 耳边是万兽临死前的嘶吼声。 她于狼藉之中,于深夜的凉风里,踏着满夜清辉,走向了满身邪气的夜墨寒。 夜墨寒周身的邪恶之气,犹如千万道箭矢,直逼她而去。 天穹云巅,灵鸟立在琊山老人的肩头,叹道:“他会杀了她的,邪气,没有人能够控制住。” 琊山老人捋了捋胡须。 老人看见。 那姑娘依旧不曾后退,径直往前。 “抱枕。” 她望着夜墨寒,淡淡的出声。 夜墨寒嗜血的眼眸里,起了一丝浅浅的涟漪。 万千利刃即将碾碎楚月的身体,却是硬生生折回,刺入了夜墨寒自己的身体之中。 “怎么可能……” 轩辕修低声喃喃,不可置信,“邪根之气,一旦出体,必然要生灵涂炭,他这是……” 楚月迈开修长的双腿,走向了夜墨寒,来到夜墨寒的面前。 她伸出双手拥抱住夜墨寒,踮起足尖,在夜墨寒的唇上蜻蜓点水一吻。 晨光熹微。 东方破晓。 第一缕曙光日辉洒在了山脉,映照于她清丽的面颊。 她毫不犹豫的抱住了满身伤痕的男人,将神农之力渡送给了夜墨寒。 夜墨寒眸底的嗜血和猩红渐渐褪去。 男人看着面前的女子,心脏轻微地颤动。 他伸出双臂,将楚月紧紧地揽在了怀里。 琊山老人肩头的灵鸟瞪大了眼睛,诧然不已,“这……邪根难道有假的不成?” 琊山老人终于露出了一抹笑,踏云离开这片天穹。 …… “怎么没有穿鞋?” 夜墨寒剑眉一蹙,满是心疼之色。 “忘了。” 楚月面色不变,拿出了止血的药粉,洒在了夜墨寒的伤口。 “阿楚。”夜墨寒沉吟片刻,如实相告地道:“我有可能成为邪君,成为天下人深恶痛绝的邪君,与正统背道而驰。” “挺好的。” 楚月淡淡地说。 夜墨寒眸色复杂,心间微暖。 忽而间,女孩却是抬起了一双黑眸。 夜墨寒不期然的撞入那眼神之中,灵魂为之一颤。 楚月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道:“下次不要再走丢了,我会生气的。” 夜墨寒微愣,妖孽的面颊旋即绽开了笑,如宝石般的紫眸里,尽是温柔之意。 原来比起世人厌恶的邪道,她更在乎的是,他走丢了。 第742章 不过是取悦的把戏 黎明破晓,血雾封天,遍地都是野兽飞鸟的哀嚎声。 夜墨寒微垂紫眸,宠溺地望着一袭红衣的女孩。 但见他周身恐怖如斯的邪气,竟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夜墨寒轻笑了一声,妖孽的俊脸好看到不像话。 他染血的手轻拥住楚月,使女孩把脸埋在他的胸膛。 “好。” 浅浅温润的应答声,消散在了遍野的长风之中。 他答应她。 再也不会走丢了。 …… 而后,夜墨寒看了眼楚月未着鞋袜的玉足,便将心爱的姑娘背在了身上。 清晨的风露重霜寒,裹挟着丝丝凉意。 楚月趴在男人的脊背,不知为何,有着难以言喻的心安。 只是看到夜墨寒身上血腥味很重的伤口,黛眉轻蹙了蹙,轻声问:“疼吗?” “不疼。” 那无可阻挡的万千邪气,他情愿用身躯挡住,也不舍得伤害自己的姑娘。 纵然坠入邪道,一朝堕魔,总有一个人的声音,能让他瞬间找回理智,然后坚定不移的走向他曾经嗤之以鼻的正道。 “如果遏制不住,就不用遏制了。” 楚月枕在男人的后背,明眸滑过清亮的光。 此时,夜墨寒步入了百年仙桥,停下脚步,眼神深邃平静。 “我可以陪你走邪道之路。” 楚月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阳光洒在女孩清丽的面颊,呵洒的热气落在夜墨寒的耳畔,丝丝缕缕的酥麻感,宛如不经意的电流,传遍了四肢百骸,以及五脏六腑。 夜墨寒立在百年仙桥,湖光粼粼,折射出细碎的日辉,宛如仙境般的美好。 “胡闹。” 他轻声说完,迈开了修长的腿,行走在逍遥城内。 男人望向前方的眼神,却是坚定如铁,如雄山般不可撼动。 楚月红唇轻抿,眸光微闪,却是不由想起了琊山老人所赠的锦囊,赋有战争学院的长老职位。 若琊山老人所言是真的,这战争学院,她非去不可。 除此之外,根据大长老说的话,她的母亲慕倾凰曾经卷入了可怕的纷争之中。 她只有步入武道巅,且底蕴浑厚,才能保护好母亲。 这也是她为何把主意打到修罗地界。 建立楚门的初衷,便是要护住身边的人。 回到残阳楼后,绕过山水屏风,夜墨寒动作温和的把她坐在了床榻之上,温热的掌心轻握住她冰凉的玉足。 “小家伙一点都不乖。” 夜墨寒细心地为她穿上鞋袜,低声自语般道。 女孩这般模样,让他怎么舍得留下她一个人。 楚月凝视着面前的男子,红唇微微扬起。 神农空间内。 轩辕修忽而语重心长地道:“小叶子,夜墨寒确实是你良人,朕同意这门亲事了。” 楚月嘴角轻抽了一下,无奈至极,寻思着哪日得空,把轩辕修这老东西给塞回云霄塔内。 她总觉得这玩意儿是她走向武道巅时,最大的障碍。 “啧……” 土堆之下,响起了清脆的少年音,“不过是男人取悦你的把戏罢了,成大事者,不可贪恋沿途的美色。” 轩辕修望着平整的土堆,摸了摸下巴,满脸的沉思。 楚月:“……” 第743章 魏芳洲 楚月瞅着日渐热闹的神农空间,由此可想而知,日后会是多么的头疼。 许久后,楚月出门前,把夜墨寒按回了床榻静养。 “你身上有伤,被小宝看见了,他会担心的。” 楚月如是说道。 她用神农之力察觉到了夜墨寒的身体内气息紊乱,邪根之气和身上伤口若不及时处理,恐有后患。 夜墨寒沉吟片刻,才决定留在屋中疗伤。 楚月轻点螓首,留下了几枚神农之力的丹药,才走出了屋中,与冷清霜等人相见。 才过一夜的时间,逍遥城清月阁发生的事就已经闹得满城烟雨,百里明嫣已经沦为了天下武者的笑话。 尤其是武神殿的明文律法,从此增了一条男子遭到糟蹋的罪。 昨夜,百里明嫣就被押到了武神殿的罪牢,受尽酷刑! “那百里明嫣,不死也得掉一层皮了。” 冷清霜双手环胸,倚靠门楣,戏谑地说道:“今日满城都在讨论此事,据说夜萧寻回到天域,连夜写了一封休书,从此之后和百里明嫣再无干系。” 薛城眯起一双桃花眸,笑眯眯地道:“天域少主夜萧寻有花柳病的事,也是满城皆知,这俩人不愧是夫妻。” “要我看,他们这么绝配,就不要去祸害其他人了,在一起就是为民除害。” 燕南姬一边清算着昨夜从城主府顺来的杯盏瓷器,一边懒洋洋地说。 楚月环视四周,问道:“血护法呢?” “叶姑娘,他一大早就去附近的铺子,购买了几百个绿帽子,送去了天域。”剑痴护法回道。 楚月嘴角抽动了一下,一脸的无语。 这丧心病狂的事儿,恐怕也就只有血护法才能干得出来。 “几百个?” 燕南姬肉疼地道:“那得多少钱儿?可贵了吧。” 剑痴护法面无表情:“昨夜血护法顺走了夜萧寻的玉佩,估计是用那玉佩换来的钱。” 众人:“……” “美人娘亲。” 小宝屁颠屁颠走了进来,扑入了楚月的怀里,扭头望了望周围,抬起了亮晶晶的眸,问:“怎么不见爹爹。” “他暂时有事。”楚月将小奶娃抱在了怀里,捏了捏小宝肉嘟嘟的脸。 “楚爷,城主府来人了,说是要见你。” 随后,林囚轻凑在楚月的耳边,低声说道。 楚月点了点头。 城主府的侍者一袭白袍,温文尔雅,步入残阳楼内,取出一封信笺,递给了楚月,“叶姑娘,这是城主大人托在下交给你的,说是回报昨夜清月阁内叶姑娘出言相助的人情,这份人情,城主和二位公子时刻铭记于心。” 楚月轻笑了一声,落落大方接过信笺,将其拆开。 看过上面的内容后,楚月眸色微变。 “怎么了?”萧离问道。 楚月不言,轻皱了皱眉,继而往下看去。 这封信上记载着镇北少将魏芳洲的地址和隐姓埋名后的身份,以及这些年来的过往。 魏芳洲是镇北十九少将之中,不可多得的女子。 战场上的英姿,丝毫不输男战将! 如今镇北军十九少将之中,已有十六少将归位。 剩下的三位里,这魏芳洲便是其中之一。 而让楚月最有印象的是,镇北军成立初期,魏芳洲是追随慕倾凰的第一位少将。 早年征战时,还为慕倾凰挡了一刀,失去了半截手臂。 楚月将信笺看完,将其收下,抬头望向了城主府的侍者,“告诉逍遥城主,这份回礼,我很喜欢!” 第744章 接镇北少将回家 “城主若是知道姑娘如此欢喜,必会高兴。” 侍者微微一笑,礼貌性的说完,便离开了残阳楼。 楚月低头看向了手中的信笺,而后把小宝交给了血护法,带上萧离等人,准备去往信笺之上的地址。 “是要去往何处?”薛城问道。 “接镇北少将回家!” 楚月说后,踏步走出。 …… 逍遥城四通八达,通商之路多于他城,既有繁花似锦处,也有血腥破败地。 逍遥城以中枢为线,可分为两城。 西侧是权贵世家,富贵繁华。 东边却是纷争之地,是非不断。 楚月根据信笺的地址,所要去的便是东半城。 楚月前往之时,恰好北洲慕府的马车,也进到了东半城的区域内。 年迈的老伯公穿着盔甲走下马车,望着血腥味很重的东半城,皱起了花白的眉头。 “父亲,妹妹的血琉璃,就在前面的鬼月殿交易。”慕臣海道。 鬼月殿。 凌天大陆数一数二的黑色市场,底蕴浑厚,背景强大,其势力深不可测,且爪牙遍布凌天! 鬼月殿以北的巷子,道路错综复杂,四处弥漫着腐烂和血腥的味道。 在逍遥东半城,宛如乱世一般,是亡命之徒的汇聚地。 尸体,亦是屡见不鲜。 小小的巷子里,住着许多没法自力更生的穷苦之人, 最深处,有一处残破简陋的屋子,在清风里摇摇欲坠,尤为的清贫。 “老娘们,你再不识相把那灵品弓箭交出来,信不信老子杀了这条巷子里的所有人?” 砰地一声,屋门被人一脚踹开。 五大三粗的粗汉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 粗汉身边有几十个武士境的青年,皆是面露凶相,像青面獠牙的恶鬼。 这粗汉名为袁野,曾经入过十大学院,后来做尽坏事,上了劣迹碑,被驱逐出学院后,就在这东半城谋生。 十几年以来,袁野讨好鬼月殿,在东半城作威作福,尤其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们,受尽了他的欺凌。 “老子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袁野暴喝。 陋室之内,一方残破的木桌前,坐着一个断了半截手臂的中年女人。 女人饱经风霜,身后背着一把断刀。 衣衫破旧的她,单手握着廉价的酒壶,深深喝了一口。 袁野有些忌惮地看着女人,而后气势汹汹走过去,一脚把水缸踹碎。 “臭娘们,灵品弓箭在哪里?”袁野问道。 女人一言不发,眼神有些浑浊。 分明四十不到,却是满头白发。 简陋的屋子里,连张床都没有,唯独一面墙壁上挂着将军的画像。 如果楚月在此就会发现,那画中的将军,就是母亲镇北侯。 女人痛饮了一口酒,旋即放下酒壶,斜睨了眼袁野,“滚出去。”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数年以前的今日,是镇北侯的去世之日, 她特地用了全身的积蓄,买了一壶廉价的浊酒,来祭拜昔日的战友。 袁野狰狞一笑。 旁边的青年阴冷地道:“袁爷,和她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她不是要护着这条巷子的百姓吗,那我们就把这群人都给杀光了,她自然会把宝弓给交出来。” 第745章 我这一生,为社稷而活 女人坐在桌前,置若未闻般,手执酒壶,朝前面的空杯斟入了浊酒。 她往前无人的前方,自言自语般说:“一别多年,你在九幽可好?听说你的女儿有出息了,你会高兴吧。” 女人露出了笑,眼眶却是深红湿润。 似是想起多年以前,她与镇北侯驰骋沙场,所向披靡,怎料如今阴阳相隔。 袁野站在门外,狠狠地瞪视着女人。 “来人,去,把那些废物东西都绑过来,老子要一个个剁碎了。” 袁野残忍地道,脸上的狰狞的刀疤,尽显凶恶:“你不是最喜欢护着那群人吗,老子就当着你的面,把他们给宰了。” 女人无动于衷,痛饮浊酒。 很快,袁野的手下就绑了几十个衣衫褴褛的穷苦之人过来。 这些人一个个面露惊惶,其中一人反应过来后跪在地上,哀求地看着女人,“芳娘,你就把宝弓交给他们吧,我们求你了。” 魏芳洲不为所动。 她淡淡地望了眼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人。 眼神平静到毫无温情可言。 她自从来到东半城,就拿命护着这群人。 但她没想到,这群人得知她有宝弓后,把消息泄露给了袁野,想以此来讨好袁野,获得碎银几两。 魏芳洲扯了扯唇,嘲讽的笑了一声。 “我这一生,为社稷而活,为穷苦之人而战,甚至愿以身殉国,纵然客死他乡。” 但她没想到,人性竟如此之黑。 她护了几十年的人,为了利益而恩将仇报。 那把宝弓,亦是镇北少将的兵器,染上剧毒,身患重病后,就把宝弓交给了她。 这群白眼狼竟然要她把战友的兵器给拿出来换太平! “砰——” 魏芳洲手中的茶杯猛地砸在了桌面,沧桑的笑了一声,“要杀,就杀吧,非亲非故的,与我有何关系?” 袁野眉头一皱,眼神越发的凶狠。 反观跪在地上的穷苦百姓们,突然间破口大骂,“芳娘,你怎么是个蛇蝎心肠的人,我是看错了你。” “你怎么能见死不救?你太恶心了。” “我早就说了吧,这女人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人。” “……” 魏芳洲听着那些声音,干涸枯裂的唇,扯出了讥诮的笑。 看啊,这就是她守护的人。 那丑恶的嘴脸,让她反胃。 甚至让她怀疑这几十年来所坚守的武道,是否正确? 袁野犹如毒蛇般幽冷的眼眸,看了看魏芳洲,又看了看这群百姓。 袁野笑得无比残酷,无情地道:“你们如果能找到宝弓,我非但饶你们不死,还为你们在鬼月殿谋取职位,给你们黄金万两!” 言罢,一众武士解开了百姓们身上的捆绑。 袁野兴致盎然地看着这一幕,坐在了手下搬来的椅子上,欣赏着人性的恶。 闻言。 百姓们两眼放光,宛如失去控制的狼群,贪婪地看向了魏芳洲。 他们冲向魏芳洲,拳打脚踢。 一个充满野心的少女,拿过酒壶,砸在了魏芳洲的额头上,红着眼说:“我劝你最好把宝弓交出来,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 魏芳洲淡漠地看着少女,额头被砸开的伤口,流出的鲜血,沿着睫翼没入了浑浊的眼睛里。 她自嘲的笑了笑。 这女孩危在旦夕时,是被她救下的。 纵观巷子里,只有女孩无意得知她有宝弓的消息。 魏芳洲苦笑了一声,闭上眼睛,放弃了所有的挣扎。 ——侯爷,我马上就能见到你了。 ——但愿九幽相见,你我还能纵马沙场! 第746章 不知天高地厚 在少女的带头之下,无数百姓们开始了拳打脚踢。 魏芳洲闭着双目,挺直腰杆坐在了椅上。 纵然一死,她也不会弯下身躯! 袁野轻蔑地看着状若癫狂的众人,给了属下一个眼神。 但见属下不怀好意一笑,丢出了一根铁棍在地上。 少女捡起铁棍,一棍打在了魏芳洲的头部。 “你说不说?” 少女咬牙切齿,如同面对杀父仇人般,憎恶地瞪着魏芳洲。 魏芳洲巍然不动。 “敬酒不吃吃罚酒!” 少女冷笑了一声,又一铁棍砸了上去,每一下都卯足了劲,恨不得把魏芳洲给活活打死,完全忘记了魏芳洲这些年来的照拂和救命之恩。 魏芳洲已然对人间失去了期许,一心求死,没有任何的反击。 她干裂的唇,甚至还浮现了淡淡的笑。 许是马上就要见到镇北侯了。 她心欢愉。 少女气急败坏,恼羞成怒,攥紧了铁棍,一下又一下打在了魏芳洲的身上。 “你就算是死都不肯说出来?你怎么这么自私啊?” 少女歇斯底里地大吼。 “那不如去死好了!” 少女的铁棍,挥向魏芳洲的面门。 魏芳洲唇角的笑意,虽然很淡,却是由衷的开怀。 袁野摇了摇头,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就在铁棍即将打在魏芳洲的面门时,一道强烈的风劲撕裂长空,骤然出现。 少女手里的铁棍,轰然间被风劲撕碎,化作了齑粉。 少女虎口发麻,后退了几步,和其他的百姓们一起看向了门外。 但见敞开的大门,扬起了红裙,犹如胜利旗帜的一角。 楚月踏步而至,出现在陋室门槛前。 她淡然如海的目光,在看向头破血流的魏芳洲时,两眼间似有雷霆电光迸射,周身气势犀利锋锐如刀剑! “你是什么人?” 袁野回头看去,“这里是老子的地盘,老子在处理事情,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连你一起收拾了。” 几十个手下迅速蜂拥过去,手持铁棍,交叉在前拦住了楚月的路。 楚月看着被包围的魏芳洲,心脏如被蚂蚁啃噬般的疼痛。 她有愧于镇北军和十九少将! 楚月半眯起嗜血的眸,面无表情的往前走去。 “你这姑娘生得好看,穿得也是富贵衣料,怎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再不滚,哥几个就要教训你了。” 袁野的手下拿着铁棍,佯装要砸向楚月,打算吓走楚月等人。 铁棍落下之际,电光火石间,楚月赫然出手,攥住了铁棍一端。 猛地一个用力,就把铁棍给拽了回来。 “找死!” 袁野怒喝一声。 几十个武士境强者,全都拔出兵器,打向楚月。 楚月一脚踹开了面前的武士,武士倒飞出去。 在其他人蜂拥而至时,楚月踏步往前,一棍砸去,把人砸得头破血流。 冷清霜两把短刀拔出。 萧离手执破妖刀。 刀影重重。 武士们纷纷抱头鼠窜。 楚月踏步往前,面色冷到极致。 袁野咽了咽口水,心生出恐惧之情,忐忑不安地问:“阁……阁下是为何事而来?袁某说不定能帮上忙。” 楚月二话不说,一棍打在袁野身上,猛地攥住了袁野的头发,拖着往陋室里面走去。 楚月拖着袁野走进里面,把袁野往地上一丢,另一只手的铁棍猛地插在了地上。 屋内的少女和百姓们瞠目结舌,低头看去,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铁棍,竟是稳稳地插在了地上,地面裂开了蛛网般的缝隙。 众人不由惊愕地看向楚月。 楚月站在魏芳洲的身旁,冷睨着少女,“她的伤,是你动的手?” 第747章 报答养育之恩的方式 “我……不……不是……” 少女双腿发软,后退了数步,嘴唇哆哆嗦嗦,语无伦次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少女发红的眼睛,看了眼魏芳洲。 她之所以对魏芳洲如此的狠,是因为前些日子想要偷走魏芳洲的宝弓拿去贩卖,被魏芳洲发现罚跪了一整晚。 从此记恨在心,认为魏芳洲自私自利,才一怒之下把宝弓的消息泄露了出去。 如今面对楚月等人,就连袁野都不是对手,她自然是吓得畏畏缩缩。 楚月半眯起眸子,望向了少女手里的铁棍。 铁棍尾端,沾着新鲜的斑斑血迹。 楚月再望了眼头破血流,还挺直脊背而坐的魏芳洲,眼底闪过一道血腥的光。 “这位姑娘,你前来东半城是为何事?” 袁野咽了咽口水,站起来,忐忑地望向楚月。 楚月一言不发,轻笑了一声。 但见她缓缓解下了身上的披风,递给了身畔的萧离。 众人都疑惑不解地望过来。 “说。谁动的手?” 楚月看向袁野,眸光锋利如刀刃。 袁野愣了一下,心里诡异得很,当即指向了少女,“就是她!这人是芳娘的养女,她下手最为狠戾。姑娘,在下不知芳娘是你的人,若是知道的话,在下一定不……” 不等袁野把话说完,楚月就径直往前走去,逐步靠近了少女。 其余百姓们纷纷退开,满眼的惶然。 少女后退了几步,直到退无可退,脊背撞上了墙面。 “养女?” 楚月轻挑起眉梢,“这就是你报答养育之恩的方式?” “不……不是这样的……是她有私心,分明都一穷二白了,还不肯把流云弓给卖了,不然给我买了丹药,我肯定能进十大学院的。” 少女慌慌张张地说。 闭目的魏芳洲,心里一片荒凉。 闻言,楚月眸色凉薄无情,愈发的狠戾。 “我什么都没做错,而且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我是她的养女,你又是什么人,能插手我们的家事?” 少女呼吸急促,一面说,一面警惕地看着楚月。 楚月却是不做犹豫,陡然伸出了手,抓住少女的墨发,卯足了劲道,用力往墙壁上一砸。 少女的面颊砸在了墙面,留下了深红色的血迹,下意识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声。 “不是很能打吗?刚才的力气去哪了?继续啊。” 说罢,楚月眸间裂开了几许残忍之意,纤细五指紧攥着少女的头发,又一下砸过去。 “砰。” “砰。” “砰。” “……” 一连十几下,砸得少女头破血流。 墙面的鲜血痕迹,乍眼看去触目惊心。 少女低呼出声,惨叫不断。 楚月松开了手,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少女。 少女疼得呲牙咧嘴,面容扭曲。 楚月软靴挑起了地上的铁棍,赫然出手接过,如凶猛的野兽般,直接砸向了少女的颅腔。 她极为残暴,每一下都砸在少女的身上,几乎要把少女的骨骇给打断来。 就连袁野这样的野蛮残暴之人,见此场景,俱是倒吸一口凉气,如见魔鬼般心生恐惧。 围聚的百姓们瞠目结舌,每个人都在发抖。 “啊啊啊啊……救……救命……” 少女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危机万分,痛苦地哀求:“芳娘……救我……救我……” 第748章 魏少将,晚辈来接你回家了 少女哀嚎的声音,在血腥味流动的陋室内出现。 坐在长凳之上紧闭双目的魏芳洲,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额角流下的鲜血,分叉淌落,没入了她的眼睫之中。 魏芳洲苦笑了一声。 比起袁野等人的恶意刁难,更让她失望透顶的是,身边之人的叛变。 “芳娘!” 少女犹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声嘶力竭地喊,满脸都是鲜血和泪水。 她拼命地挪动着身体,朝魏芳洲的方向爬过去。 就在她伸出手往前爬的时候,一只软靴踩在了她的手背。 “咔嚓……” 掌骨裂开,少女疼得凄惨大叫。 楚月不动声色的踩着少女的手背走过去,来到魏芳洲的面前。 魏芳洲望见眼前的红衣女孩,神情有一瞬的怔愣和惶然,“你……你是……” “晚辈是镇北侯之女,叶楚月。” 楚月作揖弯腰,浑身的戾气化作温和,而后颔首道:“魏少将,晚辈来接你回家了。” 魏芳洲垂下的手颤抖了一下,蓦地站起了身,睁大了因沧桑而浑浊的眸,热泪蓄满了眼眶,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一身虎狼气势的女孩。 “你是小楚……” 魏芳洲激动不已。 犹记得当年孩子出生时,软软糯糯的小小一只,她还抱在怀里和镇北侯一同眺望将来。 “你都这么大了。” 热泪滑过一代少将的面颊,魏芳洲哽咽地出声。 袁野、地上的少女以及周围的百姓们,全都诧然地看了过来。 逍遥城的城民,对于叶楚月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百年仙湖,琊山老人。 帝尊之妻,凤冠霞帔。 …… 这桩桩件件的事,让人多生忌惮。 但谁都想不到的是,魏芳洲这样糟糕透顶的一个中年女人,会和叶楚月,和镇北军有关系。 袁野的整张脸都白了下去,再看了看倒在血泊里的少女,浑身不寒而栗。 难以想象,若适才对芳娘动手的人是他,该是何等的下场。 袁野一阵后怕,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此时。 楚月握住了魏芳洲满是血痕的一只手,温柔地说:“芳姨,很抱歉,我来晚了。” 魏芳洲的另一只手,失去了半截,往下耷拉着。 “你这孩子……” 魏芳洲才刚出声就哽住了,热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出,“孩子长大了,有出息了,你娘若是知道,九幽之下,也会瞑目了。” “你是帝尊的妻子,也是芳娘的亲人吗?” 一位中年妇女走了过来,满脸尖酸刻薄相,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着急地说:“芳娘她还欠我的钱,是我帮她垫付的丹药钱,你能帮她给了吗?镇北军是正统军队吧,该不会借钱不还吧?” 楚月漠然地看了过去。 魏芳洲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苦笑了一声,才道:“一年前,你儿子离开逍遥城历练,在附近的山脉遭遇野兽啃噬,我拼死救下了他。” “为了救他,我的双腿被狼群啃咬,成了个坡脚的瘸子。” “我满身鲜血的背他回到东半城,医师为我治疗时,你垫付了丹药的钱。” “是……是啊,是我欠你的啊!” 魏芳洲睁开血红的眼睛,一掌又一掌拍在了桌上,笑得满脸无奈,痛苦的泪水却是沿着脸颊淌落下来。 她极其失望地看着说话的中年妇女。 第749章 喂狼 中年妇女往后缩了缩,小声嘀咕,“好大一笔丹药费呢……” 魏芳洲眉头紧蹙,咬了咬牙,旋即抬起自己的腿踩在长凳,一把撕掉了满是补丁的衣料,露出了一条咬痕遍布的腿。 密密麻麻的咬痕,皮肤看起来像是有所缺损,令人不适。 魏芳洲苍凉的笑了一声。 中年妇女不再说话。 楚月一脸的冷漠,如覆了淡淡的清霜。 她从萧离的手中接过了披风,盖在了魏芳洲的腿上,随后望向了中年妇女。 “欠债还钱,确实理所当然,是天经地义之事,我们镇北军,不欠人钱。” 楚月红唇微扯,笑靥如花。 魏芳洲扭头看着楚月,摇了摇头。 楚月轻拍了拍魏芳洲的手。 “真的吗?” 中年妇女两眼发亮。 “少将所欠的钱,我给你十倍。”楚月说道。 中年妇女只觉得喜从天降,一时间脸上堆满了笑。 “燕师兄,把钱给她。”楚月扭头望向了义愤填膺的燕南姬。 燕南姬蓦地愣住,无辜的桃花眸,流露出了茫然之色。 “你在城主府顺走了不少,应该够垫付的。”楚月再道。 燕南姬:“……” 小师妹够狠! 燕南姬咬了咬牙,只得艰难地往前走去,看着中年妇女,肉疼地道:“说吧,多少钱……” “小楚。” 魏芳洲欲言又止。 楚月伸了个懒腰,浅笑了一声。 在燕南姬给完钱财后,中年妇女笑着说道:“姑娘真是爽快人,这欠债还钱,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嘛。” 楚月巧笑嫣兮,淡淡地说:“既然这钱已经归还了,那就把这人的儿子,给丢去无渊山脉的兽群里吧。” 正在数钱的妇女呆愣住,扭头望向楚月,“你……你说什么?” 楚月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朝旁边的袁野看去。 袁野喉结滚动,顿感惊悚,领会到楚月意思的他,当即从人群之中揪出了一个青年,“叶姑娘,这人就是她儿子。” “娘……娘我不要去……我不去……我不要被野兽吃掉。” 青年拼命地挣扎,吓得惊慌失措。 楚月看了眼青年的手掌,那里有着新鲜血迹。 可见适才也对魏芳洲动过手。 农夫与蛇,忘恩负义。 不过如此。 “丢去喂狼吧。” 楚月徐徐坐在长凳之上,残酷无情地望着疯狂挣扎的青年。 袁野把青年丢给了手下们,“没听见叶姑娘的话吗,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人丢去狼群里。” “娘……” 青年大喊大叫,奈何徒劳无果,声音越来越小。 中年妇女脸色惨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姑娘,我不要了,这钱我不要了,你放过我儿子吧,我儿子还那么年轻,他不能出事啊。” 楚月俯身往前,长指擒住了妇女的下巴,俯瞰着泣不成声的妇女,咬字清晰,淡漠地道:“带着你的钱,滚出去,听见了吗?” 冷清霜把玩着两把寒光闪烁的弯刀,走至妇女的面前,一身骇然的杀气,阴冷地看着妇女,“自己滚,还是我请你出去?” 中年妇女瑟瑟发抖,诚惶诚恐,含泪痛苦的临走之时,还不忘把燕南姬归还的钱财一个不落的给抱走了。 她即将失去儿子,不能再失去这些钱财。 楚月望着中年妇女的背影,再望了望四周的百姓,咧嘴一笑,冷冽地道:“送出去的钱财,我镇北军不管去向,并且此生都不追回。” 这话一出,神色复杂的百姓们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贪婪的光泽。 沉默半晌后,一堆人宛如丧尸般,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再然后,便响起了中年妇女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惨叫声。 袁野见此,再瞅了瞅镇定默然的女孩,不由打了个寒颤。 第750章 刀断人未亡,战士已是他乡之客 陋室之外,哄乱作一团,每双眼睛里都闪耀着贪婪的光泽。 中年妇女拼命地护着怀里的钱财,但抵不过人多,不仅被抢了,还被拳打脚踢,满身都是伤痕。 “我的钱,这都是我的钱,你们还有没有心啊,你们这群畜生!我的钱还给我啊!” 中年妇女不顾身上的伤痕,拼命地夺回自己的钱财,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 其他人眼睛发红的抢钱,生怕慢了一步。 为此,更有甚者在大打出手。 远远望去,热闹又血腥的场景,令人在青天白日毛骨悚然,竟比那百鬼夜行的时刻还要可怕。 楚月似乎早已料到,见怪不怪地望过去。 比起纸醉金迷的名利场,穷山恶水才能把人性本恶演绎得淋漓尽致。 旁侧的魏芳洲满目失望,泛红又浑浊的眼睛,流淌下一行热泪,甚至觉得屋外的阳光如此的刺眼,让她无所适从。 魏芳洲捡起地上的半壶酒,喝了一口,苦涩地道:“良心着实廉价,几两钱财就能换走,廉价又可悲。” 楚月望了眼悲恸的魏芳洲,淡淡地出声:“穷到走投无路,就会为了几两钱财,不择手段。饿疯了的人,也能为了一口饭去伤天害理,杀人放火。”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楚月浅浅笑了一声,早就习以为常。 魏芳洲扭头看来,讶然地望着女孩的侧脸。 分明年纪不大,言语之间,却尽是老练沉稳。 仿佛受尽世态炎凉,人间冷暖,亦沉淀了沧海桑田。 那种成熟和超然,本不该出现在这般年轻的女子身上。 魏芳洲欲言又止。 眼前的女孩,和当年的慕倾凰很像。 都有着军人的铁血,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英姿。 但她比慕倾凰多了一丝狠辣和洒脱。 “芳娘。” 袁野的脸上堆满了笑,不见以前的嚣张,如亲人般和善地说:“你说你,是叶姑娘的部下,也不知早点说。” 魏芳洲横眉冷对,嗤笑了一声,“滚下去吧。” “袁某不打扰诸位的兴致,这就滚,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袁某就在外候着。” 袁野笑了笑,倒是上道,翻身带着手下滚了出去。 “小月儿,这玩意儿怎么处置?” 冷清霜把短刀插入刀鞘,一把将地上血淋漓的养女给提了起来。 “丢出去,自生自灭。”楚月淡漠地道。 “娘亲……娘亲救我……”少女奄奄一息,呜咽地说。 听到少女的哀求,魏芳洲却是不为所动,不含半分怜悯之情。 冷清霜将少女丢出去后,陋室内再无外人。 楚月望了望墙壁上慕倾凰的画,心脏微微触动。 画上的慕倾凰,骑乘黑金麒麟,手握赤神刀,身穿盔甲,戴头盔。 即便画纸陈旧,依旧掩盖不住那刀芒的锋锐之气。 楚月轻吸了一口气,握住魏芳洲的手,“芳姨,回到镇北军吧,如今神武帝国繁荣昌盛,需要芳姨。” 刹那间,魏芳洲热泪盈眶,缓缓地垂下了头,并未急着回答楚月的话。 许久。 魏芳洲将背着的断刀拿来,放在桌面,叹息道:“得知你母亲牺牲的那日,我从南境战场凯旋归国,得知此事之时,我痛苦之下晕厥了过去,赤神刀也随之断裂。” “小楚,对于一个战士而言,没有兵器,她就是一个废物,就算重回战场,也等不来刀出鞘的那日。” 因为……刀断人未亡,昔年的战士已是他乡之客。 第751章 武国安 楚月看着面前的断刀,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才会是得知慕倾凰战死的时候,连战刀都断掉了。 楚月抿紧了唇,更加的坚定,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治好慕倾凰。 慕倾凰苏醒的那日,就是魏芳洲回归镇北军之时。 楚月望了眼魏芳洲断掉一截的手臂,再看了看魏芳洲的瘸腿,说:“芳姨,让我为你疗伤吧,我可以治好你的腿。” “不用了。” 魏芳洲摇了摇头,“我已是一介残破之躯,心无斗志,也不在乎这条腿是否完好。小楚,你很好,你的母亲会为你感到骄傲的,你是一个优秀的女儿。” 楚月眸光轻颤,久久不语。 魏芳洲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墙边,将慕倾凰的画给拿了下来,卷起后放入衣襟之内,贴放在左胸膛。 那里是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小楚,来见见你武叔吧。” 魏芳洲将断刀背在了身后,瘸腿往后走。 武叔。 镇北军十九少将之一的武国安。 楚月和冷清霜等人交换了眼神后,独自跟上魏芳洲。 魏芳洲带着楚月走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巷子,来到人迹罕至的偏僻处。 烟雾流动时,隐约可见一间紫竹屋。 步入简陋的院内,嘎吱一声,推开了紫竹门。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楚月明眸淡扫过去,看见昏暗的屋子里,紫竹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 武国安早年间身中剧毒,后来受了风寒,已是病入膏肓之躯,最多能熬个一年半载。 魏芳洲日子过得清贫,也是因为赚来的钱财都给武国安治病去了。 “芳洲,你来了,咳咳……咳……” 武国安虚弱地道了一声,又开始剧烈地咳嗽。 “武兄,你看看,是谁来了。”魏芳洲走过去扶住武国安。 武国安咳了几声,眼下一片乌青色。 他抬起头来,朝着仅有的光芒处看了过去,瞳眸骤然紧缩。 眼前的女孩一袭红衣,风华绝代,几许淡淡的光线,就衬得她明媚生辉。 裙琚扬起之时,一如当年纵马谈笑,饮尽仇敌血的侯爷。 “你……” 武国安挣扎着往前,若非魏芳洲还在扶着,只怕要摔倒在地了。 他极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女孩的容貌,“孩子……你……你是……” 他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楚月眼眶湿润,胸腔内积压着复杂的情绪。 沉吟半晌后,楚月才深吸一口气,作揖颔首:“晚辈是镇北侯之女!” “是小楚,芳洲,你看,我是不是在做梦,我看见小楚了,我看见她长得好大了。” 武国安满眼热泪,情绪激烈的看向了魏芳洲,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你没有做梦,是长大后的小楚来看你了,来接你回家了,回军队了。” 魏芳洲一手扶着武国安,悄然背过去擦拭眼尾的泪痕,哽咽地说:“你看我们的小楚,都生得亭亭玉立了,多好看啊。” 武国安笑得慈祥,泪水却从眼眶里流出来。 任由他怎么抹去,眼泪都还在脸上。 武国安歉意地说:“小楚丫头,你看,武叔叔都失态了。” 第752章 有你在,神武的天不会塌 楚月走上前,轻蹲下来,想要握住武国安的手。 武国安的手颤颤巍巍,却是害怕抽了回来,低声说:“武叔手脏,还是病躯,别脏了你。” 楚月轻笑了一声,双手毫不犹豫地握住武国安的手,“军人的手,永远都不会脏。” 简简单单的话,却是让武国安才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楚月擦去武国安脸庞上的泪,温和地开口,“武叔,这里冷,和晚辈一起回家吧,晚辈为你治病。” 武国安欣慰地看着楚月,笑了笑,才道:“小楚啊,镇北军和十九少将,都是百姓和武者心里的一座山,是他们坚不可摧的意志。神武子民若知我病的这个模样,他们的山会塌了,意志会没了。” “武叔……” 楚月轻咬了咬唇。 武国安反握住楚月的手,拍了拍楚月的手背,“好孩子,你芳姨和我说过了你,有你在,神武的天就不会塌。就让我们存活在世人的记忆里吧。” 楚月复杂地看着病重的男人,悄无声息的渡送了神农之力过去。 在观察武国安身体的时候,楚月却是睫翼微颤,瞳眸轻缩。 武国安体内有种慢性毒素,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对武体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 让楚月愕然的是,武国安体内的毒,和大长老所中的毒,是同一种! 楚月在武道宫鸿蒙殿时,听二长老贺雄山讲解过古往今来的各种毒素。 这类毒素极为罕见,甚至不在《万毒宝典》之上有过记载。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感到脊椎骨微微发凉。 很显然。 给武国安和大长老下毒的始作俑者,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但大长老在神玄学院任职高位,武国安是长安少将,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又会被谁给盯上了? 楚月半眯起明眸,眸底滑过一道如鹰隼般的锐利之色。 “孩子。” 武国安没有发现楚月的异样,如寻常的长辈般嘱咐:“听芳洲说,你与圣域帝尊喜结连理,育有一子,咳,咳咳……可要记得带他去侯爷的坟前祭拜一下,让你母亲看看你的夫婿。” 楚月眼眶微红,将剩下的神农之力,全部传入了武国安的体内。 随后,楚月把储备的丹药全都拿出,放在竹床之上。 “武叔,我会治好你。”楚月坚定地道。 如果母亲还活着,看到魏芳洲和武国安的情况,该会是何等的痛苦! “将死之人,就不要浪费珍贵的丹药了。”武国安想把丹药还回去。 楚月却是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武叔,晚辈想要你活着。” 武国安撞入女孩的眼神之中,整个人却是怔住,有种欣慰又温暖的感觉。 “傻孩子。” 武国安虚弱地笑道:“你武叔一生未娶,膝下无子,有你这么个好孩子,武叔我此生无悔,无悔啊……咳咳……咳咳咳……” 武国安捂着胸腔剧烈地咳嗽,咳出了一口发黑的鲜血。 楚月轻抚武国安的后背,拿起丹药喂给了武国安。 武国安服下入口即化的丹药,又加以神农之力的治愈,疲惫沉重的身躯,才感到了几分舒畅。 第753章 生如蝼蚁,当有鸿鹄之志 武国安的身躯渐好后,躺在竹床沉沉地睡去。 楚月为武国安盖好了被子,和魏芳洲一同走出了屋子。 傍晚的残阳如血,清风微凉。 魏芳洲虽是瘸腿,却是立如青松般。 她仰头看了眼竹林外的天,笑着说:“当年我和你母亲遇到武少将的时候,他还年轻,还是个落魄之人,被权势欺压。” “那时,他狂妄地说,生如蝼蚁,当有鸿鹄之志,一介匹夫,也能保家卫国。” “你母亲让他进入了镇北军,从小小的士兵当起,不到三年,他就成为了新的少将。” 楚月听着魏芳洲的话,回头看了眼屋内患病的武国安。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而今却是卧病在榻,令人不禁唏嘘时间的残酷,和现世的无情。 “小楚,你的母亲不在了,我们的家没了,我们回不了家了。” 说至此处,魏芳洲又擦了擦泪,掩去眼底深处的痛苦。 楚月望向魏芳洲,忽而说道:“芳姨,我娘她没有死。” 魏芳洲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楚月。 “但她和武叔一样,她生病了,也需要我去治好她。” 楚月凝视魏芳洲,轻声说:“我想把你们失去的家,找回来,让你们有家可归。芳姨,人病了可以治,刀断了可以重铸,但我和镇北军,不能没有你们。母亲她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和你们一起,再战疆场!” 魏芳洲惊得说不出话来,眼眶里尽是热泪。 她张了张嘴,却是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良久。 “此……此话可真?” 魏芳洲着急而紧张地抓住楚月的手,忐忑又期许地望向楚月。 楚月点了点头,“母亲当年战死沙场,是奸人所害,此事鲜少人知。芳姨,回家吧,家没有碎,家还在。” 魏芳洲抬手掩面,背过身去,竟是低低的哭出了声来。 “没死……没死……” “原来侯爷没死,侯爷还在,家还在……” 魏芳洲泣不成声。 楚月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魏芳洲。 等魏芳洲的情绪逐渐平缓后,布满沧桑的脸上,展露出了由衷的笑颜。 犹如吃到了糖的孩子般。 “小楚,等你武叔的病治好了,我的刀重铸了,便回到神武,与你并肩作战,再去镇守神武国门!” 魏芳洲体内流动的血液,时隔多年后,再一次的沸腾了起来。 看着愿意铸刀,重新振作的魏芳洲,楚月清丽的面颊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日,楚月陪伴着魏芳洲许久,留下了部分钱财,才离开了紫竹屋。 楚月走后,魏芳洲将镇北侯之事说给武国安听,萎靡不振的武国安在激动过后,不再抗拒治疗,开始猛吃楚月留下的丹药。 见此,魏芳洲的眉角眼梢都是笑意,戏谑地说:“怎么吃药了,昨日不是说打死不吃了吗?” 武国安咳了一声,幽怨地看着魏芳洲,“你还不是宁死都不铸刀吗?” 两人相视一眼,却是默契地笑了。 …… 楚月走回巷子里和冷清霜等人碰面时,袁野机灵走了过来,谄媚的拿出一张赤金牌子,“叶姑娘,这是袁某孝敬你的,你可以用此牌前往鬼月殿,今日鬼月殿有拍卖会,可热闹了。” 第754章 鬼月殿 鬼月殿。 其背景底蕴深不可测,遍布各域,令众多势力忌惮! 楚月黛眉微拢,沉思了一会儿,将袁野递来的赤金牌收下。 就在她准备沿着巷子走进魏芳洲的陋室时,袁野欲言又止。 犹豫了许久后,袁野看着她的背影,开口道:“叶姑娘。” “嗯?” 楚月回眸望去,淡淡地瞥着袁野。 “在东半城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的,小的愿意为姑娘做事。” 袁野一脸的谄媚,笑时一双眼睛眯得很小。 楚月红唇微抿,一身清冷,迈开修长的腿往前行走。 不多时,身后再次传来了袁野的声音,“袁某或许是个狡诈恶徒,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但这回不是为权势折腰,不为叶姑娘帝尊之妻的身份,为的是叶姑娘你为劣迹弟子扬了名。” 闻言,楚月脚步微顿,淡淡笑了一声,继而往前走。 袁野的身躯粗犷魁梧,立在巷子里犹如一座山,他看着楚月渐行渐远,逐而消失在视野之内,扯开唇笑了笑。 想当年家人为了让他进神玄学院,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他带着满腔抱负,成为了神玄弟子,不出一年,就被路琼给看重,成为路琼元老的门下弟子。 一时间,袁野风光无限。 然而好景不长,不出半个月,他被栽赃陷害成为了劣迹弟子,屈辱的被赶出学院。 父亲遭到追杀,母亲悬梁自尽,年幼的妹妹不知所踪…… 从此,他自甘堕落,放弃了毕生所求的武道正统之路,成了让人深恶痛绝的恶人。 思及此。 袁野苦笑了一声。 他缓慢地转过身去,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凶狠,像足了市井上的地痞流氓。 …… 巷子深处的陋室。 冷清霜见楚月归来,连忙起身相迎,双手懒洋洋的环在胸前,开口道:“那个叫嚷着欠钱的中年妇女,被那群百姓弄断了腿。” “那群百姓为了钱财互相残杀,场面真是令人唏嘘。”林囚说道。 燕南姬一面数钱,一面说:“不就几两钱财,有必要这样吗?看不懂。” 楚月垂眸看着燕南姬手里的钱财,妖冶地挑起了一侧的眉梢。 这些钱财,就是归还给中年妇女的那一笔钱。 燕南姬扬了扬,露出了浅浅的梨涡,笑眯眯地说:“小师妹你说的是镇北军不追回钱财,我又不是镇北军的人,我把它们追了回来。” 冷清霜嘴角轻抽了一下,无语的翻着白眼。 她就没见过比燕南姬还不讲江湖道义的人。 “小月儿,据小道消息说,鬼月殿会拍卖相当极品的宝物,听说还有堕魔的半妖。” 冷清霜双眼微亮,说话时精神抖擞,神采飞扬。 “好像还有避邪珠。” 沈清风说道。 听到这话,楚月眸底骤然滑过一道亮光。 辟邪珠是不可多得的灵宝,对于邪根生长的夜墨寒来说,有很大的帮助。 神农空间的轩辕修一边用土堆掩埋破布,一边说:“小叶子,看来这鬼月殿你非去不可了。” 楚月默然。 她对拍卖场不感兴趣,本来想打道回府,不过这辟邪珠却让她心动了。 尤其是在逍遥城外的山脉,看见夜墨寒遏制邪根的痛苦过后,就更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旁侧的众人还在兴致勃勃的讨论着鬼月殿。 “不仅是拍卖,药神宗的人似乎也会出现,话说回来,冷师妹,药神宗的吕无双好像就是你师父。” 燕南姬心满意足的将清算完的钱财装入了囊中,饶有兴味地说。 冷清霜却是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面色微黑,薄唇紧紧抿着,不复适才的欢愉。 前不久她在药神宗跟随吕无双修习药道,恰好药神宗传出了叶楚月是邪医之事。 吕无双的手足兄弟派去长安城后,却是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 彼时。 冷清霜亲眼望见吕无双面容扭曲,怒不可遏,立下血誓要叶楚月不得好死! 冷清霜眸光渐冷,倏然间,神情有着些许的沉重,像是有了心事一般。 却说此时。 一身灰袍的白护法满脸严肃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灵鸽传递的金色信笺。 “出什么事了?”楚月问道。 白护法回道:“神脉九洲和圣域的结界禁制和武道奥义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需要立刻禀报帝尊,且做出应对之策。” “你们先回残阳楼商榷此事,我去一趟鬼月殿,很快就会回去。” 楚月看了眼其余几位护法:“事关重大,诸位一并去吧。” 白护法思量着鬼月殿距离残阳楼不远,都在逍遥城内,楚月定不会有危险,便颔首抱拳,和剑痴护法等人一同回到了残阳楼。 此后。 楚月等人就动身离开了陋室,朝附近的鬼月殿行去。 却说东半城虽是兵荒马乱,遍地血腥,将纷争和残暴演绎得淋漓尽致。 但伫立在东半城的鬼月殿,却是一派奢华恢宏,与穷苦的巷口截然不同,庄严大气,犹如远古时期的城堡和王宫般。 第755章 北洲皇室的郡主 傍晚时分。 斜阳余晖的映照下,漆黑幽冷的鬼月殿,像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浅金色。 似九幽黄泉下的阎王殿,隐隐渗透出了阴森之气。 殿门两侧,屹立着恢宏庄严的金蟾雕塑。 金蟾雕塑前,立着两名气势内敛的守卫。 守卫手持长枪,身穿绣着魑魅魍魉的黑色长袍,俱是戴着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鬼月殿闭殿了,还请回吧。” 守卫面无表情地道。 话音才落,殿内却是徐徐走出了一名披着大氅的青衫少年。 少年身体孱弱,皮肤病态的白,削薄的唇却是殷红如血般。 楚月抬眸望去,涟漪微起。 出现在鬼月殿前的孱弱少年,倒是个昨夜在城主府才见过的熟人。 乃是城主府体弱多病的二公子,秦锦年! 秦锦年轻咳了声,浅浅一笑,而后望了眼戒备的守卫,“叶姑娘是我的客人,也是帝尊的未婚妻,还不把兵器放下。” “原来是帝尊的心上人,叶姑娘,里边请——” 守卫一怔,当即把锋利逼人的长枪收起,朝两侧退避,为楚月等人让出了一条路。 楚月看了看守卫,再看向了秦锦年,径直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鬼月殿内,是别有洞天之景。 犹如人间炼狱般,半空只悬浮着一簇簇鬼火。 浅淡的火光,照亮了错综复杂的道路。 幽幽森森,仿佛没有尽头,又好似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而这一路上,秦锦年都在为楚月耐心地讲解,“鬼月殿中,包揽天下暗黑之事,世人又称其为阎王殿。我想,姑娘想去的地方,应该是就是通商的拍卖场吧。” 楚月点了点头,“如秦公子所言,确是如此。” “昨夜叶姑娘仗义执言,才让长兄免于一难。” 秦锦年微笑道:“这份人情,秦某会铭记于心。叶姑娘若有需要的地方,秦某必定倾囊相助。”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楚月轻描淡写地道,“更何况,令尊逍遥城主已经给了我一份惊喜。” 秦锦年望着面前谈吐大方且举止从容的女孩,面颊不由浮现了清雅的笑容。 下一刻,秦锦年却是以手掩唇,剧烈地咳嗽。 “咳,咳咳咳……” 咳了半晌,秦锦年才有所好转。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望向了楚月,低低地说:“在下身子不适,患有肺痨,每月十五都会前来鬼月殿找医师疗伤,让姑娘见笑了。” 楚月看了眼秦锦年,眸底波澜不兴。 秦锦年的肺痨已经是恶性了,只有鼎盛时期的神农戒,才能救下秦锦年一命。 但很显然,以秦锦年的病躯,估计挺不到那个阶段了。 “叶姑娘,前面那里就是拍卖场。” 秦锦年顿足停了下来,指向前方氤氲着黑色烟雾的门,“我就不陪姑娘一道过去了,我还要去找药师疗伤。” “有劳秦公子。” 楚月双手作揖,旋即落落大方的走向拍卖场,脑子里却都是辟邪珠之事。。 后方的燕南姬等人,亦是心情雀跃,愈发的迫不及待。 楚月走向拍卖场边沿的黑雾门。 突然间! “叶楚月!”娇喝之声蓦地响起! 身后的不远处,罡风阵阵,有锋芒毕露的劲道猛地呼啸而至。 那利刃般的劲道,划破长空,精准无误的对准了她的后脑勺! 若是稍有不慎的话,定会贯穿颅腔,血溅三尺! “叶姑娘!” 秦锦年长眉微皱,担心地出声。 燕南姬等人亦是忧心忡忡。 楚月回眸看去,但见一道红色血刃,直逼向了她,速度快若疾风! 楚月神色平静泰然! 就在血刃即将贯穿楚月的颅腔时,担心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 楚月半眯起眸子迅速出手,以掌为刀,蕴满了武道玄力和仙根之气,从侧面劈向血刃。 二者相碰,血刃瞬间瓦解碎裂,化作一缕红雾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间。 沈清风等人松了口气,似是想到了什么,都愤怒地瞪向了背后出手的人。 “啧……” 一道轻笑声突兀的响起。 但见鬼月殿的道路尽头,走来十几名气势斐然的人。 其中一人,楚月、冷清霜等人都不陌生。 正是离开神玄学院回府静思己过的叶薰儿,也是曾经的璇玑榜首! 而在叶薰儿的身旁,是一名周身缠绕着烈火短刃的少女。 少女身着红色短裙,露出一双白皙的大腿,衣襟略微敞开,诱人的玲珑锁骨上是神圣的火焰图腾。 她微抬起右手,把玩着光影幻化成的血色短刃,轻蔑地看向了人群之中的楚月。 “你就是叶楚月?伤害熏儿的人?” 少女扬起下颌,开口说话时,眼神越发的犀利。 楚月眸光落在少女的短刃之上,可见适才对她出手的人,就是这一位。 冷清霜望见说话的少女,却是眉头一皱,无比的忌惮,凑在楚月的耳边低声说:“此人是药神宗吕无双的徒弟,也是我的小师妹,还是北洲皇室的郡主,和北洲慕府的叶薰儿,是亲戚关系!她们自小就交好。” 第756章 屠冷府一族,绰绰有余 北洲皇室的公主…… 楚月面上不动声色,脑子里却是高度运转。 叶薰儿的外祖母,北洲慕府老伯公的妻子,就是北洲皇室的长公主,身份无比的尊贵。 “白师妹,有话好好说即可。” 冷清霜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楚月的面前,下意识地护住她。 冷清霜握着锋锐的短刃,望向了红衣少女,“楚月她是帝尊之妻,还是琊山老人和叶天帝都看重的人,若是有个损失,你恐怕没法交代吧?” 白纤纤张扬的笑了一声。 环绕在她周身的血刃运转的越来越快。 “冷清霜,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来教我做事?” 白纤纤眸色转狠,出声冷冽:“你与我虽然同在吕无双的座下,但你也能和我相提并论了吗?” 说至此,白纤纤嘲弄的一笑,纤细的手指蓦地指向了楚月,“若非是她,熏儿姐怎会遭受奇耻大辱?” 萧离听见白纤纤充斥着侮辱的言语,咬紧牙关,紧攥着破妖刀的刀柄,眼底迸射出嗜血的光弧。 沈清风面色铁青,气势如杀。 众人默契十足的围绕楚月,护住了清瘦的女孩。 反观白纤纤身旁的叶薰儿,杏眸泛红,恨得咬牙切齿。 清幽的面颊,不禁流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 白纤纤在北洲皇室,无人敢惹。 如今帝尊和圣域护法都不在,叶楚月还有何资格叫嚣? 叶薰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宛如刀子般锋利的目光,注视着被冷清霜等人护住的叶楚月。 袖衫之下的双手狠狠地攥紧,就算指甲镶嵌进了皮肉之中,也浑然感受不到疼痛。 她要叶楚月身败名裂! 永无安宁之日! 若不是叶楚月,她何至于沦落到这番田地! 母亲还在万佛星尘源地受罚,而她也不再是往日风光的大师姐,甚至还让外祖父和几个舅舅对她失望透顶! 她现在就像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白纤纤握住了叶薰儿的手,将温暖传递给她,再坚定地望着叶薰儿,说:“别担心,不过是个卑贱女子,老伯公他们不明是非,但我身为你的亲人,会帮你出这一口气。我们北洲尊贵的血脉,绝对由不得外面乱七八糟的野狗来欺凌!” “我会还你一个公道!” 白纤纤说完,软靴往地面一踩,身影似风,面朝楚月,双手微微张开。 倏地! 无数道血刃冲了出去,盘旋在鬼月殿内。 白纤纤冷笑一声,眉梢挑起,“叶楚月,你嚣张跋扈,胡作非为,胆敢欺我北洲之人。如今怎么跟丧家之犬一样,只知道躲在人后了?” 冷清霜毫不怯弱的往前走,骤拔出两把短刀,冷艳决然的与其对视。 “白师妹,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 她的话语无比坚定! 白纤纤望向冷清霜,尖酸刻薄地上下打量了一遍,轻发出了一道极为轻嗤的笑声。 “冷清霜,我原来器重于你,认为你有药道天赋,是个有骨气的人。没想到数月不见,你就成了这种人的走狗?药神宗有你这样败坏师门的药师,真是奇耻大辱!丢人现眼!” 白纤纤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冷清霜眉头紧皱起。 “再不滚,我连你一起收拾,别以为她是帝尊之妻你就抱上了大腿。我北洲皇室,屠你冷府一族,还是绰绰有余的!” 氛围剑拔弩张,宛如厮杀的战场! 冷清霜紧握着短刀,眸色寒冽如凛冬,不以为然的勾唇轻笑,声线毫无温情: “我说了,有我在,你想伤害她,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第757章 怎么舍得让冷美人下跪? “冷清霜,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 白纤纤红唇微扬,取出了别在腰间的九珠环。 昏暗的鬼月殿内,少女手上的九珠环,远远望去,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犹如古老而神圣的灵物般。 白纤纤轻轻晃了一晃,九珠环便发出了悦耳清脆的声响。 冷清霜望见九珠环,顿显迟疑之色。 白纤纤见冷清霜神情微变,满意的笑了笑,“见此珠环者,如见吕无双师尊。冷清霜,你身为药神宗的药师,还不跪下?” 在这个尊卑有序的时代,师门之命不可违抗,身份高低,不得僭越。 冷清霜双手紧攥着两把短刀,冷冽的眼眸里,尽是一片猩红之色。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有几分悲壮凄绝。 “即便我为师门而跪,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不能伤害她丝毫。” 冷清霜冷笑了一声,双手猛地将两把短刀插入了刀鞘之中,果断的屈膝下跪。 白纤纤周身血刃旋飞,红光微闪,如凤临天下的女皇般,睥睨着双膝渐渐弯曲的冷清霜。 燕南姬等人眉头紧蹙,欲言又止,满脸的担忧之色。 但不管是药神宗,还是其他的宗殿,但凡是师门之事,一向名正言顺,从来都没有旁人擅自插手的道理。 然而,冷清霜屈膝的刹那,一只白嫩的小手,却是稳稳当当的抓住了冷清霜的肩膀。 冷清霜侧目望去,但见沉默已久的女孩,从容淡然的走了出来。 “我没事。” 冷清霜望着楚月,放轻了嗓音说:“总不能什么都让你一个人扛,也不能事事都找帝尊,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你不用出面。你乃圣域帝尊的妻子,不需要脏了你。” 说到最后,冷清霜斜睨了眼白纤纤和叶薰儿,声音陡然拔高,宛若雷霆般:“我冷清霜今日纵然要跪,跪拜药神宗吕氏师门,也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 楚月并未说话,放在冷清霜肩膀上的手,却始终没有拿开。 冷清霜凝望着她,轻拍了拍楚月的手背,微笑道:“小月儿,我可是你无所不能的冷师姐,让师姐来。” 她深知楚月日后要在圣域母仪天下,还有一段路程要走。 楚月出身诸侯国是事实,武道台大比,帝尊亲临,已让世人有所不满。 昨夜才发生了城主府的事,天下武者皆知。 若这北洲皇室中人,还要依靠帝尊去解决,她的小师妹,日后还要如何在圣域立足? 冷清霜笑靥如花,狭长的凤眸,闪耀着冷冽的流光。 她纵是跪下,也绝不会后退半步。 这便是她的武道。 “冷师姐这般的美人,应当让人疼惜的。” 良久,楚月笑着出声,恣意又风流,“我怎么舍得冷美人给旁人下跪?” 冷清霜怔怔地看着她。 楚月把手收回,迈开长腿,颀长的身影落在了众人的前方,抬眸懒懒地望向了白纤纤。 骤然间,楚月眸色微凝,似有雷霆乍现,武道玄力、仙根气息相融后一并破空而出,直奔白纤纤手里的九珠环。 九珠环支离破碎,碎片飞扬在长空。 “叶楚月!你胆敢破坏吕师尊的灵物!谁给你的胆子?” 白纤纤微愣过后,恼羞成怒,愤然地瞪视着楚月。 楚月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满眼的邪气,骨骇深处似有风暴般的狠戾隐隐喷发! “北洲皇室的郡主,竟和市井泼妇一般不讲礼数,野蛮任性,倒也有趣。” 楚月一面走,一面说,几许若有似无的清风,掀起了如血莲绽放般的裙摆。 “我北洲皇室,何时轮到你来说教?” 白纤纤心神微动,运转气力,上百血刃呼啸在前,杀机似要凝为实质般。 “北洲皇室,好大的威风,竟要为一个自食恶果的人讨回公道!” 楚月在白纤纤三步开外的地方顿足停下,一双死寂如古潭般的黑眸,淡漠地看向了白纤纤,犹如蛰伏在丛林深处的豹子,注视着即将成为盘中餐的猎物。 “叶薰儿破坏十大学院和武道台的规矩,她有今日是咎由自取,郡主要为她找回公道,岂非在说,但凡与你北洲皇室沾亲带故的人,都可以视武道为无物,视规矩为草芥,纵是戴罪之人,亦可在这青天白日讨回公道!” “原来这北洲皇室,就能高人一等,压在天下武者的头上,压在公道之上!” 女孩言语铿锵有力,字字落地有声,一番话堪比百万雄师般,说得白纤纤和众人面色微微发白。 尤其是白纤纤,甚至还心慌了一下。 即便她厌恶出身寒门的武者,自认为是犹如粪土般的存在,但她还算清醒,不敢当众言谈,去叫板天下亿万武者! “你这是诡辩!我并非这个意思……” 白纤纤原还在愤怒九珠环之事,这会儿语无伦次,有些紧张。 “叶楚月,纤纤不过是为我争辩,你的言辞未免太过于犀利了?” 叶薰儿忍不住出声。 “咳,咳咳……” 秦锦年病弱的咳嗽了几声。 他看着那一抹红衣的眼神里,含着不易察觉的笑。 咳嗽完后,秦锦年走至白纤纤的身边,“风华郡主,昨夜清月阁,两域之人面对帝尊都要礼敬三分。若事情闹大,你身为北洲郡主,担得起这份责吗?” 白纤纤黛眉紧蹙。 她不过是看见叶薰儿受了欺负才脑袋发热,再见楚月的身旁并没有帝尊,才一怒之下想要出手。 若说后果,她当真没想到过。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此时若打了退堂鼓,皇室的颜面何在? 白纤纤抬眸之际,眼底倒映出冷清霜的身影,随即脑子里骤闪过一道灵光。 “叶楚月,事情是因你而起,我身为皇室中人,自不会胡搅蛮缠。” 白纤纤道:“我送你北洲神兵库内的一件兵器,再认你为义姐,你可以在北洲皇室与我平起平坐,成为皇室郡主。当然,这前提是,你……杀了她……” 白纤纤邪佞而笑,抬起细嫩如葱玉的手,笑盈盈地指向了冷清霜。 她最是见不得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 既然冷清霜要护着叶楚月,她就让冷清霜……以最惨烈的结局死去。 那样才足够精彩! 冷清霜和神玄学院的众人,俱是神情大变。 谁也没想到,白纤纤杀回来的回马枪,竟会是这种阴狠的招数! 第758章 纵帝王之位,不及她一人 冷清霜紧抿着削薄的红唇,眸底涌动着暗潮。 白纤纤的话,让她想起了那年试炼的盛夏之夜,惨遭佣兵的围攻。 一母同胞的兄长,却是在危难当头舍弃了她。 若非是有宗门队伍路过,她不敢想象,那一夜,那群佣兵们会对她做什么。 但她永远都忘不掉,兄长落荒而逃时,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从那以后,她便性子大变。 冷清霜低下了头,眼眶泛红,不敢去看楚月。 一生中被抛弃了两次的话,那可就太可悲了呢。 冷清霜自嘲的笑了笑,才发现,唇齿间都是苦涩的味道。 “叶楚月,听说你与帝尊尚未完婚,到时,你可以从我北洲皇室嫁出去,我可以向你保证,皇室郡主的礼仪,你一分不少,且让你风风光光,从此再也没人敢说你是诸侯小国的出身。”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从此,你的未来一片光明。” “你出身于神武帝国对吧,我还可以向皇兄请示,让他派出使者,驻守神武,至少能保下你神武未来的百年太平!” 白纤纤说到这里,眉飞色舞,红光满面,言语之间尽显出她的自信。 她相信,没有人能抵挡住名利的诱惑。 冷清霜垂眸望着软靴,轻笑了声。 不得不说的是,白纤纤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 秦锦年在一旁望着楚月。 “叶楚月,人生的道路,选择尤为重要。走错了路,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 白纤纤还在说。 叶薰儿却是面露不悦之色。 “废话……真多啊……” 楚月背对着冷清霜,面朝白纤纤等人,旋即嗜血一笑,骤然拔出碎骨战斧,挥向了长空。 “你什么意思?” 白纤纤神色微愠。 “不是要给叶薰儿讨回公道吗?那少说废话,滚过来生死一战!” 楚月一斧斩地,舔了舔唇,轻挑起一侧的眉梢,戏谑地说:“莫说郡主之位,就算是你北洲的国库加上帝位,也不及她一人!” 生死战书? 白纤纤愣住,当即觉得此人是个疯子! 她何等的娇贵之躯,怎会随随便便就上生死战! 白纤纤更没想到,叶楚月对她所赐予的名利,没有半分的在乎。 却说不远处的冷清霜,蓦地抬起了头来,眼眶微红地看着楚月的背影。 深处于阴霾的她,仿佛在刹那之间,碰见了微光。 冷清霜咧开嘴露齿而笑,眼尾却是清泪淌落下来。 秦锦年见此一幕,眼眸似平静的海面泛起了阵阵涟漪。 没人知道的是,暗处有两座居高的阁楼雅座里,正在悄然间俯瞰着此情此景。 此时,寂静无声。 楚月提着碎骨斧往前迈开数步,微微歪着头,妖孽又邪郁,轻呵着热气:“怎么,不敢了?” 叶薰儿骤然拔出了赤金色的宝剑,“叶楚月,我劝你不要太嚣张了!这里不是神武小国,轮不到你一手遮天!” 轰! 破风声骤起—— 冷清霜迅速拔出两把短刀,身轻如燕,翻越而至。 跃过长空之时,裙琚微扬,朝两侧叉开,露出了一条满是黑色彼岸花的腿。 短刀碰上了叶薰儿的剑,劲道之力犹如狂狼般阵阵冲击开来。 叶薰儿顿时感到虎口发麻,后退了几步猛地抬头看向冷清霜。 “叶薰儿,你就这点能耐了?” 冷清霜眼梢还有泪痕,却是妖冶一笑,戏谑而轻蔑地出声。 言罢。 她朝楚月望去,恰逢女孩看了过来。 昏暗的鬼月殿,鬼火森森的微光,映照在她们的瞳孔,宛若绝望深渊的一点期许之光。 她们相视一笑,看懂了彼此的灵魂。 第759章 乱说话,是会被砍死的 白纤纤瞧着毫不退让的两人,咬了咬牙,瞪圆了一双杏眸。 但就算心中有气,也不敢贸然应下生死战书。 按理来说,不过武者境的实力,在她之下,不应惧怕才对。 可她也曾听闻越段挑战,哪怕有九成的胜算,亦不能以身犯险。 就在两方对峙僵持不下时,拍卖场内的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许是事关北洲的缘故,老伯公等慕府之人,率先来到。 一同跟随的还有黑曲村薛盈盈搀扶着林婆婆,以及清远宗碧水柔及其夫婿。 “风华郡主,没想到你也来拍卖场了。” 碧水柔挽着丈夫的臂膀,步步生莲,行礼如仪,含笑的打了声招呼,可见两人是关系匪浅的旧相识。 满脸僵色的白纤纤点了点头,在望见端庄严肃的老伯公后,有一丝惧意。 老伯公此人,大发雷霆之怒时,就连北洲之皇都不敢直面锋芒。 “叶小姐,我前些日子还和夫君提起你,没想到如今就见到了。” 碧水柔嫣然一笑。 叶薰儿讪讪笑了几声,敷衍点了点头,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不敢与老伯公对视。 她如今还是被罚之身,应当在慕府静思己过,是被白纤纤偷偷带出来的。 没想到在鬼月殿内,不仅遇到了叶楚月,还碰见了老伯公。 她只知道老伯公在逍遥城是要拿回大姨遗落在外的物品,却没想到会在鬼月殿相碰。 碧水柔则是环视了一圈,便明白发生了何事,回头淡淡地望了眼叶楚月。 当着老伯公和皇室的面,叶楚月岂非要栽跟头? 薛盈盈亦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来到未婚夫秦锦年的身旁后,止不住的唇角上扬。 “风华郡主的脸色怎么如此之差,莫不是被什么不懂事的奴才给气到了?” 薛盈盈明眸善睐,故作无邪地说。 指桑骂槐的一番话,却让白纤纤顺了几分气。 薛盈盈还想说些什么,但见萧离扛着破妖刀朝她走来。 薛盈盈吓得一个激灵,紧攥着秦锦年的袖子,忌惮地望着萧离,“你要做什么?我可是锦年哥哥的未婚妻!” 萧离瞧着她笑了声,再看向秦锦年,“秦公子虽饱读诗书,知晓圣贤之事,但这看人的眼光到底是差了一些。” 萧离摇了摇头,背过身去往回走。 “你这话是在侮辱我吗?你可知我是……?” 薛盈盈尚未把话说完,就见萧离一寸寸的回过头来,眸光喋血地望着她,一字一字缓慢地说道:“乱说话,是会被砍死的。” 薛盈盈悚了一下,眉头紧皱起,随即看着老伯公一家人,深吸了口气。 她倒是要看看,有慕府的人在,叶楚月等人是如何挫败的! “郡主,这里发生了何事?” 老伯公面容肃穆地望着众人,最后看向了白纤纤。 白纤纤指向楚月,“伯公大人,此人柴门出身,不知礼数,口口声声都在污蔑北洲皇室,还请老伯公为北洲皇室出一口恶气。” “还要胡闹吗?” 老伯公陡然怒喝:“叶薰儿使用诡诈之计败坏北洲名声,你堂堂皇室郡主,竟也要学那以权欺人的不堪之术吗?” “外公……” 叶薰儿泪光涟涟,涌聚着水雾。 “跪下!”老伯公怒不可遏,声如雷霆! 第760章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叶薰儿神情恍然,微微怔住,望了望四周渐多的人,目光自楚月身上一扫而过,再重新看向老伯公,不理解地看着他。 “老伯公,这是逍遥城的地界,尚有外人在,堂堂北洲慕府的嫡系千金当众跪下,未免失于礼仪?” 白纤纤连忙开口道。 “老夫管教慕府之人,就不劳烦郡主费心了。” 老伯公负手而立,虽白发苍苍,却浑身透着旧时的雄风,两眼凌厉地望着叶薰儿。 “在我北洲慕府,不论嫡系庶出,还是辈分,只要犯了错,就得受罚。” 老伯公失望地摇了摇头,“看来静思己过,于你无用。你既然不把慕府的规矩放在眼里,那我慕府权当没有你这么一号人。” 他原以为,叶薰儿的心术不正,只是在慕笙膝下耳濡目染,近墨者黑罢了。 至少在叶薰儿没有酿成大错前,他还是对叶薰儿抱有一丝希望。 老伯公叹息了声,望向了身后的慕臣海:“从逍遥城回去以后,把慕笙母女的名字,从族谱里去除吧。从今往后,是死是活都与我慕府无关。” “外公,不……” 叶薰儿声线发颤,面上毫无血色,杏眸微睁,满是痛楚地望着霜眉雪发的老人。 叶薰儿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随着“扑通”一声响起,叶薰儿毫不犹豫的跪下来。 “外公,薰儿知道错了,你不要赶薰儿走。” 叶薰儿眼眶含泪,楚楚可怜地望着老伯公。 慕臣海却是铁面无情的伸出手,将叶薰儿拦了下来。 慕临风轻晃折扇,摇了摇头,“技不如人和失败永远都不是可耻的事情,可耻的是不光彩的作为。” 叶薰儿擦了擦泪,焦急地看向白纤纤。 白纤纤刚要开口求情。 老伯公却是沉着一张脸说:“郡主若是要求情的话大可不必,若是想要以皇室身份压我慕府,大可去皇室殿堂控诉老夫!” 白纤纤顿时噤若寒蝉,一言不发。 而旁侧的薛盈盈、碧水柔等人,却是瞠目结舌,呆若木鸡,一时之间都已怔在原地,无比的讶然。 原以为遭殃的会是叶楚月,却没想到,北洲慕府处理事情来是如此的不通人情,六亲不认! “小楚姑娘,此番惊扰到了你,老夫与你赔个不是。” 老伯公正要作揖低头,楚月一个箭步往前,将老人扶住,微笑一声,温和地说道:“惊扰言重了,晚辈也担不起如此大礼。” 老伯公瞧着楚月言谈举止时的模样,越看越喜欢,满面的慈祥和蔼。 慕臣海、慕临风两人,眼角余光亦是不由自主的朝楚月望去。 不知为何,想到老伯公交代的调查之事,心里都有一丝期许。 “楚姑娘也是要去拍卖场吗?就不知老夫有没有这个荣幸,与小楚姑娘一道?”老伯公问道。 楚月轻点螓首,浅笑了声:“乐意至极。” 一场闹剧落入帷幕,众人踏步走回了偌大的拍卖场内。 叶薰儿跪在地上,看着老伯公和叶楚月并行的背影,心脏几乎都要扭曲了。 分明是她的外公,却与欺辱她的女子交好! 叶薰儿的心,犹如坠入了冰窖般一片冷意。 叶薰儿痛苦万分之际,薛盈盈趾高气昂的行走过来,擦肩而过的刹那,刻意踩着叶薰儿堆在地上的裙摆。 “叶小姐,我不是有意的,你不会怪我吧?”薛盈盈回过头来,垂眸看着叶薰儿。 叶薰儿的面色顿时发黑,狠狠地瞪视着薛盈盈。 她还记得,就在半年前,她路过逍遥城时,这薛盈盈百般讨好谄媚,如今却是换了一副嘴脸。 尤其是薛盈盈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尤为的刺目! “你……” 白纤纤盛怒不已,怒指薛盈盈。 才道出一个字,旁侧的气息波澜,悄然发生了改变。 一行身穿盔甲的人,龙行虎步般,气势凛然的走来。 白纤纤眸光微闪,“纪将军?你也来了拍卖场?我听说你在逍遥城,还打算稍后去找你,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你了。” 纪瑶率领士兵们前行,不多时就停在了白纤纤的面前。 “纪将军,你来了就好,你知道那叶楚月吧,区区小国,卑贱出身,却是敢欺负我们北洲的人,你……” 白纤纤仿佛看见了主心骨般急急忙忙的出声,却发现纪瑶的脸色颇为冷凝严肃。 “纪将军?” 白纤纤微愣。 “风华郡主。” 纪瑶薄唇轻启,缓声说道:“我不管北洲和叶楚月的恩怨,但这个人,是我纪家军要护着的。你若要动她,还得掂量掂量。” “走——” 言罢,纪瑶一挥手,迈开了腿,径直步入拍卖场内。 身后的纪家军士兵们,直接跟着纪瑶离开。 白纤纤怔了许久,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匪夷所思,“老伯公胳膊肘往外拐就算了,这纪瑶难道是疯了不成?她不过是我皇兄养的一条狗而已!” 从地上站起来的叶薰儿,眼眶通红,两手紧攥成拳,有种异常心慌的感觉。 白纤纤猛地甩了甩袖,一脸的恼怒。 纪瑶是年轻将军之中的佼佼者,深受北洲皇族的喜爱,她确实不敢正面叫板。 但纪瑶对她的态度,是完全不把她这个皇室郡主放在眼里。 于她而言,莫过于奇耻大辱! …… 却说拍卖场内,光线幽暗,晦暗不明,隐约间只看到几盏鬼火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拍卖场只是鬼月殿的其中之一,但占地面积极大,四面环楼,高处俱是独立的雅座,下方是普通席位。 楚月进入了老伯公所在的雅座,从窗台往下看去。 密密麻麻的普通席位,环绕着一方血色的圆台。 圆台猩红如血,光泽透亮,赫然是用上等的琥珀玉石堆积而成。 若是放在诸侯国,一枚指甲大小的上等琥珀玉石都会闹得血雨腥风,在这鬼月殿却是寻常。 楚月望着权贵世家的少年少女们欢声笑语,不由想到紫竹林内病重的武国安,淡淡的嗤笑了声。 “小楚姑娘在笑什么?”老伯公问道。 楚月抬眸望他,“倒不是笑,只是忽然间想到了一句话。” “什么话?”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老伯公端起酒杯的动作猛地一顿。 第761章 帝军司 闻言,老伯公沧桑灰浊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楚月。 忽而想到年少时,他第一次参与战争,遍地尸骸血腥,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当他回到北洲,见皇室中人个个光鲜亮丽,开怀而笑,愤然之下也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老伯公握着杯盏的手,都在微微地颤动。 愈发觉得楚月就像是年轻时候的自己,比他膝下任何一个孩子都像。 旁侧,坐在椅上的慕臣海诧异地望了眼楚月。 慕临风不再摇扇,难得流露出了正经的神情。 “父亲,叶姑娘小小年纪,却能关心穷苦之人,实在是难能可贵。”慕臣海道。 老伯公点了点头,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容可掬地望着楚月,“小楚丫头,如若你不嫌弃的话,日后大可来慕府,老夫愿教你行军之术,将你培养成帝军司的将领。” 帝军司,掌管天下间正统授勋过的军队。 而帝军司内的军队,放眼凌天大陆乃是规格最高,实力最强,身份地位更是不可估量。 那些军队,是为整个凌天大陆而战,亦是凌驾于神脉九洲之上的存在! 正因如此,老伯公的话则是让林囚、燕南姬等人目瞪口呆。 楚爷这运气,未免太好了些。 总是会遇见意料之外的惊喜。 冷清霜笑了声,宠溺且无奈地看了眼楚月。 看来,跟在这丫头的身边,还真是需要一颗好的心脏才行。 “日后若有机会,定会前去慕府。” 楚月清丽的面颊,绽开了的一抹笑容。 “叶姑娘,父亲他很少欣赏人,却唯独对你刮目相看,可见父亲他是真心喜欢你。” 慕臣海笑了声,忽而凑至楚月的面前,神秘兮兮地说:“不如你把你家那位招募进军队,一同报效百姓,岂不是乐哉?” “噗嗤——” 慕临风一口酒水给喷了出来,嘴角猛地抽动,无语地看着一本正经的慕臣海。 “让夜墨寒那样的嗜血嗜杀之人,还是一域之主,招募进军队里面,岂不是逼着天下良善的百姓们都吓得投奔邪道?” 慕临风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一想到夜墨寒穿上盔甲,镇守国门,大喊着保家卫国,就觉得那画面不要太美。 慕临风咽了咽口水,打了个寒颤。 他实在是没办法把夜墨寒和匡扶正义给联系到一起去。 不仅是慕临风,周围的人都是表情大变。 “夜帝尊不杀人就不错了,不能对帝尊要求太高了。”燕南姬说道。 楚月淡淡地望着四周愕然的众人,耳根没由来的泛红。 “不过话说回来。” 慕临风对老伯公使了个眼色,而后看向楚月,笑得狡黠如狐狸,“你那个叫做叶尘的孩子着实不错,不如认父亲为外公怎么样?” 如此一来,不论调查的结果如何,小宝都会为老伯公带来欢乐。 这些年,老伯公失望了太多次。 每个难眠之夜里,都会看着慕倾凰的刀而发呆。 “不得胡闹。” 老伯公横眉喝了一声,再微笑地看着楚月,“是临风他昨夜做了个梦,梦见了小宝那孩子,许是觉得和小宝有缘吧。” 慕临风额上落下一排黑线,尤其的风中凌乱和无语。 这老头分明是自己欢喜小奶娃,还非要扯他出来。 第762章 半妖者,异瞳人 慕臣海跟着点点头,耿直地道:“叶姑娘,你是不知,今早临风都是含泪醒来的,哭得像个孩子,倒不如就让小宝认父亲为外公。” 慕临风:“……” 慕临风狐疑地瞅了瞅慕臣海,忽而发现自家兄长耿直的外衣下,是狐狸的黑心。 闻声,楚月微微一笑:“恰好小宝喜欢老伯公,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一定会高兴的。” 老伯公和慕府兄弟两人,顿时眼光微亮,喜上眉梢。 旁边的燕南姬等人,则是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是出了一趟远门,怎么就和北洲慕府有了亲戚关系? 燕南姬摸了摸下巴,讪讪笑了几声,在老伯公面前咧开嘴笑露出两个小梨涡,天真无邪地问:“老伯公介意多一个外孙吗?” 老伯公干咳了几声,险些被燕南姬的话给呛到。 燕南姬却是两眼发亮。 犹记得,慕府早年可是北洲首富…… 想至此,燕南姬无比的激动。 老伯公尚未回答,冷清霜就揪着燕南姬的耳朵拽了过去,“我看你就是贪图慕府的钱财吧?多大的人了,还跟人小宝去抢。” “疼,你倒是轻点,弄伤了你要赔钱的。” 燕南姬嘶了一声,捂着耳朵大声嚷嚷。 老伯公微笑地看着打闹嬉笑的几个小辈,眉眼里尽是温情。 楚月淡淡一笑,“让老伯公见笑了。” “年轻人,朝气蓬勃有活力,是好事。”老伯公回道。 一老一少的两人,自然而舒服的交谈。 老伯公很喜欢这种感觉。 “拍卖快开始了吧?” 慕临风估算着时间,啪的一声合上了折扇,“我倒是对那半妖很有兴趣,听说这次的半妖,千年一遇,炼成丹药,包治百病,若锻为兵器,可吹毛断发!” 听到半妖,燕南姬同样来了兴趣,“半妖从上到下,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 楚月听着两人的谈话,沿着窗台往下看去。 拍卖场中,沉寂许久后的琥珀台上迎来了一名婀娜多姿的女子。 女子皮肤黝黑,却是有千娇百媚的性感与风情,只身着一袭黑裙,就让成百上千的武者沸腾。 “诸位,按照拍卖的规矩,半妖拍卖,需要在拍卖前展示。” 女子抬起软如柔荑般的玉手,姿态优雅的轻拍了拍,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后众人屏住呼吸的看了过去。 只见几名黑衣侍卫,抬着一个笼罩着红布的架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 不论是普通席位还是高楼雅座内的贵客,全都是好奇地看了过来。 普通席位上的武者们,激动地议论: “半妖者,千奇百样,据说有美似精灵者,也有如恶鬼一般的。有的半妖,能炼成天下奇毒,有的却是治病良药。” “不知道这次的半妖,是何等模样。” “你怕是不知道吧,有的人癖好特殊,贪恋半妖的身躯,据说那冥域的太子,特地为了这次的半妖前来拍卖场。嘘,自己知道就行。” “……” 众人谈话间,琥珀台上的女子,于清幽的光线之中,轻抬起手。 “我就也不卖诸位关子了,揭开吧。” 女子说完,侍卫便将红布摘掉。 无数道目光集中了过来。 楚月在雅座之上淡漠地往下看,一双眼眸,氤氲着凉薄之色。 当看见红布后的半妖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个戴着脚铐和手链的绝美男子,皮肤比女人还要白皙,一双异瞳甚是妖冶。 一蓝一绿的眼眸,仿佛是世上最剔透的宝石。 许是为了防止他逃出去,锁骨那里,插上了四根锁妖钉。 鲜血和肌肤的白,以及那犹如精灵般的眼睛,在幽暗的光里,产生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随后,一片哗然! 部分拍卖者都激动地站了起来。 男子却是艰难地仰起头来,看向一处的高楼雅座,展露了无声的笑。 楚月在雅座窗台,眼底倒映出男子的模样,指尖却是微微发凉,眉头蓦地蹙起。 这个被拍卖的半妖,是她曾在寒月峰遇见过的人。 被囚禁在武道宫第九层的前任斩星榜首,郁司冥! 第763章 他曾鲜衣怒马 血玉琥珀而制成的圆台,晦暗不明。 郁司冥唇色殷红如血,一双绝美异瞳,潋滟着清澈又妖冶诡异的流光,犹如狸猫和精灵的结合体。 一袭红袍,似忘川河边的血莲极致地怒放。 三千墨发,披散在那红袍之上,被锁骨伤口里流出的鲜血而染红。 这座繁华又阴诡的拍卖场,仿佛在刹那之间成了罪恶的大染缸,一个个拍卖者围聚在四周,一道道目光,如狼似虎般的注视着他。 他却隔着幽暗的长空,深深地凝望高楼雅座的窗台。 “小月儿,那不是郁司冥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楚月的耳边,骤然响起了冷清霜的声音。 楚月抿着唇畔,默不作声,居高临下地俯瞰郁司冥,眉间氤氲出了疑惑之色。 她不明白郁司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同样也不明白的是,看见郁司冥如牲口和物品般被放在众人之间,她有几分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雅座内的神玄弟子们,听见冷清霜的话,俱是凑至窗台低头望去。 顿时。 一张张脸上都写满了好奇和诧然。 燕南姬皱了皱眉,“不是说拍卖的是半妖吗?郁师兄怎会是半妖?” “神玄的弟子,就算是戴罪之身,拿到鬼月殿来拍卖,也很不可思议吧。”林囚百思不得其解。 花月痕似是想起了什么,蓦地开口:“来逍遥城前,我似乎看到路琼元老要远行,当时并未太在意,如今想来,许是与她有关。” “路琼……” 楚月红唇轻颤,喃喃自语。 果不其然,下一刻,站在郁司冥身畔的鬼月殿女侍者,于晦暗不明的光影交错间,唇角微扬,巧笑嫣兮,缓声款款说道:“诸位,这半妖并非寻常的凡俗半妖,可是大有来头。” 众武者目光幽幽地望着郁司冥,激烈地议论。 “虞姑娘,半妖不就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牲口东西,还能有什么来头。” “不过眼下的这位半妖,是鄙人此生见过最为勾魂摄魄的半妖,你看那肌肤,可比南音楼里的姑娘要还嫩,仿佛能掐出水来。” “世上异瞳者,本就是稀罕物,这绿蓝异瞳,更是少之又少。虞姑娘,你倒是说说,这半妖来自何处山脉。” “……” 闻声。 万众瞩目的虞姑娘,笑得千娇百媚,花枝乱颤,声音是极致的性感,“诸位,众所周知,半妖者,多是人族与妖族的子嗣,还有部分半妖,是在猎食了许多人族武者后,才逐渐化作半妖来谋害人世。” 普通席位上成百上千的人和各方雅座里深不可测的贵客们,听得认认真真,无比好奇郁司冥的来源。 虞姑娘说到关键时刻,话茬微顿。 沉吟片刻后,虞姑娘风情一笑,道:“这位半妖,曾是最纯粹的人族子嗣,却不知为何,成为了半妖。”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人族凡体化为半妖,在世间绝无仅有,闻所未闻。 “比起何故为半妖,我相信,诸位更应该好奇他的身份。” 虞姑娘说道:“他叫郁司冥,曾经是神玄弟子,就是曾威震十大学院的神玄斩星榜首,后来出院试炼之时,化为妖魔,屠杀了一座城。从那以后,他一直被关在神玄学院。” “既是关在神玄学院,又如何拿出来拍卖了呢?”有武者疑惑问道。 “那就要感谢路琼元老了。” 虞姑娘道:“路琼元老曾是郁司冥的师父,得知其半妖身份后,铁面无私,打算最后用拍卖出的钱财,培养出更多的武者,用来守护我们足下的土地。路琼元老大义之举,可歌可泣,着实令人感动。” 武者们颇为动容—— “早就听闻神玄的路琼元老,是为低阶武者谋福祉的人,路琼元老不愧是我辈敬仰之人。” “神玄学院身为十大学院之首,做事确实让人信服。” “是啊,与其把他关在牢里,倒不如放出来,拍来的钱财,还能让一些出身柴门,家境卑微的武者有所出路。” “路元老格局之高,不得不叹一声仁义。” “……” 楚月面无表情,淡漠地看着拍卖场内虚伪的声音。 “我认识郁师兄,我不相信他会做出屠城的事来。” 燕南姬说:“他曾鲜衣怒马,也黯然伤魂,他跟我说,他要找一个人,找他的姐姐。可到现在,他还没找到他的亲人,反而被推上了这种地方。” 花月痕点了点头,赞同燕南姬的话,见楚月留意了郁司冥,便道:“他不是个会屠城的坏人。” 楚月默然,一言不发地睥睨着下方,眸光落在郁司冥的身上,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脑海里却是一片混沌。 那双在昏暗里的异瞳,宛如璀璨刺目的宝石般。 此刻,虞姑娘笑靥如花,声似芙蓉泣露,“诸位,不论是否在鬼月殿拍得心仪之物,鬼月殿依旧会让你们不虚此行。诸位,可曾见过,半妖落泪?” 说完后,虞姑娘给了侍卫一个眼神。 黑衣侍卫心领神会,从黑夜里走出,手里拿着一排尖锐的血色钉子。 其余两名侍卫按捺住郁司冥,他便把钉子再次扎在了郁司冥的锁骨上。 锁妖钉刺破皮肉,溅开鲜血,贯穿了郁司冥的锁骨。 他在侍卫的桎梏之下,身子颤抖了一下。 妖美的异瞳,滑下两行清泪,流落在惨白的脸庞。 众人却是无比的兴奋。 仿佛武体里的鲜血,从未有一次像这样沸腾!激动! “砰——” 雅座窗台。 楚月手里的杯盏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她看着郁司冥的面庞,心脏咯噔一跳。 脑海里,拨开混沌般的云雾,出现了清晰的回忆。 很久以前,她曾做过一个梦。 她无意闯入了郁郁森林,正看见一个少年蹲坐在遍地的尸体和白骨之间。 那少年生得绝美,有着同样的异瞳。 初见时,他便是这样望着她,绝望的流着泪。 再后来,她又做了几次梦。 每次都在森林里。 只不过,不同的是,那少年时常会跟在她的身后,呆呆软软地喊她为姐姐。 第764章 老夫乃北洲慕府,慕山河 郁司冥要找的人…… 是她? 楚月呼吸急促了几分,睫翼轻微地颤动。 “阿月,你怎么了?” 沈清风将地上的杯盏碎片拾起,担忧地望向了楚月。 冷清霜、燕南姬面面相觑。 老伯公不言。 慕临风摸了摸鼻子,猛地合上扇子,凑在了兄长慕臣海的耳边,神神叨叨地分析:“叶姑娘莫不是看上了那半妖?那小宝和帝尊怎么办?” 慕臣海眉峰一皱,横了眼慕临风,“有辱斯文,不可再提!” 慕临风撇了撇嘴,却是狐疑地瞅着楚月。 女孩沉默不语,似如青山黛的细眉,轻轻一拧。 普通席位的上千武者,人声鼎沸,激动不已地看着落泪的郁司冥。 侍卫拿起了第二根锁妖钉,再次出手,重重地按向郁司冥的锁骨上。 郁司冥微垂眼眸,睫翼漆黑似墨,浓密如蒲扇,在眼下遮出了淡淡的青灰色。 无数武者,生怕惊扰了这三生难遇的画面,全都屏住呼吸,期待地等着。 “砰!” 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斜侧雅座,劲道飞掠而出,毫不留情的打在黑衣侍卫的腕部。 黑衣侍卫手里的锁骨钉跌落在地,猛地抬头看去。 虞姑娘挥动袖衫,冷声喝道:“何人敢在鬼月殿放肆?难道不知我殿的规矩?” 楚月斜靠窗台,懒洋洋地出声:“原来鬼月殿的规矩就是以残暴的手段看半妖落泪,有意思。” “姑娘是何人?” 虞姑娘半眯起眼睛,杀意骤闪而过,“难道是想与鬼月殿为敌?” 周围的武者们,皆道这出手之人是疯了不成。 鬼月殿恐怖如斯,还有人敢去招惹? 郁司冥却是仰起了头,望向那一处的雅座,面颊绽放了一抹笑。 窗台前,楚月接过沈清风递来的茶盏,轻呷了一口,正欲开口之际,只见老伯公起身将鎏金点缀的窗户完全地敞开。 “虞姑娘,半妖若有错,大可惩罚之,若要天价拍卖,如此做法,有悖于人道。”老伯公淡淡地道。 “鬼月殿做事,一向如此,我也不过是按照规矩办事。”虞姑娘道。 “老夫乃北洲慕府,慕山河。” 老伯公气度端庄,言语间,似有磅礴万钧之气,“虞姑娘若是心有不满,大可将鬼月殿主唤来。” 虞姑娘和众武者听到慕山河这个名字,不由露出了钦佩之情。 慕山河年轻时,可是进过帝军司的将军。 他一生戎马,征战无数,威名传遍四海。 楚月望了眼老伯公,浅浅一笑。 许是真正的战士,能让世上的正邪两道,肃然起敬吧! “原来是慕府的伯公大人,既是伯公大人开了这个尊口,今日就免了这一项规则吧。”虞姑娘的声音缓和了几分。 “那就劳烦虞姑娘了。” “伯公大人客气,大人一生为民,鬼月殿亦有耳闻。”虞姑娘笑道。 围聚在郁司冥周遭的侍卫们对视了一眼,随即拿起了锁妖钉,离开此处。 “咳……” 郁司冥轻咳了声,唇角溢出一丝粘稠猩红的血液。 削薄的唇,却是扬起了浅浅的弧度。 精灵般的异瞳,如同涟漪四起的水面,掩上了一层幽夜的轻纱。 他笑得无声又满足。 第765章 我想要的人,别人带不走 雅座内,楚月收回了目光,复杂地望向为自己说话的老伯公。 老伯公为她斟了一杯茶,“老夫与小楚姑娘一样,不想看到这样血腥病态的场面。” “老伯公当得起世间武者的钦佩和崇拜。”楚月由衷地道。 “楚月,你想要把郁司冥带走吗?” 慕临风摇了摇扇:“据我所知,除了冥域的太子外,还有其他的人,都是为了郁司冥而来。” 慕臣海点点头:“听说郁司冥曾经出现在百鬼之森,很多人想成为下一个百鬼之森的主人,他们认为郁司冥能帮到他们。” “我想要的人,别人带不走。” 楚月垂眸望去,漫不经心地道。 美眸之中闪烁着坚定的光弧。 如今,她才算是彻底的明白。 在那无数个夜里,她做过的无数个梦,都不是虚幻的梦境,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譬如五年前和夜墨寒的那一夜,又譬如和郁司冥的相遇。 只不过。 楚月不明白的是,这些之间,有什么联系。 她在无端的梦里,又去过哪些地方,遇到过怎样的人。 “诸位既已见得半妖,就开始今夜的拍卖吧。” 虞姑娘的声音响在拍卖场,“第一件拍卖品,是七寒铁甲,高品兵器以下,刀枪不入,能抵御野兽的爪牙,是佣兵和猎手们的最爱。起拍价,十万灵石。” 灵石如同金币一样,在凌天大陆是用来交易和兑换的货币。 只是灵石的稀有值,要比金币高上不少。 一万金币,才相当于是一枚灵石。 通常来说,只有武道玄力较弱,综合实力偏差的地方,才用金币来交易。 譬如诸侯国和四大王朝,以及边界附近的疆域,都是以金币交易。 但走出这片区域,则是用相对来说更为珍贵的灵石。 拍卖品出现后,一些佣兵和喜欢试炼的武者,都开始竞拍七寒铁甲。 在楚月对面的雅座里,神玄学院的路琼元老,穿着拖长的灰色袍子,手里拄着赤金色的拐杖。 “师父,这是冥域太子送来的花间清茶,是你喜爱的味道。” 斩星榜首的南宫初,眉目如画,俊脸含笑,身着一袭蓝袍温文尔雅,躬身倒了一杯醇香的茶水。 路琼的身后,赤着双足的夜罂,身穿幽绿如翡玉的裙,脚踝处衔着璀璨的金环。 她背着一方血色战斧,站在路琼的身后,眼角余光悄然地看向楚月所在的雅座,眸底深处绽放了不易察觉的淡淡笑意。 “老伯公慕山河的雅座里,怎会有叶楚月的声音?” 路琼半眯起眼睛,冷笑:“老伯公为将尚可,为人为亲差了一些。叶楚月废了慕笙和叶薰儿,他却还看重叶楚月,倒也是荒唐。” 路琼喝了口茶水,摇了摇头,浑浊的老眼里,满是讥诮和嘲讽。 “叶楚月有大将之风,能得老伯公赏识,并不意外。” 夜罂下意识地回。 “嘭!” 路琼手里的茶杯,重重地砸在了桌面。 她侧目斜睨了眼为楚月说话的夜罂,喝道:“罂儿,你难道忘了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了?怎能与叶楚月那般的人惺惺相惜?” 夜罂微怔,旋即低下了头,眉角眼梢都是颓废的丧气。 在路琼看不见的时候,她悄然地望向对面的楚月,眼眶泛起了一圈沉痛的绯红色。 第766章 照亮古人来者的明灯 “罂儿,为师也是为了你好。” 兴许是为了安抚夜罂,路琼放下茶盏,苍老温热的手握住了夜罂的腕部,和蔼地道:“你一向是让为师自豪的徒儿,为师相信,这次你也不会让为师失望的。” 夜罂嘴唇哆嗦了下,冷不丁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面无表情的站立在窗前。 路琼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扯了扯布满褶皱的脸皮,满目都是阴翳之色。 …… 昏暗的拍卖场里,七寒铁甲以百万灵石的价格成交。 虞姑娘面含笑意,开始拍卖第二件灵宝,“这次我们的拍卖品,是高阶的远程工具,凤羽弩。起拍价,五十万灵石。” “一百万!” “一百五十万!” “……” 虞姑娘才说出凤羽弩,就立即有无数的武者开始叫拍。 不过跟拍的人,大多数都是来自普通席位的拍卖者。 四面的阁楼雅座,犹如静水流深般,至今毫无动静。 楚月手执斟满酒酿的杯盏,指腹轻微地摸索酒杯纹路,若有所思地望着郁司冥。 她用神农之力勘测到的,周围的部分雅座里,有着极其强大的气息。 如若郁司冥牵扯到百鬼之森的话,这些人,很有可能是为郁司冥而来! “小叶子,你想拍下郁司冥吗?” 轩辕修坐在赤金色的璇玑宝座上,半眯起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才道:“这是鬼月殿的拍卖,牵扯繁多,神玄学院赌台里赚的钱,估计连天价拍卖的冰山一角都凑不到,你怎么拿下他?” 楚月摸了摸下巴,旋即以神识问道:“把你卖了,你觉得能值多少钱?” 轩辕修:“……” “估计是一文不值,倒贴都没人要的。” 土堆深处,传来那一块破布的声音。 轩辕修嘴角猛地抽动,沿着破布的方向,又踩了几脚,把土堆踩得愈发密实了。 楚月红唇微扬,抬眸自窗棂朝东南方看去。 东南方向的雅座内,年轻的男子身着墨色蟒袍,斜卧在贵妃榻上,怀里搂抱着娇软的美人,修长的手提着一壶酒。 男子仰头喝了口,酒水轻洒在他的面颊,他痛快地在美人的柔软掐捏了把。 “太子殿下……” 美人哀怨地嗔了他一眼。 冥域太子笑了声,手掌却是越发的放肆。 直到敲门声响起。 被扫了兴致的冥域太子眉头一皱,旋即不悦地道:“进来。” 嘎吱一声,雕花双门被人推开。 一袭蓝袍的南宫初,步伐儒雅,面带微笑:“太子殿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郁司冥会是你的人,不过听说来了几位大人物,殿下可要注意才好。” 提及郁司冥,阴沉的冥域太子,顿时对怀里的美人没了兴趣,一把推开,眼睛却是亮了起来。 “这个郁司冥,敬酒不吃吃罚酒。” 冥域太子冷笑:“当初他若愿意跟着我,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不过他半妖的身份,还真是让人意外。” “半妖啊……” 冥域太子眸光淫.邪,“本太子最喜欢有着好皮囊的畜牲了。” 南宫初道:“还有老伯公慕山河雅座里的叶楚月,也要留意一下,不是泛泛之辈。” 冥域太子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那叶楚月在夜墨寒那里是个宝,在我这里就是个草,区区诸侯国的贱民,无须在意。” 南宫初欲言又止,停顿了片刻,才开口说:“话已带到,在下先回家师的身边了。” 南宫初离开雅座后,被推开的美人柔软如水蛇般,再次缠上了冥域太子的身上。 冥域太子野蛮地推开,端着酒杯起身,立在窗台往下看去,眸底倒映出锁骨鲜血绽放的郁司冥。 美人低呼了一声,额头撞在桌角溢出了血迹,冥域太子似是没有看到般置若不闻。 …… 与此同时。 距离拍卖场门很近的西侧雅座,一名身着红袍的男子,吊儿郎当的坐在窗台之上,宽敞的衣襟微微敞开,修长的腿略微曲起。 男子三千红发,犹如青绸般披散而下,眼梢边一点泪痣,衬得他妖邪如魔。 远远望去,宛若玩世不恭的纨绔贵公子般,偏生乖戾邪气的不像话。 眉角眼梢尽是邪佞的气息。 男子把玩着一个熟透了的苹果,放在手里掂了数下,随即清脆地咬了一口。 他一面啃着苹果,一面看向站立在旁侧羸弱的青衫少年,问:“叶楚月这个人,你怎么看?” 秦锦年咳了几声,才虚弱地说:“巾帼不让须眉,女中豪杰。” “能让你有这么高评价的女子,少。” 红袍男子把苹果啃完后,将苹果核朝窗外丢了出去。 那苹果核直接丢到了不远处的雅座窗台,稳稳地砸在了冥域太子的额头上,气得冥域太子破口大骂。 红袍男子在秦锦年的身上擦了擦手里的水渍,打了个嗝后,继而道:“要我来看,这叶楚月未来的路,只有两种可能。” “还请赐教。”秦锦年道。 红袍男子靠在窗台,戏谑一笑,“如此锋芒毕露的女子,要么被这人世吞得尸骨无存,葬身漫漫黑夜,要么……成为凌驾于凌天大陆的存在,让这大江大河的滚滚历史,有了一盏照亮古人来者的明灯,甚至比日月之辉还要璀璨。” 秦锦年微微愣住。 他从未听见眼前的男子夸赞过谁。 红袍男子眯起狭长的凤眸,笑望着秦锦年,自窗台之上跃下,拍了拍秦锦年的肩膀,“走了,去拜访一下这位叶三爷。” 迈步时,红袍男子顺手拿走了个苹果。 …… 清雅古典的雅座之中,燕南姬等人正在讨论拍卖品。 楚月靠在椅背,双手环胸,闭目休憩了会儿。 忽而,门外响起了颇为狂放邪肆的声音:“风武城风悲吟,携礼拜访慕府老伯公。” 楚月轻摸了摸鼻子,细细地望着紧闭的门。 慕临风听到“携礼”二字,双眼一亮,身手敏捷的掠了过去,将檀木门打开。 门外赫然是风悲吟与秦锦年。 风悲吟将手里的一个苹果丢给了慕临风,“此乃氤氲天地灵气的果子,慕四兄好好收着。” 言罢,便朝老伯公走去。 慕临风抱着苹果,风中凌乱,额头一排的黑线! 无语。 第767章 日行一善 燕南姬则是瞠目结舌,凑在冷清霜耳边议论:“这风武城可是与星海城齐名的宝藏之地,怎么这么小气,就带个苹果来拜访?” 冷清霜翻了个白眼,拉开了和燕南姬的距离。 “风悲吟!!” 此时,慕临风憋屈万分,拿着个苹果要去与风悲吟理论。 怎料风悲吟脸上堆满了笑,“慕四兄不用感动,是风某应当送的。” 慕临风目瞪口呆,惊得下巴都要掉到了地上去。 风悲吟如狡黠的狐狸般笑,宽敞的红袍松松垮垮穿在他的身上,结实白皙的胸膛和锁骨,若隐若现。 “老伯公,晚辈不请自来,伯公不会见怪吧?”风悲吟笑眯眯地问。 老伯公笑容可掬,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许久未见小风了,倒也想念。” “这位是……?” 风悲吟诧异地望向了楚月。 “这是神玄学院的弟子,叶楚月。” 老伯公说道:“是个有军人铁骨的女孩。” 风悲吟恍然大悟,连忙作揖:“叶三爷,久仰。” 楚月眸底微起波澜,旋即拱手抱拳,“公子吟的鼎鼎大名传遍四海六合,如雷贯耳。” “都是虚名罢了。” 风悲吟往旁边一坐,笑道:“听闻男女之事有七年之痒的说法,七年后叶三爷若是腻了帝尊,风某甘愿续弦。” “噗嗤——” 慕臣海才喝了一口酒水,就直接喷了出来,恰好喷在了风悲吟的脸上。 风悲吟修长的手,优雅地擦了擦脸上的酒渍,却是笑眯眯地望着楚月。 “小风。” 老伯公皱起一双白眉:“楚楚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不可戏弄调侃,有辱风化。” “小月丫头膝下还有一子,风贤弟,这话你莫要乱说。”慕臣海点点头。 风悲吟一脸的无辜,“多一儿子,岂不是风某赚了?” 楚月淡漠地看着风悲吟,缓声道:“那风公子此生恐怕都没有这个机会了,我的丈夫只有夜墨寒一人,不论过去多少年,都不会换成其他人的名字。” 风悲吟微怔,旋即轻笑:“不用换名字,多加一个名字就行。” 楚月嘴角轻抽了一下,严重怀疑这风悲吟的脑子指不定有什么毛病。 神农空间内,轩辕修腹诽道:“此人没有朕万分之一的俊美,何敢大言不惭?” 楚月:“……” “风公子,楚楚是老夫的贵客!”老伯公神色微愠。 风悲吟拿着桌上的葡萄咬了口,“晚辈开个玩笑,若要是真的,帝尊殿下还不得抄了我风武九族。” 说到后面,扭头看向楚月,朝女孩眨了眨有泪痣的那只眼睛。 楚月打量了一番风悲吟,警惕了几分。 比起心机城府很深的狡诈之人,风悲吟这样的,更让她觉得危险。 看似纨绔,实则不显山不露水。 “第五件拍卖品,是玄灵花魄!起拍价,三百万灵石!” 窗外,幽幽昏暗里,再次响起了虞姑娘娇媚的声音。 “这玄灵花魄,有蕴养武根的功效。” 沈清风说道:“不过玄灵花魄是冥域皇室的族徽精髓,象征冥域的荣耀,冥域太子定会拍下。” “看来是冥域太子的囊中之物了。”冷清霜道。 风悲吟唇角绽入了邪气的笑。 “六百万!” “九百万!” “一千二百万!” “……” 叫拍声,一浪赛过一浪。 “五千万!” 直到东南雅座里出现了个声音,让普通席位的武者都变得缄默。 跟拍的人,正是冥域太子。 普通席位再也没人敢跟拍,都在窃窃私语—— “不愧是神脉九洲的人,一开口就五千万,你我就算穷其一生,恐怕都赚不到这个数。” “玄灵花魄乃冥域的荣耀之花,冥域太子必会带走,在座的诸位又何必凑那个热闹呢?” “……” 席位之间的絮絮叨叨,忽而被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打断。 “三个亿。” 众人当即朝传来声音的雅座看去。 风悲吟啃了几口苹果,美滋滋的喝了口酒。 楚月侧目望了他一眼,风悲吟又抛了个媚眼。 见此,楚月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这位兄台,玄灵花魄是我势在必得的,还请高抬贵手。” 东南方,传来了冥域太子的声音。 风悲吟再次把苹果核丢了出去,双腿往桌上一放,笑着说:“别说抬手了,抬脚都不行,你风爷爷我有的是钱。” 冥域太子的额头再次被苹果核砸得鼓起了一个包,整张脸都开始发黑。 “风悲吟?” 冥域太子咬牙切齿,“这人怎么来了逍遥城。” 冥域太子看了眼被束缚的郁司冥,挥了挥手,不再跟拍。 “玄灵花魄成交价三个亿,由风武城公子吟所得。” 虞姑娘等待许久后,一锤定音。 风悲吟望向窗外,再次道:“虞姑娘,小爷我瞧着鬼月殿外有条恶犬,等会儿就把这玄灵花魄喂给恶犬吧,我也算是日行一善了。” 虞姑娘微微发怔。 冥域太子险些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风悲吟叹了口气,“没办法,我这人呢,一向心地善良。” 燕南姬瞧着风悲吟,心痛到无法呼吸。 三个亿啊…… 就这么喂了狗。 真的是丧心病狂。 “叶姑娘,你看,这钱太多了,也是让人头疼的事。” 风悲吟揉了揉太阳穴,“每日都不知道该怎么花,要是有一位夫人为我打理钱财就好了。” “风公子是不拘小节的真性情之人。”楚月淡淡地道。 隔着长空,她仿佛都能看到冥域太子气急败坏的模样了。 燕南姬两眼放光,忍不住地问:“风公子,夫人一定要是女的吗?” 风悲吟:“……” 慕临风见风悲吟吃瘪的模样,毫不客气的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飞溅, 楚月无奈地看着燕南姬。 神农空间内,轩辕修亦是被震撼到,不由猜测:“小叶子,你说是你家那个有钱,还是这位有钱。” “废话,肯定是帝尊。” 破布的声音,再次响起:“帝尊把风武城给屠了,不就有双倍的钱财了吗?” 楚月听着神农空间的声音,颇为头疼。 拍卖场。 一番沉寂后,虞姑娘再道:“第六件拍卖品,乃是血琉璃!” 第768章 她孑然一身,苟活在长夜 “这次拍卖的血琉璃,不含杂质,是南皇圣物。相传,九品级正宗的血琉璃,若得机缘者,可从中与隐世宗门接触,获得武道真谛!” 虞姑娘莞尔一笑。 随着她的介绍,几名身披薄纱的娇媚女子自幽暗处步入琥珀玉台。 一双柔荑,捧着黑檀木所制的托盘,古朴而沉重。 托盘之上则放置着一枚拳头大小的血色玉石,犹如衍生出了阵阵烟雾,在晶莹剔透的玉石内部流淌。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紧盯着血琉璃看。 “没想到如今还有纯种的血琉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若能得到隐世宗门的传承,那也是前途无可限量啊。” “不过我怎么听说,这血琉璃似乎是神脉九洲哪位大小姐的贴身之物,后来才流落在外的。” “也不知道血琉璃会到谁的手上。” “不过虞姑娘怎么还不说起拍价?这样叫我们如何竞拍?” “……” 虞姑娘巧笑嫣兮,一颦一笑都是风情万种。 等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她才说道:“诸位,实不相瞒,血琉璃出自北洲,有一缕神魂,按照殿主的说法,是有缘者得之。诸位只要交纳一百万的灵石,便可尝试传承血琉璃。无需拍卖,机缘者,便可将其带走。” 此话一出,让无数人犹如沸腾的热水。 “纯种血琉璃在市场没有准确的定价,但是价值连城,如今一百万就能尝试,只怕会有无数人挤破脑袋了。” 秦锦年一袭青衫,负手立在窗台前,垂眸望着下方的喧闹。 楚月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血琉璃,灵魂仿佛有所悸动般,心脏也微微颤动。 同时。 放置在神农空间的赤神刀,正在疯狂地震颤,发出了嗡鸣之声。 萧离蓦地扭头看来,满目的担忧。 “孩子,你怎么了?”老伯公担心地问。 楚月摇了摇头,“没什么。”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才好。” 老伯公道:“再是钢筋铁骨,凡事也不能自己一个人去扛。” 楚月美眸澄澈,倒映着老人慈祥和蔼的面容,四肢百骸内,淌过道道暖意。 老伯公收走了楚月面前冰凉浓烈的酒杯,“女儿家的,少喝些酒,帝尊也不知好好照顾你,这老夫可得说道说道他了。” 轩辕修见此一幕,心内为老伯公感到默哀。 以他对叶楚月的了解,这厮狠戾如野兽,凶得很,可不像是个会尊老的姑娘。 然而,楚月只恍然了一下,便粲然而笑,竟敛了几分张扬的气势,多了些乖巧懂事。 轩辕修则是大跌眼镜,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风悲吟靠在贵妃榻上,瞅了瞅一老一少,懒洋洋地说:“老伯公,要我说啊,月姑娘比叶薰儿更像是你的外孙女。” 楚月与老伯公齐齐一怔,都已沉默。 楚月垂眸望着桌上的清茶,唇角扬起了苦涩的笑。 她孑然一身,苟活在长夜,何曾期盼过奢侈的温暖? 雅座的门外,叶薰儿也是一脸的惨白,旋即面色铁青发黑,可谓是精彩纷呈。 她垂着的双手,在袖衫之下攥紧成拳,杏眸因滔天的愤怒而瞪圆。 旁侧,北洲的风华郡主白纤纤怒不可遏,狠狠瞪了眼紧闭的檀门。 叶薰儿低下头来,抬手擦去溢出的眼泪,转身便沿着长廊的尽头走去。 白纤纤急忙跟上。 “熏儿,悲吟哥哥怎么会和叶楚月同流合污?他必是眼拙,才会说出那样离经叛道的话来。” 白纤纤冷哼,甩袖:“那叶楚月适才对我北洲皇室毫不在乎,如今又迫不及待和你外公搭上关系,真是个城府极深的女人,难怪你会栽在她的手里。” 叶薰儿眼睛通红,“我的家人,绝不能沦为低贱寒门之人的走狗!” “但老伯公现在已经鬼迷心窍了。”白纤纤急道。 叶薰儿朝下看去,紧盯着血琉璃看。 “此物乃是我凰姨的贴身之物,只要我能拿到这个,外公一定不会把我和母亲赶出慕府的!”叶薰儿势在必得。 …… 幽雅的雅座内,风悲吟斜卧在贵妃榻,红袍如怒放的曼珠沙华。 他若有似无的看向了紧闭的门,红唇掀起了邪佞的笑。 第769章 温暖,且孤寂—— 楚月半眯起眸子,锐利如剑的望向了一派玩世不恭的风悲吟。 风悲吟看似无意的话,实则刻意。 适才,她用神农之力感应到了叶薰儿和白纤纤的气息。 以风悲吟的实力,应该也能察觉到才对! “叶姑娘,你再继续欣赏我的美色,风某会误以为是你想跟在下生孩子。” 风悲吟满眼天真地望着楚月,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楚月一口清茶险些喷了出来。 “风公子想生孩子的话……” 楚月望着他的眼睛,淡淡地道:“只要你的钱到位,燕师兄一定会全力以赴的,保证让你满意。” 燕南姬点头如捣蒜,“小师妹说的对,燕某比外面的恶犬便宜,不用三个亿。” 风悲吟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看着满眼希冀之光的燕南姬,一阵恶寒,头皮发麻,浑身都起了遏制不住的鸡皮疙瘩。 楚月见吃瘪后的风悲吟沉默下来,耸了耸肩。 轩辕修暗戳戳的想:世间之事,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爹,等等让我去传承血琉璃吧,我应该可以。”慕临风道。 慕臣海皱眉:“还是让我去。” 老伯公德高望重,当众去传承血琉璃,到底是有失体面。 慕临风忽而指向外面,“那不是叶薰儿吗?她来凑什么热闹。” 楚月当即望去。 只见叶薰儿身姿绰约,行礼如仪,笑意盈盈地望着四方的武者。 “在座的诸位有所不知,这血琉璃是我慕府之物。” 叶薰儿一袭浅金色的长裙,傲然地睥睨四周,将大家闺秀的华贵高傲,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双双眼睛,发直的,定定地望向了她。 “原来是薰儿姑娘。” 虞姑娘眉眼含笑:“既然如此,这血琉璃极有可能是薰儿姑娘的囊中之物了的。” 其余人见此,纷纷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原都想着碰运气,尝试着成为血琉璃的机缘者。 却没想到慕府的正主都来了。 此时,楚月神农空间里的赤神刀,震颤的速度越来越快,只见刀刃两侧,残影飘然。 赤神刀震颤的同时,如牦牛般横冲直撞。 “小叶子,这赤神刀是疯了咩?” 轩辕修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躲到了神农空间的边沿处,“要给它喂两枚丹药,让它冷静冷静吗?” 楚月无语至极,也不知轩辕修的脑子,怎么能想到拿丹药喂给赤神刀。 而更让楚月无语的是,下一刻,破布破土而出,躲在了轩辕修的身后,生怕被赤神刀殃及了。 “月儿,那血琉璃内,估计有赤神刀主人的气息。” 破布的声音,宛如风中而立的少年:“赤神刀的刀魂是残缺的,无法控制,你只有拿到血琉璃,才能安抚住它。否则这样下去,赤神刀必然自爆!到时候就只剩下一片灰烬了。” 轩辕修回头看了眼脏兮兮的破布,沉思片刻,才道:“大兄弟,原以为你是一块破布,没想到你是见多识广的破布。” 如若轩辕修能够看到破布的神情,便会发现少年满脸发黑,杀人的心都有了。 闻言。 楚月却是默然。 血琉璃是北洲慕府老伯公的膝下千金之物。 里面又有赤神刀主人的的气息。 冥冥之间,星图齿轮运转,几个轮回后,轨道便开始复位。 她抬眸望了眼幽深的虚空,胸腔内却被复杂的情绪给填满。 楚月扯了扯唇,想笑,却是发现,她好像笑不出来,甚至不见半分欣喜。 心头似有酸涩。 如无边深海的一粒浮萍,忽而有了归宿,又好似永远都上不了岸。 温暖,且孤寂。 “薰儿姑娘,请吧——” 虞姑娘在叶薰儿的面前,轻摆开了手。 叶薰儿挺直了脊背,行走时,身上的浅金长裙,宛若璀璨夺目的朝阳般,在幽暗的拍卖场里熠熠生辉,刺人眼球。 她跟着虞姑娘走向血琉璃,却是在路过之际,软靴踩在了郁司冥的膝盖上。 “咔嚓——” 膝盖骨,似乎裂开了一道痕迹。 “噗嗤。” 郁司冥口中吐出一口鲜血,阴郁地抬起绝美的异瞳,望向了亭亭而立的叶薰儿。 第770章 若无卑贱蝼蚁,何来天下众生? 叶薰儿回头看去,无辜地望着流血的郁司冥,再看向虞姑娘,深感歉意地说:“拍卖场光线昏暗,看不真切,心里只有慕府的圣物,虞姑娘别见怪。” “不过是个牲口罢了,薰儿姑娘无须自责。”虞姑娘道。 叶薰儿笑了笑,厌恶地瞥着郁司冥。 曾在神玄学院时,她有心亲近郁司冥,但郁司冥对她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一片芳心付诸东流水。 她只认为,郁司冥是不知好歹。 毕竟,能被她看上,是郁司冥的福气。 “咳咳……” 郁司冥咳了几声,满下巴都是粘稠的血液,皮肤森白到近乎透明。 “薰儿姑娘,这便是血琉璃,你先试着传承吧,稍后再交一百万的灵石给鬼月殿就行了。”虞姑娘说。 “好。” 叶薰儿轻点螓首,就要准备传承血琉璃。 “砰!” 雅座窗户陡然打开,一道血色身影飞掠而出。 而后便见,一双软靴稳稳当当地停在琥珀玉台,胭脂色的红裙无风自吹。 叶薰儿蓦地回头看了过去,瞳眸骤然紧缩,仓皇而又恼怒地瞪视过去,“叶楚月?你来做什么?” 楚月踏步前行,红裙微扬,漆黑如墨的眼眸,此刻犹如凛冬般,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寒! “原来是楚月姑娘。” 虞姑娘微微一笑,明眸皓齿。 楚月却是默不作声,一言不发,把玩着落在肩前的一缕青丝,徐徐往前走去。 叶薰儿拦在前方,拧眉:“叶楚月,你究竟要做什么,我的家人他们都在为你说话,你虽贵为帝尊的未婚妻,但也不能得理不饶人吧。” “嘭!” 叶薰儿话尚未说话,但见楚月抬起了腿,蕴满劲道的一脚,宛如钢铁般猛踹在了叶薰儿的膝盖上。 叶薰儿“嘶”了一声,身体后退几步,跌倒在地。 她仰起头来,愕然地望着楚月。 楚月踏步而至,睥睨着倒地的叶薰儿,猛地踩在了叶薰儿被踹的膝盖上。 “啊啊啊……” 叶薰儿好似受伤的野兽般低声痛吼。 楚月的脚掌软靴挪动了几下,加重了几分力道。 “咔嚓”之声再次响起。 “楚月姑娘,你这是……?” 虞姑娘眸色微凝,冷声道:“鬼月殿不可大动干戈,楚月姑娘……” 虞姑娘的话尚未说完,楚月侧目看来,嗜血而笑:“虞姑娘,叶薰儿算是半个神玄学院的弟子,我乃神玄学院斩星榜三,而今身为斩星师姐,清理门户,教训教训不知礼数的神玄师妹,还需要走你鬼月殿的流程吗?” “叶楚月!你不要太嚣张了!你不过是诸侯小国的卑贱蝼蚁,有何资格欺辱我北洲千金?”白纤纤怒道,两眼瞪圆,双手之间旋起了猩红色的血刃。 白纤纤就要逼近楚月时,一个身穿盔甲,墨发三千飞扬的女子,犹如沉重的巨山般轰然落在白纤纤的面前,赫然间挡住了白纤纤的去路。 纪瑶身后背着一杆银枪,胸前挂着一方宝弓。 她冷漠地看着白纤纤,铿锵有力地道:“风华郡主,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他人恩怨我管不着,你动叶楚月,得问我纪家军。” 言罢,纪瑶看向白纤纤身后的北洲等人,寒芒绽放,银枪出笼,骤然指向天穹,眼神凛冽锋利:“谁敢往前一步?” 北洲诸人,俱是胆战心惊,脊背发寒,在纪瑶的威严之下,竟都瑟瑟发抖。 白纤纤瞪了眼这群没用的人,再看向楚月,“叶楚月,你这是蔑视北洲皇室吗?” 楚月红唇微扬,回眸一笑间,却是风华绝代,清丽明媚。 “风华郡主,这天下亿万武者和生灵,遍布凌天大陆,如你口中的卑贱蝼蚁,数之不尽。” “若无卑贱蝼蚁,何来的天下众生?” “武道巅上,星碑有云,世间皇室,当与庶民同等。原来你北洲皇室要高人一等,神脉九洲以外的土地,都是猪狗不如的九等牲口吗?” “白纤纤,谁给你的胆子,敢来蔑视天下武者!是北洲皇室吗?!” 楚月一脚猛踩叶薰儿的膝盖,眼神如寒,言辞犀利,一番话犹如风云激烈,平地惊雷般,让拍卖场死寂! 第771章 背后可以是万丈深渊 白纤纤面色微变,被反驳得哑口无声,脑子里一阵嗡鸣。 叶楚月三言两语,就让她得罪了神脉九洲以外的所有武者。 这份罪责,她担当不起。 白纤纤焦急不已,还在张嘴辩解,“分明是你不知礼数,你怎还倒打一耙,你……” 不等白纤纤把话说完,一把寒芒凛冽的银色长枪,横在了白纤纤的面前。 纪瑶面无表情,墨发轻舞,眸色薄凉的睨着她,“风华郡主,到此为止吧,不要再因为你的无知而抹黑了北洲皇室。” “我……” “难道你想成为北洲皇室的罪人?”纪瑶冷冽地说。 白纤纤神色恍然,挣扎犹豫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被楚月踩在足底的叶薰儿。 旋即跺了跺脚,带着人撤离。 纪瑶不动声色的收起长枪,回身走去,数步后停在楚月的身侧。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眸底都是了然的笑意。 “我在的时候,你大胆往前走。”纪瑶淡淡地道。 楚月明眸如流光,笑意越发浓郁,“纪将军,谢了。” 纪瑶轻笑了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抬起手轻拍了拍楚月的肩膀,便步入了拍卖场的幽深处。 而后。 楚月缓缓抬起了软靴,放过了被踩裂膝盖骨的叶薰儿。 叶薰儿疼得面色惨白,满额大汗,眼神阴翳地注视着楚月。 她堪堪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又狼狈地走向血琉璃,拍卖场的婢女见此,当即心领神会的走过来扶着她。 楚月懒散地立在一旁,腰间别着一方小斧,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望着叶薰儿的身影。 晦暗不明的光影里,楚月一双狭长凛冽的凤眸,涌动着若有似无的邪气。 忽然间,楚月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但见郁司冥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楚月嘴角轻抽了一下。 郁司冥的锁骨上分明被插上了五根锁魂钉,左腿膝盖还有伤口。 那张阴邪妖孽的俊脸,此刻却有几分天真无邪和窃喜的笑。 是个二傻子吧。 楚月无奈的想。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眼神暗藏着些许宠溺。 “薰儿姑娘,你还要尝试吗?需不需要先治疗一下伤口?” 此时,虞姑娘站在血琉璃的左侧,望着被搀扶走来的叶薰儿,问道。 叶薰儿摇了摇头,“不必了。” 她亲眼看见血琉璃后,才知道外公为何要来拍卖场。 以她对外公的了解,只要拿下这血琉璃,就能修补和外公及慕府的关系,。 到时候,这笔账,她要跟叶楚月慢慢算! “血琉璃不急于一时,反倒是薰儿姑娘的伤口,看起来很重。”虞姑娘吐气如兰,轻声说道。 叶薰儿似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强忍着挤出了笑容,犹如风中娇花般,让人情不自禁的生起了怜香惜玉之情。 “血琉璃是外公亲人的贴身之物。” 叶薰儿吸了吸鼻子,说:“自从外公封刀后,就整宿整宿的思念亲人,如今越发的憔悴。外公他是世人的英雄,是舍生取义的将军,薰儿只盼望,能够得到这血琉璃,安抚外公。若能看见外公眉梢染笑,薰儿纵然一死,也心甘情愿。” 叶薰儿的孝心,感动了无数人。 即便膝盖骨被人踩裂,她依旧强忍着痛意,为外公找回血琉璃。 楚月戏谑地看着叶薰儿,嗤笑了一声。 只不过—— 外公吗? 楚月抬起头来,看向老伯公慕山河所在的雅座窗台。 隔着雕有兰花的窗棂,隐隐约约间能够看到雄风不减当年的白发老人。 楚月的唇边,扯开了一抹笑。 外公啊…… 真是个……让人无措的称呼。 她如厉鬼游荡世间,在黑暗里匍匐前行,为了活下去,她可以在恶臭的泥潭垂死挣扎。 记忆里的亲人,只有母亲一个。 她如此的在乎慕倾凰,仅仅是因为一个执念而已。 她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恶鬼。 但除此之外的亲人,她从来都没有任何的接触。 毕竟。 早已经习惯了横刀立马的一个人,背后可以是万丈深渊,但绝不会是她的……家…… “轩辕修。” 楚月的神识声音,响在了神农空间。 轩辕修正在提防着即将暴走的赤神刀,应道:“小叶子,朕在听。” “生长在山野的荆棘,能在温室里存活吗?”楚月淡淡地问。 轩辕修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回:“不能,凌天大陆所有自然生长的荆棘,都有毒性的,非但不能存活,还会以毒害人。就如同……凛冬的寒梅,不会在春日盛放一样。万物各有规律和定数,将其破坏,便是逆天而行,往往会自堕苦海。” 第772章 一袭红衣的孤寂少女 耳畔响起轩辕修低沉的声音,楚月足足沉默了半晌之久。 她的眉眼,无悲无喜,只有一片不含人间烟火气的荒凉。 许久。 楚月浅笑了一声,收回了看向窗棂的眸光。 窗台旁侧,老人坐在桌前,手执一盏薄烟袅袅的清茶,因上了年纪而稍显灰浊的眼睛,于群人之中,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个一袭红衣的孤寂少女。 他似乎没有听到叶薰儿惺惺作态的话,也没有被叶薰儿的孝心给感动到。 老人的眼里,只有那个懒倦如狐的少女。 甚至不知为何,看见少女的孤寂荒凉感,他竟特别的心疼。 “爹,你该不会又被叶薰儿的表面功夫给骗到了吧?”慕临风狐疑地问。 老伯公自言自语,“应该把你们的母亲,一并带来的。” 他相信,自己的妻子一定会喜爱这个女孩。 他也说不上来缘由,但特别的笃定。 风悲吟坐在贵妃榻上嗑瓜子,每次嗑完后,就顺手朝窗外丢了出去。 东南方向雅座的冥域太子,却是在叫苦连天。 不管他躲到哪个地方,风悲吟的瓜子壳,都能精准无误的砸在他的脑门上。 于是乎,堂堂冥域太子,脑门子上一堆渗出血迹的红印。 “这个风悲吟!一定是故意的!” 冥域太子咬牙切齿地道。 反观贵妃榻上的风悲吟,红袍着身,吊儿郎当,笑得是人畜无害。 …… 琥珀玉台,叶薰儿深吸一口气,准备去尝试着传承血琉璃。 四方的普通席位上,或多或少的武者,凑在一起,悄然地讨论: “叶薰儿真是个有孝心的人,都受了这样重的伤,还想着自己的外公,真是个好孩子啊。我若有儿子,娶妻就得娶叶薰儿这样贤惠有孝心的。” “看来血琉璃非叶薰儿莫属了,幸好我那一百万的灵石还没交出去,不然就要打水漂咯。” “……” 声音渐起。 薛盈盈坐在席位上,挽着逍遥城林婆婆的胳膊,轻笑了笑,说:“林婆婆,这叶楚月未免也太心狠手辣目中无人了,还真以为她能一手遮天吗?” 林婆婆望着楚月的身影,若有所思。 “比起这些,叶薰儿的母亲,毒害虐杀灵兽,才叫毫无人性。” 林婆婆道:“若叶薰儿真是良善之人,又何至于踩那半妖一脚,无非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罢了。” 薛盈盈愣住。 以往每一次,她与林婆婆说到叶楚月时,林婆婆都会和她同仇敌忾般,愤怒的指责叶楚月。 “林婆婆,那半妖是戴罪之身,就算踩断了腿,也是他罪有应得。”薛盈盈道。 她不喜叶薰儿,但更加厌恶叶楚月。 林婆婆手握拐杖,半眯起眼睛,不再说话,却是极其失望地看着薛盈盈。 周围的武者们,狂热的目光则是落在了叶薰儿的身上,“这血琉璃,慕府千金是势在必得了。” 叶薰儿盘膝而坐,血琉璃悬浮在她的面前。 但见道道武道玄力,从叶薰儿清瘦的躯体里流转而出,湮灭在了血琉璃之中。 血琉璃尽数吞噬,但毫无动静。 叶薰儿额角沁出了汗,又尝试了几遍。 但不论她引出多少武道玄力,血琉璃都是纹丝不动的。 见此一幕,虞姑娘和武者们纷纷怔住。 就连路琼婆婆都站起了身,眉头轻皱,“叶薰儿这是怎么回事?那血琉璃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夜罂淡扫了一眼:“血琉璃是神圣之物,叶薰儿如此虚伪的人,怎么能得到血琉璃?” 南宫初见路琼神色愈发难看,便道:“兴许是时间久了,血琉璃一时之间尚未反应不过来吧,再等等就好了。” 路琼婆婆坐回了椅上。 夜罂悄咪咪地望着楚月,身上翠绿的裙琚,被晚风微微掀起。 “薰儿小姐,到时辰了,放弃传承吧。” 虞姑娘看叶薰儿还在坚持不懈,便道。 叶薰儿置若未闻,还在坚持,不断的传输武道玄力出去。 血琉璃就如同一个无底洞,全部的吸收,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噗!” 最后,叶薰儿武道玄力被抽空,武体气息紊乱,冲撞了脏腑,一口鲜血直接吐了出来! 第773章 不可跨越的天堑 叶薰儿身躯微震,瘫倒在地,唇齿都是粘稠的血液。 她慌慌张张的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望着犹如古潭般沉寂的血琉璃,嘴唇一直哆哆嗦嗦。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不应该的……” 叶薰儿脸色惨白如纸,“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虞姑娘,我再试试,再试一试。” 叶薰儿仿佛能感受到,周围成百上千道充满怀疑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给灼烧成灰烬。 “薰儿小姐,很抱歉,你没有资格再尝试了。” 虞姑娘轻挥了下手。 鬼月殿的侍卫,迅步往前,将还要尝试的叶薰儿钳制住。 “虞姑娘,我肯定能成功的,你再让我试一次!”叶薰儿道。 虞姑娘蹙起了罥烟眉,摇摇头,无情地开口:“下一个——” 叶薰儿被拖走时,沉吟许久的少女步步生风,走向了血琉璃。 倏地,叶薰儿伸出手攥住了楚月的衣袖,死死地瞪着楚月,“血琉璃是我的,你休想!” 楚月停步顿足,修长的指擒住了叶薰儿的下颌,迫使叶薰儿扬起了苍白的脸。 “叶师妹张牙舞爪的模样,可真是……丑态百出啊。” 楚月轻嗤一声,拂了拂袖衫,走向了雾色氤氲的血琉璃。 鬼月殿的侍卫拽着叶薰儿,丢到了白纤纤的面前。 白纤纤和北洲的几个锦衣小姐,扶住了受伤的叶薰儿。 “薰儿姐,你怎么样?”白纤纤拿出丹药喂过去,“你放心,你是我北洲的人,这件事我会禀报给皇兄的,到时候,让她叶楚月死无葬身!” “血琉璃……” 叶薰儿杏眸蓄满了泪。 白纤纤安慰道:“你放心,连你都传承不到,她叶楚月,休想!” 如此,叶薰儿的心情才渐渐好转。 “楚月小姐,请尝试吧。”虞姑娘微笑道。 楚月点了点头。 近距离的观望,神农空间内的赤神刀愈发的兴奋了。 如同见到母亲的婴儿般。 楚月盘膝而坐,正欲尝试传承时,却是看向了幽暗里的郁司冥。 郁司冥正歪着头看她,一双异瞳如宝石,亦如猫儿般,忽而咧开嘴一笑。 在旁人看来邪气十足,她倒是觉得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须臾,楚月神色内敛,似老僧入定般不动如山,紧闭着双目,以气息灌入血琉璃内。 与众人所想并无差别,血琉璃一如既往,和一潭死水没什么区别。 叶薰儿终于心安了,露出了嘲讽的笑。 她适才还有一瞬间,担心叶楚月会再创奇迹,传承到血琉璃。 而今看来,的的确确是她多虑了。 她高估了叶楚月! 血脉的贵贱,生来有别,不是后天努力就能改变的。 低等血脉,又如何能够传承到这样的好物。 这,也是叶楚月和她之间不可跨越的天堑! 哪怕叶楚月穷其一生!都不能成为她。 叶薰儿松了口气,面上的笑容,和煦似青阳。 “自取其辱。” 路琼婆婆在房间里,闷哼了声,用拐杖砸了砸地,冷眼看着两个徒儿,“你们记着,出门在外就象征学院的颜面,别和她一样,丢神玄的脸!” “是。” 南宫初自觉地低下了头颅。 夜罂眸光微亮,指向血琉璃,“那是什么?” 路琼婆婆随即望去,浑浊的眸,微微一缩! 血琉璃陡然盛放出刺目的红光,覆盖在鬼月殿的每个角落。 红色的古老光阵,在楚月的座下和身体四周形成! “啪嗒。” 老伯公手里的茶杯,摔在了桌上。 满桌都是溢出的茶水。 慕臣海和慕临风二人,猛地站了起来。 第774章 叶三爷又岂是泛泛之辈 “叶姑娘是血琉璃的机缘者?”慕臣海倒吸一口凉气,颇为惊讶地说。 慕临风半眯起眼睛,胸腔内的心脏却是快速跳动,联想到老伯公让调查的事情,不由紧张而激动地看着那一抹浓烈的红。 雅座内的众人,俱是瞠目结舌。 一道道目光,充斥着震惊和愕然,集中在了楚月的身上。 “小师妹发财了啊,这血琉璃可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燕南姬咽了咽口水,流露出羡慕的神情,仿若看到了一座金山般。 萧离背着一把锋利的破妖刀,斜靠一旁,微微抿紧了唇瓣。 沈清风面色微怔,有些疑惑。 冷清霜则是双眼一亮,喃声道:“这丫头,真的是……” 风悲吟斜卧在贵妃榻上,动作不疾不徐的嗑着瓜子,若有所思地望向老伯公的背影,狭长的凤眸骤滑过妖冶的流光。 鬼月殿内,惊愕的不仅仅是这一方雅座,四周普通席位的武者,八面阁楼内的雅座内,一张张脸庞上,都裂开了几丝讶然之色。 路琼婆婆攥紧了鎏金拐杖,自言自语般询问:“她是怎么做到的?” 席间的林婆婆却是浮现了淡淡的笑容。 反观白纤纤猛地站了起来,似是不可置信:“这……?” 白纤纤满面复杂,侧眸看去。 叶薰儿满身的狼狈落魄,脸色黑如锅底,难看到了极致。 她死死地攥着袖衫,发红的杏眸,如濒临绝望的野兽般,愤然地瞪视着楚月。 顷刻间,灵魂仿佛都要扭曲、撕裂开来。 “一定是因为帝尊!”叶薰儿再也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来。 白纤纤等人面面相觑,再也说不出话。 暗处的阁楼雅座之中,清茶檀桌前,罪恶门的少门主和妻子碧水柔微微愣住。 在两人的身旁,坐着几个气势内敛,实力深不可测的老者,还有两名身着蟒袍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身手不凡的高手。 碧水柔望了他们一眼,拧了拧细长如新月的眉,低声自语:“血琉璃既是慕府之物,又怎会让叶楚月开启机缘?早知如此,我们还大费周章,特地安排北洲的人,帮助白纤纤带叶薰儿来逍遥城做什么?” 少门主问:“难不成,叶楚月也是慕府的人?但她不是诸侯国的出身吗?” “不一定。” 身着青灰色长袍的老者,褶皱密布的手,捋了捋雪白的胡须。 饮下一盏清茶后,老者摇了摇头,高深莫测地说:“道碑十万弟子之名,成她一人鸿鹄之志,此事老朽还记忆犹新。此女,绝非池中物,能得传承,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听得此话,屋内的其他人频频点头。 碧水柔抿了抿唇,眼梢间染上了几许不悦之色。 片刻,碧水柔看了眼屋内众人,挥手下令:“让血宗弓手准备吧。” “咔——咔——” 拍卖场的中央,悬浮在半空的血琉璃,晶莹剔透的琉璃表面,竟是裂开了蛛网般的缝隙。 道道裂缝里,逐而溢出了鎏金色的颜彩。 金色的圣光,自血琉璃内涌出,化作一条条纤细的线,犹如大儒的笔锋,落笔生花,于众人的视野里,勾勒出了晦涩难懂的复杂图腾。 轰! 图腾汇聚一团,犹如锋利迅速的离弦之箭,撕裂开长空,径直迸射而出,没入了楚月的眉间。 刹那间,楚月感受到灼热的刺痛感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她蓦地睁开了双眼,美眸金芒流转,圣洁而神秘。 神农空间内,一直在横冲直撞的赤神刀,终于安静下来,不再闹腾。 像是在满目期许的默默等待着什么。 “叶姑娘,恭喜你成为血琉璃的机缘者,这实在是太让人惊喜了!” 虞姑娘婀娜多姿,百媚千娇,脸上满是风情韵味的笑。 楚月眸底的金芒稍纵即逝,回归平静。 她浅浅一笑,淡然从容的伸出了手,血琉璃缓缓下坠,即将落在她的掌心。 普通席位上的拍卖者们,梗着鼻子见此一幕,一个个武者犹如石化般,木讷了许久。 沉寂过后,是喧哗之声。 “血琉璃的机缘者,竟然是叶楚月,这也太让人感到意外了吧?” “不是说,血琉璃这般的灵宝圣物,传承者必须是高等宗族血脉的武者吗?” “世间之事,总归是有奇迹可言的。这位叶三爷,又岂是泛泛之辈?道碑之事,诸位这么快就忘了吗?” “……”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叶薰儿的面庞近乎扭曲。 她眼睁睁地看着,势在必得的血琉璃,竟然要成为了叶楚月的囊中之物! 楚月红裙着身,白皙的小手似是笼着一层浅金色的圣光。 掌心肌肤细腻柔滑,纹路清晰可见。 血琉璃逐而落下。 就在她拿到血琉璃的瞬间。 神农空间内趴在轩辕修肩头的破布发出了声音,“月丫头,小心!” 楚月似也听到了破风之声和摧枯拉朽的杀气! 少女背后的无尽深渊里,一身血衣,头戴斗笠的弓箭手,将弓弦拉到了极致。 箭矢破空而出,精准无误的射.向楚月的后侧颅腔。 这一箭的速度,快若闪电。 无声无息间迸发! 四周武者,纵是强大高手,也难以短时间就做出反应。 电闪雷鸣,千钧一发之际,斜侧里的郁司冥,竟发出了妖兽的嘶吼之声。 锁骨处的五根锁魂钉,破体而出。 少年满胸膛都是鲜红粘稠的血液。 他的速度,竟比那闪电雷霆还快。 身如猛兽妖魔,脊椎微拱,迅捷似疾风,扑了出去。 他在关键时刻,来到了楚月的身后。 一支箭矢,精准地贯穿了郁司冥的肩胛骨,鲜血晕染了衣衫,戴着脚铐的郁司冥,正好被脚铐的铁链拉住。 可以说,如若楚月的距离再远点,就算郁司冥破除了锁妖钉,也无法挡下这一箭! “嘭!” 楚月回眸看去,额前碎发被清风扬起。 满身是血的郁司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很快,郁司冥的身下,就已是一地血泊。 楚月瞳眸紧缩,寒芒骤闪而过,低声喊:“郁司冥!” “噗嗤——” 郁司冥口中吐出鲜血,满脸血迹的他,却是咧开嘴笑了,绝美的异瞳,似如宝石般流转着华光。 “好疼。” 他捂着流血的肩胛,笑着说。 第775章 正如梦里的初见 楚月望着鲜血淋漓的郁司冥,眸底戾气渐生! 郁司冥的锁骨处,五个血窟窿触目惊心,贯穿了肩胛骨前后的箭矢,还在郁司冥的身上。 楚月掌心蕴满残余的神农之力,灌入了郁司冥的伤口,让郁司冥的疼痛感减低。 “知道疼,还冲上来做什么?” 楚月眼眶微红,只觉得万分心疼。 郁司冥邪气一笑,说:“比起疼,我更舍不得小师妹受伤。” 此刻,背后弓手发箭的事,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 雅座之上,数道身影掠下。 冷清霜等人忧心忡忡,“小月儿,你怎么样?” 慕临风、慕臣海二人稳稳地落下,尤其是慕临风,满面的煞气。 他愤怒地瞪向了虞姑娘,手中合拢的扇子猛地打开,扇风呼啸而出,竟如一场风暴般席卷,整座鬼月殿都颤动了数下! “虞姑娘!你鬼月殿内竟有血宗弓手埋伏暗处伺机而动,鬼月殿这是要做什么?” 慕临风咬牙切齿,怒火滔天,“今日,你鬼月殿不给我一个解释,我誓不罢休!” 须知。 适才他看见那一支箭矢飞掠而出,自己却无能无力的时候,有多么的愤怒和痛苦! “叶姑娘是我北洲慕府的贵客,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你鬼月殿如何交代?你虞姑娘有命来赔吗?”慕臣海声似雷霆,赫然道。 楚月抬眸望向两人,心里是五味杂陈。 虞姑娘皱了皱眉,疑惑不解,旋即颔首轻声开口:“二位莫急,此事我殿绝不知情,事关重大,即刻就会彻查此事,一定会给慕府和叶姑娘一个交代的!” 旁侧,白纤纤看着为叶楚月说话的慕府兄弟,瞪大了眼睛,“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叶薰儿眼眶深红一片,蓄满了泪水,痛苦的情绪如洪水猛兽般将她彻底的吞噬! 其余人等,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都说慕府男丁,俱是忠臣良将,凌天最为耿直的人。 如今看来,在慕府的眼中,诸侯国的叶楚月,竟比一个叶薰儿还要重要! 虞姑娘亦是头疼不已,眼前的叶楚月,不仅是帝尊之妻,还事关北洲慕府,她不得不重视! 这会儿,鬼月殿的侍卫们,拿着锁妖钉走向郁司冥,打算把郁司冥给带回去。 他们在鬼月殿,一直都是负责半妖的。 就在他们出现的瞬间,一把锋利的碎骨战斧,赫然挡住了去路。 侍卫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立在前方的少女。 “叶姑娘,半妖性子凶残,若不以锁魂钉钳制,只怕会伤及姑娘。” “滚——” 楚月手握碎骨战斧,眼神凛冽如冬雪,红唇轻启,声线寒冷无边,戾气氤氲待发! 众人不由看向了她。 楚月手起斧落,斩碎了连接郁司冥脚铐,固若金汤的铁链! 郁司冥坐在血泊里,仰起头来,唇齿的鲜血,如料峭寒冬的红梅。 一双异瞳,蓝似深海,绿如翡玉,比夜明珠还要晶莹剔透。 正如梦里的初见般,他坐在血泊处,呆呆地望着她。 楚月垂眸俯瞰,一斧斩地。 旋即,她莞尔一笑,朝郁司冥伸出了霜白的小手。 第776章 我与路琼关系匪浅 郁司冥讷讷地望着面前的手掌,遍体鳞伤的他,笑时眼眶微红。 仿佛隐忍多年的委屈,在顷刻间如火山喷发般爆发出来。 他还记得,那年他茫然无措,坐在白骨堆里,周围百鬼夜行,魍魉魑魅,还有野兽的嘶吼声遍布。 万念俱灰的那一刻,身着红衣的女子,宛若夜里的骄阳,不期然的闯入了他的世界。 女子桀骜不羁,来到他的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郁司冥深吸了一口气。 思绪收回。 看着眼前的楚月,他把手放在了楚月的掌心。 楚月拉着他起了身,再望向欲言又止的虞姑娘,道:“武道礼仪世人皆知,眼下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带他走。” “的确。” 虞姑娘讪讪笑了几声,“这半妖还真与叶姑娘有缘,只不过叶姑娘如果想要把人带走,需要拍卖。” “郁司冥出自于神玄学院,我身为神玄的斩星弟子和长老弟子,有资格把他带走!” 楚月说道:“他既是戴罪之身,如今却又以身犯险救下斩星辰弟子,算是将功折过,按理来说,应当带回学院,重新商榷!” 虞姑娘拧眉。 郁司冥到底是拍卖品,不由分说就带走的话,不好交代。 “虞姑娘,血宗弓手在你鬼月殿谋杀人,我看要刺杀的不是我,而是传承了血琉璃的人。” 楚月微微一笑,“说到底,是鬼月殿疏忽了。” 虞姑娘对视了一眼,沉吟许久。 阁楼里的路琼听得此话,苍老的手攥紧了拐杖,正欲出声制止住楚月疯狂的行为…… “虞姑娘放心。” 楚月粲然一笑,一手执斧,一手扶着郁司冥,“我在神玄学院,深受院长和元老们的喜爱,尤其路琼元老,我们二人是忘年之交,关系匪浅,我愿以路琼元老的项上人头保证,有关于郁司冥一事,绝对不会再出半分乱子。” 虞姑娘闻言,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毕竟弓手之事,是鬼月殿有亏在先。 却说还没来得及开口的路琼,见此场景,怒火攻心,一口老血堵在咽喉上不去也下不来,气到手都哆嗦了几下。 夜罂的眸底,笑意一闪而过。 燕南姬、冷清霜以及花月痕等神玄弟子们,看着脸不红心不跳的楚月,却是目瞪口呆,风中凌乱。 忘年之交? 关系匪浅? 若非不合时宜,燕南姬只怕要当众捧腹大笑。 这信口胡说的本事,他就服小师妹! “叶姑娘,弓手之事鬼月殿现在就彻查,姑娘先回雅座,我会派人送上暖茶为姑娘压压惊。”虞姑娘道。 楚月扶着郁司冥步入阁楼,郁司冥定定地望着她的侧脸,似乎再也挪不开眸光。 阁楼雅座,幽雅檀木门前。 楚月将碎骨战斧别在了腰间,推开了门。 老人在窗台前负手而立,背对着楚月,沉默了好久。 楚月红唇微抿,心脏轻轻地颤动。 半晌。 老人逐而回身,灰浊的眼眸,深深地看着楚月。 “叶姑娘,可曾听闻……慕倾凰?” 楚月眸光微颤。 第777章 开在山野的荆棘,会想家吗 慕倾凰…… 北洲慕府老伯公的第三个孩子,年少时就名动神脉九洲,是当时年轻一辈中,最有希望踏入武道巅的武者。 她亦会一手医术,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她也时常背着一把比人还大的刀,四处试炼游走。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将门之后,不可独善其身,当以身犯险,兼济天下。 彼时—— 慕倾凰时常带着自家的小侍卫,身着男衫,发束玉冠,如风流纨绔的公子,去美人如云的南音楼讨一杯花酒喝。 鲜衣怒马少年时,就已震惊四座,是时代里最浓烈的颜彩。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鲜活的人,在某一日,杳无踪迹。 北洲慕府倾巢而动,几十年来,连尸体都见不到。 诚然,边缘处的诸侯国,百姓们也只知神武镇北侯,八尺巨刀,所向披靡。 没人知道这位女侯的名字,犹如潜藏在深渊里的秘密般。 思及此,楚月唇边的笑,愈发的悲凉和苦涩。 曾风华绝代的女子,北洲慕府的千金,被人敲断骨骇,插满银针,躺在不见天日的冰棺里。 雅座以内,老伯公神色沉重,复杂地看着楚月。 在看到血琉璃被传承后,他的内心,有着荒唐而胆大的想法。 就如同无尽的长夜,点燃了一盏明灯。 老伯公见楚月没有说话,沉吟了会儿,才慈祥地开口:“小楚丫头,来喝杯热茶吧,血宗弓手的事情,老夫会找鬼月殿解决的。” 女孩红衣着身,如纷然的火光。 她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站在原地没有任何的回应。 老伯公愣了一下。 风悲吟和秦锦年就在一旁,两人只觉得氛围有些凝重。 “小楚丫头?”老伯公担心地问。 楚月缓缓地抬起一双眼眸,睫翼漆黑浓密,眸子里却似黯淡无光。 她好似无欲无求般,又好似近乡情怯,把汹涌的情绪,藏在灵魂的最深处。 老伯公拧了拧花白的眉。 他每每看到女孩身上孤独又悲凉的气息,心脏就会抽搐般的疼。 “小锦年,我忽然想起房间里还有几个苹果没吃。” 风悲吟将嗑完的瓜子丢了出去,站起身来,在秦锦年的肩上擦了擦手,担心地说:“我那可是寒屿来的苹果,不知道会不会被冥域的那位偷吃了去,得看一眼才行。” 风悲吟一面说,一面朝外走去,几许风流和恣意洒脱。 秦锦年目光平静,澄澈如海,点点头后就跟上了风悲吟的步伐。 二人逐步走远。 老伯公立在窗台前,望了眼一动不动的楚月,说道:“长廊有风,小丫头莫要受了寒气。” 楚月依旧没有动静。 老伯公则是颇为担忧,以为是血宗弓手惊吓到了她。 就在老伯公以为楚月不会有回应的时候,女孩扬起了一抹粲然的笑容,眼底却是冰寒一片,嗓音冷冽好似不含任何的温情:“老伯公。” 老伯公讷讷地望着她。 “慕倾凰,是晚辈的母亲,也是长安的镇北侯。” 说话时,女孩平静的像是没有任何涟漪波纹的海面。 她的眼眸,如死寂的深潭般,波澜不兴。 老伯公愣在原地,布满褶皱的脸庞,还保持着原有的表情,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吧。 但只有老人自己清楚,胸腔以内,正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紧盯着年轻的姑娘,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道不出来。 眼前名为叶楚月的女孩,是他的外孙女。 哪怕他曾有所预料,但都不如此刻来得真实,来得震撼。 老人依稀记得。 多年以前,他偶然听到。 有个叫做叶楚月的女孩,被赶出了神玄学院,三步一叩首,跪着离开,是劣迹碑上的弟子。 他的外孙女,在没有家的日子里,遭受了怎样的千锤百炼和世态炎凉,才有今日的功成名就,才能与他相遇。 窗棂外的一缕凉风,吹拂着老人鬓间的白发。 老人热泪盈眶,惊愕的同时,又有着痛苦的情绪。 女孩平静的让他人无所适从。 “孩子……” 老伯公满面痛楚,“你和你娘受苦了,是外公不好,外公现在才找到你,没能早些接你回家。” 女孩定定的站在门楣旁。 风来时,她露齿而笑,黑眸似点漆般,犹如绽放了明媚的曙光。 她分明是桀骜不羁的,分明有着铜墙铁壁般的四肢百骸,但在听到老人的声音时,眼眶里蓄满了泪。 泪水滑过脸颊,没入唇间,她却笑得无邪又平和。 “轩辕修。” “开在山野的荆棘,会想家吗?” 第778章 慕府女儿绝不高攀 神农空间。 闻言,轩辕修忽而沉吟,凤眸微微睁大。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不久前,小丫头为何要问出那样的话。 轩辕修拧了拧眉,咽喉泛起了阵阵酸涩。 世上的女孩,自诩牡丹茉莉,芍药娇花,何曾见有人把自己说成是荆棘的。 尤其是对于凌天大陆的武者而言,荆棘象征着不祥,是毒物和邪恶的来源。 这丫头…… 良久,轩辕修深吸了口气。 “小家伙。” “荆棘的家人,也会想她的。” “……” 楚月微怔,旋即满脸的笑容。 但她不懂。 以前百死无生,遍体鳞伤,也不曾落泪,此时的眼泪却是源源不断。 “晚辈失礼了。” 楚月微垂眼眸,歉意地说。 老伯公就在不远处,看着倔强固执的女孩,如同万道箭矢狠狠地插在了他的身上。 他拖着沉重而苍老的身躯走到了女孩的面前,挺直了脊背,将右手贴合在了左侧胸膛,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人礼:“小楚丫头,外公来接你回家了。” 楚月单手扶着郁司冥,昂首挺胸,行军人之礼,美眸噙着泪,却笑得张扬。 一老一少的两代名将,在这清幽淡雅的房屋里,注视着彼此。 长廊外,先踏步走来雅座的,正是慕臣海和慕临风两兄弟。 两人恰好听到老伯公和楚月的对话,都如雕塑般僵在了原地。 这些年来,他们有过无数次的希望,但回回得到的,都是彻底的绝望。 以至于他们不再抱有任何的期待。 哪怕老伯公让他们着手调查镇北侯之事,他们亦不敢有任何的期许,都默契的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们明白,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都影响不了他们对叶楚月的喜欢和欣赏。 但不期然的,得知了想要的消息,两人和老伯公一样,都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好半晌过去,慕临风眼眶通红,合拢起了扇子,扭头看向别处,擦了擦眼泪,自言自语地说:“这风怎么这么大,都刺的人掉眼泪了。” 慕臣海深吸一口气,踏步走了过去,把身上的披风解下,盖在了楚月的身上。 “叫二舅舅!这次不用登记!” 慕臣海眼眶泛红,强忍着哽咽。 楚月侧眸看去,红唇微颤,却是发现自己喊不出人。 外公也好,舅舅也好,她喊不出来。 楚月甚至怀疑,有朝一日遇见醒来的慕倾凰,她也喊不出比生命还要沉重的母亲二字。 兴许是多年颠沛流离,孤军奋战留下的后遗症。 在疯狂的抗拒与人接触,又在悄悄盼望不期而遇的温暖。 慕临风吸了吸鼻子,走过来,揪着衣袖给楚月擦了擦泪,“小家伙,不要哭,以后谁欺负你了,小舅舅我弄死他!” “你别吓到了小楚。”慕臣海皱了皱眉,“信不信我告诉大哥,让他禁你的足。” 慕临风瞪目:“你都多大的人了,就知道告状那一套?小爷我看见活着的外甥女,高兴还不行吗?” 慕临风说到最后,越来越哽咽,满眼都是热泪,当即扭头看向别处,“你们知道什么,这些年来,小家伙过的是什么日子?而且镇北侯早早就去世了,我们慕府一家,怎么都这么没用啊,现在才找到人。” 听到慕临风的话,慕臣海鼻腔微酸。 是啊。 找到了,就意味着,慕倾凰已经去世了。 那个在诸侯国叱咤风云的镇北侯,死在了苍凉的夜里。 而眼前的女孩,流淌着北洲慕府的血,却是受尽欺凌。 多少次的向死而生,才有今朝的百炼成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恨死了自己。 神玄学院,他眼看小姑娘绝境逢生力挽狂澜,见面却不相识! “小楚,跟外公去北洲吧。” 老伯公望着女孩的眼睛,温和地说:“认祖归宗,上慕府族谱,从此北洲慕府都是你的底蕴,让你几个舅舅辅佐你。你若喜爱圣域的那小子,就得有名有份,让他三书六礼来提亲,外公把你风风光光嫁过去,也不至于让圣域的人认为我慕府的女儿是高攀了!” 第779章 世代忠良,身先士卒 老伯公微笑地看着女孩。 他心里清楚,遭受万般苦难的人,没办法在一时之间喊出外公两个字。 来日方长,他不急。 比起这些,他更关心楚月的安危和婚事。 慕臣海和慕临风亦是眼巴巴地望向楚月。 “老伯公,将来会有一天,母亲和我一起堂堂正正的走回慕府。” 楚月浅浅一笑,“我相信,那日很快就会到来。” 父子三人再次震愕,情绪翻腾如涛浪般,互相对视一眼,齐齐愕然地望向楚月。 “小楚,你说什么?你的母亲……她……?”老伯公呼吸急促,热泪再度翻涌出来。 “姐姐她还活着吗?”慕临风极力的睁大了眼眸,“她在哪里?她怎么还不回家?” 楚月望着面前焦急的亲人,缓声解释:“当年母亲并非是战死沙场,而是遭受奸人所害。有人悄然救下了母亲,对外宣布身亡的消息,但母亲并非去世,而是昏厥不醒,就在神武皇室的冰棺之中。” “我看过母亲,等过些时日,找到药材,提升了我的药道能力,我能救醒她。” “……” 老伯公淌着热泪,“是谁……是谁要害我的女儿?” “是慕笙。” 楚月半眯起眸子,寒芒骤涌而过,“但不仅仅是她,只怕背后的始作俑者,更为的恐怖和强大。慕笙以外的人,我还在查找,暂时没有更多的线索。但母亲遭到迫害的那日,身上的骨骇被敲断,体内四肢百骸,扎了成千上万根针。若非母亲旧友冒死相救,为了带她回到神武皇室还跑断了一双腿,只怕母亲早便身死他乡了。” 骨骇尽断。 成千上万的针。 砰! 老伯公两眼一黑,往前栽倒。 “爹……” 慕临风兄弟两人,连忙把老伯公扶住。 隐忍许久的老伯公,热泪满面,沉痛地说:“我的凰儿怎么会遭受那样的痛苦……” 慕临风咬牙切齿:“我早就说了,这慕笙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北洲慕府世代忠良,身先士卒,为什么要有这么一个人来祸害慕府?” “竟然是她!” 慕臣海咬牙切齿,“她竟对手足亲人,也能下得了这么狠毒的手,她罪该万死!凰儿还在时,凡事都顾及她,没想到她是蛇蝎心肠,其心可诛!” “五年前,我被人陷害,失去武根丹田,赶出神玄学院,这也是慕笙的手笔。”楚月再道。 老伯公怒不可遏,抬起的手都在发颤。 许久,老伯公仰头闭目,痛不欲生的长叹:“我慕府养了个魔鬼啊!魔鬼!” 比起老伯公几人,楚月却显得要平静沉着许多。 她看着悲恸的亲人,心里却是疑惑。 在北洲慕府,老伯公的几个孩子里,慕笙是最没有北洲风骨的一个。 老伯公也好,老夫人也罢,都是光明磊落之人。 这两人的孩子,怎会有慕笙那般的人? 对此,楚月百思不得其解。 “我现在就要去找她问个清楚!找她算账!” 老伯公怒道:“北洲慕府,绝不能出这样的魔鬼,这次,我要亲手来了结她!以免她日后再去为祸四方!” 楚月将老人拦住,冷静地说:“老伯公,母亲当年的事和罪恶门、黑曲村有关,还有这血琉璃的出世,都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这些事情,暂且不急,至于慕笙的项上人头,终有一日,我会取去,当年伤害我母亲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当然,也得让那些藏在深处的魑魅魍魉,浮出水面,才能一网打尽!” 老伯公和慕府兄弟讶然地望着侃侃而谈的女孩。 原来,她早就有自己的谋算了。 想到这里,老人更加的心疼。 第780章 凌武二十三年,诞下一女 女孩的面颊,浮着淡淡的笑容。 楚月深知,在未了解一切以前,这样做,方能韬光养晦,以及保护好北洲慕府。 否则的话,打破了几十载的平衡,只怕会引来超出预计的灾难。 这一路走来,坎坷重重,苦难不断,她逐渐清楚自己日后要面对怎样的敌人。 而这,也是她打算从修罗地界发展势力的原因之一。 比起依靠圣域和北洲,自立为王,羽翼渐丰,她才能守住难得的净土。 慕临风复杂地看了眼楚月,脑子里灵光一闪,似是想起了什么,蓦地从袖间取出了一封暗色调的信笺,“方才来到阁楼前,北洲侍者送来的信,是镇北侯的调查结果。不过真相已经明朗,就不用在看了吧。” “且慢——” 楚月骤然出声。 慕临风望向她,眸里尽是不解之色。 “打开看看。”楚月再道。 慕府兄弟二人相视一眼,随即慕临风将信笺打开,迅速看信笺的内容后,修长如玉的手竟是抖动了一下。 慕临风猛地抬起头来,倒吸一口凉气,“爹,有问题。” 老伯公沉思片刻,自慕临风的手里接过了信封,垂眸一看,白眉狠狠皱起。 信笺之上有关于镇北侯的内容,言简意赅,一针见血: 镇北侯,原名穆星吟,寒屿穆氏一族的遗孤,四海漂泊而生。 爱慕长安叶府第三子叶海鹏,神武边境危矣时,以行兵战术,击败二十万东阳军。 一战成名,封狼居胥,成为诸侯国第一位女侯。 凌武二十三年,未婚先孕,年末腊月诞下一女,名为叶楚月。 虽与叶海鹏为夫妻,但从未成亲。 …… “难怪……” 老伯公拿着信笺的手颤颤巍巍地抖动,灰浊的眼眸,满含热泪。 白发老人他自嘲凄凉的笑,唇齿里都是苦涩的味道:“难怪这些年来,慕府都找不到人,原来是有人从中作梗!” 老伯公痛苦不已,浑身都在发颤,若不是慕臣海扶着,只怕已经瘫倒在地。 “诸位,今日之事暂且不要外露,否则打草惊蛇,就会变得更加麻烦而复杂。”楚月侃侃而道。 言罢,她望了眼老伯公,想要张嘴喊一声外公,发现自己卯足全力却还是叫不出来。 她只得伸出白嫩的小手,握住老伯公苍老的手,目光坚毅而平和地望着老人。 老人的心情渐渐平静,几番言谈下来,也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 “那血宗弓手的出手,很可疑,是针对你的吗?”老伯公担心地问。 楚月半眯起眸子,薄唇轻启,浅声道:“血琉璃内蕴含的机缘传承,背后始作俑者兴许想方设法都得不到,才会弄这么一出。” “与其说血宗弓手是针对我的,倒不如说,是针对血琉璃的传承者!但凡传承之人,暗箭诛杀,再盗走机缘传承,可谓是天衣无缝!” 说到此处,楚月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有几分玩味和戏谑。 她原是察觉到了危险,打算在暗处伺机而动,但赤神刀的自爆让她不得不走出来! 老伯公看着眼前从容不迫的女孩,才明白除了一腔孤勇以外,她还是个心有谋略的战士! “血宗弓手没能成功杀了我,稍后估计还会有布局,到时候你们先离开鬼月殿,我自己能解决好。” 楚月扶着受伤的郁司冥步入了雅座之内。 她习惯性的一人面对所有危险,但那平静缓和的话语,却叫慕府的父子三人,有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 “孩子,让外公和你舅舅来吧,再大的风雨,都有家人可以为你扛,你不必事事都以身犯险。”老伯公道。 听得此话,楚月微微一怔,神情有几分恍惚。 愣了一会儿后,楚月扬起脸来,浅浅一笑,“北洲慕府的孩子,不怕死。” 就这么一句话,却是直指父子三人的灵魂。 楚月将郁司冥扶下后,为他倒了一杯止血清茶,“喝下去。” 郁司冥望了望止血清茶,又望了望女孩。 他问:“你的秘密都被我听到了,不担心吗?” 一双异瞳,泛着流光溢彩的星芒,刹那间好似勾人摄魂的妖。 “你不是外人,不必担心。” 说完,楚月一手钳制郁司冥的下颌,另一只手,动作简单粗暴的把止血清茶给灌入了郁司冥的口中。 郁司冥眨了眨眼,眸底深处的笑意,如山野烂漫,骄阳似火。 第781章 黄土一抔骨一坛 楚月喂完止血清茶,又取出一些疗伤的药粉洒在郁司冥肩胛骨和锁骨的伤口。 尤其是郁司冥的肩胛骨处,直直地插着一根贯穿了肩胛前后的血色箭矢。 此箭,是血宗门独有的箭! “忍着点,会很痛。” 楚月说完,迅捷地拔出了郁司冥的箭矢。 郁司冥身体下意识地震颤了一下,肩胛鲜血淋漓的窟窿触目惊心,深可见骨。 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半分痛苦的神情,反而咧开嘴笑望着楚月。 “别笑了,蠢死了。” 楚月掩下眸底的宠溺,无奈地开口 神农空间内,破布深思过后,发出了声音:“确实,和这轩辕修是半斤八两的蠢。” 轩辕修嘴角猛抽,对这块成精的破布恨得牙痒痒。 就在轩辕修的不远处,从血琉璃内抽取而出的一缕缕血红色光芒,汇作一团。 光芒内,隐约可见红裙摇曳的一道身影。 她背着一把大刀,正盘膝坐在阵法光团之中,墨发轻轻扬起。 赤神刀则是围绕着光团欢快的旋转,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甚至还时不时的用刀身去蹭光团,犹如要被顺毛的小兽般。 血色光团酝酿的同时,此前机缘传承时被楚月武体吞噬掉的浅金色光线,俱已成四肢百骸里涌动而出,汇聚在神农空间的土地上! “有关于血琉璃的传承,我现在需要一点时间——” 楚月察觉到神农空间的变化,看了眼老伯公几人,温声开口。 老伯公点点头,苍老的面庞布满褶皱,尽是慈祥和蔼。 老人说道:“万事有外公在,你安心传承。” 慕临风执扇轻摇,却是疑惑不解,“传承之事非同小可,历来的传承,都需要数日甚至几个月的时间,而且还要稳定安静的环境,还要幻灵石和宝器的辅佐才行,你一个人可以吗?” 想要彻底的传承,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传承,意味着相对于的阻力和危险并存于一体。 故而,在彻底炼化传承机缘时,武者都要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下,方能保证万无一失。 不然就会走火入魔,遭到反噬,有性命之忧。 慕臣海亦是担心不已,“小楚丫头,炼化传承之事,不可胡来。” “那是对于旁人而言,对于我来说,一炷香的时间即可。” 楚月笑了一声,轻指郁司冥,“这小傻子就交给你们了。” 慕府父子面面相觑,惊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慕临风合扇清朗一笑,眉梢高挑,“看见没,这才是我慕府该有的傲气,纪瑶那丫头,诚不欺我!” 语气里,是止不住的自豪。 楚月敛起了笑。 随即绕过屏风,来到雅座深处。 盘膝而坐,凝神聚气。 她的一缕神识,出现在神农空间里。 此时—— 从武体里迸射出来的浅金色光线,在神农空间勾勒出了古老而复杂的美丽图腾。 图腾纹路,散发着令武者肃然起敬的浩瀚之气。 “这是上古宗族的族徽。” 破布来到楚月的肩头。 乍眼望去,破布宛如仙风道骨的老者般,声音却是少年的嘹亮清脆。 楚月扭头,无语的看了眼破布。 “血琉璃内,有你母亲的一缕神魂,还有这族徽,估计背后的人,是想要上古族徽,打开上古宗门的通道,得到至高无上的力量!” 破布说道:“须知,上古宗族,哪怕是一介外门弟子,也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顷刻间屠灭神脉九洲。那等力量,是千万武者追求的存在,为此,不惜性命!” 说至此,破布顿了顿,不由叹息了一声,感叹:“古往今来,成王败寇,胜者成就皇图霸业,千古盛名,败者不过黄土一抔骨一坛,可悲如灰烬。” “既是上古族徽,为何会与我相通?” 楚月问道。 “因为神农空间。” 破布回:“月子丫头,你的机缘气运,着实很好。这族徽可能是神农氏一脉的宗族,你若炼化,不仅能得传承,还可提升你的神农之力。” 闻声,楚月眸光微亮。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神农空间的提升。 与武道之路不同的是,神农空间则是难度加倍。 母亲慕倾凰也好,神玄大长老也罢,即便是老伯公,都很需要她的神农之力! “尝试着用你的神识,与它接触,便能成为这枚族徽的主人。”破布说道。 楚月轻点螓首,在契约族徽前,指腹轻摸了摸鼻子,清亮剔透的眸看了眼破布,疑惑地问:“人有三急,你有吗?” 破布:“?” 轩辕修憋笑憋到满脸通红。 就连欢快的赤神刀,都不由顿了一下。 第782章 为生民而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楚月见破布沉默寡言,有些自闭的模样,轻笑了一声。 须臾。 楚月犹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全神贯注,聚精会神。 她紧闭着双目,以神识触碰神农氏的金色族徽。 当神识与族徽相碰的瞬间,千万道刺目的光芒,照射在这片土地。 脑海里,响起了雌雄难辨,似是来自天穹的古老声音: “神农千载,立于八荒六合,受千族敬仰,万门朝拜。千载盛世,生生不息,为生民而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吾辈神农人,于逆水行船,游亘古大道,虽苦厄无边,百死无生,不悔矣。” “……” 那字字清晰响彻心间,宛如雄风延展千万里,满腔壮志抱负,于万世生民之间。 楚月的武体之内,热血沸腾。 她再次睁开眼眸时,金芒骤在眸底骤闪而过。 楚月连忙朝族徽的方向看去。 只见光芒散去,族徽竟化作一颗巨大的蛋。 金色的族徽蛋,比人还要高,似高楼大厦,而里面仿佛住着一只巨大的神兽。 破布、赤神刀以及轩辕修齐齐掠了过来,围观这颗族徽蛋。 破布的声音难掩激动,“月子丫头,你要发财了,你不仅能与族徽契约,还得到神农一脉的认可,这里面,估计是神农氏开天辟地的万世神兽。” 轩辕修倒吸一口冷气,仰头看了眼这颗金色巨蛋,老实地说:“小叶子,实不相瞒,朕从未见过如此之大的蛋!”就是不知道够吃多久。 赤神刀围绕着巨蛋旋飞了一圈。 楚月好似能够感受到赤神刀的心情。 “与它契约吧。” 破布说道。 楚月点了点头,掩下几分激动,抬起手来,掌心轻放在巨蛋之上。 她再次闭上眼眸。 “咔嚓……咔嚓……” 但见楚月的掌心之下,蛛网裂缝无规则的蔓延开来,发出轻微的响声。 随着最后一声巨响后,蛋壳完全地碎裂! 楚月轻吸一口气,缓缓地睁开双眼,期待地看了过去。 早在前世之时,她就听闻神农氏一族的万世神兽,犹如战神般,无比的威猛。 吞天沃日,伏尸百万,不过是弹指之间。 当楚月看见巨蛋破裂后的“神兽”时,瞳眸却是猛地紧缩,微微呆住。 旁侧的轩辕修、破布以及赤神刀,都一副傻眼的状态。 楚月的面前,满地破碎的蛋壳里,一只巴掌大小的小兽,满身雪白柔软的毛发,一双赤金色的瞳眸,比宝石还要闪亮。 它正歪着脑壳,眨巴两下眼睛,天真无邪且好奇地望着楚月,充满了初生婴儿的童真。 楚月神情僵住,与其大眼瞪小眼。 “这就是……” 楚月嘴角猛地抽搐,大有一种损失了上万亿的感觉,“你所说的开天辟地的万世神兽?” 破布瑟瑟发抖,后退了几步,仿佛在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楚月欲哭无泪,百般无奈地看向了小奶兽。 小奶兽欣喜地看着楚月,想靠近楚月,才歪歪斜斜的走了几步,却是踉跄的摔在了地上。 它艰难地站起来,扑开了小爪子,用尽力气,奶声奶气地说:“娘亲亲,抱……” 楚月:“……” 她可以拒绝吗? 第783章 你管这玩意儿叫万世神兽? 楚月面前的小奶兽,圆圆一坨,小爪子特别的短,走起路来特别的艰难。 小奶兽的身后,竖着九条毛茸茸的尾巴。 一双粉嫩的猫耳,轻轻抖了抖。 赤金色的眼瞳,宛若青阳般,泪汪汪地看着楚月。 小奶兽一个趔趄,又摔得趴了下来,比身躯还要大的尾巴,尾部抖了抖。 楚月嘴角轻抽,风中凌乱地看着小奶包,颇为无语。 片刻,她伸出了手,两根长指揪住了小奶兽的后脖颈,轻轻松松将其提起。 楚月摇晃了数下,顿时把小奶兽摇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楚月懒懒的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地望着一脸疑惑的破布,“你管这玩意儿叫万世神兽?” 轩辕修亦在惊叹:“那么大的蛋,就孵出这么个猪不猪猫不猫的玩意儿?都不够塞牙缝的吧。” “拿去卖的话,能值几个钱?”楚月施施然地问道。 破布:“……” 他如今严重怀疑,若非他的样子难登大雅,只怕也会被拿出去卖了。 “可能还是幼年期,等它成年就好了。”破布强行解释道。 楚月咧开嘴一笑,森森地道,“万世神兽的幼年期,光是第一个阶段,就要三千年的孵化时间,你觉得我跟它谁死的比较快?” 破布:“……” “听说吃的还很多。” 轩辕修冷不丁的补了一刀,“估计还没等到回本,就要被它给吃得倾家荡产了。” 楚月深思熟虑一番,还是决定卖了比较好。 破布脑子里灵光一闪,急忙说道:“此兽是族徽所化,神农氏族徽,能够吞噬邪恶之物。它也能以邪恶之气为食。” 楚月望着提在手里的小奶兽,眸光微闪,陷入了沉思。 破布再道:“你与它签订契约,只不过若是进食邪气的话,邪恶气息可能会对你的武体有所损伤。” 楚月唇角微扬,浅笑了一声,轻弹了弹小家伙的脑袋,低声喃喃:“反正卖出去也没人要,不如就留下来吧。” 轩辕修瞅了瞅楚月,再瞅向破布,揶揄地说:“看见没,女人就是善变。” “轩辕兄言之有理。”破布赞同道。 楚月面色微微发黑,眸光凛冽地扫过去,轩辕修与破布顿时噤若寒蝉,默然不语。 “娘亲……” 小奶兽似是察觉到了楚月不再排斥,欢乐的手舞足蹈,奋力的蹬着爪子,沿着楚月的手臂往上爬。 钻进楚月的衣襟内,再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在一起沉沉的睡去。 楚月嘴角再次抽动了下。 这家伙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此刻,鬼月殿拍卖场的雅座内,除了慕府父子以外,燕南姬和冷清霜等人陆陆续续回来。 楚月揣着小奶兽,来到了氤氲慕倾凰一缕意识的红色光团前。 丝丝缕缕的血雾朝四周弥漫开,楚月望着光芒之内若隐若现的身影,心脏却是猛地颤动。 隔着雾与光,楚月望见,那一道身影紧闭双目,风华内敛,比起冰棺里凝结出寒霜的模样,多了几分神采飞扬。 破布落在楚月的身畔,一同看向红色光团。 “看她的意识状态,不像是自主分离的,倒像是被剥离而导致的意识残缺。”破布说道。 “此话何意?” 楚月眉梢染上几许疑惑 “自主分离出来的意识,是武者自愿储存下来的意识和武力。” 破布嗓音平静:“至于后者,就是被人强行用淬魂锤砸坏,导致完整的意识支离破碎,四处游走。如今看来,你母亲确实是属于后者。她曾遭受过,更为可怕的摧残!” 楚月眸子猛地紧缩,四肢百骸,似有阵阵寒意无端衍生而出,在刹那间直冲向她的天灵盖。 以至于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很难独立的思考。 她原以为,自己所知的皮肉之苦,骨断针满,就是慕倾凰的一生大劫。 但她从未想过,在此之前,慕倾凰的意识,被残忍的打碎。 她不明白,这一生的苦难坎坷,颠沛流离,慕倾凰到底是如何坚持下来的,甚至从未放弃过求生欲。 而慕倾凰,本该是威风凛凛的一代天骄才对! 楚月的袖衫之下,两手紧攥成拳,手背似有纤细的青灰色的筋,因愤怒而渐渐暴起。 滔天的怒气,正在胸腔内翻江倒海。 衣襟里沉睡的小奶兽,感受到楚月的心情变化,睁开了金瞳,在楚月的锁骨处蹭了蹭。 “娘亲,要开心……” 它咿咿呀呀地说,焦急之下,想要安抚楚月的情绪。 第784章 我是人,还是鬼 小奶音的声音,宛若山间的一泓泉水,洗净了楚月心底的戾气。 她轻拢着眉,深深地望着光芒内的慕倾凰,心脏犹如撕开了一道裂缝般的疼痛。 那些把慕倾凰推入深渊的人,却是逍遥自在,完好无损,安享太平,甚至可能有名垂青史者。 她的母亲却要在生和死之间无望的挣扎! 楚月扯开了唇,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这些潜藏在深海之下的人,她会一个个揪出来。 让他们也尝一尝,生不如死,万念俱灰的滋味。 “小楚。” 清脆悦耳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在楚月的脑海。 如艳阳天的春风。 楚月蓦地定睛望去。 但见光芒内的女子,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那双眼睛,有海纳百川的圣贤之气,有军人的铁血之息,还有历经万难后的沧桑。 她就在那里,定定地望着楚月,墨发飞扬,面颊浮现着母亲慈爱的微笑。 顷刻间,楚月就已热泪盈眶,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下一刻。 楚月耳边风声呼啸,天旋地转,被浓郁的血雾包裹,好似也来到了光芒之内,和慕倾凰近在咫尺。 慕倾凰浑身笼罩着绯红色的光,悬浮在半空。 她抬起修长的手,指腹轻抚去楚月眉间褶皱。 楚月扬起了脸,眼眶内蓄满了水雾般的泪光。 好似有千万言语要说,却都如鲠在喉,一个字都道不出来。 许久,楚月怔怔地望着慕倾凰,问:“我是人,还是鬼?” 一个虚无缥缈的问题,她固执了两辈子。 慕倾凰垂眸看她,手掌放在了楚月的面颊。 但因为慕倾凰的意识状态,仅仅只是一道光影而已,楚月没有任何的触感。 慕倾凰倾身往前,微微弯腰,在女孩的眉间温柔的落下一吻,如蜻蜓点水般,裹挟着无尽的温柔。 “我的女儿,是世上最美好的孩子。” 慕倾凰的声音逐而响起,楚月的瞳眸微微睁大,倒映出慕倾凰的脸庞。 在说话的同时,慕倾凰的身影支离破碎。 仿佛碎裂的镜面好,完整的一个人,顿时成为无数道绯色流火。 一道流火坠入楚月的眉间,楚月顿感头疼欲裂,仿佛被万道箭矢贯穿了颅腔般的疼痛。 再然后,楚月的脑海里,出现了漆黑的画面。 像是在昏暗无光的地牢里,有人拿着插满了骨刺的淬魂锤,一下,一下的砸下去,把慕倾凰完整的意识,砸得支离破碎。 楚月看不清这些人的模样,但是能够感受到,慕倾凰的身边,有无数的人。 他们在笑。 笑着看慕倾凰的溃败和头破血流。 楚月看到这一幕,满额大汗,怒不可遏,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啊!” 她犹如野兽低吼出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再次清醒过来,睁开双眸时,神识回归本体,已经在拍卖场的雅座深处。 “小月儿,你怎么了?” 冷清霜担心地问,“脸怎么这么白?” 旁侧。 慕府兄弟忧心忡忡,老伯公弯身为楚月擦去了嘴角和下巴的血迹。 “孩子,不要勉强自己的武体。”老伯公担心地说。 楚月怔了一瞬,摇摇头,“我没事。” 慕临风把楚月扶起,眉头紧蹙,“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慕臣海拿出九洲神宫御用的凝神丹递给楚月,“你的意识有些涣散,把这个服下吧。” 燕南姬等神玄弟子在担忧的同时,无比的讶然。 总觉得慕府之人对楚月的态度,好到有些离谱。 燕南姬用胳膊肘撞了撞花月痕,低声说:“花师兄,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家小师妹,更像是慕府的人?” “天下能人者,多有相同之处。”花月痕道。 燕南姬撇了撇嘴。 与此同时—— 苦寒的万佛星尘源地。 慕笙衣衫褴褛,遍体鳞伤,身上插着锋锐的耻辱柱。 她坐在地冻天寒里,手执墨笔,在风雪之中抄写经书,再以火光点燃,为虐死的灵兽们祈福。 慕笙面无表情,机械的重复着这些动作。 直到有一道身影,停在了慕笙的面前。 来者一袭墨衣,头戴斗笠,身形无比的高挑,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慕笙。 第785章 蛇蝎 慕笙抄写经书的动作,蓦地一顿。 来者黑衣轻舞,嗓音尤其的沙哑:“逍遥城,鬼月殿,北洲慕府老伯公当着叶楚月的面,要把你和叶薰儿,从族谱剔除,赶出北洲慕府。” 慕笙眼眶通红,面容扭曲。 随即。 她执笔落纸,不疾不徐的抄写经书。 来者又道:“老伯公已经开始调查镇北侯的身世,而慕倾凰所留下的血琉璃,也被叶楚月拿到了,如今,她就和老伯公还有慕臣海、慕临风两人在一起。” “慕笙。” “你说,他们会相认吗?” 墨衣男人兴味地问道。 “啪嗒”一声。 慕笙手里的笔,掉落在了经书之上。 她仰起头来,一张脸惨白到毫无血色。 “我的薰儿这些年来在慕府从来没有好的待遇,父亲从未把她当成外孙女,一个叶楚月而已,就让他们如此做法,实在是欺人太甚!” 慕笙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叶楚月和她的母亲一样,让人作呕!” 墨衣男人笑而不语。 “慕倾凰都已经死了还阴魂不散,让人不得安宁。” 慕笙恨恨地说,而后望向男人,“血琉璃内的宗门秘钥,是你们一直在都在找的,你们难道还会坐以待毙?” 墨衣男人双手环胸,斗笠垂下遮住眉眼,声音里透着势在必得的自信,“血琉璃,自不能落在她的手里。” “她是帝尊的人,你们敢惹怒帝尊?” 慕笙冷笑了一声,“可惜堂堂帝尊,困于儿女私情,失去了百鬼之主的地位,日后还会因为这个女人失去大好的圣域山河,死无葬身!” “我们花大价钱请了血宗弓手,再在暗处行动,在帝尊尚未发现前,斩草除根,远走高飞,帝尊又如何知道是谁下得手?” 男人笑道。 慕笙半眯起眼睛,“一定要把她给大卸八块,把她的意识和骨头都给砸碎来!” “怕就怕,老伯公和慕家兄弟会护着他,这可让我们难办。” “弄死吧。”慕笙冷笑:“反正他们也不在乎我们母女,又何必把他们当成家人。他们一死,慕府就是我和薰儿的。” 男人沉吟许久,隔着斗笠望向慕笙,发出了浅浅的笑声,“慕笙啊慕笙,你真是没让我失望,你真是个心如蛇蝎六亲不认的人。” “彼此彼此——” 两人的声音,湮灭在苦寒之地的风雪里。 …… 鬼月殿。 拍卖场。 楚月服下凝神丹后,气息和情绪都镇定了下来。 敲门声响起,旋即传来叶薰儿的声音,“外公,舅舅,薰儿能来看看你们吗?” 老伯公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就见风悲吟啃着苹果,推开了门,带着秦锦年走了进来。 叶薰儿和白纤纤对视一眼,步入雅座内。 叶薰儿一瘸一拐,态度不再嚣张跋扈,反而在楚月的面前低头认错,“楚月姑娘,此前多有得罪,都是我的不好,还望你不要往心里去。你是外公喜欢的人,我也应当接纳你。” 老伯公眉头紧蹙,慕府兄弟的脸上骤闪过厌恶之色。 楚月懒倦的坐在椅子上,优雅地交叠双腿,手执一杯清茶,轻呷了一口,再淡漠地望向了满脸歉意的叶薰儿。 “楚月姑娘,我们既是同门的弟子,就该一笑泯恩仇,和睦相待。”叶薰儿道。 风悲吟啃着苹果好整以暇地卧在贵妃榻,一副看大戏的样子。 “说完了吗?” 楚月淡淡地道:“说完了就滚吧。” 第786章 怕这天下作恶人太多 叶薰儿红唇微微张开,杏眸里尽是错愕之色,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叶楚月。 她这一生,从未与人低头认错。 不过是想借此博得老伯公的好感,却没想到叶楚月丝毫不买账。 叶薰儿咬了咬唇,眼眶泛起了一圈红,哀求地看向慕府数位。 慕临风斜靠在一侧,摇了摇扇,不耐烦地说:“你和慕笙都不再是慕府的人了,你以后的一言一行,都和慕府没有关系,慕府也不会替你们来收拾残局。” 叶薰儿的身子抖了下。 白纤纤忍不住为其出头,“临风哥哥,这话就是你的不对了,薰儿姐是根正苗红的慕府血脉,你们是她的家人,你……” “我慕府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郡主来插手了?” 慕临风收起扇子,眼神竟如鹰隼般锐利:“风华郡主,你若对慕府不满,大可去北洲皇室,一纸诉状,状告我慕府,不必在这假仁假义的指手画脚。” 白纤纤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怎么都想不明白,慕府的男人们一个个都是怎么了。 就像是被猪油蒙了心。 白纤纤眉头一蹙,蓦地扭头看去。 楚月轻呷了一口茶水,青山黛的眉,浅浅地挑起,唇齿间尽是茶香。 红衣衬得她美艳动人,眼梢染上了一抹绯红色,慵懒的如猫儿般。 “叶楚月!” 白纤纤打抱不平道:“你这么做,就不怕遭天谴吗?” 此话一出,屋内的氛围顿时大变。 慕临风、慕臣海二人不约而同的踏步往前,浑身上下散发出磅礴的气势。 冷清霜半眯起眸子,不再言笑。 萧离等人迅速站起,拔出了兵器。 老伯公满目怒色,正欲走向白纤纤之际,一只冷白色的小手轻放在老伯公的肩上。 只见楚月放下了茶盏,自人群中穿过,来到了白纤纤的面前。 慕臣海、冷清霜等人都在她的身后,宛如固若金汤刀枪不入的城墙般,是她此生的底蕴。 白纤纤看着逐步靠近的楚月,对上那死寂的眼眸,双腿竟有些发软。 “怕?怕什么?” 楚月轻呵热气,嗓音陡然高扬,铿锵有力地说:“怕这天下作恶人太多,天道谴责不过来吗?” 两人近在咫尺,白纤纤咽了咽口水。 就在白纤纤下意识的后退时,楚月蓦地攥住了白纤纤的脖颈,稍稍一个用力,就轻松提起。 楚月五指渐渐收拢,白纤纤感到万分的窒息,胡乱的挣扎。 然而她用尽全力,依旧挣脱无果。 “风华郡主,你说——” 楚月嗜血而笑,眸底愈发的猩红,“十八层地狱,会为你而开吗?” 白纤纤难受到生不如死,脑子里混混沌沌,再看向楚月时,好似被死神给扼喉了。 “叶……叶楚月,你快放开她,她可是北洲的郡主……” 叶薰儿慌慌张张,着急地扑向楚月。 楚月高抬起腿,一脚踹在叶薰儿的腹腔,叶薰儿低呼一声便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重重地摔下。 白纤纤痛不欲生,压根无法呼吸,如同走进了鬼门关。 最后一刻。 楚月把她朝地上一丢,轻扭了扭手腕,眸光冷冽地看着捂住脖颈剧烈咳嗽的白纤纤。 白纤纤恐惧地看着楚月。 她自小受人尊敬,尤其是诸侯国类的武者,在她面前像是蝼蚁般一文不值。 但在方才,她深深的感受到了。 叶楚月会杀了她的! 冷清霜笑望了眼楚月,再看向白纤纤,咧开嘴一笑:“若真有天谴的话,这不是还有风华郡主你顶在前面挡灾挡难吗?” 白纤纤跌跌撞撞站了起来,满眼都是忌惮之色。 楚月面无表情,落座在窗旁,脊背往后深陷,双腿交叠放于桌面,手执一壶酒酿,仰头痛饮了一口,满屋都是酒香味。 即将喝第二口的刹那,手里的酒壶却被老伯公一把夺走。 楚月迷茫地望着眼前的老人。 老伯公刻板地说:“年纪轻轻的女儿家,不可喝太烈的酒,伤身伤元气。喝这个吧。” 言罢。 一壶甜茶,落在了楚月的手里。 第787章 伏尸诛灵 楚月捧着一壶甜茶,顿时感到头疼欲裂。 她要怎么跟老伯公解释,她的神农戒指能够稀释掉烈酒…… 见老人满面关怀,楚月只得乖巧的喝了几口甜茶。 倒是燕南姬几个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 “如此女儿家的温婉,真是我们的楚爷吗?”周玄问道。 林囚摸了摸鼻子,鄙夷地看了眼,“瞧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忘了血护法的话吗,铁汉也有柔情。” 众人:“……” 闻言,楚月险些一口甜茶喷了出来。 看着这群不着调的人,楚月风中凌乱,深感无奈,只觉得武道一途,路漫漫其修远兮…… 却说叶薰儿灰头土脸的,打算和白纤纤一同离开,看见老伯公的温柔之举,立即就红了眼,甚至翻涌着几分难言的恨意。 她在慕府这么多年,和老伯公相见的次数少之又少,慕府诸人待她如无物。 因是慕府世代将门,常出枭雄,久而久之她就习以为常了。 她以为,外祖父和几个舅舅,都是铁血之人,不懂细致的温和。 但这些人在叶楚月面前,又是另一幅嘴脸。 叶薰儿所看到的这一幕,犹如千万只蝼蚁啃噬她的心脏的灵魂,让她心如刀绞,恨之入骨! “小楚楚,爹他说得对,酒这种东西,少喝点。” 慕临风一臀部坐在了窗台,笑眯眯地说:“女孩子家,貌美如花就好。” 慕臣海极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几人围在楚月的身旁,其乐融融,画面无比的温馨。 唯独在旁侧啃苹果啃得嘎嘣脆的风悲吟,有几分煞风景。 风悲吟一气呵成啃完,把苹果核往外一丢,在附近的燕南姬身上擦了擦手,笑望着楚月:“叶姑娘,锦年和他兄长就是战争学院的弟子,再过不久十大学院的比试,风某可得去看看你们的风采。” 楚月诧异地望了眼秦锦年,“原来秦公子在战争学院。” “因为常年抱病,所以时常在逍遥城养病,鲜少去学院。” 秦锦年孱弱不已,面色苍白,声音却是儒雅:“不过此次风公子为我带来了良药,应该能回到战争学院。” 楚月浅笑了一声,不由想起了琊山老人留下的锦囊。 锦囊之物,若交予战争学院,可得到长老一位。 在十大学院中,长老职位都是德高望重的人,寿元最小的也要六十岁。 战争学院最让她心动的倒不是长老职位,而是遏制邪气的宝物。 虽说小奶兽能够以邪气为食,但若有宝物相辅相成,会事半功倍! 楚月陷入了沉思,衣襟内的小奶兽,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和小脑壳则是蜷缩成小小的一坨。 是夜。 风清月明,星辰点缀苍穹。 淡淡的清辉,洒在古老的城池。 阴森幽邃的鬼月殿,犹如敞开黄泉之门的阎王殿。 一丝丝浅红色的绯雾,悄无声息的流动在长空。 血宗弓手的事情后,虞姑娘还在继续拍卖。 普通席位的武者,扯着嗓子互相竞拍。 楚月喝着老伯公所赠的甜茶,垂眸往下看时,几乎和老伯公一同发现了潜在的绯雾。 老伯公沉声道:“好浓郁的毒物之气!” “还有凶兽的气息。” 楚月半眯起眼睛,缓声说道:“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鬼月殿内地动山摇,一双双猩红森冷的眼睛,出现在了漫漫黑夜。 眼睛的主人,是一头头体积庞大的凶兽。 千万道凶兽,犹如决堤的潮水般,迅速就包围了拍卖场。 普通席位内,和薛盈盈坐在一起的林婆婆,满脸严肃地说:“不好,封印在逍遥城地底的凶兽都破土而出了,鬼月殿很危险,诸位快逃!” 薛盈盈脸色煞白,惊惶出声:“那些凶兽不是关押在地底吗,怎么会出来?” 林婆婆站起了身,其余武者惊慌失措,作鸟兽散,正要逃跑。 虞姑娘疑惑地看着这一幕。 “小月儿,我们快走。” 冷清霜拉住楚月的手,着急地道。 “来不及了。” 楚月幽幽开口。 冷清霜蹙眉,不解地看着坐在椅上不动如山的少女。 楚月不急不缓地饮了一口甜茶,朝窗外看去。 无数恐惧的武者,发出了惊恐的声音。 但见拍卖场的边缘,一层胭脂色的光,彻底笼罩了这一方天地。 光芒四处,有闪电嗤嗤作响,发出鸦青色的光弧。 逃跑的武者,在触碰到血色光阵的瞬间,就烟消云散,化作了几许灰烬。 冷清霜瞳眸紧缩,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伏尸诛灵阵!” 第788章 人命如草芥,不值钱 “伏尸诛灵阵,不是被武神殿和九洲神宫勒令禁止的禁阵吗?” 燕南姬的声线都在颤抖:“伏尸诛灵阵,已经失传了万年之久,怎么还会再出现……” 伏尸诛灵阵,没有任何的破阵之策,相当于是死阵! 而这一类阵,是相对于兽族而言的。 兽族在伏尸诛灵阵内,兽人会变得异常凶猛,力量最高者能膨胀十倍之多。 除此之外,阵内的野兽,会彻底地失去理智,疯狂地猎杀生灵万物。 据说,伏尸诛灵阵一旦出现,鲜血的弥漫和生命的蒸发,只会让阵法越发的牢固! 如今的拍卖场,已经狼藉一片,武者们都四处逃散,但无人敢碰阵法。 成千上万的凶兽横冲直撞,见人就咬。 尖锐的獠牙,撕扯着武者的身躯。 血腥,暴戾,屠杀,触目惊心。 宛若打开了炼狱之门,武者们犹如刀俎下的鱼肉,任由啃噬。 虞姑娘猛咽口水,连忙逃走。 武者们纷纷往四面的阁楼上面狂奔。 普通席位的武者们,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只剩下寥寥数几,很快也落入了兽口之中。 拍卖场的阁楼,因特殊位置和鬼月殿的基础保护宝器,暂时是安全的。 逃出兽口的武者们,俱是心有余悸。 再回头看去,拍卖场的中央,只剩下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小女孩被千万头野兽包围,跌坐在血泊,手里抱着精致的布娃娃,茫然又害怕地看着朝自己逼来的无数野兽。 “娘亲……” 小女孩推了推身旁的尸体,吸了吸鼻子,哭着说:“娘亲,你醒醒,我怕……” 但死去的母亲,没有给她一丝一毫的回应。 其他武者摇了摇头,怜悯地望着小女孩。 “真可怜,要死掉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凶兽,还是阵法拦住我们的逃生之路。” “鬼月殿今天是怎么了……” “……” 西侧的雅座,夜罂看见小女孩,眉头紧蹙,打算从窗台跃出去救人时,被路琼给及时拦住了。 路琼苍老的手攥住她的肩膀,摇了摇头,“人命如草芥,不值钱,你下去了就回不来的。” 夜罂咬了咬牙。 “吼!” 一头血鬃豹拦腰咬住了小女孩。 小女孩在野兽的血盆大嘴里,手里的布娃娃掉落在了地上。 “林婆婆……” 小女孩危难之际,看见了阁楼里的林婆婆。 小女孩一家,都是林府的人 虽无血缘关系,但深受林婆婆的器重。 林婆婆满面都是痛苦,她想要去救小女孩,被薛盈盈给抱住:“林婆婆,太危险了,不能去……” 小女孩在血鬃豹的口中,如蝼蚁般不堪一击。 年轻的女孩们,吓得用手遮住了眼睛,不敢去看。 似乎,下一刻小女孩就会被拦腰给咬断。 血腥的画面,在凌天大陆见怪不怪。 小女孩在兽口之中,艰难地伸出手。 她伸手的方向,正是已经面目全非的母亲。 小女孩的眼尾溢出了泪水。 她在獠牙之间,用尽了全力,也抓不到母亲的衣角。 纵是见多了血腥的武者们,此刻也是于心不忍,看不下去。 就在豹子即将咬断小女孩的身体之时,风声猎猎,一道身影破窗跃出,从天而降,出乎所有武者的意料,陡然出现在满地的鲜血之中。 万兽奔腾,戾气浓郁。 红衣扬起,如胜利旗帜的一角,在群兽之中,美丽而纷然。 一双白皙的手,宛如钢铁般赫然伸出,带起阵阵罡风,落在了野兽两侧的獠牙。 纤细的双手往两侧猛地一扯,竟是将那兽口硬生生地掰开。 楚月眸色薄凉如水,动作狠戾而残暴地撕裂开了血鬃豹。 鲜血,溅了她一脸。 第789章 别怕,外公来救你了 血鬃豹的兽口被撕扯开,满身脏污的小女孩往下坠落的刹那间,一双盈盈小手,各露出一截霜白色的皓腕,稳稳当当地抱住了瘦弱的小女孩。 小女孩落入了温暖的怀抱,一抬头,就看到少女染上鲜血的面颊。 小女孩并不感到害怕,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楚月。 须臾。 小女孩抬起莲藕般的小手臂,擦去了楚月脸上鲜红粘稠的血液。 她问:“大姐姐,你是……神仙吗?” 楚月垂眸望着她,眉角眼梢都是清露春晖的柔和。 她单手抱着小女孩,另一只手,遮住了小女孩的眼睛,低声道:“别睁眼,我带你走。” 小女孩甚是乖巧懂事,一双手紧紧地攥着楚月的衣襟,轻轻地问:“神仙姐姐,我的娘亲是不是死掉了?” 楚月微怔,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当小女孩用最为纯粹天真的语气,问出这一番话时,似有一股寒意裹挟着酸麻,冲入了她的脊椎骨。 “没有。” 楚月缓声回道:“只是天上又多了一颗星辰,一颗只为你而亮的星。” 小女孩陷入了平静,久久都没有回答楚月的话。 但楚月感受到,掌心里一片湿润,流淌着小女孩的泪水。 此刻,天地寂静如斯,鬼月殿屹立在幽深的夜里。 拍卖场满地狼藉和血腥,伏尸诛灵阵宛若花俏艳丽的星河,悬在四面八方。 四面阁楼,雅座里的贵客和普通拍卖者们,都望向了最中央处。 数以千计的凶兽,瞪着嗜血的红瞳,围了个水泄不通,逐而朝中央走去。 少女身着如火的红衣,一手抱着紧闭双目的女孩,一手抽出了锋利的碎骨战斧,冷漠而暴戾地望着许多的凶兽。 她始终昂首挺胸,身躯直如青松,宛若国破时在城门前至死方休的最后一位将军。 无数武者,皆已沉默! 青涩的少年,俱是肃然起敬。 一双双眼睛里,是被血腥和无畏所刺激的震撼! 夜罂立在窗前,湿了眼眶,袖衫下的手紧攥成拳,看向楚月的霎时,唇角微微扬起。 风悲吟看见这一幕,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却是一脸的沉思。 倏地—— 风悲吟扭头看向了白纤纤,冷笑一声,嘲讽地说:“风华郡主,这就是你口中会遭天谴的人?” 白纤纤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围在白纤纤和叶薰儿身畔的北洲同伴们,倒是震撼地开口—— “郡主,我们是不是对叶姑娘有些误解?她不像是城府极深的人。” “老伯公欣赏的人,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 白纤纤蹙了蹙眉,再看向下方时,神色间尽是复杂之情。 她想要强词夺理的反驳风悲吟,但话到嘴边,自己都不信。 “爹,那些凶兽对小楚不利,我们要去帮小楚。”慕临风的声音陡然响起。 慕臣海点点头,“为救生民,慕府职责所在。” “我与你们一同去,我去拖延时间,你们带小楚和那个小丫头走。”老伯公坚定地道。 父子三人,竟是默契十足。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跃窗而出的瞬间,强烈的金光瞬间掠过,刺人眼球。 老伯公和慕府兄弟后退了数步,疑惑地看了过去。 却见高处的虞姑娘高声说道:“诸位,拍卖场的四御阁楼,启用了防御阵法五行金罡阵,至少半个时辰内,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在这段时间里,还请诸位一同探讨,解决之法。” 言罢,虞姑娘看向五行金罡阵外的楚月,“叶姑娘,抱歉,五行金罡阵是封印在拍卖场的防御阵法,遇到危险自然启阵,无法人为。叶姑娘你能坚持一下吗?” 如同鬼月殿这样底蕴浑厚的势力,通常都会在暗处设下防御阵法。 正所谓,未雨绸缪,以备不时之需。 “坚持你二舅姥姥。” 薛城怒道:“把你丢出去,你能坚持吗?你们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虞姑娘蹙了蹙眉,“抱歉,困在拍卖场的阵法师,也不能干涉五行金罡阵!” “小楚……” 老伯公满目怒气,右手握拳,一拳拳砸在阵法的金光之上。 他深深地望着被遗落在危险之中的少女。 小楚丫头。 别怕。 外公来救你了。 砰!砰!砰! 阵法之光,随着老伯公的铁拳猛砸,正在剧烈的颤动! 老伯公的拳头,在几次猛砸之下,已经渗出血迹。 再砸数下,拳面血肉模糊! 但老人从未停下砸阵的动作! 一下,一下,又一下! 鲜血溅飞在赤金色的阵法之上,老人坚毅的面庞,有恼怒,有担忧,还有万分的焦急。 此刻的他,不是威风凛凛的一代名将,不是北洲德高望重的老伯公。 只是一个普通而平凡的外公而已。 第790章 今夜纪瑶陪你生死与共 万兽中央的楚月,仰头望去。 两道阵法交织出的光芒,映照在她的面颊,在眼底折射出溢彩流光。 她深深地望着想要用拳锋砸碎五行金罡阵的老人,眸子微微湿润,红唇扬起了由衷的笑。 这一刻,于寻常武者来说,她是万劫不复的。 面对这样的危险,没有人能够安然无恙的逃走。 但于她而言,却是从未有过的幸福。 楚月内心的情绪翻江倒海。 她闭上眼睛,让自己镇定下来。 随后,慕临风、慕臣海二人,拿出兵器来打破五行金罡阵! 燕南姬抡出自己的纯金巨锤,猛地砸向光阵,边砸边大声囔囔,“小师妹,砸一下五十万灵石,可以让你家那位代付。” 冷清霜、萧离等人,更是不余遗力。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叶薰儿眼眶通红,大喊:“防御阵法若被破坏,要不了多久,我们都会成为那些失控凶兽的盘中餐?” “闭嘴!” 雅座的门被人一脚踹开,纪瑶身着盔甲,肩扛银色长枪走了进来,冷眼看着叶薰儿。 “贪生怕死的孬种,也敢自诩是慕府之后,别再丢人现眼,玷污慕府的百年美名!” 纪瑶冷笑一声,斜睨了眼白纤纤,“风华郡主,北洲皇室能有今日,靠得是无数舍生取义的人。叶楚月她愿为了萍水相逢的女孩孤身犯险,你身为高贵的郡主,出门在外,一言一行,象征的可是北洲皇室!” 纪瑶说完,甩袖踏步,一脚踩在窗台之上,手中银枪刺向了五行金罡阵。 “叶姑娘,今夜纪瑶陪你生死与共!” 纪瑶扬唇而笑,银枪氤氲着武道气力,再次刺向了五行阵法。 叶薰儿面目狰狞,甚至还有几分扭曲。 这群不知好歹的人! 叶薰儿正要与白纤纤说话时,却发现白纤纤和几个北洲同伴们,竟都不在身旁。 叶薰儿扭头看去,杏眸微微睁大。 不远处的白纤纤几人,竟也在尝试着破开阵法。 叶薰儿呼吸急促,气到胸腔起伏。 这时,阁楼的最底层,正在围观的武者们,面面相觑。 “老伯公,纪将军,你们这是干什么?” 冥域太子惊恐不已,“叶楚月一人之命,换我们这么多人短暂的太平,是叶楚月的荣幸,你们这是要把所有人都害死才肯善罢甘休吗?” 冥域太子气急败坏的大喊。 只可惜,冥域太子的话才刚刚说完,一个苹果核就精准无误的打在了他的额头,打得他头晕眼花。 “风悲吟!你找死!”冥域太子忍了一晚上,忍无可忍。 风悲吟笑得童叟无欺,“太子脸色怎得如此难看,莫非是家中有丧事?令父还好吗?” 风悲吟字里行间,都是阴损的骂人。 听在冥域太子的耳中,直叫他恼羞成怒。 却说路琼看见老伯公等人砸五行防御阵的时候,眉头紧蹙,低声暗骂:“一代名将竟是如此的无知!浅薄!害人!” “夜罂?” 路琼突地大吼,“你做什么?” 窗前。 夜罂手握血色战斧,劈砍光阵! “给为师停下!”路琼大怒。 夜罂回头看她,“师父,这一生之中,我从未忤逆过你,就一次,就这一次,事后弟子甘愿承受任何的责罚,哪怕是这条并不贵重的命!” 夜罂笑了笑。 “砰!” 她的双手紧攥着战斧,猛地劈在了五行阵上。 路琼气到浑身发抖,头晕的坐在椅上。 南宫初一袭蓝衫,身长玉立,垂眸地看着在两道阵法中间的叶楚月。 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一个人,能让武者誓死追随! 另一处的雅座里,平静而温和。 碧水柔和丈夫少门主坐在窗台前,旁侧是深不可测的武者们。 有白发老人,还有中年高手。 碧水柔低头往下看,皱眉:“这群人,不怕死吗?我们要怎么办?” “瓮中之鳖,不足为惧。” 老人饮了一杯茶:“老伯公早已封刀,力不从心,始终不如当年的英勇。” 其中一位身着蟒袍的中年男人,沉声道:“血琉璃,我们势在必得。上古神农氏的传承,绝不可流落在外!” 第791章 了却平生夙愿 雅座之中,众人心思各异,面色深沉。 碧水柔望着楚月,便想起琊山老人的算命看相。 叶楚月是君临天下富贵之命,而她是煞气丛生! 碧水柔轻蔑的笑了一声。 她倒是要看看,活不过今晚的人,何来富贵之说! 纵是琊山老人,也会有胡诌的时刻。 其丈夫少门主摇摇头,叹道:“老伯公这种行为,是将其他人置于死地,拍卖场的其他武者,岂不是要恨透了他。可悲他一世英明,如今要葬送在鬼月殿了。” “晚年糊涂了。”白发老人道。 碧水柔满脸期待众人声讨老伯公。 最底层的武者们,薛盈盈看见众人砸阵,惶恐又厌恶。 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来阻止这群人的疯狂。 身畔—— 年迈的林婆婆走到阵法的边沿,召唤出了几头灵兽,和自己一同砸阵。 “林婆婆?” 薛盈盈目光微颤,愕然不已。 林婆婆却是置若未闻,苍老的手不停地砸向了阵法。 她看着被凶兽围攻的楚月,大声道:“叶姑娘,老婆子我不是什么好人,这一生也没做过什么好事,但也不是坏人,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以身犯险的你对这世间寒了心。” “武道?何为武道?若这漫漫武道,没有叶姑娘你这样的武者,武道和正派,又有何意义?” “老婆子来助叶姑娘了!” 林婆婆双手攥拳,亦是砸到血肉模糊。 薛盈盈看着林婆婆的背影,心脏都在抽搐。 她没想到,林婆婆也疯掉了。 而在她的四周,一个又一个的武者,蜂拥而出,靠近五行阵法。 这些武者们,或是赤手空拳,或是取出兵器,毫不犹豫的砸阵。 鬼月殿,拍卖场。 血腥的同时,又好似有着无边的温暖。 雅座窗台,阁楼四处。 一个个武者,或是无名之辈,或是名扬四海者,都在想要砸阵。 小女孩出事的时候,他们害怕,不敢相救。 但这一回,他们被老伯公等人感染了,愿意一试。 至少不让叶楚月孤军奋斗! 武者们似有众志成城之心,一同砸阵时,反而没了方才的恐惧,油然生了一股决然! “老子跟这群凶兽们拼了,反正都是一死,倒不如死的体面点。” “鄙人名为柳夏惠,甘愿一死,还望叶姑娘能想个办法让鄙人名垂青史。” “老伯公,我自小就仰慕你,今日能与老伯公做同一件事,倒也是了却平生夙愿。” “突然之间,不怕了。叶姑娘,你再等等。” “……” 白纤纤低头看去,“叶楚月,你不要做什么英雄,你这样死了,我会很没面子的。” 一道道声音,落入耳边。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漆黑的眸,脸上的鲜血和身上的红衣,互相映衬出夜里的绝色。 她抱着女孩,手执战斧,浑身燃起了战意。 体内的鲜血在这一刻,滚烫发热! “诸位,谢了。” 楚月扬起了小脸,眼角眉梢溢出了粲然的笑,心里淌过道道暖流。 “吼!” 凶兽之声,石破惊天般的响起,震彻在偌大的鬼月殿。 一头头凶兽,獠牙毕露,毫不犹豫地扑向了楚月,恨不得将楚月给撕碎来。 楚月敛起神色,动作迅捷似疾风,顿时脚掌踏地,身子犹如一道流光迸射而出,不但没有逃走,反而穿梭进了凶兽之间。 第792章 是天要亡她 群兽目露凶光,歇斯底里的嘶吼,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还在猛砸五行金罡阵的一众武者们,都渐渐停了下来,瞪大了双目,紧盯着那一道充满肃杀的身影,游走在兽群里。 老伯公垂下了血肉模糊的手,定定地望着手执战斧的少女。 “吼!” 野兽濒临绝望般的声音,赫然响起。 楚月手里锋利的战斧,闪烁着凛冽的寒光,猛地劈向了一头独角兽。 凶兽被一分为二,鲜血洒在她的红衣。 被楚月抱在怀里的小女孩,紧紧地闭着双目,始终不敢睁开眼睛,瘦弱的身躯微微发颤。 独角兽的鲜血,无疑是刺激到了其他的凶兽。 在血腥和伏尸诛灵阵的刺激下,凶兽们的怒吼之声此起彼伏,一张张血盆大嘴彻底张开,露出尖锐的獠牙,俱是扑向了楚月。 楚月单手握斧,身似鬼魅般,以诡异而流畅的步伐,行走在一头头的凶兽之中。 手起斧落,便是凶兽身首异处。 每当凶兽皮开肉绽,总有鲜血溅飞出来。 她咬着牙,眼底一片戾气,竟是愈战愈勇! “这……真的是武者境该有的实力吗?”燕南姬抱着金色巨锤,惊叹道。 冷清霜紧握着两把短刀,眉峰紧紧蹙起,眼底尽是担忧之色。 老伯公满眼的复杂之色。 白纤纤和北洲同伴们,都已愣住。 “郡主,她好似只是个八星武者吧……这些凶兽,单独拿出来一头,都能对抗武玄境高手啊……” 北洲同伴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所看,诧异地说:“而且这也太凶残了吧……” 都道凶兽是凶残之物,他们倒是觉得凶兽在叶楚月面前,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凶兽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在伏尸诛灵阵的刺激下,还会越来越强,越来越失控的,她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 “……” 白纤纤听着北洲同伴的声音,紧咬着唇,周身旋转着猩红色的锋锐血刃。 “纤纤。” 叶薰儿走来,拉了拉白纤纤的衣袖。 从她记事起,除了母亲以外,北洲皇室里白纤纤是最维护她的人。 白纤纤扭头望着她,说:“薰儿姐,我们好像误会了叶楚月。” 叶薰儿杏眸微睁,心脏猛颤而抽搐,难以置信地望着说出这般话的白纤纤。 “她方才可是要杀了你,对我也动手了,你都忘了?”叶薰儿恼怒地说。 白纤纤紧抿着殷红的唇瓣,再次看向了游走在群兽之中的鲜红身影。 “吼!” 野兽怒吼,震天响! 一头赤髯棕虎,咬住了楚月的腿部。 獠牙深入皮肉之中,楚月战斗的身形,终于被拖得停了下来。 “吼——” 又一头血瞳猎豹,从前扑来,把楚月给扑到了身下。 楚月手里的碎骨战斧,瞬间就跌落在地。 血瞳猎豹张开了嘴,獠牙流淌出幽绿色的液体,凝聚后往下跌落。 尖锐的獠牙,逐而靠近楚月,似要啃断楚月的脖颈。 无数人的心脏好似都跳到了嗓子眼,瞳眸紧缩,倒抽冷气,惊惶且愕然地望着这一幕。 老伯公见此,险些两眼发黑,昏厥了过去。 好在身旁的慕临风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大惊的老伯公。 对面雅座的路琼,嗤笑了一声,淡漠地望向了立而不动的夜罂,“罂儿,看来天道轮回,善恶终有报,是天要亡她。” 夜罂背对着路琼,眼眶红了一圈,正忧心忡忡地盯着楚月看。 楚月虽瘫倒在地,右手却紧紧护着小女孩,鲜血淋漓的左手紧攥住血瞳猎豹的獠牙,与血瞳猎豹做对抗之争。 楚月脸色苍白,满额大汗,用尽了所有的力道去阻止想要啃碎她脖颈的血瞳猎豹。 昏昏然之际…… “小月儿……” 冷清霜担心地大喊,“别死……小宝还在等你回家,帝尊还没娶你!” 楚月双眼一片清明,再次卯足了劲。 但其他的凶兽,都已围剿过来。 “啊……” 楚月如野兽般低吼出声。 一头满口骨刺的凶兽,咬住了她的另一条腿。 低吼的刹那间,风炙火焰席卷而出,覆盖了庞大的拍卖场,火光摇曳在无数的凶兽之下,竟是画师笔下的凄美绝作! 第793章 神仙姐姐,对不起 火焰席卷而出,铺天盖地! 几乎在同一时刻,楚月的双眸赫然成了血红之色。 眸底的深处,金芒稍纵即逝。 但就在此时,血瞳猎豹用尽全力,啃向她的脖颈。 血盆大嘴,流淌着幽绿色的口水。 巨大的身影,裹挟着楚月。 从四面八方的任意角度看去,都是血瞳猎豹即将咬断她的脖颈。 纵使是战力惊人的超强者,在这样的死路绝境里,都不会有任何逢生的机会。 “小楚……” 老伯公嘴唇哆嗦,浑身发颤,四肢百骸都是寒意,似是感受到了万念俱灰的悲剧般。 老人时隔多年,再次陷入了绝望。 很多年前的某日,慕倾凰远走他乡,杳无音信,再也没有回到北洲了。 老人仿佛回到了封刀的那日。 但他清楚,一个再坚强的人,人生中也承受不了两次灭顶的打击。 “砰!” 慕臣海一拳砸在赤金色的五行防御阵上,鲜血沿着光阵往下流,男人的眼睛通红如血,满是痛楚和热泪。 慕临风愣在原地,四肢发冷。 萧离手里的破妖刀,跌落在了地上。 沈清风完全的怔住,眸子泛红,嗓音沙哑,“阿月……” 他还没把过去五年的亏欠弥补完,还没听阿月喊一声哥哥…… 燕南姬难过地说:“小师妹别死……师兄把攒下的所有钱都给你好不好……” …… 拍卖场,笼罩着悲伤的氛围。 白纤纤有几分怅然若失,很不是滋味地说:“薰儿姐,我之前希望她不得好死,但她死掉的时候,我又希望她活着……” 白纤纤没有发现的是,叶薰儿眉目狰狞,面庞扭曲,眼底尽是歇斯底里的痛快。 这一日,这一刻,她盼了好久好久。 白纤纤眉间笼着哀伤,一扭头,就看见了叶薰儿笑得无比扭曲,且无比的陌生。 白纤纤怔了许久。 “楚爷没死!” 诸葛鸿似是发现了什么,大喊了声。 诸多武者,俱看向了血瞳猎豹。 但见血瞳猎豹身下满是鲜血的楚月,竟然有了动静。 无数人一动不动,目不转睛,下意识的屏住呼吸,道道目光里充斥着期待之色。 血瞳猎豹的身体被甩在了旁侧。 没了猎豹的阻挡,众人再次看见了楚月。 众人只见楚月的整条左臂,都在兽口之中。 她眸光冷冽如霜,一身的伤痕和鲜血,渐渐把手从兽口里抽了出来。 楚月浸染血液的左手上,攥着一截从猎豹口中拔下来的尖锐獠牙! “她竟以猎豹獠牙为武器,斩杀了猎豹!这太不可思议了!” 普通武者的人群里,林婆婆倒抽冷气,震撼地说道。 轰! 楚月左手的獠牙猛插在地上,下一刻,赫然坐了起来。 楚月的双腿,各有凶兽啃咬。 獠牙下的伤口,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楚月左手的獠牙,直接扎入了赤髯棕虎的眼睛里。 赤髯棕虎痛苦吼叫,倒地打滚。 与此同时,楚月拔出了缠绕在腰间的饮血剑,犹如刀刃般,从上往下,直接劈在了啃住另一条腿的凶兽之上。 鲜血,残骸。 美人与小孩。 组成了一幅绝世的画。 楚月一剑驻地,颤颤巍巍,又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 她已遍体鳞伤,气若游丝,但怀里的女孩却是安然无恙。 凶兽们似有了忌惮,但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包围楚月。 楚月右手怀抱着的小女孩,想要睁开眼睛。 “别睁眼。” 楚月虚弱地说。 “神仙姐姐,你受伤了吗?”小女孩闭着眼睛问,语气特别的乖。 “没有。” 楚月轻声回道:“我很好。” 听到楚月回答的那一刻,萧离等人热泪盈眶,武者们心绪复杂。 他们看见的是,执剑的少女,身上有无数的野兽咬痕,一身明媚的红衣早已被鲜血染红,撕破了许多道口子。 她在微风中摇晃,但腰杆却是挺直的。 “神仙姐姐。” 小女孩低低地说:“对不起……” 泪水从紧闭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小女孩怀抱着楚月,双肩微微颤抖,“都是我害了你……对不起……你一个人走吧,我不要成为你的累赘,我可以去找娘亲,我和娘亲一起变成星星,一起照亮你。” 第794章 我这一生,虽短暂,却不悔 小女孩虽未看见,但什么都清楚。 她知道,神仙姐姐为了救她,正在面临着一场灾难。 楚月垂眸望着她,问:“会数羊吗?”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会,娘亲说过,睡不着的时候,就数羊。” “好好数羊。” 楚月微微一笑,“等你数完,睡一觉,天就亮了。” “好。” 小女孩哽咽地开始数羊,“一只羊……” 小女孩数羊的小奶音,澄澈无邪的响在最黑暗的一刻,与血腥相融,目睹此番场景的武者,俱是难以言喻的惆怅。 楚月执剑往前走,劈向了凶兽。 这些凶兽,每一头最少都是武玄境武者的力量,甚至更强! 楚月只对抗过两位武玄高手,一是慕笙,二是夜罂。 前者让她精疲力尽,抽光所有底牌,而且靠得是慕笙轻敌的疏忽。 至于后者夜罂,靠得则是雷劫。 如今的她,要面对的是无数个武玄境! 仙根和丹田内的武道气力,都已经枯竭了。 她的身上还穿着玄武内甲,但以她现在的力气,都没办法把内甲拿出来。 “吼!” 三头野兽,从三个方向扑向了楚月。 “噗嗤——” 楚月口吐鲜血,红眸泛着不甘的战意。 身躯再也扛不住野兽的力量,楚月往前栽倒的霎时,把饮血剑插在地上,旋即单膝跪了下来。 体力不支的她疲惫不已,轻呼出了一口气,仰头望向了雅座窗台前的老伯公,咧开嘴笑。 “我这一生,虽短暂,却不悔。”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老伯公满眼热泪,浑身颤抖。 楚月低头,望向了怀里的小女孩,有些无奈。 她完全地透支了身体,能够料想被凶兽分食的结果,唯独遗憾的是,未能把小女孩带走。 “喂。” 白纤纤着急地说:“叶楚月,不要死,我不是故意诅咒你去死的,我把话收回好不好……” 叶楚月浅笑了声,“晚了。” 白纤纤眼睛微微泛红,蓦地看向了老伯公,“老伯公,你不是很欣赏她吗,快救救她,不然她就真死了。” 老伯公一言不发,热泪滚烫,布满褶皱的手握紧为拳,沉默地,一下一下地,砸向了阵法。 慕臣海兄弟以及其他武者,都红着眼,砸向了五行阵。 “小楚丫头,让我来吧。”神农空间内的轩辕修着急地道。 楚月以神识回道:“不必了。” 只要神农戒还在,神农空间就永远在。 轩辕修这样的残魂状态,若是出手,就会魂飞魄散。 最为重要的是,就算轩辕修出手,也于事无补。 这些凶兽是有备而来,背后有人操控。 小女孩出事的刹那,她便已想到,但她没法眼睁睁地看着小女孩葬身兽口。 就如同她明知道血琉璃有诡异之处,因为赤神刀的即将自爆,也会铤而走险出来传承那样。 楚月还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一手攥剑,一手抱着女孩。 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抱着小女孩了,没办法再站起来。 楚月笑了笑。 这一刻,竟是格外的想抱枕和小宝呢。 此时,凶兽彻底包围了她。 一道道獠牙,泛着森寒的光。 一双双眼睛,像要吃人般。 吼! 吼! 吼! 虎啸兽吼,响起的瞬间,众人便看见,成千上万头的凶兽,竟是一同跃起,扑向了同一个人。 楚月单膝跪地,腰杆笔直。 怀里的小女孩轻声细语,哽咽地说:“五十六只羊,五十七只……” 路琼期待不已,叶薰儿的笑到了嘴边。 伏尸诛灵阵,隐约闪烁着光,直接把凶兽戾气,再提升了数倍。 当戾气到达一定程度,万兽的戾气,在爆发之时,竟被吸进了神农空间。 楚月衣襟里的小奶兽,感受到无边戾气的瞬间,睁开了赤金色的眼眸。 没人看到。 那一刻的小奶兽,神圣高贵,不怒自威。 而四周的武者,有些人背过身去,不敢再看血腥的场景。 砰。 砰砰砰! 然而,万兽啃食的场景并未到来。 武者们纷纷看去。 只见无数头凶兽从半空摔落下来,再看向楚月的眼睛里,没有了凶悍,只有敬畏之心! 如同殿下之臣,见到了万古君主! 血脉深处衍生出来的畏惧,使它们臣服! 第795章 万兽臣服 此刻,万籁俱寂,天地无声。 一道道目光,赫然集中在了那一抹红衣的身上,充斥着无比的惊愕和震撼! 伏尸诛灵阵和五行金罡阵之间的拍卖场,一片狼藉,满地血腥。 残骸断骨四处都是,混杂在了一起。肉眼甚至都难以分清是野兽的,还是人族武者的。 万兽之间的少女,还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哪怕危险来临前,也不见她的眉眼有半分的惶恐。 她染血的手紧攥着插在地上的饮血剑,另一侧稳稳地抱着小女孩。 精疲力尽的她,似乎也在等待万兽将自己分食。 但—— 凶兽们看向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敬畏和忌惮。 一头头让世人闻风丧胆的凶兽,竟都匍匐在地。 她的四面八方,都是臣服的野兽! 此情此景,令数千武者惊叹不已,即便亲眼所见,也不敢相信! 无数人不可置信的倒吸凉气。 “啪嗒”一声,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宁静。 只见雅座之中,路琼婆婆手里的赤金拐杖,正因吃惊而掉落在地。 她下意识地扶着墙壁,往前伸了伸脖子,似是想要看得仔细,浑浊的眼瞳里,倒映出从未见过的震撼。 万兽臣服,并非是绝无仅有。 可能够让万兽臣服的,唯有大宗师级别的驯兽师。 而除此之外,便只有万兽之王能够做到! 叶楚月何德何能,区区一介小国女侯,纵使略有名声,但也只是个八星武者境,何至于让最低武玄的凶兽们齐齐臣服? 更何况,世人从未听说过叶楚月是驯兽师。 驯兽师在凌天大陆尤其的稀罕,武体的基础条件极为复杂,普通武者若想要成为驯兽师,无非是痴人说梦,难如登天! “老身从未见过,如此让人毛骨悚然的女子!” 路琼不复适才的胸有成竹和得意洋洋,心有余悸般,定定地看着楚月的身影,低声惊叹。 南宫初蓝衫着身,如世间的贵公子。 他立在路琼的身旁,一同朝下看去,淡棕色的冷眸骤滑过浅浅的惊艳之色。 窗台左侧,夜罂傲然而立,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却是热泪盈眶,自言自语地喃喃:“真是个……疯子……世上怎会有你这般的疯子……” 对面幽雅的阁楼雅座之内,神玄弟子、慕府父子、北洲同伴等人都已呆若木鸡,惊讶到一时无法回过神来。 原都以为那惊才艳艳的少女,必定葬身万道凶兽之口,连骨骸都会被野兽给吃干抹净,怎料会是这样的画面! 臣服的不仅仅是万兽,是凶戾失控的野兽,就连超强境的驯兽师,也不敢大言不惭! “她是怎么做到的?” 北洲同伴中,年轻的少年惊讶问道:“八星武者境,本该如蝼蚁般不堪一击,她却能坚持战到现在,最后还扭转乾坤,出现万兽臣服?我的天……这还是人吗……” “那些北洲自诩天才驯兽师的,就该过来大开眼界。” “……” 白纤纤站在同伴之间,一袭红色短裙,露出修长白皙的双腿,周身缠绕着猩红血刃。 她紧咬着红唇,垂首往下看去,澄澈如水的杏眸里,泛起了阵阵波光粼粼般的潋滟。 “叶楚月。” 白纤纤轻声开口:“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 身畔—— 叶薰儿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一双眸子猛地缩紧,整张脸庞似乎都要龟裂开来,灵魂仿佛已经被撕碎了! 她不明白。 叶楚月为什么还没死! 叶楚月的运气,为什么就这么好! 叶薰儿的内心,似有魔鬼在声嘶力竭的怒吼。 “爹。” 不远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慕临风,兴奋到就差原地手舞足蹈了,“你快看,小楚她还活着,她没死,她竟然做到了万兽臣服!” 慕臣海深呼出一口气,旋即由衷的展露笑颜。 老伯公背过身去,抬起苍老的手,拭去了眼角的泪痕。 犹记得,当混乱血腥的拍卖场,只剩下小女孩一人时,身为一代将军的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翻窗而出,想要把无助的女孩救下。 但在那之前,叶楚月抓住了他的肩膀,比他更快一步跃了下去。 那一刻,老伯公心绪复杂,灵魂好似都已被触动。 老伯公吸了口气,将手垂下,再次低头望去,露出了慈祥和蔼的笑。 叶薰儿一扭头,就望见慕府的父子三人,心思都在叶楚月上,袖衫下的双手,紧紧攥了起来,涂着鲜红色蔻丹的尖锐指甲,深深地镶嵌进了掌心皮肉。 她的眸里,翻涌着无边的恨意和杀气! “小月儿,师姐等你一起回家。” 窗前,冷清霜扬起了两把短刀,笑时满眼都是泪水。 萧离咧开嘴笑了笑。 燕南姬、郁司冥等人紧绷着成一根弦的神经,渐渐都已松弛下来。 纪瑶则是把腿从窗台拿了下来,将一杆银色长枪背在了身后,遥望群兽之间,笑容无声。 风悲吟嗑着瓜子从贵妃榻站起,吊儿郎当,懒懒倦倦的走至窗台,顺手将瓜子壳丢了出去,再在叶薰儿的肩膀上擦了擦手,眯起一双狭长的桃花眸,乐呵地说:“长安叶三爷,诚不欺我。” 叶薰儿和冥域太子的脸色,不约而同的铁青发黑。 风悲吟耸了耸肩,一脸的童叟无欺。 这会儿,下方还围聚着一众密密麻麻的普通武者。 林婆婆满是褶皱的双手,血肉模糊,甚至还在往下滴落着血。 她隔着光芒密布的五行防御阵,望向了阵内的少女,笑得甚是温和,如同见到自家初长成的晚辈。 薛盈盈咬了咬牙,瞪了眼臣服的凶兽们。 她只觉得这群凶兽脑子是被驴踢了,否则怎么会发生这样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 第796章 宁死不屈 鬼月殿拍卖场内的四方阁楼,俱是倒抽冷气之声! 武者们瞠目结舌,错愕连连。 某一处幽静的雅座之中,却是静谧得可怕而诡谲。 就连长空,仿佛都浮动着森森的肃杀气息! 碧水柔收回了看向雅座外的眼神,回过头来,震惊地问:“诸位,这群凶兽是怎么回事?怎么臣服于她?” “据我所知,凶兽宁死不屈,哪怕是死,也不会向人类武者臣服,比普通的魔兽更难驯服。” 少门主蹙了蹙眉,亦是一脸的疑惑。 如今的状况,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几名身着蟒袍,满目威严的中年男人,同时看向了仙风道骨的白衣老者。 白衣老者霜眉雪发,着一身青灰色的道袍,手执拂尘,盘膝而坐,苍老的面颊尽是高深莫测。 他沉吟半晌,轻甩拂尘,才徐徐道来:“让修罗地界的死士们出手吧,好在事先知晓了叶楚月的难缠,做了万全之策。”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间,帝尊恐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一名中年男人说道。 老者从衣袖里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瓶,递给了碧水柔。 碧水柔讷讷地接过,颇为不解地望着玉瓶内缓缓流动的猩红色液体。 “老先生,这是什么?”碧水柔问道。 老者阖眸拂尘,淡淡道:“凌寒夜氏一脉的血,有灌溉滋养阵法的功效,这一瓶的血量,若浇入伏尸诛灵阵内,足以让阵法变作为百禁无生阵。再有修罗死士的出手,等拿到血琉璃后,再把这次的罪名推给旁人。” “好主意。” 少门主双眼一亮,“你我皆在阵中,谁都想不到,会是我们出的手。” “那我们会有危险吗?”碧水柔担心地问了一句。 “有老朽在,自能安然无恙。”白发老者道。 碧水柔心安下来,握着血瓶走了出去,美艳的眉目下,尽是阴狠之色。 …… 四面阁楼的中央处,红裙摇曳生姿。 万众瞩目之中,群兽之间,单膝而跪的少女,姿势许久未变。 几许微风吹拂而至,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掀起了她额前染血的碎发,露出一双慵懒而邪气的红眸。 三千墨发轻舞,满身的咬伤流淌着血。 万兽匍匐于她足下。 楚月紧攥着饮血剑,将全部的力量压下,一点一点的挺直长腿,站了起来。 她环视四周,望着匍匐的凶兽们,却是察觉到了衣襟内的动静。 她知道,是小奶兽救了她。 似是察觉到了楚月的思绪,衣襟里面的小奶兽,用小脑壳在楚月的胸膛蹭了蹭。 楚月呼吸微深,头晕眼花。 “小月儿,回家后跟师姐去喝酒。”冷清霜的声音响起。 白纤纤冷不丁问了一句,“能带我吗?” 燕南姬道:“一百万灵石喝一次,小师妹,风华郡主的钱,我们五五分成。” 白纤纤:“……”这倒是光明正大的打劫。 但不得不说的是,拍卖场内,陷入了很平静的状态。 这份平静的温馨,让楚月抬起了头,美眸含笑的望向说话的几人。 第797章 修罗死士,钢铁巨人 楚月张了张干裂的嘴,但彻底透支掉武体力量的她,话到咽喉,竟是无声,说不出话,只得浅浅的笑了笑。 她连往前走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须知,她腿上的几道凶兽咬痕,都是深可见骨的。 “我们砸开阵法,去接小师妹!”燕南姬兴奋地喊道。 其余人全都跟着燕南姬一同撬开阵法。 轰! 陡然间,十道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 那身影宛若高楼大厦,眼睛犹若铜铃,躯体宛似钢铁,脚掌落下的瞬间,踩碎了十几头凶兽,将其踩得一滩烂泥。 突如其来的十道身影,让所有正在卯足全力砸阵法的武者,都感到了分外的心惊胆颤。 冷清霜看向那些身影,脸色霎时苍白,“那是……死士吗?” 传闻,在凌天大陆的顶尖宗门,都会秘密培训死士。 他们通常会找到武者境地较高之人的尸体,再以古老的方法,将武者的尸体炼为傀儡,体积和力量比野兽还要恐怖。 这类死士,一旦出现的话,就不会再回去,势必要战死在沙场! “逍遥城,鬼月殿内,怎么会有死士?这是谁放出来的死士?还不收走?”慕临风怒吼道。 他们正看见,十名死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楚月。 很显然,这些死士之所以被放出来,不是为了帮人破开伏尸诛灵阵,而是有针对性的到来。 目标正是孤立无援的叶楚月! 慕临风的情绪险些在起起伏伏中而失控崩溃。 老伯公面色愠怒,咬牙切齿,“是有人要害小楚!” “小师妹……” 花月痕眉头紧蹙,忧心无比。 下方的林婆婆,一拳砸在了防御阵法,“是哪里的龌龊卑贱小人,用如此的方法,害一个真正的正道武者!” 围聚在身边的武者们,都是同仇敌忾的愤然。 倒是叶薰儿、薛盈盈之流,刹那间心旷神怡,眉开眼笑,恨不得放场绚丽的烟花来庆祝美妙。 嘭! 嘭! 嘭! 死士们的钢铁巨足踏地的每一刻,都有地动山摇之感。 四周的武者都有些站不稳。 楚月的身影摇晃了几下,好在手攥着饮血剑,才不至于跌倒。 死士来临时,楚月扬起了脸看过去,呼吸变得薄弱,眼皮特别的沉重。 凶兽们蜂拥上前,想要拦住死士的脚步,保护住楚月,但一头头凶兽都被踩碎了。 死士的足下,流淌出鲜红而粘稠的血液。 她所在的地方,顷刻间就如同是人间炼狱。 楚月扯了扯唇,笑了一声。 但见她拔出了饮血剑,朝自己的大腿扎去。 新的伤口,刺激着她,让她清醒了过来。 楚月握着剑,凛然而立,傲视四周,眼梢间蔓延开了浅红色的戾气,笑得无畏而张扬。 “想要我的命?你们还不配!” 一声话说完,楚月攥紧了饮血剑,周身再次燃起了熊熊战意。 十位巨人般的死士,力沉如山,武体似城墙。 巨大的阴影,覆盖在楚月的身上。 就在此时,拍卖场外,纷沓的脚步声响起,凛冽的气势骤然出现,无边肃杀赫然起,瞬间就已如黑云压城般覆盖了整座鬼月殿和无数的武者,踏风而至的男子,似那暗夜帝王,在黎明破晓前的长夜,恰如潜龙出渊,君临河山! 衣襟中,小奶兽眼眸金光闪闪,天真无邪,兴奋的用小奶音吃吃地说:“爹爹!爹爹抱!” 第798章 百禁无生阵 楚月持剑站在凶兽和死士的中央,鲜血淋漓,红衣如火。 凉风吹拂起鬓间的青丝。 她黑眸微缩,侧目朝伏尸诛灵阵外看去。 但见恢宏的鬼月殿,无尽的长廊幽幽深深,来者一袭墨袍翻飞,举手投足都是帝王气势,腰间配一方锋利逼人的屠杀剑,一双紫眸讳莫如深,当看向满身伤痕的少女时,似有雷霆乍现,寒芒四起,万千杀气破空而出,滔天大怒绞杀在长空。 男子修长的手怀抱着一个精致的小奶娃,如宝石般璀璨的紫瞳,天真烂漫。 小奶娃肉嘟嘟的小手,正环绕着夜墨寒的脖颈。 一大一小的背后,是气势万钧,雄风凛凛的十二阵法以及无影门的十几位青年们。 “是帝尊来了!” 密集的武者之中,有人高呼出声。 “帝尊殿下,快救救叶姑娘,不然她就要被这些死士给弄死了。” “伏尸诛灵阵,是禁忌四阵,没有任何的阵眼,也没有破解之法,殿下也没有办法破阵吧?” “那怎么办?那些死士能穿过五行金罡阵,可见是有备而来!他们要叶姑娘死啊!” “……” 众人言谈之际,但见一层血红色的诡异光芒,以雷霆之势,在电光火石间,迅速席卷而出,覆盖了外围的伏尸诛灵阵! 浓厚的血腥味,使一些年轻体弱的武者略感不适,几番作呕。 武者们察觉到伏尸诛灵阵的变化,纷纷抬眸看去,无不是目瞪口呆,倒吸冷气。 刺目的血光,凝起了霜白色的冷霜。 在冷霜之下,四面阁楼,拍卖场中央,包括楚月在内的所有武者的武根和丹田,都被凝冻! 大多武者引以为傲的武道力量,在阵法冷霜中,全部……冻结! 楚月手执饮血剑,青山黛的眉轻轻蹙起,眼底的狠戾,却是不减反增。 耳边,响起了众多武者嘈杂的议论声: “这是什么……怎么会这样……” “百禁无生阵!传说中的百禁无生阵,竟会在逍遥城看到!” “不是说凌寒夜氏一脉都已经被屠族了吗,百禁无生阵,可是需要凌寒夜氏族人的纯正血液,才能化阵!” “……” 窗台前,夜罂闭上眼睛,轻嗅从阵法冷霜里流动出来的鲜血味道。 不知为何,那一刻,她的灵魂都在颤动,似有共鸣般,想要贪婪的靠近。 夜罂缓缓地睁开了双眸,眼底却是一片疑惑之色。 她呆呆地望着新生的百禁无生阵。 与此同时。 不远处的雅座内,碧水柔看见踏风而来的夜墨寒,心脏因恐惧而抽动了下,忌惮而惶恐地说:“老先生,夜墨寒来了,会不会出问题?” “不怕,百禁无生阵,就算是一域之主,也没有能力打开。” 白发老者捋了捋胡须,叹道:“可惜了那一瓶凌寒血液,倒是低估了这叶楚月!” 碧水柔渐渐放下心来,扯了扯唇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楚月和阵外的夜墨寒。 纵有帝尊庇护,那又如何? “有道是情根深种,我倒要看看,一阵相隔的夜殿下,亲眼目睹心上人死无全尸,又是何等的模样!” 碧水柔轻笑一声,优雅地靠在椅背,细长的玉指端起一杯清茶,轻呷了一口。 百禁无生阵,血光刺目,冷霜凝结。 夜墨寒身材颀长,立在阵外,眸光沉痛地望着阵内的少女。 十位死士,彻底逼近了楚月。 其中一名死士,抬足踩向了楚月的身躯。 这一踩若是精准无误,纵然凶兽都会血肉模糊,更别提人族的武体了。 “小月儿!” 冷清霜等人关心无比。 刹那之间。 夜墨寒拔出了剑。 碧水柔望见此举,浅浅一笑,只当是不屑,“百禁无生阵,可不是想破就能破的。” 楚月在巨人足下,望向阵外的男人和小孩,墨发飞扬,染血的脸颊绽入了笑容。 抱枕。 我好累。 …… 风过无声。 夜墨寒的眼眶,蔓开了一圈血红色。 咻的一声。 但见夜墨寒软靴点地,飞掠而出,手中的屠杀剑,以摧枯拉朽之势,以磅礴万钧之气,蓦地劈向了百禁无生阵! 第799章 九万年的冰山,也可消融在人间 轰! 不可阻挡的剑皇锋芒,犹如惊涛骇浪,绽放在此间天地,就连整座鬼月殿都开始震颤! 剑皇气势,挽起狂花,夺目的剑光覆盖四方,犹如璀璨的星河骤然而现。 无数武者,顿感刺目。 同时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声音,如同末世的风暴,横扫茫茫大地,众人的耳膜似要碎开! 在剑皇星芒逐而散去的一瞬间,成百上千的武者们,顿时发现凝结在丹田、武根的寒霜已经消融。 当他们定睛再望去,所有的人都如石化的雕塑般,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道道的目光,充斥着错愕震惊之色,俱都汇聚在拍卖场的正中央。 路琼面色白如纸,叶薰儿眼底爬满血丝。 窗台前的碧水柔,杏眸赫然瞪大,手里的茶盏掉落在了地上。 “怎……会?” 白发老者正在捋胡须,仓皇站起,来到窗前朝外看去,浑浊沧桑的眸里,写满了骇然和惶恐。 但见以鲜血和寒霜汇聚而成的百禁无生阵,在剑锋之下,早已支离破碎,化作血雾氤氲的凝霜,天女散花般洒落下来,倒像是在尸体遍地的乱葬岗下了一场凄绝的大雪。 巨人死士抬起犹如巍峨高山的千斤之足,猛地下踏之际,残影登时横扫而过,剑光凛冽如长虹,逼人的屠杀气息,氤氲在死士周围。 众人只见。 千万道的剑光在巨人身上稍纵即逝。 剑光似千丝万缕的线。 倏地,夜墨寒手执屠杀剑,落在了地面。 锃亮锋锐的剑刃,流淌下的鲜血凝聚为珠,滴落在满地狼藉,溅飞出血莲的模样。 他的身后,宛若高楼的巨人死士,完好无损的站立。 巨人死士庞然的身躯却在顷刻之间,骤闪过千万道纤细凛冽的剑光。 无数的剑光撕裂下,巨人死士化作血雾,喷洒在长空。 血雾下降之际,夜墨寒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奶娃,踏碎满地星光,走向了一袭红衣的少女。 夜墨寒的身后,十二护法,诸多青年,满目怒火的跟了上去。 一行几十人,踏出惊动山河的气势。 宛如古来帝者,碾碎十方天,所见俱是臣! 夜墨寒停在血衣少女的面前,薄唇紧抿,一个字都说不出,紫眸内却翻涌着不可言说的情绪。 他垂下眸来,浓密漆黑的睫翼,在紫眸之下的眼睑,盖出了一层淡淡的青灰色。 男人把屠杀剑插在地上,缓慢而小心翼翼地抬起了修长的手,轻按着楚月的后脑勺,轻轻用力后,将女孩的脸部埋在了自己的胸膛。 “阿楚,我来晚了。” 他低低地说,声线之间隐忍着压抑的痛,鼻尖所嗅,俱是她的鲜血味道。 楚月微微闭上眼睛,轻嗅属于男人的冷香味,唇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紧绷着的她终于放松下来了。 “不晚,来得刚刚好。” 楚月扬起了脸,碎发轻笼着琥珀般的眼眸,周身的气息不再凶猛如狼,倒有几分初春时积雪消融的温和。 夜墨寒看着她面颊斑驳的血迹,她身上被野兽咬开的伤口,以及在风霜之中不曾倒下的身躯,剑眉狠狠蹙起,灵魂都在震颤! “娘亲,你疼吗?” 小宝的奶音,满是哽咽。 “不疼。” 楚月含笑回道。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男人如玉的长指钳住。 男人低头俯首,猝不及防地吻了下来,堵住了少女沾有血迹的唇。 柔软的,血腥的,更是缠绵沉沦的。 不同于以往的蜻蜓点水,这一回,他攻城掠地,唇齿间满是鲜血和温热,似是想要永生都堕落在这柔软之中,哪怕万劫不复也甘之如饴。 这一回。 是瘾君子碰上了他的毒。 九万年的冰山,也可消融在人间。 男人的大掌,轻轻地托着少女的后脑勺。 他想尝尽女孩的滋味,就像是无尽苦海里的一粒糖,漫漫长夜中的一点光。 “你不疼,我疼。” 他的声音,轻响在楚月的耳边。 楚月眸子微微一缩,心脏轻轻一颤,旋即闭上了眼眸,沉溺在黎明破晓前。 她与他之间的路,从来没有花香和祝福,只有鲜血和黑暗。 但…… 那又何妨呢? 第800章 夜殿下有辱斯文 无数道目光,汇聚在此处。 阁楼的雅座窗前,慕臣海皱了皱眉,“夜殿下有辱斯文!欺负幼小的姑娘,实在是有辱斯文!” 慕临风难得和他意见一致,重重地点了点头,低声囔囔,“这姓夜的,怎么突然间看不顺眼了呢?” 老伯公在心疼楚月的同时,顿感几分欣慰,还在细细打量着夜墨寒和小宝。 此时再相见,却是与在城主府的相遇,格外的不同。 越看,越欢喜。 恨不得拉着对方的手,相谈到天明。 反观碧水柔等人所在的雅座内,氛围格外的诡异。 “老……老先生?” 碧水柔讷讷地出声。 少门主一脸惨白,“这夜墨寒的实力,究竟到了哪一步?” 白发老者一脸阴沉,不复此前的仙风道骨。 却说雅座外的拍卖场内,还有九方巨人死士,正在不断逼近,嘶吼过后,踏足而至,爆发出强悍的力量。 血护法红衣墨发,手执长剑,踏步往前飞掠起。 “吃你血爷爷一剑!” 血护法低喝一声,长剑所至,剑光璀璨。 锋芒之下,死士巨人支离破碎。 剑痴护法提剑往前,对上另一位死士巨人,冷笑过后,拔高声音,再次开口道:“此等废物,也敢欺我圣域帝后,看不起谁呢?” 白护法捋了捋胡须,两道符咒从袖间骤出,缠在两位巨人死士上,直接把巨人死士变得巴掌般大小,再收回袖间。 白护法笑眯眯地道:“死士炼化,倒是可以给老朽后花园的菜给施施肥。” 其余护法们,手执兵器,动作干净利落,迅速而果断的解决掉了剩下的死士巨人,行云流水般顺畅。 一众的武者,瞪大了双眼。 “原来这就是圣域十二护法和夜殿下的实力,比传闻中还要恐怖千万分啊……” “拿死士巨人去施肥?这话也就白得出口了。” “你们且看黑夜护法的刀法,诡谲多变,却又锋芒毕露,实乃吾辈刀客的巅峰。” “什么伏尸诛灵阵,什么百禁无生阵,在夜殿下的屠杀剑下,都算得了什么?” “难怪。斯人如此,便只有叶三爷这般凶残的姑娘,才能与之匹配吧。” “……” 一道道议论声,悄然响起,使这血腥地热闹了不少,多了些许的人间烟火气。 雅座内,白纤纤看着夜墨寒咽了咽口水,低声说:“幸好没和叶姑娘结为死敌,不然我就是夜帝尊的刀下魂了。” 想到死士的惨状,白纤纤都是一阵后怕。 旁侧的叶薰儿,呼吸急促,眼眸微红,不甘地看了过去。 再看向叶楚月时,满眼都是嫉恨之色。 叶楚月这般卑贱的人,为何能得到北洲慕府的欣赏,和圣域帝尊的青睐。 反而优秀如她,却无人问津,处处受辱,如米粒之辉在日月光下微不足道! 两者的反差感,让叶薰儿无比的不甘! 与叶薰儿不同的是,雅座内的其他人,俱是兴高采烈,倒有种劫后余生的狂欢。 唯独碧水柔那一处,所有的人,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白发老者皱紧了眉头,手中的拂尘轻甩了几下,低声说:“这回,失算了,真的失算了,好在做事滴水不漏,没人能发现是我们在下手。” “诸位,今日之事且都守口如瓶,老夫行踪难测,鬼月殿没有登记过,得先行一步了,否则下场难免和那些死士一样。” 白发老者悄然离去。 就在此时! 楚月面前身着黑袍的男子,长剑挥出,指向半空,气势蔓延三千丈,一道道裂缝从他足下,扩散开来,覆盖半座逍遥城。 夜墨寒紫眸流转着嗜血的光,低声暗哑:“给本尊围下鬼月殿,擅自离殿者,杀无赦,诛九族!” 一支黑衣部队,胸前烙印圣域的域徽,俱戴着恶鬼面具,足足有三千人之多,随风声沙沙作响,倏然出现在鬼月殿。 第801章 吾妻叶楚月 一声话下,犹若雷霆之声震彻四海直冲云霄,宛似千古一帝俯瞰众生,隐隐待发的威严,顷刻间如秋风般席卷而出。 三千圣域黑甲军,踏步的响动整齐统一,犹如锋锐的利刃划破幽深的夜,无端出现在四方长空,将偌大且恢宏的鬼月殿围剿得水泄不通,仿佛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般。 其中—— 五百破甲弓箭手,乘在黑色灵鸟之上,从四面八方握住墨黑长弓,拉开弓弦,对准了鬼月殿内。 拍卖场内,满地哗然。 神玄弟子林囚望着数千的黑甲军,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低声叹道:“传闻圣域有十支部队,所向披靡,这黑甲军位于前三甲,只在域面之争的战斗出现过,踪迹难寻,神出鬼没,实力更是深不可测,没想到此行竟能见到帝尊麾下的黑甲军,此等气势,不可谓不强!” 周玄、诸葛鸿等人凑在一起,看向气势骇然的黑甲军们,眼神里都流露出了向往之色。 冷清霜双手环胸,短刀插在大腿刀鞘,依靠着墙沿,垂眸朝下望去,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小月儿。 终有一日,我们会拥有和黑甲军一样存在的军队,甚至是更强! 冷清霜的眼底,涌动着野心。 旁侧,却是响起了极为煞风景的声音。 但见燕南姬一脸的心驰神往,由衷地叹道:“这些黑甲军,应该值不少钱吧,小师妹真令人羡慕。” 冷清霜扭头望去,嘴角猛地抽动,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风声猎猎作响。 鬼月殿,一派严肃之景。 黑甲军的威压下,所有武者都感到了窒息般的压迫,那是来自于对强者的敬畏。 却说从雅座里逃之夭夭的白发老者,正满心窃喜,手里的拂尘在风中舞动。 然而尚未逃离出鬼月殿,一道鬼魅似得身影,就陡然间出现白发老者的面前,将其逃生之路给完全的堵截。 来者正是黑甲军的正将,谭宗。 其人手执黑如泼墨般的长刀,脚踏灵鸟,恶鬼面具后的双眼,冷漠地看着白发老者。 白发老者咽了咽口水,刹那间如断脊之犬般狼狈,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谭将军,老朽路过宝地,无意叨扰,还望暂放,来日必然前往圣域登门拜访,谢今日之情。” 白发老者故作镇定的捋了捋胡须,笑容可掬地道。 谭宗淡漠如霜,不言分说就逼近了白发老者,长刀一掠,挑起了老者的身躯。 老者即将坠落之际,谭川一把伸出手攥住白发老者的衣襟,猛地跃下,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夜墨寒。 夜墨寒周身的武道真气,破体而出,正在辅佐神农之力治疗着楚月身上的伤口。 “嘭!” 谭宗把白发老者丢在了地上,“殿下,此人妄想逃出鬼月殿。” “嗯。” 夜墨寒淡淡应了一声,一手抱娃,一手轻握住楚月的小手,缓声介绍道:“吾妻叶楚月,你们的域后。” 谭宗和黑甲士兵们微微一怔。 无数道目光,骤然落在了少女的身上。 少女沐浴鲜血,红衣如火,伤口深可见骨,却没有喊过一声疼。 她平静的像是一个安然无恙的人。 眼神邪佞而淡漠,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尽是绝代的风华。 谭宗凝望了许久。 在来逍遥城前,他和圣域的其他部下一样,不喜这名为叶楚月的女子。 只当是红颜祸水,祸乱江山,害得帝尊殿下只知男女之欢,将社稷宏图事抛诸脑后。 但此刻亲自一见,却感到万分的惊艳。 纵是久经沙场,南征北战,也从未遇到过这般铿锵的女子。 半晌。 谭宗回过神来,带领黑甲士兵们抬手颔首的行礼。 “属下见过域后。” 众士兵异口同声,言语冷硬,声线不变,却是恭恭敬敬,不含半分的轻蔑。 周围的年轻女子们,无不是流露出了万分的歆羡: “帝尊杀伐果断,征战四海,一生却只为一名女子而动心,甚至不介意其诸侯国的身份血脉,当真是令人羡慕。” “叶姑娘真是好福气。” “若我是叶姑娘,必会高兴到找不着北。” “……” 谭宗面前数步开外。 楚月默然而立,右手还抱着小女孩,身躯挺直如松。 闻言,她落落大方,只轻轻点了点头,便不疾不徐地出声:“嗯,有劳诸位封锁鬼月殿,彻查背后的始作俑者。” 第802章 她从未仰仗 恶鬼面具的背后,谭宗平静如海的眼里,闪过一抹深色, 和众人所想的极为不同。 她在面对圣域三千黑甲军的俯首称臣时,没有洋洋得意的欣喜,眉角眼梢从始至终都没有多余的感情。 就好似,一切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 于她而言,纵使天崩地裂,也能淡然若初。 谭宗和黑甲军略微钦佩,至少此前的反感,已经完全地消失殆尽了。 “能为域后效劳,是末将的荣幸。” 谭宗沉吟了颇久,发自肺腑地说。 楚月望着他,笑意满面。 白纤纤从高处往下看来,眼里却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崇拜。 白纤纤低声说道:“薰儿姐,其实,她从未仰仗过圣域的底蕴吧……” 叶薰儿侧目看来,杏眸通红,愤怒到咬碎了一口银牙,连带着看向白纤纤的眼神里,都有十足的怨怪。 此刻的楚月,经过真气治疗后,身上伤口的疼痛感已经好了不少。 “神仙姐姐,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小女孩的声音忽而响起。 “可以了。”楚月浅声回道。 小女孩逐渐睁开了湿润的眼睛,好一会儿视野才变得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叶尘水滴滴的眼眸,紫宝石般的好看,犹若天穹夜空的一点星芒,不期然的照耀进了小女孩的灵魂。 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有着一双纯粹清澈的眼睛,正呆呆地望着身前的叶尘。 叶尘在父亲的怀里,歪着头看她,忽而掏出了个小帕帕,擦了擦小女孩脏污的面颊。 擦去脏污,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 叶尘咧开嘴绽出浅浅的小梨涡,唇边是尖尖的小虎牙,“好看多了。” 小女孩眨巴两下眼睛,耳根子微微泛红。 楚月默契的和夜墨寒相视一眼,有种老母亲般的欣慰感。 只不过,当小女孩低头看到楚月身上的伤时,眼睛彻底发红,哽咽地说:“神仙姐姐,你受伤了,都是因为救我,才害得你被伤害。” 小宝紧咬着唇,看向楚月时,紫眸泪光涌动,倔强而固执的不让眼泪落下。 “不碍事。” 楚月淡淡地说完,把小女孩放下,揉了揉小女孩的脑壳,随后走向了被黑甲军钳制住的白发老者。 谭宗在一旁说道:“此人名为魏莘伯,曾为阵宗弟子,却因亵渎阵宗内门的女弟子以及偷学禁阵被赶出了阵宗。从此往后的几十年里,魏莘伯游荡在秦河岭一脉,专门为一些宗门做隐秘之事。” 楚月若有所思。 “叶姑娘。” 魏莘伯道:“你我之间兴许是有些误会,老朽确实游历四方,以宗门而谋生,但绝无伤害姑娘之心,老朽自从离宗后,就准备用一生忏悔,又怎敢做鸡鸣狗盗之事来让世人唾弃?” 魏莘伯一脸的慈祥和蔼,字字句句,都透露出了足够的虔诚。 楚月望着白发老者,一言不发,陷入了沉思。 血琉璃内的上古神农氏族徽,是秘密所在。 背后之人,应该只知她传承到了慕倾凰的意识,而非族徽。 第803章 借路琼之手,布今日之局 很显然,比起慕倾凰的意识,族徽更有无上的价值。 只要族徽不被发现,就无法从血琉璃下手去顺藤摸瓜彻查整件事情。 毕竟,血琉璃虽然珍贵,但不至于让人这样大费周折去布下一个局,只是为了得到血琉璃。 楚月站立在冷风之中,半眯起眸子,唇边噙着戏谑的笑,眼底深处的戾气,犹如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现在不得不怀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早在神玄学院时,路琼忽然拿出赤神刀出来,并非仅仅只是为了刺激她的战斗欲那么简单。 神农空间内,轩辕修亦是察觉到了几分怪异,“小叶子,仔细想来,若非赤神刀,以你的性子,不会急于求成的去传承血琉璃,甚至有可能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情。” 楚月满目冷意,神识传音回道:“只怕从武道台大比开始,就有人借路琼的手,来密谋今日之事了。” “你的意思是……?” 轩辕修剑眸微微一缩,脑子里冒出了大胆的想法。 “赤神刀和血琉璃内,一个是不完整的刀魂,一个有着母亲的残缺意识,二者相见,必然互相吸引,甚至会使赤神刀自爆!” 楚月缓缓说道:“再者,如若我当时在武道台,能为了一把赤神刀就去对战夜罂,那就意味着,我在鬼月殿,也能为了不让赤神刀自爆,去传承血琉璃。若是激发了母亲的意识,他们再将血琉璃拿走,既可得到一缕意识,还能得到上古神农氏的族徽,可谓是一举两得。” 这一切看似不经意,实则在穿针引线后,成了背后之人手中的棋子! 禁忌阵法也好,死士巨人也罢,都属于不入流的龌龊手段,想要查起来特别的困难。 但对方铁定和她都没想到,夜墨寒的黑甲军会降临逍遥城,封锁鬼月殿。 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神农戒的存在,世人不知。 故而。 背后布局之人,也不会知道,当她得到血琉璃后,慕倾凰的意识会直接出现在神农空间,而族徽也归她所有。 轩辕修轻吸了一口气,剑眉紧蹙,神色微愠,“他们,欺人太甚!没想到从那时就开始布局了,实在是可恶至极!” 楚月轻轻嗤笑。 这群人压榨完了慕倾凰,再次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高楼。 寂静的雅座里,碧水柔等人望见被抓的魏莘伯,心情尤为的沉重。 “诸位,这……” 碧水柔急不可耐,“黑甲军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叶楚月也太好运了吧,那我们该怎么办?” 一名身着青色蟒袍的中年男人,脸上有一块狰狞的疤。 他沉着冷静地看了眼碧水柔,低声道:“碧姑娘莫急,只要魏莘伯咬死不说,这件事,就查不到我们的身上。至于血琉璃的来历,我们早已交代得清清楚楚了,更何况,除了我们,谁也不知道血琉璃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没有动机,何来屠戮?” 中年男人胸有成竹的喝了一杯茶,款款而谈: “碧姑娘,夜殿下而今是一域之主,行事作风不可胡乱来。” “在座的诸位,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夜帝尊他纵然要杀,也不可兴无名之师,否则会被天下世人给唾弃,帝尊之位也岌岌可危。更别谈为了一个女人,将天下的宗门给得罪死了,此乃自断前程的做法。” 中年男人的话语声响彻雅座,一言一行都是十足的自信。 说到末尾,中年男人施施然地喝了口茶。 其他几个中年人,赞同地点了点头,只是想到还流落在叶楚月手里的血琉璃,便是一阵肉疼。 “好在叶楚月不知血琉璃的重要性,他日卷土重来,血琉璃还是我宗的囊中之物。”另一人势在必得地说道。 碧水柔环视四周,旋即松了口气,渐渐的放下心来。 一双好似柔荑的玉手,却是紧抓丈夫少门主的臂膀。 少门主的面色无比难看,黑如锅底般,眉头紧紧蹙起,咬牙开口:“父亲为了让我挑大梁,才让我来逍遥城,若是父亲得知出了这档子的事,以后我还有何颜面去见父亲?父亲的处心积虑,全都被我给毁了!” “叶楚月!你实在是罪该万死!” 少门主气急败坏,低声咒骂,恼羞的把所有错误都归咎于叶楚月! 然而还没把话给说完,就见一个苹果核破窗而入,精准无误且直直地砸在了少门主的脑门上。 硬是砸得他头晕目眩。 少门主愤怒不已,怒视过去—— 却见不远处的雅座内,风悲吟好整以暇地斜卧在贵妃榻,笑得人畜无害。 少门主见此,勃然大怒,瞪圆了一双眼睛。 第804章 问过老子的剑了吗? 少门主攥紧了手,正欲破口大骂,但被雅座内的蟒袍男人阻拦:“少主,今日之事切不可节外生枝。” 少门主咬了咬牙,怒目圆瞪,狠狠扫视了眼风悲吟,便猛地甩了甩袖,不屑地道:“左右不过是个风武城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罢了,听说娘亲还是从南音楼里出来的卑贱女人,懒得和此人计较。” 一袭蟒袍的中年男人连连点头。 贵妃榻上的风悲吟,正伸手要从晶莹剔透的瓷盘里拿过最后一个苹果,狭长魅惑的狐狸眼,有一瞬间黯淡无光,稍纵即逝过几许哀愁,又逐渐恢复如常。 风悲吟露齿邪肆一笑,红袍衬得他比女人娇花还要妖冶! 然而,望见风悲吟笑容的刹那,罪恶门白袍着身的少门主,在刹那之间,有种被魔鬼扼喉的窒息感! 雅座贵客,心思各异。 树欲静而风不止。 狼藉血腥的地方,魏莘伯还在苦苦争辩,“叶姑娘,你乃长安女侯,又是圣域帝尊的未婚妻,如此身居高位的贵人,怎么能是那些粗鄙不讲理的乡野穷酸之人能够相比的,姑娘你一定是善解人意,且明事理的。” 魏莘伯言谈之际,悄然的打量着叶楚月,浑浊的眼里充斥着鄙夷之色,满满当当的不屑。 充其量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再往高了说,徒有几分匹夫之勇罢了。 像他这种阅人无数的精明老者,拿捏一个小女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不仅如此,碧水柔雅座内的中年男人们,都流露出了鄙夷之色。 他们从骨子里看不起娇柔的女子,更看不起血脉卑贱的武者。 楚月戏谑的勾起唇角,眸若寒霜,冷睨着言之凿凿的魏莘伯。 魏莘伯这一番话说得天衣无缝,三言两语就给她和夜墨寒戴了高帽。 在这个时代,有娶妻娶贤的说法。 她若只靠喜好就给魏莘伯定罪,便会引来天下人的诟病。 沉吟少顷。 楚月轻笑了一声,挑起一侧的眉梢,似笑非笑地望着魏莘伯,好整以暇地说:“原来于你而言,出身乡野的武者,必是穷酸粗鄙不讲理的。” 魏莘伯微微愣住,倒没想到给自己挖了个坑。 须知,纵观凌天大陆,日月更迭,时代变化,有诸神争霸,也有乡野出身的少年敢叫板天帝! 这是个百花齐放百舸争流的世界,人族武者界的中层砥柱,多数都是寒门贵子! 楚月一席话,足以让他得罪大半个武者界! 素有“毒舌”之称的魏莘伯一时哑口无言。 谭宗等黑甲士兵和圣域护法,眉眼之间尽是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笑意。 “叶姑娘,老朽不是那个意思。” 魏莘伯酝酿了一番措辞,还没把后面的话说完,就被楚月打断。 “我不想知道你如何看天下武者。” 楚月眸色微凛,往前踏出一步,气势大开:“毕竟如你这般人的想法,于这天下间群雄辈出的寒门武者而言,廉价到一文不值。” 说到最后,风声鹤唳,楚月抽出寒光闪烁的饮血剑,指向地面,“我只想知道,这些面目全非,死无葬身的武者,能不能在九泉之下瞑目!你也且放心,我圣域黑甲军不会错杀任何一个虔诚的武者,当然……” 楚月的剑尖划过地面,摩擦时火花闪烁,锋芒毕露。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恶多端的人,为行利己事,枉顾世间武者性命,此等人,不配苟活于凌天!” 魏莘伯猛吞口水,接连后退了几步,眼睛发怵地望着楚月。 少女的言语比刀剑还要犀利,甚至让以诡辩闻名的他败下阵来! “叶姑娘说得好!” 林婆婆笑道:“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若非叶姑娘的舍生取义,若非夜帝尊的及时到来,我们只怕要丧生在这惨绝的布局之中!我们和死去的武者,只要一个公道,一个真相,一个杀人偿命的结局!” 林婆婆虽孤家寡人一个,但多年来乐善好施,广结善缘,又因驯兽师的缘故,在部分武者心中德高望重! 林婆婆一声话下,其余人纷纷附和:“对!要不是叶姑娘,我们这群人还有命吗?” “伏尸诛灵阵,百禁无生阵,还有那十方死士,都是要置人于死地!” “我们无权无势,但今日有帝尊和老伯公在,谁敢放肆?我相信,真相一定能大白于天下!” “帝尊殿下,还请殿下,为死去的无辜武者,主持公道。” “……” 长风徐徐。 空气里浮动着刺鼻的血腥味。 夜墨寒一袭黑袍,腰配屠杀剑,怀里抱着和他如出一辙的小奶娃。 许是小奶娃的原因,使一向生杀予夺如暴君的他,此刻竟有几分温柔。 他听到武者们的声音,眸底骤闪过一道流光和几分无措的茫然。 遥想这一生,九万年,悲凉而孤独,被亲人遗弃,被父母诅咒,被世人厌恶。 谁曾想。 还有武者让他这样的人来主持公道。 夜墨寒垂下了眼帘,笑到唇边,却是妖孽如斯,俊隽似风。 血护法却是打了个寒颤,用胳膊肘撞了撞白护法,“老白,我们是要转行了吗?不去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去护卫众生?” 说至此,血护法喉结滚动,脊背一阵恶寒。 白护法摸了摸下巴,回道:“有小殿下在,杀人放火不文明。” 血护法翻了翻白眼,一剑插地,双手环胸,轻靠在剑背,抬头看向了身穿鬼月殿服饰的虞姑娘,“赶紧让鬼月殿掌教滚出来,没看见我们家夫人在你们的地盘上受了伤吗?想装聋作哑?问过老子的剑了吗?” 虞姑娘四肢发软,彻底愣住,几乎要哭出来。 她只知夜墨寒宠爱这位叶姑娘,但不曾想,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亲眼一见,才知何为丧心病狂。 “血护法这是说得哪门子的话,吴某这不是来了吗?” 东半城鬼月殿的掌教吴有道两袖清风,率领一行人从殿外踏步而至,脸上堆满了憨实的笑容,眼睛深处却是一片精明之色! 第805章 鬼月殿是想从凌天除名? 吴有道进入拍卖场时,虞姑娘慌慌忙忙走来,“掌教,出事了……” “嗯,我都有知晓。” 吴有道点点头,半眯起眼睛打量了一遍满地的血腥,再来到夜墨寒的面前,躬身弯腰,颔首作揖:“夜殿下,一别多年,殿下风华如初,英姿不减。” “少拍点马屁能死?” 血护法冷不丁插了一嘴。 吴有道倒也不恼怒,满脸都是笑容,“血护法还是喜欢开玩笑。” 夜墨寒眸色淡漠,走上前去,牵起了楚月的手。 “本尊的夫人,在你鬼月殿受的伤。” 夜墨寒语气锋利,声音暗哑,“你鬼月殿是想从凌天除名?” 白护法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道:“夜殿下的心尖宠,却在鬼月殿遭受大难,按照我们圣域的规矩,当屠你鬼月殿,夷为平地,寸草不留。但夜夫人她心地善良,是正道之人,所以圣域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吴掌教,你可得好生珍惜。” “是啊,错过了活的机会可就得嗝屁了。” 血护法拔出长剑,取出磨刀石,竟在一旁堂而皇之的磨剑,把众人雷了个外焦内嫩。 吴有道顿感头皮发麻。 燕南姬见此,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楚月嘴角猛抽了一下。 吴有道细细品味着白护法的话,回过神来,面朝楚月,歉意的低头说道:“叶姑娘,今日之事深感抱歉,是我鬼月殿出了疏忽,才导致姑娘受伤和许多武者葬身。并且感谢姑娘在危难之际施以援手,吴某铭记姑娘大恩。” “叶姑娘放心,武者葬身以及姑娘受伤鬼月殿会负责到底,至于是何人有害人之心,鬼月殿今日任由姑娘差遣,并且全力辅佐配合黑甲军,找出背后主使!让真相公之于众!” 吴有道字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雅座高楼,正在饮酒的风悲吟看见吴有道身旁的一人,眼底爬上了猩红色, 下方。 楚月淡淡一笑,却是望向了吴有道身旁油头大耳的年轻男人,问:“吴掌教,此人是?” 男人跟在吴有道身旁,穿着特殊的服饰,但目光有些闪躲,甚至不敢与楚月对视。 “叶姑娘,这是我们鬼月殿的副掌教,一来逍遥城就是副掌教之位,要不了几年,恐怕连我这个掌教之位都要拿去了。” 吴有道笑道:“这可是风武城的大公子风俊,做事雷厉风行得很,才来东半城数月,就把紫竹林里那个作恶多端的武姓之人给打了个半死,好在风大公子善良,看在其身体抱恙的份上,起了怜悯之心,才放了那武姓人一马。” 楚月红唇微抿,清寒的眼眸里,却是在酝酿可怕的风暴。 紫竹林,武姓人,身体抱恙…… 岂非在说,镇北少将之一的武国安! “小月子!” 神农空间,破布发出了声音,“此人的武根里有五行金罡阵的气息,特别的微弱。” 楚月遏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自风俊的身上一扫而过,旋即望向了吴有道,笑着说:“吴掌教,今日鬼月殿出事,拍卖场内的防御阵法,启动的时间要比平常快很多,而且死士能穿过防御阵,我怀疑,若非阵法故障,就是你鬼月殿有心术不正的狡诈之人!” 她听懂了吴有道的话。 吴有道言下之意是在说风俊对他有威胁。 再拉出武国安被欺的事,让她和吴有道同一阵营。 估计吴有道清楚风俊脱不了关系! 不得不说的是,这吴有道,是个货真价实的老狐狸…… 听得此话,吴有道却是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倒吸一口气,连连退了几步,“什么?竟会有这种事,我鬼月殿向来光明磊落,绝不会出现这种事。” 血护法一面磨剑,一面暗戳戳地说:“你鬼月殿邪恶作祟,若能光明磊落,那是圣域岂不都是就救世之主?” 吴有道像是没有听到血护法的声音,而是一身浩然正气,坚决地望向了谭宗,“黑甲将军,这身后都是鬼月殿的人,和你一同检查阵法,是绝对的公道。至于其他事,任由黑甲军彻查!” “这老狐狸不去当戏子真的可惜了。” 神农空间,轩辕修抱着破布坐在璇玑宝座上,忍不住地说。 楚月见吴有道惟妙惟肖的神情,也有些怔住。 谭宗点了点头,便招呼鬼月殿的侍卫一同前去查看阵法。 风俊话还没来得及说,被吴有道的火急火燎给弄得目瞪口呆。 “且慢——” 风俊一身横肉,贼眉鼠眼鹰钩鼻,生得不说是歪瓜裂枣,倒也算是一言难尽。 他前去拦住鬼月殿侍卫,走起路来,身上的横肉跟着颤抖几下,尽显富贵相。 吴有道当即把风俊抱住,“风俊贤弟,你乃风武城的大公子,吴某知道你心系众生,想亲自查看阵法,大可不必如此,让他们来就好,我相信黑甲军一定能还鬼月殿一个公道。” 风俊气得面红耳赤,偏生被吴有道拦得死死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查看阵法。 他恼怒地看向了吴有道,总觉得这人的脑子指不定有什么问题,也不知道是怎么混到一方掌教的。 楚月戏谑地看着闹剧,一目了然,颇感兴味,尤其是这吴有道,真是难得的“人才”。 不多时,谭宗带着黑甲士兵和鬼月侍卫前来。 “怎么样?” 吴有道比谁都着急。 谭宗淡淡地看了眼拦路的吴有道,旋即挺直身躯,迈步走向楚月。 “谭某曾师从阵法大师,研究拍卖场的五行防御阵后,可知是人为破坏。但防御阵是各大势力的秘密所在,若非内部人士,无法动其根基。” 谭宗的言语简洁明了。 无非就是:鬼月殿中有内鬼! 楚月点了点头,开始沉思。 风俊的脸越来越白了。 倒是吴有道一副天崩地裂的错愕,“怎会如此?我鬼月殿内,竟有如此诡诈之人!查,一定要查!绝不可因为一个猪狗不如的脏东西,害得鬼月殿和圣域友好的关系有了隔阂!” 风俊听到猪狗不如,险些气得骂娘。 倒是血护法摸了摸鼻子,凑在剑痴护法耳边问:“我们跟鬼月殿关系很好吗?” 剑痴护法道:“也不说很好吧,大概就是打过几次血流成河的仗。” 第806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血护法嘴角一抽,无语地看着表情生动的吴有道。 楚月风中凌乱,干咳了声。 但见吴有道一怒之下猛地甩袖,威风凛凛地道:“来人,还不去彻查防御阵法的内部阵法师!” “谭将军。” 吴有道望向黑甲军正将谭宗,“为了保证公道,还请你的人,一同前往一趟。” “嗯。” 谭宗望向楚月,楚月点头后,他才应下。 一挥手,就有黑甲士兵出动。 随后便见一列金衣的鬼月侍卫气势凛冽,步伐匆匆,与几名黑甲士兵一同前往鬼月殿的阵法中枢之地。 “给我站住!” 风俊心脏咯噔一跳,眉头紧蹙,就要去拦截。 吴有道眼疾手快的揽住了他的肩膀,“风贤弟,你不必亲自前去,我知道你很担心,我能理解你。” 理解你娘的头。 风俊一口老血,险些喷了出来。 却在不经意时,看见了雅座窗前的风悲吟。 同为风武城的公子,两人一高一低的对视,风俊整张脸都变得阴沉了。 楚月挑起眉梢,淡淡地看着这风俊。 破布在神农空间内疑惑地问:“为何这兄弟两人,生得如此天差地别?” 轩辕修匪夷所思:“你一个破布,问题废话怎么就这么多?” 轩辕修不由开始怀念起了远在神玄学院,跟着贺雄山乖乖上课的俘魂怨灵们。 楚月被吵得有些头疼,忍住把他们丢出去的冲动,索性封闭了神农空间,才自在清静了许多。 夜墨寒牵着女孩的手,几乎沉默寡言,用真气为楚月疗伤的同时,把发号施令的机会都留给了她。 为的就是她能堂堂正正受人尊敬的走进圣域,乃至于是更高的地方。 哪怕是成为她登天的基石,也心甘情愿。 不仅如此。 十二护法等人,更是由衷的接纳她,钦佩她。 “叶姑娘,夜殿下。” 吴有道一面揽着风俊,一面说道:“东半城鬼月殿的风副掌教,是刚正不阿的磊落之人,能有他为我分担事务,吴某极为庆幸。二位放心,风副掌教,会秉公处理!” 风俊愤然到脸红脖子粗,然而怎么都摆脱不了吴有道的禁锢。 楚月看了眼风俊,微笑道:“我也相信风武城大公子的为人。” 吴有道双眼一亮,细细端详着楚月,心里有了新的想法。 “吴掌教!” 鬼月殿的金衣侍卫箭步而至,手中拿着一枚残缺的翠绿色丹药,“这是在阵法内部发现的残缺丹药,市面上鲜少见到。内部的几名阵法师还说了,半个月之内,只有副掌教风俊公子来过两次,一次是半月前,一次是两个时辰前。” 风俊面色大变。 雅座内的碧水柔等人,都已经坐不住了。 风俊皱了皱眉,却是疑惑。 鬼月殿阵法内部,看见他的阵法师,都是自己人才对…… 要不然的话,他绝不会让黑甲军调查这件事。 风俊更疑惑的是那枚丹药…… 吴有道接过残缺的丹药,扭头看向风俊,直爽地问:“风贤弟,这不是你经常用的壮.阳丹吗?” 楚月和一众武者都僵化在原地,而风俊也不知该恼还是惊…… 吴有道勾着风俊的肩膀,拍拍胸脯说:“诸位放心,我风贤弟是关心武者,才去查看阵法有没有漏洞。” 风俊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楚月斜睨膘肥体壮的风俊,嗤笑了声。 此人,完全被吴有道玩弄于股掌之间,还不知情。 楚月浅浅一笑,款款说道:“风武城都是英雄豪杰,风武城主声名远播,想来风大公子,一定是前去内部阵法,查看破绽。” 风俊感激地看了眼楚月,但内心深处满是鄙夷。 女人就是愚蠢好骗。 然,风俊脸上的笑还没彻底扩散开来,就凝固在了脸上。 只见他的贴身侍卫,突然跪在了地上。 “大公子,属下不能愧对于风武城主,鬼月殿的防御阵法,是你擅自动了阵眼,并且加入了五行魔核,才能让旁人控制阵法。” 侍卫控诉道:“北洲慕府的老伯公年轻时诛杀过罪恶门的几位宗师,这次清远宗和罪恶门找来血琉璃,引老伯公出府,再瓮中捉鳖,就为了害死一代名将!大公子,你虽然收了清远宗送来的美人和三个亿的灵石以及圣品壮阳丹,但咱不能做这昧着良心的事啊,老伯公可是镇守国门的好将军啊。” 侍卫表情惟妙惟肖,满含热泪地看着风俊。 风俊在极端震怒的同时却很不解。 清远宗和罪恶门送给他的灵石,分明是六个亿才对! 楚月看着风俊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再看了看侍卫,红唇扬起了好看的笑容。 吴有道亦是看了眼楚月。 这是他送给长安叶三爷的见面礼! 不仅掩盖了血琉璃的秘密,还把背后的爪牙都给揪出来了。 这个局,他布了很久。 叶楚月再为他处理掉风俊,东半城鬼月殿,就是他一人所有。 楚月与其对视了眼,再缓缓抬头,漆黑的眼眸望向了惊慌失措的碧水柔等人。 顿时间,碧水柔四肢发颤,脸色苍白如纸,如风中细柳般摇摇欲坠。 只觉得那血衣少女的眼神太过于邪戾死寂,让她感到了无边的窒息和压迫! 第807章 不能让娘亲被坏人欺负嗷 碧水柔猛地吞咽口水,惊慌失措地后退了几步,紧攥着丈夫的衣袖,担忧地望向几个中年男人和老者,着急地开口:“诸位,这可怎么办?” 脸上有刀疤的中年男人,眉头紧蹙,低声咒骂:“风俊竟然如此的粗心大意,实在是该死,他自己死也就罢了,可恨还要把我们拖下水!” “老伯公是北洲的名将,我们费尽周折来刺杀他,岂不是白费力气,还惹一身腥?”少门主不悦地道。 刀疤男人眯起眼睛,目光自吴有道的身上一扫而过,“能从一介乞儿混迹为鬼月殿主,手段心机确实了得,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自证清白,而且我们身后是清远宗和罪恶门,两大宗门之势,也够他们有所忌惮的。” “实在不行,我身上还有临行前父亲交代和嘱咐的保命之物!”少门主道。 闻言,碧水柔朝下望了一眼,还是觉得有些提心吊胆的。 她看着三千黑甲士兵和满身衣裳染尽鲜血的叶楚月,隐约觉得,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 少门主虚眯起眸子,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跪在风俊身旁的侍卫。 “狗奴才!” 少门主怒喝:“清远宗和罪恶门,岂是你一面之词就能亵渎的?还望帝尊明鉴,今日之事,两门不曾参与!” 夜墨寒抱着小宝站立在长风中,当他缓缓抬头,露出一双讳莫如深的紫眸,少门主刹那间便有被扼喉的窒息感,浑身上下蔓开了无尽的寒意,仿佛正在鬼门关前徘徊。 “黑甲军何在?”夜墨寒淡淡地问的。 谭宗率领黑甲军齐齐抱拳弯腰,“属下在!” “封锁阁楼,彻查此事,若是确凿定罪,全部……格杀勿论!” 夜墨寒一面用真气堵住了小宝的耳朵,一面抬手遮住了小宝的眼睛。 三千血雾纷纷洒洒,诡谲如妖,从他颀长的周身蔓延出去。 仿佛在一瞬之间,便使整座鬼月殿都堕入在地狱深处。 阁楼雅座里的碧水柔等人目瞪口呆。 两大宗门的嫡系后辈在此,竟不让夜墨寒有半分忌惮! “帝尊爹爹。” 陷在安静世界里的小宝,忽而乖巧软糯地开口。 “嗯。” 男人的声音略显嘶哑,颇为低沉,仿佛压抑着万千杀戮和暴戾般! 父亲的声音,孩子听得见。 “不能让娘亲被坏人白白欺负嗷~” 小宝说得奶声奶气,语气里尽显天真烂漫。 但身为父亲的夜墨寒,好似感受到了那温和下翻涌的暗潮,隐忍遏制的满腔盛怒。 夜墨寒的大掌之下,小宝笑着露出了雪白的小虎牙。 却说此时,身穿墨袍的黑甲侍卫,犹若疾风般蜂拥而去,将阁楼完完全全的围堵。 似乎,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楚月扭过头来,侧目看向了如出一辙的父子。 她淡淡一笑,迈开修长的双腿,抬步走向阁楼之上。 “叶姑娘?”谭宗担心地开口,“此事交给我等来就行了,叶姑娘身负重伤,不宜走动。” “一点小伤,不碍事。”楚月的声音很平淡,自始至终,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谭宗和一个个黑甲侍卫,不由看向了楚月身上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俱都开始沉默了。 感情域后管这儿为一点小伤? 谭宗油然生出了几分好感,曾经狭隘的偏见,彻底消失殆尽。 他弯腰抬手,做出了“请”的手势。 楚月走进阁楼之内,背后却是轰隆隆的地动山摇。 谭宗疑惑地看过去。 女孩的背后,一头头凶兽犹如暴走般,疯狂地追上楚月。 那凶神恶煞的架势,以及狰狞的血盆大口,仿若一个成年武者都不够一头凶兽塞牙缝的。 “叶姑娘小心!”吴有道惊得大喊。 就连十二护法都担忧不已。 谭宗拔出兵器,警惕地看着这些凶兽,低声怒吼:“犯域后者,杀!” 而跟着夜墨寒前来的楚门青年们,更是想要冲来保护楚月。 谭宗即将出刀的刹那间,一只染有斑斑血迹的小手,在他的肩膀一拍。 “叶姑娘放心,有我等在,这些牲口欺不了你。”谭宗护卫道。 楚月眸光轻颤,微愣片刻,便绕过谭宗来到一众凶兽的面前。 谭宗皱了皱眉,其他的黑甲士兵也疑惑不解,不明白好端端的,自家域后怎么突然想不开了。 下一刻,却叫他们大跌眼镜。 却见凶兽们非但没有啃咬楚月,反而还欢愉的围聚在楚月的身旁。 楚月则是伸出了手,轻轻摸了摸其中一头凶狼的脑壳子,轻声说:“乖乖等我。” 第808章 老朽在,有何不敢? 楚月眉眼含笑,温婉了许多。 凶兽恶狼收起爪牙,巨大的脑壳子,竟是在楚月的掌下如小猫儿般蹭了蹭。 其他的凶兽一反常态,眼巴巴地望着楚月。 楚月身后的谭宗,已然如石化般的状态,就连一向喜怒无色见多识广的众多黑甲士兵,也都不敢相信眼前所看。 要知道,驯服凶兽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尤其是才破开了刺激血脉戾气的伏尸诛灵阵,凶兽的失控程度,会高出平常的数倍不止。 更何况尚未驯服,数量如此之多的凶兽竟然戾气消散,实在是匪夷所思。 圣域十二护法,俱有些傻眼。 风俊更是吓了一跳,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如此凶残的女人! 楚月又撸了几把狼毛,揉了揉狮虎的脑壳,这才款款起身,步步生风,走入那阁楼之内。 谭宗在跟上楚月前,看了看堆在一起的乖顺野兽们,突发奇想,手痒了一把,走上前去想撸一把巨狼。 “吼!” 适才还被撸得“鬼迷日眼”的狼,忽而呲牙咧嘴,面露凶光,赤红的眼睛如见杀父仇人般恶狠狠瞪视着谭宗,发出了愤怒的吼声。 谭宗:“……” 谭宗僵在半空的手,尴尬地摸了把自己的袖衫,再装作无事之人,箭步跟上了楚月。 血护法见其背影,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谭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好在堪堪稳住了身形。 此时,楚月率领黑甲军和匆匆跟上的谭宗,踏步雅座的雕花檀木门前。 雅座之内,正是碧水柔等人。 这四四方方的雅座,已经完全被圣域的黑甲士兵给围剿。 “叶姑娘,谭将军,这里完全被封锁住了,接下来如何处理?”另一名士兵走来问道。 谭宗望向楚月。 楚月轻挑起眉梢,眼底流转着星芒般的华光。 雅座里传来了碧水柔的声音,“叶楚月,我清远宗和罪恶门,都是林立于世的豪宗名门,由不得你来亵渎。” “诸位,回吧,二宗不见来客。”少门主道。 “砰”的一声。 紧闭的门被人一脚踹开,突兀的声音惊了雅座内的贵客们。 碧水柔、少门主数人,惊讶地看去。 楚月立在门前,微风下血衣翻飞,碎发轻拢眼眸,氤氲着待发的戾气,微抬起下颌,邪肆地睨向了屋内人,妖冶而笑,慵懒而张扬地发号施令:“给我搜!” “你敢!” 碧水柔杏眸怒瞪:“吾乃清远宗的小姐。” “你就算是清远宗老不死的祖宗,今日也得搜!” 楚月冷笑一声,玉手轻挥,“搜——” “是!” 谭宗应声点头,和黑甲士兵跨步进入,简单粗暴的搜查。 少门主顿感万分耻辱,满面怒意,拿出一方金色纹章,“见此纹章者,如见我门老祖宗,你等何敢?” 罪恶门虽为邪教,但开宗老祖宗,却是正道之人,曾为群雄豪杰之一。 碧水柔冷冷地看着楚月,正统授勋的武道纹章,可是得各大势力认可的正道荣耀!由帝军司所颁! “老朽在,有何不敢?” 楚月的后方,传来苍老的声音。 楚月微微僵住,回头看去。 白发老人挺直军人的身躯,在慕府兄弟的陪伴下,踱步而至。 老人虽已年迈,雄风却不减,一如当年征战天下时! 第809章 欺世盗名 “老伯公?” 碧水柔怔住,面色如变戏法般,不复适才的张扬,收敛谦逊地说:“老伯公,你切勿听信谄媚奴才的话,你乃一代名将,我二宗再是如何,也不会做出伤害老伯公的事来。尤其是清远宗,曾还得到过北洲慕府先祖的照拂,又怎欺世盗名,谋害一代老将!” 碧水柔刻意提出当年照拂之事,拉近和老伯公的关系。 毕竟叶楚月左右不过是个诸侯小国的女子,而清远宗和北洲慕府的江湖地位,却不是诸侯国能够比的。 她的言下之意,企图让老伯公与自己同仇敌忾。 但屋内的刀疤男人,却是忐忑不安的看着老伯公。 老伯公对叶楚月的态度好到让他几乎以为,叶楚月的身世被老人发现了。 这时,不苟言笑的老伯公,缓步行至雅座的门前。 老人的身后,慕府兄弟面无表情,气势外露。 一道而行的白纤纤亦步亦趋的跟上,拉着叶薰儿悄咪咪的观看楚月,却没发现叶薰儿一脸的不耐烦。 “老伯公。” 楚月微笑地看着老人,“这件事由鬼月殿和圣域来处理,老伯公无需插手,我会给老伯公一个满意的答复。” 老人慈祥和蔼地看着她,“事关小楚丫头,老朽怎能冷眼旁观?” 楚月对上老人的目光,怔了一下。 老伯公伸出了布满老茧和褶皱的手,温和地在楚月的头上揉了揉,“小小年纪,别总是老气横秋的,自己还是个孩子,无需去顶天立地。女儿家也当挽发戴簪才好。老朽发妻青灯古佛常伴,留有一套慕府先祖所戴的发饰,晚些时日,便给小楚丫头取来。” 不论是城主府初见也好,还是今日鬼月殿的再遇,女孩总是未施粉黛却堪称绝色,亦不如寻常闺秀满头珠玉,总是散着柔如青绸般的发,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羁,倒如他鲜衣怒马少年时的桀骜。 思及此。 老伯公笑容慈祥,再将身上的大氅取了下来,披在了女孩清瘦纤细的身躯上。 近距离观望后,老伯公的心脏更加隐隐作痛。 那满身的伤,每一处都触目惊心,但她风轻云淡,恣意慵懒。 若非曾被千锤百炼,九死一生,又如何能做到此刻的面不改色? 老伯公为楚月拢了拢大氅。 “太贵重了,晚辈不能收。” 楚月轻声道。 “小楚丫头值得世间所有的贵重。”老伯公笑着说。 一老一少,旁若无人的对话。 彻底被忽视的碧水柔,蹙紧了眉。 叶薰儿听得此话,却是满眼憎恨。 先祖留下的那一套发饰,她一向很喜欢,觊觎了很久,连碰都碰不到。 外公却要把如此珍贵之物,送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叶薰儿眼眶通红一片,旁侧的白纤纤却是冷哼了声,“叶楚月,便宜你了,不过我倒想看看你这样的女子,涂脂抹粉会是什么个样子。” 楚月裹在大氅内,一身懒洋洋的。 白纤纤走过来,将一个药瓶塞给了楚月,“北洲皇室御用医师炼制出来的丹药,先借给你疗伤,我诅咒你的事情,咱们就两清了。” “嗯,知错能改,孺子可教。” 楚月点了点头。 白纤纤瞪着眼睛,跺了跺脚,顿时就不高兴了,甚至觉得自己是脑子有病才会给这女人送药! 楚月把药瓶收好,一回身,就看见雅座内走出个刀疤男人。 刀疤男人望向老伯公,恭恭敬敬地开口道:“老伯公,你虽斩杀过我门弟子,但这些年来,我罪恶门对北洲慕府,并无残害之心,相反还很敬佩老伯公的戎马一生,为国为民。清远宗和罪恶门如今遭受冤屈,献出纹章,实乃先祖庇护,还望老伯公莫要干涉此等是非。” 荣耀纹章,唯有对于整个大陆的社稷而言,有过不世之功的人,舍生取义的英雄,才能拥有。 帝军司颁发纹章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那些英勇的武者。 纹章可流传于世世代代,但只能现世一次。 尤其是最高阶的纹章,现世之时,见其纹章者,如见帝军司的开世者亲临。 老伯公看着刀疤男人,又看了看少门主手里的金色纹章,笑了一声。 随后。 老伯公缓抬右手,掌心光芒涌动,犹若漩涡般,徐徐出现了一枚紫金色的纹章。 “老伯公,你这是?”刀疤男人愕然。 这可是北洲慕府世代累积下来的荣耀和功勋! “小楚丫头。” 老伯公握住楚月的手腕,将紫金纹章放在了楚月的掌心,“老朽与小楚丫头有缘,甚是喜欢,这枚纹章,便赠与你了。” 第810章 我劝你三思而后行 紫金色的纹章,烙印着帝军司独有的图腾,四周浅紫色的薄雾缭绕,如茶烟袅袅。 纹章似钢铁的触感,楚月握在手里微微凉,小小的东西,却很是沉重,散发出了浩瀚万钧的武道气息。 楚月微微拧起了新月般的眉。 这件事,她心中有底,并不愿消耗掉慕府世代的功勋。 老人似是知道女孩心中所想,握着女孩的小手,使它包裹住了这枚纹章,再轻轻地拍了拍楚月的手,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小楚丫头,慕府世代俱为忠臣良将,铲除奸佞,斩杀敌寇,以天下为己任。” 老伯公道:“今日鬼月殿亲眼见武者丧生,自不能让无辜之人,死得不明不白。” 楚月微抿红唇,与其对视颇久后,轻点螓首,左手拔出饮血剑,右手握着慕府纹章,步入雅座内睥睨着手持赤金纹章的少门主。 楚月将纹章扬起的瞬间,紫金色光芒闪耀,溢满了整座屋子。 隐隐能看见透着气吞万里的身影,如帝军司开世者亲临。 抬手之际,便见一缕缕紫色流光,从四面八方汇聚于少门主的身上,竟是生生吞噬掉了少门主手中的金色纹章。 少门主慌了神。 刀疤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老伯公。 “叶楚月,你何敢……” 碧水柔见自家纹章被当众销毁,怒道, 雅座内的部分人,颇为慌张,想要离开雅座。 楚月饮血剑猛地挥动,剑刃内传出龙吟之声。 一剑斩下,楚月眸色嗜血,戾气氤氲,张扬地道:“谭将军,擅自离开者,皆以畏罪潜逃而就地格杀!” “叶楚月……” 少门主怒不可遏,“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劝你三思而后行,清远宗罪恶门的江湖地位你该知晓。” “若你清清白白,便还你二宗一个公道,但如今诸位礼仪失态,慌慌张张的样子,倒像是做贼心虚吧。” 楚月冷笑一声,披着大氅提剑步入雅座,侧身缓缓落座在主位,雍容端庄地扫视着眼下的慌乱。 黑甲士兵的围剿之下,两宗几乎毫无反抗的能力。 楚月微微闭上眼睛,悄然间释放神农之力,探测附近的每一个人。 “叶姑娘,这是黑甲士兵在外面长廊上搜到的药瓶碎片。” 谭宗拿过一枚残缺的碎片递给楚月,“看这样子,应该是被火焰灼烧后剩下的残骸。” 碧水柔望见药瓶碎片,双腿发软,倒吸了一口凉气。 刀疤男人和少门主都扭头看向了碧水柔,满目的恨铁不成钢,没想到碧水柔没有完全把装有凌寒血液的药瓶烧毁干净! “上面有凌寒血液。” 楚月看了眼药瓶,眉头紧蹙,“看来百禁无生阵,由此而来,可有查出火种?” “清远宗的独门火种,青莲业火!”谭宗回道:“青莲业火唯有清远宗的内门弟子可修炼,鬼月殿内,只有清远宗的小姐碧水柔深谙青莲业火。” “我没有!” 碧水柔着急地辩解:“这一定是诬陷!” 碧水柔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当时为何不等药瓶彻底化作灰烬再离开! “叶楚月!一定是你对不对,你诬陷我!绝对是你!你好狠毒的心思!” 碧水柔慌不择言的同时,求救地看向自家丈夫。 “嘭!” 楚月拍桌而起,一掌拍下,整张牢固的桌子便应声而碎,化作屑片飞扬! “全部给我拿下!” 楚月一声令下,谭宗将军和黑甲士兵如蛟龙出海,势不可挡,顷刻间就拿下了所有的人。 “叶楚月!” 碧水柔眼睛通红,歇斯底里地大喊,在黑甲士兵的桎梏下,恶狠狠地瞪视着楚月。 不论是帝尊之妻,还是老伯公的欣赏,都让她万分唾弃眼前的女子,只因她是清远宗的千金,骨子里衍生出了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尤其是琊山老人的话,和今日的场景,让她险些精神崩溃! 在碧水柔狰狞的张着嘴大骂之时,楚月踱着步子走至了碧水柔的面前,纤细修长的手,猛地钳制住了碧水柔的下颌,邪佞地瞧着碧水柔,轻嗤地笑了一声,言辞犀利,赫然说道:“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拍卖场内的武者尸骨未寒,是非曲直不是你一人说了算,这天下也由不得你清远宗来只手遮天,一宗独大!” 第811章 城府 碧水柔瞪着眼睛,惶然地望着楚月,如见修罗般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的眼角余光朝丈夫看了去,却是发现,在自己心中的丈夫,此刻窝囊的像个懦夫。 “叶姑娘,药瓶之事只能证明清远宗,证明不了罪恶门。”谭宗低声道。 少门主闻言,一直紧绷着的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碧水柔见丈夫只关心自己安危,不在乎她的死活,心寒了一大截。 楚月戏谑地看着两人,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 “看来事情是清远宗一宗所为,那就把清远宗的人全给屠了吧。” 楚月一剑插地,把玩着落在肩前的一缕青丝,缓缓地说道:“全部断去四肢,削成人彘,以告慰死者们的在天之灵吧。” 雅座外侧慕临风和后赶来的神玄弟子们都愣了愣,没想到楚月会放过罪恶门,只屠清远宗,倒是出人意料的做法。 老伯公却是深深地望着楚月,像是明白女孩的心思。 却说碧水柔在听到断去四肢的酷刑时,就已经双腿发软。 她甚至不敢闭眼去想会是如何的血腥! “喂——” 白纤纤忍不住地开口提醒:“叶楚月,你是傻子吗,碧水柔和少门主是夫妻,怎么可能只有一宗犯错?” 楚月摸了摸鼻子,似是醍醐灌顶般,后知后觉地说:“风华郡主言之有理,看来此事罪恶门不能置身事外,一并屠了吧。至于这少门主,就剥皮去骨再丢到乱葬岗喂狼好了。” 言至此处,女孩抬起脸来,清丽的面颊绽放出了残忍的笑容。 谭宗领命,直接拿着刀走向了少门主。 刀刃闪烁着凛冽的寒光,少门主猛地吞咽口水,瞳眸紧缩,忽然大喊道:“不……不……这件事与我无关,是碧水柔她一人,也是清远宗的手笔。” 刀疤男人身为罪恶门的一员,还没来得及阻止少门主。 少门主眼眶通红地看向了碧水柔,“柔儿,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碧水柔望着丈夫丑恶的嘴脸,有一刹那的恍神,甚至不敢把眼前的废物和自己同床共枕的丈夫联系在一起。 “我清远宗是名门正派,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碧水柔咬牙道:“那凌寒血液,分明是魏莘伯那老贼带来的,那老贼不是你罪恶门的人吗?那十方死士,就是你罪恶门的派出来的,我不过受你蛊惑,你却反过头倒打一耙,我待你为夫,你却如此心狠,你该死!” 碧水柔丧失掉所有的理智,情绪失控地怒骂:“那些死士,就是来自罪恶门,还有那禁忌阵法,也是从你罪恶门的潜渊禁地里取出来的。” “老伯公,我忘了告诉你,你的女儿慕倾凰,就是罪恶门所害死的。” 慕倾凰之事,就是碧水柔无意中窃听来的,但只惊奇了一下,便没当一回事。 如今说出来,碧水柔忽而联想到罪恶门设局让叶楚月传承血琉璃,以及老伯公对叶楚月的好感…… 碧水柔突地变得沉默,整个人都愣住了。 莫不成,叶楚月是慕府的后代…… 她从未想到过这一点。 只以为罪恶门是看上了叶楚月的天赋,才让叶楚月来传承血琉璃。 仅此而已! 此时,雅座内外,彻底的死寂了。 刀疤男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 罪恶门、清远宗布局多年,却不曾想被两个不成器的晚辈给毁于一旦了。 刀疤男人再睁眼时,目光阴鸷锐利地看向了楚月。 他终究是低估了这个生长在寒酸之地的女子。 此等心机城府和对人性的把控,真令人毛骨悚然! 两宗的晚辈,武道方面不如其天赋异禀,谋略方面更不能与其相提并论! 第812章 先下地狱的那个人 “家妹竟是你们所害!” 门外,慕臣海咬紧了牙关。 若非是知晓慕倾凰还活着,只是暂时尚未清醒,一定会与这罪恶门拼个你死我活。 慕临风双手紧攥成拳,狠狠地瞪视过去,“你们罪该万死!” 老伯公原地不动,面庞平静,波澜不兴的眼底深处掩藏着沉痛。 “你们罪恶门好大的胆子,敢害我北洲将军府的小姐!”白纤纤深吸了一口气,周身血刃飞舞。 就在白纤纤想要出手的瞬间,楚月直接走到了少门主的面前,猛地抬起右腿,一膝盖撞在了少门主的腹腔。 少门主身体微弓,口吐鲜血。 楚月玉手握拳,劲道威猛,毫不客气地砸在了少门主的面门,直接把少门主的鼻梁骨砸塌。 “啊啊啊……”少门主惨叫连连。 楚月一把攥住少门主的发,蓦地用力,迫使少门主靠近了自己。 “就算把你万剐千刀,也对不起那些平白死去的人。” 楚月嗤声,旋即松开了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衫。 少门主跌倒在地,被黑甲士兵的剑刃给禁锢住。 谭宗回头望向了楚月,“叶姑娘,还是按照方才的方式格杀吗?” 楚月面如清霜,浅声说道:“清远宗、罪恶门罪大恶极,涉嫌杀害慕府大小姐,谋害老伯公和鬼月殿拍卖场数千武者证据确凿,即刻送往武神殿,由天下人和武神殿亲自来讨伐惩处他们!” 谭宗等人微愣,才明白了叶楚月的心思。 一是让清远宗罪恶门狗咬狗,其二是想让天下武者知道,圣域中人,也可为正道! 而互相仇视且情绪失控的碧水柔夫妇听到这话,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叶楚月从未打算屠杀他们,所谓削成人彘,无非是恐吓他们自相残杀罢了! “叶楚月,你这个毒妇,我要杀了你!” 碧水柔张牙舞爪,奈何挣脱不掉黑甲士兵的禁锢。 怒从心起的她恼羞无比,声嘶力竭地诅咒:“叶楚月,你这个贱人,你该不得好死,你该下地狱,你就是个毒妇,贱妇,你好歹毒。” 楚月不动声色,轻挑眉梢。 “你要断子绝孙,儿子也会下地狱,他会横死街头,你等着吧,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碧水柔断定了叶楚月有黑甲军和圣域撑腰都不屠杀他们,归根究底是觊觎了她的身份。 被叶楚月利用过后的碧水柔,用最难听的话语来咒骂一个年幼的孩子。 当她看见楚月面色阴沉时,便小人得志般继续咒骂:“我诅咒你儿子死无葬身!死无全尸!” 众人看着疯癫的碧水柔,一时难以把她和宗门千金联系在一起。 而老伯公等人愤怒不已,谭宗直接提起了刀。 但—— 谭宗走向碧水柔的那一刻,一道身影,犹若疾风般迅速闪过。 “咔嚓!” 楚月来到碧水柔的面前,手中的饮血剑从上往下直接劈砍下去,凌厉无比,劲道凶狠! 出手干净利落,快狠准到不过瞬息之间! 剑刃之下,碧水柔怔在原地不动,眼睛因恐惧而瞪大,眸底倒映出一身风华的少女。 但见片刻后,碧水柔的面颊和身躯,忽而出现了一道血线! 鲜血,洒在了楚月的脸上。 随着砰地一声,碧水柔倒在地上。 无数人倒吸一口气。 楚月低头垂眸,动作优雅地擦拭着饮血剑身的血迹,睥睨着碧水柔血泊里的尸首,“可惜了,先下地狱的那个人,是你。” 周围众人,心思复杂。 还想过几句嘴瘾的少门主,一时间格外的安静。 长廊上,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夜墨寒出现在雅座的门外,身材颀长,墨袍翻飞,妖孽的俊脸之上,狭长的紫眸妖冶好看,满身的风华无人匹敌。 他沉默的走至楚月的面前,垂眸望向喜爱的姑娘。 女孩满脸鲜血中,一双黝黑的眸,透着几分固执和倔强,瘦弱的身躯,裹在墨黑的大氅之下。 夜墨寒抬起手来,动作温柔细致地擦拭掉了她脸上的鲜血。 第813章 从凌天宗门位除名 楚月抿着唇一言不发,只定定地望着踏风而至的男人,染血的手还紧紧地攥着饮血剑。 她背对着老伯公的,甚至有点儿不敢去看老伯公的表情。 她生来就是这样一个残忍的人,不过是镇北侯这三个字,让她枯竭的灵魂,有了一丝阳光罢了。 但此时此刻,她有些害怕老伯公会以为她是恶鬼。 楚月苦笑了一声,缓缓低头,掩去了眼底的黯色。 她垂首的瞬间,男人修长如玉的手,如同呵护珍宝般,轻托着她的脸庞。 楚月眸光微微颤动,涟漪渐起。 男人倾身俯首,额角抵在女孩的额头,近在咫尺时,声音低沉地说:“你和儿子,都是我的命,缺一不可。” 他明白,楚月只在乎叶尘被羞辱咒骂而已。 可他在乎的不仅是叶尘,还有他的姑娘。 “谭宗。”夜墨寒开口道。 “属下在——” 谭宗踏步走出,双手抱拳,铿锵有力地道。 “清远宗之女,羞辱吾妻,咒骂吾儿,传本尊令,圣域十军,即刻前往宗门之地。” 夜墨寒长指拂去楚月额间耷拉的碎发,慢条斯理地道:“从此,清远宗、罪恶门,从凌天宗门位除名!” 言罢,夜墨寒握住了她的手,将一根根长指,镶嵌进了女孩的指缝,两人执手相牵,一温热,一微凉,紧紧贴合着。 “殿下,叶姑娘是说由武神殿来处理。”谭宗弱弱地说。 夜墨寒的紫眸含笑,另一只手长指轻蜷起,在楚月的鼻尖轻轻一刮,“那便如阿楚所说,除名前,与武祖知会一声即可。” “是!”谭宗颔首点头,拱手应道。 夜墨寒牵着楚月的手朝外走去,楚月面色镇定如常,但心中有几分恍然。 当她与夜墨寒并肩走出屋子,便看见了老伯公。 老伯公心疼地望了眼楚月,再看向夜墨寒,儒雅地道:“帝尊,慕府军队,愿助君一臂之力,铲除那作恶多端的宗门!” “不必了。”夜墨寒薄唇微启。 随后步入长廊的血护法,懒倦的靠着壁面,两手环胸,施施然地说:“殿下说的对,老伯公,这种杀人灭门的勾当,还是我们圣域在行,就不必脏了老将军的手。” 血护法虽痛恨世上所谓的名门正道,但对老伯公这样的忠义将军,却是心怀敬佩。 这也是北洲慕府权势地位不如当年的如日中天,却还能影响几代人的原因! 老伯公微微一笑,看着夜墨寒说道:“老夫此举,是为小楚丫头,她这一身伤,不能白受。诚然,也是为了老夫那可怜不知归处的女儿。” 夜墨寒不动声色,眸底涟漪微起,旋即言语之间多了一丝敬佩,“若有老伯公相助,圣域十军必然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一老一少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怀着笑。 倒是血护法、谭宗等人却是一脸愕然。 能得老伯公赏识,以及让慕府出动军队献出纹章的人,可不多…… “小丫头怎么傻了。” 老伯公伸出手,为楚月拢了拢微乱的大氅。 “老伯公相助,晚辈感激不尽。”楚月说道。 “小楚丫头,你要知道,就连文臣的笔杆子,都能杀人诛心,为将者的剑,又怎能不染尽鲜血?” 老伯公温和的话,解开了楚月心底深处的一丝惶意。 幽暗的长廊里,微光的映照下,女孩的脸上终于展露了笑颜。 “帝尊。” 老伯公负手而立,道:“小楚丫头是个好姑娘,好好待她。” “待她好是应当之事。”夜墨寒道。 老伯公点点头,“老朽相信帝尊会是一个很好的丈夫。” 楚月听见老伯公的话,满心的温暖。 “借老伯公吉言。阿楚身受重伤,应当先回残阳楼疗伤,老伯公,告辞。” 等楚月和夜墨寒执手离开后,长廊上的慕临风才哼哼唧唧地说:“这小子生得倒是不错,勉强勉强能与阿月相配。” 慕臣海极度赞同慕临风的话。 老伯公看着女孩渐行渐远的背影,眼里是满满的不舍。 “外公,我们回家吧。” 叶薰儿一瘸一拐的走过来,狠狠瞪视了眼楚月离开的方向,泫然欲泣地道:“这里太可怕了,薰儿好怕,薰儿想娘亲了。” 第814章 驯兽 叶薰儿挽住老伯公的臂膀,恐惧地看了眼碧水柔的尸首,身子抖了几下,“外公,薰儿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剑招,一击毙命,狠辣无比,薰儿就做不到这样。” 白纤纤扭头看了过来,黛眉轻蹙起。 若在以往,她一定会和叶薰儿一同阴阳怪气的抨击叶楚月。 可现在不知为何,听见叶薰儿的话,她浑身充满了不适。 老伯公冷漠疏离的把手抽了回来,不复此前的温和,冷淡地说:“若是从未见过,就该去见见世面才对。以后也不必喊老朽为外公了,老朽此番回府,你和你母亲都会被慕府族谱除名,再也不是北洲慕府的人,是生是死,都和慕府没有半分的关系。” 老伯公的一番话说完,就离开了长廊,回到雅座之中。 老人从窗台看向那一抹染尽鲜血的红衣,如望背井离乡的孩子。 长廊里的叶薰儿,面色大变。 慕临风兄弟也置若罔闻般,径直而行,与对待叶楚月的态度,截然相反,天差地别。 叶薰儿紧攥着衣袖,整张脸无比的难看。 “薰儿姐,那碧水柔是死有余辜,她不该伤害无辜的小孩。”白纤纤道。 叶薰儿的面色,在这一瞬间愈发得差了,看向白纤纤的眼睛里,掩藏着无尽的杀意。 …… 这会儿,正值次日的清晨,但鬼月殿还是幽幽深深昏暗的光线。 楚月已经和夜墨寒从长廊上走了下来。 耷拉着脑袋的凶兽们,看见楚月的身影,都变得异常兴奋。 拍卖场内,恰逢吵杂的声音响起。 楚月宠溺柔和的眼神望了望凶兽们,再抬眸朝吵杂之声的源头看去。 只见拍卖场的长道尽头,逍遥城主和被百里明嫣毁掉清白的大公子秦铁牛一同而来。 逍遥城主的身后,乃是一整列佩戴着蓝色六芒星勋章的驯兽师们。 他们身着曳地长袍,华贵端庄,手执驯兽师独有的驯兽法杖,动作整齐统一的迈步走来。 楚月看见这些驯兽师,半眯起狭长的凤眸,心中陡然生起了不好的预感,眉头猛地蹙起。 “叶姑娘,夜殿下,凶兽破解封印逃出来,是逍遥城的责任。” 逍遥城主走来,深感歉意地抱拳说道:“本宗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召集了城中所有的驯兽师,前来驯服残暴的凶兽。” 一众驯兽师们望着满地的凶兽竟然没有攻击人,便感叹道:“帝尊殿下果然实力了得,竟能让如此之多的凶兽停下攻击,我等佩服!看来今夜若非帝尊殿下,死伤数会更加严重。” 能制服这么多的凶兽,在座诸位,除了夜墨寒以外,他们着实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怎料,周围的武者们,一个个如同被口水噎住了般,用看隔壁村二傻子的目光去看这群驯兽师。 而在逍遥城主的身后,一直无精打采的大公子秦铁牛一看见楚月就眼睛放光,比看见爹还兴奋。 “这些凶兽并非本尊制服,是本尊妻子所制服的。”夜墨寒道。 逍遥城主和驯兽师们愣住,充满探究地看向了夜墨寒身旁的女孩。 这才发现,大氅之下的女孩,腿部的伤口狰狞可怕。 逍遥城主皱眉:“叶姑娘竟受了如此严重的伤,本宗必不会放过那些害人的凶兽。” “那些凶兽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楚月忽而出声道。 驯兽师们则是互相对视,满目质疑。 其中,一位年轻的驯兽师,手执法杖,很不赞同地说道:“凶兽应当封印,才不会出来坑害世人,叶姑娘,你能阻止凶兽们,我很佩服你的武力,但凶兽不继续封印的话,就会害人,这是驯兽界的规矩,还望叶姑娘海涵,让我等封印掉这些凶兽们。” 诸多凶兽仿佛听得懂,俱都下意识地朝向楚月这边靠拢。 第815章 否则,如何? 一头头不容于世的凶兽,在感受到驯兽师们的身上气息后,陷入恐惧的同时,仿佛随时会进入暴走失控的状态。 已经有部分凶戾的野兽,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怒吼声了,它们所露出的獠牙,让人惊惶。 但它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被这些驯兽师封印后,会是何等的痛苦。 封印之下,骨骸会插满锁妖钉,还会有雷霆之力,时时刻刻瓦解掉它们的意志! 它们—— 不想再回到那不见天日的无望深渊了。 楚月望了他们一眼,指尖轻轻带过衣襟之处,再看向说话的年轻驯兽师,说:“你们要封印的是害人之凶兽,若它们不再害人,又何必封印?” 身着长袍的驯兽师忽而不悦,“叶姑娘,凶兽残暴嗜血,世人皆知,武道十害之一,便是这些凶兽,谈何不害人?叶姑娘,这是驯兽师的规矩,姑娘并非驯兽师,不知此事也是情理当中。” 这人身后的年长驯兽师,直接无视了楚月,朝着夜墨寒恭敬一笑,再猛地挥动长臂。 顷刻间。 光芒涌动,掠过四周。 嘭!嘭!嘭! 一连多次的巨响出现,溅起满地的尘埃! 一道道纯黑色散发出森寒气息的囚兽铁笼,破空而出,砸在了拍卖场的地上。 楚月侧目看去,这些囚兽铁笼之上,满是旧血迹,还闪烁着骇然的青色电丝! 年迈的驯兽师手握法杖走向凶兽们,“还不把这群畜生给关下!” “吼!” “吼!” 登时间,野兽的咆哮怒吼声四起,互相交错震耳发聩。 十几个驯兽师步步紧逼,宛若正道的光! “快!捉住这群畜生!他们想要吃人!” “但凡负隅顽抗的畜生,任意格杀之!” “……” 无数凶兽即将崩溃,憎恨地瞪视着这群驯兽师们。 它们拱起了脊椎,露出獠牙,打算扑出去啃咬驯兽师。 千钧一发之际,楚月飞掠而过,一双软靴稳稳地落在了驯兽师前方的地面,大氅自半空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十几位浩然正气的驯兽师当即不悦地看向了楚月。 青年驯兽师俊脸微沉。 年迈者冷声说道:“这位姑娘,凶兽不除,生民必有血灾,还请你不要妨碍我们。” 楚月立在前方,碎发轻垂,黑眸微抬,缓慢地说道:“我说了,无需封印。” “叶姑娘,你这是在害人!”年迈者怒不可遏,“你是诸侯国的人,自然不清楚凶兽的危害,但都道你是一位名将,而这难道是名将该做的事吗?还请你,让道,否则——” 轰! 三千破甲军,瞬息便包围了驯兽师们。 夜墨寒幽幽走出,淡淡问:“否则,如何?” 年迈者愣了下,态度顿时软了下来,“夜殿下,老夫知道叶姑娘是你的心爱之人,但这群凶兽不封印掉,岂不是……” “此间凶兽但凡出事,来圣域找本尊。” 夜墨寒唇畔微扬,剑眉一挑,一双宝石般的紫眸,只望了那年迈老者一眼,那老者就噤若寒蝉。 “清远宗千金侮辱我圣域未来的夫人,也得从凌天宗门位除名。” 血护法双手抱剑,懒洋洋地说:“老贼,你觉得你们这几个驯兽师,与清远宗比,是当如何?” 年迈者咽了咽口水,当即恹恹的,不敢再针锋相对。 反倒是驯兽师中的长袍青年,冷哼了声,“夜殿下是要以势压人吗?我不如帝尊,帝尊大可杀了我,为天下百姓死,我死而无憾,这些凶兽戾气太重,我绝不会任由他们在人间放肆。” “若我驯服这群凶兽,使它们的戾气消除呢,你们还封印吗?”楚月问道。 青年怔住,旋即开口:“那就是寻常魔兽,不该封印,但叶姑娘,你貌似不是一名驯兽师,而且你就算是驯兽师,也没法全部驯服并且净化戾气吧?” “那就,看好了——” 楚月赫然伸出右手,摘掉身上的黑色大氅,丢给了一道下来的冷清霜,露出满身鲜血和伤口,踏出钢铁般铿锵的步伐,毫不犹豫的走进了凶兽群里! 第816章 把城主府清扫一遍 当楚月身上的大氅褪去,一众驯兽师们这才彻底看见了那浑身上下四处皆是的伤痕。 那满身正气的青年,蓦地愣了会儿。 身为驯兽师的他当然比谁都清楚,楚月周身的伤,几乎都是凶兽的咬痕。 青年四周的驯兽师们,见此场景,窃窃私语: “叶姑娘既被凶兽伤到如此地步,何故要为那些凶兽说话?” “难道她真能驯服这些凶兽?” “不太可能,驯服一两头就已算是上乘了,更别谈如此之多,岂非不切实际?” “……” 青年抿唇不语,细长的手紧攥着权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女孩的背影,有些许的疑惑之色。 楚月的面前,足足有数千头的凶兽。 仅靠一人之力,且是没有任何驯兽资格的八星武者,完全地净化掉戾气,说出去几乎没人会信。 这不是天方夜谭,是什么? 转眼间。 楚月停在了凶兽的面前,近乎暴走的凶兽在看见楚月后,逐渐的平稳下来。 此时此刻,就连武者人群里的林婆婆,都有些担忧地开口:“虽说叶姑娘能让万兽臣服,但这和驯兽是两回事,更别谈还有更高难度的净化。兽到底是兽,一旦失控,就会沦落至死无葬身之地。” 薛盈盈闷哼了声,“无能逞强罢了。” 说话之际,薛盈盈看见从象牙阶梯走下的秦锦年,连忙走了上去,靠近秦锦年,低声说:“锦年哥哥,你觉得她能净化吗?” “叶姑娘是人中龙凤,能不能净化,她都是个值得敬佩的人。” 秦锦年刻意拉开了距离,来到逍遥城主和兄长秦铁牛的身旁。 秦铁牛反而是一脸的担心,拉了拉父亲的袖子,“爹,咱家不是有祖传的净化宝珠吗,帮帮她吧。” 逍遥城主面色微僵,嘴角轻抽,无语地看了眼秦铁牛。 祖宗传下来的宝物,就这么被自家儿子卖了。 逍遥城主干咳了数声,望向楚月的背影,问道:“叶姑娘,本宗府上有千年的净化宝珠,你需要吗?” 楚月背对着他,抬手轻摆了摆,“逍遥城主的好意心领了,不过,不必浪费好物。” 逍遥城主松了口气,薛盈盈却是热络亲密的靠拢,故作疑惑地问:“驯兽师若要净化凶兽戾气的话,岂不是要用到驯兽工会派发的法杖?叶姑娘她未曾得到过驯兽工会的认可吧……” “关你屁事,一天天的,嘴闲得慌?” 秦铁牛不悦地看向薛盈盈,“你要这么闲,不如去把城主府清扫一遍。” 薛盈盈扯了扯脸皮,被堵得哑口无言,微微红了双眼。 秦铁牛不耐烦的收回视线,再双眼冒光的看向楚月的背影,俨然一副小迷弟的模样。 薛盈盈虽然吃了瘪,但薛盈盈的话,却是一针见血。 没有法杖的人,绝不会是一名合格的驯兽师。 一道道目光,俱是落定在了楚月的身上,充满着怀疑和好奇。 楚月站在群兽之间,轻阖双眸,咬了一下唇间,立即就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唇齿间。 一缕血色,沿着四肢百骸和经络,最终汇在了她的神农戒上。 以精血气息,唤神农之力。 这算是透支神农力的一种法子,精神会有相应的损伤。 楚月不懂这个时代如何驯兽,但在前世穿梭丛林的时候,她有自己的驯兽之法。 咻—— 楚月再次睁开双眸,神农之力瞬息喷发! “吼!” 凶兽们浑身血雾喷薄,似已丧失了理智,发出惊天动地般的咆哮声。 刹那间,万兽奔腾踏地,朝楚月狂奔而去,似要将她践踏至死。 楚月面无表情,镇定自若地看着这群野兽。 “她疯了吗?” 驯兽师惊呼:“净化术是要润物细无声的悄然净化,她怎么在刺激凶兽?” 林婆婆白眉紧蹙,“这丫头,到底要做什么?” “叶姑娘可别死啊,牛儿还没孝敬你。”秦铁牛倒是满面着急,忧心一片。 万兽席卷而过,带起一阵风暴。 凶兽未近,倒有狂风扑面而至,掀起三千墨发,一袭红衣,那双黝黑的双眸,却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平静! “放肆。” 万兽即将碾碎她的瞬间,楚月赫然抬手猛地挥动,轻喝道。 无数神农之力不易察觉的返回,归于神农戒内,带回了千万道的凶兽戾气! 第817章 它们只是生病了而已 不过刹那之间,所有失控的凶兽,身上的凶戾气息竟是完全的消失殆尽,就连那一群旁观的驯兽师们即便瞪着眼睛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 凶兽顿足停下,血液骨骸里不再有无法控制的戾气。 如今的他们,就像是寻常的灵宠魔兽,虽然没有成年的智商,但都有自己的意识。 许多的魔兽停在楚月的面前,将她包围,甚至还有一只铁豹在软靴边撒泼打滚,用脑壳子蹭了蹭楚月的小腿。 楚月垂眸望着它们,眉眼之间,难得浮上了一抹温和。 她撸了撸魔兽的鬃毛,再回眸望向呆愣的驯兽师,故作不解地轻声问道:“净化戾气,很难吗?” 驯兽师衣冠楚楚,手持法杖,此刻面面相觑,万分的窘迫。 “那可是相当的难。” 秦铁牛讽刺道:“毕竟总有人坐井观天还自以为是罢了,一叶障目还沾沾自喜。” 逍遥城主听到这话险些被口水给呛到,以拳抵唇干咳了下,压低嗓音说:“这些都是秦家养的驯兽师。” 秦铁牛愣了下,茫然地问:“爹,我们家钱很多吗?”不然怎么养这么一群驯兽师。 楚月好笑地看了眼秦铁牛这活宝,随即带着群兽走向夜墨寒。 途中,青年驯兽师站在她的面前,对视颇久,问道:“叶姑娘,在下冒昧问一个问题。” “嗯。” “你身上那么多道伤口,都是凶兽所为,为何还要为它们出头?”青年疑惑地问。 楚月轻笑了一声,再看了看魔兽们,才道:“你可知世间凶兽的形成,有误食人类毒药,有被佣兵猎手千方百计夺走价值连城的魔兽元神和内丹,更有甚者驯兽师们驯服的过程中出现差错导致创伤,才有了如今的凶兽。” “世上凶兽,十之八九是因人族武者的利益熏心和自私造成,更别谈这其中有一部分凶兽,曾是人族的契约灵兽,因为作战时落下病根,被主人强行斩断契约,才沦为凶兽的。” “人族武者走火入魔尚且会残杀六亲,更何况是它们?” 说至此,楚月顿了顿,一只断尾的狐狸,正在蹭她。 她蹲下身子,把这断尾狐狸抱在怀里。 小狐狸的额角,有一道火光粼粼的血印,那正是被人族契约后再遗弃的印记。 与人族契约过的任何野兽,都没有办法回到山脉深处去栖息的,也会被同伴排斥。 而它们,也接受不了被抛弃的事实,承受不了世态炎凉的打击。 楚月抚了抚灵兽,轻笑了一声,再望向满面呆滞的青年,浅声说道:“凶兽,并非劣根和祸害,它们只是生病了而已,驯兽师的职责不是消除它们,而是应该为它们治病,让它们有朝一日,可以生活在阳光之下,既不被人族残杀,也不被兽族排斥,这才该是世间常态。” “唔。” 断尾狐狸发出了舒适的声音,蜷缩在楚月的怀里。 青年呆愣好久,驯兽师们也都怔住。 他们有圆滑世故的年长者,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但在驯兽的领域里,从来没人告诉他们,他们是可以救赎野兽的。 这番言论,有悖于驯兽法则,但却深深的震住了他们的灵魂。 直到此刻,适才只在乎夜墨寒,而忽视叶楚月的驯兽师,这才正视楚月,不再下意识的漠视。 楚月径直走向了夜墨寒,一群正常的野兽跟在身后。 青年愣了许久,蓦地回头看向女孩,“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如醍醐灌顶如梦初醒,叶姑娘,夜殿下,我为方才的鲁莽和狂妄道歉!今后,在下会重新思考驯兽法则和驯兽的意义!” 楚月顿足,回眸一笑。 群兽们亦是停下,歪着头看她。 青年眨了眨眼睛,忽而发现,凶兽是如此的可爱! 第818章 好人一生平安 拍卖场寂静无声,无数的人看向了楚月身边成群的野兽。 雅座阁楼之上,老伯公慈祥和蔼地看着楚月。 慕臣海道:“想不到小楚年纪轻轻,却能说出这样的话。” 慕临风则是一脸的骄傲自豪。 楚月收回了看向青年的视线,带着亦步亦趋紧随其后的群兽,缓步走向了夜墨寒。 来到夜墨寒的身边,楚月抬眸看向男人的霎时,因透支神农之力导致损伤过度,一口血液从咽喉涌上。 楚月眉头轻蹙,淡然地把血液咽了回去,但还是有一缕血迹沿着嘴角流了出来。 夜墨寒凝望着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释放出武道真气,治愈楚月的精神。 他比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都懂她,他也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心情,就去折断她的羽翼。 他也比谁都清楚,他爱上的姑娘,是翱翔于九天的凤,是一身钢铁百骸的武者。 她不该在温室内,她本应是群山之中不羁的凤! 楚月怀里的断尾小狐狸,抬起了个爪子,擦去楚月唇角的血迹,泪眼汪汪地看着楚月。 “叶姑娘,鬼月殿风副掌教,该如何处置?”谭宗抱拳问道。 楚月抚了抚小狐狸,朝后侧看去。 一直在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风俊,忽然间满面恐惧,两股战战。 他不过是求个壮.阳丹,贪了些寻花问柳的钱财,而且背靠风武城的大树,应当高枕无忧才对。 谁能料到,会惹来杀身之祸。 而鬼月殿的正掌教吴有道,亦是看向了楚月,眼睛里似有晦暗不明的光色。 “风武城的大公子,不过是轻信了奸人的话,被别有用心者利用了,错不至死,罪责也不该上升到风武城。” 楚月浅笑道:“不过此事涉及诸多,其中又有风武城大公子在牵头引线,要我看,风公子不如暂时放下副掌教之位,回到风武城静思己过,我相信有风武城主看管,大公子必能改过自新。” 风俊轻吸了一口气,同时也放下心来,顿时感恩代谢,“叶姑娘真是个好人,好人一生平安,叶姑娘放心,不用鬼月殿管事出面,我就会自行放下副掌教一位,一定会忏悔这日之事!” 楚月轻挑起眉梢,望了眼高楼雅座,不经意地道:“风大公子放心,风武城的公子风悲吟是我的朋友,听他提及家中之事,便也相信他兄长的为人。” 风俊愣了愣,这才想起风悲吟,心里有些复杂,狐疑地问:“那小子也会为我说话?” 楚月笑而不语。 夜墨寒垂眸望着她,眸底流光绽放,宠溺一笑。 白护法侧目看来,却是深感震撼。 却说那吴有道,惊叹不已。 叶楚月这不经意的话语里,实则暗藏百般玄机。 既为他解决了鬼月殿副掌教存在的威胁,又让风俊感激涕零,更是让风家兄弟有了转圜的机会。 此话若是传到了风武城的耳朵里,不但不会怨怪叶楚月,甚至还会欠下双份人情。 吴有道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向楚月,满目的钦佩之色。 这环环相扣,步步为营,且是天衣无缝,叫他呆住! “对了。” 楚月望着谭宗,再道:“谭将军,把这魏莘伯带出去就地诛杀。” 满头白发的魏莘伯,惊慌不已,“叶姑娘,我……” “再吵,就剜去他的舌。” 楚月面上绽放了笑,看在魏莘伯的眼里,却是毛骨悚然! 魏莘伯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楼里的路琼,一直都在关注着被擒的魏莘伯,听闻楚月是要格杀掉魏莘伯,当即松了口气,眼角余光再悄然看了眼夜罂,渐渐放心下来。 第819章 角逐武道之路的希望 谭宗抱拳领命,携黑甲士兵桎梏惊恐不已的魏莘伯,拖出了鬼月殿。 临行前,魏莘伯求救地看向一处窗台。 楚月眼角余光淡淡地扫视了眼魏莘伯,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娘亲~” 奶萌奶萌的小宝,带着此前被楚月救下的小女孩,屁颠屁颠的蹦跶了过来,眼睛泛红地说:“娘亲还不去疗伤吗,娘亲伤得好重好重,宝宝好担心。” “神仙姐姐……”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 楚月轻笑了声,徐徐蹲下身来,揉了揉小宝的脑壳,“娘亲把血琉璃落在了雅座,让霜姨带你去拿,可以吗?” “嗯!” 小宝攥紧了小拳,“宝宝会帮娘亲拿回来的!” “上面的老伯公是神脉九洲的一代名将,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向他请教。”楚月再道。 小宝点了点头,再扭头看向了小女孩,“你不要乱跑哦,不然会被坏人带走的,要乖乖的嗷。” “好。”小女孩轻声说。 小宝有模有样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这才走到冷清霜的面前,梗着脖子看向冷清霜,“霜姨,你带宝宝去吧。” 冷清霜看了眼楚月,旋即牵着小宝的手,步入了象牙阶梯,朝阁楼高处走去。 楚月望着小宝的背影,将断尾的狐狸抱在怀里,眼神愈发的柔和如水。 高楼雅座之中,随着“嘎吱”一声响起,古雅的雕花木门被人推开。 老伯公正饮一盏清茶,闻声朝门那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正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奶娃,精致的像是由玉石雕成。 尤其是那一双紫色的眼眸,竟比宝石还要熠熠生辉,甚至不含一丝杂质,是最无邪的纯粹! 老伯公布满褶皱老茧的手,轻抖了下,滚烫的茶水溢出杯盏,滑落在了手面。 小宝牵着冷清霜的手,眨眨眼睛,再对着老伯公歪头笑,两颗小小的虎牙,倍显可爱。 “老爷爷,是你诶。” 小宝有模有样的作揖:“宝宝见过老爷爷。” 老伯公把杯盏放下,招了招手,“孩子,过来老朽身边。” 此次相见,与在城主府的心情截然不同。 彼时只觉得与小孩分外有眼缘,这会儿确实心绪复杂,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都如鲠在喉,只得激动而隐忍的看着过分乖巧的孩子。 小宝“蹬蹬蹬”小跑到老伯公的身边,仰起头,奶声奶气地问:“老爷爷,你怎么哭了,你也想家了吗?想自己的娘亲了吗?” 小宝如个小大人般,软糯地说:“宝宝只有在想家,想娘亲的时候,才会难受。” 老伯公抬起手触碰眼尾,这才发现自己满含热泪。 再看慕臣海两兄弟,手足无措,欲言又止。 白纤纤却是直勾勾地盯着小宝看,“叶楚月的儿子,比她可爱多了诶!” 北洲同伴们纷纷点头,极为赞同白纤纤的话。 “喂,小孩,吃苹果吗?” 风悲吟掂了掂一个苹果。 小宝摇摇头:“娘亲说过,不能乱吃陌生人的食物。” 风悲吟红唇微勾,笑眯眯地咬了口苹果,“说不定以后就是你后爹了,左右也算是一家人,何谈陌生?” “宝宝不会有后爹的。” “哦?何以见得?”风悲吟挑起了眉梢。 “因为娘亲最讨厌吃苹果了。”小宝认认真真地回答。 “噗嗤——” 慕临风一时忍俊不禁,笑喷了出来,幸灾乐祸地看着风悲吟。 风悲吟瞅了瞅手里的苹果,突然味同嚼蜡,眉间染上几许惆怅。 “老爷爷,听他们说你是很出名的将军,宝宝长大以后想要保家卫国,你可以教教宝宝吗?”小宝睁大眼睛问道。 老伯公拭去眼尾的泪痕,“老朽,乐意之至。” …… 拍卖场的狼藉之地,凉风拂过,楚月望了眼窗台老人的身影轮廓,心头微感温热。 “逍遥城主。” 沉吟半晌后,楚月抬眸望向了秦城主。 “姑娘请说——”秦城主洵洵儒雅地问道。 “此次风大公子从两宗那里所获取的钱财,就用来安抚已死的武者家属,多余的钱财,不如在东半城的贫民区域,建一所不限年龄的学宫,让那些清贫武者,有一条谋生之道。” 楚月说道:“也让那些才出生的孩子,能有角逐武道之路的希望。” 第820章 你们不死,谁死? 秦城主深深凝望着楚月,怔了许久,才呼出一口气,缓声道:“逍遥东半城,定不负姑娘所望。姑娘身负重伤,接下来的事情不如就交给我等吧,姑娘还需疗养伤口才好。” 其长子秦铁牛,越发崇拜地望着楚月,眼里仿佛能迸射出光来,看得楚月一阵头皮发麻和恶寒。 楚月嘴角轻抽了下,旋即才面朝秦城主等人:“诸位,告辞。” 说完,楚月单手抱着断尾狐狸,另一只手下意识地伸到了夜墨寒的掌中,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镶嵌进了男人的指缝,贪婪的汲取着那份温热,轻嗅男人身上的冷香味。 一瞬间,仿佛所有的疲惫都已消尽。 “抱枕,我困。” 女孩睫翼微颤,不期然地望向了夜墨寒。 夜墨寒眸色深邃,掩下万分的炙热,将她拦腰抱起,宠溺而温柔地垂眸望着她。 “我们回家。” 男人的声音很低很低,如秋日的风,不经意穿堂而过。 他抱着心心念念的姑娘,姑娘抱着断尾的狐狸。 男人清雅风华,踏碎满地流光,走出了这是非之地。 十二护法和魔兽们紧随其后,黑甲士兵为其开路! 楚月几乎在落入温暖怀抱的霎时,强撑着的身体和精神透支过度,眼皮沉重地阖上,沉沉地睡在了男人的怀里。 夜墨寒默然不语,步入了残阳楼。 最后,断尾狐狸和诸多魔兽在后院满含期待的乖巧等待。 夜墨寒抱着女孩走进弥漫着清香的屋内。 男人迈动修长笔直的双腿,墨袍轻扬,绕过了屏风,将满身伤痕的楚月放在床榻之上。 清晨的时刻,屋内屋外都是凉意正浓的风,总透着一股子的清寒。 夜墨寒随手一挥,袖口雾色氤氲,便见稀罕的武道真气,如同不要钱的白开水,释放了满屋。 不过瞬间而已,屋内就温热不已。 若让修炼武道的那群老东西得知,这厮竟用旁人求之不得的真气来烘暖屋子,只怕会气得呕血耳,直骂暴殄天物! 却说远方的清远宗,清远宗主正与罪恶门主,一道饮酒作乐。 清远宗主披着外袍从内屋走了出来,手里端着酒杯,阴鸷地笑:“老兄,你这次送来的姑娘,身子太孱弱了,不如上回的,且还不识趣。” 罪恶门主搂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年轻姑娘,笑道:“要我说,不是她们不行,是清远兄你愈发雄风了。” 清远宗主粗犷地大笑。 两人谈话的时候,已有侍卫走进内屋,抬出了几名浑身青紫,血痕密布的女尸。 “清远兄可是远近闻名的一大善人,这些尸体可要处理干净,别留半分痕迹。” 罪恶门主瞧了眼侍卫,说道:“喂给山下的野狼吧。” “是。” 侍卫们毕恭毕敬的点头,早已习以为常的抬着尸体离开。 罪恶门主怀里的姑娘,面色煞白如纸,突然跪下来流泪磕头,“门主,你饶过我吧,我家中还有个年迈多病的奶奶,我不能死。” “聒噪。” 罪恶门主眉头一皱,掰断了姑娘的脖颈。 清远宗主见怪不怪,轻呷了一口酒水,估算了下时间,便道:“这会儿,柔儿他们应该拿到了血琉璃才对。” “若能得到上古神农氏的传承,又有上面的照拂,你我二宗合盟,迟早会超越武神殿。”罪恶门主大笑道。 清远宗主望了眼地上死去的姑娘,再道:“要我说,这些俗物无趣得很,听说那叶楚月的骨头很硬,到时候你我兄弟二人,就是有福了。” 话音才落,大地陡然颤动,狂风呼啸而过,刮开了所有的窗户,肃杀之气弥漫在天地四方。 “怎么回事?”两人对视了一眼。 “砰!” 一名带剑侍卫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屋子里,脸色煞白如纸,慌张地说:“宗主,不好了,圣域十军降临我宗……” 清远宗主二人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 “帝尊的十支军队?何故来我清远宗?” 清远宗主顿感骇然。 旋即,他走了出去,望向密密麻麻的军队,以及空中填满天穹的黑色灵鸟。 “圣域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清远宗主问道。 “你清远宗千金,辱我圣域域后,咒我圣域小殿下,且与罪恶门做尽伤天害理之事,残杀慕倾凰,谋害老伯公,你们不死,谁死?” 身穿盔甲的将军站在灵鸟之上,一剑指天,居高临下地俯瞰下来,怒声喝道! 第821章 鱼可熊掌不可兼得 圣域铁血将军的万钧之声,犹若雷霆般响彻了清远宗。 此话一出,风云激荡! 而清远宗主两个人,终于明白发生了何事! 鬼月殿之事,不仅没有圆满完成,还出了大乱子,甚至还惹恼了夜墨寒这样的可怕之人! 清远宗主眉头紧蹙。 他曾千叮咛万嘱咐,让碧水柔不要得罪夜墨寒,到底还是出了差错! 他就不该让这两个蠢货后辈前去! “圣域将军,有话且好好说,我清远宗到底是正道上有名的宗门,你们……” 清远宗主的话尚未说完,一支血色箭矢迅如疾风,撕裂开长空,贯穿了清远宗主的眉心。 但见天穹之巅,唯一的女将军,身穿黑色长裙,手握一方长弓,轻蔑地睥睨着清远宗主,声线细长地说:“管你正道邪道,辱我圣域域后,你就得死!” 黑裙女子一挥手,身后漫天的弓箭手,猛地拉开弓弦,乱箭齐发,厮杀骤起。 “域后是正道之人,不可滥杀无辜。” 旁边的七尺男将,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说:“不降者,再诛之。” 黑裙女子把玩着长弓,无奈而哀怨地说:“你怎么不让我去吃斋念佛?” “尚可。”七尺将军回道。 黑裙女子一脸无语。 再看宗内门前的罪恶门主,看到清远宗主的尸体后,已经是满身的寒意。 然而,在圣域十军的威力之下,清远宗也好,罪恶门也罢,连负隅顽抗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一日之间,两宗被除名以及昨夜鬼月殿的事情,就已传遍了大街小巷,以及凌天的每个角落。 圣域十军的威力,再次震慑到了天下间的武者。 …… 两宗之地,已是满城风雨。 残阳楼内的夜墨寒,用真气治愈完了楚月的每道伤口后,再用软布沾着温水,擦拭着楚月脸颊的血迹。 楼外清风徐徐,屋里满是真气烘暖的热气。 夜墨寒擦干净楚月的面颊,沉沉睡了一段时间的楚月,惺忪地睁开了双眼,朦朦胧胧地望向了夜墨寒。 楚月腹部传来几道突兀的咕噜声。 “饿了吗?” 男人的声音富有磁性,略微低沉嘶哑,还攥着软布擦干净了楚月的手。 “嗯。” 楚月如实相告。 夜墨寒妖孽的俊脸绽放了宠溺好看的笑容,他低下头来,凑在女孩的耳边,声音呵出了令人酥麻的热气,“阿楚想要为夫如何喂饱你?” 楚月窝在床榻,许是听懂了男人的话,逐而清醒了过来,盯着夜墨寒看,正儿八经思考了好半晌,才幽幽叹道:“果然,世间之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夜墨寒:“……” 他可能永远都没办法搞清楚,为何他的小娇妻,总能用着最正经的话,撩拨着他正人君子的心弦,让他比昏君还要乱。 夜墨寒在女孩的耳垂惩罚性一咬,但又不舍得太用力。 轻轻的,就足以让人心猿意马。 楚月睫翼微颤,绯色的唇轻抿着,黝黑的眸内流转着诱人的光泽,与平日里的楚爷截然不同。 夜墨寒怔了许久,眼底的炙热未减反增,一发不可收拾。 男人修长的长指,轻挑开女孩的衣襟,另一只手握着湿润的软布。 许是要继续为她擦拭血迹,又兴许是想要完全地拥有她。 但任由夜墨寒绞尽脑汁都想不到。 他才轻轻挑开衣襟薄衫,就看见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壳就探了出来,后面的九条小尾巴跟着晃来晃去。 一时间夜墨寒分不清这是个什么东西,只知有一双几乎要溢出金光的眼睛。 小奶兽朝他兴奋的伸了伸爪子。 “唔~爹爹抱!抱~” “……”夜墨寒有种吃了血护法的感觉…… 第822章 新的武道法则 楚月微微怔住,恍惚之际这才想起了神农氏的小奶兽。 小奶兽正挥动着短短的小爪子,艰难地爬出了衣襟,一双水滴滴的金瞳,正定定地望着夜墨寒。 夜墨寒疑惑不已,旋即挑出两根长指,轻轻地攥着小奶兽的后脖颈,再提了起来,晃了几下。 “爹爹,抱……” 小奶兽激动地伸出两只小爪子。 夜墨寒与其大眼瞪小眼,愣了半晌,生生憋出了一句,“这是个什么东西?” 楚月干咳了一声,便将事情原委道来:“血琉璃内有上古神农氏的传承,清远宗和罪恶门,就是为传承而来,这是上古神农氏的万世神兽。” 楚月说得一本正经,但夜墨寒在听到“万世神兽”四个字后,狐疑地瞅了瞅小奶兽,实在是没办法把眼前的小东西和万世神兽联系在一起。 不过提及上古神农氏,夜墨寒才算是豁然开朗,清楚了两宗的真正目的。 而在此以前,夜墨寒曾在神武叶府时,就因为神农之力把楚月当成了上古神农的后裔。 夜墨寒把小奶兽放在了一边,将事先准备好的圣品灵宝取出,放在楚月的掌心。 小奶兽在床榻摔得四脚朝天,挣扎了好半晌才爬了起来。 “这是让血护法去寻来的太极石,有滋养神农之力的效果。” 夜墨寒说道:“把太极石放在身边,以后你就可以随意使用神农之力,不必有所忌讳。” 楚月轻点螓首,落落大方的接过了夜墨寒的太极石。 她的神农之力还只是在初步阶段,境地若是随之高升的话,神农氏的气息就会越来越明显。 若是被有心人得知,大做文章,定会引起血雨腥风和未知的危险! “我怀疑清远宗和罪恶门的后面还有更为可怕的势力。”楚月轻声分析。 夜墨寒伸出手,轻揉了揉她的发,“我来处理。” 楚月眸间漾起了涟漪般的笑意,似是想到什么,问:“我前往鬼月殿前,白护法收到了圣域来信,是什么事?” “九洲神宫、武神殿以及帝军司,针对于神脉九洲,有了新的武道法则。” 夜墨寒眉峰微蹙:“神脉九洲以外,武玄境以下的武者,没有身份资格进入神脉九洲的区域。” “按照神脉九洲的规矩,武玄境以下,都是不入流的低等武者。” 楚月半眯起美眸,“但有了这项武道法则的存在,寒门出身的武者,只怕会更加举步维艰了。” “九洲的疆域之下,有神脉之说,但九万年来波澜不兴,近来却是有所动静。” 夜墨寒道:“再加上百鬼之森引来了许多隐世宗族和强者和其他大陆的人,九洲用此法则,来提防外来者。” 闻言,楚月陷入了沉思当中。 “阿楚,你可以随时去圣域。”夜墨寒说。 楚月反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地道:“我会去,但不是现在……” 更不是以一个八星武者的实力,踏足圣域之巅。 她深知,慕倾凰的背后,是望不见前路的迷雾和漩涡,还伴随着九死一生的危险。 她若想要冲破黑暗的枷锁,就得靠自己的脚踏实地! 夜墨寒望着她,沉吟了许久。 男人长指擒住她的下颌,俯身往前,正要蜻蜓点水的一吻。 怎料床榻边缘的小奶兽,费尽力气才爬上了夜墨寒的腿上,自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小奶兽柔软的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坨,舒适的眯起了眼睛,发出了猫儿般欢愉的呼噜呼噜声。 夜墨寒低头看去,削薄的唇紧抿着,极力的忍住把小东西丢出去的冲动。 一会儿后,小奶兽忽而拱起身体,小幅度的颤抖着,身上的毛发也倒竖了起来。 楚月眸底深处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随即将小奶兽抱在了怀里。 神农空间里,破布的声音缓缓响起。 听起来,宛若风华正茂、鲜衣怒马的少年。 “月儿丫头,它方才吸食了不少夜墨寒的邪气,此时估计会觉醒万世神兽的力量。”破布激动地说。 楚月轻挑起眉梢,甚是期许地望着即将觉醒的小奶兽。 “它在做什么?” 夜墨寒问:“是饿了吗?” “它在觉醒神兽之力。”楚月说道。 故而,夜墨寒与她一同观望浑身颤抖如筛糠的小奶兽。 两人等了许久,最后,小奶兽仰起头来,发出了一道声音。 “嗝~” 小奶兽顿时浑身舒畅,爬进了楚月的衣襟里,蜷缩着休憩。 楚月:“?” “这不就是吃饱了撑的吗?”轩辕修一脸的无语。 破布沉默不语,默默躲在了神农空间的土堆之下。 第823章 空间手镯 夜墨寒低头垂眸,凝视了颇久,而后满含笑意地望向了呆住的楚月,长指在女孩的琼鼻轻轻一刮,轻声说:“嗯,万世神兽的觉醒时刻,果然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楚月耳根子微微泛红,严重怀疑这厮是在取笑自己,眸色危险地看了眼他。 男人却是在措不及防的时候轻凑在楚月的耳边,如傍晚风的低吟般,嗓音颇为暗哑:“我是说,阿楚很是与众不同,让人想把命交给你。” 楚月红唇微抿,眸光轻闪,坚毅的心脏和灵魂,似有酥麻之意掠过。 在她抬头看去的一瞬间,男人的大掌轻托住她的后脑勺,隔着衣襟里吃饱喝足就休息的小奶兽,冷不丁的咬上了女孩绯红色的唇。 如火的炙热悄然蔓延,轻嗅着彼此身上的味道,唇齿间仿佛都是春日里的香。 小奶兽忽而清醒了过来,梗着脖子,偌大的金色眼眸里,满是好奇之色。 门外,骤然响起了血护法的声音,“殿下,风武城公子,风悲吟请求相见。” 男人的眼梢间蔓开了几许燥意,邪佞地开口:“让他滚。” “是。”血护法回道。 屋内,男人双臂轻环着楚月,下颌无奈地抵在了楚月的脖颈,剑眉紧紧的蹙起,一副有了情绪的模样。 楚月见此,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抬手抚去夜墨寒眉间的褶皱,“别皱眉,我不喜欢。” “楚爷,鬼月殿吴掌教的人来了。” 外面再次响起了神玄弟子林囚的声音 夜墨寒妖冶的挑起了眉梢,不耐地看着紧闭的双门,又透着几许丧气。 楚月从床榻起身,系上了外袍,走了几步回头看见夜墨寒,楚月折回来,俯身在男人的薄唇轻吻了一下。 她再把衣襟里面的小奶兽给掏了出来,塞在了夜墨寒的怀里。 “等我。” 楚月粲然一笑,旋即朝外走去,打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林囚看见楚月,正要回话,却是不知为何,感觉到一股寒气,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带我过去。”楚月说道。 林囚点头,来不及多想,便带楚月朝残阳楼的另一处走去。 偌大的屋子里,只留下一人一兽干瞪眼。 夜墨寒下意识的想要蹙起眉峰,却是陡然间想到了楚月的话,生生舒展开了剑眉。 小奶兽歪着头,天真无邪地看着夜墨寒。 …… 残阳楼,东侧屋内。 林囚推开门后,就看见了鬼月殿派来的人。 “叶姑娘,我是吴有道掌教的贴身侍卫。” 来者一袭墨衣,腰配宝剑,生得剑眉星目。 “鬼月殿的事情已经解决,吴掌教还有什么话要说?” 楚月缓缓步入,在屋内的桌旁坐下,眉眼尽是刀剑般的凌厉,戏谑地看着墨衣侍卫。 侍卫看了眼旁边站着斟茶的林囚,欲言又止。 林囚当即心领神会,将精致的茶壶放下,“楚爷,我想起来我和周玄兄还有一些事情要商量,我先过去周兄那里。” 林囚正准备离去,身后的楚月慵懒地靠在椅背,说道:“有什么话,直说即可,他是自己人,无须顾忌。” 闻声,林囚脚步顿住,蓦地回头看去。 但见窗旁的女孩,纤长白皙的手端起了茶盏,呷了一口清香的茶,缓抬一双明眸,平静地望着他,“还不过来?” 林囚吸了吸鼻子,掩下翻涌万千的情绪,精神抖擞的来到楚月的身旁,昂首挺胸的站立。 “说吧。” 楚月再看向鬼月殿的侍卫,冷淡地开口。 墨衣侍卫惊讶地望了望楚月,才拿出一个黑檀色的锦盒。 将锦盒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个晶莹剔透的镯子,四周流动淡淡的武道气息。 “此乃空间手镯,是吴掌教让我赠送于姑娘的。”侍卫说道。 第824章 因为,我们是楚门的人 一个空间袋,在诸侯国就已经是上乘的宝物了,更别谈是空间手镯。 侍卫紧盯着楚月看,却见女孩她风轻云淡,仿佛是不感兴趣般。 侍卫眉间闪过了一丝疑惑。 据他所知,叶楚月是诸侯国出身的女子,不至于这般冷静才对。 不过很快侍卫就想通了,毕竟是让帝尊神魂颠倒的女人,圣域国库内的好东西,还不是应有尽有? “叶姑娘,这空间手镯里面有三个亿的灵石,是掌教让我赠予姑娘,祝愿姑娘青云直上,扶摇万里。”侍卫说道。 他不理解吴有道为何要把三个亿的灵石赠送给叶楚月,但掌教做事,一向都让人琢磨不透的。 侍卫紧盯着楚月的表情看,不放过一丝一毫,可到底还是让他失望了。 楚月始终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将见底的茶杯放在了檀木桌面,“吴掌教有心了。” 旁侧,林囚倒抽凉气,惊愕地看着锦盒里的空间手镯,想不到吴有道会赠送三个亿的灵石! “姑娘,我们掌教还说了,可以让你点名一位副掌教。”侍卫继而道。 楚月轻靠椅背,微抬起下颌,黝黑的清眸打量了一遍侍卫。 她提名的副掌教,便是以圣域之名坐实了这个位置,吴有道却顺水推舟给她这个人情,实则是帮到了他自己。 而且吴有道送来的三个亿灵石,只怕是从清远宗、罪恶门送给风俊的钱财里搜刮下来的。 城府好深的老狐狸! 不过—— 楚月指腹轻敲桌面,发出了浅浅的音色,绯唇轻勾起了张扬的笑。 顿了顿后,楚月再道:“逍遥城大公子,秦铁牛,就他了。” 逍遥城这么多年,在鬼月殿从来没有话语权,秦家大公子若为副掌教,便能拉拢秦城主。 而秦铁牛心机不深,虽背靠城主府,但不会给吴有道带来夺权的危险,可谓是一举两得。 “我这就回去告知吴掌教。” 侍卫临行前,把空间手镯交给了林囚。 “楚爷,这吴掌教也太大方了吧。”林囚讶然地说。 “不过是慷他人之慨,你去把紫邪云他们喊来。” 楚月望了眼窗外的长街,离开的侍卫,正在前往东半城的方向。 她目光微移,却是无意中看到秦铁牛那厮正和一个卖猪肉的发生了口舌之争,恰好被侍卫给瞧见。 侍卫一想到秦铁牛这不靠谱的要成为鬼月殿副掌教,就一副惆怅的表情。 楚月关上窗户,扶了扶额,一想到这秦铁牛就有些头疼。 下一刻,林囚就带着紫邪云等青年去而复返,这些青年们看见楚月,双目如炬,炯炯有神,眉间有一丝钦佩。 “叶三爷,你找我们?”紫邪云恭敬地出声。 这些青年曾经都在修罗地界叱咤风云,如今反而见不得光,只得活在肮脏的阴影里郁郁不得志。 楚月看了他们一眼,“怎么少了一个人?” 林囚当即再看了看,讶异地说:“好像是少了个人,他去哪里了?” 紫邪云身后的青年们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不对劲。 直到最后,紫邪云平静地说:“叶姑娘,你在去鬼月殿的时候,薛盈盈派出了人找到我们,说是让我们跟她走,每人给我们五百万的灵石,还让我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所以,他走了?”楚月笑了笑。 紫邪云歉意地低下了头,“很抱歉,我没能拦住他,也不想留下他。” “五百万灵石对于你们来说不是小数目,你们怎么不走?”楚月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问。 “叶三爷欣赏我们,认可我们,让我们有了新的希望,五百万灵石确实很诱人,但我只想跟着叶三爷。”一位青年热血地说道。 其他几名青年亦是点头赞同:“五百万灵石又如何,堂堂男儿怎可为钱财而折腰?我纵一死,也不会辜负叶三爷的青睐!” 林囚听着青年们的话,顿感诧异。 叶三爷这三个字背后所代表的凝聚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这时,沉默了很久的紫邪云,平和地说:“因为,我们是楚门的人。” 楚月轻笑了一声,自椅上站起,拿过空间手镯,来到紫邪云的身边,把空间手镯递给了紫邪云。 “这里面有三个亿的灵石,足以让你们在修罗地界,建出楚门的雏形!” 屋子里的紫邪云和青年们,忽然全都面目呆滞,怔愣地看着华丽的空间手镯。 第825章 有满腔凌云壮志 三个亿的灵石对于这群青年来说冲击太大,以至于他们面面相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这些年,他们东奔西走,颠沛流离,苟活在这繁华人世。 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人因为薛盈盈五百万的灵石,就把自己的灵魂给卖了。 一阵死寂过后,紫邪云摇了摇头,“叶三爷,三个亿的灵石实在是太多了,我等受之有愧。” “修罗地界是水深火热的龙潭虎穴,你们若想重新杀出来,钱财必不可少。” 楚月说道:“这三个亿不过是你们登天的踏脚石,第一步迈出,距离成功还会远吗?如果连拿下这笔钱的勇气都没有,又何谈杀回去自立为王?岂非笑谈?” 静谧的屋子里,只响起她平稳的声音。 一番话入耳,掩在众多青年骨骇下的傲气都已被激起。 就连浑身的热血,俱是如年少般沸腾! 紫邪云站在楚月的面前,淡棕色的睿眸紧盯着空间手镯看,睫翼轻遮,没人能看得懂他在想什么。 良久,紫邪云拿好空间手镯,抬起头来,眼睛泛红地看向楚月,“楚爷知遇之恩,鄙人永生不忘,今生愿为楚爷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楚月不言,只微微一笑,白净的小手郑重其事的在紫邪云的肩膀拍了拍。 “楚爷,这几日我等就会动身前往修罗地界。” 紫邪云目光一片坚定如铁,开口皆为肺腑之言:“此行修罗地界,有满腔凌云壮志,有宏图之霸业,有楚爷之恩情。鄙人余生,唯有两条路。一则让楚门震慑四方,若以失败结束,鄙人便粉身碎骨葬于修罗!” “若是失败了,就回家,你们的命比什么都重要。”楚月轻声道。 紫邪云目光颤动,女孩的话直指灵魂。 他紧盯着楚月看,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谢楚爷厚爱,定不负楚爷之命!” 后方,十几个青年双手抱拳,拳掌相碰发出整齐统一的声音。 只见他们不约而同却是异口同声地说: “定不负楚爷之命!” 楚月欣慰地看着这一群人,平静的神情下,却是翻江倒海般的情绪,灵魂深处的野心一览无遗。 林囚默默站立,早已目瞪口呆。 修罗地界,那是独立于凌天大陆的存在,是真正的武道修罗场,每时每刻都演绎着最原始的屠杀。 武道世界,修炼一途,无非是大浪淘沙,优胜劣汰。 成者王,败者寇,卑贱如蝼蚁,只能苟且偷生。 就连神脉九洲的人和普通佣兵,都不敢涉足修罗地界,叶楚月竟要建立出自己的势力。 林囚不敢去想,那一日,真的会到来吗。 本该是天方夜谭,但望着眼前楚月的背影,以及微扬的裙摆,林囚竟开始隐隐有所期待! “你们何时启程?”楚月问道:“再过不久就是十大学院的比试,我也该回神玄学院了。” “今日启程。”紫邪云道。 楚月点了点头,眸光环视着一张张坚毅的脸庞,再抱拳颔首,沉声道:“一路保重。” “楚爷保重!” 紫邪云带着人弯腰低头,便离开了此处。 楚月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敛起几分忧色,坐回檀木椅,斟茶入杯,缓缓说道:“把黑甲军正将谭宗将军喊来。” “是。” “……” 紫邪云一行人离开残阳楼没多久,就冤家路窄碰上了迎面而来的薛盈盈。 尤其是这薛盈盈的贴身侍卫,俨然是楚门的一位成员。 也就是那一位为了五百万灵石,而跟随薛盈盈的青年! 青年名为陈羽,穿金戴银,红光满面,不过一夕之间,就已和曾经的颓废判若两人。 紫邪云等人目不斜视,犹如没有看到般,想尽快离开,赶往修罗地界。 怎知那陈羽脸上堆满笑容,长臂一展就拦住了紫邪云等人的路,“诸位,好歹是旧相识一场,何必翻脸不认人?左右我们也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薛姑娘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她和叶三爷一样,值得让人追随。” 第826章 人生的选择各有不同 紫邪云和楚门青年失望透顶地看着小人得志的陈羽。 “诸位都是兄弟,我已经帮你们求过薛小姐了,她愿意继续收留你们,并且依旧会给你们灵石。” 陈羽笑着朗声道:“反正当谁的走狗不是走狗,在薛小姐身边,还能富贵荣华。苦日子,我也已经受够了。” “啪——” 紫邪云抬起手来,重重的一巴掌,狠狠打在了陈羽的面庞。 “薛盈盈羞辱你时,若无叶三爷出手相助,你连走狗都当不成!” 紫邪云恨铁不成钢地说:“陈羽,道不同,不相为谋,从此你我不再为兄弟,你享你的富贵荣华,我坚持我的路,毫不相干。但请你不要什么人都拿来和叶三爷相提并论,山间雏鸟,何敢叫板九天之凤?米粒之辉,又怎敢媲美日月光华!” 薛盈盈听见把她无限贬低的话,一张脸黑如墨汁,杏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把这群不知好歹的狗东西,给我抓起来,我要把他们全都给削成人彘!”薛盈盈愤然地道。 她对叶楚月本就一忍再忍,她背后母族的黑曲城,是借了罪恶门之势才日益壮大。 罪恶门却因一个叶楚月就被凌天除名。 她与叶楚月之间,当不死不休! 陈羽捂着发红的脸,憎恨地望着紫邪云一行人。 薛盈盈身后的黑衣侍卫蜂拥而上,杀气骇然,即将出剑的刹那,狂风骤起! 道道残影稍纵即逝,肃杀之气弥漫在残阳楼,肃然铁血的黑甲士兵瞬间就已围剿此处。 “我的人,也是你能动的吗?” 一道声音从斜侧传来,象牙阶梯之上,楚月缓步而下,左右两侧分别是林囚和谭宗将军。 楚月步步生风,清瘦身躯走出了铿锵之势。 在看见楚月的瞬间,薛盈盈就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目光有些闪躲。 楚月径直走到了薛盈盈的面前,薛盈盈却是不断地后退。 她还在后退的瞬间,楚月出手若雷霆,猛地攥住了薛盈盈的衣襟,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 薛盈盈满面惊惶,倒吸冷气,四肢胡乱的挣扎,“叶楚月!我可是城主府二公子秦锦年的未婚妻!” 楚月嗤笑了一声,松手之际就把薛盈盈丢在了地上,再一脚踩在了薛盈盈的胸膛,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薛盈盈,“以后看见我的人,绕道走,懂吗?” 薛盈盈通红着双眼,虽惶恐却不甘。 楚月慵懒地抬起眼帘,看向了一张还算熟悉的脸庞,正是有些狼狈的陈羽。 陈羽咽了咽口水,低声说:“叶三爷,我……” “没什么好说的,人生选择各不相同,并不是值得诟病的事情,但身处阴暗就忘记光明时的初衷,又怎么对得起这么多年来苦苦的坚守?” 楚月看了眼紫邪云等人,再望向黑甲士兵:“送他们一程。” 几名黑甲士兵点头行礼,走向了紫邪云。 紫邪云目光复杂,十几个楚门青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频频看向了残阳楼中的楚月。 陈羽则被楚月说得满面羞愧,他本以为自己的选择是无比正确的,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紫邪云等人绝不会有好的结局。 但不知为何,听着楚月的话,再看向被黑甲士兵护送离开的旧时兄弟,他的心头竟衍生出了无尽的懊悔。 “呜……” 薛盈盈在楚月的软靴之下发出痛苦的声音。 楚月望了她眼,冷嗤一声,漫不经心的一踹,就见薛盈盈被踹出了残阳楼,摔在了楼外。 路过的行人匆匆过来围观,薛盈盈顿感万分耻辱。 围观者们,秦铁牛也兴致盎然的聚过来睁大眼睛看,见是薛盈盈,秦铁牛满眼的嫌弃。 “大哥,我没事,你不用关心我。”薛盈盈艰难地爬了起来,镇定地说:“今日的事还请不要告知锦年哥哥,免得锦年哥哥担心。” 秦铁牛恶寒地后退,“谁是你大哥,别乱认亲戚了,还有啊,锦年已经休书一封送去黑曲城,要退掉和你的婚事了,你也别整天死乞白赖的往我们家跑,玷污了锦年的名声,还让他以后如何娶妻?” 薛盈盈蓦地瞪大了爬满血丝的眼睛,睚眦欲裂,痛楚不已,无法接受秦铁牛所说的退婚之事。 她此生最大的梦,就是嫁给那个如白月光般美好的男子,嫁给秦锦年! 她甚至已经把秦锦年当成自己的丈夫了! 第827章 贱名好养活 “不……锦年哥哥是绝对不会退婚的,我可是锦年哥哥的未婚妻!” 正午的日辉洒落在残阳楼前的长街,薛盈盈嘴唇不住地哆嗦,难以置信地望着秦铁牛,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秦铁牛提着刚买的猪头肉,无语地看着薛盈盈,“薛小姐,你权当是好人有好报,放我家锦年一马吧,他本来身子就弱,要是再娶了你,迟早会被你给活活气死来,你就让我家锦年多活几年。” 秦铁牛的每一个字,都犹如钢针般插入了薛盈盈的灵魂深处,叫她痛不欲生。 薛盈盈双手抱头,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吓得围观的百姓们犹若见到猛兽般后退了一圈。 这会儿,紫邪云一行人在黑甲士兵的护送下,绕开薛盈盈,沿着繁华的街道渐行渐远。 陈羽站在门槛前方,于喧闹中看着紫邪云的背影,再看了看狼狈落魄的薛盈盈。 顿时,陈羽心头猛颤,蓦地回头看向了楼中的楚月,欲言又止。 “三爷……” 话才说出口,就见楚月正与谭宗交谈着什么,淡漠的忽视了他。 “叶姑娘!” 陈羽耳边响起一道兴奋的声音,但见秦铁牛兴奋雀跃的走来,晃了晃手里的猪头肉,“上回清月阁之事,还没好好感谢叶姑娘的出手相助,今日特地来登门拜谢。” 楚月看见兴高采烈的秦铁牛,再看了看那几两猪头肉,嘴角猛地抽了抽。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楚月风轻云淡地道。 “怎能是举手之劳呢,多亏了叶姑娘的仗义执言,如今武神殿的律法,多加了一条,你是在为天下广大的男子考虑,叶姑娘大义!” 秦铁牛义正言辞地道,大有一副楚月不把猪头肉收下,就不离开的架势。 无奈之下,楚月只得示意刚到的燕南姬收下。 “燕师兄,我暂且有事,你招待一下秦公子。”楚月说道。 燕南姬吊儿郎当走来,寻思着在关城门之前,把这猪头肉给卖了。 楚月与谭宗走向后院,听到身后燕南姬的声音:“秦公子,冒昧问一句,为何取铁牛之名?” 这也是残阳楼里其他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故而竖起了一双双耳朵。 秦铁牛高深莫测一笑,清了清嗓子,才骄傲地道:“大兄弟有所不知,秦某出生之际,符师先生路过此地,说在下命格浅,难生养。而钢铁为固若金汤之物,家父愿我有钢铁之躯,且力大如牛,成年时镇守逍遥城,威震贼寇。” 众人听得眼珠子都瞪大了,想不到铁牛二字,有如此由来。 燕南姬恍然大悟,叹道:“原来是因为贱名好养活。” 背对着燕南姬二人步入后院的楚月,闻言,足下却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身后已经传来了秦铁牛和燕南姬吵架的声音,楚月嘴角猛抽,索性合上了后院的门,隔绝掉喧嚣再处理正经事情。 “叶姑娘,魏莘伯就在残阳楼的地下囚牢里关着,这些魔兽们暂时养在后院。”谭宗说道。 “嗯,白护法调查的夜家灭门惨案,可有后续?”楚月问。 谭宗眉头微蹙:“这也正是属下要与你说的,根据我们的调查,神玄弟子夜罂的母族夜族,是常青镇夜家。” 常青镇,乃是在神玄以东开外,和神武边境交界处的一个镇子。 “常青镇夜家是被你的母亲镇北侯所屠,因为他们和大玄王朝串通一气,混入神武,贩卖神武帝国的消息。兵临城下时,又以常青镇百姓的身份,在大雪纷飞之日,让边境一带开城门,导致神武国死伤惨重。” “当时镇北侯得知这个消息,带人屠灭常青夜族,剿灭大玄贼子。” 谭宗脸庞戴着恶鬼面具,望着楚月的侧脸,缓声说道。 第828章 凌寒一族的遗孤 “常青镇,夜族……” 楚月半眯起眸子,低声喃喃,明眸闪过一道流光,旋即开口道:“带我去地牢。” “是。” 而后,谭宗领着楚月来到了残阳楼地下肮脏潮湿的地牢,阴暗的空间里,响起了囚徒们的哀嚎声,空气中交杂许多腐烂和血腥的恶臭味。 纵然谭宗为黑甲将军,闻到这些气味,还是会略感不适。 但当他看向楚月,发现一袭红衫的女孩,从容不迫,如履平地,姣好的面颊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反感,甚至还给了谭宗一种错觉,仿佛她早便与世间的黑暗融为一体,却时刻都在挣脱枷锁,向往光明! “魏莘伯被关在这里,还没有施行酷刑。” 谭宗来到最里边的牢房。 楚月站在牢外,眸底澄澈如水,氤氲着凉薄之色,淡漠地睥睨着戴上了脚铐的魏莘伯。 “叶姑娘,我是被冤枉的,你一定是误会我了。” 恹恹的魏莘伯看见楚月,着急地开口。 “开门。”楚月说道。 谭宗将牢门打开,楚月踏步走进,狱卒搬来一张椅子,楚月缓缓落座,优雅地交叠起双腿,开门见山地道:“路琼救不了你,只有我才能让你平安的走出这扇门。” 听见路琼二字,魏莘伯面色大变,骇然地看向了楚月,浑浊的眼眸赫然紧缩。 一刹那,魏莘伯四肢冰凉,浑身发软。 “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本无罪,无需任何人的帮忙,我都可以平安走出去。” 魏莘伯瘫坐在楚月的面前,强遏制心内的惊惶,故作沉稳镇定地说。 “是……吗?” 楚月唇角微扬,轻笑了一声,蓦地一条长腿幽幽抬起,软靴踩在了魏辛伯的肩胛骨上,戏谑地说:“路琼带郁司冥去鬼月殿拍卖,看似是与冥域太子合作,其实是因为你吧。” 魏辛伯慌张不已,心脏七上八下地跳动,楚月所说的话,每一道音都像是催命符般,一针见血,硬生生挖开了尘封之下的血淋漓。 “众所周知,路琼与冥域太子交好,冥域太子癖好特殊,酷爱半妖,但郁司冥一直都关在神玄学院,路琼以冥域太子之名,带郁司冥来,实则是想和你偷天换柱,把郁司冥拍下。” “你喜郁司冥的皮囊,路琼要的却是一个人霸占郁司冥背后有关于百鬼之森的秘密。” “而这一切,都会掩盖在清远宗和罪恶门的屠戮之下,让世人都以为郁司冥死了,抹除掉他的痕迹,你和路琼便可肆意妄为。” “但你们没想到,两宗罪孽昭然若揭,再是深谋远虑也有失败的一天。” 楚月放下长腿,缓缓俯身,玉手却如钢铁,迅猛擒住了正在往后挪动的魏辛伯的下颌,眸色狠戾,嗓音发哑:“这些年,你和路琼所做的坏事,也绝不会只有这些。” 魏莘伯惊恐万分,想要逃,却在少女的桎梏之中无法挣脱。 犹如被死神注视般,魏辛伯惊出了满背的冷汗。 旁侧,谭宗讶然地看了眼楚月。 “魏莘伯,路琼已经放弃你了。” 楚月冷笑道:“就算我此刻把你放出去,你觉得路琼还会信任你吗?她只会赶尽杀绝,让你消失在世上。” 楚月的话,一点一点的瓦解了魏辛伯的精神。 魏辛伯散着白发坐在地上,满身颓废的丧气,好一阵,才自嘲地笑:“路琼聪明一世,迟早会败在你这个丫头的手上,说吧,你想要知道什么,不过路琼做事小心谨慎,不会留下把柄。” “告诉我,夜罂是不是凌寒一族的遗孤?”楚月再问。 第829章 草蛇灰线,细入无间 楚月最后一个字声音落下的那一刻,似有凉风嗖嗖而过。 魏辛伯满面恐惧地抬起了苍老惨白的脸,浑身都起了恶寒的鸡皮疙瘩,做梦都想不到,叶楚月想要得知的消息,竟会是这一个! “叶楚月,你真的会放过我?” 魏辛伯紧盯着楚月的眼睛,不自信地问。 “你没有第二个选择。” 楚月浅笑了一声,双手环胸,不疾不徐地说。 仿佛是一场心理博弈,魏辛伯还想讨价还价,最终却是败下阵来,垂头说道:“是,夜罂并非常青镇的人,她是凌寒夜氏的血脉。” 凌寒夜氏,在武道界属于特殊的存在。 世上的人族,先天血脉有所欠缺,但凌寒夜氏的血液,既可滋养阵法,还能炼制成丹药、兵器。 普通武者常年服用凌寒族人的血液,便能脱胎换骨,还能蕴养武根、丹田! 凌寒夜氏成也血脉,败也血脉! 魏辛伯道:“路琼就是凌寒夜氏的私生女,流落在外很多年,后来才被带回族中。夜罂的母亲,与路琼是同父异母的姐姐。后来路琼伙同他人,屠灭了凌寒夜氏,储存凌寒族人的鲜血来滋养武根。” 魏辛伯每次开口说话,便会多一层血味。 “路琼背后的人,是谁?”楚月眸底寒光骤闪。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魏辛伯摇头:“这件事我当初参与过,才略知一二,其他的事路琼都是严防死守,我不可能知道。” 楚月轻垂下眼睫,陷入了沉思,缓缓思考魏辛伯的话。 从她和路琼接触开始,路琼就对她抱有敌意,哪怕夜墨寒以帝尊的身份出面,并且挟持了路琼所谓的族人,以路琼的性子,敌意竟然没有消减半分,这才是楚月一直都在思虑的问题。 而且,她能从魏辛伯联想到路琼,也是因为当初武道台大比,赤神刀是由路琼取出。 可见路琼在这些事情当中,有着承上启下的作用。 那么路琼又是在为谁卖命呢…… 楚月缓慢地睁开了明亮的眼眸。 “叶姑娘,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放过我吧,我都是半只脚踩进棺材里了,也想安享晚年。”魏辛伯哀求地说。 “把你身上凌寒夜氏的血液,给我。”楚月说道。 魏辛伯目光闪躲,“那一瓶血液,已经用在百禁无生阵了。” “很好。” 楚月了然于心,轻挑眉梢:“谭将军,把他拖下去砍了。” 还不等谭宗把魏辛伯拖走,灰头土脸的魏辛伯就将最后一瓶血液取出,颤颤巍巍且极尽不舍的递给了楚月。 楚月收下血瓶,脑海里闪过夜罂倔强的小脸和固执的眼神,唇边悄然绽开了一抹清浅的笑容。 谭宗如石狮雕塑般立在楚月的身侧,望向女孩的眼睛里,是深深的震撼。 从叶楚月利用人性离间碧水柔夫妻,致使碧水柔道出凌寒血瓶出自于魏辛伯。 再从蛛丝马迹中,找寻凌寒一族和路琼的关系。 可谓是草蛇灰线,细入无间! 这环环相扣,步步为营,从此谁敢说圣域的域后,只有鲁莽无状的匹夫之勇? “叶姑娘,老朽我求你了,放过我吧。”魏辛伯痛苦地说。 楚月指腹摩挲着血瓶的纹路,眼底氤氲出猩红的血雾,低声问:“这些年,你一直在喝凌寒一族武者的血液?” 血瓶里,只有一半的血液。 而魏辛伯说话之际有的血腥味,只怕是因为服用了凌寒血液。 魏辛伯身子抖了下,目光闪烁不定,不敢与楚月对视。 楚月轻嗤了一声,起身朝地牢外走去,谭宗紧跟其后,问:“叶姑娘,魏辛伯要如何处置?” 楚月慢步往前走去,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道:“按原计划诛杀,路琼肯定会来查看他的尸体,这样也能让路琼高枕无忧。” 只有路琼放松懈怠,她才能给以致命一击! 闻言,谭宗看着楚月的背影,心底陡然衍生出了钦佩以外的深寒感! 第830章 有域后如姑娘,末将很荣幸 谭宗忽然庆幸,庆幸这般的女子,是帝尊殿下的女人,而非其他域面的域后。 谭宗不敢去想,若是与这样的人为敌,会是怎样的下场! “谭将军。” 楚月走出地牢,顿足问道:“你和黑甲军前来逍遥城,是因为神脉之事来找夜墨寒吗?” 谭宗顿了顿,思考少顷,才点头说:“神脉出世,事关神脉九洲大统之事,若得神脉者,便可成为神脉九洲的王。各大域面的人早就在商榷神脉之事,也害怕神脉被九洲以外心怀不轨的人盗去。” “夜墨寒怎么说?” “殿下他……” 谭宗望着楚月,犹豫了很久。 “但说无妨。” “殿下不在乎神脉,也不在乎百鬼之森,他在乎的只有你和小殿下。” 谭宗深吸一口气,道:“叶姑娘,或许对于这天下人,乃至于是殿下的母族来说,他可能都是不祥的存在,他也不在乎天下人如何看他。但属下清楚,殿下喜爱你,超过他自己。” “属下从未见过这样的殿下,有烟火气,有人情味的殿下,他不再屠戮厮杀,他也会因为一个女子而茶不思饭不想。” “但是叶姑娘,殿下过去的一切,都是为了成王,神脉之事,圣域密切追踪了三百年,如今若是说不要就不要了,对于许多前仆后继的圣域人士而言,难免会有所遗憾和失落。” “至关重要的是,如今圣域树敌太多,是众矢之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姑娘应当明白,在这追名逐利的武道,有太多人想害殿下了。” “殿下只在乎你的一切,但我等属下,也只在乎殿下的安危。” 谭宗字字句句,出自肺腑,如一代忠臣般诉说着他和众多圣域之人的心思。 楚月听见这些话,顿感欣慰。 至少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有许多人,愿意陪伴在夜墨寒的身侧,让这个游荡了九万年的男人,少了些孤独。 “我知道了。” 楚月背对着谭宗走回残阳楼,“准备一下你们殿下动身圣域的事宜。” 谭宗望向楚月的背影,狰狞恶鬼的面具下,谭宗的脸上有了一丝难得笑。 “有域后如姑娘,末将很荣幸。”谭宗一鼓作气地说。 前行的楚月并未回头,只懒洋洋的摆了摆手。 楚月沿着阶梯,走至了残阳楼高处,来到紧闭的屋门前。 冷白色的小手轻轻一推,随着“嘎吱”一声,便敞开了双门。 楚月望向温热的屋子里,随处都是流动的真气。 屋内深处,夜墨寒身着奢华质感的黑袍,斜卧在床榻之上。 男人双臂将毛茸茸的小奶兽抱在了怀里,小奶兽小嘴微张,随着呼吸轻轻地动。 一人一兽,睡得有些沉,以至于楚月走近了都没有惊醒了他。 男人的睫翼很长,漆黑似墨,浓密如蒲扇,俊美的脸庞棱角分明,休憩时少了几分嗜血的邪佞和妖冶,多了些与他不符的温顺。 楚月伸出手,细嫩的指腹描绘着男人的眉眼,如同画师欣赏绝世的神作,又如同亡命之徒贪婪地凝望自己的救赎,轻嗅男人身上好闻的清香味。 淡淡的,就足以勾魂摄魄。 女孩的小手,顺着男人的面庞缓缓下移,至咽喉,至锁骨。 夜墨寒懒懒地睁开了狭长的眼眸,似要溢出满夜的星芒来,下意识的把怀里的小奶兽丢到了床尾,将女孩拉入了怀中,紧紧拥着。 第831章 鸿鹄凌云之志,血雨腥风之路 小奶兽四脚朝天的摔在床榻尾端,竭力竖起的九条尾巴比身子还大。 它睡眼惺忪的睁开了一双金瞳,溢出了迷茫之色。 好一会儿后,小奶兽艰难地爬起来,蜷缩在一旁睡。 夜墨寒亦是垂着眼眸,双手环绕着女孩柔软的身躯,一条长腿还搭在了楚月的身上。 “怎么这么久?” 男人声音低沉,温热的气息洒在楚月的耳边。 “顺道处理了点事。” 楚月回道:“抱枕,你该回圣域了。” 身后,男人紧拥着她,却在刹那之间就清醒了过来,妖孽的俊脸,一双紫眸讳莫如深。 夜墨寒默不作声,沉吟了许久,一个字都没说,修长如玉的手,轻裹住她微凉的小手。 残阳楼外,青阳正好,行人匆匆纷纷,熙熙攘攘,发出热闹的声响。 曾经他最讨厌的,如今却也没有那么的反感。 夜墨寒的另一只手,缓缓抬起,大掌轻遮楚月的眼睛。 楚月顿时陷入了混混沌沌般的昏暗,但无比的心安。 男人只在她细嫩的脖颈,蜻蜓点水似得轻轻一吻,发出暗哑的声音。 “好。” 他贪恋的并非缱绻的温暖,不过是害怕他不在时,有人来欺负他的姑娘。 楚月勾唇一笑,窝在男人的怀里睡下,从正午到傍晚,再到白月微悬。 这日的凌天大陆,有了许多的变化,天下间的武者几乎都在惆怅。 残阳楼里的说书先生和酒客,都在激动的讨论。 “诸位可听说了,武神殿颁发出的新的武道法则,日后的武道之路,更难走了。” “神脉即将出世,各大域面都在角逐九洲之王,也不知最后会是花落谁家。” “还有那百鬼之主,听说那瑶池宫的瑶池仙子或会捷足先登,可惜了,原是圣域帝尊的位置。” “说到帝尊,就不得不提清远宗和罪恶门了,好歹在宗门之地有所威望,没想到竟被圣域十军给除名了。” “……” 不过是一日左右,凌天大陆各个角落,武者们的茶余饭后,都在议论这二三事。 月光洒在了古老的逍遥城,秦铁牛和燕南姬因为贱名之事吵了个不相上下,悻悻回到城主府后,就收到了鬼月殿副掌教位的邀请。 而燕南姬则是提着那几两猪头肉,在长街寻了个卖猪肉的摊主,好说歹说,才在夜黑风高,赚到了些许的钱财。 唯独老摊主在月色下一脸的惆怅。 下午才被秦家公子白拿走了自家猪头肉,而今却要自掏腰包高价买回来。 这他娘叫个什么世道? 后半夜。 圣域十二护法和黑甲军,都在残阳楼外空荡荡的街道等待。 大门敞开,夜墨寒身长玉立,踏步走出。 一袭墨黑色的长袍,在晚风里翻飞。 “殿下。” 白护法等人抱拳颔首,毕恭毕敬。 夜墨寒负手而立,回头看了眼残阳楼。 此去圣域,便是神脉之争,鸿鹄凌云之志,血雨腥风之路! “她不去圣域吗?”血护法问。 “嗯。” 夜墨寒淡淡应了一声。 血护法双手抱剑,站在旁侧低头笑了笑,“还真是个固执的人。” 夜墨寒一言不发,血护法却是抬头,意味深长地说:“和当年的你,很像。” 彼时的少年,穷途末路,衣衫单薄,却敢一剑指天,叫板武道巅,令群雄失色。 “殿下,适才传来的消息,圣域东部的灵云山,被道域给占领了,死伤数万人。”谭宗两手拱起。 “他敢占圣域灵云山,便夺他中州九矿。” 夜墨寒半眯起剑眸,寒芒四起,似有冷风呼啸而过。 挥袖言谈之间,他跨步往前,端君临天下之势。 举手抬足,帝王风范,俱是浑然天成! 三千黑甲军,俯首低头。 一张张恶鬼面具,在黑夜里泛着森寒的光泽。 谭宗抬头,满眼崇拜地望着夜墨寒。 夜墨寒却是忽而想到,道域的中州九矿,有个老先生的糖葫芦,手艺一绝,乃是凌天之最。 夜墨寒唇角微扬,墨袍轻舞。 迈步往前走去时,却是被一个小小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长街上,黑夜里,小小的叶尘,穿着合身的衣袍,曼陀罗色的眸,紧盯着夜墨寒看。 他一个人站在幽深的夜里,倔强的咬着下嘴唇。 第832章 男人,只会影响我出刀的速度 “小殿下!” “这夜里风寒霜重的,可别冷到了身子。” 白护法望见寒夜里的叶尘,担心的不行,赶忙拿着一件披风将叶尘小小的身子裹起来。 平日里无比乖巧懂事,温顺谦和的孩子,这会儿却是无比死寂。而 他笼在偌大温暖的披风下,紫眸如晶莹的宝石,泛起了皓月般的清辉。 “爹。” 叶尘扬起了一张小脸,有着不同于往常的成熟,用小奶音极其平静地说:“我和娘亲不在的时候,你也不要被别人给欺负了哦。” 顿时,四下里寂静无声,落针可闻,一双双眼睛颇为讶然地看向了他。 小孩稚嫩的眉目,尽是不符合年纪的沉稳。 他所说的话,叫夜墨寒心头一颤,似有雷霆电芒窜过四肢百骸。 骨血相连的羁绊,让身为父亲的他尽是不舍之情。 “宝宝会保护好娘亲的。” 叶尘脱掉了身上的披风,“所以,希望你也能保护好我的爹爹,不要让他受伤,不然宝宝和娘亲会很伤心。” 叶尘把叠好的披风还给了白护法,小小的身子,明亮的眼眸,透着和母亲一样的坚毅倔强。 他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步,坚定不移的走进了残阳楼,背影有几分孤寂。 数步后,叶尘停下,回头望向夜墨寒。 “宝宝一直有为爹爹感到骄傲和自豪,能够成为爹爹的儿子,让宝宝很高兴嗷。” 遥遥相望,他咧开嘴一笑,软糯的声音,仿佛能化掉人的灵魂。 夜墨寒的面庞,浮现了淡淡的笑意,如凛冬夜后春满梢头。 驻足凝望许久,等到叶尘身影消失在视野,残阳楼前,才响起了男人嘶哑低沉的声音: “我也是。” “……” 这夜,黑甲军撤离了逍遥城。 老伯公、纪瑶得到千里密令和神脉之事也都匆匆回到了北洲。 叶尘独自在长廊透过窗棂看了看夜里的霁月,好一会儿才消化掉悲伤的情绪,步入母亲所在的高楼,小手爪子悄咪咪地推开了门,静悄悄地走进去。 他以为母亲在休憩,便蹑手蹑脚,进屋后却发现楚月盘膝而坐一动不动,正在屋子里聚精会神的修炼。 楚月什么话都没说,但叶尘知道,娘亲是失落的,也是不舍的。 叶尘很听话,就在一旁安安静静,托着小脑壳看楚月,不去打扰楚月的修炼,偶尔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等醒来时,就发现怀里多了个毛茸茸的小奶兽,一双神圣的金色眼眸,正充满好奇的和他对视。 最后,小奶兽抖了抖尾巴,咧开嘴露出小尖牙天真的笑。 小宝眨眨眼睛,随后歪头一笑。 …… 楚月一修炼就是几个昼夜,废寝忘食到了让人担心的地步。 每回修炼,叶尘和小奶兽就会坐在旁边动作一致的托着腮帮子观看,两双宝石般妖异好看的眼睛,是世上最纯粹之物。 直到第四日,楚月还在不停歇的修炼。 轩辕修每次想要劝阻的话,才到嘴边,感受到楚月浑身的戾气就硬生生憋回去了。 翌日。 城主府秦家兄弟过来残阳楼时,冷清霜等人已经坐不住了。 “小月儿再这么修炼下去,武体会有损伤的,凡事都得劳逸结合才行。” 冷清霜皱眉道。 萧离满目担忧,和冷清霜一同走向楚月的屋子。 秦铁牛却是贼兮兮的凑过来问:这位姑娘,冒昧问一声,姑娘家住何方,家中可有夫婿?” 萧离黛眉蹙紧,冷漠地看着秦铁牛,长指在破妖刀鞘上轻轻一敲:“男人,只会影响我出刀的速度。” 秦铁牛:“……”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门前,都已沉默下来,犹豫是让谁来劝说楚月。 “阿月。” 一番思索后,沈清风抬手正欲敲门。 奈何沈清风还没把手落下,屋门就骤然被打开了,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庞。 “小月儿,你可算出来了,不然我都要以为你得呆发霉了。”冷清霜道。 “一时修炼过猛,忘了时间。” 楚月浅笑了一声,朝外走去,轻瞥了眼秦铁牛:“秦公子的副掌教,坐得可还安稳。” 秦铁牛听得此话,立即丧着一张脸,“叶姑娘,现在我爹不让我斗蛐蛐了,每日就逼着我看书修炼,我觉得我都快死掉了,你赶紧让吴有道把这劳什子的副掌教之位给撤走吧,要不然让那风俊回来,我看他肥头大耳的样子,是一块读书修炼的料。” 闻言,众人额角黑线直落,险些对着这位大公子翻白眼了。 第833章 长安父亲的信 秦铁牛眼巴巴地望着楚月,恨不得楚月当即收回成命。 楚月沉重了几日的心情,在遇见秦铁牛后,豁然开朗,嘴角止不住的轻抽。 “别想了,没戏了。” 楚月缓声道:“有这时间抱怨,大公子不如好好琢磨一下读书的事情。” 秦铁牛唉声怨气,“战争学院那里,原就要准备十大学院的事情,如今还当什么副掌教,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说到这里,秦铁牛又瞅了瞅楚月,“如若叶姑娘是战争学院的弟子就好了,那一定会是不幸中的万幸。” 秦家两兄弟,都是战争学院的弟子,只是平常时刻都很少出现在学院。 只因一个无心修炼之事,一个病躯孱弱。 “战争学院……” 楚月低声喃喃,脑子里闪过琊山老人的身影,轻挑起了眉梢,神采飞扬地说:“兴许,说不定呢……” 这世间之事,谁又说得准呢。 秦铁牛没有把楚月的话放在心上,认为是不可能。 反倒是秦家二公子秦锦年,青衫着身,腰配翡玉,面色病态的苍白,澄澈干净的眸,深深地看向楚月,意有所指地说:“若能和叶姑娘成为同门师兄妹,必然是极其荣幸之事。” “别想了,咱哥俩没这好福气,只求十大学院比试的时候,叶姑娘能对我下手轻点。”秦铁牛道。 楚月望着秦家兄弟,浅浅一笑。 萧离则是取出了一封信笺递来,“长安城父亲的信,是给你的。” 楚月点点头,拿过信笺,将其打开,翻阅着信的内容,眉头蓦地蹙起。 “小叶子,长安出事了吗。”轩辕修焦灼不已。 楚月紧抿着唇,淡漠地看着信上的白纸黑字,是护国将军萧天佑的字迹。 萧天佑想告诉他,瑶池宫花大价钱想要买下神武帝国正在开采的铁矿。 对于这铁矿,楚月还算熟悉,当初各国使节前来长安,大多数心怀鬼胎,为的就是神武的铁矿。 后来,神武扬眉吐气后,谁也不敢打铁矿的主意。 但让楚月疑惑的是,区区一座铁矿而已,放在诸侯国是了不得的大事,但对于瑶池宫这样的强大势力来说,却是一文不值,何至于千里迢迢,为铁矿而降长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 长安并未立即交出铁矿,而是联系了她来商榷。 “怎么了?”沈清风问。 楚月将信收起,缓抬眼帘:“看来,得去一趟神武了。” “十大学院的比试在即,一定要在这个时间去神武吗?”冷清霜问。 楚月点了点头,冷清霜便道:“那好,师姐陪你一同去。” 楚月眸光环视,落在冷清霜等人的身上,心头尽是暖流淌过。 随后,楚月走至残阳楼的一楼,正逢一道身影出现,来者赤着双足,踏碎了满日的青阳,走进了残阳楼。 夜罂脚踝的金环,随着她的行走而互相碰撞,发出了极其悦耳好听的声音。 “叶师妹,师父要回神玄,让我喊你一道前去。”夜罂说道。 楚月没有说话,而是盯着夜罂的手腕看。 夜罂手腕正被软布包扎,渗透出了殷红的血迹。 “夜师姐,你又被放血了吗?” 有神玄弟子道:“师姐的体质真奇怪,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放血才行。” 放血…… 楚月紧抿着唇,眸底骤闪过凛冽的寒光,赫然间似有雷霆四起! 哪是什么体质原因,只怕是有人不择手段,以此为理由,想要凌寒夜氏的血液来达到龌龊恶心的肮脏目的罢了! 第834章 欺师灭祖!孽畜 “又是路元老为你放的血?”冷清霜忍不住问。 夜罂低头望了眼自己的腕部,“师父很好,很关心我,关于我的武体之事,都是亲力亲为的。” 对于这件事,冷清霜等在长期在神玄的弟子,倒是习以为常。 夜罂从小就因为特殊体质,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放出新鲜的血液,否则就会饱受玄力反噬的煎熬。 楚月望着夜罂惨白的脸,便知夜罂是被路琼以爱之名拿走了多少鲜血。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楚月说道。 “是啊,小师妹也是一名医师,让她为你看看。”燕南姬说。 夜罂微抿唇瓣,眸光涟漪四起,颇为复杂地看向楚月。 对视颇久,夜罂才慢慢地抬起了手,放在楚月的面前。 楚月解开夜罂手腕包扎伤口的软布,便看见一道血红色的狰狞痕迹,还渗透出了不少的血珠。 当她悄然从神农之力探测的时候,发现夜罂的武体特别古怪,就像是住着一头野兽那样,她亦无法深入查看。 “我中了血蛊毒。” 夜罂开口说:“听说是在我尚未出生,母亲十月怀胎的时候,就被下了血蛊毒。身中血蛊之毒的人,血液累积蛊毒到了一定的量,就会反噬骨骇和心脉。严格来说,我已经算是病入膏肓了,哪怕是神医再世,也逃不出血蛊的悲剧。” 夜罂苍凉一笑,再定定地看着楚月,道:“小师妹,其实我很讨厌看见你,所以,你还是不要和我一道回学院了,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的。” 冷清霜眉头紧蹙,满面寒意。 萧离的手放在破妖刀柄,冷漠地看向了夜罂。 楚月紧盯着夜罂的眼睛,不知为何,她感受不到半分的敌意。 夜罂重新为自己的手腕伤口缠上了软布,背着血色战斧离开了残阳楼。 楚月望向夜罂的背影,再低下头来—— 适才,和夜罂的接触当中,她留下了夜罂的血迹。 是不是凌寒一族的血脉,稍后用药草分辨,即可知晓。 楚月似是想到了什么,脑子里灵光骤闪,眼底锋芒毕露,当即挥袖开口:“通知下去,即刻启程去神武帝国。” 说到最后,楚月的目光紧盯着夜罂消失的方向。 楼外长街,武者纷纷,夜罂身穿绿裙,步伐渐渐慢了下来。 她取出了一枚翠绿色的丹药放在手里,面上露出了一抹笑。 如果楚月在此的话必然会发现,这是她在武道台赠送的丹药。 夜罂小心翼翼的收起了丹药,才心情沉重的朝城外走去,在神玄学院的华丽古车前停下,眼眸平静地看向坐在古车内的老人。 “叶楚月他们呢?”路琼问。 “师父,他们厌恶我,不想和我一道同回学院。”夜罂说道。 路琼发出了阴鸷的笑声:“罂儿,为师发现,现在的你一点儿都不像你了。罂儿,你告诉为师,你是担心为师会伤害她吗?” “师父,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去残阳楼了。”夜罂把头压得很低。 咻—— 狂风骤过,凛冽如霜,赫然掀起了神玄古车前垂落的珠玉帘子,露出了路琼苍老的脸。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路琼凌空一巴掌甩在了夜罂的面庞,打得夜罂口吐鲜血,头晕目眩。 “欺师灭祖助纣为虐的孽畜!还不给为师跪下?!”路琼冷喝。 夜罂眉头紧蹙,不甘地看了眼路琼,但还是遵命屈膝跪在了地上。 路琼走到夜罂的面前,手中的赤金拐杖猛地砸向了夜罂的头部。 夜罂满头黑发顿时披散了下来,额角的伤口流淌出了鲜红的血液。 她满背大汗,却倔强的一声不吭。 “孽畜!别以为老身不知道你的心思!” 路琼怒道:“你真的忘记了自己的血海深仇吗?你忘记了惨死的族人?” 每说一句,路琼手里的拐杖就会重重地砸在夜罂的头上。 转眼就已头破血流。 “师父。” 夜罂抬头看她,目光如铁,透出了瘆人的寒意:“我从未忘记身上背负的仇恨,也从未忘记为何要走武道之路,我曾立下血誓,有生之年,必要灭族之敌挫骨扬灰,烈火烹油,必要提着仇人的头颅在母亲和列祖列宗的坟前祭奠。夜罂,从未忘记!” 当路琼与夜罂相视的刹那,路琼的心脏竟是颤抖了一下。 似有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从四肢到百骸再到脏腑,最后直指她的灵魂,使她浑身的汗毛全部因刹那的恐惧而竖起! 第835章 常怀吾儿慕倾凰 嘭! 等路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又是一拐杖打在夜罂的额头,尖声骂道:“你还要狡辩不成?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被那叶楚月勾了魂。” 她故意透露出消息给夜罂,要在回学院的路上,伏击叶楚月。 而后她让夜罂去残阳楼请叶楚月,为的就是看夜罂的态度。 如今的夜罂,缥缈似风,让她难以掌控。 夜罂面色惨白如纸,满脸都是鲜血,她挺直脊背跪在地上,脑海里却出现了叶楚月适才为她看伤口的模样。 她有在叶楚月的眼中,看到对她的关心。 夜罂不由勾了勾唇。 路琼见此,只觉得威严被其挑衅,攥着拐杖就猛砸了十几下。 “嘭!” “嘭!” “……” 路琼状若癫狂,周围的人也不敢劝说。 耳边破风声响起,就在路琼还要用拐杖打夜罂的时候,身着蓝袍华服的南宫初出现在此。 “师父,叶楚月不回神玄学院,而是要去神武长安。”南宫初道。 路琼愣了下,还保持着挥动拐杖的姿势。 “罂儿,你方才为何不说?”路琼放下拐杖,“是为师误会了你。” 夜罂的眼里没入了鲜血,她苦笑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道:“一介孽畜而已,任由师父打骂,弟子绝无半句怨言。” 路琼张着嘴愣了愣,想要去把夜罂扶起来,夜罂疏离地躲开,“弟子怕脏了师父的贵体。” 夜罂言语嘲讽,披头散发,满脸的鲜血,却笑得悲凉。 路琼的手僵在半空,忽然间发现,她好似从未认识过夜罂。 眼前的弟子,像是一个陌生人。 …… 逍遥城内,残阳楼。 楚月一行人正准备起身前往神武帝国。 乘坐城主府送来的马车后,就朝城外驶去。 楚月坐在马车的软垫上,旁侧是昏昏欲睡的小宝和冷清霜、萧离几人。 至于在鬼月殿收下的凶兽们,暂时都挤在了神农空间里面。 马车尚未出城,就被一行人给拦住了。 楚月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只见一些衣衫褴褛的人,围在了马车的面前,堵住了前行的路。 冷清霜下意识的把楚月护在身后。 “叶姑娘,我们是东半城的人,听说叶姑娘要离城了,特地来送叶姑娘。” 其中一个年迈的老婆婆,声音温和地说。 楚月微微怔住。 距离较近的少年皮肤黝黑,身材消瘦,露齿笑道:“我们都听说了,叶姐姐要在东半城建学宫,让我们可以修炼,有谋生之路,东半城的人都很感谢叶姐姐。” “叶姑娘。” 老婆婆佝偻着背,动作迟缓的走到了马车前,颤抖苍老的手,从袖口拿出了系有平安结镶着琥珀珠的红色腕绳。 “这是老身多年以前,在青音寺祈福时,怀倾大师所赠的平安绳,怀倾大师说,可保一生平安。” 老婆婆慈祥地笑:“老身都是入土的人了,平不平安都不在乎,但望叶姑娘能够平安。老身替东半城的百姓和武者,感谢叶姑娘建学宫之恩!” 楚月静坐于软垫,一动不动,神情却是恍惚。 北洲慕府的老伯公之妻,早在多年以前,就青灯古佛相伴。 所去的寺庙,正是大名鼎鼎的青音寺。 至于慕老夫人,世人称之为,怀倾大师。 怀倾。 常怀吾儿慕倾凰。 楚月扯了扯唇,面颊露出了一抹笑。 当她看见老婆婆手里的平安绳,有所触动般,一瞬间就已眼眶湿润。 这人世,兜兜转转不过是个冥冥注定的轮回。 第836章 神武帝国,北玄城! 青阳日辉下,马车外的老婆婆笑了笑:“孩子,伸出手来吧。” 楚月看着老人和蔼的脸庞,似是治愈了多年来千疮百孔的灵魂。 她缓缓地伸出了手,长街两侧的众人便见,白发苍苍的旧衫老人,将那平安绳系在了楚月的腕部。 于楚月来说,这平安绳意义非凡,不仅仅是来自于东半城和青音寺的祝福,更是因为那个未曾谋面的外祖母。 楚月垂下了睫翼,眸光深沉地望向了手腕的红绳,心里的斗志已然昂扬,仿佛随时能扬帆起航。 此行回去神武帝国,不仅仅是要查看铁矿之事和瑶池宫的意图,更是想再看看冰棺里的母亲,找出让慕倾凰清醒的法子! 等慕倾凰苏醒的那一刻,便是老伯公出刀之时,也是慕老夫人离寺之日! 楚月粲然一笑,指腹轻抚平安绳。 她相信,这一日,即将到来! 在东半城武者的祝福声中,马车离开了喧闹的街道,驶出了古老的逍遥城。 而东半城巷子里的魏芳洲,带着吃食进了紫竹林,在简陋的屋子里与镇北少将武国安说着近日来发生的事。 魏芳洲不由感叹道:“这孩子,如她母亲一样。” 武国安虽是病躯,但是狼吞虎咽,积极参与治疗,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够重回沙场。 “等到大病初愈,我这镇北老将,也要去陪小主子征战四方!” 武国安想到这里,又猛吞了几口饭,对来日的生活,充满了向往。 魏芳洲看到完全振作的武国安,会心一笑,“看来,镇北十九少将再聚长安的日子,不远了。” 与此同时,逍遥城主府的东侧书房。 窗前相对而坐着两道身影。 仔细瞧去,分别是秦城主和鬼月殿掌教吴有道。 两人笑饮清茶,似在谈古论今。 秦城主问:“长安叶女,此人,你如何看?” 吴有道喝了口茶,再放下茶杯,半眯起眼睛,“她会成为凌天之主。” 秦城主微微愣住:“从未见过吴兄对哪家后辈,有如此之高的评价,不过,凌天之主的说法,会不会过于夸张?这凌天亿万武者,怎可臣服于她?” “秦城主,看人的眼光,你不如我。” 吴有道自信地笑道:“路还长,你且慢慢看,我今日之说,只会内敛,绝不会是夸张笑谈!” 吴有道放下茶盏,走至窗前,双手负于身后,眺望着天穹:“寒门出身,难掩芳华,自有巾帼不让须眉者!” “老秦啊,这神脉九洲的天,要变了。” 秦城主的内心,却是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深深地震撼着。 …… 傍晚时分,楚月一行人所在的马车,早已经远离了逍遥城,再去往神武帝国。 一路上,有冷清霜等人相伴,楚月不再枯燥倒是多了些乐趣。 “出门在外好些时日,话说回来,倒有些怀念长安的日子了。” 薛城红袍着身,摇了摇扇,俊脸绽出了笑,轻靠在旁侧的沈清风身上,“沈兄,你会怀念长安吗?” 沈清风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镇定自若,却又悄然拉开了距离。 楚月望着他们,嘴角轻抽了下,旋即安心修炼。 开采铁矿的地方,在神武西部的北玄城内。 楚月先回的地方,而非长安,乃是这北玄城。 瑶池宫会买矿,必是神武的铁矿出了问题。 途中,神农空间内的轩辕修,一直在喋喋不休:“当年朕统治轩辕王朝时,那瑶池宫的开山鼻祖,还是朕身边的宫女,没想到瑶池宫日渐壮大,轩辕王朝反而土崩瓦解。” 说至此处,轩辕修连连叹息:“那瑶池宫的宫主,还曾觊觎过朕的美色,如今后辈又来觊觎神武的铁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吵死了,闭嘴吧。” 楚月听得头疼欲裂,不愿再听轩辕修的风流史,封闭了神农空间。 轩辕修只得与入住神农空间的魔兽们,讲述着当年如何的风光和英俊,有多少美人拜倒在他的男色之下。 一众魔兽们在突然之间,宁愿被驯兽师封印,也不想听轩辕修说话。 …… 就这样,等到进入神武境内,已经是七日后。 连日来,没了轩辕修的叨扰,楚月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修炼,不放过任何的时间,算下来都没有清闲的时刻。 夜晚,马车停在神武国北玄城的城门外不远处 “我去通报他们。”萧离匆匆走下。 薛城说道:“神武开采的铁矿,就在这北玄城内。” 楚月停下修炼,缓缓地睁开了锋利的眼眸,在夜色里比野兽还要邪佞。 不多时,萧离去而复返,一脸的沉重:“北玄城已经被瑶池宫占领了。” 第837章 月上嫦娥,不及人间瑶池仙 “北玄城怎会被瑶池宫给占领?” 薛城眉头紧蹙,合拢起折扇:“这些日来,未曾听说过瑶池宫攻打神武帝国的消息。” “不是攻打。” 萧离望向楚月,说道:“北玄城的城主,卖国求荣,已是瑶池宫的入幕之宾。瑶池宫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北玄城。若非是我们亲自前来,恐怕长安城的皇室宗亲和满朝文武都会被瞒在鼓里。” 楚月抿唇不言,黝黑的眼眸,氤氲着淡漠的清霜,于漆黑深浓的夜色,望向了北玄城的东城门。 城门上下,都有重兵把守。 除此之外的暗处,还有实力高强的修炼者如野兽般蛰伏。 四面高空,俱是威风凛凛的弓箭手。 “看来,我神武西部的铁矿之下,果真掩藏着不得了的秘密。” 楚月嗤笑了一声,美眸一片冷冽! 瑶池宫如此大费周章,只为诸侯边国的一座铁矿。 可想而知,这铁矿之下,肯定是不可估量的财富和宝藏。 “瑶池宫是符文之地的东部统治者,与凌天大多数势力不同的是,瑶池宫内只有女武者,瑶池学院似乎就是瑶池宫的衍生物。” 沈清风说道:“如今的年轻一辈当中,瑶池宫的瑶池仙子,也是榜上有名的人物,尤其是近来在百鬼之森大展拳脚,更使她名声大噪。” 闻言,冷清霜点了点头:“瑶池仙子是天下间少年郎的梦中女神,就连武祖的长孙都曾当众夸赞过她,说什么月上嫦娥,不及人间瑶池仙。” “说到这瑶池仙子,不得不说叶天帝的独子叶无邪了。” 燕南姬道:“据不靠谱的小道消息说,瑶池仙子曾对叶无邪一见钟情,努力修炼就是为了去悟道院,与那叶无邪结秦晋之好。” 楚月神色淡漠的听着几人的谈话,指腹轻轻抚过腕部的血色平安绳,缓缓转动着光华潋滟的琥珀珠。 “小月儿,我们现在怎么办,瑶池宫有备而来,必是准备周全,想来北玄城内已经高手云集,仅靠我们,强攻北玄城拿回神武铁矿是不现实的事情。” 冷清霜理智的分析,提及铁矿之际,眉角眼梢却染上了几分焦急和担忧。 皓月当空,清辉微冷,如明珠光华般洒下了一层淡淡的浅白色。 楚月望着红唇一张一合的冷清霜,并未说话,而是笑着望她。 “笑什么?”冷清霜愣了下。 “铁矿的事,师姐真的是比我还上心,不过,师姐负责貌美如花就好了。” 楚月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冷清霜的脑壳,硬是把冷清霜的墨发给揉乱来。 她忽然发现,身边有这么一群人,哪怕身处漫漫寒夜,也不会陷入孤独, 冷清霜却是微微一怔。 只见楚月站起身来,走出马车,平静而从容的走向了在夜色里危机四伏的北玄城。 整座城池的四面边沿,都是尚未开垦的荒地。 东城门,正死死的闭合。 当楚月来到城门之下,光芒四溅,狂风骤起。 天穹雷霆滚滚,电光闪烁的一瞬间,楚月就已看清了潜伏在城墙顶部的弓箭手。 一根根箭矢,对准了她。 后方马车周围的冷清霜等人,心仿佛都提到了嗓子眼,满目都是忧色。 轰! 雷霆无端炸响,如末世的风暴,平地而起! 暗青色的电光再次闪烁时,城墙之上,一个身穿神武军队服饰的守卫,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楚月。 “北玄城不见来客,刀剑无眼,容易伤人,姑娘还是请回吧。” 守卫冷硬如铁地说道。 “让北玄城主和驻守将军滚出来和我说话。” 在无数道利箭的瞄准之下,长风掀起她的碎发,露出了一双锐利漆黑的眼眸,“你,还不够格。” 第838章 开城门,迎叶将军 守卫忽而愣住,旋即勃然大怒,长枪破空而出,猛然挥下,毫不犹豫指向了城门前的楚月:“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何方的宵小之辈,敢在我北玄境内放肆!” “神武长安的正九品镇北大将军,竟成了你口中的宵小之辈,有意思。” 一道声音,斜侧传来,言语间有几分玩味的邪气。 楚月眉梢轻挑,扭头看了过去,嘴角止不住地抽动了几下。 却见一方轿辇徐徐而至,轿辇四面镂空,环绕着轻薄的黑纱。 黑纱被晚风掀起,斜卧轿辇的男子若隐若现。 风悲吟身着宽敞的血色长袍,衣襟处奔放地敞开,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白皙且结实的胸膛。 风悲吟长指轻托着侧脑,另一只手提着晶莹剔透的酒壶。 仰头喝酒时,酒水喷了一脸,沿着脖颈和锁骨流下来,月色下引人遐想无边。 与楚月对视的瞬间,风悲吟眨了眨桃花眸。 楚月面色微黑,只觉得万分辣眼睛。 世上怎会有这般骚气冲天的男子? 忽而间,倒是怀念自家的抱枕了。 “叶姑娘,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风悲吟感叹道:“这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楚月无语地看着骚包的男子,头皮发麻,心里头一阵恶寒。 却说城墙之上的守卫,听到风悲吟的声音愣了下,才傲气地说:“神武的镇北将军叶楚月,此时应该在神玄学院,怎会来北玄城。” 守卫话音才落,就见一列队伍匆匆而至。 为首之人,正是驻守北玄城的将军。 “顾将军。” 守卫恭恭敬敬地行礼。 顾将军一脚踹在了守卫的臀部,怒骂:“叶将军千里迢迢来到北玄城,还不开城门相迎?” 言罢,顾将军振臂一挥:“开城门,迎叶将军。” 守卫摔了个狗啃屎,狼狈不已。 其他士兵连忙把城门打开。 顾将军走来城前,相迎:“叶将军远道而来,卑职疏忽于礼,还请叶将军进城。” “顾将军的消息倒是灵通。” 楚月不疾不徐地说完,轻挥了下手,后方的马车和冷清霜等人便来到了城门前。 楚月望了眼施施然跟上的风悲吟,再缓步走进北玄城。 “叶将军,这些守城的守卫不懂规矩,冲撞了叶将军,还望叶将军海涵。”顾将军笑道。 “不碍事。” 楚月淡漠地说完,漫不经心地说:“听说瑶池宫的人来了北玄城?” 顾将军平静地道:“叶将军,实不相瞒,北玄城的百姓武者和城中权贵,都受到过瑶池宫的照拂。我和城主跪求了瑶池宫许多天,瑶池仙子才愿前来北玄城讲解武学。” 闻言,楚月眸底流光一闪而过,唇边噙着戏谑的笑。 懂了。 以求学若渴为名,成了瑶池宫的走狗,让瑶池宫的人顺理成章且正大光明的前来北玄城。 而且来者都是贵客,神武没有资格拒绝瑶池宫。 顾将军三言两语,就把后路堵绝了。 她若是不顾全大局,与瑶池宫作对,就会成为整座北玄城武者的仇敌。 顾将军言下之意,便是要她审时度势,安分守己,同样给彼此留了后路。 楚月呼吸着北玄城中的空气,站在城门之内,仰头望了眼天,袖衫下的双手紧紧攥起。 “卖国求荣的肮脏东西,也配谈武学!!” 神农空间的轩辕修怒不可遏:“如今的神武帝国纵然比不上如日中天的瑶池宫,但轩辕王朝的魂魄当如钢铁,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怎可恬不知耻的为他人之走狗?” 第839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轩辕修恼怒的破口大骂,楚月听得真真切切。 她站立在凉风阵阵的长街,平静的不像话。 “叶将军,怎么了?” 顾将军故作担心地问道。 他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几分张扬,几分平和,清瘦的背影却有着顶天立地的气魄,让他琢磨不定。 楚月缓缓回头,黝黑的眸紧盯着他,沉吟许久,才问:“顾将军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还请叶将军明说。” 顾将军只觉得少女的眸光,死寂如谭,仿佛能洞悉灵魂般。 楚月垂下的白净玉手,长指轻敲别在腰间的碎骨小斧,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伴随着敲斧的声响,楚月铿锵地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相视的一瞬间,顾将军感到有一阵雷霆声,石破惊天般在自己脑子里轰炸开来。 言罢,楚月却是缓缓转过身去,看向长街内侧,看向深深黑夜,暴喝一声:“让北玄城主这个狗东西滚出来见我!” “不知叶将军何故发怒?” 顾将军心脏猛地跳动了下,再回道:“城主大人正在与瑶池宫的使者秉烛夜谈,商榷北玄大事,更何况今日夜色已晚,叶将军一路风尘仆仆,不如稍作歇息,明日再来城主来为将军接风洗尘。” 快步前行的楚月蓦地停下,回眸看向了说话的顾将军。 一双凛冽的眼睛,竟比刀剑还要锋利逼人。 顾将军愣住,胸腔内好似已然窒息。 “本将身为神武唯一的九品大将,没资格见一个区区北玄城主吗?”楚月冷笑。 “叶将军,这……” 顾将军原来只想着不过是个妇孺之辈,看在帝尊的面上,随便应付几下就行了。 但他没想到叶楚月竟会是这么的难缠。 楚月一脚踹在了顾将军的身上,嗓音陡然拔高,喝道:“还不滚去带路?看来,你这个驻守将军的位置,不想要了?” 楚月眼梢间的邪佞暴戾之气,如不可遏制的血雾,面庞浮现了几许若有所思的神色。 想要得到神武的铁矿,就得化守为攻,拿下北玄城的主导权! 北玄城虽已被瑶池宫占领,但瑶池宫也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若是惊动了其他势力来分一杯羹,只会陷入覆水难收的局面。 故此,今夜这城主府,她不得不去。 北玄城虽不是四通八达的城池,但地理位置易守难攻,算是神武的半个“国门”! 这些年来,出兵讨伐北玄城的不计其数,但能攻下的少之又少。 如若北玄城被他人占领,想要瓦解神武帝国就事半功倍,易如反掌! 再者,北玄城的武者,以开垦谋生。 既有丰富的药田,又有铁矿供应神武的军队,算是神武帝国的命脉。 丢了北玄城的神武,算是丢了半条命。 而且当年轩辕修出身于北玄,开国大臣多数出自北玄。 轩辕王朝的第一支军队,也是来自于北玄城。 正因如此,轩辕修才会恨铁不成钢,大发滔天之怒! 楚月亦是在和瑶池宫博弈!! 被楚月踹了一脚的顾将军趔趄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看着面如寒霜的楚月欲言又止,好半晌才决定带路去城主府。 冷清霜望着顾将军身上的鞋印,眨巴了两下眼睛,咽了咽口水,自言自语说:“小师妹是真的凶。” 燕南姬连连点头:“英雄所见略同。” 最后侧,风悲吟流里流气的玩世不恭模样,摇着折扇,咬着不知从何处顺来的苹果,饶有兴味地望着女孩的背影。 很快,顾将军就带着楚月一行人来到了城主府。 北玄城以西,长街尽头,乃是北玄城主府的所在位置。 “叶将军,这就是城主府了。”顾将军道。 城主府前,有十几个名带刀守卫,穿的都是佩戴瑶池宫六芒星勋章的盔甲。 楚月才到城主府门前的石阶之下,瑶池宫的侍卫们就拔出了冒着寒气的刀。 “瑶池仙子正在议事,闲杂人等,还请远离。” 侍卫面无表情的道。 一把把刀刃,交错在皓月之下,折射出冷冽的银光。 楚月毫不怯弱,立在石阶,漠然地看向偌大的城主府,体内的武道气息悄然运转,指间的神农戒忽起波澜,不由扬起了红唇,冷嗤了声。 这城主府内,有着很浓郁的血腥味,即便已经被药草给掩盖住了,但逃不过神农之力极度敏锐的捕捉。 再加上瑶池宫的侍卫驻守城主府,更是戒备森严,只怕不仅仅议事那么简单了。 “叶将军,还是回去吧。” 顾将军说完,就凑在了楚月的耳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叶将军,与其得罪瑶池宫,倒不如与其交好。” 楚月面无表情,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侍卫。 就在顾将军以为她动容的时候,楚月骤然拔出了腰间的碎骨战斧,往地上一劈,带起无尽狂风,嗓音寒冽无边:“北玄境内,由不得你瑶池宫来放肆!” 第840章 我可是会跟爹爹告状的哦 锋锐凛冽的碎骨战斧落地的瞬间,就在固若金汤的石阶劈出了蛛网般的裂缝。 武道气息瞬间就如风暴般,自楚月的武体爆发而出。 城主府前,瑶池宫的侍卫们神色微愠,刀刃错落间,毫不犹豫地劈砍向了楚月。 楚月冷笑一声,脚掌踏地,飞掠而起,身子悬至半空即将落下的那一瞬间,楚月回身之际,双手中金光闪耀! 神圣的沧溟弓在楚月的掌中央破空而出! 但见她一手持弓,一手拉弦,武力迸发的霎时,指尖凝聚出了锋利的箭矢。 离弦之箭撕裂长空,带起可怕的罡风,没入了瑶池宫侍卫的肩胛骨。 楚月落地之时,收弓拿斧,冷漠地望着跌倒在地的侍卫:“我神武的疆域,何时轮到你瑶池宫来当家做主。” 周边的侍卫见此,满目怒火。 “找死!敢在瑶池仙子面前放肆!” 这些服饰统一的侍卫,挥舞着砍刀冲向楚月,眉目爆发出凶悍狠戾。 夜色弥漫,月光如银河洒下。 刀刃划破长空之际,一道突兀的小奶音,忽而响起:“我娘亲若是有半分差错,你们觉得自己能扛住我帝尊爹爹的屠杀剑吗?” 楚月身下红裙微微摇曳,闻言,回眸看去,眼底涟漪如水纹散开,倒映出从身后走来的小奶娃。 小奶娃锦衣玉服,头戴迷你版的翡玉冠,倒有几分书生模样,左手轻负于身后,步伐有王孙贵族家的公子礼仪。 面对寒光闪烁的刀刃和嗜血铁冷的侍卫们,叶尘非但没有心生胆怯,反而沿着石阶走了几步。 众侍卫面面相觑,与小奶娃大眼瞪小眼,竟有几分茫然。 叶尘咧嘴一笑,童叟无欺地问:“你们,是想趁我爹不在,欺负帝尊的妻子吗?我可是会跟爹爹告状的哦。” 楚月好笑且无奈地看着叶尘的小小背影,铁硬的心脏和灵魂,瞬间就已柔软如水。 后侧,风悲吟一手提酒,一手拿着苹果,感叹道:“可爱有趣的孩子,怎么都是别人家的。” 燕南姬忙不迭地点头,“风兄所言极是。” 楚月瞅着两个不靠谱的凑在了一起,顿感头疼。 “叶姑娘,并非是我们要为难你,要得罪圣域,只是我们也是听命办事。”瑶池宫侍卫说道。 “听何人的命,办的什么事?” 楚月冷笑了一声,拖着碎骨战斧,一步一步走上了石阶:“瑶池宫如此行事,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世人皆赞美的瑶池仙子,莫不成是表里不一的人?” 楚月走过十步石阶,来到府门前。 她每往前走一步,手持宝刀的侍卫们就连连后退。 楚月说话的声音,并未有任何的掩藏,直接震彻整座城主府。 而当楚月愈发靠近城主府,府邸内有着愈发刺鼻的血腥味和诡异的焦味。 “啊啊……” 城主府内,传来了一道凄惨的叫声。 所有人都愣住! 楚月眸光一闪,心脏微跳,登时冲进城主府。 “叶姑娘,你不能进。”侍卫还想拦住。 楚月一脚踹在侍卫的腹腔,侍卫直接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其余侍卫还想蜂拥上来,冷清霜、萧离等人顿时拔出兵器。 风悲吟将啃完的苹果核,随手一丢,便砸倒了即将冲向楚月的一名侍卫。 丢完后,风悲吟在燕南姬肩膀擦了擦手,再顺势躲在燕南姬的身后,“刀光剑影的吓死小爷了。” 燕南姬看了眼肩上的污渍,咧开嘴一笑:“擦一下五万金币,风兄打算如何支付?” 风悲吟:“……”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比自己还奇葩的人。 兵荒马乱中,燕南姬这些人拖住了瑶池宫侍卫。 楚月根据适才的叫喊声和血腥味道的方向,直奔城主府的最深处。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北玄城主府!” 几十个身强力壮的府兵,听到喧闹后气势汹汹而至,拦住了楚月的去路。 楚月不言,面色冷漠如霜。 她回头看了眼冷清霜等人,旋即微抬玉手。 袖衫轻扬之际,青色的光华离体而出。 鸟鸣声骤响起。 青鸾灵鸟骤然降临,楚月飞掠至青鸾灵鸟的脊背,直往深处去。 第841章 又谁家的顶梁柱—— 北玄城主府,至深处,偏僻之地。 夜色无边,幽幽深深。 空旷的靶场。 一道道箭靶上,都绑着面目全非鲜血淋漓的人。 这些人衣衫褴褛,嘴里都被塞得满满当当,只能发出呜咽之声。 靶场正中央,一方镶嵌宝石的华丽宝座上,身着轻纱长裙的女子,眉间一点朱砂,头戴镶满灵玉的王冠。 她的手里,正拿着一方缠绕黑色藤蔓的长弓,对准了箭靶上的普通武者。 在她快要射箭的时候,眼睛就会被身旁的婢女用青色软布遮住。 箭矢射出,贯穿了箭靶上武者的眉心。 “恭喜仙子,又是百步穿杨,精准无误。” 旁边身着蟒袍的中年男人,阴鸷的眉目展露出了笑颜。 此人,正是北玄城主,林北玄! 优雅坐在宝座上的瑶池仙子,抬起柔荑般的玉手,轻摘去眼前的软布,淡漠地看着被一箭解决掉的尸体。 “北玄城的武者,还是太弱了些。” 瑶池仙子摇了摇头,“拖下去烧了吧,骨灰储存下来。” 得令后的侍卫们,将眉心被箭矢贯穿的武者,拖去了旁侧的火堆里。 “瑶池仙子不愧是凌云榜上最年轻的弓箭手,这一手箭术,放眼十大学院,无人能及。” 林北玄弯腰低头,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恭维地说道。 瑶池仙子接过婢女递来的香帕擦了擦手,淡淡地瞥了眼林北玄,“死的可都是你北玄城的百姓,你倒是不心疼。” “这些人常年挖矿,身体早就垮了,早死晚死都难逃一劫,倒不如死在仙子的手里,还是他们的荣幸。” 林北玄笑道:“听闻仙子会屈尊参与这次十大学院的比试,看来要提前恭祝仙子拔得头筹了。” 瑶池仙子交叠起修长的双腿,嗤笑道:“哦?近来在神玄崭露头角的叶楚月,可是你神武国的人,你连自己人都看不上?” “不过是个庸人,在仙子面前,提鞋都不配。”林北玄道。 箭靶外,逐而传来了刀剑碰撞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 林北玄皱眉,严厉地问。 “回城主,叶楚月带着人要闯城主府。”侍卫着急地喊道。 “老顾真是越发没用了,连个小丫头片子都处理不了,还惊扰了仙子,真是罪该万死!” 林北玄勃然大怒,将手足无措的侍卫训斥完毕后,变脸似得歉意地看向瑶池仙子:“仙子,此乃小人的疏忽,让仙子受惊了。” 瑶池仙子蹙了蹙眉,难得的几分兴致都已消散。 “把这些碍眼的人都焚烧了吧” 瑶池仙子将香帕一丢,缓缓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仙子暂且歇息,小人绝不会让旁人叨扰仙子。”林北玄恭敬地道。 一个个侍卫手拿着火把来到绑有武者的箭靶前,即将点燃。 这些武者痛苦又绝望地望着林北玄,连叫骂的声音都喊不出来。 就在几日前,他们还期待瑶池仙子的武学讲解,还称赞过城主林北玄开采有道。 却不曾想,今夜所见,皆是魔鬼。 他们是常年开垦的矿工。 他们也清楚,等他们死后,林北玄只要敷衍的说他们死在铁矿里,就会成为无人问津的孤魂野鬼。 毕竟,每年死于开垦的矿工,不计其数。 火把点燃前的那一刻,他们的眼中,一片灰败。 如枯萎的花。 这个国度,迟早会完了。 他们闭上眼睛,掩去了满目的无望。 倏地—— 鸟鸣之声,如清泉般骤现。 砰! 斧锋如风,迅捷而过,赫然碾灭了所有的火光! 瑶池仙子尚未走出靶场,就看见青鸾的羽翼,遮出了皓月的清辉。 深黑的阴影,落在了她的身上! 瑶池仙子缓抬起一双波澜不兴的美目,望向了夜色里的苍穹。 狂风四起,黑云间雷霆乍现。 少女一袭红衣,足踏青鸾灵鸟,墨发微扬,手执碎骨战斧。 楚月傲然而立,眸色凛然地往下看去。 偌大的靶场,满地都是鲜血。 那些被五花大绑的武者,多数是因为常年挖矿而导致的病躯。 他们的皮肤很黑,眼神凄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光,就像是对人世丧失了希望。 他们是生活在武道最底层,用尽生命而努力谋生的武者。 是谁的父亲,谁的丈夫,又是谁家的顶梁柱? 他们就那样平静而绝望的与楚月对视,他们甚至不认识忽然出现的红衣少女是谁,恍惚间还以为又是一个人面兽心的“仙子”。 第842章 滚过来和我一战! 楚月的内心,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震撼过。 她居高临下的俯瞰过去,指尖微微颤动。 她从来都不是个好人,甚至可以为了活着而不择手段。 如今盛名在外,至多也只是不愿败坏母亲镇北侯一生的声名。 当她看到靶场上武者们溃烂黝黑的皮肤和疲惫无望的眼神,楚月头一次明白了自己身上的重责,和将军二字的沉重! 楚月轻垂睫翼,握着斧柄的手,缓缓地攥紧,眼里的戾气如火山喷发般! “原来是叶楚月叶姑娘,久仰大名,早就想一见了。” 瑶池仙子清冽的声音,如山间积水的流动声。 她飘飘欲仙的立在与她格格不入的靶场,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而叶楚月三个字,却如风雨骤荡,让那些武者们的眼睛,再起澎湃! 他们饱含复杂的目光,惊喜却又害怕地看向楚月。 楚月身轻如燕,干净利落的从青鸟脊背跃然而下,平稳地落在了靶场。 她足下的软靴,踩着鲜血汇聚的水洼,停在了瑶池仙子和林北玄的面前。 林北玄愣了下,才讪讪笑道:“夜已经深了,叶将军来城主府也不说一声,好让我准备准备,而今倒是待客不周了。叶将军不要误会,这些人都是地牢里作恶多端的死囚,我这是让瑶池仙子看看北玄城的管制和文明,我……” “啪!” 林北玄的话才说到一半,楚月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林北玄的脸上。 这一掌犹如钢铁,打下来时,林北玄头晕目眩,吐出了一口血,感到牙齿都有些松动了。 “叶姑娘。” 瑶池仙子似欲开口,楚月冷睨过来:“本将清理门户,教训神武境内的一城之主,瑶池仙子也要过问吗?” 瑶池仙子蹙了蹙眉,眸光淡漠地打量着楚月。 林北玄捂着脸,不解地望向楚月,“叶将军,我身为北玄城主,也不至于你来……” 砰! 楚月一脚踹在林北玄的腹腔,“本将说话,有你指手画脚的份吗?你是个什么东西?” 林北玄倒飞出去,摔在了地上。 楚月踏步走向林北玄,瑶池仙子将她拦住,“叶姑娘,林城主算是我半个朋友,给我一份薄面。”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黑夜深深,楚月缓抬睫翼,一双邪佞的眸定定地望着瑶池仙子,周身似有戾气喷发,随时将其绞杀。 瑶池仙子微微怔住,随后平静地说道:“叶姑娘,九洲神脉之争,且十大学院比试在即,我不愿多生是非,不过是几条贱命罢了,没了也就没了,但能够欠我人情的机会可不多。我知道叶姑娘的爱慕之人是圣域的帝尊,姑娘若就此打住,我愿倾囊相助,让姑娘成为一域之后,让天下武者没有诟病的机会。” 楚月不言,回头看向箭靶上的那些人。 他们的眼睛,透露出了忐忑不安的惊惶。 他们害怕,叶楚月不过是下一个林北玄。 他们害怕,再也看不见明日的朝阳。 却见下一刻,楚月温和地说道: “在你眼中他们是贱命,在我眼里,他们每一条命,都是珍贵而自由的,他们和你,没有区别。” 瑶池仙子微抬起下颌,眉间寒霜氤氲,语气冷了几分,“叶楚月,你真是不识好歹,你想怎么做?你以为,你将此刻事情告知天下,会有多少人相信你的话?还是说你要一纸诉状告上武神殿,或者是九洲神宫?又或者是王室?那你可真是太天真了,你所做的一切没人在乎,就算我给你这个机会,他们也只会认为你是倒打一耙,你以为我能有今日,靠的是什么?” “叶楚月,你要状告武神殿吗,我亲自送你去,我会让你知道,你这样做,会害死今日陪在你身边的每一个为你作证的人。” 瑶池仙子轻叹了一口气。 林北玄见事情的发展脱离了轨道,连忙来到楚月身边,唇齿含血,着急地说:“叶将军,你可切莫胡乱来,不要害人啊。” 咻—— 楚月手里的碎骨战斧,横在了林北玄的脖颈。 林北玄顿时毛骨悚然,噤若寒蝉,浑身都在颤抖。 楚月一脚踹开了林北玄,往后一退,冷眼望着瑶池仙子,嗓如雷霆:“别废话了,滚过来和我一战!!” 第843章 败者,三步一叩首 楚月话语掷地有声,如秋风卷落叶般传遍了城主府,彻底刺破了夜的寂静。 下一刻—— 冷清霜、燕南姬等人纷纷赶到靶场,错愕地看着满地血腥和手持战斧的楚月。 瑶池仙子一袭青裙,立于凉薄的冷风之中,手中握着一把锃亮的黑色弓箭,周边缠满了藤蔓和宝石。 她的目光非常平静,如同深海一般,淡然地环视了一圈来到靶场的众人。 最后,看向了红衣如火的楚月,浅笑了一声。 “如今的武道,真是耐人寻味,八星武者,也能如此嚣张吗?” 瑶池仙子意有所指地说:“看来是树大好撑腰,有圣域这颗的大树在,叶姑娘一介武者境,只怕也敢蔑视武祖了。” 瑶池仙子的言语之间,无不透露出了轻蔑和嘲讽。 “此人乃是武尊境的修炼者,弓箭手的造诣也很强。” 神农空间内,轩辕修无比担心地说。 池仙子虽说是蛇蝎心肠,但在武道领域的天赋和实力,却是不容小觑的。 否则的话,也不至于小小年纪,就名声大噪。 此前楚月能战胜大武玄境的夜罂,靠的是雷劫,但现如今楚月的突破瓶颈,并非是雷劫期。 而且和楚月相处了一段时间后,轩辕修明白,楚月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这群无辜的底层武者讨回公道。 “叶楚月,到此为止吧。” 瑶池仙子直视楚月的眼睛,说:“若是伤了帝尊家的小娇妻,我可挡不住帝尊的怒气。” “此事,无关圣域。” 楚月的碎骨战斧稳稳的插在地上,却见她缓缓地伸出了手,掌心光芒涌聚,猛地握住了金色神圣的沧溟弓。 “若你出事,圣域不声讨我瑶池宫?” 瑶池仙子嗤笑:“你确定?” “对付你,还不需要脏了圣域的手。” 楚月淡漠地说完,侧目看了眼靶场之外。 花月痕正抱着小宝,用手遮住了小宝的双眼, 楚月红唇微掀,握紧了沧溟弓。 “口气可真大啊……” 瑶池仙子半眯起眼眸,戏谑地说:“若圣域不掺和今日之事,你一个诸侯小国出身的八星武者,有何资格在我的面前耀武扬威。看来,是帝尊把你宠坏了,让你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 说完,瑶池仙子扬起了手里的黑色长弓,“我武尊境前,你武者八星不值一提,那我们就按照弓箭手的规矩来。” “败者,三步一叩首,跪地磕头。” 楚月扬起了笑:“我可以比你多一样,除此之外,我自断一臂。” 她缓慢的说完后,眸色嗜血而狠戾地看向了瑶池仙子,顿了顿,声如蛊惑人心的魅,继而再道:“你,怕了吗?” 瑶池仙子愣了一下,眉头紧蹙,目光锋锐的打量着叶楚月。 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离开夜墨寒的叶楚月,有何底蕴在她面前叫嚣。 就连周围的瑶池宫侍卫和城主府的府兵,都是完全的呆愣住,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满身邪肆的少女。 她站在青鸾灵鸟的身旁,身躯纤瘦却昂首挺胸,如军人的挺直。 一个个绝望的底层武者朝此看来,却是在那女孩身上,感觉到了几分天永远都不会塌的心安。 第844章 苟活 靶场的四下里,寂静如斯,落针可闻。 长空中,还流动着淡淡的血腥味。 冷清霜紧咬着红唇,忧心忡忡地望着楚月,“瑶池仙子非常之强,小师妹会吃亏的。” 萧离背着破妖刀,碎发轻遮琥珀般的眼眸,深深地凝望楚月的身影。 “不行,我要拦住他们!” 冷清霜就要踏步走出,然而被萧离伸手拦下,便万分不解地望向萧离,“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月儿出事的,哪怕有九成的胜算,但凡只要有一丝的危险,我也绝不会同意!” 断臂之事,怎可戏说胡闹? 若真是有所失误,败给瑶池仙子,岂非真要断臂? 萧离拦着冷清霜一言不发,扭头看去,恰逢楚月看来。 两人遥遥相视,似能看懂彼此的灵魂般。 微风轻拂,萧离扬起了笑,缓慢地开口:“她若胜,今夜不醉不休,若败之,破妖刀下,我自断一臂舍命陪君。” 萧离的声音很轻,但却在不期然间,震撼了周遭的每一个人。 冷清霜深吸一口气,久久不能回神。 等半晌过去,冷清霜眸光泛起了红,蓦地一笑,朗声道:“好!那就要喝他个不醉不休!” “冷师姐,备酒!” 楚月回眸看来,眉眼含笑。 “等着!” 冷清霜道:“师姐我别的没有,但是少不了你的好酒!” 几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叫瑶池仙子面色微变:“只怕,再好的酒,你们也喝不到了,来人,上武道战书!” 瑶池仙子长袖轻挥,带起一阵香风。 瑶池宫侍卫听命后,当即准备武道战书。 武道战书若是缔结成功,便是君无戏言,必须要履行相应的惩罚,否则会被武道法则所制裁! 赤金色的武道战书悬浮在半空,瑶池仙子烙上自己的精血,望着战书内缔结成形的图腾,漠然地看了眼叶楚月。 她原不想得罪于圣域,毕竟圣域的那位殿下是个暴君,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但有人把洗干净的脖子送到刀口上来找死,她不过是顺手下的推波助澜,何乐而不为? 须知,她年幼时,曾受到过天凰夫人的照拂,后来又与百里明嫣情同姐妹。 百里明嫣至今都在地牢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这悲惨的一切,都源自于面前的这个始作俑者…… 叶楚月! 此时,楚月划开指腹,将鲜血滴落在武道战书上。 血液晕染开时,她望着缔结出的神秘图腾,浑身血液沸腾,眼底战意更甚! 瑶池仙子牵扯甚广,而且还没有查清铁矿内部的事情,她没法光明正大的让瑶池仙子绳之以法。 说到底,就算是武神殿那样的地方,也会有魔鬼的爪牙,也不会为了几个底层武者的生命,就让一个瑶池仙子伏法受罪! 但瑶池仙子手段残忍,如此的惨绝人寰,纵然不死,也不能这么轻轻松松走掉! 楚月缓吸了一口气,眸光如炬,愈发的明亮! 她不状告瑶池仙子,是为大局! 她以武道一战,是为已经死去和尚在苟活的最底层的武者! 第845章 你和她的不同 “叶楚月。” 夜色幽深,瑶池仙子摇曳生姿,如上位者般冷睨向了楚月。 “听说,你还不是正统授勋的弓箭手吧?只是散游的弓箭手。” 瑶池仙子扯了扯唇,绽入了一抹笑:“那你应该不知道的弓箭手的战书规矩,十箭之内,我必要你狼狈出局!” 十箭,顾名思义,各出十箭,之后便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楚月默不作声,手握帕子,动作优雅地擦拭着沧溟弓。 她的箭术,不是最强的,但她曾修习的古武一道,与之互相融合,反而会有升华! 擦完沧溟弓,楚月抬眸看向了瑶池仙子,只笑了一声,嗓音冷冽,张扬地说道:“乾坤未定,别高兴太早了。” 靶场的氛围剑拔弩张,林北玄见此一幕,却是惊慌失措。 他走到顾将军的面前,咬牙切齿,目露凶光,狠狠训斥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顾将军。 冷清霜等人则是担心不已。 而没人知道的是,一行数人,身穿帝军司盔甲的武者,在黑夜里乘坐灵鸟,穿梭于云巅,停在了城主府的上空。 其中一位中年女将军,头发雪白,气势十足,眉角眼梢却是精致妖孽,可见年轻时是个美人。 她低头朝下看去,目光落在了楚月的身上。 那一抹红衣,如炽烈的火般。 “沐将军,此人,太鲁莽了。” 女将军身后的士兵,摇摇头,说道:“瑶池仙子此人的箭术实力,尚可,叶楚月如此行事,只怕会以断臂来收尾。” 沐凤鸣抿唇不语,负手而立,隔着夜色望向城主府靶场的少女,忽而眉目展开了笑颜,竟如成熟的长辈般,说了声:“红衣好看,与她倒是极配。” 闻言,士兵彻底的愣住,不解地看向了沐凤鸣,“将军,你这是……” “你只看到她的鲁莽,却没看见她在为无辜之人而拼命。” 沐凤鸣道:“看人,不能目光短浅。在这利益熏心的武道,武神殿都不是那么的干净,却还有武者拥有赤子之心,哪怕是自断一臂,也要为底层之人,找回在看似不值钱的尊严。这才是最为难能可贵的。” “那这样也太不值了吧……”士兵弱弱地说。 沐凤鸣勾唇一笑,侧目看向士兵,“这就是你和她的不同,所以她能嫁给帝尊,而你,到现在还没娶到媳妇。” 士兵:“……” 沐凤鸣坐在灵鸟羽毛丰厚的脊背,布满老茧的手提了一壶酒,垂下眼眸,深深地望向了楚月的身影。 “从过街老鼠,成为百姓们心中的敬仰,武道界的天才,靠的,绝非鲁莽。” 沐凤鸣痛饮了一口酒,叹道:“拭目以待吧,看看,又会是怎样的惊喜。” 沐凤鸣身边的几个士兵,都已瞠目结舌。 他们从未见过沐将军夸赞过何人。 城主府。 靶场。 武道战书前,金光映照在楚月的脸上。 楚月好似有所触动般,仰头看向了天穹,眸底有一丝的疑惑闪过。 只是幽幽长空,万丈之高,她察觉不到任何的气息。 第846章 你的辉煌战绩,将终结于此 楚月抬头望去的那一刻,高空之上,云巅灵鸟的脊背上,沐凤鸣桀骜而坐,手里提着一壶酒,似笑非笑的朝下看。 无形中,两人似乎对视了一眼。 四周弥漫着烈酒的醇香和凉风习习,沐凤鸣唇边的笑容愈发浓郁。 沐凤鸣仰头不羁的喝了一口烈酒,才低声自语地说:“真是个警觉的小家伙。” “沐将军,她发现我们了吗?” 士兵问道:“这不可能吧,我们外出执行帝军司的任务,带有极品灵宝,就连这些灵鸟都是帝军司饲养的,不可能在她面前暴露。” 沐凤鸣沉吟不语,又痛饮了一口酒,唇齿都是酒香味,薄雾氤氲的眸底,倒映出女孩的身影。 楚月已经收回了思绪,目光落定在了瑶池仙子的身上,全神贯注的模样,没有半分的轻敌。 武道战书缔结后,赤金色的光芒拔地而起,犹如水流,在顷刻间就覆盖了靶场,将楚月、瑶池仙子二人笼罩在其中。 “林城主,这叶楚月是疯掉了吗?” 顾将军轻声问道,满是怀疑地看着楚月的身影。 林北玄被楚月揍了个鼻青脸肿,这会儿牙齿都还在痛,阴恻恻地说:“不知死活的东西,我当北玄城主的那一年,她都还没出生,一个孤儿东西,也敢在本城主面前耀武扬威,瑶池仙子就该一箭弄死她。” 顾将军看了眼林北玄,再把目光放回楚月的身上。 “叶楚月,我从不欺负弱小,第一箭,我让你来。” 瑶池仙子轻笑了一声,从容自在地道:“传了出去,也不至于让圣域的护法和子民以为是我在逞强欺弱,羞辱他们的域后。” 楚月身影落定在靶场,毫不犹豫地拉开了沧溟弓,金色的箭矢从指间凝聚而成,飞掠而出。 离弦之箭迅捷如风,直奔瑶池仙子! 瑶池仙子眸底寒光绽放,在楚月出箭的那一瞬间,倏地拉弓搭弦,迅速出箭! 一支锋利的墨色箭矢,竟是在半空撞上楚月的沧溟箭。 而后,彻底撕裂开沧溟箭矢,将其一分为二! 咻! 墨箭一路高歌前进,只在所过的长空中,留下道道交错的幻影。 楚月半眯起眸子,难以捕捉到箭矢的精准方向!、 在箭矢即将贯穿她眉心的刹那间,楚月仅靠身体本能侧身躲去。 箭矢刺断她鬓边扬起的一缕墨发,再往前掠去! “嘭!” “轰!” 巨大而沉闷的声音响起。 楚月回眸望去—— 只见她身后靶场上的一块墨石碑,已然被箭矢深深贯穿。 碑面正以箭矢为中心,扩散开了无数道的裂缝,再坍塌为废墟! 咻! 又一箭射出,速度更加的快。 楚月听闻破风声,下意识的靠本能躲去。 可即便如此,肩头的肌肤还是被箭矢给擦破。 “圣域的域后,真的是让人太失望了啊。” 瑶池仙子失落地摇了摇头:“听说你很会越段挑战,那今日,你要如何越?弓,可不是你那样玩的,你这样的武者,也没有办法成为一名真正的弓箭手。” 瑶池仙子长指轻轻地拨弄着弓弦,对着锃亮奢华的长弓吹了一口气,再嘲笑地望向了楚月。 她拉开弓弦,指尖箭矢汇聚而成,对准了楚月的左侧胸膛。 那里,正是心脏所在的位置。 瑶池仙子极其平静地说:“叶楚月,在圣域帝尊那里,你可以靠一个叶尘而母凭子贵,但在我这里,箭术一道,不会给你放水。你的辉煌战绩,将终结于此。” 话音落下,电光火石之间,箭矢迸射而出,刺向了楚月的身躯! 楚月聚精会神的观察箭矢的轨道和方向,再次做出判断,侧身闪避,但还是慢了一步。 箭矢,贯穿了她右侧的肩胛骨! 粘稠的鲜血,如绚烂的花儿般,怒放在红衣之上。 楚月嘴角蔓延出一丝血迹,步伐趔趄,后退了两步,眸底反而是愈挫愈勇的战意。 楚月抬起头来,看向了瑶池仙子,嗜血一笑,直接将肩胛骨上的箭矢直接拔出,连带鲜血飞溅。 “有意思。” 她舔了舔唇边的血渍,竟是格外的兴奋! 萧离眸光微闪,不由张开了红唇。 她明白。 那是在遇到强敌时的眼神,如豺狼一样。 前世,在地下血腥的世界,她便看见过无数次。 每当如此,整个地下世界的勇者,都会震动! 第847章 别说是我沐凤鸣的兵 云巅,清辉如涛。 士兵不由说道:“沐将军,她们二人的实力天差地别,除非帝尊上身,否则叶楚月只能败。” 沐凤鸣饮了一口酒,缓缓道:“乾坤未定的时候,不要妄下定论,除了显露出自己的无知以外,毫无作用。” 士兵万分不解,不懂都这般毫无悬殊了,沐将军为何还要对一个垂死挣扎的人另眼相看? 更让士兵疑惑的是,沐将军这些年来,一丝不苟,办事严谨。 从未因一个人而暂放任务来观战,更不会对一个人赞不绝口。 而且,像沐凤鸣这样首屈一指的将军,放在帝军司都是泰山北斗的存在,往来宾客都是各域之主,又何至于青睐于一个诸侯小国的年轻女将? 士兵擦了擦眼睛,再朝靶场看去,依旧坚定自己的眼光。 纵是如沐凤鸣这般的人,铁定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叶楚月,你生在诸侯国,有没有人告诉你,我的弓,箭出必见血!” 瑶池仙子青裙如玉,莞尔一笑,便优雅地拉开了弓弦,行为举止透着一股权贵世家与生俱来的贵气。 “废话真多。” 楚月风轻云淡地说完,动作利落的把沧溟弓背在了身上,随意从袖衫撕下了一截布条。 “她这是要做什么?”士兵呆愣。 靶场上的林北玄等人亦是满头的雾水,不知好端端的,这叶楚月要闹什么幺蛾子。 “难道是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了?”顾将军说。 而后,众人的注视之下,楚月将撕扯下的布条,绑在了自己的眼睛。 环绕一圈,自后脑勺打了个结。 陷入一片黑暗的世界,她犹如找到了归途般,竟是浑身的舒畅,红唇勾起了笑,眉间绽放出自信的风采。 “她竟然要遮住自己的眼睛!!” 顾将军惊讶地张开了嘴,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疯狂的事情来。 瑶池仙子的箭术实力都是武者有目共睹的,一个没有任何授衔资格的弓箭手,想要活着走出十箭都已是难如登天,更何况是在失去视觉的情况下。 于在座的众人而言,那与自掘坟墓没有区别。 云巅的士兵,后知后觉般一脸的震撼,蓦地咽了咽口水,再看向饮酒的沐凤鸣:“沐将军,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的。” “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沐凤鸣眉峰一蹙,淡淡扫了眼士兵:“看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以后出门别说是我沐凤鸣的兵,丢人。” 士兵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一个字,却在悄然打量着沐凤鸣的神情。 沐凤鸣垂眸朝下望去,反而勾起了笑,饮着美酒,笑道:“小家伙倒是有本将年轻时候的样子。年轻的武者,总是英勇无畏,满腔热血,孤身一人也敢叫板整个武道,纵死也心怀豪情,胸有大道。” “年轻,可真是好啊。” 沐凤鸣笑眯眯地看向士兵:“再找不到媳妇,就老了,更加没姑娘要了。” 士兵:“……” 风过,无声。 靶场上的众人,在楚月遮住双眼后,犹如热锅的烫水,彻底的沸腾炸裂! 冷清霜等人紧张不已,倒吸一口凉气。 林北玄之流不屑一顾。 那些底层武者的眼睛里,都是道不清的复杂之色。 “你负隅顽抗的样子,看起来……” 瑶池仙子叹了口气,摇摇头,再平静地道:“真是……不自量力啊。” 说到尾音之时,瑶池仙子的美眸,寒光闪烁,雷霆乍现,一支速度更快的箭矢,破空而出! “小叶子,小心!” 神农空间,轩辕修忧心忡忡。 被收服的野兽们聚在一起,也都是一脸的担心。 楚月紧闭着双目,一动不动,只靠听觉和身体本能的敏锐程度,来辨别这一支箭! 她始终没有动,像是一座山伫立在此。 但瑶池仙子的箭毫不留情,恨不得将她给撕碎来。 “小月儿……” 冷清霜轻捂着胸膛,只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非常快。 扪心自问,瑶池仙子的这一箭,就算是武玄境的武者,都很难躲开。 冷清霜不敢再看,紧闭上了双眼! “躲掉了!” 萧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冷清霜蓦地睁开双眸。 只见千钧一发之际,不动如山的楚月,身影敏捷如电光,似蛟龙,速度比出剑还快,精准闪避! 楚月闪避落地,遮眼的红布之下,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隐隐衍生出不易察觉的邪气。 “瑶池仙子的箭术……” 楚月低声说:“太……慢了啊……” 第848章 喝神玄最烈的酒 “噗嗤——” 燕南姬笑出了声,险些被口水呛到:“慢?众所周知,瑶池仙子的箭术以速度而闻名,小师妹竟然说慢,果然是小师妹的风格。” 冷清霜唇角微扬,摆了摆手,“小师妹,师姐等你来喝神玄最烈的酒!” “果然如此。” 萧离一脸的笑意,恍然间还以为回到了地下世界,见到了地下的王! 城主林北玄和顾将军满目错愕,都是吃了苍蝇似得表情,瞪圆了眼睛。 瑶池仙子轻皱罥烟眉,美目尽是疑惑之色,心情不再是适才那般的玩味和调侃。 “能让我认真起来,确实有两把刷子,叶楚月,我已经没有耐心和你再玩这个游戏了。” 瑶池仙子冷笑一声,再次出箭。 这次,三箭齐飞! 众人只见三支箭矢,骤然迸射出去。 强悍的箭锋如风暴席卷开来,猛烈的武道气息,直接逼向楚月,让楚月再无后路,难以逃避! 瑶池仙子轻勾唇角,“叶楚月,这一回,我看你要怎么躲!” “谁告诉你……” 楚月风轻云淡,漫不经心地说:“我要躲了?” 瑶池仙子拢了拢眉,脑海里有几分不解。 不躲箭矢,是想自寻死路吗? 然而不等瑶池仙子多想,却见楚月步伐诡异,身影如魅,即便蒙上了双眼,却还是来去自如,掌出如龙! 黑夜当中,那清瘦的身影,竟如下山之猛虎,出渊之潜龙! 盈盈玉手,猛似钢铁,赫然而出的瞬间,陡然握住了即将贯穿她的两根箭矢。 楚月不疾不徐握住箭矢,左手却如闪电,顷刻伸出,两根纤细的长指竟是粗暴地接住了第三根箭矢。 楚月将三支箭矢往地上一丢,戏谑张扬地说:“我是不是跟你说了,你……太弱了。盛名在外的瑶池仙子,倒也不过如此,真是叫人失望。” 三言两语,就足以激怒瑶池仙子。 箭术,是她引以为傲的武道,却被旁人如此戏弄! “瑶池仙子,你只剩下四箭了。” 楚月微微一笑:“留给你的机会,可不多了。” 在箭道战术当中,十箭内,中箭数较多之人,才可胜之。 瑶池仙子接二连三的失败,彻底的震怒。 “可笑至极,那就让你看看,何为箭道!” 瑶池仙子冷笑:“叶楚月,你不会再有侥幸了!” 一声话下,瑶池仙子不再言语,当即果断的拉弦搭箭。 墨黑色的诡异之光,在瑶池仙子的指尖化作四支诡谲的箭矢。 瑶池仙子轻喝一声,四支箭矢裹挟暗黑光华的风暴,如疾风骤雨,似地裂山崩,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向了楚月。 “不好!” 林囚沉声道:“瑶池仙子的重铸之箭,轻者伤筋动骨,重则九死一生,至今都没有过败绩。” 无数道目光,集中于此,看着惊心动魄的箭矢。 云巅的士兵,紧张不已,蓦地望向楚月。 楚月没有视觉,周身无比的漆黑。 箭来之时,红裙微扬。 楚月脚掌踏地,如流星掠出。 悬至半空的那一瞬,她回身而来,抽出背上沧溟弓,利落拉弦。 四支金光璀璨的箭矢,在指腹形成。 楚月眸色薄凉,淡漠地睥睨过去,三千墨发轻舞,黝黑的眸犀利狠戾! 咻! 箭矢骤出,竟是直接刺裂了瑶池仙子的箭矢! 瑶池仙子目光微颤,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箭。 砰地一声,楚月落地之际,抬弓拉弦,最后五支箭矢如雷霆闪电般掠了出去。 瑶池仙子瞳眸紧缩,连忙闪避。 只要她没有中箭,就还是她赢了! 但,她的逃生步伐身法似被楚月所料,这五支箭矢原就不是致命之箭,在瑶池仙子闪避后,恰好都在各处皮肉,划破了细微的伤口。 伤口不深,但五箭全中! 便是…… 胜负已定! 楚月抬步往前一走,说:“我说了,那是你最后的机会,可惜,你太弱了。” 第849章 会如星宿般,再次相遇 楚月的声音,淡如清风,好似透出了几许上位者的孤傲。 却说靶场四周,无论是神玄弟子,还是林北玄等人,亦或者是瑶池宫的侍卫以及云巅的士兵等人,都是同样的愕然。 五箭全中! 瑶池仙子输得一败涂地! 可以说,这依旧是单方面的屠杀。 只是被屠杀的对象,并非叶楚月,而是瑶池仙子。 瑶池仙子跌跌撞撞,甚是狼狈,身上摇曳的青裙,裂开了四五道隐隐渗出血迹的伤。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月色下的楚月,张了张苍白干涸的嘴,却是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哪怕败局已定,她始终难以想象自己棋差一招,输给了一个连弓手头衔都没有的武者。 对于瑶池仙子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 苍穹,云巅,霁月光下,黑如墨的灵鸟气息平稳的悬浮在此。 沐凤鸣身后的士兵,惊讶地张大了嘴:“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沐凤鸣仰头饮了一口烈酒,醇香的酒水喷洒在面颊,沿着线条完美的脖颈往下流淌。 听到士兵的话,沐凤鸣勾唇轻笑了一声,满意地望了眼楚月的身影,才说:“瑶池仙子所修的重铸箭术,之所以能闻名四方,就是因为多数武者肉眼难以捕捉到箭矢的轨迹,难以找出箭道的破绽,就会让她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她才遮住眼睛?”士兵问道。 沐凤鸣桀骜地摇了摇晶莹剔透的酒壶,“是的,但武体需要有超过肉眼的敏锐和感知,才能打破不败之局,靠的绝非投机取巧。譬如你去尝试的话,今晚本将可能就得给你准备后事了。” 士兵:“……” 沐凤鸣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将酒壶别在腰间,懒洋洋地说:“夜墨寒那臭小子,有福了,不得不说这好白菜都被猪给拱了。” 士兵咽了咽口水,瑟瑟发抖。 兴许,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自家将军会认为是夜帝尊有福了吧。 …… 靶场上,瑶池仙子紧咬着下嘴唇,后退了几步,正打算落荒而逃。 悬浮的武道战书和密布在周围的赤金色光芒,化作一道笔直的光线,没入了瑶池仙子的眉间,限制了瑶池仙子的行动。 瑶池仙子轻吸一口凉气,平静的眼神,渐起惊涛骇浪。 她蓦地看向了前方的楚月。 楚月背着沧溟弓,遮眼的红布徐徐滑落下来,露出一双嗜血的邪眸! “跪下吧。” 楚月微扬起下颌,浅浅一笑。 肩胛骨上被箭矢贯穿的血窟窿,乍眼看去,触目惊心。 她平淡地望着瑶池仙子,如高高在上的王。 “叶楚月,你真要得罪于我?”瑶池仙子问道。 “武道战书的规矩,君无戏言,难道会因为你而破例吗?” 楚月嗤笑:“还是说,你从未把凌天武道放在眼里?在武道之路,你瑶池宫便可一手遮天?嗯?” 瑶池仙子被问得哑口无言,只不甘的笑了几声。 她紧闭上眼睛,双手攥紧成拳。 再睁开眼时,一片凛冽决然。 只见她屈起双膝,蓦地跪下。 匍匐在地后,沉闷磕头。 说好三步一叩首,一下都不能少! 而这,便是武道的规矩! 也是…… 武者的尊严! 瑶池仙子跪的不是楚月,她跪的是箭靶上被她践踏人格的百姓,是已经在大火中化作灰烬的可怜人! 直到瑶池仙子落魄下跪的这一刻,那些矿工和百姓,也才明白。 叶楚月要的,不仅仅是为他们出气,而是要为他们找回活着的尊严和自信,是在换一种方式,让瑶池仙子下跪道歉! 不过刹那之间,那一张张瘦削黝黑的脸上,眼睛里,燃起了一簇微妙的光。 他们对这个国度,重新燃起了希望。 瑶池仙子在他们的注视之中,跪地磕头,万分狼狈。 “嘭!” “嘭!” “嘭!” “……” 静谧的夜里,满是瑶池仙子磕头发出的沉闷声响。 楚月傲然的站在靶场的中央,眸底波澜不惊,默然地望着三步一叩首而离开的瑶池仙子。 当瑶池仙子彻底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她缓缓地抬起了眸,看向了无尽的夜色苍穹。 她看不见的是,停留着的黑色灵鸟,已经悄然离开。 士兵问道:“沐将军,你如此欣赏她,何不留下?” “同一类人,在不断轮回的尘世,会如星宿般,再次相遇。” 沐凤鸣遥望山海轮廓,意味深长地说: “或是在帝军司,或是在战场,又或者是在某条不知名的山路。谁,又说得准呢?” 士兵似懂非懂,茫然地望着沐凤鸣的背影。 第850章 瞑目 墨黑色的帝军司灵鸟,载着沐凤鸣等人,消失在皓月的映照之中。 楚月静默了一会儿,才走向被捆绑在箭靶上的这些人。 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沉默的把一个又一个瘦骨嶙峋的底层武者给松绑。 每当解下一个武者,她都会右手贴在左胸膛,微微弯腰,行神武最为标准的军人礼。 百姓见此,泪水决堤而出,多日来的惊惶和委屈,以及被世道不公压垮脊椎的痛,都在这一刻,成为眼泪,流淌在不干净的面颊。 松绑了最后一个武者,楚月并未停下,而是把火堆旁的一些骨灰坛给拿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才面向众人,微笑道:“诸位,吾乃神武镇北将军,特来接诸位回家了。” 仅一句话而已,却让这些人泣不成声。 “回家……我们回家……” “我还活着,我竟然还活着……” “谢天谢地,我还能回去看我那幺儿,还能陪着她长大。” “当年,常青镇一战,镇北侯一夫当关,救下许多无辜之人,其中便有我的父亲。而今我被镇北将军所救,镇北一脉有恩于我!” 最后说话的人,是个年轻瘦弱的男子。 楚月捧着骨灰坛,望着这群人,再低头看了看手腕的平安绳,不由勾起了淡淡的笑。 “叶将军,你为了我们,中了箭伤,这得赶快疗伤才好。” 年迈的矿工弓着腰,担心地看向楚月肩胛骨的伤口。 “轻伤,无关紧要。” 楚月说道:“今日之事,你们全当从未发生过,日后不必再向任何人提及,心中的仇和怨,全然放下。” “叶将军,这……” “这是命令。” 楚月坚定地道。 “我们都听叶将军的!” 武者用尽力气喊道:“将军的命令,我等必须服从!” 楚月眼角余光扫了眼林北玄和顾将军,眸底深处寒意四起。 “小叶子,你也放下吧。” 神农空间,明白楚月做法的轩辕修,复杂地说:“你让他们放下这份怨,远离瑶池宫的纷争是非,那你,放下了吗?” 楚月的怀里,是许多冰凉的骨灰坛。 这小小的坛子里面,曾是一个人,是妻女的命,是一家的希望,也是神武的子民。 楚月闭上眼睛,轻吸血腥味尚存的空气,唇边绽开了无奈的笑。 她以神识传音,问:“老修,你呢,你又能放下吗?” 轩辕修陡然沉默,狭长的剑眸尽是滔天之怒! “辱我轩辕子民之仇,杀我神武百姓之恨,夺我北玄铁矿之怨,如何放,又如何忘?若非朕无血肉之躯,若非朕不过是孤魂野鬼游荡人世,定要她瑶池宫血债血还,去九幽黄泉,为我子民陪葬!” 轩辕修眼睛通红,满目痛楚,就连身体都在发颤,一双手已然握紧成铁拳! “所以……” 楚月感受到轩辕修的愤怒,扬声说:“来日修炼功德圆满,登峰造极,她瑶池宫得给我血债血偿!否则如何平息黄泉路上的神武冤魂?” 黑夜里,武者的面前,楚月猛地睁开了冷冽的眸子。 “跟我走吧。” 她捧着骨灰坛,带着武者们离开了炼狱般的靶场。 忽而间,楚月捧着骨灰坛的手,指尖微颤。 骨灰坛,不再是冷的,是温热的。 破布的声音,响在楚月的脑海:“传说,当死者在九幽瞑目的时候,骨灰坛便是温热的。月子丫头,我想,他们即便死去,但也感受到了你的存在,你的愤恨。或许,他们也在希望,你能平静的活着,他们已无半分怨恨。” 楚月微微顿住,停下了脚步,愣了好一会儿。 她细细感受着那一抹温热,唇边泛起了苦笑。 沉吟片刻,她扬着笑,一步一步往外走。 人群中,风悲吟一身红袍,妖冶如斯,好似染了剧毒的罂粟,开在冰冷的夜里。 他掂了掂手里的苹果,远远地望着楚月的身影,勾唇笑了笑。 第851章 世道不公 此后,楚月把一个又一个的武者送回了屋子残破简陋的家。 直到最后,楚月才心情沉重的把每一个骨灰坛,送去了对应的武者家中。 楚月看着他们的家人,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接过骨灰坛,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喊到声嘶力竭,浑身痉挛,仿佛天塌了般。 楚月离开前,会对着传出痛哭声的屋子,行礼弯腰。 做这些的时候,她没有带上任何人。 她只想一个人,慢慢的完成这一切。 最后一个骨灰坛,是住在城西的矿工。 家中没有妻女,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眼睛看不清的母亲。 楚月来时,闻到了淡淡的饭菜香味。 老妇人行动迟缓,摸索着做了简单的饭菜。 因为儿子许久未归,她就守在灶前,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热菜。 听到楚月的脚步声后,老妇人扶着墙站了起来,“是我儿回来了吗?今儿娘给你烧了肉,是你最爱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又被矿师给欺负了?” 楚月站在门前,忽而有些怯意,不敢推开门走进去。 风有些大,眼睛都有些模糊了。 她站了很久很久。 老妇人扶着墙壁蹒跚而来,推开了门,苍老的手去触碰楚月,“你不是我孩子,你是……?” “长安城,镇北将军,叶楚月。” 楚月隐忍着道出姓名。 老妇人愣了下,便万分激动:“是镇北侯之女,叶楚月叶将军吗?” 楚月点了点头,“正是。” “将军你可以等等吗,我家那孩子,他近来每日都提着你的名字,还说要成为像你一样的人,成为神武的骄傲,要成为优秀的武者。” 老妇人道:“他若是见到你,一定会高兴过了头……” 老妇人想要去扶楚月,不经意的摸到了楚月怀里温热的骨灰坛。 老妇人怔了下,问:“将军,这是……” 楚月闭上眼睛,两肩轻微地颤动。 沉默了许久,楚月才缓声道:“抱歉,我未能把他完完整整的带回来,这是……令郎……” “这是我儿?” 老妇人的手颤了下,触电般的收回,又颤颤巍巍的伸过去,轻抚骨灰坛。 她的双手接过了骨灰坛,本就看不见的眼睛,流下了两行眼泪。 “怎么会这样呢……” 老妇人抱着儿子的骨灰,自言自语,“我儿今日清晨,还说要吃肉的呢,还要涨工钱了呢……” 老妇人慢慢地蹲下来,泪水洒在骨灰坛上,陷入了满满的绝望,难以从悲恸中清醒过来。 “叶将军。” 老妇人抬起布满褶皱的脸来,眼睛里满是泪,“是不是我克死了我的儿子,我早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周边的人都说老妇是个克星。” 楚月紧抿着唇,随即走上前去,动作温和缓慢地把老妇人扶了起来,对着她说:“是世道不公,与你无关,他临死前与我说过,你是天下最好的母亲,他从未后悔成为你的儿子。” “真的吗?” 老妇人颤声问。 “真的。” 楚月温柔地说,又安慰了很久很久,老妇人的情绪才渐渐好转,只是丧子之痛犹如丧命,她如行尸走肉般,死死地抱着骨灰坛,犹如快要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无用,却不肯放手。 楚月扶着老妇人上了床榻,坐在边沿陪着老妇人聊天。 黎明时分,楚月起身离开的那一刻,老妇人抓住她的手腕。 楚月垂眸望去,老妇人说:“叶将军,你是个好将军,我知道,没有你,孩子的骨灰可能都是奢侈了。孩子知道是被你送回家的,一定会很高兴的。将军,谢谢你。” “抱歉——” 曙光洒落之际,楚月走出屋子。 街道冷冽,身后传来老妇人的抽泣声。 楚月四下看去,唇齿间都是苦涩。 “喂。” 突地,响起了风悲吟玩味的声音。 楚月看过去。 风悲吟斜卧在院墙上,掂了掂手里熟透了的苹果,问:“叶姑娘,你喜欢吃苹果吗?” 第852章 不要随便对男子笑 日辉倾洒而下,映照在风悲吟俊美的面庞。 他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望着楚月,阳光在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边,乍眼看去,竟透出了几分清风霁月。 楚月眸光落在风悲吟手中的苹果上,一时间,不由想到了白雪公主的后妈,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 “我娘亲说过,姑娘家不要随便对男子笑。” 风悲吟如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公子,垂着一条修长的腿,意有所指地说:“不然,让人怦然心动的话,是要负责的。” 楚月双手环胸,脊背靠在墙面,懒倦地侧眸望去,淡淡地问:“你很喜欢吃苹果?” 风悲吟往后倒下,单手枕在高墙之上,刺目的青阳,使他半眯起狭长妖冶的眼眸。 他扯了扯唇,露出一抹笑,才不以为然地说:“那年,我的母亲郁郁而终,临死前,想吃一个苹果,我买不起。” 说至此,男子扭过头来,侧目看向楚月,眼底一片死寂,殷红的唇扯开了悲凉的笑。 “后来,我就去偷,从长街上偷走了老先生的苹果,等我带回家,母亲已经与世长辞了。” 就这样,年少的风悲吟跪在母亲冰冷的尸体前,将偷来的苹果,味同嚼蜡般,一口一口全部塞入了嘴里。 有时,眼泪会与苹果一同没入唇中。 楚月听着风悲吟的声音,抿紧了唇瓣。 “生老病死,或许就是世事常态吧。” 风悲吟咬了几口苹果,从院墙上跃下,随手丢了一个紫色药瓶在楚月的怀中。 楚月将其接住,风悲吟箭步而至,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眯眯地说:“别总是在乎别人的悲伤,就忘了自己身上的伤口。” 楚月打开药瓶,轻闻了一口,是专门用来愈合骨骼的药水。 “谢了。” 楚月落落大方收下。 风悲吟漫不经心地说:“这是鬼月殿的回礼。” 说完,风悲吟迈动修长的腿,咬着苹果往前走,看了看四周,感叹道:“冥域太子那玩意儿不在,这苹果核都不知道怎么扔了,愁~” 楚月望着风悲吟的背影,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了笑。 不得不说的是,如山般压在她心头的沉重,已经缓和了很多。 “月子,这男人是在勾.引你,吾辈修武之人,切莫沉浸于男色。” 沉默了很久的破布,忽而提醒道。 楚月嘴角轻抽了下,严重怀疑琊山老人是嫌弃这厮的话痨属性,才递给了她。 轩辕修则是纠正道:“胡说,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哪个不是有后宫佳丽三千,小叶子,我觉得风悲吟至少可以封一个贵妃。” 楚月满脸的黑线,额上落下一滴冷汗,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无语的封闭掉了神农空间的联系。 而感觉到楚月心情完全好转的轩辕修和破布,却是默契的笑了。 楚月收好了愈骨药水,直接回到城主府,并未急着疗伤,而是直接去了大堂。 “叶将军。” 城主林北玄心惊胆战等待许久,再次见到楚月时,看着楚月肩胛的伤,恐惧的咽了咽口水。 随后,忐忑不安地说:“那些小事,就让下人奴才去做就可以了,将军有伤在身,何必屈尊降贵亲自跑一趟。” “叶将军,你辛苦了一整晚,不如先稍作休息,疗养伤口吧。”驻守大将顾将军关心地道。 除此之外,还有北玄城大大小小的骨干官员,都汇聚在此。 楚月立在门槛前,面无表情,直接抬腿走向最里面,在主位坐下。 “把北玄新开采的铁矿和这些年的矿工记载,全部呈上来,” 楚月坐下后,交叠起修长的双腿,往后慵懒一靠。 “矿工的簿子有些多,还需要时日整理,北玄新矿的详细资料,都在这里。” 林北玄似是早有准备般,将有关于得新矿的一沓资料全部取出,放在了楚月的面前。 “叶将军,还请你过目。” 林北玄笑容谄媚。 楚月随意地翻看了几页,眉梢轻挑起。 这些数目和详细资料,在账面和资料上,都没有任何的纰漏。 可见这林北玄倒戈已久,并且做好了万全之策来应对。 “最近新矿可有异常之事?” 楚月再问。 林北玄摇摇头:“北玄城资源丰富,开采铁矿是北玄子民的谋生之道,多少年来都已习惯了,没有发生过异常之事。” 楚月不言,锋利如鹰隼般的眸光,自林北玄的身上一扫而过,再看了看大堂内的全部骨干。 最后,楚月问道:“负责铁矿的总司,是哪一位?” “回叶将军,是我。” 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女子,往前走了几步,低声说道。 “倒是年轻。” 楚月端起一杯茶盏,漫不经心地问:“据我所知,北玄的铁矿总司,是一位花甲男人?” “那位总司,年纪大了,已经准备这两日告老还乡了。”年轻女子说道。 “砰!” 楚月手中的茶杯,猛地砸在了桌面。 倏地,整张牢固的桌子,一拍而裂,化作了碎片,完全地坍塌! 巨大的声响,让在座的所有人都脊椎一颤,诧然地看向了楚月。 “让他过来见我。” 楚月说道:“萧离,薛城。” 闻言,两人踏步走近,拱手抱拳! “你们和城主府的侍卫一同前去,我要见活着的人。” 楚月斜睨向林北玄,冷笑:“本将一来北玄城,年迈的总司就要告老还乡,你身为城主,安的什么心?” 第853章 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北玄愣住了,没想到叶楚月会如此的敏锐警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那矿工总司,确实是个难缠的老头,为人淡泊明志,一生清廉。 但可恶的是,此人发现了有关于铁矿深处的一些事。 故而,林北玄绝对不会让他出现,来见叶楚月。 不过林北玄很快就稳住了心智,和顾将军对视一眼,道:“顾将军,你还不快去把江老先生带过来。” “是,属下这就去把老先生带来。” 顾将军带领侍卫前去,薛城和萧离都跟了上去。 “来人,还不给叶将军上新茶。” 林北玄在楚月面前弯腰颔首,恭恭敬敬地道:“叶将军消消气,江老先生这件事,是林某办事不力,没有讲清楚,才让将军误会了。” 楚月靠着椅背,睥睨林北玄。 显然,那江老先生定是知道些什么! “叶将军。” 林北玄又道:“还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与将军说明。” “说——” 楚月面如寒霜,把玩着一盏茶杯。 “就是……” 林北玄瞅了瞅楚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纠结了好半晌,才说:“今日午时,本该是瑶池仙子为北玄百姓开坛讲解武学的时刻,但瑶池仙子不愿讲解了。” 林北玄以拳抵唇,干咳了几声,脸上如同便秘般的表情,低声道:“也不知是哪里传出的消息,说是昨晚叶将军你惹瑶池仙子不痛快了。林某就是怕,北玄的百姓们,会怨怪于你,毕竟这次的讲学,他们期待已久了。” 闻言,楚月嗤笑了一声,戏谑地看向了阴阳怪气地林北玄。 昨夜靶场的事,消息已被瑶池宫和城主府全面封锁。 而她在没有知己知彼前,暂时也不会动瑶池仙子这个人。 正因如此,林北玄才愈发的小人得志了。 “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何须兴师动众的谈论?”楚月斜睨林北玄。 还在堂内的冷清霜,却是笑道:“林城主,不过是开坛讲解武学罢了,北玄城若需要,圣域帝尊也可亲临北玄啊。” 林北玄愣了愣。 冷清霜再道:“难道她瑶池仙子的武道造诣,能比得上圣域帝尊九万年的潜心修炼?且不说帝尊如何,只要我们叶将军在这儿,逍遥城的秦家二公子秦锦年,可讲圣贤之道,还有神玄的三长老,可讲剑尊一道,亦或者是我们的二长老,要为你们讲解药道。” 几番话说出,字字句句都在暗讽瑶池仙子。 虽没有正面贬低瑶池仙子,但在这些人面前,瑶池仙子便是一无是处。 林北玄面色微黑,扭头不耐烦地看了眼冷清霜,问:“这位姑娘是……?” “神玄璇玑弟子,北境冷府,冷清霜!” 冷清霜两手环在胸前,挑眉:“怎么?我北境之人,不配与你说话?” 林北玄喉结滚动,顿时变脸:“冷姑娘何出此言,姑娘说的是……” “看来林城主也是认为瑶池仙子不如秦锦年他们啊。”冷清霜直接打断了林北玄的话。 林北玄突地哽住,瞪大了眼睛。 这话若是传到瑶池仙子的耳朵里,他只怕小命不保。 “冷姑娘言重了,林某一直都很钦佩瑶池仙子的讲学。”林北玄道。 第854章 病逝 “那你就是看不起神玄长老,圣域帝尊和城主府二公子了?”冷清霜反问。 顿时,林北玄脊背冷汗潸潸而流,打湿了衣裳。 冷清霜三言两语,就给他戴了个这么大的帽子,他怎么敢? “林某不过一介边国城主,只敢仰视他们,怎敢轻蔑?”林北玄道。 冷清霜扯了扯唇,冷笑了一声。 楚月饮着清茶,望了眼脸色难看如锅底的林北玄,再宠溺地看向冷清霜,红唇轻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这时,沈清风悄然来到楚月的身边,俯身轻凑于楚月耳边,低声说:“林北玄当年混入长安城后,想花重金买下镇北军少将一位,被侯爷拒绝了,并且宣之于众。从此,林北玄灰溜溜的离开了长安,来到北玄城中。” 楚月和沈清风对视一眼,轻点螓首。 林北玄此人,老奸巨猾,阴险狡诈,且极尽溜须拍马的谄媚之道。 但他也斤斤计较,只怕还记着当年镇北侯的仇,甚至会上升到整个神武。 背地里卖国求荣,除却贪财之心外,和这一件事,估计也脱不了干系。 城主府大堂,诡异的平静。 林北玄阴鸷的目光,暗藏着小人得志的高兴,悄然看向了楚月。 楚月就算发现了江老先生又如何,但江老先生,已经不会再出现了。 突地—— 饮茶的楚月,蓦地朝他看去,满眼都是瘆人的邪气,竟叫林北玄四肢发寒。 甚至让林北玄有种错觉,眼前的女孩,比她母亲还要暴戾凶狠千百倍! “叶将军!” 大堂阶外,响起了顾将军的声音和纷沓的脚步声。 “嗯?” 楚月放下茶杯,回应了声:“江老先生何在?” “天不假年,江老先生他……他已经于今日早晨,病逝了……” 顾将军眼睛微红,痛心地说:“萧小姐和薛小侯爷和我们一起去的江府,江府的晚辈们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 “怎么会如此,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病逝了?” 林北玄痛苦不已:“江老先生是个好人啊,都是林某不好,林某该早些让他告老还乡,安享晚年的,江老先生一生为民,兢兢业业,若非事发突然,恐怕城中都没几个人知道老先生病重了。” 林北玄满面泪水,仰头长叹,宛如丧命的是自家父亲那般难过。 楚月望向后面的萧离,萧离朝她点了点头。 林北玄见此,用袖子掩面痛哭,没人看到的时候,露出了得意的笑。 楚月默然,眸底尽是愤然! 江老先生的突然病逝,肯定和林北玄脱不了干系! “我要见叶将军,让我见叶将军!” 外面,突然响起了吵杂的声音。 “又是谁在闹事,还不让他滚出去,别叨扰了叶将军。”顾将军怒道。 侍卫们领命抽出长刀走了出去,身后,楚月嗓音冷冽。 “慢着。” 楚月从椅上站了起来,往外走。 “叶将军,这种事交给属下就行了。”林北玄连忙拦住楚月:“不必扰了将军的清静。” 林北玄才把话说完,就见楚月高抬起腿,一脚如铁,生猛地踹在了林北玄的身上,把林北玄踹了个人仰马翻。 楚月踏步走出大堂,正看见几个城主府的侍卫围起来了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 青年神情憔悴,面色苍白。 萧离等人纷纷上前,驱赶掉这些侍卫们,“叶将军在此,还不收起兵器?” “叶将军?你就是叶将军吗?” 青年走了几步,满怀希冀地望向了楚月。 “我是叶楚月。”楚月说道。 青年屈膝跪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了厚重的一封信,递给了楚月,“家父江为国,于三日前写下的绝笔信,说是有一日他突然死亡,便带着这封,去找叶将军,交给叶将军。” 楚月接过信封,看了下去,眸光微变,满腔滔天大怒,震如雷霆,直冲云霄! 每一个字,都是以血写之! 控诉铁矿的罪行和林北玄的不作为! “你岂敢胡说八道欺骗将军,叶将军,这里面肯定都是些虚假……” 林北玄慌张失措 楚月满目猩红,戾气衍生,愤然地看向了林北玄,抽出腰间碎骨战斧,一斧斩断了林北玄的右臂! 第855章 有何……不敢? 林北玄如野兽般痛吼出声,鲜血四溅,臂膀掉落在地。 他瞳眸紧缩,惊恐万分地看向陡然邪肆狠戾如暴君的女孩,心脏因恐惧而剧烈地跳动着。 “叶将军,你——” 顾将军一时傻眼,猛咽口水,忙不迭道:“林兄是一城之主啊,这么多年在北玄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每日都在为北玄百姓谋生存之福,林城主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顾将军还要往前,血淋漓的碎骨战斧,直接横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锋利的战斧,精准稳当地贴合在顾将军的脖颈之处。 仿佛,他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身首异处,血溅当场! 楚月一手执斧,一手扬起江老先生的绝笔信,怒视林北玄:“在北玄新矿开采的矿工,多数有中毒迹象,还伴随着武体受损,脏腑破裂。如此重要的事情,你未曾朝长安帝都提及,也没有告诉北玄以开矿而谋生的矿工们!” 铿锵之声,响彻在城主府的内外。 林北玄右臂断裂,面色惨白,身体不断地颤抖。 他张着嘴还要辩解,楚月迅猛一脚踹在了林北玄的腹腔。 林北玄狼狈倒地的瞬间,楚月的身影宛若疾风一阵,来到林北玄的面前,软靴残暴地踩在了林北玄的胸膛。 楚月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满腔怒意化作激烈言语! “你为了开采铁矿,枉顾神武律法,视矿工性命如草芥,你林北玄自私自利,却害惨北玄百姓,你何德何能,何敢为北玄之主?” 楚月足下力道加重,踩得林北玄口中鲜血直喷。 “江老先生身为北玄矿部总司,因发现矿工武体受损致死之事,你却威逼利诱,如今更是杀人灭口!” “若非江老先生忧国忧民,早已料到你狼子野心,不惜赌上全族和身家性命,也要揭露铁矿之真相,不知还有多少人要因为你的黑心而死于非命!” 言罢,微风掀起她额间的碎发,露出了沾染半分血迹的面庞和绯色的眼眸! “砰!” “顾将军,你还有何话要说啊?” 楚月碎骨战斧砸在地上,微微歪头,嗜血如狼地望着战战兢兢的顾将军! 顾将军身为北玄城的驻守大将,平日威风凛凛,而今竟如断脊之犬,只感到无边的寒气直冲天灵盖,连话都说不出来。 楚月嗤笑了声,低头望向还在垂死挣扎的林北玄。 “林城主,你为了一己之私,枉顾他人之命,害死一代忠良总司江老先生,你罪该万死!”楚月面露残忍之色。 林北玄的手死死地攥着楚月的脚踝,眼睛瞪得往外凸,眼白部分爬满了血丝,满下巴都是粘稠的血液。 他做梦都想不到,姓江的老东西,会跟他玩这么一手。 哪怕九族被屠,也要揭露出铁矿的事情! 林北玄痛苦不已,惊惶之际,看见一列贵气逼人的队伍,踏着万丈青阳,从城主府外徐徐走来。 为首的女子,头戴镶嵌晶玉的王冠,身着一袭青色长裙,举手抬足,尽是绝代风华,美眸顾盼生辉,略显风情。 林北玄不住地颤抖的左手,染着鲜血的五指,不断地朝身着青裙的瑶池仙子伸去。 “仙子……” “救我……” 他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却在拼命的求救。 踱步而来的瑶池仙子,看到这一幕,眸色微沉。 林北玄可是她的人! “叶将军,林城主不像是会残害忠良和残害百姓的人。” 瑶池仙子眸光澄澈,声线清冽地说:“再者,林北玄乃是一城之主,他的命,当由长安帝都来裁决。” 顾将军望见瑶池仙子,似是看到了主心骨,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林北玄则是满目哀求,无比期待地望着瑶池仙子,惶恐又阴鸷。 等他活下来,定要报今日断臂之仇,要叶楚月沦为千人骑万人踏的妓,要她生不如死! 血泊里的林北玄,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瑶池仙子。” 楚月缓缓抬眸,冷睨瑶池仙子:“在瑶池宫,你或许可一手遮天,但在神武北玄,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林北玄,草菅人命,就不得不死!” 话音才落的瞬间,楚月再执碎骨战斧,高高抬起。 锋利的战斧,反射出凛冽的寒光。 “你敢——” 瑶池仙子半眯起了眼眸。 林北玄疯狂扩散的眼瞳,倒映出碎骨战斧的轮廓。 宛如死神降临,为他打开了地狱之门。 轰! 咔! 楚月手起斧落,迅如猛虎,骤斩向了林北玄的脖颈! 旋即—— 楚月肩扛战斧,一脚踩住了林北玄的颅腔,擦了擦下颌的血,望着脸色铁青的瑶池仙子,扬起了笑,掷地有声地反问:“有何……不敢?” 第856章 生老病死,原是人间常态 瑶池仙子看着那分外张扬的红衣少女,再看了看楚月足下死不瞑目的林北玄,便感到分外的窒息。 瑶池仙子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铁证如山都摆在面前,瑶池仙子你还在为林北玄狡辩。” 冷清霜双手环胸,笑着说:“难不成,你与那林北玄是一丘之貉,认为普通矿工的性命,当如草芥般一文不值?” 青天白日下,当着众人的面,瑶池仙子还不敢猖獗到践踏他人之命。 瑶池仙子自认是栽了跟头,颇为愠怒! 她恨恨地盯着叶楚月看,若非事关帝尊圣域,如此边国的贱民恶女,她定会屠城,要这北玄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瑶池仙子铁青的脸庞,生生得挤出了难看的笑:“如若林北玄当真是这十恶不赦之人,他百死难辞其咎,就算死在叶将军的刀下,也是罪有应得!” “原来瑶池仙子也能说一句人话,这倒是稀奇。” 楚月有条不紊地擦拭着碎骨战斧的血,轻瞥了眼瑶池仙子。 “叶将军在清理自家门户,看来,我今日不该出现在这里。” 瑶池仙子挥了挥袖,“不过叶将军自认为天纵奇才高于我,今日的武学讲解,我拭目以待。” 瑶池仙子莞尔一笑,意味深长地望着楚月。 北玄城中,她有不计其数的拥护者。 那些愚昧的百姓和低等武者们,愿倾家荡产听她讲解武学。 这个烂摊子,她倒要看看,叶楚月会如何收拾! “武学之事,就不劳烦瑶池仙子费心了。”楚月淡淡地道。 瑶池仙子冷哼了一声,青裙拂动,步步生莲,带着浩浩荡荡的婢女和侍卫离开了城主府。 城主府外,瑶池仙子坐上轿辇,阴郁地望了眼府邸,咬牙道:“叶楚月,你胆大妄为,招惹了不该惹的人,就算是帝尊之妻又如何?生老病死,原是人间常态,帝尊也无法阻止。” 瑶池仙子心旷神怡,舒展开紧蹙的眉,敛起杀心,展露出了由衷的笑。 她瑶池宫的高手,遍布北玄。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一个叶楚月,还不是易如反掌。 “砰!” 瑶池仙子的额头,猝不及防的被砸了一下。 她眼疾手快,吃痛叫了声,才抓住了掉落下来的东西。 定睛一看,竟是个吃得干干净净的苹果核! 瑶池仙子恼羞成怒,愤然瞪眼往前看去。 却见高耸的院墙之上,斜卧着身着红袍的妖孽男子。 男子三千墨发如流水般披散下来,衣襟半敞,锁骨袒露,妖冶的不像话。 “风悲吟?是你?” 瑶池仙子轻蹙柳叶眉:“风公子,我原以为,我们会是一路人,你这是做什么?想以别样的方式,吸引我的注意吗?” 风悲吟打了个响指,瑶池仙子座下的轿辇,就碎为了齑粉。 瑶池仙子狼狈地跌倒在地,身手高超的侍卫们连忙拔出兵器,同仇敌忾的面对风悲吟。 风悲吟从高墙一跃而下,慢步走向了瑶池仙子。 他再打了个响指,所有侍卫的兵器,碎作粉末,如雪花洒落。 风悲吟身如幻影,穿梭而过,来到了瑶池仙子的面前,长指擒住瑶池仙子的下颌,俊脸放大,露出了残酷的笑:“其他事,我不管,你动叶楚月一下,我灭你瑶池宫,要你,生不如死。不信,你可以试试。” 第857章 一人死,万人生 顿时,瑶池仙子呼吸急促,四肢发软,脊椎骨衍生出了无边的寒意。 她和风悲吟接触过无数回,但从未有一次,让她心生惶恐。 仿佛是来自炼狱的恶鬼,做着吃人的勾当! 风悲吟满意地看着瑶池仙子,修长的手,拍了拍瑶池仙子的脸庞。 “听话的人,才活得长久。” 风悲吟笑得一脸邪佞。 侍卫们反应过来,赤手空拳冲向了他。 风悲吟掏出个鲜红的苹果,用袖子擦了擦,吊儿郎当的往外走,尽显出桀骜不羁。 当无数武者侍卫摩拳擦掌扑向他的那一瞬,他背对着众人,优雅地伸出了修长的手,露出一截霜白色的腕部,肌肤似乎比女人还要白皙细腻。 风悲吟轻打了个响指,几十个侍卫应声人仰马翻,摔倒在地,痛苦地滚来滚去,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风悲吟如悲悯众生的僧人,摇摇头,轻叹息一声,“都说了,要听话,才能活命。” 他回过头,看向瑶池仙子,殷红的唇裂开了邪肆的笑。 刹那间,直叫瑶池仙子毛骨悚然。 好似,从未真正认识过风悲吟! …… 却说北玄城主府内,阳光洒落而下,空气里满是浓烈刺鼻的鲜血味。 顾将军之流和北玄城的骨干官员们,无比忌惮地看着足踏林北玄颅腔的叶楚月。 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叶将军,家父所言不错,此信交给你,是万全之策。” 带信的青年擦了擦眼尾的泪,“只是可怜家父,清廉了一辈子,却被奸人所害,今日,原还是他的生辰……” 说到动情处,青年泣不成声,双肩止不住地抖动。 楚月妥善的收好了江老先生的血信,心情沉重地看向青年,郑重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江老先生为官忠良,宁死不屈,纵死也要为百姓而请愿。老先生之举,我会派人禀报长安,吾皇和神武千万子民,必会铭记他的功德。” 楚月咽喉酸胀,声音微哑。 她明白,再多的荣耀和功勋,也换不回一个舍生取义的好人。 青年满目复杂,泪水夺眶而出。 他深深地望着楚月,再弯腰抱拳,道:“家父曾言,神武有叶将军,如骄阳初升于东方永不落,今日亲眼一见,万分相信家父所言。家父生前不为功名,死后,也绝不会在乎,但家父一定希望叶将军能够处理北玄的矿工。” 楚月红唇轻颤,完全被江家的精神所打动 “定如江老先生所愿,铁矿之事,我一定会严查下去。” 楚月说道:“江公子还请放心。” “有叶将军处理,在下由衷地相信。” 青年拭去泪痕,扯出了苦涩地笑:“家父将血信交给我的时候,是个雷雨夜,他曾说,一人死,万人生,他去的不是黄泉,是极乐天。他不是冥顽不灵,是想每一个人,不被权势所践踏都能够拥有生活的权力。” 楚月听着青年的话,仿佛能够看见,一个栩栩如生、身先士卒的江老先生。 她只因来晚一步,未能挽回老人。 “带我去见见老先生吧。” 沉吟了很久,楚月才开口。 “叶将军能送家父一程,家父自会含笑而去。” 青年的泪水源源不断,哽咽地为楚月带路。 楚月望了他一眼,便一同去往北玄江府。 江家的府邸不大,四处也很破旧,甚至连奴才都没有一个,只有三三两两的亲人。 他们正哭丧着脸,身穿白色的丧服,跪在灵堂前,发出轻微地啜泣声,眉宇间都是哀伤之情。 楚月遥遥望向那一方棺木,随后迈步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沉重如山。 今日,是江老先生的生辰,也是身亡之日。 楚月停在棺木前,点上三支香,鞠躬弯腰。 最后,她将手贴合胸膛,行军人礼,无声道:“江老先生,一路好走,北玄之事,就交给晚辈吧。” 清风自门外吹来,一只灵蝶,落在了楚月的指尖,就像是江老先生的回应般。 楚月垂眸望向指尖的蝶,灵魂微微地颤动。 第858章 愿这盛世,如你所愿 楚月指尖微抬,灵蝶扑闪着浅红色的翅膀,飞落在棺木一角。 青年停在楚月的身侧,看向灵蝶,说道:“家父生前是个养蝶人,北玄城因为开采铁矿多年,鲜少有小兽和灵蝶,家父养过一些。” 楚月放下了手,眸光澄澈,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不才,北玄江氏江如愿。”江如愿道。 “愿这盛世,如你所愿。” 楚月负手而立,喃喃自语,满是钦佩地望着眼前一棺一蝶。 “叶将军。” 江如愿眼眶深红:“父亲在世,曾言,先祖修曾创轩辕王朝,惊动神脉九洲,而今的神武,是沉睡的神龙,觉醒之日,必然再撼凌天,得四方武者援助。” 不论神武帝国如何没落,不论林北玄之流如何贪得无厌惨绝人寰。 一个帝国的存在,便因为有无数个江老先生这样的人,方能长久。 楚月立在棺前,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敛起万千如惊涛的情绪,楚月再次打开了眸子,眼底只剩下一片清明,尤其的冷静。 楚月回身往外走,临行前,白净的小手郑重地拍了拍江如愿的肩膀,“料理完江老先生的后事,便准备准备,上任新位。” 江如愿蓦地回头,诧然地看着楚月的背影,疑惑地问:“叶将军所说的新位,指的是……?” “北玄城主,矿工总司。” 楚月身影单薄,行走在洒满阳光的庭院。 江如愿微微张嘴,满含热泪,顷刻间肃然起敬,“将军放心,在下必秉持家父的信仰,为神武,为黎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楚月浅笑了一声,不再言语,只摆了摆手,便往外走去。 江府门外,冷清霜、萧离等人等候已久。 “小月儿,新矿在城西铁矿外。”冷清霜道。 楚月站在石阶之上,红唇扬起了笑。 有时候,不用她说,冷清霜这些人就能知道她下一步的想法。 战友的默契和羁绊,很微妙。 萧离缓声说道:“城西铁矿有重兵把守,这些兵有林北玄私下招募训练的兵营,还有聘请过来的瑶池侍卫,若无长安皇室密令,很难进入铁矿内部查看缘由。” 楚月半眯起死寂如潭的眸,闪过一道凛冽之色。 瑶池宫的手段,还真是诡诈! 不过,林北玄已经葬身府内,在城中不再有任何的话语权。 “跟我去城西!” 楚月摆了摆手,径直走下石阶。 忽而,躁动声四起。 楚月挑眉,侧目朝长街的尽头看去。 却见两支军队,威震八方,骑着火红的骏马,一路驰骋而来。 风中扬起的,是楚月熟悉的旗帜。 乃是—— 神武镇北军队! 长安护国军队! 两军的领头人,分别是少将许若烟,以及护国萧府二公子萧染! 旗帜绚烂,象征着希望。 铁蹄踏地声,越来越响,溅起一地的尘烟。 楚月笑容粲然,宛若和煦的骄阳。 “末将许若烟,见过小主子!” 许若烟自马背掠出,如一道流光迸射,来到楚月的面前,单膝跪下,双手抱拳,眼睛炯炯有神。 “许少将请起。” 楚月微微一笑,将许若烟扶了起来。 “老楚,多日未见,可想死小爷了。” 萧染一步掠来,犹如打开了话匣子,满腹怨言:“小离跟着你走南闯北吃香喝辣的,我可被父亲给三天两头的训斥,就差学那苏贵妃找根绳子悬梁自尽了。” 萧离望见自己不成调的兄长,嘴角轻抽了一下,甚是无奈。 “小离时时刻刻都不忘修炼,别为你的偷懒找借口。” 楚月耸了耸肩,道:“镇北、护国来的正好,都是皇家军队,那便随我前去,城西铁矿!” “是!”许若烟抱拳颔首。 累了半晌的萧染,望见楚月肩胛骨的伤,欲言又止,旋即翻身上马。 两支军队,浩浩荡荡,行往城西之地。 后侧,江府院墙,风悲吟翘着二郎腿,躺在那高处,修长的手枕在后脑勺下,三千墨发随意地披散下来。 他扭头看向远方的军队,于人群之中,望着那清瘦的背影和刺目的红,目光骤然黯淡下来,浮起了淡淡的悲。 “知道斩奸佞,救他人,怎么就不知道,照顾自己呢?” 风悲吟轻叹了口气。 第859章 投机取巧 …… 北玄城,城西。 新的铁矿,正在开采的阶段。 数百个矿工,皮肤黝黑发红,手掌粗糙的皮肤,全都裂开了。 但为了生计,没人敢有怨言。 铁矿的四周,就连外围都有重兵把守。 左边的不远处,瑶池仙子立在树下,双手负于身后,傲然道:“没有神武皇室之密令,她叶楚月动不了铁矿!” “仙子,糟了。” 顾将军满面着急:“就在刚刚,镇北、护国两支皇家军队,已经来到了北玄城,而且和叶楚月碰面了,这会儿正赶往城西。” “什么?” 瑶池仙子蓦地回头,怒而挥袖,“那两支军队,怎会派人前来北玄?” 瑶池仙子紧闭着眼睛,咬了咬牙,再怒目圆瞪,扫向了旁侧的瑶池侍卫:“昨夜不是说了吗,不得再让任何人进来北玄!” “仙子,逍遥城鬼月殿掌教吴有道和城主府二公子秦锦年,书信一封,送往瑶池宫了。” 瑶池侍卫低头说道:“不仅如此,符文之地的花家千金花幼鸦也亲自去了瑶池宫,而且长安两军是携皇室之令而来,他们都愿成为叶楚月的左膀右臂,协助叶楚月。而且,若不开城门相迎,会惊动整个神武帝国的。” “是啊,还有那么多的神玄弟子在城中,个个都是权贵世家,神玄又是第一学院,不好交代的。” 顾将军道:“仙子,务必三思而后行。” 事有轻重缓急,瑶池仙子清楚,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失去主导权了。 “仙子,马上就是十大学院的比试了,叶楚月不可能永远留在北玄城的。”瑶池侍卫说道。 “叶楚月!” 瑶池仙子咬牙切齿:“你就算来了城西又如何,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铁矿内的秘密。” 说至此。 瑶池仙子仰头望了望天,估算了下时间,“马上就是正午了,还不传令下去,我绝不在北玄讲解武学,非但如此,之后前往长安的武学,都给我推辞了。” “仙子放心,已经按照仙子的吩咐,四处散播对叶楚月不利的言论了,她必丧失民心!”侍卫拱起双手。 “回去露台吧。” 瑶池仙子敛起神色,拂了拂袖。 离开之际,正与楚月的军队擦肩而过。 楚月淡漠地望着大摇大摆从城西铁矿出来的瑶池仙子。 瑶池仙子眸如清霜,平静如江水,透出了几分胜利者的孤傲,望着众人簇拥的楚月。 “叶将军为国为民,不辞辛苦,那就祝你马到成功吧。” 瑶池仙子笑道:“叶将军身为神玄弟子,应当清楚,十大学院的比试,我会以瑶池学院弟子的身份参加,到时候,我会让你见识见识,重铸之箭的威力。” 楚月把玩着落在肩前的一缕青丝,好笑地看着瑶池仙子,“希望到时候,废话别再这么多了。” 瑶池仙子眯起美眸,轻吸了一口气。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让我的重铸箭道,又精进了不少。” 瑶池仙子艳丽的面颊,浮现了笑:“下一回,我不会再轻敌了。另外,以我多年武者的资历,告诫叶将军一声,投机取巧只能侥幸一两次,好运,不是时时都有的。” “说完了吗?” 楚月不耐烦地道:“说完了就滚吧。” 第860章 祈求 楚月为铁矿之事而来,并不愿与瑶池仙子多费口舌。 言罢,楚月一挥手,便率领两军匆匆而过。 数百士兵,紧随其后。 旗帜猎猎发出声响,竟无人对瑶池仙子以礼相待! 所有人,都没有给瑶池仙子半分薄面, 瑶池仙子不再镇静,一双玉手攥成了铁拳,回眸狠狠地瞪视着楚月。 “叶楚月,你最好祈祷自己永远保持着好运。” 十大学院的比试之时,就是叶楚月的末日! 她要叶楚月一败涂地,要叶楚月身边的走狗星落云散! 想至此,瑶池仙子才舒心了不少,端着优雅高贵之派,步步生风。 长袖翩翩,宛若天上谪仙。 …… 与此同时。 城西铁矿的最外围,戒备森严。 无数的士兵昂首挺胸,手持兵器,镇守在此处! 楚月来时,守卫挡住了去路,冷硬地开口道:“北玄铁矿重地,闲杂人等,不可进入。” “睁大你的狗眼给小爷好好看清楚!” 萧染翻身下马,一个箭步掠来,陡然怒喝:“这他娘是闲杂人等吗?这是你楚爷,长安第一将,叶楚月!眼睛不想要就送人吧,挂在你身上倒是可惜的。” 许若烟敛眉,沉声道:“还不放行?” 诸多守卫面面相觑,俱已怔愣。 好半晌,才都反应过来,连忙放行,嘴里还念叨着:“诸位还请进,叶将军,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只是现在还是开矿阶段,矿工们都在里边,怕一些脏东西脏了将军,不如等晚些时候再来吧。” “不必了。” 楚月直截了当的朝里面走去,许若烟等人连忙跟上。 此刻走进的是铁矿外围,还有有一段路程,才是开垦之地。 等楚月走至内部,便看见一个又一个矿工,汗流浃背,皮肤破裂,像是没有痛感的傀儡和工具,麻木地开垦铁矿。 比起这些矿工,反观周围的侍卫,闲暇时有好酒好肉,穿得盔甲厚重,脸上还戴着特制的面具,严严实实,完全不会被开矿时的气息伤害到。 哪怕是楚月等人的出现,也没有让矿工们有所留意。 他们只在乎这苟延残喘的命,还能不能多赚几个钱。 给孩子换上一双新鞋,修炼走路的时候就不会痛了。 映入眼帘的一幕幕,叫楚月的胸腔如压了座山。 不仅仅是她,跟在后边的其他人,都愣住了。 冷清霜等人都是权贵世家的后辈,不曾为生计发愁。 “小月儿……” 冷清霜眼眶微红,“我原以为,世上最难之事,最难不过是郁郁不得志,我没想到……” 她说不下去了。 “这就是侯爷出生入死打下来的江山,自家子民却不受优待!” 许若烟怒目:“侯爷若在世,必会震怒!她为神武而活,为黎民而战,却总有几个狗东西,践踏底层之人!” 楚月指尖微凉,沉吟了半晌,踏步往前,“都停下来,今日不用开矿,都回去休息吧。” “叶将军,一日不开矿,损失可是非常的大。” 铁矿的负责人,是个年轻男子,急道:“而且矿工们以此赚钱,一日不赚,家中开支就跟不上了的,这也是为了他们好嘛,将军……” 男子还要说话,楚月一个眼神看来,男子便噤若寒蝉,畏畏缩缩,咽了咽口水。 “将军,是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 一个中年矿工顿时停下来,着急地看向楚月:“我们还能干的,是不是我们的速度太慢了,我们这就加快速度,还请你不要赶走我们。” “将军,你别看我们这个样子,我们真的还能干,还能做事。” “扑通!” 有人跪下来,沧桑的眼里蓄满了泪,近乎丧失尊严地哀求。 “叶将军,求你了,我孩子刚刚出生,孩儿他娘还等着今日的工钱吃饭,不然孩子就养不活了。” “如果我们今日完成不了,我们可以不休息,等到晚上照样挖矿,只要你不把我们赶走。” “叶将军,你放心,我就算不吃不喝不睡,我也会好好开矿,绝对不会拖后腿的。” “……” 轩辕修隔着神农空间,看见自己子民的声声哀求,心脏忍不住地抽搐。 “我轩辕王朝,繁荣昌盛,国力雄厚,怎会有百姓遭受这样的罪孽?” 轩辕修以手掩面,痛心疾首。 他年少时,曾在祖父的坟前暗暗立誓,要这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要这四海八荒,没有苦难之人。 但眼下,他终究是无能为力的废物! 楚月望过去,一张张脸庞,皮肤干裂,凝成了深褐色的血迹。 第861章 浮屠 楚月拧眉,沉吟许久,才道:“江老先生发现城西新矿过度损伤武体,你们暂且回去休息,工钱照常发放,绝不会有半分的拖欠。” 还在声声祈求的矿工们,仰头诧然地看着楚月,似是不可置信般。 “叶将军,真的吗?”有人颤声问。 楚月微笑着点了点头,“都去领工钱,然后回去和媳妇孩子吃个热乎饭吧,铁矿之事的后续,我会让人通知你们。” 一众矿工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保持着惊讶的神情。 好半晌过去,一个个终于露出了笑。 “叶将军,这会不会不太好?”铁矿负责人低声问。 楚月猛地伸出手,攥住了负责人的衣襟,嗓音冷冽地说:“你可以收拾收拾东西,滚出城西的铁矿了。” 砰! 楚月将此人丢了出去。 负责人张了张嘴,还想跑过来辩解什么,两把长剑分别交叉在他的面前。 萧染自士兵身后徐徐走出,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听不懂吗?叶将军说,你,可以滚了。” 负责人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吓得屁滚尿流。 矿工们面庞洋溢着笑容,在楚月面前连连道谢,放下手中的事,前去领取挖矿的工钱。 “小主子。” 许若烟走来,皱眉疑惑地说:“长安城的国库,每隔半年都会发放一笔钱财,专门补贴这些矿工,不该是这样的惨淡才对。” 楚月环视四周,浅声道:“古往今来,利欲熏心人,中饱私囊者,总是不计其数。” 楚月摇了摇头,沿着矿工挖出来的坑,朝铁矿深处走去。 许若烟张张嘴,无奈到说不出话来。 “小月儿,我们陪你下去吧。”冷清霜道。 “不用了,这里面的甬道狭窄,人多也不方便。” 楚月专心致志地观察铁矿内部。 同时,眼角余光瞥到了姗姗来迟的顾将军,楚月唇角微勾,故意放慢了脚步。 “叶将军,你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我对铁矿内部甚是熟悉,不如就让我来为你带路吧。”顾将军着急地道。 “嗯,下来吧。” 楚月风轻云淡地说完,便朝更深处走去。 铁矿内部的通道,空气稀薄。 长空四周,却如同凛冬降临般,非常的寒冷。 但铁矿周围的壁面,却是尚未打磨的赤红色铁石,隐隐蔓延出血色的烟气。 楚月伸出手触碰了下铁石表面,触手滚烫如斯。 “叶将军,你的伤还没治疗,真的不需要去看看医师吗?” 顾将军看了眼楚月肩胛骨的箭伤,故作担心地说。 “哦,忘了。” 楚月低头看去,拿出风悲吟赠与的药水喝完,“继续吧。” 顾将军微微怔住,看着眼前轻描淡写的女孩,足底陡然升出了一股寒气。 顾将军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跟在后边解释道:“这城西新矿里边,都是极好的星陨铁,而且是迄今为止,北玄城最大的铁矿。” 星陨铁可以用来锻造成上等兵器和盔甲,且刀枪不入,能提升整体的战斗力。 楚月在星陨铁前观察了会儿,自言自语说:“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星陨铁而已,怎么会让矿工武体受损,又让瑶池宫念念不忘?” 顾将军见楚月没有发现什么,暗中窃喜,连忙道:“叶将军有所不知,矿工武体受损是正常之事,至于瑶池宫嘛,我想可能是这批星陨铁的纯度,让他们动心了吧。” “或许吧。” 楚月又观察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 最后,她铁青着脸走出铁矿。 顾将军的内心,满是喜悦。 “小月儿,怎么样?”冷清霜着急地问。 楚月叹了口气,摇摇头,“先回城主府,暂时没有什么收获。” “也好,你太累了,先休息下。”冷清霜道。 楚月轻瞥了眼旁侧的顾将军,而后踏步走出了城西铁矿,返回城主府。 顾将军则是马不停蹄的前去露台,找到瑶池仙子后,兴高采烈地说:“仙子,如仙子所料,叶楚月什么都没发现。” 瑶池仙子轻挑起眉梢,冷笑了一声,“叶三爷,不过如此。” …… 城主府,房内。 楚月换上一身黑衣,打开了门,正看见门外的冷清霜和萧离。 冷清霜笑眯眯地道:“就知道你还要再去,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这是治疗伤口的丹药。” 萧离递来了几枚丹药,“要在乎自己的身体,不然我会担心的。” 楚月美眸澄澈,咧开嘴一笑,“城中有很多瑶池宫的人,你们多留意一下。” 旋即,接过丹药,身如鬼魅消失在城主府,直奔城西铁矿。 铁矿的四方,俱都是警戒的侍卫。 楚月沿着记下的路,躲过侍卫们的观察,再次进入铁矿内部。 来到最深处,楚月拿出碎骨战斧,朝地面砸去。 星陨铁的碎片掉落下来,露出星芒密布的漆黑铁石。 “这哪是什么星陨铁矿,分明是……” 楚月唇角轻扬,眉间绽放出自信的光彩,“浮屠铁矿!!” 相传,超魔兽的体积巨大无比,血脉之力,震慑八荒六合! 而超魔兽的骨骸,历经千百万年的沉淀,会形成浮屠铁矿! 浮屠铁矿,是人族武者和兽族魔兽竞相争夺的存在! 兽族得之,可增益自身,提升修为境地! 人族若是持有浮屠铁炼制而成的兵器和盔甲,会自动净化掉修炼时玄力的杂气,使修炼事半功倍! “原来如此。” 轩辕修道:“浮屠铁矿内淬炼出的超魔兽气息,能在百鬼之森畅通无阻,瑶池仙子她想成为百鬼之主!” “百鬼之森……” 楚月低声喃喃,明眸微亮,神情颇为恍惚。 这个地方,她好像在梦里去过无数遍。 第862章 小幽 “小叶子,浮屠铁矿的事若是传出去,只怕会惊动凌天所有的武者。” 轩辕修沉声道:“不仅如此,就连兽族都会出现,还有无法估量的隐世强者。” “一旦如此,必会掀起血雨腥风,到时,整个神武帝国,都会沦为他们角逐的牺牲品。” “瑶池宫估计也是担心此事,才不敢闹大了。” “……” 楚月抿唇不语,指腹轻抚浮屠铁矿的壁面,如同在抚摸当年意气风发时的超魔兽。 她总觉得,铁矿之下,不仅如此。 不仅仅是浮屠铁矿那么简单! 楚月微闭上眼睛,灵魂似有所悸动般。 “月子丫头,有魔气。”破布忽而郑重地发出声音。 “浮屠铁矿是超魔兽的尸骸,有魔气不是废话?”轩辕修无语了。 “不,不是超魔兽的魔气……是……魔人的魔气……”破布的嗓音,愈发低沉。 楚月始终闭着眸子,摸着浮屠铁矿一路走了过去。 像是冥冥之中,有一道璀璨的光,如信仰般在吸引着她。 她一步一步地靠近,直到没有前进之路了,楚月再次睁开眸子。 眼前漆黑的浮屠铁矿的表面,竟衍生出了一扇鬼火交织,无比诡异的门。 “浮屠门,万魔宫,恭迎阁下的到来。” 耳边,响起了似是来自远古的缥缈之声,如佛音神响,似妖鸣魔啸,更像是厉鬼哀嚎。 亦正亦邪,难以分辨。 楚月循着声音走入了门内,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通道。 楚月孤身一人,越走越远,眸底有些许的疑惑。 “里边该不会是有鬼吧?”轩辕修咽了咽口水,剑眸透出一丝惶意。 “你自己都不是人了,你还怕鬼?”破布顿时感到匪夷所思,惊奇的同时,又暗暗鄙视了一番。 楚月扶了扶额,似是风中凌乱,无语地听着一魂一布的谈话。 此后,不知走了多久,楚月终于见到了一缕微光。 当她走向微光,四周轰然一下,不再幽暗,出现了原有的景象! 四处,是一道道散发出古老浩瀚气息的冰雕。 冰雕之内,是一个个盘膝而坐的武者。 有风华正茂的少年,有天真无邪的少女,有白发苍苍的老者身旁还拄着拐杖。 乍眼望去,宛若众生相! “你害怕吗?” 一道空灵的少女音响起。 楚月便见不远处的地方,光芒闪耀,金莲怒放。 赤足的少女盘膝坐在金莲之上,金瞳金发,正平静而温和地望着楚月。 “为什么要害怕?”楚月反问。 金瞳少女沉默了许久,细细打量着楚月,似是想在楚月的眼神里,找出破绽。 但楚月不曾胆怯,平淡的像是个无悲无喜的人。 许久,少女的面颊露出了笑,“看来,小幽的选择是对的。” “小幽?” 楚月眉头紧蹙,顿感疑惑,不知金瞳少女的言下之意。 此时,衣襟内的九尾小奶兽,挪动着小爪子,再指了指自己,眼睛发亮地说:“娘亲,小幽喜欢娘亲。” 楚月:“……” 敢情,小幽是这玩意儿? 第863章 万魔觉醒之日 小奶兽似是知道楚月心中所想,奶萌萌的点了点头,还发出软糯的声音: “嗯!!” 楚月嘴角轻抽了几下,随后掩去波涛般的情绪,心中思忖,凝眸望向盘坐于金莲之上的少女,问:“你是上古神农氏的族人?” “是,也不是。” 金莲少女面带微笑,如来自九天神邸,声似佛音:“准确来说,我出身于神农一脉,却是魔人。” 楚月眉头紧蹙,若有所思,定定地看着那圣洁而不染尘埃的少女,情绪格外的复杂。 魔人,她听说过。 武者自甘堕落为魔道,以旁门左道,修炼出通天之能! 但至少在凌天大陆,魔人是邪物的存在,不被武道所允许的! 传闻,多年前的一场战役,魔人背叛人族武者,惊动了十方武道界! “在你的世界,魔人是人人喊打喊杀的过街老鼠吗?”金莲少女轻而柔和地问道。 闻声,楚月点了点头,便如实相告:“确实是如此,但凡事的好坏和正邪,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的。” “如你所见,入眼之处,皆是魔人。” 金莲少女轻抬起手,指向四周的冰雕:“所以,这里被称之为万魔宫。” 楚月默然不语,心内却是有所触动。 万魔沉睡之景,若是传了出去,务必会震撼天下武者! 金莲少女继而道:“多年以前,域外一战,我们神农氏后裔不惜违背祖训,堕入魔道,成为魔人,冲锋于沙场之中,保下身后土地的太平。” “但是战争结束,当我们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们害怕我们功高震主,害怕我们会掠夺掉他们的功勋,就以残酷刑罚,当着世人的面,杀死我们!” 说到此处,金莲少女的声线很平和,眸色毫无波澜,但楚月却是清晰地看见,少女姣好的面颊,盛雪的肌肤上,淌落着两行的血泪。 “但魔人是杀不死的,他们便把魔人们封印在万魔宫中,永世不得安宁。” “我是唯一清醒的魔人,当年,我送走了小幽,我一直在万魔宫中等待,等待着那个能够把我们送出万魔宫的人,为我们平反的那个人。” 楚月静静地聆听着金莲少女的话,微微蹙了蹙眉。 她低下头来,看着怀里的小奶兽。 小奶兽天真无邪,摇晃着九条毛茸茸的尾巴,金色的眼瞳,仿佛是不含杂质的纯粹和干净。 “你想让我把这些魔人带出万魔宫?”楚月轻声问道。 “是的。” 金莲少女平静地说:“如若是这样,万魔,愿追随于你。不过你现在带不了,万魔宫的封印,太过于强悍。而且这些魔人,因被人族背叛而伤心欲绝,甚至不愿醒来,不愿面对阳光普照我等却见不得光的人世。” 楚月扭头看向四周,一眼看不到尽头,俱是冰雕内的魔人,成百上千,甚至是超过了万数! 哪怕隔着冰雕,她都能感觉到这些魔人的厉害! 即便是一个魔人,都足以在凌天大陆叱咤风云,更何况是如此之多的数量! 金莲少女安和地道:“万魔觉醒之日,便可让你如虎添翼,奉你为主,以你为尊,四海武者俱为你的臣。” 她能感受到叶楚月的野心,她也相信小幽的选择,她愿孤注一掷,为万魔讨回那一战的公道,重新出现在青天白日下! 第864章 吾将上下而求索 楚月薄唇殷红,眸光死寂如潭,在与金莲少女对视的刹那,似有风云四起,平静如江面的内心深处,激起了千层涟漪。 眉目清绝的少女,身着浅金色的纱衣,盘膝坐在怒放的金莲之上,白净的脸庞,却是血泪流淌而过的痕迹。 她坚信—— 万魔觉醒的那日,有人率领万魔,走出这座冷清如古墓的宫殿,踏足于千里河山和万丈山巅之上! 她宁和的望着楚月,笼罩着她的圣光当中,仿佛有金色的花瓣随风而舞额。 “我不知人世过去了多久。” 她继而开口,声音空灵而冷冽:“或许是一年,两年,又或许是十年,百年,甚至是更久。” “我日复一日的在万魔宫等待,期盼有救世主能从浮屠门走进来,看一看我们这些被世人遗忘掉的魔。” “身为上古神农氏后裔,肩负重责,心有信仰之光,纵为天下死,也无怨无悔。” “但战争胜利,我等却如过街老鼠,千夫所指,被我们曾不惜一切所保护的武者所践踏,所撕毁,所伤害。” “或许,冰封的魔人们在怨恨,又或许,他们只是想触手碰一碰,奢侈的阳光,仅此而已。” 说到此处,金莲少女发出了自嘲的轻笑声。 回首往昔,年少的热血倾洒在金戈铁马的战场,却是沦落至数百年的暗无天日。 楚月往前走出一步,看了看身旁的魔人们,仿佛能够感受到他们的悲伤。 “你可以走出去,为何不出去?” 楚月直视金莲少女熠熠生辉的眼瞳,低声问道。 “我走了,还有谁会记得他们?记得他们的功勋和荣耀?” 金莲少女浅笑道:“我的生命和未来都奉献给了苍生魔人,我不愧于神农,不愧于天地,但求这世上有那么一缕光,能够照耀在万魔宫,除此,别无所求。” 如楚月所说,她能离开万魔宫,但她从未这么想过。 “为什么是我?”楚月再问。 “大概是因为,你身上有百鬼之主的气息。” 金莲少女的话,让楚月更加断定,她曾经无数次的入梦,并非只是梦境而已。 兴许,在她意识朦胧的时候,曾畅游世人惶恐的百鬼之森,如履平地吧。 在那里,她结识了郁司冥—— 思及此,楚月渐而冷静,心底渐渐浮起了一个荒唐大胆的疑惑。 夜墨寒年幼时就被母亲遗弃在百鬼之森,呆了足足九万年。 曾经不为人知的时刻,在百鬼纵横的丛林山脉里,他们,是否也曾经相遇过? 这一切,就像是一团迷雾,渐渐聚拢,有着道不出的妙不可言。 金莲少女,再度发出了声音:“魔人不容于世,万魔宫天诛地灭,是正道所向,你若愿相助,亦会伴随着万分危险,甚至会在来日身首异处,又或者是落入我们这样的处境。我们从不强求于人,更不愿为了自身的光明,而将无辜的武者拽入黑暗。” 金莲少女抬起柔荑般的手,轻拭去面颊的血泪,再看向楚月怀里的小奶兽: “小幽,就交给你了。” 小奶兽一时突感难过,伤心到变形,小情绪爆发后,泪眼汪汪地看着金莲少女。 “娘亲,小幽难过。” 小奶兽梗着脖子,赤金的眼眸,蓄满了泪。 楚月揉了揉小奶兽的脑壳,再望向金莲少女,问:“前辈,我能做什么?” “万魔宫的封印,无比强大,而解除魔人身上的冰封,也是登天难事,除此之外,还要找到万魔宫秘钥,才能将千扇浮屠门全部打开。” 金莲少女叹息:“这,很难,你可以随时放弃,魔人永记你的名字。” “我知道了。” 楚月扬起了笑,调整好心情,将哭唧唧的小奶兽塞进了衣襟,双手抱拳,颔首弯腰,虔诚地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世上武道之路,人生之路,不在于难和漫长,而在于坚持和无悔。你们无悔,晚辈亦无悔。” 金莲少女怔住了片刻,呆呆地看着楚月,心间微起波澜,如一缕和煦的晚风,拂过灵魂的冰冷。 “有生之年,晚辈必能见到万魔觉醒的那日。” 随后,楚月分别朝着四个方向抱拳行武者礼数,眉眼之间尽是肃然敬佩。 “愿下一回再踏足浮屠门时,能为万魔宫带来光明。” 楚月笑着与金莲少女对视,身后,再次出现了鬼火森森的浮屠门。 “你该回去了。” 金莲少女平和地说完,指尖一点金光,悄然迸射而出,湮灭在了楚月指间古老的神农戒内。 楚月再次钦佩对四方行礼,才踏上回城之路,走向那一扇浮屠门。 金莲少女温柔地目送楚月。 当一袭红衣的女孩,走至光和火、恶与花交织的浮屠门时,骤然回头看向万魔宫内。 “前辈!” 楚月昂声道:“还有人铭记你们的功勋,还有人在武道等待着你们,你们并没有被遗弃,你们只是暂时休息一下,等他日醒来之际,这人世的光明,便唾手可得。” 随着声音的缓慢消失,那道清瘦的身影和扬起的红裙,也消失在浓烈的鬼火中。 盘膝于金莲之上的少女,眸光颤然,怔住许久后,两行泪水流淌而下。 不再是鲜红的血泪,而是澄澈如清泉的清泪。 她望着楚月和浮屠门消失的方向,久久都无法回神。 没人发现,那一座座冰雕下的魔人们,神情似是有所动容般! 第865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万魔宫外,城西铁矿的甬道深处。 楚月落在浮屠前,脑海里还是万魔宫的画面。 神农空间内,破布却是陷入了沉思。 它从未遇见这样的人,被正邪两道同时选中,似可为万魔之主,又可成为天地之王! 神与魔,仿佛就在一念之间。 “月子,你是正道名将,来日可踏帝军司,入神山试炼,前途无可限量。” 破布的声音有些深沉和沧桑:“只要你愿意,假以时日,你就能成为凌天第一名将,何苦走这一趟洗不清浑水,到时,如何都洗不清的,甚至会落得个粉身碎骨下地狱的下场。” 轩辕修欲言又止,终究是沉默。 从某方面来说,他不得不承认破布是对的。 楚月没有回答破布的话,而是低头讷讷地看向自己的神农戒。 金光稍纵即逝,神农之力愈发的浑厚了。 楚月闭上眼眸,将神农之力牵引到肩胛骨被箭矢贯穿的血窟窿处,只见骨骸裂开的伤口,竟被慢慢的愈合! 当血窟窿完全愈合,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眸,唇角噙着笑意,眉梢轻挑起。 “破布。” 她忽而出声。 “你想通了?”破布的嗓音宛若少年,问道。 楚月眉眼的笑意,越发的妖冶,眸底的坚定更如炙热的火焰。 她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破布静默,轩辕修的眼睛却放了光,一时间精神抖擞,斗志昂扬,“果然,这才是我认识的小叶子。小叶子,瑶池仙子应该不知道万魔宫之事,只知浮屠铁矿,你打算如何处理?” “既然瑶池宫想要,那就把浮屠铁矿卖给她吧。”楚月勾唇一笑。 “卖?” 轩辕修狐疑地问:“小叶子,你是想……?” 楚月咧开嘴笑,露出雪白的贝齿。 然而,轩辕修瞅着这笑,却是毛骨悚然,大有预感有人要遭殃了!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不占为己有呢?” 楚月自言自语,清丽的面颊浮现了满意的笑。 她都能想象到,日后的部下军队,人人都身穿浮屠铁锻造的盔甲,手持浮屠兵器,会是何等的所向披靡! 有浮屠铁矿相助,重建轩辕王朝,使这诸侯国万里同风,便是指日可待之事! 想到这里,楚月的笑,更加的灿烂。 “这笑,怎么让人瘆得慌?”破布忍不住地说。 “你是人吗?”轩辕修反问。 破布开始沉默了。 楚月则是盘膝坐下来,修炼藏在神农戒深处的金莲之光。 那是万魔宫内的少女悄然赠送的。 她如今的神农戒和空间,都算是最低境地的。 原想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慢慢精进,却没想到有神农后裔的暗中相助。 楚月将所有的金莲之力,都用来开拓神农空间了。 时间缓缓流逝,楚月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全神贯注,专心于开拓神农空间。 白皙的额角渐而溢出了细密的汗珠,一道道神农之力,运转在空间内,刺目的金光,笼罩四方。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楚月陡然睁开了宝剑般锋锐的眼眸,而神农空间内的光芒褪去,空间面积大了几十倍不止! 第866章 月子丫头是个财奴 楚月轻吸了一口气,双手果断贴合在壁面,运转出神农之力。 却见千丝万缕的神农之力破体而出,没入了固若金汤的浮屠铁内,悄无声息的将大部分的浮屠铁矿搬运到了神农空间内,直接把神农空间堵的严严实实。 至于那一小部分…… 楚月眨了眨眼眸,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摸了摸小奶兽的脑壳,直接将小奶兽丢了出去。 “乖,饿了吧,慢慢吃。” “……” 小奶兽看看楚月,又看看浮屠铁矿,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小孩子是不能挑食的。”楚月一本正经地说。 小奶兽纠结再三,抖了抖毛茸茸的尾巴,最终还是一溜烟就不见了,将剩余的浮屠铁风卷残云般啃了个精光,还嫌弃地干呕了几声。 “娘亲,好难吃。” 小奶兽万分委屈,一直用小爪子抠着嗓子做出要吐的样子。 楚月当即一巴掌裹住了它的嘴巴,“这么好的好东西,吐了就浪费了,决不能暴殄天物。”若不是空间有限,也不至于让小奶兽来收拾烂摊子。 小奶兽:“……” 楚月顺毛似得抚了抚小奶兽,而后从神农空间用碎骨战斧削了一些铁皮裹在星陨铁外,使铁矿内部的甬道看起来,和原来无异。 哪怕费尽心思撬开了星陨铁,也能看到浮屠铁,只不过瑶池仙子不会想到,那只是一层薄到不能再薄的铁皮而已。 楚月处理完毕后,往外走了几步,又悄咪咪退回来。 正在轩辕修和破布疑惑不解的时候,只见楚月蕴满神农之力的小手,贴在了壁面,将浮屠铁内八成的气息给汲取了去。 “小叶子……你要不要这么丧心病狂!”轩辕修和他的破布都震惊了。 楚月心满意足的拍拍手,笑眯眯地走了出去,寻思着多出来的浮屠铁,卖出去可以当小宝的奶粉钱了。 不过小宝这么大了,也不用喝奶,还是让她这个当娘的来解决掉吧。 楚月的心情,越发的愉快。 破布突地来到轩辕修的耳边,无比认真的小声说:“我发现了,月子丫头,是个财奴。” “你才发现?”轩辕修翻了翻白眼。 破布:“……” 楚月欣喜地离开了城西铁矿,而在北玄城内,同样欢愉的,还有瑶池仙子。 瑶池仙子坐在藤蔓缠绕的秋千上,交叠起双腿,把玩着手里的长弓,望着步入庭院的侍卫,问道:“武学讲解的正午时辰已经到了,城主府那边有人闹事吗?” “确实有人闹事,只不过……” 侍卫看着瑶池仙子咽了咽口水,话说到半途却是如鲠在喉。 “果然如此。” 瑶池仙子将怀中长弓擦拭得锃亮,随着藤蔓秋千摇晃,掀起红唇,自信地说:“能让我暂放武学讲解的人,她叶楚月是第一个,想来,那些愚不可及的武者,会找她的麻烦。” 瑶池仙子笑容满面,尽显春风得意,眉梢轻轻挑起,裙琚微扬,满面的红光和粲然。 让她高兴的不仅仅是北玄百姓诟病叶楚月,还有浮屠铁矿,即将到手! 双喜临门,怎能不乐哉? 等她当上百鬼之主,就有资格站在叶无邪的身边,做叶无邪的女人,成为母仪天下的凤!! “仙子!不好了!”顾将军步伐匆匆,慌慌张张的步入了花香四溢的庭院。 “怎么了?” 瑶池仙子皱了皱眉,不悦地看着有失端庄的顾将军。 顾将军愁眉苦脸,忌惮地看了眼瑶池仙子,才不安地说:“那群百姓和武者,都不想听你的武道讲学了……” 第867章 记着,欠我一壶酒 顾将军把头压得很低,忐忑不安的打量着瑶池仙子。 瑶池仙子足尖点在地面,摇晃的秋千蓦地停住,四周肃杀之气呼啸而过。 她缓缓地垂下了眼睫,眸底涟漪微起,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问道:“你说什么?” 顾将军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酝酿了一番措辞,才小心翼翼地说:“仙子,那群贱民和武者聚在城主府,想见叶楚月一面,仙子的武道讲学,他们未曾提及?” “哦?” 瑶池仙子微微抬起下颌,美眸寒芒四起,笑得森冷:“未曾提及?” 她强烈的遏制住自己的情绪,攥着秋千的双手却狠狠用力,直到指节泛白。 “仙子,我也没想到叶楚月在百姓之中有如此之高的威望。”顾将军愁容满面。 “叶——楚——月——” 瑶池仙子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从咽喉深处蹦出来! “仙子?” 顾将军诚惶诚恐,低声下气,不敢触其霉头。 “顾武,我再问你一遍,你跟着叶楚月下铁矿,可是看得真真切切,她什么都没有发现?”瑶池仙子问。 砰地一声,顾武单膝下跪,焦急地回:“仙子,顾武敢用项上人头保证,叶楚月城西之行,一无所获。” 此刻,一名身手矫健的黑衣武者从天而降,落在瑶池仙子的面前。 “如何?”瑶池仙子眉梢妖冶,眸底平静如江水。 “叶楚月回到城主府后,再也没有出去过,城西铁矿那里,也有瑶池侍卫伪装的士兵在驻守,不会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黑衣武者道:“仙子,宫主传话过来,希望不动声色拿下铁矿,哪怕艰辛一点,若是事情传得人尽皆知,瑶池宫不好收场,符文之地和武神殿都不好交代。” “嗯。” 瑶池仙子冷笑:“北玄的百姓和武者如此追捧于她,她却连铁矿都难以保下,真是神武帝国的悲哀。” 瑶池仙子的眼梢,蔓延出了几分洋洋得意。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 北玄城以西—— 楚月躲过瑶池宫的暗哨和守卫,回到了辉宏的城主府,直奔书房,马不停蹄写下了一封信。 落下最后一笔,楚月将信封妥善收好。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让风悲吟来送这一封信。 然而才走了几步,前方梧桐树后的院墙之上,殷红如血的衣角翻飞,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妖孽到极致的俊脸。 “美人,有需要帮忙的吗?” 风悲吟挑眉道。 楚月落落大方与他对视,旋即将信取出,递给风悲吟:“帮我个忙,把这封信送到帝军司,不过,如果暴露行踪,事后你会被瑶池宫惦记上,兴许会惹祸上身。” “小爷就是天生的祸害,不怕祸多。” 风悲吟接过信封,反问:“你就不怕,我会临阵倒戈?最后让你功亏一篑。” “你不会。”楚月坚定地道。 风悲吟看着她黝黑的眼眸,清丽的面颊,以及在风中翻飞的墨衣,有一瞬的恍然。 沉吟片刻,风悲吟收下了信封,发出桀骜不羁的笑声,“有你这句话,赴汤蹈火又如何?记着,欠我一壶酒。” 风悲吟带着信离开了楚月的视野。 楚月站在原地不动,半眯起眼眸。 风悲吟看似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败家子,但给她一种高深莫测的微妙感觉。 庭院深深,梧桐纷纷,楚月独自一人站在温暖和煦的青阳之下,思量着北玄城的种种。 不多时,熟悉的身影渐渐接近,耳畔响起了熟悉的清冽声音。 “小月儿,如何?” 冷清霜与萧离出现在楚月的身后,细心地问。 楚月敛起心情,点了点头:“这次瑶池宫绝对会血本无归,天罗地网已经铺好,就差鱼儿上钩了。” 冷清霜靠在了墙前,双手环胸,浅浅地笑:“看来,即将上演一出好戏了,不过这次出行,我们错过了神玄学院的试炼机会,而且今日传来了新的消息,叶薰儿被赶出北洲慕府后,以北洲皇室的身份,重新回到了神玄学院。” “跳梁小丑罢了,不足为惧。” 楚月淡淡地道:“北玄城不会耽误很多时间,七天之内,就能解决。” “七天……” 冷清霜蹙了蹙眉,“会不会太仓促了。” “你是想在江老先生的头七前,解决掉在北玄城兴风作浪的臭鱼烂虾,好让江老先生瞑目九泉,欣慰地走向往生之路吗?”萧离说道。 冷清霜微愣,看了看萧离,最后诧然地看向楚月。 原来,这就是七天的含义。 她,从未忘记掉那个一心为民,甘愿赴死的铁矿总司江老先生。 而更让冷清霜惊讶的是,萧离与小月儿之间的默契,已经完全的超乎了她的想象! 第868章 一直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江老先生头七的那日,我要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楚月狭长的凤眸闪烁着嗜血的弧度,似有寒风四起,雷霆乍现。 瑶池宫之流,害神武损失了一位年迈的忠臣,不出点血,休想走出北玄城半步! 楚月心底将所有的事情算计后,轻吸了一口气,再望向身旁的冷清霜二人:“瑶池宫来北玄城的目的,是因为城西地下浮屠铁矿,不过已经被我收下了,他们占不了便宜。” 冷清霜眨了眨眼眸,红唇微微张大:“浮屠铁矿?难怪瑶池宫大费周章也要搞这么一出,不过家贼难防,要我看,还是得提防点燕南姬。” 提及燕南姬,楚月冷不丁问:“适才来时,怎么没有看见燕师兄?” “他啊……” 冷清霜很是无语地说:“他去街上找了个金铺,用这些天坑蒙拐骗来的钱,打了一条大金链子。” 楚月:“……” “小月儿,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冷清霜问。 “拍卖。” 楚月勾唇一笑,明眸生辉:“离离,你和许少将、萧二公子着手准备拍卖城西铁矿的事。” 萧离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冷师姐。”楚月望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冷清霜,“长安国库的补贴被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给吞了,你与我去彻查此事,把矿工们所该得的,重新发放回去。” “这样也好。” 冷清霜相视一笑,道:“拍卖铁矿之事,可能会引发武者的反感,若处理了这件事,便可堵住悠悠之口。” 而后,萧离与许若烟等人会合,拍卖之事传遍全城,更是传入了瑶池仙子的耳中,让瑶池仙子喜上眉梢! 楚月则是和冷清霜则是在城主府管事的带领之下,前往了林北玄的个人仓库。 管事是个质朴和蔼的中年男人。 打开仓库后,入眼都是平平无奇的普通物品。 “叶将军,林城主他不是个骄奢之人。”管事目光闪躲,低头说道:“府内的仓库入不敷出,没有什么值钱的的东西。” 话未说完,一把碎骨战斧直接抵在了管事的脖颈。 楚月笑道:“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管事心脏咯噔一跳,想到林北玄的下场,不再抱有侥幸心理而隐瞒,当即指向了柜子道:“叶……叶将军,林城主的财物都在暗格密室里……” 管事眼瞅着林北玄倒台,心生贪念,想独自揽下林北玄的所有钱财。 但斧在咽喉,他不得不道出真话。 楚月收起碎骨战斧,拍了拍管事的肩膀,管事顿时颤抖了一下。 楚月扬起红唇,笑眯眯地说:“这就对了,本将一直都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管事:“……”这厮斩首林北玄的时候,看起来可不是好说话的样子。 随后,管事不得已走向了柜子,按下隐藏的暗格。 柜门朝两侧打开,露出一条通道。 楚月与冷清霜对视一眼,默契走入通道之中,进入了密室。 密室内,耀眼的光芒闪耀,四处都是璀璨的宝石和金币,还有陈年的账簿以及一箱箱的珍稀宝物。 这些东西,都不该是一个城主应当有的。 “这该死的林北玄!”冷清霜愠怒:“城中矿工为生计发愁,他却金山银山,如此骄奢!他活该被天诛地灭!” “当为官者锦衣玉食,骄奢糜烂,是因为他吸了无数贫苦人的血液。” 楚月只恨没有多给林北玄来几斧子,方能解此番的心头之恨。 将翻涌的情绪压制下去,楚月才走去拿起账簿翻看,冷睨管事:“去江府喊江如愿过来把钱财按照账簿上的名字,发放给城中的矿工们,最好比原来的数额多一倍,才对得起这些风吹日晒的矿工。” “叶将军,这不好吧。” 管事犹豫着说:“就算江如愿继承江老先生的矿工总司一位,也不该僭越插手钱财补贴一事。” “哦?” 楚月挑眉,戏谑地说:“忘了告诉你,江如愿会是新任的北玄城主,长安皇室的密令,很快就会下达。” 管事目瞪口呆,完全愣住。 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管事才脚底抹油似得赶去江府请江如愿过来! 第869章 血洒武道亦不悔 管事走后,楚月立在堆满钱财之物的密室,眸色如深潭般波澜不兴。 “今日是江老先生的身亡之日,江家老小守在灵堂前,你请江如愿来,是想让江老先生的孩子,亲眼看见矿工们拿回去应有的补偿?” 冷清霜望着楚月完美的侧脸轮廓,恍了一下,笑了笑,说:“小月儿,我曾在药神宗求医时,他们告诉我,长安城出了一个祸害,出了一个不容于世的邪医,我曾也嗤之以鼻过,但现如今,我所见之正道,俱为道貌岸然,我所听之邪医,却心怀天下,但她从不为自己辩解,以桀骜之风,行浩然之事。我想,能够和她一同走一走这武道之路,是幸甚快哉。” 楚月侧目看向了她,美眸澄澈,嗓音空灵:“能有冷师姐相伴,血洒武道亦不悔。” 密室之内,两个年轻鲜活的女子,俱是风华一笑。 漫长的等待中,一炷香的时辰过去,披麻戴孝的江如愿快步走进了密室。 江如愿望见堆积如山的钱财,也是怔了下。 他只知林北玄心术不正,或会中饱私囊,但没想到有如此之多! “账簿在这,清点过后,全都还给城中矿工和退役的伤残老兵。” 楚月把账簿递给了江如愿,微笑道。 “是。” 江如愿收下账簿,开始清点。 在昏暗的屋子里,看着一笔笔的钱财,眼睛都红了,哽咽地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家父生前日夜忧虑,城中矿民不聊生,饱受苦难,林北玄却贪这不义之财,简直不是人!”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楚月轻声道:“就像长夜漫漫,朝阳终究会升起那样,只是有时会慢一些。” 江如愿发红地眼睛望向楚月。 这平淡的话语使他内心震撼,久久不能平复,骤生出钦佩之情,更加卖力的清点账簿。 钱财补贴之事,则是如秋风卷落叶,传到了北玄城的每个角落。 街头巷尾,都充斥着欢乐的笑声,倒有几分普天同庆的意味。 有人喜极而泣,谢天谢地。 有白发老人捧着儿子的骨灰,流下了浑浊的泪。 有孩童两眼放光,手舞足蹈。 这日的北玄城,没有被阴霾笼罩,阳光照射在了家家户户。 傍晚时分,江如愿清点完成,准备拿钱财给百姓们补贴时,楚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是打算离开。 江如愿愣住:“叶将军,这是你的功劳,你应该去发放钱财,让百姓们记住你的好。” 楚月与冷清霜走在长廊,闻言,回眸看向了江如愿,摆了摆玉手,勾唇一笑:“不必了,你是新任城主,就让你来吧。” 江如愿眼眸微睁,泛起了一圈的浅红色。 就连一旁的管事都愣住了,站在江如愿的身旁,瞅着楚月的背影,低声说:“原以为叶将军如此卖力是为名利,却没想到她全然不在乎。” “你不懂叶三爷。” 江如愿眼神复杂,声音略带哽咽地道:“父亲懂她,但父亲不在了。” 他相信,若江老先生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和叶楚月成为忘年之交。 可惜,父亲看不到矿工们的笑脸了。 叶楚月深知这一点,才会孑然离去,让他一个人独揽名利,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第870章 双武根,绝无仅有 江如愿凝视楚月消失的方向,站立了许久,才折身回到仓库,和城主府管事、侍卫一同将钱财搬运出去。 按照楚月所说,江如愿把钱财发放给了需要的人。 看着那些久违的笑脸,江如愿甚是欣慰。 北玄城,露台阁。 清风徐徐,吹拂而过,掀起瑶池仙子碧青色的裙裾。 她斜卧于贵妃榻,涂满鲜红蔻丹的长指,轻执一杯酒酿醇香的杯盏。 听到属下来报,瑶池仙子眉梢挑起了妖冶的弧度,“嗯?叶楚月七日后要拍卖掉城西新矿?我还真是高估她了。” “恭喜仙子,恭喜瑶池宫,喜得新矿。”黑衣属下说道。 顾武卑躬屈膝,点头哈腰,道:“仙子,要我看,就是叶楚月对江家后辈夸下海口,结果铁矿没有头绪,就只能卖掉铁矿,解决掉这燃眉之事了。” “毕竟很快就是十大学院的比试了。” 瑶池仙子红唇微掀:“她们已经因为叶楚月的狂妄无知和不识抬举,错过了神玄学院的试炼机会,恐怕是想要早点回到学院精进实力,才会想到拍卖这一招。啧,真不明白明嫣她是怎么会栽在叶楚月的手里。” 百里明嫣在逍遥城棋差一招,已经沦为了全天下人的笑柄,再无往日的风光,还被天域少主夜萧寻送去了一纸休书,可谓是丢人现眼。 想到这里,瑶池仙子失望地摇摇头,再望向顾武,漫不经心地问:“让你准备的事,如何了?” “回仙子的话……” 顾武狗腿地说:“我已经修书一封,寄往了长安城的顾尚书,想必金銮殿借叶楚月功高震主一事来煽风点火,当今皇上必会忌惮于她。” 瑶池仙子柳眉舒展,展露温和的笑颜。 她端起酒杯,仰头喝完剩下的酒水,眉间尽是胜券在握的自信。 …… 城主府清静幽雅的屋内,楚月如老僧入定般,盘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修炼着武道之力。 武道气息呼啸而来,淹没在她的武体当中,被仙根与丹田尽数吸纳去。 随着万千玄力沿武体运行数个小周天后,楚月便不再犹豫,一举攻破九星武者境的瓶颈! 突破的刹那间,满屋都是耀眼的星芒,如置身在宇宙当中。 良久,星芒渐弱,各自聚集,化作九道星辰盘旋在周身。 就在楚月沉浸于修炼的时刻,神农空间里附近铁矿上的一丝丝超魔兽之气,如千万道墨色的光,穿过空间,汇入楚月的四肢百骸。 墨黑色的气息,如恶魔般,想要吞噬掉楚月的精神。 “月子,小心!”破布大喊! 精神若被吞噬,就会沦为痴傻的废人! 楚月脑内是万蚁啃噬的刺痛,几乎让她头晕目眩。 但很快,楚月便聚精会神,凝聚出超强的意志和灵魂,仿佛无懈可击! 超魔兽之气尝试了几下,未能吞噬楚月的精神,便沿着筋脉脏腑,自腹腔中,汇成了一粒黑光闪耀,魔雾氤氲的种子。 “噗嗤!” 楚月陡然睁开眼睛,咽喉感到几分辛辣,吐出了一口鲜血。 “这是……” 楚月内视腹腔的种子,诧然的喃喃自语。 破布震撼地道:“这是魔根!” 轩辕修咽了咽口水,一脸的不可置信,“小叶子,你的狗屎运怎么总是那么好。” 楚月擦了擦嘴角,目光暗闪。 武道一途,其根基为武根。 武根又分为先天武根和后天武根。 先天武根,顾名思义,与生俱来自带。但后天武根可根据武体和机缘造化获得。 其中,大多数都是普通武根,高品和灵品武根都算是稀罕物。 而鲜少有之的则是仙根、魔根、妖根、灵根…… 但根据凌天武者在武道孜孜不倦求学九万年的历史,目前可知的是,不论何种境地的武根,再强悍的武体内,也只能有一种武根! 自古以来,有前人武者尝试着多种武根一同修炼,多是爆体而亡,双武根自毁。 俱是下场凄惨,且无一例外! 但现如今,楚月的武体腹腔内,正有两株武根并存! 甚至还是属性互相排斥到极端地步的仙魔双武根! 可谓—— 前所未有! 第871章 告老还乡的吏部尚书 “小叶子,你连双武根都能修炼出来,真是有够变态的,果然有朕当年的风范!” 轩辕修瞠目结舌过后,啧啧叹道:“朕怎么觉得你比那皇帝小老头还像是轩辕皇室的血脉,你说,叶海鹏会不会不是你的亲爹,你的亲生父亲是先皇?” 楚月正在观望思考魔根种子,险些被轩辕修的猜想给气得当场去世。 “轩辕修。” 破布正儿八经地说:“你不去写话本,真是辱没了你庸俗的才华。” 轩辕修摸了摸下巴,忽而凑过脸来,高深莫测地说:“实不相瞒,当年朕还写过公子佳人的话本,一时风靡长安。” 破布:“……” 楚月额头落下一滴冷汗,嘴角轻抽了下,旋即开始观望魔根。 双武根的话,她的战斗力至少能翻倍,只是魔根过于妖邪,一般很少人能驾驭。 只因驾驭不好,就会精神崩溃! 楚月的面色凝重了几分,不敢放松懈怠,当即专心修炼,巩固住新生的魔根! 这一闭关,就是足足七日。 七日后,城西新矿的拍卖,如期进行。 露台阁中,瑶池仙子听到下属的来报,挑了挑眉,“这些日子,叶楚月一步都没踏出屋门?” “是!” 下属回道:“听城主府的人说是在修炼,但除了最开始,后来几乎没有玄力的波动,估计是掩耳盗铃。” 瑶池仙子疑惑:“叶楚月在做什么?” “她肯定是怕了。” 顾武笑道:“估计是怕仙子找她的麻烦,才躲起来闭门造车。” 楚月自然不知,她潜心修炼的日子里,瑶池仙子等人已经先入为主以为她是自闭了…… “仙子,你的灵药汤来了。” 婢女小心翼翼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汤药,瑶池仙子接过汤药吞入腹中。 顾武嗅着浓郁的药香味,颇为眼红,酸溜溜地说:“这滋补武根的灵药汤,千金难求,仙子却日日进服,看来仙子的武根,必是上上等。” 婢女扬起下颌,骄傲地说:“那是自然,仙子的超武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听说那个姓叶的,还被挖过高品武根,现如今的武根肯定是一文不值,连给仙子提鞋都不配的。” “出生于小门小户的乡野之地,能有什么资源?” 瑶池仙子放下药碗,眸光看向屋外:“拍卖时辰到了,走吧,再去会会这叶楚月。” “那顾武就提前恭喜仙子拿下新矿,在十大学院的比试拔得头筹了!”顾武低头颔首。 瑶池仙子轻笑了声。 而在楚月修炼的日子里,除了瑶池仙子等人猜想自闭以外,城中百姓,更是纷纷猜想,导致最后的传言,愈发离谱。 有人说,叶将军忧国忧民,茶饭不思,在屋内以泪洗面。 一时间,城中无数少年被这份心给打动到了,纷纷肃然起敬,竞相效仿。 当第七日,楚月推开门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城主府上上下下的人,看她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异样。 楚月与冷清霜并肩而行,敏锐的发现后,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我有这么美吗?”难不成修炼魔根还有养颜的功效? 冷清霜:“……” “小月儿。” 冷清霜无奈地道:“你修炼的数日,城中百姓和府内武者,都以为你是伤心欲绝,过于愧疚。” 闻言,楚月脚步一晃,险些一个趔趄给摔倒了。 与此同时,耳根子微微泛起了诡异的红。 楚月腰配碎骨斧,以拳抵唇,干咳了声:“倒也不是。” 冷清霜眨了眨眼睛,忽而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楚月粉嫩的面颊,往两边一扯,咧开嘴笑:“小月儿,我现在觉得夜帝尊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要不是他捷足先登了,我一定要把你偷回家。” 楚月无奈地看着不着调的冷清霜,满眼都是宠溺的笑。 “老楚。” 远远地,陡然响起一道身影,以及一道渐入眼帘的身影。 萧染抓了抓后脑勺:“拍卖快要开始了,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成功,听说逍遥城鬼月殿和城主府都派人过来拍卖了,还有符文之地花家的人,刚刚到了拍卖会。” “对了。” 萧染想到什么,道:“吏部尚书顾不商在金銮殿上弹劾你,说你在北玄城兴风作浪,先斩后奏,蔑视皇家颜面。” “然后呢?” 楚月眸底寒意稍纵即逝。 “然后吾皇觉得他年纪大了,应该告老还乡。” 萧染实在是憋不住,笑得眼泪四溅:“这他娘二舅爷的绝了,那顾不商貌似才三十出头,就要告老还乡,吾皇真有一手。听说朝会后,罗丞相请他上府一聚,这厮被我父亲偷打了一顿。” 楚月想到长安的皇帝和长辈们,唇角微扯出温柔的笑。 这听起来,像是他们的操作。 第872章 性情中人 正因有了长安坚实的后盾,以及坚定的信任,她才能放手一搏,永无后顾之忧。 “解决掉北玄之事,也该回长安看看萧将军他们。” 楚月说罢,便带着冷清霜、萧染走向了拍卖之地。 今日的重头戏,就是这一场拍卖。 瑶池宫在北玄城作威作福,肆意妄为,也该落下帷幕,画上句号了。 走进阁楼的瞬间,楚月眸底的杀意,骤闪而过,仿佛冷风彻骨! 也不知是不是冤家路窄,恰逢瑶池仙子一行人端着雍容华贵,盛气凌人而来。 瑶池仙子眸光幽邃,青裙翻飞,头戴藤蔓王冠,袖衫轻舞时飘飘如仙。 “叶姑娘。” 瑶池仙子微微一笑:“你能识时务,想通铁矿之事,我很高兴。我相信,以后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周围来去匆匆的武者,嗅到戏台的味道,俱是停下脚步竖起了一双耳朵。 楚月驻足,眸如寒霜淡漠地望着胸有成竹的瑶池仙子,冷嗤:“都道物以类聚,想来你和百里明嫣才是同道中人。” 言简意赅的一番话,就把满脸笑意的瑶池仙子给堵得哑口无言。 现在谁人不知,百里明嫣一介有夫之妇,肖想自家的小叔子,这遗臭万年的名,谁沾上都洗不干净。 很快,瑶池仙子想到即将到手的浮屠铁矿,便冷静了下来,说:“希望拍卖结束,你还能笑得出来。” 楚月看向瑶池仙子身后的顾武,咧开嘴一笑,“那就预祝仙子满载而归吧,我可是为仙子备了惊喜的。” 话音才落,楚月正欲拂袖步入阁楼之内。 同时间,楼中走来了熟悉的身影。 正是逍遥城主府的两位公子和鬼月殿掌教使吴有道身边的侍卫。 瑶池仙子望见来者,美目生辉,唇角勾起了一丝弧度。 逍遥城四通八达,是中枢之城,她曾和府上的二公子,详谈过几句,倒也很欣赏二公子秦锦年的为人,赞叹若非身子孱弱,以秦锦年之才,必然傲视群雄,成为年轻一辈的翘楚! “秦……” 瑶池仙子话到嘴边,笑容却彻底的凝固。 但见大公子秦铁牛笑得像个二傻子,如猛牛般冲了出来,满眼崇拜地看着楚月,“叶姑娘,多日未见,姑娘愈发的美貌动人了。” “大公子近来修炼和读书之事如何了?” 楚月好笑地问。 秦铁牛顿时哭丧着一张脸:“别提了,我那爹简直不把我当人看,天天逼我修炼看书,眼睛都要瞎了,这简直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冷清霜当场翻了两个白眼。 “让叶姑娘见笑了。” 秦锦年笑道。 楚月摆了摆手,“令兄性情中人,我很喜欢。” “别,不能喜欢。” 秦铁牛摇头如拨浪鼓,着急地说:“帝尊铁定会打断我的腿,叶姑娘,你放心,这一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一时间,楚月看着充满蓬勃气息的秦铁牛,竟是说不出话来。 反观瑶池仙子,面色微黑,眼神阴翳,袖衫下的双手,轻轻地攥紧了几分。 这一行人自顾自的相谈甚欢,像是彻底忽视了她。 就好似,她堂堂瑶池仙子,却是分外的不起眼! 第873章 地主家的傻儿子 “秦二公子,许久不见。” 瑶池仙子咽下满腔怒气,故作镇定的笑了笑,雍容端庄的平静出声:“我还以为,再见面时,会是在十大学院的比试上,兴许能再睹二公子的光彩,没想到诸侯边城,也能与二公子碰面。” 秦锦年颔首点头,礼貌性的一笑,看了眼楚月,再道:“数日前,叶姑娘帮助过家兄,再者逍遥城的部队也需要采购新的铁矿来锻造兵器,特地来到北玄城拍下铁矿。” 瑶池仙子蹙了蹙眉,“看来二公子与叶姑娘的关系很好。” “叶姑娘,巾帼不让须眉者,秦某钦佩之。”秦锦年微笑道。 瑶池仙子顿时半眯起眼睛,颇为不悦地看着秦锦年。 秦锦年看似好接触,实则骨子里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而今却对叶楚月如此赏识。 楚月侧目看了眼谈话的瑶池仙子,轻挑起了眉梢。 氛围正当诡异之时。 怎料,楚月身边的秦铁牛,宛若活宝般拍着胸脯说:“叶姑娘,你放心,我逍遥城别的没有,有的是钱,叶姑娘的矿,我一定会拍下来的。” 楚月嘴角微抽,看着神采飞扬眼巴巴求着她夸奖的秦铁牛,有种这厮会坏掉好事的预感。 下一刻,秦铁牛一脸神秘的凑过来,贼兮兮地说:“实不相瞒,秦某当年尚未断奶时,抓阄抓的钱财,后来符文师路过,还说秦某命里缺铁。” 秦铁牛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叶姑娘,你与我有过命交情,你的生意,我一定会照拂。” 楚月:“……” 秦铁牛越是得意洋洋,楚月越是头疼无比,有种想把这厮塞回逍遥城的冲动。 “少说两句吧。” 楚月轻揉了揉太阳穴,“拍卖马上就要开始,铁牛兄,你克制一下你自己。” 秦铁牛连连点头,一副“我懂得”的表情,更让楚月头痛。 “秦公子。” 瑶池仙子抬步走来,开口道:“看来城西新矿,也是秦公子的喜爱之物。” 闻声,秦铁牛回过头来,瞪着眼睛看向了瑶池仙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瑶池仙子,迷茫地问:“你谁啊?” 瑶池仙子微愣,发不出声音。 秦铁牛好似恍然大悟,后退了几步,“女人,你是爱慕本公子吗,本公子告诉你,我逍遥秦家的男儿,绝不会将就,你死了这条心吧。” 秦铁牛逃也似的离开,还摇头晃脑的掂了掂折扇,叹道:“本公子一向鲜少出府,怕的就是遮挡不住烂桃花,只怪本公子俊俏潇洒,风流倜傥,也是一件愁事。” 瑶池仙子目瞪口呆,看着秦铁牛的身影,只觉得那日在叶楚月面前三步一叩首都没这么憋屈过,竟是硬生生被秦铁牛气得怒血攻心。 她早已对叶无邪一见钟情,芳心暗许。 爱上过叶无邪那样的雄狮,又怎看得上这山间野犬? 瑶池仙子怒到面红耳赤,气急败坏,打破了冷静,恨不得撕碎掉秦铁牛恶心的嘴脸! 却说径直走向阁楼深处的楚月,听到身后秦铁牛的声音后,险些脚步踉跄的摔倒。 她简直完全猜不出秦铁牛的脑袋瓜子,究竟有多么的不走寻常路。 楚月干咳了声,不慌不乱的在席位上坐下,等待着拍卖的开始。 “小月儿,一炷香后,拍卖就会开始。”冷清霜道。 “让离离注意下秦铁牛。”楚月低声说。 “你担心他会坏事?” 冷清霜自语:“铁矿瑶池宫势在必得,秦公子钱财有限,应该不会。” 楚月叹声:“不能用寻常的想法,去看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地主是什么?”冷清霜迷茫地问。 楚月梗了下,才敷衍地说:“是蛋。” 冷清霜:“?”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次的拍卖,是由新任城主江如愿举行。 楚月极其满意地看着大大方方的江如愿,自从补贴一事后,江如愿在百姓心中的声望水涨船高,为他成为城主奠定了重要的基础。 而就在拍卖开始前的那一瞬,一道璀璨的金光,极为刺目。 楚月抬眸,定睛看去。 却见燕南姬笑时露出了两个小梨涡,一袭红衫,胸膛上的大金链子,将铜臭味散发到了极致。 第874章 铁牛兄洁身自好 “小师妹,今日的师兄,看起来有什么不一样吗?”燕南姬期待地问。 楚月嘴角猛抽,无语到了极点。 她在这儿和瑶池宫斗智斗勇,她的小伙伴却在打大金链子。 楚月瞅着燕南姬的笑,严重怀疑这厮和铁牛兄是亲兄弟。 “的确有点儿不一样。”楚月红唇微启。 燕南姬满眼期待,大放光芒。 “比以前多了些铜臭味,挺好的,也算是有烟火气。”楚月说道。 “噗嗤——” 一道忍俊不禁的熟悉笑声传来,楚月扭头看去,却见风悲吟吊儿郎当走来。 男子妖孽的俊脸浮现了玩味的笑,眼下却是淡淡的青灰色,透出几许疲惫。 他高高挑起一侧的剑眉,掂了掂手里的苹果,朝着楚月眨了眨左边的桃花眸。 楚月当即心领神会。 想来,风悲吟前往帝军司送信,现在才回到北玄城。 “风兄。” 秦铁牛凑了过来,盯着风悲吟眼下的青灰,好奇地问:“你怎么看起来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咳……咳咳……” 楚月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风悲吟眯起狭长的眸,“怎么?秦公子也想一同寻花问柳去那温柔乡?” 秦铁牛顿时毛骨悚然,摇头如拨浪鼓,“本公子可是洁身自好,而且本公子也不能白白被她们给糟蹋了。” “秦二公子。” 楚月一本正经地看向秦锦年,“把令兄带去雅座吧。” 不然有秦铁牛在,她的拍卖,铁定会搞砸了的。 秦锦年无奈地看着自家兄长,将其带了下去,阁楼内这才安静了不少。 楚月轻呼出了一口气,但一抬头,就看见秦铁牛在窗台对着她招手。 楚月:“……” 或许,那日清月阁,不该把秦铁牛救下。 …… 一段小插曲后,拍卖会,如期进行。 江如愿在众人中央,洵洵儒雅,温润如玉,低声说:“诸位远道而来,是为城西新矿,为此,江某心怀高兴。” “北玄城资源丰富,属于神武的半个国门,以及半个国库。” “从先祖修所建的轩辕王朝到如今,北玄城第一次拍卖铁矿。” “根据市价,城西铁矿的起拍价是五百万灵石,而非金币。” “……” 五百万灵石! 这天价数额,登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些诸侯国来的使者,想着还不够起拍价的荷包,逐渐面露难色,同时心里也在骂叶楚月的心实在是太黑了。 区区一座铁矿,何至于五百万的灵石? 更何况诸侯国的通用货币还只是金币而已。 类似于日落帝国的使者们,眼底不约而同的浮现了鄙夷之色。 如此高的起拍价,肯定是无人问津。 除非有二傻子。 “五百万!” 雅座内,秦铁牛激动地喊道。 楚月扶了扶额,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一千万。”符文画家的使者,平静地说。 “一千五百万!”秦铁牛斗志昂扬。 “两千万。” 风悲吟邪肆一笑,凑了个热闹。 “两千五百万!” 秦铁牛拿出了气吞山河的气势。 楚月看了看秦铁牛,再看了看冷清霜,绝望地问:“能堵住他的嘴巴吗?” 冷清霜:“……这还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三千万!” “三千五百万!” “四千万。” “……” 叫拍声,此起彼伏。 各大诸侯国的使者们,有种做梦的感觉。 这年头,傻子都这么多的吗? 他们恨不得回到帝国都城,让自家皇帝,拍卖掉国内铁矿,好分一杯羹。 “三个亿。” 一道空灵的声音响了起来,直接让整座阁楼,变得无比死寂。 四下里,唯落针可闻。 一道道目光,从四面八方而来,带着探究和震撼,集中在了瑶池仙子的身上。 瑶池仙子备受瞩目,她却早已习惯这万众瞩目,唇角勾起清浅的弧度,青裙衬得她如丛林中的谪仙。 众人议论纷纷。 “瑶池宫出手竟如此阔气,一开口就三个亿,我的天,都疯掉了吧,区区小矿,五百万灵石都亏了……” “神仙切磋,非我等凡人可比。” “看来,叶楚月和神武帝国,要赚得盆满锅满了。” “按照这架势,铁矿的最终得主,必然是瑶池仙子才对。” “……” 瑶池仙子听见窃窃私语声,眸若寒星,笑而不语。 城西新矿,她势在必得。 “四个亿!” 沉默之际,一道嘹亮如牛的声音响了起来。 楚月扯了扯脸皮,和瑶池仙子一同看向了秦铁牛。 第875章 栋梁之臣 秦铁牛才低头,正与楚月对视。 得到了楚月的鼓励,秦铁牛更加的卖力了。 “叶姑娘她一定很感动。”秦铁牛自言自语。 “大公子,我们哪来的这么多钱……” 随从愁眉苦脸地看着拉都拉不住的秦铁牛。 “锦年,把鬼月殿卖了的话,能有几个钱?”秦铁牛问。 秦锦年:“……” “五个亿!” 阁楼下方,再次传来了瑶池仙子的声音。 瑶池仙子沉着脸,攥紧了拳头。 瑶池宫来的话,只给她十个亿的底蕴。 超出十个亿的话,绝不能拍,只能另做打算、 “六个亿!”秦铁牛扯着嗓子喊。 楚月与冷清霜相视了眼,眼角余光俱看向面色尤其难看的瑶池仙子,瑶池仙子平静的神情很快就绷不住了,满腔的怒火随时破体而出,恨不得将还懵懂的秦铁牛给绞杀为肉沫。 周围的武者们,多数都是诸侯国人士,即便是他方来客,也从没见过这阵仗,齐齐吓了一跳,感到了窒息。 江如愿站在众人之间,颇为茫然。 自小跟在父亲身边的他,日子过得很清贫,从未看过这等的叫拍。 六个亿的灵石,能养活多少人,多少为国效力的武者…… 江如愿眼眶颇为湿润,看向了席间的楚月,终于明白这场拍卖的意义何在。 想必,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会万分欣慰。 百姓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如父亲所愿。 “七个亿。” 底下,瑶池仙子摇了摇头,阴翳地叫拍,警告地看了眼秦铁牛,可惜秦铁牛完全看不出来。 “十个亿。” 秦铁牛张口就来。 瑶池仙子瞪着眼睛,“十一亿。” “十二。” “十三亿!”瑶池仙子的面部肌肉都在痉挛。 楚月看了眼不远处的萧离,萧离顿时明白,直接沿着阶梯上了雅座。 就在秦铁牛热血沸腾兴奋叫拍,即将跟上瑶池仙子的时候,被萧离擒住后脖颈捂着嘴给拖了下去。 “萧小姐。”秦铁牛两眼放光。 萧离面无表情,一记掌刀打下,秦铁牛顿时就晕厥了过去。 萧离把秦铁牛放在秦锦年的身旁,说道:“抱歉,我怕他再这样下去,逍遥城都得给他卖了。” “兄长性子顽劣,让姑娘见笑了。”秦锦年道。 “还行,就是有些败家。”萧离说道。 秦锦年微微一笑。 “瑶池仙子十三个亿灵石,还有人叫拍吗?”江如愿激动地问。 瑶池仙子闭上眼睛,等待着接下来的跟拍,只要秦铁牛不依不饶,她的箭绝不会放过此人。 但此后便是寂静如斯,瑶池仙子松了一口气。 “恭喜瑶池仙子,城西新矿由瑶池宫拍下,已经归瑶池宫所有,稍后叶将军便会传令下去,撤回神武的驻守军队,不再干涉半分。”江如愿道。 “嗯。” 瑶池仙子黑着脸站了起来,只能让自己想一想浮屠铁矿的价值,拯救一下崩溃的心情。 她扭身就朝外走去,打算前去城西,看一看她的浮屠铁矿,以及梦寐以求的百鬼之位。 “瑶池仙子。” 楚月的声音,拦住了瑶池仙子的去路,楚月明眸善睐,抱拳笑道:“恭喜仙子喜提新矿。” 瑶池仙子连虚与委蛇的心情都没有,挥了挥袖,正欲离去。 顾武激动的跟在她身后,与楚月擦肩而过时,楚月拍了拍顾武地肩膀,“顾将军,你是神武的栋梁之臣,本将很欣赏你。” “哪里哪里。”顾武敷衍了事,瑶池仙子也没放在心上。 一行人,走出城主府,前往城西。 瑶池仙子轻车熟路走下铁矿内部,砸开星陨铁,看见里面的浮屠铁矿。 她刚要欣喜,却见浮屠铁矿,一碰就完全地坍塌。 瑶池仙子面色僵住,紧蹙着眉,就连心脏都跟着抖了下,脑子里立即冒出了可怕的不好预感,连带着四肢百骸都在发寒,双腿更是有些软了。 第876章 卖国求荣的结局 瑶池仙子看着铁矿内部的狼藉,心脏咯噔一跳,袖衫下的玉手紧跟着颤抖了一下。 “仙子,这……这是怎么回事?” 顾武呆愣住,慌慌张张的往前走去,拨弄了几下,发现只有一层很薄的浮屠铁皮,里面的浮屠气息已经所剩无几了。 “不——” 瑶池仙子面色煞白如纸:“绝不可能,我的浮屠铁矿,怎会好端端的不翼而飞?” 瑶池仙子低吼一声,再也维持不了任何的冷静,徒手掰矿,试图寻找更多的浮屠铁矿。 但除了那一层铁皮以外,瑶池仙子找不到更多的铁矿了,周边只有零星的星陨铁。 一座凤毛麟角般价值连城的铁矿,竟在一夕之间不翼而飞。 这是瑶池仙子万万没有想到的,哪怕是现在,都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情,还在歇斯底里的找浮屠铁矿。 她的双手,疯狂的掰开星陨铁,以至于皮肤被锋锐的星陨铁割裂开都浑然不觉。 转眼间,一双手就已经血肉模糊。 一向华贵清雅的瑶池仙子,宛若倾家荡产满盘皆输的赌徒,输光万贯家财,只能在满地铁矿里找到渺茫的一线希望。 但现实是,无论她怎么去找,都没有富可敌国的浮屠铁矿了。 那座铁矿,宛若梦境一样,不曾出现过。 “怎会如此……怎么会……” 瑶池仙子犹若受到了灭顶打击,足底衍生出的寒气直冲天灵盖,双腿发软,以至于娇柔的身子瘫倒在了地上。 她在北玄城主府斥巨资十三个亿,只买下一座什么都没有的废矿? 这让她如何回瑶池宫交代? 瑶池仙子冰凉的双手,筛糠般止不住的颤抖着。 “仙子……” 顾武大惊失色:“难道是我们失算了?压根没有什么浮屠铁矿,只有一层表面的铁皮而已?” 轰! 倏地,瑶池仙子眼神如阴冷的毒蛇,扭过头来,阴鸷地瞪视着顾武脸庞。 目光渐而落在了顾武的肩头。 瑶池仙子猛地想到,在城主府拍卖之地,临行前的时候,叶楚月夸赞过顾武是栋梁之臣。 而她之所以是坚定的相信铁矿还在,就是因为顾武的只言片语。 城西新矿每个时间段,都有瑶池宫的侍卫看守,若非有人里应外合,谁能神不知而鬼不觉的让一座铁矿凭空消失? 她相信,若非顾武临阵倒戈,叶楚月绝不会这有通天之能! 瑶池仙子不得不怀疑顾武,只因叶楚月虽是一介小门小户的卑贱之女,但叶楚月的身后,有着圣域帝尊夜墨寒。 顾武又身为北玄驻守大将,若两边讨好,或是投奔叶楚月,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瑶池仙子终于想明白了过来,缓缓的从地上站起身子,目光愈发的阴翳:“栋——梁——之——臣?” “仙……仙子?” 顾武猛咽口水,不明所以且诚惶诚恐的看着眼神要吃人的瑶池仙子。 “啪!” 瑶池仙子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顾武的脸上,将顾武打得人仰马翻,口吐鲜血,愈发的惊惧。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瑶池仙子怒吼:“城西之事,是不是你与叶楚月在里应外合?是不是?” 瑶池仙子虽是疑问句,但却无比的坚定。 顾武嘴角溢出了一丝殷红粘稠的血迹,发怵地看着瑶池仙子,连忙摇头辩解道:“仙子你误会顾某了,顾某只追随于仙子,怎么会和叶楚月那样的人同流合污。” 顾武异常着急,看着状若疯魔般的瑶池仙子,他脸上是毫无血色的苍白。 而在他张嘴说话解释的末尾,瑶池仙子不管不顾,心狠手辣,拔出一把血色短刀,直接从顾武的口中刺下去。 鲜血从顾武的唇齿溢出,顾武死死地瞪大眼睛,眸底深处写满了恐惧。 在将死之际,他才如梦初醒—— 原来,那日叶楚月只让他陪伴下矿,是有所算计。 那日的种种和一无所获,都只是在他面前演戏而已。 城主府内,叶楚月那一声栋梁之臣,再加上浮屠铁矿的不翼而飞,他在叶楚月的眼中,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原在庆幸,林北玄被当众斩首,而他顾武逃过一劫。 等瑶池宫开采铁矿,他就能在武道路途平步青云。 直到现在,顾武才明白,叶楚月早已想好了他的死法! 叶楚月身为长安名将,从未忘记过他卖国求荣的结局! 嘭! 顾武的身体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般瞪着爬满血丝的眼球,身下渐渐凝聚出刺目的血泊。 瑶池仙子宛若蛇蝎厉鬼,泛红的眼睛,如野兽般看着没有了生机的顾武。 “你等着,叶楚月很快就会下去陪你。” 瑶池仙子闭上了眼睛,深呼吸:“叶楚月,这是你逼我的!你们所有人,我谁都不会放过,这次,帝尊救不了你!” 夜帝尊远在神脉九洲处理神脉一事,有这个时间,足以让她屠了叶楚月。 瑶池仙子蓦地睁开了眼睛,不紧不慢的擦拭着流血的匕首。 最后,瑶池仙子把短刀插入鞘中,背着黑色长弓,振臂一挥,发号施令:“传我令者,蛰伏在北玄城内外的暗杀者,全部集中城西,封锁北玄各大城门,给我,把这座城的贱民们给屠了!” “是!” 耳边,传来异口同声。 瑶池仙子往前踏出一步,青裙微扬,眼眸嗜血,嗓音凛冽无边:“叶楚月,没有夜帝尊,你什么都不是!” 第877章 十三亿买了个寂寞 瑶池仙子愤然滔天,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率领一众部下,气势汹汹走出了面目全非的铁矿。 当她离开铁矿的内部,一缕和煦的青阳洒落而下,面前的不远处,红衣翻飞,如胜利旗帜的一角。 瑶池仙子看到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恨不得亲手去撕得支离破碎。 叶楚月和风悲吟等拍卖者们,在楚月的邀请下,前来北玄城西,看一看这座价值十三个亿的铁矿。 楚月望了眼瑶池仙子流血的手,再环视一圈,见瑶池仙子的周围没有顾武,便知铁矿内部究竟发生了何事。 “你们来做什么?” 瑶池仙子嘶哑地问,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光来,尤其对眼前的红衣女孩是恨之入骨! “瑶池仙子,大家都想看看你十三个亿买的铁矿。” 楚月唇角微勾,扬起了笑:“而且,瑶池宫该付钱了,大名鼎鼎的瑶池仙子,应该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吧?” 瑶池仙子的面色愈发难看,楚月眼底的笑就越发浓郁。 如今,瞧着瑶池仙子,倒觉得有几分顺眼了,好似也没那么的讨厌。 毕竟花十三亿买了个寂寞来造福众生的人,也是绝无仅有。 “叶楚月!顾武已经死了,你们主仆一场,你是不是也该去陪陪他?”瑶池仙子咬牙道。 楚月瞅着癫狂的瑶池仙子,听见这番言语,就知瑶池仙子已经失去理智,想要破罐子破摔了。 楚月了然于心,忽而惊讶地问:“顾将军死了?怎会如此?顾将军他是我朝良将,是北玄肱股之臣,瑶池仙子,你简直不可理喻,顾将军就算哪里冒犯了你,你也不该杀了他!你把他的命至于何处?你把天下武者的尊严置于何处?难道在你眼里,顾将军这样的人,就只能是任人践踏的卑微蝼蚁吗?” 说到激烈处,楚月眼眶通红,震怒不已,仿佛丧失了一个陪伴多年的战友。 冷清霜望着情绪激动悲痛万分的楚月,突然沉默了…… 再看瑶池仙子,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扬起下颌,痛快地说:“叶楚月,你的好将军,已经被我杀了!” “什么!” 楚月轻吸了一口气,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站不住,连忙扶住了冷清霜才堪堪稳住身形。 等镇定下来,楚月不可置信地看向瑶池仙子,“瑶池仙子,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这么做!你就不怕遭受武道的制裁吗?” “制裁?等你能活着走出去再说!” 瑶池仙子猛地挥手,眼神清冽,长风过兮杀机四起! “瑶池宫者,都给我上!给我杀!”瑶池仙子怒喝道! 哪怕是不惜一切,她也要把浮屠铁矿拿回来! 百鬼之主的位置,只能是她的! 只有成为了百鬼之主,她才有资格出现在叶无邪的面前! 那个桀骜不羁的男子,是她遥不可及的梦,是天上星,人间月,是她的武道尽头,还会是她的丈夫! 想到这里,瑶池仙子的心脏因为疼痛跟着抽搐了一下,而眼底的杀气更甚,似要凝为实质般,绞杀这片天地! 浮屠铁矿,她势在必得! 哪怕不择手段! 哪怕万劫不复! 只因她清楚,她毕生都忘不掉,男人那双犹如野狼般的眼神,早已吞噬掉了她的灵魂! 第878章 一等战将沐凤鸣 “你想做什么?” 冷清霜赫然质问:“瑶池仙子,难道杀一个顾武还满足不了你扭曲的心,你还要杀掉更多的人才行?” “那又如何?” 瑶池仙子冷笑,只有所有的人全部丧生,才能是死无对证,才能逼叶楚月交出消失的铁矿! “你们要怪就只能怪叶楚月。” 瑶池仙子望向了楚月:“叶楚月,是你逼我的。没有夜帝尊,你就只是个废物。” 她极其期待地打量着楚月的脸庞,企图看到一丝慌张,一丝破绽。 但让她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 平静如毫无波澜的深海! 几许凉风,掀起了楚月额前的墨色碎发,露出了一双锋锐如刀剑的黑眸。 “是……吗?” 她眸色死寂地看着瑶池仙子,唇角轻扬,眉梢轻挑,眸光妖冶嗜血,蔓开了几分邪魔的气息,声线虽空灵却给人彻骨的冰寒。 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压迫直逼瑶池仙子,让瑶池仙子有种被死神之手给扼喉的错觉。 很快,瑶池仙子就收拾了心情,一挥玉手,长袖飘飘,打算屠了这座该死的城池,这群该死的人! 但就在这一刻,天穹变化多端,飓风四起,黑云压城,有雷霆滚滚,有巨大的黑鸟展翅高飞数万里。 一道闪电之光,刺人眼球。 轰隆隆的雷声,震耳发聩。 似有浩瀚之气,从无尽苍穹而来。 一支庄严肃然的铁血军队,出现在这座城的上空,他们的铁足踏在黑鸟脊背之上! 楚月仰头看了过去,远远地就看到了为首的一个女子。 她身穿盔甲,红发飞扬,有军人的铁血,却更有一种随性的慵懒,野兽似得倔强。 女子的胸前佩戴紫金色的六芒星勋章,如高高在上的神明,俯瞰着这苍生。 “那是帝军司一等战将的荣耀勋章!” 有武者激动地大喊。 其余人等,纷纷炸裂—— “帝军司内,一等战将之中,女战将的只有一个,是沐凤鸣将军来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沐将军!” “沐将军出身柴门,靠一己之力,用短短的十年,成为了帝军司一等战将,成为凌天少年奋斗的动力!” “我自小就以沐将军为荣,此生能见沐将军一面,我死而无憾!” “……” 楚月听着那些声音,愈发好奇和钦佩地看向了沐凤鸣。 白手起家的帝军司战将,少之又少。 沐凤鸣身为女子,却从不靠旁门左道,靠的是铁骨铮铮百战成荣,靠的是满身伤痕从不言败! 但对于此刻的楚月来说,沐凤鸣给她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立于苍穹的沐凤鸣,好似也在看她。 “小家伙,我们又见面了。” 沐凤鸣温柔地望着楚月,心底响起了一道充斥着宠溺的声音。 旋即,沐凤鸣脚掌轻点,飞跃而出,身如轻燕从高空稳然落地。 军队士兵,俱已落在她身后的地方。 沐凤鸣身材高挑,迈动着修长的双腿,红发飞舞时,一步一步走向了瑶池仙子。 “沐将军……你怎么会来这种乡野之地……”瑶池仙子的声音都在颤抖,很明显的慌了。 沐凤鸣整理了下袖口部分,懒洋洋地抬眸,漫不经心地说:“本将就出身于乡野之地,小门小户,瑶池宫主在本将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怎么,瑶池宫的小辈都这般无礼了吗?” “沐将军,我不是这个意思……”瑶池仙子倒吸一口凉气,面色煞白。 砰! 沐凤鸣高抬起腿,一脚踹在瑶池仙子的腹腔。 瑶池仙子痛吼一声,身体宛若断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 沐凤鸣落下了长腿,挑起眉梢,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瑶池仙子,慢条斯理地说:“你很强?” 第879章 顾武与她惺惺相惜 瑶池仙子的身躯重重的摔倒在地,五脏六腑仿佛都要被砸裂开,嘴角弥漫出了一丝血迹。 头顶镶满宝石的藤蔓王冠掉落出来,满头黑发狼狈的披散。 她颤颤巍巍的手艰难的撑在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 “咳……咳咳……” 瑶池仙子咳出几口血迹,再看向了风轻云淡的沐凤鸣,“沐将军,晚辈绝无冒犯之心,晚辈一向崇拜将军的功勋,对武道的敬畏之心,天地可鉴!” “沐将军!” 楚月适时踏步走出,两手铿锵抱拳,毫不怯弱的直视沐凤鸣的眼睛,朗声道:“瑶池仙子在北玄城主府用十三个亿拍下新矿,至今尚未交付灵石,除此之外,她毫无人性,斩杀我神武的栋梁之臣,驻守北玄的将军顾武,青天白日之下,竟如此草菅人命,让我神武损失一名战将!” 楚月眼眶通红,像是在极力隐忍,但还是遏制不住的双肩微抖。 “顾将军他一代忠良武将,兢兢业业的好武者,不该落得如此下场!难道瑶池宫就高人一等,难道瑶池仙子就可以把天下千千万万个顾武之人的性命不放在眼里吗?” “顾武对于她瑶池仙子来说,什么都不算,但对于神武,对于北玄来说,他乃顶天立地的好将军,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这世道,也不该是这样的世道!” “此事虽出自北玄小城,但若传了出去,岂非让天下数以万计的武者寒了那武道之心,让无辜的百姓们对这漫漫人生感到彻底的无望?” “沐将军!恳请你和帝军司,给顾武将军一个公道!” 楚月一番出自肺腑的豪言壮语,让其余人等不由动容。 尤其是来自诸侯国的一些使者们,见此场景,颇为感叹: “顾武将军惨遭毒手,叶将军不畏强权为他讨回公道,此情此意,感动天地。” “果然将军与将军惺惺相惜,有叶将军如此维护,想来顾武将军能含笑九泉。” “叶将军这般声讨瑶池仙子,想来,顾武将军生前一定很敬畏叶将军,这战友之义,感人肺腑。” “……” 四周都是窃窃私语声。 风悲吟双手环胸,笑而不语。 冷清霜在极力遏制住自己疯狂抽动的嘴角,生怕露了马脚。 却说沐凤鸣,眼底流光绽放,一双丹凤眸细细地打量着悲壮的楚月。 如若她没有记错的话,那日城主府靶场所见的顾武与小家伙的关系看起来,并非那么的友好。 想至此,沐凤鸣眼底倒映出女孩的红衣,漾起了温和的笑意。 “可有此事?” 沐凤鸣扭过头来,淡漠地看向了落魄的瑶池仙子。 “沐将军,我……” “你还想狡辩吗?” 楚月抬眸看来,“这城西新矿前,足足上百人,上百双耳朵,都听得真真切切,是你亲口承认。而你非但要杀顾武,还想对所有人动手,你企图把这件肮脏的事情掩盖在屠杀里,事后你两袖清风还是那冰清玉洁的仙子,哪怕你的双手沾满罪孽,你还能无动于衷,甚至道貌岸然的对不知道你罪恶行径的武者们来讲学。” “仙子二字,你当真配得起吗?午夜梦回时,你就不怕惨死在你手中的冤魂找你索命,你就不怕这苍天终有开眼之日,让你遭受天谴?” 女孩的声音犹如寒风呼啸而过,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四下里死寂一片,只有铁血的嗓音在响起。 每说一句话,她便往前走一步。 不再是此前故作出来的唯唯诺诺,黑发飞扬间,满身的肃杀之气,仿佛有镇压山河的威力! 她的眼神比刀子还要锋锐,深处如魔般的戾气似要喷发出来! 今日,是江老先生的头七! 当时在靶场,哪怕亲眼所见北玄的子民遭受虐待,哪怕亲手捧着那一坛又一坛的骨灰,她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她不状告到武神殿,也不需要冷清霜这些人来作证。 她不愿拉任何一个朋友下水,她要亲手布下天罗地网。 至少,她可以提一壶好酒,来到江老先生的坟前,可以挺直脊背行一个礼! 旁侧的沐凤鸣,始终在凝望着楚月的侧脸,唇角止不住地扬起了笑。 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从不掩盖那满身锋芒,只愿做一把饮尽恶人血的刀,哪怕自甘堕落在地狱,也绝不看作恶人逍遥自在! “沐将军,你切莫听她满口胡诌,她只是害怕我会在十大学院的比试中战胜她,所以想构陷于我。” 瑶池仙子有些语无伦次的辩解,身躯摇摇晃晃,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面上尽透出了惊惶。 “胡诌……吗?” 沐凤鸣身如劲松,立于青阳,盔甲上下折射出冷冽的弧度,其声出时,不怒自威:“那本将问你,这城西新矿,是不是浮屠铁矿?” 第880章 重铸五箭 浮屠铁矿四个字,顿时激起了千层涛浪。 四周武者,俱是倒吸一口凉气! 一双双充斥着震惊的眼睛,看了看瑶池仙子,最后看向了她身后半坍塌的新矿。 这一刻,似乎都已恍然大悟了,明白过来区区一座小矿,何至于拍出十三个亿的天价! 毕竟,带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若浮屠铁矿的消息传出去,人、兽等各大种族会卷起无法想象的血雨腥风。 或许会成为战争的起源! 而瑶池仙子的表情完全的愕然住。 从帝军司出现开始,她就很疑惑,帝军司乃整个大陆的军队根基所在,何至于会来这边陲小城。 原来是浮屠铁矿的消息,早已泄露了出去。 瑶池仙子娇柔的身躯,感到了无限的冰冷。 这会儿,她有种窒息的错觉,像是在做沼泽里困兽之斗,怎么逃,都逃不出。 几乎在凉风吹拂而来的瞬间,瑶池仙子下意识地看向了楚月,似是想到了什么,瞳眸猛地紧缩。 叶楚月和顾武要的不仅仅是浮屠铁矿和十三个亿,还是要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沐将军!” 瑶池仙子唇色发白,颤抖着开口:“你听我说,这铁矿里面确实有浮屠铁矿,但只有一层……” 她必须先发制人,否则再坐以待毙下去,她会彻底完蛋的。 “原来是有浮屠铁矿!” 楚月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瑶池宫占领了北玄城和新矿,让我为求风平浪静不得已卖了这座铁矿。瑶池仙子,你真是利益熏心之人。” “我……” 瑶池仙子才说一个字,就见沐凤鸣挥了挥手,带着军队走进了铁矿的内部。 瑶池仙子急急忙忙来到沐凤鸣的面前,“沐将军,你听我说,那里面的浮屠铁矿只有一层铁……” “有什么话,稍后去帝军司说吧。” 沐凤鸣一脚踹开瑶池仙子,率领士兵走下去。 瑶池仙子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发红的眼睛里溢出了泪珠。 她精神恍惚了好一阵,猛地侧目瞪向了楚月,宛若见到杀父仇人般。 “叶楚月!是你,是你对不对!我要杀了你!” 瑶池仙子取出背上长弓,拉弓搭弦,一连射出五支重铸之箭,直逼要害,射向了楚月! 楚月懒懒倦倦的站在人群之中,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如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智者,戏谑地瞥着恼羞成怒的瑶池仙子。 当五支重铸之箭即将贯穿于她的刹那间,楚月才有所动作,快速取出了沧溟弓。 楚月拉开弓弦,指尖残影骤闪而过,五支箭矢飞掠而出,直接撕碎掉了瑶池仙子的箭。 瑶池仙子微微张嘴,倒吸冷气,满眼的不可置信。 那箭,是…… “叶姑娘竟然射出了重铸之箭!” 有武者激动地大喊:“重铸绝学,以箭著称,当年瑶池宫探索重铸文明,占领重铸之箭,靠此发家致富,成为一方霸主,后以重铸文明,扎根在符文之地!” “此番重铸绝学,叶姑娘如何会之,竟还是五道重铸箭!” “据我所知,叶姑娘不算是正统的弓手,还只是在武者境内,竟会重铸五箭,简直恐怖如斯!” “要我看呐,诸位是性子不太好,忘了事儿了,不久前的武道台大比,楚爷现学封喉之剑战胜叶薰儿的事,可是传遍了大街小巷,当时连我那八十岁的老母亲都兴奋了。” “对对对,听说事后还查出叶薰儿是服用了被明令禁止的丹药才能做到,结果还是惨败,丢人呐。” “……” 瑶池仙子浑身都在抽搐,不敢相信叶楚月能学会她的重铸之箭! 这可是她苦练十几载的箭术,是她在武道引以为傲的底气! 楚月迈步优雅而至,擦肩而过之际,在瑶池仙子的耳边低声说:“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帮我解决顾武那个卖国求荣的狗东西。” 瑶池仙子眼眸赫然瞪大,呼吸急促,蓦地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月的侧脸,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第881章 原来,那夜并非错觉 此刻,倒映在瑶池仙子眼中的身影,像是一个恶鬼! 瑶池仙子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已倒竖起来。 她这才幡然醒悟,明白了一切的走向。 顾武从未叛变,不过是叶楚月的一颗棋子而已,让她掉以轻心,让她丧失理智,再以此来大做文章。 偏偏事情发生在大庭广众,又是她亲口所说,如今就算苍白辩解,又有谁会相信她? 那夜,靶场,她曾趾高气扬,对叶楚月和她的朋友不屑一顾。 是了,叶楚月确实没有鲁莽行事,但她以这片光明来显露出她的罪恶,这四两拨千斤却步步把她逼上绝路的手笔,才是最高明的! “叶楚月,你好狠。” 瑶池仙子愤恨的声音从嗓子眼蹦出来。 楚月笑意盈盈,拍去肩前尘灰,“彼此彼此。” 整齐有序矫健有力的脚步声响起,沐凤鸣带着士兵折回。 楚月迎了过去,问道:“沐将军,底下可是有浮屠铁矿?” “确实有浮屠铁矿的痕迹,而且根据本将的观察,浮屠铁矿已经被人转移给挖空了。” 沐凤鸣道:“此事非同小可,还得二次上报于帝军司才行。” “沐将军可以在城中彻查瑶池宫的人,北玄城内外都是瑶池宫的守卫。”楚月说道。 瑶池仙子陡然想到,自己已经下令屠城,非但没有让守卫分散,还聚集了回来。 岂不是正合叶楚月意,好让沐凤鸣一网打尽? 楚月叹了口气,再道:“不过如今看来,为时已晚了,瑶池宫威震八方,想要不动声色在边陲小城转移掉一座铁矿,是轻而易举之事。” “怪只怪我掉以轻心,不仅没有发现此事,还损失了一个顾武将军。” “罢了。”楚月望向瑶池仙子,“瑶池仙子,那十三个亿尽快送到长安吧,总不能你们拿了浮屠铁矿,还不给钱吧。” 瑶池仙子听到顾武和十三个亿就来气。 而现在,也是她最害怕的时候。 浮屠铁矿,她连个毛都没看到,但此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天下武者却不这么认为。 只会觉得她已经把浮屠铁矿独占,从此成为众矢之的,被各大虎视眈眈的种族和高手垂涎。 这…… 才是最为可怕的。 从此,瑶池宫时时刻刻都会陷入危机四伏中。 但她怎么都想不到,沐凤鸣和帝军司究竟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沐凤鸣则是以长辈的眼神带着几分欣赏地看向了楚月。 这趟北玄之行,本不是她来,是帝军司内的其他人。 但她看见了北玄城送来的信,了解内容和始末,便放下手里头所有的事,匆匆来到北玄城。 或许,她只是想再见见这个小家伙吧。 并且她当众提及浮屠铁矿之事,并未说出那一封信,也是为了让叶楚月少点儿危险。 “沐将军。” 楚月再次抬眸看向沐凤鸣,拳掌相碰,发出沉闷的声音,“瑶池仙子暗箭伤人,伙同前任城主林北玄,以在靶场以箭射我北玄矿工为乐,且死伤超过百数,都是无权无势的底层之人,还愿将军,让他们不再害怕黄泉之路的冰冷。” 沐凤鸣扬起唇角,微微一笑。 叶楚月的最终目的,并非瑶池宫,而是那夜在箭靶已经化作骨灰的矿工。 “叶楚月!你信口雌黄!你!” 瑶池仙子声嘶力竭地大喊。 “瑶池仙子。” 沐凤鸣道:“你在靶场的所作所为,本将和帝军司的士兵,在路过之时都已亲眼目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楚月微怔住。 原来,那夜并非错觉,确实有人在那高空之上。 正是眼前的沐凤鸣! 第882章 抬头可见日月天 闻言,瑶池仙子的身躯彻底流过寒气,蔓入了四肢百骸,扭过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沐凤鸣。 如若帝军司一等战将和军队士兵亲自来指控她,她便是百口莫辩,瑶池宫主也只会是恨铁不成钢,对她无比失望。 数日前她还在沾沾自喜,怎料如今是一败涂地,仿佛永无翻身之日。 瑶池仙子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但嘴唇哆哆嗦嗦,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满眼都是猩红的血丝。 “去帝军司解释你的所作所为吧。” 沐凤鸣长臂一挥,就见气势凛然的帝军司士兵们蜂拥而出,钳制住了瑶池仙子。 除此之外,瑶池仙子纠集的瑶池宫侍卫,全都被一网打尽。 “沐将军,这些人该怎么处理?”士兵问道。 “一并带去帝军司,此事,将由本将全权负责到底。” 沐凤鸣言罢,单手负于身后,淡淡地瞥向了瑶池仙子,道:“像你这样的人,也不再有资格参与十大学院的比试了,你终究是瑶池宫和瑶池学院的耻辱,且记:抬头可见日月天,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如今,时候到了。只要本将还在帝军司为职,你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除非你逃出凌天,去到帝军司管不到的地方。” 瑶池仙子心脏抽搐,犹如被撕开裂缝般痛不欲生,满眼发红,泪水夺眶而出。 她害怕的是,无法再与叶无邪相见,怕事情传到叶无邪的耳中,让叶无邪对她百般厌恶。 但不论她如何挣扎,歇斯底里的尖叫,帝军司的士兵们还是强硬的把她带走。 瑶池仙子不断的回头看向了傲立于寒风中的叶楚月,满眼的恨意,几乎如火山喷发。 此时此刻,她才知道百里明嫣为何会折在叶楚月的手里。 终究是她过于自信,过于轻敌,但为时已晚! 瑶池宫的众人们被带走后,城西才有了平静。 沐凤鸣抬起修长的双腿往前走,高挑的身影停在楚月的面前。 楚月仰起头来,与她对视。 仿佛是两个时代寒门之人的精神和羁绊,在夕阳西下的余晖光影中交错。 不知为何,眼前的沐凤鸣,给楚月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沐凤鸣垂眸望着她,旋即失笑,抬手轻放在楚月的头上,轻揉了揉,“干得不错。” “沐将军谬赞。” 楚月眨巴两下眼睛,颇为好奇地打量着沐凤鸣。 “本将会亲自去一趟瑶池宫,那十三个亿,会送来北玄城,你安心等待就是。”沐凤鸣道。 楚月眸光微亮,干咳了声,连忙抱拳道:“沐将军铁面无私,为民为子,实乃为百姓而请愿的好将军,晚辈心中崇拜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问你个问题。”沐凤鸣道。 “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你良心会痛吗?”沐凤鸣直白地问。 楚月:“……”她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钢铁般的女子,正如沐凤鸣这般的。 沐凤鸣瞧见吃瘪的小家伙,眼底笑意渐露,忍不住再次揉了揉楚月的脑壳,“好好修炼,本将期待你未来的大放光彩。” 沐凤鸣又揉了几把,这才转身离去。 走了数步后,沐凤鸣顿足停下,回眸看来,唇角含笑,眼梢显露出不羁,三千红发微微扬起。 她说:“小家伙,本将在帝军司等你。” 话落,沐凤鸣长指随性的抓了抓发,脚掌踏地,一跃而起,飞跃上了黑鸟脊背。 楚月仰起头来,看那晚霞跃于云中央,看那寒风吹起黑鸟的羽翼,看沐将军红发如旗帜扬起。 直到沐凤鸣消失在视野之中,楚月还驻足痴望许久。 “小月儿?” 冷清霜和萧离同时踏步走来,分别在楚月的身畔两侧。 楚月凝视了半晌,才缓声道:“我忽然有种冲动。” “冲动?”冷清霜挑起了眉,把玩着两把短刀。 “我想去帝军司。” 楚月眸底一片坚毅,红唇掀起了张扬的笑,这武体之下的热血早已沸腾。 冷清霜瞅了瞅天穹,又摸了摸下巴,一条柔荑的玉手勾住了楚月的肩膀,“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冷师姐都陪你,哪怕是地狱。” 萧离沉默寡言,但望向楚月的目光炯炯有神,坚定如铁。 后侧—— 风悲吟望着楚月的背影,再看向沐凤鸣离开的方向,却是有几分疑惑不解。 他曾见过沐凤鸣几回,从来不是好接触的人,性子也很古怪,出了名的喜怒无常,生人勿近。 但沐凤鸣对叶楚月的态度,却引人深思。 他前去帝军司送信的这一趟,知晓沐凤鸣才结束了一场战斗回来,已经身心俱疲,却还是强行要来北玄城。 如今看来,这北玄城,是为叶楚月而来! 第883章 她在凉夜静静看 想到最后,风悲吟瞅着那一抹红,不由无声的笑了。 叶楚月啊,好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像是染了毒的罂粟,却让人情不自禁地靠近,哪怕为此永不超生。 风悲吟轻垂下眼睫,唇角却是不由自主的上扬,满身的邪佞之气,又有几分不经意的柔和。 燕南姬忽而鬼头鬼脑的看了看四周,嗅了嗅,眯起眼睛故作神秘地说:“我怎么闻到了一股春日的气息。” 风悲吟:“……” 这会儿,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楚月回头看去,就见秦铁牛跟着小随从火急火燎的赶来,“我的二舅姥爷,这么大的一出戏,我怎么就错过了?” 楚月嘴角轻抽了下。 “叶姑娘,都怪我,我差点儿就帮你把浮屠铁矿拍下来了。”秦铁牛道。 楚月以拳抵唇,轻咳了数声,耳根子微微泛红。 秦铁牛还想说着什么,却是瞅见了背刀的萧离,突地扭扭捏捏如个小女人般,还撩了下额前碎发,挺直身躯,故作出几分贵公子的姿态。 “萧小姐,你看这西天太阳落下,风景极好,小生有种吟诗的冲动。”秦铁牛道。 “你还会吟诗?”楚月扯了扯脸皮,只觉得有些不忍直视,“只知贵府二公子博学多才,才高八斗,没想到大公子还有这种惊喜?” 秦铁牛来了兴趣,兴奋地说:“叶姑娘,你是有所不知,锦年那孩子,自小就是我教导出来的。” 秦铁牛眼珠子一转,又看向了萧离,“萧小姐,不如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来吟诗作对?” “做作的要死,要不要去个没人的地方,切磋下刀法?” 萧离破妖刀略微出鞘,再迅速插回,摩擦出铿锵刺耳的声音,吓得秦铁牛浑身一哆嗦。 楚月见此,忍俊不禁。 瑶池仙子落马后,郁结于胸腔的一口气,终于舒了出来。 连日的阴霾,难得有了些许的欢愉。 “时候不早了,都回去吧。” 楚月摆了摆手,领着众人往城内走。 秦铁牛瞅着萧离欲言又止,但看见那把破妖刀,为了小命着想,还是闭上了嘴。 这日,城西和浮屠新矿之事,早已传遍了各大地方,也传回了长安城。 神武皇帝连夜召来文武百官商讨此事,都是心有余悸。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神武皇帝叹了口气,“好在此事由阿月来处理,浮屠铁矿被瑶池宫夺去不碍事,但十三个亿却是留下来了,听说那帝军司的沐凤鸣对阿月赞赏有加,阿月真乃神武之福。” “吾皇,十三个亿可以用来训练出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再开创出轩辕王朝的光辉啊。”有老臣急道。 罗丞相、萧将军二人对视一眼,满脸的沉重。 神武皇帝沉思片刻,挥了挥手,才道:“便留给阿月吧,她出门在外,总有辛苦的时候,而且修炼、嫁娶之事都得花钱。” 神武皇帝如此说,其余人等不再开口。 毕竟心里都清楚,要不是楚月出手,这浮屠铁矿和十三个亿,估计都在瑶池宫的手里,神武长安连个屁都得不到。 后半夜,文武百官散去,神武皇帝带着罗丞相、萧将军还有司国师聚在御书房,如少年般喝了个不醉不休,心里满是痛快,君臣敞开心扉畅所欲言,都看到了长安璀璨的光明。 那光,在名为叶楚月的女子身上。 长安皇宫的御书房酒香四溢,北玄城中,楚月踏着月色,身穿一袭素净的白衣,穿过或宽或窄的巷子,来到了一户简陋的人家。 她闻着淡淡的饭菜香味,借几许烛光,隐约能看清老妇人佝偻的身影,在灶前烧菜。 她在外边的凉夜静静看,唇角扬起,唇齿却都是苦涩的味道。 这老妇人的儿子,是那日送的最后一个骨灰。 “叶将军,是你吗?” 老妇人停下手里的动作,在淡淡的油烟中,和蔼地问。 她的眼睛没有神,很浑浊,却格外的慈祥。 第884章 孤本 听到老人的声音,楚月热泪盈眶,却未说话。 老人却自顾自地道:“老身领了城主府的补贴,好大的一笔钱,说是我儿的辛苦钱。” “老身昨夜梦到那孩子了,他说,托将军的福,他能吃上一顿肉。” “这几日,老身准备去集市给我儿买个新的骨灰坛,毕竟生前没有吃过好的,用过好的,死后也得奢侈一把。” 说到这里,老人眼里都是泪。 她还在继续说:“老身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好心的人,送了老身一个用黄金打造的骨灰坛,祝愿我儿花开富贵,他还说他姓燕,崇拜于叶将军。” “傍晚的时候,老身才知道,我儿是被那个叫做瑶池仙子的人活活用箭贯穿,再被火烧死。” “那晚,叶将军能把我儿带回来,一定是受了伤吧,老身闻到了将军的血腥味。” “如今城中百姓,个个都笑口常开,隔壁的小俩口也不打孩子了。” “但其实,这正道重任,又何苦托付于一个小女孩呢?将军,如果累了,就歇歇,老身余生,日日会为将军祈祷。” “……” 皓月清辉,如银河倾洒而下,将屋外楚月的身影拉得很长,很萧瑟。 她闭上眼睛,行军人之礼。 老妇人在灶前柴米油盐,身后的不远处,放置着一个金光闪闪的骨灰坛。 折射出的光,照亮了老妇人的灵魂。 楚月轻吸了一口气,扭身走向了江府。 身后的院墙上,风悲吟咬着苹果,自言自语地嘀咕,“这家伙,是真不知道累的吗?” 明明已经疲惫,却还在前行。 明明自己都满身伤痕,却只想到他人的苦难。 北玄城,江府。 江如愿望见一袭白衣的楚月,愣了愣。 他看习惯了红衣如火,张扬而不可一世,从未见过如此素净的她。 不像是个将军。 “叶将军,你看这——”江如愿微微摆手。 楚月循着看过去,望见庭院四处,灵蝶飞舞。 江如愿道:“父亲养的蝶都飞回来了,兴许是阳光更充沛了吧。” 楚月浅浅一笑,抬起手来,灵蝶便落在指尖。 “父亲生前说,灵蝶极有灵性,若有机缘相连,会是武者的引路人。” 江如愿说完,拿出了几本书,“这些都是家父生前亲自写下的一些感悟,杂七杂八都有之,我想,或许,家父希望你能看到。” 楚月轻点螓首,接过孤本,妥善放在了神农空间,轻声温和地道:“我会观看并且珍藏,江城主,老先生是明日出殡吗?” “明日一早,就出殡,妻女都休息了。”江如愿道:“她们守灵多日,我让她们回房了。” “你也去休息吧。” 楚月朝江老先生的灵堂走去,“最后一晚,就让我来陪着江老先生。” 江如愿张了张嘴,最后缄默不语,却是满满的感动。 父亲若还在世,一定会与眼前的姑娘相谈甚欢。 生前,父亲就对她赞赏有加。 哪怕是五年前,都不曾诋毁过叶楚月一句,只叹:镇北之女,不该落得个天诛地灭的下场。 为此,一大把年纪了,还吹胡子瞪眼睛的和城中官员争辩,回家还生闷气,喝闷酒。 后来,朝宴之上,叶楚月一战成名,江老先生更像是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红光满面,四处找老友喝酒。 江如愿红着眼睛,悄然擦去泪痕,回到房中陪伴妻女。 灵堂内,夜风徐徐,只有一棺一人。 楚月靠着棺木,并非感到害怕,反而特别的温暖。 她仔细地翻看着江老先生留下的孤本,如长辈的谆谆教诲,每一个字都铭记于心。 院外,皓月当空,灵蝶飞舞, 楚月这一看,便是一整夜。 而在她观看之时,隐隐发觉自己的魔根种子,好似有所生长的迹象。 第885章 淬魂 黎明破晓,风过无声。 储存在楚月腹腔内的魔种,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墨黑色烟雾,氤氲着一阵阵的光,冲击向楚月的四肢百骸。 不过刹那间,便已蔓延到了楚月的精神意志聚集之地,正在天灵盖之下。 她的精神和灵魂,仿佛在经历宛若炼狱般的千锤百炼。 魔种内衍生出的气息,正在一遍又一遍的淬炼着她的精神。 就如同浑身的骨头被人踩碎,万道箭矢死死地插在她的灵魂之上,无比的疼痛。 神农空间当中的破布和轩辕修在短时间里就发现了楚月发白的面色和不对劲。 轩辕修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蹙,满目担忧,喃喃自语地道:“这是……魔气淬魂吗?” 放眼凌天大陆,九万年的历史,一代代枭雄崛起又陨落,鲜少有人触碰魔根。 不仅仅是因为魔根难寻,先天、后天的具备条件都是万里挑一。 而除此之外,哪怕有人修炼了魔根,也难以挺过魔气淬魂的阶段。 因魔气和人族武体的互相排斥,在魔根生长的阶段,会不定期的爆发出强大的魔气。 通常来说,生长时多余的魔气,都会下意识的进入武体之中。 更多的则是……武者精神! “魔种怎会突然成长,从而导致魔气淬魂?” 破布百思不得其解:“按理来说,以正常魔种的生长速度,至少要数年的时间才会进入魔气淬魂的阶段,而在这之前,月子至少有准备的时间。” “但此次魔气淬魂来得太突然了。” 轩辕修道:“而且月子丫头这些天来马不停蹄,几乎没有歇息的时刻,如此憔悴疲惫的状态下,若没坚持住,会元神俱毁,从此功亏一篑!” 言谈之际,楚月已经满额大汗,脊背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 宛如钻心刺骨般的疼痛,犹如深海的惊涛骇浪,反复无休止的袭来。 她的精神,在即将崩溃的边缘。 魔气再而冲撞她的精神。 “噗嗤——” 楚月武体微颤,猛地吐一口漆黑的鲜血。 血液之上,隐隐氤氲着黑色的烟雾。 多次淬魂后,楚月已经意识涣散,精神崩溃,甚至连眼睛都无法睁开,整个身体都在摇摇欲坠。 似乎,她随时都会栽倒下去,两眼发黑再也醒不过来。 “完了……” 破布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这样的淬炼,对于她来说,实在是难以承受。” 就好似让初生的婴儿去扛下一座巨山,谁又能破天荒的做到呢? “小叶子,别啊……你可是叶三爷,你要挺过去。” 轩辕修眼眶发红:“你挺过了这么多次,可不能在这里倒下,你还没送江老先生出殡呢,还没和夜墨寒那小子成亲,还没有看小宝找到喜爱的姑娘,你不能倒下。” “破布。” 轩辕修的声线都在发颤:“有其他的办法吗?朕能为她抵挡魔气的淬炼吗?” “你一介魂体,稍稍出现,便会魂飞魄散,永远消失于人间。”破布郑重地道。 “那就是说,朕能帮忙了?” 轩辕修眼梢间流露出了一抹喜色,“快,告诉朕需要怎么做才行?” “你不怕魂飞魄散?”破布的声音沉重。 轩辕修愣了下,苦笑:“朕乃轩辕先祖,神武第一帝,若能护下神武的破晓之光,魂飞魄散又如何?” “破布,与你相识一场,朕心甚悦。到时候,等小叶子回到了神玄学院,见到了那群小俘魂。” “你记得告诉他们,我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去不为人知的远方,看一看曾经的轩辕王朝。” 说至此处,轩辕修闭上了眼睛。 他说:“小叶子,你守护了神武这么多次,这一次,让朕来保护你吧。” “好!” 破布说道:“你凝神聚气,冲入月子的精神窍通之处,魔气发现了你,势必会先攻击于你。轩辕修,稍后,我会紧随其后。” 破布宛若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在春日的凉风里扬起了笑。 “这条魂飞魄散之路,让我来陪你走!” 闻言。 轩辕修复杂地看了眼破布,旋即便按照破布所说的方法,用神识进入楚月的元神窍通。 “怎么回事?” 不多时,轩辕修睁开眼睛,“为何无法进入?” 他的神识,像被一堵厚重的墙隔绝在外。 破布回道:“那丫头在阻止你。” 轩辕修惊愕的张了张嘴,摇了摇头,痛楚不已。 这丫头分明自己还在饱受折磨和淬魂之苦,却还在关心他们。 第886章 城外多了一座新坟 “不好!” 破布着急不已,“月子的元神,就剩下一点了,若坚守不住,必是万劫不复!” 兴许…… 还会重回五年前的场景。 元神毁去,成了一个痴傻的废物。 人人都会忘了她的功勋,肉眼可见是一介废躯。 轩辕修的双肩遏制不住的发颤,剑眸通红一片,爬满了血丝,恨不得为楚月扛下这无端之劫。 但他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完了,完了……” 破布不敢再看。 那薄弱的元神,会彻底被魔气给吞噬。 这会儿,一只只灵蝶飞舞而至,围绕在楚月的身边。 无数只的灵蝶,落在楚月的身上。 同时,楚月朦朦胧胧间,仿佛听见了一道软糯的小奶音:“娘亲……宝宝怕怕……” 轰! 最后一道薄弱元神即将毁灭的一刻,楚月睁开了凛冽血红的眼睛,咬紧了牙,凝聚出超强的意志力,聚集在元神之中。 是啊,她若不在人世,谁去为慕倾凰讨回公道,谁去让万魔觉醒重见天日! 她的抱枕又会陷入深渊,她的孩子只会遭人践踏! 楚月愈战愈勇,一鼓作气,如黑暗里的无冕之王,镇守长夜,至死方休! 而她楚月没有注意的是,身边的一只只蝴蝶,都垂下了翅膀,如枯萎的花般落在了她的身边。 随着每一只蝴蝶的掉落,楚月的元神窍通,就会多一道圣洁之光,助长她的元神。 咻—— 千钧一发之际,楚月那摇摇欲坠的元神,竟迸发出万马千军撼动乾坤的气势,竟是反向吞噬掉了以下犯上的诸多魔气! “噗嗤!!” 楚月淬魂成功,元神强悍,再吐出了一口发黑的血迹。 但这回,她犹如卸去了浑浊般,神清气爽。 只是下一刻,楚月望着满地死去的灵蝶,有几分迷茫疑惑和怅然若失。 适才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她感受到了无数道新的元神之气,汇来窍通之处。 她有种预感。 这些灵蝶,是为她而死。 “原来这就是灵蝶挡灾吗……”破布自言自语。 楚月擦去嘴角的血迹,低头看向了江老先生的孤本。 这些灵蝶,不容于北玄城,是因为江老先生才得以生存。 地上的灵蝶尸体,多是在往江老先生的棺木和孤本上靠。 楚月轻吸了口气,将孤本收下,再把灵蝶们放在了棺木之上。 是江老先生和他的蝶,帮了她。 楚月对着许多的灵蝶,颔首弯腰,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抬眸。 灵蝶不只是为她挡灾,更是在九幽黄泉,为江老先生引路! “叶姑娘,出殡的时辰快到了。”灵堂外,响起了江如愿的声音。 楚月挺直了脊背,高声道:“送江老先生上路!” 整座府邸,都奏起了哀乐。 在哀乐声里,身穿丧服的众人,将老先生的棺木送了出去。 楚月捧着灵牌,走在最前方。 长街的两侧,不计其数的百姓前来相送,受过老先生恩惠者,不禁潸然落泪。 “江老先生与世长辞永眠于地了,但一人死万人生的精神将永垂不朽,北玄世世代代的后辈们,将永记江老先生的恩德。” 丧子的老妇人,听到哀乐走出了陋室,扶着墙壁,用半瞎的眼睛去看送葬队伍。 隐隐约约,看见了手捧灵牌的白衣少女。 春末的北玄城,少了一位姓江的老先生,城外多了一座新坟,墓碑前有着灵蝶鲜花。 夜晚,白月初上,清辉皎洁如水。 楚月回到了城主府,眼下有几分疲惫,显露出淡淡的青灰色。 “娘亲!” 一道清亮的稚童奶音响起。 小宝穿着贴身的袍子,“蹬蹬蹬”的往前跑,扑入了楚月的怀里。 楚月蹲下来抱住小宝,眉角眼梢都是细水的柔意。 “这几日,有没有乖乖听话?”楚月问道。 小宝“嗯”了下,点点头:“娘亲,宝宝有乖乖修炼,还有乖乖读书,铁牛哥哥还说要教我作诗,让我成为有才气的男子,铁牛哥哥说会作诗的男子,是最有魅力的!” 秦铁牛就在不远处,憨憨地笑,“叶姑娘,咱俩一家人,不收小尘的钱。” 楚月嘴角抽动了下,狐疑地看着秦铁牛,怀疑这厮是秦城主在外捡回来的小傻子。 “楚爷。” 萧离从后面走来,道:“沐凤鸣亲自去了瑶池宫,瑶池宫派人送来了十三个亿,一个子儿都不少。” “沐将军还是猛。” 楚月想到十三个亿和浮屠铁矿,清丽的面颊露出了粲然的笑。 “萧姨,你来啦。”小宝笑眯眯的,紫眸晶亮晶亮像宝石一样。 秦铁牛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去。 铁牛哥哥? 萧姨? 他怎么突然之间跟萧小姐差了辈分? 第887章 洒了狗血的盘子 “十三个亿在这里面。” 冷清霜踏步走入了院中,将一枚空间指环交给了楚月,“这空间指环是沐将军给瑶池宫的,如今都已经装满了灵石。” 楚月接过空间指环,望着指环表面纹理的当中,烙印着血色的“凤”字,有一瞬的怔愣。 沐凤鸣。 慕倾凰。 她们的名字,倒是相似。 “瑶池宫的情况如何了?”楚月问道。 冷清霜“噗嗤”笑出了声,“瑶池仙子已是戴罪之身,受到了武者们的唾弃,都道她是蛇蝎美人。瑶池宫手忙脚乱,现在各大势力都蓄势待发,想去瑶池宫偷浮屠铁矿。” 楚月挑起眉梢,浅笑出了声,望向旁侧的萧离,说:“明日清晨动身去长安吧,萧将军应该也想女儿了。” 萧离微怔,随即眼神复杂了几分。 她曾和小月姐姐都是没有家人的孤魂野鬼,如今她对萧家有了感情,长安城中,却没有小月姐姐的家人。 “听说长安是才子之乡,一定很欢迎我。”秦铁牛道。 萧离翻了翻白眼,楚月和冷清霜大笑秦铁牛的脸皮之厚。 就这样,翌日回长安的时候,秦铁牛屁颠屁颠跟在了身后,偶尔冒出几句自以为潇洒却惊天地泣鬼神的诗句。 马车驶离北玄城时,城中武者相送了三里路。 马车之中,楚月抱着软糯糯的小宝若有所思。 北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她的脑子里,却有着另一件事。 “小月儿,你在想什么?”冷清霜问道。 楚月抬眸:“我观察过铁矿的内部结构,还有浮屠铁和星陨铁损伤武体的气息,每一日,都会有矿工因挖矿而死,若能炼制出相对应的丹药,且是廉价之药,能让凌天大陆的开采一事,不再劳民伤财。” 冷清霜眸光微亮,“这件事九万年来,药神宗都没法对症下药,帝军司、武神殿、药神宗曾都下了悬赏,希望有药师能够炼制出来,若是成功,炼药之人可以得到神脉九洲的爵位!” “不过这件事很困难。” 萧离说道:“就是难度系数太高了,所以至今没有药师能炼制出来。” “是啊。” 冷清霜道:“若能炼制出来,凌天可以开采出一些尘封的禁忌铁矿,说不定能使凌天的武道文明再进一步。” 楚月默然不语,脑海里却都是这一件事。 从收到江老先生的信开始,她就没有忘记过。 只是有瑶池仙子等人要对付,没法抽空钻研。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将这件事放在了心里。 马车行在古道西风,朝着长安城靠去。 秦铁牛白衣如雪,骑在高头大马上,不可自拔的作诗:“啊~这美丽的夕阳,真像洒了狗血的盘子,触我心弦。” 正在商讨丹药的楚月等人,满脸的无语。 “要不要我砍死他?”萧离问道。 楚月扯了扯唇,“要不……留着吧……” 队伍里的燕南姬,则是拿着小布条分给大家来塞耳朵。 “铁兄。” 燕南姬掀起马车帘子,望向了秦铁牛:“少作诗吧,我还想多活几年。” 第888章 陷我于不义之地 “燕贤弟,想不到秦某人的诗,已经不知不觉都到了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 秦铁牛身骑骏马,一脸的高深莫测。 燕南姬瞪着眼睛看秦铁牛,只感到鸡同鸭讲,对牛弹琴,以至于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而之后的时间里,便在秦铁牛吟诗的做作之声中愉快度过。 至少,秦铁牛是愉快的。 却说远在他方繁花如锦的逍遥城。 城主府,清雅的书房里,架子上摆放着各类有关于修炼和圣贤之道的书籍。 微光透过窗棂。 窗旁,摆放一方棋盘,两人身着蟒袍相对而坐。 秦城主正与鬼月殿掌教使吴有道各执棋子。 白子落盘,秦城主望向讳莫如深的吴有道。 “吴掌教,没想到真被你猜对了,瑶池仙子惨败,瑶池宫腹背受敌,今后只怕四面楚歌了。” 秦城主略感诧异:“叶楚月是如何做到的?” 吴有道笑而不语。 他听说北玄城拍卖之事,立即派人前去助兴,为此不惜得罪于瑶池宫。 “轻敌,往往是最致命的。” 吴有道说:“诸侯国的身份,让瑶池仙子对她不屑,但也是她的保护伞。她能有今天,靠的并非帝尊,而是她的脚踏实地。旁人只看到我吴有道得罪了瑶池宫,却不知在叶楚月的价值面前,瑶池宫一文不值。” 吴有道非常的笃定,脸庞露出自信的笑。 “吴掌教,你觉得那浮屠铁矿,已经被瑶池宫私吞了吗?”秦城主问。 吴有道笑眯眯地道:“能让瑶池宫把浮屠铁矿带走,那她就不叫叶楚月了。” 言罢,吴有道落下一子,如老狐狸般道:“秦城主,你输了,你府上的四足金蟾鼎,就归我鬼月殿咯。” 听到这话,秦城主顿时吹胡子瞪眼睛的,这些年来,没少被吴有道这厮给坑走好东西。 此时,瑶池仙子被关在帝军司的深渊大牢,遭受鞭挞之刑。 牢房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一道曼妙的身影走来,戴着珠玉而成的面帘,狭长的凤眸冷冽地看着满身鞭伤的瑶池仙子。 瑶池仙子颓废地抬起头来,望见来者,两眼惊喜,气若游丝地开口:“宫……宫主……” “咔嚓。” 牢门被狱卒打开,宫主走了进去。 “仙儿,这就是你办得好事情?” “宫主,不是我,都是叶楚月,是她心思狡诈,陷我于不义之地,害瑶池宫遭受武者诟病和四方的虎视。” 瑶池仙子眼眶发红,蓄满了泪水,着急而激动地喊,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四肢伤口还在往外汩汩的冒血。 “啪!” 宫主一掌狠厉打下,打得瑶池仙子口吐鲜血,披头散发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一向慈爱的宫主。 “没用的废物东西,瑶池宫因为你而损兵折将,都已经这番田地了,还在为自己找借口?” 宫主冷笑:“失败者,当如蝼蚁任人践踏,连猪狗畜生都不如,你能有今日,非她叶楚月阴险狡诈,只能怪你自己技不如人,实力稍逊一筹。与其在这里怨天尤人,倒不如反省反省,你是在哪一步开始掉以轻心的。” “我……” 瑶池仙子泣不成声,弱弱地问:“我还能参加十大学院的比试吗?” “你能活着,就已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想参加比试?” 宫主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恨铁不成钢:“叶楚月能在武者境就扬名立万,诸侯国的出身也可惊动八荒六海,你以为靠的是什么,跟你一样脑子都快发霉了吗?这次,瑶池宫因为你元气大伤,你没有资格怨声载道,好好想想怎么补救吧,否则莫说叶楚月,本宫绝不放过你这个害人不浅的废物。” 一番话说完,宫主猛甩衣袖,愤然离开。 瑶池宫主走出牢狱,推开了一扇檀木门。 屋内的男子大马金刀而坐,正在研究什么阵法。 瑶池宫主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旋即扭着柔软的腰肢走上去,从后侧搂过男子,身上散发着勾魂的清香。 “将军,许久未见,可还记得人家。” 瑶池宫主翻身落在了男人的怀里,一双柔荑缠在对方的脖颈,眼眸含情脉脉若水流。 “将军,仙儿那孩子,本性是不坏的,如今瑶池宫危机四伏,你舍得让人家受罪吗?” “能不能受罪,那可得看你伺候人的本事有没有见长了。” “唔……” 衣衫碎了一地,满室都是诱人的香。 门外,冰冷的长廊上,沐凤鸣红发三千,墨衣着身,懒倦地倚靠在长廊上。 她慢条斯理的摩挲着袖衫,听见里面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唇边扯开了鄙夷的弧度。 第889章 神武栋梁,长安荣光 春末,正午时分。 万丈青阳洒落在神武国,为这个国度,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边。 长安城外,楚月所在的几辆马车徐徐而至。 城门大开,武者们欢喜雀跃,兴奋地涌了出去,期待地望着那一道身影。 叶府大门前,罗刹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叶轻语走出去,身旁还有楚军的女士兵们,一张张脸庞洋溢着欢喜。 百姓们兴高采烈的议论。 “叶三爷回来了,快,快去迎叶将军回长安。” “还以为再见要过很久,幸好我没听父亲的话出远门,不然错过这次机会,再有下次就难了。” “叶三爷这段时间可是背着我们干了一番大事,进入神玄斩星榜,在鬼月殿舍己为人,北玄城足智多谋逼退瑶池宫,还为矿工们谋取福利。” “……” 道道声音充入耳中。 罗刹少年身穿黑袍,戴着银色面具,唇角勾起了淡淡的笑。 “能让满城欢呼的人,除了镇北侯外,恐怕就只有她了。”叶轻语微笑。 看着人群拥挤的街道和吵杂的欢呼声,叶轻语有些恍惚。 谁还记得,那日为情所困纵身跃下城门的痴傻三小姐叶楚月? 那年人人得而诛之的破鞋。 叶轻语闭上眼睛,笑容满面。 “刹刹,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日的阳光,比昨日的要温暖些。”叶轻语温和地道。 “不是错觉。”罗刹说道。 长街,武殿之处。 秦芊芊在侍女的陪同下,望着外面的热闹,满眼的不甘。 叶楚月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她哪怕昼夜不分快马加鞭的修炼,也赶不上叶楚月的分毫。 “芊芊。” 父亲秦公从身后走来,嘱咐道:“往日恩怨都要放下,叶若雪死于非命是罪有应得,如今叶楚月炙手可热,你再与她作对,就是是非不分,要把整个秦家拉下马。” “爹,……” 秦芊芊心有怨气。 曾经任她践踏的废物,却一朝锋芒毕露,扶摇直上,使她遥不可及。 “不论你如何想,但你不得不承认的是,她是神武国的栋梁,是长安的荣光。” 秦公说道:“蚍蜉撼树,乃不自量力,我的女儿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秦芊芊攥起双拳,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了。” 城门外的欢呼声,骤然响起! 楚月红裙着身,牵着软糯糯的小宝自马车上走下,身后跟着冷清霜、萧离等人。 城门内外,人山人海,洋溢着蓬勃。 楚月见此,微微怔住。 秦铁牛摸了摸下巴,“难道秦某人如此出名,才华横溢之事都已经传到了长安城吗?” “铁牛兄,厚颜无耻是一种病,得治。”燕南姬不由道。 “燕贤弟,你生病了吗?那可得赶快医治,莫要耽误。”秦铁牛忧心忡忡。 燕南姬一时语塞。 楚月听见他们旁若无人的谈话,嘴角止不住的抽动了好几下。 一路上有这两个活宝,她还真是哭笑不得。 “娘亲,宝宝好喜欢长安嗷。” 小宝扭过头来,奶声奶气地说:“因为长安是宝宝的故乡,是宝宝第一次和娘亲见面的地方。” 闻言,楚月心头微颤,鼻尖酸楚。 她来迟了五年之久。 小宝在叶府,受了五年的折磨。 楚月紧握住小宝的手,再看了看城门外熟悉的人,动容的同时,生出几分近乡情怯之感。 “诸位,小生不才,能得诸位的欢喜,让小生分外感动。” 秦铁牛骑在马上,两手抱拳,犹如春光满面的状元郎。 闻声,无数人蜂拥而出。 秦铁牛吓了一跳,“长安人真是太热情了,小生受宠若惊。” 只见一个又一个的百姓武者们,把楚月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还有人观察楚月清瘦了许多。 秦铁牛独坐骏马,风中凌乱。 “傻了吧,人家都为小师妹而来。”燕南姬幸灾乐祸的笑。 第890章 怀才不遇,实乃人生憾事也 秦铁牛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文绉绉地长叹道:“燕贤弟胸无丘壑,不知怀才不遇,实乃人生憾事也。” 燕南姬:“……”让他嘴贱,非要跟秦铁牛说什么话。 …… 人群中,被围住的楚月,眉眼含笑看着四周的人。 “三爷,是不是神玄的饭菜不好,你都瘦了许多。” “那可不,叶三爷整日修炼,哪跟你们一样只知道吃。” “叶小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可爱,你们猜,帝尊小时候是不是这样的。” “娘,我出息了,我见到了帝尊的幼崽期。” “……” 此刻的长安城,大街小巷,满是欣喜。 楚月望着恢宏的城门,有些神情恍惚。 彼时,她初来乍到,便是在冷嘲热讽中满身伤痕走进这座城门。 这回,每双眼睛都含希冀的光。 楚月红唇微扬,笑意更浓,有种强烈的归属感。 而就在这会儿,楚月蹙了蹙黛眉,总感觉有一道视线,在注视着她。 像是蛰伏于暗处的毒蛇。 楚月扭头侧目,敏锐看去,看见了一道仓皇而逃的身影。 即便那人逃得很快,但楚月还是看见了。 正是曾经的长安第一美人,夏如烟。 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夏如烟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面庞粗糙了许多。 “叶将军,父皇正在皇宫等你。” 一道声音响起。 楚月抬眸望去,城门内正站着的是轩辕宸,此刻的轩辕宸正复杂地看着她和小宝。 楚月点了点头,便率领众人踏步走进长安城内,街道两侧,都聚满了百姓,形成空前绝后的盛况。 城外躲闪的夏如烟,捂着胸口深吸了几口气,做贼般又去看了几眼,紧咬了咬下嘴唇。 “叶楚月,为什么你的命这么好……” 夏如烟眼眶发红,擦了擦泪,“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如果不是你横刀夺爱,帝尊就会娶我的,我才是殿下的原配。” 嘭! 长鞭斜侧而来,打在了夏如烟的身上。 皮肤黝黑粗糙的男人赤着双足走来,冷厉地看着夏如烟,“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手里头的事儿做完了吗?你又想偷懒不成?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女人,你已经不是什么尚书府的大小姐了。” 夏如烟周身阴冷,她扭头看去,远处的城门处,叶楚月被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一颦一笑都是风华绝代。 夏如烟许久的怨气,发泄了出来,摇头后退:“不,我不是你的女人,我是帝尊的女人……” 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走过来拽住夏如烟的衣襟,甩到了树前。 “就你?你也配?” 男人将其抵在树干,掀起夏如烟的衣摆,粗粝的手狠狠抓着夏如烟的皮肤。 “不——”夏如烟惊恐地瞪大了杏眸。 “知道吗,你只能是我的女人。” 夏如烟泪水涌出,双肩极力的颤抖,被男人占据时,满脑子都是亦正亦邪的帝尊。 城中的街道,楚月似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回头看去,但只看到城中围聚的百姓们。 楚月甩去了脑海里的疑惑,踏步走进了皇宫。 轩辕宸道:“父皇知道你不喜欢热闹,而且舟车劳顿已经很疲惫了,就和罗丞相、萧将军他们在御书房等你。” 楚月点点头,前往了御书房。 她此行长安有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神农之力得到过万魔宫内金瞳少女的进化,或许对慕倾凰有帮助。 不论如何,只有再看一看慕倾凰,多了解慕倾凰的身体状况,慕倾凰才更有机会苏醒起来。 而且,她的神农空间内,还有一缕慕倾凰的神识。 到时候,她便能去青音寺,看一看那个常伴青灯古佛的怀倾大师 第891章 朕,急了吗? 皇宫。 御书房。 神武皇帝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坐在椅上等了许久,喝了一盏又一盏的芙蓉茶,时不时看向御书房门外,眼里夹杂着几分焦灼。 “砰!” 茶盏落桌。 神武皇帝站起了身,双手负于身后,在静谧的御书房中踱着步子走来走去。 “吾皇莫急,阿月那丫头,估计很快就会到了。” 罗丞相被神武皇帝晃得头晕,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须,忍不住地道。 神武皇帝猛地停住,扭头看去,一本正经地问:“朕,急了吗?” “……” 罗丞相险些揪掉自己的胡须,颇为无语地望着神武皇帝,偏生为人臣子,不敢言语冒犯。 “萧将军这蟒袍是新裁的吧,以前不曾见过。” 罗丞相只得看向了萧天佑:“这不过年不过节的,萧将军怎么就穿上了新衣?” 萧天佑翻了翻白眼,“罗丞相莫非是打理了胡须,整个人看起来亮堂了许多,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罗相也不例外啊。” 国师司妖烈嘴角抽搐,淡漠地瞅着他们,慢条斯理的饮下一杯茶后,才不疾不徐地说:“十大学院比试在即,阿月特来长安城,估计是为了来看望司某的。” 顿时,罗丞相三人愠怒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司妖烈的身上。 “咳……咳咳咳……” 司妖烈一口茶水,险些呛死自己。 “皇上,叶将军她们来面圣了。”刘太监宛若公鸭嗓般的声音出现。 神武皇帝顿时精神抖擞,重坐回龙椅,以拳抵唇干咳了几声,故作几分沉稳的帝王姿态。 檀门推开,几许微光洒落进来。 入眼的是熟悉的一袭红衣,以及在风中微扬起的墨发。 楚月带领萧离以及神玄弟子等人步入御书房,来到最中央,面朝神武皇帝,抱拳颔首:“末将归来长安,祝愿吾皇万岁。” “怎么瘦了这么多?” 神武皇帝犹若打了死结般拧紧了眉,不悦地看着女孩清瘦的身影。 “确实瘦了。”司妖烈优雅饮茶。 罗丞相吹胡子瞪眼睛的,“怎么回事?神玄的三长老此前不是说让小月她们顿顿吃神兽肉吗?” 楚月眨巴两下眼睛,微微愣住,嘴角猛抽的同时,尽是哭笑不得的心情。 神兽肉那玩意儿,真是随便能吃的吗? 跟在身后的冷清霜、燕南姬等人亦是呆讷。 这君臣相处之道,似乎与他们的想象截然不同。 “阿月,你身后这几位是?”萧天佑诧异地问, 冷清霜抱拳道:“北境冷府,冷清霜。” 秦锦年勾唇一笑,彬彬有礼:“在下不才,逍遥城二公子秦锦年,身旁这位是家中长兄秦铁牛。” “……” 神武皇帝等人听见一个个的报上身份,都已讶然。 这些人的身份,非富即贵。 放眼诸侯国境内,能去十大学院的武者,有几个能把权贵之人带回来? 不论是在十大学院,还是神脉九洲,诸侯国武者都如同下三等的存在,往往惹人鄙夷。 这么多年,从神武国派出学院的武者们,鲜少广结好友…… “来者是客,诸位是阿月的朋友,就是神武的贵客。” 神武皇帝笑道:“今晚宫内摆酒宴请诸位,为诸位接风,阿月和小离她们在学院还需要诸位的帮助。” “神武皇,您客气了,叶姑娘就跟我秦某人的亲娘一样,帮助叶姑娘乃是本分之事。” 秦铁牛潇洒不羁地摆了摆手。 神武皇帝:“……” “叶姑娘于家兄有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秦锦年解释道。 神武皇帝恍然大悟。 楚月抬手轻抚了抚额,忽然觉得带秦铁牛来长安是无比错误的决定。 “父皇,叶将军来长安,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也当歇息调整下了。”轩辕宸道。 “也是,朕只顾着高兴了,阿月,你先歇会儿。”神武皇帝笑眯眯地说。 楚月点点头,拱手告辞。 走出御书房后,轩辕宸快步跟来,喊道:“楚月。” 楚月脚步停住,回眸淡淡地望着他。 “愿你和帝尊白头偕老,百岁无忧。” 轩辕宸真挚地道:“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但我还是想说,请彻底忘记掉那些难过的黑夜。” 他咧开嘴笑,眼眶却是泛起了红,左侧胸膛内的心脏隐隐作痛,一阵阵的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看着近在眼前却遥远的姑娘,眸底深处写满了爱而不得的哀伤额。 但他明白,终究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楚月懒洋洋地看着轩辕宸,妖冶的挑起眉梢。 静默少顷,楚月冷冽地说:“那个知道难过的人,早已经死在了所谓的黑夜,所以,不存在需不需要忘记。” 轩辕宸的幡然醒悟和痛改前非,她没有身份去原谅。 因为那个为情所困的叶楚月,早已身穿喜袍跃下城墙,含恨而死。 旁侧,沈清风听到这话,心头忽感钝痛。 他抬眸看着楚月,指尖微微发颤。 至今为止,阿月都未曾喊过他一声哥哥。 他的余生用来忏悔还有用吗? 第892章 刹刹每日都在思念主子 楚月站在长廊,轻吸了一口气。 她平静如水地望着轩辕宸,勾唇漫不经心的一笑,才迈开了长腿折身朝外走去。 轩辕宸呆愣在原地许久,睁大的剑眸倒映着楚月渐行渐远的背影。 直到女孩的身影彻彻底底的消失在视野尽头,泪水才从发红的眼眶里流出。 当楚月说到那个人已经死了的时候,他的心脏好似被魔爪生生地撕裂,疼得快要窒息。 前来相送的刘太监望见这一幕,暗暗摇头叹息,倒没多少同情。 比起轩辕宸后知后觉的懊悔,那日在长街被他纵马拖行到血肉模糊千疮百孔的少女,才是真的可怜。 …… 楚月走出皇宫,迫不及待地回到热闹非凡的叶府,叶轻语、罗刹以及夜孤城等人都聚集在此。 最先发现楚月的是轩辕雨,水滴滴的杏眸骤然发亮。 “美人师父!” 轩辕雨犹如一头猛兽,扑入了楚月的怀里,紧抱住楚月,在其胸前蹭了蹭,委屈地说:“还以为你去了神玄就不要雨儿了。” 轩辕雨仰起脸来,眼睛发红:“你不在长安的日子,雨儿寂寞如雪,愁得我都吃不下饭了。” “对!” 程洪山拍拍胸脯道:“老程可以为九公主作证,公主现在一顿只能吃得下三饭碗了。” 轩辕雨的面颊,一下子就泛起了红,气鼓鼓地瞪了眼拆台的程洪山。 楚月好笑地望着轩辕雨,抬手揉乱了轩辕雨的发,又捏了捏轩辕雨肉嘟嘟的脸:“都愁得发胖了,看来是真的在愁。” 轩辕雨连耳根子都在泛红,“师父,你一回来就取笑我。” 燕南姬狐疑地瞅着轩辕雨:“感情小师妹在长安城还金屋藏娇呢。” 楚月斜睨了眼燕南姬,燕南姬顿时噤若寒蝉。 楚月安抚了会儿轩辕雨,便走至罗刹和叶轻语的面前,轻声问:“近来可好?” 罗刹脸上的银色面具折射出清冽的寒光。 沉吟了会儿,她缓声说道:“楚军已经渐有规模了,得到了皇室的栽培,有越来越多的女子加入楚军。散落各地的镇北旧部渐渐归位,还差魏芳洲等三位少将。如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他国和王朝的人,派人前来送上有关于你的贺礼,今日还有大玄王朝的使者来了。” “主子不在的时候,我每日都会去镇北侯府擦拭侯爷的雕塑。” 罗刹说道:“颜霜的拳法精进了很多,轻语偶尔能站起来半个时辰,但不能太久,不然腿骨会痛。” “城西杂货铺子的老板,在赌场输掉了一半的家产,媳妇吵着闹着要回娘家。” “……” 罗刹将楚月不在的时候,长安所发生的事情,一件不落的娓娓道来。 楚月静静聆听,等到最后,便问:“你呢?” 罗刹说了一圈,唯独没有说自己。 罗刹愣住了片刻,才道:“刹刹每日都在思念主子。” 楚月抿唇不语,心弦微暖,勾着唇角浅浅一笑,轻拥了下罗刹,拍了拍罗刹的后背,“我也在思念刹刹。” 这个固执又倔强的孩子,是她放不下心的。 后侧,秦锦年孱弱如斯,面色苍白,身着飘逸的青衫缎子。 他敛眉,惊讶地看,深深的震撼于这种从未见过的凝聚力和信服力,能让人死心塌地的追随,虽死犹不悔。 秦锦年颇为恍然,心中不由哀叹了几分。 叶楚月若在神玄学院的话,届时,他们终有一战。 或是点到即止,亦或是……不死不休。 她若是战争学院的弟子,与他同门的话,该有多好…… 第893章 亡国 秦锦年薄唇紧抿,唇色和脸颊愈发的惨白,衍生出了几分无奈之情。 他虽以才闻名,但与叶楚月惺惺相惜,更不愿来日成为宿敌。 秦锦年脑海里响起了轻微的叹息声,终是沉默了下来。 秦铁牛则是凑在了他的耳畔嘀咕:“好在叶姑娘并非俊俏的公子,否则这美人如云的,她一人就得佳丽三千,这要有多少人娶不到媳妇。” 闻言,秦锦年扯开了淡淡的笑。 “不好了。” 慌张之声骤然响起,府中侍卫步伐匆匆而至。 “怎么了?” 楚月侧目看去,心中涌起了不好的预感,皱眉问。 侍卫双手抱拳,低下头来:“回将军,侯府的侯爷雕塑,被人洒了狗血,还用狗血喷了字。” 楚月和故知们正在久别重逢的喜悦当中,忽而都拧起了眉。 众所周知,狗血是晦气和不吉利的象征。 “不可能!”罗刹道:“今日早晨我还去看了一遍,是完好无损的。” 楚月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若是按照罗刹所说,很有可能是故意等到她来长安,给她看的。 “上面写了什么字?”楚月问道。 侍卫哆嗦了下,头愈发的低,诚惶诚恐地道:“属下……不敢说!” “小主子,你不要去看了,你刚来长安,先稍作歇息,这件事情交给我们来处理吧。”程洪山道。 楚月摇摇头,转身就走出叶府,直奔隔壁不远处的镇北侯府。 事关母亲,从来都是刻不容缓。 哪怕只是一座雕塑而已! 对于长安来说,那是一代人和镇北将士的荣耀! 其余人等,纷纷跟在楚月的身后。 恢宏的镇北侯府,雕塑前已经围聚了不少愤怒的镇北士兵们,一个个眼睛在发红。 楚月缓缓抬眸,朝慕倾凰的雕塑看去。 “别看!” 萧离蓦地伸出了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没事,让我看。” 楚月拿掉萧离的手,抬步往前走,抬头朝上看。 只见森白的雕塑之上,一道可怕狰狞的裂缝密布四周,由上至下,从左到右,用发臭的狗血写下了两行字。 “叶楚月一日不死,神武终将亡国!” “叶楚月,你会和你的母亲一样,骸骨尽断,万针穿身,不得好死!” “……” 楚月看着那鲜红扭曲的字,眼底蔓延开了邪佞的浅红色,似有无可阻挡的戾气,即将以摧枯拉朽之势冲破灵魂的枷锁! 袖衫下的一双手,狠狠攥紧成拳。 她发红着眼眸,立在母亲的雕塑前。 是慕笙!或者是慕笙的同伙,那些躲藏在黑暗里见不得光的人! 他们不择手段害死了慕倾凰,还想再以同样的方式害死她! “咔嚓……咔嚓……” 雕塑表面的裂缝越来越多,甚至如蛛网般无规则的朝四周蔓延。 楚月眼睁睁地看着,那裂缝蔓延到了慕倾凰的脸庞,使慕倾凰意气风发的面颊,龟裂开! 裂缝越来越多! 砰! 平地惊雷般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但见雕塑在楚月的面前彻底坍塌粉碎,化作一片狼藉废墟。 就好似,特地等到楚月观望的这一刻,才上演如此一幕。 “小月儿……”冷清霜扭过头来,担心地看着楚月。 一路走来,她深知母亲对于楚月的重要性。 那日武道台,一把赤神刀,就能让她与夜罂对战! “这到底是谁干的?” 轩辕雨愤然道:“天子脚下,长安重地,谁敢亵渎我朝名将,做出这天怨人愤之事?查!一定要查清楚!” 第894章 你有母亲吗? “到底……是谁!” 萧离咬牙切齿,碎发之下的琥珀色眼眸,迸射出狠戾的火色。 罗刹则是忧心忡忡地望向楚月,“你一路行来已经疲惫了,先歇会儿,这件事情交给我们来调查,哪怕掘地三尺,都会找到背后的龌龊之人。” 正满面愤怒的其他人,俱都担心地看着楚月。 楚月站在废墟前,默不作声,一言不发,睫翼轻微地颤动,眼底倒映出支离破碎的雕塑碎片。 “都退下吧。” 楚月闭上了眼睛,任由凉风吹拂而至。 “小月儿……” 冷清霜欲言又止。 “我没事。”楚月淡淡地道。 周围的人见此,面面相觑。 对视了会儿后,都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最后,破碎的雕塑前,只剩下楚月一人。 她缓缓地睁开了死寂如寒潭的眼眸,走至那些碎片面前,蹲下来,一块块地捡起。 她尝试着将碎片拼凑成一个完整的雕塑,一个记忆中的母亲,但八尺雕塑,非她一人可行。 而在她的身后,高墙之上,立着一道身影。 来者身着黑衣,肩系鎏金披风,头顶戴着遮住了眼帘的斗笠,正居高临下地望着楚月的背影。 斗笠之下,男子的嘴角裂开了嘲讽的弧度,一双眼眸,似笑非笑地睥睨楚月。 楚月又尝试拼凑了几次,但还是不行。 男子摇摇头,眸色悲悯,唇角愈发扬起了笑意的弧度。 他如一口千年古井,浑身上下,内敛着海纳百川的浩瀚之气,仿佛有与生俱来的武道高手之势! 男子呼吸平稳,眼神自信。 哪怕立在高墙,整座侯府,也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他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看叶楚月为此而崩溃。 近来,叶楚月实在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也该让人敲打敲打了。 武道之路,哪有一帆风顺的? 可惜慕笙还在万佛星尘源地,否则看见此幕,当真会满意至极。 过了一会儿。 男子顿感无趣,打算悄然无息的离开时,破碎雕塑前的女孩,忽而背着他发出了声音。 “你们连她在世人眼中唯一的存在,也要剥夺掉吗?” 楚月低着头,垂下浓密如蒲扇的睫翼,美眸发红地看着满地狼藉。 男子看了看无人的四周,目光再落定在楚月的身影,充斥着满满的疑惑。 叶楚月发现了他? 这不可能! 区区武者境,何足为患? 倏地—— 寒芒四起,狂风掠过,掀起了楚月鬓间的青丝。 她手握雕塑的碎片,平静地站起身来,一双杀戮邪眸,回头看向了他。 犹如饿狼在血月下锁定了自己看中的猎物。 那一刻,男子身上的披风吹起了褶皱,竟是有噤若寒蝉之意,双足如树根深扎于地,再也无法挪动了。 “有意思。” 沉吟半晌,男子勾起了玩味的笑。 “慕笙让你来的?”楚月笃定地问。 “你想知道什么?”男子双手环胸,往下睥睨。 “滚回去告诉慕笙,一朝是我的手下败将,就永远会被我践踏于足底,永无翻身之日。” 楚月冷笑:“母亲的雕塑我可以重塑,但她的罪孽昭之于众,这辈子都没办法洗干净了,她不过是过街老鼠罢了,永远都不会是北洲慕府的千金了。” “真是个要强的小东西。” 男子笑了一声,身影如幻,下一刻就来到楚月的面前,一把匕首抵在了楚月的心口,“小东西,我劝告你,停止一切有关于你母亲的调查,否则,你会殒命于此,下场并不会比你母亲好。我现在若要杀了你,你绝无反抗之力。” 楚月五指迅速抓住匕首利刃,鲜血沿着掌心指缝流出。 同时间,另一只手握着碎骨小斧,别在了男子的咽喉。 “你觉得,我们谁更快?” 楚月唇色嫣红,语气森森:“还是说,你想和我同归于尽?” 男子眉头微微蹙起,看着楚月流血的手,眸底闪过了一丝的愕然。 他懂了,这是个不要命的人。 她想以命搏命。 “凡事过刚易折,好言相劝你不听的话,日后,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男子低声道:“慕笙在万佛星尘源地的惩处快到时间了,而且,以她的底蕴,就算不是北洲慕府的小姐,也能立足于一方天地,你什么都没有的。你想仰仗帝尊吗?你不怕,他因你而死?” “你有母亲吗?” 楚月抬起嗜血的眸,反问。 男子怔了一下。 在记忆的深处,有那么一个温柔的女人,充满人间烟火气,喜欢对着他笑。 这一瞬,男子似乎懂了。 第895章 屠尽天下作恶人 “欺我母亲之人,哪怕相隔万里,我必会腰斩于斧下!” 楚月攥住锋锐匕首的五指流淌出鲜血,狠戾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男子。 “让慕笙给我好好活着,来日我会提着她的人头在武道巅饮一杯怀念母亲的酒。” 楚月缓缓地放开了血肉模糊的手,将碎骨小斧放下,“你杀不了我的,滚吧。” 男子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眼中深处掀起了惊涛骇浪。 楚月转过身,一步一步走至废墟前。 男子紧抿着削薄的唇,胸腔内久久不能平静。 他从未见过这样有血有肉的女子,像是一把被封印的邪剑! “伤害你母亲的人,哪怕是北洲慕府的根基,都无法撼动其分毫,以你今日之能,以你柴门出身,又能撼动多少?” 男子又道。 楚月不言,她麻木的拼凑着雕塑。 她从来都是个不折不扣的祸害,因为慕倾凰的原因,才肯做个好人。 但她满腔恨意,唯有屠尽天下作恶人,才能善罢甘休! “你真的不怕死吗?” 男子在楚月身后碎碎念。 “死有何惧?”楚月回眸看他。 “明知是一条死路,还义无反顾往前冲,那是蠢货作为。”男子如个念经的僧人。 “如果在生死博弈里只有一个人能活,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我呢?”楚月又拼了一块碎片。 “砰!” 才拼了小部分的雕塑,应声坍塌。 楚月低头看去,染血的手轻抚这些碎片。 男子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他摇摇头,叹息几声。 “迟早有一天,你会因为自己的无知而丧命的。” 在楚月继续拼凑的时候,男子无踪无影的离开了。 偌大的院子,楚月独自一人拼凑又坍塌,周而复始了许多遍。 冷清霜等人来了几次,不敢上前打扰,只能远远地看着那纤瘦的身影,蹲在一地破碎的雕塑里。 因为雕塑之事,皇宫所设的晚宴也取消了。 子夜,楚月再次看着拼凑后倒地的碎片,坐在地上发了下呆。 “轩辕修,我好像,没有保护好母亲。”楚月讷讷地说。 “没事的小叶子,我们才在瑶池宫赚了十三个亿,可以重建镇北侯的雕塑,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每个城都建一座。”轩辕修担心地说。 “别再折磨自己了。” 破布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楚月低下头来,捧着一堆雕塑碎开的石块,闭上眼睛,将脸轻轻贴合在石块上。 她想感受母亲的温度,但肌肤的触感只有生凉。 沉寂了许久,楚月再次睁开了明亮生辉的眼眸,不再是一蹶不振的颓废,似如刀剑般锋利逼人! “慕——笙——” 楚月低声喃喃着这个名字,唇齿间仿佛都涌上了血腥味,眼底的杀气越发浓郁! 按照慕笙受罚的时间,以慕笙的性子,应该会出现在下一回的屠龙宴上。 而她托百里明嫣的福,也收到了屠龙宴的邀请函! 再见面时,屠龙宴上,新账旧账一起算,她要让慕笙血债血偿! 楚月轻呼出一口气,从石块之中站了起来,去侯府内温热的浴池里将自己洗干净后,才回到安静幽香的屋子里休憩。 推开门,隐约听到熟悉而平稳的呼吸。 小宝睡在床榻上,月光透过窗棂洒落进来,脸庞的绒毛清晰而可爱。 睡觉时,小手还抓着锦被的一角,小嘴随着呼吸而一张一合。 关于雕塑坍塌的事情,小宝并不知晓。 楚月心安了不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掀开锦被睡在了床榻。 “唔~娘亲。” 小宝软糯的嘟哝了一句,翻了个身子,钻进了楚月的怀里蹭了蹭。 “宝宝会永远保护好娘亲的。” 像是在说梦话,说完就沉沉的睡去。 楚月眼梢温柔了几分,犹如初春的晚风。 她轻握住小宝软软的手,低语:“娘亲也会保护宝宝的。” 屋外静谧的院子里,男子去而复返,折回了院子里。 他看着无数石块,挠了挠头,轻声喃喃:“他娘的,我一定是疯掉了。” 话音才落,就见男子蹲下来,捡起石块慢慢的拼凑。 “我简直有病,自己砸的,最后还得自己拼!反正砸都砸了,任务也算完成了。” 整整一夜,男子都在忙碌,嘴里还念经一样骂骂咧咧,“烦都烦死了,哪有小丫头这么倔强的,一点儿都不可爱嘛。” 第896章 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 翌日,东方破晓,晨光熹微,璀璨的金辉洒在了凌天大陆。 楚月卸去一身疲惫醒来时,身体右侧是小小一团的小奶娃,肉嘟嘟的脸颊格外粉嫩,仿佛能治愈人心。 而在楚月的衣襟里,还四仰八叉睡着一只在小声打呼噜的九尾小奶兽。 楚月坐起了身,小奶兽的小爪子揉了揉惺忪的金瞳,才打了个哈欠,又一头栽在楚月的衣襟内睡了。 对此,楚月早就习以为常。 “娘亲不高兴吗?” 小宝睁开了眼眸看着楚月,稚声说:“等宝宝长大了,给娘亲赚很多小钱钱,搬来金山银山,让娘亲去娶爹爹,娘亲不要难过。” “小叶子的财奴本性,连叶尘宝宝都知道了。”轩辕修道。 破布点点头,“叶尘小小年纪,就承担起了家里的一切,真不容易。” 听着一残魂一破布的对话,楚月不由扯了扯脸皮,嘴角无奈的扬起。 轩辕修感受到楚月心情彻底好转,和破布极为默契! “小月儿,你快来看!” 屋外,响起了冷清霜咋咋呼呼的声音,“快看你母亲的雕塑。” 楚月皱了皱眉,不明所以,不过听到有关于慕倾凰,连鞋袜都没有穿就推门走了出去。 当她来到庭院,就看见一座雕塑伫立于此。 只不过和曾经不同的是,雕塑密密麻麻的裂缝,可见是有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碎片拼凑而成。 “这是谁拼出来的?”冷清霜惊讶不已:“仅仅一晚上,就能做到,那也太厉害了。” 楚月仰头看去,阳光有些刺眼,依稀可以看清母亲的容颜。 她的脑海里,骤然出现了昨日男子的声音,唇角溢出了笑。 不远处的树荫下,男子戴着斗笠,揉了揉发酸的手,遥遥看向楚月的身影。 男子的目光下移,看向了楚月赤着的双足,眉头猛地蹙起,闷哼了声,不屑地说:“连鞋袜都忘了穿的人,还谈何为母报仇?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 又揉了会儿,男子才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这片天地。 拼凑的雕塑前,楚月赤着双足,呆呆望了许久。 好半天过去,楚月才回过神来,眼底尽是清明,内心也豁然开朗。 “冷师姐,让秦二公子来一趟。” 楚月留下一句话,便回到房中,收拾了一番,推开屋门,软靴跨过门槛,红裙轻微扬起。 阳光洒在女孩清丽的面颊,双目炯炯有神,浑身锋芒毕露。 镇北侯府。 正堂—— “叶姑娘,你找我?” 秦锦年洵洵儒雅,双手拱起,低声开口。 “秦公子,我想请你为我调查一件事。”楚月优雅地入了座。 “还请姑娘明示,只要不是作恶之事,秦某必定竭尽全力。”秦锦年道。 “为我调查一下有关于帝军司一等战将沐凤鸣的毕生之事,从出生到现在,所有!” 楚月开门见山:“还希望此事不要惊动任何人,最好是秘密进行,可以吗?” 秦锦年愣住,思考了下,虽不知楚月为何要调查沐凤鸣,但还是点头道:“当然可以。” 楚月暗暗记下这份人情,端起茶杯,敬向秦锦年再饮了一口。 “叶姑娘,十大学院的比试时,我们或许会成为敌对之人。” 秦锦年端着茶杯纠结了许久,才道。 楚月放下茶盏,轻挑起眉梢,手指在桌面轻轻地敲动,沉默了会儿,缓抬起清亮碧透的眼眸,深深地看向秦锦年,意有所指地说:“秦公子是战争学院的弟子,或许,他日我们会以另一种形式再见面的。” 第897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楚月始终没有忘记琊山老人在百年仙湖所赠予的锦囊。 更何况,战争学院内,还有着她想要的东西。 只是她暂时放不下冷清霜等同门,以及师父云鬣,无法动辄就走。 而对于楚月的话,秦锦年却是似懂非懂,狭长的睿眸氤氲着清雾。 末了,秦锦年轻声说道:“家兄他还日日念叨着,若叶姑娘能是战争学院的弟子该有多好。” 那样的话,秦铁牛就是帝尊之妻的师兄了,也算是出息了一回。 只不过秦锦年心如明镜。 武道台大比后,楚月在神玄学院便是斩星弟子,又师从三长老剑尊。 如此前途无量的神玄弟子,又怎会屈尊来到战争学院。 思及此,秦锦年苍白一笑:“秦某多言了。” “世上之事,从来都不是绝对的。” 楚月风轻云淡,自椅上缓缓站起,面朝秦锦年,双手作揖:“秦公子,逍遥城四通八达,沐将军之事,就拜托你了。” “这件事不算难,不过暂时需要点儿时间。” 秦锦年道:“沐将军的出身也不是隐秘之事,在此以前,秦某曾经就有所听闻,沐将军年轻时便以割血的方式和家中父母断绝关系,为此还被天下的武者以不孝不仁来诟病。” 楚月轻蹙起了眉头,却不知为何,想到彼时的沐凤鸣,心脏有几分隐隐作痛。 秦锦年见楚月有兴趣听,便继而说:“但骨肉亲情,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哪能说断绝就断绝。” “后来呢?”楚月问道。 “后来那双父母便对沐将军死缠烂打,声嘶力竭的辱骂沐将军,甚至还日日在帝军司外哭诉沐将军是没有良心的人,想状告沐将军。” 秦锦年青衣着身,面色微白,孱弱地咳了声,才道:“多年前,这件事就闹得沸沸扬扬。” “那时,沐将军刚立下战功,第一次受帝军司嘉奖时,就因为父母跪天跪地哭诉她不孝,导致她被帝军司责罚!” 在凌天大陆,不孝之人,传了出去,若是被大做文章的话,足够要沐凤鸣难以翻身。 好在沐凤鸣即便遭受万难,还能披荆斩棘,杀出一条武道之路! 楚月默然的紧抿着唇,眸光暗闪,一脸的沉思。 沐凤鸣堪比女中豪杰,一代枭雄。 家中父母却丝毫不顾及她的未来,反而想害死她。 这样的小人行径,与沐凤鸣骨子里透出的大将之风完全不符。 此事,必有蹊跷! “他们还真是枉为父母。” 楚月冷笑了一声,颇为恼怒,眼底稍纵即逝过凛冽的寒芒。 秦锦年应声道:“确实如此,为人父母者,怎能如此心狠手辣?” “兴许,根本就不是父母吧,不过是只会吸血的恶鬼而已。”楚月眉峰紧蹙。 秦锦年又咳嗽了几声,面色越发的惨白,就连端着茶杯的手都在不断地颤抖。 茶水溢出,溅在了秦锦年的手背。 秦锦年无力放下茶杯,抬眸望向楚月,苦涩的笑:“在下自小体弱多病,且时常发作,不像个正常人,让姑娘见笑了。” “秦公子好生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楚月言罢,却是心生疑惑。 她每次和体弱武者接触,都会下意识的用神农之力查看对方的身体状况。 这是前世留下的习惯,有时多观察病者,也能够无形中精进自己的医术。 譬如神玄大长老、镇北少将武国安…… 但秦锦年是个特例。 在逍遥城时,用神农之力查出了秦锦年患有肺疾。 但神农之力经过万魔宫的进化后,反而看不清秦锦年的身体状况,像是一团杂乱危险的迷雾。 楚月望着病态无力却又时刻儒雅的秦锦年,若有所思。 她一回头,就能看到院子外正在和燕南姬打打闹闹的秦铁牛,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和秦锦年完全不同。 秦铁牛眼尖地看见了走进庭院的萧离,从假山上蹦下来,撩拨了下额前碎发,双手负于身后,咳嗽了声,做作地吟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萧离背着刀顿足停下,狐疑地瞅了瞅宛如孔雀开屏的秦铁牛。 “你?君子?” 萧离冷笑:“除非这天底下的君子都嗝屁了。” 说完,不顾秦铁牛径直走进大堂之内。 燕南姬在旁侧看着吃瘪的秦铁牛,笑得眼泪飞溅。 秦铁牛却是轻叹了一口气,才故作深沉的幽幽开口:“从此,这座城又多了一个伤心的人。” 燕南姬直翻出两个大白眼,脖子前的金光刺痛了秦铁牛的眼睛。 楚月瞧见这一幕,倒也忍俊不禁,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还真是,一群可爱的人呢,让她的人生不再是黑白了。 “楚爷。” 萧离踏步走来,看了眼秦锦年,再看向楚月,“皇室那里,请你过去一趟,吾皇和父亲都在御书房等你,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商榷,事关冰棺里的人。” 冰棺里的……人…… 慕倾凰! 事关母亲,楚月蓦地提起了心,交代了几句,就乘坐马车,迅速前往长安皇室。 萧离也正打算离开,耳边却响起剧烈地咳嗽声。 “咳……咳咳咳……” 秦锦年用帕子捂着嘴,咳出了深黑色的血液。 萧离扭头看他,恰逢秦锦年抬头看来,虚弱地说:“萧姑娘,我好像需要你的帮忙。” “男人就是麻烦。” 第898章 妖 萧离不耐烦的嘀咕了一声,犹豫少顷,但还是走了过去,来到秦锦年的身边,为秦锦年倒了一杯温热的清水。 “你坚持一下,我去给你喊医师过来。” 萧离扶着秦锦年喝完了温水,再让他靠向椅背,打算出府喊熟知的老医师过来。 然而,还不等她扭身离去,就见秦锦年沉重发热的身躯,重重地倒在了她的怀里。 秦锦年脸上是毫无血色的惨白,他呼吸急促,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朝萧离看去,声若蚊蝇地说:“不要喊医师,不要让人知道。” 萧离脚步停下,拧紧了一双眉,眸底泛起了疑惑之色。 秦锦年唇色发白,再无声响,贴靠着萧离的身体,时而滚烫如岩浆,时而冰冷似凛冬的寒风。 直到他一动不动,四肢僵硬,萧离便拍了拍他的脸,问:“你还活着吗?” 秦锦年的剑眸睁开了一条缝隙,用尽所有的力气说:“药……在我房中……” 萧离思量了一会儿,旋即把秦锦年扛在了肩上,从后门绕小道去了秦锦年昨夜所在的屋子里。 她把秦锦年放在床榻上,在旁侧的柜子里找到了一个药瓶。 “是这个吗?” 萧离朝秦锦年看去,秦锦年却是毫无回应,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薄弱了。 就在这时,秦锦年身后衣裳撕裂开,衍生出了一双黑色羽翼。 萧离愣住,“这是……妖魔吗?” 秦锦年周身上下,都散发出了妖魔的气息,就如同换了一个人。 还在恍神之际,却见秦锦年的长臂揽住了她,将她压在床榻,抵在她的颈边轻微地喘着热气。 秦锦年就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般,双手四肢死死地缠抱着萧离,身后是巨大的黑色羽翼。 萧离试图挣扎了几下,但是挣脱无果。 秦锦年原本的病躯,竟爆发出了可怕的力量。 “你不是人!” 萧离琥珀色的眸微微一缩,幡然醒悟道:“你生的病,只是因为你的身体里,流着妖魔的血。” 故此,秦锦年不让她喊来医师,也不让任何人知道,就是害怕这突发情况。 秦锦年只怕是秦城主和妖人的孩子! 此事若宣扬出去,秦锦年没有活路可走。 为了武道的公平,在很早以前就有律法明文,妖、魔和人族的孩子,没有出生的权力。 哪怕诞生下来,也要被就地格杀,永绝后患。 萧离耳边,尽是秦锦年呼吸时的热气。 他的力气越来越大,而身体也好似在承受着彻骨的痛。 萧离用尽力量都掰不开,就无法喂送丹药,只得低声哄道:“别动,我给你喂药,不吃药你就好不了的。” 秦锦年好不了,也不知小月姐姐会不会怪她。 让她没想到的是,听到这话,秦锦年钳制她的力气小了不少。 萧离趁此机会,直接钳制住秦锦年的下颌,迫使其张开嘴,将几粒丹药塞了进去,再啪嗒一声,打在了秦锦年的下颌,让秦锦年闭上了嘴,咽下丹药。 果不其然,服用入口即化的丹药后,秦锦年的状态渐渐有所好转。 却见秦锦年身后的黑色羽翼,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缩。 秦锦年的身体也不再滚烫、发冷或者是颤抖。 萧离呼出了一口气,打算逃离,但秦锦年的手和一条长腿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别走。” 耳边,是秦锦年不知所措的低语,仿佛正陷入某种困境,神智依旧是不清醒的。 第899章 坚毅 “别走……陪我……” 秦锦年说话时,热气喷洒在萧离的耳边。 萧离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尝试了几下,竟发现服药后的秦锦年,力气还是该死的大! 几番挣脱无果之后,萧离认命般的躺在了床榻,眉头死死地蹙起。 她算是发现了。 这秦家的两位公子,一个比一个有病。 萧离安静了下来,秦锦年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如同熟睡的婴儿,泛白的唇线下意识的上扬。 萧离睁开琥珀般的眼眸看着天花板,仿佛在怀疑人生。 …… 此刻,侯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外。 “叶将军,你可算来了,吾皇他们都在等你呢。”刘太监焦急地道。 “嗯,我现在就过去。” 楚月轻点螓首,快步走去了御书房。 就算神武皇帝不派人来喊,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她也要去看一看慕倾凰,但一切来得太过于巧合了。 走进御书房,一眼就看到神武皇帝和萧将军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极其的铁青,像是遇到了什么糟心的事。 神武皇帝满脸沉重,看了看刘太监,刘太监就自觉的离开,顺带合拢上了御书房的门。 “皇上,发生了什么事?”楚月问道。 神武皇帝眼眶发红,放在桌面的手都颤抖了去,“她的身体,好像不行了,还没等到醒来,就可能要……离开了……” 楚月心脏咯噔一跳,瞳眸骤然紧缩,柳眉狠狠蹙起。 尤其是袖衫下的一双手,紧攥成铁拳,心内翻涌着滔天的情绪,但她的面庞却是镇静如初。 “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行了?”楚月再问。 “阿月。” 国师司妖烈心情沉重地道:“你难得来一趟长安,吾皇打算让你在离开前看一看侯爷,就让我先去观察一下情况。我适才去时,发现冰棺之中,都是侯爷流下的鲜血,再仔细观察侯爷的武体,发现她断骨的旧伤,好像都开始裂开了……” 楚月眸子微微张大,四肢满是凉意,眼前发黑,似乎有些站不稳,朝前栽倒了过去。 萧天佑眼疾手快,迅步而至,忙不迭扶住了楚月,“阿月丫头,你别吓我,皇上,我就说了,这件事不能告诉阿月,她还这么小,怎么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神武皇帝见此,也是后悔不已。 楚月稳住身形,紧咬着下嘴唇,双肩止不住的发颤。 等冷静下来,楚月猩红的眼眸才看向神武皇帝,“让我看看她。” “好,快,让阿月进去看看侯爷。”神武皇帝道。 “阿月。” 罗丞相白发苍苍,慈祥的脸庞尽是褶皱。 他颤声说:“不要害怕,我们都是你的长辈,都会陪在你身边,不论发生怎样的事情。” 楚月红着眼,倔强地看着他,随后点头,步入寒雾缭绕的密室。 密室之中,一方冰棺在最中央。 冰棺内的女子,依旧是年轻时候的容颜。 只要看上一眼,楚月就会特别的心安,从尸山骨海里游荡出来的戾气,也会消失殆尽。 但现如今,慕倾凰的衣裳都被鲜血染成了殷红色。 她沉睡得始终安详,眉宇依旧坚毅。 哪怕躺在冰棺,都是笔直不屈的钢铁模样。 与此同时,楚月神农空间内慕倾凰的一缕神识,缓缓地睁开了清亮的眼眸。 第900章 一个破败过的王朝 一缕神识的慕倾凰,身如幻影,光灭交错,周身翻涌着暗潮般的血雾。 她的眸底一片荒凉,透过神农空间和冰棺,看着遍体鳞伤骸骨尽断的自己。 楚月感受到慕倾凰的神识波动,心脏颤了一下。 脑海里,响起了慕倾凰尽显悲凉的声音。 “我坚守武道之初,神魂被打碎,我记不清了许多,旧时候的过往都已模糊。” “但我始终记得,神魂破碎的时候,我想,熬过去就好了,武道文明的未来,这条路的尽头,必然满是光明。” “但如今看来,这副骸骨尽碎需要医术来缝补的残躯,和当年被残忍打碎的神魂,又有何区别呢?” 她的声音平静缓和,眼里没有任何的波澜。 像是在叙述旁人的故事,但有两行清泪流淌而出。 “我苟活于世间,在肮脏的黑暗里游荡,哪怕曾经拥有过光亮,也是如烟火般转瞬即逝。” 她本是一介游魂,却感觉咽喉苦涩。 “小楚。” 她微笑道:“这样糟糕的母亲,是不是让你失望透顶了?” 她一生之中,有风光时,但更多的是苟且偷生。 如那断脊之犬,东躲西藏。 至今都还是破碎的状态,从躯壳,到元神,再到记忆,不曾完整过。 “没有!” 楚月几乎是脱口而出,并没有用神识去回答,以至于让司妖烈、萧天佑这些人都愣了下,呆讷地望向了忽然出声的女孩! 她衣衫单薄,身形纤瘦,但站在密室当中,却有顶天立地之感。 看见她,就像看见当年的镇北侯,能让满朝文武安心,能让这土地安宁。 神武皇帝担心不已,欲言又止。 他以为楚月是接受不了眼前残忍血腥的画面,才情绪失控。 他一直执着于培养出第二个镇北侯,但仔细想来,她也还没长大,却肩负神武重责! 神农空间之中,慕倾凰微微怔住。 楚月凝望着冰棺内的人儿,一字一字出自肺腑地说道:“我原是不折不扣的小人,也曾是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从不会以天下为己任,为了活着,我可以不择手段,为了生存,我的双手可以染尽鲜血,哪怕有朝一日,死后身葬地府,亦是我归宿。” 她无力的笑,迈开了腿,走向被鲜血染红的冰棺。 昏暗的密室,只有一盏灯。 灯芒映照在那堪称人间绝色的脸,身旁的几人都恍惚了会儿。 楚月一面走,一面说:“我想走这武道之路,哪怕刀山剑林,烈火烹油,哪怕万死不赦,粉身碎骨,并非是这武道乾坤浩瀚似锦绣,而是因为,我想见你,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你。” “娘亲。” 她停在冰棺前,眸内爬满了猩红色的血丝,热泪蓄满了眼眶,红唇却扬起了笑。 她说:“你未走完的武道之路,我来替你走!你想要保护的人和国家,我来替你镇守!你想铲除的奸佞和污秽,我来替你杀!请你,不要放弃你自己,因为……” 楚月缓缓抬起眸来,唇边绽入清浅的笑意,说话的霎时,泪水淌落,“我很想你。” 慕倾凰置身于光影中,深深地震撼于这一番话。 兴许在黑暗里徘徊了多年的她,对这武道,有片刻的失望,对这人生,有稍纵即逝的迷茫。 但楚月所言,如一盏明灯,驱散了迷雾,让灵魂深处的血液,不再冰冷。 她在神农空间抬起双手,想要拥抱楚月,安抚女儿的悲感,却发现双手如虚影,连怀抱都是奢侈的。 慕倾凰落寞地垂下了眼睫,温柔似秋水春风,如皓月清辉,缓缓说:“娘亲,也很想你。” 在每个孤独漫长的夜里,在一次次的作茧自缚中,她都在想她的小楚。 闻言,楚月仰起头来,对着密室的灯盏,露齿而笑。 没有那铁血坚毅,也没有荡气回肠,只是由衷的笑。 似乎,那年月台,母亲没有丢下她,而是带她回了家。 “阿月,这重责太难也太累,你可以随时放下。” 神武皇帝说道:“一个破败过的王朝压在你的肩头,时刻背负着,实在是太辛苦了。” 萧天佑点头:“月丫头,叶海鹏那狗娘养的不是人,我们几个,可能在神脉九洲没有话语权,在凌天大陆也激不起什么风浪,但永远都是你的家,你的后盾。” 罗丞相说:“萧将军平日里虽说吐不出什么好话,但今日此言,在理。” 萧天佑瞪了眼罗丞相,总觉得老东西在说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虽说前些日子里,两人合作揍了礼部尚书顾不商一顿,但还是一如既往的相看两相厌。 第901章 从不自戕,只会死在战场 听到几人亲切的声音,楚月心头有暖流淌过。 或许,当年的先皇,也是这般照拂慕倾凰的。 时间也不过是一个轮回罢了。 “皇上,母亲的事让我来处理,你们先休息,暂时给我一点儿时间。” 楚月敛起翻涌的情绪,冷静地开口。 “我不走。” 司妖烈道:“阿月,你该不会想做傻事吧?”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顿时提起了心,紧张不已地看着楚月,哪还有什么万人之上的模样。 楚月无奈道:“国师大人,镇北侯的女儿,从不自戕,只会死在战场。” 司妖烈蓦地一怔,和神武皇帝几人对视一眼,才默契十足的离开了密室。 “砰”的一声,石门合上。 神武皇帝和几个栋梁肱股之臣坐在御书房,相对无声。 罗丞相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看了眼通往密室的暗格,叹息了声,才说:“其实吧……世人都在缅怀镇北侯,只有阿月一个人在思念她的母亲。” “这孩子,诶……” 神武皇帝叹道:“终是神武欠了她的,欠了镇北侯的。” 司妖烈突地问:“我们还能等来镇北侯醒来的那一日吗?” 这话一出,几人都静默了。 御书房中,死一般的寂静。 四下里,落针可闻,仿佛只剩下了彼此的呼吸声。 自从镇北侯出事后,他们就在日复一日的等待,等来冰棺鲜血淋漓,等来镇北侯的躯壳骸骨二次断裂。 或许,他们各自清楚,这一日,永远都不会来了。 对于镇北侯来说,通往极乐,说不定是一种解脱。 “还能等来的!” 萧天佑忽而高声道:“这家伙,还欠我两壶酒,她不醒来,怎么还给我?她一定会醒来的!她是神武的雄狮,她只是暂时累了,暂时需要休息!等她苏醒之日,我神武必会再添辉煌?!” “是!” 司妖烈道:“侯爷一定会醒来!我的国师府上,每年都在酿着侯爷最爱的酒,还等着她来喝!” 神武皇帝饮下一杯芙蓉茶,露出了一抹平和的笑。 他从未放弃过。 …… 密室之内,淡淡的血腥味流动在长空。 楚月推开了冰棺,轻握住慕倾凰的手。 而神农空间里的一缕神识光影,也飘荡在了冰棺前。 楚月用神农之力,洗涤了所有的血污,冰棺中人依旧是干干净净,只是脸颊更加白了。 慕倾凰的一缕神识,飘了一圈后,垂眸看了眼冰棺,忽而指向‘自己’的眼角。 “怎么了?”楚月心脏咯噔一跳,抬头问道。 “有了三条皱纹。”慕倾凰拧起了眉。 楚月:“……” 一时之间,她竟无言以对,神农之力似乎没有除皱的功效…… 兴许有,只是以前修习神农术的时候,下意识忽视掉了,觉得很鸡肋,毫无作用。 早知如此,她一定会好好修习。 “还好,不算明显。” 楚月犹豫了会儿,安慰道。 慕倾凰缄默着,低头凝望冰棺内的自己,对视久了,忽而感到头疼不已,脑海里出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记忆。 如同打碎的镜面,无法恢复完整,她只能零零碎碎看到几个惊心动魄的画面,却不知整体的来龙去脉。 楚月发现了慕倾凰的不对劲,当即要去扶住慕倾凰,但自己的手只能从慕倾凰的光影身躯里穿过去,没有任何的实质性触感。 楚月的动作僵住,神情恍惚了下。 “你很痛吗?”楚月担心地道,有些不知所措。 慕倾凰闭上眼睛,隐忍着痛楚。 半晌,她睁开了眸子,郑重认真地凝望楚月。 “小楚,我看到了一些画面。” 慕倾凰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可能还有一个哥哥,或者是弟弟。” 她只在那些破碎的画面里,看到了她诞下了一个男孩。 那小男孩出生时就冷着一张脸,被人打了几下臀部,才不耐烦的象征性哭了几声。 在记忆里,有个身穿华服的男子紧握着她的手,满眼都是爱意。 但不论她如何努力,都看不清那人的脸,就像是遮了一层厚重的纱。 “哥哥?弟弟?” 楚月彻底呆住,她从未想过这种事,此刻的心情也很复杂。 而从她所知的一切来看,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慕倾凰所看到的画面,很有可能是更早以前,但在离开北洲慕府以后。 比起弟弟,是兄长的可能性更大。 “娘亲,你知道北洲慕府吗?”楚月试探性地问道。 那时,鬼月殿传承血琉璃,老伯公慕山河和两个舅舅都在,但慕倾凰的神识没有任何的情绪波澜。 “北洲慕府?是神脉九洲的将门家族吗?” 慕倾凰道:“略有耳闻。” 第902章 神无踪 略有耳闻…… 果然如此! 楚月半眯起锋锐的清眸,当时她和老伯公相认的场景,慕倾凰尚在血琉璃中,并未看到。 后来也一直在沉睡,只是如今碰见了自己的躯壳,才再度清醒! 慕倾凰的神魂,当年被打碎成许许多多的小部分,而眼前的,或许只是其中之一。 若是回到慕倾凰的本体,融合完毕,谁也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是部分的记忆,还是当年封存的力量。 但不管是什么,楚月至少看到了一丝曙光。 “你很喜欢北洲慕府吗?”慕倾凰问道。 楚月回:“那是你的家,” 慕倾凰怔了下,眼底有些迷茫。 “娘亲,没关系的,以后我会带你回家,堂堂正正的回家,也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你所喜爱的光亮之下。”楚月微笑道:“我能做到的。” 为此,哪怕赴汤蹈火,哪怕翻山越岭,哪怕用尽她的最后一口气。 慕倾凰明眸清亮,含笑地望着她:“小楚,娘亲也想保护好你。” 等她破碎的神魂完整,等她断裂的骸骨愈合,等她失去的力量回归,她便能保护下自己的孩子,远离那人世苦难。 “好。” 楚月热泪盈眶,咧开嘴如孩童般笑。 慕倾凰潜意识地想伸出手揉一揉女儿的小脑壳,伸到一半想起了什么,便失落地收回来。 而冰棺内的躯壳,状态也越来越差。 只有慕倾凰的意识,哪怕是残破的,回到了本体当中,才能好转。 “小楚,娘亲要走了。” 慕倾凰散发着光芒的身躯,缓缓飘入冰棺内。 “好好活着。” 慕倾凰微笑地看着她,身影越来越淡,渐如透明般,逐而湮灭在了本体的眉心。 意识残魂回归本体,需要一段时间来与躯壳融合。 短则数月,多则数年。 而像这种被打碎掉的神魂,更是未知数。 楚月满眼的不舍,却是静默不语。 她只握住慕倾凰冰冷的手,将残余的神农之力渡了过去。 她看着慕倾凰眼尾的三条皱纹,试图用神农之力去抚平。 神农之力隐隐流转着霜白色的光芒,消散后,楚月眼底一亮,但见那褶皱已然变得光滑了。 楚月红唇扬起独自笑,心里更认为这方面得好好修炼下了。 能让母亲高兴的事,她总是乐此不疲。 “娘亲,小幽饿……” 就在楚月为除皱术而欢愉时,一个圆溜溜毛茸茸的小脑壳从衣襟里探了出来,一双水滴滴的金眸,眼巴巴地看着楚月,如嗷嗷待哺的婴儿。 楚月低头,与其大眼瞪大眼,后知后觉发现,应该把小奶兽给夜墨寒的,就能时时刻刻喂饱它了。 “呜……” 小奶兽泪眼汪汪,楚月只得给它喂了点浮屠铁矿。 小奶兽一边嫌弃,一边啃铁。 楚月则是肉疼不已,这小奶兽啃得都是金山银山…… 却说此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万佛星尘源地。 风雪交错,银装素裹。 慕笙坐在雪地,执笔抄写佛经,抬眸看了眼面前的斗笠男子,“处理好了?” “嗯,雕塑已经碎了。”男子双手环胸,懒洋洋地说。 “你又重新把雕塑拼合了?”慕笙执笔顿住,眼神犀利了几分。 “你只让雕塑碎,也没说不能重新拼合。” 男子摸了摸下巴。 “啪!” 慕笙手中的狼毫笔砸在了桌面,激起一阵风雪,冷眼看向男子,“一代鬼侠神无踪,竟如此儿戏!” 第903章 不祥 慕笙身受苦寒,眼眶绯红,正愠怒地瞪视着桀骜如妖的神无踪! 神无踪两手环胸,掩在斗笠下的眼眸,淡漠地睥睨着恼羞成怒的慕笙。 他的周身,似乎在顷刻间,爆发出更为凛冽呼啸的可怕气息。 “慕笙,若非你背后的人,你还没有资格在我面前颐指气使。” 神无踪嗤之以鼻的冷笑了声:“我做事,更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别坏了规矩。” 风雪愈发激荡,慕笙微微一怔,眉头紧蹙起,轻咬住了下嘴唇,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神无踪一向都是喜怒无常的人,行事风格,透出让人难以琢磨的荒唐。 而且以她今日的窘境,想要卷土重来,就得忍常人之不能忍! 毕竟,她已经煎熬了如此久,再坚持一下,就能挺过去。 又何必在这个节骨眼,节外生枝? 想至此,慕笙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向神无踪,覆着霜雪的面颊已经没了适才的怒火。 “叶楚月是不祥之体,我只是怕你,被她欺骗了而已。” 慕笙咬牙切齿地说道,眼底冷光乍现,犀利如鹰隼般! 叶楚月在诸侯小国那种穷乡之地,都能让帝尊夜墨寒死心塌地,还能振臂一呼,有不计其数的追随者。 这让她想起了当年的慕倾凰。 慕府上下的族人和军队,都对年少的慕倾凰五体投地,却唯独看不见她的努力。 慕倾凰就像是一座山压在她的身上。 她明白,只要慕倾凰还活在世上一日,她的人生就会永远笼罩于阴影之下。 每每回忆当年,慕笙都感到尤其的窒息,五脏六腑仿佛都要碎裂开来! “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神无踪垂眸俯瞰着她,饶有兴味地说:“对了,忘了告诉你,帝军司一等战将沐凤鸣对这孩子很感兴趣,或许来日会培养她为帝军司的将士。” 沐凤鸣!! 听到三个字的刹那间,慕笙的灵魂宛若雷霆击中。 在升任神玄祭司一职以前,她原是想加入帝军司,怎料登门之时,被沐凤鸣给一脚踹了出来。 从此,她便与帝军司无缘! 慕笙的呼吸声,似乎都在颤抖。 她更厌恶沐凤鸣的缘由不仅于此,而是沐凤鸣就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利剑,尘封在她的脏腑,随时都会要去她的性命。 神无踪瞧见慕笙变幻莫测的脸色,倒是来了几分兴味。 “你似乎,很害怕沐凤鸣?”神无踪挑眉,戏谑地说。 慕笙如被雷霆击打,身子颤了下,猛地瞪向神无踪,片刻才冷静下来。 慕笙故作镇定的重新执起了狼毫笔,在风雪之中抄写普度众生的佛经,声音平缓的顾左右而言它:“我在担心,沐凤鸣日后会成为我们路上的障碍,她本是帝军司前程似锦的名将,上那武道巅也只是时间问题,若被叶楚月这个脏东西给玷污了,只怕……这武道,难以容下一个她了。” “你想一网打尽?”神无踪反问。 “斩草除根,方能永绝后患。” 慕笙缓缓抬眸,“否则,祸患无穷。” 神无踪仔细盯着她的眼睛,半晌,突然一本正经地问:“慕笙,你有母亲吗?” 慕笙皱了皱眉,一副吃了死老鼠般的难看表情,不懂神无踪言下何意。 “这是那孩子问我的。” 神无踪一屁股坐在了慕笙面前的石桌上,“据我所知,你的母亲已经在青音寺很多年了,未曾见你担心过她。” 慕笙握笔的手紧攥成拳,干裂的手背,青筋隐隐暴起。 青音寺,怀倾大师。 这老不死的乃至于慕府上下的眼里都只有慕倾凰! 哪怕慕倾凰死绝了!也只有慕倾凰! 她慕笙连一个死人都比不过! 族人都在怀倾,可曾赐予过她温暖? “啪嗒!” 慕笙生生地折断了抄写佛经的狼毫笔,一挥手,泛黄的纸洒在了风雪之中。 “半死之人,何必担心?” 慕笙满面森寒,语气冷了几分,“神无踪,你似乎对叶楚月很关心,这可不是一件好事。人啊,还是不要走错了道,若误入歧途,便是一条死路。” 神无踪高扬起眉,脑海里却想起了那女孩满面决然和坚毅的话。 分明是以卵击石,但不知为何,他想看一看,这孩子的未来,是否会发生奇迹。 “神玄有动静了吗?”沉吟了好半晌,慕笙接过话茬,问道。 神无踪回过神来,拿出了一方凤翎令牌,丢给了慕笙。 “你的烂摊子,上头都帮你处理了,你还能回神玄高枕无忧的当祭司,但你最好不要再轻举妄动,再有下次,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神无踪鄙夷地道。 他虽曾越过寒山境,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但他从未虐待任何一个人和野兽。 这女人的心,真如蛇蝎般狠辣阴毒! 第904章 腹背受敌,如何活—— 慕笙自动忽视了神无踪言语之间的无礼,眸光微亮,将凤翎令牌拿了回去。 她抬起长满冻疮的手,颤颤巍巍的抚摸着美丽的凤翎令牌。 此乃,神玄祭司的身份象征! 时隔多日,终于再一次回到了她的手中。 她在这苦寒之地,终于看见了破晓的微光。 “我的薰儿,为娘不在的时候,你受尽委屈了。” 慕笙想到自己的女儿,展露出了笑容,“不过,一切都到此为止了,从今往后,只有你风光的时候,叶楚月,只配为你成功路上的踏脚石。” “叶楚月啊。” “这些日子,你和你那死去的娘一样,太风光了。”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慕笙面露狠绝之色! 走出这万佛星尘源地,她依旧是神玄祭司! 等到屠龙宴上,她亦能艳压群芳! 哪怕她和叶薰儿已经不再是北洲慕府的一员了,那又如何呢? 她要让北洲慕府那群不知好歹的人看清楚,她慕笙,才是天选之女! 神无踪坐在石桌上,瞅着慕笙狰狞扭曲的面容,吓得臀部都哆嗦了下。 这女人疯起来,真是一个比一个可怕。 他抬起头来,隔着纷纷洒洒的大雪,望向了遥远的天穹,剑眸深处,滑过一丝担忧。 慕笙彻底与北洲慕府决裂,只怕会更加疯魔,做事亦不会瞻前顾后。 此次慕笙走出苦寒之地,叶楚月将要面临一个阴鸷的劲敌! 再加上武神殿各大势力颁发出的武道法则以及神脉九洲都在忙碌于神脉的事,叶楚月的处境,岌岌可危。 腹背受敌,要活下去,谈何容易? 斗笠之下,神无踪紧抿着削薄的唇! …… 长安,皇宫密室。 “嗝~” 小奶兽啃够了浮屠铁,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 “娘亲,难吃。” 小奶兽泪眼汪汪地看向楚月。 楚月查看了会儿慕倾凰的身体状况,扭头看向小奶兽,再内视一下被吃掉的部分浮屠铁矿,暗骂这厮是败家子儿。 “想爹爹。” 小奶兽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楚月,小爪子拽着楚月的袖衫晃了晃,“娘亲,小幽要找爹爹。” 爹爹身上的味道,很是好闻,那邪根之气,特别的美味可口,非浮屠铁矿可比。 楚月被吵得顿感头疼,只得把小奶兽抱在了怀里,哄了几下,“乖,不哭,以后不吃浮屠铁了,我们吃白米饭,那玩意儿好吃。”不仅好吃,还便宜。 小奶兽眨眨眼睛,愣了下,转动脑子思考了好半天才想到白米饭是什么,突地扯着嗓子哭得更大声了。 哭累了后,小奶兽打了个哈欠,自己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爬进了楚月的衣襟里蜷缩着身子休息。 楚月则是被小奶兽的一系列操作给震惊到了。 不过,安静了下来,她则是全神贯注的观察慕倾凰。 慕倾凰和那一缕残识融合以外,楚月至少也要找到能用药物解决的办法,方能事半功倍。 “小叶子,有结果了吗?”轩辕修紧张地问。 “奇怪。” 楚月皱了皱眉,“母亲的身体里,心脉处,有着几不可见的黑雾,像是在阻止她醒来。” 上回楚月没有发现黑雾的存在,此次神农之力得以进化,才发现了黑雾! 第905章 满室星芒璀璨 而根据神农之力的观察,黑雾小如蚊蝇。 就算是医术高超之人,都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如果楚月的神农戒没有在万魔宫进化,恐怕永远都察觉不到。 而且楚月两世修习医术,可以见得,这是长年累月积攒下的病状。 早在无人发现的时候,就慢慢渗透进慕倾凰的心脉。 再在不知不觉中侵蚀慕倾凰的武体,从而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让慕倾凰永远沉睡,永远不能拿刀一战! “这次娘亲的身子会突然流血断骨,显然也是因为这黑雾!” 楚月半眯起锐利逼人的眼眸,若有所思,声线冷冽似寒霜。 “看来,真有数不尽的人要害她!” 楚月咬了咬牙,胸腔尽是滔天的怒气。 她垂下眼帘,坚定如铁地看着沉睡中的慕倾凰。 不论有多少人在暗处蛰伏,伺机而动,她都会保护好慕倾凰。 楚月逐渐冷静下来,掌心蕴满了神农之力,动作轻柔地贴合在慕倾凰的胸侧。 却见丝丝缕缕的神农之力,化作晶莹的光,自楚月体内,流动到慕倾凰的心脉。 神农之力汇聚在黑雾之处,打算铲除掉黑雾。 但那黑雾,如同经年累月的毒素,很难消除。 楚月用尽全力,毫不犹豫的透支掉所有的神农之力,全部渡给了慕倾凰! 楚月的脸色越来越白,沁出了汗珠,沿着完美的脸部轮廓往下淌。 当神农之力透支到了一定的程度,楚月胸腔微颤,感到一口鲜血涌上咽喉。 楚月咬紧了牙关,将腥甜的血液猛地吞下,眸光狠厉,再度施展出残余的神农之力! 砰! 随着细微的响动声,凝聚于慕倾凰心脉处的那一点黑雾,瞬间就烟消云散! 就在此时! 尚在慕倾凰体内徘徊难以融合的一缕意识,散发出浩瀚的气息,已经与本体融合了一部分。 融合的这一部分,恰好治愈好了慕倾凰因黑雾而裂开的骸骨! 楚月感受到慕倾凰的武体状况越发的好,眉眼立即绽放出了粲然的笑,嘴角却是不由自主的溢出一缕血迹。 她抬起手,从容不迫的擦去鲜血,扶着冰棺站了起来。 “如今,只要炼制一些蕴养元神和武体的丹药,再等本体与意识的融合,就行了。” 楚月宛若散去心头阴霾,整个人都心旷神怡,轻松了不少。 却也斗志昂扬,热血不减。 她纤细的手将冰棺合上,环视着密室内的环境,敛了敛眸。 她的神农空间,还没突破到适合蕴养武体、元神的地步,且无冰寒之气。 否则的话,她肯定会把慕倾凰放在神农空间,随时帮助母亲, 现如今,这鲜为人知的密室,反而是慕倾凰最好的去处! 处理了一桩心事,楚月如老僧入定盘膝而坐,开始运转气息,使其不再紊乱,渐而归于平静。 轰! 就在楚月调整元神状态的时候,突破之声,来的猝不及防。 筋脉骤然被疏通,元神处星芒绽放。 再睁眼,已然是十星,武者境! 十道星芒,飞旋于四周,铺天盖地都是古老的气息。 楚月蹙了蹙眉,低声自语:“只顾着调整气息紊乱的元神,却忘记遏制住突破的速度了。” 她原还想再遏制住一段时间的,厚积薄发,才是修炼突破的最好状态。 反观神农空间里的轩辕修和破布已经是同样表情的目瞪口呆。 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吗? 旁人在武道之路举步维艰,突破之事难如登天,武者们就差烧高香拜祖宗了。 这厮倒是好,一不留心,就突破了。 “别人是快马加鞭都突破不了。” 轩辕修无奈地说:“你这是武体催着你突破?这传了出去,还让其他武者怎么活?” 楚月干咳了一声,耳根子泛起了红。 事已至此,索性也不压制住武道气息,干脆一鼓作气,高歌猛进,再度突破了下去。 呯! 十一星,武者境! 呯! 十二星,武者境! 呯! 武士境!! 整个密室,都是璀璨的星芒。 楚月盘膝坐在这星芒之中,明眸皓齿,面颊生辉。 却说神武皇帝几人等了许久,忧心忡忡,忍不住走入密室,还以为楚月这丫头想不开了,做了什么傻事。 怎料一走进来,就听到砍瓜切菜般简单的接连突破之声。 第906章 故里长安,有灯为她而明 满面担忧的萧天佑数人,此刻神情都已凝固住,宛若风中石化般一动不动。 敢情他们在外面担心焦虑,阿月丫头却搁这儿突破? “武道突破之事,有这么简单吗?” 罗丞相捋了捋胡须,扭头看向了萧天佑:“萧将军好似已有大半年没突破了吧?或许是年纪大了,身子不中用了,萧将军你也别太难过。” 萧天佑嘴角猛抽,便道:“我修武之人,身子骨硬朗得很,倒是罗相的小儿子,叫罗深的那一个,最近念叨着要剃度出家,远离红尘,罗丞相可别太愁了,不就是暂时抱不上孙子的事吗?多大点儿事。” 提及此事,罗丞相就气不打一处来。 小儿子罗深,曾与楚月那丫头打过几次交道后,仿佛豁然开朗,茅塞顿开,整日往寺庙跑。 罗丞相闷哼了几声。 此时,满屋星芒尤为刺目,几人不再相谈,目光都集中在了楚月的身上。 司妖烈道:“武士境初期,武者都要用半个月的时间来淬炼,否则会留下毕生的后遗症,影响武体,皇上,定要让小月好好闭关,接下来的时间,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到她。” 神武皇帝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地看了眼楚月,点了点头,赞同司妖烈的话。 楚月则是全神贯注,专心致志的沉浸在修炼之中。 突破至武士境,意味着质的飞升,武道整体跨出了一大步。 她亦能感受到身体、元神内外的变化,连带着神农戒都借此机会得以提炼了。 武道一途,初步炼体境,锻造的是武体表层,乃武道之始。 武者境,多为肌肉力量,譬如武体四肢内所蕴藏的潜能。 但大多数人都过于依赖于武根、丹田内储存的武道玄力,真正愿意静下心来枯燥的淬炼武体,并没有几人。 楚月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才时常遏制住突破。 比起武道玄力、元力、灵气这些,她更信服于自身爆发出的碾压性力量! 而武士境,在先天武道中,算是武道分水岭。 大多数武者都拜倒在武士境! 武士境是以玄力淬炼筋骨,化玄为力,继而步步高升。 若无前期的耐心修炼,四肢劲道,又如何能爆发出筋骨的力量,只会处处受制,所以需要闭关一段时间来消化武体的负重感。 然而,楚月这类经过千锤百炼的身躯,突破武士境后,便是如虎添翼,步步……高升! 楚月四周,漫天星芒犹如落雨。 在楚月抬眸之际,星芒全都湮灭在她的体内,化入筋骨之中。 楚月红唇微启,轻呼出一口浊气,散去武体内的污秽! “萧将军,阿月闭关之时,你就在此守着,不得让任何人接近,事关阿月的安危,不可马虎。” 神武皇帝思忖了会儿,才把话说完,就见楚月拂了拂袖,施施然的站了起来。 “等了很久吗?” 楚月看见他们,勾唇一笑,“适才没有留意,只顾着突破了,忘了说,母亲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她现在很好。” 神武皇帝数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风中凌乱,不由怀疑:突破,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神武皇帝看着年轻的姑娘,忽然也有种热血的冲动,认为自己也能再走一走那武道之路。 “阿月,你不需要再闭关下吗?”司妖烈狐疑地问。 萧天佑点点头,“刚突破武士境的人,身子骨都会虚弱,你还得补补身子才对。” 楚月美眸澄澈,在他们的注视之下,顿感哭笑不得,无奈地说:“突破个武士境罢了,武体没有不适,暂时也不需要闭关。” 萧天佑上上下下打量了楚月半晌,寻思着,这丫头钢筋铁骨的样子,不像是个弱不禁风的。 司妖烈心内深深感叹。 这孩子,着实比她娘还要猛。 “皇上,冰棺之地,还请严加看守。” 楚月说道:“另外,这段时间母亲不需要任何滋补的药物,只要静静等待即可。” 神武皇帝松了口气,“若真是如此,实乃我神武的一大喜事。” “此事,不要告知任何人。” 楚月严肃地道:“哪怕是当年救我娘亲来的那一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事关重大,又牵扯众多,阿月如今在神玄学院声名鹊起,但也树大招风,怕只怕会成众矢之的,这样也好。” 神武皇帝说:“那位确实也帮了侯爷太多,为此还废了一双腿,也无须再麻烦他了。” 楚月淡淡而笑,眸色讳莫如深。 “阿月,十大学院的比试在即,你身为神玄的斩星弟子,不要在长安待太久了,不然引人诟病就得不偿失了。”司妖烈道。 罗丞相沉声道:“长安之事,都有我们几个,如今神武在诸侯国的地位今非昔比,不奢求你和小离他们能一鸣惊人,但盼望你们远在他乡,日日都能平安。” 萧天佑认同的点了点头,耿直地道:“我也一样。” 罗丞相鄙夷地看了眼萧天佑。 萧将军终究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楚月望着眼前亲切的长辈们,忽然觉得这人间分外值得,他乡之路再是冷清,长安故里终有一盏灯为她而亮。 “我会的。” 楚月咧开嘴笑,露出洁白的牙。 她要平平安安,方能守这万里国土! 第907章 吃人不吐骨头 “阿月,在外面受了委屈,不要怕。” 神武皇帝再道:“或许,对于凌天大陆而言,诸侯国的出身,是卑微的,但长安有镇北护国军,他日皆可为你倾巢而出。神武的孩子,不该在外面受欺负。” “好。” 楚月心头微暖,将一个空间袋取出,“北玄城拍卖的灵石有十三个亿,这里面有五个亿,留在长安充实国库吧。” “不用。” 神武皇帝摇摇头,“你更需要钱。” “少年强则国强。” 楚月目光坚毅地说:“同样的,国强,则少年强。我留了一部分给自己,足够用了,剩下的这些,用来培养出更强的少年和军队。” 神武皇帝含泪收下五个亿。 国师司妖烈叹道:“能在瑶池宫手里,用十三个亿买来浮屠铁矿,阿月,真有你的的。” “买浮屠铁矿?” 楚月皱了皱眉,眨巴两下眼睛,茫然地说:“谁说,我把浮屠铁矿卖给她了?” 司妖烈等人再次愣住,满脸疑惑,不知楚月话里的意思。 “阿月,你这话何意?难道朕也跟罗相一样老糊涂了?”神武皇帝满头的雾水。 罗丞相蓦地看向神武皇帝,随后瞪了眼萧天佑。 “咳——” 楚月以拳抵唇,干咳了声,羞怯地说:“实不相瞒,在拍卖前,我已经把浮屠铁矿给拿走了,如今那浮屠铁矿,在我的手中。” 闻言,神武皇帝几个宛若做梦般,一个个瞪着眼睛有失风范,好半天过去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阿月竟背着他们做了这黑心的勾当! 但不知为何,竟有种普天同庆的欢悦感。 “也就是说,瑶池宫非但没有得到浮屠铁矿,还白白搭了十三个亿?”萧天佑瞠目结舌,看着楚月打了个寒颤。 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本事,绝对在镇北侯之上! 神武皇帝笑眯眯地说:“不仅损失十三个亿,还损失了瑶池仙子,甚至被各大势力觊觎,可谓是血本无归。” “不愧是阿月丫头,够黑。”司妖烈得出了一个结论。 “谬赞,谬赞了。” 楚月面含笑意。 司妖烈:“……” “阿月,浮屠铁矿之事非同小可,必定要谨慎,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神武皇帝拍了拍楚月的肩膀,“此番你再回神玄学院,会乘风破浪,或有坎坷,朕和罗相老萧几个会在长安时刻关注着你的消息。” 楚月轻点螓首,环视众人,笑得越发璀璨了。 而后,踏步走出御书房,楚月抬头看了看阴霾天,有种任重而道远的心情。 “美人师父,父皇让我来送你回府。” 轩辕雨走来,挽着楚月的胳膊。 宫道深深长长,轩辕雨似乎猜到了什么,问:“师父,你是不是要离开长安了?” 楚月揉了揉轩辕雨的头,“嗯,我给你留了一些丹药和方子,按时服药,要不了几个月,你的丹田就会完好无损。” 轩辕雨眼睛发亮:“等雨儿可以修炼,一定要成为像师父这样的人。” “我等你。”楚月说道。 “一言为定!” 轩辕雨兴奋不已,杏眸溢出了光彩,面颊尽是俏皮的笑:“美人师父,你一定要等我哦!” “一言为定。” 第908章 祭司 楚月清眸温柔如水,嗓音空灵似春风。 轩辕雨满目纯粹,兴高采烈的黏着楚月,一蹦一跳的走出了宫门。 楚月没有选择乘坐马车,而是想要在回神玄学院前,步行回侯府,在春末和日暮西山时分,真真切切地感受故乡不可多得的静好。 这一路上,轩辕雨都在喋喋不休的,心情愉悦的诉说这些日子里长安所发生的事。 什么秦芊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刻苦修炼,但修为原地踏步。 再譬如夏如烟嫁为人妇,每夜都会被丈夫殴打。 又或者是大皇兄只知习武,不知何日才会娶妻,有个皇嫂。 …… 楚月听着这些话,唇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傍晚的余晖,洒在她清丽的面颊,映照出浅金色的辉。 “美人师父,你不在长安的日子,我和刹刹她们都会更加努力!”轩辕雨拍了拍胸脯。 “长大了,很乖。” 楚月如长辈般欣慰地道。 轩辕雨扬起了眉和下颌,骄傲地开口:“那是,我可是叶三爷的座下大弟子!” 楚月走在长街,浑身轻松,仰头望了眼残阳如血,唇角微微勾起,再看向轩辕雨的眼神,越发的宠溺了。 两人行过一段路,来到侯府外的街道。 楚月眼尖的看见了秦铁牛那厮身穿盛雪白袍,发束紫玉冠,摇着个颇为风雅的扇子,正和几个行人谈话。 “想必这位就是逍遥城的秦公子了吗?” 一名行人武者,仔细端详着秦铁牛。 秦铁牛哼哼唧唧的,摇了摇扇,端起了架子。 他秦铁牛都这般出名了,想必成为武道宗师,也是指日可待之事! “嗯,正是秦某。” 秦铁牛清了清嗓子,做作地说:“诸位是想拜访秦某吧,里边请——” “不必了不必了,秦公子。” 武者说道:“秦公子大名鼎鼎,以一己之力,让凌天大陆的武道律法多加了一条,实乃神人也,实乃我辈楷模。” “哪里哪里。” 秦铁牛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还是做作的执扇作揖:“秦某所做,皆为武道,秦某所思,皆是天下苍生,实乃秦某份内之事。” “秦公子真乃深明大义的神人,同为男子,我羞愧不已!”武者激动地道。 “还望兄台能与秦某一同,守护这天下苍生。” “秦公子真……” “……” 楚月停在不远处,听着这互相恭维的话,疯狂遏制住把秦铁牛踹回逍遥城的冲动。 “叶姑娘,你来了。” 秦铁牛眼睛一亮,卖力地挥了挥手,再向楚月解释道:“这几位都是秦某的追随者,也是你们的长安人,实在是太热情了,让我在长安感受到了家的感觉。” 楚月嘴角轻抽了几下,不想再看到秦铁牛,头疼的走回侯府。 “叶姑娘,等等秦某,要不要和秦某一同守护众生。” 秦铁牛火急火燎,屁颠屁颠的跟上来。 轩辕雨瞪大了杏眸,好奇地看着秦铁牛这二傻子。 楚月扶了扶额,一听到秦铁牛的声音,就越发的头疼了。 这会儿,侯府庭院处,已有神玄弟子等一众人神情严肃的等待着她。 楚月来时,轻瞥了眼萧离和秦锦年,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怪异。 就连秦铁牛都嗅到了奇怪的氛围,眼睛在萧离和秦锦年之间来回的转悠。 “冷师姐,今晚启程回神玄吧。” 楚月在石桌前坐下,抿了口清茶。 冷清霜皱了皱眉,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怎么了?”楚月敏锐地问。 “叶薰儿重回神玄了。”冷清霜说。 “意料之中。”楚月道。 “还有神玄放出了消息,慕笙,重新回到神玄,成为祭司了。” 冷清霜双手攥紧成拳,咬紧了牙! 第909章 只要刀没有断,就不走 慕笙重回十大学院之首的神玄学院,成为高层骨干之一的祭司,此事在八荒六合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冷清霜等人更是愤愤不平,怒不可遏! 不久前,慕笙虐待灵兽一事,由武祖惩处,后被北洲慕府族谱除名。 此等劣迹之人,还能卷土重来,实乃武道的不幸! 沈清风担忧地望着坐在石桌前的楚月。 慕笙的落马,浮屠山下,楚月功不可没! 现如今,慕笙归来神玄,势必要拔掉叶楚月这眼中钉肉中刺! 周围神玄弟子的目光都落在了楚月的身上,和沈清风一样,无比的担心。 楚月则是一言不发,长指轻轻敲打着牢固的石桌,发出细微的轻响声。 得知此事,她和旁人不同的是,面无波澜,看起来不算震惊,和平常一样从容。 沉吟了半晌后,楚月缓缓抬起一双嗜血的眼眸,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蔓延开无尽的邪气,敲打石桌的手指猛地停下! “这次,该和慕笙好好玩玩了。” 楚月轻挑起妖冶的眉,戏谑地道。 她从未想过,能以虐待灵兽一事,彻底扳倒慕笙。 慕笙归来神玄,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在慕笙受罚的这段时间里,她已茁壮成长,可以与慕笙正面博弈。 想来,侯府雕塑的破碎,就是慕笙归来神玄前给她的警告。 精彩的,只怕还在后面。 “小师妹。” 燕南姬收起平日里的贪财玩味,着急地说:“我在神玄这么久,可以断定的是,慕笙此人,锱铢必较,且阴险狡诈如蛇蝎,如今她回来神玄,学院于你来说,必然是水深火热之地,多待一日,就会有万千的危险,哪怕有剑尊长老护着你,只怕出了事也于事无补。” “燕师兄说得对!” 周玄点了点头,一脸沉重地道:“慕笙已被赶出北洲慕府,还能重回神玄,只怕背后另有其人,且深不可测。” “是这样没错。” 楚月风轻云淡,浅浅一笑,红衣衬得面颊生辉,美眸如月。 她环视周围众人,比以往多了些平和。 “慕笙与我不死不休,跟着我,会有无法估量的危险,往后每日都会如同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兴许就万箭穿心,身首异处。” 楚月取出了空间镯,轻放在了桌面,笑意越发的浓郁。 “小月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冷清霜疑惑不解地问。 “这些日子,诸位相伴,受了不少苦。” 楚月说道:“这空间镯里面都是北玄城拍卖的钱,此去神玄,危险重重,诸位都不是孑然一身之人,背后有家族,有宗门,肩上有重任,有前途。若担心慕笙报复,诸位可分去灵石,与我划清界限,至少能明哲保身。” 话音才落,四下里死寂一片,唯有萧瑟的风穿过众人之间。 楚月望着他们,平静地道:“明哲保身,不是什么糟糕的事。” 回应她的,唯有风声。 对于在茫茫武道挣扎的武者来说,在这是非纷争的深渊里,明哲保身,才能活得长久,才能让身后的族人、宗门、国家有更多的太平日子。 但此时此刻,望着那红裙着身云淡风轻的女孩,他们没有人愿意退后一步,哪怕前面是无望的沼泽! 萧离黑衣翻飞,迈开了修长的腿,踏步走至石桌前,将一把破妖刀砸在了桌面。 “不怕。” 萧离张扬地道:“只要刀没有断,骨头没有碎,血还在流,命没有丢,就不走。” “小月儿,你别想支开我们,自己一个人走,师姐我不允许。” 冷清霜轻哼了声,蓦地坐下,交叠起双腿,露出了一整条腿的彼岸花纹路,神秘,而优雅。 “小师妹。” 燕南姬瞅了瞅那空间镯,咽咽口水,试探性地问:“不走的话,能不能分掉这些灵石?” 冷清霜一脚踹在了燕南姬的腹腔,“小燕子,能不能有点出息?” 燕南姬撇了撇嘴,看了眼冷清霜,“丝毫没有女儿家的温柔贤惠,小心日后嫁不出去。” “不劳烦你费心了。”冷清霜挑了挑眉。 突地,花月痕来到楚月的面前。 他身穿一袭月牙白的长袍,温润如玉,不染尘埃,似人间最后一抹清辉,干净的不像话。 “小师妹,五年前我没有陪你走那段难熬的路,这次,我想陪着你。”花月痕说。 楚月看着他,默然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个男子,太过于干净,如白月光般美好,如枝梢的落雪那样纯粹。 对于五年前的叶楚月而言,唯一的一束光,便是来源于花月痕。 “楚爷。” 神玄弟子诸葛鸿道:“武道台上,是你救了我,给了我尊严,我不走,今天不走,以后也不走。” “我也不走。”周玄说道。 “……” 一个又一个同伴,发出了果断的声音。 在未知的危险来临前,没有人软弱退步。 桌上的空间镯,没人去动。 楚月伸出手,将空间镯拿起,微抬眼帘,红唇轻扬,一笑间,寒风涌动。 “有友如斯,此生何求?” 楚月站起了身,“既然都留下,那就一同走一走这武道路。” “这就对了。”冷清霜扬起了笑。 庭院里,一张张年轻蓬勃的面孔,都在彼此的陪伴中发出了笑声。 楚月心头冰川融化,温暖如春,且暗暗立誓。 这群志同道合的人,在来日踏足武道尽头和巅峰时,一个都不能少…… 随后,楚月掩起情绪,将琊山老人所赐的锦囊取出,并走到了秦锦年的面前。 第910章 此去神玄,踏武道,诛奸佞 秦锦年孱弱如初,青衫似翠玉,睿眸清亮地凝视着楚月,道:“叶姑娘,秦某虽在战争学院,但愿助姑娘一臂之力。” 说这话的时候,秦锦年的眼角余光,尽是那在擦拭着破妖刀的黑衣少女。 楚月当机立断拿出了锦囊,低声询问:“可否能将此物,帮我转交给战争学院的院长。” “姑娘所托,秦某必当竭尽全力。”秦锦年收下锦囊,洵洵儒雅的作揖。 秦铁牛却是不合时宜的凑了个脑袋过来,疑惑地问:“叶姑娘,我和院长老头斗过蛐蛐,还时常与院长待在一起,你怎么不让我替你送?” “我怕你偷看。” 楚月直白地说,秦铁牛顿时如受伤的小媳妇般,委屈到不行。 他的品行有如此差吗? 虽然他也很想知道锦囊内有啥玩意儿! 燕南姬幸灾乐祸地说:“铁兄你和院长在一起时间长,估计是因为你是战争学院最会偷懒的弟子,需要院长亲自出马来驯服你了吧。” 秦铁牛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狐疑地望着燕南姬,怀疑燕南姬在战争学院安排了眼线。 “院长那是见我天赋异禀,怕旁人耽误秦某,才亲自教导。” 秦铁牛哼了声,强行为自己挽回尊严。 “小主子,你要的酒来了。” 庭院的栅栏外,响起了程洪山的声音。 程洪山带着罗刹、夜孤城送来了长安的名酒。 一坛坛烈酒,开了封口,散发出浓烈的醇香。 楚月打了个响指,狂风掠过,黑金麒麟驹长鸣一声,来到石桌旁。 楚月提起一坛酒,脚掌踏地,翻身上马。 黑金麒麟前蹄跃起,身影轮廓犹若弯月般。 楚月仰头,痛饮一坛烈酒。 酒水喷洒在她的面颊,湿了额前几缕碎发。 烈酒穿肠而过。 楚月将见底的酒坛砸在了地上,手握黑金麒麟的缰绳,勾唇一笑,望向四处,极致张扬地说:“此去神玄,踏武道,破凌天,诛邪佞,杀尽前路作恶人!” 冷清霜修长的腿踩在桌面,端起酒坛子痛饮,喝完朝地上一砸。 其余人等,纷纷饮酒。 酒坛碎裂之声,演奏出了少年的热血不败,斗志昂扬! 程洪山看着壮志凌云的众人,不由晃神。 年少轻狂时,都是不怕死的。 最青涩,也最难得。 满院酒香飘溢,春日凉风习习。 白月初上,天边是墨蓝色。 楚月一行人,骑着骏马,离开了长安城,驰骋在天地间,直奔向远方的神玄学院。 夜里是众人的欢笑声,没有半分对神玄和慕笙的惧怕,反而越发英勇。 秦锦年兄弟二人,则是前往战争学院。 这夜,长安城逐而归位平静。 密室冰棺里的慕倾凰,安详且平和,一缕残缺的意识,在努力的融合进本体。 皇宫御书房外,萧天佑提着一壶酒走来,便在长廊上看到了罗丞相的身影。 罗丞相的手里,提着几壶萧天佑平日里最爱的酒。 “罗丞相,你也来了?”萧天佑皱眉。 罗丞相哼哼唧唧,晃了晃酒坛,“别误会啊,这酒放在家里没人喝,本相是怕浪费了,才带来的。” 第911章 朝拜 萧天佑看着强行解释的罗丞相,再看了看罗丞相手里自己最爱的酒,一时心里满是道不出的滋味。 做了这么多年的死对头,最懂自己的,还是这只知道拿笔杆子的文官。 萧天佑闷哼了声,从袖袍里掏出散发清香的茶叶,“你这老东西反正喝不了酒,喏,这是你最爱的云烟茶,等会儿一边喝儿去吧。” 罗丞相瞪了瞪眼睛,拂袖,“谁说本相不能喝酒的?实不相瞒,本相千杯不醉,乃酒中仙人也。” 萧天佑:“……” 刘太监将打开了御书房的檀木门,听到罗丞相的豪言壮志,肉嘟嘟的嘴角抽了一下。 神武皇帝在里面等候已久,司妖烈姗姗来迟,几人惆怅不已,喝起了酒。 罗丞相倒也逞强了一回,不顾众人的阻拦,硬生生喝了一整杯酒。 怎料,一杯酒才入腹,就听见“嘭”的一声,便看到罗丞相趴在桌上一睡不醒。 萧天佑鄙夷地说:“我就说他不行吧,拿拿笔杆子骂骂年轻人还行,这喝酒的事,还是歇歇吧,一大把年纪了还学人家逞强。” 神武皇帝原是眼睛微红,看着几个心腹之臣,却也由衷的笑。 他们得知了慕笙重回神玄的消息,也得知了叶楚月等人离开了长安城。 他们默契来到老地方,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几分惆怅的情绪。 如同看孩子远走他乡的长辈般,满心都是牵挂之情! …… 七日后,神玄学院外的丛林。 楚月骑在黑金麒麟之上,望着神玄学院的方向,半眯起了锐利的眸。 “小师妹,前面就是神玄了。” 燕南姬道:“我刚打听到了,今日清晨,慕笙就回到了神玄,现在正在朝阳大殿,接受所有弟子的朝拜。” 楚月扯了扯唇,扬起了笑容,纤细的手紧攥着缰绳,眼底深处的战意越发浓郁。 慕笙。 好久不见! “这慕笙当真是阴险狡诈。” 冷清霜冷笑:“她昨日就能回到神玄,偏偏等到今日,估计是知道小月儿这会儿就回神玄吧。” “按理来说,这会儿去了神玄,得去朝阳大殿朝拜祭司的。” 燕南姬皱眉:“要不要拖一下时间,等朝拜时辰过去了,我们再回神玄。” “不必了。” 楚月声线幽幽,好整以暇地望着从前方出现的一道身影。 来人,身穿神玄学院的服饰,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停在楚月前边,微笑道:“在下神玄内门弟子,特奉祭司之命,来迎接诸位师兄师姐回神玄。诸位师兄姐不在神玄的日子,祭司分外挂念,且很担心,特让在下来转告思念之情。” 楚月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内门弟子,再看了看吃瘪般的燕南姬。 慕笙早就安排了一手,这时间,拖不了,只能即刻回神玄。 “祭司还真是好心。” 楚月扬起了缰绳,“那便去看望看望祭司吧。” “叶师姐,前方就是学院区域,实乃神玄重地,若无元老准许,不可骑马前行,此为大不敬之罪。”内门弟子低声道。 嘶! 楚月直接拉开了缰绳,黑金麒麟长鸣一声,踏地飞起,竟从这内门弟子的头顶跨了过去。 冷风阵阵,残影骤过,吓得内门弟子一阵冷汗,再心有余悸地看向楚月骑马的背影。 “叶师姐!” 内门弟子喉结滚动,心生寒气,但还是鼓足勇气道:“不可破坏神玄的规矩。” 楚月回眸看他,笑靥如花,扬声说:“出门在外,我时刻挂念着祭司,见祭司之心,迫不及待,师弟还是别煞了风景为好。” 内门弟子愣了下。 随后便见一匹匹骏马从他身边飞驰而出,紧跟上楚月的速度。 第912章 二次立于世而不倒 骏马如风,驰骋在如梦似幻的山脉,直奔向矗立于天地间宛若城堡般宽阔的神玄学院。 长空之中,只传出了张扬的笑声,透着十足蓬勃的生命力。 内门弟子伫立在原地许久,望向楚月等人消失的方向,眨眨眼睛,微微张开了嘴。 如今这学院上下,从长老,到打杂的弟子,几乎都在为叶楚月捏了一把汗。 人人都说,叶楚月要倒大霉了。 以后啊,得夹着尾巴做人。 再也无法复往日的张狂。 但此刻所见,他没有在叶楚月的眉角眼梢里,看到半分的惶恐! 反而是充沛的战意! 不多时。 神玄学院的门前,除重兵把守外,还有寒月峰剑尊长老身边的贴身侍卫小青。 小青踮着脚往外看,终于瞧见楚月,心中一喜,忙不迭地赶来。 “带小宝回寒月峰。” 楚月勒紧了缰绳,停在学院前,回头往后看了眼。 与燕南姬同骑一马的小宝睁大了晶亮的紫眸,乖巧地点了点脑壳,软软糯糯的小身子,从骏马之上下来。 小宝的身上,还戴着一条光芒灿烂的金项链。 反观燕南姬,脖颈前空空如也,只感到凉飕飕的。 小青动作轻柔的抱起了小宝,抬头看向楚月。 “叶姑娘,三长老傍晚方会归来,属下特来接姑娘前去寒月峰的,这朝阳大殿姑娘不必去,等三长老回来了,一切自有定夺。” “小宝累了,让他好好歇息,稍后我会去寒月峰等师父归来。” 楚月垂眸望向小青,宽慰道:“我心中有数,不必担忧。” 旋即。 楚月她扬起了手,血红色的袖衫在风中轻舞,干净利落地一挥,便带着人直奔朝阳大殿。 神玄的朝阳大殿,在十大学院之中,是占地面积最大的露天广场,最多时可容纳十万弟子。 而这,也象征着神玄学院的地位。 丰富的资源,浑厚的底蕴,以及每年盛产的高级武者,和遍布天下的弟子,都是神玄的立世之根本。 黎明后的晨曦,浅金色的曙光,洒落在朝阳大殿。 不计其数的弟子们,犹如老僧入定般盘膝而坐,紧闭着双目。 任职神玄祭司的慕笙,身着绛紫色的长袍,头戴金色冠羽,浓妆艳抹,优雅地坐在石台之上。 她手执冰莹草,轻洒圣洁的露水,在为每个朝拜的弟子,洗涤世俗的脏污。 慕笙轻垂下纤长浓密的睫翼,红唇轻动,吟唱着古老的祝福语,宛若从神话中走出的谪仙。 石台旁侧,路琼元老遥遥看来,轻笑了声,“慕祭司能重归神玄,且官复原职,是我万万想不到的。” 院长宋青山,一袭长袍,负手而立,目光自慕笙身上打量了一遍,才道:“这次让慕笙重归神玄的调令,是由和武神殿齐名的天府王室所发,并且还有九洲神宫和帝军司的印章,甚至还有一封来自兽族的密函。” 路琼拄着赤金拐杖,半眯起浑浊的眸,细细凝视着慕笙,颇为心惊。 原以为,北洲慕府将她们母女逐出族谱,从此就会声名狼藉,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却没想到,危难时刻,一向鲜少插手世间事的天府王室,竟为其复职! 慕笙的背后,究竟有着怎样恐怖如斯的大人物? 宋青山道:“天府王室说慕笙在万佛星尘源地已然诚心悔过,并且在罚期间帮助了不少的苦难人,功大于过,还应当奖赏才对。” “这神玄的天,要变了。” 路琼抬头看了眼天,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石台之上,慕笙动作优雅,再洒一遍露水。 慕笙环视四周,轻绽出一抹笑,缓声说:“这些日子以来,本座在万佛星尘源地,偶得机缘,心境大变,仿若触手可碰天道。” “在座的诸位,都是神玄的弟子,未来当可扶摇直上,或许能在武道巅留名。” 说至此,慕笙顿了顿,道:“本座曾误入歧途,似有心魔,才犯下弥天大错,此去星尘源地,方才豁然开朗。余生,本座愿穷其一生,倾其所有,帮助在座的所有弟子,从正统入武道,从武道入天道。” 慕笙眼神清亮,仿若在坦然接受过往的罪孽。 而正是这份坦然和豁达,才让她二次立于世而不倒! 石台下方。 叶薰儿坐在轮椅上,穿着一如既往的金缕衣,面如娇花,艳若桃李。 在微笑之下,掩藏着危险的暗潮! 她低下头看来,眼睛发红地看了眼自己的腿。 叶楚月在鬼月殿,硬生生踩断了她的膝盖骨。 而今,有母亲在,新仇旧怨,她要叶楚月血债血偿! 一道身影走来,叶薰儿的身后,璇玑弟子陈清河俯首下来,在叶薰儿的耳边说:“叶楚月来了?” “来了?” 叶薰儿扯了扯脸皮,骄傲地扬起下颌。 武道台大比一败涂地又如何,鬼月殿内断一腿又如何? 她依旧能重披荣光,在这神玄学院有一席之地。 天府王室的调令,乃堂堂正正。 便是这一层关系在,神玄学院,由上至下,谁人见到她不得恭恭敬敬,如往常般,道一声“叶师姐”? 叶薰儿垂下着双手,纤长的指,死死地攥着薄衫,发红的杏眸里,显露是势在必得的野心。 一山不容二虎。 神玄学院内,只能有一个叶师姐。 只能是她,也必须是她! 第913章 假仁 叶薰儿抬起头来,脸部有顷刻的痉挛,分明是在笑的,但给人一种病态般的扭曲和狰狞。 陈清河看着叶薰儿极端的表情,忽而觉得和那年初次相见时俏皮动人的少女,完全地判若两人。 “她回寒月峰了吗?”叶薰儿沉声问。 陈清河摇头:“没有。” “她还真是比我想的还要有种。” 叶薰儿冷嗤:“我还以为,她又要躲在剑尊的羽翼之下呢。” 陈清河抿唇沉思,随即淡漠地道:“估计是习惯性的仰仗帝尊之妻的身份了吧。” 叶薰儿发出了不屑的笑声,攥着薄衫的手,还在愈发的用力。 对叶楚月,她恨之入骨,每个午夜梦回都恨不得能食其肉,饮其血! 她叶薰儿自出生起,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从慕府族谱除名,被赶出北洲,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更可恨的是,事发后,就连白纤纤那个贱妇,都在为叶楚月说话,丝毫不顾及她千疮百孔的心! …… 宽敞的石台上,慕笙再洒了遍冰莹的露水,周围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充斥着好闻的花香。 慕笙抬眸看向前方,指腹轻揉了揉眉心,故作不知的问向身旁弟子: “发生何事了?怎么会有纷杂之声?莫要扰了弟子们的安宁才好。” “回禀祭司,是斩星师姐叶楚月、师兄花月痕他们从长安回到学院了。” 弟子恭声回道。 慕笙挑眉,“哦?原来是小楚来了,听闻她一路舟车劳顿,风尘仆仆,也该回寒月峰歇会儿,你去一趟,让小楚丫头别来朝阳大殿了,朝拜之事不急于一时,日后有得是时间,为她洗涤那些世俗脏污气。” 话声传出,却叫弟子们面面相觑。 不过仔细想来,如果是他们的话,此刻也不敢正面应对慕笙的锋芒。 叶楚月回寒月峰暂避其锋芒,绝对是最好的办法。 且不说其他,光是朝拜二字,就能把叶楚月贬低到尘埃里去。 部分弟子则悄然地凑在了一起,眼里透着精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天府王室,那可是帝域后裔,曾经帝域没有分割时的皇室宗族,祭司她在万佛星尘源地究竟做了什么,竟惊动了天府王室。” “须知,自从帝域分裂后,天府王室鲜少出世,传闻王室后裔个个都淡泊明志,人中龙凤,或一心为武道,一心为苍生。” “就连天府王室都为慕祭司说话,看来慕祭司真是做了好事。” “诸位师兄,以后在学院当中,可不能让慕祭司心生不悦,若是能借慕祭司的风,得到天府王室的认可,你我都可青云直上,背后的宗族,亦可壮大!” “是啊,我瞧着慕祭司好说话得很,能和天府王室搭上线的机会,那乃是可遇而不可求。” “……” 这群弟子之间,夜罂盘膝坐在朝阳大殿,绿色短裙着身,背上挂着一把骇然的血色战斧。 她听着那些声音,厌恶地皱紧了眉,再抬头,看了眼刺目的阳光,心内涌出了荒凉感。 世人只在乎谄媚于慕笙,期待有鸡犬升天的机会。 但终究是忘了,那些死在慕笙手里的灵兽。 夜罂望着满口假仁假义的的慕笙,对其嗤之以鼻。 原来。 真有人用肮脏的双手,来为他人洗涤武道之路。 夜罂深吸了一口气,眸底泛起了怒色,心中的厌恶如决堤的潮水掩盖不住。 她锐利的眼睛直视慕笙,就要站起来开口说话,旁侧一个叫做夏山的弟子,却是按住了她的肩膀。 第914章 风华 夜罂重新坐回去,扭头疑惑地看向了夏山。 她对此人,略为眼熟。 那日武道台大比,与叶楚月对战的弟子当中,有一人直截了当的认输,便是这璇玑弟子夏山。 夏山瞧起来平平无奇,对她露齿一笑,拍了拍夜罂的肩,人畜无害地说:“夜师姐,你的肩上有灰。” 夜罂眸色锋锐如剑,目不转睛地盯着夏山看。 她怀疑夏山知道她是要起身怒斥慕笙…… “夜师姐,你看起来脸色很难看,是生病了吗?”夏山问道。 夜罂摇摇头,下意识地看了眼不远处的路琼,眼底蔓延出一丝悲意。 这会儿,石台上的弟子得到了慕笙的命令,便要朝外走去。 才走下石台,就见慕笙说道:“且慢。” 弟子顿足停下,回身对慕笙毕恭毕敬的行礼。 慕笙勾起了笑,声如百灵鸟悦耳婉转,“十大学院的比试在即,事关学院的荣耀和尊严,留给诸位弟子修炼的时日不算多。小楚年轻,且与帝尊两情相悦,此乃好事,但与神玄的弟子们时常在外,耽搁了修炼,便是大事。不过也不着急,让小楚回寒月峰吧,我这里拿到了一些天府王室的武技,有剑诀和刀法,以及修炼功法,到时候我会亲自教导小楚。” 慕笙三言两语,就把叶楚月说得只知贪图享乐和男女之情,从而忽视了修炼,是个不务正业的弟子。 在慕笙的引导下,一些自认为用功努力的弟子,眼里已经浮现了晦暗不明的情绪。 说来也是。 他们不分昼夜,刻苦修炼,只为能在比试之中,为神玄学院出一份力。 可叶楚月身为斩星弟子,却不务正业,仗着帝尊未婚妻的身份,任性妄为。 这样骄纵的行为,不可取! “是!弟子会将祭司的话转告给叶师姐的。” 弟子再次行礼,就准备朝寒月峰走去。 就在这时! 长风起兮,烈马嘶鸣。 突兀的声音,撕破了这片天地的静,在朝阳大殿,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众弟子回头看去,但见通体漆黑的烈马驰骋而来,电光火石间,就已经飞掠出去。 那烈马之上的红衣,仿佛是人世最浓烈的颜彩。 她的身后,一匹匹骏马,载着那一个个风华绝代春风满面的人,从远方而来。 慕笙优雅的坐着,听到动静,缓缓地抬起了眼帘,眸底倒映出骏马飞腾如弯月的画面。 只见马蹄踏在朝阳大殿,溅起了散不开的尘烟。 楚月红唇微勾,墨发飞扬,单手勒住了缰绳,妖冶张扬的挑起了眉,朗声说道:“弟子曾得到过叶天帝的教导,且和琊山老人有过一面之缘,相谈甚欢,颇有心得,就不必让慕祭司来亲自教导了,弟子怕慕祭司力不从心。” 黑金麒麟跨过一众弟子,落在石台前方。 她坐在骏马之上,从容不迫,语笑嫣然,看似礼敬祭司,实则一字一句,都在暗讽祭司慕笙还不够资格。 人群中,夜罂看到楚月的刹那间,灰暗的眼眸里,骤然亮起了一道光,高兴到甚至连唇角都轻轻扬起。 只是在下一刻,好似想到了什么般,夜罂又目光暗淡,神色失落,缓缓地垂下了眸。 第915章 金袍和你的气质很般配 夜罂紧抿着削薄的红唇,如郁郁不得志般耷拉着脑袋,睫翼掩去了眸底翻涌的情绪。 谁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却说楚月一番言罢,语惊四座。 那满身的风华,如同激起了千万层的涛浪。 石台之上的慕笙和坐着轮椅的叶薰儿,以及成千上万的神玄弟子,无数道目光,都已汇聚了过来。 尤其是“力不从心”四个字,让慕笙泰然的神色,龟裂开了一丝狰狞的波澜。 楚月身骑骏马,红衣如火,飒爽英姿的轻松下马,扬起了下颌,看向故作高雅的慕笙,笑道:“弟子听闻慕祭司官复原职,喜不自胜,从长安快马加鞭而来,只为再睹慕祭司的风华。” 喜不自胜……? 众弟子目目相觑,嘴巴张得仿佛能塞下鸡蛋了。 慕笙袖衫下的长指抽了下,眯起眼眸,颇为疑惑地扫视着楚月,似乎想要看穿眼前女孩的灵魂。 “不过——” 楚月话锋一转,笑意盈盈地说:“数月来,慕祭司在万佛星尘源地,日夜遭难,只怕已经耗尽心力,就不必再勉强自己做一些为难的事了。” 慕笙扯了扯脸皮,不动声色道:“既是如此,想来以小楚的天赋,就算错过神玄试炼的机会,不需要王室的修炼功法,也能在十大学院的比试中拔得头筹了。” 此话一出,相当于拐弯抹角给楚月下了一军令状。 众所周知的是,十大学院卧虎藏龙,若有意外的话,隐世宗族,超阶院门,甚至都会参与其中,可谓是群雄荟萃,上演一场诸神之争。 哪怕是天赋异禀的斩星弟子,也不敢口出狂言,敢在十大学院的比试中拔得头筹。 慕笙这四两拨千斤的话语,直接让楚月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 后侧,冷清霜眉峰一皱,担忧地望着楚月。 楚月闻声,不怒反笑,一双美眸折射出璀璨的日辉,嗓音清冽:“十大学院的比试,我身为神玄弟子,必是竭尽所能,反倒是慕祭司红光满面,春风得意,莫非是忘记了……” “那数以千计惨死在祭司手中的灵兽了吗?” 楚月面色骤变,森寒如霜,声线都低沉了不少。 朝阳大殿几乎在顷刻间寂静下来的。 慕笙重归神玄,众弟子心有忌惮,彼此很是默契。 谁都不敢提灵兽之事,反而在慕笙面前讨好卖乖,卑躬屈膝。 如今,氛围陷入了随时剑拔弩张的状态。 慕笙脸色大变,但还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她张了张嘴,就要开口说话,却被楚月高声打断: “瞧弟子这话说的。” 楚月露出童叟无欺的笑,白牙闪着光,无害地说:“天府王室说慕祭司已经改过自新了,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想必那些死无全尸的灵兽们,一定会原谅慕祭司的。” “此事,本座必然用余生忏悔,且会在以后,为凌天的武道文明,做出伟大地贡献。” 慕笙咬着牙说。 叶楚月这番长辈的口吻,实在是惹人厌恶! 比她娘还要难缠! “慕祭司莫不是想余生的每一日,都为死去的灵兽抄写佛经来超度吧?” 楚月眨眨眼睛,惊讶地说:“若真是如此,慕祭司孺子可教,实乃大善人也。” 慕笙倒抽一口凉气,皱起了柳叶眉,神情有些绷不住的愠怒。 她何时说过要再抄写佛经了? 但叶楚月话已至此,她若急于反驳,岂不是在打自己和天府王室的脸? “叶楚月!” 终究是叶薰儿沉不住气,扭曲着面容怒斥:“孺子可教是你这么用的吗?你乃一介小辈,身为神玄弟子,如此以下犯上的言语,实在是大逆不道。” 楚月挑起了眉梢,缓缓地回眸看去,目光落在叶薰儿身上的刹那,眼底戾气骤生,天边狂风四起。 与此同时,萧离背着破妖刀走来,一脚踹在了叶薰儿身后的轮椅,踹得叶薰儿人仰马翻,狼狈地摔倒在地。 陈清河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 叶薰儿趴在地上,愤然回头。 萧离踏步而至,黑衣轻扬,一脚踩在了叶薰儿的后背,使叶薰儿完全地趴在了地上。 萧离俯瞰而去,不怒自威:“斩星榜三叶师姐与慕祭司讨论大义之事,何时轮得到你来以下犯上,口出狂言?” 慕笙看见叶薰儿被欺,心口一窒,刚要出声,就被冷清霜及时的打断。 “薰儿师妹,神玄上下都知你是祭司之女,你该不会以为,有祭司身为母亲,就可肆意妄为,一手遮天了吧?” 冷清霜微微一笑:“我想,以慕祭司的为人,定不会纵容这样的行为,一定会严惩不贷!” 冷清霜的话,完全堵绝了慕笙。 而陈清河后知后觉想把叶薰儿扶起,就见燕南姬走过来,勾着陈清河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陈师弟,我在北玄城遇见了一家极好的金子铺,要不要介绍给你?师兄认为大金袍子和你的气质特别般配。” 第916章 吾辈弟子受教 陈清河怔了会儿,蹙起双眉,面露不悦地道:“多谢燕师兄,不过,不必了。” 他想要走向叶薰儿,但发现燕南姬那修长的手,死死地钳制着他,无形中似有强悍的力量,他用尽全力也动弹不得。 陈清河心中大惊。 燕南姬再是吊儿郎当,游手好闲,那也是斩星弟子,非他能敌的! 陈清河抬头看向燕南姬,只见燕南姬如狐狸般笑:“陈师弟,师兄瞧你印堂发黑,必有血光之灾,还是去买一件金袍着身来挡灾比较好。” 陈清河欲言又止,甚是不耐烦,却也不敢随意动怒。 而在众人的配合后,众目睽睽之下,慕笙母女两人,一恼一怒,尤其的狼狈! 叶薰儿挣扎几下想爬起来,奈何无果。 萧离足部加重了力道,再把叶薰儿压得喘不过气来。 萧离扬起面颊,笑望着恶从心头起的慕笙,“叶薰儿身为弟子无状,言出无礼,我特代慕祭司教训她一顿,慕祭司不必感激,都是弟子应该做的。” 慕笙眼眶充血发红,满腔怒气和杀机,偏生不能发泄出来。 至少,不能当着朝阳大殿无数弟子的面。 “慕祭司的悔过之意,绵绵不绝,让吾辈弟子受教。。” 楚月与萧离等人对视一眼,再看向了慕笙,浅笑道:“想来以慕祭司的良善,余生的每日,都会在鸡鸣之时,于朝阳大殿当众抄写佛经,焚经超度九幽的亡魂们吧。” 慕笙猛地皱眉,“我——” “慕祭司抄写佛经之举,吾辈弟子受教!” 冷清霜、萧离等人默契的抱拳颔首道。 一瞬过后,朝阳大殿的其他弟子,在夜罂、夏山、屠薇薇等人的带领下,拱起双手,异口同声道: “慕祭司抄写佛经之举,吾辈弟子受教!” “……” 激烈高昂的言语,让慕笙再无退路可走。 听到突然响起的声音,被动的慕笙连后发制人都做不到。 她保持着优雅的坐姿,华贵的祭司长袍着于身,在人声鼎沸当中,低头与骏马旁的少女对视。 红衣衬得女孩明媚生辉。 她正铿锵抱拳,美眸里却一片死寂,如千古的深潭般,令人心生惶恐。 远方的武道宫顶楼,一袭墨衣的男子头戴斗笠,两手环胸,抱着一把尚未出鞘的剑。 他眸光深邃地望向朝阳大殿的一角,倒映出红衣少女的身影,斗笠下的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笑。 “这孩子,还真是野,难怪能驯服帝尊。” 神无踪低声自语:“不过瞧着比慕笙那做作的老毒妇可爱多了。” 说到最后,神无踪的眼里又满是担忧。 “小孩,等在这条路上撞破南墙,走到万丈深渊的时候,希望你还能有今日的张狂和无畏。” 神无踪伤春悲秋般的叹息了一声。 而后,又莫名其妙的抓狂,“去他二舅姥爷的,老子怎么跟个娘们一样矫情了?” 神无踪剑眉紧蹙,是一脸的疑惑。 他不是要去神脉九洲执行任务吗? 怎么跑到这鸟不拉屎的神玄学院来了? 没人理会的神无踪自个儿哼了声,狠狠地瞪了眼尚在朝阳大殿与慕笙对峙的楚月。 “别得意,老子不是在担心你,刚好路过而已。” 神无踪哼哼唧唧的,转过身去,用臀部对着楚月的方向,这才心情舒畅的悄然离开。 朝阳大殿,石台前方,楚月摸了摸发痒的鼻子,眼里透出了几许迷茫。 怎么有种想打喷嚏的冲动? 楚月下意识地瞥了瞥恢宏如斯的武道宫,轻挑起了眉梢,而后才漫不经心地看向了憋屈的慕笙,开门见山地问:“慕祭司,你莫非是怕天寒地冻和盛夏酷暑抄会佛经伤了身体?不过,慕祭司是天府王室选出来的人,弟子相信天府王室的眼光,也相信慕祭司投身武道和忏悔的决心!” 第917章 武士境 慕笙睨着楚月,眉峰轻抽了下。 她没想到,叶楚月竟如此的难以对付! 须知,长安城中,浮屠山下,叶楚月空有一身鲁莽无状的匹夫之勇。 这样不怕死的莽夫之举,像极了当年的慕倾凰。 而慕倾凰正因没有细腻的心思,才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故此,慕笙不正面硬碰,走迂回路线,打叶楚月个措手不及,却没想到被反将一军! 现阶段,她官复原职的消息,已经惊动了凌天大陆的不少武者,并且背后代表的是天府王室。 慕笙生生咽下一口怒气,雍容的笑,“小楚真和本座心有灵犀,本座早就有每日在朝阳大殿为灵兽和武道抄写佛经祈祷的意图,只是急于为诸位弟子洗涤污浊,暂时没说出来罢了。” “原来如此!” 楚月一脸的恍然大悟,“慕祭司此举,弟子深受震撼,感动万分!” “噗嗤——” 燕南姬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而一些憋笑憋得满脸通红的弟子,亦发出了笑声。 冷清霜横眉瞪来,燕南姬咽咽口水,眼神无辜地看着冷清霜。 这他娘的实在是太好笑了吧…… 冷清霜嘴角抽搐了几下,亦是有几分笑意。 把慕笙逼到这地步的话,恐怕只有小师妹做得出来了。 慕笙阴翳地看了眼燕南姬,再看了看旁侧伫立许久的弟子。 那弟子心领神会,点点头,走向楚月,行了个礼,道:“叶师姐,按照惯例,你要朝拜祭司,接受圣洁的冰莹露泽。” 朝拜二字,说来也是有趣。 在十大学院,每逢朝拜,弟子的礼数按照武道阶级而言。 尤其是武士境以下的弟子,需要行三跪九拜之礼。 跪的不是祭司,而是整个武道和无数与罪恶博弈而丧命的先辈们。 武士境及以上,只要打坐即可。 而这,才是众人最为担心和好奇的场面。 武道宫上的神无踪去而复返,又落在了顶楼,嘴里还在碎碎念,“倒是忘了朝拜一事,还好没来晚,小孩,要不知所措了吧?” 神无踪轻哼了声,反而有些想看叶楚月吃瘪的样子。 路琼苍老的面颊浮现了笑。 院长宋青山一脸的沉思。 斩星弟子之中,江棠低声道:“屠师姐,其实说白了,叶楚月也只是个武者境罢了,她凭什么这么狂?慕祭司背后可是有天府王室的,她这样下去,只会葬送掉自己的武道前程。” 其余斩星弟子,纷纷点头,悄然应声。 屠薇薇盘膝而坐,狂热又复杂地看着叶楚月的背影。 好半晌,屠薇薇才道:“叶楚月的敌人不是什么祭司,是我。” 叶楚月只能死在她的刀下! 众弟子一派私语声和冷清霜等人的担心中,楚月优哉游哉,盘膝而坐,“慕祭司,开始吧。” 慕笙蹙眉。 弟子道:“叶师姐,你是要行三跪九拜之礼的。” 楚月不解地问:“嗯?为何?” 弟子们瞠目结舌,甚是无语。 朝拜规矩,叶楚月真不懂吗? 慕笙扬起下颌高高在上,示意了眼弟子。 弟子点点头,继而道:“叶师姐,按照朝拜的规矩,武士境以下,行此礼,叶师姐你是武者境,需要三跪九拜的?” “谁告诉你,我是武者境了?” 楚月扭头看向那弟子,怡然自得,风华一笑,眉间散发着自信的光彩。 第918章 燕某人长本事了啊 闻言,开口说话的弟子和四周的旁观者们,俱是目瞪口呆,感到匪夷所思和疑惑。 不是武者境,还能是什么? 众人不约而同,一头的雾水。 冷清霜唇部抖动了下,担忧地看着楚月的背影。 萧离攥紧了破妖刀,眼底凛然如霜,尽是无畏秋冬的勇气! 慕笙居高临下,轻蔑地望着锋芒毕露的楚月,眼底蔓延开一丝鄙夷之色。 她还是高估了叶楚月,这厮适才也不过是在逞口舌之快罢了。 说到底啊。 只是一个空有匹夫之勇,胸无谋略的人。 而距离石台较远处的内外门弟子们,更是犹如炸锅了般议论纷纷的。 “叶师姐此话何意?据我所知,武道台大比时期,她是刚突破到八星武者,如今过去,才不过短短一个月,就算是突破速度惊人的武者,能突破到九星武者境,就已经不错了吧?” “莫非是死鸭子嘴硬?毕竟现如今,朝阳大殿的弟子们都已经朝拜完毕,叶师姐独自一人朝拜的话,莫过于丢人现眼了些。” “叶师姐到底是帝尊的心上人,育有一子,从而母凭子贵,为人嚣张一些,也是情有可原。” “但朝拜之事,是对于整个武道而言,是敬畏那些舍生取义,身先士卒的先辈们,若仗着帝尊,便破坏礼数,拒绝朝拜,只怕会引来天下人的诟病吧?” “……” 一道道目光,落在那楚月的身上,充斥着满满的好奇。 璇玑弟子之中,有一俩人凑到了夏山的身旁,忍不住地说道:“夏师兄,叶师姐如此做,只怕会为帝尊引来难以估算的灾难吧?” “是啊,要我说,这娶妻还是娶贤,叶姑娘有长安楚爷之称,为人也算有血有肉,坚毅如铁,但为人妻子,到底是差劲了些。” “一味地鲁莽,只会给夫家带来祸害,让圣域和帝尊,因为她不尊重先辈而成为武道界的不齿。” 夏山听着友人们的左一言,右一语,修长的手指,轻摸了摸鼻子,再扭头看向友人们,人畜无害地问:“你们觉得,帝尊的眼光,会比你们差吗?还是说,一代帝尊,身边会缺贤良恭淑的女子?” 七嘴八舌的璇玑弟子,突地语噎,瞪着眼睛看夏山,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最后,只得不服气的憋出了一句:“难不成,一月未见,她能突破武士境不成?神仙也做不到吧。” 话才说完,就见黑金麒麟旁侧打坐的楚月,轻抬起了玉手,殷红色的袖衫在长风中鼓动。 神识微动,气力翻涌。 凤眸寒芒四起时,周身的武道气势就散发了出去。 那浩瀚的武道之气,仿若裹着日月精华,喷薄而出的刹那,闪烁着一层浅金色的光辉。 此乃,武士境的气势波澜! 狂风涌动,红衣猎猎作响。 偌大的朝阳大殿,在武道气息席卷过的瞬间,就已鸦雀无声。 不远处的武道宫,神无踪险些从顶楼摔了下去。 尤其是斗笠下的那一双眼睛,“噌”的一下就瞪大了,精神抖擞地望着楚月。 “武士境?” 神无踪咽了咽口水,还在怀疑人生中。 犹记得,上回在镇北侯府见面时,这丫头是货真价实的八星武者。 才多日未见,怎么就武士境了? 而且,这段时日里,从长安到神玄,小孩怕是在赶路,哪里来的时间修炼? 退一万步说,即便天纵奇才,能够迅速突破,但武士境乃是武道登门的一个分水岭,锻造筋骨的境地,突破时得闭关吧? “这小孩,强悍如鬼才,怕不是天帝的后裔吧。” 神无踪嘴角狂抽,自言自语,忽而看向了慕笙。 果不其然,慕笙完全地呆愣住,还保持着适才的表情,仿佛不知作何反应,但眼里满是震惊之色,似乎不敢相信现实所看到的一切。 “小师妹还他娘的是人吗?” 燕南姬的下巴都要惊得掉到了地上去,看着楚月的背影,咽了咽口水,“这些日子咱们不是一直陪在小师妹身侧吗?她竟然背着我们偷偷的突破!” 冷清霜呆愣少顷,展露了笑颜,转而听到燕南姬揶揄的话,一脚踹向燕南姬的臀部,“不会说话就闭嘴,小月儿突破前还得专门来跟你报告一声,你燕某人长本事了啊。” 燕南姬揉了揉屁股,无语地看着冷清霜。 他左右也算是个斩星弟子,是冷清霜的师兄,他不要面子的吗?! 燕南姬又揉揉臀部,忽而疑惑地问:“小师妹莫不是在如厕的时候去突破了?” 在冷清霜下一脚踹来的时候,燕南姬脚底抹油,猴儿似得飞掠了出去。 “冷清霜,你这泼妇,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第919章 贺礼 冷清霜嘴角猛抽,美眸瞪圆,怒视了眼聒噪的燕南姬。 旁侧,萧离琥珀色的眸,深深地望着楚月的身影,眼底的炙热,犹如炽烈难熄的火光! 而趴在地上的叶薰儿,此时正被陈清河弯腰横抱,放回了轮椅之中。 灰头土脸的叶薰儿,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天地间呼啸而过的武士之气,双肩都在止不住的颤动。 “武士境……怎么会……” 叶薰儿红唇猛烈地颤动。 轮椅后方,陈清河也是一脸的诧然,剑眉狠狠蹙起,想不通叶楚月是如何在短时间内突破到武士境的。 但不论事情有多么的难以接受,叶楚月却是做到了。 慕笙的下马威,就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非但没有浇灭叶楚月的气焰,反而自己还得日日抄写佛经。 “轰!” 慕笙手里的冰莹草,被她生生给捏得粉碎了。 她坐在原地不动,面无表情,眼里却爬满了血丝,浑身戾气森森,远远望去,倒有几分青面獠牙的狰狞感。 楚月悠闲而坐,玉手轻放在曲起的膝盖上,懒洋洋地望向了气急败坏的慕笙,扬声说道:“弟子出门在外,时刻都不敢耽误修炼之事,身为神玄的斩星弟子,一日都不敢忘却肩上的重责。” 言罢,楚月扭头看向了那呆讷的弟子,“师弟,我这算是破坏了规矩和礼数吗?还需要三跪九拜吗?” 弟子喉结滚动,猛咽口水,睁着眼睛看了楚月好半天,语无伦次地回:“不……不……不需要……” 楚月勾了勾唇角,眸光落在慕笙的手上,故作不经意地说:“只不过慕祭司在弟子朝拜之时,一时无状,粉碎了圣洁之物冰莹草,传了出去,这要天下武道如何看我们神玄学院?又让我们神玄的弟子,在其他院门弟子前,如何抬得起头?” 慕笙一个激灵,低头看向空空如也的手。 “叶楚月,我……” “不过弟子相信,慕祭司这般的大善人,绝非有意的,日后在朝阳大殿抄写佛经前,对着武道巅的方向行三跪九拜之礼就行了,这天下武者,也不会责怪慕祭司。” 楚月叹道:“慕祭司知错能改的行为,令弟子感动不已,此举当记入史册。” “嘭——” 慕笙一挥袖,打翻了面前的檀木桌,整个人都恼怒的站了起来,怒指向楚月。 楚月笑意盈盈,换了个姿势懒倦的坐着,歪头望向慕笙,额前落下的一缕碎发,显出几分若有似无的邪气。 “天府王室的先祖们,舍生取义,立不世之功,为天下而战,纵不惧粉身碎骨。” 楚月缓声道:“先祖们若得知慕祭司每日晨时抄写佛经,三跪九拜,亦会欣慰万分的。” 这一顶帽子戴下来,慕笙想摘都摘不掉。 既然借了天府王室的光官复原职,那楚月便以天府王室来处处打压慕笙。 慕笙看着那从容不迫的女孩,再看了看轮椅上的叶薰儿,不知怎的,胸腔有几分剧烈疼痛和窒息感。 慕笙强行压下满腔怒气,颤声说:“本座愿为王府先辈们祈祷朝拜,就不劳小楚来挂心了。没想到小楚已是武士境,看来和帝尊同游的日子里,收获颇丰。” 楚月指腹轻摸了摸鼻子。 慕笙都进退两难了,还不忘抹黑她一把。 试图将她突破武士境的事,归功于夜墨寒,把她说得一事无成,只靠男人。 说起男人,想到自家抱枕,楚月甚是想念逍遥城的那一串糖葫芦,不由揉了揉有些饿的小腹。 慕笙见楚月不语,以为楚月是感到了窘迫,便冷笑了声。 这时,十几名守卫从朝阳大殿外走来,直奔宋青山。 “发生何事了?”宋青山问。 “宋院长,是这样的,东半鬼月殿、逍遥城主府,逍遥城林家,风武城主府,还有帝军司一等战将沐将军的府上,都给神玄学院送来了贺礼。”为首的守卫恭声说道。 众人扭头看去,琳琅满目的贺礼,摆放了一地,都印有各家的族徽,瞧着应当是珍稀好物。 第920章 元参丹 “尚无特殊日子,何来的贺礼?” 宋青山眉头紧蹙,疑惑地问道。 路琼拄着拐杖,也是一脸的不解。 旁侧的一位学院元老,沉思了会儿,道:“看来慕祭司官复原职,是众望所归,这些便是恭贺慕祭司的吧。” 慕笙原还没往这里想,听到此话,双眼一亮,当即抬起了下颌,满脸都是优雅的笑,如大家闺秀般。 这些人,只怕也是来拉拢天府王室的。 尤其是那沐凤鸣,曾还和天府王室的皇子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但因出身卑贱,没了后续。 就算沐凤鸣曾经不屑于她又如何,如今为了能嫁入天府王室,还不是上赶着给她送礼。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贺礼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不至于被叶楚月给压一头! “咳……” 慕笙清了清嗓子,在守卫说话的时候直接出声:“放入本座的阁楼吧。” 守卫看看慕笙,再看看宋青山,表情是一言难尽,张着的嘴是欲言又止,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屁来。 “没听到祭司的话吗?还愣着做什么?” 此前说话的元老,怒声喝道。 守卫哭丧着脸说:“这些贺礼,并非是恭贺慕祭司的。” “不是慕祭司?那是谁?”元老一脸疑惑,“难不成掌教的生辰快到了?” “掌教的生辰上个月才过。”路琼黑着脸说,目光锐利地看向了守卫。 守卫忐忑不安,诚惶诚恐地道:“这些是给斩星榜三叶楚月弟子的,说是恭贺叶弟子重回学院。” 元老呆滞了,慕笙春风得意的笑容僵硬住,变戏法般,下一刻瞬间铁青发黑。 “重回学院有什么稀奇的,还需要恭贺?”元老百思不得其解。 守卫继而道:“叶姑娘曾在秦大公子被糟蹋时仗义执言,救下大公子一命,并且推动武道的律法文明。在鬼月殿九死一生,也要救萍水相逢的孩子,逍遥林家,对此万分感激。” “帝军司沐将军的人说了,瑶池仙子金絮其外败絮其内,叶姑娘不畏强权,揭露出矿工被害的真相,她极为欣赏叶姑娘。” “……” 守卫娓娓道来,四周伴随着风声。 一双双眼睛,布满了浓浓的震惊。 夏山身旁,璇玑弟子们惊叹不已。 “这段时日都在疲于修炼,忙碌十大学院的事,没关注外界的消息,没想到叶师姐做了这么多的事。” “瑶池仙子的事我略有耳闻,没想到沐将军都会对叶师姐赞赏有加。” “叶师姐在外为学院长脸,还突破到了武士境,此等奋发图强的精神,当是吾辈楷模才对。” “……” 夏山面无表情的听着那些话,只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世上的人啊,多是没有主见的。 略知一二,就能痛骂,知晓全事后,又能毫无悔过的赞叹。 “夏师兄,还是你说的对,叶师姐真是人中龙凤。”有男弟子说道。 夏山耸了耸肩,“不过是坚守己见罢了。” 男弟子半懵半懂,疑惑地眨眨眼睛。 此时,慕笙的脸色黑如锅底,楚月则是看着守卫,摆了摆手,道:“辛苦诸位送去寒月峰了。” 守卫点点头,便抬着贺礼上了寒月峰。 楚月站起身子,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青阳笼罩在她的身上,分外的好看。 “慕祭司,这冰莹草都被你弄碎了,朝拜就不必继续了吧。” 楚月翻身上马,朗声笑道:“慕祭司若想要贺礼的话,稍后弟子便会托人给祭司送来。” 这话,叫慕笙气得几乎丧失理智,恨不得撕碎掉楚月的笑脸。 贺礼二字,分别是在嘲讽她。 楚月骑着骏马,路过夜罂旁侧停了下来,将一袋丹药放在了夜罂的怀里。 夜罂微怔,眸光泛起了几道光泽,又像是在隐忍着万般的沉痛。 楚月勾唇一笑,坐在马上,伸出手恰好能揉一揉夜罂的脑壳,笑若春风:“都是补血的元参丹,在路上忙里偷闲炼的。” 第921章 旁人炼的,不如我好 楚月说者无意,周遭不计其数的听者却是有心。 元参丹,乃是超高品的丹药,又因炼制过程的繁杂困难,只有一些老药师才会涉及。 但楚月忙里偷闲随随便便就炼了一整袋? 要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她不仅在鬼月殿、北玄城有所成就,还突破了武士境! 众人侧目看来,惊讶得张了张嘴,以至于朝阳大殿满地都是倒抽冷气的声音,一双双眼里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夜罂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捧着一大袋的元参丹,眸底星芒涌动,紧咬住了下嘴唇。 阵阵清新的药香味从袋里溢出,萦绕在夜罂的鼻尖,甚是好闻。 夜罂耷拉着头久久不语,脑海里却是师父路琼一遍遍的话语声,还有夜氏一族的血海深仇,全都背负在她的肩上,压得她的腰都快垮了。 “夜师姐该多补补身子。” 楚月依旧骑在骏马之上,语气里颇有几分意想不到的宠溺。 闻言,夜罂缓慢而艰难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眸沉痛地看着楚月,随后扭过头去,嘶哑地说:“我有元参丹,何必多此一举。” 虽这般说着,却没有把药袋还回去,反而更加用力地攥着了,似乎怕被人抢走。 楚月勾唇一笑,忍不住伸出手再摸了摸夜罂的脑壳子,笑着说:“旁人炼的,没我的好。” 夜罂心头猛颤,蓦地怔住,几乎在刹那间睁大眼看向了楚月,嘴唇哆哆嗦嗦,怎么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楚月挑着眉与其对视,朝她伸出了手,“今夜寒月峰设宴,夜师姐要一同来吗?” 夜罂看着楚月纹理清晰的手掌,眼里有了一抹向往。 但她没有急于把手放上去,而是瞥向了路琼。 路琼攥紧赤金拐杖,苍老的面颊闪过阴鸷之意。 见此场景,路琼不由出声:“叶弟子,本座未曾听说过寒月峰今夜有设宴的消息。” “现在,有了。” 楚月慵懒地睥睨着路琼。 路琼无动于衷,沉声道:“既是如此,那老婆子我今晚得凑个热闹,和罂儿一同去寒月峰上看一看了。” “我们年轻人的事,路元老就不必凑这个热闹了。” 楚月咧开了嘴,笑得人畜无害,童叟无欺:“再者了,路元老年事已高,怕是腿脚不便,寒月峰相比其他的神玄主峰,崎岖了些,路元老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地,弟子可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此话一出,众人肉眼可见,路琼的整张脸瞬间就黑了下去。 这字字句句,几乎都在拐着弯的咒骂路琼,偏生路琼还被说得哑口无言。 “罂儿今晚还要为十大学院的比试而刻苦修炼,就不必去寒月峰了。”路琼铁青着脸说。 “夜师姐武体受损,状态不好,脸色极差,若再去修炼,只怕会加重武体伤痕罢了。” 楚月始终朝着夜罂伸出手,但夜罂默不作声。 在路琼的注视之下,夜罂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勇气做了决定。 她仰起头来,看向楚月,拒绝的话语才到嘴边,就见楚月身体前倾,攥住了她的手,略微用力,就轻轻松松把夜罂拉到了骏马之上。 “路元老,今晚,夜师姐就归我寒月峰了,元老还是早些睡吧,年纪大的人,容易猝死。” 楚月笑着说完,策马而行。 夜罂坐在楚月的身后,看着楚月的背影,唇角微微的扬起。 自从武道台大比,路琼对她的态度很差,神玄学院见风使舵的弟子们都看在眼里。 如今她已非斩星榜三,只算是璇玑弟子,走在偌大的神玄学院,再也没有弟子前仆后继而来,只为讨一个眼熟。 至少,从她战败到今日,只有叶楚月愿由衷的喊她一声夜师姐! 哪怕出门在外,还记着她身上的伤。 夜罂缓抬的手,僵在半空犹豫许久,才轻攥住楚月的薄衫。 不知怎的,许是风太大了,就突然红了眼。 “叶楚月。” 夜罂低下了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为什么……是你……” 换一个人也好,哪怕是叶天帝也好,她都用百倍的信心和不惧生死的勇气战下去。 但满门族人,死在叶楚月的母亲手中,这笔账,她不想算,但不得不算。 她从记事起,就被路琼灌输着血海深仇! “嗯?” 楚月回眸看去,微微一笑。 “没什么。”夜罂颤声道:“只是突然不知这条路该怎么走了。” 楚月说道:“不知道怎么走的时候,就停下来,问问自己的心,想去的远方究竟在哪里,再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黑金麒麟缓行在朝阳大殿。 夜罂怔了会儿,疑惑地问:“我说过,我会杀了你的,你为什么不怕我?” 楚月眉梢再挑,“因为,下回还需要夜师姐帮我渡雷劫。” 夜罂眨巴两下眼睛,嘴角却是忍不住的抽动,颇为无语地看着楚月的后脑勺,陡然衍生出了些许的哀怨。 第922章 来寒月峰,管够 楚月满身风华,骑在骏马之上,感受到身后的哀怨,眼底的笑意愈发的浓郁了。 而身后的路琼,眼神则如毒蛇般的阴冷。 她阴鸷地盯着夜罂的背影看,低声自语:“养了十几年的狗,都知道会摇尾巴,这人,没有骨血亲情在,终究会是白眼狼。” 宋青山看了看路琼,意味深长地说:“还以为武道台大比后,这两孩子会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没想到,反而有些惺惺相惜,或许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不会的。” 路琼微抬起下颌,笃定地道:“她们不是一路人。” 她们只会互相厮杀,两败俱伤! 路琼瞅了瞅慕笙,情绪逐渐冷静。 说起来,慕笙才是真的丢人现眼,去了万佛星尘源地一趟,还斗不过一个小辈,空有天府王室的助力! 这会儿,冷清霜等人都已翻身上马,和楚月的黑金麒麟,一同走过朝阳大殿,前往寒月峰。 这群骏马当中,便有护国将军府的踏雪白驹。 萧离身骑踏雪白驹,黑金麒麟回头鄙夷地看了眼踏雪白驹。 “叶楚月!” 马前,忽然落下一道身影。 斩星弟子屠薇薇握着一把血杀剑,斜指大地,抬起一双妖冶的眼眸,在折射阳光的刹那间,茶棕色的瞳眸如狸猫般缩成了一条线。。 楚月摸摸下巴,疑惑地看着屠薇薇。 “我的刀法和实力都已经精进不少,这次,我肯定会打败你。” 屠薇薇刀指楚月,胸腔的战意凛然,蓄势待发,兴奋地望着楚月。 自从武道宫元始殿一败后,她便以战胜叶楚月为目标,发了疯的修炼,犹如魔怔了般。 朝阳大殿的弟子们纷纷竖起了一双耳朵,个个都以为有好戏上演,心情也跟着高涨了不少。 楚月则在和屠薇薇大眼瞪小眼,额前的碎发垂下,轻遮住眉梢,透出了几分懒倦和恣意。 就在屠薇薇等得不耐烦,想要再次下战帖时,楚月红唇微勾,问道:“你饿吗?” 屠薇薇皱起眉头,一头的雾水,不由的摸了摸肚子,好似有些瘪了。 “来寒月峰,管够。” 还不等屠薇薇回过神来,骏马就已如离弦之箭驰骋而去,青阳洒落而下,那一道身影红衣如火,风华绝代。 路过的燕南姬,直接提着屠薇薇的衣领拽了上来,碎碎念道:“赶紧的吧,别挡道了。” 屠薇薇:“?” 她不是来下战帖的吗? 怎么又去寒月峰蹭饭了? 屠薇薇有些无语地瞪着燕南姬。 四周弟子,则是同样的目瞪口呆,彻底傻眼了。 还有这样操作的吗? 话说回来,对战和吃饭,风马牛不相及,到底有何干系? “噗嗤!” 武道宫顶楼,神无踪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像是在傻呵呵地乐着。 也就在这时,一只血色灵鸽悄然而至,落在了神无踪的面前。 神无踪从血鸽底部掏出了一封信,龙飞凤舞的字迹,从头到尾都是在对他破口大骂般,质问他为何还没完成任务。 神无踪嘴角抽动了下,顿时就笑不出来了,急急忙忙离开神玄学院。 临走前,还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寒月峰的方向,忽而发现自己也有些饿了。 朝阳大殿,时辰一到,弟子们就渐渐散去。 直到偌大的广场,就只剩下慕笙等人。 “娘……” 叶薰儿眼眶发红,可怜兮兮地看着慕笙。 慕笙望见叶薰儿就感到头疼和挫败,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 “好好养伤吧,为娘托人从天府王室找了好的医师来,能保证在十大学院的比试前为你治好断裂的膝盖。”慕笙说道。 “娘亲,我想去见一见外祖母。” 叶薰儿道:“听说比试之地,就在青音寺旁,外祖母应该也想家里的亲人了,她一心青灯古佛,都不知道北洲慕府变了天了。” “等伤好了再说吧。” 提及青音寺里的怀倾大师,慕笙眼里满是恨意。 那个女人,只在乎慕倾凰! “伤未痊愈,去见外祖母,才能表明薰儿的虔诚和孝心。”叶薰儿说。 “也好,外祖母也算疼爱,也要让她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害你断了腿,让北洲慕府的男儿们迷失了心智。”慕笙挥了挥袖。 第923章 多吃肉,少说话 “那到时候我提前去比试之地,看望看望外祖母吧。” 叶薰儿如柳暗花明般明媚一笑,“外祖母最疼薰儿了。” “嗯。” 慕笙说道:“为娘为你订了一门亲事,过些日子再把消息放出,你着手准备下。” “亲事?” 叶薰儿摇头如捣蒜,“孩儿不要将就。” “是天府王室的亲事,你的未婚夫不会比夜帝尊差了去,到时候你也算是有枝可依。” 慕笙用心良苦,叹息了声:“若能嫁入天府王室,便把目光放长远,不必在乎眼前的一个跳梁小丑,你的未来,是武道巅!” 叶薰儿双眼一亮,呼吸急促了几分。 若她的未婚夫出自于天府王室,这些日子所受的气,将会消失殆尽! 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叶薰儿! 这一刻,叶薰儿仿佛看到了光明璀璨的未来,那片光明里,叶楚月不过是个任由她足下践踏的蝼蚁罢了。 “祭司大人!”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母女两人的对话。 便见守卫抬着一份贺礼前来,停在了慕笙的身边。 “慕祭司,这是叶姑娘从寒月峰给祭司送来的贺礼,恭贺祭司脱离苦海,官复原职。”守卫如实地说。 慕笙咬紧了牙,满腔怒气似如野兽般将她给吞噬了,叶楚月此举,完全是在嘲讽她这个祭司! “都给本座丢出去,本座不需要!”慕笙冷喝。 “是……” 守卫惶恐如斯,抱拳过后,抬着地上的贺礼离开。 慕笙浑身颤了下,狠狠地瞪向寒月峰的方向,彻底红了一双眼睛。 “叶楚月实在是欺人太甚!” 叶薰儿委屈地道:“我一定要告诉外祖母!舅舅和外公他们也不知怎么了,像被猪油蒙了心,就连帝军司的沐将军都要对叶楚月刮目相看,我实在是想不通。” 沐将军! 慕笙的脸上骤然间多了一丝慌张。 沐凤鸣对叶楚月的关心,让她敲起了警钟,也让她恼羞成怒,更让她恨之入骨。 “娘亲?” 叶薰儿察觉到了慕笙的不对劲,疑惑地出声。 慕笙指尖微凉,心里的一点恨意,已然扩散到了四肢百骸,乃至于是灵魂深处! 沐凤鸣也好,慕倾凰也罢,只要挡住她的武道之路,都是罪该万死的人! 慕笙垂下了眼眸,睫翼掩去了眸底的暗潮涌动和杀机隐隐! …… 晚霞笼罩神玄学院,不知不觉已是傍晚。 相比较神玄其他主峰的严肃,寒月峰多了些其乐融融的温馨。 三长老云鬣剑尊和贺雄山火急火燎的赶来,无比的担心,得知楚月突破武士境后,都震惊不已。 “怎么突破了这么多,小楚丫头的身子能吃得消吗,一定要好好补补!” 云鬣一本正经地说:“听说路琼养的那一只小血鸾,极具营养,炖起来味道应该不错。” 楚月坐在饭香四溢的桌前,无语地看着云鬣。 而贺雄山的身后,则是跟着一群身后背着包的小魂魂们,不仅如此,一众的小魂魂还穿着特制的神玄学院服饰,看针脚细密的程度,不难看出,这出自于二长老贺雄山的手。 “娘亲,喝汤汤。”小宝在旁边为楚月盛了一碗汤。 楚月内心欢喜,眉梢温柔了几分。 而坐在她旁侧的屠薇薇,浑身的不自在,憋了半晌,才肃然地说:“叶楚月,来和我一……” 话未说完,楚月就夹了一块肉塞进了屠薇薇的嘴里,蹙眉:“多吃肉,少说话。” 屠薇薇嚼了嚼肉:“……” - 【良良御用分割线】 突然发现好多小可爱打赏了很多钱,大家不要花很多钱,实在想打赏就点催更看视频,或者送礼物看视频,这些是免费的!晚安。 第924章 值得钦佩的对手 屠薇薇咀嚼数下,将肉给咽了下去,虽说无语摸不清头脑,但这味道确实一绝。 屠薇薇眼角余光瞅了瞅楚月,旋即挺直腰杆,不动声色又夹了几块来吃。 “薇姨,来喝汤汤,不然会噎着噢~” 小宝奶嘟嘟的小手,给屠薇薇盛汤,仰起头来,紫眸亮如宝石,纯粹如不含杂质的星辰。 屠薇薇一向厌恶聒噪的小孩,但此刻与小宝对视,却忽然觉得小孩也不是那么的讨厌了。 “多吃点,太瘦了。” 楚月瞥了眼内心戏很丰富的屠薇薇,漫不经心地说完,转而看向了从门外走来的小青,问:“东西到了吗?” “叶姑娘,鸡已经买好了,两大只,足够好些人吃了,按照姑娘的吩咐,特地买了专吃灵药的鸡,生命力和营养都很强。” 小青风尘仆仆,拂去了身上的尘灰,“是要现在去炖了吗?” “不炖,一只放在朝阳大殿,另一只就送去给慕祭司吧。” 楚月放下碗筷,狡黠如狐狸般,眼底满是戏谑之色,笑眯眯地说:“一来怕慕祭司忘了每日抄写佛经和三跪九拜的事,二来,每逢鸡鸣之时,也能让神玄的诸多弟子知晓慕祭司这大善人的作为。” 小青瞧着楚月不怀好意般的笑脸,微微怔住,顿时生出一阵寒意。 这招,实在是太毒了,比云剑尊随身携带的生死战书还要要高超不少。 他几乎都能想象到慕笙比泼墨还要黑的脸色了! “至于这其三……” 楚月指尖轻敲桌面,好整以暇地说:“不久前,浮屠山下,慕祭司虐待兽族的消息,惊动了天下武者,如今慕祭司虽已改过自新,但抵不过人云亦云,放在慕祭司身边的灵鸡,若能过得好的话,谣言不攻自破,也能堵住这悠悠之口。” 小青听得一愣一愣的,分明是在羞辱嘲讽慕祭司,还能找出这么多百花八门的理由? 随后,他便走出寒月峰,专门给慕笙送礼去了, “噗嗤!” 燕南姬一口酒水险些喷了出来,不由望向楚月,幽幽地说:“小师妹,看来比起担心你,弟子们更应该担心的是慕祭司才对。” 楚月摸了摸鼻子,沉吟片刻,眸底凛然的寒光稍纵即逝! 慕笙的手段,绝对不仅于此。 让楚月感兴趣的是慕笙背后的人,是否和慕倾凰当年之事有所关系,又为何要兴师动众违背武道初衷只为救出一个慕笙。 如今的慕笙,究竟有何利用价值,值得天府王室来出面。 这些反常的事,都值得令人深思。 楚月在朝阳大殿虽是让慕笙吃了亏,但终究是不痛不痒,楚月并未因此而放下戒备,内心反而更加的警觉。 正在思索之际,楚月忽而发觉一道炙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侧目看去,正是屠薇薇,眼里不仅有战意,还有一丝古怪。 楚月看见屠薇薇就头疼万分,这人仿佛是个不知疲惫的战斗机器。 “我回去了。” 屠薇薇把一碗汤喝完,起身就朝外走去,“今夜还需修炼,就不久留了。” “不再吃点?”楚月懒洋洋地问。 “叶楚月,你是个值得钦佩的对手。” 屠薇薇答非所问,极为认真地开口,脑子里想的却是燕南姬在朝阳大殿所说的话,叶楚月连如厕时都不放过修炼的机会。 这样一个对手,她得付出千百倍的努力,才能乘胜追击,而不是在这寒月峰蹭饭! 屠薇薇吃饱喝足,说完就走,留下的楚月看了看周围的燕南姬等人,扬起了笑,赞同道:“屠师妹这话,倒是在理。” 众人:“……” 楚月不知道的是,今夜,神玄学院的弟子们,从打杂扫地,到斩星弟子,都在不吃不休的修炼。 一个个的,仿佛在朝阳大殿上被打击到了。 尤其是燕南姬那一句话,直接让平日里自以为刻苦的弟子们,备受打击。 始作俑者燕南姬,却在寒月峰吃得正欢,聊着些天南地北的趣事儿,倒也让氛围活络了不少。 众人热闹不已,楚月靠着椅背,眼角余光扫了扫有些拘谨的夜罂,和武道台大比所见的夜师姐,少了点自信,多了些疲惫和消沉,仿佛与这人间烟火气格格不入。 楚月没有说话,而是在夜罂面前空了的酒杯,添上了半杯热酒。 叩—— 敲门声突兀的响起,随之出现的,还有斩星榜首南宫初清亮的嗓音:“三长老,叶师妹,夜已经深了,师父喊我来接罂儿师妹下山。” 夜罂饮下半杯热酒,才要站起来,一只白净的小手便落在了她的肩上,将她稳稳地按住。 第925章 在寒月峰,我就是规矩 楚月拍了拍夜罂的肩膀,自椅上站起往外走,将紧闭的檀门打开,便看见站在门外一身蓝袍华服的南宫初。 “今晚,夜师姐归寒月峰了,南宫师兄还是请回吧,另外不妨转告路元老一声,都一大把年纪了,不用插手年轻人的事。” 楚月双手环胸,高挑的身形懒倦地倚靠门楣,百无聊赖地望着南宫初。 南宫初呆讷的立在门前,颇为讶然地望着映入眼帘的女孩,胸腔微窒了一下。 “叶师妹,神玄没有这样的规矩。”南宫初道。 “在寒月峰,我就是规矩。”楚月抬起眸来,轻挑着眉梢。 南宫初见楚月态度坚决,便朝屋内看去,目光落在夜罂的身上,威胁地说:“罂儿,师父的脾性,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学院比试在即,莫要让师父烦心。” 夜罂挣扎了会儿,还是决定站起来往外走。 她从不害怕路琼的动辄打骂和严苛对待,只是她自小没有家人,路琼是她颠沛人生里唯一的依靠。 她不愿忤逆路琼。 “砰!” 夜罂即将走出去前,檀门蓦地合上,楚月转过身来看向夜罂,“寒月峰灵气充沛,夜师姐旧伤未愈,不如多待一会儿,路元老身为师长,比起徒有虚名的修炼,应该会更关心师姐的身子才是。” “罂儿师妹,还不出来?”南宫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夜罂低下头来看着冰冷的地面,犹豫了半晌,才攥紧双手,蓦然开口:“师兄请回吧。” “确定吗?”南宫初的语气寒了几分。 夜罂自嘲的笑了笑,“左右都是惹师父不快,不如不出现在师父的面前了,让师父早些歇息吧。” “老妖婆子就是啰嗦。” 云鬣听不下去,隔着门不耐烦地说:“出了什么事有老夫担着,怎么,我寒月峰是洪水猛兽不成,还能把她路妖婆的徒儿给吃了不成?这妖婆娘一天到晚事儿怎么就这么多?小辈们难得一聚,喝喝小酒,怎么,喝她家的酒了?” “三长老,弟子并非这个意思,师父她……” “滚吧。” 南宫初看着紧闭的门欲言又止,沉吟了许久,还是决定先回峰再说。 才走数步,南宫初回过头来,满目的疑惑不解。 在他的印象里,夜罂是高高在上的斩星师姐,但对路琼唯命是从,哪怕路琼让她去死,她都会毫不犹豫! 如今的夜罂,却似乎很抗拒路琼。 但在尊师重道的时代,这样的抗拒,只会是自毁前程的征兆。 “愚昧。” 南宫初失落地摇摇头,迈着步子走下了寒月峰,回到了路琼所在的住处。 峰峦四处,入目皆无师父路琼的身影。 南宫初便问路琼的贴身婢女,“师父呢?” “路元老携礼,和交好的几个元老,去恭贺慕祭司官复原职了,这会儿估计在慕祭司那里。”婢女回道。 南宫初点了点头,看向了幽深浓郁的夜色,一脸的若有所思。 却说寒月峰,没了南宫初的打搅,众人自在了不少。 燕南姬第三碗饭下腹,端着碗筷神秘兮兮一番,旋即兴冲冲地说:“听闻这次十大学院的比试之地,就在北境,冷师妹,可以去你家蹭饭了。” 燕南姬两眼放光的看过去,仿佛冷清霜是待宰的小羔羊,冷清霜一脸的嫌弃,下意识的捂了下钱财不算多的荷包。 听得此话,楚月指腹轻抚着晶莹剔透的酒杯,凤眸滑过不易察觉的深思。 据她所知,怀倾大师所在的青音寺,就在北境寒地! 第926章 天帝之子,志不在武道 怀倾大师,出身于北洲皇室,年轻时也曾名满九洲,惊艳天下,彼时还是天赋异禀的双修之人,精通炼药和符文术。 但在后来的时间,世人茶余饭后每逢提起她,眼里再无风华绝代的皇室之女,只有那青灯古佛常伴一身的白发老人。 思及此,楚月低头垂眸,目光温柔如水地望着手上殷红如玉的平安绳。 世上的妙不可言,兴许就在于阴差阳错之下,出自于外祖母之手的平安绳,时隔多年,最后落到了她的手中,由她来佩戴。 正因如此,虽未曾相见过,楚月的心却会因她而柔软。 又或许,只是因为她们都在拿命守护着一个名为慕倾凰的女子。 楚月勾了勾红唇,眼底盛放出璀璨的光,眉梢间越发的柔和。 十大学院此次所定的比试之地,正合她意。 哪怕是在那佛门重地,远远看上一眼老人的身影,也算了却几分心头的遗憾。 此刻,夜凉如水,皓月似霜,皎洁的清辉覆在崇高的寒月峰,恰如人间仙境。 屋子里酒香味四溢,笑声此起彼伏,充满了人间烟火地气息。 燕南姬等神玄弟子们和两位长老,喝着酒,畅聊着诸多的事,从古至今,从学院到九洲,杂七杂八的都有之。 楚月在这份温馨之下,紧绷着成一根弦的精神,放松了许多,好似卸下了一身的疲惫。 “十大学院的比试上,我们一定得提防着那瑶池宫。”沈清风忧虑地道。 “确实。” 萧离说道:“瑶池宫在北玄城损兵折将,瑶池仙子因此声名狼藉,瑶池学院那里,估计会怀恨在心,怕就怕暗箭伤人。” “瑶池宫是咎由自取。”冷清霜半眯起锐利的眸,腰间两把短刀闪烁着寒芒。 “不过,话说回来,以往的比试之地,都是在神脉九洲,这次换地了,估计神脉九洲是真的不太平了。”燕南姬道。 “神脉九洲这么多年来相安无事,但战争之事,永远都不会为平民百姓而铺垫,只会是涉及利益后的一触即发。谁也不知道,战争何时会降临。” 楚月靠着椅背,淡淡地出声。 “说起来,好些地方都不太平,域外战场也是纷争不断,不过叶天帝最近在域外战场,剿灭了作恶多端的猎门军队,还捕获了一只魔神兽。”燕南姬的眼里流露出了一丝向往。 “叶天帝家的长子,倒是听说又失踪了。”三长老云鬣叹道:“是个武道的好苗子,可惜,为人孤僻,性情极差。” 叶家长子叶无邪三天两头的失踪,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叶无邪志不在武道,顽劣之性,更不像是叶天帝之子。 普天之下,世人都知晓此事,故而会有数不清的名门望女,前仆后继,盼望能与叶天帝结秦晋之好,若能母凭子贵,此生都会是荣华富贵,权势滔天。 但至今为止,叶天帝心中只有亡妻,哪怕叶无邪不愿传承祖业,他也不会在旁人的怂恿下,为了祖业和世俗眼光去多诞下几个子嗣来。 桌前,燕南姬拖着音感叹道:“叶天帝的儿子,是不是有着不计其数的财富?”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冷清霜鄙夷地道:“以后出门在外,别说是小月儿的人,丢脸。” 燕南姬撇撇嘴,瞥了眼冷清霜,轻哼了几声。 败家娘们哪知他的深谋远略? 楚月眸光微闪,哪怕有过一面之缘,但在众人的言辞中,对这位叶天帝愈发的好奇了。 不过众人的新鲜劲很快就过去了,随后便开始讨论其他的事情。 就在这时,将杯中酒水饮下,放下了酒杯,发出轻微而沉闷的响声。 众人的声音戛然而止,都扭头看来,一道道目光集中在了楚月的身上。 楚月浅浅一笑,从容自然地问:“你们觉得,战争学院如何?” 琊山老人的锦囊已经交出去,她迟早会离开神玄,前往战争学院。 或在十大学院的比试之前,又或者是在之后。 留在神玄,只会处处受制于人。 唯有走出去,放手一搏,才能搏回个旗开得胜! 第927章 离经叛道,不容于世 此话一出,屋内寂静无声,众人都缄默如斯。 一道道炙热的目光,俱是瞬间集中在了楚月的身上。 须知。 在来神玄以前,长安城镇北侯府中,临别之际,楚月将一个锦囊交付给秦锦年,让秦锦年带去给战争学院的院长。 萧离等人虽不知锦囊之中有何物件,但结合当下,心中也隐隐有所察觉到什么。 “战争学院……” 冷清霜低声自语了片刻,“战争学院,在十大学院之中平平无奇,并不出众,小月儿对战争学院有兴趣?” “在凌天大陆,尤其是十大学院,从不会互抢弟子。” 花月痕看了眼楚月,洞若观火般温声说道:“这些年来,十大学院以神玄为首,神玄的地位不容置疑。也从未有过弟子私自离开学院,或者去其他学院的事,只因这是离经叛道。” 经过冷清霜、花月痕两人的对话,众人更是心如明镜。 神玄学院水深火热,慕笙背后有天府王朝,帝尊远在九洲为神脉之事发愁。 继续留在神玄,确实不是明智的选择。 但如花月痕所言,私下离开神玄,会被天下人给诟病! 楚月眸光暗闪,挑起眉梢,轻摇晃了下光泽透亮的酒杯,半晌后,勾唇微笑:“此举,确实离经叛道,不容于世。” 花月痕坐在楚月的对面,许是喝了烈酒的缘故,眸色氤氲着迷雾,浮了一层淡淡的绯色,浑身透着浊世玉公子的温润气息。 他的目光锁定了视野里的女孩,坚定不移地说:“纵是离经叛道,不容于世,花某愿陪小师妹乘风破浪。” 楚月拿着杯盏的动作一顿,侧眸看向了花月痕,眸底滑过一抹深色, 若花月痕得知,喜爱的姑娘,早在数月前就已经摔死在城门前,只怕会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娘亲,宝宝困,要抱抱。” 小宝半睁着眼睛,小奶音软糯糯的,迈着小短腿“蹬蹬蹬”的来到楚月的身边,踮起脚尖,伸出了肉嘟嘟的小短手,如紫宝石般晶亮的眼眸快要溢出星芒来。 楚月莞尔一笑,眼角眉梢都是如春风般的温柔,伸出手将小宝抱在了怀里。 小宝佯装昏昏欲睡,却在眯起眼睛,悄咪咪地看向了花月痕。 花月痕眸底有稍纵即逝的黯淡,面上亦是一瞬间的失落。 楚月好笑地看着小宝,小奶娃的一举一动和鬼机灵的心思,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小宝眯着的眼睛,正好对上楚月的眼神,在楚月怀里顽皮一笑,母子之间倒是有着不谋而合的默契。 “离经叛道啊……这种事情……还别说……” 冷清霜打破了这一刻的死寂,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想就够刺激。” 燕南姬凑过了个脑袋,一脸欣喜地说:“若是在战争学院,岂不是能看铁牛兄弟和院长斗蛐蛐的画面?” 冷清霜的脸顿时黑了下去,严重怀疑燕南姬和秦铁牛是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这臭味相投的模样,让人匪夷所思。 “楚爷在哪,我就在哪。”萧离沉声道。 薛城忽而用胳膊肘撞了撞沈清风的肩膀,挤眉弄眼的笑,不怀好意地说:“沈兄在哪,薛某就在哪。” 沈清风顿时生出一股子的恶寒,挪着臀部远离了薛城,忙不迭的靠近楚月保平安。 楚月指腹轻揉了揉眉心,环视了一圈,唇边笑意绽放。 她知道了这群人的答案。 离开神玄,前往战争学院,这一条荒唐且离经叛道的路,看来她不会是一个人走。 “难道你们这群小毛孩,还真要去战争学院不成?” 二长老贺雄山瞪着眼睛说:“以后这种话,切莫再提了,今夜老朽就当做没有听到,这要是传了出去,可是要出大事的。” 最关键的是,叶楚月离开了神玄,除了他,谁还能给他的小魂魂们上课? “砰”的一下响起,云鬣一巴掌拍在了贺雄山的后脑勺,骂骂咧咧的:“你还好意思说孩子们,年轻时候,你还不是被路琼那老娘们给忽悠离开了神玄,结果半年不到,就被压榨得剩一条裤衩了。” 第928章 一碗血水 云鬣信息量极大的话,让时常陪伴贺雄山的小魂魂们都竖起了双耳,“噌”的一下睁大了发光的眼睛,好奇地看向了贺雄山。 那整齐划一的场面,倒显得几分滑稽可爱, 贺雄山一大把年纪,却是浑身滚烫如热水,恼羞地瞪了眼丝毫不给自己面子的云鬣。 “二长老你不是讨厌女人吗?” 燕南姬似是发现了什么,惊奇地问:“难道说,路元老她不是女人?” 云鬣的手敲在燕南姬脑壳,给了个爆炸栗,翻了翻白眼,说:“这家伙就是被那老妖婆给骗了,要不是他,那老妖婆哪能成为神玄的元老,完事后见贺氏一族家道中落,就把他给一脚踹了,这家伙当时抱着酒坛喝了三个昼夜,还哭得撕心裂肺,说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孩子们面前,休得胡说,毁老朽清誉。” 贺雄山瞪了瞪眼睛,故作沉稳的捋着胡须,浑浊的眸子深处,却满是哀伤。 那年,从旁人口中得知路琼怀有他的骨肉。 但是,当他满身伤痕,拿着所剩不多的积蓄,风尘仆仆去找到路琼,路琼却避而不见,扬言绝不生下贺雄山的孩子。 就算贺雄山在门前跪下来磕得头破血流,泪流肆意,路琼也要执意的抹杀掉这个孩子。 风雨交加的夜,孩子成了一碗血水。 在他失去父母双亲的那段时间,路琼让人送了一碗血水给他,说是他的孩子。 他在早年间,意气风发,还被帝军司的战将提名过,甚至连九洲神宫都对他很看好。 但就是家破人亡,以及那一碗血水,让他疯疯癫癫,让他在寒夜冻坏了筋骨,以至于这么多年,实力未曾增进过。 甚至是看见女人就想到尚未成形的孩子和路琼的嘴脸,便浑身不适! “那路老妖婆,是个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人,利益熏心,薄情寡义,她有什么资格成为神玄的元老?”云鬣冷笑。 贺雄山拧紧了花白的眉,云鬣见此,不再去拿陈年旧事来挖苦贺雄山。 “小楚。” 云鬣看向楚月,笑道:“神玄这破地方太糟糕透顶,没法让为师大展拳脚,为师早就不想呆了。” 他随心所欲的话,像是楚月的定心针。 楚月若要离开神玄,最放不下的就是师父云鬣。 若云鬣不走,徒儿做错了事,他身为师长必然要担起罪名,接受惩罚。 有了云鬣的答案,楚月轻呼出一口气,咧嘴粲然的笑。 夜罂看了看楚月,再看了看云鬣,不由想起自己的师父,心头微微凉。 没来寒月峰前,她还以为,这人世间的师父,都如路琼那样。 但如今看来,好似不是这样的,也可以如慈父般,充满了长辈的关怀。 夜罂极力地睁大了眼睛,凉风拂过,掀起几缕青丝,眸子里微微发红。 她把一杯酒全部喝完,起身走出屋子,赤着双足,独自走向庭院处。 双腿迈动时,脚踝的数道金环在互相碰撞后,发出悦耳好听的清脆声响。 楚月回头看了眼,流露出深思之色,旋即抱着小宝起身往外行去。 “我先带小宝回房休息。” 和睦欢快的谈笑声中,楚月离开屋子,带拢上了雕花檀木门。 回到幽雅静谧的房里,便动作轻柔的把小宝放在床榻,盖上了柔软的被子。 小宝还在眯眯眼的睡觉,浑身散发着婴儿独有的奶香味。 楚月宠溺的笑了声,曲起葱玉似得长指,轻敲了下小奶娃饱满圆润额头,“人都不在,别装了。” 小宝睁开了紫眸,天真无邪的眨巴眨巴两下眼睛,露出小虎牙“咯咯”的笑。 “被娘亲发现了。” 小宝歪着小脑壳哼唧着说,小手紧揪着楚月的衣袖。 “为什么?”楚月问道:“你不喜欢花月痕?” “花叔叔不是坏人,而且对宝宝很好,宝宝很喜欢他,但是爹爹不在的时候,宝宝要替爹爹守好娘亲,这是男人之间的承诺噢!” 小宝奶声奶气,学着大人的成熟模样。 末了。 小宝仰起头倔强地说:“可是娘亲,宝宝好想好想好想爹爹。” 此时,在楚月衣襟里睡得死沉的小奶兽,倏地睁开了浅金色的眼眸,从衣襟口探出了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随即点头如捣蒜,似乎与小宝是英雄所见略同。 再不见爹爹,它又要去啃那一堆难吃的破铜烂铁了。 没爹的孩子像根草。 小小年纪的它,承受了太多的委屈。 第929章 尤其是夜深露重 “娘亲,还有多久见到爹爹?”小幽可怜巴巴地问。 “快了。” 楚月撸了撸小奶兽柔软的毛发,“最近攒了不少的钱,再攒一些,到时候,把你们爹爹带回家。” 她的心上人是神脉九洲的一代帝尊,她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上去,方能站在他的身旁,道一声上穷碧落下黄泉,无悔矣。 “好耶!好耶!” 小宝兴奋地拍着小手掌。 小奶兽的金眸里快要溢出光来,心驰神往的盼着那日的到来。 “娘亲,宝宝要和小幽睡。”小宝睁大了晶亮的眸。 不等楚月点头,小奶兽就飞扑进了小宝的怀里,小宝抱着毛发柔软的小奶兽,天真无邪的笑出了声。 楚月为他们盖好锦被,熄灭了灯盏,便缓步走出屋子,来到庭院处。 从寒月峰上,遥遥望去,在夜色的纱衣之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远处映照着霁月清辉的峰峦的轮廓。 偌大的庭院,长空里蔓开了春日的花香,沁人心脾,煞是好闻。 一道身影,穿着绿色的短裙,赤着双足立在树下,眺望着没有尽头的远方。 一人一树,显得夜晚有几分寂寥。 脚步声响起,楚月停在了夜罂的身旁,一同朝远处看去。 夜罂眼眶发红,看见楚月便收起了情绪,问:“以后,你会离开神玄吗?” “要不要跟我走?” 楚月靠在藤蔓栏杆,双手环胸,看了夜罂一眼,漫不经心地问:“毕竟夜师姐要杀了我,离得近,好杀一点。” 夜罂愣住,她从未见过这般的人,甚至是根本就看不透。 楚月从神农空间拿出一双干净崭新的软靴,放在夜罂的面前。 夜罂疑惑地看着她,楚月轻描淡写的笑道:“路上坎坷,还是穿上鞋袜比较好,尤其是夜深露重的时候。” 夜罂极力地睁大眼,诧然又复杂地看着眼前的软靴。 她曾行走在苦寒之地,久而久之,双足就习惯了赤着。 但这么多年,从未有人关心她会不会冷,会不会疼。 “为什么?” 夜罂还是想问,“我明明要杀了你的。” “你不会。”楚月嫣然一笑,在皓月下煞是好看。 夜罂眉头紧紧蹙起,更是不解了,“为何如此笃定?你可知,我从此生起,我就为这肩上的血海深仇而活,为死去的亲人而活。” “因为,你根本不是常青镇夜家的人,你是凌寒夜族的后人。” 楚月收起了笑,直视她的眼睛,赫然出声道。 她不愿揭露这残酷的真相,但长痛不如短痛,一日不道出来,夜罂就会在路琼的利用之下饱受痛苦。 在这意气风发的年纪,不该日夜遭受折磨,背上不属于自己的重担,成为仇人手中的利剑! 夜罂张了张嘴,吸入了一口冷气,摇摇头,后退几步。 楚月将一小瓶凌寒夜族的血液取出,放在了夜罂的手里。 在离开逍遥城前,和夜罂的最后一面,她悄然用指甲从夜罂的伤口里带出了几丝血迹。 凌寒一族的血液太过于特殊,很容易分辨,而夜罂许是服用过什么有毒的药物,在刻意掩盖住血液里的寒性。 但即便如此,在神农之戒下,都能一清二楚! “逍遥城,鬼月殿,你应该遇见过一回凌寒夜族的血液,但那血液在阵法被稀释过,与你相隔甚远,所以你分辨不出。” 楚月说道:“如今,这凌寒夜族的血液近在眼前,骨血羁绊相连,夜师姐,你应该清楚,是路琼骗了你。” 第930章 可擒百兽,号群雄 “我是……凌寒一族的人……” 夜罂喃喃自语,后退了几步,一股寒意从足底衍生到天灵盖,浑身的毛发都倒竖起来,眼眶更是充血般猩红。 一小瓶的凌寒血液,就在她的手中,她却没有勇气将其打开,连声线都是在发颤的。 “我怎么会是凌寒族的人……” 夜罂低头看着血瓶,连连后退,脚步趔趄摔坐在了地上,但她浑然察觉不到疼痛感。 她浑身上下都在抗拒这个消息,几乎在顷刻间,犹如五雷轰顶般彻骨钻心。 从小到大,路琼再是严苛,她也是把路琼当成家人一样的存在。 只是因为身上背负的灭族仇恨,所以她的年幼没有欢笑和温馨,唯有在刺骨寒风里修炼的记忆。 夜罂对路琼言听计从,从未有过忤逆之举,更不曾想过,路琼会欺骗她。 哪怕心里不肯承认,夜罂始终明白,早在鬼月殿时,她就对凌寒一族的血液气息,有种特殊的归属感。 楚月抿紧了殷红的唇,看着瘫倒在地的夜罂,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夜罂犹如行尸走肉般,双眼空洞无神,好半晌过去,才想起什么似得,颤颤巍巍的打开了血瓶。 浓郁的血腥味,伴随着春日霜寒般的气息蔓延开来。 夜罂紧闭上眼睛,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 闻到鲜血的味道,她才明白过来,这十几年的人生,就是一场被欺诈的梦,让她画地为牢,让她为人刀俎。 夜罂苦笑了几声,泪珠从眼眶溢出,淌过了面颊。 楚月一言不发,蹲下身来,轻攥着袖衫擦拭掉夜罂眼尾的泪痕,温和地说:“把鞋穿上吧。” 夜罂抬头看着她,睁大了泛红的眼眸,两行泪水源源不断的流出。 “告诉我,你还知道什么?”夜罂问道。 楚月默然,不语,为其擦泪的动作,却是蓦地一顿。 “凌寒一族的灭绝,和路琼有关,是这样吗?”夜罂沙哑的声音从咽喉里发出。 “如若魏莘伯临死前未曾欺我,路琼便是凌寒的族人,你的母亲和凌寒一族,都和她脱不了干系。” 楚月浅声说:“但目前为止,尚无证据,说出去也只是空口白牙,扳倒不了路琼,还会打草惊蛇。” “路琼……” 夜罂双手掩着尽是泪水的脸庞,嗓音嘶哑,仿佛是压抑着无边痛苦的野兽。 “我竟一直在认贼作父,我竟从未看清过真相,母亲和族人泉下得知,一定会觉得我糟糕透顶,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夜罂如濒临绝望的妖魔,攥紧成拳的手,背面青筋隐隐暴起,在克制着洪水猛兽似得暴戾! “我要去杀了她!”夜罂顿时要去拔出血色战斧,拿路琼生死一战。 此刻,她的手腕被楚月紧紧握住,夜罂血红的眸子,噙着哀伤的泪,痛苦的与楚月对视。 “不急于一时。” 楚月轻声安抚:“灭绝凌寒一族,路琼一人之力是做不到的,要顺藤摸瓜,再连根拔起。我今日与你说这些,不是要你背上欺师灭祖的骂名,是要你看清自己的武道之心,看清前路的方向,而非再在原地痛苦的徘徊,不敢前,也不能退。” 夜罂双肩轻颤,泪水簌簌而落,红着眼说:“我还能往前走吗?” 这样糟糕愚昧的她,还能继续走吗? 她连死都不敢,她怕在那阴曹地府,在那黄泉路上,满门族人和父母长辈,憎恨地问她,为何要认贼作母!为何要被路琼欺诈这些年! 想到此,夜罂浑身打了个激灵,毛骨悚然般,惊恐地看着楚月。 楚月不言,缓缓站起了修长的身子,红裙翻飞时,如胜利的旗帜,轻抚过夜罂布满泪渍的面庞。 “我所认识的夜师姐,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傲视八十二方武道台,一把战斧可斗天地,破云霄。” “她年少成名,自信飞扬,神玄斩星榜三,在历练险地可擒百兽,号群雄。” 楚月咬字清晰的出声,晚风掀起她鬓间的青丝,红唇勾起了张扬的笑。 “夜师姐,世上之路,没有能不能走,只有想不想走。” “所以,你想跟我走吗?” 她低下头来,对夜罂伸出了白嫩的手,身后满夜星芒,眼下是夜色撩人,她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第931章 人类幼崽的新技能 夜罂神情恍然的看着立于习习凉风中的红衣少女,好似回到了武道台初见之时。 那样激烈的对战,从骨子里衍生而出的惺惺相惜,在此之前,她从未有过。 得知真相她痛不欲生,怀疑这十几年的时光和人生。 但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小手,她的眼底深处,燃起了一簇名为希冀的火光。 夜罂轻咬住下嘴唇,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放在了楚月的掌心。 两手相握,各有一把钢铁般的战斧,比签订契约的盟誓还要牢不可破般。 夜罂噙着泪水的眉眼,终于绽放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清浅笑容。 纵然千疮百痍,这条路,她还想坚定不移的走下去,直到有一日,俯仰不愧,有脸去见凌寒的列祖列宗! 楚月握住她的手,轻轻用力,将夜罂从地上拽了起来,把那一双鞋,放在了夜罂的怀里。 夜罂捧着鞋,担忧地说:“你要小心,慕笙和路琼一向交好,还有学院里的几个元老,和她们是一丘之貉,我不明白为什么,路琼要视你为眼中钉,但若有了慕笙的相助,她便如虎添翼,只怕会对你更加不利。” “我知道。” 楚月微微一笑,郑重地拍了拍夜罂的肩膀,“以后,不必在路琼身边虚与委蛇,委曲求全。” 夜罂眼眶深红一片,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应下:“好。” 半夜,燕南姬等人还在饮酒畅聊,似有说不完的话,夜罂便在寒月峰留宿。 夜罂坐在床榻,借着烛火,看清了手里崭新的软靴,面颊浮现了清丽的笑容。 她试穿了一遍,发现大了一些,但完全不影响走路。 最后,夜罂将鞋脱下,和那一枚翠绿色的丹药,一同珍藏起来。 既舍不得穿,也舍不得吃,毕竟是此生不可多得的温暖。 楚月的脚步很轻,推开门走入房屋,抬眸看去,小宝睡姿乖巧,规规矩矩的躺在一角,肉乎乎的双手抱着同样在休憩的小奶兽。 皎洁的月光自窗棂洒落下来,映在他们的身上,触动了楚月心底最柔软的那一根弦。 楚月走过去,掀开锦被,睡在了温热的被窝里。 楚月眸光微亮,却是骤然发现了人类幼崽的新技能,暖床方面倒是颇有奇效。 而在她躺下后,睡眼朦胧的小宝蹭进了楚月的怀里,抱住了楚月的胳膊,嘟哝了句:“唔,娘亲肥来了……” 说完,又沉沉睡去。 小奶兽则是用小短爪子,爬进了楚月的衣襟。 夜里,小奶兽做了个梦,梦见了爹爹,头一回吃了个饱的,以至于梦外都在流哈喇子。 楚月抱着柔软的它们,眼底溢出了笑,唇角不自觉的勾起。 神玄学院以东,祭司住所,幽阁之内,觥筹交错,丝竹声声,慕笙、路琼和一众神玄骨干聚集于此。 叶薰儿盛装出席,坐在轮椅上,与每位元老敬酒。 路琼拄着拐杖,笑道:“叶家有女初长成,我看,薰儿的武道之路,必能一鸣惊人。” “是啊,听说薰儿的未婚夫,或许是天府王室中人,此等好事,觅得佳婿,然后薰儿青云直上,莫要忘了神玄的长辈啊。”其中一位姓蔚的元老乐呵呵地道。 “母亲自幼教导薰儿饮水思源,薰儿自小受到诸位元老长辈的教诲,他日不论前程如何,都不会忘记诸位长辈的。” 叶薰儿涂着脂粉的面颊红里透白,一双杏眸犹如清辉,黑白分明,灵动得很,仿佛忘却了此前遭受的羞辱。 “要我说啊,还是薰儿乖巧,安守本分,日后纵是嫁入王室,也不恃宠而骄。” 另一位刻板迂腐的殷元老哼了声,“不像某些人,区区武士境,便以为能一手遮天,带着弟子骑马纵横学院内外,这般不守规矩之人,迟早会害了神玄。” “叶师姐她年轻气盛,心高气傲,也是正常的。”叶薰儿道。 殷元老冷喝:“年轻气盛可以理解,以下犯上,不守规矩,恃宠而骄,这桩桩件件的事,岂是一个心高气傲了得?马上神玄就要交出去十大学院比试的弟子名单了,要我看,叶楚月就该沉下心来,她就不用去了吧。” 路琼干咳了声,面无表情地说:“叶楚月是帝尊的未婚妻,只怕不好吧?” “怎么,神玄按照实力说话,武道皆是如此,帝尊受不了吗?” 殷元老嗤笑:“怕什么,她若无实力,就这样做,到时候天塌下来了,有老朽担着,帝尊要拿老朽的命,老朽也不怕。” 叶薰儿低头垂眸,优雅的饮酒,眉角眼梢却都是遏制不住得意的笑。 虎落平阳,终有东山再起之日。 叶楚月,我们拭目以待吧。 第932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们薰儿,近日在修炼天府王室所赠送的功法,若能前往比试之地,必然会为神玄争光的。” 慕笙涂着鲜红蔻丹的手,轻微摇晃着琉璃杯盏,笑望向了众人。 路琼接过了话茬,“老身几个,都很看重薰儿姑娘,也相信王室的功法。” “薰儿,还不谢过诸位长辈?”慕笙挑眉说道。 叶薰儿受宠若惊,满面惊喜,坐在轮椅,纤瘦的上半身款款行了个礼。 “薰儿一定竭尽全力,定不负诸位所望!” 至此,满是欢声笑语。 蔚元老灰浊的眸子精光四射,语气颇为谄媚,意有所指地说:“慕祭司见了天府王室的权贵,可得为我们美言几句。” “那是自然。”慕笙微笑道。 众人虽心思各异,但是一派和谐。 慕笙勾着唇角,望着诸位元老,在朝阳大殿吃的气已经顺畅了不少。 “慕祭司!寒月峰派人来了!”幽阁的侍卫,匆忙而至,恭声说道。 慕笙听到寒月峰三个字,眉头一蹙,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旋即,便见侍卫提着一只肥美硕大的红色灵鸡放了进来,打破了幽阁其乐融融的氛围。 “没看见诸位元老在此吗,怎么还把这种晦气东西带来?”慕笙咬牙切齿,面色立即发黑,骤然喝道。 万千兽类当中,她最厌恶,最害怕的,就是灵鸡,一看到便心生恶寒,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侍卫看了看慕笙,为难的转述了寒月峰侍卫的话:“这是斩星弟子叶姑娘派人送来的,据说有两只,一只放在朝阳大殿,提醒院门弟子的修炼,这一只便用来提醒祭司抄写佛经,还说怕天下人误会祭司会虐待灵兽,特让祭司用此灵鸡来证明给世人看……” 慕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侍卫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看着面露狰狞的慕笙,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慕祭司,这要如何处理,是要丢出去吗?”侍卫忐忑地问。 “砰!” 慕笙的酒杯砸在了桌面,才好起来的心情,又笼上了无尽的阴霾。 “属下这就丢出去!”侍卫就要提着灵鸡往外跑。 “回来!” 慕笙咬紧了牙,“留在幽阁吧。” 叶楚月这一招,剑走偏锋,阴险毒辣,偏生让她没有理由拒绝,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一只鸡,想想就恼羞不已。 “娘……” 叶薰儿撇了撇嘴,厌恶地看了眼侍卫手里的鸡。 慕笙脸皮抽动了几下,硬生生忍下了翻涌的情绪,逼着自己接受这只该死的鸡! 四周,桌前,德高望重的长老们端着酒杯,喝也不是,走也不是,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精彩万分,都一言难尽的看着发出尖锐叫声的鸡。 不得不说,叶楚月这人的手段,实在是杀人诛心的狠! 此事过后,慕笙兴致缺缺,没心情和众人谈笑。 只不过她躺回屋子,辗转反侧后才闭眼睡了一会儿,鸡鸣之声就响了起来。 慕笙万般不愿,也不得不前往朝阳大殿当众抄写佛经,行三跪九拜之礼。 更让慕笙快要癫狂的是,偌大的朝阳大殿里,叶楚月和冷清霜等人神清气爽的出现,尤其是燕南姬,手里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 楚月笑眯眯地看着慕笙,“慕祭司,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弟子甚是想念。” 慕笙:“……” 第933章 钟鼓之音 慕笙盘起双腿优雅而坐,执笔抄写佛经的动作猛地僵在了半空。 面庞时而铁青,时而发黑,好是精彩。 一双眸子仿佛要喷出熊熊火光来,恨不得将少女那笑靥如花的美人皮给生生撕碎掉。 慕笙扯了扯脸皮,强压下心头恼怒,眼观鼻,鼻观心,聚精会神的抄写佛经。 “慕祭司可真是辛苦。” 燕南姬端着瓷碗,津津有味的嗦着粥,同情地看着慕笙,“一想到我在品尝美食,慕祭司却在抄写佛经,我的良心会痛。” 说到这里,燕南姬又嗦了几口,那声音滋滋的,仿佛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在喝粥。 慕笙攥着笔的手加重了几分力,目光狠厉的瞪视燕南姬。 燕南姬却朝她咧开嘴天真无害的笑,露出浅浅的小梨涡,气得慕笙险些怒血攻心。 慕笙胸腔微伏,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她在苦寒之地那么多日都熬下来了,不在乎这短短的时刻! “小楚,你因特殊原因,出门在外,故而耽搁了试炼,错过了第一次试炼的时辰。” 慕笙文雅执笔,垂下了眼睫,边抄写晦涩难懂的佛经,边施施然的缓声开口:“你乃圣域帝尊的心上人,又是神玄的斩星弟子,一举一动都会备受关注,想要前往比试之地,你可得加把火候,莫要再错失良机了。” 楚月不以为意的摸了摸鼻子,毫无半点波澜,旋即扬起了童叟无害的笑,风轻云淡地说:“慕祭司,这抄写佛经的时候,还是安静点比较好,方能显得诚心,否则会让人以为慕祭司不过是敷衍天下武者,这丢的可不仅是神玄的脸,还有天府王室的颜面。” 慕笙冷笑了声,多次碰壁后,慕笙不想再在叶楚月面前逞口舌之快。 她要做的,就是静待时机,看这天之骄女,如何沦为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过街老鼠! 只不过。 慕笙才冷静的没到一会儿,旁侧的灵鸡,又扯着嗓子卖力地叫了几声 那声音,让她更加的头疼欲裂。 楚月如鹰隼般锐利的眸,淡淡地扫视着扶额的慕笙,心中大概有了些数。 此时,雄浑的钟鼓之声敲响在神玄学院,晨曦的微光笼罩这片土地。 学院各处,不论是哪一个阶层的弟子,都已经精神抖擞。 钟鼓音响起的刹那间,便意味着武道宫开启,随后弟子们纷纷涌入武道宫,在学院长辈的孜孜教导下,刻苦修习武技、功法、药道等诸多的武者职业。 武道宫内,玄力充沛浩瀚,是武者和弟子用来修炼的天堂! 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弟子们的交谈声。 楚月拍了拍尘灰站起身来,阳光下伸了个懒腰。 她迈开着步子,率领众人,正打算前往武道宫,却在路边不经意间听见了两名年轻男弟子的对话。 “没想到叶师姐都已是帝尊未婚妻了,还自强不息,我们还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我们一定要成为叶师姐那样的人,刻苦修炼,奋发图强。” “……” 楚月远远听见,黛眉一挑,眼梢间流露出细碎的光。 却在下一刻,又听见那弟子激动万分地说:“叶师姐连如厕都不忘修炼,此等做法,闻所未闻,难怪叶师姐才入学院半年不到,就能成为斩星师姐!” 楚月:“?” 倏地,谈话的弟子瞧见了缓步而至的楚月,顿时恭恭敬敬的颔首低头: “叶师姐好!” “嗯——” 楚月都不知该怎么说这纯粹是个误会,头皮发麻得很,只得连忙加快步伐走去武道宫,然而感到如芒在背。 身后,那两名弟子两眼放光:“叶师姐在鸡鸣之时就来朝阳大殿修炼,叶师姐真是吾辈楷模!我决定了,以后我每日只吃辟谷丹,连如厕都不去了,一定要争取每一刻的时间来修炼!” 楚月嘴角猛抽,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只觉得一阵恶寒涌入百骸,无语得很。 她要怎么解释来朝阳大殿,纯粹是给慕笙添堵…… 第934章 第八层,幽冥殿 楚月身后,萧离等人憋笑憋到面颊通红, “小月儿,你修炼之勤奋,看来已经传遍大江南北了。” 冷清霜忍俊不禁的打趣:“这还得感谢燕师兄的语不惊人死不休才对。” 楚月斜睨了眼始作俑者燕南姬。 燕南姬讪讪的笑了几声,摊开了手,一脸的无辜,“小师妹,我也没想到这随口一说,他们就记在了心上,小师妹如若介意的话,要不要师兄在学院发个公告,替你澄清这件事?” 楚月:“……” 这种事儿,还需要对整个学院发公告来澄清吗? 是澄清她如厕时没有修炼,还是没有如厕? 一想到神玄的弟子们的关注点都在如厕上面,楚月就不寒而栗,嘴角疯狂地抽动。 冷清霜直接伸手过来提住了燕南姬的耳朵,“你少说两句话能死?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整日都想着些什么东西。” 燕南姬可怜兮兮的瞪圆了眼睛,再贴在冷清的身边,丧着脸哀声说:“冷师妹,这大庭广众之下,人都看着呢,能不能给师兄一点面子?” 冷清霜扯了扯唇,拽的更用力了,旋即就传出了燕南姬杀猪般的叫声。 “冷清霜!” “以后谁要是你男人,肯定下半辈子都没好日子过了!” 这女人绝对会家暴! 燕南姬深受其害,非常的笃定,扯着嗓子杀猪似得哀嚎。 楚月回眸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人,唇角轻轻地勾起。 这嬉嬉笑笑的氛围,倒也不错。 萧离和夜罂则亦步亦趋的跟在楚月的后方。 萧离凑在楚月的身畔,低声说:“我看慕笙的意思,可能会阻拦你去比试之地,如今帝尊忙于神脉之事,加之神脉九洲新的武道守则阻拦了帝尊的出行,以及天府王室的出面,慕笙只怕要在神玄呼风唤雨,一手遮天。我们的路,更难走了。” “你不在神玄的时候,我听路琼和蔚元老的谈话,武道宫第八层幽冥殿会在比试之前开启,估计和这个有关。” 夜罂赞同的点头,脑海里灵光闪过,似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楚月眸底闪着光泽,闻言,若有所思,脑子里旋即闪过无数个可能性。 她此番要去的是武道宫第七层,斩星殿,里面都是神玄学院的斩星弟子,完全地凌驾于《璇玑录》之上。 而第八层幽冥殿具体的情况,谁都不得而知。 根据学院的消息,只知晓幽冥殿内,藏着一批不为人知,却实力恐怖如斯的弟子。 那是一群,真正的武道狂魔! 也是一群不知疲惫野兽! 亦是誓死效忠于神玄的弟子! “这次十大学院的比试,错综复杂,牵扯众多,似乎和往年不一样。” 楚月望向了气派恢弘的武道宫,红唇微动,嗓音冷冽:“各家学院的底蕴都有所出动,只为拔得头筹,神玄历来是学院之首,风光无限,必须要维持这番荣光,幽冥殿弟子就必不可少!” 夜罂赞同地点了点头,“十大学院都暗藏锋芒,如今传出消息,王府后裔会去观战,只怕都想大展拳脚,一鸣惊人。” “冷清霜!” 后方,传来燕南姬骂骂咧咧的声音,手里还端着见底的碗筷,“你再动手动脚的,我燕某人和你势不两立!” 虽是这般吼着,却是任由冷清霜打骂。 这会儿,楚月等人已经走到了武道宫宽敞的门前。 冷清霜走过来勾着楚月的肩膀,仰头望向武道宫耸入云霄的高处,叹了一声,“小月儿,你等我加把劲,以后和你一同出现在斩星殿。” 夜罂背着一把血色战斧,仰头看去,阳光刺目,云雾缭绕,她勾着唇而笑,一如初见时的自信张扬,“小师妹,我一定会重回斩星殿的。” “求之不得。” 楚月浑身笼罩在青阳里,倍感温暖。 也就在此时,神玄学院的守卫匆匆而至,背后是一名身穿药神宗内部服饰的青年男子。 “冷清霜弟子何在?”守卫问道。 “我就是——” 冷清霜一步走出,神色凛然地道。 楚月看向那眉清目秀的青年,以及青年手中的信件,心里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935章 逐出师门,冷清霜 闻声,守卫仔细观察了下冷清霜,再回过头看向了俊秀卓然的青年男子,“秦阁下,这位就是神玄的璇玑弟子冷清霜,也是你们药神宗吕无双的徒儿。” “你就是冷清霜?” 青年男子点点头,一步跨出,上下打量了一遍冷清霜。 周围想踏进武道宫的弟子,都停了下来,无不是羡慕地看向了冷清霜。 “冷师姐药道天赋,是北境冷府和神玄学院的荣光,药神宗派人奔波千里而至,莫非有喜讯传来。” “要我看啊,定是吕大师心系爱徒,想在学院比试前,助冷师姐一臂之力,给自家徒儿增长威风的。” “师门如此,师长如斯,冷师姐前途无量,煞羡旁人。” “我若能和冷师姐一样,有着这般好的师门为底蕴后盾该多好,也不必如此辛苦的修炼了。” “……” 冷清霜听着神玄弟子们的窃窃私语,双手却有些发凉。 随后,故作镇定,神色淡漠地看着药神宗来的秦姓青年。 “是这样的。” 青年将信笺取出,文质彬彬地说:“药神宗根据多日的观察,认为冷清霜弟子是失格的药师,而吕无双大师,更是怒其不争,不思进取,在鬼月殿还顶撞师姐白纤纤,完全不知礼数规矩,便特送来药神宗文书和信物,从此与冷清霜断绝师徒之情,以后冷清霜也不再是药神宗的弟子,更不是吕无双大师的徒弟,还请冷姑娘自重,日后药道之路,莫要再因旁人而误了自身。” 青年的话语声,却如滚滚雷霆平地炸裂,更似一石激起了千万层的涛浪引起哗然。 适才还满怀羡慕的弟子,震惊过后,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再看向冷清霜的眼神,就充满了种种道不出的异样。 冷清霜站在原地不动,甚至迈不开腿来,如堕冰窖般刺骨的寒冷,将她的五脏六腑给贯穿。 可以说,这一日,她早便预料到了,比想象中的还快。 吕无双极其地痛恨叶楚月,在她临行前,还埋怨着叶楚月这个邪医。 她身为吕无双的徒儿,却成为了叶楚月的左膀右臂,吕无双自然会沦为药神宗的笑话。 只怕是吕无双大义灭亲,亲自在药神宗道她的失格之处。 冷清霜抿紧了唇瓣,指尖发凉,想要往前走去接过信笺,但难以迈开一步。 忽而,楚月停在她的身旁,握住了她的手,用神农之力过渡来丝丝缕缕的温热气息。 冷清霜眸光清亮,扭头看去,这才找回了几分安心。 “冷姑娘,请接过你的信吧。” 青年说道:“药神宗的规矩冷姑娘应该懂,以后姑娘不要再想着去药神宗了,那里不是你的容身之处,吕无双大师还托在下为冷姑娘带一句话:还望冷姑娘做事要三思而后行,莫要跟错了人,吃了不该吃的苦和罪,到时悔之晚矣。” “行了你。” 燕南姬走至青年面前,一把抽过了信笺,不耐烦地说:“没搭理你,你还说上瘾了?屁放完了,就赶紧滚,这是神玄学院,不是你药神宗,要我看,冷师妹确实该三思而后行,这认错了师父,确实令人作呕,如今确实悔之晚矣。” 青年看着燕南姬,微微怔住,皱起了眉,微抬下颌,端着几分药神宗之人的高傲,“药神宗为天下大义,吕无双大师济世救民,行侠仗义,是一代药道大师,能认他为师,是三生修来的荣幸。” 燕南姬翻了翻两个大白眼。 青年神色微愠,止不住的出声挖苦:“怕只怕,冷姑娘被逐出师门,日后的武道之路,就不好走了。” “有什么不好走的?” 燕南姬冷笑:“我燕某人有的是钱,冷师妹再会吃都养得起,不需要你们药神宗在这阴阳怪气,毫无大宗大门的光明磊落,高风亮节,滚,赶紧滚。” 第936章 无知小子,岂敢亵渎药神宗 药神宗青年被燕南姬吼得维持不住气度,斜睨了眼冷清霜,旋即挺直了腰杆,单手负于身后,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世上武道之路,百变不离其宗,药神宗在武者界心中的地位,那绝非什么跳梁小丑能够取代的。” 青年嗤声说道:“这位兄弟如此说话,玷污了药神宗,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说到此处,青年晦暗不明的眼神,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冷清霜,才冷哼着出声:“只能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冷师妹,这近墨者黑的道理千古皆知,别一步错,步步错,你本有大好的锦绣前程,别为了一两个狐朋狗友,就断送了自己的路。” “砰!” 燕南姬一拳砸在了青年的面门,直接把青年给打得鼻青脸肿,头晕眼花,后退了几步。 若非神玄学院的守卫及时扶着,只怕要摔了个四脚朝天。 等青年回过神来,狠狠瞪向燕南姬,怒不可遏。 燕南姬对着自己的拳头吹了口气,再笑眯眯地看着青年,“听不懂小爷的话吗?小爷让你赶紧滚。” “你岂敢无礼!” 青年怒视守卫,“这就是你们神玄的待客之道。” 守卫面色变幻莫测,也是为难得很。 燕南姬慢条斯理的拆开了药神宗送来的信笺,一目十行看过去,轻蔑一笑。 随后便见,众目睽睽之下,燕南姬修长如玉的双手,漫不经心的撕碎了这封信笺。 燕南姬随手一挥,漫天纸屑飞扬中,走向了怔在原地不动的冷清霜,伸出手捏了捏冷清霜的脸。 “药神宗不留你,白洲燕府留你。” 燕南姬垂眸望她,说:“冷师妹,我燕某人别的没有,有的是钱,以后师兄养着你,不受那药神宗的欺负。” 这些年坑蒙拐骗下来的钱财,日积月累,好一笔积蓄,把冷师妹娶回家都不成问题。 冷清霜的手被楚月握在掌心,一抬头就看见燕南姬的笑脸。 燕南姬笑起来时,露出一侧的小尖牙和梨涡,如那三月春风,恰似晨曦骄阳。 这一刻,仿佛在不知不觉中,情愫有着微妙的变化,冷清霜的心轻轻地颤动。 她既选择了这条路,就不怕被赶出药神宗。 只是北境冷府,家中长辈对她给予厚望,难免有几分怅然若失。 冷清霜深吸了一口气,正要与燕南姬说些什么。 但见燕南姬在她的面前敞开了双手,闭上了眼睛,扬声说:“冷师妹是不是备受感动,来吧,师兄给你一个父爱如山的拥抱。” 冷清霜:“?” 几乎在顷刻间,冷清霜暴躁如雷,下意识的伸出了手,拽住燕南姬的耳朵,咬牙切齿的瞪过去! 武道宫门外宽敞的石板之上,便随之响起了燕南姬杀猪似得惨叫声,看得四周弟子是一愣一愣的。 楚月哭笑不得地看着耳朵被拽红了的燕南姬,红唇微勾,心中宛如明镜,看得尤为透彻。 逐出师门乃是人生大事,任何一个武道中人都难以接受,即便是冷清霜。 燕南姬的一句话,能让冷清霜瞬间走出画地为牢的圈,精神抖擞,不再自怨自艾。 此乃好事。 楚月眸底流光溢出,沉吟片刻,冷冽地看向了那吃瘪的青年。 药神宗的青年自从吃了燕南姬一拳后,眼窝铁青,眸子充血发红。 他远在他乡,代表的是药神宗颜面,如今遭受无名小卒的欺辱,回去有何颜面拜见药神宗的宗主和诸位药道大师! 青年恼羞成怒,恶从心起,血丝布满的眼底燃起了几分蓄势待发的杀机。 “无知小子,岂敢亵渎药神宗!” 青年暴喝一声,抬起手来,袖间宛若黑色暗器宛若流光,顺势如离弦之箭迸射而出,直奔向了燕南姬。 暗器射出的瞬间,一只纤细白嫩的手,竟是斜抓而来,徒手将那快若雷霆闪电的暗器给攥住! 青年愣了会儿,抬头之际,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丽的脸庞,以及一双深潭般死寂的眼睛! 第937章 错把明珠当鱼目 阳光正好,青年对上那双眼睛,却像是被扼喉般,心中衍生出无边寒意,微微张开了嘴,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众人的目光恰好落在此处。 楚月迅如疾风,停在青年的面前,纤长的五指稳稳当当的抓住了那一枚锋利的暗器。 “堂堂药神宗的人,只会玩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来暗箭伤人,真是让人长了见识啊。” 楚月嗤笑一声,把玩着那一枚犹如暗箭般的暗器,眼梢间蔓延开几许邪佞之气! 青年脊背冷汗潸潸,湿透了衣裳,尤为忌惮地看着楚月。 他的暗器,是师长所赠,速度快到极致,神玄学院的弟子怎么能赤手空拳的接住? “这样的药神宗,不去也罢。”萧离冷笑。 青年脸色难看,但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眼。 到了最后,才用尽毕生之力,指着燕南姬,憋出一句带刺的话来,“此子不知所谓,出言不逊在先,我不过是替神玄学院教训教训这宵小的弟子罢了。” 冷清霜正在拽着燕南姬的耳朵,闻言,一双眼睛杀气森森,满怀暴戾的侧目看向了药神宗青年。 冷清霜咬了咬牙,双手拔出挂在了腿上的两把短刀,迈开修长的腿,满身杀气的走向了青年。 燕南姬见此,连忙揽住了冷清霜的肩膀,佯装无力地靠在了冷清霜的身上。 青年则是越说越起劲,试图挽回已经被践踏掉的尊严:“药神宗屹立世间多少年,冷清霜失格之人,逐出师门,是还药神宗一份宁静,药神宗说话做事,也轮不到旁人来指点。这年头,能被逐出师门的,能是什么好货……” 青年的话才说到一半,眼前寒芒闪烁,楚月攥着那暗器残暴的砸向他的眼球。 这一暗器砸下来,少说都会贯穿掉青年的一只眼球,可见是血溅当场之景。 青年噤若寒蝉,浑身发颤,双眼蓦地紧缩,恐惧如猛兽吞噬了他。 千钧一发之际! 暗器停在他的眼睛上,几乎再往前一点,就会贯穿掉他。 青年猛吞口水,身子都跟着抖动了下。 楚月轻蔑地瞥着他,握着暗器的手缓缓攥紧成拳。 只见她猛地一个用力,手中的暗器竟逐渐碎为了齑粉,在指缝中缓缓落下,散入了清晨的风里。 青年却感到深深的震撼,毛骨悚然般,惊恐地看着楚月。 轰! 楚月高抬起腿,一膝盖宛如钢铁,撞在了青年的腹部。 青年顿感到疼痛,弯曲起身体,从咽喉喷出了一口粘稠的血液。 楚月蓦地伸出了手,攥住青年的头发,迫使其扬起了脸。 楚月凑在青年的耳边,轻笑了声,才徐徐开口:“药神宗的人来我院此般不知礼数,既有辱药神宗的门风,也没遵守神玄的规矩,我身为神玄弟子,不过是代替药神宗教训教训你这色厉内荏的草包罢了,说起来……” 言至此,顿了顿,风吹起楚月额前碎发,她扬起了脸,嫣然一笑,才道:“药神宗还得好生感谢我才对。” 青年目光颤然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楚月,分明是人间绝色般的面容,却给青年一种恶鬼似得错觉。 “你……是何人,敢欺我药神宗人士!”青年怒不可遏。 这份来神玄送信的差事,是他特地抢过来讨好吕无双的,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的灰不说,还遭受了百般羞辱。 楚月一脚踹在青年身上,直把青年踹飞了出去。 砰地一声,青年狼狈摔倒。 楚月好整以暇,有条不紊的整理着袖衫,漆黑如墨的发微微扬起。 不多时,她懒懒地抬起眼眸,睨着青年,不疾不徐地说:“斩星弟子,叶楚月。滚回去告诉吕无双,他错把明珠当鱼目,这普天之下,自有我冷师姐的发光之地!” 叶楚月!! 药神宗的禁忌,传闻中的邪医! 唇齿含血的青年瞪圆了眼珠,眼底倒映出那风华无双的身影,如在鬼门关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938章 她说的,是我们 “还不滚——?” 楚月睥睨着青年,指尖缓缓敲打着别在腰间的碎骨小斧,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青年喉结滚动,吓得屁滚尿流,一路跌跌撞撞的离开,完全没有药神宗之人的风采。 楚月淡漠地瞥着青年的背影,颦了颦细长的柳叶眉,心里的斗志和热血更加昂扬不灭。 逐出师门之事若是传到了冷清霜的祖家北境冷府,定会引起家中的不满。 她还得再强一些才行。 否则就没有能力保护住在心上的这些人! 旋即,楚月敛起了情绪,回过身来看向了冷清霜,微笑:“北玄城拍卖得了十三个亿,养冷师姐也是足够的。” 这一番话,不仅能让冷清霜安心,也能告知世人,十三个亿都在她的手上,就没人会去打长安国库的主意。 “冷师姐,实在不行,我卖掉燕师兄骗来的好东西养你。”萧离咧嘴一笑。 此刻,冷清霜被逐出师门,虽发现了许多同门弟子眼神里的异样之色,但却有这么一群人,生死不离。 冷清霜的美眸泛起了红。 她看着不远处笼罩在阳光下的楚月,却是想回到五年前,雷电交加的那一天,不再留在学院后山修炼,而是冲进滂沱大雨里,把被逐出院门的小师妹拉起来。 冷清霜低下头来,玉手死死的用力攥紧。 她错过了五年前的那一次,余生,不会再错过任何一次和叶三爷并肩作战的机会。 在楚月的注视之下,冷清霜遏制住如决堤潮水的情绪,扬起了脸,扯开了极致的笑容。 而这时,武道宫元始殿前响起了不少嘈杂的声音。 “冷师姐竟然被逐出师门了,这也太可惜了,我还以为她会在药神宗,成为名扬天下的大药师。” “神玄学院器重于她,就是因为她的药道天赋,如今她被药神宗除名,以后可怎么办?” “没听见吗?有燕师兄、叶师姐这些人在。” “但这丢的可是北境冷府的脸,要冷府以后如何在北境立足?” “……” 倏地,轰然一声巨响,如平地惊雷,震耳发聩。 所有的人缄默如斯,鸦雀无声,看向了身着红衣的少女。 楚月手中锋利逼人的碎骨战斧猛地劈砍在地,溅得尘灰四起。 楚月侧眸,懒洋洋地轻瞥过去,“以后,神玄学院内,但凡有人背后议论是非,不妨来问问我的斧。” 弟子们沉默不语,极为忌惮地看着楚月。 楚月将碎骨战斧提起,扛在了肩头,修长的腿走向了冷清霜。 “冷师姐,天下之大,不愁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她浅浅一笑,意气风发地走向了武道宫。 冷清霜呆了许久,止不住的笑意昂扬。 她说的……是我们…… “师姐?”楚月回头看向了驻足的冷清霜。 “小月儿,师姐来了。”冷清霜恢复如初,快步跟上,完全没有半点儿被逐出师门的悲惨,倒像是有金榜题名的得意。 众人面面相觑。 让他们更疑惑的是,在这群人之中,如今叶楚月分明是斩星榜三的弟子,算是在万人之上。 但这些人,不曾改口为师姐,都只喊一声……小师妹! 武道宫门前区域的外围,花苑边缘,屠薇薇背着血杀剑,带着斩星弟子中的江棠、韩流云等人出现,双手环胸地看着楚月逐而步入武道宫内的曼妙身影。 “屠师姐,冷清霜都被赶出药神宗了,叶楚月是疯掉了吗,怎么还招惹她,不怕自己彻底无法入药神宗?” 江棠百思不得其解,“据说她自己还是一名炼药师,难道这时候不应该划清界限才对吗?” 韩流云说道:“说起来,冷清霜也是愚昧无知,师姐是北洲郡主白纤纤,和叶薰儿是同道中人,还去和叶楚月同流合污,真不怕一失足成千古恨。” 青阳金辉的映照下,屠薇薇的眼眸是漂亮的淡棕色,她凝视了许久,勾唇一笑,道:“所以,她们的羁绊才固若金汤,非凡俗可比。” 而这时,陈清河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叶薰儿走来。 叶薰儿微笑地看着屠薇薇,心里起了拉拢之意。 第939章 武痴 “屠师姐。” 叶薰儿嗓音娇软,双手扶在轮椅,杏眸温柔地望着面前的屠薇薇,“听说这次十大学院的比试,你也很感兴趣。” 屠薇薇收回了凝视武道宫的视线,垂下眸来,淡漠地瞥着叶薰儿,轻挑起眉梢,如狸猫般的眼睛,透着几分玩味。 “有关于武道比试的一切,我都很感兴趣。” 屠薇薇不咸不淡地回道。 叶薰儿面颊的笑容愈发的浓郁,眉间更是笃定般的自信。 不久前,拜叶楚月所赐,眼前的屠薇薇、江棠、韩流云三位实力高强的斩星弟子,受到了重创。 叶薰儿相信,以这些人的高傲,必然和她一样,极其的痛恨叶楚月。 屠薇薇此人,性格怪异,为武道痴狂,痴迷于弑杀,以前就很难接触。 如今有叶楚月这个踏脚石,想来会与她同仇敌忾。 “屠师姐是武痴之事众所周知,薰儿从进学院的第一天,就很崇拜钦佩屠师姐。” 叶薰儿把玩着垂落在肩前的一缕青丝,言语耐人寻味,缓声说道:“那日元始殿内,叶楚月如此不知好歹,伤了屠师姐,薰儿都记在心上,此人,不配留在神玄学院!屠师姐,我会为你一雪前耻的。” “她不配?你配?” 屠薇薇低下头来,眼神锋利如刀子,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叶薰儿,唇角勾起了嘲讽的笑。 叶薰儿心脏咯噔一跳,瞳眸紧缩,不可置信地看着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屠师姐,张了张嘴,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以为稍作示好,对屠薇薇抛出橄榄枝,便能再添一员猛将,和叶楚月不死不休。 却没想到,迎来的会是冷嘲热讽! “屠师姐?” 叶薰儿嘴唇哆嗦。 屠薇薇两手环胸,歪头垂眸,轻飘飘地说:“不过是武道台大比,还需要服用禁.药的人,叶薰儿,你是有多差劲?” 叶薰儿的眼眸通红一片,垂放在轮椅的双手,用力地攥紧成拳。 “屠师姐,还请你说话放尊重些。” 轮椅后侧,陈清河一袭薄衫,拢起眉峰,严峻地道:“叶师妹她是祭司之女,还是北洲慕府的千金,日后可能嫁入天府王室。” “说了这么多,仰仗的都是家族和宗门,那她自己是什么?” 屠薇薇戏谑地看向陈清河,再轻瞥了眼叶薰儿,红唇扯开了浅薄的笑。 叶薰儿浑身发烫,指甲镶嵌进皮肉之中,感到万分的羞辱,杏眸因充血而可怕。 “看来屠师姐不欢迎我,陈师兄,我们走吧。” 叶薰儿低着头,掩去了眼底的森冷阴翳。 陈清河欲言又止,犹豫少顷,还是推着叶薰儿离开了。 花苑附近,静谧了一阵,江棠与韩流云对视了眼,唯唯诺诺地开口:“屠师姐,你不是一向崇拜天府王室,想进入天府王室吗,如今慕祭司与天府王室有所牵扯,不该得罪叶薰儿,传去了天府王室,于师姐有百害而无一利,而且你若想战胜叶楚月,也能让祭司母女参与,有如神助,势必会事半功倍的。” 屠薇薇半眯起眼睛瞅着叶薰儿的背影,冷嗤了声:“我想去天府王室,是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加入域外战场,能振兴天府,重回往日的巅峰。若天府王室,被她们母女所利用,只能说这座王宫早已没了当年的辉煌,内里只怕彻底腐烂!” 她确实想要战胜叶楚月,但前提是只靠她手中的剑,靠她的武道,而非旁门左道! 思及此,屠薇薇抬起头来棕眸看向了武道宫的第七层斩星殿,燃起了犹如燎原之火的战意。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世上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快哉的吗? 第940章 是你钟爱的红 晨光映照在神玄学院的每一个角落,钟鼓余音如空谷回响。 斩星殿星门开启时,屠薇薇背着剑,振臂而挥,“走了,今天的斩星殿,应该格外的精彩才对。” 江棠、韩流云亦步亦趋的跟在屠薇薇的身后。 …… 此刻的楚月,在武道宫中换掉鸿蒙殿的勋章,正式更改为斩星殿。 这件事,早在武道台大比后就该做了,奈何出了一趟远门,以至于拖到了现在。 元始殿内,四周的弟子俱是投来羡慕的眼神。 执事邓韵为楚月佩戴着熠熠生辉的勋章,再看着楚月年轻的脸庞,一时百感交集。 从浮屠山考核到现在,两个月不到,叶楚月竟有如此出色的成就,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邓韵不由想到,那日浮屠山下,段老所说的话。 眼前的女孩,会成为一代人的信仰。 曾经的邓韵嗤之以鼻,只当是夸大其词,而今看来,似乎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邓韵将楚月胸前的勋章擦得锃亮发光,再从身后的侍卫手里接过托盘。 托盘的上面,放置着斩星弟子独特的服饰,是一件绣有金色凤翎图腾的红袍。 “恰好,新出的斩星服饰,是你钟爱的红,与你相得益彰。” 邓韵如长辈般说,欣慰地注视着楚月,“武道之路还很长,慢慢走,比起最后的结果,用心欣赏沿途的风景和人,才是最重要的。” “邓执事教诲,晚辈铭记于心。” 楚月面朝邓韵,眉梢柔和了些许,恭敬的接过了托盘。 邓韵愣了下,旋即失笑。 这周遭的人儿,都在说这孩子如何的鲁莽无礼,其实只是个倔强的年轻人罢了。 邓韵侧目看向元始殿外的花苑,颇为恍然,只想到时过境迁的奇妙。 五年前,同样在神玄学院,万众注视下,有女孩满身狼狈,在风雨里三步一叩首,耻辱地离开。 现在,这武道宫内,她亲自为其加冕,谁不得礼敬三分,喊一声叶师姐? 邓韵郑重地拍了拍楚月的肩膀,“以后,你一定会把神玄发扬光大的,会让神玄为你而自豪。” “是。” 楚月微微颔首,低声应道,目光落在了胸前的勋章上。 斩星弟子的学院勋章,并非普通的佩戴。 勋章内蕴藏着一丝雷电之力,会如同契约的签订般,不动声色的融入楚月的元神当中,与元神搭建桥梁,融为一体。 楚月脑海里骤闪过琊山老人的身影和战争学院,便在没人发现的时候,用神农之力悄然隔绝掉勋章和元神的接触。 但她没有发现的是,这枚勋章与燕南姬等人的勋章有所不同,一股神秘的力量,涌入了她的元神之中,正在不知不觉的融合! 就连破布和轩辕修,都没有发现这异样之处! “小月儿,恭喜。” 冷清霜勾着萧离的脖颈,明眸善睐,露齿而笑。 “小师妹,斩星殿的导师之一,是大长老。”燕南姬凑过来,低声说道。 闻言,楚月想到那个在屋子里为自己打造棺木的老人,拧起了眉峰。 大长老和武国安,身中同一种毒素。 她从未忘记过炼制出解毒丹药的事。 楚月轻点螓首,微微一笑,手指曲起敲了下勋章,便见勋章释放出了刺目的星芒,汇聚为星辰灵鸟,停在了她的面前! 第941章 林枭 楚月跃上了星辰灵鸟的脊背,下一刻就见灵鸟展开了巨大的羽翼,身后是光芒炽烈中交织出来的幻影,如迷雾般晕染开。 灵鸟载着楚月直奔斩星殿,停在了绚烂如霞的星门前。 星门完全地敞开,外边是犹若朝阳大殿的广场,铺着象牙白的星吟石。 奢侈华丽,富丽堂皇的宫殿内,便是为数不多的斩星弟子。 “叶姑娘,进入斩星殿前,需要换上斩星服饰。”守门的婢女身披红纱,娇媚地说道。 楚月将托盘里的凤翎红袍覆在了身上,星门前的两名婢女这才各自后退数步,随即放行。 楚月踏步走进斩星殿,身后跟着燕南姬和花月痕。 “小师妹,斩星殿不像武道宫其他殿宇,有那么多繁杂的规矩,你过久一些,就能习惯了。”燕南姬道。 “燕师弟,叶姑娘是斩星榜三,按照规矩和辈分,你该称人家为师姐才对,这般叫法,成何体统?” 一道张扬桀骜的声音传了出来。 楚月凝眸看向斩星殿的深处,却见一名银发少年,斜靠在一边,手里提着一壶酒,朝这边瞥了眼,仰头喝了一口酒,笑着看向了楚月,眨了眨丹凤眼。 燕南姬不同于平常时候的不着调,敛起了些不靠谱,在楚月耳边低声说:“这是斩星榜二,林枭,小心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楚月挑起眉梢,沉思了片刻。 林枭站了起身,将酒壶随意地丢给了一名师弟,拍了拍身上的紫袍,摇摇晃晃的走向了楚月。 “叶师妹,鼎鼎大名,国色天香,久闻不如一见,久见不如一抱。” 林枭伸出了双手,大有一副要拥抱的意思。 旁侧的不远处,南宫初挺直脊背,目不斜视,翻看着手中的《武书》。 屠薇薇皱起眉头,眼角余光悄然观察着这边。 “男女有别,还是算了吧。” 楚月不动声色,淡淡地道:“我连孩子都有了,就不耽误师兄的清誉了。” 楚月径直往前走去,林枭陡然伸出的手,宛若铜墙铁壁,拦住了楚月的去路。 两人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似是一清二楚。 “叶师妹怎么生疏了?”林枭明知故问,缓缓俯身,俊脸在楚月的眸底放大。 他咧嘴一笑,便问:“是师兄入不得师妹的眼了吗?” “林师兄,叶师妹初来斩星殿,多有不适应之处。”花月痕想将楚月护在身后。 林枭眸子一缩,蓦地看向了花月痕,“我有让你说话吗?” 话音才落,林枭骤然一挥手,狂风涌动,劲道十足,一股风刃卷起,犹如排山倒海撞上了花月痕。 花月痕的身子宛若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滑出了很长一段的距离,才逐渐停下来。 林枭揉了揉手腕,扭了扭脖颈,发出让人心生寒意的声响。 楚月眸光微闪,心脏下沉。 斩星榜二的实力,果然不容置疑! 林枭出手的速度和劲道,快到她无法捕捉! “花师兄!” 燕南姬倒吸一口凉气,想要过去把花月痕扶起来,花月痕却是咬着牙看他,示意他留在楚月身边。 燕南姬心领神会,犹豫再三,不再去花月痕那里,而是护住楚月,看向林枭,“林师兄……” 林枭的眉梢染了几分燥意,不耐烦得很,在燕南姬开口说话的同时,再次挥手,猛烈地劲道如雄浑的山,欲砸向燕南姬武体。 也就是在这时,电光火石间,楚月眯起黝黑的眸子,果断伸出了手,迅速攥住林枭的腕部! 第942章 炼武魂,修命宫,铸武根 顷刻间,似有狂风四起,雷霆涌动! 楚月纤长的五指,劲道十足地攥着林枭的手腕,抬起浓密的眼睫,懒洋洋地看向了林枭,“武道斩星殿,学院重地,师兄此举,未免太不知礼数了些?” 说话时,她扬起了脸,露出了粲然的笑,却叫林枭心生寒意。 林枭身为斩星榜二,实力必然在朝阳大殿十万弟子之上。 武道一途,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就算是鼎盛时期的夜罂,也会稍显逊色。 而林枭犹若猛兽般,武体下蕴含的劲道和武学技法的速度,非常人可比,此刻却被楚月死死地钳制住! 林枭尝试着动了动手,发现在叶楚月的桎梏之下,竟是无法动弹半分。 林枭眉头紧蹙,收起了玩味自信的笑,眸光冷冽阴绝的望着楚月,比刀子还要瘆人。 “原来我低估了叶师妹,不过……” 林枭扬起下颌,银发飞舞,宛若屠夫对着猎物般,残忍一笑,“叶师妹,斩星殿不是这么容易进的!” 言罢,林枭爆发出磅礴的气势,如决堤的潮水,铺天盖地都是,全都朝楚月蜂拥而去,似要将楚月给碾碎来! “小师妹!小心!” 倒在地上的花月痕,艰难的爬起来,不顾口中溢出的鲜血,毫不犹豫的赶过去。 燕南姬瞳眸微缩,连忙要为楚月挡去这密密麻麻的攻击。 屠薇薇侧目看向此处,眉头微蹙,紧咬住了殷红的下嘴唇,瞳仁染上了一层绯红。 江棠惊叹道:“林师兄初期武尊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这爆发程度,令人害怕。” “今日没有雷劫,就算叶楚月擅长越段挑战,也突破了武士境,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只能节节败退。”斩星弟子韩流云道。 屠薇薇双手猛地攥紧,茶棕色的眼底,倒映出在星门前的红色身影。 南宫初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优雅地坐在琉璃桌前,修长的手指翻阅着《武书》。 斩星殿内外,众人心思各异。 砰! 气力风暴撞上了楚月的身躯! 顿时,楚月宛若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身子在半空翻腾而过,摔下去时单膝跪地,滑行一阵手掌抓地,堪堪稳住了身形。 楚月发丝凌乱,耷拉着头,嘴角溢出一丝殷红的血迹,看着地面的眸子里透出骇然的戾气和蜂拥的战意! 武尊境,炼武魂,修命宫,铸武根! 她曾在北玄城主府的靶场,遇到过武尊境的瑶池仙子 彼时,她武者境,与武尊之间天差地别,自知是实力不比。 如今再遇武尊强者,她四肢百骸流动的鲜血,已经炽烈沸腾,浑身上下的嗜血因子,在疯狂地叫嚣着战意。 林枭两手环胸,倚靠着鎏金点缀的门楣,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楚月。 楚月低头垂眸,一动不动,凉风从指间轻拂而过。 “叶师妹受伤了,不宜修炼,还是趁早回寒月峰疗伤吧。” 林枭戏谑地说:“听闻三长老云剑尊,随身携带生死战书,是个护短的师父,确实不错。但若有人要为老不尊,那么家父也会来一趟神玄!” 第943章 弱者,没有说话的资格 林家,早年间是帝军司的分支,放眼凌天大陆,仰仗着帝军司这一层关系在,乃是德高望重的。 帝军司守卫着整个大陆的和平,是凌天最高规格的军部! 再后来,林家一次战败,羞愧之下离开帝军司,在外自立门户。 虽无往日睥睨八方六合的风光,但毕竟有着帝军司的人脉圈,在外面多少都会受人尊敬。 而林家老爷子,也是出了名的护短,这林枭是老爷子的老来得子,看重得很。 但根据传闻,因林枭母亲在临盆时,因他而死,以至于林枭的性子极为古怪,就连老爷子都琢磨不透。 星门旁侧,林枭勾起削薄的唇,眉间绽放出昂扬的自信。 “你们两个,今天也不用出现了在斩星殿了。” 林枭轻蔑地看着花月痕和燕南姬,“比试在即,尔等身为斩星弟子,游手好闲,还来这斩星殿做什么?今日,我不想看到你们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林枭把话说完,再厌恶地看了眼叶楚月,“叶师妹纵马过朝阳大殿,连慕祭司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却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这里不是你长安小城,弱者,在斩星殿,是没有任何说话资格的。” 字字句句里,都是嘲讽之意。 林枭失望地摇摇头,转过身去,走回殿宇。 屠薇薇蓦地站起,担心地看向了楚月,还没开口说话,就被江棠给拽住了手拦下来。 江棠低声道:“屠师姐,你我受到过林师兄的照拂,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让师兄失了面子。” 屠薇薇甩开了江棠的手,才迈开了腿,就见南宫初放下了手里的《武书》,端着洵洵儒雅,温润如玉的气质。 “今日大长老不来斩星殿,来的是慕祭司,诸位莫要失礼。” 南宫初仿若没有看见这场战局,也没有看到被隔绝在星门外的楚月三人。 星门前的婢女们,听到南宫初的话,心领神会,想要把星门合上。 星门是斩星弟子来去的通道,导师们有其他的通道可走。 这门一旦合上,就意味着要到傍晚武道宫修行结束时才会开启。 屠薇薇扭过头来,绯红的眼睛紧盯着南宫初看。 南宫初看起来文质彬彬,这四两拨千斤的一番话,实则大有乾坤。 距武道台大比已有多日,但今天是叶楚月初次来斩星殿,若被拒之门外,受创离开,会再度沦为十大学院的笑柄。 就连圣域都会因此,遭到天下人的诟病! 屠薇薇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林枭的身上。 早期,林家还在帝军司,出兵攻打圣域,损失了七成的士兵,才离开帝军司的。 林枭在斩星殿格外针对于叶楚月,是因为这件事,还是林枭喜怒无常的性情? 林枭如纨绔公子般,背对着星门外的楚月,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半途,有中层的斩星男弟子,提着一壶热酒过来,讨好似得赠送给了林枭,“林师兄,这是你最爱的酒。” 林枭接过了酒壶,高高举起,仰头张嘴正要喝上一口。 身后,风暴汇聚,火光骤起,林枭喝酒的动作如定格的画面戛然止住。 第944章 火烧元神,强行提升 林枭眸光微凝,似有敏锐的感知,一寸寸地回头看了过去。 却见那单膝跪地的女孩,红衣如火张扬。 她抬起了耷拉着的头,笑得张狂而不可一世,红衣衬得妖冶无边。 楚月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眼神坚定的让人胆寒。 在她拔出腰间碎骨小斧,化作战斧指向苍穹之际,周身迸发出了可怕的风炙火焰。 众人看到,风炙火焰迅速席卷了整座斩星殿,再汇在那战斧之上。 楚月歪着头,舔了舔唇边的血渍,肩扛战斧,邪气地问:“林师兄,我,让你走了吗?” 殿宇内的斩星弟子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宛如风中石化般,张着嘴道不出话来,只觉得未曾见过如此嚣张之人。 屠薇薇却是满目狂热的看着那站起身来的女子,就连心脏跳动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林枭眉头紧蹙,眸子里划过一道讶然之色。 南宫初看了眼守门的婢女,两名婢女便开始关上星门。 星门合并,才关到一半,就见门外的那道血色身影,宛若流星追月般掠了进来。 她飞跃在半空,双手高举起碎骨战斧,当机立断,对着林枭的天灵盖残暴的劈了下去。 林枭咬牙,怒然不已,立即运转丹田、武根以及武魂深处的武道气力,拔出一把长剑,用来格挡住楚月的碎骨战斧。 让林枭和众弟子惊讶的是,二者相撞,按理来说,武尊境的林枭更胜一筹才对。 但事实明显不是,两人竟然不分上下。 叶楚月的身上,甚至还有几丝武尊境的气息在游走! 林枭疑惑之际,蓦地看向了碎骨战斧上的风炙火焰,好像知道了什么,倒抽了一口凉气。 “屠师姐,叶楚月怎么做到的?”江棠看得眼睛发直,始终都想不明白。 其余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屠薇薇眯起眸子,随即道:“是风炙火。” “风炙火?” 江棠还是不解,一头的雾水,“这与风炙火有何关系?” “她用风炙火燃烧自己的元神,在可怕的刺激之下,强行提升到了武尊境!”屠薇薇说道。 江棠满面呆滞,其他竖起耳朵来听的弟子,宛如白日见鬼般的表情。 这种法子,他们或许听说过,但没人敢去尝试。 火烧元神的疼痛,足以让人崩溃,彻底失去理智,更何况还继续战斗? 有这个胆儿去做,也不一定能坚持下来。 现如今,他们却亲眼见到了此法子的厉害! 一道道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一抹红衣的身上。 楚月悬在半空,保持着狠戾劈砍的姿势,黝黑的双眸,各浮动出一簇金色火焰的图腾。 林枭对上这火焰渲染过的眼瞳,却如同在九幽门前和死神对视,浑身毛发倒竖而起! 砰! 楚月双足朝柱身一踢,借力过后,再持碎骨战斧劈向了林枭。 慌忙中,林枭用剑来格挡,还没反应过来,楚月又一斧劈来,裹挟着凌厉的杀气! “砰!” “砰!” “砰!” 楚月追着林枭在斩星殿劈砍,碎了一地的物品。 斧与剑的碰撞,连九层楼高的整座武道宫都开始颤动。 鸿蒙殿、元始殿内正在修习的弟子们都停了下来,不知所以地看向窗外。 反倒是各殿的导师,步伐匆匆赶去斩星殿。 “叶楚月!” 林枭连连后退,目眦欲裂地瞪向楚月,“你……” “轰!” 楚月一脚踹在林枭的腹部,把林枭踹出了斩星殿,摔在星门外。 林枭口吐鲜血,慌张地看向了殿宇。 楚月提着碎骨战斧朝外走,停在门槛,冷睨着林枭。 碎发微扬,黑眸里的火焰图腾,散发出诡异的气息,她的声音冷冽如斯:“弱者,没有说话的资格。” 这叫,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第945章 方不负这百年人世 林枭瞳眸紧缩,浑身震颤,摔在地上的他蓦地朝楚月看了去,眼睛如鹰隼般锐利。 叶楚月在用他说过的话来挑衅他! 林枭看着楚月黑金交辉的眼眸,胸腔微窒。 这个女人,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自认为不疯魔不成佛,但在这个女人面前,也只得甘拜下风! 他不过是听说朝阳大殿的事趁机打压一下叶楚月罢了,此人就火烧元神,强行提升到武尊界,只为把他赶出斩星界! 林枭身子抖了下,吐出了口鲜血,随即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想重新抓住掉落在地的银色长剑。 此刻,楚月跨向门槛,走过星门,朝着林枭步步紧逼,手里提着一把锋利骇然的碎骨战斧。 斧刃贴合在地,随着她漫不经心的往前走动,一路拖行摩擦带出嗤嗤作响的声音和火光,如来自阴司的冥音,在白日里夺人魂魄。 林枭修长如玉的手刚握住剑柄,就感受到面前的火焰炽烈和武道气力的磅礴。 楚月站在林枭的门前,微抬下颌,邪佞而残忍地俯瞰着狼狈的林枭,手中碎骨战斧毫不犹豫的抬起,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下劈去。 碎骨战斧将林枭固若金汤的祖传银剑给一分为二,劈了个一刀两断! 斧下,第八层斩星广场,星吟石堆积而成的地面,赫然以战斧为中心,裂开的蛛网如错综的沟壑! 林枭攥着剑柄虎口发麻,整条手臂都好似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在克制不住的震颤。 而现在,他拿着残缺的断剑,银发染上了几道血迹。 远远看去,是极为滑稽地一幕。 林枭眼睛充血地看向了楚月,无边怒火倏然起! “叶楚月!” 他发出野兽般的吼声。 楚月干净利落,提斧落在了林枭的脖颈。 林枭感受到脖颈充满杀气的凉意,声音蓦地停下,还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不敢再有半分动作。 他再次对上那双死寂般的黑金火瞳,只觉得毛发倒竖,寒意涌遍了全身,赫然相信,叶楚月绝对会杀了他的! “再动我的人,这把剑,就是你的下场。” 楚月风轻云淡地说,眼角眉梢蔓延开了几分邪气,凉风轻轻过,却有杀机吞天沃日。 星门内外,众人看着林枭身边的两截断剑,心中生出了惶恐之意。 身负重伤的花月痕,扭头看着楚月的侧脸,削薄苍白的唇紧抿着,心疼地看着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瞳。 火烧元神,众人避之如蛇蝎,不敢提及,更不敢实践。 她倒是好,如没事人般。 但花月痕莫名清楚,叶楚月此番作为,并非挽回斩星榜三的颜面,只是为了他和燕南姬罢了。 花月痕垂下了眸,纤长漆黑的睫翼掩去了眼底的荧光,心中发出无声地叹息:小师妹,真的长大了。 旁侧,燕南姬笑了笑,眼眶酸涩湿润,他背过身去,悄然拭去眼尾的泪痕,一个人儿嘀嘀咕咕地说:“真的是,这么煽情做什么。” 殿宇之中,屠薇薇站在桌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楚月的背影,呼吸急促,血液沸腾,眼睛里,灵魂处,都是堪比燎原之火的狂热! 与这样的人为战友,为宿敌,方不负这百年人世走一遭,方不负这年少的一腔壮志! 这会儿,整座武道宫,不计其数的弟子,导师开始躁动。 上百名导师涌入斩星殿。 璇玑殿内,叶薰儿正在闭目修炼,听到四方动静,缓缓地抬起了眼眸,故作不知地问:“陈师兄,这是怎么了?” “斩星榜二的林枭和叶楚月起了冲突,叶楚月可能有危险。”陈清河道。 殿内的其余弟子,或是探头往外看,或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叶师姐来斩星殿的第一天,就被林师兄针对了,林师兄若是出手的话,那叶师姐凶多吉少啊。” “你没听到刚才那噼里啪啦的动静吗,武道宫都要被他们给拆碎了。” “看这架势,叶师姐是遇到敌手了,估计要被打废了。可别这样啊,我还想再看看长安三爷的风采。” “什么长安三爷,遇到林师兄,啥也不是!” 第946章 人生能有几个重头再来? 叶薰儿听见来自璇玑殿弟子的议论声,长舒出了一口气,明眸皓齿,嫣然一笑,脊椎微挺直,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高傲姿态。 “薰儿小姐。” 一名小家碧玉身穿红衣的婢女走过来,小心翼翼地端着药汤:“这是祭司大人吩咐的药,还请小姐按时喝了。” “嗯。” 叶薰儿接过药碗一口闷了,再放下药碗时,看见婢女身上的红衣皱起了眉头,“这裙子的颜色倒是明艳,只不过从未见你穿过。” 近来,神玄学院也不是怎么了,那些个没眼力见的女弟子,都学着叶楚月,穿一袭红裙,要行侠仗义。 尤其是还有一群不知所谓的,想用斧为兵器。 叶薰儿对此,厌恶不已。 婢女唯唯诺诺,期期艾艾,把头低了下来,解释道:“奴婢只是瞧着好看。” “哦?”叶薰儿挑起眉梢。 婢女脸色苍白如纸,“小姐若是不喜欢的话,奴婢这就扔到后山去。” “还不快去扔了?”陈清河瞪了眼。 婢女慌慌张张的离开璇玑殿,叶薰儿眯起了眼睛,满脸的愤怒之色。 不过,一想到叶楚月已经被林枭给打废了,她才稍稍缓转。 这时,一名弟子从外打探消息回来,其他弟子纷纷涌过去。 “谈师兄,怎么样,叶师姐被打废了吗?” “叶师姐还活着吗?” “林师兄不敢把人打废吧,林家当年可是圣域的手下败将。” 叶薰儿嗤笑了声,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 那位谈师兄气喘吁吁,接过酒壶猛灌了一口水,再擦了擦嘴,方才说道:“这一战,林师兄惨败,连林家祖传的燕云剑都被叶师姐斩断了。” 叶薰儿愣住,一个个弟子呆若木鸡。 陈清河皱眉问道:“林师兄是武尊境实力,叶楚月她没到渡劫时期,如何战胜?定是你胡言乱语!” 谈师兄急忙道:“陈师兄,不是谈某胡说,是叶师姐她用火烧元神的方式,提升到了武尊境!” 此话出,长风过窗棂,璇玑殿的众弟子张着嘴都说不出话,脸上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要难看,尤其是叶薰儿,一张小脸是毫无血色的惨白,哪怕亲耳所听,也不敢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袖衫下的双手发颤攥紧! 而璇玑殿外,上百名的导师乘坐星辰灵鸟前往斩星殿,其中就有匆匆赶来的贺雄山和三长老云鬣。 云鬣脸色极其难看,“林枭这小子,胆敢伤及老夫的徒儿,老夫定要他林家永无宁日!” 云鬣气得甩袖,在贺雄山的眼里,却像极了是在掏生死战书。 于是乎,贺雄山忙不迭地按捺住云鬣的手,“云老弟,冷静一下,现在我们赶来斩星殿时间还来得及,小楚可能还没受重伤。” 云鬣气得面红耳赤,吹胡子瞪眼睛的。 其他导师,都在安慰怒火中烧的云鬣:“剑尊长老,贺长老说的对,小辈们打杀,我们长辈最应该冷静。” 任职为神玄星药师的权韬安慰道:“云长老,我带了救命的丹药来,只要楚月的心脉保住,就能治好她。” 这话一说,云鬣更气了,若非被贺雄山从后面抱着拦住,都要冲到权韬所在的灵鸟比比剑法了。 人群之中,身为执事的邓韵满目担忧,急得侧脸落下了一滴冷汗,双手在身前绞着衣袖。 “希望这孩子没事。”邓韵自言自语道。 她才为叶楚月佩戴了斩星勋章,可别出了差错才好。 她从浮屠山看着这孩子一路成长,不要再次被踩进了泥泞里去。 人生能有几个重头再来? 星芒闪耀武道宫。 一只只灵鸟飞跃过长空,落在了斩星殿的广场上。 百名导师焦急不已,尤其是云鬣、邓韵等人。 其中权韬还在安慰云鬣,“云长老,你务必放心,不管小楚受了多重的伤,我都能救回来。” 刹那间,权韬看到第八层广场的场景,惊得下巴都要掉到了地上去。 星门的前方,两截断剑,血迹斑斑。 狼狈落魄的林枭摔坐在地上,一把碎骨战斧贴在他的脖颈,宛若阶下囚。 林枭身前,那一双黑金火瞳惊艳了百名导师,那一抹红裙比胜利的旗帜还要明艳。 她如君临天下的帝王,俯瞰没落的贼寇。 第947章 云老弟,做人不要太双标 众导师瞠目结舌,看得眼睛发直,仿佛石化成了雕塑般,一个个站在原地不动,表情一致,倒显得几分滑稽。 贺雄山还在抱着后边的云鬣,生怕云鬣一剑把林枭劈了,却完全地愣住。 这画面,怎么和他们所想的不一样? 怎么反过来了? “这……” 贺雄山嘴唇哆嗦了下,立即放开了抱住云鬣的双手,阴阳怪气地说:“云老弟,你还要揍人吗?” 云鬣以拳抵唇干咳了几声,再捋了捋胡须,目光飘忽地看向别处,用着为人师长的语气来说:“这小辈之间,偶有切磋,是难免的事,就不要小题大做了,看你们一个个紧张的样儿。” 说到最后,云鬣的语气里尽是鄙夷。 众人:“???” 贺雄山的白眼都快要翻到了天上去,“云老弟,做人不要太双标。” 云鬣老脸一红,又捋了捋胡须,许是有些心虚,一不留心用重了力道,险些把胡须给揪下来。 权韬药师干笑:“看来我这丹药还是有用途的。”只不过用的对象不一样,该疗伤的不是叶楚月,反而是林枭。 但他也很疑惑,这一战,按照武道常理来说,叶楚月必输。 都知道上次武道台大比,叶楚月之所以胜之,靠的是渡劫。 这又不渡劫,也无辅佐神器,叶楚月又是怎么做到的? 权韬和导师们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反倒是楚月,听见响动声后,抬眸转头,看向了导师们。 楚月看见云鬣,心中一暖,红唇勾起灿烂的笑。 “叶师妹。” 南宫初从星门内走出,单手负于身后,蓝袍如澄澈的深海,语气严谨地训斥:“都是同门师兄妹,点到为止,莫要坏了和气。” 楚月轻笑了一声,眸光落在南宫初的身上,“南宫师兄这看人下菜的本事,倒是让人刮目相看,不过,有你什么事吗?” 南宫初面不改色,“叶姑娘若想成为斩星榜二,等到武道台开启时,挑战林师兄即可,比试在即,学院的氛围不容破坏。” “南宫师兄这会儿开始当好人了?” 燕南姬戏谑地道:“林枭目中无人,逞强欺弱,你不闻不问,视若无睹,小师妹不过是见招拆招,到你嘴里就是破坏学院的氛围了?有你们这样的人在,这神玄学院还有什么氛围可言?眼睛如果没用的话,不如捐给需要的人吧。” “燕师弟,怎么和南宫师兄说话的?”有人质问。 燕南姬挥袖,满面怒气,“怎么?还要我跪下来磕个头再把他送到坟冢去才能说?斩星是学院根基,斩星榜一如此作风,也配让人喊一声师兄?当初郁师兄为斩星榜一时,可不是这般光景!” 燕南姬和花月痕很默契的踏步走到楚月身边,一左一右护卫着。 燕南姬瞪目说道:“要怪就怪他林枭想要以强欺弱却技不如人,怪他南宫初假仁假义道貌岸然!” 楚月浅笑了声,顿时觉得火烧元神,也没什么痛的了,这斩星殿前,何止是畅快淋漓? 楚月在笑,但黑金火瞳却湿润了几分,兴许是有人陪伴,不离不弃! “小师妹,师兄酷不酷?”燕南姬突地悄咪咪地凑过来问。 楚月:“……”突然间,想在这厮的天灵盖上暴扣是怎么回事? 花月痕看着楚月和燕南姬,削薄的唇弥漫出了宠溺的笑。 星门前的南宫初剑眉紧蹙,最终还是沉默。 邓韵却是忽视掉南宫初,走到楚月的身边问:“楚月,你身上怎么会有武尊的气息?这是怎么回事?你服用了什么吗?” 邓韵的话,叫所有的导师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武尊气息的上面,一双双眼睛里写满了困惑,等待着楚月的解答。 楚月坦然一笑,风轻云淡地道:“火烧元神,可短暂提升基础的武体境地。” 第948章 不必每一次都拿命去搏 火烧元神…… 此话一出,便叫斩星广场鸦雀无声,百来导师如出一辙的呆滞,再看向楚月的身影时,充斥着浓浓的惊愕和震撼。 尤其是问话的邓韵,连手都抖了下。 武体元神,汇聚二魂三魄,是躯壳和灵魂的根基所在。 有道是,外炼武体钢,内铸元神殿,方可触手古老的天道。 但自古以来,多是炼武体如钢铁,谁敢随意铸元神? 更别谈是火烧元神了。 就连凤凰涅槃,都得痛苦长鸣,她却如此轻描淡写,仿佛没有痛觉般! 在此之前,看见那一双黑金火瞳,或许有火烧元神的字眼从某些导师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可谁都不敢确定。 一切都只因叶楚月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表现,实在是太淡然了! “你不痛吗?” 邓韵颤着声问。 年轻时,她的元神被明火灼烧,那等疼痛,说是钻心刺骨都不为过。 “还好,能接受。” 楚月提着碎骨战斧,垂下了眼睫,眸底氤氲着薄凉之色,唇角微勾,衍生出似笑非笑的邪气。 对于死过一次,背水一战的人来说,火烧元神的痛绝不是最致命的,否则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下,也不会拿元神开玩笑。 她一面用风炙火焰来灼烧元神,刺激自身境地,一面用神农之力悄无声息的治愈着受创的元神。 周而复始之下,半晌过去,就有了千锤百炼的效果。 武尊境地不过短暂提升,但元神的强悍,却是实打实的! 这看似鲁莽的举动,实在剑走偏锋,出其不意,淬炼锻造出来的元神,才是武道之路的辉煌所在! “以后别这样了。” 邓韵眼眶微红,“世有炎凉,人有冷暖,武道之路的坎坷和磕磕碰碰都是难免的,你尚且年轻,不必每一次都拿命去搏,就算搏了个满堂喝彩,你母亲若看你遭受这样的痛苦,她该有多难受?” 一番话道来,楚月皱了皱眉,心脏微颤,眸光轻凝,就连咽喉都有些酸涩。 楚月茫然地看着象牙白的地板,如同凝视着遥远的虚空。 在这之前,楚月浑然不觉疼痛,或许两世走来,身体破碎过,孤魂游荡过,早已习惯了百炼成钢的坚韧。 反倒是邓韵不经意流露出的关心和有关于母亲的一切,能在刹那间让她红了眼睛,觉得元神痛的无法接受。 “阿月,你怎么了?” 邓韵距离较近,发现楚月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关切的问。 楚月收起碎骨战斧,别在了腰间,眸底的火焰图腾渐渐消失不见。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平淡地说:“没什么,突然间觉得元神有些痛了。” 邓韵微微怔住,等反应过来,满是心疼的看着这个孩子。 习惯行走在寒冷黑夜的人,无惧生死,最害怕的反而是温暖和阳光。 “小楚!” 苍老的声音响起,楚月眸底倒映着一袭灰袍的云鬣。 云鬣踏步走来,忍住心疼的情绪,问道:“是你肆意破坏斩星殿规矩,火烧元神强行欺凌林枭吗?” 楚月默然,不语。 “云长老,是他林枭无礼在前,动手在前,欺凌在前!”燕南姬赫然道。 花月痕点头,“弟子愿作证,林枭不仅对小师妹动手,还对弟子和燕师弟动了手。” “云长老,你适才也说了,切磋之事难免的,比试在即,无需闹大。”南宫初如和事佬般。 云鬣猛地一挥袖,一道风刃撞去,砸在了南宫初的身上,南宫初往后栽倒,一连摔碎了好几张坚固的琉璃桌。 “咳,咳咳……” 南宫初倒在一地狼藉里,咳出了鲜红的血。 云鬣往前踏出一步,负手而立,白发飘起,长眉猛皱,释放出剑尊气息,直逼这斩星殿的每个角落。 云鬣睥睨着南宫初,嗓音如雷,中气十足,一番喝下不怒自威:“老夫过问斩星殿之事,就连路琼在这都得三思,你更无权过问!” 贺雄山愣了下,见云鬣大发雷霆,脸色骤变,便知这老东西是真的发怒了。 老东西一向护短的很,得知自家宝贝徒儿在旁人的逼迫下火烧元神才能挽回尊严,又如何能忍? 云鬣低头看着楚月,面庞肃然,极其严厉地说:“小楚,若你有错在先,罔顾规矩,那为师愿代你受罚,从此我们师徒俩离开神玄!若你无错,有人咄咄逼人,得寸进尺,今日就算是天王老子在,为师也要给你讨回这个公道!” 第949章 就当是寒月峰的饭钱 楚月抬起头来,怔住,眼眶泛起了红,唇角扯开了笑。 “你这孩子!” 云鬣的手轻轻敲了下楚月饱满的额头,愤然地说:“遇到什么事,喊师父来,不丢人的,邓韵虽然头发长见识短,但刚才说对了,不必每一次都跟人搏命,天塌下来了不是还有师父给你扛着吗?你急什么?” 楚月抿着嘴,在云鬣面前倒是有些乖巧,任由云鬣训斥。, 唯独邓韵突然脸色发黑,有种躺着也中枪的感觉。 “云剑尊,我愿为叶师姐作证。” 屠薇薇修长的腿跨过星门,“叶师姐是被逼无奈,是林师兄挑衅在先。” 楚月侧眸,恰好与屠薇薇对视。 屠薇薇笑得神采飞,茶棕色的猫瞳折射出流光,仿佛在说:这次的雪中送炭,就当是寒月峰的饭钱了。 楚月唇角微微扬起。 “很好。” 云鬣一声怒喝,石破惊天,震了整座武道宫。 “邓韵,林枭身为斩星榜二,目无学院法纪,破坏斩星规矩,欺凌新弟子,按照我院规矩,该当何罪?”云鬣问道。 邓韵回道:“按照神玄规矩,应当前往后山刑罚处,接受七日的刑罚,并且在后山清扫百层镇妖台!” “林枭是吧?还不滚去后山?” 云鬣骤拔出凌厉的剑,指向了林枭的眉心,“要老夫的剑来送你一程吗?” 剑刃寒芒闪烁。 生死之间,林枭不敢动弹,银发凌乱,瞳孔放大。 “弟子现在就去,不必长老相送。”林枭擦了擦血。 “且慢!” 一道女声从斩星广场的尽头响起。 楚月傲立风中,凛冽如霜的眼眸循声望去。 但见星辰灵鸟再落在斩星广场上,慕笙身着祭司紫袍,戴着鎏金珠玉衔成的面帘,梳着高高的发髻,一派母仪天下的雍容端庄。 林枭听见这声音的一刻,眸底燃起了炙热的火,下意识地看着被婢女扶着走下灵鸟的慕笙。 慕笙轻瞥了眼林枭,再微笑地看向云鬣。 “云剑尊,林枭是此次比试的重要弟子,来日要在北境为神玄争光的,此刻前去后山受罚,恐有不妥。” 慕笙浅笑:“剑尊若实在是心有怒气,不如等比试结束,双倍责罚吧。” 楚月眸色幽幽,嗤笑了声。 慕笙打了个好算盘。 以林枭的实力,在比试之地大放光彩不是难事。 届时,功过相抵,还谈什么双倍责罚? “慕祭司既是如此好心,不如代替这小子去后山受罚吧,还能讨得个好名声。” 云鬣铁面无情,冷嗤:“规矩就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话说回来,大长老身体不适,无法来斩星殿,暂代斩星导师的人是你,此处发生干戈,与你这位导师脱不了干系。” 慕笙红唇微张,却是眉头紧蹙,哑口无言。 与慕笙一同随行的古板之人蔚元老说道:“云剑尊,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祭司她……” “要不你去?” 云鬣瞪着眼睛:“再不然老夫现在去把你那不争气的蠢儿子揍一顿,你也来跟老夫讲讲道理?” “你……” 蔚元老指着云鬣,“你”了个半天,语无伦次的说不出完整的话。 楚月无奈地看着暴躁如雷的自家师父,这嘴上功夫,寻常人还真比不得云鬣。 “慕祭司,你这千年的狐狸也别装什么拎得清的大好人了。” 云鬣的矛头再度指向了慕笙:“你要是个好人,现在就去后山,代这小子受罚。” 慕笙眸色渐而阴郁。 “不必了!” 林枭果断地道:“弟子有错,弟子自去受罚,也绝不会耽误比试的进度。” 慕笙颦了颦眉,不悦地看着林枭。 林枭浑身疼痛,在慕笙面前强行的挺起脊背,两手抱拳:“慕祭司不必为弟子求情,祭司的好意,弟子心领了,以后,绝不会给祭司丢脸!” 他不舍地往外走,忍住回头看的冲动。 楚月半眯起眼眸,仔细地看着林枭的背影,再看了看面色极差的慕笙,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第950章 不当杀手当演员 楚月摸了摸下巴,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林枭一瘸一拐的走了几步,就被学院的侍卫带去了后山。 乘坐灵鸟离开前,林枭贪婪地看了眼慕笙。 “云剑尊,如今你可满意?”慕祭司问。 “满意什么?” 云鬣挥了挥袖,“老夫倒是想问问,慕祭司的幽阁内养着灵鸡,怎么还错过了来斩星殿的时辰?” 楚月若有所思,满面寒意。 若她所想是对的,慕笙便是故意晚来,让林枭来发挥,只不过慕笙没想到林枭会战败。 “本座为斩星弟子们整理了下天府王室的一些武技,所以耽搁了些时间,云剑尊,你还有问题吗?”慕笙从容地说道。 蔚元老点点头,“老朽和慕祭司一同整理的武技,由此可见,慕祭司一门心思都在学院和弟子的身上。” “晚来就是晚来,错就是错。” 云鬣满面坚决:“慕祭司,若你有心的话,知道比试迫在眉睫,就该昨夜开始整理,但老夫听说你昨夜设宴,饮酒作乐,毫无用心之处,如今在这里惺惺作态,不过是为你做的错事找借口罢了。”、 “云鬣,昨夜饮酒作乐的还有你寒月峰。”慕笙愠怒。 “那慕祭司就是承认你在饮酒作乐了。” 云鬣捋了捋胡须,说:“忘记告诉慕祭司了,今日清晨老夫就去了一趟议事大厅,特地报告了昨夜饮酒之事,今日暂时休息。慕祭司,你报告了吗?” 慕笙愣住,没想到会在这个细节处被云鬣摆一道。 而且根据她的印象,云鬣绝不是心思缜密的人! 莫说慕笙,就连楚月都诧异了下,不由勾勒出了笑。 剑尊云鬣,原来是个胆大心细的师父。 就连神农空间的破布都止不住的叹道:“月子丫头,这师父,你真没白认。” “这是本座的疏忽之处,本座下次绝不会再这样。”慕笙不愿再与云鬣纠缠,“云剑尊,不要耽搁诸位弟子的修习了,还请回吧。” “既是你慕祭司的疏忽之处,那么,你慕祭司就该承担错误。” 云鬣非但不走,还在问罪:“老夫的徒儿因为你的疏忽,受了火烧元神的痛苦,你慕祭司是不是得赔偿一些丹药?老夫听说,你这次在天府王室,得到了一批好的丹药。” 慕笙瞳眸骤然一缩,狠狠瞪向了云鬣。 那些丹药,都是给叶薰儿治疗双腿和提升武力的,都是极好的丹药。 她叶楚月怎么配?! “你们看我这徒儿被火烧元神给痛成什么样了。” 云鬣心疼地揽着楚月,“都痛的不会说话了。” 楚月:“……” 众导师和弟子们完全地愣住了。 神玄学院内,谁不知叶楚月沉默寡言,能用斧头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多说一句话。 而且相比起叶楚月的火烧元神,林枭那孩子看起来更惨一点好吗? 但偏偏,慕笙被云鬣下了套,无法反驳对方的话。 慕笙嘴角疯狂地抽动,连带着头上的发髻都在颤抖。 “小楚,你是不是很痛?不要怕,跟为师说!” 云鬣红着眼说,还在没人发现的时候,刻意运转元神,用只有楚月才能听到的声音解释:“为师派人打听过,慕笙得到的药,都是极品好药。” 楚月:“……” 在云鬣的注视之下,楚月硬生生地憋出来了几个字:“嗯,特别的痛,元神都要没了。” 楚月心情有些微妙,甚至觉得前世不当杀手可以当个演员,说不定能拿个大满贯。 “看见没?” 云鬣望向慕笙,“慕祭司,不让你赔元神就不错了,就一些丹药而已,天府王室赠你的丹药,不也是让你去济世救人的,现在正好,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把丹药送来吧。” 楚月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敢情,济世救人和择日不如撞日,还能这样用的? 第951章 何愁他院强敌? 楚月看向慕笙发黑的脸,便知云剑尊这唇枪舌剑有多厉害了。 “云剑尊,……” 慕笙强忍下恼羞之意,只是话才出口就被云鬣给打断。 “你要舍不得,就明说,说白了,众人还是高看你了。” 云鬣说道:“你还是只知虐待灵兽,表里不一的人,以后就也别说冠冕堂皇的话了。” 慕笙紧闭上眼睛,脸庞煞白如纸,被眼前这对师徒给气得差点儿七窍生烟。 但她一旦选择了伪善的面具,就不能轻易地摘下来。 众目睽睽下,慕笙只得有苦往肚里吞,睁开眼睛说:“云剑尊不必说了,斩星殿弟子冲突,是本座的失职,本座会派人送来弥补元神的丹药,还希望云剑尊能消消气。” 云鬣挥袖,走上星辰灵鸟,“比试在即,慕祭司还是留在斩星殿教导弟子吧,取药之事,老夫前去就行了,你告诉老夫药在何处。” 慕笙蓦地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云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而她再是滔天大怒,在百来双眼睛的注视下,只得丢出一把金钥,道出地址:“幽阁后面的药柜里,这是药柜的钥匙。” 云鬣接过了钥匙,乘灵鸟离开斩星广场前,给了楚月一个“坚定”的眼神。 那一刻,云鬣的周身仿佛笼罩着佛祖般的圣光。 站在原地不动的楚月却是一脸的无语,大有种云鬣要去幽阁药柜洗劫一空的感觉。 楚月以拳抵唇,轻咳了声,耳根子难得泛起了诡异的红。 神农空间,轩辕修懵了会儿,然后恍然大悟:“原来小叶子的黑心,是深得云剑尊的真传,真叫朕叹为观止。” “不得不说,果然是名师出高徒。”破布啧啧叹道。 两人一唱一和,宛若相声捧哏,听得楚月嘴角轻抽。 “阿月。” 楚月面前的邓韵,和蔼地说:“你元神受创,暂时不要修习了,不如回寒月峰好好养养。” 楚月摇摇头,“这是我来斩星殿的第一天,就不走了。” 邓韵看着少女认真的面庞,感叹颇深,“比试之日,神玄有如你这般的弟子,何愁他院强敌?” 楚月薄唇紧抿,一时间竟觉得邓韵的目光太过于灼热炽烈。 兴许,是因为她深知自己在来日会踏足战争学院,无法承受邓韵的厚望。 楚月轻吸一口气,以示尊敬,抱拳作揖,随后才和花月痕、燕南姬走入斩星殿里。 邓韵望向女孩跨过星门的背影,脸上舒展开了笑容。 旁边相熟的导师走过来,循着邓韵的视线看过去,笑道:“邓执事似乎特别看好这孩子?” “看着她一路成长,绝地反弹,就像看自己孩子一样。” 邓韵说道:“还好,这样的人才在我们神玄,学院定要用最好的资源,去培养出一个能上武道巅的人来。” “……” 慕笙正被云鬣给气得头昏脑涨,听到邓韵的话,鄙夷一笑,随即步入了斩星殿。 殿内,楚月款款落座,旁侧的屠薇薇坐在琉璃桌上,两手环胸,“叶楚月,你真是个不知疲惫的野兽。” “彼此彼此。” 楚月翻看着桌面的《武书》,头也不回,神色泰然地说。 屠薇薇愣了会儿,看见慕笙后,才背着刀坐回了原位,眼角余光却一直飘忽在楚月的身上。 楚月再翻了一页泛黄的纸,眸色逐而变得深邃。 大长老没来斩星殿,是病情又加重了吗? “月子丫头,小心点,斩星殿有几道很强大的气息隐匿在暗处。”破布忽然警觉地说道。 楚月收回心绪,不易察觉地看向了窗棂外侧。 她至今都未感受到的气息,想必,是极其强大的人。 那么。 他们来斩星殿,所为何事? “诸位——” 慕笙的声音响起,“从今日起到比试之地,本座会倾囊相授,让你们成为最风光的武者,这里有几本王府的书,是本座特地为你们挑选的。” 慕笙说话时,悄然地瞅着楚月。 楚月清冷如霜,面无表情。 慕笙勾唇一笑,徐徐道来:“叶弟子今日火烧元神,倒是让本座想起了一种酷刑,名为:淬魂。” “所谓淬魂,便是将武者的元神,在清醒的状态下打得支离破碎。” 慕笙解释淬魂的时候,注意力都在楚月的身上,仔细观察着楚月的神情。 楚月指尖发寒,心脏微颤,在这一刻明白了过来。 那暗中的强者,便是在观察她听到淬魂时的反应,由此来猜测她有没有传承到血琉璃,得到慕倾凰的一缕神识! 第952章 第二个慕倾凰 “淬魂之痛,元神从清醒到分崩离析的破碎,所遭之刑,如十八层炼狱,苦不堪言,从未有武者,能挺下去。” 慕笙还在继续往下说,同时佯装出整理《武学》书本的样子,和暗处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月看。 一道道目光如刀似剑,又如炽火,恨不得将女孩的灵魂给看穿来。 楚月面不改色,慵懒地靠在椅背,眼梢间有几分倦意,似乎对慕笙所说的话不感兴趣。 但只有她自己明白,这镇定的假象背后,胸腔内早已卷起了惊涛骇浪和滔天的戾气。 一闭上眼,她仿佛在黑暗里,看着那些人,亲手,把慕倾凰的元神给活生生打碎。 慕倾凰神志不清,元神碎裂,那些刽子手却在得意洋洋的笑,有些人甚至还做出仁义的表象,成为世人尊重崇拜的尊贵之人! 这些人春风得意如状元郎,母亲的残躯却躺在冰冷的棺木里,试图在黎明前冲破黑暗的枷锁! “叶弟子,你如何看待淬魂?”慕笙问道。 楚月掩去戾气,抬起一双宝剑般锋利的眸,与慕笙对视。 慕笙和背后的人,从在长安弄碎雕塑,留下慕倾凰的惨状,再到如今的淬魂,都是为了试探她。 看她知晓多少事情。 楚月看着慕笙的眼睛,杀气仿佛在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内绞动,随时破体而出,凝为末世风暴! “叶弟子?你怎么了?” 慕笙意有所指地问:“可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其他的斩星弟子,俱都看向沉默的楚月。 楚月抬起下颌,说:“我在想,慕祭司曾经虐待那些灵兽的时候,可有使用过淬魂之刑。” 慕笙微怔,感受到其他弟子的怪异眼光,面色冷了下去,“叶弟子,兽族都不再追究了,你还要追究下去吗?” “并非追究,只是好奇。” 楚月两手环胸,嫣然一笑。 她往后一靠,两条长腿裹在红衫下,往桌上一放,挑着眉梢说道:“慕祭司忽然提到淬魂,弟子还以为祭司是有什么特殊爱好,不过慕祭司既然说了,弟子倒是对这淬魂很感兴趣。” “感兴趣?” “弟子想试试看。” 楚月拔出腰间的碎骨小斧,攥着衣袖,轻擦小斧的刀刃。 擦到最后,她咧开嘴笑得人畜无害,但眼眸却是一片死寂。 她盯着慕笙的眼睛,一字一字地开口:“亲自打碎掉别人的元神,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应当会身心愉悦吧。” 慕笙后退了一步,寒意涌遍全身,如阴冷的毒蛇,死死地盯着叶楚月看。 周边的师兄弟们,看着楚月纤细的身影,毛骨悚然,眼里衍生出了恐惧。 这样的想法,绝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 慕笙调整下情绪,遏制着那股寒意,“叶弟子,以后不要再有这种危险的想法了,身为学院中人,还是良善点比较好。” 楚月不言不语,放在桌上的长指轻轻敲打,百无聊赖的听着慕笙的话。 慕笙见此,和暗中人对视一眼,各自心中有数。 叶楚月此番模样,估计是没有传承到血琉璃的东西,也没得到慕倾凰的意识。 否则的话,在和林枭一战后,元神又遭受重创,听到淬魂二字,一定会歇斯底里的。 此刻的叶楚月,实在是淡然的不像话。 以母亲对叶楚月的重要程度,若得知慕倾凰的元神被打碎过,如今不可能这么冷静! 暗中之人松了口气,气息悄然离开。 慕笙则开始讲解武学,偶尔看向楚月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具冰冷的尸体。 慕倾凰那万丈高楼,都被她给活活弄死。 叶楚月,说到底也不过是第二个慕倾凰罢了。 慕笙满眼都是势在必得的决心,想到这里,讲学的声音都娇软了几分。 第953章 害母之仇,不共戴天 一整日的时间里,整座武道宫,都弥漫着武者修习的认真氛围。 傍晚时分,日薄西山,火烧云漫天。 落日苍穹,浅金色的光辉笼罩大地。 慕笙在斩星殿讲完了部分武学后,放下了陈旧的书,目光环视一圈,说:“五日后,学院后山,百层镇妖塔开启,初步核对前往北境参加比试的弟子,这次的比试和往年不同,诸位可要尽力而为。” 提及北境比试,众弟子兴奋不已。 “叶弟子,你随我一道前行吧,正好去看看你师父所拿的丹药,对元神有没有好处。”慕笙说道。 “好啊。” 楚月站起身来,将碎骨斧利落的别在了腰间,眸光决然地看着慕笙,浑身的血液沸腾,连带着灵魂都开始兴奋起来了。 她期待着,有朝一日,也让慕笙尝一尝何为淬魂,何为元神破碎! 慕笙走出斩星殿,抬臂召来星辰灵鸟,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上了灵鸟的脊背。 楚月脚掌踏地,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在了灵鸟的脊背。 四周光芒涌动,残阳余晖覆盖前方的道路。 慕笙屹立于此,一身紫袍在狂风里猎猎作响。 “楚月。” 慕笙站在灵鸟脊背的前方,双手负于身后,仰头看着苍穹的风景,背对着楚月轻声说道:“你若臣服于我,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可以打开亮话了,你们师徒的手段不算高明,有我在的一日,你不可能崛起,就算你的背后有神域帝尊,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慕笙回头看来,笑道:“你是个聪明人,若是为我所用,我相信,你会是这天下最锋利的利器。” 楚月感受着灌入指缝的凉风,再看着慕笙的脸,忽而觉得有几分好笑。 “为你所用?” 楚月嗤笑:“慕笙,你是……活在梦里吗?” 害母之仇,不共戴天! 还要她为贼人所用,岂非天方夜谭? 她与慕笙,早便不死不休! 慕笙的伎俩,在她这里,毫无作用! 慕笙不悦地皱起眉头,还想说话,但星辰灵鸟已经停在了武道宫第一层的元始殿前。 等候已久的夜罂、冷清霜、萧离等人蜂拥而至,还有许许多多的弟子。 毕竟火烧元神之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众人都想来看一看。 看到神情自若的楚月后,一个个都开始怀疑人生。 经过一天的修炼,他们有人汗流浃背,有人疲惫不堪,反观楚月是怡然自得! 有弟子腹诽:“怎么跟叶师姐比起来,我更像是被火烧元神过……” “叶弟子。” 慕笙立于灵鸟之上,还想作出友好的姿态,只是楚月不愿演下去,直接忽视掉她跃下,远离了慕笙。 “小月儿,你元神怎么样,让师姐瞅瞅,你也真是的,火烧元神这种大事,也不知道跟我们商量一下!” 冷清霜红着眼,用手掰着楚月,上下左右都看了个遍。 夜罂、萧离以及沈清风等人,都是同样的忧心忡忡。 楚月扯开唇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 “胡闹!” 夜罂说道:“你不是能耐吗,既然以前能让我为你渡劫,何不让林枭替你烧一下元神?” 楚月眨巴两下眼睛,却是目瞪口呆,咽了咽口水。 就连她自己都想不到这样的操作,夜师姐还真是神人也…… 慕笙看着被众人簇拥的楚月,满心的怒气,眼神比毒蛇还要阴狠。 这会儿,一名神玄侍卫从远处赶来,步伐匆匆,找了一圈后才看见楚月,连忙走至楚月的面前,擦了擦汗,气喘吁吁地说:“叶姑娘,帝军司来了一名一等战将,一来学院就她特地点名说要见姑娘你,姑娘可真是好福气,连帝军司战将都器重于你,这在以往,可都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第954章 慕笙在害怕什么? 帝军司三个字,宛若惊雷炸雷,卷起千层风浪,使武道宫前汇聚着的弟子,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 对于年少的武者来说,踏足武道之初,俱是一腔抱负,壮志凌云。 而帝军司,就是大多数武者实现抱负的地方,是正义之人的天堂,是军部的总署和最高统治! 十大学院在帝军司面前,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故此,这么多年来,若非特殊原因,帝军司鲜少踏足神玄学院。 这回难得一见,竟是直接越过了神玄院长和掌教使,直接来见一名长安出身的弟子。 可谓是破天荒头一遭,令人大跌眼镜。 闻言,楚月侧眸看去,眼底滑过星芒般的流光,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了那红发三千和黑衣军装的飒爽英姿。 连楚月自己都没发现,心里头竟生起了莫名的期待。 “帝军司?” 星辰灵鸟之上,慕笙颦了颦眉,侍卫搬来金阶台子,婢女搀扶着她往下走。 慕笙扬起了下颌,眼底的厌恶和慌张愈发深了。 每当提及帝军司,她都会想到那个令她恨之入骨,姓沐的女人。 这些年,她也恶从心头起,几次三番想对沐凤鸣下手,奈何回回都以失败告终。 这个女人,就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头,灵魂。 只要沐凤鸣不死,她就得日夜饱受这种折磨和痛苦 “不知来的是哪位战将,说起来本座曾也和帝军司有缘,带本座去见见吧。” 慕笙将涂满鲜红蔻丹的手,轻放在婢女的掌心,挪着腰肢走了几步。 学院侍卫一脸茫然和为难:“祭司大人,帝军司战将急于见叶姑娘,属下来时匆忙,未问其姓名,只知是位绝代无双的女子。” 女子…… 慕笙两眸轻缩,呼吸微窒。 帝军司中,女战将不算多,其中又以沐凤鸣一马当先。 楚月听见女子二字,眼前一亮。 周遭的弟子,聚在一起,都是满满的好奇。 “带我过去吧。”楚月看似气定神闲,目光却时而看向武道宫外。 学院侍卫没有急着前去,而是忐忑地望着慕笙。 慕笙瞥了眼楚月,轻飘飘地说:“叶弟子今日武道修习,甚是辛苦,又元神受创,就不用见生人了吧。” 学院侍卫欲言又止,毕竟都是不好得罪的主儿,夹在两人之间特别的难为情, 楚月嗤笑了声,倒也不为难这学院侍卫,笑意盈盈地望着慕笙,刹那间针锋相对。 奈何不等楚月开口言谈,不远处就有凛冽的气势如寒风呼啸,纷沓的脚步声从远到近。 “本将怎会是生人?” 光是从清冽的声线,就能感受到说话之人的干净利落。 慕笙四肢发僵,这声音如跗骨之蛆,如梦魇般死缠了她大半生,连带着血液都是冰冷的。 与慕笙的慌张不同,楚月笑望着来人。 只见一行几十人,多是身穿军装的将士,在沐凤鸣的带领下迈腿行走。 远远望去,竟走出了百万雄师的长虹之气! 沐凤鸣一身黑如泼墨的干练军装,身形高挑,血红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如在自家后花园般往前走。 她到来的这一刻,举手抬足,哪怕只是随心一笑,武力较低的修炼者们,都感受到了超强的气压。 而这,正是帝军司一等战将的实力和气势! 往那一站,哪怕不见兵刃,也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沐凤鸣!” 距离近时,慕笙身躯发颤,有着掩盖不住的慌乱。 楚月正细细端详着忽然而至的沐凤鸣,听到慕笙的声音,眸光自慕笙的身上一扫而过,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慕笙曾被帝军司看重,临门时被沐凤鸣踹了出来,早已传遍凌天大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再次相见,慕笙的反应过激出人意料。 比起愤怒的情绪,楚月倒像是察觉到了几丝惶恐。 以慕笙的性子和天府王室这个后台在,帝军司和沐凤鸣那一件事,不至于让她惶恐。 若是如此的话,此刻的慕笙,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楚月轻抚腰间的碎骨小斧,指腹恰好落在斧身上乳白色呲牙咧嘴的小狐狸。 她在努力去捋顺这如乱麻般的线和思绪,甚至怀疑,当她完全捋顺的时候,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第955章 顺道 慕笙在沐凤鸣面前的表现,让楚月更加笃定,顺着沐凤鸣这条线查下去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不过,慕笙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将在崩溃边缘的万千情绪隐藏。 “原来是沐将军,可真是稀客啊。” 慕笙的脸上堆满了笑。 沐凤鸣整理着军装袖口,挑了一侧的眉,懒洋洋地瞅着慕笙,“你谁?” 周围弟子看向慕笙的眼神,满是古怪。 慕笙如鲠在喉,被沐凤鸣堵的窘迫不已。 楚月好笑地看着气死人不偿命的沐凤鸣,唇角不自觉的上扬。 却说沐凤鸣的旁侧,一个脸上刀疤狰狞,皮肤小麦色的男人冷不丁地凑在沐凤鸣身旁解释:“将军,这是以前被你踹出帝军司的那个。” 另一位金色短发的少女,嘴角两侧延伸出尖锐的小獠牙,唱戏般接过话茬,扯了扯唇,戏谑地开口:“你也不知道动脑子想想,被我们将军踹出帝军司的人那么多,再者将军平乱西部,忙得不可开交,哪能什么人都记着?” “说来也是。” 刀疤男人抓了抓没有几根头发的脑壳,憨憨地笑。 短发少女两手环胸,目光看了一圈,停在楚月的身上。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能让沐凤鸣刮目相看,让一等战将亲自来这小小的学院! 慕笙则被这两人给说得颜面全失。 弟子们更是惊讶连连,不由瞪圆了眼睛。 堂堂神玄学院的祭司,在帝军司的人眼里,竟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他们的谈话,像是打开了这群弟子的新天地。 在此以前,他们以为神玄学院权势惊人,如今才知何为天外天,人外人! 无数道目光汇聚在沐凤鸣的身上,沐凤鸣一眼就看见了楚月,修长的手掀了把鬓边红发,宠溺地道:“小家伙,我们又见面了。” “听说最近战事频繁,沐将军怎么有空来神玄。”楚月不卑不亢地问道。 她和沐凤鸣分明只有一面之缘,但交谈舒适,更有种堪比忘年交般的亲切感。 “路过神玄,想着你在这里,顺道来瞧瞧你。” 沐凤鸣懒散的伸了个懒腰,再看向楚月,突地皱起了眉,“怎么还是这么瘦?这么清瘦,还如何带兵作战。” 慕笙眸子微睁,武道宫众弟子宛若石化,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去。 虽然沐凤鸣没有明说,但这话里话外,都是对叶楚月的器重。 众弟子严重认为,若非是不合时宜,只怕现在就把叶楚月给拽进帝军司了。 那金色短发的英气少女,眉峰抽动了几下,和同伴们都是无语至极。 顺道? 原来特地绕过凌天最大的山脉和远路过来一趟,是叫顺道。 短发少女不由感叹,跟在沐将军身边果然好,随时随地都能有新发现。 楚月却是感到如芒在背,扭头看去,才发现沐凤鸣身边的将士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哀怨。 楚月眨巴两下眼睛,想到帝军司处理战事之地距离神玄学院甚远,便干咳了声,脸上的神情有些无辜。 突地,沐凤鸣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了一堆东西,塞在了楚月的怀里。 “你身子瘦,需要些补品,都要吃了。”沐凤鸣道。 短发少女接连说道:“是啊,这都是什么血莲参,仙鸽丹,元神灵草,破元药,都是沐将军亲自去打猎给你带回来的,我跟在将军身边十年,也不见将军关心过我瘦没瘦。” 沐凤鸣淡淡望了眼她,短发少女立即噤若寒蝉,撇了撇嘴,发出一道轻哼声。 沐凤鸣伸出手揉了揉楚月的头,温声道:“吃饱了才有力气修炼,凡事别强撑,等忙完了战事,带你去见武道的繁华。” “这太贵重了。”楚月摇摇头。 她与沐凤鸣之间往日并无情分,但沐凤鸣三番五次的帮她,楚月内心过意不去。 再说了…… 楚月低头看着一堆补品,有些无奈。 这么多,她貌似也吃不下。 沐凤鸣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笑道:“你不是还有个孩子吗,里面有一部分是送给他的。” “既是如此,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楚月见拧不过,便落落大方的收下。 况且,补品里面还有一部分的药材,正是她治疗大长老和镇北少将武国安所需要的炼丹药材。 却说神农空间内,破布和轩辕修见楚月抱着一堆补品,打了个寒颤。 破布说道:“好家伙,坐月子都不带这么补的吧。” 第956章 名为希冀的微光 楚月:“……”她想知道,琊山老人将破布赠送给她的出发点是什么,莫非觉得她武道路漫长而枯燥,特来唠嗑解闷的吗? 尤其是轩辕修和破布志同道合,整日拉呱的样子,就差楚月给他们各自抓把瓜子来了。 “小叶子。” 轩辕修故作深沉地问:“这些补品,神魂状态能进补吗?” 破布鄙夷地看了眼轩辕修,这老家伙连孩子的补品都抢,真不是人。 楚月嘴角轻微的抽动,只觉得这一魂一布都是不靠谱的。 随即,神情凝重地看向了沐凤鸣。 沐凤鸣能混到一等战将,过去几十年来,带兵作战,极力的透支体力,尤其是元神和脏腑处,常年的压迫会形成难以察觉的畸形。 此番离开神玄,沐凤鸣极有可能加入下一场战争,长年累月,不断增加身体的负荷。 若不趁早处理,武体迟早有一天会坏掉的、 楚月取出储存已久的一瓶神农药液,递给了沐凤鸣。 沐凤鸣并未收下,“我给你带,只是途中看见了,觉得你需要,就带来了,并非是想要什么回礼。” “这不是回礼,是觉得沐将军需要。” 楚月轻笑了声,将药瓶放在了沐凤鸣布满老茧的手里。 这瓶药液,对现阶段的沐凤鸣来说,很是重要,至少能为沐凤鸣接下来的战斗,缓解掉累积的疲劳。 沐凤鸣盯着楚月的脸庞看了一阵,才洒脱的拿过了药瓶。 她身后的将士们,则是看看沐凤鸣,再望望楚月,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他们从来不会身份僭越的过问沐将军的事情,也都无条件的信任沐凤鸣。 但这次沐凤鸣对叶楚月的器重却是多数人无法理解的。 尤其是亲眼见过以后,并未察觉到叶楚月的出色之处,难免有失落之感。 冷清霜察觉到这些将士的失落,便漫不经心地说:“小月儿,你的元神被风炙火烧伤过,又修习了一天的武道,不如先回寒月峰静养吧。” 楚月温柔地看了眼冷清霜,勾着唇笑了笑,冷清霜的小心思她都看在眼里,像是生怕她被人看低了。 “元神是怎么回事?谁做的?”沐凤鸣忽而不再和颜悦色,一甩袖,红发扬起,愤然地问道。 说话之际,气势大开大合,如在战场大开杀戒,叫周边武者诚惶诚恐。 燕南姬说道:“我与花师兄受武尊强者的欺负,叶师姐她为了我们,用火烧元神的方式保下我们,而且是在清晨发生的。” “那怎么还不去治疗?这不是胡闹吗?”短发少女皱眉。 “比试在即,叶师姐不愿耽搁大家的进程,便不愿疗伤,一同修炼。”花月痕道。 至此,沐凤鸣身边的将士们,神色、目光由失落转为震撼。 到了最后,再看向楚月,俱是肃然起敬,眼里蕴含着一丝钦佩。 像他们这样的人,为的就是抛头颅洒热血的干劲,有着放心交出后背的战友。 为朋友怒发冲冠,火烧元神,这样的作为和胆魄,放在军营里都是受人尊敬的。 “难怪沐将军对你念念不忘,果然是个狠人,倒是和年轻时候的沐将军有的一拼。”短发少女容光焕发,不再打趣儿,以对待军人的方式正视楚月。 “过奖了。” 楚月不疾不徐地说。 “将军,该走了。”有将士说道。 “小家伙,后会有期。” 沐凤鸣张扬地笑。 言罢,沐凤鸣转过身去,摆了摆手,踩碎满地暗红色的斜阳余晖,率领一众气势凛然的人,背对着楚月往外走。 沐凤鸣一面走,一面说:“下回给你带治疗元神的好药,小家伙,以后遇到打不过的人,报本将的名字,别再折腾元神了。” 楚月望着沐凤鸣的背影,眸光微颤,掩藏在深处的炙热和抉择,越发的激烈。 她想走到武道高处,去看一看帝军司的风景! 想在尸山血海里,和沐凤鸣并肩作战! 楚月再低头望向了抱了个满怀的丹药和补品,露出了最纯粹的笑以及名为希冀的微光。 再次相见,她会,更强! 这武道文明和历史长河里,会有她用尽毕生之力画下的浓厚一笔! 也就在此时,武道宫前一阵混乱,院长宋青山和掌教使还有诸多的元老、长老等学院骨干听闻帝军司的消息,都放下手里头的事赶来了武道宫! - -老良御用分割线- 愿新年,胜旧年。 ? 新年快乐,万事顺遂,平安如意。 第957章 小家伙暂时放在神玄了 “沐将军!” 远远地,就听见神玄掌教使楼掌教高昂的声音,红光满面的带着诸多元老将快要走出去的沐凤鸣给拦了下来。 沐凤鸣顿足停下,血红的发梢微掀起,冷漠地看着赶过来的楼掌教。 “沐将军远道而来神玄,使我院蓬荜生辉。” 楼掌教镇静下来,咳了几嗓子,酝酿了一番措辞,说道:“听说沐将军是来看望小楚的,将军放心,学院绝不会苛待小楚。” 楚月嘴角轻抽,冷清霜靠在她的身上感叹沐凤鸣的威慑力! 众弟子看见献殷勤的楼掌教,再次深刻明白了帝军司和一等战将的头衔,象征着怎样的存在。 “嗯。” 沐凤鸣缓声开口,说话时,带着一丝上位者的压迫:“小家伙就暂放在你们学院了,以后本将会来接她的。” “听见没?” 浅金色短发的少女威仪满面:“这是我们沐将军看上的人,小姑娘要是在你们学院受了什么欺负,我们将军不妨和你喝喝茶,谈谈人生理想。” 楼掌教不由打了个抖。 和沐将军喝茶谈人生,还能活着出来吗? 旋即,楼掌教咽着口水,拍拍胸脯保证道:“沐将军放心,神玄必然会给予小楚如家般的温暖。” 沐凤鸣看着楼掌教嘴一张一合口水飞溅的样子,顿感几分枯燥,不耐烦听下去,率领众人离开。 楼掌教却还在说个不停:“沐将军有所不知,我那隔了辈的二舅姥爷他三叔的外孙女,是嫁到你祖家的,说起来,我和沐将军还有这么一层的关系在里面的。” 楼掌教刚要继续说,就发现沐凤鸣等人已经走出了视野的尽头。 半壁苍穹晚霞绚烂,光华之下,身穿墨色军装的红发女人渐行渐远。 楼掌教万千话语如鲠在喉,其余弟子们憋笑憋到脸抽筋。 一侧的路琼元老看着沐凤鸣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慕笙得到天府王室的扶持官复原职,地位水涨船高,一时风光无限。 沐凤鸣暂缓战事前来学院,是明摆了宣告与众,她要保着叶楚月这个人,哪怕慕笙的背后有天府王室! 如此一来,那些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人,就得思忖思忖这日后的局势了! 沐凤鸣能从一介乡野平民混到一等战将,绝非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 路琼不懂,沐凤鸣为何要如此做? 路琼浑浊的目光,稍稍侧去,就看见了在楚月身边的夜罂,顿时火冒三丈,气急败坏。 楚月则不动如山。 风拂胭脂色的裙琚,她只目不转睛的望着沐凤鸣消失的方向。 “月子丫头,这沐凤鸣该不会是对你图谋不轨吧?” 轩辕修长指托着下颌,越想,越有这个可能。 “胡说,沐凤鸣同为女子,何来的图谋不轨?”破布如青涩的少年反驳道。 “这你就不懂了,同为女子,才是真爱。” 轩辕修道:“学海行舟,无边无际,需要学习和接纳的还有很多,切记,万万不可一叶障目。” 破布宛若打开了新世界般,给小脑壳里塞入了奇奇怪怪的新知识。 楚月的情绪生生被他们给破坏掉,尤其是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俨然是一对活宝,让楚月哭笑不得,无奈得很。 “沐将军平生功勋无数,能得她器重的,目前只有你。” 夜罂叹道,抬头望天,眼里流露出复杂之色:“我曾想成为沐将军那样的人,每当我觉得活着很苦的时候,我就会想着她,再熬过去,说不定熬着熬着,我就出现在帝军司,出现在沐将军的面前。” “或许,会有那一天的,又或许,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楚月宽慰道。 夜罂笑了笑,“如今亲眼所见,特别的斗志昂扬呢。” “夜罂!还不过来!” 路琼的暴喝声,使还陷在沐将军氛围中的弟子们看了过来。 路琼满头白发,手持鎏金拐杖,出声的同时,拐杖往地上猛砸了几下,砸得人心惶惶。 闻言,夜罂脊背发直,两眼微缩,恨和痛苦交织出来的洪水快要把她给淹没。 楚月眸色锋利如利刃,略微伸手,挪动了软靴,悄然的把夜罂护在了身后。 第958章 为老不尊 “罂儿。” 一只星辰灵鸟飞翔而下,正落在路琼的身旁。 南宫初从灵鸟脊背走了下来,气质儒雅,淡然地看向了楚月身后的夜罂:“比试在即,怎么还不听话,还要让师父为你而操心吗?你昨夜未归,今日也未去给师父敬茶,你究竟想做什么?” “夜罂!你还不跪下?!”路琼喝道。 楚月眯起了凤眸,一手护着夜罂,一手放在腰间的碎骨小斧,周身气势蓄势待发,正欲开口。 “为何要跪?” 后侧,夜罂走出楚月的维护,嗜血赤红的眼睛,直视路琼。 不同于多年的忠孝两全和唯命是从,从骨子里衍生出了倔强。 望见这样的夜罂,路琼怔了一下。 “你这是什么态度?” 路琼的拐杖再次猛砸地,声音陡然拔高:“老身是对你有养育之恩的师父!” “夜罂,快点给你师父赔礼谢罪,路元老这么疼你,肯定不会追究你的大逆不道。”慕笙说道。 蔚元老冷哼了几声,吹起了白花花的胡须,阴阳怪气地说:“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连一向懂事的夜罂都学会了离经叛道。” 楚月挑眉,轻瞥向蔚元老。 但她一门心思都在夜罂的身上,夜罂却在这时握住了她的手,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相视半晌,夜罂的眸子覆了一层绯红色。 便见夜罂拍拍她的手背,走入了万人中央,面朝路琼、慕笙之流。 “知错能改就好,小孩难免有无礼之处。”慕笙欣慰地说。 路琼嗤笑了声,如高高在上的王,等待着夜罂的俯首称臣。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即将告一段落时,夜罂取出一把银色匕首,高举起右手,匕首划开了掌心,鲜血从伤口狂涌而出。 夜罂目光决然,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道:“夜罂无福,从此与路元老断绝师徒关系,再无瓜葛!” 四周众人瞠目结舌,只当夜罂是疯掉了。 一个孤儿,能得神玄元老的赏识,便是祖坟冒了青烟,竟还敢断绝关系? 路琼更是缩紧了眼眸,难以置信的看着和以前判若两人的夜罂。 夜罂在她的培养之下长大成人,每一步都是她精心设计。 只因上一代的恩怨,她才把夜罂摧残成修炼机器,让夜罂活在无法停下的痛苦和折磨。 十几年里,夜罂从未叛逆过一次。 自从遇到了叶楚月,事情就完全地脱离了她的掌控! “混账东西!”路琼勃然大怒,瞪着眼睛暴喝:“老身如父如母,含辛茹苦的把你带到现在,想不到你竟如此的大逆不道,跟着那不三不四的人,学着不讲道义的事,你该死!老身今日便要教训教训你这逆徒!” 路琼怒喝之际,十几名侍卫将此处包围,路琼的拐杖毫不犹豫的砸向夜罂的头部。 拐杖四周涌动着气力波澜! 盛怒之下,这一拐杖下去,足以把夜罂的颅腔给砸碎! 轰! 霎时,楚月碎骨战斧拔出,扛在肩头,踏步而出,挡在了夜罂的前方,戏谑地看着大怒的路琼,“路元老,以大欺小,不好吧?” 斜侧的冷清霜走起路来,分叉的长裙里,一条填满彼岸花图腾的腿若隐若现,充满了古老的神秘。 冷清霜一笑,两把短刀拔出,寒光骤闪而过! 萧离肩扛破妖刀,护住夜罂,拦下蠢蠢欲动的侍卫们。 燕南姬、花月痕等人,不约而同拔出兵器,将夜罂团团围住。 夜罂在保护之中,睁大了杏眸。 背对着她的楚月,扬起了几缕墨发,恰好拂在了她的脸上,酥酥麻麻的。 “叶楚月,难道你也要以下犯上不成?”路琼的拐杖再次砸在地上,发出地动之声。 楚月歪着头,斜睨过去,邪佞地说:“有人要为老不尊,还怕弟子以下犯上?” “小楚,不要任性乱来。” 慕笙道:“夜罂背叛师门,忤逆师长,是大不敬之罪。” “吵死了。” 楚月一斧而立,溅起尘烟无数,声音逐而高起,宛若雷霆炸响。 她道:“想动夜师姐,行,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走过去,谁来?” 话音才落,环视了一圈。 目光所过之处,如有寒风呼啸。 包括路琼在内竟无人一人应答!! 第959章 寒月峰开饭了 风过无声。 武道宫前,一片死寂。 突如其来的剑拔弩张,让上至掌教使下至神玄弟子都看得呆愣住。 围剿此处的十几名侍卫拿着兵器犹豫不决,看向了怒到面容龟裂的路琼。 路琼咬牙切齿,瞪着的眼珠往外凸,爬满了血丝。 但她的亲人在圣域,暂时不能与叶楚月兵刃相见。 即便要动,也绝不能正大光明,否则帝尊绝不会放过她。 更何况,叶楚月是沐凤鸣选中的人,在她手中有个三长两短,难以收场! 在路琼苦恼之际,蔚元老走出来,觑向了被护着的夜罂,站在道德的至高点般说:“夜罂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路元老为人师长,辛辛苦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二话不说就断绝关系,这也会影响你日后的武道前途。” “辛苦吗?” 夜罂耷拉着头,发出了沙哑低沉的声音,“确实辛苦吧。” 落下的发丝,遮住了夜罂的眉眼,浑身散发着让人心疼的颓废丧气。 她从楚月等人的保护下,走了出来,缓缓地抬起了头。 楚月握着战斧,拧紧了眉。 倏地!夜罂解下了腰封,翠绿色的外裙脱落在地,大部分的皮肤都露了出来。 各种狰狞的伤口,新伤旧伤都有,交错在一起的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这是怎么回事?”蔚元老问。 夜罂低低的笑了声,再看向蔚元老,“这一顿顿的毒打,都拜我的好师父所赐,辛苦路元老亲自动手了。” 说到最后,夜罂缓缓作揖,款款行了个礼。 路琼怒目圆瞪,气得呼吸不顺畅。 而周边的弟子看着那满身伤痕倒吸了一口凉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在此以前,俱都羡慕夜罂有路元老这么个师父,如今只当路琼那慈祥伪善的面具下,掩藏着腐烂的心。 路琼察觉到四周的视线,更是异常的恼怒,但夜罂要与她鱼死网破,又有叶楚月的帮衬,眼下她还真不能拿夜罂怎么样。 她只是好奇,夜罂究竟知道了些什么,才会一夜之间性情大变。 “到此为止吧。” 楼掌教道:“比试在即,任何事情不要耽搁修炼之事,尤其是璇玑录和斩星榜的弟子,准备一下三日后去百层镇妖试炼,决定前往北境的名额。路元老,你过来,和本座去一趟议事大厅。” 楼掌教转身就走,化解了师徒之间的矛盾。 路琼冷视了眼楚月、夜罂,再拄着拐杖跟上楼掌教。 天色愈发的暗,更多的目光则是落在夜罂的身上。 夜罂只穿着覆盖重要部位的薄衫,洒落着长发,赤足站着,神色让人琢磨不透。 楚月看了眼,抿紧了薄唇,随后收起碎骨战斧,自然而然地走来夜罂的面前。 她伸出手,取出放在神农空间里墨黑色的龙麟大氅,动作轻柔的披在了夜罂的身上。 仔细地拢了拢大氅,楚月再理了理夜罂的发,笑着问:“寒月峰要开饭了,去吗?” 夜罂眸光微颤,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咧开嘴苍白无力的笑,说一个“好”字。 说来也是好笑,这一生唯独饱腹过的时刻,竟是在寒月峰上。 而在后方人群里的屠薇薇,正被江棠、韩流云簇拥着,闻言则摸了摸肚子,皱起眉头,忽而觉得有些饿了。 但楚月没有喊她的打算。 - 【小剧场】 大年初一,白护法匆匆赶来拜见圣域帝尊夜墨寒:“殿下,因为你许久没有出现,很多小姑娘都有小情绪了。” 夜墨寒斜卧贵妃榻,摸了摸下巴,眯起紫眸,勾起了笑:“看来,没有本尊是不行的。” 白护法干咳了几声,欲言又止。 好半晌,才嗫喏着道:“那个,殿下,她们都不记得你的名字了。” 夜墨寒:“……” 第960章 少年游 日薄西山,残阳如血,火烧云漫天。 傍晚,神玄学院外,草长莺飞,一派好时节。 一段插曲过后,楚月一行人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结伴走向寒月峰。 对于学院不可计数的弟子来说,楚月等人的数量不算多,但相互之间的凝聚力和羁绊,却如东方的朝阳光,让人难以挪开眼睛。 众弟子看着他们的背影,神色各异。 有弟子叹:“这神玄的天,真要变了,连元老都不能震慑弟子了。” 混迹于人群里的璇玑弟子夏山,看似游手好闲,闻言,却是眯起剑眸高深莫测地说:“要变天的,又何止是神玄?” 围在周边的友人不明所以,倒也习以为常。 夏山总是如此,偶尔道出几句让人半懵半懂的话来。 屠薇薇自始至终都紧盯着楚月的背影看,见楚月越走越远,心生出几分烦闷,眉头狠狠地蹙起。 就在屠薇薇闷闷不乐之际,迈动双腿往前行走的楚月,突地顿足,回眸看向屠薇薇。 明眸如皓月,嫣然一笑。 “屠师姐,还不过来?” 楚月挑起眉梢,红衣裙摆微扬出好看的弧度,颇有几分少年郎的风流。 屠薇薇黯淡的猫瞳,亮起了光。 “寒月峰的饭有什么好吃的,难道比别家的要香吗?” 屠薇薇勾着唇角哼了声,脚底抹油似得迅速跟上楚月,溜得比兔子还快,徒留下几个小跟班大眼瞪小眼。 楚月无奈地看着屠薇薇,花苑旁侧,伸了个懒腰。 暗红色的余晖笼在她的身上,透着些许的慵懒和妖冶。 围聚一侧的众弟子神情恍惚,不由忆起当年。 难以把眼前熠熠生辉的叶师姐,和彼时跪在风雨里留下满地鲜血的小师妹放在一起。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昔日的劣迹弟子而今扬名立万,威震八方! 在一道道感叹声中,楚月带着人懒洋洋的走向了寒月峰。 途经过朝阳大殿,看到了一个标志性的囚笼,里面是身躯残破的莫青舞。 莫青舞缩成一团,望见被簇拥的叶楚月,满怀恨意,但更多的是恐惧。 莫青舞颤抖着身体,疯狂地朝后退去,直到退无可退。 然而,叶楚月只从囚笼旁路过,未曾停下过半刻,便朝着寒月峰的方向走去。 莫青舞瞪着逐渐空洞的眼睛,人生的悲惨和失败,都没有这一刻来得痛苦。 如今的她,连与叶楚月匹敌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被曾经践踏于脚底的蝼蚁给彻底的忽视! 这种感觉,宛若万箭割喉般生不如死。 而楚月前行的一路上,耳边是欢声笑语,众人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热闹非凡。 燕南姬说:“冷师妹,你看你这裙子都开叉了,等师兄有钱,给你用金子打一件衣裙,穿出去倍有面儿。” “滚。” “哦。” 旁侧。 薛城眯起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笑眯眯地问:“沈兄,你知道双.修是什么吗?薛某不知,诚心求学。” “你去问楼掌教吧,他可能知道。” 沈清风黑着脸开口。 薛城打了个抖儿,想到楼掌教在沐凤鸣面前攀关系的样子,陡然头皮发麻,一阵恶寒。 “听说侯府寄了书信来,薛兄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府上来了一位温柔贤淑的千金,等比试结束,薛兄还是回去早日迎娶人姑娘回府才好。” 沈清风淡淡说完,便和薛城拉开了距离,来到楚月的身旁,将披风盖在了楚月瘦削的身子上,“阿月,沐将军说得对,你该补补身子,这些日子你清瘦了许多。” “嗯。” 楚月应了声,浅笑的看着三五成群的友人们。 或许,这便是鲜衣怒马同载酒的蓬勃年少吧。 楚月面颊的笑容,愈发浓郁。 前世她孑然一身,吃了孤军奋战的苦。 所以,此生才会用尽全力,拼了这条命,护住这群生死不离的人。 “娘亲!!” 天微微暗,楚月在寒月峰的半道看见了软糯的小奶娃。 小宝手里提着一盏明灯,天真无邪地看着楚月。 每当楚月出门,小宝都会习惯性的等她。 第961章 今天的宝宝又强了一点哦 楚月温柔的注视着撞入她心坎的小奶包子。 她比谁都清楚,这孩子有多么的纯粹,天真,和小心翼翼。 以往不论他如何乖巧懂事,都会因为未婚先孕而被钉上耻辱柱上遭人口舌,因为一双紫眸被当作怪物喊打喊骂。 有时楚月都在想,在那样的环境下,这孩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虽说雨过天晴,但小宝习惯性的懂事,才是最让人心疼的。 “娘亲,今天先生教了宝宝好多好多的知识,他还夸宝宝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孩子。” 小宝身穿合身的紫袍,迈着小短腿‘蹬蹬蹬’的跑过来。 小小的身影立在楚月面前,用手攥了个拳头,梗着脖子兴奋地说:“今天的宝宝又强了一点哦。” 那奶声奶气的童言回响在半山腰,两侧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众人被逗得忍俊不禁。 “看来再过不久,你就要比你老子强了。”屠薇薇说。 “嗯!!”小宝点头,神情严肃:“宝宝会努力的,到时候,爹爹就不用那么忙了,可以天天陪着娘亲。” 成熟的话和稚嫩的声音,造成恰到好处的反差。 “不是让你在峰上等我吗?” 楚月蹲下身来,抱起柔软的小奶娃。 扑鼻而来的是一阵奶香味,连带着被灼烧过的元神,都得到了片刻的治愈。 “宝宝想见娘亲,时时刻刻,迫不及待。” 小宝双手环着楚月的脖颈,灯盏挂在小手上晃动。 楚月好笑地捏了捏小宝圆润的鼻尖。 “小月儿,我突地发现了一件严重的事。”冷清霜道:“小宝这般腔调,日后长大成人,不知要祸害多少女子。” 小宝靠在楚月的怀里摇头晃脑的,旋即睁着水滴滴的眼眸看冷清霜,咧开嘴笑道:“宝宝以后是男子汉大丈夫,不会祸害别人。” “就你机灵。”冷清霜捏捏小宝的脸,感叹:“突然有种解甲归田生儿子的冲动。” “最好是三年抱俩吧。”楚月冷不丁地说。 冷清霜面颊微红,却见燕南姬扫兴地说道:“就她这母老虎的样子,除了我燕某人,谁敢要她?” “宝宝要!”小宝举起了手,晃了下灯盏,眸子亮晶晶的,“燕叔叔,不阔以这样说女孩子哦。” “听见没,老子在等小宝长大。”冷清霜哼了声。 燕南姬摸了摸鼻子,哀怨地看了眼小宝、 楚月见燕南姬吃瘪的模样,轻笑了声。 在打趣当中,时间流逝,道路已远,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寒月峰顶上。 楚月看到来来去去的侍卫,步伐匆匆忙忙,手里都捧着各种珍稀的药材。 云鬣在峰峦上指挥着侍卫们搬送药材,回头看见楚月,眼前一亮,走过来接过了小宝,“小楚,为师把你旁边的房子修整了下,将从慕妖婆那里抢……啊呸,拿来的药材,都放了进去,半个屋子都是。” 楚月微怔,旋即走向了云鬣所说的屋子。 打开门,全都是叠满药材的檀木柜子,浓郁的药香味,仿若是炼药师的天堂。 楚月嘴角轻抽,“师父,你这是去……打劫了吧……” “怎么能是打劫。”云鬣说道:“这是慕祭司的赔礼,盛情难却,为师只好代你收下。” “我怎么觉得……” 冷清霜说:“慕祭司今晚得失眠了?” “自信点,把你觉得去掉。”燕南姬笃定地道。 云鬣捋了捋胡须,乐呵乐呵的看着楚月,如同是在等着夸奖! 楚月:“……”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师父老头儿比她还黑! …… 夜晚,寒月峰一如往常的其乐融融,饭菜飘香。 云剑尊亲自下厨,手艺一绝,羡煞了神玄学院的弟子们。 那峰峦上的香味,都能在朝阳大殿闻到。 尚在刻苦修炼的众弟子,抱头取暖,感叹跟在叶楚月身边的人待遇比斩星弟子还要好! 与此同时,和路琼见完面的慕笙回到幽阁,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想到云鬣的事,慕笙后知后觉,前往堆满药材的药阁。 慕笙软若柔荑的手打开了门,只看到满地狼藉和一阵凉风扑面。 入目之下,如风卷残云,连药材的零星屑片都看不到。 第962章 被搬空的药阁 慕笙看见被搬空的屋子,额头手背隐隐有青筋暴跳,眼睛充血发红。 一怒之下,玉手拍在檀门。 只见完好的檀木门,瞬间化作齑粉。 “云鬣!叶楚月!” 慕笙瞪大了爬满血丝的眼睛,想到那些珍稀的药材都被搬空,肉疼得浑身难受。 “三天……” 慕笙状若癫狂,瞪着地面自言自语:“你们只能嚣张三天了!” 她走过了门槛,在椅上坐下来,从袖衫里掏出了一个扎出来的小人,用猩红的狗血写着“慕倾凰”三个字。 小人身上,七窍之地扎满了针,心脏处还插着一把匕首,有狗血从匕首里流出。 “啧。” 慕笙拿着针,一下又一下扎着小人的眼睛,失魂落魄的说:“姐姐,你在地下冷不冷?每年的忌日,我都会给你烧一些东西,都是你喜爱的,我怕你黄泉路上太孤独了,去年我还烧了几个镇北军的士兵过去,他们在地下乖不乖啊?听不听话呢?” 慕笙宛若个恶鬼,神情扭曲,但眼神空洞的同时,又显露出几分无辜。 她保持着麻木的动作,手里的针,不停地扎向小人。 每扎一下,她的心情就顺快不少。 “今年,要给姐姐送点什么呢?” 慕笙歪着头,整个人是放空的状态。 “有了!” 过了会儿,慕笙脑海里灵光乍现,坐起来,死死地掐着手里的小人,“你不是疼爱叶楚月吗,那就把她烧给你吧。姐姐,我对你好吗,我都让你女儿去陪你了,到了地下,你们母女相认的场面一定很感人吧,她是这么的想你,又这么的爱你,为什么,所有人都爱你,就连我的薰儿,都想见一见你。” 慕笙在椅上自问自答,屋子四处窗户打开,阴凉的吹过来。 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棂,折射在慕笙阴郁的脸上。 娇媚的面颊,却透着瘆人的郁气。 她像是在阴暗里厉鬼,痛恨着这世上的光明,宁可将其撕碎来! 空荡荡的药阁,除了几张包药的纸被吹起来外,只有慕笙扎小人的声音。 幽阁门外。 叶薰儿在陈清河和几个弟子的簇拥下,坐着轮椅回来了。 陈清河推着轮椅,一名年少的男弟子嬉皮笑脸地说:“叶师姐的状态越来越好了,真期待叶师姐在十大学院比试上的表现,必是能一鸣惊人的。” 另一名身着黛蓝长裙的女弟子说:“师姐,以后进了天府王室,一定要记着我。” 叶薰儿轻轻颔首,“自然是会的,在神玄,我还得靠诸位的照拂,来都来了,不如进来坐坐吧。” 众弟子两眼放光,欣喜的跟着叶薰儿走进幽阁。 这是学院祭司的住所,若非沾着叶薰儿的光,他们这辈子都进不来。 “都说寒月峰上云剑尊的饭菜好。” 适才的女弟子扬起了下颌,满面光彩,步入幽阁:“要我说啊,咱们祭司的幽阁,才是物华天宝,聚天地灵气的好地方。听说祭司得一药阁,里面都放着天府王室送来的药材,想必叶师姐光芒万丈,指日可待了。” 叶薰儿道:“等等我带你们去药阁挑选药材,正好,你们的修炼也都遇到瓶颈了,到时候正好去百层镇妖塔一展风华!” 女弟子两眼风光,“叶师姐,你真是太好了。” 男弟子说:“寒月峰的饭菜只能饱腹,这王府的丹药,可都是凤毛麟角。” 众人高兴不已,更加的崇拜叶薰儿了。 叶薰儿微微颔首,看向了前面的婢女,“药汤熬好了吗?” 这个时辰,她得服药调养身子,厚积薄发,等东山再起。 婢女苍白着脸,支支吾吾。 “薰儿的药呢?怎么还不端来,偷懒去了吗?”陈清河呵斥。 叶薰儿满脸的不耐烦。 婢女惶恐不已,突然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说:“小姐,药阁内的药材都被云剑尊大人搬到了寒月峰上去了,实在没法熬药了。” 第963章 长阶 都搬去寒月峰了? 婢女的话,叫围聚在叶薰儿身旁的一些弟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错愕的瞪大了眼睛。 叶薰儿坐在轮椅之上,脸色更是极差无比,眼睛更如要吃人的野兽般。 那些丹药,是她东山再起的底气。 没了药,她甚至都没办法站起来! 而且适才她还夸下海口,说要送一些丹药出去,如今简直是丢人现眼。 “叶师姐,今日天色很晚了,比试在即还需修炼,不如我们改日再来幽阁拜访吧。” 女弟子见叶薰儿满面的愤然和狰狞,颤着声说。 其余弟子纷纷点头:“三日后就是百层镇妖台的试炼了,叶师姐当好好歇息。” 这一群人生怕殃及城池,溜的比兔子还快、 叶薰儿整张脸都在发黑,狠狠地瞪着他们的背影。 “师妹,师父她和王室的关系好,丹药肯定能再得到的,师妹切莫因此事伤了身子。”陈清河宽慰道。 “小……小姐……” 跪在地上的婢女瑟瑟发抖,忐忑不安地抬头看向容颜快要扭曲的叶薰儿。 “把这蠢笨如猪的奴才给我拖下去杖毙了。” 叶薰儿闭上眼睛,扬起下颌,“尸首就丢去乱葬岗喂狗吧,反正不听话的东西,看着也碍眼。” 要不是这婢女的话,她何至于在众师弟、妹面前出糗?活得连叶楚月那个贱婢都不如! “不……不要……小姐……” 婢女失声尖叫,匍匐在地,疯狂地磕头,“小姐,奴婢哪里错了,奴婢改,求小姐放过奴婢吧。” “还不把她丢出去?”叶薰儿横了眼原地不动的侍卫。 侍卫听从命令,忙不迭的捂住了婢女的嘴,把极力挣扎的婢女给拖了出去。 叶薰儿睁开眼,侧过头,狠狠地瞪视着寒月峰的方向! 怒到极致,竟是绽放了笑。 母亲说过,百层镇妖塔,要把叶楚月挫骨扬灰。 她得睁大眼睛,好好地看着那绝美又精彩的瞬间才行! …… 子夜时分。 神玄空旷的后山,百层镇妖台比那武道宫还要高,庄严恢弘,位于后山以北。 斩星榜二的弟子林枭,拖着受伤的躯体,拿着扫帚和布条,清扫着镇妖台的每一层。 “咳……咳咳咳……” 身受重伤的林枭剧烈地咳嗽着,吐出了一口鲜血,随即拿着布擦去了鲜血。 他脏污的手,擦了擦银色的发,留下了肮脏的痕迹。 林枭又擦完了十几层的长阶,便见一道身影停在前方,挡住了皎洁的月光,阴影覆盖住了他。 林枭抬头看去,眼睛微亮,“祭……祭司大人,你怎么来了……” “受伤了吧,本座来给你上药。” 慕笙微微一笑,温柔地道。 “这种事不必脏了祭司大人的手。” “坐下。”慕笙发号施令。 林枭低头坐在了长阶,慕笙靠近过来,一阵清香冲入鼻腔,使林枭大脑空白,浑身发热。 慕笙剥落掉了林枭的上衣,指腹抹着冰凉的药膏,涂在了林枭的伤口。 指尖所过,带起一阵阵触电般的感觉。 林枭看着慕笙的侧脸,咽了咽口水,再低头看去,瞳眸骤然紧缩。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慕笙华丽的紫袍,衣襟从左侧滑下,香肩半露,羊脂玉般的肌肤若隐若现。 百层镇妖台,唯有凉风和林枭呼吸狂热的声音。 “嗯?怎么了?” 慕笙抬起头来,恰好擦过林枭的唇瓣,像是在枯草地里点燃了一把野火。 林枭冲动如原始的野兽,不顾身上的伤病,将慕笙扑在了无人的长阶。 “祭司大人,你好久没有疼爱过弟子了。” 林枭咬在慕笙的耳边,呼吸急促,喷洒着阵阵的热气,眼梢下蔓开了绯红色。 他痛苦地问:“我可以吗?” 慕笙环住林枭,笑着说:“若非叶楚月不依不饶,本座早就来看望你了……唔……” 林枭咬住了那梦寐以求的唇,堵住了慕笙的话,将多日的思念化为无边的夜火。 在林枭意乱情.迷看不到的时候,慕笙清明的眼睛,冷冽地看着远处高耸出的山峰。 杀机一闪而过。 那座山峰,名为:寒月峰。 第964章 雄狮百万凯旋日,山河万里皆俘虏 峰峦上,夜色幽幽。 楚月站在边沿的栏杆前,遥望着后山百年镇妖台的方向若有所思。 “林枭……慕笙……” 楚月低声喃喃着这两个名字,睿眸闪耀着光泽。 今日斩星殿,林枭和慕笙之间的氛围,实在是过于反常。 林枭对她动手,很大原因是慕笙。 “小叶子,你也发现了吗?” 轩辕修如个沉思者,故作深沉地说:“慕笙和林枭之间的关系,绝对是不一般吧。” “如何个不一般?”破布捧哏似得问。 轩辕修神秘地道:“朕觉得,那个林枭很有可能是慕笙失散多年的私生子。” 楚月:“……”本来快要捋顺的关系,被轩辕修一搅和,又乱了思绪。 楚月轻呼出一口气,幽冷的眸光再次落在了高耸在后山的百层镇妖台。 镇妖台试炼就在三日后,慕笙绝不会坐以待毙,而她也得提前准备。 她的身后有一群人,如果要加入战争学院的话,只能准备周全,才能让每一个人的伤害减少。 换院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是要背负世俗骂名的。 楚月垂下眼帘,一脸的沉思,等着师父的到来。 今夜,云鬣要教她剑法。 楚月擅斧重弓用剑,其中斧和弓无师自通,剑道颇为吃力。 “小楚。” 云鬣提着剑出现,手中递来一本陈旧的《人皇剑诀》,“这是为师年轻时候在太古遗址得到的机缘,只可惜,这本《人皇剑诀》只能修炼到剑尊时期,因为是残缺的剑诀,而且根据我这么多年的找寻无果,想要其他部分几乎是没有可能了。” “剑道在于天赋和传授的知识。” 云鬣又取出一本写得密密麻麻的簿子,“这本里面,是为师为剑客多年得出的重点,能让你少走很多弯路。不过在剑道,一旦选择了一本剑诀,只能修习一生,不能再换,以为师的能力,最多只能教你到剑尊的境地。你确定要学吗?” “你若不愿,为师会去丛林险地,给你找来更好的剑诀。” 云鬣说道。 楚月看着云鬣苍老的脸庞,扬在风中的白发和胡须,毫不犹豫的拿过了《人皇剑诀》和《剑客总义》。 “古有人皇者,立于十万洲,不败地,雄狮百万凯旋日;有道是,剑出,人皇至,山河万里皆俘虏,封喉剑下无冤魂,无活人。” 楚月虔诚的拿着两本剑书,凛然而立于长风,美眸澄澈,含笑地望着云鬣。 她的声音平静温和,但一字一句,俱透着古来帝者的浑然气息。 云鬣不由深深感叹,“我徒若为男儿,定能叫三十六国帝王无颜色。” 说到最后,云鬣又笑了笑,“不过女子又何妨?但凡顶天立地,保家卫国者,皆英雄!” “师父,开始吧。” 楚月红唇咧开了粲然的笑,盘膝而坐,翻开了《人皇剑诀》。 敞开的《人皇剑诀》浮在半空,页面散发着金光。 一道道晦涩难懂的金色字符自圣光中飘出,围绕着楚月翻飞。 云鬣拔出了寒光闪烁的剑,在楚月面前比划着行云流水的剑招。 剑锋如烟火绚烂,在夜色里划出了缤纷的颜彩。 云鬣徐徐道来。 “人皇剑诀,若得全卷,辅以天纵剑客,可为一代人皇。” “人皇剑,与常人所修剑有极大的不同,修的不是剑气,而是元神之气!” “元神固金汤,剑由人皇来。” “以元神,带动武体,以武体带动臂膀,以臂带动剑,拔剑之间,人头落地,拔剑之后,饮血三千!” “这就是,人皇剑诀。剑是兵中王,人是世间皇,一人一剑一江湖!” 云鬣毫无保留,细致的传授着毕生修来的剑诀。 楚月一面接受着剑诀,一面听着云鬣的话。 如今她算是正式踏入剑道,以前都是花拳绣腿。 第一步,就是……开剑意! 剑意一开,就有正式的剑客之名。 而根据剑客的天赋、兴趣以及所学剑诀的不同,开出的剑意都不同。 云鬣继而道:“所谓万事开头难,剑意最难开,尤其是人皇剑诀的剑意,需要开在元神之上,能在半年内开出来就很不错了,芝麻大小的剑意行,我们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不急于求成。” 楚月正在闭目内视元神,运行着剑气入元神,铭记着云鬣所传授的剑诀。 突地,元神之处,金光闪烁,两把金剑交叉横在元神上。 “等你修炼十年剑客,就能有一个完整的剑意。” 云鬣说道:“为师当年一个月就开出剑意,一年就是完整的剑意,引得无数少女非为师不嫁,要不是年少无知,你如今的师娘都能从寒月峰排到武道宫了。” 楚月睁开了眼眸,看向还在喋喋不休的云鬣,“师父,我好像有两个完整的。” 云鬣的声音戛然而止,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第965~966章 名师出高徒 云鬣望着楚月无辜的眼睛,一瞬间觉得不可能。 他一生修剑,深知其中的艰苦,尤其是开剑意的阶段! 云鬣哼哼了两声,“定是你看错了,为师来帮你调整。” 云鬣指腹轻触楚月的天灵盖,一抹玄力流过,视楚月的元神,赫然两把金剑交叉,散发着凛然的剑气。 云鬣:“……” 他不死心的再探测一遍。 两把金剑,耀人眼球,散发着庄严的气息。 云鬣放下了手,突然间有种挫败感。 云鬣耷拉着脑袋,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失落地往外走。 “师父?” 楚月眨巴两下眼睛,试探性地问。 云鬣停下来,回头看她,认真地说:“小楚,要不你给老夫当师父吧?” 他好不容易开了窍收了个徒儿,怎么感觉像是自己的师父? 毕竟他修习了十几年,才他娘的有两个完整的剑意,这徒儿一开剑意就两个,哪个师父受得了。 楚月:“?” 云鬣丧着一张脸,继续开始了剑客教学。 说到一半,云鬣的脸陡然放大在楚月眼前,如求学若渴的弟子般问:“小楚,两个剑意,你是怎么做到的?” 楚月干咳了声,无害地问:“很难吗?” 云鬣再一次的感受到了身为师父的挫败感。 他几十年得两剑意还算是天赋可嘉,能不难吗? 云鬣转念一想,改日可以找权韬、贺雄山这些人去嘚瑟一下,忽而又开心了起来。 下一刻。 云鬣双手负于身后,踱着步子走来走去,兴奋地讲着剑诀:“《人皇剑诀》不同于其他,开剑意后,是融元神,与剑沟通后,才开始修习剑法,剑招,剑道,剑心。” 楚月盘坐在地,慵懒地曲起了一条腿,迷茫地看着变脸比变天还要快的云鬣,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 这老顽童一样的师父,分明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随即,楚月继续修习剑诀。 一整夜过去,师徒两人都不知疲惫。 翌日,天才刚亮,一夜未眠的云鬣顶着两个黑眼圈就下了山。 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身后尘土飞扬,可见速度之快。 云鬣先是去权韬那里,正好看见权韬在教训许久都没突破,那不争气的徒弟。 云鬣好心的阻止,“权老弟啊,当师父不是你这样的人。” 权韬一脸迷惘。 云鬣拍了拍权韬的肩膀,指向那两个花瓶,“权老弟,你看那花瓶,像不像小楚开出来的两个剑意?” 权韬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等云鬣走后,又把那不争气的徒儿给打了一顿。 还呵斥着,不开出两个剑意来,不准吃饭睡觉。 徒儿叫苦连天,心里把云鬣骂了个底朝天。 云鬣则是顺道去了贺雄山的峰上。 面对贺雄山的疑惑,云鬣笑眯眯地捋了捋胡须,“顺道,顺道……” 贺雄山:“?” “小楚昨夜开出两个剑意了,你要不要给点份子钱。”云鬣问道。 贺雄山:“?” “别太惊讶,也就两个剑意而已。”云鬣再说。 贺雄山:“?” 要不是怕那生死战书,贺雄山早就把这厮给赶出去了。 话说寒月峰,众人聚在大堂吃着早饭。 冷清霜给楚月添了一碗汤,“你昨夜修习剑诀,需要好好补补,而且这汤是能帮助开出剑意的。” “已经开出了。”楚月接过汤碗,说:“开了两个完整的。” 众人:“?” 第967章 雄雌 楚月似是没有注意到已然惊得风中石化的众人,双手捧着瓷碗,嗦了一口特用来开剑意的大补汤。 汤汁温热鲜美,入口即化,浑身都如同裹着暖意般,驱散了昨夜修剑留下的凉。 众人看着喝汤的楚月,面面相觑,俱都是满脸的呆滞和愕然,一个个甚至还没从那两个剑意的震惊里回过神来。 一夜之间,开出两个剑意。 还都是完整的剑意!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也太变态了吧!!” 燕南姬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托人去院外买的大金链子都不香了。 薛城摇扇的手停下,目瞪口呆:“这还让其他人怎么活?” 其余人等,也都是一副倍受打击的模样。 再看楚月优哉游哉的喝完了一碗汤,便不疾不徐的再盛一碗。 冷清霜无语地问:“还……要补吗……”都已经开出两个元神了,还补什么。 楚月望向了她,笑得童叟无欺,露出洁白的贝齿,悠悠然地说:“累了一夜,有些渴了。” 众人:“……” 楚月喝到一半,从瓷碗里抬起眸子,笑盈盈地说:“味道不错。” 众人:“……” 楚月津津有味的喝着第二碗汤,喝了个干干净净,连带着颇为疲惫的元神,都不再紧绷着,而是放松了许多。 这会儿,楚月刚要去盛第三碗,却发现桌前的众人,俱已的放下了碗筷,一个个的默契地往外走,像要去赶集般。 楚月茫然地看过去,还不等她问话,就见冷清霜停下脚步,把门带上了,站在门槛看向楚月:“师姐们去修炼了,小月儿,你慢慢喝,别急。” 言罢,檀门合上,众人连饭都不吃,全都去奋发图强,马不停蹄的开始修炼。 楚月看着这群人,嘴角猛地抽搐,陡然风中凌乱,哭笑不得。 饭菜飘香的大堂内,只剩下她和小宝母子两人在大眼瞪小眼。 小宝坐在桌前乖巧懂事的喝完了汤,眨巴两下晶亮如宝石的紫眸,梗着脖子看向楚月,咧开嘴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娘亲好厉害嗷,宝宝要和娘亲一样强!”小宝奶声奶气又十足坚定的说。 楚月含笑地看着小宝,伸出手揉了揉小奶娃的脑壳子,眸底里是身为人母的无限温柔。 她第一次做母亲,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但她会去学,会给小宝最好的一切,见证着新生命的成长和延续。 或许,这就是为人父母的意义。 她想,远在他方的抱枕,大概也是这样的想法。 “唔~” 楚月的衣襟里探出个毛茸茸的小脑壳,随后便是极力伸出来的九条大尾巴。 小奶兽抖了抖尾巴,晃了晃脑袋,睁大了一双圆溜溜的金眸,歪着头看向了小宝。 “鸽鸽!抱!” 小奶兽从衣襟伸出两个小爪子,又晃了几下,扑入了小宝的怀里。 小宝稳当的抱住了小奶兽,被小奶兽逗得“咯咯咯”的笑。 窝在小宝怀中的小奶兽,用小脑壳蹭了蹭小宝。 楚月懒倦的坐在椅上,半眯起美眸,长指轻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 “话说,这小奶兽,是雄雌中的哪一种?” 楚月询问着神农空间无所不知的一魂一布。 她突然发现,连自己是多了个儿子还是闺女都不知道。 破布回道:“万世神兽,在幼年期是雌雄同体的,等到成年,根据后天环境的影响,以及自身血脉的激发,还有万世神兽的自我意识,再来选择是雄还是雌。” “朕觉得,可能是雄性神兽。”轩辕修说。 破布再回:“我赌一个金币,是雌性,月子丫头,你觉得呢?” 轩辕修和破布都期待着楚月的猜测,怎料楚月压根没有回答这毫无营养话的打算,直接关掉了神农空间,断了联系。 神农空间内寂静如斯,轩辕修以拳抵唇,尴尬的干咳了几声。 旁侧的不远处,从逍遥城带来的一群灵兽们,目光里俱是充斥着嘲讽之色。 第968章 阁老 却说楚月封闭神农空间后,又猛灌了一碗滋补的药汤,舔了舔唇。 没有轩辕修和破布的聒噪,连汤都倍儿香了。 而云鬣不仅修得一手好剑,还炖得一锅好汤。 楚月捧碗喝着汤,见云鬣还没回到寒月峰,便知这会儿肯定还有人正在饱受云鬣的摧残。 汤碗见底,屋外头,响起了吵杂的修炼声音。 楚月站起身来,双手打开了门,倚靠着门楣朝外看去。 便见这片峰峦的修炼场里,树叶沙沙作响,武道玄力充沛无比,散发着蓬勃的朝气。 目之所及都是卯足了干劲在修炼的燕南姬等熟悉的友人们,被楚月打击后,大有一副不开出剑意就不停下修炼的架势。 倒显得孩子气。 楚月挑起眉梢无声的笑,发现远离路琼的夜罂,不再是如以往般的压抑。 楚月垂下眸来,似是想到了什么,从肩上取下了斩星弟子独有的勋章,放在掌心把玩着,指腹缓缓地摩挲着勋章的纹理。 一圈圈星芒宛若江面涟漪沿着勋章往外扩散,光芒越发的潋滟。 她敏锐的观察了一遍勋章,又用神农之力探测勋章内部一个小周天。 见完全没有问题,才重新佩戴上。 既然决定了离开神玄,就不能让勋章牵扯到自己的元神。 “叶姑娘!” 此时,寒月峰的侍卫小青出现在楚月的眼前,欢快地说道:“阁老今早出关,派人过来喊你去一趟。” 楚月闻言,抬起眼帘,讳莫如深的看向峰外的云烟。 神玄阁老徐荒言,是除了镇北军和长安皇室外,唯一陪伴在母亲身边的。 慕倾凰还能活着,就是靠他的相救和不懈努力的治疗。 “叶姑娘,阁老他一向孤僻,鲜少与人来往,整个学院内见过阁老的人都屈指可数,但阁老一出关就惦记着我们姑娘,看来我们姑娘如今是学院里首屈一指的弟子了。” 小青骄傲地说:“能在武士境就有这般成就,除了姑娘你还真挑不出第二个人来。” “以往三长老没有收姑娘为徒的时候,十二主峰里,最冷清和无人问津的就是我们寒月峰了,现在啊,寒月峰最是热闹,叫其他主峰的长老、元老眼红死了。” 小青说到此处,看着楚月的面庞,心里不由的感叹。 想当初,他和诸多的外人一样,认为三长老是看走了眼,才会收一个劣迹弟子为徒。 如今才知,三长老那是高瞻远瞩,深谋远虑,所做的抉择再正确不过。 “低调,低调。” 楚月干咳了声,被夸的浑身不适,旋即拍了拍小青的肩膀,“我去一趟徐阁老那里,照顾好宝宝。” “娘亲,宝宝会和幽幽乖乖等你肥来嗷!” 小宝抱着小奶兽在门前站着。 一人一兽,两双眼睛都如宝石般闪亮。 楚月会心一笑,就朝寒月峰下走去。 学院议事大厅后侧的殿宇,便是阁老徐荒言的住所。 “叶姑娘,你来了,阁老在里面等你。” 年轻的侍卫守在门前,看见楚月,殷勤地开口。 楚月轻点螓首,抬起玉手推开了面前的门。 尘灰散在从门外洒来的微光里,屋内深处还是一如既往的暗。 楚月往前走了几步,正欲借着微光看去,身后的敞开的门却是“砰”地合上。 一阵凉风袭来,寒意涌遍楚月全身。 楚月紧盯着前方,目光锐利逼人。 “啪嗒”一声,不远处的男人点燃了手中的灯盏,幽幽烛火映照在楚月清丽的面颊,在眸底折射出了琥珀色的光华。 男人身穿陈旧的袍子,拿着灯盏坐在椅上。 人和椅都背对着她。 “瘦了不少。” 男人如和蔼慈祥的长辈,始终没有回过头来,说话的时候,伸出双手想要将灯盏固定在墙壁上用来照亮。 但灯盏的暗扣距离太远,男人无法站起来。 努力试了几次,反而一个不小心把琉璃灯掉在了地上。 男人弯腰去捡,却看到一双软靴停在面前。 楚月将琉璃灯捡起,轻而易举的挂在了壁面的暗扣。 徐荒言仰起头来,眼底倒映出楚月的身影,随即露出了温润如玉的笑。 他没有知觉的腿上盖着一层青灰色的毯子,毯上放置着一本翻开的古书,整个人看起来很儒雅。 “谢谢。”徐荒言如绅士般说。 “客气了。” 楚月淡淡地道,眼角余光悄然的打量着空荡荡的屋内。 和上次所见的不同,两处只摆放着几张红色纯木的书柜,凌乱的放置着一些书籍。 第969章 我是一名医师 这些散开书籍,大多数都是医书,尤其是骸骨和筋脉的伤。 楚月因为慕倾凰的事,也研究过一些。 眼前每一本医书,书页都是皱着卷起来,可见经常被人翻看, 徐荒言循着楚月的视线看过去,微笑道:“我想治好你的母亲,但还远远不够,只得花更多的时间去钻研,只期盼你母亲早一日的醒来,不过翻遍了医书,总还是差些火候。” “你和我母亲认识很久了吗?” 楚月不动声色的问,随手拿起了一本医书翻看,目光则落在了徐荒言残疾的腿上。 徐荒言的这双腿,就是当年慕倾凰被害时,背着慕倾凰一路逃亡而坏掉的。 按理来说,徐荒言是前辈,也是恩人。 没有他,慕倾凰已经彻底死在慕笙的手里。 “我和你母亲,是在她去长安的前一年所认识的。” 徐荒言艰难的挪动着椅子来到了桌前,提起茶壶,斟茶入杯,再将茶杯轻放在楚月的跟前,“是长安来的云烟茶,放了好多年,应该是故乡的味道,我寻思着你喜欢喝,就翻出来了。” 楚月用神农之力探测一遍,再喝下这杯茶,直视着徐荒言的眼睛。 因为冰棺里慕倾凰的武体中了毒,她不得不谨慎而行! “镇北侯府的雕塑碎了,不过又被拼凑完整了,只是相比于以往,多了些难看的裂缝。” 楚月掩起思绪,平静地说。 “我听说了。” 徐荒言继而熟练的沏茶,“我还听说,我送去的药,长安皇室没有把我送过去的药按照惯例喂给你母亲,原因是你下达过密令。” 徐荒言斟一杯新沏的云烟茶,递给了楚月。 “我会用我的方法来治好母亲。” 楚月隔着袅袅茶烟和徐荒言对视,笃定地说道。 她并没有告诉,慕倾凰中毒以及残魂在与本体融合的事。 事关重大,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 “你的什么方法?”徐荒言抿了口茶水,问。 “我是一名医师。” “医师?” 徐荒言苦笑了声:“你可知,你母亲的伤,遍寻天下名医都治不好,我这些年为了你娘的事,看医书能把眼睛熬坏掉了。 说至此心情复杂,顿了顿,继而苦口婆心地道:“而且比试在即,你的重心应该放在修炼上,你是有远大抱负的人,别因此耽误了你的进程。” “徐叔,我有分寸。“ 楚月再将藏在神农空间的血琉璃拿出来,放在桌上,“这是血琉璃,出自东半城拍卖场,我在逍遥城鬼月殿的时候就怀疑过,罪恶门、清远宗会对我动手,就是因为血琉璃。” “为何?” 徐荒言疑惑不解。 “血琉璃内兴许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我现在还没找到。” 楚月侃侃而道:“徐叔,如今慕祭司官复原职,我在神玄很危险,我怕这血琉璃和里面的秘密迟早会落入坏人的手里,不如你替我保管。” “既是重要之物,为何要交给我?” “你不是外人,而且你是娘亲的朋友,我信得过你。”楚月说道。 徐荒言望着这双酷似慕倾凰的眼眸,颇为动容,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血琉璃,保证道:“阿月,你放心,徐叔会和保护你娘亲一样,保护你。” 楚月微抿着红唇,眼梢隐隐渗透出几分旁人看不透的幽邃,仔仔细细打量着徐荒言的每一个细节变化。 她现在还没有完全信任徐荒言,这已经废掉了的血琉璃,就是用来试探徐荒言。 徐荒言妥善的放好血琉璃,眼神温和的望向了楚月。 视线下移,停在楚月胸前佩戴的璀璨勋章上, “阿月,这是你的斩星勋章吗,可以给徐叔看看吗?” 第970章 之眼 楚月垂眸往下看去,眼底涟漪微起,白皙的小手将斩星勋章摘下,放在了徐荒言的掌心。 “徐叔,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容我先看看。” 徐荒言上上下下的查看六芒星勋章,表面看去,和普通的斩星勋章毫无区别。 又观察了一会儿,徐荒言用六芒星边缘的尖锐部分,划破了指腹,将鲜红的血液滴入了勋章。 登时,一阵阵扩散的星芒,竟逐渐变成了不断闪烁的血红。 “有问题。” 徐荒言道:“我自幼尝药草,熏陶几十载人生路,血有药香,身有药道。眼下,这绝不是一个正常勋章该有的反应。” “有什么问题?” 楚月不解地问道。 因为斩星勋章事关元神,她格外的提防和谨慎,一日之间就用神农之力探测了整整三次。 徐荒言不言,从案牍之下拿出了一个古色古香的药箱,放在了盖着绒毯的腿上。 他修长的双手,透着病态的白,手背隐隐凸起青灰色的筋。 徐荒言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把匕首。 楚月皱眉,眯起眼睛,愈发的疑惑。 但见徐荒言拿着匕首指向了自己的右侧眉峰,再到眼睑下侧来了一刀。 匕首划开了缝,鲜血渗透而出。 粘稠的血液沿着眉峰往下,淌过睫翼,流进了右瞳。 楚月目不转睛,下一刻,瞳眸蓦地紧缩,充斥着浓浓的震惊! 但见徐荒言的右瞳,在鲜血的浇灌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诡谲的金色。 只因这金瞳内,流动着血色的痕迹,就如被晕染开的墨水,显得万分的诡异! “这是……?” 楚月紧蹙起黛眉,宛若打了死结般,紧紧地盯着徐荒言的右瞳。 徐荒言手拿着流血的匕首,另一手拿着勋章,微微垂着。 他抬起头来,在烛火的照耀下,温柔地看向了楚月,微微一笑。 一双眼眸。 左侧是宁静平和,如凝望孩子在他乡长大成人的父亲,藏尽了父亲的慈祥。 眉峰到眼睑的血缝之中,右瞳像是魔鬼的眼睛,又像是神的眼眸,一时之间,正邪难测。 但两侧眼睛的对比冲击实在是过于猛烈,纵然楚月阅人无数,见多识广,这会儿都怔了会儿。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 如同神和魔的孩子。 “害怕吗?”徐荒言问道。 楚月摇摇头,如实回答:“不怕,但从未见过。” “不愧是她的女儿。” 徐荒言说道:“你会和她一样惊艳,但徐叔希望,你比她少一些苦难,多一些美满。” “徐叔,你的眼睛?” “我出生的那一天,贼寇洗劫了我的家族,刀光剑影,不曾留下一人,甚至连尸体都没有,只有雨中的灰烬。” 徐荒言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到仿佛是个旁观者,在诉说着旁人的故事:“但我活下来了。” “不是因为我幸运,是因为,我不幸中的不幸。那群人,把我带走,将妖兽鲜血和铁石锻造出的眼睛,生生装在了我的右瞳里。听老一辈的人说,这叫:之眼。” 瞳! 楚月曾听说过。 同体,上可触摸神道、仙道、天佛道,下可入无边地府擒阎罗,捉百鬼。 而拥有瞳的眼睛,能看穿世间邪恶,洞悉万物,甚至能衍生出之力。 且根据拥有者的自身实力,会有更多无穷无尽的变化! 但瞳只在九万年前出现过,而且多是先天的瞳,乃是与生俱来的机缘。 按照徐荒言的说法,他的瞳,则是后天强行锻造而成的! 这种扭曲人性的做法和事情,闻所未闻! 思及此,楚月倒是想起了一件尘封已久的事情。 她尚未来到这个时代时,曾在午夜梦回时,误入过一族。 但时间太遥远,记忆太模糊,除了族外,再也想不起任何有关的了。 徐荒言为楚月斟满了茶水,满屋的茶香味。 他娓娓道来:“从记事起,我就被他们给强迫着炼化之眼,每隔几日,就要用这眼睛为他们看清众生万物的脏,多到我都数不过来了,久到都快忘记了。那个时候,我只有一个想法:逃。” “不逃出去,我永远是他们的奴隶,不……” 徐荒言摇了摇头,慈和地说:“我连奴隶都不如,我只是一个工具,只不过里面装着一个向往自由的灵魂罢了。” “后来啊,得到一次机会,我就逃啊,不停的逃,活的和烂泥一样。” “那会儿,我被他们追杀,一直被关着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繁花似锦的世界,我分明成年了,但我都不如稚童。” “好在,我遇到了你的母亲。” 第971章 后来我就像个人了 楚月食之无味的尝着茶水,听徐荒言讲着很多年前的故事。 她也不懂,对于一个初生的婴儿来说,强行装上一只妖兽和铁石组成的眼睛,会有多么的疼痛。 她不知道,一个被关了几十载的人,如何面对这个充满光明的世界。 难怪她两次来这里见徐荒言,都有不舒适的感觉。 兴许,和这只之眼有关系。 徐荒言还在说:“那时,我与街边的乞儿抢食,你的母亲对我伸出了援助之手。” “后来呢?” “后来啊。” 徐荒言道:“后来我就像个人了。” 徐荒言对她笑,金色的右瞳满是悲伤,氤氲着水雾,渐而蓄满,成了泪珠往下落。 “可我无力,我没用,无法保护好那么好的她,甚至这么多年过去,我都没能救好她。” 徐荒言的眼神突地狠戾无比,言辞也犀利了几分:“但我从未放弃过她,也从未放弃过为她报仇雪恨,把那群奸诈之人亲自送去地府在十殿阎罗前为她们的罪行忏悔!” 徐荒言攥着匕首的手死死地用力,青筋暴起的同时,还微微地颤抖了数下。 楚月抿唇不语,心却如平静的湖面,起了些许的波澜。 徐荒言再次看向她,如见故人,满是关怀:“阿月,你还年轻,你的路很长,那些人,交给我吧,我这条命,这辈子,能为她报得大仇,就算他日被五马分尸,徐叔也能含笑九泉,在那轮回路上畅快乐哉。” “我会亲自解决。” 提及仇恨,楚月眯起了邪佞的眸,“每一个,都逃不出我的斧。” “好孩子。” 徐荒言甚是欣慰,低头用之眼看向了斩星勋章。 掌心的勋章,平静了很久。 过了一会儿,勋章升腾出了黑烟。 徐荒言郑重地看向楚月,“勋章内部,蕴含着吞噬元神的邪器,至少是超品以上的邪器。” 超品以上的邪器,难怪神农之力探测不出来。 楚月眯了眯眸。 邪器世间难寻,凤毛麟角,尤其是超品级别。 为了对付她,竟拿出了这样的宝贝,可谓用心良苦! 若她没有发现,元神会在不知不觉中被邪器吞噬。 当彻底的失去掉了元神,她会沦为彻头彻尾的废物! “好在被及时发现了,我能为你洗涤里面的邪器,但邪器是有备而来,已经开始吞噬。” 徐荒言说:“就算洗涤掉了邪器,勋章还是会和你紧紧相连的,已经成为了你元神的一部分,所以,要时刻保管好勋章,莫要落入了歹人的手里。” 楚月眸光微颤,思绪千转。 果然,元神还是和勋章有所联系了吗。 徐荒言正在用之眼,为勋章洗涤掉邪器。 洗涤需要漫长的时间,楚月在旁安静的等待。 徐荒言在凝视勋章的时候,耗损了元神,而楚月也看见,徐荒言在洗涤的时候,瞳内的血色部分,疯狂地扩散,覆盖了一半的金眸。 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洗涤的过程,血色蔓延的越来越快。 一炷香过去,整个之瞳,都是鲜红色的,看起来特别的瘆人。 但这一次,楚月没有感到不适和害怕。 “噗嗤!” 徐荒言吐出了一口血,右瞳里的痛感突然爆发,像是眼球都快要被碾碎了。 “啊啊啊!” 徐荒言仰起头来,墨发披散而出,额头青筋再起,唇齿里、下巴上都是血液。 徐荒言瞳的周边,裂开了无数道如蛛网般的血缝。 “噗!” 徐荒言再吐出了一口血。 楚月连忙走过去轻拍徐荒言的后背,悄然用神农之力治愈着徐荒言。 徐荒言剧烈的咳嗽,摇了摇头,把勋章还给了楚月。 “孩子,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徐叔一直疲于炼药,没法去看望你,帮助你,没在你危难时施予援手,如今也不在你风光时以长辈自居。” 徐荒言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勋章里没有了邪器,不会伤及你的元神,安心佩戴。” 楚月发现,勋章被洗涤过后,她的元神,确实有着细微的变化。 那一丝变化,若非事先得知,很难去发现。 “谢过徐叔。”楚月说道。 “回去吧,看来,徐叔又要去闭关了。” 徐荒言笑了笑,摆了摆手,躺靠在椅子上,“可惜,没法看你在百层镇妖台的表现了。” 第972章 徐叔 “徐叔,让我来为你治疗吧。” 楚月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看着颓废的徐荒言,忧声说道。 徐荒言摇头,“你刚开出了两个剑意,需要在这方面用心,你徐叔我年纪大了,废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有自己的治疗方法。” 楚月眨了眨眼,流露出一丝讶然。 两个剑意的事,连徐阁老都知道了? 徐荒言笑道:“你那师父,听说我出关,往日毫无交集的,突然就要来请我喝茶。” 楚月哭笑不得,这还真是云鬣做得出来的事。 “喝不到一杯茶,你那师父就要找我求药,说什么你刚领悟了两个剑意,得好好补补你的元神,怕你太辛苦了。” 徐荒言道:“还说什么,两个剑意是正常水平,学院内外无需去关注这件事。” 原本是没人关注的,经过云鬣这么顺道来回,就整个学院都炸锅般沸腾了。 一些还想着趁此机会偷懒下山买烧鸡吃的弟子,又开始齐聚朝阳大殿刻苦修炼。 如今都听不得叶楚月的名字,一听到连饭都吃不下了,觉也睡不了,满脑子都是修炼。 尤其是寒月峰以外主峰上的元老、长老们的徒儿,都被罚的惨死了。 “咳咳……” 楚月则被徐荒言的话给呛到了,甚至脑海里都有云鬣那臭屁又骄傲的模样。 “云剑尊他以往都在寒月峰上,很少出来,也鲜少和人打交道,性子差得很,一言不合就切磋剑道。” 徐荒言说道:“如今倒像是变了个人一样,都是因为收了你这个徒儿。不过他对你甚好,有师如此,我倒也放心。” “师父他确实很好,如父亲般。” 说到云鬣,楚月连眉角眼梢都是笑意。 那老头儿,俨然是个老顽童。 她从小没有父亲,两世都没有。 起码母亲还有存在的痕迹,哪怕是痛骂她。 但父亲从来没有任何的印象,只觉得云鬣亦师亦父。 “孩子,你不要去调查任何之眼的事情。”徐荒言道:“我曾待过的那个地方,是人间炼狱,我不想你和那群肮脏的人染上关系,你本是美好的,该在阳光下的。” “我会尽力而为,徐叔,你要保重。” “傻丫头,你徐叔这条命,是你娘的,你娘还活着,徐叔就不会死。回去吧孩子,我已经给了你师父一副滋补剑意的方子,这会儿正好能回去喝上一口热汤。也不要太在乎你徐叔。” 楚月面朝徐荒言,满怀尊敬,两手抱拳,铿锵作响。 行了礼数,楚月才退出去。 快要走到门外洒落的阳光时,身后响起了徐荒言的声音。 “孩子……” 这一声音,如长辈亲切的呼唤。 楚月站在尘灰萦绕的阳光里,回头看去,美眸似要溢出光芒来,宛如当年带他走出地狱的慕倾凰。 徐荒言看得出神了,尤其是血金相染的瞳,尽是欢愉和心驰神往。 半晌。 徐荒言望着她,自嘲苦涩地说:“徐叔自小就像恶鬼一样活着,从来都不是个好人,但徐叔不会伤害你。” “我知道了。” 女孩在那青阳之下,浅笑一声,摆了摆手,桀骜不羁的走出去。 那背影。 可真好看啊。 年轻,可真好。 第973章 是铁骨铮铮的爷们 楚月走出昏暗的住处,始终忘不掉徐荒言的右瞳。 族三个字,总让她回忆起尘封的梦。 至此,楚月更加确信,她的每一个梦,她所去过的地方,都是真实存在的。 楚月轻吸了口气,低头看着手中的勋章,指腹缓缓地摩挲着,神情都凝重了几分。 “还是掉以轻心了。” 楚月喃喃自语。 在拥有神农之力和破布的情况下,这枚斩星勋章,还是和她的元神不可分割了。 虽说,她也不知道破布究竟是什么。 不过事已至此,她唯独能做的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看来得修书一封寄往战争学院,换院之事当重新商榷,然后全力以赴应对三日后的百层镇妖台,慕笙必然会在此下手。 除此之外,楚月还要见一个人。 学院后山,百层镇妖台! 一道身影在长阶蹲下,拿着沾水的软布擦拭着落下的尘灰,一头银色的短发干净利落。 突地,林枭锐利的眸子充斥着邪气,冷漠地看着出现在视野里的人。 “叶楚月,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枭站起身来,浑身燃烧着战意,武道玄力喷薄而出,如风暴卷起,铺满了长空。 “难道,你还能火烧元神两次不成?” 林枭眯起愠怒的眸,咬牙切齿的喊。 楚月迈动双腿,沿着长阶走了几步,望了眼百层阶级之上的镇妖台,气势恢宏,庄严而古老! 林枭周身的武道风暴,裹挟着骇然的杀气,直面掠出,朝她的面门碾压而去。 楚月面对初期武尊实力的风暴,满目的戏谑之色,风轻云淡,宠辱不惊。 她非但没有后退半步,反而迎面往上走! 一面走,一面说。 “林师兄若要大动干戈,闹到了议事大厅去,以学院对我的器重,林师兄若不能参加三日后的镇妖台试炼,恐怕又要让慕祭司失望了。” 楚月笑意盈盈,神色泰然,一双美眸在青阳的映照下,折射出细碎的金辉。 风暴迎面而撞,却在慕祭司三个字出现时,又猛地停住。 那锋锐的风暴如刀似剑,恐怖如斯,若再往前分毫,足以撕毁叶楚月的面门,碎其面门! “别提慕祭司,你不配玷污那么好的人!”林枭怒道。 楚月已然来到林枭的面前,紧盯着林枭脸庞的细微变化。 昨日,她没有看错。 林枭和慕祭司之间,或许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 “好?有多好?好到虐待灵兽到体无完肤吗?还是好到表里不一,蛇蝎心肠,自私虚伪?” 楚月步步紧逼。 “够了!” 林枭大吼:“那些灵兽充满凶戾,会暗地伤人,祭司大人才为了世人着想,除掉那些祸害!如此良善之人,却被你平白无故的诋毁,叶楚月,你真恶毒,你罪该万死!” 楚月扬起了眉,看着暴怒的林枭,忽然感到有几分好笑。 “哦?” 楚月冷嗤:“是那些死去的灵兽,亲口告诉你的吗?还是你只听信慕笙的一面之词,相信她的眼泪?” 林枭眉头紧蹙,“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叶楚月,试炼之时,我会在这里,在百层镇妖台,亲手报昨日之仇!” 伤害慕祭司的人,没有资格活着。 闻言,楚月默不作声,眯起眼睛望着林枭。 她与林枭近在咫尺,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清香。 是慕笙身上独有的香味! 若非是和慕笙亲密接触过,林枭的身上不会有这种清香的。 原来如此。 楚月了然于心,彻底明白了过来,此番前来,也只是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罢了。 神农空间,轩辕修也恍然大悟,“原来林枭不是她失散多年的私生子,而是她的姘头。” 破布打了个抖儿:“女人,真的好可怕。” “小叶子呢?”轩辕修奸诈地看向破布,给破布送了一道生死题。 破布直言:“我们月子丫头不是女人,是铁汉,是猛男,是铁骨铮铮的爷们。” 轩辕修:“……” 楚月:“……” 她还是把神农空间给锁了吧。 “叶楚月!” 林枭的声音再次出现。 他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楚月:“回去把脖子洗干净,等着我的剑,我不会在同一个人的手上战败两次。” “还想试一试手下败将的滋味吗?那可就无趣了。” 楚月耸了耸肩,走下了长阶。 她既已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林枭的眼眸如愤怒的野兽般,怒视着楚月的背影。 等到女孩走远,林枭拿出了一方绣着幽兰散发清香的帕子放在鼻下猛嗅了一口,怒意才消散掉,安心清扫镇妖台的长阶。 第974章 学院禁地 …… 后山,除了百层镇妖台外,还有一片落英缤纷的灼灼桃花林。 楚月打道回府时,脑子里思索着林枭和慕笙,不知不觉走进了桃花林里。 微风四起,花瓣纷纷扬扬,充斥着春日的芬芳。 楚月踩着满地的落英,朝内走去。 数步后,见一石碑伫立,刻有四字: 学院禁地! 楚月再走一步,面前的桃花林,赫然出现一道光芒刺目的阵法拦住了她的去路。 “阿月!”楚月身后,响起了执事邓韵的声音。 邓韵走过来,看了眼桃花林,说道:“此乃学院禁地,未得允许,不可进入,以后一定要万分注意。” “禁地……”楚月拧起了眉。 “还好我及时来了。” 邓韵道:“方才我就见你往禁地的方向走,就知道会这样。阿月,以后不能再来了,否则会酿成大祸,你别看这桃花漫天姹紫嫣红好看的很,一旦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楚月凝眸看着桃花深处,乍眼看去,宛若人间仙境,花香味让人心旷神怡。 邓韵见楚月驻足久望,犹豫了下,便道:“这里面,关押着上一任神玄的掌教使。” “掌教使?” “上一任掌教使犯下弥天大错,被罚关在桃林深处,永生永世。” 邓韵说道:“事情说来话长,总之错综复杂,这是学院里的禁忌,你就当做没有看过,没有来过。” “邓执事怎么会来后山?”楚月问。 “听说你领悟了两个剑意,我给你送了些滋补元神的药来。” 邓韵将两包药材放在楚月的面前,“本来想送去寒月峰的,但你师父今日有些话痨,我又听议事大厅的侍女说你来了后山,想着林枭对你有敌意,担心你们又打起来,就顺带过来了。” “邓执事,心意我领了,药材就不必了。”楚月说道。 邓韵浅笑了声,“这可都是我压箱底的药材,你得好好收着,还得好好滋补,马上就是镇妖台的试炼,你得发挥出应有的水准才行。” “那晚辈便收下了。” 楚月落落大方的接过了两包药材,再看了眼桃花深处,便转身离去。 “阿月,虽说你以前也是学院的弟子,但时隔五年,或许有些生疏了。” 邓韵拿出了一本写满法则的古书:“镇妖台试炼的事,都详细的记载在此,试炼前你可以看一看。” 楚月轻点螓首,收下了这本法则。 两人并肩而行,往外走去。 邓韵边走边说:“突然间有些期待十大学院的比试了,以你的天资,必能成为神玄的光。” “邓执事。” 楚月停下了脚步。 邓韵顿足,微笑地看着她。 “如若我不能成为神玄的光呢?”楚月问道。 邓韵愣了下,才笑:“傻孩子,你只要尽力而为,就会是神玄的荣光。” “我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 邓韵彻底怔住,紧蹙起了眉。 她思索着楚月话中的意思,微抿着唇。 不多时,邓韵看向她,道:“那不妨成为你自己的光。” 第975章 惊云 成为自己的光吗…… 楚月暗暗思索着邓韵所说的话,怔了会儿后,却在幡然间茅塞顿开,似有顿悟之处。 这一路走来,她不再是只抱有一腔孤勇,反而是有了许多放不下的羁绊和牵挂。 但正因如此,她时而也会瞻前顾后。 思虑多了,夜也就长了。 容易遭遇瓶颈期,无端的作困兽之斗。 楚月沉吟了半晌,勾唇浅笑:“弟子定会铭记邓执事今日之言。” 两人边走边聊,相谈甚欢。 “你这孩子,悟性很大,潜力也无穷,也没人知道,你究竟还能爆发出怎样的奇迹。” 邓韵舒出一口气,欣慰地看了眼的楚月,郑重地说:“但我知道,你不是困于一隅之地的人,这看似辉煌的神玄,也不是适合你大展拳脚的地方,五年前,我看你在这栽了跟头,五年后的今天,我希望你能一展宏图,走向更高的地方。” “五年前……” 楚月低声轻喃,随后神采飞扬的笑:“邓执事所言极是,人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的,因为第二次倒下的时候,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神玄学院的后山很空旷。 楚月一面说,一面看向伫立于后山更显威严的百层镇妖台! 邓韵抬头看了看突然灰蒙蒙的天,满口苦涩地道:“你看,这神玄的天,要暗了。” 楚月仰头看去,发现天色渐暗,好似黑云欲袭,风雨将至。 “阿月。” 邓韵说道:“我从小就在神玄生活、修炼、成长,神玄就是我的家,我落叶归根的地方,我始终敬畏于神玄,但我清楚,神玄有负于你,你无需担负神玄重责。” “你还年轻,人生还很长,也不用让神玄成为你的累赘。” “……” 这一路,邓韵与她苦口婆心的说了许多,如千叮万嘱的长辈。 一炷香的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她和邓韵抵达寒月峰的山脚下。 两人分道扬镳,楚月再乘坐青鸾灵鸟回到寒月峰。 楚月坐在青鸾灵鸟的脊背,在狂风中掠过,脑子里不由想到神玄学院的奇怪。 “学院禁地,掌教使,道碑,朱雀。” 冷风呼啸,楚月躺下来看着天穹自言自语。 学院禁地不说,道碑之下关押的朱雀,却没有人知晓。 圣兽朱雀,象征着平安,福瑞,在兽族之中也是极为强大的,何至于会被关在道碑。 至于上一任掌教使的事,也从未听人提及过。 但不论掌教使如何,邓韵明里暗里都是在提醒她,学院禁地充斥着危险! 青鸾灵鸟停在寒月峰上,楚月轻松跃下,平稳着地。 “娘亲!” 小宝抱着小奶兽屁颠屁颠走过来。 楚月看了眼旁侧还在修炼的冷清霜等人们,颇为无奈得很,随即蹲下身子将小宝抱起。 “云爷爷呢?”楚月问道。 小宝摇头如拨浪鼓:“云爷爷还没有回来,不过派人来峰上传话了,说让我们不用等他,我们先吃。” 楚月听到这话,便知云鬣又在学院的其他地方折磨人折磨到不想回来了。 估计要不是怕他随身携带的生死战书,早就被人赶了出来。 楚月抱着小宝回房,小奶兽突地跃到了地上,梗着脖子看楚月,抓了抓楚月的裙摆,“娘亲、” 小奶兽抓着裙摆往一边用力,楚月便跟着小奶兽往前走。 就见小奶兽来到柜子面前,两只小爪子打开了最底下的抽屉,竟全都是小鱼干。 “好吃。”小奶兽舔了舔嘴,“小幽喜欢吃。” 楚月微愣,喜欢吃小鱼干的,那不是猫吗? “哪里来的?”楚月问。 “娘亲,这是小青叔叔喂猫的。”小宝说道:“但是小幽很喜欢!” 楚月看着两个小毛孩,却是哭笑不得。 她走开了一会儿,小奶兽竟藏了一抽屉的小鱼干。 而且,万世神兽不是挑食吗,还吃小鱼干这玩意儿? “小幽要天天吃!”小奶兽睁着晶亮的金色眼眸:“比铁疙瘩好吃。” 说着,小幽又拿了一条小鱼干来啃,神农空间的破布叹道:“万世神兽跟着你,已经沦落到吃鱼干了。” 楚月:“……”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小月儿,慕笙送来了请帖。” 冷清霜道:“北洲慕府的大公子慕惊云来了,慕笙宴请学院诸位,款待慕惊云。” 慕惊云。 大舅舅。 楚月眸中光芒闪过,走来打开了门,“慕惊云何时来的?” “就在方才。”冷清霜问:“我怕是鸿门宴,要去吗?” 楚月紧眯起了眸子,看向了冷清霜手里的请帖,嗓音凛冽了几分:“慕祭司亲自邀约,当然要去。” 第976章 慕府风华,满堂铁骨 “但寒月峰上,她只邀请了你一人,就连云剑尊她都没邀请。” 门外长廊,萧离背着破妖刀走来,额前零散的碎发被晚风掀起,露出了一双充满担忧的棕眸 萧离的身后,都是熟悉的大家。 许是刚修炼过,燕南姬、林囚等是少年们满身大汗,忧心忡忡。 “别去。” 燕南姬道:“小师妹,我们大家都不在你的身边,那老娘们又心怀鬼胎,绝对不能去。” 楚月眸如秋水,氤氲着凉风般的温柔,不由勾起了唇。 自初见始,燕南姬只喊她为小师妹,哪怕她如今已是斩星榜三,亦未曾改变。 唯独在沐凤鸣来时,帝军司的将士们轻视了她,燕南姬才恭恭敬敬唤她为叶师姐。 “燕师兄说的对。” 沈清风点点头:“那慕惊云虽在道碑前对你赞赏有加,但到底是慕笙母女的亲人。” “而且我听说。”林囚说道:“慕惊云率领着银羽佣兵团,在千尺岩潭擒获了圣灵兽,还是一头有道印的圣灵兽,这段时间声名大噪,还赢得了天府王室的重视。” “难不成慕笙此次官复原职,是和慕惊云有关?” 薛城桃花眸里闪过了一抹深意:“否则的话,天府王室何必淌这趟浑水,脏了王室的好名。” “不可能。” 楚月斩钉截铁地道。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楚月。 楚月扬起了笑,自信地说:“北洲慕府,世代忠良,正义如虹,浩然磊落,绝不会小人行径!” 慕府子嗣,个个风华正茂,绝代无双,正气自血脉里衍生而出。 将门之后,不出孬种! 提到北洲慕府,楚月的脑海里,浮现着那一个个鲜活的人儿,甚有亲切感。 老伯公慕山河,人如其名,镇守山河,至死方休! 若非为女封刀,慕府谈何没落? 慕家长子慕惊云,年少成名,惊动八荒。 次子慕臣海,枪出如龙,正气凛然,九洲神宫七品将! 四子慕临风,任职于武祖殿,虽吊儿郎当,游手好闲,大是大非前,国难家仇前,从不言败。 而这,是为慕府风华,满堂铁骨! 楚月抬起眸来,懒倦的看向了峰外云烟浩渺里的余晖,犹若朝阳洒下,在各大主峰的上方,竟有日照金山之感! 在那金山之巅,绚烂晚霞里,她仿佛看到,老伯公拿出尘封的刀,雄姿英发,不减当年。 霜眉雪发,亦可威震八方! 楚月的笑意愈发深了。 有温婉,有铁血,还有自嘲。 她嘲笑自己曾如阴沟里的臭虫,双手沾满了鲜血,眼前尸体堆积如山,她似行尸走肉,连那断脊之犬都不如。 而今,倒是一身正气。 楚月满嘴的苦涩,眼里却坚定如铁。 她轻吸了一口气,手下意识的轻抚腰间的碎骨小斧。 远远望去,红衣墨发,如山河里的一抹绝色。 而腰间的小斧,乳白色的狐狸正在呲牙咧嘴,露出了小小的尖牙,栩栩如生,分外有趣。 长廊一阵沉默,夜罂点头应道:“北洲慕府的人,确实多是铁骨。” “说起来。”冷清霜脑子里光芒一闪,说道:“我在十岁的时候,有幸在北境见过怀倾大师一面,当时若非她出手相助,我或许已经活不到今日了。” 楚月看向冷清霜,颇为讶然,想不到冷清霜和外祖母还有这份机缘。 如此说来,她和冷清霜,注定是并肩作战的人。 “慕府之人,确实值得肃然起敬。” 燕南姬点点头,又说:“慕笙母女除外,两人一个德行,都是败坏家门的逆女,丢了北洲慕府的脸。” “阿月。” 花月痕担心地望着楚月:“我适才听说,这次幽阁设宴,会牵扯到很多。我们不在你身旁,你一个人去,都不放心。” “不碍事。” 楚月微微一笑,走入旁侧书房。 旋即立于案牍前,铺开雪纸,落笔沾墨,写下了两封信。 一封送往战争学院,另一封则是送去了鬼月殿。 楚月将两封信放好,交给了花月痕。 “花师兄,拜托了。” 楚月神色肃然,可见信中内容极其重要。 “好,信我会替你送去,但幽阁水深火热,夜色漫长,你得安然无恙的去,安然无恙的回。”花月痕道。 “自然。” 楚月浅笑。 “娘亲……你会有危险吗?” 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书房门槛前,小小的身躯,穿着合身的袍,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小宝抱着毛茸茸的小奶兽,那小奶兽则如贪吃的猫儿般,蜷着爪子,抱着有它半个身子大的小鱼干来啃。 瞧那样子,不知晓的还以为这小鱼干是什么山珍海味。 第977章 不请自来 楚月每回看到小奶娃,都会神情恍惚。 原来,已是为人母亲了。 那是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 仿若站在面前的,是人间宝藏般。 楚月为之温柔,走过去抚了抚小宝的头发,对上那双和抱枕如出一辙的紫眸,比宝石还要熠熠生辉,就连灵魂都是柔软的。 她想保护这个孩子,看他长大成人,看他娶妻生子,看他百岁无忧。 楚月安慰着说:“因为,娘亲得好好活着,保护好我的宝宝。” 小宝眼睛亮晶晶的,宛若星芒骤闪。 “还有小幽嗷!!” 正在啃小鱼干啃得口水飞溅的小奶兽,戏剧性般停下动作,放下了半截小鱼干,瞪大了金灿灿的眸,晃着小爪子说。 “这小东西还会说话。” 燕南姬顿感惊奇,狐疑地打量着小奶兽,那眼神看得小奶兽心里发毛。 冷清霜扯了扯唇,轻瞥了眼燕南姬,漫不经心地说:“你都能说话,人家怎么不能?” 燕南姬:“……”暗想着日后冷清霜嫁不出去,等到半老徐娘时,一定要在旁边冷嘲热讽,报今日之仇。 楚月好笑地瞧着两人,揉了揉小宝的脑壳,走到了外面的空旷之地。 残阳如血。 她伸了个懒腰。 红裙扬起,如胜利旗帜的一角。 楚月正好看见,云鬣风尘仆仆的赶来,“小楚,那慕妖婆的帖子在哪,为师去把那晦气东西给撕了。” “师父,我过去看看。”楚月说道。 “不准去。”云鬣否决:“谁知道那黑心的慕妖婆又在昨夜憋出了什么坏水,净是些缺德的。” 楚月抿唇不言,眸光微凝。 比起慕笙的阴险狡诈,她或许是想再去看一看慕惊云。 虽说道碑前有过一面之缘,但心境不同。 毕竟,当时还在寒月峰收了慕惊云的一顿饭钱。 想到这里,楚月耳根子一红。 这黑钱都黑到自家人身上了,也是滑稽。 云鬣则是瞅着缄默的楚月,道:“为师陪你一同去。” “三长老,人家没邀请你。”侍卫小青弱弱地说。 云鬣瞪大了眼睛,“不请自来没听说过吗?没文化,真可怕。” 言罢,云鬣一溜烟不见了,不多时又去而复返, 他取一件厚重的披风,盖在了楚月的身上,将楚月裹着。 “夜晚风大,莫要着凉了。” “……” 楚月无奈。 云鬣这是把她当成三岁小孩了。 云鬣满意地看着她,笑眯眯地捋了捋胡须,“我小楚徒儿真是越看越好看,贤良温淑,小家碧玉。” 燕南姬小声嘟囔,“如今贤良淑德的意思都是拿斧子砍人了吗?” 话没说完,被冷清霜揪起耳朵拽到了一边去教训。 楚月笑盈盈看了眼,随即轻挥玉手,凤鸣之声,骤然响起。 青鸾灵鸟停在峰上,楚月纵身一跃,掠了上去。 云鬣翻身走上。 青鸾灵鸟再鸣一声,便展开巨大的双翅,朝峰峦之下飞掠而去,速度快若疾风! 灵鸟消失在寒月峰,满地的寂静。 众人都没有说一句话,但都是默契的背着兵器走下寒月峰。 见此,互相对视,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笑。 他们,永远都会是叶楚月最为坚实的后盾! 能让她一呼百应! 刀山火海,刀林剑雨。 哪怕前面是一条有死无生的路,他们都愿匍匐在深渊,成为她登天的基石。 只因一句:叶三爷,值得。 …… 山下幽阁,灯火璀璨。 丝竹声声如天籁,余音绕梁。 庭院前后,都是来来往往的高朋好友,穿着那锦衣玉服,举手抬足尽是权贵世家的气息。 等到这时,一直被慕笙捂着的消息才传遍了神玄学院。 楚月与云鬣从青鸾脊背走下,便听见附近的弟子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了吗?天府王室的人来了,听说是要和叶薰儿师姐订下婚约。” “我还以为这酒宴是款待慕府长子和银羽佣兵团的,没想到是叶师姐才是重点,看来叶师姐要东山再起了,那这学院内,寒月峰上的那位叶师姐,情何以堪?” “寒月峰上的那一位,人有帝尊为夫,剑尊为师,与其担心她,倒不如担心下我们自己的修炼吧。” 突地,声音戛然而止。 但见一老一少,从她们的身旁走过。 青鸾灵鸟化作雁般大小,停在楚月的肩上。 两弟子面面相觑,叫苦连天。 楚月回头看了眼,唇角微扬,“试炼在即,还不好好修炼?” “是!叶师姐!我们这就去!” 弟子溜得比兔子快,活像是见了山间猛虎般害怕。 第978章 今日之慕府,远不如当年 云鬣摸了摸下巴,一脸的疑惑,“小楚徒儿温柔可人,有这么吓人吗?” 楚月亦是认同:“此事,颇有蹊跷。” 云鬣赞同的点点脑壳。 师徒俩人一唱一和,倒像是心慈手软之辈。 神农空间,破布、轩辕修还有那一群魔兽们都无语了。 温柔可人? 用词俨然不准。 “古人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轩辕修故作深沉地说:“云剑尊是一言不合生死战书,我们家小叶子是看谁不爽就砍死你,人家能不怕吗?” 楚月轻碰了下鼻子,忽而觉得轩辕修每日都在给她造谣,是她美誉满天下的挡路石。 这时,长空中玄力波动,浩瀚的气息密布四处。 神玄学院内,武道宫前,朝阳殿上,十二主峰,不计其数的弟子都仰头看向了血色苍穹。 楚月亦是向上看去! 一只只圣灵兽悬浮于空,灵蝶飞舞,环绕而飞。 天地尽头,骏马飞驰云间,脊背血翼展开,在圣灵兽和灵蝶之间掠出! 马背之上的男子,一袭红衫,面若冠玉,这纵马云间的恣意,如远古的画卷。 而较为瞩目的是,男子眉间,金莲绽放。 仔细瞧着这金莲,便能感到神圣之气! 众弟子俱都是倒抽冷气,甚至还有些弟子偷偷摸摸的来到幽阁附近,企图混个眼熟儿。 只因,此金莲印记,是天府王室独有! 众人激动不已,议论纷纷。 “这是来给叶师姐提亲的王室公子吗?叶师姐也太好运了吧。”女弟子眼红不已:“若嫁入天府王室,便会永享荣华富贵,此生衣食无忧,叶师姐这是时来运转,得节节高升了。” “叶师姐不是圣域帝尊的未婚妻吗?怎么又和王府公子有关系了?” “看你整日修炼连如厕都不放过,人傻了吧,这说的可不是寒月峰上的那个,是幽阁的那位。” “你说这叶师姐怎得如此厉害,前不久才被北洲慕府逐出族谱,如今就要嫁入天府王室了,世事难说啊。” “难怪被逐出族谱都无动于衷,谁有王府为夫家,谁还在乎已经走向没落的慕府?” “是啊,老伯公封刀,今日之慕府,远不如当年啊……” “这说明什么?说明了,再强大的家族,再凶猛的雄狮,也有衰败,有不堪一击的时候。” “……” 四处,都是言谈之声。 说是非,道黑白,向来都是人最为原始的劣根天性。 此时,幽阁院外,慕祭司笑迎宾客,身旁还有一个林枭。 慕笙望着这漫天的圣灵兽和灵蝶,喜不自胜。 侍女端着托盘从旁边走过,慕笙看了眼,问:“这是什么?” “回祭司。” 侍女毕恭毕敬地说道:“这是送给小姐的华裳。” 慕笙瞧了眼托盘上叠好的华裳,若有所思,知女莫若母,叶薰儿最讨厌红色衣裳了,今儿个怎么偏偏挑了红色? 慕笙想到那鲜衣怒马的红色身影,便是心如明镜,知道了叶薰儿的意思。 “祭司?”婢女试探性问。 “嗯,好好帮着小姐,适才请来的妆娘,是西部来的,让她下点儿功夫,今日之事,不容出错,薰儿必须引人注目!” “是!” 第979章 故人相见,风起兮 侍女端着红色华裳走后,慕笙仰头看着苍穹云间的灵蝶,以及那眉有金莲的红袍男子,抹着胭脂的脸上,浮现了遏制不住的笑容。 她特地请来了有名的妆娘,又有鲜红如火的华裳来衬托。 今夜。 她的薰儿,会是学院内最美的女孩。 慕笙轻呼出了口气,杏眸深处,是势在必得的野心以及恨之入骨的狰狞。 “祭司大人,学院夜晚风大,寒气重,你别在风口站久了。” 林枭复杂地看着慕笙。 “总归算是薰儿的订亲宴,本座得时刻把持着,不然出了乱子的话,于学院、于王府都不是好事。” 慕笙温婉的说,一言一行,都如同江南巷里走出的女子,身段和声音一样的娇软。 “薰儿师妹和祭司一样出色,想必今晚会惊艳众人。” 林枭开口之际,侧过头来,晚风将慕笙鬓间的一缕青丝吹起,恰好拂在他的鼻下,酥酥痒痒的,还有淡淡的清香味,在不经意间勾魂摄魄,让他丢了神。 此时,蔚元老、路琼以及掌教使等人出现在不远处,慕笙笑脸相迎,迈步走去,“诸位来得正好。” 林枭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看着慕笙的眼睛里似有炙热的小火苗,还有几分期许和渴望。 慕笙曾和他说过,等风平浪静,会和他生一个孩子。 一个,他和祭司的孩子。 思及此,林枭的笑容更深了,只盼望那日能早些到来。 “洪剑尊,没想到你今晚回来,真是让我幽阁蓬荜生辉。” 慕笙温柔的嗓音响起。 只见又来了一列人,其中以一位仙风道骨白发飘飘的老者为首。 老者身穿藏青色的道袍,负于身后的手持着一把凛冽的长剑,身旁跟着一些年轻人。 其中,距离老者洪剑尊较近的男人,膀大腰粗,尤其魁梧,皮肤黝黑,一身透着十足力量的肌肉令人胆寒。 男人的脊背上,背着两把互相交叉的剑。 一银一金,在黑夜里看来,倒有些视觉冲击。 “慕祭司亲自邀请,老朽怎能不来?”洪剑尊慈和的介绍那肌肉男人:“慕祭司,这是我的养子,也是我的徒儿。峰儿,还不见过神玄祭司。” “晚辈洪北峰,见过慕祭司。” 洪北峰抱拳颔首,声音中气十足,散发出一股铁豹般的野性和凶意。 “甚好,甚好……” 慕笙笑盈盈地道。 她在与洪剑尊一行人相谈甚欢,眼角余光却都在已经走进幽阁的一老一少身上。 叶楚月一如往常,不施粉黛,眉目依然清绝,比涂脂抹粉还要惹人, 但慕笙坚信,自家女儿姿色过人,在妆娘的努力下,必能倾国倾城,惊艳诸君! “小楚,你来了。” 慕笙宛若亲密之人,远远瞧见,脑子里一转,就晃着长臂,招了招手。 闻言,洪剑尊、洪北峰都回头看向了徐徐而至的楚月。 当洪剑尊看到云鬣时,眼睛陡然变得锐利。 诚然,云鬣在与洪剑尊对视的刹那,似有杀机四起,氛围变得剑拔弩张! 楚月踏步走来,察觉到云鬣和洪剑尊的诡异之处,侧目看向了云鬣,轻声问:“是师父的熟人?” “太熟悉不过了。” 云鬣说道:“我与这老匹夫自幼相识,两家算是世交,一同出身于乡野之地,又都是剑客。” “为了追求武道和剑道,我与他结伴同行,离开故乡。早年间,我和他不是手足,却胜似手足!” “后来,我们拜访北部凤凰山,在岩浆之地,发现了无极剑仙的坟冢遗址,《人皇剑诀》,就是在那找到的。” “我将第一次传承《人皇剑诀》的机会让给了他,患难与共的兄弟面前,一本剑诀,不至于贪婪。” “但他没有传承到剑诀,被我传承到了。” “传承剑诀之时,需要耗损元神,闭关来慢慢过渡。” “我信任他,让他为我护法,没想到他妒火中烧,跑出去把剑诀之事说出去,引来成百上千位剑客的追杀。” “我落荒而逃,并且在之后的半年里,都在被剑客追杀。” 说到这里,云鬣苍凉一笑,满是杀意的眼底,倒映出洪剑尊的身影! 楚月眯起了眼眸,想不到这之间,还有如此的关系在。 “利益面前,反目成仇,是小人的常态。”楚月淡漠地扫视着洪剑尊,再问:“师父,后来呢?” 第980章 举头三尺有神明 楚月想知道,在那样险恶的情况下,云鬣是如何逃出生天,成为一代剑尊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云鬣道:“在这老匹夫的唆使下,那群不长脑子的剑尊,不吃不喝不撒的追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为师是什么诱人的妙龄女子。” 楚月还沉浸在云鬣不共戴天的仇恨里,听到后半段话,懵了会儿。 “好在你师父我厉害得很,不仅逃出去了,还把《人皇剑诀》修炼的炉火纯青。之后我找到这不要脸的老东西,把他打得三个月下不了床,直到现在,他背上都有一道剑痕,是原来为师劈下的,要不是他母亲临终前交代过,为师就把他脊椎骨给劈断了。” 云鬣冷哼了声,“从那以后,为师好几次都去这老东西的祖坟前烧香,让他祖宗们赶紧把他带下去。” 楚月:“……”这种事儿,自家没有正形的师父,还真是做的出来。 楚月沉下眸来,略微沉思。 师徒两人步伐矫健,行走在花香四溢的长道,逐渐的接近了灯火通明的幽阁。 随着楚月和云鬣的走近,氛围越发的冷凝。 慕笙似笑非笑,“小楚,本座还以为你不会来。” “慕祭司鸡鸣之时就抄写佛经,为先辈祈福,祭司设宴,弟子当然要来捧场。”楚月笑道。 慕笙扯了扯脸皮,一听到鸡鸣两个字她就下意识的头皮发麻,恶心作呕。 洪剑尊看着云鬣,发出了闷哼的声响。 “你这老匹夫,还活着啊,看来这老天还得加把劲才对。” 云鬣先一步说:“有道是,举头三尺有神明,洪老贼,你头上的神明怎么还没把你给收了。” 洪剑尊气不打一处来,怒目圆瞪,咬牙切齿,用力地攥紧了手中的剑柄,恶狠狠地瞪视着云鬣:“你都没死,老朽当然还得活着,而且老朽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远非某些孤家寡人可比。” 楚月睫翼微垂,慵懒地把玩着落在肩前的一缕青丝,红唇轻抿,眼梢蔓延着若有似无的戾气。 “听说三长老至今都没娶妻生子吧。” 洪剑尊的首席徒弟洪北峰为师出头,挖苦云鬣:“要我说啊,三长老不妨趁现在还能拿得动剑,赶紧去找个娘们生个大胖小子,这后继有人啊,也不愁养老送终的事了,否则生前再辉煌,死后也得凄惨。” 洪北峰旁侧的一名青裙少女笑道:“三长老要是赶时间的话,不如去那什么翠红楼找个,也方便不是。” 众人大笑出声,满是嘲讽和鄙夷。 云鬣勃然大怒,身侧的楚月却是往前踏出几步,直逼说话的青裙少女。 “这位姑娘张口闭口翠红楼,如此熟悉,莫非是翠红楼出身?” 楚月冷睨着青裙少女,目光凛冽如寒风呼啸! 青裙少女被说得恼羞不已,立即就红了眼睛。 正经人家的女儿,怎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 翠红楼那是什么地方,是烟花巷柳! 这字里字外都在说她是风尘女子。 “洪剑尊是我爷爷,我堂堂洪府女儿,翠红楼怎配……”洪莺歌气急败坏地说。 “原来如此。” 楚月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洪府就是翠红楼,还真是……少见多怪呢。” 说至后面,楚月尾音轻轻挑起,尽是不屑! “你……” 洪莺歌诡辩不过,眼睛泛红。 “放肆!”洪北峰怒道:“你怎敢羞辱洪府女儿。” “小楚,神玄身为东道主,你身为神玄弟子,莫要失礼于人前。”慕笙好言相劝。 “没你什么事。” 楚月甚至没看慕笙一眼,直接再逼过去。 青裙少女后退数步。 楚月逼向满身肌肉和武力的洪北峰,洪北峰已是滔天之怒,眼睛要吃人般狠狠瞪过去。 洪北峰人高马大,长得凶神恶煞,像是野兽一族的血脉。 年轻的女孩初次相见,都会心生惶恐。 但眼前的红衣少女,眼里酝酿的邪佞和暴戾,似要喷薄而出,如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夕! “养老送终之事就不劳烦洪公子担心了。” 楚月勾唇一笑,戏谑地说:“毕竟师父他福如东海寿与天齐,不急着此事,倒难为洪公子一片孝心,如此早就为洪剑尊思虑到了养老送终之事,听闻师父与洪剑尊是手足之情,到时我和师父可得去送送洪剑尊才对。” 洪北峰被堵得哑口无言,想不到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这嘴上功夫,不如眼前丫头的厉害。 字字句句都是杀人的刀,已经把洪剑尊给说得脸色发青了。 叶楚月的言下之意,不就是在暗讽洪剑尊没几年活头。 第981章 银羽佣兵团 不过洪剑尊还算是有皮有脸,晚辈的口舌之争,不屑于亲自开口。 楚月亦是如此。 洪剑尊和云鬣老一辈的恩怨,若非洪莺歌和洪北峰两个小辈来呲牙咧嘴,她也不会立即出面。 后侧,原是盛怒的云鬣,忽而神情惬意乐得自在,还如小鸡啄米般点头,似乎在赞同楚月说的话。 他以往都是孑然一身,独来独往,造成了火爆的性子。 如今被自家徒儿维护,倒是油然而生出几分感动。 这么多天寒月峰好吃好喝的伺候,果然没有白喂给小楚丫头! 徒儿长大了,知道疼师父了。 想至此,云鬣眼眶又红了些许,布满褶皱的老脸,表情变幻莫测,精彩纷纭。 楚月也没想到,一会儿的功夫,云鬣就把杂七杂八的都给胡思乱想了一个遍。 慕笙见氛围差不多了,便道:“诸位,进来吧。” 随后看向了云鬣,笑得云鬣一阵恶寒。 “云剑尊,想必你是不放心小楚下山,不过这人也送到了,夜色已深,你就先回寒月峰吧,到时候本座会派人把小楚给送回去的。”慕笙笑里藏刀,绵里藏针。 洪莺歌说:“爷爷,我听神玄弟子的说了,幽阁设宴,只邀请元老级以上的人。” 末了。 洪莺歌洋洋得意,挑起眉梢看了眼云鬣师徒,缓抬起了下颌,轻哼出几声。 “原来人家慕祭司,都没邀请你啊。”洪剑尊笑了。 云鬣冷笑:“关你屁事,老匹夫命短头秃话不少。” 洪剑尊被云鬣这张嘴给气得用鼻孔朝人。 楚月眯了眯死寂如寒潭的眸子,遏制住骨骇血液里的滔天怒气。 云鬣我行我素惯了,不请自来的事也没什么。 但现在问题就在昔日仇敌洪剑尊就在面前,意思,就截然不同了。 楚月目光锐利如狼的看了眼高耸的幽阁。 这幽阁,她要么和云鬣一同进,要么和云鬣一同回! 沉吟片刻,楚月正欲说话,只见后方出现了吵杂的响动声,隐约间还有几分地动山摇。、 仿若是整座学院都在为之颤动般。 楚月眸光微闪,蓦地回眸看去,却见长道的尽头,宽敞的学院平地,众弟子之间,一行人骑着骏马、恶狼、猛虎而至。 如兵临城下,雄狮百万! 又似万兽奔腾,排山倒海! 为首的男子,骑着一匹毛色鲜红的马,端着几分儒雅的气质,入目是卓然不凡。 此人,便是和楚月在道碑有过一面之缘的慕府长子慕惊云! 慕惊云的身旁跟着几个慕府的侍卫,而周围骑着恶狼、猛虎的,则都披着银色的斗篷,肩前都绣着羽毛的图腾。 “是慕公子和银羽佣兵团的人来了!”洪莺歌兴奋地道,两眼放光的看过去。 洪剑尊、洪北峰师徒亦是侧目。 骏马虎狼飞跃而过,溅起尘土,停在了幽阁前。 慕惊云和银羽佣兵团的人一同跃下,端的是飒爽英姿,行云流水。 慕惊云停在平地,跨开长腿往前走,墨发用玉冠束起,虽人到中年却也丰神俊朗。 他于幽阁前的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红衣如火的少女,是这残阳余晖和古老学院里的一抹绝色。 第982章 那不如滚来一战 楚月颀长的身影立在幽阁前,眸底倒映着那一个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人儿们。 不论是慕惊云,还是银羽佣兵团的佣兵,似这天地间最浓烈的颜彩,叫人难以挪开目光。 再相见,楚月的心境截然不同。 此刻她心知肚明,眼前儒雅清贵的男子,是母亲的长兄,是自己的舅舅。 楚月红唇扬起,眉眼之间,溢出了皓月星芒般的流光。 慕笙不由挺直了脊背,面庞露出了笑。 北洲慕府虽无她的容身之处,但慕惊云今日能来神玄幽阁,就意味着她在长兄的心中分量不轻! 华服紫袍衬得她雍容华贵,慕笙下意识的端起了北洲慕府小姐的架势,步步优雅的迎接慕惊云和银羽佣兵团。 “慕公子!我是莺歌,洪府的莺歌,半年前在长河以南的山脉与你结伴同行过。” 洪莺歌在慕笙说话前走过去,涂满脂粉的面颊,尽是少女的鲜活和灵动,言语清脆,略显俏皮。 “嗯。” 慕惊云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洪莺歌抿紧了薄唇,见慕惊云态度冷淡,薄如蝉翼的睫翼轻垂了下来,衣袖下的双手紧张地绞动。 “大哥,你来了。” 慕笙淡漠的看了眼没有主宾之分略失礼数的洪莺歌,眼底深处闪过厌恶之色。 “既已被逐出族谱,赶出家门,就别喊大哥了。” 慕惊云铁面无情地道:“按照规矩,喊一声慕公子即可。” 慕笙眸光微睁,难以置信的望着慕惊云。 在慕府的后嗣里,慕惊云时常维护着她,确实尽到了长兄的责任。 即便没有热情似火,但于慕笙来说,那就是自己的兄长,是自己的靠山,如今的态度却和从前判若两人,慕笙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慕公子颇有老伯公年轻时候的风范,果然是将门之后,甚可。” 洪剑尊捋了捋胡须,称赞地道。 若能和北洲慕府拉拢关系的话,洪府只会有百利而无一害。 “父亲雄风,无人可匹及。” 慕惊云不疾不徐地说,同时,迈步走至了楚月的面前。 楚月仰头望了过去,慕惊云比她要高出一个头。 慕府男儿,俱都是身形高挑的。 “你还站着做什么?” 洪莺歌不悦地扫向了楚月,“没看见慕公子来了吗,还在门前挡着慕公子的道?这寒月峰的人怎么如此不知礼数?” 随后,顿了顿,再宛如变脸般,面颊堆满了和善温婉的笑,眼如秋波的凝视慕惊云,说:“慕公子,此女出身诸侯长安,不知道规矩,公子莫要见怪。” 慕惊云听着洪莺歌尖酸刻薄的奚落嘲讽,冷峻的剑眸泛过了刺骨的寒意。 “小楚,这位姑娘是你的朋友吗?”慕惊云问道。 洪莺歌面色骤变,透出了苍白,蒙着水雾的眸子无辜地睁大。 “公子……” 她轻声细语,泫然欲泣。 那楚楚动人的模样,让不少神玄学院的男弟子生出怜香惜玉之情。 “不认识。” 楚月面无表情地道:“听说是翠红楼来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洪莺歌眼眶通红,水雾凝成了泪珠流淌下来,委屈的咬住了下嘴唇。 “叶姑娘,还请你说话放尊重一些!”洪北峰怒道。 “提一句翠红楼就不尊重了吗?” 楚月轻嗤:“既是如此,她适才为何要提,为何要不尊重人?难道这就是你等的家风家规?还是你们觉得翠红楼不能提及,那翠红楼又何其无辜,平白来遭受你们的侮辱?” 洪剑尊眯起阴鸷的眼睛,打量了一番侃侃而谈的女孩,紧皱起花白的眉。 此女的口齿好是伶俐,不知不觉就让洪府得罪了天底下的风尘女子。 虽说他瞧不上那些千人枕的女子,但不得不说枕边风的厉害,若被天底下的风尘女子惦记上了,能够撼动洪府的根基。 尤其是专门伺候王孙贵族的风尘女,那些可都是狠角色! 想至此,大把年纪的洪剑尊没来的恶寒。 洪莺歌、洪北峰两人则被楚月堵得说不出话,归根究底,翠红楼确实是洪莺歌先提出来的。 楚月气势凛然,言辞犀利,再道:“想要别人尊重,就要懂得尊重别人。” 洪北峰是个武夫,憋了半晌,赤红着脸说:“你这是诡辩!不过,三长老教出来的徒儿,也只能是嘴皮子上的功夫了。” “是……吗……?” 楚月声音微沉,气势凛冽。 碎发轻遮住锐利如狼的眼眸,右手干净利落的抽出了缠在腰间的饮血剑,另一只手轻车熟路的从云鬣宽大的袖口深处掏出了一贴生死战书。 金光刺目的生死战书,丢在了长空中。 战书悬浮,字符跃出。 楚月朝前踏出一步,微抬起下颌,锋芒毕露的饮血剑在地上拖了会儿,摩擦出火星,而后便桀骜将剑扛在了肩上。 “那不如,滚来一战?” 楚月邪气的歪着头,美眸闪烁着嗜血的光弧,满身战意如燎原之火。 第983章(1)剑客的基本操作 四下里,只响起那铿锵之声,随后是寂静如斯! 生死战书散发出刺目而神圣的金辉,悬浮在楚月和洪北峰之间。 洪北峰一身横肉,雄赳赳气昂昂,相当的魁梧。 特别是凶光毕露的眼睛,仿佛能把三岁稚童给吓哭来。 相比较之下,楚月身形薄弱,偏生就是这清瘦的武体,爆发出了浩瀚的战意,令洪北峰为之一颤! 生死战书,事关重大,保不齐就要丢了小命的事,饶是洪北峰看不上楚月,也不敢随便应下。 反观云鬣,宽大的袍袖里还灌着凉风,他茫然地看着楚月,脑子里生出了疑惑。 小楚丫头怎知他带了生死战书? 周围的弟子们,见此情形,聚在一起讨论: “还别说,这有什么师父,就有什么徒弟。” “看来云剑尊这动辄就生死战书的传统,是要被叶师姐传承下去了。” “……” 却说生死战书的金辉下方,幽阁门前,俨然形成了僵局。 楚月的一把饮血剑,生生扛出了战斧的狠绝暴戾! 洪剑尊瞅瞅云鬣,又看看楚月,不甘示弱地说:“三长老,你这徒儿还年轻,玩剑更是不行,就别让她出来招惹是非了,剑意都没开出来的剑客,还是剑尊之徒,挺丢人的。” 洪莺歌跟着轻哼了声,“我北峰哥哥,可是有两个剑意的人。” 楚月领悟出两个剑意的事,尚未传到洪府中人的耳朵里。 而旁侧的慕惊云赶路匆忙,亦未听说,担心地看了眼楚月。 银羽佣兵团里,身骑铁豹,披着银色斗篷的女子停在慕惊云的身边,说:“洪北峰,年轻一辈的剑客中,颇有实力。” 慕惊云负手而立,抿唇不语,眼神愈发的冷。 “放你娘的狗屁!” 这时,云鬣瞪着眼睛将洪剑尊给骂了个狗血淋头,“我看你是水仙不开花,装蒜,而且你那狗不理的徒儿,三年五载才开出两个剑意,老夫的小楚丫头,忙着积德行善,仗义江湖,昨夜才开始正式修剑,不过一夜,已然是两个剑意了。” “怎么可能!”洪剑尊坚决不信。 洪北峰冷笑,“一夜之间,两个剑意,当自己是武祖了吗?” 慕惊云亦是讶然,披着银色斗篷的女人摸了摸下巴,好奇地看向楚月。 “那就,看好了。” 楚月言罢,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再踏一步,顿时一剑指天,剑芒喷薄而出,弥漫天际。 剑意从元神中迸发,破体而出,蓄力过苍穹,如流星掠去! 剑锋铺天盖地!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汇聚在了剑意里。 但见剑意凝成的两把金剑,交叉在长空,宛若似火骄阳! 洪北峰瞪大了眼睛,攥起了拳头。 洪莺歌嘴唇微微张开,讶然不已。 洪剑尊一脸的愕然…… 云鬣竟然没有骗他,叶楚月竟然真的开出两个剑意,还是完整的剑意! 须知,洪北峰的两个剑意,不过是两坨指甲盖般大小光罢了,并非是完整的! 就连慕惊云都惊讶连连,身侧的斗篷女子,红唇勾勒出了好看的弧度。 “瞧瞧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云鬣捋着胡须,笑眯眯地说:“不过是两个剑意而已,很难吗?这难道不是剑客的基本操作吗?” 听得此话,楚月嘴角轻抽,无奈地看了眼老顽童般的师父。 洪剑尊瞧见得意洋洋的云鬣,苍老的脸庞难看无比,气成了猪肝色。 洪北峰看了眼师父,咬咬牙,从背后拔出了一金一银两把宝剑,再瞪向楚月。 叶楚月不过刚踏入剑道而已,而他已经成为剑客十载,就算叶楚月开出两个剑意,也不值一提! 他定要为洪剑尊出了这一口恶气! “生死战书是吧!” 洪北峰声音阴恻恻的,每个字仿佛都是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话音才落,就见慕惊云出剑,剑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生死战书挑了过去。 慕笙侧目看向慕惊云,杏眸微微一缩! 便见慕惊云轻描淡写地说:“洪北峰是吧,听说你实力不错,要来试试我的剑吗?” 第983章(2)小楚长高了不少 慕惊云温文尔雅,平静如水,言谈举止并无逼人的气势。 但正是这风轻云淡的话语,落在洪剑尊和洪北峰的师徒耳中,却如滚滚雷霆,石破惊天! 洪北峰一身气焰,顿时就像被浇了水般灭下去。 慕惊云的剑道,不是他能够匹敌的! 楚月回头看了眼他,慕惊云宠溺一笑,剑眸深邃,嗓音平和地说:“多日未见,小楚长高了不少,挺好。” 微风掀起女孩额前的碎发,露出了清丽的面颊,细嫩脖颈上的绯莲,妖冶如斯,分外好看。 楚月眨巴了两下眼睛,心绪难言。 慕惊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给你带了上等的好酒来,等会儿就送到寒月峰上去。” “好。”楚月莞尔一笑。 看这样子,慕惊云是知晓了她和慕倾凰的事。 洪莺歌在旁看得眼睛发红,用足了力道,死死地咬着下嘴唇,直到嘴唇泛白。 “慕公子,你有所不知,叶姑娘她是帝尊的妻子,和帝尊育有一子。”洪莺歌阴阳怪气地说。 楚月挑起眉梢,看着嫉恨之情溢于言表的洪莺歌,甚为无语。 这厮,是想当她舅妈吗…… 慕惊云则是充耳不闻,叫洪莺歌窘迫了几分。 慕笙见氛围不对劲,便道:“盛宴时辰到了,王府世子稍后也要来,诸位先进幽阁吧。” 随后,众人步入幽阁。 洪剑尊一行人率先拿出了请帖,旋即嘲讽地看向即将踏入幽阁的云鬣。 没有请帖,他们倒要看看云鬣如何进来。 只见云鬣甩给幽阁侍卫一帖生死战书。 侍卫傻眼了,“三长老,这并非请帖,是生死战书。” 慕祭司可是下了命令,但凡没有请帖者,不可进幽阁。 “小伙子年纪轻轻眼睛不好使啊。” 云鬣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这分明是请帖,当然了,它也能是生死战书。” 侍卫:“……” 云鬣吹了吹胡子。 楚月轻摸了摸鼻子,干咳了声,哭笑不得的看着理直气壮的云鬣。 侍卫悄然地看向慕笙,慕笙深吸了一口气,见时辰快到,不愿再在叶薰儿的订婚宴上惹是非,便给了个眼色。 侍卫只得把那生死战书当请帖收下,给云鬣让了行。 楚月递完请帖后,便与云鬣一同走进幽阁。 “没脸没皮的老东西。”洪剑尊没看到云鬣丢脸,冷哼了声,便和云鬣拉开距离。 洪莺歌频频回头,目光所落之处,俱是器宇轩昂的慕惊云。 慕惊云走在楚月的身旁,两人看似亲人般。 那般模样,叫洪莺歌红了眼。 公子是慕府长子,一身浩然之气,怎可与长安小人厮混在一起。 洪莺歌撇了撇嘴。 楚月眸光冷漠地看向了洪莺歌,身旁的慕惊云则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这回上寒月峰,舅舅还需要给饭钱吗?” 楚月一愣,神情恍惚,眉角眼梢渐渐温和了许多,展露出了笑颜。 “这回,管够。” 楚月粲然而笑,浑身少了些戾气,多了些晚辈的生动。 慕惊云亦是满脸笑容,看向楚月的眼神,尽是不曾有过的宠溺。 那举止落在洪莺歌的眼里,却是分外的刺眼。 第984章 慕祭司不用太感动 楚月似有所觉,清幽的眸子淡淡地扫视着不甘不愿的洪莺歌,如刀子般锋利。 洪莺歌与洪剑尊、洪北峰一同入座席位,轻哼了几声,自言自语地说:“也不知慕公子怎么想的,和这样不三不四的女子同流合污,岂非败坏了慕府的家门。” 洪北峰一脸凶神恶煞,咬着牙,恶狠狠地瞪视着好整以暇的楚月。 脊背上交叉的两把剑,已经是蠢蠢欲动! 今日在神玄学院,叶楚月伶牙利嘴,三言两语,就把他们师徒三人说得颜面尽失。 若在以往也就罢了,但对方偏偏是云鬣的徒儿。 他见过师父背部的那一道剑伤,狰狞可怕,触目惊心,是当年云鬣所留下的。 早年间,年幼的洪北峰站在洪剑尊的身后,对着那道剑伤暗暗立下誓言: 有生之年,定叫云鬣挫骨扬灰,死无葬身! 洪北峰睁圆了眼睛,爬满血丝的眼球似乎要突出来,满身的肌肉,隐隐散发出强悍如猛兽般的力量。 这会儿,众宾客们落座在席间,面前摆放着镶嵌琥珀和鎏金纹的玉桌。 桌上尽是珍馐美味和盛满了烈酒的晶莹剔透杯。 “叶姑娘,云剑尊,这是你们的位置。” 幽阁的侍女款款而至,柔软的玉手,优雅有礼的指向了最下边的玉桌。 楚月挑了挑眉,望向了侍女所指的玉桌。 地方极差不说,那桌子的边缘还缺了一个角,磕掉了几颗琥珀。 和其他人的奢侈华丽相比,倒显得磕碜! “这算是什么位置?”慕惊云拧眉。 侍女低头回道:“回公子的话,幽阁设宴,是按照来客身份的,来的都是元老级,叶姑娘与圣域帝尊诞下一子,但终归是没有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也未曾去过圣域,无法以域后的身份来落座,还请公子见谅。” 侍女按照慕笙的吩咐,几乎是在无所不用其极的奚落楚月。 “说的什么话?” 慕惊云愠怒:“逍遥城外,百年湖畔,凤冠霞帔,世人皆知,就你幽阁之人不知?还是故作不知?” “大哥。”慕笙说道:“设宴匆忙,这鎏金琥珀桌少之又少,适才还去找路元老借了几张过来。如今在神玄学院,小楚身为斩星弟子,还是得按照身份来的。我这也是为了小楚好,否则传出去,世人还要以为小楚并非脚踏实地,而是恃宠而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说至此,慕笙看着满面怒色的慕惊云,心里不由生出疑惑。 她与慕惊云身为兄妹,这么多年,鲜少见慕惊云动怒过。 比起老伯公、慕臣海这些人,慕惊云平日里还算是儒雅温润。 “小楚,就委屈一下你了。” 慕笙敛起想法,杏眸看向楚月,温婉地说:“本座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楚月斜睨了眼慕笙,浅浅一笑:“委屈了我,倒不是什么大事……” 闻言,慕笙眉开眼笑,甚是亲昵的想去拉楚月的手。 “砰!” 忽而响起的声音,引得满院的注意。 楚月面若冷霜,一条长腿抬起,直接了断的踹翻了这玉桌。 杯盏、食物和醇香的美酒都洒落在地,满是狼藉。 慕笙猛地抬头,疑惑不解地看向楚月。 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就被楚月截然打断:“但薰儿师妹的订婚宴,在这良辰吉日,拿这种残次品出来,岂非意味着师妹的婚事如这残次之桌而无法美满?我身为学院师姐,绝不会看着薰儿师妹受此委屈!” 云鬣突地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瞪着浑浊的眼睛看女孩愤然的脸庞。 瞧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和叶薰儿感情深厚。 须知,她踩断叶薰儿膝盖的时候,可不是这般模样! 慕笙猛地扯了扯唇,攥紧了双拳。 路琼拄着拐杖,老脸发黑。 那张桌子,可是从她住所搬来的。 得知是叶楚月所坐,路琼还特地扣掉了几个彰显身份的琥珀。 “楚月,这就是你的不——”路琼呵斥。 楚月充耳不闻,一脚踩在歪倒的桌上,眸光冷冽的扫过一地狼藉,再环视四周,厉声道:“也不知是哪个不懂得礼数和规矩的狗奴才,竟把这样的桌子拿过来滥竽充数,这不是缺德吗?岂不是要诅咒薰儿师妹?” 路琼攥紧了拐杖,被楚月一口一个的狗奴才给气得面红耳赤,老眼昏花,偏偏还不能治这丫头的罪! “慕祭司。” 楚月扬起了笑,“你不必恼怒,安心即可,这晦气的桌子,已经为你解决掉了,都是弟子应当做的,慕祭司不用太感动。” 慕笙:“……” 第985章 好酒 不过刹那间,慕笙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难看,而落在旁人的眼里,倒像是倍受感动。 路琼隐忍多时,看着眉飞色舞的楚月,路琼只觉得像是在小人得志! 再想到夜罂和自己断绝师徒情分的事,路琼怒不可遏,攥着鎏金拐杖起身,朝着楚月走了几步。 “叶楚月,老身……” “路元老莫非是要把自己的席位让给弟子?” 楚月声音清冽,让路琼的话戛然而止。 一身怒气尚未发泄出来,便生生的吞回了咽喉,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般无力! “如此,弟子就谢过路元老了!” 楚月笑容满面,两手抱拳,旋即迈开长腿,带着师父云鬣懒洋洋的走了过去,大摇大摆的坐在路琼的琥珀桌前。 路琼怒到胸腔伏动,眼睛赤红到可怕,深处是吃人般的戾气。 楚月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端起杯盏轻抿了口,轻阖眼眸享受唇齿留香的感觉,再叹道:“好酒。” 路琼:“……” 她只当叶楚月是鲁莽之人,毕竟身怀铁骨者,多是胸无丘壑。 但她没想到,这厮还是个厚颜无耻的。 尤其是那颠倒黑白的嘴,与所谓叶三爷的铁血气势毫不相干! 楚月再饮一杯酒,睫翼掩下的美眸,氤氲着薄凉之色,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 云鬣在旁侧窃笑,饮饮小酒,捋捋胡须,满面红光滋润倒像是金榜题名。、 他瞅着身边的徒儿,那是越看越喜欢。 楚月一扭头,就见云鬣笑眯眯的,顿时心里一阵发毛。 却说原地不动的慕惊云,望了眼入座的楚月,薄唇扬起了淡淡的笑。 原还想着为她出头,不曾想,小丫头的嘴皮儿,竟比那斧子还要厉害三分。 尤其是看着路琼和慕笙铁青发黑的脸,心里竟是略显畅快。 “慕公子,柳兵长,这是你们的位置。”幽阁侍女娇声开口。 “嗯。” “……” 慕惊云矜贵优雅的坐在椅上,时刻注意着不远处饮酒的小丫头。 不久前。 他收到老伯公、慕臣海他们送来信时,得知小丫头是慕倾凰的女儿,那一刻,可谓是心花怒放。 堂堂慕府长子,一向喜怒不形于色,那日却是兴奋的手舞足蹈,和吃到糖的孩子一样。 他坐在巍巍森森的丛林枯木上,耳边是野兽的怒吼声,身边有着鲜血流动的气息。 哪怕他被野兽啃下了腿部的肉,也不曾落过一滴眼泪。 他自知,慕府男儿顶天立地,流血不流泪。 但那时,银羽佣兵团和慕府侍卫看见,慕惊云捧着一封家书泣不成声,泪流满面时,又露出了笑。 想至此处,慕惊云低下头来,斟了两杯酒。 “那孩子不错。” 耳边,响起了清冽的嗓音。 披着银色斗篷的女子,乃是银羽佣兵团的兵长,正在悄然的打量楚月,低声说:“看来,她比我想象的要强,我说的不仅仅是武道天赋和战斗力。” “小楚是个好孩子。” 慕惊云道:“这些年,她吃了很多的苦,才有的今天,靠的不是帝尊,是她的脚踏实地和不屈的意志。” “我的佣兵团还缺人手,不如让她来试试?”女子笑道:“这神玄学院,可没什么意思。” 慕惊云皱了皱眉。 如若是把小楚给塞进了银羽佣兵团去做亡命之徒,父亲和两个弟弟肯定会合伙把他给吊起来打的。 女子轻笑:“银羽佣兵团,就缺她这样的人。” “小楚娇柔,不适合你们打打杀杀的佣兵团。”慕惊云道。 女子:“……” 半晌过去,嘴角一抽,才说:“我觉得,你或许对叶三爷有什么误会。” 慕惊云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喝了一杯酒,时而看向楚月的眼神,宛如老父亲般的宠溺。 慕惊云干咳了声,摸了摸下巴。 自古有长兄如父的说法,这长舅,应当如是。 于是乎,慕惊云的眼神,更像是一个慈父了。 洪莺歌自从落座后,目光就时常停在慕惊云的身上,发现慕惊云的眼里只有楚月,攥着酒杯的手加深了力道。 玄力波澜骤过! 但见杯面赫然出现了几道肉眼可见的裂缝! 第986章 路过 楚月恣意慵懒的靠在椅背,手执杯盏,酒香四溢。 另一只修长的手垂放下,指腹轻轻地敲打着,兴味盎然的轻瞥着洪莺歌。 神农空间内,轩辕修敏锐的道:“小叶子,有人在觊觎你舅,妄想当你舅娘。” “痴心妄想。” 破布说道:“月子丫头,一定要守好你舅舅的贞操!男人的清白,可是非常宝贵的!” “布兄所言极是。” 轩辕修道:“遥想当年,万千少女爱慕于朕,朕坐怀不乱,便是不想便宜了她们。” 楚月:“……”要不,还是把破布送回给琊山老人吧,送一赠一多好,顺带个神武先祖轩辕修。 此时,慕笙派人重新搬来了一张琉璃桌,放在了路琼的面前。 路琼虽有了席位,但脸色还是很差。 这位置是留给叶楚月的,放眼幽阁,最是糟糕透顶。 她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就要在这位置上落座,简直是奇耻大辱! 路琼闷哼了声。 好在丝竹管弦声四处而起,交织出婉转的音,缓和了幽阁内僵住的氛围。 慕笙抬眸看去,宾客几乎已经到齐,就差叶薰儿和王府的那位了。 慕笙先执起酒杯,敬向了云鬣,“云剑尊,听闻小楚领悟了两个剑意,天赋一绝,甚为难得,恭喜。” “恭喜就免了。” 云鬣说道:“老夫徒儿的两个剑意,不是有手就行吗?” “咳……咳咳……” 楚月刚喝下一口酒水,听得云鬣理所当然的话,险些给喷出来,呛得咳了几声。 慕笙敬酒的手僵在半空,嘴角轻抽了几下,无法接住云鬣的话茬,只得用干笑来掩饰尴尬。 “呵——”洪剑尊捋着胡须,嘲讽地说:“按照你这么说,那这天底下没有领悟两个剑意的剑客,又是怎么回事?” 洪剑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话里意思是想要云鬣得罪天下剑客。 云鬣翻了翻白眼:“关你屁事。” 洪剑尊:“……” 楚月轻抚杯盏,忍俊不禁,不得不说云鬣简单粗暴的话语,反而是最上乘的。 洪莺歌想为洪剑尊说话,暗讽云鬣几句,但看见那姿态懒倦的红衣女孩,便咽咽口水退缩了。 而后。 楚月看向了慕惊云身旁的女子,瞧那胸前雕镂着银羽的六芒星勋章,可知对方是佣兵团的兵长! 兵长,是一个佣兵团里的二把手! 据楚月所知,银羽佣兵团是近几年才组织出来的,但却是后起之秀,短短数年就已名声大噪。 银羽佣兵团能有今日的成就,此人,功不可没! “祭司,薰儿那边准备妥当了。”陈清河走至慕笙的身旁,俯身下来,轻声说道。 慕笙摇晃着酒杯,看着酒水轻晃,勾唇而笑,“让薰儿过来吧。” “是——”陈清河离开盛宴,去通知了叶薰儿。 皓月悬空,夜色凉如水,清辉洒在幽阁庭院。 幽阁外。 冷清霜、薛城等人悄然而至,趁着夜色从林荫小道靠近幽阁,打算蹲守个好点的地方,不会被人发现,还随时能观察内幽阁的动静。 “屠师姐,你怎么来了?”冷清霜看见出现的脸庞,便问。 屠薇薇干咳了声,面无表情地道:“路过。” 燕南姬翻了翻白眼,“你这路过比沐将军的顺道还夸张。” 说完,顿了顿,又悄然道:“幽阁戒备森严,你们莫要暴露自身,切记。” 冷清霜冷笑了声,指向燕南姬胸前金灿灿宛若日光的链子,“你戴着这玩意儿还有脸说?” 第987章 携婚书而临幽阁 顿时,道道目光都汇聚在了燕南姬的身上,一个个都已风中凌乱,无语至极。 燕南姬胸前折射出的金光,仿佛生怕幽阁侍卫不知道此处有人似得。 燕南姬低头看去,哼了声:“你们懂什么,这是我托人带来的,佛祖开过光的,可以辟邪。” 冷清霜:“……” 屠薇薇嗤笑地问:“燕南姬,你是叶薰儿派来的细作吗?” “满口胡诌!”燕南姬脱口而出,着急的辩解:“小爷我生是小师妹的人,死是小师妹的魂。” “小师妹招谁惹谁了,被你惦记上?”屠薇薇嘴角一扯,鄙夷地道。 燕南姬还欲解释,冷清霜果断摘掉了这碍眼的大金链子,收在了自己的空间袋里。 “没收了。”冷清霜咧开嘴一笑。 燕南姬刚要哀嚎出声,夜罂自身后伸出手,直接捂住了燕南姬的嘴。 夜色幽幽,凉风徐徐。 旁侧的梧桐树下,萧离背着破妖刀,靠在树干,两手环绕在胸前。 碎发下犹如琥珀般的眼眸,望着嬉嬉笑笑的燕南姬等人,轻勾了勾唇角。 她抬头望了眼天,清澈的眸底倒映着夜里的皓月,溢满了细碎的流光。 真好啊。 还有这么多有血有肉的人,陪伴在小月姐姐的身旁。 这条路,不会太枯燥,也不会有孤独。 “小离,快过来,那里风大。”冷清霜招了招手。 “来了。” 萧离一身干练的黑衣,在风中翻飞,浅笑了声,踏着月色走向了充满欢乐和温馨的众人。 她的心底,响起了那微弱的声音: “小月姐姐,此生,离离晚些死,想陪你久些。” 萧离眉眼间的笑,越发的深浓。 她带着笑,步入了吵吵闹闹的人群里。 …… 幽阁,盛宴之地。 舞女们不再扭动柔软的腰肢,退至了两侧。 琴师盘膝而坐,腿上放置着如翡玉般的琴,长指挑出悦耳之音,令人仿佛置身在桃园仙境,看文人作势,观花开花落,听落子之声,望那郎情妾意青梅竹马的少年和佳人。 楚月慵懒不羁而坐,斜挎着一条腿,静静聆听琴声悠扬,杯中酒不停。 不过须臾,就已是满身酒意,但那眼眸清明得很。 楚月摇了摇酒杯,一口饮下。 此番酒水,并未用神农之力稀释,喝的是烈火穿肠过脏腑。 “小楚丫头,少喝些。”云鬣担心地说。 楚月望着幽阁的繁华,红唇轻启,浅声说道:“师父,我想抱枕了。” 云鬣蹙了蹙眉,拧巴了半天才知抱枕是夜墨寒那小子,便道:“小楚丫头,你要知道,这世上,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这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楚月:“……” 她男人,倒也不是青蛙。 是…… 狐狸。 想至此,女孩的眉角眼梢都是星星点点的笑。 有时她也不懂抱枕的存在意义,于她而言,究竟是什么。 但每每想到那男子,总觉得要再努力些,再与他靠近些。 毕竟,她只爱闻那人身上的清香味。 毕竟,她厌恶男子的靠近,但那人是个例外。 楚月端起了桌上的酒壶,仰头,一口饮酒,唇角微勾,脑子里在算自己攒下的积蓄。 却说这会儿,琴音骤变,落在耳中连绵而修长。 楚月摩挲着酒杯,侧目扭头,漫不经心的看了过去。 右侧的长道,花香弥漫,侍女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叶薰儿缓缓而至。 叶薰儿身穿一袭殷红如火的华裳,衬得她面若娇花,眉似柳叶,尤其是挽起的发髻,斜插着几根鎏金色的簪子。 她轻抬起涂满蔻丹的手,长袖翩翩,随风而拂动,隐绣的金纹,在袖衫吹拂时,倒如神圣的凤凰展翅翱翔。 叶薰儿睫翼微颤,眼角余光望向了宛若风流公子般桀骜饮酒的楚月,唇边蔓开了一丝鄙夷。 那毫无新意的红衣,连最低俗的流苏点缀都没有,在她的华裳面前,不过是米粒之辉,毫不起眼。 轮椅还在往前。 叶薰儿如凤仪天下的王后,唇角含着慕笙教导过的微笑。 “薰儿。” 慕笙起身,走过去接替侍女推着叶薰儿。 “今日幽阁设宴,恰逢薰儿的订婚,王府的周御公子,奔千里而显诚意,携婚书而临幽阁,也算是给了薰儿一个名分。” 慕笙推着轮椅走向主位,端庄地说:“诸位能来我幽阁,见证薰儿的人生大事,本座感激不尽,还望薰儿日后能与周御喜结秦晋之好,白头偕老。” 叶薰儿容光焕发,下颌轻抬,那华裳如喜袍般华丽夺目。 她并未见过周御,但对方出身天府王室,还有金莲印记,那自然是配得上她叶薰儿的。 所以,她毫无怨言,满怀期许的等待着她的未婚夫前来。 第988章 万物皆可炖汤 “慕祭司,恭喜。” 盛宴东侧,琥珀桌前,神玄蔚元老举杯敬酒,笑容满面的祝贺:“薰儿自小是武学奇才,容貌且冠绝神玄,得女如此,祭司可要偷着乐了。今日是薰儿的订婚宴,不言其他,只恭喜我薰儿嫁入王府!” “薰儿能如此优秀,全靠诸位的照拂。” 慕笙说道。 叶薰儿点点头,温柔地说:“诸位都是薰儿的长辈,薰儿而今长大成人,定会尽孝尽善。” 蔚元老喝酒大笑。 “薰儿,你这身华裳,是出自绣娘明姬的凤裳吧?”路琼问道。 “路元老好眼力。” 叶薰儿说:“这是母亲托人找来的,做工精细,难得一见。” 神玄掌教使笑道:“明姬在凌天绣娘里,最是年轻,也最是有奇思妙想的,她所制的华裳,鲜少有人能穿出风采,如今看来,倒与薰儿相得益彰。” “薰儿貌若天仙,倾国倾城,身上流着慕府的名将之血,又是王室的未婚妻,这身份、姿容,都端的起这身行头。”路琼夸赞道。 “路元老过奖了。”叶薰儿谦逊有礼。 幽阁内,众人一派温馨。 楚月饮酒独乐,却见云鬣凑了个脑袋过来,哼哼唧唧地说:“穿得跟个花孔雀似得,难看的要命。” 楚月好笑地看了眼云鬣,给云鬣添了一杯酒,再淡漠地望向了叶薰儿、慕笙母女,仔仔细细思索着路琼所说的话。 流着慕府的名将之血? 楚月挑眉,半眯起眼睛,流露出戏谑之色。 慕府刚正不阿,浩然如斯,这歪瓜裂枣是否出自于慕府,还有待考证。 应该…… 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楚月如是思忖。 “慕祭司。”路琼坐在椅上,拿着拐杖,看了看天,道:“适才老身来时,见灵蝶漫天,便看了个清楚,那灵蝶可都是象征王室身份的凤尾蝶。这莫不是周御公子赠送给薰儿的?” 院长宋青山温雅地道:“这凤尾蝶,仅限于最早的帝域,后来帝域分裂,王室独有。在王室一脉中,有个美好的传说,当遇见了想要陪伴一生的人,就让凤尾蝶告诉他。想来,虽是订婚,但周御公子,已然把薰儿当成了他的妻子。” 订婚之事,容易不作数。 唯有明媒正娶,才算是王室身份。 而这凤尾蝶,按照王室习俗,亦是相当的权威。 楚月摸了摸下巴,美眸澄澈,正寻思着要不要偷几只凤尾蝶送去给抱枕。 云鬣则低声道:“这哪门子花里胡哨的思想,难道不是招蜂引蝶寻花问柳的意思吗?” 楚月:“……”罢了,那凤尾蝶不偷也罢。 云鬣再凑过来,哼哼唧唧的:“小楚丫头,你若喜欢,为师改日把整座后山的蝴蝶都给你逮过来,只可惜,那厨书之上,貌似没有说过蝴蝶能吃,不然给你炖汤喝。” 楚月嘴角轻抽,风中凌乱,看着喋喋不休的云鬣,一阵恶寒。 这玩意儿,还能炖汤喝的吗? 莫非在云鬣眼里,万物皆可炖汤? 楚月视野的尽头,慕笙悄然走至慕惊云的身旁。 慕惊云挺直脊背,目不斜视。 只见慕笙低声说:“大哥,稍后周御小公子就来了,虽说我如今被赶出慕府,但归根究底,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薰儿到底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也总归是薰儿的舅舅,按照习俗,等等周御公子来了,可要你带着薰儿过去,这才算是体面。” 慕笙好说歹说,就想着慕惊云答应此事。 在慕府里,慕惊云是最好说话的。 她受了委屈,总是会去找慕惊云抱怨。 年少时,她被其他将门的后人欺负了,都是慕惊云为她出头。 而且,只要慕惊云答应此事,她就算被赶出北洲慕府,世人也不会真当回事。 那些刺耳的谣言,自然是不攻自破! 慕笙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泽。 叶薰儿坐在轮椅上,眸光熠熠生辉,紧张而又激动。 “ 第989章 凤尾蝶 “大哥……” 慕笙放低了声音,似是在哀求。 慕惊云喝了半杯酒,随即将杯盏放下,看向了故作娇软的慕笙。 从小,他就被慕笙这双无辜的眼睛给骗了。 不管慕笙做错了什么,他念着总归是自己的妹妹,到最后总是于心不忍。 身为长兄的他,也为慕笙遮风挡雨,也疼过没有父亲的叶薰儿。 但他怎么都想不到,慕倾凰的颠沛流离和生不如死,都是慕笙下的死手。 慕惊云想不通,慕笙究竟是怎么一面为慕倾凰挡下暗杀的箭矢,又在背后把慕倾凰推入万丈深渊。 这张美好的皮囊下,究竟掩藏着怎样发黑的心,腐烂的灵魂。 与慕笙距离较近的这一刻,慕惊云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隔着慕笙刻意佩戴的香囊,闻到了浓浓的恶臭味。 “还是算了吧,这,不合规矩。” 慕惊云胸腔里翻动着惊涛骇浪,面上镇定地回道。 慕笙拧紧了眉,攥起了双手,“大哥,我就求你最后一次。” 她的声音,只有她和慕惊云两个人听得见。 慕惊云看向了她,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慕祭司,还请自重。” 他并未刻意压低嗓音,幽阁内所有宾客都听得一清二楚,顿感诧然。 慕笙强忍下愤怒的情绪,心情郁闷的回到了原处。 叶薰儿见此,失望地垂下了眼眸。 心底里,杀气翻涌。 这些人,怎么不去死! 她恨。 恨的骨骇在疼,脏腑都在抽搐。 楚月身畔,云鬣美滋滋地说:“这慕府的小子,还算是看得顺眼。” 楚月浅笑了笑,旋即看向了慕惊云,低声呢喃:“慕府之人,都是风华无双铁骨铮铮的好男儿。” 云鬣瞥向自家徒儿,忽而哼了声:“为师年轻时,俊美风流,不输他慕惊云。” 楚月:“……” 此时,慕笙来到叶薰儿的身后,给了陈清河一个眼神。 陈清河通知侍卫,敲响锣鼓,而琴师也在同时间换了个曲子。 “是王府公子要来了吗?”路琼惊叹。 众人俱是好奇不已,巴望着快些见到从天府王室而来的周御,连带着整个神玄学院都蓬荜生辉。 十大比试在即,慕笙此时操办叶薰儿的订婚宴,也算是为神玄助威。 神玄乃十大学院之首,如此一来,在其他学院面前也算有光。 掌教使和宋院长都很满意慕笙的做法,故而全程含笑。 琴声高昂,慕笙优雅地轻摆玉手。 但见幽阁大门打开的瞬间,无数凤尾蝶扑出,身骑骏马的红衣男子,眉间一点金莲,逐而步入幽阁深处。 叶薰儿望见周御,深吸了一口气,放在轮椅上的手紧紧地攥着,眸底光泽浮动,紧盯着俊美的男子。 原来……他就是周御…… 就是他的未婚夫! 一想到会和此人相伴一生,一想到自己会嫁入王室鸡犬升天,一想到自己可以扬眉吐气,叶薰儿的眼睛泛起了绯红。 脊背有着血色羽翼的骏马,走进幽阁。 靠近盛宴之地,骏马顿足。 周御跃然而下,执扇抱拳:“天府王室南成王第九子周御,携婚书来见薰儿姑娘,按照王室习俗,是要为自己心上人送上凤尾蝶的,这千百凤尾蝶,便赠予薰儿小姐,吾愿为薰儿小姐的良人,丈夫,与薰儿小姐共度此生。” 说至最后,周御摆手,所有凤尾蝶在众人的注视之中,朝着叶薰儿飞去。 楚月饮了口酒,优哉游哉的看着。 而在看见凤尾蝶的时候,体内深处的魔根却是隐隐有所波澜…… 第990章 美人与酒 楚月感受魔根难以察觉的变化,微凝起了美眸,逐而开始深思。 幽阁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千百只翩跹而舞的凤尾蝶上。 与寻常灵蝶不同的是,凤尾蝶周身清晰的纹路,宛若古老的凤翎图腾,且四周弥漫的金光,在长空中晕染开时,随着凤尾蝶扑闪着翅膀,便如神圣的金莲在世间怒放。 周御身着红袍华服,眉目清绝,温润如玉的站在正中央,身侧是不凡的骏马。 一只只罕见的凤尾蝶,自周御的袍袖边沿,飞掠而出。 四下里,一片死寂,静到只听到阵阵风声。 叶薰儿姿态优雅的坐在轮椅之上,红色华裳着身,头戴鎏金发簪。 她的呼吸急促了几分,眼睛含着光,激动的看着朝自己飞舞而来的凤尾蝶,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 她甚至都想好了。 等她嫁入天府王室,等她成为周家的世子妃。、 什么北洲慕府,什么叶楚月,都不过是任由她足下践踏的蝼蚁! 东山再起的辉煌之路,由此刻开启。 从此。 她叶薰儿风风光光,只会在万丈山巅,俯瞰着那群该死而又愚昧的人! 她要让慕山河,慕惊云,慕臣海这群不知好歹的人看清楚,她叶薰儿乃是天之娇女,让他们后悔莫及,肝肠寸断! 思及此处,叶薰儿的眉眼、面庞显露出些许的狰狞,灵魂深处,仿佛有厉鬼在竭力的哀嚎。 仇恨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蔓延到了四肢百骸,本该风华正茂的她,只剩下泣血的恨意! 与她有相同心情的便是慕笙。 慕笙看那漫天的凤尾蝶,嘴角扯开了欣慰的笑,轻吁了一口气。 此生,她奋力追求,不过是得到北洲慕府的认可,不过是想要凌驾于慕倾凰之上! 慕笙的眼里,满是势在必得的决心和坚定! 除此之外,盛宴四周的众人,心思各异,神情各有不同,露出了复杂之色。 路琼面带微笑,远远望去倒像是个慈祥和蔼的老人。 “凤尾蝶千里而来,婚书一锤定音,神玄的天,不再是某些人一家独大了。” 路琼浅笑:“尘埃未定,至于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言罢。 路琼浑浊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了眼楚月,苍老脸庞的笑,越发的得意和轻蔑。 楼掌教和宋青山,甚至都在酝酿着凤尾蝶环绕叶薰儿后的措辞。 凤尾蝶在众人的注视之中,一路前行,周身氤氲着神圣的金雾。 所过之处,留下淡淡的莲花印记。 如烟花绚烂,转瞬即逝。 此情此景,却叫人毕生难忘。 楚月在旁侧的琥珀桌前重新拿了一壶新酒,轻抿了口,饶有兴致地看过去。 周御朝她看来,剑眸闪过了惊艳之色。 但见女孩恣意风流而坐,身上的红衣在凉风里轻扬,墨发如绸。 她饮着那醇香的烈酒,眼梢氤氲着惺忪迷离。 在偶尔抬眸之际,却宛如离弦之箭般锋利逼人,似有邪佞的戾气蠢蠢欲动,比那玩世不恭的公子还要惹人注目。 楚月一杯酒饮罢,似觉得不尽兴,仰起头来,伸长了执起酒壶的玉手。 袖衫往下堆,露出一截冷白色的皓腕,肌肤如羊脂玉般、 酒壶倾斜,酒水自晶莹剔透的壶嘴流出,灌入了红唇之中。 咻! 轻微的响动声突兀的出现在幽阁盛宴! 倏地。 只见如流星般往前飞掠而去的凤尾蝶,竟侧转方向,自然而然的朝着右侧飞行。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四周众人,甚至还保持着适才的神态。 凤尾蝶所去的方向,正是楚月的所在地。 成百上千只的凤尾蝶,围绕着她而飞。 其中一只灵气充沛的凤尾蝶,则落在了她的眉尾,同时也因抬头饮酒的动作,墨发侧掀,露出了烙有绯莲的脖颈。 群蝶飞舞,宛若人间仙境。 酒香四溢,如烟火之气。 女孩在凤尾蝶中,恣意不羁的饮酒,酒水沿着下颌流淌在脖颈。 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尖。 楚月神情惬意,姿态慵懒如狐,亦似日光下懒洋洋的猫儿。 众人见此情景,却如同看见了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美艳,而不可方物! 仿佛是神与魔,正与邪,恶与善恰到好处的结合,没有让人感到不适,反而夺走了所有的目光和注意力。 周御就连呼吸都微屏住了,生怕惊扰了那美人与蝶的好景。 第991章 聊百姓兴亡,谈神武宏 幽阁之地,宾客如同画面定格般,静住了许久。 叶薰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杏眸里爬满了血丝,紧咬住下嘴唇,满腔恨意和震惊地瞪向楚月,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群凤尾蝶对自己置之不理,却是环绕着叶楚月。 叶薰儿摇摇头,垂放在膝上的手,隔着华裳袖衫,尖锐的指甲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腿部皮肉。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叶薰儿恨不得声嘶力竭的尖叫出来,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慕笙更是呆若木鸡,完全地怔愣住。 其余宾客,一时之间,都道不出话来。 就连楚月都愣了愣,眼底里流露出不解之色。 云鬣则在身旁捋着胡须笑眯眯地道:“还别说,大扑棱蛾子,还挺好看的。” 这般说着,云鬣就要去抓一只过来放在自己的肩上显摆显摆,怎料那大扑棱蛾子,迅速敏捷的躲开了。 云鬣顿时瞪了瞪眼。 王府的凤尾蝶,都不知何为尊老吗? 云鬣闷哼了几声,傲慢的环起双手。 楚月无奈的浅笑了声,放下了酒水。 她轻抬起手,凤尾蝶停在指腹,似撒娇的小兽般。 楚月粲然一笑,却是在深思凤尾蝶的到来,究竟是因为什么。 在此之前,只有魔根起过细微的波澜,但那和凤尾蝶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系。 而且凤尾蝶是天府王室独有…… 神农空间,破布说道:“月子丫头,是江老先生。” 破布此言,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楚月眸光微动,泛起了浅浅的绯红,胸腔内翻涌惊涛骇浪,情绪狂掀而出! 北玄城铁矿总司江老先生,生前曾是远近闻名的养蝶人。 而送江老先生出殡的前夜,楚月因魔种而生死一线,是无数的江府灵蝶前仆后继,用命为她渡劫! 那些死去的灵蝶和江老先生的功德善举,都留在了她的魔根内。 正因如此,出自王室的凤尾蝶,才会脱离原本的轨道,来到她的身边。 楚月指尖轻颤,想到那个未曾见过一面,就与世长辞,躺在冰冷坟冢之下的的江老先生,楚月的心脏似裂开了细缝般隐隐作痛。 而未曾与江老先生秉烛长谈,聊百姓兴亡,谈神武宏图,是她较为遗憾的一件事。 时隔多日的今天,江老先生,都还在帮助着她。 楚月唇边,勾起了苦涩的笑。 “薰儿小姐。” 王室世子周御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死寂。 周御眼神狂热地痴望着楚月,伸出了手,将婚书取出。 长臂一挥,婚书便悬在了半空。 “以蝶为媒,以书为证,有今夜的良辰美景和满堂宾客,从此小姐就是周某的未婚妻了。” 周御激动地道:“日后必会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迎娶叶薰儿小姐过门,为我周御之妻。” 满座,鸦雀无声。 众人都宛若见鬼般,瞪大了眼看着周御,只觉得乱了套了的万分滑稽。 所幸的是,楚月沉浸在江老先生的感动里,闻言,看着情真意切的周御,忽然间风中凌乱嘴角狂抽,极力忍住了白眼翻上天的冲动。 “噗嗤——” 云鬣一口酒水喷了出来,赶忙幸灾乐祸的去看慕笙母女俩的表情,一个两个都像是吃了苍蝇般的难看。 尤其是叶薰儿,就算涂满了脂粉,都掩盖不住黑的要滴出墨水来的可怕脸色,眼睛更是阴冷的如毒蛇般! “薰儿小姐?” 周御见楚月半晌都没有动静,便以为楚月是要因为成为王室世子未婚妻而惊喜过望,导致昏了头。 楚月扯了扯唇,看白痴似得瞅着那人模人样的周御,“周公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周某怎会认错自己的未婚妻?” 周御笑道,“薰儿小姐何出此言,莫不是想要考验周某?周某真挚之心,天地可鉴,能得小姐为妻,此生无憾。” 楚月嘴角一抽,眸色微变,不耐烦地说:“老子叫叶楚月。” 这玩意儿,就他娘的离谱! 第992章 婚书 叶楚月……? 那不是夜墨寒的未婚妻吗! 世子周御面上的笑意和眼底的狂热,都在顷刻间化作烟散,布满了浓浓的震惊。 来神玄下婚书,是父亲的命令,也是王室的旨意。 在此之前,他不知叶薰儿何等容貌,只听父亲说,是位倾国倾城的俏佳人。 如今凤尾蝶掠向楚月,而楚月年纪轻轻,却坐着地位崇高的位置。 再者,幽阁内的两名年轻少女,都是身着红衣,他便下意识地以为是叶楚月,从原先的心有抵触到意料之外的欣喜不过瞬间的事。 但楚月毫不客气的话,却如一盆冷水浇下,不仅让周御滑天下之大稽,还让叶薰儿丢失了颜面。 敢情……这周公子,连自家未婚妻都认不出? 众人惊愕不已。 慕笙更是匪夷所思,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她邀请叶楚月来,便是为了在暴风雨来临前而奚落叶楚月,让她灰头土脸的离开幽阁。 没想到,最后遭人诟病的反而会是叶薰儿。 这让她想到了在慕倾凰面前黯淡无光的自己,狠狠地咬紧了牙。 “周小兄弟。”云鬣打破了僵局,指向了叶薰儿,“这位是祭司之女,叶薰儿,日后喜结连理,可别忘了自己的妻子是谁,不然传出去,叫人笑话的。” 说到最后,云鬣故作嘲笑,让叶薰儿的脸色万分的难看。 楚月靠在椅背,郁闷不已,淡淡扫了眼周御,发现和这玩意儿相比,还是自家抱枕惹人爱些。 周御在听到云鬣的话后,好半天过去才接受了事实,漠然地看着叶薰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若未曾见过适才让人惊艳的女子,他倒也不会觉得叶薰儿有何处不好。 “周世子的婚书都带来了,薰儿,还不快去接婚书。”慕笙强压下怒气,淡然地说。 叶薰儿心有不甘,眼眶通红如血,她看着面若冠玉的周御,忽然生出了几分作呕的感觉。 “薰儿?” 慕笙再提醒了遍。 叶薰儿咬唇不语,水雾在眼眶内凝聚,再成泪珠淌落下来。 慕笙感到尴尬,拧紧了眉,生怕惹怒周御般笑道:“周世子,你看,薰儿都感动的哭了。” 云鬣凑在楚月身边说:“这厮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让人甘拜下风,叶薰儿感动啥?感动周御认错了人吗?” 楚月干咳了声,便道:“师父。” “嗯?” “少说点话吧。”楚月摸了摸快起茧子的耳朵,无奈地道、 云鬣:“……”小楚徒儿这么快就嫌弃师父了。 那侧,慕笙看看僵住不动的周御,再看看只知落泪的叶薰儿,便道:“薰儿情绪失控,就让本座为她接下婚书吧,婚约,就算这么定了。” 路琼附和道:“周世子和薰儿,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其余人点头大笑,试图让氛围暖起来。 慕笙就要去拿婚书时,叶薰儿突地如猛兽般抬头,瞪大了充血的眼睛,歇斯底里地吼道:“站住!” 慕笙顿足停下,疑惑不解的回头看向叶薰儿,并且一直在给叶薰儿使眼色。 楚月好整以暇地瞧着这一幕,似笑非笑,仿佛在欣赏一场大戏。 “薰儿,不得胡闹。”慕笙提醒道。 叶薰儿梗着脖子,怒视周御:“周公子既有诚心,便要亲自把婚书送到我的面前。” 楚月把玩着酒杯,收回了眼神,眸底尽是戏谑之色。 她还是高看了叶薰儿。 叶薰儿的手段算计,甚至连慕笙都不如。 果不其然。 周御本就难看的脸色,此时更是黑如锅底了。 周御冷笑了声:“薰儿小姐,这不符合王室的礼数。” “周世子不愿吗?”叶薰儿不顾慕笙阻拦,咄咄相逼,眼睛里流露出凶光。 今日是她的订婚宴,师兄弟们都知晓,在外候着,她必须为自己挽回掉丢失的颜面! 这样,她才能在神玄学院抬起头来,有立足之本。 第993章 你,再说一遍—— 随着叶薰儿犀利的话音落下,幽阁盛宴,再次陷入了僵局。 氛围,尤其的尴尬,似有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 叶薰儿睚眦欲裂,双手紧攥着红色华裳,咬牙切齿地瞪视周御。 她在慕笙那里知晓,这件婚事,暗地里是天府王室来牵线搭桥的。 故此,她便敢摆出强硬的态度! 不论慕笙如何的暗示,她都没有退步的打算,等待着周御捧着婚书送到她的面前来。 叶薰儿气血翻涌,满怀恨意的眼神看向了让她恨之入骨的叶楚月。 她的未婚夫,在订婚当日,在大庭广众之下,竟把害她沦落如此境地叶楚月视为未婚妻! 如何能忍? 那侧。 楚月淡淡地看了眼叶薰儿,眸底波澜不兴,神态镇定自若。 而正是这份淡然,叫叶薰儿恨不得亲手撕碎来! “小楚丫头。” 云鬣满脸狐疑的凑了过来,自言自语般捋着胡须低声说:“你踩断的是叶薰儿的腿,又不是脑子,怎的如此蠢笨?” 楚月微微一笑,“烂泥扶不上墙。” 纵观学院内外,九州大地,谁都知道,慕笙母女能有今日的风光,仰仗的便是天府王室。 天府王室虽然不及当年帝域的辉煌,但没落至今,也是和武祖殿齐名的势力。 再说王室,天潢贵胄中,周侯府虽是末流,但身份地位之高也是不容置疑的。 叶薰儿如今想要扳本,就得好好守着周御这救命稻草。 慕笙自从被赶出北洲慕府,又在万佛星尘源地受罚,才会想到扶持叶薰儿一把。 怎知叶薰儿不知其中的利害,浪费了慕笙的一片苦心。 思及此。 楚月摇摇头,将杯中酒饮尽,落下杯盏。 酒杯放在桌面后,极富灵气的凤尾蝶们,竟是贴附着白玉酒壶,为楚月斟了一杯酒。 远远看来,倒有几分遗世独立般的静好超俗。 周御尚未回答叶薰儿的话,只下意识的朝楚月此处看了眼,便难以挪开眼神。 他出身王室周侯府,二十几载的人生里,见识过倾城绝色的美人。 但从未有一人,是像叶楚月这般的,比起女儿家的娇柔,更多的是慵懒清绝。 特别是那双明眸,有着如钢铁般的坚毅。 周御沉默不语,剑眉星目此刻覆着一层雾霭般的阴暗。 相较之下,他千里迢迢而来送婚书的叶薰儿,完全是莽撞无礼,不识抬举! 叶薰儿见周御当着众人的面,知道身份后还紧盯着叶楚月看,如被扼喉般的难受。 一瞬间,她仿佛快要窒息了! “周世子!” 叶薰儿声音拔高,尖锐了几分,愤懑的提醒着周御:“世子在外,举止言谈,都带代表着周侯府,可得擦亮眼睛,别被某些没爹没娘不入流的人给勾了神。” “砰!” 楚月再次饮完的酒杯砸在了桌上。 却见杯盏之下,裂缝正如蛛网般散开。 众人轻吸了一口气。 她的周身没有任何武道玄力的波动,仅靠着手臂的劲道,就使固若金汤的琥珀桌裂开了! 可想而知,楚月的武体有多强悍,是本身的力量迸发,而非依靠武道玄力! 楚月一脚踹在桌面,借着力道,身下的椅子往后滑行了一段距离。 随后。 楚月缓慢地抬起了双腿,交叠放在了桌上,双手环绕在胸前,抬起眼眸,嗜血邪佞地看着言出无状的叶薰儿:“你,再说一遍?” 她轻勾着唇,邪肆的笑,眼底深处似在酝酿暴戾的风暴,狠绝的注视着叶薰儿。 叶薰儿与她对视的刹那间,看见宛若野兽般的眼睛,心脏咯噔一跳,轻颤了下。 不过很快,叶薰儿就整理好了情绪。 “说什么?” 叶薰儿冷笑出声:“我与我的未婚夫说话,需要和你说什么?” 楚月把玩着垂楼在肩前的一缕青丝,笑了声,“薰儿小姐你口口声声说的是没爹没娘,那么你叶薰儿的父亲在何处?你武道纲常败坏,被赶出北洲慕府,在学院,武道台大比你使用禁药,虽未上劣迹碑,但世人都知是劣迹弟子,再靠他人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来重回学院,此乃你的……入流之道吗?” 叶薰儿被楚月说得愣住,父亲之事,是她掩藏在心底里的痛。 她以为,她的父亲是九重天上的叶天帝,她以为,她是天帝之女。 朝阳大殿,叶天帝亲身降临,冷峻的模样,打破了她的梦。 至今为止,她都不知自己的父亲是谁! 叶薰儿情绪快要失控,崩溃,丧失理智,眼睛阴翳得不像话。 如同从深渊爬出来的厉鬼,比吐着蛇信子的毒蛇还要阴冷可怕。 第994章 (1)天下为将者,都是骨肉亲人 楚月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尽显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月色映照在她白皙细嫩的面颊,如镀了一层朦胧的清辉。 楚月微抬起下颌。 一双冷冽如霜的眸子,淡扫过去,四下里鸦雀无声,静谧如斯。 半晌。 “楚月,冤家宜解不宜结,且恶语伤人六月寒,都是同门师姐妹,你也知今日是薰儿大喜的日子,就别再说扫兴的话了。” 路琼端着长辈的口吻,面无表情地喝道:“薰儿年纪小,不如你身经百战百毒不侵,她容易伤心难过的。” 既灭了叶楚月这眼中钉的风,又讨好了慕笙,也算捎带着挨近了王室。 楚月幽然地望了眼路琼。 云鬣瞅向路琼,夹枪带棍地说:“你这常年印堂发黑半只脚挨着棺材的人都来这儿凑热闹了,还能怕什么扫兴吗?倒也稀奇。” 路琼瞪大了眼睛去看云鬣。 自知说不过云鬣那张嘴,便闷哼了几声,双手扶着鎏金拐杖扭过头去。 云鬣再看向了叶薰儿,嗓音如雷,中气十足地道: “我小楚徒儿的母亲,是身先士卒的名将,是舍生取义的英雄,是立下不世之功的战神。有母如此,小楚丫头自是巾帼不让须眉,在这武道之路扬名立万。” 说至此,云鬣顿了顿。 晚风拂来,带着些许凉意。 云鬣捋了捋胡须,再阴阳怪气地道:“薰儿姑娘还是谨言慎行为好,可千万别走了慕祭司的老路,对无辜的灵兽下手,不然一失足成千古恨,到时候前去万佛星尘源地受罚的那就是姑娘你了。” 叶薰儿的面庞像是抽干了全部的血色,煞白如风干的纸。 眸子里不仅有燎原般的怒意,还有万分的惊惶。 她期待已久的订婚宴,彻底被叶楚月搅和得一塌糊涂,并没有想象中的风光。 叶薰儿低着头,死死地瞪着身上的华裳。 刺目的红色,如在黑夜里流淌的鲜血般。 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厌恶红色到欲要作呕。 旁侧的洪府众人,观此情形,都面面相觑。 尤其是洪莺歌看到叶薰儿都被羞辱的无地自容花容失色了,突然发觉自己在幽阁门前被叶楚月指着鼻子骂都不算什么了。 她扭头看了眼满身邪气抬腿放在桌上的红衣女孩,登时不寒而栗,打了个冷颤。 至于慕笙,此时俨然如无头苍蝇般没了思绪。 她深吸了口气,欲要开口说话,却见慕惊云端起酒杯站了起来,遥遥敬向楚月。 皓月清辉的相衬之下,慕惊云愈显温文尔雅,嗓音温和: “北洲慕府虽与神武长安相隔甚远,但祖父说过,天下为将者,都是骨肉亲人,将门之人,才知铁马冰河和一往无前不回头的决心。镇北侯之名,慕某早有听说,心生宠爱之情,将人如斯,是神武百姓之福,是皇室之运,是凌天之祥瑞!” 骨肉亲人。 楚月蓦地望向了慕惊云。 听得此话,指尖有一股酸意相连心脏,微微的发颤。 直叫人无比触动! 因桩桩件件错综复杂的事,因没有浮出水面的敌人,因在天罗地网中,她和北洲慕府不能完全相认。 她不能以慕府族人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回到慕府,来应对所有的嘲笑之声。 她也无惧腥风血雨,不怕山林火海,不怕九死一生的荆棘之路。 只想着用这条命,挖掘出血淋漓的真相,为慕倾凰找回一个公道! 也为护住,北洲慕府! 她的亲人! 但如今,舅舅分明就在对面。 虽知大局而不能相认,但也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来告诉这个孤苦了多年的女孩,他们是骨肉亲人。 楚月鼻腔微酸,眼眶泛起了一抹苦涩的红,唇角却是轻轻地扬起。 反观慕笙母女,几乎都在同一时间看向了慕惊云,眼里是无比的疑惑不解。 慕笙听见慕惊云对镇北侯的夸赞和欣赏,一瞬间四肢百骸里衍生出了钻心刺骨的疼痛! 她知道! 镇北侯就是慕倾凰! 早在年少时,慕府父兄就对慕倾凰欣赏有加,忽视掉努力自强的她。 可她没想到的是,如今慕倾凰杳无音讯,不知所踪,慕惊云还如此赞赏慕倾凰。 失控的恨意,完完全全蒙蔽了慕笙的心! 第994章 (2)挖墙脚 慕笙袖衫下的双手紧紧攥着,任由尖锐的指甲刺破了掌心皮肉,也浑然不觉。 心口和灵魂的痛楚,早已如洪水猛兽将她给淹没。 她费尽心思,布局多年,使慕倾凰不得好死。 她以为,她的黎明将要到来,不再有长夜如阴霾笼罩着她。 但事实证明,她连一个死人都不如。 而正是这样的认知,让她浑身的骨头都在痒,怀念着虐待灵兽时的闻到的血腥味。 每回虐待灵兽,她都会把那些鲜血淋漓的灵兽,当成拥有鲜活生命的慕倾凰。 久而久之,就成了无法更改的习惯。 “舅舅……” 轮椅上的叶薰儿,只觉得自己是个被亲人遗弃的小孩。 北洲慕府的亲人们,都胳膊肘往外拐。 路琼和蔚元老等人见此,互相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楼掌教和宋青山都没有说话的打算。 慕惊云身旁的披着银色斗篷的女子柳兵长,摘掉了戴在头上的斗篷,露出了一张美艳而充满野性的脸。 她的左脸之上,则是有两道交叉的血色疤痕,虽狰狞诡谲,却又如猛兽般,将她的野心扩张到了极致! 柳兵长英姿飒爽,动作洒脱的倒了一杯酒,敬向楚月。 “吾乃佣兵,多年游弋生死之地,少年时路过神武边境,听过镇北侯之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的便是镇北侯。” 柳兵长道:“这段时日,各城各地,都听人说过叶姑娘,鬼月殿,为救陌生女孩,孤身一人入万兽包围的险地,还为东半城和北玄城受苦受难的武者、矿工找到谋生之路。叶姑娘,我从未钦佩过什么人,你是头一个,如今亲眼所遇,实乃幸事,我敬你一杯。” 楚月瞅着柳兵长和慕惊云,脑子里却是突发奇想。 这位柳兵长,莫非是舅妈? 好巧不巧。 神农空间,破布和轩辕修,几乎同时间议论纷纷。 轩辕修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便道:“小叶子,这柳兵长比那什么洪莺歌顺眼多了,她当舅娘,朕同意这门亲事。” 破布动作滑稽的点点头:“如修兄所言,月子丫头,我也赞同这门亲事。” 楚月:“……” 他们的赞同,很重要吗? 楚月无语的扯了扯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的轩辕修和破布的舅妈。 凤尾蝶重新为楚月斟酒。 楚月封闭了神农空间,不再听轩辕修的聒噪,旋即清了清嗓子,不再抬腿放桌,起身回敬。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道尽行军之苦,之壮烈。” 楚月落落大方的说道:“母亲镇北侯南征北战,戎马一生,为社稷百姓而死,是死得其所,九幽泉下,有战友相伴,母亲也不会个孤寂。而今能得二位称赞,母亲泉下有知,必能畅快欢愉的和那群生死相随的战友们在九幽之地喝一杯好酒。” “真是个不错的孩子,镇北侯有女如此,甚好。” 柳兵长说完,一杯酒爽快痛饮,喝完立即问:“叶姑娘,可有兴趣来我的银羽佣兵团?” 掌教使和宋青山的脸都绿了。 叶楚月现如今还是神玄学院的弟子,虽说挖墙脚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也没有柳兵长这样明目张胆的吧?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挖? 第995章 这桩婚事,周某不要也罢 银羽佣兵团? 楚月薄唇微抿,黝黑的眸子深处,有流光不经意地划过。 她若要走的,绝非是独自一人,还得是拖家带口的。 譬如小宝、云鬣,以及冷清霜等人…… 纵观世上佣兵,都是些孑然一身的亡命之徒,探索武道的极限,在险恶的山脉、丛林挖掘出神秘的宝藏,或是接任务悬赏。 放在以前的话,以楚月的性子,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柳兵长,跟着佣兵团走南闯北,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在刀口上舔血。 但现如今,她的身后不再是空荡荡的,而是有有许许多多的人。 那些都是她至死不渝的战友。 故此,楚月在做任何事情以前,都得考虑这些人的安全。 柳兵长目光炙热如火,盛情不减方才。 楚月饮酒而笑,举杯说道:“日后院外试炼,有机会的话,倒想抱紧银羽佣兵团这棵大树。” 柳兵长爽朗一笑,拍着胸脯保证:“但凡是叶姑娘的院外试炼,银羽佣兵团都愿结伴而行。” “叶姑娘,柳兵长她很少如此看重于人,看来,是格外喜欢你了。” 慕惊云道:“慕某和柳兵长相识多年,也未曾见柳兵长相邀过,都是慕某前去银羽佣兵团悬赏的。” 柳兵长翻了翻白眼,“慕公子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是慕某孤陋寡闻了,不知柳兵长所说的是哪一句话?”慕惊云问。 “嫁夫当嫁叶三爷。” 柳兵长眉间散发英气之色,乐呵呵地说道。 慕惊云微愣,旋即失笑,“世间男儿多英俊,叶姑娘女儿之身丝毫不输,倒也当得起这句话。” 两人同在坐一桌,端着酒杯,一唱一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叶楚月的订婚宴。 楚月干咳了几声,听得此话,拿着酒杯的手好不自在,耳根子红的滚烫,顿感羞耻。 再看叶薰儿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这分明是她梦寐以求渴望已久的订婚宴,所有人的注意力却都在叶楚月的身上。 就连像慕惊云、柳兵长,这般厉害的人,竟然都屈尊降贵和叶楚月这般低微的长安之人相谈甚欢。 莫不是都和那圣域帝尊一样,被猪油蒙了心,看不清是非曲直黑白善恶。 叶薰儿两手攥紧,面庞因愤怒而扭曲,眼睛森冷地看着立在婚书和血翼骏马旁的周御。 周御时不时看向楚月的目光,如刀子般扎进了叶薰儿的心脏,扎得她千疮百孔。 “周公子。” 叶薰儿阴恻恻地说:“还不把婚书送来,别让众宾客等久了。” 周御收回看向楚月的眼神,目光落在叶薰儿的身上,面如冷霜,沉声说:“薰儿小姐,周侯府的婚书,历来都是送抵府上,姑娘亲自拿取,而非是周某送到薰儿小姐的面前。” “周公子看不见吗?我腿脚不便,难以亲自去拿。” 叶薰儿笑了,指尖轻抚自己的膝盖,漫不经心地说。 她笃定了婚约是王室旨意,周御不敢违抗。 即便她不清楚,慕笙是如何做到的。 但现如今,她如若能让周御亲自送来婚书,明日的神玄学院,遍地都是羡慕的声音。 周御深深地看着叶薰儿,想到临行前父亲嘱咐的话,便扯了扯唇,长臂一挥,接过婚书,踏着步伐径直朝叶薰儿走去。 叶薰儿露出了满意的笑,笑得花枝乱颤,郁结许久,这会儿浑身都舒畅了,仿佛在叶楚月的手头上扳回了一局般痛快! “薰儿小姐,此乃周侯府的婚书。” 周御双手捧着婚书,递给叶薰儿,“请小姐收下。” 慕笙以为尘埃落定,功德圆满,便松了口气。 虽说叶薰儿有点儿任性,但也能理解,只要能完成婚约即可。 然而,叶薰儿接下来的话,叫慕笙煞白了脸,万分不解的瞪大了双目。 “周公子,你得单膝跪下送上婚书,才能彰显诚意。” 叶薰儿安静的等待着周御的回应,要求已经得寸进尺。 她以为,周御不敢违抗。 “薰儿!胡闹!”慕笙呵斥。 “母亲,周公子是周侯府的嫡系,自不会虚情假意,行事也是有章有法的,你别担心。”叶薰儿堵住了慕笙的话。 慕笙闭上眼睛,指尖颤栗,惊得道不出话来。 奈何想不通的是,她为何会十月怀胎生出这么个蠢笨如猪的女儿!、 楚月看了眼慕笙母女,唇边扯开了一抹嗤笑。 “单膝跪地?” 周御怒到极致反而笑出了声音。 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叶薰儿,狞声质问:“叶薰儿,你当我周侯府的人,是什么货色都跪的吗?还是你当我王室中人的尊严一文不值?” 叶薰儿愣住。 “我及冠多年,如今到了婚嫁的年龄,听从父母之言,信神玄祭司之女叶薰儿贤良淑德,本着娶妻娶贤的想法,特来学院求亲,不求其他,但盼余生平安如意,怎知周某千里奔赴,奔的是无德之人,实乃可笑至极!” 周御一怒之下,将婚书甩在了叶薰儿的脸上。 婚书从脸颊滑下,掉落在地,周御冷喝: “若要周某娶无德之妻,这桩婚事,周某不要也罢!” 那字字冷冽无情,狠厉而决然,说得叶薰儿彻底慌张了。 第996章 童言无忌 叶薰儿张了张嘴,惶恐的说不出话来,急得眼睛泛红,水雾蓄满了眼眶,泪珠欲落未落,恰好挂在睫翼,倒显得几分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只是周御态度很是强硬,似乎不再有退步的余地。 叶薰儿心口疼痛如刀绞,特别后悔适才会愚昧的道出‘单膝跪地’这四个字了。 满院寂静到落针可闻,世子雷霆震怒,众人屏住呼吸,那叫个心惊胆跳。 唯有楚月从容如初的喝着小酒,悠闲不已,仿佛在观赏一场不可多得的大戏,而且还是免费上映的。 “周公子莫要动怒。” 对于局面的转变,慕笙异常的恼怒,却也害怕千辛万苦求来的婚事黄了,一时之间顾不上姿态优雅,走过去蹲下身子把婚书捡起。 慕笙细长的手轻抚掉婚书上的尘灰,再看向周御,连忙安抚道:“薰儿年纪尚小,童言无忌,说出来的话胡闹任性,不合规矩,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好,还望周世子别往心里去,其实你多接触些时日,就会发现薰儿是个良善乖巧的孩子。” “童言无忌还能这样用的吗?” 云鬣揶揄地说:“那这样的话,像路元老这样半老不死的,以后若有言失之处,难不成也是童言无忌了?” 路琼安静如鸡许久,没由来被骂了一句,咬着牙暗戳戳瞪了瞪云鬣。 这老东西不提她会死? 慕笙看着凑热闹不怕事大的云鬣,一个头都有两个大了。 “慕祭司,这婚事,周某不要了,不必再说了。” 周御翻身上马,袍袖灌风,高高在上的睥睨着下方,“若在周侯府,知晓薰儿小姐是如此德性,这趟神玄之行,周某绝不会来,实在是糟糕透顶!” 周御骨节分明的手猛地一扯缰绳,座下马匹蹬起蹄子,溅出尘灰,嘶鸣一声就转身朝外。 连人带马都背对着在座的宾客。 叶薰儿张着嘴呼吸,眼白的部分充血发红,愤恨又惊慌地看着快要离开的周御。 周御就此离开的话,她肯定会沦为神玄的笑谈。 不—— 叶薰儿摇了摇头。 “周公子,难道令父没和你说,薰儿必须嫁进周侯府吗?” 慕笙见周御要走,变得疾言厉色,咬紧牙关。 周御坐在高头大马上,回头看来,忽的狞笑:“慕祭司,周某府上,侧妃一位倒有空缺,婚事可否继续?” “侧妃?” 叶薰儿目眦欲裂,满腔怒意。 她要的是世子妃之位,怎看得上区区侧妃? 怎堪为人小妾? “周世子,薰儿是慕府之后,怎可为人妾室?”慕笙怒容。 “那不必再提,父亲那里,周某自会解释。” 周御冷笑:“想来,父亲和王室,都不希望周某娶一个无德之妻,给周侯府带来祸害。” 周御果断骑马前行,没有半分的犹豫。 慕笙心跳慢了一拍,脱口而出:“周世子,请留步。” 周御停下,回头看来,“慕祭司?” 慕笙闭上了眼睛:“薰儿能为周侯府的侧妃,是薰儿几世修来的福分。” “娘——” 叶薰儿难以置信地看着慕笙,慕笙猛地瞪了眼她,仿佛在痛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那便如此。” 周御说道:“成婚之事,倒也不急,等薰儿姑娘何时腿脚方便再说,周某,先行告退。” 临走之前,周御望向了楚月,叹道:“帝尊殿下好福气,能有叶姑娘这般的未婚妻。” 言罢,不愿再多留一刻,策马扬鞭,远离了幽阁盛宴。 第997章 幽冥弟子 骏马脊背两侧华美的赤红羽翼,展开扑飞,迅如疾风般掠上了苍穹。 楚月仰头看向星月交辉的天际。 不多时,周御乘坐血翼骏马,和漫天灵兽渐行渐远,消失在视野里。 楚月垂下眼帘,划过一抹沉思。 世子侧妃啊…… 看来,叶薰儿就算嫁去王室,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叶薰儿原是可以成为万人之上的世子妃,以此来重振旗鼓。 然,她今日的所作所为,逼急了周御。 周御不得已才承认了婚事,这以后要是再明媒正娶个世子妃,叶薰儿就更加举步维艰了。 可惜。 是叶薰儿自己亲手把正室之位给作没了。 盛宴氛围古怪异常,楚月依旧是乐得自在。 神农空间里,轩辕修心情大好地道:“看来都不用你出手的,这厮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我估计,她是心疼月子丫头被慕妖婆给欺负,所以才这么做。”破布有条有理的分析,学着云鬣喊妖婆二字倒是朗朗上口。 楚月额上落下一滴冷汗,发现只要稍有不慎没封上神农空间,这一魂一布就拉呱得起劲。 楚月头疼地说:“这要是在那个叫做现代的地方,你们会有极其特别的称号。” “小叶子,是何称号?” 轩辕修虽不知何为现代,但听到称号就两眼放光。 破布亦是竖起耳朵静静的等待,甚是好奇。 楚月面无表情,淡淡道:“键盘侠。” “侠?好是威风的称号,想必是行侠仗义,济世救人所得的功勋。” 轩辕修格外满意这个称号:“果然,不论何时何地,朕都是受人敬重的。” “大侠啊……”破布的语气里透着欢快。 楚月:“……”她甚至有种冲动,把云鬣塞进神农空间,和破布、轩辕修拉呱唠嗑,一定会非常的热闹。 此时,前方不远处,叶薰儿泪光涟涟,一想到侧妃就屈辱万分,只是现如今追悔莫及也没有任何的作用。 “娘亲,薰儿不愿为人妾室。” 叶薰儿拽了拽慕笙的衣袖,低头落泪,哽咽道:“薰儿不愿。” 慕笙黑着一张脸,看了看陈清河和林枭,“薰儿累了,你们还不把师妹带去休息?” “是。” 陈清河二人推着轮椅离开。 叶薰儿频频回头,都是看向懒懒散散的叶楚月。 突地,楚月漫不经心的瞥来一眼,眸光死寂,如古井深潭,似长夜幽深,看得叶薰儿心脏一颤。 还来不及多看,就被推离了幽阁。 楚月坐在椅上,幽幽地望向了慕笙,轻挑起了眉梢,略微思索。 叶薰儿的婚约之事到此为止,但盛宴还在继续。 看来,慕笙邀她前来幽阁,除了看叶薰儿与周御的笑话外,还有其他的事。 楚月扬起了笑,兴致盎然。 下一刻。 慕笙回到主位,侍女在旁为她添上美酒,慕笙举杯敬酒,“诸位亲自来见证薰儿的婚事,本座甚是感激,不过今夜除婚事以外,有楼掌教和宋院长在此,还有各位元老出席,有关于神玄学院百年镇妖台试炼的事,从长计议后,我与掌教、院长已然确定,特在幽阁宣布。” 楚月半眯起了眸子,了然于心,等着慕笙接下来的话。 慕笙与掌教使、宋青山对视一眼,随即看向幽阁侍卫:“来人,去把武道宫第八层的幽冥弟子请来。” 第998章 幽冥殿,三十六煞 幽冥弟子…… 听得慕笙的话,楚月和神玄各位元老们,纷纷望向了端着一派端庄雍容,侃侃而谈的慕笙。 楚月指腹轻抚下颌,睿眸划过宛似星芒般细碎的光,暗暗思索着慕笙的弦外之音。 按理来说,事关幽冥弟子和百层镇妖台的试炼,是掌教使、院长和元老来商议的。 神玄祭司的位置明面上和元老不相上下,但若是事关重大,那便是首选元老。 如今慕笙越俎代庖,和楼掌教、宋青山私下商榷,俨然是成了学院里说一不二的三把手! 楚月勾着红唇嗤笑了声。 很显然,慕笙能在神玄位高权重,背后的天府王室功不可没! 琥珀桌的左侧,云鬣不悦地皱着眉头,暗戳戳地说:“这慕妖婆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楚月虚眯起狭长的凤眸,端的是以不变应万变。 这会儿,夜色已深,月明风清,星辰镶嵌在如同遮了神秘纱衣的天穹,如萤火之光。 慕笙摆了摆手,眼神示意。 幽阁内的舞女、琴师、婢子都不约而同的躬身退下,只剩下满院的宾客们,都是身份显赫之人。 楚月静默的摩挲着酒杯,眸底寒光凛冽,锐利的朝斜侧看去。 只见数百的审判军士兵,身穿神圣的金色盔甲,手握着冰冷的兵器,一列列整齐有序。 不过转瞬,就已经把整座幽阁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陡然间,氛围变得肃然。 风声鹤唳,剑拔弩张! 楚月轻阖着眼眸,垂在桌上的长指有条不紊地敲打着桌面。 众人不知不觉间,她悄然的运转神农之力,细细数着围剿幽阁的侍卫。 “五百六十二。” 楚月抬起眼帘,低声喃喃。 幽阁内外的审判军士兵总数,共是五百六十二! “慕祭司,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兵长看到审判军士兵,两手环胸,脊背往后靠,冷声问道:“有道是,来者皆是客,宾客如归,而这就是慕祭司你的待客之道?” “柳兵长莫要动怒。” 慕笙轻言细语地解释:“审判军前来幽阁,并非是对在座的诸位抱有敌意,只是暂时隔绝外界,避免接下来的事情走漏掉了风声,那就得不偿失了。” “既是重要之事,那我等外人,不如就先告辞吧。”柳兵长道。 “来我幽阁者都是贵客,怎会是外人呢?”慕笙说:“而且马上就是百层镇妖台的开启之日,或许还需要柳兵长和慕公子的帮忙呢。” 柳兵长揉了揉眉心,随意地靠坐在椅上,不再言语,饶有兴趣的等待着慕笙的下文。 慕笙笑而不语,眼角余光轻瞥着最为惹人的红衣少女。 恰逢楚月侧眸看了过来,互相对视一眼。 女孩的眼神宛若凛冬的雪,藏着彻骨的寒意,又如同从尸山骨海爬出来的鬼杰,有种洞悉人心直至灵魂的锋利! 慕笙暗自心惊了下。 轰—— 脚步声再次响起。 伴随而来的,还有磅礴浑厚的武道之力。 一行几十人,绣有潜龙图腾的紫黑色长袍踏步而来。 这些人的眉间,都有半轮黑月形的印记,肩前佩戴着用鎏金雕镂出幽冥二字的勋章。 身上,则披着墨黑色的披风。 披风无风自吹,猎猎作响,一张张面无表情的年轻脸庞,散发出了不同于常人的森严气势。 为首的则是一名身形高挑的女子,戴着遮掩左边侧脸的暗色面具,露出来的右脸堪称绝美。 她较为与众不同的是,身系血红色的披风,如胜利旗帜般好看。 而女子的左耳,断了半边。 断掉的部分,用纤细的鎏金编织出了精致好看的耳饰。 她浑身上下,尽是领袖的风范。 率领众人走至掌教使的面前,抱拳颔首,低头不低腰,嗓音邪气无边:“幽冥弟子三十六煞,出关武道宫,前来拜见掌教使。” 闻言,楚月若有所思。 三十六煞—— 顾名思义,便是幽冥殿内,凝聚为小团体的三十六名弟子。 楚月再看扫去一眼,眸间悄无声息的氤氲着神农之力,眼神变得越发犀利。 随后,暗惊!! 这三十六名幽冥弟子,实力都在武尊境以上。 而且她们的武体扎实,兵器上乘,都是实打实的力量,没有任何依靠丹药堆积而成的花里胡哨。 楚月神情凝重,正视这群人。 神玄,乃是十大学院之首。 包括打杂的弟子在内,共有十几万。 而这些弟子之中,幽冥弟子最强,最是恐怖如斯! 掌教使坐在高位,笑眯眯地看着这群实力过人的幽冥弟子,说:“如慕祭司所言,此次幽冥弟子要参与十大学院的比试,在此之前,她们要和其余弟子,一同加入百层镇妖台的试炼!” 楚月轻声自语道:“往年,十大学院的比试,都没有幽冥弟子参加。” “不仅是学院比试。” 云鬣接过话茬,沉声说:“就连百层镇妖台的试炼,幽冥弟子都是单独的,这次却要和所有弟子一起。” “事出反常,必有妖。”楚月神色泰然,眸光薄凉如水。 第999章 从黑暗中,重铸新的希望 云鬣斜视着在盛宴里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慕笙,用鼻子冷哼了声:“掌教使和宋院长把慕笙那老娘们当着宝,这莫大的学院,迟早要完。一个学院要烂,便从根部开始烂,当被世人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是不堪入目的地步。” “就不知天府王室的根部,是怎样的光景了。” 楚月嗓音微哑,面前的酒香味充入鼻腔,裹挟着几分难言的微醺。 云鬣心脏猛地一跳,侧过头来,灰浊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女孩几乎是完美的侧颜,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最后,白发苍苍的云鬣,一改往常的不着调,面色深沉,意有所指地说:“天府王室,曾是帝域皇族和战神的后裔,帝域一战,四分五裂,天府王室虽已衰败没落不如当年鼎盛时期,但从来都是无数武者少年的信仰和希望,所以,天府王室不能烂!” 楚月抿紧了薄唇,若有所思。 天府王室与慕笙乃是云泥之别。 哪怕慕笙曾被钉过耻辱柱,天府王室也再而三的帮助慕笙。 而且慕倾凰当初遭受的折磨和痛苦,也绝非是靠慕笙一人之力能够完成的。 打碎掉慕倾凰神魂的那群人之中,有没有天府王室,到目前为止,还是个未知数! 身边,师父云鬣长叹一声:天府王室如果也如神玄这样腐烂掉了,那整个凌天大陆都完了,都没有希望了。” 楚月抬头看了眼天,幽深的眸如深不见底的海,仿佛藏着汹涌的暗潮。 她说:“如若一个大陆没有希望,何不在冰冷的黑暗里,重铸出新的希望?” 听得此话,云鬣蓦地一怔,愕然地看着语气极为老气横秋的徒儿。 难以想象,这样的话,会从一个年轻的女孩嘴里道出来。 云鬣默不作声,细细回味着楚月适才所说的话。 那里面,充斥着年轻的热血,以及成王败寇的坚决和野心。 思索了会儿,云鬣再望向近在身畔的女孩,心中震撼: 世人都道叶楚月是三世修来的福,才能成为一代帝尊的域后。 但在云鬣看来,母仪天下的域后,担不起女孩的宏图壮志! 来日,成为称霸四方的君王,也未可知。 想到此处,一大把年纪的云鬣,眼睛的深处陡然燃起了小火苗般炽烈的光,竟和那几个时常在寒月峰蹭饭的孩子一样,有着年少轻狂的热血。 他期待着,自家徒儿的成王之路。 届时,他也算是个太上皇了。 楚月并不知晓云鬣脑子里的想法,正低着头,一下又一下的轻敲腰间的小斧。 看着乳白色呲牙咧嘴炸毛般超凶的小狐狸,唇边蔓延开了温柔的笑意。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每当看见有关于抱枕的一切,都是下意识的收起满身戾气,仿佛是得到了救赎的囚徒。 云鬣看了眼,勾起了欣慰的笑。 早便从小宝那里得知,斧上的狐狸就是帝尊。 云鬣见此,不得不暗中赞叹一声自家徒儿是个痴情人。 突地,楚月脸色一变,眉头皱得死死的。 “怎么了?” 云鬣立即察觉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捏着一把汗,担心地问。 楚月干咳了声,指腹摸着小斧,说:“狐狸的颜色弄错了。” 貌似不是乳白色的,是紫色的,还是绿色的来着? 云鬣嘴角猛地抽搐,扯了扯脸皮,忙不迭把脑子里对楚月的称赞收回。 这小丫头连颜色都记不清,哪是什么痴情人,倒像个风流浪子,要是男儿身,还不得娇妻美妾成群? 云鬣好生无语。 第1000章 幸会 云鬣的表情一言难尽,心情复杂的惆怅了很久。 过了会儿。 云鬣脑子里有灵光乍现,转念一想就立即释然了,哼唧唧的说:“连帝尊都记错这种事,也只有老夫的徒儿能干得出来。” 楚月咽了咽口水,嘴角猛抽,扭过头生无可恋的看着蠢蠢欲动的云鬣。 她严重怀疑,幽阁的鸿门宴一旦结束,云鬣就要去找贺雄山嘚瑟这没由来的事了。 楚月无奈地看着活宝似得老人,忙不迭地道:“师父,这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而且,冲动是魔鬼。” 云鬣哼了几声,一副骄傲自豪的样子,对于徒儿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楚月极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却说盛宴正中央,一道犀利逼人的目光看了过来。 楚月下意识的抬起眼帘,望了过去。 但见掌教使前侧的幽冥三十六煞弟子里,为首的断耳女子,凛然而立,正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唇角似勾未勾 与楚月相视之际,女子瞬间冷漠如霜,宛若对待不足为提的蝼蚁,彻底的忽视掉楚月般,移开了视线。 楚月不以为然,慵懒的如猫儿,抬起的手轻抚了抚凤尾蝶。 “楼掌教,幽冥弟子也要参与百层镇妖台的试炼吗?” 在座的神玄元老里,蔚元老疑惑地问。 楼掌教与慕笙、宋青山对视一眼,便道:“这次的百层镇妖台和往常不同。” “何处不同?”其他元老问道。 楼掌教捋捋胡须,徐徐道来:“众所周知,每隔五年,神玄学院都会开启''玄祭'',让神玄学院的弟子们,来传承到尚未觉醒的灵兽。” 宋青山道:“这次楼掌教、慕祭司和我讨论过了,玄祭之日提前,和百层镇妖台试炼一同开启。” “开启之时,幽冥弟子一并参与。”慕笙说道。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楚月皱了皱眉。 不知为何,听到楼掌教、宋青山等人的谈话,她想到了道碑内满怀罪恶的朱雀,甚至还有学院禁地桃花源里的前任掌教使。 哪怕她未曾见过桃林里的那位,但自从离开桃花源后,便时而记着。 “玄祭之日,晚辈定会传承到神圣之兽,更好的助力我院,在北境拔得头筹。”断耳女子扬声道。 其余幽冥弟子,纷纷低头抱拳,异口同声: “晚辈定会助力我院,在北境拔得头筹,扬我院之光!” “……” 众人之声,震耳发聩,彰显着神玄的气势,令这黑夜为之一颤。 掌教使很满意的看着自己手下的幽冥弟子,点了点头。 慕笙笑了笑,忽而指向楚月,说道:“诸位现身学院和武道,日夜修炼,可知这位是谁?” 慕惊云看着慕笙不悦的皱了皱眉。 楚月从容不迫,好整以暇,微歪着头,戏谑地看向了断耳的女子。 断耳女子笑道:“斩星榜三叶楚月,近来名声大噪,玩得一手好斧,乃我院境内玩斧的第一人,如此优秀,大名贯耳,谁会不知呢?” 说到这里,女子唇边的笑意渐浓,眼神意味深长,端详着楚月脸上的每个细节。 末了,女子直视楚月的眼睛,邪佞地说:“叶师妹,久仰。” 楚月镇定如初,不疾不徐倒了一杯酒,漫不经心饮下一口,再将酒杯放下,发出沉闷有力的响声,抬眸之时目光骇然似是乱了风云,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道: “晏师姐,幸会。” 第1001章 五年前,雷雨天,水洼地 楚月不卑不亢的与断耳女子对视,眉眼毫无怯弱之色。 酒香从杯盏溢出,凤尾蝶旋飞于此,似有花的芬芳。 晏红鸢,幽冥殿内,三十六煞之首,众人皆知,也是众弟子畏惧的存在。 晏红鸢对着楚月笑了笑,便淡淡地收回眼神。 火红色的披风,在风中扬起。 云鬣看了眼晏红鸢,凑至楚月耳边,低声说道:“小楚丫头,此人心狠手辣,定要万分小心。” 楚月妖冶地挑起了眉梢,眸底寒光微闪。 云鬣再道:“你看见她那断耳没有,据说她出身于北境晏府,母亲是其父的结发妻子,不顾家中长辈反对,嫁给当时无权无势的丈夫,后来丈夫夺得家主之位,不到三天的时间,她的尸体就在塘中发现。” “彼时晏红鸢不到十岁,母亲还没过头七,父亲就另娶了他人,据说那新人入府之时,已经怀胎数月。” “新婚当日,晏红鸢身穿丧服,堂前质问喜袍着身的父亲,遭到父亲的痛打,说没有她这样的女儿。” “晏红鸢盛怒之下,断去半耳、双指,也断绝了和父亲的关系,从此离开北境,四处流浪。年纪轻轻就行事狠辣,让四方之人较为忌惮,后来入了神玄学院,一战封神,成为幽冥弟子,带出威震八方的三十六煞!” “……” 闻言,楚月目光下移,落定在晏红鸢的手上。 至此才发现,那双手戴着黑纱般质地轻薄的手套。 响动声出现。 楚月侧目看去,一张张黑色大理石雕塑而成的新桌摆放在幽阁之地。 慕笙笑道:“红鸢,你们且入座吧,特地为你们备了新酿的好酒,希望在百层镇妖台上,能大放异彩。” “谢祭司大人。” 晏红鸢抱拳做礼,随即回身朝席位走去。 路过楚月身前时顿足停下,睥睨着群蝶间的楚月,邪声说道:“来幽阁前就听说了,叶师妹连斩星榜二都能战胜,虽是武士境,潜力却是无穷,我很期待,师妹在镇妖台上的风华。” 楚月把玩着酒杯,红唇微扬。 虽坐在椅上比晏红鸢矮了一截,但气势如钢似铁,未减半分。 “传闻三十六煞,是神玄十万弟子中的半壁江山。” 楚月缓声道:“镇妖台上,我可得好好的看一看,三十六煞之威!” 言罢,楚月端起被凤尾蝶斟满了酒杯。 “叶师妹。” 晏红鸢身后的一名系着黑色披风的俊美男子,忽而惊奇的出声:“这般说来,我似乎与叶师妹有过一面之缘?” 三十六煞中,一名黑披风的幽冥女弟子问道:“未曾听乔师弟说过,不知是何时?” “五年前,雷雨天,水洼地。” 乔竺此话一出,盛宴之地只剩下如杀般的风声。 霜眉雪发的云鬣收起了不着调的笑,满身的剑尊之气陡然爆发开来。 神玄元老们面色沉重,心思各异。 慕惊云眼眶血红,尽隐忍着如野兽般咆哮的灵魂。 唯独慕笙,笑意盈盈,轻饮了一口甜酒。 此时此刻,众人不约而同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场景,那个……雷雨天! 大雨倾盆,雷电轰鸣,黑云覆盖了整座神玄学院。 有劣迹弟子,三步一叩首,鲜血流了一地! 幽阁一片死寂中,乔竺故作不知,再次开口:“怎堪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昔日师妹还是劣迹弟子,容貌全非,如今倒是宛若仙子,名声大噪,真叫人意外。当时还听见有弟子说师妹此生难以嫁娶,却没想到,还能讨得帝尊这如意郎君。” 楚月喝酒的动作并未停下,将酒水饮入咽喉,享受着烈酒穿肠而过的感觉。 “放肆!” 云鬣恼怒不已,陡然要拔剑。 楚月一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按捺在云鬣的手背。 而后,放下酒杯,拿着酒壶起身,走过奢华的琥珀桌,来到了乔竺的面前。 “师妹?” 楚月提着酒壶桀骜不羁的喝了口,白皙的小手郑重地拍了拍乔竺的肩膀,浅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乔师兄,别气馁,好好加把劲,说不定日后哪域的帝尊也能看上你。” 话音落下,满座寂静,众人一阵喧哗后俱是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第1002章 功夫不负有心人 陡然间,幽阁四处都传着笑声。 乔竺则是脸都绿了。 他堂堂七尺男儿,竟被叶楚月如此嘲讽,实乃奇耻大辱。 “师妹说笑了,我是男子,哪有被他域帝尊看上的道理。”乔竺黑着脸说。 楚月又仰头痛饮了口烈酒,再戏谑地笑:“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乔师兄也盼望着有个如意郎君呢。不过话说回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乔师兄愿意,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噗嗤!” 云鬣在众人之中,笑得最是大声,没个正形的样子。 另一桌的柳兵长看向慕惊云,问:“功夫不负有心人,是这么用的吗?” 饶是修养极好的慕惊云,这会儿也忍不住嘴角抽抽。 他卸下了险些喷发的戾气,儒雅宠溺地看向了游刃有余的楚月,神情颇为恍惚。 眼前的女孩,和记忆中的妹妹,实在是太像了。 如同冲出枷锁而蓬勃生长的荆棘,美得惊心动魄。 但细细想来,又似乎有很多的不同。 慕惊云低下头来,从杯中酒水的倒影中,凝视着自己的眼睛。 身为慕府长子,他肩有重任,哪怕是倾其所有,哪怕是穷尽一生,也要把慕倾凰和小楚给带回北洲慕府,是活生生的人,也是挺直脊梁骨堂堂正正的走! 柳兵长看着突然沉思的慕惊云,轻碰了碰他的酒杯,“在想什么?” 慕惊云低声说:“在想,如果往后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再好不过了。” 如此的话,就能马到成功! 柳兵长蹙着眉似懂非懂,发现自从慕惊云看了那一封家书后,整个人变得奇怪了很多,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甚至还有慕府的侍卫找到她,让她有时间的话多带慕惊云去游山玩水,或是看看医师,别把自个儿给憋坏掉了。 幽阁四周,还在充斥着被逗乐的笑声。 楚月不顾乔竺能滴出墨汁般的脸色,提着酒壶回到桌前落了座。 乔竺咬了咬牙,不堪被羞辱,还想挖苦几句。 晏红鸢眼神凌厉的看过来,乔竺顿时噤若寒蝉如蔫了的茄子,不敢再出声。 晏红鸢再看了看楚月,便带着众人坐在了黑色大理石桌前。 楚月晃了晃没声的酒壶,就要再开一壶新的美酒。 怎料,云鬣一把将酒壶夺了去,哼声说:“酒多伤身,别再喝了,这会儿小青应该在炖养胃的滋补汤,等会儿散席回峰,你正好能喝上一口热乎的。” 楚月眨巴两下眼睛,想到家中还有孩子,满身酒气去见小宝和小幽,也不大好。 如是想着,这才不情不愿的松了手,任由云鬣把酒壶给放到了一边。 而在楚月对面的慕笙,端着酒杯起了身,优雅地出声:“洪剑尊,慕公子,柳兵长,本座身为神玄祭司,诚挚邀三位暂留神玄,在百层镇妖台上,充当此番试炼的审判师,见证神玄弟子的风采!” “慕祭司既然开了这个金口,老夫自当倾力而为。”洪剑尊道。 下一刻,众人的目光汇聚在了慕惊云、柳兵长的身上。 “尚可。”柳兵长道:“慕祭司,这丑话可说在前头了,你们学院的叶姑娘,我可是看上了的,随时会偷走也说不定。” “柳兵长是真性情之人。” 慕笙笑:“小楚能得柳兵长的青睐,是小楚之幸,慕公子,你呢?” “慕某与柳兵长一道留下。”慕惊云道。 慕笙饮下一杯酒后,再执一杯,敬向幽阁宾客:“本座身为神玄祭司,今夜双喜临门,小女薰儿缔结婚约,学院镇妖台玄祭,想来北境比试,神玄必是丰收,诸位能赏脸来幽阁,我且都记下了这份情谊。” 众人起身敬酒,一同饮下。 觥筹交错,光影重重。 夜深时分,幽阁盛宴,终于落下了帷幕。 楚月和云鬣起身离去。 转身之际,身后传来慕笙的声音: “小楚。” 那声音温柔至极,如同叮嘱的长辈。 楚月回头看来,只见慕笙意味深长的笑,关怀地说:“一路保重。” 云鬣上上下下瞅着慕笙,总觉得是不怀好意。 楚月面无表情,不动声色,抬头看了看尽是繁星的天,再莞尔一笑,同样关怀地开口:“鸡鸣之时马上便到了,今日风凉霜重,慕祭司前往朝阳大殿抄写佛经时,记得多穿些。” 第1003章 温馨 顿时间,慕笙脸上的笑容还没扩散到极致,就已经彻底的凝固住。 她看着那言笑晏晏的女孩,分外的刺目。 和慕倾凰一样让人厌恶! 慕笙深吸着气,只后悔当年留下了叶楚月一条贱命。 否则的话,现如今的叶楚月,也不过是一具腐烂到连皮肉都没有的白骨! 楚月忽视掉了慕笙眼中的怒,笑得更是张扬。 好巧不巧的是,养在幽阁的灵鸡,发出了鸣叫之声,刺耳又尖锐,且不带停的。 鸡鸣吵得慕笙头皮发麻,勃然大怒,偏生还得把这只灵鸡当祖宗给伺候着,不能有半点损伤! “弟子就不打扰慕祭司抄写佛经了。” 楚月人畜无害的笑了笑,再带着憋笑的云鬣折身离开。 直到走出幽阁,云鬣才笑得无比大声。 这巨大的笑声,伴随着鸡鸣,还挺有节奏的。 慕笙远远听见,甩了甩袖,“这该死的老东西!真是碍眼。” 另一处,洪剑尊的孙女洪莺歌,提着青色的裙摆,迅步走向了慕惊云。 临近时,洪莺歌才放缓步伐,将女儿家的娇态演绎的淋漓尽致。 “慕公子。” 洪莺歌说道:“莺歌以后还想和公子一同去险地历练,不知有没有这个机会。” 慕惊云皱了皱眉。 他原来出手相助这洪莺歌,是本着慕府的宗旨,但洪莺歌此前对楚月的无礼,让他心生讨厌之情。 他也看得懂洪莺歌的爱慕之情,索性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说道:“这位姑娘,慕某已有心上人,为了避嫌和自重,历练之时,就不好带上其他女子了。” 心上人? 洪莺歌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不知慕惊云有心上人,难不成是叶楚月? 慕惊云不理会洪莺歌的泫然欲泣,和柳兵长、银羽佣兵团一道而行。 跃上骏马后,慕惊云便四处去寻楚月的身影。 但见幽阁前侧的花苑小道,一群年轻的人蜂拥而出,聚在楚月身边嘘寒问暖。 其中,一个脖子前金光灿灿的红袍男子,格外的醒目。 慕惊云看着那群人,放心了不少,唇角微微扬起。 “你还真是关心那孩子。”柳兵长道:“我听说,帝军司的沐凤鸣,对这孩子尤其上心,几次三番都要绕道来看她,倒是有趣。” 沐凤鸣。 听到这个名字,慕惊云微微一怔。 对于此人,他只遥遥看过一道坚毅的身影,只知是个铁血的女子,是…… 帝军司的一等战将!! “军人与军人,总是惺惺相惜的,或敌或友,也或是骨肉亲人。” 慕惊云道:“看着年轻气盛的晚辈,倒像是看着自己的亲人,总想着关心一二。” “那倒也是。”柳兵长道:“看来得在这孩子去帝军司前,先把她挖到佣兵团,虽然银羽在帝军司的权威面前不值一提。” 闻言,慕惊云笑笑了事。 洪莺歌站在原地不动,顺着慕惊云的视线看向楚月,烦闷的跺了跺脚。 楚月被燕南姬的大金链子晃到眼睛的同时,又被冷清霜、萧离等人拉着上下观察,就连头发丝都没放过,生怕她会在幽阁受尽了委屈。 楚月顿感哭笑不得,而无奈的同时,心里也满是暖流。 当她看见屠薇薇的时候,也有几分诧异。 不由感叹,寒月峰的那几顿饭,果然没白喂给这师姐。 屠薇薇干咳了声,说:“今夜顺道看看月色,如今看完了,也该回去了。” 然而她才走没几步,就见楚月笑着说:“屠师姐,寒月峰上炖了汤,要一道去喝吗?” 屠薇薇脚步顿时停下,跟紧了楚月,楚月粲然一笑,倒觉得这师姐有些可爱。 众人前往寒月峰。 峰下。 一道苍老的身影,双手负于身后,踱着步子走来走去。 楚月走近才看到是二长老贺雄山。 贺雄山以拳抵唇,干咳数声,立即板着脸解释:“老朽是难以入眠,并非是担心你。” 楚月嘴角一抽,“知道了。” 长风之中,女孩的眼底却悄然的蔓延开了笑。 她举步轻摇的走上寒月峰,懒懒倦倦,众人默契的跟上。 第1004章 月落星沉,骄阳似火 “小师妹,别走那么快,等等师兄,你看师兄托人打的大金链子,怎么样?” 燕南姬屁颠屁颠的跟在楚月的后边:“刚才还被冷师妹给没收掉了,又被我拿回来了。” “小燕子,你能不能别显摆?你是八辈子没见过钱吗?今生钻钱眼里去了?” 冷清霜没好气地说:“堂堂斩星师兄,如此敛财,传了出去,滑天下之大稽!” “你懂什么,这可是给燕某人未来媳妇攒下的钱,哪像你,嫁不出去。” “滚吧,我在等小宝长大。”冷清霜冷嗤。 萧离淡淡地道:“冷师姐,你应该告诉他,男人只会影响拔刀的速度。” 夜罂补充:“还有出斧的速度。” “花师兄,你看她们。” 燕南姬勾住了花月痕的肩膀,“一群嫁不出去的。” 冷清霜一个箭步过去,迅速揪住了燕南姬的耳朵,疼得燕南姬大声囔囔:“冷清霜你这是家暴,小爷要去武神殿控诉你万恶的罪行。” 屠薇薇蓦地问了句,“打扰下,谁知道今晚炖的是什么汤?” 众人:“……” 燕南姬扯了扯唇,“屠师姐,你这关注点,真的是比我奇葩。” 屠薇薇愣了下,旋即板着脸,背着血杀刀上山峰,清了清嗓子,边走边说:“我此番上峰,是想和叶师姐探讨下镇妖台和北境比试之地。” “和汤有什么关系?”燕南姬问。 屠薇薇道:“叶师姐树敌众多,我怕有人趁其不备,汤中下毒,来为师姐试汤。” 燕南姬满脸呆滞:“你们关系已经好到以身试毒了?” 屠薇薇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目光凌厉的瞪了眼燕南姬,“关你屁事。” 说完,快步跟上楚月,夜色的笼罩下,两侧面颊浮现了浅浅一层的绯红色。 燕南姬:“……”这女人,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凶。 楚月无奈的勾着唇角,看见这么一群人,只觉得长夜漫漫也不难熬。 月落星沉,黎明破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透过枝桠交错的空隙,洒落下细碎的金光。 东方的朝阳象征着希望,此刻正冉冉升起。 日照金山。 寒月峰晨霞绚烂无边。 万丈青阳之下,年轻蓬勃的少年和少女,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吵吵闹闹的结伴而行。 时而传出燕南姬杀猪般的惨叫声,随后便是众人的笑声。 沈清风和薛城在众人之间,神情恍然。 他们依稀记得,在不久前,那红衣如火的女孩,还是在长安无依无靠的浮萍。 “时间,过的真快,阿月都长高了不少。” 沈清风微微一笑,看着楚月的背影,却是欲言又止。 有生之年,他还能等来阿月叫一声哥哥吗? 又或者,他的忏悔还不够。 薛城笑道:“沈兄,瞧你这性子,日后只怕是没姑娘要的,你要实在是婚嫁不得,薛某不介意在府上给你留一间房,省的你独自一人。” “不必了。”沈清风冷淡地道:“下次回长安薛兄便是新婚燕尔时,在下不好叨扰,免得耽误了洞房花烛,春宵一刻。” 薛城摇了摇折扇,眯起一双秋波潋滟的桃花眸,笑着说:“难不成沈兄不愿薛某娶妻?也未尝不可。” “你不娶妻,我还得娶妻生子。”沈清风说完就加快了步伐。 薛城眸光暗淡了几分,随即摇扇,啧声说道:“沈兄,向来是口是心非的。” 楚月回头看向了走近的沈清风,浅笑着点头。 两人似兄妹,又不似兄妹。 “阿月,你适才喝了酒,等等为兄去给你熬醒酒汤。”沈清风道。 “小青熬了汤,就不必麻烦了。” “阿月……” 沈清风忽而问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当成过你的哥哥?” 楚月想到那个孤苦无依纵身跃下城墙的身影,想到那个在城门前的血泊里魂飞魄散的可怜人。 或是用过同一具躯壳的原因,楚月的心底衍生出了无法遏制的悲凉。 今日的风光,掩盖不了那五年无人问津的苦楚。 “锦上添花,远没有雪中送炭来的好。” 楚月摆了摆手,迈着步子往前走,背影笼着熹微的晨光,似是缥缈到难以捕捉。 沈清风低头苦笑,自言自语:“是啊,昔日雪中袖手旁观,如今再是锦上添花,都不过是道尽虚情假意罢了,罢了……” 但—— 阿月。 这一生,还有当你哥哥的机会吗。 …… 骄阳似火,众人上峰。 走在最后的,是两个霜眉雪发互相看不对眼的老家伙。 “还别说,这年轻,就是好。”贺雄山感叹。 “是啊,当时你还没给路琼那老妖婆给勾了魂,还没被骗到只剩下个裤衩子,能不好吗?” 云鬣一同感叹。 贺雄山:“……” 他觉得他和云鬣这辈子是八字不合。 第1005章 破财消灾 贺雄山被云鬣给气得脑子气血翻涌,要不是云鬣衣襟里露出的一角生死战书,他高低给这老东西整两句。 贺雄山甩了甩宽大的袖袍,闷哼不语。 云鬣大摇大摆的上峰。 走着走着,云鬣停了下来,发现自个儿的右眼皮剧烈的跳个不停。 “贺老兄。” 云鬣正儿八经的郑重出声,叫贺雄山顿时一愣,狐疑地瞅着那老东西。 云鬣对着他理直气壮的伸出了手:“你不是存了半辈子的积蓄吗,拿点儿出来给老夫。” “为何?”贺雄山问。 “老夫今儿个这右眼不断的跳,按照老俗话,那是跳灾的迹象。” 云鬣认认真真地说:“老夫这是在破财消灾,没听说过吗?一大把年纪白活了?” 贺雄山:“……” 破财消灾他听过,但拿他的财,消云鬣的灾是怎么个回事? 云鬣把他当成了冤大头? “啧,这生死战书,怎么自己飞了出来?” 云鬣抓着生死战书,拍了拍上面的尘灰,“这年头哦,生死战书都成精了。” 贺雄山面无表情的把鼓鼓的荷包递给了云鬣,云鬣连忙打开了自己巨大的袖口,却是在说:“贺老兄,你这是做什么?这可使不得?” 贺雄山黑着脸把荷包丢了进去,内心深处却在哀嚎:既生鬣,何生雄? 云鬣这厮估计就是阎罗爷派来折磨他的。 …… 此刻,楚月一行人,已经在寒月峰上端着小青递来的热乎的汤来喝。 楚月悄咪咪的看了眼,发现屠薇薇从空间袋里取出了一个巨大的碗来喝汤。 楚月惊得是瞠目结舌,风中凌乱。 燕南姬在旁边说:“现在的寒月峰,都流行自己带碗了吗?” 冷清霜的白眼快要翻上天。 楚月放下碗筷,叫来小青。 “叶姑娘。” “小青,如果食材够的话,再去炖一些汤,送到慕公子和柳兵长那里去,还有慕府侍卫和银羽佣兵团。最好备一些醒酒汤。”楚月说道。 “小师妹真是心地善良。”燕南姬道。 “对了,食材用的钱就从燕师兄那里扣掉。” “是。”小青来去匆匆。 燕南姬捧着碗看向楚月,欲哭无泪。 楚月笑了笑,心情大好,又盛汤来喝。 与此同时。 长安城,神武皇室。 幽静的御书房密室内,置放在昏暗中央的冰棺,里边氤氲着胭脂色的薄雾。 薄雾之中,躺在冰棺里的慕倾凰,手指微动,睫翼轻颤,额头竟是沁出了汗珠,有几分鲜活的生机! 那一缕薄弱的意识,每时每刻都在融入本体。 每当她生不如死,疼痛刺骨,想要放弃的时候,她就会想着那个女孩,那个……没有娘亲呵护的女孩! 意识快要破碎的时候,便再次奇迹似得开始凝聚! 慕倾凰的身躯武体已经疼痛到,眼尾不自觉的流下了泪珠。 无尽的黑暗,她的意识,在魂飞魄散的边缘,一次又一次的重合,融向躯壳。 因为破碎的神魂,她丢失了许许多多的记忆,忘记了亲人和故友,但她记着,她的孩子。 ——小楚。 ——你听见了吗? ——娘亲,在想你。 …… 寒月峰。 正在喝汤的楚月,忽然间,心脏轻颤,胸腔内有些沉闷的疼。 楚月拧了拧眉,眼底划过一丝疑惑之色。 不多时,楚月便甩去脑子里的思绪,前往浴池沐浴更衣。 原来寒月峰的浴池,在东边的外端。 自从她和小宝入住后,云鬣就花重金吩咐人在屋子旁边的地方,打造了一个新的浴池。 这样一来,她每当出门,惹得一身的世俗气息,都可以方便的洗干净,再去抱着奶香奶香的小孩。 云鬣看似粗心大意,实则是个心思细腻的。 楚月笑了笑,换上干净的衣裳走进屋子。 “娘亲,快看小幽!” 才打开门,就听见小宝的声音。 第1006章 她的毕生夙愿 楚月登时看向屋内,只见桌上堆满了鸡腿,小奶兽抖着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半睁着浅金色的眼眸,窝在鸡腿之中,一脸享受舒适的表情。 “何处来的?”楚月问道。 “小幽自己溜出去从山下带回来的。”小宝如实相告。 “娘亲,好吃!”小幽兴奋地道。 楚月呆若木鸡,微微怔住。 万世神兽,这么好养活的吗? 不是小鱼干,就是鸡腿? 突然间,楚月有种想再养只万世神兽的冲动,哪怕是放在家里辟邪都好。 不过,看着小幽圆鼓鼓的肚子,以及还想要啃鸡腿的迹象,楚月便将鸡腿收在了神农空间里。 “娘亲……呜……” “按时吃,不能过量,否则吃胖了你爹爹会讨厌的。”楚月有板有眼地说。 听到爹爹,小幽顿时就不敢淘气,哪怕口水都要从嘴角流出来,还在极力的忍住。 “小幽不能让爹爹讨厌!”小爪子握着拳头,发誓似得说。 楚月指尖在小幽的额头一弹,再看向小宝:“宝宝,你带小幽出去玩吧。” “好嘞!” 小宝抱着软乎乎的小幽听话的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楚月一人。 经过昨晚的折腾,众人都在休憩,打算养精蓄锐,再精神抖擞的迎接百层镇妖台的开启。 楚月并未入睡,而是取过了沐凤鸣所赠的药材,再翻着医书,淬炼神农之力,钻研出治疗武国安和大长老的法子。 神农空间里,破布和轩辕修以及一群小魂魂围在了堆积如山的鸡腿身边,好奇地观察着。 “小小鸡腿,竟能让万世神兽流连忘返,稀奇,稀奇。”破布说道。 轩辕修鄙夷地看了眼破布,发现楚月尚未歇息,还在研究医术,便道:“小叶子,歇会儿吧,你每天都太累了。” 这么多天,轩辕修可算是有了些神武先祖该有的样子。 “无妨。” 楚月应了一声,继续翻看医书,挑拣药材,“沐将军这次送来的药材,正是我需要的,若能早些炼制出解药,大长老和武叔都不用受剧毒的煎熬了。” 轩辕修默然不语,心情沉重。 “轩辕修。” 楚月笑道:“在北境的比试结束,我去把神武失去的国土,全收回来。” 镇北军二十万士兵,十九少将,全部归位! 收复失去的几十座城池,还一个完完整整的国土。 等到来年花开之日,带着那黄金万两,去圣域看一看她的抱枕。 这是,她的毕生夙愿。 闻言。 轩辕修眼眶通红,自嘲的笑了笑,“小叶子,朕是不是很没用?” 楚月不再挑拣药材,思索了一番,咬字清晰地说:“我所知的轩辕修,是神武的开国先祖,是一统三十六国,成就轩辕王朝的千古一帝,是诸侯国中亘古以来的第一人。” 轩辕修愣了下,张了张嘴,道不出话来。 楚月把药材处理完了,便盘膝而坐在冰冷的地面开始修炼,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随后运行起呼啸而来武道玄力,控制玄力淬炼着身躯,使自身的力量越发强悍。 武道一途,缤纷多彩,花俏艳丽,修炼的武技诀法数不胜数。 但对于楚月而言,永远都是以武体为基石,而非是全然依靠武道之气! 如此一来,哪怕耗尽武道之气,她的武体依旧蕴藏无限的潜力和可能,是她最大的杀手锏! 时间如白驹过隙,悄然离去。 等到半夜,满室星芒璀璨,武道玄力如风暴而过。 楚月又突破了武士境的两个小境地。 而后,也未曾休息,走出了屋门,在寒月峰上的练武场上用饮血剑比划着《人皇剑诀》。 第1007章 前夕 寒月峰峦,来来往往的人,总能看见在练武场来去如飞的身影。 《人皇剑诀》,自带称霸四海的人屠之气。 凛凛剑锋,如冬雪夏风,铺天盖地,端的是君临天下。 楚月身着红衣,手执饮血剑,脚掌踏地飞跃起,身如流星而过,一剑长虹! 第二剑劈下,风炙火焰从身体迸发而出,比傍晚的云霞还要绚丽无边! 楚月黑眸烙上火焰的图腾,身子翻空而过,一剑挽起万千火焰狂花! 这一练,便是昼夜不分,不吃不喝,如同走火入魔般。 许久。 练武场外,云鬣和小青、冷清霜等人站立于此,俱都凝视着那道裹挟着杀伐之气的身影。 小青焦急担忧地说:“三长老,明日就要开启镇妖台了,姑娘从幽阁回来,就不曾歇息过,可别把身子累坏了。” “年轻人就喜欢拼命,由她去吧,这说明,她距离帝尊,距离武道巅峰又近了一步。” 云鬣负手而立,灰袍微扬,复杂地道:“《人皇剑诀》,她比老夫更合适。” “小师妹如此拼命,我们也不能放松懈怠。”燕南姬道。 这时,萧离运着一车不同寻常的衣物而至。 神玄弟子周玄好奇地问:“萧师姐,这是……?” “玄武内甲。” 萧离面无表情的取了一件穿在身上,“楚爷时刻穿着此物不停歇的修炼,我等也要追上才行。” 闻言,众人都瞠目结舌,互相对视了眼,在彼此眸中发现了浓浓的震惊。 冷清霜踏步走出,爽快的套上,“都是叶三爷的人,怎么着也不能丢脸才是。” 夜罂果断的穿上,侧过头看了眼练剑的少女,微微一笑:“现在有多努力,日后的路,就有多容易走。” 接下来,众人都陆陆续续的套上了玄武内甲,吃力的修炼。 这夜的神玄,每个角落的弟子都在刻苦的修炼,只盼望能在百层镇妖台的试炼有所成绩。 后半夜,天亮将亮未亮时分,寒月峰练武场的众人都累得七歪八倒。 楚月停下练剑的动作,低头望过去,打了个响指,神农之力便从袖衫传出,灌溉在众人的身上,消除他们一身的疲劳。 如此一来,就算穿着玄武内甲艰难修炼,事后也不会有武体劳损的后遗症。 楚月回过神来,透过折射下的月光,看见了如糯米团子般的小奶娃,正坐在门槛靠墙耷拉着脑袋睡觉。 小宝的怀里还抱着毛茸茸的小奶兽。 小孩和奶兽,睡得很沉。 他们似乎等了她很久,旁边还放着一方琉璃灯盏。 楚月轻声走过去,熄灭了灯火,将小宝抱起,放在了屋子里的床上。 “唔,好吃。”小奶兽发出嘟哝的声音。 楚月好笑的勾了勾唇,为他们盖上了软被,再走出了屋。 晚风习习,厨房的灯盏尚未熄灭,熬的汤香味从窗门飘出。 楚月在氤氲开的光里,看见坐在灶台前的老人,以及熬汤的“滋滋”声。 楚月过去为云鬣披上了一件外袍,才悄然离去。 在天明以前,楚月孤身下山,迈着步伐去了东侧之地。 耸入云霄的道碑伫立在空旷之地。 楚月仰头看去,恢弘又荒凉的道碑,只有她一人的名字。 “沙~沙~” 扫帚刮地的声音响起。 楚月看见,衣衫破旧的老人似乎瞎了双眼,正在清扫道碑四处。 老人清扫的动作很慢,但很仔细,被他清扫过的地方,都是干净整洁的。 楚月听人说过,这瞎了眼的老人,孤家寡人,来了神玄很多年,谁也不知他家在何处。 楚月想到自己来的目的,随即收回了视线,盘膝坐在道碑前侧,以神识入道碑。 神识接触道碑的时候,楚月宛若遁入一片深渊之中。 天火四坠,岩浆纵横。 周围一条条冰冷的铁链,互相交错,贯穿着断翼的朱雀。 满身冒火的朱雀,原是颓废的耷拉着头。 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血红色的眼睛藏满了人间的罪恶,狠戾地注视着突如其来的少女。 “人类,你还敢来?” 朱雀声音充满着刺耳的尖锐,如同从四面八方响起,万千风暴直逼楚月般压迫。 “上回本座看在那青鸾小鸟的份上,留你一命,放你离开,你还想回来找死吗?” 朱雀滔天大怒,震如雷霆:“自私自利的人类,还不滚出本座的领地?” 话音才落,就见四面八方的朱雀之火,尽数袭向楚月,似乎要将楚月给燃作灰烬! 火焰温度高升,火红的光,映照在少女的面颊,衬得熠熠生辉。 楚月睁着黝黑的美眸,莞尔一笑,从神农空间掏出小幽储存的鸡腿,往前一放,问: “饿了吗?可要吃鸡腿?” 这才是,她下山的目的。 第1008章 它乃万鸟之王,它当翱翔九霄 正朝楚月直逼而去的万千火刃,竟在少女声音响起的刹那,如画面定格般,凝滞在了半空。 被铁链贯穿桎梏的朱雀,铜铃大的赤红眼眸,此刻涌满了茫然之色。 楚月扬了扬手中的鸡腿,问:“吃吗?” 朱雀怔住许久,发出愤然的声音,“你在羞辱本座?本座不吃嗟来之食,更不吃你们人族的垃圾!” 楚月咬了口鸡腿,咀嚼了几下,甚是有味的眯起眼睛。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楚月干净利落的转身,“还别说,这鸡腿味道,实属可以。” 朱雀狐疑地看着楚月的背影,冷哼了几声。 楚月慢悠悠的啃完一个鸡腿,将剩下的骨头丢进了岩浆里,再把破布从神农空间取出来擦擦手才送回神农空间。 破布本在小憩,被楚月这么一擦,油滴滴的味道把他给整懵了。 “人类,你不要得寸进尺。”朱雀喝道。 楚月取出所有的鸡腿,都用包裹放在了空地上。 “饿了的话就吃点吧,并不是什么屈辱的事情。” 楚月凝视着朱雀的眼睛,咬字清晰地说。 朱雀一言不发,满目骇然的冷意。 楚月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恐惧,再从神农空间拿出了几枚丹药放在鸡腿上,“虽然我不是兽医,无法炼制出治疗你的丹药,不过这是从慕笙药阁那里拿来的,估计对你的伤口有帮助。” “你究竟想说什么?”朱雀咬着牙问。 “或许,你曾被人族伤害过,也曾掉落深渊过,也曾泣血。但是,你乃四圣之一的朱雀,你该一日万里,翱翔于九重天际,你该睥睨群雄为万鸟之王,你该在九霄之间叱咤风云令山河变色。” “都说天道轮回善恶终有报,但如若伤害你的人未曾得到报应,未曾被绳之以法,你该亲手,审判他。” “在不久的将来后,我兴许会离开神玄。” “但我期盼,能再见朱雀圣兽的风采,能看到那万鸟之王的英姿。” “与其埋怨天道不公,世人皆恶,何不……试一试,冲出这枷锁,让这天道,以你为公?” 在岩浆和鸡腿,圣兽与少女的罪恶空间里,她的话,响彻于此。 朱雀呆愣住。 自从它断去羽翼,被囚在这里,就自怨自艾,活在许多年前的过去。 从未有人跟它说,它乃万鸟之王,它当翱翔九霄! “学院诸事繁多,晚辈告辞。” 楚月两手抱拳,充满着钦佩。 “为什么和本座说这些?你的目的是什么?”朱雀警惕地问。 “大概只是看到这鸡腿的时候,想到了还在这里挨饿的你。” 楚月盈盈一笑:“试一试吧,不放手一搏的试一次,怎知乾坤落定谁家?” 这话,是在说给朱雀听,也是在告诉自己。 把鸡腿留下,话说完,楚月就趁朱雀沉思,神识离开了道碑空间。 朱雀思索着楚月的话语,红宝石般的眼睛,看向了地上的鸡腿。 它以火为掌,取来了鸡腿,蓦地咬了一口。 不过须臾,一堆鸡腿都被朱雀吃了个干干净净。 啃完最后一个,朱雀有些意犹未尽。 它看着楚月离开的方向,眼神笼罩着一层雾色,弥漫开了哀伤之色。 好多年了。 在这无人问津的日子里,它早就忘了何为饱腹。 也从来没人问过,它饿不饿。 朱雀满身苍凉,殷红似血的眼睛,竟是流淌出两行朱红色的泪珠。 断翼的它,身体四处都是铁链贯穿的窟窿。 一条条冰冷铁链,如无情的刽子手,屠灭了它对世间的希冀。 “蠢东西!” 朱雀满心苦涩,自嘲的痛骂:“不过些鸡腿俗物而已,就让你又想信任人族了,你不死,谁死?你活该,你该死!该死!该死啊啊!” 扭曲尖锐的声音,藏着无人知的痛苦,回响在不为人知的道碑里。 第1009章 洗精伐髓,脱胎换骨 道碑外侧。 盘膝而坐的楚月意识归体,缓缓地睁开了如宝剑出鞘般锋利的眼睛。 “沙~沙~~” 扫地的声音,轻响在耳边。 楚月站起身子,拍去身上的灰尘,转眸看向了正在扫地的瞎眼老人。 天快要亮的时候,天地间,有种雾霾般的雾色。 老人便在这雾色里,动作缓慢的清扫着地面。 落在楚月的眼里,倒与渔舟唱晚有异曲同工之妙,仿佛能让人沉下心来。 楚月视线下移。 老人的靴子穿了很多年,破了很大的洞。 他的手和腿,还有脸上的皮肤,可谓是糟糕透顶,一眼便知是吃了苦的人。 “小叶子,该回峰了。”轩辕修道。 楚月轻点螓首,伸了个懒腰,恣意的朝外走。 才走了数步,楚月便顿足停下,走回老人的身边,取出一袋灵石,握住老人脏污的手,放在了老人的手里。 “老先生,神玄学院的一年四季,不论酷夏还是深秋,到了晚上霜气都重,你拿这个钱去买一身暖和的衣物,如此也好挨过夜晚,不至于受冻。” 楚月微笑道。 老人身体一僵,摇摇头,“习惯了,不必浪费钱财。” “御寒之物,不算浪费,收下吧。” 楚月说道:“镇妖台开启,晚辈不宜久留,老先生身子不好就早些歇息吧。” 言罢,看了眼天色,就迅速离开了道碑之处。 老人抱着装满灵石的钱袋,拿着扫帚,站在清晨的凉风。 过了会儿。 他小心翼翼的收好钱袋,继续扫地。 “脏的东西,扫干净了就好。” 老人边扫边说,脏污的脸上却浮起了慈祥的笑。 …… 楚月匆忙回到寒月峰,前往浴池,打算把几日修炼被汗水浸透的衣裳换掉。 然而才走进浴房,楚月的身上就散发出了恶臭的气味。 她低头看去,发现有紫黑色的液体从身体的每个地方流出。 楚月颦了颦眉,眯起了犀利的眼睛。 “月子丫头!” 破布惊讶地道:“你这是……被‘伐髓’洗礼了。” 伐髓,俗称脱胎换骨。 武者周知,人世多有世俗的脏污之气。 初生的婴儿从哇哇坠地开始,四肢百骸,武体血脉,就要被脏污给侵蚀。 尤其是骨骇内,多是藏污纳垢。 故而,世间武者都想洗精伐髓,从而达到武体脱胎换骨,天赋异禀的效果。 但伐髓之事,难如登天。 伐髓丹药,放在神脉九洲,都是一丹难求。 而其他的伐髓方法,困难程度,都像地狱模式。 “小叶子这是什么狗屎运……” 轩辕修再次的傻眼:“难如登天的伐髓,就这么下山上山一来一回就解决了?这传出去,岂不是要气死天下武者?” 楚月亦是茫然,伐髓之难她是知道的,也曾想过,但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伐髓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楚月没有多余的时间细想,外头都是聚集的神玄弟子,还有钟鼓之声从武道宫响起。 楚月连忙褪去衣物,在浴池洗掉身上的脏污之气,便打开房门,朝外走去。 寒月峰,练武场上,所有人都身穿神玄服饰,佩戴武道宫勋章,等候已久。 “嘎吱。” 听到开门之声,都回头看来。 “小月儿,镇妖台已经开启了。” 看见楚月,冷清霜双眼一亮,道:“神玄学院内的弟子们都已经去了镇妖台,还有幽冥殿的三十六煞,这次的试炼,估计会很热闹。” “三十六煞的晏红鸢很强,需要留意下。”夜罂说道。 萧离有条不紊的擦拭着刀刃,闻言,舔了舔唇,“很久没有动刀了,倒有些期待。”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都随我前去镇妖台吧。” 楚月腰缠饮血软剑,背着碎骨战斧,眼底战意喷发,振臂高呼,红衣与墨发同时扬起。 第1010章 会是诸侯国的传奇 晨曦,凉风徐徐。 楚月一声令下,长袖生风,随后率领众人下山! 此刻,每张年轻的脸庞上,都充满着蓬勃的朝气,武体内亦蕴含着滚烫沸腾的热血! 整座神玄学院,都是武道宫响起的钟鼓之声,宛若佛音大庇天下,神圣而浩瀚! 下山之际,燕南姬和薛城勾肩搭背的走,瞅了瞅四周,叹了声:“这一个个的女子,舞斧弄刀的,好是凶悍。” 薛城笑了笑,目光落在楚月的身上,眯起眼睛问:“燕师兄,你不觉得,楚爷她今日分外的不同吗?” “好像是。” 燕南姬点点头:“浑身都冒着佛祖般的金光是怎么回事?” 薛城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洗精伐髓”四个字,但很快就被自己给否定了。 不论是何种方式的洗精伐髓,都需要花大量的时间来淬炼武体,还要遭受极端的痛苦。 这些日子,楚月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修炼,哪有时间去“伐髓”? 如此想着,薛城耸了耸肩。 他远远地望着前方的那一袭红衣和顶天立地的背影,唇角勾勒出了好看的弧度。 他坚定不移的相信,这人儿,会成为诸侯国乃至于整个凌天大陆的传奇。 走在最前方的楚月,于半山腰纵观各大主峰轻笼云烟的轮廓以及学院错落有致的恢弘建筑。 不计其数的弟子,全都穿戴整齐正式,兴致冲冲的涌入了宽敞的后山。 楚月自从被洗精伐髓后,发现走路带风,特别轻盈,浑身上下神清气爽,可谓是精神抖擞。 尤其是体内的风炙火、魔根、仙根、神农之力仿佛都得到了净化和加固般。 除此之外,楚月觉得身上本应厚重的玄武内甲,轻如薄衣。 而刚突破不久的她,又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镇妖台开启在即,楚月不得不按照惯例,一如往常的遏制住突破! “原来这就是洗精伐髓的好处。” 楚月眸光微亮,心中暗叹,眉梢间漾起了一抹喜色。 一行人在楚月的带领下,朝着后山和镇妖台的方向走去。 诸多的弟子,鱼贯而出,吵杂的声音里充斥着对未来的向往和激动。 人群之中,衣衫褴褛的老人,拿着陈旧的扫帚,两眼摸黑的清扫着地。 “砰!” 其中一名女弟子匆忙赶往后山,撞到了老人的身上,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 “老东西,你没长眼睛吗?” 女弟子摔坐在地,怒吼出声。 这女弟子,名为蓝欢欢,正是时常跟在叶薰儿身边恭维讨好的人。 结伴而行的几名弟子连忙把蓝欢欢扶起,其中一名眉目青涩的女孩弱弱地说:“蓝师姐,他本来就是瞎了眼的……” “瞎了眼就该好好躲着,别出来害人。” 蓝欢欢捡起地上的东西,怒道:“你可知道这些是带给薰儿师姐的?你知道薰儿师姐是什么人吗?是慕祭司的女儿,耽搁了师姐的事,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人置若未闻,在吵杂的世俗里安静扫地。 “你这是什么态度?” 蓝欢欢恼羞大怒:“就你这样的货色,在神玄扫地都是抬举你了,赶紧滚出去吧。” 蓝欢欢抢走老人手里的扫帚,愤怒地砸向老人的头部。 老人始终是无动于衷。 扫帚就要落下之际,“嗤嗤”声音作响。 只见一道风炙火刃破空而出,带起剧烈罡风,直烧向蓝欢欢的洁白细嫩的腕部! “啊!” 蓝欢欢吃痛的松开手,却怎么都扑不灭手上的火。 “找死!” 蓝欢欢杏眸瞪圆,愤怒地朝身后瞪去,眼中却是填满了忌惮之色。 却见眸底倒映出一行十几人,气势凌厉,踏步有力,目光炯炯有神! “叶……叶师姐……”蓝欢欢咽了咽口水,诚惶诚恐,还后退了几步。 楚月迈步而至,戏谑地看向了她,冷声问:“你要把谁赶出神玄?” 蓝欢欢蓦地指向老人,“叶师姐,镇妖台开启,师兄弟们众志成城,这老东西不识抬举,不知礼数,打扰了众弟子,我才教训了他几句。” 第1011章 早已习惯寒夜 “不知礼数?” 楚月挑眉问道:“他在神玄打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清扫道路做的是份内之事,何来的不知礼数?” 蓝欢欢的手腕还被火焰烧着,眼睛里泪水打转儿,强忍着痛意说:“镇妖台事关学院荣光和弟子前程,他在此会阻扰到师兄弟们。” “一个手无寸铁双目失明的老人,不过是在做份内之事,就阻扰了神玄培育的武道弟子。” 楚月冷笑:“这武道,你还修什么?不如滚出神玄得了。” “叶师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为了大家好,我……” 蓝欢欢焦急不已。 楚月面无表情的喝声道:“把东西还回去,为你自己的失礼之处道歉,否则……现在就滚出去。” 周围已经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弟子。 蓝欢欢顿感羞辱,心有不甘,但碍于斩星弟子的威严以及手腕扑不灭的风炙火,只得蹲身把地上的扫帚捡起,再走到老人的面前,送上扫帚,弯腰道歉:“老人家,适才我赶时间去后山,情急之下才恶言相向,还请老人家不要往心里去。” 老人拿回了扫帚,忽视掉蓝欢欢的话,又开始机械般麻木的扫着地。 他缓慢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楚月的面前。 他停下了脚步,面朝楚月,抬起头来,用枯老的双手拨开了脏乱的发,使他的面容让人看得更加真切。 楚月胸腔微窒,瞳眸蓦地紧缩,深深地盯着老人的眼睛看。 黎明在道碑旁侧的时候,天光不亮,又加上有老人凌乱的头发挡着,楚月并没有看清楚,只知是个瞎眼的老人。 这会儿楚月才看见,老人的眼睛,是被人用针线生生给缝起来的,陈年的血迹都成了褐色,连着结痂的地方抠不下来。 但即便如此,老人的面庞始终给人和蔼可亲,没有半点儿的阴翳之气。 “老先生。”楚月心情凝重地出声:“你这眼睛……” “老奴的眼睛看不见,但心却看得更清楚了。” 老人沙哑地说,又将钱袋取出,放在了楚月的手里,“姑娘,老奴早已习惯寒夜,不需要御寒的衣物,反倒是姑娘比老奴更需要这个。” 不给楚月拒绝的机会,老人就躬下了腰,一丝不苟的扫地。 楚月拿着钱袋,若有所思,犹豫许久才把钱袋放在了身上。 钱袋之内,一丝丝金色的气力,蔓入了楚月的碎骨斧和饮血剑里。 楚月的脑海里,还是老人那双被缝住的眼睛,耳边却是响起了蓝欢欢痛苦不已的惨叫声。 楚月侧目看见蓝欢欢被风炙火给焚烧出焦声的手腕,才想起这件事儿,打了个响指,就将风炙火焰熄灭。 蓝欢欢疼得几乎站不稳,被同伴堪堪扶住,咬着牙看向楚月。 楚月似是没有察觉,回头看向了扫地的老人,抿紧殷红的唇瓣,深思许久,才玉手轻挥,率领众人走向了后山。 直到楚月一行人走远,蓝欢欢狠狠瞪了眼他们的背影,捂着受伤的手,岔气地说:“我要去告诉薰儿师姐和祭司!” 第1012章 又见面了,叶师妹 …… 神玄后山,汇聚满了密如山海般的学院弟子。 镇妖台神秘庄严,高耸于百丈阶梯之上。 阶梯的中央,一座腾空的金凤雕塑,氤氲着风和薄雾。 此时,楚月一行人走进了后山之地,正朝镇妖台的方向而去。 路过学院禁地时,楚月多看了眼那缤纷的桃花林便敛起了神色。 “楚爷,那老人,有点儿奇怪。” 萧离靠近了几分,低声说。 楚月微微一笑,“是个苦命人。” “那蓝欢欢真是该死。”冷清霜道:“没什么实力,只会些花拳绣腿,不过是最近跟着叶薰儿鞍前马后,阿谀奉承,才有了点威望,在璇玑弟子之中耀武扬威,欺凌弱小。” “确实。”夜罂点了点头。 楚月唇角微勾,眼底如深不见底的寒潭,覆盖着浓浓的危险之色。 “喂——” 前方,正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屠薇薇带着江棠、韩流云等人,赫然出现在楚月的视野之中。 “镇妖台上,我定要胜过你。” 屠薇薇扬起了手,半敞开的袖口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穿在身上的玄武内甲。 楚月见此,莞尔一笑,明媚生辉,浅声说道:“那便,拭目以待了。” 两人对视了眼,风华四起,便见两方人马合二为一,同步走向了镇妖台。 镇妖台前,林枭银发三千,眼眸邪肆,浑身乖戾而恐怖如斯的气息。 见楚月到来,半眯起了充满了杀气的眼睛! 伤害祭司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叶楚月,你该死! 林枭唇动无声,杀机毕露!眼神比野兽还要凶悍! “林师弟。” 旁侧一身蓝袍的南宫初,气质儒雅,微笑道:“你是天赋异禀之人,这次镇妖台,可要好好表现。” “不劳你关心了。”林枭冷笑。 “叶姑娘虽与你有过节,但她在神玄已有身份地位,师弟还得掌握些分寸才行。” 南宫初说道:“圣域帝尊,杀人如魔,可别祸及林府才好。” 林枭眼神阴翳,嗓音嘶哑:“南宫初,别装什么好人了,当初郁司冥待你如手足,你却顶替了他的位置,冷眼看着他落魄。我的事,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南宫初面色阴寒,双目森冷,片刻才继而保持着师兄的风度,清雅地说:“师弟说笑了。” 林枭冷嗤。 …… 这会儿,楚月、屠薇薇等人的到来,让密集在镇妖台前的弟子们朝两侧避开,为其让出了一条通行的道路。 楚月淡漠地瞥向正在交谈的南宫初和林枭,略微深思,旋即勾着唇似笑非笑。 她抬头望了眼天。 看来,这次的镇妖台,会是相当的热闹。 楚月心中掐算了下时间,估算着鬼月殿和战争学院,应该早就收到了她的信才对。 “小月儿。” 冷清霜道:“这是你第一次来镇妖台,事关你在十大学院弟子面前的地位,我们都会鼎力助你。” 夜罂点头:“嗯,我们在试炼的结果不重要,只要你好。” 楚月皱了皱眉,冷着脸道:“既然要上,就一起上,要好,就大家都好,这镇妖台,非我一人之行,你们,一个都不能少,以后我也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 冷清霜等人互相对视眼,颇为诧然,旋即都露出了笑容。 还欲开口说,好巧不巧,斜侧的幽冥殿三十六煞弟子虎虎生威,气势十足,凛然走来。 两方碰面,只有一支队伍能先行通过。 “又见面了,叶师妹。” 三十六煞之首晏红鸢,身覆火红色的披风,眉间一点粼粼生光的黑月图腾,漠然地看着楚月,出声问候。 周围的神玄弟子们见此,仿佛感受到了水火不容般的紧张氛围,一个个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此处,生怕错过任何一处的精彩。 第1013章 这条路,我们要了 “幽阁一别,后山再见,晏师姐是风采依旧。” 楚月缓声笑道,端的是不卑不亢。 晏红鸢笑而不语,轻轻的把玩着轻纱般的手套,两截断指若隐若现。 楚月望了眼前往镇妖台下的路,并非只有眼下这一条,旁边的通道也是可以过去。 但此刻若是绕道而行,士气低迷,便会叫人萎靡不振,在镇妖台的表现亦会欠佳。 而且三十六煞出现在镇妖台,终究会刀枪剑影的碰上,不是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的。 “镇妖台开启在即,就不在此烦扰诸位了。” 楚月唇角勾起了清浅的笑,振臂一挥,带着人忽视掉幽冥殿三十六煞,沿着此路走向镇妖台。 众人亦步亦趋的跟上。 只是楚月才走数步,便被几名三十六煞中的男弟子给伸出手拦住。 后方走出了一名披着黑色披风的俊秀男子,眉眼似曾相识。 楚月乍眼看去,就知是那夜在幽阁盛宴有过口角之争的乔竺。 乔竺抽出方天戟,扭动了下脖子,发出令人瘆得慌的响声。 走至楚月的跟前,乔竺手中的方天戟自长空划过犀利的弧度,落在楚月的眉间,笑眯眯地说:“小师妹来学院如此久,怎么还是不懂规矩呢?这条路,按照学院的规矩和礼数,当是三十六煞先行,师妹,你还是另选他路吧。” 几名女弟子拔出剑刃,交织而成,剑锋俨然形成了天罗地网,将前路死死的拦截! 戾气和战意一触即发,就连风声都是肃杀的。 楚月不动如山,面对乔竺刺在眉心前的方天戟,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乔师兄还是不懂事啊……估计是有所不知……” 楚月一手扛斧,一手长指轻敲方天戟,眸光锐利逼人,有条不紊地说:“这条路,我们要了。” 乔竺两眼微眯:“放肆!” “乔师弟,跟她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名为独孤兰的年轻女弟子,周身蕴满了恐怖如斯的武道风暴,双目怒视楚月:“叶楚月,此路,你让是不让?还是……师兄姐们,亲自来请你?” 在她的带领下,三十六煞幽冥弟子,围剿此处,散发出武道玄力,凝聚出新的飓风! 楚月眼梢如初,一动不动,缓缓抬起眼帘,清冷的眸子淡漠地看着气势汹汹的三十六煞。 后方,冷清霜修长双腿踏前数步,将别在腰间的两把短刀拔出,毫不怯意的应对,歪着头说:“叶楚月,也是你能喊的吗?” 独孤兰眉头紧蹙,周身迸发出雷霆之怒。 “区区璇玑弟子,也敢放肆无礼!” 独孤兰才张了张嘴,就见楚月的身后,众人哪怕实力不如幽冥殿弟子,但都毫不犹豫的拔出了兵器! 狂风掀起萧离额前的碎发,露出了琥珀般的眸子,她走到楚月左侧,一把破妖刀斩在地面。 夜罂肩扛战斧,与萧离同时而走,停在楚月右边,血色的斧头往前劈砍,在半空划出了火色的光刃。 花月痕剑如长虹,气似翡玉。 就连周玄、沈清风等人都已取出兵器。 燕南姬抡着一方巨大无比的金锤,笑容满面的看过去,高声说道:“不妨让我们看看,师兄姐们,要如何来请!” 氛围紧张不已。 屠薇薇那一伙人里,斩星弟子江棠和韩流云都很忌惮幽冥之威。 江棠拽了拽屠薇薇的衣袖,小声说道:“屠师姐,我们从左侧小道过去吧……” 话才说至一半,便见屠薇薇的血杀剑出鞘,聚在楚月的身旁,狸猫般的棕瞳嗜血如杀 楚月与其对视了眼,笑了笑,心底如春日暖阳。 第1014章 铸元神之气,踏人皇大道 学院后山,两方对峙已是水火之势! 乔竺、独孤兰以及三十六煞的幽冥弟子看着只前不退的楚月等人,微微怔住,拧紧了眉。 十大学院,不论何处,幽冥弟子就是只手遮天的身份象征。 若是普通弟子见此阵仗,只怕要吓到两股战战。 但这一群人的眼里,只有战意蓄势待发的炙热,和坚定如铁的英勇无畏! “你们!找死!” 独孤兰大怒,剑气倾巢而出,直奔楚月等人而起,武尊境的实力,不留余力的爆发! 楚月脚尖点地,身如光刃,随龙吟响起,抽出腰间的饮血剑,自半空全然接下了独孤兰的剑气! 那剑气如山似海,像汹涌的江河和崩塌的天穹,势不可挡。 此时,慕惊云、银羽佣兵团以及洪剑尊、洪莺歌的两拨人来到后山的范围,恰好目睹了学院弟子的纷争。 慕惊云锦衣华服,温文尔雅,波澜不兴的眸子里涌起了一丝担忧。 洪剑尊低声叹道:“好强的剑气,好锐的剑诀!” 其徒洪北峰说:“果然是出自十大学院之首的幽冥弟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强悍的剑气,未来可期也!” 洪莺歌穿得花枝招展如孔雀开屏,杏眸扫过,暗戳戳的想着那滔天剑气赶紧把碍眼的叶楚月给粉碎吧。 纷争之地。 乔竺冷笑了声,“不过是个初成剑客的武士罢了,竟也想与独孤师姐相提并论,倒是不知趣。独孤师姐的《通仙剑诀》可非是寻常人能比的。” 下一刻,乔竺脸上的表情赫然凝固住,两眼微微瞪大。 却见半空,猎猎狂风里,楚月衣裙翻飞,一剑指天,纤瘦的身躯竟将独孤兰的剑气尽数吸纳! 元神之中,两个完整的剑意,竟是如初生的婴儿般,贪婪的汲取着从武体外而来的剑气。 当完全吸收后,剑意的光泽,愈发饱满凛冽! 砰地一声! 楚月身子翻空而过,一双软靴平稳落地,眼底泛起了惊奇之色。 经过此事,她的《人皇剑诀》仿若得到了升华! 楚月这才惊醒了过来。 《人皇剑诀》之所以难以修炼,恐怕在于,此剑诀并非是要靠埋头苦练,而是要靠他人的剑诀来提升自我。 此为,遇强则强!愈挫愈勇! 用他人之气,铸元神剑意,踏人皇大道! 楚月领悟剑诀后,眉间自信如光,手中饮血剑挥出风暴,抬起头来,露出张扬的笑:“独孤师姐,你这剑诀,不太行啊。” “独孤师姐……?” 乔竺匪夷所思。 独孤兰两眼一眯,蓦地怔住,愕然地看着楚月的身躯,无法想象自己的剑气就这么被吸纳掉了。 那侧,银羽佣兵团的柳兵长笑呵呵的看向了洪剑尊师徒几人,“洪剑尊,这就是震撼到你们的强悍剑气?” 洪剑尊哑口无言,狐疑地瞅着楚月,可谓是百思不得其解。 洪北峰呆讷着,风中凌乱,仿佛在怀疑自己所修的剑道。 慕惊云则是松了口气,宠溺而无奈地看向那女孩,不由道:“这孩子,和父亲真是一个样。” “老慕,你在说什么?”柳兵长问。 “没什么。” 慕惊云摇摇头,眼底的笑意则更深了,甚至还有种冲动,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这孩子带回去! 慕惊云甚至觉得,黯淡多年的慕府,好似一瞬之间就活了过来。 他看着裙琚扬起的女孩,心驰神往的盼望着充满璀璨光明的来日。 第1015章 后劲 楚月手执饮血剑,立在众人之间,一回头就看见了温润含笑的慕惊云。 遥遥相视,仿若是两代人的交接和传承。 楚月轻勾了勾唇角,褪去了战意,眼梢弥漫开了温柔之色。 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也藏着一个其名为慕府的家。 她不断拼搏,未曾倒下,扛着这重任往前走,只为有生之年,有朝一日,能回家看看。 “叶楚月!” 独孤兰暴怒的声音响起:“你既如此春风得意,倒不如和我切磋切磋剑法,让我看看新任斩星弟子的实力!” 楚月指腹轻抚饮血剑柄,脸上展露残忍的笑意,嗜血的眸紧盯着独孤兰看的。 半晌,她说:“独孤师姐要玩,我自奉陪到底。” 周遭弟子只当楚月是疯了,虽说楚月完全接下了独孤兰的剑招,但幽冥弟子铁定还有后手。 更何况独孤兰的实力,在三十六煞里也是在中上游,深受晏红鸢的器重,和晏红鸢有着过命的交情。 晏红鸢又怎会坐视不理? 如若晏红鸢出手,那叶楚月就死路一条了! 但楚月的脑子里,却在回味方才汲取独孤兰剑气时的感觉,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会儿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再试炼下《人皇剑诀》。 独孤兰的脸部抽筋了下,直接释放出无穷尽的剑气,想要在叶楚月的身上挽回幽冥弟子的颜面。 “镇妖台重地,何人在此喧哗?” 东南方向响起了雄浑有劲的声音。 独孤兰愣住,扭头看向声音源头。 后山的长道,黑衣侍卫推着特制的机械轮椅而来。 轮椅之上,男人穿着墨色蟒袍,脸上疤痕交错,不怒而威的看过来。 “徐阁老。” 晏红鸢和独孤兰等人看见徐荒言时,颇为敬重,不敢有放肆之处。 “小月,发生何事了?”徐荒言问道。 独孤兰几人对视一眼,顿感诧异,没想到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徐荒言,竟与叶楚月如此熟悉。 “晏师姐,独孤师姐,这叶楚月该不会是想要小人告状吧?”乔竺冷声自语:“她还真是有本事,竟能让徐阁老出面。” “没什么,方才闲来无事,和独孤师姐切磋了下剑招。”楚月浅笑了声。 独孤兰、乔竺怔了下,没想到楚月不想告状。 “镇妖台快要开启,还是留着气力完成试炼较好。” 徐荒言道:“你们身为学院的幽冥、斩星弟子,日后都是神玄的栋梁,要互帮互助,这路,才能更好走。” 四周死寂。 徐荒言看向独孤兰等人,沉声喝道:“听见了吗?” “是!”独孤兰、乔竺点头应下。 偌大的神玄学院,只有徐荒言一位阁老,虽鲜少露面,但威望不弱于元老。 “独孤师姐,看来这剑招,得下次来切磋比试了。” 楚月勾唇一笑,率领众人往前走去。 乔竺原地不动,还握着方天戟,不太想放行。 楚月顿足停下,两人近在咫尺,锋芒闪烁。 “还不滚?”楚月低垂着眉眼,肆笑了声。 乔竺咬咬牙,回头看向晏红鸢,晏红鸢却是挥了挥手,带着人让道。 不得已之下,乔竺只好让道放行。 楚月拍了拍乔竺的肩膀,“乔师兄孺子可教,或为帝尊之妻,也来日可期。师兄加把劲,好好干,定能成功。” 言罢,楚月爽朗一笑,和冷清霜等人直奔镇妖台去。 乔竺气得脸都要绿了,攥着方天戟就要跟过去,晏红鸢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衣襟将其提起,阴冷地说:“张牙舞爪的成何体统?想让人以为三十六煞都像你这样不成气候?” 乔竺喉结滚动,恐惧地看着晏红鸢,不敢再说话。 晏红鸢甩了甩披风,面朝徐荒言抱拳行礼,便走向了镇妖台。 此时,陈清河、蓝欢欢推着叶薰儿出现在后山。 学院的弟子,悉数到齐,密密麻麻的站在百丈长阶前。 一会儿后,慕笙身穿紫袍,在掌教使、宋青山和七八位元老如众星拱月般的簇拥下出现。 武道宫的钟鼓之声停下,便意味着弟子集结完毕,镇妖台马上开启! 楚月和众人站在和煦的阳光里,仰头望去,却是感觉到被伐髓后的武体,经过方才与独孤兰的对招,玄力越发的浩瀚,喷薄而出,直朝瓶颈处而去,哪怕她竭尽全力都无法遏制住。 脱胎换骨之事,宛如一杯陈年的烈酒,初品时极致醇香,但这后劲尤其的强! “怎么了?”萧离担心地问。 其余人纷纷看来,忧心忡忡、 楚月拧眉,“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她好像,压不住那突破的迹象了。 不得不说的是,洗精伐髓,效果实在是显著。 完全有着一日千里的功效。 长阶之上,慕笙微笑开口:“诸位弟子,今日……” “且慢!” 话说到一半,便被楚月打断。 慕笙拧着眉看向楚月,只见那少女竟是盘膝坐下,众人视线汇聚而来,充满着疑惑不解,不知少女这是要做什么。 第1016章 星辉映天吞白昼 人群之中,少女盘起双腿,浅金色的日辉映照而下,在微卷的发梢之上熠熠生光。 千万道目光集中于此,都充斥着万分的疑惑不解。 一众面色肃然的元老们,见此,眉头更似打了死结般。 柳兵长用胳膊肘撞了撞慕惊云,挑眉笑问:“你猜这孩子要做什么?” 慕惊云和冷清霜等人一样,眼睛里满是担心。 而万众瞩目下,只见武道玄力狂涌而至,尽数没入了楚月的武体。 众人匪夷所思之际,但见沉默片刻后,楚月体内迸发出三道星芒,流转于四方天地! 百炼成钢武道路,星辉三段武士境! 星芒之辉,引起后山轰动,满地哗然声! 柳兵长瞠目结舌的石化,扭头看向慕惊云,呆讷地说:“这丫头,在……突破??” 她走南闯北刀口舔血这些年,可谓阅人无数,天方夜谭的事也见过不少,但未曾见过这般的。 饶是儒雅温和如慕惊云,此时嘴角都不由抽搐了下。 慕惊云以拳抵唇,尴尬的轻咳了声,无奈又宠溺的看向楚月,“这孩子……” 轰! 又一道星芒破体而出。 四星环绕,古老浩瀚的气息从武根衍生,自武体迸发! 如若说,丹田的意义在于储存玄力,连通脏腑百骸与天地的武道之气,那么武根的意义,就是淬炼武道之气,而每逢突破之际,都能从武道气息里找到古老的奥义。 此为:悟道! 丹田是基石,武根为阶梯,强悍不屈的意志和千锤百炼则是固若金汤的城墙。 这堵城墙,越是牢固,就能在风声雨声中坚守的越久,走的越远,也越高! 四道星芒,在烈日下,如波光粼粼的湖面。 天地无声,万籁俱寂。 人山人海的神玄后山,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一双双眼睛,赫然紧缩! 轰! 又见星芒离体出。 破风声响! 楚月微阖着浓密纤长的睫翼,柔顺如青绸般的发丝在凉风和微光里轻舞。 “五段武士!” 蓝欢欢立在叶薰儿的身旁,惊愕地看着楚月。 陈清河皱眉:“如此突破,闻所未闻……” 叶薰儿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攥住金色的袖衫,咬紧了牙关。 轰! 六段武士境! 此时,神玄的长老们和同辈药师们才结伴而至,来时都在听三长老云鬣嘚瑟徒儿领悟两个剑意之事。 才来到神玄后山,就见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便听到那突破之声连绵不绝,比敲锣打鼓还要简单。 后山的半壁天,正午是晴空万里,却有星芒璀璨,将天穹渲染的比晚霞还要好看。 “云老兄,你徒儿好似在突破,瞧这架势,已是六段武士境了。”有长老愕然道。 贺雄山几人瞪着眼睛看过去,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 自打神玄开院以来,也没发生过如此之事。 云鬣目光炯炯的看了眼,压下内心的惊喜,捋了捋胡须,极为欠揍地说:“我徒的基本操作,不必太过于惊讶,话说回来,小青啊,小楚徒儿的身子一向是弱不禁风的,这般突破怕是吃不消,你且去寻些雪参灵芝来,可得好好补补。” 小青低头颔首:“是。” “小楚丫头也真是的,都说了为师会养着她,这么拼命的突破做什么。” 云鬣感叹道:“孩子天赋太强,也没办法,你们说是吧?” 众人:“……” 贺雄山的白眼当场就翻上了天。 药师权韬头疼欲裂,一扭头就看见自家徒儿屁颠屁颠从武道宫跑过来,嘴里囔着“师父”二字。 小青年才走至权韬面前,就挨了一顿揍,还被师父勒令回去辟谷修炼,不突破就别见师父老人家了。 小青年一脸茫然,两眼无辜,心里委屈得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小师妹来院后,他的生活就突然水深火热了。 轰! 星辉映天,其声如雷。 轰! 轰! …… 一连数声应声而响,宛若爆破之音,震耳发聩! 玄力化作圣光,看得众武者眼花缭乱。 楚月如老僧入定,神色泰然。 众人皆躁她独静! 最后一道破风声出现的时候,此间天地的白昼被洪水猛兽般的黑幕给吞噬。 四下里,一片漆黑,只剩下远在天边的渺然之星! 如此奇景……唯有彻底修炼过武士境,突破武星境方才会出现! “连破六段上武星境了……”洪北峰张了张干涸的嘴,摇头说道:“这突破速度,未免太过于可怕!” 第1017章 武星 师父洪剑尊望见突破的场景,愕然过后,心情恼得很,花白眉峰跟着抖了下,而后斜眸看向正得意洋洋的云鬣,不屑地用鼻子发出了两道哼声:“不过是侥幸突破罢了,这厮的嘴脸,还是一如当年的小人得志!” 洪莺歌则是心惊不已,连忙看向了慕惊云。 果不其然! 慕惊云与柳兵长并肩而站,都在看向不断突破的叶楚月。 尤其是慕惊云的神情和唇角的笑,充满了亲切和宠溺,还有遏制不住的欣赏之意。 慕公子从未这般看过她! “身为帝尊之妻,还这般不守妇道,突破再多又如何。” 洪莺歌咬牙切齿,神色愠怒,但声音却是轻若蚊蝇的。 此刻四座皆惊,满地诧声,倒是立于长阶之上的慕笙,在震撼的同时,胸腔内被恐惧的情绪给填满。 她的眼底倒映着女孩的身影,以及那顽强不息的生命力和从不屈服的意志。 这一刻。 叶楚月的突破速度,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她曾经面对慕倾凰时,只有嫉恨和仰视之情,却从未有过害怕。 按照女孩这样的成长速度继续下去,可想而知的是,要不了多久,就能成为超越慕倾凰乃至于是北洲慕府的传奇。 慕笙手指微颤,杏眸猛缩,双腿发软的同时后退了一步! 她以为,让叶楚月失去母亲的庇护,身败名裂,如断脊之犬般生活在长安小城里,就会痛苦一生,煎熬几十载,再郁郁而终。 却没想到! 这孩子,竟从那诸侯小城里走了出来…… 慕笙忽然心口疼痛,越发坚定了要叶楚月不得好死,否则等叶楚月彻底成长起来,得知当年真相,得知慕倾凰的死因,她慕笙就永无安宁之日! 想至此处,慕笙四肢发寒,悔不当初! 她就不该留下叶楚月这条贱命,否则如今也不会多生事端。 …… 昏暗的天地之间,如在破晓之前。 狂风摇摆。 闭目修炼的女孩,忽的睁开了星芒稍纵即逝的眼睛,如刀似剑,锋芒骇然! 她抬眸看向慕笙,那如野兽般的眼神,只叫慕笙心脏下沉,如堕冰窖般寒冷无边,窒息不已! 就像是蛰伏的豹子,在漆黑的丛林里,注视着即将成为盘中餐的猎物。 与之相视的刹那间,慕笙甚至有种错觉,怀疑这孩子早就知晓了一切。 不! 不可能! 慕笙发慌,又退了几步。 楚月冷漠地看着慕笙,嗤笑了声,再收回了眼神,沉浸于修炼之中。 武道,乃是从炼体开始,然后成为一名武者,再是武士,武星,武尊,武宗,大宗师…… 其中部分瓶颈需要渡劫,而突破武星境,算是比较独特的一个。 放眼包括凌天在内的四个大陆,唯有突破至武星,才算是在武道登堂入室,才算是拿到了踏步武道巅的钥匙。 只因武者每逢突破武星,天地变色,这广袤无垠的黑夜里,将点燃以武者命名的星辰,也将在这青史留名,成为滚滚长河里的一道光! 从武星境开始,武道的精彩,才堪为纷呈! 楚月仰头看去,在夜空里,看到了一点微光,镶嵌于苍穹。 那便是她的……武星! 而武根,就是和星辰缔结羁绊的桥梁。 若武根粉碎,武星熄灭。 除非是大宗师以上的境地,即便武根被毁坏,武星依旧会留在武道历史的书卷里。 武道浩瀚,前路未可知。 楚月敛起武道气息,武星永铸,黑幕朝四面八方褪去,重归万里无云的白昼。 在旁侧护法的冷清霜、屠薇薇几人亦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远处的幽冥殿三十六煞,亦是震惊不已。 独孤兰靠近晏红鸢,诧异地出声:“晏师姐,她是怎么做到的?” 乔竺叹道:“这突破的速度,也太嚣张了吧,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啊。” 晏红鸢微抬下颌,勾了勾唇角,抬起手来,长指轻轻地抚摸着被镂空鎏金镶嵌的断耳,眼里的尽是深思。 风声微减。 楚月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中,懒懒倦倦的站起了身,轻拂了拂袖,懒洋洋地笑道:“不好意思,打扰到镇妖台的进展了,慕祭司,烦请继续。” 众人:“……” 第1018章 玄祭 此话一出,激起万层涛浪。 一个个弟子的脸上,都写满了哀怨。 乔竺暗骂:“晏师姐,独孤师姐,你们听听,这像是人说的话吗?” “成千上万的人停下镇妖台试炼开启来看武者突破,也只有她才能做到了。” 晏红鸢两手环胸,眸光自楚月身上一扫而过,“神玄学院内,她若为武道奇才,哪怕是幽冥弟子也只能黯淡无光。” 独孤兰皱眉愣住,晏红鸢是心高气傲的人,天赋异禀,狠绝如斯,从年幼时就踩着死人的尸体来成长。 这样的人,竟给叶楚月如此高的评价。 独孤兰不由多看了几眼楚月,心有不悦:“神武小国之人,不足为惧。” 出身带来的优越感是与生俱来的,在有高低贵贱之分的时代,寒门乡野出身的人,往往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才能打破世俗的看法。 这会儿,慕笙的脸已经相当的绿了,像吃了苍蝇般难看,脸皮忍不住的扯动。 她死死地凝视着下方的楚月,越看,越像慕倾凰。 阳光突然刺目,眩得慕笙在恍惚间,还以为看到了年轻气盛的慕倾凰。 “慕祭司,该开启镇妖台和宣布玄祭了。” 宋青山见慕笙恍然,许久都未曾有反应,便干咳了声,暗中提醒慕笙。 慕笙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却觉得四周有刺骨的寒风,让她冷得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慕祭司!”掌教使提醒道。 慕祭司深吸一口气,袖衫下的手攥紧了几分,道:“诸位弟子都是神玄来日的栋梁,不久后的北境比试,事关我院荣光,也事关十大学院的排名,此次镇妖台开启试炼的同时,且还要开启‘玄祭’。” “镇妖台有三千年的历史,经历过多次战争和学院变更,还有武道世界的变化,内部有着无数沉睡中的兽灵。” “玄祭开启,诸位弟子即可试炼镇妖台,若得兽灵觉醒,便如虎添翼!” “……” 玄祭! 众弟子面面相觑。 一阵死寂后,爆发出了狂欢的声音。 神玄学院能够成为十大学院之首,其中和镇妖台也有很大的关系。 镇妖台内沉睡的兽灵,就是神玄的底蕴。 一旦有弟子天赋异禀,让兽灵觉醒,就能增强战斗力,提升神玄的综合实力。 “小月儿,听说神玄学院曾经是朱雀主人的墓地。” 冷清霜道:“或许镇妖台内会有沉睡的朱雀兽灵,但自从神玄开院以来,玄祭无数,却从来没有人察觉到朱雀的存在,也有可能仅限于传说罢了。” 楚月轻摸了摸鼻子,美眸澄澈如水,赫然想到了在道碑内的朱雀,也不知那些鸡腿被吃了吗,够不够吃。 “要是能传承到朱雀就好了。”林囚说道:“那必然是相当的威风。” 夜罂看了眼晏红鸢,低声说:“我曾在路琼身边,得知神玄栽培晏红鸢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传承到朱雀兽灵,护卫神玄。” 楚月侧目看去,恰逢晏红鸢看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肃杀之气不言而喻。 四周弟子沉浸在玄祭的喜悦中,神玄后山的外围,桃花林的前方不远,衣衫褴褛的老人正在拿着扫帚,动作缓慢的扫着地。 老人扫的很仔细,背部伛偻着,一双鞋穿了十年,看起来破旧不堪。 脏乱的头发下,阳光覆盖,老人的眼睛,被针线缝得严严实实,遮住了他眼前的光亮,只剩下荒芜的空洞。 第1019章 她会为武道带来什么? “沙——” “沙——” 扫帚刮地的声音响起,溅起在阳光下显形的尘烟。 神玄后山众弟子的喧嚣和狂欢,仿佛和老人是不同的两个世界。 不多时,老人停下扫地的动作,立在和煦的阳光里,仰起头来,用那被缝得严严实实的眼睛,朝着这片苍穹。 似乎想要通过这空洞的双眼,看向藏在无垠宇宙的一颗新星。 在老人左侧以北的方向,十步开外的距离,立着一方刻有“学院禁地”四字的石碑。 石碑四周,杂草丛生,后方的桃花源落英缤纷,花香四溢,宛若仙境的通道般。 老人行动缓慢的走到石碑旁,枯裂发黑的手,拔掉了那些杂草。 最后,老人抬手,轻轻地抚摸着石碑,脏污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他自言自语,嗓音沙哑地说:“琊山,你认可过的孩子,会为这武道带来什么?” “别到最后,如我这般,苦行于世间。” “……”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充满了沧海桑田的无奈苦涩。 若楚月在此的话,听到老人的话,兴许会想到百年仙湖旁的琊山老人。 这会儿,楚月正在听冷清霜、燕南姬等人兴致盎然的讨论着朱雀。 周围的弟子,亦是眼睛放光。 即便都知道,朱雀不可能出现,自己也无法传承。 但每个弟子都有着年轻的热血,亦是盼望自己成为上天的宠儿,说不定就一跃龙门了。 长阶之下,每个弟子都临阵待发,跃跃欲试,每颗心都是激动而蓬勃的,充满着春日和清晨的朝气。 “燕师兄,如若你传承到了朱雀圣兽,你要去做什么?”林囚好奇地问。 燕南姬摇着金灿灿的扇子,哼了声,眼角余光自冷清霜的身上带过,脱口而出:“自然是先娶个媳妇再说,为我老燕家开枝散叶,最好是生个小闺女和小宝订下娃娃亲。” “死了这条心吧,没人会嫁给你的。” 冷清霜鄙夷地说:“谁会嫁给一个视财如命而且抠搜得很的男人?” “谁又会娶一个舞刀弄枪不知贤良淑德的女子?” 燕南姬不甘示弱,挺着腰说:“本少爷的妻子,定会是个腹有诗书温柔如水的女子。” 冷清霜扯了扯唇,“除非她瞎了眼。” 两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只是燕南姬鄙夷的话,不经意就得罪了楚月、屠薇薇、夜罂等人。 连带着旁侧三十六煞里的独孤兰等女弟子们,都纷纷看了过来。 那一个个的,都是舞刀弄枪不知温柔为何物的人儿。 若眼神可以杀人的话,燕南姬已然被千刀万剐了。 楚月挑起了眉梢,倒是来了趣意,好笑地望着燕南姬。 那日药神宗来人,冷清霜被逐出师门时,她如果没有看错的话,燕南姬可是比谁都着急紧张的。 “燕师兄,以后在学院白天可别出门。” 楚月笑道:“否则容易被师姐们揍。” 燕南姬撇了撇嘴,发现四方如刀似剑的目光,弱弱地缩了缩脖子。 楚月和同伴们打趣的同时,下意识的回头看去,于众人弟子的间隙中,仿佛能看到一道沧桑的身影和灼灼桃花林。 楚月抿紧了殷红的唇瓣,脑子里出现老人的模样和伐髓之事。 看来,镇妖台试炼结束后,她要去拜访一下这位老先生了。 却说镇妖台前: 慕笙沐浴着阳光,从容不迫,优雅端庄,继而讲述:“按照往日镇妖台的规矩,镇妖台一旦开启,万妖灵石解除封印和枷锁,密布于百丈长阶和镇妖台内外,距离镇妖台越近,灵石越多。” 听闻万妖灵石,众弟子们的眼睛再一次的亮起了光。 第1020章 豪言壮语 万妖灵石,顾名思义,镇妖台下有尚在沉睡中的兽灵。 不计其数的兽灵聚集在一起,便会形成诡异的万妖阵,是兽灵们与生俱来的血脉天赋,用来保护种族的。 武道人族,相比于兽灵种族,拥有更多的智慧。 故此,出现万妖阵后,人族用禁锢阵法和诛妖灵宝,以及净化妖兽强悍气息的原石丹药,来占有万妖阵! 这样一来,兽灵们在万妖阵中,每日每夜随时间流逝而凝结出的妖灵石,就会被人族占有。 洗涤净化过后,灵石内有关于的兽族的蛮横之气,就会减少许多。 不再蛮横暴躁的灵石,则可以供武者修炼,使神玄弟子日渐强大。 而有些灵石内,还藏有不同种族的兽灵,和兽蛋,若得之孵化,便如虎添翼,增强实力。 对此,楚月倒是有些好奇和期待,她适才连破六段,恰好需要一些灵石来巩固武体气息和境地! 慕笙望了眼楚月,不过很快就挪开了目光,说道: “诸位,镇妖台试炼前五十人,方可成为北境试炼的弟子。” 她回眸看向高耸云霄的镇妖台,长臂一挥,带起长袖翩翩,说:“也只有这五十名弟子,可以参与‘玄祭’,传承兽灵,除此之外,还可以选择神玄学院最强的《剑诀》、《武法》……” 宋青山道:“不仅如此,还能在去往北境前,挑选神玄最好的兵器,而这些,都是慕祭司争取来的,其中还有王府的《武法》。” “北境试炼,事关神玄荣光,本座和在座的诸位都义不容辞。” 慕笙慷慨地说:“若能为神玄带来荣耀,纵死无悔,若能为神玄为凌天培养出一名真正的强者,本座就算拼了这条命,也愿为诸位拿来更好的《武法》。本座此生别无他想,不愿嫁娶,只愿用一生来敬畏武道,来看着尔等成长。” 镇妖台前,成千上万的弟子,双手鼓动,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众弟子们钦佩地望着豪言壮语的慕笙,刹那间热泪盈眶。 “慕祭司不惜为我院取来王府《武法》,这可是其他九院都没有的待遇。” “虽说慕祭司曾被钉上耻辱柱,但我听朋友说,那些灵兽是作恶多端的灵兽。” “原来如此,难怪慕祭司会对那些灵兽下手,如此一来,倒也说得通了。” “对吧,归根究底,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畜生罢了,却让一心为武道的祭司被人误会,遭受这样的惩罚,实属不易。” “慕祭司,多好的一个人啊……” “……” 王府《剑诀》技法一出,惹得众人心跳不已,起了贪念。 但有部分的弟子,不由多看了几眼慕祭司。 谁都知道,慕笙之所以会被送去万佛星尘源地受罚,楚月在浮屠山下,可谓是功不可没。 楚月如芒在背,却是不动如山,波澜不兴。 “虚伪。” 萧离说道:“这群人,和慕笙一样的虚伪,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做着假仁假义的事,这神玄学院,终究是让人大失所望。” 冷清霜点点头,厌恶地看了眼慕笙。 萧离望向楚月,“楚爷,等会儿镇妖台开启,你肯定会被林枭那群人针对,我们以你为中……” “阿离。” 楚月忽而凝视着萧离的眼睛,扬起了笑,温婉地说:“还是小月姐姐听得舒心。” 萧离抬眸,诧异的张了张嘴,心里翻涌起了情绪。 人前人后,她都和众人一样,敬畏的喊一声楚爷…… 萧离久久不语。 楚月浅笑,挑眉:“嗯?” 尾音拖得很长,极尽慵懒。 “是,小月姐姐。”萧离微红着眼,笑容满面地开口道。 第1021章 灵石 楚月伸出手宠溺地揉了揉萧离的脑袋,揉乱了额前的碎发,越看越是欢喜愉悦,觉得此刻的萧离一如从前,分外可爱。 萧离干咳了几声,掩饰掉内心不断翻涌的思绪。 冷清霜狐疑地瞅着两人“小月儿,你们俩铁定是背着我有什么事。” “那事儿可就多了,来日再告知与你。”楚月与萧离默契对视一眼,便笑着说道。 两世相伴,并肩作战,以及无怨无悔的生死相随,有着数不清的羁绊,并且坚固如钢铁般不可撼动。 “甚好。” 冷清霜掩去了想法,声线清脆,一刹那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精致好看的脸庞浮现着笑,在阳光的照射下白里透红的,让人不由想到人比花娇。 燕南姬喉结微动,轻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的,眼角余光里全都是冷清霜的身影和一颦一笑,很难把视线挪开,甚至突如其来的有些唇干舌燥。 他距离冷清霜很近,仿佛能闻到女子身上独有的清香,无形中撩拨了心弦,跳动的非常快速,耳根子悄然间泛起了可耻的绯红色。 冷清霜狐疑地看了眼燕南姬,又望了望对方发烫的耳根子。 “咳,咳咳…… 见此,燕南姬故作矜持的干咳了几声,刻意的挺起脊背,最后还自认为俊气的吹了口额前碎发,似乎想让冷清霜欣赏个够,隐隐间透出了让人看不懂的得意。 冷清霜顿觉诡异和恶寒,就连头皮都在发麻,满脸都是嫌弃,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说:“小燕子,你没事吧,怎么一副吃错药要发春的样子,该不是看上慕笙那老娘们了吧。” 红光满面的燕南姬顿时呆滞了下来,含苞待放的热情尚未释放,就被一盆冷水给浇了个彻彻底底。 燕南姬颇为哀怨地看了眼不解风情的冷清霜,冷清霜则是一脸的迷茫和无辜。 楚月侧眸看了眼,浅浅挑起了罥烟般的眉梢,笑意若有似无, 长阶那侧,慕笙矫揉造作,端着雍容华贵的姿态,对着一干人等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语,絮絮叨叨的聒噪了许久,听得弟子们都有些乏了。 末了,慕笙声音陡然的高昂嘹亮:“诸位,镇妖台由此刻开启,让本座来看一看我院弟子的风采。神玄永垂不朽,荣光永存,我院弟子,斗志昂扬,永不言败!” “斗志昂扬,永不言败!” 无数弟子的声音汇聚在一起,震耳发聩般的响彻! 慕笙如高高在上的女王,彻底成为了神玄学院的骨干人物,权势地位水涨船高,远非昨日可比。 柳兵长看了眼面色微沉的慕惊云,说:“这娘们离开北洲慕府后,反而越混越好了,倒也稀奇。” 慕惊云眼里杀气一闪而过。 旁侧,洪剑尊捋了捋雪白的胡须,在告诫身旁的徒儿、孙女:“自古以来,被赶出家门,逐出族谱的人,无不是丧家犬,过街鼠,人生不堪。你们且看慕祭司,步步高升,可见此人的厉害。你们最好与叶薰儿交好。” “是,师父。”洪北峰抱拳。 洪莺歌点点头。 “诸位。” 慕笙再道:“此次镇妖台的审判师,除却我院元老以外,还有三位贵客,乃是北洲慕府的慕公子,银羽佣兵团的柳兵长,还有蛮荒洪府洪剑尊!” 慕笙一挥手,号令下去,只见数道金光熠熠的宝座,悬浮在半空。 宝座之下,一柄又一柄的金剑,形成了连接大地的阶梯。 “三位审判师,请入座——” 慕笙像是东道主,姿态端庄不已。 柳兵长和慕惊云对视了眼,朝金剑阶梯走去。 慕惊云看了看楚月,才沿着金剑走向了宝座,款款落座。 楚月仰头,望见慕惊云,唇角勾着浅浅的笑意。 融在血液骨髓里的亲情,或许是人世间最为神圣和妙不可言的。 “小师妹,这慕公子,是不是看上你了?” 燕南姬如神算子般掐了掐指,神秘兮兮地说:“他定是想老牛吃嫩草,你得离他远点。” 以后,他还得拿着此事去帝尊面前邀功讨赏呢,据说圣域有一座金库,甚是富裕。 “满口胡诌。”冷清霜道:“慕公子卓然不凡,气质超俗,既知小月儿是帝尊的未婚妻,又怎会觊觎?” 燕南姬见冷清霜字字句句都是对慕惊云的称赞,冷哼:“说不定他是想给小师妹做小呢。” 楚月嘴角猛抽,几乎是和冷清霜一同出手揪着燕南姬两边的耳朵,疼得燕南姬大喊大叫,比杀猪的声还要高。 这时,百丈长阶上,镇妖台的门打开,金色的辉煌倾洒而下。 万千灵石,自镇妖台内涌出,密布在百丈长阶! 楚月看见灵石的刹那,心口微窒,武体有所波澜,眼底里流露出了狂热之色! 第1022章 不灭剑阵 扑面而至的灵石之气异常的充沛浓郁,直叫楚月眸光微亮,引起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这些万妖灵石,在异世大陆虽是第一次见到。 但对于她来说,却是一点儿都不陌生。 楚月前世曾纵横两道,叱咤风云,令各界闻风丧胆。 就在她得到神农戒的第三年里,初次前往热带雨林执行任务的时候,遭遇到他国组织提前埋伏好的狙击。 彼时,身负重伤,陷入四面楚歌的绝望困境插翅难逃,连苟活都是极为奢望的事。 九死一生之际。 她发现雨林的深处别有洞天。 在那犹如深渊的地底下竟掩藏着堆积如山的奇异晶石,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 背水一战的关键时刻,无意中吸收了这些奇异晶石内蕴藏的滔天力量。 本该百死无生的她,因此而重获新生,绝地反杀!! 那奇异晶石,便是楚月如今在镇妖台所见的灵石! “万妖灵石……” 楚月眸底闪烁着兴味的光弧,舔了舔殷红的唇,轻勾起了一丝笑意。 这一世,她只用最原始的方法,以玄武黑铁的重量来锻炼武体和力量。 虽然效果还算显著,但略有弊端。 武体长时间承受重量,筋脉内容易有淤血堵塞,楚月还得耗费大量的时间来疏通筋脉,修炼才可事半功倍! 如今…… 她的武体,也该用别的方式再来提升一下! “小月儿,灵石虽说被净化掉了兽族的蛮横之气,但不算是彻底清除,里面还是有所残留。” 冷清霜道:“你刚突破完,又是接连突破,武体会虚弱几分,稍后萃取灵石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下。” “这灵石若用来淬炼武体,倒是不错的选择。”楚月摸了摸下巴,施施然地说道。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却是愕然, 燕南姬翻了翻白眼,“血肉之躯,怎能用灵石来淬炼,那不是嫌自己活太长了吗?” 过了会儿,燕南姬后知后觉的瞪大眼睛,“小师妹,你该不会是……?” 楚月默然不语,抬眸看去。 一颗颗菱形的万妖灵石,闪烁着熠熠的金光,如瀑布般从镇妖台倾泻而下。 百丈长阶的上方,镇妖台前,敞开着两扇鎏金大门。 身穿神玄服饰的弟子们仰起遥遥望去,谁也看不清门后的光景,只知要一鼓作气,猛冲上镇妖台才行。 已经有弟子按捺不住,疾冲而去,沿着长阶一路狂奔的。 “砰!” 可怕的劲力平地生起。 飓风从四面八方刮来,长阶中央的凤凰雕塑,眉间部分烙印着一把暗淡无光的剑,展翅悬浮在半空,神圣高贵而不可侵! 凤凰雕塑原先是闭着双眼的,几乎在飓风出现的瞬间,睁开了赤金的眼瞳。 与此同时。 眉间的剑,骤亮起锋利凛冽的光。 凤凰两侧的羽翼,缓缓抬起。 轰! 咻! 其声震天,直冲九霄! 雕塑的羽翼里,翎羽化作万把剑刃,围绕着百丈阶梯盘旋,速度快到极致,令人心生胆寒。 一些才走上长阶的弟子,就被剑刃风暴逼的接连后退。 更有甚者,如断线的风筝般摔飞了出去! “这是神玄的不灭剑阵!” 夜罂看了眼楚月,说道:“试炼弟子要在不灭剑阵里萃取灵石,走上镇妖台,再开启玄祭,无比的难。” 楚月仔细盯着剑刃风暴的轨迹和密布长阶的灵石,睿眸暗闪着光泽。 没人发现的是,后山东侧,镇妖台以西,参天的百年梧桐树边,半卧着一个红眸少年。 少年背上的血翼血迹斑斑,修长的双腿往下耷拉着,纤细的脚踝,戴着厚重的脚铐。 少年眨了眨妖异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人群里的楚月。 对此,楚月并未察觉到,而是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弟子,被不灭剑阵给隔绝在了外面。 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弟子上得去。 第1023章 周世子未过门的侧室 楚月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注视如流星般来去的剑阵,想要观察剑阵的轨道、力量。 这时,又十几名弟子冲上不灭剑阵和百丈长阶。 砰! 砰! …… 一众身强力壮的弟子,都被摔飞出去。 唯有一名眉间红妆的女弟子,躲开旋飞剑刃,走出了数十步左右。 众人惊讶: “苏师妹的实力竟然精进了这么多,可谓是一鸣惊人!” “看来除叶楚月师姐外,诸侯国里,又要出现天纵奇才了。” “这样说,诸侯国的风水倒是不错,来日可以前去看看,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位苏师妹,是蓬莱帝国苏家的人吧。” “……” 听到议论的声音,楚月的目光落在了女子的背影上。 对于此人,她倒是颇有印象。 叶若雪外祖家的亲戚,蓬莱苏府,苏未央。 曾在长安城时,楚月倒和此人有些过节。 “叶薰儿那是做什么?”冷清霜嗓音寒冽,皱紧了眉。 楚月循声望去,只见蓝欢欢推着叶薰儿走到长阶的前方。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叶薰儿扬起下颌,莞尔一笑,再把双手放在轮椅两侧,竟是徐徐站起了身来! “叶薰儿的膝盖竟然好了!”燕南姬愕然,“不是吧,这么快就好了?” “幽阁盛宴,侯府世子并未白来。” 楚月了然于心。 王室世子周御前来神玄,恐怕不只是提亲那么简单,顺带送来了叶薰儿需要的药。 叶薰儿回头望了眼楚月,“叶师姐贵为帝尊的未婚妻,镇妖台刀剑无眼,可别伤到了自己的玉体才好。” 冷清霜勃然大怒,正要往前朝叶薰儿走去,被楚月握住了肩膀。 “薰儿师妹亦当小心谨慎。” 楚月粲然而笑,不急不缓,脆生生地道:“如今已是周世子未过门的侧室,还是当心点好。” 其言下之意,字字句句都是在暗讽叶薰儿为人妾室。 叶薰儿只感到万分屈辱,但大庭广众之下还得维持优雅,不再逞口舌之快,闷哼了声,傲然的走上了长阶。 她身穿着往日的金缕衣,飘飘如谪仙,优雅而华贵。 即便是在试炼,亦端着金枝玉叶的架子。 在剑刃风暴中,叶薰儿竟是如履平地般走了上去,又盘膝坐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萃取了三枚悬浮的灵石!! 此番举动,引得众人惊讶不已。 “薰儿成长了许多。” 路琼施施然道:“可见是下了苦工夫的。” “薰儿这孩子,自小就要强的很。”慕笙笑吟吟地说:“慕公子从小看着薰儿长大的,应当知道薰儿的为人才对。” 慕笙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了慕惊云,还是想试图和北洲慕府拉近些关系。 慕惊云似是没有听到,目光都落定在楚月的身上,剑眸平静如深海。 “慕祭司,听说薰儿丫头近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似是在捣鼓些什么?”路琼问道。 “薰儿心底善良,知晓是要去北境试炼,又想到过些时日是外祖母怀倾大师的生辰,就想着动手做些有心意的礼物,好让外祖母高兴些。”慕笙又道,眼角余光都在瞅着慕惊云。 “真是个重孝道的好孩子。” 众元老们纷纷夸赞。 柳兵长豪迈的坐在宝座,翘着二郎腿,听着那些没油盐的话,百般无趣的掏了掏耳朵。 而慕笙等人的对话,长空上下,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弟子们流露出羡煞的神情。 有慕祭司这个地位甚高的母亲在,神玄来日定会倾其所有的栽培叶薰儿! 这便是,气运! 楚月的注意力,则是在外祖母怀倾大师的身上。 怀倾大师在寺庙深处,常伴青灯古佛,为女祈福几十载。 如今慕倾凰尚未醒来,还躺在幽冷的冰棺。 她身为后辈,虽流落在外多年,但理应去青音寺看望一下青丝成白的外祖母! 而这时,幽冥殿的三十六煞,有所动静! 独孤兰低声说:“晏师姐,还要继续等吗?我看叶楚月那伙人都是假把式,估计是怕了,我们先上镇妖台再说。” 晏红鸢静默不语,长指缓缓摩挲着断耳处的鎏金耳饰。 独孤兰见此,只得站回原地,安安静静的等待。 倏地,晏红鸢削薄的唇勾起了笑,长臂一挥,火红色的披风扬起了完美的弧度。 “走——” 晏红鸢嗓音如寒,一声令下便踏步而出,三十六煞紧随其后,走出凛然的气势,吸引万千弟子侧目而来! 元老审判师和试炼弟子、外围观战弟子们,几乎在同时间看过去,来了万分的兴趣! 幽冥殿三十六煞,乃是镇妖台的重头戏! 尤其是晏红鸢这般实力与威名同在的人,纵观偌大的神玄学院,也是屈指可数! 第1024章 跟我走 晏红鸢和三十六煞走向长阶,路过楚月面前时,停下了脚步。 楚月眉目如画,懒洋洋的看过去。 “叶师妹才突破武星境,武体虚弱不宜试炼是常理之事。” 晏红鸢道:“就算师妹此时想要回峰修炼,也不算临阵脱逃。” “是啊,叶师妹,实在不行就算了吧。” 乔竺阴恻恻地说:“武者每逢突破后,实力虽然增强,但也是武体虚弱的时候,叶师妹倒不如回寒月峰去好生修炼,反正这镇妖台……也没你什么事。”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就是哄堂大笑。 众人以为楚月一行人毫无动静,是害怕不灭剑阵,又或者是楚月的武体太虚弱,没法试炼。 “我的武体如何,就不劳烦诸位关心了。” 楚月淡淡地道,没有心思和这群人针锋相对,而是继续观察。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楚月聚精会神,毫无动静,就是想把这剑阵给看透了。 “和她多说什么,晏师姐,我们走吧。”独孤兰道。 晏红鸢漫不经心的扫了眼楚月,便径直前往百丈长阶。 剑刃风暴如初,在晏红鸢的带领下,三十六煞有规律的往前走去,速度虽然不算极快,但未曾停下过。 每走三个长阶,晏红鸢长袖挥起,便和众人默契盘膝,萃取着悬浮半空的灵石之力,储存在丹田内,等以后再好好修炼! 如今看来,这是最好的办法,而晏红鸢一群人,也是实力最强悍的 不知不觉,就已走出了五十长阶。 随后,继续前行,直到七十,八十…… 眼下镇妖台就差临门一脚了,只剩最后的二十长阶。 被剑刃风暴摧残的众弟子们,已然是目瞪口呆,惊叹于幽冥弟子的实力和晏红鸢的领袖能力。 高空之上。 “小楚月她们怎么不动?” 柳兵长坐在宝座,靠近慕惊云,疑惑地问:“难不成是还要继续突破吗?” 自从亲眼目睹楚月连破六阶后,柳兵长已经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就算有人告诉她叶楚月是琊山老人的娘,她都毫无波澜,绝不惊讶。 慕惊云轻抽了下嘴角,无奈地看着柳兵长,再担忧地望向楚月:“许是突破太多,无法再承受剑刃风暴吧。” “也是。”柳兵长赞同的点点头。 此时,除了三十六煞的步步登高以外,所有人都在侧目看着没有动作的楚月等人。 楚月并未发号施令,燕南姬等人都止步不前。 而让人不解的是,除了冷清霜这些人以外,就连屠薇薇都没独自前行。 对于楚月,他们仿佛是无条件的信任。 楚月紧盯着剑刃风暴,脑海里灵光一闪,心中如明镜般看得真真切切,最终脸上浮现了笑。 “到时间了。” 楚月心绪微敛,成竹在胸的勾唇一笑,朗声道:“都跟我走。” 红袖微扬,她长臂挥动,迈开修长的腿,直奔长阶而去。 众人步步跟随,袍袖灌风,年轻的弟子紧跟着她,一同踏出磅礴之势! 长阶之上,独孤兰还在讥讽嘲笑,“晏师姐,你说,叶楚月她该不会临阵脱逃吧?帝尊殿下看上的人,就是这般的?” 乔竺笑出了声。 晏红鸢软靴停下,顿足不动,似是察觉到了身后的波动,回头看了过去,瞳眸微微紧缩! 但见楚月从左侧走上长阶,速度快到极致,未曾停下过,遇到万妖灵石时,也没有盘膝坐下来萃取灵石之力,而是野蛮的用手捏爆,直接强悍摄取!震撼后山内外之人! 第1025章 涓涓细流汇成海 坚固的灵石,在被捏爆后,化作千万道细碎的金芒! 按照常理来说,灵石固若金汤,难以捏爆,就算捏爆,也会被灵石内蕴含的气力给反噬掉! 但众人目之所及,并未看见灵石之力的反噬! 只看到炸裂如粉尘般的细碎金芒,湮灭进楚月的武体内,涌动至四肢百骸。 她的眼眸和周身金芒暗闪一阵后,竟如那无底洞般,迅速吞噬掉了令世间武者闻之色变的气力! 楚月身躯的每一处,都在竭力的汲取着灵石之力,将其占为己有! 而这一变化,叫冷清霜等人也愣住了。 楚月捏碎灵石后,剑刃风暴呼啸而至,即将碾碎掉她们! “跟紧我。” 楚月红唇轻启,道了一声便迈步往前,速度越来越快,沿着东南方向侧身翻滚,再如雏鹰前掠。 其速度快若疾风,电光火石间,在剑刃风暴落地再快一步而去。 又在剑刃风暴卷土重来时,沿西北折回。 与不灭剑阵的风暴交错的间隙狂奔直前,但稍有不慎,便会被万剑贯穿! 楚月游弋剑刃风暴之中,明眸如辉,眉间绽放出自信的光芒。 身后众人,毫不犹豫的跟上! “她仿佛是知晓不灭剑阵的运行方向和轨迹。” 院长宋青山拧了拧眉,疑惑地问。 楼掌教摇摇头,“不可能,这不灭剑阵是开院先辈留下的阵法,轨迹诡谲难测,出其不意,阵法初衷运用的是剑走偏锋,阵法之术,千奇百怪,槃根错节,叶楚月不过是登门武星,又怎能看穿奇门阵法?这叫先辈们情何以堪?” “确实。” 宋青山随和一笑:“是我胡言了。” 而那一侧,柳兵长轻摸鼻子,凑近慕惊云,笑问:“老慕,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嗯?” “小楚月这孩子,有着与生俱来的领袖之力。” 柳兵长道:“昨日我还说这孩子有些北洲慕府的刚烈和铁骨,但如今看来,她倒像是……为王之人!” 慕惊云微微愣住。 北洲慕府世代忠良,为将者数不胜数。 在此以前,慕惊云未曾考虑过为王之说,但现在看着跟在楚月身后不离不弃的那群人,慕惊云似乎有了新的发现。 柳兵长再道:“有些人,是天生的帝王气运。” 说至此处,柳兵长仰头看向正午的苍穹,蓝似风平浪静的海面,如火般的青阳悬在正当空。 柳兵长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道:“说不定,这白昼之日升起的星辰,是帝王星也说不准。” 慕惊云漠然不语,眼底一片深思。 此时此刻,楚月已带着人走上十阶之高。 越往上的灵石越多,而灵石内兽灵气息的精纯度更高! 也就是说,想要萃取长阶高处的灵石,艰难程度亦随之加深! 剑刃的风暴的阻力,更会因此变强。 楚月停在十阶举步不前,并用武体消化掉摄取的灵石。 她能简单粗暴的摄取灵石,靠的是用神农之力来稀释掉里面残余的兽灵蛮力。 等消化掉摄取来的气力,便要再靠神农之力。 不过十阶往上的灵石,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稀释的了。 楚月抬眸望去,眼底倒映出流光溢彩的灵石,战意顷刻爆发! 但她在忽然间,发现交错横在元神上方的两柄金剑,发出了轻似涟漪般的波动,似乎想向她传递某种信息。 楚月微怔,以神识相连元神,无声沟通:你们,想要? 金剑发出了更多的涟漪波澜,回答了楚月的问题。 楚月眸光暗闪,细细思索。 《人皇剑诀》,重在人皇二字。 一代人皇,可拔剑冲九霄,屠他国之城,为大地之主宰,令八荒六合闻风丧胆,谈之变色! 但也可…… 海纳百川,浩瀚无垠! 想至此处,楚月心惊不已。 她所修的似乎不是《剑诀》,而是人皇之道! 楚月若有所思。 这一路走来,神农之力帮忙不少,这次,她想试试……人皇的真谛和奥义! 很危险,却也很引人向往! 镇妖台高处,狂风聚在长阶四周。 独孤兰冷笑了声:“前十阶灵石,都是些废石罢了,十阶可是镇妖台的分水岭,她还能嚣张不成?这镇妖台又非她自家后院,可笑。” 晏红鸢居高临下地俯瞰下去,冷眸深邃如斯。 下一刻,风暴骤起,长阶惊变,晏红鸢眼底漾起了如水潋滟。 她看见,止步不动的少女,红衣翻飞,直冲三十阶。 楚月脚掌踏地,飞跃至半空,气力涌作漩涡! 万千剑刃围绕着她来旋转,却未靠近她身,如万臣朝拜人皇至尊! 轰! 楚月脊背衍生出一双火光摇曳的羽翼,使她短暂的悬浮在空。 玉手轻抬,火色蔓延百丈长阶。 四面八方,成百上千的璀璨灵石,竟在疯狂地震颤,好似不可控制! 楚月的眼底深处,元神的金剑散发出浩瀚的气息。 此时,竟如涓涓细流汇成大海,点点星芒奔向银河般,无数灵石,恰似万剑归一,直奔而来,湮灭于武体之中! 第1026章 不亚于万箭穿心 悬浮高空的宝座之上,慕惊云、掌教使等所有人,几乎都因惊愕而同时站了起来! 只见百丈长阶的道道灵石,快速涌向楚月。 就连晏红鸢、独孤兰身边悬浮在空的灵石,亦是遏制不住的冲向了楚月。 不仅如此,镇妖台的敞开的双门内,残余的灵石狂涌而出,直奔苍穹之下! 剑刃和金辉相映,女孩伫立在火色之上,用灵石来淬炼元神和武体。 过程并不轻松,每一道灵石进入元神的瞬间,都如同尖锐的箭矢贯穿般的疼痛! 楚月的手背隐隐现起青灰色的筋,额头和脊背沁出了冷汗。 外人只见辉煌与风光,但她清楚,承受灵石淬体的每时每刻,都度秒如年,煎熬疼痛不亚于万箭穿心! 楚月自始至终未曾哼过一声,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可即便如此,因为过分疼痛,眼球部分还是弥漫出了些许的血丝,眼神比豹子还要凶悍暴戾! 四方喧哗声不断,众人皆叹,瞪的眼珠惊得要掉落。 神玄后山的老人手持扫帚,与那漫天金辉格格不入。 梧桐树上的血翼少年原是昏昏欲睡,这会儿睁大红眸看着火里的楚月,咽了咽口水,天真无邪地出声道:“烤肉,想吃。” 少年无意一动,梧桐枝桠掉落了许多叶子,被瞎眼的老人心平气和地扫去。 却说楚月忍着万般疼痛,咬牙挺过去,到了最后,竟在享受那万箭穿心的疼痛,仿佛能从中体验到快感般! 最后一枚灵石被元神吸收,楚月充血的眼睛,尽是极端的笑意。 火色褪去,狂风骤止,百丈长阶再无万妖灵石! 楚月平平稳稳的落在地上,几缕青丝轻抚清丽的面颊,眼梢绯色妖冶,她抬起头来,戏谑地看向了晏红鸢和三十六煞们。 她香汗淋漓,随意的挑眉一笑,漫不经心地说:“晏师姐,我们又见面了。” 晏红鸢呆讷,眸底漾开了讶然之色。 四下里死寂不已,静默一会儿后,发出了狂呼的声音,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去,叶师姐把镇妖台这十年里孕育的所有灵石都给摄取掉了?若非亲眼所见,连做梦都不敢这般啊。” “真是震惊到了我二舅爷的亲姥姥,这还叫镇妖台试炼吗?分明就是让我等前来观望叶师姐的突破和淬体。” “连破六阶,摄十年灵石,此番奇景,酒楼茶庄的说书先生都不敢如此编造,花钱也买不到,你能见此情景,就知足吧。” “夏山师兄,你还真是料事如神,怎知镇妖台上,叶师姐不输晏红鸢的?” 人群里的夏山,扬起了笑,睿眸扫向楚月,自言自语地说:“她真的做到了。” “……” 长阶的上上下下,无数弟子呆愣原地不动,包括三十六煞在内。 “她的武体,是什么做的……” 独孤兰一脸的惊恐:“这是人的武体吗?” 她甚至怀疑,叶楚月是妖魔同体,否则怎能摄取万千灵石而安然如初? 晏红鸢站在高处,与楚月对视了许久,凤眸闪过幽冷凛冽的流光。 晏红鸢勾了勾唇角,说:“新来的师妹,还真是……有意思。” 乔竺丧着脸:“师姐,我们都没灵石可以萃取了,被她们压一筹,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 “你懂什么?” 独孤兰道:“那叶楚月武体再是强悍,突破这么多,又摄取这么多的灵石,是蠢人做法,接下来估计没有精力了。我们来镇妖台的目的可不是什么试炼,为的是……玄祭!” 另一名相貌堂堂的男弟子眼睛一亮:“独孤师妹言之有理,晏师姐准备周全,就等如今,若能传承朱雀,或者是《镇妖谱》前十的兽灵,那叶楚月能淬炼再多的灵石又如何。” 乔竺阴恻恻道:“是啊,叶楚月一人登顶镇妖台试炼之顶又如何,我们屈居第二也不是不行,跟着她的那群人可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捞到,还是跟着晏师姐好,不像她那般自私。” 长阶中央处,楚月泰然而立,一身凛然傲气。 惊喜过望的冷清霜等人们,从下方赶来楚月的身边。 她们至此,一枚灵石都没萃取到,就算走上镇妖台也不算任何的成绩。 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欣喜的笑。 除却跟随屠薇薇的江棠、韩流云等人。 这几人,一直都黑着脸,眼神尽是埋怨。 若是常规试炼,他们身为斩星弟子,也能萃取到七、八枚左右的灵石,何至于像现在这样两手空空的丢尽颜面。 “小师妹,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燕南姬兴奋的如个窜天猴。 楚月回眸看去,长臂摆动,袖衫之内藏着被神农之力净化掉的数百灵石,倾巢而出,悬浮四周。 “这……是?”夜罂杏眸晶亮,诧然地问。 第1027章 出人意料,总审判师 其他人见还有多余的灵石,俱都面面相觑,不知其意。 楚月浅淡地笑:“给你们留着的,捏爆一下试试看。” 萧离抬手捏爆一枚,竟然不需要淬炼,也能如楚月那般直接摄取掉。 冷清霜等人纷纷效仿,轻轻松松的摄取了灵石之力,比砍瓜切菜还要简单! “楚爷……” 周玄、林囚几个人在学院地位最低的弟子,眼眶都红了。 只有他们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像他们这样来自于诸侯国的弟子,若非叶楚月的照拂,在神玄学院无权无势无人为伴,连打杂的都不如。 但因为楚月的玲珑之心,思虑周全,他们借着这光,在镇妖台试炼,能压过幽冥殿弟子的风头! 此事若是传去了诸侯国,那就是光宗耀祖,提升自家帝国在诸侯国里的地位! 楚月微笑看去,燕南姬一行人都在捏爆灵石,兴致高昂的,反倒是屠薇薇没有动静。 而江棠、韩流云之流,没有屠薇薇的首肯,亦不敢乱动。 “也给你留了。”楚月说道。 “不必了。”屠薇薇不顾江棠几人的眼红,直截了当地说。 楚月两手环胸,无奈地道:“寒月峰的饭都吃了,还矫情什么?赶紧去,别墨迹。” 屠薇薇瞪了瞪眼,闷哼了几声,才挺直着脊背带人走过去,端着架子的捏爆灵石。 楚月无奈的扯了扯唇,对此是哭笑不得。 不多时,数百灵石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捏爆。 细碎而璀璨的金光散落长风。 楚月眼梢的绯红血丝尚未褪去,扬起脸邪肆一笑,再挥玉臂,冷声喝道:“走——” 众人整齐有序的跟在她的身后,一直哀声怨道的江棠、韩流云也都保持缄默,不再埋怨。 快步长阶,浩浩荡荡。 楚月气势如虹,与晏红鸢、三十六煞擦肩而过时,视若无睹般,不侧目看去,也不顿足停下,而是继续往上走! 如这武道之路,不言败,不后退! 晏红鸢垂下了冷寒的眼眸,三十六煞闷闷不乐。 楚月走至百丈长阶上,停在镇妖台门前,转过身来,红裙翻飞,睥睨而下,高声道:“灵石已空,试炼结束。” “试炼已然结束,该出试炼结果了。”柳兵长道。 掌教使看了眼宋青山,宋青山则从侍卫的手里取过金色的浮光卷轴,递给了慕惊云,“慕公子,你是此次镇妖台的总审判师,当由你来道出此次结果。” 总审判师…… 慕惊云蹙眉。 此前只说当审判师,并未提及总审判师的事。 但慕惊云因楚月的惊艳之举,喜不自胜,倒也乐意来宣布试炼的结果。 慕惊云接过浮光卷轴,看了眼结果,微微讶然地看向了百丈长阶的楚月。 楚月朝着他,咧开嘴一笑,少了几分戾气,倒叫人心生欢喜。 慕惊云笑了笑,便道:“镇妖台试炼,叶楚月萃取灵石两万,乃是当之无愧的榜首,燕南姬、冷清霜、萧离……” 慕惊云报出了一圈的人名,都是跟在楚月身边的弟子。 说完最后一个,慕惊云才道:“共萃取灵石五十,并列第二……” 此话出,满座惊,喧哗之声如洪流出。 这试炼结果说明了,楚月心思缜密,早就算好灵石数量,登高之时未曾忘却并肩作战的同伴,也从不厚此薄彼。 冷清霜、谢子默、燕南姬这群璇玑弟子也就罢了,就连周玄、林囚这样的下等弟子,试炼结果竟在幽冥殿弟子之上,这可是十大学院都未出现过的事!是三十六煞的奇耻大辱! 第1028章 自诩学院栋梁,神玄荣光 后山扫地的老人,听见测试的结果,布满褶皱的脸上浮现了和蔼慈祥的笑容。 老人低下头,弓腰驼背,认真又细致的清扫着地面的尘灰。 一众哗然声中,慕惊云清了清嗓子,收回看向楚月的眼神,一本正经的继而开口宣布:“晏红鸢,三十九枚灵石,位列其三。” “独孤兰,三十枚灵石,位列第四。” “……” 慕惊云看着册子上的名单,随后又陆陆续续宣布着试炼的所有排名。 而此次镇妖台的试炼,因为关系到北境比试,故而只有五十个位置。 甄选众人没想到的是,光是楚月这一行人,就直接占据了十六位,还都在前三甲之内。 也就是说,晏红鸢所率领的三十六名弟子里,还有两名弟子会失去‘玄祭’的资格。 类似于叶薰儿、苏未央这些人,就直接是无缘玄祭了。 镇妖台,俨然成了叶楚月的独家。 可谓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神玄不计其数的弟子们聚在后山,一张张脸上,都写满了愕然之色。 晏红鸢听见慕惊云的声音,眸色不变,修长的手指抚过被断耳处,眼底流转过暗芒。 独孤兰咬牙切齿,愤然不已,“晏师姐,虽然说玄祭才是重头戏,但叶楚月这群人也太过分了,她们什么身份地位,也配居于幽冥弟子之上,谁给他们的自信?” “确实如此。” 一名男弟子说:“这群弟子,太不懂事了。” 三十六煞里的部分弟子,对此颇有怨言。 说到底,他们身居高位,受人敬仰,自诩是学院栋梁,神玄荣光。 他们常年不见世人,不与学院其他弟子结伴同行,饮酒作乐,只在幽冥殿闭关修炼,为的就是十年磨一剑,扬幽冥殿之威!成为神玄学院的顶梁柱! 但不曾想,这次从幽冥殿壮志昂扬而出,却是碰了一鼻子的灰,传回幽冥殿,简直就是折了三十六煞的颜面! 而且在他们的认知里,就算叶楚月有着过人的本事,但碍于情面上,也该给他们放点水才对! “晏师姐,你该给她点教训,让她瞧瞧幽冥之威!”乔竺恼羞成怒的唆使。 “技不如人,就老老实实的甘拜下风。” 晏红鸢冷漠地道:“想要扬眉吐气,稍后玄祭就别再丢人现眼,拿出点幽冥弟子的真本事来。” “是……晏师姐……”独孤兰不敢造次,只得乖巧懂事的低下头来。 “……” 楚月立于高处,淡漠地瞥了眼有所不满的三十六煞,唇角微勾了勾。 她抬起眼帘,在百丈阶梯,遥望着远方,脑子里想的是寄去鬼月殿的信,以及‘玄祭’部分潜在的危险。 慕笙若想动手将她除之而后快的话,玄祭,是最好的下手时刻! 楚月抿了抿唇,睿眸闪烁着光泽,错综复杂的万般之事,了然于心。 再观慕惊云宣布完结果后,宠溺地望向了百丈长阶的楚月,剑眉星目舒展开了和煦的笑。 转念一想,眼底深处似有哀伤稍纵即逝。 慕惊云心内长叹一声。 若非神脉九洲突生变故,又制定了新的武道守则,想必这次的镇妖台试炼,圣域帝尊和北洲慕府的父亲都会前来吧。 “老慕,你这做总审判师的滋味如何?” 柳兵长打趣儿道。 “别埋汰慕某了,此事慕某也是方才知晓。”慕惊云道。 柳兵长清亮的眼眸,盯着下方的楚月看了看,便兴味地说:“银羽佣兵团下次悬赏任务的地点,不如就去北境好了。” “你不是厌恶北境的风土吗?”慕惊云疑惑不解。 “现在喜欢了。”柳兵长笑道。 慕惊云看着喜好无常的柳兵长,顿感头疼,修长如玉的手轻揉了揉眉心, 不过提及北境,慕惊云的目光再次落定在了楚月的身上,似有着希冀的光。 如今包括他在内的慕府父子四人,都清楚了小楚和慕倾凰的事情,但未曾有人把消息传到青音寺去。 只因慕倾凰暂时还在危险之中,多年未醒,又有敌人在暗处伺机而动,母亲得知此事,只会更加神伤罢了。 而且这些年来,慕笙和叶薰儿母女,风雨无阻的前去青音寺…… 慕惊云隐隐有些担忧。 慕笙到底是母亲十月怀胎的骨肉,当年临盆时还遭遇了血崩的劫难,险些救不回来。 若对慕笙母女有所感情,她们又在怀倾大师耳旁添油加醋,颠倒是非黑白,以怀倾大师固执的性格,只怕事情会朝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去。 第1029章 值得 柳兵长见慕惊云多愁善感的模样,胳膊肘猛地撞了过去。 “别总是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 柳兵长道:“再这样下去,你手下的那群人,又要让我带你去找找乐子了,你堂堂北洲慕府的长子,我总不能一言不合就带你去寻花问柳吧。” 柳兵长两手随性不羁的环在了胸前,宛若个糙汉般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椅上,摇头叹气,苦恼得很。 慕惊云近日总是失了沉稳,手底下的人,有比较机灵的就给柳兵长支招,说慕惊云是多年未娶孤身一人或许是憋坏了,需要爱情的滋润才行。 说的时候,还对柳兵长挤眉弄眼的,仿若在暗示着什么。 柳兵长何等聪明之人,又秉持着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信念,当即铁手一拍胸脯就做了保证,连夜让佣兵团的手下搜集着这凌天大陆出了名的青楼名院。 打算等慕惊云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定要送去楼里乐一乐,滋润滋润。 “我没事,找乐子之事,无需再提,有辱斯文。” 慕惊云摇了摇头,听见寻花问柳四个字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身为慕府长子,将门之后,怎堪去烟花巷柳,岂非是败坏慕府的家风,那他就是个罪人了。 “你不去,那我便自己去楼里找乐子喝花酒。”柳兵长豪迈地道。 慕惊云拧紧了一双剑眉,头疼地看着眼睛就差没放光的柳兵长,恨不得将其拴在家中,捂住柳兵长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旋即,又有腰配宝剑的神玄士兵步入金剑阶梯,走至慕惊云的面前,恭恭敬敬的送来了一方圆盘形状的灵宝。 灵宝结构细巧,质地似上等的玉石,渗透出自然的玲珑之光。 “慕审判师,这是开启‘玄祭’的玄冥灵宝,还请你来亲自开启。” 士兵手捧灵宝,弓腰低头。 慕惊云点点头,接过触手生凉的灵宝,极为谨慎小心的检查玄冥灵宝的内外,确定没有问题才准备开启。 柳兵长也不再打扰,却是下意识一低头,发现那镇妖台前的女孩正在看她,美眸澄澈似秋水,倒是分外的透亮,特别是那红润柔嫩的面颊,仿佛能掐出水来,让人手痒痒得很。 柳兵长干咳了几声。 她接收到楚月的眼神,只认为彼此不谋而合,心照不宣,小楚月是在让她坚定的挖墙脚。 殊不知…… 楚月的眼里之所以透着光,就仿佛是看到了亲舅妈一样。 “这小两口,看样子,甚是有戏。” 神农空间,轩辕修热衷于八卦,削薄的唇一张一合,就开始了兴致盎然地讨论。 楚月嘴角一撇。 诸侯国的千古一帝,倒是一门心思在这男欢女爱上。 “月子丫头,这位舅娘布某很是喜欢。” 破布状似面颊的部分,浮现了两坨可耻的红晕。 布某…… 楚月嘴角猛地抽动,心情是风中凌乱,无语到已经石化在了原地。 这厮,是已经完全接受了破布二字吗? 得亏她还盘想着破布会和小奶兽那样,隐藏着万世神兽那样的身份,说不定哪日一鸣惊人,让她来享享清福。 但事实证明,破布难得的用处就是唠嗑解闷,再不然也是擦擦手上的油渍了,也算是物尽其用…… “诶……” 楚月心内叹息了一声。 看来,享清福之事还得靠自己的脚踏实地才行。 “小月儿。” 冷清霜勾着楚月的肩膀,面庞洋溢着充满朝气的笑容:“想不到我身为璇玑弟子,还有碾压幽冥殿的时候。” 话至后面,冷清霜眼眶泛着红,“你也真的是,那般艰辛,还总是想着我们,想把这些灵石净化掉又留下来,比淬体还难吧。” “给你们的,不算难。”楚月风轻云淡地说。 但事实上,如冷清霜所言,需要耗损掉大量的元神和神农之力,还会使她用灵石淬体时的痛苦加倍。 因此,两万灵石里,楚月才只能储存下这数百灵石,已是倾尽全力了。 萧离、花月痕等人侧目看来,欲言又止。 她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和楚月一样身穿着玄武内甲,像是为同一种信仰而生。 她们愿毫无保留的信任着,而这个人,也从未落下过她们。 “楚爷。” 林囚抱拳作揖,想立下誓约,但被楚月抬手止住。 “都是自己人,不必矫情。”楚月淡淡的笑。 她赠与灵石,从未想过任何的回报,只因那一刻她愿意,这群人也值得。 第1030章 一声楚爷,一生楚爷 林囚狭长的剑眸闪动着光泽,话虽未说出口,但心中却是坚定如钢铁。 一声楚爷。 一生楚爷。 …… 聚在楚月身边的其他人,亦都如是! 一道神佛之音响起,贯穿众人的元神和灵魂,吸取无数人的注意。 众人肃然起敬,同时眼神炙热疯狂,心驰向往! 玄祭,即将到来! 楚月半眯起眼睛,看向前方的不远处。 只见千万道汇成风暴的剑刃,随着佛音的响起而回到了凤凰雕塑的体内。 凤凰雕塑悬浮在半空。 神音响,金凤生机现! 众人只见悬在长阶多年的凤凰雕塑,竟是栩栩如生,扑开了巨大的羽翼,朝苍穹天极翱翔而去。 在羽翼摆动的时候,一道道火光从翎羽里坠落下来,分别砸在长阶不同的地方。 神玄后山的无数弟子仰头看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错失了精彩澎湃。 “玄祭,终于要来了。”萧离说道。 “小爷我今天一定要把朱雀带回家!”燕南姬激动地道:“只要能把朱雀带走,就算是娶走朱雀都行。” “放心吧,它看不上你。” 楚月无语地说:“不烧死你,就不错了。” 准确来说,朱雀那厮,只要是个人都看不上。 对此,楚月深有体会。 而燕南姬说话的时候,道碑深处正在怀念鸡腿的朱雀,忽的怒目圆瞪,顿感万分屈辱,恨不得冲破道碑,把那燕南姬给烧个外焦里嫩。 燕南姬正红光满面,情绪高昂,突然间感到一股寒气灌顶,不由打了个冷颤,头皮发麻又迷茫的看了看四周。 嘶—— 嘹亮尖锐的凤鸣之声,响彻九重云霄。 楚月仰头看了过去,眸底流露出好奇之色。 但见翱翔苍穹的凤凰,一圈又一圈的飞翔。 那凤鸣声,无比的真切。 一道又一道凤鸣响起,每个弟子的脸上都是敬重之意。 “镇妖台,百丈阶,九转凤鸣日月出。”花月痕温润如玉地道。 第九道凤鸣声响起后,楚月便看到,那飞翔于天的凤凰,竟如炸裂而转瞬即逝的烟火般,化出的火光天女散花般落下! 青空白日,漫天的火树银花,渲染了九霄苍穹! 而那火光,直奔镇妖台而去。 肉眼可见的是,火光之中,镇妖台并未被烧作灰烬,而是焕然一新。 从恢弘古老的镇妖台,变作了一座在妖冶火光中的宫殿,极其气派,极尽奢华,一眼看去,虽富丽堂皇,但因四周火光未熄灭而显得格外神秘。 玄祭开启,镇妖殿出! 传说,这座古老的宫殿里面,掩藏着无数只兽灵。 它们或在永久沉睡,又或是身受重伤,又或是在苦苦的等待着远走的主人。 而在兽族里,这座殿宇有着其他的名字:妖冢。 归根究底的话,算是掩埋着兽灵的墓地坟冢,只是人族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才会想尽办法让兽灵觉醒,契约兽灵,从而得到兽灵的力量,再占为己有! 焕然一新的宫殿出现,楚月眸光微缩,神农之力涌动间赫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般浓郁的妖兽气息! 第1031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妖兽气息的浑厚浓郁程度,让楚月心内震撼,甚至怀疑妖冢内究竟藏有多少的兽灵! 神玄学院能够成为十大学院之首,根本原因在于这镇妖台。 靠兽灵孕育的灵石来提升弟子实力,靠弟子的机缘传承使兽灵觉醒,由此壮大学院底蕴! 漫天四周,火光星星点点的坠落。 殿宇的金辉,映照在楚月白净的面颊。 楚月扯了扯唇,嘲讽的笑。 “小月儿?” 冷清霜微诧。 “武者追求武道的学院,靠兽灵充实,方能发扬光大,也实属可笑。” 楚月低声说道。 冷清霜沉浸在玄祭的喜悦中,闻言微怔,深谙其意,背脊衍生出一股寒气。 “这样的学院,就像是被蛀虫腐蚀的百年大树,若不趁早发现,就只会走向衰败和灭亡。”楚月的声音很轻。 听得此话,同伴们讶然的同时,却好似醍醐灌顶般幡然清醒。 神玄十万弟子,敬学院如神明。 循规蹈矩,卑躬屈膝,未曾敢有僭越之举。 但长留于内里早已腐烂的神玄学院,又如何坚守自己的武道之心? 这一刻,众人的武道之心有所顿悟。 慕惊云儒雅的声音,传遍后山四方:“诸位,玄祭已开,就将接下来三日的时间,留给诸位的机缘吧。须知,诸位一旦踏入,需要等到三日后的酉时,方可重开玄祭,请诸位出。” 掌教使接过话茬,说道:“各位都是神玄的弟子,众所周知,若有弟子契约到《镇妖谱》前十位的兽灵,可以直接在学院正式任职,掌管武道宫!” 弟子们即便早就知晓这个规矩,但再次听见掌教使当众宣布,还是止不住的惊叹。 任职武道宫,为十万弟子之首,这般殊荣,每位弟子都向往之。 有弟子流连神往,说:“也不知有生之年,能不能见一见圣兽朱雀,只是这么多年来,镇妖台前,从未有弟子得到过朱雀圣兽的机缘青睐。” 道碑深处,岩浆之上。 被锁链贯穿桎梏的朱雀,翻了翻赤红如铜铃的眼眸。 “蠢货!本座在这道碑之中,尔等蠢货去的却是镇妖台,还敢谈何机缘?” 朱雀鄙夷的暗骂。 缄默了会儿。 朱雀琥珀般剔透的眸子,透过充满罪恶和岩浆的道碑,看向了百丈长阶上傲然而立的红色身影,暗自思索着。 玄祭一来,岂非要等到三日后,才能吃到小丫头送的鸡腿。 朱雀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来。 楚月似是有所察觉般,美眸扫向了矗立大地的道碑,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小楚月,好好干,争取把朱雀给拿下来,姐姐请你喝花酒。”柳兵长的声音响起。 楚月扬起脸看去,回道:“花酒就不必了,柳兵长的银煞酒,倒可来一坛。” 众人听着二人的谈话,只觉得肉跳心惊的。 朱雀圣兽,何等的存在,她们竟胆大妄为肆意谈论。 独孤兰嗤笑:“拿下朱雀?真是痴人做梦?” 乔竺直接放大了声音,“叶师妹,方才你摄取两万灵石,已然是辛苦,玄祭之事,就交给师兄姐们吧。” “我交不交不重要,乔师兄有没有本事拿,拿不拿得稳,才是关键。” 楚月嗓音清冷,说得乔竺脸色大变,登时就黑如墨汁般。 乔竺还想说话,晏红鸢的一个凌厉的眼神看过来,立即就噤口不言。 晏红鸢步入高处,停在楚月面前,风轻云淡地道:“我也想看看,叶师妹有没有本事拿,拿不拿得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凡世间事,世间人,过刚易折,还请叶师妹谨记,” 第1032章 厄运只找苦命人 晏红鸢慢条斯理的整理着戴在手上轻纱质地的手套。 说罢,便扬起下颌,目不斜视的走向玄祭之地。 但才踏起步子,楚月就伸出手将其拦住。 晏红鸢虚眯起锋锐的眼眸,好整以暇地望着楚月。 “晏师姐可知——” 楚月挑眉,红唇轻勾着浅笑:“树欲静而风不止?” 晏红鸢面无表情,不苟言笑,身后的幽冥弟子却是往前走动,杀气四溢。 与此同时,冷清霜等人不约而同的拔出兵器,两方对峙,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镇妖台前氛围肃杀,楚月抬起手,不快不慢地抚掉晏红鸢肩头的尘灰,距离近在咫尺,寒冽的声音一字一字从咽喉而出:“山雨欲来时,百炼成钢也好,左右逢源也罢,这世间,没人能独善其身。” 楚月修长的双指自晏红鸢的肩上挑起了掉落的一根青丝,放在晏红鸢面前,指尖一挑,就飘了出去。 “巧言善辩。”晏红鸢道。 楚月不以为意的笑了声,走向金碧辉煌的宫殿,背对着晏红鸢,步伐姿态懒洋洋的,边走边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晏师姐,我们彼此彼此,同门师兄妹,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说到末尾,发出了几道懒倦的笑声。 晏红鸢幼年之际,孤身一人,敢在父亲婚宴上断指断耳,又岂是等闲之辈。 若说过刚易折,这句话,应当送还给晏红鸢才对。 晏红鸢瞳眸蓦地一个紧缩。 “晏师姐……她……这……?”独孤兰极其不悦。 “镇妖台上,没有侥幸,走吧。”晏红鸢漠然道。 独孤兰欲言又止,还是紧跟上晏红鸢。 却说百丈长阶里,神玄审判军的士兵们前来,将玄祭以外的弟子遣散开来。 其中就有叶薰儿、苏未央这些人。 摆脱轮椅重新站起的叶薰儿面色阴狠的可怕。 “师妹,没进入玄祭,我们可以等下回的学院比试。”陈清河安慰道。 叶薰儿充血阴翳的眼睛看向他,狰狞的让他感到几分悚然。 “我已是周世子的女人,又怎能如此丢人现眼?” 叶薰儿咬牙切齿。 玄祭有五十人,以她的资质,多少也能进入,到时去北境大放异彩。 但没想到叶楚月横空杀出,事情做的太绝,堵住了她的后路。 “叶楚月,你最好,活着出来。”叶薰儿阴恻恻地道。 陈清河张了张嘴,陌生地看着面容扭曲的叶薰儿,只觉得这和煦温暖的青阳,也照不暖叶薰儿身上的阴冷气息。 叶薰儿心有不甘的瞪视着那座已经封闭了双门的宫殿,双手紧紧攥成了拳。 妖冢闭门后,在场的十位元老,一同释放起身,释放出武道气息的同时,交出了元老勋章。 十枚六芒星勋章盘旋在妖冢的周围,以雷电之光相连,似天罗地网的法阵,彻底封闭了妖冢。 慕惊云则是接过士兵递来的卷轴,丢了出去。 卷轴骤然变大千百倍,悬浮在长阶之上,将妖冢玄祭内所发生的一切映照的清清楚楚! 只见妖冢内,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地上是荒漠流沙,还堆着许多野兽的尸骸! 第1033章 西北开外,都是本座的鸟儿 楚月等五十位神玄弟子,停在没有边际的大漠之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地形。 “那般奢侈华丽的宫殿内,竟是这样的光景。” 冷清霜护卫在楚月身旁,满身戒备。 “或许,曾经也繁花似锦过吧。” 楚月淡淡地道,侧眸望去,除了近处,大漠远方都被雾色给遮挡住了,完全的看不清。 轰! 狂风从远处来,卷起黄沙的同时,驱散开了惹人厌的白雾。 白雾散开,滚滚黄沙恢复平静,众人这才定睛看去,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但见一座座无碑无名的坟冢,堆满了没有边际的荒漠,森冷的风,无端地刮起。 楚月抬眸望去,入眼之处,没有感到半分的惊悚,只觉得万分的悲凉。 “这地下都是沉睡的兽灵,没有具体的位置。” 夜罂说道:“以前的时候,玄祭里也没有任何的坟冢,是后来郁司冥进入玄祭后,才有的。” 燕南姬忙不迭地点头:“说起来也是怪,当时大家都在忙着找到机缘,那家伙却忙着堆坟,真是个奇怪的师兄。” “他不是奇怪,他是想给这些不生不死的兽灵,堆一个家。”楚月微微一笑,眼梢温柔似秋水。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语气里流露出的,仿佛是像认识了郁司冥很多年那样。 “玄祭需要三日的时间,妖冢常年伴随凶煞之气,但凡凶煞所过,必是寸土不生。” 花月痕严肃地说道:“小师妹,我们各自佩戴的勋章,是神玄所铸,其蕴含的灵气,可以抵御妖冢的凶煞,替我们熬过三日的凶煞,但不能再多了,切记,玄祭结束后,不论机缘造化如何,我们都要用玄力灌入勋章,及时离开妖冢,否则后患无穷。” 众人点了点头,严肃起来。 在妖冢内的弟子,除非与兽灵有机缘的人,否则都得等到三日后方可离去。 “晏红鸢是驯兽师,又得神玄着力培养,是个劲敌。”萧离凑至楚月的身旁,低声道。 楚月看向晏红鸢的弟子所在地,眸底流露出深色。 沉吟片刻,楚月便道:“都着手准备机缘吧。” “东南深处,流沙较少的地方,是兽灵最浓郁的。” 萧离指向东南的区域,“自从玄祭以来,但凡在此处寻找机缘的,多多少少都有人和兽灵契约过。” “几十年前,有斩星弟子契约到了《镇妖谱》前五的兽灵,后来人都去帝军司混了。”燕南姬脖子上挂着的大金链子,宛若夜明珠般,闪到了楚月的眼睛。 正说着,旁边就出现了响动声。 晏红鸢一行人直接走向了东南深处,将此地给占据了。 “叶师妹,抱歉了。” 独孤兰笑呵呵地道:“你们想要这位置,也行,跟师姐来打一架,整个妖冢都是你们的,只是就怕你们皮嫩肉薄的,不扛打。” 楚月脑子里陡然间出现了一道熟悉又突兀的声音:“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不行,西北开外,左百步区域,都是本座的鸟儿。” 楚月:“……” 鸟不拉屎? 按理来说,朱雀也算是鸟吧。 这是把自己也给骂了一顿吗? 如若朱雀得知楚月的想法,只怕会气得呕血。 它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略微帮助一下这个渺小的人类,怎知一句话里,这厮竟只记住了鸟不拉屎四个字。 关键,那是重点吗!! 第1034章 利益面前红了眼 “人类,不用感激涕零。” 朱雀见楚月纹丝不动,以为是感动的无以复加,便道:“本座从来不欠人情,这算是那些难吃的食物的报酬。” 楚月恍然大悟,瞬间秒懂,当即以神识回答:“放心,以后鸡腿翻倍。” “无需。” 朱雀斩钉截铁地道:“但你盛情难却,本座也不好寒了人心,本座可不像你们人类,虚伪做作。” 楚月嘴角抽抽,想吃鸡腿就不能明着说吗,非得拐弯抹角才行? “叶师妹,可惜了。” 乔竺的声音在东南方向响起:“还有三日的时间才能出去,否则你等现在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要去抢吗?” 夜罂缓慢地擦拭着寒光凛冽的斧子,战意盎然的问了句。 冷清霜等人也是摩拳擦掌的,就等楚月一声令下,把位置夺回。 “既然晏师姐们喜欢,那就留着给诸位吧。” 楚月扬声道:“我们这做师弟师妹的,还是安分守己些好。” 幽冥殿弟子和冷清霜等人,以及在神玄后山的弟子元老们,俱是面色呆滞,瞠目结舌,惊得说不出话来。 身为弟子安分守己是没错,但这话从楚月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毫不相符…… “好地方既然被晏师姐要了,我们就退而求其次吧。” 楚月谦逊的说完,就带着人走向了西北开外的地方,停在了百步之处。 那样子,像极了委曲求全。 观望着卷轴的慕惊云见此,甚是欣慰,只觉得自家外甥女越发的温良恭顺了。 而独孤兰几人面面相觑,彻底的傻眼了。 乔竺扯了扯脸皮,“师姐,她这是怎么了,那地方一向无人问津,是机缘最弱的,她这是把人往火坑里带啊。” 晏红鸢疑惑地望了眼楚月,不懂楚月的做法。 只不过三日玄祭的时间太短,争分夺秒得到机缘才好,没有过多的时间浪费在此。 独孤兰高声开口:“喂,你们可有想来这里的,那地方众所周知,晦气的很,除叶楚月外,只要你们想来,我亲自带你们获得机缘。” 楚月嗤笑了声。 独孤兰这招挑拨离间,不算高明。 但若遇见利欲熏心之人,铁定会钻进圈套里。 楚月身后,都在盘膝而坐,没人理会独孤兰。 直到…… 一个穿着青红袍子的男子,站了起来。 “谢子默,你做什么?”冷清霜呵道。 谢子默愣了愣,才道:“冷师姐,我没有背叛楚爷之意,只是那里是绝佳之地,我……” 不等谢子默说完,便被楚月打断。 “想去,就去吧,不用有心理负担。”楚月笑靥如花,没有半分的不快。 谢子默顿时松了口气,原还担心着楚月等人会极力反对阻拦下他。 “叶师姐,你我同出身于诸侯国,知道这世间修炼之难,如今来到妖冢玄祭,谢某想有一番作为,不得已才如此。” 谢子默抱拳鞠躬,转身就离去。 独孤兰笑:“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师弟甚是不错。” 楚月眸色薄凉地望着谢子默的背影,摇摇头,嗤之以鼻,讥诮的笑了一声。 谢子默、冷清霜同出自于鸿蒙殿,后来跟着她。 利益面前,到底是红了眼,无怪其他。 只希望最后莫要后悔才是。 第1035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谢子默才走进东南区域,乔竺就伸出手勾着了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说:“小伙子,有前途,以后有三十六煞罩着你,神玄学院你可以横着走。” 谢子默适才还有几分胆怯,得到乔竺的赏识,呼吸都急促了些。 而且玄祭至关重要,他要契约到兽灵,才能彻底改变当下! 谢子默再看了眼楚月,不由想到在鸿蒙殿的初见。 红衣如火的少女言辞铿锵:“来日的诸侯国,何愁没有那万里同风。” 谢子默很快就把这声音甩掉,越发坚信自己的选择! 妖冢,西北开外。 楚月依旧是无关痛痒般气定神闲,冷清霜的脸色彻底发黑:“真是过河拆桥的白眼狼一个,也不想想,连斩星榜一南宫初都进不来妖冢,没有小月儿,他拿什么来玄祭?” “楚爷,就这样让他去投奔三十六煞吗?”周玄愤愤不平。 楚月怡然自得,神色泰然,幽然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任他去吧。” 江棠和韩流云对视一眼,神情变幻莫测。 屠薇薇拔出血杀刀,直插在黄沙地里,抬起下颌,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能够理解,有想滚的,就自己滚出去,以后别说是我屠薇薇的人。” 江棠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朝屠薇薇鞠躬:“屠师姐,我……” “快滚。”屠薇薇道。 江棠咬紧下嘴唇,不再犹豫,直接走过去。 韩流云皱皱眉,看了看屠薇薇,想到楚月赠送的五十枚灵石,还是决定留下来。 江棠、谢子默在三十六煞的弟子里,相谈甚欢,一派和谐融洽。 至此,风平浪静。 楚月扫了眼毫无保留相信她的冷清霜、屠薇薇等人,唇角微微勾起,随即盘起双腿,沉下心来,全神贯注的玄祭! 玄祭的过程漫长枯燥。 无边荒漠,毫无玄力,只有隔绝在勋章外的凶煞之气,和妖冢坟地的阴森。 暮去朝来,居诸不息。 一日的时间,如白驹过隙。 妖冢之地,五十位玄祭弟子,都在安安静静的得机缘造化。 一望无际的荒漠,黄沙纷飞,坟冢千万道,无人有声。 神玄后山弟子密集,几乎是昼夜不分,不眠不休的立在镇妖台前,从卷轴内观望着妖冢的情况。 又一天的时间过去,妖冢和后山都平平静静。 傍晚时分,银羽佣兵团的人走上金剑阶梯,来到柳兵长的耳边说话。 佣兵走后,柳兵长看了眼慕惊云,低声说:“神脉九洲那里出事了,魔人侵袭,凤洲中枢城被悄然占领,各方自乱阵脚,惶恐不已,圣域帝尊夜墨寒,率领精锐前去解困,旗号为……楚。” 慕惊云怔了怔,“魔人沉寂多年,又有动作了?” 不过让他惊诧的是,一向生杀予夺,宛若妖魔的夜墨寒,竟以楚之名,兴正义之师,做英雄之事! “夜墨寒若拿回中枢之城,便能彻底洗刷掉过去的心狠手辣。” 柳兵长道:“比起这些,孤身九万年的夜帝尊如此用情至深,才是让人匪夷所思呢。” 慕惊云心绪复杂得很,曾经也担心圣域不容于帝军司,和北洲慕府的千金,情路多半坎坷。 如今看来,倒是个痴情人儿。 柳兵长轻碰鼻子,灵光乍闪:“老慕,你说我这要是把小楚月挖走,夜帝尊算不算一家人?到时候我银羽佣兵团,岂非天下第一?” 慕惊云热泪盈眶的情绪,陡然间烟消云散,无奈地看着柳兵长。 而这时,掌教使、宋青山、洪剑尊等人都陆陆续续的接受魔人占城的消息。 妖冢里的楚月,始终在领悟机缘造化,对此一无所知。 整整两日,众人都相安无事,也没有任何兽灵的波动。 傍晚残阳如血,霞光万道。 转瞬白月初上,长夜漫漫。 …… 第三日,黎明破晓时分。 静谧已久的妖冢,爆发出了浩瀚无边如海的兽灵气息。 冲天而起。 光雾全然覆盖了偌大的卷轴图。 刹那间,昏昏欲睡的后山弟子,都是瞪大了眼。 有弟子激动地道:“夏山师兄快看,兽灵机缘出现了,这般气势,定是《镇妖谱》前十的兽灵!” 第1036章 以血为誓,以灵为约 夏山闻言,手中折扇微顿,眸底流光潋滟,蓦地看向了卷轴图倒映出的妖冢之景。 十位元老和审判师门,顿时精神抖数的站起身来。 无数目光汇聚于卷轴图,等待着机缘造化者的出现! 剧烈刺目的光雾在万众瞩目之下逐渐散去,风暴漩涡般的兽灵之力,环绕着一人旋飞! 那人正是…… 东南区域,三十六煞之主,晏红鸢! 晏红鸢盘膝而走,面容沉稳,轻垂下薄如蝉翼的眼睫,正一点一点的汲取兽灵之力。 四周光芒涌动,凝结着晦涩难懂的复杂图腾。 一丝丝的光力,沿着晏红鸢的武体进入元神之处,完全地容纳兽灵! 汲取完最后一丝兽灵之力,狂风赫然涌动。 似有虎啸声平地而起。 却见晏红鸢的武体内,迸发出了一道光影。 骇然凶悍的虎头出现,彰显出万兽之王的气势。 晏红鸢陡然张开闭上的双目,万兽之王张开血盆大嘴,再度发出让天地为之一颤的虎啸。 顷刻间,晏红鸢的眼眸,赫然如虎,凶神毕露! 一石激起千层浪! 无数弟子震撼大惊—— “噬魂幻影虎!《镇妖谱》第四的兽灵,已有千年的沉睡期!” “晏师姐难道要成为我院第二个去帝军司的人吗?” “幽冥弟子就是幽冥弟子,我就问,还!有!谁!” “还好没错过此次的玄祭,真是三生有幸!” “以后在幽冥殿内,有噬魂幻影虎的助力,晏师姐和她的三十六煞,岂非独尊?” “那还用说吗,晏师姐何许人也,出身北境沐府,一身钢筋铁骨,面对不公,自小与父亲断绝关系,如今靠一人之力,靠血肉双手,闯出如此成绩,怎是旁人可比的?” “……” 玄祭至第三日的神玄后山,人声鼎沸,异常的热闹。 掌教使春风满面,负手而立,发出了几道满意自豪的笑声:“红鸢这孩子,虽为女流,但可为一代豪杰,来日的成就,不在男儿之下,神玄有此弟子,实乃幸事!” 宋青山点点头,附和:“红鸢,甚是不错。” 慕笙亦是露出了笑容。 慕惊云拧了拧眉,柳兵长笑道:“急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小楚月可不是什么善茬,愿去西北,只说明西北有好东西。” 慕惊云抿唇不语,轻缓了口气。 却说万道坟墓的妖冢内,西北地带,楚月在内的所有人都静止不动,如同画面定格! 她们完全地沉浸在寻找妖冢的机缘造化里,没有被外界给干扰到。 “吼!” 虎啸再起,卷起万道坟冢,化作无尽黄沙! 噬魂幻影虎破土而出,狂奔天际。 与此同时,晏红鸢手掌朝地上一拍,身如流星,暴掠出! 滚滚黄沙席卷苍穹,噬魂幻影虎和晏红鸢分别在南北两个不同的方向,互相朝对方狂奔而去。 晏红鸢足踏黄沙,匕首割开眉间的血液。 血水流出,在长空形成殷红色六芒星的古老图腾! 噬魂幻影虎,猛地窜出,扑进了血色图腾里,像是进入了虚空般! 而图腾中央,逐渐如流水般形成了噬魂幻影虎的画像! 晏红鸢眼瞳如虎,身似弯月,掠回了地面。 武体爆发出虎啸声。 神圣而神秘的声音,仿若来自他方: “以血为契,以灵为约!武道契约,缔结而成!” 第1037章 十三道兽灵机缘!冲天起 晏红鸢顺利得到噬魂幻影虎的机缘造化,并且与之缔结了武道契约! 此间天地,尽是哗然之声。 只见妖冢里郁司冥堆起的坟冢,都被晏红鸢扫荡为平地。 晏红鸢玉手轻挥,掌心烙印着血色法阵,噬魂幻影虎出现。 她翻身一跃,潇洒自若的乘了上去。 妖冢之中,一道圣光照射而下,直接笼罩了晏红鸢,要将她带离出去! 浓郁的光芒里,噬魂幻影虎跃至半空。 晏红鸢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西北地带的楚月。 黄沙之中,那一个个为武道而生的弟子,不为所动,安静修炼。 “叶师妹,后会有期,希望能得到你的好消息。” 晏红鸢爽朗的声音响起,就和圣光一同消失,出现在神玄后山的百丈阶梯! 楚月耳根微动,虽听见了晏红鸢的声音,得知晏红鸢契约到了幻影虎,依旧是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人行武道,冥冥之中,各有不相同的机缘和造化。 楚月如今要做的,就是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用最平静,也是最为认真的态度来对待此次的玄祭! 东南区域。 谢子默还保持着抬头的姿势,眼里尽是向往和羡慕,随之热血沸腾! 果然! 他没有选错路! 晏红鸢也好,东南区域也好,都是不可多得的好选择。 他但凡契约到一只兽灵,都可扬名立万,成就一代传奇,成为……诸侯国的……荣耀! 谢子默再望了眼寂静无声的楚月那边,皱紧了眉。 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他和叶楚月走着同样的道路,都想改变诸侯国,将其发扬光大。 不同的是,他用了另一种想法罢了,但归根究底,都是同样的人! 思及此,谢子默更加卖力的传承。 江棠亦是如此,恨不得用尽毕生之力,只为向屠薇薇和韩流云证明,她是对的! 妖冢外,后山地。 晏红鸢出现后,众弟子蜂拥而上,围聚住了晏红鸢。 “红鸢!”掌教使笑得如沐春风,“过来,坐本座的这里。” 此话出,万名弟子皆是惊! 楼掌教让晏红鸢坐他的武道宝座,难不成,晏红鸢会是神玄学院的下一任掌教使? 众人面面相觑,羡煞不已,再看向晏红鸢时,心里有了更多的较量,定要好好攀附这未来的掌教使才行! 晏红鸢浅浅一笑,双手作揖,步履沉稳的走向金剑长阶,大大方方的落座。 这一刻,她风光无限,已然是十万弟子之首。 慕笙笑道:“看来得拟定红鸢武道宫的职位了,红鸢,以后你就得掌管武道宫了,可得好好教导这些弟子们。” “弟子生是神玄人,必当义不容辞!”晏红鸢豪迈抱拳,火红的披风无风自吹。 慕笙笑了笑,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慕惊云。 总审判师,可真是个好职位。 …… 接下来,众弟子继续等待。 妖冢内的众人,也在奋力的传承造化和机缘。 时间缓缓流逝,安静下来的神玄后山,别有一番风味。 桃花林,梧桐树,血翼少年在枝桠间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摘着叶。 落叶掉在地,瞎眼的老人拿着扫帚慢慢扫去。 就这样,快要到玄祭结束时,妖冢内的弟子们已经焦虑不已。 尤其是独孤兰、谢子默、江棠这些人。 酉时快到,却无任何的波澜。 谢子默满头大汗。 后山的弟子们,也都开始有了倦意,只当再没人能有兽灵机缘了,盼望着快点儿结束此番玄祭,好回去歇息。 就在此刻! 卷轴图中,妖冢殿宇,再出兽灵风暴! 一道! 两道! 三道! 四道! …… 足足十三道兽灵风暴,交织一起,骇然如斯! 可怕的光,填满卷轴图,几乎要绞杀出神玄后山! 那等程度,叫成千上万的人都瞪大了眼,神情比白日见鬼还要夸张! “兽灵……这是兽灵气息吗?这么恐怖如斯的兽灵气息?我的天,妖冢是崩坏了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弟子惊呼。 其中一名弟子手摇折扇,清醒冷静地说道:“不……这十三道兽灵气息,并非普通兽灵,都是镇妖谱前十的。” 第1038章 都是寒月峰的人 光是晏红鸢一位《镇妖谱》前十的机缘,就让整座神玄学院沸腾了起来。 可想而知,当十三道兽灵机缘汇聚成排山倒海般的风暴时,神玄内外,又该是怎样的炸裂! 震惊的狂欢声,杂乱地响起! 楼掌教激动的手都在发颤,“十三道前十的兽灵机缘,这是……天助我神玄啊!” 宋青山微微愣住,愕然:“我院这么多年,从未出现如此奇景!” “慕祭司,楼掌教,宋院长,各位元老们,恭喜啊。”洪剑尊抱起双手,笑眯眯地道。 慕笙浅笑了声,向往坐在掌教使武道宝座上的晏红鸢,“玄祭有如此的惊喜,还得归功于红鸢带出的三十六煞,幽冥殿弟子,果真名副其实,而非浪得虚名。” 晏红鸢眸底划过一丝诧然之色,只礼貌性的点点头。 柳兵长不悦地道:“慕祭司,你这话可就有所偏颇了,尚未见卷轴之景,尚不知机缘在何人身上,慕祭司就这样下定论,未免为时过早,对其他的弟子有所不公平?” 慕笙和柳兵长的声音都没有刻意压低,四周的弟子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闻言,倒是偶有嘲笑声响起。 慕笙颔首,优雅地回道:“幽冥弟子,是各院的底蕴,妖冢内若非幽冥弟子得以传承,难不成是跟在小楚身边侥幸混上玄祭的弟子们吗?” 众弟子蓦地爆发出了哄堂大笑。 “笑什么笑?” 云鬣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谁再给老夫笑一个试试?” 神玄后山,顿时鸦雀无声。 云鬣闷哼了几声:“机缘造化面前,一视同仁,能得机缘造化,是他们的本事,若得不到,老夫的寒月峰难道还养不起这群小崽子们吗?” 云鬣这话,就是把冷清霜、萧离等人都归纳进寒月峰的范围了,并且也算是长老弟子。 叶薰儿看了眼云鬣,勾了勾唇,笑道:“如此说来,云剑尊可得赶紧把他们带去寒月峰了。” 其言下之意,是说这群人绝无缔结兽灵的机缘,将她们贬的一无是处。 激烈的讨论声里,悬浮于空的卷轴图上,十三道兽灵机缘汇成的光雾和风暴,渐渐散去。 众人都屏住呼吸异常激动的定睛看去,却是傻了眼。 十三道兽灵之力环绕妖冢,萦绕的并非是东南区域的幽冥弟子们,而是……西北地带的十三人! 一望无际的大漠,浩瀚神秘的气力和光芒,笼罩在了除却楚月外的十三人身上。 一片锐利的翎毛骤然出现,宛若刀刃,掠过之时,划破了十三人的眉心。 血色徽章出现,有兽灵破土而出。 镇妖谱第八,紫玉血鸾! 镇妖谱第二,九尾妖灵! 镇妖谱第三,天海星蝉! …… 一只只强悍的兽灵机缘,分别与这十三人产生了羁绊! 而这一幕,叫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眼珠子都快要掉到了地上去,惊得嘴巴张大,仿若可塞下鸡蛋! 得到机缘造化的竟不是东南区域的幽冥弟子们,而是楚月身后的这群人? 妖冢内外,一片死寂! 谢子默睁开爬满血丝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过去,低声自语:“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江棠看见与兽灵契约的屠薇薇和韩流云,脸上的表情更是肉眼可见的龟裂开来! 第1039章 还要等一个人 尤其是当江棠看到韩流云也传承到了镇妖谱第九的鲛影清丝鹭时,仿佛倍受打击,脸色煞白如纸,疯狂地摇头。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江棠目眦欲裂,眸子赤红的可怕,双手死死地攥紧。 西北地带,除却楚月外的神玄弟子都得到了造化极高的兽灵机缘。 岂不是说,但凡他们未曾离开,都留下来,就有九成以上的可能,得到前十机缘! 这样的认知让两人悔不当初,痛苦的情绪如洪水猛兽般吞噬掉他们! 而在东南区域的幽冥殿弟子们,至今都毫无动静,与兽灵机缘产生的风暴地相比,显得略微尴尬。 “连他们这些庸才都能得到机缘,我等幽冥殿弟子,必然得榜上有名。” 独孤兰咬咬牙,闭上双眼,两手漾开武道气力,百倍信心的悟机缘! 剩下的幽冥弟子见此,纷纷效仿之。 轰! 轰! …… 缔结武道契约的波动声,炸裂开来,卷起了黄沙万堆。 但见兽灵们化作有形的上古鸟兽般,于尘烟遮天蔽日的半空旋绕数圈,再直奔向了西北地带。 鸟兽暴掠而出,载着各自的机缘之人,如凤唳九天般,发出刺耳的叫声。 十三道金光,赫然照射而下! 一个个神采飞扬的人儿,载着鸟兽,离开妖冢,出现在百丈阶梯上! 冷清霜、屠薇薇等人面面相觑,尚未从机缘的惊喜之中回过神来。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韩流云身骑清丝鹭,喃喃低语:“韩某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得到如此的机缘传承,且有如此之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她——” 屠薇薇自凉风中仰起头来,棕瞳含笑地望向了卷轴图内的情形,轻声说:“她深知机缘在西北,所以将东南区域拱手让人,可惜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的,错失这般机缘。” “我们都出来了,小师妹怎么还在里面?”燕南姬问。 冷清霜道:“再等等。” 几人旁若无人的谈话。 镇妖台的周遭,却是寂静如斯,鸦雀无声。 尤其是适才还在嘲笑暗讽的神玄弟子,见得到机缘的并非是幽冥殿,而是楚月身边的人,俱都宛若石化般一动不动。 叶薰儿满脸的不可置信,惊得连连摇头。 晏红鸢凝了凝眸,心思逐而变得沉重了起来。 云鬣则是大笑的出声,“看来老夫的寒月峰,今夜可得热闹热闹了。” 高空之上,一众元老连带着掌教使都道不出话来,宛若雕塑般。 柳兵长戏谑地笑道:“慕祭司,武道的无穷奥妙,在于层出不穷的惊喜,未到最后,胜负难定,身为学院的祭司,还是得一视同仁,公平些好,偏颇可不是什么好事。” 慕祭司的脸皮轻微地扯动,忍下怒意,强行挤出了笑:“确实是本座有失偏颇了,不过都是神玄弟子,不论是谁传承机缘,都是神玄的荣耀。” 柳兵长扬起眉梢,毫不在意的轻笑了声。 “楼掌教,你看,这——” 宋青山强压下激动的情绪,镇定地开口。 掌教使愣了会儿,随即喜出望外,大笑了出声:“果然是天耀我神玄,多少年了,此次玄祭,神玄竟出了如此之多了不得的武者,好,好,甚好!” 一连三声好,道尽了掌教使的喜不自胜。 元老们也都红光满面的。 唯有路琼皱了皱眉。 按理来说,神玄多些人才是好事。 但眼下的这些,都是些没有眼力见的,就知道跟在楚月身边鞍前马后。 路琼紧攥着鎏金拐杖,幽冷地望了眼卷轴图内盘膝而坐的红衣少女。 如若,这个碍眼的弟子死在妖冢,这些人才,就会完全地归顺于神玄,为学院助力! 路琼轻吸了一口气,面朝掌教使行礼:“楼掌教,按照学院的规矩,这些孩子,都可任职于武道宫。” “路元老说的对,诸位弟子,请来此处。” 楼掌教道:“稍后玄祭结束,邓执事就会来为你们授勋荣耀之光。” “楼掌教,不必了。” 夜罂两手抱拳,大大方方地说:“弟子们还要等一个人。” 等一个人……? 所有人都怔愣住,等反应过来后,一道道目光,几乎是不约而同的落定在了卷轴图上,看向了那个孤身一人坐在西北地带里的……红色身影! 第1040章 深不见底的危险 妖冢的黄沙漫天,看不清日头的光。 尘烟笼罩在那红色身影之上。 她孑然一身,独自盘起双膝,任由外边风云四起,一如既往的平静而沉稳。 仿若拥有着一颗坚定不移的武道之心! 在妖冢内的楚月,心如枯井,格外的宁和。 就像是在蓬莱山间,千百年都未曾起过涟漪和波澜的湖面,却记录着每次的日月更迭。 有着海纳百川的浩瀚,又宛如深不见底的危险! 楚月仿若置身在没有黎明破晓的黑夜里。 分明差一点就能碰到那一抹骄阳光,但伸出手后,又像是相隔千万里。 楚月在夺取造化的同时,渐渐发现了。 不是她碰不到光,而是这天被邪恶的黑雾遮去,所以她至今无法领悟造化,所以……妖冢西北就只剩下她一人! 楚月眉头微蹙,顿时警觉! 这妖冢之中,有人在阻止她夺取造化,悟得机缘! 是……谁? 楚月不得而知。 而且她发现,她无法停止下来,无法清醒,无法回到……神识外的世界! 她好像被困在了不见天日的巷子里,没人能进来,她也出不去。 想要重新获得新生,只有靠不屈的意志! 须臾。 楚月脊背的薄衫被潸潸流出的冷汗打湿,满额的冷汗,湿透了发丝。 她越是顽强不屈,就有无形中的桎梏之力,越发的束缚着她。 妖冢外侧。 萧离、冷清霜们带着获得的兽灵,都在百丈长阶上等待着她。 只要她不出来,他们就不离开半步,哪怕摆放在面前的是前程似锦和无上荣光。 日薄西山,斜阳余晖洒落在连绵不绝的峰峦。 钟鼓之声再次出现,响彻九重云霄。 众人眯起眼睛望天色。 酉时已至,玄祭结束! 萧离眉头微皱,“小月姐姐,有点不对劲。” “很不对劲。” 冷清霜道:“小月儿既知西北有好机缘,我们都得到了,为什么,她没有?” “真不像是她的风格。”屠薇薇说。 慕笙听见几人的谈话声,不经意的一笑,再望向了慕惊云:“慕总审判师,玄祭结束了,还请告知大家吧。” 慕惊云皱起剑眉,旋即立身,长臂挥起,负手于身后,儒雅地道:“钟鼓音响,酉时已至,诸位,玄祭结束,还请尚未离开镇妖殿的弟子们,出来吧。” 这声音让幽冥弟子都垂头丧气的。 东南区域,除了晏红鸢外,竟无一人得到兽灵机缘。 乔竺颓废不已,丧着一张脸,“有没有搞错,难道我们还不如那群璇玑弟子不成?” 谢子默和江棠的脸色最差,眼里涌动着不为人知的暗潮。 如若他们在利益面前未曾动摇,也有风光的时日。 只因一念之差,就错失了兽灵机缘! 谢子默耷拉着脑袋。 江棠在他耳边,低声说:“如今看来,叶楚月她分明知晓西北地带才是好机缘,但她从来没告诉我们,哪怕她说一声,我们也不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子默眼眶通红,胸腔微微颤动,咬紧牙关,狠狠地看向了西北尘烟里的楚月。 仿佛在质问楚月为何不告诉他,不带着他! 他与光宗耀祖,平步青云,只差一步之遥! “诸位弟子,还不速速离开?” 掌教使的声音,骤然响起。 独孤兰闷闷不乐的起了身,将武道之力融进勋章内。 “可惜啊,还以为叶师妹能也能传承到逆天的机缘呢,没想到,也是一事无成。” 金光落下,独孤兰离开前侧眸看了眼楚月,冷嘲热讽的出声。 乔竺说道:“叶师妹,别白费力气了,玄祭结束了,赶紧走吧,实在不行赶下一次的玄祭,不然得栽在这里了。” 乔竺见楚月依旧是不动如山,冷嗤了声:“真的不知好歹,好言相劝不听就算了,看你能有什么花样。” 言罢,便将武道气力,灌入了幽冥勋章。 从天而降的金光,将他带离了妖冢。 不多时。 东南区域的三十五人,都在金光之中消失。 这片孤寂苍凉的荒漠,昏暗的天地里,只有那如钢铁般的红色身影,平静如海,始终不动! 她就像是一座山,矗立在荒芜的大漠,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第1041章 怎能死在满目苍夷的妖冢? 此时,所有的人都在外头望着一动不动的楚月。 轰! 锣鼓之声,二次敲响! 当第三次敲响后,就彻底关闭玄祭了。 楚月想出玄祭,就得等十年后再次开启玄祭的时候! 但实力再高强的武者,在没有任何灵宝庇护的情况下,都不可能在妖冢里生活十年之久。 也就是说,楚月再不出来,就会葬身妖冢! “小师妹……” 燕南姬慌了,扯着嗓子大喊:“小师妹,别继续待在里面,你快出来,快,快出来,乖,听师兄的话,先出来再说。” 冷清霜着急不已,“小月儿,快出来,玄祭已经结束了,不能再留在里面了,学院勋章只能抵挡三日的凶煞之气。” 卷轴妖冢里,无人回应。 那殷红如火的身影,在黄沙和尘烟的交织里纹丝不动。 “别喊了,她听不见。” 萧离肯定的说道:“小月姐姐绝不是贪恋机缘和造化的人,她这个样子,像是被什么邪物给恶意留住在里面了。” “有人要她死在妖冢里?” 屠薇薇瞳眸一缩。 高空。 慕惊云忧心忡忡,起身走向镇妖台。 轰! 第三道钟鼓之音,平地响起,席卷了学院四处。 十年一次的玄祭,众目睽睽之下,彻底的结束! 但还有一人,在那妖冢深处,西北之地,尚未走出来。 慕笙幽幽地道:“慕总审判师,玄祭已关,只能等十年后了,发生这样的事我也不想,还请你,为玄祭兽灵落下最后的祷告。” 慕笙的眼底深处,泛起了狰狞的笑意。 她要让慕惊云做总审判师,就是要他亲眼看到叶楚月的死亡。 等到多年以后,送慕惊云上路的时候,会在慕惊云的耳边,告诉他真相,说出叶楚月就是慕倾凰女儿的事。 她很期待,那一刻的慕惊云,该是何等的绝望。 “慕总审判师?” 慕笙低低地出声。 “我去把她带出来。” 慕惊云眼眶通红,咬了咬牙,毫不犹豫地走过去。 陡然,十位元老、掌教使、宋院长一同出手将其拦截。 楼掌教道:“慕公子,楚月她贪图机缘造化,才耽误了时辰,你进不去的,就算强行进去,也只是会破坏掉镇妖台,这镇妖台最早有武神殿的烙印,就为等到朱雀重见天日的一天,你若擅自破坏镇妖台,朱雀必然是永远都不会现世了。” “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慕惊云一改儒雅,歇斯底里的怒吼:“你们见死不救,我来救,都给我让开!” 他还要把这活生生的人儿,带到北洲慕府,带到父亲慕山河的面前! 青音寺的母亲,还没有看见过慕倾凰的女儿! 怎能死在这满目苍夷的妖冢?!! “抱歉了,慕公子。” 宋青山歉意地道:“事关重大,还请你冷静一下。” “放你娘的屁。” 柳兵长拔出兵器,“怎么的?人多欺负人少啊?帝尊的未婚妻在里面,你们都熟视无睹,还真是不怕死啊,不怕圣域铁骑,踏破你这小小的神玄吗?” “柳兵长,稍安勿躁。”慕笙宽慰道。 “稍你娘的躁。”柳兵长破口大骂,“别在这惺惺作态,今天小楚月这条命,我跟老慕要保了,你们拦一个看看?” 轰! 剑气凛冽!光如长虹! 云鬣拖着寒光闪烁的剑,从人群之中走来,一步一步,走上百丈长阶。 “老夫的徒儿,老夫来救!” 乐不思蜀的云鬣未曾想到,会发生这般的事情。 “今日,挡老夫路者,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云鬣一剑裂开百丈阶,上百张金光闪烁的生死战书瞬间飞掠出去,扬在长空。 “老夫的剑,也好久没有沾沾血气了。” 老人残忍一笑,在洋洋洒洒的生死战书里,气势铿锵,提剑前行! 咻! 破风声响起。 却见洪剑尊暴掠而来,挡住了云鬣,笑了声:“云鬣,你我多年的恩怨,也该有个了断了。” “滚!”云鬣大吼! “你一剑险些断我椎骨,云鬣,我来神玄,必要报你那一剑之仇!” 洪剑尊取出长剑,白发飘飘,爆发出剑尊的气息! 第1042章 小月儿,冷师姐来陪你了 云鬣瞪视着拦路的洪剑尊,怒吼一声,脚掌踏地,飞掠而出,与其缠斗。 两方不相上下之际,洪剑尊的徒儿洪北峰提剑卷入战斗。 师徒两人,抵抗云鬣一个! 随后,其孙女洪莺歌亦是提剑而来,招招剑锋都毫不犹豫的指向云鬣的命门,恨不得一击毙命! 再观神玄上下,或许是因为立场原因,又或许是因为没有交情,没人愿意助阵云鬣! “哪里来的外人,也敢欺我神玄长老?” 一道苍老有劲的声音响起。 但见贺雄山和无数穿着衣袍背着包的小魂魂们冲出,与云鬣统一战线,对阵洪剑尊! 云鬣感激地看了眼贺雄山,在无数寒冽的剑锋里,苦涩一笑。 认识多年,终于并肩作战一回。 “贺长老,洪剑尊不是外人,是此次学院玄祭的审判师。”慕笙说道。 “尔等一丘之貉,都是些宵小之辈,多说无益,看招吧!” 贺雄山长刀一出,气势如狼,大有当年的雄风! 小魂魂们也愤怒不已的缠了下去,恨不得扫平掉拦路的脏东西。 “云长老,徐某助你一臂之力!” 坐在轮椅上的徐荒言,抬起手来,浩瀚的气力涌出,汇在云鬣的身上,增强云鬣的实力! 这会儿,冷清霜等人在百丈阶梯的最高处,都取出兵器,带着兽灵,想要打开已然关闭的镇妖台。 “审判军!”路琼大吼一声。 只见数千审判军,身穿盔甲,骤然而至,直接将萧离他们给拦在外面。 “你们是神玄弟子,也要不明是非吗?”路琼质问。 夜罂等人充耳不闻,只想冲进镇妖台里,把还在妖冢深处的楚月给带回来。 奈何审判军拦截在前,刀光剑影,轰然间将她们赶出去! 轰然间! 光刃风暴从审判军身上爆发出来,萧离、燕南姬这些人都摔倒在地,吐出了鲜血。 “无规矩不成方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等都有大好的前程,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毁于一旦。” 审判军首领说道:“不要做无谓的事情,回去吧,你们是玄祭的功勋者,还不去接受学院授勋的荣光?” 萧离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抬头看向审判军,一挥手,摘掉了身上的玄武内甲。 “滚开,让我们进去。” 萧离字字掷地有声:“她不出来,我不走,就算是死在妖冢,也该有我相陪!” 上千上万的弟子惊愣不已,何曾见过这般情形,这般的情义! 晏红鸢居高临下,拧了拧眉,倒有些好奇叶楚月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能让人,生死相随! 砰! 又一件玄武内甲,摔在地上。 脱内甲的人,正是温润如翡玉般的花月痕。 他依旧是温柔如水,眼神却坚定不移,“小师妹,五年前,你推开了我,这一次,师兄绝不离开。” 砰! 夜罂摘掉身上的玄武内甲,挥起血色战斧,“审判军是吧,要么让开,要么……不死不休!” 砰! 冷清霜丢了玄武内甲,大笑了声,两把锋锐短刀玩的神乎其神。 她说:“小月儿,冷师姐来陪你了!” “叶楚月,你不能死在这里,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屠薇薇扬声道:“寒月峰的饭钱,我还没给完!” 燕南姬、沈清风、薛城等人动作整齐,丢掉穿在身上的一件又一件的玄武内甲,决定痛快淋漓的一战。 这封合上的妖冢,于旁人而言,是退避三舍的死路一条。 但此时此刻,他们披荆斩棘,不惜所有,也要去妖冢! 来,一起来。 走,一起走! 这一路人,谁也不能少! 战意如火,浩然而起! 没有玄武内甲束缚的他们,身骑鸟兽,手执兵器,一往无前的掠去镇妖台! 这一刻,刀林剑雨,血洒……百丈阶! 纵死无悔! 第1043章 道碑裂,万鸟陨,朱雀生 妖冢内侧,已然封闭。 楚月并不知晓后山的动静。 她行走在漫漫长夜,没有风声,也没有生机。 这里,寸草不生。 但渐渐地,楚月看见了一个又一个的兽灵。 他们蜷缩在地,或是悬浮在空,都陷入了沉睡。 楚月顿时反应过来,这些都是镇妖台下的兽灵。 因为朱雀的关系,这些兽灵,大多数都是鸟类的。 楚月正在观望兽灵时,看见了一团黑雾,宛若人形般,飘荡在空。 这黑雾魔气森森,给她的感觉似曾相识。 是…… 曾在慕倾凰身上发现的小黑点! 楚月直视黑雾,攥紧了手,终于清楚了妖冢的诡异。 黑雾里发出了沙哑的声音,“她的孩子,确实很强。” 楚月瞳眸蓦地紧缩,浑身戾气爆发而出。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母亲就是她的软肋,她的逆鳞! “但你的路,到头了。” 黑雾嗓音嘶哑,雌雄难辨,异常的难听刺耳:“当年你母亲的元神,就是被我吞掉了,味道确实很不错,但如今看来,你的元神会更加的美味。” 楚月眼睛血红,额头青筋暴起,狠戾地瞪向黑雾,“你,吃了,我母亲的元神?” “你生气了?”黑雾问道:“但可惜,你和你母亲一样的弱小。” “你在找死!” 楚月攥起拳头,身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扑向了黑雾。 黑雾却如棉花,化开了她所有的力道。 实力的差距,在此刻尽显无疑。 “生气时的元神,看起来,更加的美味。”黑雾的声音再响起:“小孩,去地下,和你母亲相见吧。对于此事,为了聊表歉意,我会想办法照顾好你的孩子,收他为徒,让他成为这凌天大陆最厉害的武者!” 楚月暴怒不已,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道都被抽离。 她能感觉到黑雾正在吞噬她的元神,瞎眼老人送的钱袋,突然间瘪了下去,气力消散,直逼黑雾。 一片黑暗里,火光骤现,驱散黑雾。 “喂,小孩,本座饿了。” 朱雀未现身,但声音和火光却同时出现。 而那黑雾,似乎很惧怕朱雀之火,不断的后离,甚至散发出了恐惧的情绪。 楚月双手撑地,扫堂腿如鞭子挥出,将朱雀之火甩向了黑雾。 黑雾陡然发出“桀桀桀”的声音。 楚月轻抿着薄唇,察觉到什么似得,顿时扭头看去,眸子赫然一缩。 只见千万道兽灵从沉睡中苏醒来,像是在朝拜帝王般,眼神热烈地朱雀的火焰。 一只又一只的灵兽,扑向朱雀火焰,然后化作灰烬。 它们前仆后继,不曾害怕。 楚月一怔过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满心都是震撼。 朱雀没有羽翼,还是残躯,这些鸟兽们,是想要用生命去献祭,让朱雀重现威风! 这是怎样的震撼和无怨无悔! 没有能拦得住她们的决心! 楚月看见无数只兽灵化作灰烬,又在火焰里新生,成为了朱雀的一部分! 这样的壮观,宛若一场视觉盛宴,让楚月久久不能回神。 末了,楚月的脑海里传来朱雀的声音,“人类,本座就信你一次,最后一次,你不准骗本座,不准……” 如若再是重蹈覆辙,再被伤到体无完肤,它便堕入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它便永世不得轮回! “好!” 黑暗的火光里,楚月仰起了脸,黝黑的眸子倒映出两簇火色。 她勾起唇角,嫣然一笑,“鸡腿,管够。” 刹那间,朱雀心绪复杂,热泪盈眶。 …… 外侧,激战纷纷! 萧离十三人,用血肉之躯,拼向三千审判军! 慕惊云和柳兵长,缠斗十位元老和掌教使、院长。 云鬣、贺雄山、徐荒言,则是与洪剑尊等人死战! 傍晚的神玄后山,忽然间就兵荒马乱,四面楚歌了。 无数的神玄弟子看着这样的情况,全都是呆若木鸡。 “薰儿师姐,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间就这样了。”蓝欢欢咽了咽口水。 叶薰儿冷笑:“一群蠢货,为了个死人,做无用功,毁掉自己的前程,真是蠢死了。” 立在旁侧的陈清河,拧了拧眉,看向那群不惧生死洒热血的同门,只为了一个叫做叶楚月的人,他的眼里陡然有了一抹向往。 这样的武道,才叫武道吧。 众弟子议论声声: “云剑尊他们是疯掉了吧,都不要命了吗?都疯了,疯了。” “看来这次,叶楚月她难逃一死啊……” “五年前,她受尽屈辱,沦为劣迹弟子,这次,她更惨烈,要在妖冢里被兽灵分食掉了。” “夏山师兄,你看重的叶师姐,气数已尽了。” “嗯?”夏山轻笑了声:“我怎么觉得,是鸿运当头,紫气东来呢?” 周围的弟子们都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而三十六煞的弟子们,也都摇了摇头,觉得百般无趣。 高空上的慕笙,坐在了武道宝座上,优雅的交叠双腿,勾着唇角得意的笑。 她看了眼暴怒中的慕惊云,满意至极。 “都停下!” 叶薰儿高声道:“快看卷轴图,没有任何的人族生机了,叶楚月,她已经死了,死了!” 所有的人都停下来,看向了卷轴图。 只见卷轴图凭空燃起了火焰,在众人的注视下烧成了灰烬。 每次玄祭,都要开启新的卷轴图。 当妖冢内没有任何人族气息,卷轴图会自行损坏。 这一刻,战斗止住。 云鬣眼眶红得吓人,慕惊云险些从高空摔下。 燕南姬擦擦嘴角的血:“小师妹,师兄以后都把金子给你好不好,你回来,师兄也不要这些机缘造化了,什么都不要,你别啊,小宝他还这么小……” “怎么会……”屠薇薇咬牙:“不能这么死,不能。” 冷清霜两腿发软。 一众人都面如死灰。 萧离仰头看了眼镇妖台,眼里一片灰败,随即耷拉着脑袋,拖着染血的破妖刀,无力的往外走。 小月姐姐。 黄泉路上冷。 你不能比离离先走! 萧离拿起破妖刀,挥向自己的脖颈。 轰! 轰! 轰! 三声爆响在身后接连而起。 镇妖台炸裂开来,屑片四飞! 万道火光,蕴含万道兽灵机缘,直奔向远处的道碑! 轰! 道碑炸裂! 岩浆从道碑深处流出,惊天动地的鸟鸣声响起。 浑身冒着火光的朱雀,挣脱掉了铁链的束缚,庞然的身躯似要吞天沃日,浑身的火光宛若一轮骄阳! 它如涅槃之凤,暴掠而出! 萧离所有人,全都看向了镇妖台! 尘烟里,一道颀长的身影,肩扛战斧,徐徐走出。 头顶朱雀翱翔,周身尘烟火光和雾色涌动,她微抬起下颌,碎发被凉风吹起,黝黑的眸看向了萧离,满脸的笑意:“小离,破妖刀,是用来杀敌的,而不是丧失斗志后去自戕的。” 第1044章 我以为,你要丢下我了 萧离立在裂开的长阶,还保持着挥刀自戕的姿势,回头看向楚月的眸子里爬满了清晰深红的血丝。 听到楚月的话,一双眼眸赫然聚起了水雾,流淌出两行血泪,沿着染血的面颊流下。 “小月姐姐……” “我以为,你要丢下我了。” 萧离双肩微颤,声音哽咽,轻若蚊蝇般。 “怎么会。” 楚月迈动修长的腿,踏步走出,宠溺一笑,在萧离的头上轻揉了揉。 她说:“永远都不会。” 四周上下的弟子和学院高层们,在看见楚月的那一刻,已经呆若木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都以为叶楚月必死无疑,尸体会腐烂在凶煞遍地的妖冢荒漠里。 怎知妖冢的万道兽灵机缘,炸开道碑,圣兽朱雀,破石而出,奔赴叶楚月。 传闻中的圣兽,竟以这样的方式出现,而叶楚月,竟裂开镇妖台,从尘沙里步步铿锵的走了出来。 长阶四方,所有的战斗和硝烟都已经止住。 一双双的眼睛,毫无疑问,毫不犹豫的看向了那道红色身影。 纤瘦的身躯,似可横刀立马,威震四方! 慕惊云的身上增添了几道血痕,束发的玉冠不知何时被震碎,满头墨发披散下来。 他遥遥望着楚月,紧绷着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眼里尽是心疼之色。 “想不到,小小的长安,竟有小楚月这般鲜衣怒马英姿勃发的人儿。”柳兵长舔了舔唇边的血渍,“越看,越想挖走。” 反观慕笙,已经身体发软的跌坐在武道宝座上,再也维持不住优雅的面容,龟裂开了震惊和慌张。 按理来说叶楚月铁定会死在妖冢之中,元神会被那黑雾悄无声息的吞噬掉。 而且千万双眼睛都看得真真切切,叶楚月是没有传承机缘,恼羞成怒,逞强留下才会死在镇妖台里。 到时,夜帝尊就算想发难于神玄学院,也立不住脚,反而会被天下正统讨伐。 慕笙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唯独算漏了一点。 叶楚月不仅能重新走出,还能收获朱雀的机缘造化。 生命力之顽强,连鼎盛时期的慕倾凰都不能媲美! 思及此,慕笙胸口犹如压着千斤巨石般感到窒息,难以顺畅呼吸。 叶楚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慕笙都不敢去想。 晏红鸢在内的三十六煞们,亦都是震撼的哗然四起。 独孤兰咽咽口水:“那是……朱雀吗?” “叶楚月竟然得到了朱雀的机缘,这也太夸张了吧……” 乔竺愕然:“这真的是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吗?” 江棠和谢子默已然大惊失色,更多的是后悔。 叶楚月贵为帝尊未婚妻,如今又得到朱雀机缘,扶摇直上九重霄也是指日可待之事。 如若…… 如若他们在诱惑面前,再坚定一些,或许,如今的他们,也在那万丈风光里。 长阶下方,后山弟子人山人海。 叶薰儿、蓝欢欢之流瞠目结舌,震愕不已。 “薰儿师姐,叶师姐她竟召出了朱雀……那可是圣兽朱雀啊……” 蓝欢欢的声线都在发颤。 叶薰儿嫉妒到眼睛通红如暴怒的野兽,浑身冒着阴翳的气息,看着万人之巅的楚月,只感到气血翻涌,硬是喷出了一口鲜血来,又被她给生生地咽下。 “朱雀……朱雀……不……不应该的……” 叶薰儿宛若失心疯般低声喃喃,连连点头。 哪怕亲眼所见,都不肯相信叶楚月能得到这样的机缘造化。 旁侧不远处,蓬莱苏家的苏未央,眉间妆红似点血,斜阳余晖轻笼后山,她神情恍然地望着那道血红色的身影。 还记得不久前,还记得长安城,还记得那如断脊之犬般的叶家三女,宛若一介废人。 还记得叶若雪洋洋得意,红光满面,说要她给踩在脚底不得好死。 如今乾坤已定,谁是蝼蚁,谁又是鸿鹄,肉眼皆知。 苏未央恍惚中笑了声,“若雪啊,败给她,是命中注定。” 与这般顽强暴虐的人为敌,谁又敢笑到最后? 苏未央此前还有几分要给叶若雪报仇雪恨的意志,现如今,只如一缕春风,消散在白驹过隙的人世。 既知来日惨败之局,何不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神玄后山里,全部的人都在震撼惊诧,又都在各怀心思。 长阶中央,贺雄山和小魂魂们望见楚月满心欢喜。 徐荒言面带微笑。 倒是那云鬣,分明老泪纵横,却强撑着说:“瞧你们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老夫的徒儿定是吉人也,怎会被小小的妖冢所困住,还有你贺雄山,你这慌慌张张喊打喊杀的成何样子?能不能淡定一点?” 贺雄山:“?” 他后悔了。 早知道就不出手相助了,让这老东西在洪剑尊那里挨上几剑受一下皮肉之苦才好! 第1045章 以一人之身,抵那三千审判军 神玄后山的氛围,在楚月出现的刹那间,就已是天翻地覆截然不同。 “小月儿,你要吓死我们了,你再晚点儿出来,就见不到离离了。” 冷清霜颤颤巍巍的双手紧攥着两把短刀,眼眶发红,却强挤出一抹笑:“好在,你来了。” “小师妹真是不厚道,这天大的事,也不知提前打个招呼,师兄这条命都要给你吓嗝屁了。” 燕南姬抱着金色巨锤大声囔囔,言语里虽是抱怨,但嘴角却是上扬,而且脸上沾满了血迹,身上也多处伤痕。 楚月再次揉了揉萧离的脑袋,看向了自己的同伴们,眼神微黯,戾气顿生。 这一个个风华正茂的人,却是遍体鳞伤! 但即便如此,在看见她的时候,却都是扬起了笑。 楚月缓缓地抬起了眼帘,看向那三千审判军。 楚月垂下了手,攥紧了碎骨战斧,缓步走向审判军。 审判军士兵喉结滚动,猛吞口水,互相对视皆惊! 朱雀旋飞在天,嘶鸣了一声。 方圆三百里,所有的鸟兽随之嘶鸣。 汇聚而成的声音,刺激着武者们的耳膜。 楚月停在了审判军的面前,以一人之身,抵那三千审判军! “听说,你们在欺负我的人?” 楚月扯了扯唇,说得是漫不经心,风轻云淡,仿若是不以为然般。 审判军首领看看道碑脚下蔓延的岩浆,看看遮天蔽日的朱雀圣兽,一颗心跳的非常之快。 “叶弟子,妖冢事关重大,我等只是让这些弟子冷静下来,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审判军首领急促地说:“镇妖台重地,审判军也是按照规章办事,而且……” 轰! 话未说完,石破惊天的轰然巨声炸响! 楚月手中巨斧沿着审判军面门近距离的地方直劈往下,斧身砸在镇妖台坚固的地面。 碎骨战斧之下,裂缝如蛛网般迅速散去,以至于三千审判军都站不稳了。 “叶弟子……” 审判军首领胆战心惊。 楚月微抬下颌,眸色邪佞,“我让你说话了吗?” 审判军首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楚月拖着斧,往前走。 首领和数千审判军都在那恐怖如斯的气势之下步步倒退,直到百丈长阶的边沿,退无可退了。 砰! 楚月一脚踹在首领的胸膛,充满着如钢铁般十足的劲道! 首领连带着十几个士兵都倒飞了出去,摔了个灰头土脸的。 楚月长指慢条斯理的轻弹衣襟,勾唇一笑,嗜血的眸直视士兵们:“你们,一起上吧,免得旁人说我逞强欺弱。” 伴随着朱雀嘶鸣,这方天地寂静的可怕。 再观三千审判军,竟无人敢应! 冷清霜见此,嘴角勾起了笑,虽然大腿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但也觉得追随这么一个人,值了。 后山的弟子们,早已经目瞪口呆。 纵观凌天的学院历史,何曾有弟子敢挑战驻守学院的军队? 更把那三千士兵逼的唯唯诺诺,鸦雀无声! “楚月,此番玄祭,得圣兽的机缘造化,真是恭喜啊。” 慕笙的声音,打破了这风声鹤唳的危险氛围。 楚月慵懒地抬眸,眼底倒映出了慕笙亲切温和的笑脸。 身后的燕南姬正在和鼻青脸肿的薛城窃窃私语。 薛城咬牙,低声道:“我怎么觉得这慕祭司心怀不轨呢?” 燕南姬翻了翻两个大白眼:“那可不,这娘们只有挂在了墙上才会老实下来。” 薛城:“……”损人这方面,还是燕兄比较高明。 第1046章 武道宫高职,十万弟子尊 楚月听到燕南姬的声音,唇角微勾起了无奈的笑。 这师兄,还真是个活宝。 “楚月,你都不知道,方才玄祭结束,妖冢封闭,本座有多么的担心。” 慕笙欣慰地道:“好在你人平安无事,毫发未损的出来,真是谢天谢地,从此我神玄又添一员猛将了。” 慕笙从金剑阶梯走下,想要靠近楚月,言谈举止都很热乎。 “叶弟子,甚是不错。” 掌教使红光满面:“没想到我神玄,还会出现这般的人才。” 宋青山微笑:“小楚,院长果然没看错你。” 路琼说道:“以后路还长着,北境比试,可要好好为学院增光。” 蔚长老:“老夫有生之年,真的见到朱雀圣兽了,楚月,很好。” “……” 一张张脸庞,堆起了虚伪的笑。 慕笙走至楚月的面前,似是想要拉住楚月的手。 楚月冷淡疏离的后退一步,攥紧了碎骨战斧,两眼冷冽的看向了掌教使、宋青山这些人。 她有眼睛,看得真切。 她尚未出妖冢的时候,云鬣、萧离这些人的身上,都带着伤。 严重的深可见骨,甚至能看到筋脉。 而在她传承朱雀后,都是道貌岸然的虚伪,那笑容里藏着软绵的针。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恶毒之法,却道尽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楚月扯了扯唇,薄凉一笑。 最为可笑的是,慕笙区区祭司,却在神玄一手遮天。 掌教使也好,宋青山也罢,碍于天府王室的面子,都睁眼闭眼当没看到。 在慕笙发了话之后,才想到来与她大道喜。 这般作风,怎堪为第一学院? 又怎么担得起传道授业的重任? “楚月啊,你有所不知,镇妖台和妖冢曾经都有武祖印记的,其他兽灵不需要在武神殿登记。” 慕笙笑得温柔优雅:“所以你的机缘造化,暂时归于神玄学院,你放心,等得到武神殿的首肯,就会归还于你。凌天律例第七卷也是有明文规定的。” 楚月挑了挑眉,望了眼天穹火光四溢的朱雀,再看了看戴在胸前与元神相连的斩星勋章。 看来神玄是用这勋章来拿捏她,拿规矩律例压她。 但这肉包子打狗的事,自古都是有去无回。 且不说是否会归还,这一旦交出去,寒了的也是朱雀的心。 她甚至能感受到,长空中朱雀的惶然。 “朱雀圣兽既是我的机缘造化,就没有归于你们的道理。” 楚月攥起碎骨战斧,竟在慕笙肩头的衣料上擦了擦脏污的地方。 这一刻,朱雀心花怒放,热泪盈眶,又环绕着苍穹翱翔了几圈,欢快的鸟鸣声和火焰齐现。 慕笙似是预料到了楚月的回答,倒也不恼怒,而是轻声说:“小楚啊,镇妖台万道机缘都归了你,没有神玄学院,你也得不了这机缘造化,你甚至把妖冢给破坏掉了,神玄弟子下回想要玄祭,起码要等到五十年以后。而道碑损坏不说,岩浆冲坏了朝阳大殿和武道宫,这身为弟子也好,做人也罢,都得知恩图报,饮水思源,你说,是吗?” “楚月,不要不懂事,你先把机缘传承拿出来。”路琼说道。 掌教使点点头:“慕祭司所说,不无道理。” 宋青山道:“很简单的事,不要让神玄的诸位心寒。” “……” 一个又一个的学院高层出来。 “放屁!” 柳兵长气得骂骂咧咧:“你们这是什么鬼的强盗逻辑?好笑得很,你们这群无用之人多少年来未曾见过朱雀,如今小楚月得到,却要被你们强行拿走?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能要点儿脸吗?” “柳兵长,这是神玄学院,不是佣兵险地,学院在清理门户,柳兵长还是不要插手了。” 慕笙微微一笑,再拿着匕首看向了楚月:“小楚,把机缘拿出来吧。” 匕首只要划过楚月眉间,用断契灵宝,就能把机缘造化分割开来。 而慕笙这么做,就是因为楚月佩戴勋章,若是忤逆学院,元神会被反噬。 就算叶楚月胆大包天,带着朱雀圣兽杀人放火,逆天而行,不把神玄放在眼里。 那么,天府王室,九洲神宫,武神殿还有十大学院就能处死叶楚月。 慕笙的心计做法,不可谓不阴险。 “小孩,本座焚了这神玄学院,无需怕之。” 朱雀满身火光,甚是恼怒,想要下来被楚月的心神止住。 “如若,我不拿出来呢。” 楚月笑意盈盈,直视慕笙,不见半分慌张。 “那……就是不知礼数规矩了。” 慕笙幽幽说完,玉手一挥,尘烟呼啸而来。 神玄五万影军,包括弓箭手、骑兵、近战侍卫,在须臾间就把神玄后山和镇妖台给包围了起来。 慕笙雍容端庄,轻拍了拍被楚月擦过斧子的肩膀,“小楚啊,红鸢有句话说的对,过刚易折,你说是吗?” 她既然决定要在今日处死叶楚月,自是留有后手。 神玄最隐秘的五万影军,已经由她调遣。 所以今日叶楚月命再大,也得沦落为失败者。 慕惊云、柳兵长、萧离、云鬣等所有人,全都提起兵器冲向楚月,想要保护她。 “慕妖婆,你还真是一点脸都不要。” 云鬣说完,瞪向了掌教使:“楼掌教,影军是用来护卫神玄根基的,不是用来伤害自家弟子的,神玄交在你的手上,真的要迟早完了。” 楼掌教面色难看,眉头紧蹙,目光里翻涌着危险之意。 路琼喝道:“云剑尊,你这是怎么和掌教使说话的?” “我呸!” 云鬣怒喝:“这种识人不清的货色,也配为掌教使,老夫定要睁大眼好好看看,看看这神玄在他的手上如何的衰败和没落。” “小楚啊。” 慕笙温柔地凝视着楚月,“你的同伴们都在神玄,你能和朱雀飞走,她们能吗?而且你若忤逆神玄,斩星勋章会反噬你的元神,你也会被带去万佛星尘源地受苦受难的,何不懂事一点?” “是啊,楚月,朱雀又不是归还于你,而且你这次机缘甚好,可以跻身为幽冥弟子,还能任职武道宫,掌管十万弟子,如此高职,如此前程,你可要好好收着。”路琼劝慰道。 楚月低着头,墨色碎发轻遮了眉眼。 她提着斧,发出了嗤笑的声音。 “你笑什么?”路琼问道。 楚月抬起头来,战斧一挥,风炙火焰冲出去。 一双眼眸,赫然成了黑金火瞳,正死寂如枯井地望着慕笙路琼等人。 “武道宫高职?十万弟子之尊?老子不稀罕。” 此话出,众人皆惊。 慕笙却是狞笑。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只要叶楚月有反骨,就……会死在千万道世人诟病的唾沫里。 第1047章 勋章碎,元神损 “小楚,这离经叛道的话可不能乱说。” 慕笙脸上堆满了笑容,连忙劝说:“掌教使、院长的话都是为了你好,身为学院师长,难道还会害了你不成。” “是啊,你机缘造化得朱雀有功,对审判军动手也就罢了,可莫要寒了诸位的师长的心才是。” 路琼拄着鎏金拐杖,被一身蓝袍的南宫初扶着走出来。 楼掌教说道:“楚月,你是沐将军看上的人,来日若要进帝军司,身上可不能有所劣迹。” 宋青山出声:“学院弟子,当以师长为先,以学院殊荣为先,你年纪小,很多事考虑不周全,师长们都会为你考虑了。而且以后你要是嫁给圣域帝尊,神玄就是你的娘家,若是沾上了污点,去了圣域,也会被人诟病的。” 这字字声声,都是绵里藏刀的讨伐和逼迫。 “可笑!” 云鬣勃然大怒,提剑往前冲时被楚月握住了肩膀。 “小楚……” 云鬣甚是担忧。 楚月从容不迫,淡然如初,直接忽视掉了慕笙等人的话,拖着碎骨战斧朝百丈长阶外走去。 锋锐的斧子,在长街划出了肉眼可见的沟壑。 摩擦地面时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暗红色的余晖,如浅淡的血雾,覆盖神玄学院的每一座建筑,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五万影军,齐逼而至。 无数道兵器折射出凛冽的寒光,在半空交织,尤为的刺目。 “叶楚月!还不站住!”路琼怒喝。 楚月不为所动,依旧前行。 半晌。 她驻足停下,背对着神玄高层,仰头看了眼天,唇角勾起慵懒的笑,轻声说:“神玄,好像该衰败灭亡了。” “放肆!你竟敢罔顾礼法,羞辱至高的学院!” 掌教使大喝:“你这离经叛道狂妄嚣张的姿态,哪还有一个弟子该有的模样?成何体统?” 楚月攥紧碎骨战斧,猛地一提,扛在了肩上。 墨发飞扬之际,回过头来,死寂如魔的黑金火瞳怒视神玄道貌岸然的高层们,嗓音微哑,字字铿锵有声:“谁说老子是你们神玄的弟子了?” 登时间,狂风卷起惊涛骇浪,神玄学院的弟子、审判军、影军和高层师长们都不可置信地望着口出狂言,张扬如斯的她。 反倒是冷清霜等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呼吸微窒,难掩激动,眼睛炽烈狂热地望向了楚月。 “叶楚月,你真是胆大包天,视礼法规矩为无物,你这般的人,就算得到了机缘造化又如何?” 掌教使气得头晕目眩,颤抖的手指着楚月半天,痛骂道:“你扪心自问,神玄待你如何,万道机缘换你一个朱雀造化,你却如此的以怨报德?你看看你胸前的勋章,看看你脚下的土地,再看看你头顶的这片天!没有神玄的栽培,你何来的今日?身为神玄弟子,这般无德无义无情之人,又如何能领悟武道?” 风声肃杀,铺天盖地都是影军。 “小楚,还不快给楼掌教赔个不是?” 慕笙着急地道,仿佛很关怀楚月。 楚月干净利落的一把摘掉了戴在胸前的斩星徽章,攥在手中,高高扬起。 这勋章,与她的元神有缔结羁绊的关系。 但现在,在上万道目光的注视之下,她高举起的手,生生将这固若金汤的勋章给捏碎了。 她的眉间亦因为元神的受损而落下了一抹宛若朱砂般的点血。 楚月猛地挥手,勋章化作的齑粉洒在了长空。 她脚掌踏地,飞掠直上,半空朱雀掠来,载起了她。 楚月立在朱雀的脊背,碎骨战斧划开了充斥着火焰的流光,冷眼俯瞰这座糟糕的学院,邪肆地道: “老子的机缘造化就在此,就怕你们……没命来拿!” 第1048章 背弃师门者,如断脊之犬 神玄不计其数的人,俱都抬头望向那与朱雀翱翔天际的红衣少女。 她眉间的鲜血,衬得那双黑金火瞳越发的邪佞妖冶。 磅礴的气势,随同风炙火焰,散开千百丈! 斩星勋章破碎的齑粉,还散发着细碎的星芒。 围观的弟子们,早已愕然得下巴快要掉落在地。 “叶师姐她竟然捏碎了勋章,做出了这种离经叛道的事,那她以后的武道之途,岂非要到此为止?” “学院乃正统名门,勋章是正统授勋之荣光,叶楚月她怎么敢?” “纵观十大院的历史,自古以来,破坏勋章,背弃师门者,都如断脊之犬,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小师妹此般做法,不该啊。” “……” 慕笙则立于高处,展露出了笑颜。 既然战歌已响,不如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叶楚月越是逞匹夫之勇,鲁莽嚣张,下场就会越惨。 她曾大费周章弄死了一个慕倾凰,还弄不死一个小孩? 慕笙恨不得就此去摆庆功宴,颇有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者感觉。 砰! 勋章破碎的声音响起。 慕笙蓦地看去。 只见冷清霜将胸前的勋章朝地上一摔,摘掉了神玄的外袍服饰,“在乌烟瘴气的神玄,早就呆腻了。” 冷清霜仰头看向楚月,遍体鳞伤的她咧开嘴一笑,“小月儿,这赴汤蹈火,有师姐陪着你。” 楚月垂眸看来,在猎猎狂风里遥遥对望,唇角微勾,满心温暖,只觉得是热泪盈眶。 不问缘由,不求出路,他们永远这样坚定不移,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她,跟她走。 把这条命,把韶华正好的人生,托付于她。 楚月美眸泛着红,唇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忽而觉得这日傍晚的晚霞,格外的好看。 砰! 萧离丢掉勋章,再一刀斩断,挑着眉说:“难看的要命,这下果然舒服了。” 夜罂正摘了胸前的勋章,还未有所动作,就见路琼的鎏金拐杖猛地砸地,闷哼几声,威胁地喝道:“罂儿,你还要胡闹到何时?” “小罂,回归正途吧,有师父和师兄护着你。” 南宫初道:“不要再惹师父生气了?” 夜罂直截了当的粉碎了手中的勋章,斜眸看去,淡淡道:“我是孤儿,九族死绝,何来的师父?此生也只认叶楚爷一人,生死无悔,贫贱不移。” 路琼气得浑身发颤,哆哆嗦嗦的嘴唇直蹦出:“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楼掌教双目血红,声线不断地发颤:“反了,反了,都反了!” 轰! 而后,花月痕和燕南姬同时碎掉了勋章。 在神玄学院,斩星殿及以上的弟子,所佩戴的勋章都和元神有关。 故而他们在破碎勋章时,元神会因此损坏,而与元神缔结相连的眉间皮肉,便溢出了鲜血。 那血液,并非来自武体,而是耗损中的元神! 燕南姬虚弱地抡着大金锤子,“小师妹,你尽管往前走,不要怕,大不了师兄卖了这紫金锤养活你们几个。” 花月痕温润如玉似春风,身长玉立,眉目清绝,只一笑,就让人感受到了坚毅的信念。 旋即便见沈清风等人都把象征着荣耀的勋章给丢了。 云鬣掏勋章的时候,还顺带着掏出了几叠生死战书。 最后,只剩下屠薇薇和韩流云两人。 韩流云犹豫不决,满头大汗,如此离经叛道的事情,他不敢…… “流云。” 屠薇薇拍了拍他的肩膀,前所未有的温柔:“留下吧。” 韩流云蓦地抬眸,诧异地看着屠薇薇。 “你是韩府长子,既得了兽灵机缘,就当是你韩家欠了楚爷一份人情,不必冒这个险了。”屠薇薇道。 “屠师姐。”韩流云如释重负:“你也留下吗?” 屠薇薇勾了勾唇角,看向半空上的那个人儿,眯起猫瞳,笑得张扬。 楚月立在高处,俯瞰而下,与之对视,唇角的笑容愈发浓郁。 “我可不能让她就这样逃了,还得和她决一死战,让她死在我的刀下才行。” 说罢,屠薇薇摘掉斩星勋章,丢在长空,同时拔出背在身后的血杀刀。 但见她两手握着血杀刀,将在半空的勋章一斩为二。 元神耗损,眉间血液淌下。 屠薇薇看着她,笑道:“叶楚月,别想逃,别忘了你还没和我痛快淋漓的打一架。” 而且她刚买的巨碗,还没在寒月峰吃上几口热乎的饭,若不跟上,岂不是要白白浪费了。 第1049章 万箭齐发,何人乘风来? 楚月手持碎骨战斧,眸色微红地望着那些坚决如铁的同伴们,咽喉顿时翻涌上了酸楚之感。 像是有什么东西,穿过冰冷坚硬的盔甲,戳中了她柔软的内心。 这群人什么都不知情,但哪怕是一条有死无生的路,都会跟在楚月的身后走下去。 楚月红唇微勾,望着屠薇薇,说:“好,等离开这破地方,与你战个不死不休。” “尚可。” 屠薇薇抹去眉宇之间的血迹,语笑嫣然:“值了。” 却说梧桐树下,瞎眼的老人拿着扫帚,脸上浮现了一抹旁人看不透的笑容。 枝桠里的血翼少年,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饿的快没力气了,委屈的撇了撇嘴,再看了看高空的楚月,口水险些都从嘴角流出来。 此时,后山密集的弟子们,在惊愕般的沉寂后,爆发出了吵杂的声音。 蓝欢欢道:“薰儿师姐……这……他们是被叶楚月下了降头吗?为什么啊……” “让他们自找死去。” 叶薰儿冷笑:“背弃师门是大罪,离了这神玄天,她们自得走投无路。” 苏未央则是恍然,摇摇头笑:“这种事,也就她做的出来了。” 人群里的夏山,则是摘下勋章,指腹摩挲几下,神情难测,心中思量着如今这多事之秋,是不是得找个机会回家去。 旁边的师弟摇摇头失望地道:“叶师姐太让人失望了,她这是带着一群人去送死。” 神玄的万众弟子,都只当叶楚月是疯了。 楼掌教却是愤怒到气血翻涌。 神玄学院在他手上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了些机缘造化不得了的弟子,却都把神玄勋章给摔了。 这于学院而言,于他来说,都是万般的耻辱。 “楼掌教,别气,好好劝说小楚吧,小楚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慕笙拍了拍掌教使的脊背。 不劝还好,一说话,掌教使就大发雷霆之怒,挥手喝道:“我神玄影军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群叛逆的弟子给拿下来,不论是死是活,哪怕是抬着尸体,也要抬去武神殿,交给武神殿的大人来处理!” 掌教使滔天大怒的同时,还不忘留个心眼。 祸水东引到武神殿后,圣域帝尊就算想灭他神玄学院,也得先找武神殿的茬。 不得不说,这位高权重之人,都是城府极深的人精。 慕笙抬起眼帘,看见影军逼近楚月,还有数千的弓箭手拉开了弓弦,对准了楚月这些人。 那侧,银羽佣兵团和慕惊云带来的慕府侍卫都匆匆赶到。 柳兵长道:“老慕,影军五万都是精锐,胜在人多,不好对付,但只要你一句话,我银羽佣兵团拼了。” “好!” 慕惊云点头:“活着出去。” 柳兵长嫣然一笑,“自然,还要带你去喝花酒呢。” 对此,慕惊云颇为无奈。 这会儿,后山已然是风声鹤唳,剑拔弩张了。 肃杀之气蔓延开来。 楼掌教一挥手,万箭齐发,影军提着兵器直奔向楚月。 楚月勾唇而笑,眉间绽放出自信的光彩,低头望了眼身躯庞大的朱雀,打算酣畅一战,且要护下这群生死相随的同伴们! 也该让这世人,见见朱雀之威! 冷清霜等人都满面严肃,开始应战。 慕笙立在长阶,嘴角遏制不住的上扬。 她要亲眼看着叶楚月被万箭穿心! 亲自送叶楚月上路,去见地下的姐姐! 数千箭矢,正如疾风掠向楚月,贯穿楚月的身体。 楚月骑乘朱雀,正欲挥动战斧。 千钧一发之际,似有天崩地裂之声响起,炸裂所有人的耳膜。 所有飞向楚月箭矢,竟都浮在半空一动不动。 却见东边苍穹的尽头,一行老者,笑容可掬,徐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他们身上的服饰尤其眼熟。 慕笙皱眉,自言自语:“战争学院的人?” 楚月收起战斧,侧目看去,眸底泛起了清亮的光。 冷清风等人仰头看去,面面相觑。 “纪院长,是什么风把你这不出山的人给吹来了神玄?”楼掌教问道。 为首的老者,白发飘飘,和蔼和亲地道:“楼兄,多年未见,别来无恙,纪某出院,是去接战争学院的长老。” 楼掌教笑:“纪院长今天来的真是不合时宜,神玄出了几个离经叛道的弟子,本座正在清理门户,就不妨碍你接长老了,神玄影军,还不速速解决了这些个猖獗的弟子?!” 弓箭手们愣住片刻,再继续射出数千道箭矢。 纪院长挥了挥手,风劲过空,这些箭矢凝滞半空,完全无法前进。 “纪院长?你要干涉神玄之事?”楼掌教的脸色沉了下去。 “纪某说了,是来接学院长老的,楼掌教,你如此堂而皇之的欺凌我院长老,是觉得战争学院怕了你神玄吗?”纪院长问。 楼掌教皱皱眉,听不懂纪院长的话。 他何时要欺凌战争学院的长老了? 更何况,战争学院虽在末流,但鼎盛时期,可是连神脉九洲都很忌惮的。 “纪院长,你这话是何意?”路琼问道。 纪院长敛起了笑,满面的寒意,猛地一甩袖,却见凝滞在长空的两波数千箭矢,全部在视野里碎开。 老人踏着祥云清风,和战争学院的师长们,停在朱雀和楚月的面前。 纪院长面朝楚月,在无数充斥震惊的目光下,抱拳颔首道:“还请叶长老和纪某回院。” 纪院长身后十几名霜眉雪发的老者,俱是弓腰,恭恭敬敬的齐声道: “恭请叶长老回院!” 第1050章 求才若渴,奉为座上宾 叶……长老? 半空之上,纪院长等人恭敬的话语声,直教神玄后山里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当纪院长说离院找长老的时候,四方武者,没人会将战争学院的长老和叶楚月联系在一起。 战争学院再是末流,那也是归属于十大学院的。 而在十大学院的历史里,最年轻的长老都已年过三十。 尤其是学院的弟子们,每张脸庞都写满了愕然之色。 原以为叶楚月损坏勋章背叛师门,将如丧家犬般,怎料适才还九死一生,不过转瞬之间,就已成了战争学院的长老! 直到此刻,众人才真正明白,叶楚月为何会说出并非神玄弟子的话来! 慕笙脸上的笑尚未绽放到极致,就已然龟裂开,面庞白的吓人,仿若抽干了全部的血色。 若非旁侧的林枭扶着,只怕早已身体发软,瘫倒在了地。 “战争学院的长老……长老?” 慕笙惊慌失措,花容失色,张了张不停哆嗦的嘴,就连声线都是在抖。 她的万全之策,竟被叶楚月用这般的法子给破解了? 若非是亲眼目睹,叫她怎么敢相信,这般年轻的女子,会成为战争学院的长老! 难怪叶楚月有恃无恐。 “祭司大人……” 林枭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扶着慕笙,狭长的眸子里泛过了一抹忧色。 慕笙摇摇头,想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但一双手正如筛糠般不住地颤抖,眼睛也越发的红。 灵魂深处,弥漫开了惊恐的情绪,以至于四肢百骸都是冰凉如水的。 叶楚月的出人意料、剑走偏锋,还有成长速度和无穷的潜力,都让她感受到了万分的惶恐。 慕笙咽了咽口水,仰头望向苍穹下的红衣少女,却有种如被扼喉般的毛骨悚然! 楚月踏在朱雀的脊背,似是没有察觉到慕笙的注视。 望着面前的老者们,微微一笑,玉手划过长空,武道玄力将弯腰的老者扶起,落落大方地道:“战争学院离此路途遥远,诸位千里迢迢来此,可谓是辛苦了。” “能把叶长老安然无恙的带回学院,就不算辛苦。” 纪院长捋了捋雪白的胡须,淡淡地笑道。 “解决完现下的事,便即刻启程,与诸位一道回院。”楚月说道。 纪院长赞同地点了点头,“叶长老先处理,纪某在旁等候。” 楼掌教听见一老一少的对话,从惊愕中清醒过来,怒不可遏! 朱雀的出世,神玄等了多少年,而且还耗费了妖冢的万道机缘! 怎能是为他人做嫁衣,拱手让给战争学院? 绝无可能! “纪院长!” 楼掌教陡然一声暴喝:“这岂不是胡闹?你可要好好看清楚了,叶楚月她怎会是战争学院的长老?” 叶薰儿、乔竺之流亦是紧张地看过去,企图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叶楚月,诸侯国,神武长安镇北侯之后,新晋九品大将,亦为战争学院的九长老。” 纪院长笑得儒雅,慈眉善目:“楼掌教,纪某身为一院之长,若连自家的长老都认不得,倒不如退位让贤了。” “她还这么小,都不知道世间之事,又怎能担任长老之位?纪院长,你别忘了,这是我神玄的弟子。” 楼掌教冷笑:“难道被神玄赶出去的弟子,你战争学院也要上赶着要不成?” 纪院长眉开眼笑,不见半分的愠色,望着恼羞成怒的楼掌教,极为平静温和地说: “楼掌教,万事切忌一叶障目,坐井观天,尤其是为人师长者。贵院错将明珠当鱼目,但我院求才若渴,自当奉为座上宾!” 第1051章 长老徽印 纪院长的一番话风轻云淡,虽未有雷鸣之势,却似蕴含着深不可测的浩瀚。 无形间就有一道宛若巍峨雄山般的压力,抵在楼掌教元神之上,让楼掌教顿时头皮发麻,冷汗潸潸流淌。 楼掌教感受那巍峨之力,心惊肉跳的。 这纪院长为人和善,常年在院与世无争,但只有附近的几个院长才知晓,这厮的实力有多恐怖! 只是纪院长淡泊明志,未曾在外出手,何至于为了一个叶楚月不辞辛苦的千里奔波? 楼掌教满额冷汗,服饰已然湿透,是百思不得其解。 楚月闻言,唇角却是勾起了笑。 她望着笑容可掬的纪院长,忽而想去看一看战争学院的光景了。 “叶长老,这是纪某为你带来的长老徽印。” 纪院长不再看备受压迫的楼掌教,将一方朴实无华的锦盒取出,交在了楚月的手里。 楚月点点头,伸出了手,有些期待地打开了锦盒。 只是看见锦盒内的徽印后,拧了拧眉,有些怔愣住了。 不仅是她,周围的众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状态。 但见那锦盒之内,放着一枚……粉红色的徽印。 楚月抬起头狐疑地看了看笑呵呵的纪院长,嘴角一抽,“咳……确定……是这个吗?” 后边的白发长老先一步的应话:“叶长老,这枚独有的长老徽印,可是近日赶工锻造出来的,特地为你量身定做的。纪院长可说了,女长老本就少见,更何况叶长老如此年轻,应当有些小姑娘的徽印。” 众人一脸愕然。 量身定做? 适才他们还看见,叶楚月一人之力,把三千审判军吓得够呛,跟那粉红色的玩意儿很配吗? 纪院长将粉色徽印佩戴在了楚月的肩前,捋捋胡须,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甚是相配。” 楚月低头看了看,顿时风中凌乱,无语至极。 战争学院的前辈们,貌似把她当成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姑娘了。 而下方的云鬣,正在掰着手指算辈分。 “贺老,你说,小楚她都是战争学院的长老了,按照辈分的话,老夫在战争学院算是什么?太上皇吗?” 云鬣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老眼里晶亮晶亮的,看得贺雄山一阵恶寒,嫌弃不已。 他也实在想不通,这糟老头子究竟是怎么想到太上皇的,就很离谱! 燕南姬在旁侧看着楚月佩戴粉色徽印,捂着嘴笑得眼泪飞溅,“血护法说对了,你们看,小师妹真是铁汉柔情啊。” 冷清霜翻翻白眼,仰头望去,呼出了一口气,欣慰的笑了,“小月儿真的是,还有多少惊喜是师姐不知道的。” 神玄后山,安静了一会儿。 楼掌教驱散掉了元神的压力,怒视谈笑风生的纪院长和楚月。 “纪院长,且不管是不是你战争学院的长老,在此之前,叶楚月就是以神玄弟子得到的妖冢机缘。” 楼掌教咬牙切齿:“她也因此,得到了我神玄的圣兽朱雀,就算你想把她带走,可以,把圣兽朱雀留下。” 路琼浑浊的眼底泛过一道杀意:“还有,夜罂这群人,得留下,剥夺机缘造化,剥去弟子身份,送去武神殿地牢受罚!” 第1052章 万事以和为贵 路琼的话,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冷清霜这群人的身上。 “路元老所言极是。” 蔚元老站出来同仇敌忾,怒视楚月和纪院长,愤然到面红耳赤,大声喝道:“纪院长,你既要强词夺理不讲是非,说这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是你战争学院的长老,我院也不强留,你现在就把她带去,只盼望贵院别因被其祸害而后悔今日之决定,但这朱雀的机缘造化必须得留在神玄学院!” 蔚元老嗓音中气十足,宛若雷鸣,抬手指向了萧离等人:“还有这群弟子鬼迷心窍不识抬举,擅自破坏了学院规矩,应该送去武神殿问罪才对,怎么?难不成这个个都是战争学院的长老不成?那你战争学院还真是来者不拒,什么臭鱼烂虾都往里收,竟然落魄衰败到了如此地步,可笑至极!” 楚月充斥着危险之色的眼眸虚眯起,嗜血狠戾地扫了眼出言刺耳的蔚长老和路琼。 随即,目光渐渐柔和,落在了同伴们的身上。 他们的眼里,至始至终都不见半分恐惧惶然,年轻的脸庞上甚至还扬起了灿烂的笑。 面对质疑和训斥,他们不曾后退半步,决心更强,更加坚毅! 楚月了然于心,胸腔内似有暖流滑过,而后面朝神玄的高层,嗓音铿锵有力:“诸位,十大学院有着不成文的规矩,学院弟子,任职长老者,但凡有超过十大势力的举荐支持,便可自主与学院脱离关系,是这样的吗?”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楼掌教道:“但那十大势力,可非是用来滥竽充数的,必须是凌天武道玄品以上的名门正统!” 在凌天大陆的武道观里,各大势力亦按照天地玄黄来划分。 其中黄品最差,再低等就是不入流的了。 譬如楚月所在的诸侯国,连黄品都没有。 黄品势力,只能说是初入江湖,略有起色。 而东半城鬼月殿、逍遥城这些,都算是玄品,在凌天大陆已有一席之地! 故此,想要得到十大玄品势力的举荐支持,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 试问,当一个武者,年轻的弟子,能让十大玄品刮目相看,又岂是等闲之辈? “叶楚月……” 路琼颇为嘲讽的话才说出口,便改了语气:“不对,现在应该改口叫叶长老。叶长老,你若拿不出的玄品势力的举荐支持,那老身就先送这些犯上作乱的劣迹弟子上路了。” 话音才落,就见路琼劲力十足的举起了鎏金拐杖,氤氲着可怕的武道玄力。 她欲横扫而过,砸碎冷清霜的颅腔。 楚月眯起危险肆意的眼眸,扛起碎骨战斧,足下庞然的朱雀扑开巨大的羽翼。 火光四溅之际,朱雀一日千里的速度,电光火石间就出现在了镇妖台! 万道朱雀火焰落下,场面一度混乱。 一团焰火直接将路琼的鎏金拐杖给焚烧为灰烬。 路琼抬头看去,眼里倒映出火光跳跃的妖冶。 轰! 刹那间,一张清丽的面颊,映入眼帘之中。 楚月一斧斩地,一脚踹在了路琼的腹腔。 路琼身子倒飞而出,狼狈地砸在地上。 “噗嗤——” 一口鲜血吐出,路琼头上的珠钗掉落下来,头发凌乱披散,苍老的脸庞更显得落魄。 楚月身如豹子再次飞掠而出,一脚把路琼从地上挑起。 半空上! 楚月宛似弯月,若轻燕,一把攥住路琼的头发,再垂直往下,残暴蛮横,直接把路琼的颅腔砸在了后山的地上。 弟子们一哄而散,诚惶诚恐。 烟雾四起,楚月垂着的眸,薄凉地望着脏腑都要被摔坏的路琼。 “我是不是说过,不要动……我的人?” 楚月微抬起下颌,松开路琼的头发,站了起来。 此时此刻,神玄剩下的九位元老连带着掌教使、院长以及五万影军,将她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插翅难飞! “叶楚月,你如此行事,未免太过分了!” 宋青山道:“你曾经到底是神玄弟子,如今得朱雀的机缘造化,飞黄腾达,不仅要甩掉神玄,还要……欺师灭祖,伤害路元老吗?” “都给我上!” 慕笙陡然大喝。 楚月仰起头来,红衣轻飘,墨发飞扬。 面对影军和元老们的围剿,她不怒反笑,赫然伸出了手,便见插在镇妖台上的碎骨战斧回到了掌中央! “小师妹,等师兄们一起!” 燕南姬抡着金色巨锤,无畏而至。 一群人愈显英勇,直奔向楚月。 楼掌教见此,甚是恼怒,直接振臂挥手,无形间下了杀令! 反正…… 天塌下来了还有武神殿挡着。 叶楚月若活着走出神玄,去那战争学院,那这十大学院之首的神玄,就成了全天下的笑话! 战意凛然,一触即发。 纪院长足踏祥云,身缠清风,挥手时,袖里似有乾坤力,悄无声息的喷薄出,使这天地寂静! 五万影军,竟都止步不前! 纪院长双足落地,白袍着身,抖了抖不知何处掏来的雪色拂尘,平静地说:“楼掌教,万事以和为贵,打打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被楚月踩在脚底的路琼,满口都是碎掉的牙和血,闻言,险些要气得当场离世。 她在被揍的时候,那纪院长闲情雅致的宛若看戏,就差没嗑瓜子解闷了。 如今竟也说得出口什么以和为贵。 要脸不要? 第1053章 死契 “纪院长,你今日来神玄,是纯粹找事的吗?” 楼掌教睚眦欲裂,怒不可遏,眼睛发红的瞪着随和的纪院长,再指向路琼:“我院元老被她给伤了,你纪院长不给出一个交代,休想走出神玄!” 纪院长身后的一位长老,出声道:“楼掌教,你说你,跟一个孩子怄什么气。” 另一位排行第七的长老埋怨地说道:“楼掌教你误会了,我看这位路元老,印堂发黑,气血不顺,筋脉堵塞,叶长老也只是帮她疏通疏通筋脉,按摩捶打一下,还不收你神玄的费用,这可是好事,怎能恩将仇报呢?” 楼掌教被这话给堵得气血翻涌,眉峰猛抽。 周围的弟子们也都咋舌了。 疏通经脉? 按摩捶打? 他们怎么觉得路元老的天灵盖都要被叶楚月给捣碎了! 莫说是他们了,就连楚月听到七长老的话,耳根子都不由的泛起了诡异的红。 当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说话的七长老,只见那穿着火红色袍子的七长老,朝她眨了眨眼睛,一副老不正经的样子。 楚月:“……”战争学院,究竟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呢。 “掌……教……” 路琼艰难地出声:“机缘……造化……” 盛怒中的楼掌教,被路琼提醒,顿时明白了重要之事。 “纪院长,朱雀的机缘造化,必须留下来,这事没有商量。” 楼掌教便道:“我神玄的机缘造化,总不可能在你战争学院吧?而且镇妖台上,曾有武神殿印记,机缘造化,是要上交给武神殿的,否则本座也不会总是跟一个小丫头斤斤计较。” 楚月眯了眯眼,嗤笑了声。 身为神玄的掌教使,还算是颇为精明。 这轻飘飘的话,直接带下武神殿。 他既料定机缘造化不会留在神玄,就索性顺水推舟,送去武神殿,让她和纪院长骑虎难下,进退维谷。 “你要有这份心,怎么不把自己上交给武神殿?” 战争学院的七长老,哼声说:“虽然老是老了点,但礼轻情意重嘛。” 楚月和燕南姬等人是忍俊不禁,这位七长老也真是个人才,跟云鬣倒是有的一拼。 楼掌教的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致,愤怒地望向了七长老。 纪院长眼底划过一抹深色,若有所思,打算用为维稳的方法,把这位新晋的九长老带出去。 “可惜了,朱雀的机缘造化,无法留在神玄,也无法留给……武神殿!” 楚月浅淡从容的声音,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无数的人,都看向了她。 楚月提着战斧,嫣然一笑,慵懒的走向了怒火中烧的楼掌教。 “此话何意?”楼掌教问。 楚月停在掌教使的面前,缓慢地抬起了手。 “因为……” 她妖冶地笑道:“朱雀与我缔结的是……死契。” 在武道的世界,灵兽种族强势,天赋非人族武者可比,且有着与生俱来的高傲。 尤其是当年兽族和人族开战后,和人族的关系更是无比紧张。 而兽族自古都很少和人族武者缔结契约,即便有也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至于这死契,更是属于传说中的。 当兽族绝对臣服以后,才会缔结死契。 一旦缔结,被契约的武者若是死亡,缔结兽就会瞬间魂飞魄散,化为虚有! 夕阳西下。 少女嗓音响亮,所道出的死契二字,比战争学院九长老的身份还让人震惊。 宛如平静海面,掀起惊涛骇浪! 第1054章 再被遗弃,必是万劫不复 谁敢想,堂堂圣兽朱雀,会和小小的武者缔结死契! 须知,多数武者的人生不过百岁而已,充其量武道巅峰可以修炼出阳寿,但也是极少数人。 退一万步说,不和楚月缔结死契,朱雀能存在世间几万年。 就算叶楚月运气好修得阳寿数百年,那又如何呢? 对于朱雀,左算右算那都是亏本的买卖! 此刻,苍穹之上的朱雀浑身火光熠熠,渲染了整片天,宛若骄阳般映照四方。 楚月身着红衣,站在后山大地。 抬起的手,红色袖衫堆积往下,露出了莹白色的盈盈皓腕。 她的指腹划过眉宇之间,流出的红色鲜血,渐渐化作金光,交织出古老的图腾法阵。 朱雀在那九重云霄嘶鸣一声,便无怨无悔俯冲往下,奔赴那金光之内,身后漫天的火光,犹如天灯万盏,绚烂无边。 楚月仰起头,面上浮着极为温柔的笑,与胸前的粉色徽印,倒有几分相辉交映。 这时,楚月的耳边,响起了只有她一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小孩,不要遗弃本座,这是命令!” 朱雀赤红如宝石的眼眸里,仿佛流淌着罪恶的海洋,又似乎藏尽了被遗弃多年的哀伤。 它自诩高贵,优越而骄傲,是那万鸟之王,是九霄之尊。 这普天之下,它可傲视万物。 但它从未与任何人签订过死契,因为与生俱来的高傲,因为圣兽的尊严。 可这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了。 它深知,若再被遗弃,必是万劫不复! 必是魂飞魄散! 与死契,又有何区别呢? 它将毫无保留的相信这个人族的武者,也将堵截所有的退路。 往后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小孩!本座等等要吃鸡腿!要辣的!这也是命令!” 楚月耳边,再次响起了朱雀的声音。 楚月无奈的笑了笑,满眼都是宠溺。 这样的圣兽,谁又舍得轻易舍弃呢? 而在死契成功之际,整个凌天大陆,陷入了昏暗,都有着死契的异象。 每当圣兽缔结死契,星云必有异象! 楚月抬头望天,看见突然而至的黑夜,那天边尽头,有着不计其数的星芒。 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武星,正与朱雀的圣兽命星相结合,逐而融为一体。 楚月勾唇浅笑,望向了愕然的掌教使,“楼掌教,圣兽死契的机缘造化,你拿得走吗?” “你故意的?”楼掌教大怒。 “别丢脸了。” 战争学院七长老道:“一大把年纪了,还是要知道害臊的,你就算想故意而为之,恐怕你也做不到吧?” 楼掌教咬牙切齿,愤怒不已。 事已至此,他还真没有办法。 突地,楼掌教看向了燕南姬等人,眼底深处,已然浮现了可怕的杀意。 都道叶楚月是重情重义,那让这群人都死在乱葬岗,他倒要看看叶楚月的嘴脸是否还能笑得出来。 楚月淡淡地望了眼楼掌教,似是知道对方的心中所想,冷笑了一声。 就在此时,数道身影御剑飞行,从天边来。 远远地,楚月就看见了胖乎乎的鬼月殿掌教使吴有道在风里如绽放的娇花般扯开了憨憨的笑。 楚月抿唇一笑,眸底流光扫过,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万事俱备,就差吴掌教这东风了! 第1055章 圣域未来的域后 吴有道的到来,使神玄后山再次陷入了平静。 不多时,灵剑俯冲而下,众人俱是平稳落地。 “吴掌教,你莫不是得知神玄的玄祭之事,才特地从东半城赶来?” 楼掌教负手而立,仿若遇见故人般迎了上去。 吴有道轻摆了摆手,指向身后的侍卫,“逍遥城秦城主暂时无法前来,这位是秦城主的贴身侍卫。” “吴掌教来得正好,这神玄出了个不得了的女弟子,可不太平了,吴掌教可要当个见证,到时候在武神殿上,也好为神玄说说话。” 蔚元老说到最后那叫个咬牙切齿,如见杀父仇人般,恶狠狠地瞪了眼气定神闲的楚月,恨不得化作厉鬼,将其吞入腹中。 楚月扯了扯唇,轻描淡写而笑,玉手轻晃,袖衫微漾。 而后便见,她当即迈开腿,迅步走向了吴有道,双手抱拳,有礼道:“吴掌教亲自前来,我感激不尽。” “姑娘说得哪里的话,姑娘有所求,吴某人必定倾其全力的相助。”吴有道说。 两人的对话叫身旁的楼掌教们看得云里雾里,疑惑不解。 慕笙心里渐有了不好的预感,试探性地问:“吴掌教,你不远千里来到神玄,是为何事?” “是这样的。” 吴有道从衣襟里掏出了几封信:“关于神玄学院的三长老云剑尊,还有斩星弟子屠薇薇、花月痕……” 他将楚月身旁的同伴一一道出,再笑:“而这些信笺都是来自于凌天大陆玄品势力,加上鬼月殿、逍遥城,足足有九封,都是给方才所说的诸位弟子举荐支持,还他们一个自由身。”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连带着冷清霜等人都神情恍然的。 随后,全都诧异的看向了楚月。 原来小师妹早就为他们想到了万全之策! 燕南姬眼眶微红:“小师妹既是战争学院的长老,那就能随时离开神玄,之所以留下,是为了我们吧。” “是啊……” 冷清霜哽咽:“她不仅是要我们走出神玄,还要我们堂堂正正浩然磊落的走出去。” 萧离双手环胸,身上血痕好几道,浑然不觉痛意,靠在一旁露出了笑容。 夜罂紧咬了咬下嘴唇。 屠薇薇吸了吸鼻子,垂下眼睫,喃喃自语:“怎么就知道我会跟着你走……”竟然在那个时候,就把她的名字加进去了。 楚月好笑地看过去,心底温暖如春,斧子却是干净利落的劈在了地,嗓音铿锵地道:“都矫情什么,振作起来,精神抖擞的跟我去战争学院看一看新风景。” 众人顿时笑出了声,只是眼角还闪烁着尚未拭去的泪光。 神玄的诸位高层,一个个脸色黑如锅底。 “吴掌教,这只有九封信笺,还差一封。” 慕笙说道:“规矩就是规矩,少一封都不行的。” 吴有道笑而不语,徐徐回过头,望向了红衣如火的少女。 楚月一步踏出,放下战斧,袖衫里掠出了一封信,随即递向了吴有道。 就在众人丝毫不知其意时,楚月抬起浓密纤长的睫翼,露出了百年枯井般的黑金火瞳,雍容自若地道:“这封,是圣域的。” “圣域?”慕笙皱眉,嗤笑:“这可是帝尊夜墨寒亲自写的?” “这是……” 楚月声线冷若冰霜:“圣域未来域后所写,你有……意见?” “我……” “轰!” 楚月一挥手,袖衫里百叠生死战书金光灿灿,全部扫出。 楚月微抬下颌,赫然说道:“慕祭司若是不信,我可与你下百道生死战书,前往武神殿、圣域对峙一二,随时奉陪到底。” 慕笙吓得嘴唇都在哆嗦,浑身寒意冰凉,惶然地望向了傲然立在上百张生死战书里的女孩,双腿都软到有些站不稳,双手颤个不停。 她错了。 大错特错! 眼前的女孩,和慕倾凰截然不同。 慕倾凰一身正气,为天下计谋。 而叶楚月就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吴掌教。” 一道温润之声响起。 吴有道循声望去,但见慕惊云丢来了贴身的翡玉:“慕某暂时写不出信,但这是慕府信物,慕某身为家中长子,还是有些权力在身上的,可为这些前途无量的弟子们举荐支持。” “加我一个。” 柳兵长毫不犹豫的扯下了脖子上的链子丢过去。 十二个势力的举荐支持,冷清霜等人彻底恢复自由身,不必再拘束在神玄学院这一隅之地! “小师妹,走走走,现在就走。” 燕南姬大笑:“我得赶紧找铁牛兄去斗蛐蛐。” 冷清霜翻翻白眼:“怕是去听他吟诗作诗的吧?” 燕南姬的嘴角,瞬间就垮了下去。 别人作诗风雅,秦铁牛作诗堪称疯癫…… 星药师权韬来到云鬣的身旁,挤眉弄眼,乐呵呵地说:“云兄,前两日我还寻思着楚月这丫头跟着你学了什么,直到今日才恍然大悟,原来学到了掏生死战书,实在是令贤弟钦佩。” 云鬣嘴角猛抽,闷哼:“听说你那徒儿昨夜跑去肆月峰上偷鸡腿吃了,你也别太难过,毕竟不是每个人的徒儿都是堂堂长老的,这当太上皇啊,也得时运实力同在才行。” 权韬脸色蓦地一变,脑子里已经想好了回去后如何把那小徒儿给教训一顿。 楚月看着这群人,红唇微勾,笑意遏制不住的蔓延而出。 第1056章 或许,这阵风会吹到武道巅 楚月轻吸了一口气,扛着战斧走向了同伴们。 众人心花怒放的凑过来,喋喋不休的说着高兴的话。 “等我一下,我先去把我相公接过来。”冷清霜突地道。 燕南姬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眯起眼睛看向冷清霜,“你哪来的相公?” 冷清霜翻翻白眼:“小宝。” 说完,直奔寒月峰。 燕南姬顿时松了口气,笑眯眯地说:“我就说嘛,没人看得上她。” 楚月挑了挑细长的眉梢,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燕南姬,戏谑出声:“冷师姐貌美如花,绝代风华,提亲的人早就踏破了冷府的门槛,不愁嫁。” 萧离继而煽风点火:“听说师姐在北境冷府还有一桩亲事,说不定这次去北境比试,能顺道成个婚什么的。” 燕南姬脸上的笑顿时收住,眼底亦有一丝慌意。 楚月与萧离相视了一眼,彼此心有灵犀般的默契一笑。 后侧不远处,战争学院的来人们正围在纪院长的身旁。 着火红色长袍的七长老看了看楚月,附耳道:“院长,你说,长安的风会吹到战争学院吗?” “不。” 纪院长摇摇头,笃定地道:“或许,这阵风会吹到武道巅。” 七长老笑了:“看来我们得到了宝,战争学院向来安于现状……也该……改变一下了。” 纪院长随和的笑,目光落定在那群年轻人的身上,低声纠正:“是一群宝。” …… “娘亲!!!” 小宝奶声奶气的声音,软糯糯的。 楚月和纪院长、七长老这些人一同回头看去。 冷清霜牵着小宝出现,小宝身上背着个小小的包袱,怀里抱着沉睡中都不忘流哈喇子的小奶兽。 一双紫眸比宝石还要熠熠生辉,衣裳穿戴整齐,柔顺如青绸的发被迷你的小玉冠束起。 小宝歪着头看楚月,咧开嘴笑,尽显出天真无邪和纯粹烂漫。 七长老眼睛都直了,心也跟着化了,老脸冷不丁红了下,“院长,这小娃娃……好……可爱。” 楚月收起碎骨战斧,用神农之力悄然洗涤掉身上的脏污和血腥气息,再走过去将小宝抱了起来。 “有没有乖?” 楚月温柔地问道。 玄祭的时候,把小宝和小奶兽都留在了寒月峰。 一则她知晓镇妖台必有大乱,二则小宝虽是黑芝麻馅的,到底也是个孩子,总不能动辄就见打打杀杀的。 至于小奶兽也是特地留给小宝,如若有人暗中朝小宝下手,小奶兽至少能为小宝保命。 如今经历过种种,又三日未见这亲儿子,楚月倒是想念得很。 特别是小奶娃柔软的触感,仿佛能洗涤掉世间的罪恶,让楚月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嗯!!” 小宝点点脑壳:“宝宝好乖的!小幽幽也好乖乖的!” “小宝,你那包袱里背着的都是什么?”燕南姬狐疑地问:“盘缠吗?” 小宝顿时摇头如拨浪鼓:“不是的,是宝宝攒下的金币,以后留给娘亲娶爹爹用的。” “噗嗤!” 众人忍俊不禁,哄堂大笑。 这天真的话语,倒是让经历了几番肃杀的神玄后山,有了一丝温馨。 只不过在一众笑声里,听到了突兀的抽泣。 楚月扭头看去,正看到贺雄山掩面而泣,依依不舍的抱着一群背着包的小魂魂们。 贺雄山动容地说:“去了战争学院,也不要耽误了修习,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定要坚持不懈,来日有一番成就才好。” 小魂魂们集体点头。 “夏日莫要中暑,腊月不要着凉,还有身上的衣裳,至多三日就要洗一次再重新穿。” 小魂魂们再次含泪点头。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下回相见老夫可要抽查你们,谁若不务正业,可得拿戒尺敲打你们。” 小魂魂们猛地点头过后,全都不约而同狐疑又哀怨地看向了贺雄山。 楚月的嘴角猛然间疯狂抽搐,无语地看着贺雄山。 不过…… 贺雄山是不会离开神玄的。 当年遭受路琼的羞辱和满门的灭亡,都未曾离开神玄。 只因贺氏一族,是开院功臣,世世代代效忠于神玄。 一会儿后。 小魂魂拽着贺雄山,想把他一同带走。 贺雄山老泪浑浊,笑着轻抚小魂魂们,摇了摇头: “不论神玄是荣光万丈的辉煌巅峰也好,还是破败不堪的落魄衰败也罢,老朽贺雄山,只要尚存一口气,就会守住神玄。” 守住先祖们打下的基业和往日残留的荣光! 第1057章 此去无期,望有再见之时 楚月虽然厌恶神玄的作风,但这一刻,她对贺雄山的钦佩是油然而生的。 “贺长老,它们喜欢你,就暂且留下来,跟着你吧。”楚月轻声道。 贺雄山蓦地看向楚月,浑浊的眼里,泪光颤动。 楚月微微一笑。 路途遥远,但她有许多人相伴。 贺雄山虽在先祖留下的根基里,却无人作伴。 而且她看得出,贺雄山真心的喜欢这群小魂魂,它们也相当的不舍。 再者这神玄内她还有放不下心的人,譬如病重的大长老,又譬如徐荒言,暂且留下小魂魂,日后也要帮助这些人。 一群小魂魂们瞬间就蜂拥到了贺雄山的身上蹭了蹭,贺雄山看着楚月,哽咽地道:“小楚……” 楚月轻点螓首,旋即一挥手,朱雀破体而出,飞跃前来。 冷清霜等人也都召唤出各自的飞鸟兽灵,全都站了上去。 纪院长一行人踏着祥云清风,正欲回战争学院。 楚月把小宝放在了朱雀的身上,看着小宝的眼睛说:“等娘亲一下。” “好嗷!” 楚月笑着揉了揉小宝的头,再转过身,往下走去。 五万影军也好,上万的神玄弟子也罢,在她往前走时,全都退避两侧,为其让出了一条宽敞的路。 “薰儿师姐,她是要来寻仇的吗?”蓝欢欢紧张的咽口水。 叶薰儿两手攥紧,忐忑不安地看着步步逼近的楚月,早已歇斯底里的,不懂战争学院为何会要这样的一个人成为长老! “怕什么?”叶薰儿冷笑。 然而,就在楚月逼近的时候,叶薰儿两腿发软,吓得尖叫一声,瘫倒在了地上。 蓝欢欢和陈清河及时把她扶住,却发现叶楚月压根没有正眼瞧他们。 无数的人蓦地朝楚月看去,都很不解。 只见楚月跨过人群,走至了落叶不断的梧桐树下。 瞎眼的老人拿着扫帚,慢条斯理的清扫着被少年摇掉的落叶。 众人都匪夷所思。 老人似是察觉到了突然而至的气息,停下了扫地的动作。 “是老奴没有打扫干净吗?”老人平静地问。 楚月站在老人的面前,低头颔首,弓腰抱拳,敬重而严肃地道:“老先生,谢了。” 聪慧敏锐如她,怎能不知那洗精伐髓,又怎能不知黑雾之所以能褪去,根源是在于老先生所赠的钱袋。 她不知那钱袋里有什么,只知救了她的命。 她也不知老人过去发生了什么,但这份恩情没齿难忘,来日亦当涌泉相报。 老人愣了下,笑道:“好孩子,不过是多扫了些地,是老奴份内之事,也是卑贱的小事,不足挂齿。老奴身份低微,能得姑娘挂记,是老奴的福气。” “世间万事,但凡磊落光明之事,都可浩气永存,堂堂正正为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楚月说罢,再弓腰抱拳一次,才转身离去,跃向了朱雀的脊背。 她再望向老人,满面和煦,“此去无期,但望有再见之时。”能报今日之恩。 “老先生,保重。” 楚月拱起双拳,声如雷鸣。 她立在九重云霄,俯瞰已然一片狼藉的神玄,脑子里闪现记忆中五年前的凄苦场景,释然而笑。 这次,我们风风光光的走,堂堂正正的走! 楼掌教见此,忽而大声道:“且慢!” 楚月低头看去,半眯起眼睛。 楼掌教焦急万分地说:“你留在神玄吧,神玄也可以给你长老之位,不,只要你想,元老之位,也可给你!” 数以万计的人,此刻全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球! “不用了。” 楚月懒洋洋地笑道:“纵是你掌教使之位,又如何?” 第1058章 誉满天下,未必不为乡愿 楚月嗓音凛冽,眉梢染上恣意不羁,在夜晚的寒风里睥睨着愕然不已的万众和楼掌教。 “叶楚月!”楼掌教大喊。 楚月摇摇头,嗤笑了一声。 “楼掌教。” 楚月负手而立,浅声道:“一个学院想要崛起,靠的绝非道貌岸然和虚情假意后一文不值的真诚。” 言罢,楚月玉手一挥,足踏缠火朱雀,率领着在飞鸟兽灵之上的冷清霜等人掠向群星闪耀的苍穹,在黑夜来临时,开启了新的征途。 云鬣和寒月峰上的小青等人,亦是一同离开。 楼掌教面色苍白如纸,身形在风中摇摇欲坠。 他明白,神玄已经留不住这个人了。 “院长,这孩子,真的是很不错。” 战争学院的白袍长老捋捋胡须:“不仅有坚定的武道之心,还有缜密的心思和深谋远虑,没有留住这样的人才,是神玄的损失。” 七长老则是盯着小宝的背影看,软软糯糯的,只觉得万分可爱。 纪院长并未急着走,而是看向了气急败坏的楼掌教,朗声道:“楼兄,誉满天下,未必不为乡愿;谤满天下,未必不为伟人,与君共勉。” 纪院长在那清风之上,面朝楼掌教,儒雅有礼且随和的作了作揖,才打算折回战争学院。 临行前说教的语气,却把楼掌教给气得够呛。 按理来说,他比纪院长官高一等,再加上神玄学院的地位,其他学院的掌教使见到都要礼敬三分。 这纪院长,实在是可恶至极! “掌教,你看学院这……”蔚元老满面焦急。 楼掌教蓦地望向四处,一片狼藉。 妖冢损失万道机缘,道碑碎裂,朝阳大殿、武道宫、议事大厅都被岩浆给冲毁。 “神玄多年基业,怎能毁于一旦?” 楼掌教摇摇头,眼眶红的吓人,痛苦地看着神玄今日的衰败。 “好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好个狼心狗肺的叶楚月!” 楼掌教阴冷一笑,鹰隼般的眼睛赫然犀利地望向了宋青山:“去把在外的两名元老请来,并且求钱伯出关,神玄遭今日之劫数,他日必要叶楚月百倍奉还!” “是!” “叶楚月,纪苍,我们且在北境见真章!” “……” 四下里,逐而静谧无声。 身穿执事长袍的邓韵踩着梧桐落叶走来,抬头望向天边朱雀渐行渐远的火光。 邓韵怆然的笑了笑,终究明白那日学院后山,叶楚月为何会否定成为神玄的光。 “孩子志不在神玄,罢了,罢了。” 邓韵拭去眼尾的泪痕,苦笑:“神玄终究是把劲敌,亲手送到了战争学院。” 邓韵望了眼慕笙和楼掌教,咬了咬牙,自言自语说:“掌教糊涂了,镇北侯之女为天下计,慕笙小人行径,怎堪与之匹敌?” 却说叶薰儿慌慌张张的跑上百丈阶梯,紧张地抓着慕笙的手。 “娘亲,怎么会这样,就这样让叶楚月走了吗?” 叶薰儿着急地说。 慕笙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蓦地睁开眸子,“去让妆娘给你拾掇一下,随我前去……武神殿!” “武神殿?为何要去?” “状告叶楚月盗我院朱雀机缘造化!” 慕笙眯起了眸子。 旁人不知,但她清楚,武神殿的武祖和叶天帝关系匪浅,两人结交多年,时常饮茶下棋。 叶天帝结束了域外战争,极有可能出现在武神殿。 哪怕是碰碰运气也好! 慕笙冷笑了出声。 后侧,吴有道正打道回府。 柳兵长一改朝气,垂头丧气地挎着嘴角,“老慕,纪苍真是个老狐狸,小楚月竟被他和战争学院给捷足先登了,等招募完佣兵,我定要去战争学院找纪苍老头打一架。” 慕惊云望了望柳兵长,宠溺的笑了笑,“如果柳兵长不嫌弃的话,可以把慕某挖去。” 他和楚月乃是一家人,把他挖走,就四舍五入相当于挖了楚月。 “别,我们佣兵团不要年纪大的老男人。” 柳兵长翻翻白眼,嫌弃地道:“而且你一大把年纪都未曾娶妻,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断袖之好,到时候祸害了佣兵团的年轻小伙子,我如何跟他们死去的父母亲交代?” 慕惊云:“……” 慕惊云无奈至极,也不知柳兵长的脑壳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看起来是喜好年轻小伙子的人吗? 第1059章 (1)命灯未灭,龙脉不亡 …… 夜间的天穹,星月交辉。 乍眼看去,茫茫山河大地,宛如画师笔下的杰作,徐徐展开万里卷轴。 群山峻岭,重峦叠嶂。 烟波浩渺,皓月春晖。 一笔一划都在描绘着大好的河山。 轰! 倏然间,羽翼撕裂长空的破风声骤响,犹若火山喷发般,一道璀璨绚丽的光影,飞掠直上九重霄! 朱雀周身裹挟的火光绚烂无边,如东方破晓的朝阳,照亮了一方的天地。 楚月抱着小宝立在朱雀的脊背上,望着峰峦山脉的轮廓,和山河夜里的雾色。 再回头看着在视野里逐渐遥远,且越来越小的神玄学院,过往的恩怨和点点滴滴仿佛都历历在目。 楚月神色泰然,面庞之上不见悲喜和波澜,转而移开了眸光,朝前路的方向看去,胸腔内渐渐蓄满了凌云壮志和满腔热血。 人这一生,是要往前走,往前看,不回头的。 “娘亲,我们是要离开神玄了吗?” 小宝的眼睛被风吹得眯起,梗着脖子问。 “你不想走吗?”楚月温声反问。 小宝摇摇头:“不是的,娘亲在哪,宝宝的家就在哪里。” 楚月笑着捏了捏小宝柔糯的脸蛋儿。 “啊呜!” 小奶兽在楚月的衣襟里睡眼惺忪的伸了个懒腰,随即换了姿势,眯起金眸继而懒懒的睡去。 在梦里,有很多的小鱼干和鸡腿。 哈喇子再次从毛茸茸的嘴角流出,九条小尾巴抖了抖。 小宝睁大了晶亮如紫宝石的眼眸,扶着楚月站在了朱雀之上,把挂在脊背上的包袱取了下来。 他踮起脚尖,把攒了很久的积蓄放在楚月的怀里。 “娘亲,还要多少钱,才能娶到爹爹。” 小宝咬了咬唇,眸里涌起了一层雾色:“爹爹好贵哦。” 楚月瞧着小奶娃的委屈样子,心口微疼,蹲下身子轻握住小宝的手,直视小宝的眼睛,说:“小宝,你爹他是无价的。” “无价?”小宝半懵半懂。 “就算凌天大陆所有的钱财放在一起,都比不上他。”楚月耐心地解释。 “为什么?”小宝疑惑地问。 “因为,我爱他。” 楚月伸出双手抱住小宝,轻抚小宝的后背:“宝宝,娘亲是第一次做娘亲,你爹也是第一次做父亲,有不对的地方,你要谅解,我们会努力做好的。” 小宝眨巴两下眼睛,眸底溢出了璀璨的笑,肉嘟嘟的小手抱住楚月,再在楚月的侧脸“吧唧”了一口。 “娘亲!宝宝也是第一次做儿子!宝宝也会努力的嗷!”小宝兴奋地说。 楚月满脸的笑意,抬头看了眼天,美眸里流光潋滟,与那夜色甚是相配。 楚月没有发现的是,数道强大到超乎武祖的气息悄然划过夜间,藏着深不可测。 那数道身影与楚月擦肩而过之际,恰好听到了一大一小两人的对话。 随后,两人落在浮屠山下。 其中身材高大的男人戴着遮住眉眼的墨色斗篷,勾唇幽幽一笑,赞道:“那姑娘,倒是个好姑娘,孩子也很可爱,就是孩子嘴里的父亲,不堪为人。” “父皇。” 旁边的青衣少女抬头看了看天:“皇兄,他真的会在这糟糕的凌天大陆吗?” “或许吧。” 被称为龙祖的男子淡淡地道。 另一名黑袍侍卫说道:“龙祖,你不能留在凌天太久,凌天大陆难以承受你的武体悍度,超过三日的话,会引起武道气息的风暴。” “嗯。” 龙祖应了一声,脑海里却是想起方才在天穹看到的红衣少女和小孩。 母子俩人的对话,甚是有趣。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过这么灵透的女孩了。 而且更让他无法忘记的是,他那个角度虽然只看到小孩的背影,但那小小的孩子,浑身透出的天真无邪,却牵动着他的心的。 青衣少女撇了撇嘴:“父皇,皇兄他该不会已经不在世上了吧,毕竟这么多年了都没找到……” “命灯未灭,龙脉不亡。” 龙祖说道:“这是我欠那孩子的,我该弥补。” 青衣少女眨了眨眼,不再说话。 而缄默下来的龙祖往前走了几步,长叹一声,浑身如困兽般,仿若陷入了阴影里,怎么都走不出去。 浮屠山半夜的凉风,带着霜露的气息,有些凉。 龙祖苦涩一笑,抬头看那明月寒星,缓缓抬起一双手,摘掉了头上的斗篷,露出一双紫色的眼眸! 整张脸庞在不怒自威的同时,又显露出几分哀伤! 尤其是那双紫眸,竟比宝石还要好看。 第1059章 (2)武学话本 龙祖望着深深夜色,目光渐而幽深。 冷峻的脸庞,浮了一丝怅然。 有生之年,他定会找到那个孩子的! …… 长空上,楚月抱着小宝坐在朱雀的翎毛和火色里,轻垂下睫翼,恰好看到了佩戴在胸前的粉色徽印,不由笑了笑。 “轩辕修。” 楚月任由凉风吹乱自己的发,黝黑的眸里,多了几分涟漪:“我好像,越来越期待战争学院了。” “盲猜是个好地方。”破布说道。 “你别装了。” 轩辕修说:“你跟在琊山老人那么多年,能不知道战争学院的底细?朕现在怀疑你就是琊山老人送来的细作。” 破布原还与轩辕修靠得近,突然间就拉开了距离,大有种‘这么多年的情爱和时光终究是错付’的意思。 轩辕修似是没有察觉到破布的失落,隔着神农空间望向楚月,道:“小叶子,朕怎么觉得,那个瞎眼的扫地老人,是什么隐世宗族的高手,或者是哪里的老祖宗看破红尘出族扫地的。” 楚月来了兴趣,轻挑起眉梢,“有何见解?” 正当她想要听到高谈阔论的时候,就看见轩辕修神秘兮兮地说:“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楚月:“?” 书? “莫不是何处的《武学杂谈》和《名人碑事》上有记载这位老先生?”楚月激动地问。 “错错错。” 轩辕修道:“朕说的书是那种坊间的话本,当年朕每批一封折子,就会奖励自己看一本话本,经过朕这么多年的观察,可以断定的是,但凡扫地的老人,都是绝顶高手。” 楚月:“……” 敢情,轩辕修说的是坊间小说。 楚月嘴角猛地一抽,轻车熟路又干净利落的关闭了神农空间。 她觉得再和轩辕修聊下去,智商会严重下降。 好家伙,千古一帝一边批折子一边看武侠话本? 什么玩意儿! 神农空间之内,轩辕修迷茫地看向破布,“朕做错了什么?好端端的,又关了做什么?” 破布冷笑了声,把自己埋进了土里。 轩辕修看向黑金麒麟,就见黑金麒麟打了个哈欠,继续睡觉。 轩辕修充满求知的眼睛,再看向了一群魔兽们。 只见众魔兽动作整齐划一的后退很多步,再不约而同的摇头。 轩辕修摸摸下巴,匪夷所思,“女人的心,真是海底针。” 外头,小宝正在熟睡,楚月则在看着这片星空,眸底微亮,好奇不已。 抱枕的武星,会是哪一颗呢。 而在朱雀旁侧翱翔的飞鸟兽灵里,燕南姬时不时的看向冷清霜,奈何一路上,冷清霜都没正眼瞧他。 最后燕南姬索性收起自己的兽灵,从万丈高空,滚到了冷清霜的兽灵之上。 冷清霜回头看去,皱起眉头,伸出了手:“小燕子,搭车费呢?” “看你这抠门的样子,你要能嫁得出去,我倒立吃金子。” 燕南姬闷哼了声,拿出了几条金链放在冷清霜的手里,“喏,给你。” 冷清霜把玩着金链,疑惑地看着突然大方起来的燕南姬,片刻后突然警觉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冷清霜。” 燕南姬咽了咽口水,一鼓作气地问:“听说你在北境有一桩婚事,是不是真的?” 第1060章 少年愁 燕南姬的问话脱口而出,耳根子滚烫发红,面上却故作镇定,紧张忐忑的等待着冷清霜的回答。 “关你屁事。” 冷清霜在猎猎狂风中满头的黑线。 “燕某人只是分外好奇罢了。” 燕南姬梗着脖子说:“毕竟师妹凶悍如夜叉,一般男人见之退避三舍,如遇牛鬼蛇神,婚事这种东西,不像是师妹该有的。” 冷清霜嘴角猛抽,眸色染上了几分愠怒,整张脸都冷了下来,“婚姻大事就不劳烦燕师兄费心了,不瞒师兄,我在北境确实有一桩婚事,让你失望了,我还嫁得出去。要不然的话,北境比试之日,就顺道请师兄喝喜酒吧。” “喜酒?” 燕南姬张了张嘴,浑身都僵住了,看着冷清霜说到北境婚事的春风得意,觉得分外刺目。 他就这样杵在原地不动,耳根子的滚烫也彻底凉了下去,失落地低着头,就像是没有吃到糖的孩子,和曾经的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截然不同。 冷清霜皱了皱眉,狐疑地瞅着燕南姬。 鸟兽飞行之时,突遇风暴,颠簸数下。 冷清霜稳稳地抓住鸟兽羽翎,但燕南姬丝毫不动,任由颠簸,哪怕滑了下去也没有挣扎的迹象。 “燕南姬,你发什么疯?” 冷清霜一步掠去,在燕南姬即将摔出万丈高空的时候,玉手揽住了燕南姬的腰部,直接将人给拽了回来。 两人靠得很近,燕南姬就在冷清霜的怀里,一抬头,一睁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美人侧脸,闻到一阵扑鼻的冷香。 鸟兽掠过万重山,风声飒飒,掀起冷清霜鬓间的青丝,恰好拂过燕南姬的脸,酥酥麻麻的同时,也撩拨了心弦。 “冷师妹。” 燕南姬张了张嘴,嗓音无比的沙哑,从薄唇中呵出的热气,落在冷清霜的颈窝。 “小燕子,我警告你,下次要死别死在我的地盘,不然我怎么跟小月儿交代?” 冷清霜挥了挥四条金链:“说我为了四条金链谋财害命?” 燕南姬愕然了会儿,掩去眸底的失落。 随后,猛地从冷清霜的手上抢过了金链。 狠狠地瞪了眼冷清霜,再掠回自己的的鸟兽机缘之上,耷拉着一张脸,活像是旁人欠了他钱。 两手空空的冷清霜有些懵,想不通燕南姬阴晴不定的是怎么回事。 “燕南姬,你就是嫉妒我要成婚了。”冷清霜两手环胸,斜睨过去。 “嫉妒你有个眼光不行的未婚夫吗?” 燕南姬闷哼了两声,不再看冷清霜,用孤单的背影朝着对方。 冷清霜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燕南姬给大卸八块了。 而后便看到,燕南姬把那四条大粗链子,赌气似得一条一条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嘴里还念叨着:“燕某人儿时就算过命,日后成家立业,必是娇妻美妾如云,个个都温柔贤惠。” 冷清霜摸了摸下巴,无语的说:“这人,指不定有什么毛病。” 燕南姬的眼角余光却在使劲的瞧向冷清霜,观察冷清霜丝毫的变化。 但让他失落的是,冷清霜对于他的娇妻美妾压根是无动于衷。 燕南姬闷哼了声,四肢无力地躺在了鸟兽的背上,望着辽阔无垠的天际,染上了几分少年的哀愁。 耳边再次响起冷清霜所说的北境喜酒,燕南姬胸口忽然钝痛,连带着咽喉都是酸涩的感觉。 燕南姬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眼眶周边蔓开了一圈琥珀色的绯红,心口的那股子痛感,已经弥漫到了四肢百骸。 “冷清霜。” 燕南姬扭头看去,低声说:“不成婚行不行啊。” 但风声急骤,又是万丈之上,冷清霜听得不清楚,只当燕南姬是放了个屁。 第1061章 五国合纵伐琅琊 风声如诉,星月璀璨。 楚月靠在朱雀的脊背,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捶胸捣足的燕南姬,红唇勾起了一抹笑。 “娘亲,你好开心诶。” 小宝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仰起头看着楚月好奇地问。 “你冷姨她桃花开了,能不开心么?” 楚月眉眼含笑,意有所指地说。 小宝歪着头,眨眨眼睛,则是在思索的桃花意思。 旋即摇摇头,甩去琢磨不透的桃花二字,眼睛晶亮晶亮的,“娘亲,宝宝方才做了个梦,是美梦哦。” “哦?说来听听。” “宝宝梦见了爹爹和娘亲成婚了,娘亲的肚肚还好大,他们跟我说,那里面有宝宝的妹妹诶。” 小宝一脸的向往,说起来的声调欢快得不行。 还说:“而且我还梦见了爷爷,他对宝宝也很好,他长得好高大!” 楚月听着稚言稚语,不由勾唇笑了,将小宝抱在了怀里:“那不是梦,是真的。” 她会把世上最好,以及小孩所期待憧憬的,都送到他的面前! …… 却说神武国,长安城,都笼罩于阴霾里。 这时的长安,只接到了一个消息。 叶楚月死在妖冢内。 还是慕笙提前派人放出来的消息。 金銮殿上,刚得知消息的神武皇帝险些晕厥过去,而文武百官也都是惴惴不安的。 一文一武的罗丞相和萧将军,更是不敢相信。 “皇上,我们好端端的人,怎么能说没就没?臣不信!”萧天佑气得涨红了脸,挥了挥袖,扭身就走:“臣这就去神玄要个说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阿月在那妖冢内,怕是连尸首都找不到了。”罗丞相眼眶通红。 “那我就跟他神玄拼了。” 萧天佑径直朝外走去。 但见侍卫匆匆来报,单膝跪地,“吾皇,边国传来了消息,与我国交好的琅琊帝国,正被日落国给攻破了好几座城。” 神武皇帝瞳眸微缩,轻吸了一口凉气。 琅琊帝国一直都是神武的友邦,而且琅琊和神武相邻,地势方面大有不同。 琅琊在高,易守难攻。 神武较低,需要强军驻守边境。 琅琊国一旦沦陷失守,就相当于神武的后背异常危险。 如若敌军一鼓作气直捣黄龙的话,长安城都会沦陷下去。 “快!派兵支援琅琊!琅琊绝不能被他们吞并!”神武皇帝道! 而后,护国、镇北两支军队,即刻前去支援琅琊国。 …… 夜里的高空,火光绚丽无边。 启程去战争学院的队伍停了下来,纪苍院长和几位长老都踏着清风平稳落地。 楚月安抚好小宝便从朱雀背上一跃而下,走过去问:“纪院长,是有什么事吗?” “关于诸侯国的消息,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纪院长道。 楚月虚眯起眸子,深思了会儿。 同为诸侯国的萧离、薛城、周玄等人都竖起了耳朵。 纪院长取出自己的院长徽印,放在楚月的手里,“是从战争学院传来的,方才收到,你听一听。” 楚月点点头,手掌握住院长徽印,用元神之力融入进去,便听到了战争学院内部传输的消息。 日落、玄冥、西寒等五国合纵,集精兵之力,从四个方向,攻打琅琊帝国! “楚爷?”周玄着急地问。 “琅琊被攻了。” 楚月说完,抬眸和萧离对视一眼。 薛城、沈清风的心情也沉了下去。 同为长安人的他们,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燕南姬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慕笙趁你不备,趁机攻下了神武。” “琅琊一旦失守,神武被伐,是迟早之事。” 楚月目光如炬:“而且,母亲战死后,神武被各大国针对,在诸侯国的末流,唯有琅琊不离不弃,以兄弟相称,乃神武之友邦,轩辕之手足。所以,琅琊,不能破!” “小月儿,去吧。”冷清霜比划着两把短刀:“这样说来的话,他们看似攻打琅琊,其实目标在于你。” 花月痕道:“但楚爷之名已经名震诸侯国,前些日子包括四大王朝都对神武示好,都是看在小师妹的面子上。这会儿有胆子攻琅琊,估计是有诸侯国以外的背景撑腰,而且发兵的时间,和玄祭时间对得上……” 花月痕的话,意味深长。 几人对视了一眼,心惊肉跳。 屠薇薇问:“难道说,他们既得了暗中的好处和支持,又得到了楚师姐必死于妖冢的消息,才会贸然发兵伐琅琊?” “确实如此。” 楚月懒懒地抬起绯色的眼帘,眸底流光暗闪,嗜血的杀意稍纵即逝,邪气地说:“有意思了……” 纪院长满意地望着楚月和这群孩子,点了点头。 “纪院长。” 楚月回过神来,抱拳行礼。 其余人等,纷纷不约而同的拱手颔首。 “琅琊有难,楚月无法坐视不理,只得前往琅琊相助,再回学院归位。”楚月铿锵道。 “既然事关神武,就是事关我院长老,纪某当一同前去助阵。”纪院长笑道。 楚月诧然地抬起头来,就看见仙风道骨的老人,慈眉善目的笑,颇有种大海无量的感觉。 旋即,心头微暖,红唇轻勾,踏上朱雀率领众人改变方向,直奔……琅琊! 第1062章 国破家亡,就在今夜 楚月负手而立,遥望琅琊的方向,面上镇定如斯,却是心急如焚。 她还记得,朝宴之上,三十六国的军队操练里,琅琊国军队白焰首领的字字句句,发自肺腑。 两国患难与共,多年友邦。 更让楚月震撼的是,琅琊国子民曾受到镇北侯的恩惠和救济,对镇北侯的崇拜,不比长安百姓少。 楚月暗暗咬牙,攥起了双拳。 定要……保住母亲保护过的国家和土地。 …… 此时的琅琊四面楚歌,已响起了金戈铁马的战歌。 琅琊国各方边境,都是浓烈的血腥味。 最南的方向,满地都是尸体,鲜血汇聚成了河,所见都是刺目的红。 白焰军队的首领莫焰,正率领士兵们镇守城池。 厮杀声不断,刺破了夜的寂静。 一支支箭矢从城外而来,城墙上下,都是身中箭矢的尸体。 眼看琅琊国大势已去。 冷冽的寒风里,莫焰扛着琅琊旗帜,身上插了几根箭矢,在血雨腥风里摇晃,却又永远不倒! “琅琊……要亡国了……吗?” 莫焰苦笑了声,低头看着地上分叉开的血液,不甘不屈的热泪滚滚落下。 “不会再有镇北侯了。” 莫焰耷拉着头,颓废了起来,“当年琅琊有镇北侯的援助,如今的琅琊,腹背受敌,不会再被他国之侯来救了。” 一个帝国要强,得靠自身足够的力量和底蕴! 莫焰咽下翻涌上来的鲜血,咬牙回忆当年见到镇北侯的情形。 镇北侯说,琅琊有他,来日定然兴盛。 但他守不住琅琊了! 国破家亡,就在今夜! 眼前是气势汹汹惨无人道的敌军,身后是需要被保护的子民和坚挺不下去的国家。 “天要亡我琅琊吗……”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莫焰哭着抬头,怒发冲冠,大声喊道! “莫焰啊,放弃抵抗吧。” 前方响起了声音。 但见日落帝国的军师柳风摇着扇子坐在轿子上,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笑眯眯地看着莫焰:“莫将军,本座是个爱才之人,你乃铿锵不屈之人,是铁骨铮铮的好将军,不如这样吧,你来我日落国,我封你为五品将军,保你城中家人的安危,如何?” 柳风眼底深处,涌起危险的风潮。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名字: 叶楚月! 长安朝宴,日落帝国的天策军队,被叶楚月一人屠杀的。 从此,日落沦为诸侯国的笑谈,而那惨死在叶楚月手里的秃头首领魏安,还是他妻子敬爱的兄长! 只要他占领琅琊,攻破神武还不是指日可待之事! 等来日功德圆满,他要把叶楚月的头颅,挂在房内,日夜欣赏,出这一口恶气! “放屁!” 莫焰大笑:“人头落地不过是碗大的疤,要杀要剐看你的本事,来杀你莫爷爷吧。” “敬酒不吃吃罚酒。”柳风停下摇扇,发号施令道:“别逗他们了,攻破这座城吧,所有男人全部砍成肉泥,小孩活埋,女人……不如就给我们日落做军.妓。” 柳风的眼里,划过一抹阴鸷之色。 莫焰瞪大眼睛,咬牙切齿。 日落军队蜂拥而过,似要冲破城池。 陡然间,天穹亮起了火光。 柳风抬头看去,是一只满身火焰的飞鸟。 第1063章 岂敢攻我神武友邦? 天穹尽头的飞鸟似雀如凤,遮月蔽星,远古而高贵的气息散发开来,以琅琊国边境为中心的鸟兽,全都发出狂呼的声音。 “柳军师,那是什么?” 日落军队的威武大将军,一同抬头看天,眼睛里倒映出熊熊燃烧的火光,照亮了这片夜! “啪嗒”一声响起,柳风手里的折扇顿时掉落在地。 柳风从轿子上跌跌撞撞走下来,愕然地说:“是朱雀,圣兽朱雀。” “怎么可能?圣兽朱雀早已消失于人世,多少年未曾有过踪迹了。” 威武大将军断然不信。 然就在此时,两国士兵全都停下了战斗,看见火光映照的天穹,飞鸟之后,十几道飞鸟迸射而出! 后有仙风道骨白发飘飘的老人踏着清风而来,面容慈祥,俯瞰苍茫大地。 目眦欲裂的莫焰,连抬头的欲望都没有,他一手攥着旗帜,一手攥着兵器,打算豁出命拼到底。 “柳军师,这些人神秘莫测,究竟是谁,又怎会来琅琊国?” 威武将军百思不得其解。 柳风则如个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比女人还要好看的柳叶眉紧紧蹙起,阴鸷的眸却细细端详着突然出现在琅琊上空的身影。 在众人之中,他一眼就看到了朱雀脊背上的红衣少女,慵懒自若,高高在上。 这倒是让柳风想到了生长于长安酷爱红衣的叶三爷,只可惜眼前的鸟兽是圣兽朱雀,那叶三爷哪能有这般风光? 柳风视线下移,敏锐地注视着那一枚独特的粉色徽印,比寒铁还要锃亮,氤氲着若有似无的薄烟。 尤其是徽印上方的灵鸽图腾,见多识广的柳风一眼就知! “是战争学院的长老。” 柳风自言自语地惊叹:“我竟不知,十大学院中,还有这般年轻貌美的长老。” “战争学院的长老,为何要来此处?”威武将军问道。 柳风勾唇一笑,自信又从容,“许是来助阵日落的,让我等替天行道,剿灭琅琊。” 威武将军松了口气,豪迈的大笑:“果然是天助我也。” 琅琊边境城前的莫焰则是如陷绝望之地,看着四周满地的尸体,痛苦地哀嚎出声。 “这位长老姑娘,在下柳风,日落军师……” 柳风恭恭敬敬的弯下腰来作揖,如同见到什么大人物般。 楚月美眸如寒,淡漠地瞥着低头颔首的柳风,随即身轻如燕,动作利落地掠了出去,一双软靴踩在血液横流的地上。 低头行礼的柳风止不住的上扬唇角。 果不其然,战争学院是来为五国合纵助威的。 “莫首领,许久未见,这铮铮铁骨依旧如初见之时。” 少女嗓音空灵,裹挟着一丝懒倦的笑意。 柳风清秀的面颊龟裂开愕然之色,猛地抬头看去。 但见那少女踩着鲜血步步往前,去的方向并非是日落军队,而是……琅琊! 莫焰这才抬头看向来者,竟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半年前,长安皇室,惊鸿一现叶楚月! “叶首领……?” 莫焰张了张嘴,惊讶地咽口水,目光看向楚月胸前的粉色徽印,亦是讶然。 世人皆知,叶楚月是神玄学院的斩星弟子,怎么又佩上了战争学院的徽印,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这徽印竟是长老级别的。 柳风和威武将军以及日落军队的士兵们,都还没反应过来。 威武将军问:“柳军师,叶首领是何许人也?瞧这架势,倒像是莫焰的旧相识?他莫焰何时与学院长老有过交情了?” 柳风亦是不解。 毕竟莫焰道出的叶首领,正常思维之下,没人会联想到叶楚月的身上。 凌天学院历史上最年轻的长老,怎会是出自诸侯边国? 岂非是滑天下之大稽! 柳风清了清嗓子,掩去适才被楚月无视的尴尬,往前踏了几步,再次拱起双手行了个礼,面上堆起了春风般友好的笑容。 柳风谦卑地开口:“这位叶长老,在下柳某,乃日落军师,久仰长老之大名,如雷贯耳,今日所见,荣幸至极。” “既是荣幸至极,你日落还敢攻我神武友邦?谁给你的胆子?” 楚月抽出腰间小斧! 轰然作响。 碎骨战斧锋利逼人,劈砍在地。 红衣如火,少女徐徐回头,双目如久经沙场的铁血将军,暗藏雷霆怒意,怒视恭维的柳风! 第1064章 长安新侯,战争九长老 谦卑恭维的柳风,听到那铿锵有力之声,耳膜似有所震鸣。 当听到“神武友邦”四个字,柳风瞳眸骤然一缩,翻涌着浓浓的震惊! 柳风再望着那把令人瘆得慌的战斧,心里陡然间出现了一个大胆又荒唐的想法,但很快就被他给都否定。 叶楚月据说已经死在妖冢,被万兽分食,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两国交战的边境。 再者,退一万步讲,叶楚月就算没死,她一个小小的长安侯爷,又怎会成为学院长老,还能乘圣兽朱雀! “敢问长老,是何方人士?你我之间,是不是有何误会?” 柳风问话的同时,袖衫下的双手颤个不停,连带着胸腔都是冰凉的。 两边黑魆魆的士兵们,无数道目光都停留在楚月身上,好奇这个乘圣兽朱雀而来的少女,究竟是出自于怎样高贵的武学世家。 是哪国的福,又是哪国的祸! 楚月额前的碎发轻遮凛冽如斯的眸子,讥诮地望着瑟瑟发抖的柳风,唇角一掀,黛眉轻挑,用着微沉的嗓音漫不经心地说:“长安新侯,战争九长老,你爷爷叶楚月是也。” 倏地! 琅琊边境的待宰夜,不再是死寂的压抑。 尤其是如强弩之末的琅琊守城士兵们,不论身上有多少道伤,此刻都精神抖擞,不再萎靡。 镇北侯虽不是琅琊战神,但于琅琊有过救国之恩。 多年来,琅琊上上下下的百姓武者,都铭记着镇北侯往日的恩情! 现如今琅琊在亡国之夜,看见镇北侯的女儿降临尸海之地,士兵们俱是热泪盈眶,万分激动,一张张脸上写满了看见曙光希望般的欣喜之色。 莫焰回头看向那些伤兵残将们抱头兴奋,流血的眼角含着热泪,心情百般复杂。 而柳风和威武将军则是面面相觑,震撼不已,十个脑子叠加在一起都想不通那本该死在妖冢里的叶楚月,怎么就他娘的成了劳什子的九长老? 还有朱雀圣兽为坐骑,实乃百思不得其解。 柳风嘴唇哆嗦个不停,却说不出话来,脸色白的吓人。 两人身后的日落军队,则都丧失了斗志和高昂的士气。 毕竟让自家军师点头哈腰卑躬屈膝的人,竟是那神武长安的叶楚月…… “叶楚月怎么会是战争学院的长老?” 柳风狞笑一声,阴冷地开口。 “这位小兄弟。” 纪苍院长踏足地面,虽过血腥之地,周身却只有毫无杂质的清风,不曾沾染半点脏污的世俗气息。 老人捋了捋胡须,和善地道:“老夫纪苍,战争学院之院长,叶长老确实是我院的正统长老。” 七长老一身火红袍子格外亮眼,不耐烦地说:“可不是吗,楚月可是我院明媒正娶的长老,再敢亵渎我院长老,小心挖了你小子的眼睛泡酒喝。” 纪苍院长嘴角一扯。 另一位三长老用胳膊肘撞了撞七长老,低头干咳:“老七,明媒正娶不是这么用的。” 七长老冷哼了声:“四舍五入差不多个意思。” 三长老:“……”这差太多了吧。 楚月看了眼这群前辈,更加坚定去往战争学院是正确的决定了。 柳风则如遭到了灭顶打击般,两国士兵俱都愕然。 要知道,诸侯国在整个凌天武道里,连末流都算不上。 出身在诸侯国的武者,想要出人头地,难如登天。 十大学院,便是诸侯国培养出人才用来登天的地方。 但这么多年以来,世人肉眼可见的是,诸侯国的武者堪比那猪狗不如的九等贱奴,不管去往何处,都会遭受不平等的待遇。 久而久之,诸侯国就成了耻辱的样子,那些走出诸侯国的武者努力修炼去往更高的地方,就是为了摆脱诸侯国。 话说回来,就连诸侯国四大王朝耗时多年培养出来的天才,送到学院里去,也不过是弟子身份,能有个璇玑弟子之位就是祖宗显灵谢天谢地了。 更别谈成为一院的长老,还有朱雀坐骑,这可是一百万的武者里,都出不来一个的。 楚月站在城门前,攥着战斧,侧目环顾四周,眸色暗了几分。 满地都是面目全非的尸体,浸在血水里。 盔甲早已被砍烂,道道伤口都深可见骨。 有死去的士兵,最后一刻,死死地攥住一方香帕,香帕早已被战场给染脏了。 楚月仿佛能够看见,在故乡小巷的深处,有位温柔贤淑的姑娘,正等着她的少年郎平安归来。 楚月面色越发的冷峻,深呼出了一口气,手中的力道不由加深了几分! 战场的血肉模糊,已将人世间的无情残忍演绎得淋漓尽致,扑鼻而来的是混杂在潮湿空气里的血腥味,地上三步一见的尸首,不知是哪家的孩子! 但这些士兵用生命战斗至最后,是国家的骄傲! 或许,他们生前尚未了却遗憾,但为报效祖国镇守国门而死,不曾后悔! 第1065章 他国之将 楚月收回了视线,敛起了情绪,掩下随时喷发而出的滔天戾气,拖着碎骨战斧,往前走了去。 软靴踏在大地,溅起了血水。 她独自一人拖斧前行,懒洋洋地抬眸望去,是不见边际密如山海般的日落士兵。 “想拿下琅琊是吗?” 楚月喋血一笑,歪了歪头,冷冽的嗓音陡然拔高,气势磅礴:“可以,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今夜,我在,琅琊在,我亡,琅琊破!” “叶首领!!” 莫焰等琅琊将士大惊之下,蓦地出声。 楚月回眸望去,给了一个让他们放心的笑容,才道:“神武、琅琊多年友邦,多年来不曾明争暗斗,低谷时互帮互助,我身为神武之人,绝不会让他们破城而入,以替天行道的冠冕堂皇之理由来行十恶不赦之事。” 寒夜血风里,城墙内外,城门上下的琅琊将士闻言是热泪盈眶。 他国之将,竟拿命来护琅琊! 此事乃绝无仅有!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风雨飘零的时候,也有那么一个身穿盔甲的女子,相助琅琊! 莫焰扛着旗帜涕泗横流,腿上的伤口能看见带血的骨,他咧开嘴大笑出声,“好……好啊……” 楚月抿紧了殷红的唇,随即回过头来,冷视柳风等人,冷视不计其数的日落军队。 她继而往前走,纤瘦的身躯在寒夜里看来,不堪一握。 但那如钢铁般不屈的意志,惊艳了两国将士! 不多时,走至柳风和威武将军的面前,两人一文一武,但在此时都已胆战心惊。 楚月微抬下颌睨着两人,“怎么没动静了?你日落帝国还是一如既往的窝囊,惯会些狗仗人势逞强欺弱的本事。” “叶楚月!我跟你拼了!” 威武将军勃然大怒,掏出那三尺巨刀,闪烁的寒光刺了众人的眼睛,上方还染着琅琊将士的血迹。 巨刀挥下,速度快若闪电,力道犹如雄山! 赫然间朝着楚月的面颊劈下,恨不得将楚月给一分为二。 “叶姑娘小心!” 琅琊将士担心地大喊。 楚月嗤笑一声,徒手而出,冷白如玉的手稳稳当当地抓住了三尺巨刀! 威武将军怒气顿时烟消云散,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月,随即咬咬牙,又想加重力道,但三尺巨刀在叶楚月的手里纹丝不动,无法前进半分!! 女孩的劲道,竟有山中虎狼之势! 威武将军眼里涌上恐惧。 楚月一把夺过三尺巨刀,在掌心转了一圈后,蓦地抓住刀柄,再一刀自其脖颈斜劈而过。 鲜血洒落楚月的面上。 楚月一脚踹掉威武将军,慢条斯理的擦拭着面上的血痕。 末了,她迈动修长的双腿往前走去。 柳风跌倒在地吓得两股战战,比病秧子还要颤。 楚月踩着柳风腹腔往前走,独自一人,直面日落军队。 日落军队的士兵们都被那一身血腥骇然的气势给吓得不行,竟无一人敢往前,俱是连连后退,脊背发出冷汗。 这一幕,看得琅琊将士和战争学院的长老们是满目震惊。 第1066章 不费一兵一卒 纪院长看着女孩的背影和扬起的红色裙琚,以及被逼得节节倒退的日落三军,和善苍老的脸庞顿时浮现起了欣慰的笑。 七长老靠过来,道:“院长,有了她,以后的战争学院可就热闹了。” 纪院长几人对视一眼,轻笑出声。 前侧,楚月的左手右手,分别拖碎骨战斧,提三尺巨刀,步步铿锵地前行。 黑压压的敌军,似如群龙无首无军心,不断地朝后退去,看向楚月的一双双眼睛里都充斥着恐惧之色。 叶楚月的手起刀落,威武将军的人头落地,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提刀攥斧的红衣少女宛若修罗场上的刽子手般,叫人毛骨悚然般的深寒! 楚月迈开十数步,顿足停下,回手一伸,气力涌动间,倒在地上的柳风顿时掠来被楚月给扼喉。 楚月望了眼柳风身上的服饰,缓缓抬手,使柳风双足离地,眯起眼睛问:“你是日落的军师?” 柳风双手死死地攥着被扼住的脖颈,艰难地点了点头。 楚月把手放下,柳风便狼狈地摔倒在地。 “咳,咳咳咳……” 柳风虚弱如斯,瘫在地上剧烈地咳嗽。 破风声如杀机! 下一刻! 三尺巨刀和碎骨战斧,分别架在了柳风的脖颈两侧。 凛冽的寒光刺痛了柳风的眼球,脖颈上的冰凉感让柳风噤若寒蝉,如同成了死神的猎物。 柳风哆嗦着颤抖地唇,愕然地望着楚月。 “把军队撤离琅琊,退回日落,此次战斗之中日落、琅琊两国所有伤残死亡士兵的抚恤,俱以十倍赔偿,能做到吗?” 楚月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瑟瑟发抖的柳风,巨大的斧和刀在她的双手竟不显得违和。 十倍赔偿…… 撤离琅琊…… 柳风眉头紧紧地蹙起,颤声说:“叶姑娘,撤离琅琊可以,但十倍赔偿,恐……” 咻! 刀斧贴近几分,血珠沿着利刃溢出。 楚月歪着头,额前碎发被风掀起,露出一双嗜血的眸。 “恐什么?”楚月问道。 柳风的身体比筛糠还要抖,立即回:“恐有所难度,但叶姑娘亲自开口,柳某必然能做到!” “很好。” 楚月把兵器抽回,分别深深地插在两侧的地上,取出一道生死战书,划破指腹,用血液在生死战书的背面写下条件和自己的名字。 最后,再把生死战书递给柳风,“自己写,还是我帮你?” 柳风看了看立在血地的刀、斧,喉结滚动,猛地咽了咽口水。 恐惧之下,面色煞白的柳风咬破了指腹,不甘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叶姑娘,这可以了吗?”柳风问道。 楚月微微弯腰,长指擒住柳风的下巴,迫使柳风扬起了苍白的面庞。 楚月收回生死战书,轻拍了拍柳风的脸,说:“君子言而有信,还望军师回去后半月之内完成条件,否则的话,军师这项上人头,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柳风眼球爬满血丝,惊惧万分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女。 而云鬣和燕南姬等人看见生死战书,已经开始风中凌乱了。 夜罂叹道:“原来生死战书还能这么用,真是学到老活到老。” “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花月痕说。 云鬣腼腆的笑,朝四周抱拳:“谬赞,谬赞了。” 众人:“……” 纪院长看了眼这群人,神色和善安详,目光含着和蔼的笑。 三长老问:“院长,楚月她为何还要帮敌军日落士兵要十倍抚恤费?日落北伐琅琊,兴无名之师,是宵小之道,楚月身为琅琊友邦之人,不该认为敌军士兵死不足惜吗?” “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 回话的人并非纪院长,反而是平日里不太正经的七长老。 七长老与纪院长互相对视了眼。 纪苍院长笑了笑,捋了捋胡须,低声道:“抚恤费用,既出自敌国,楚月不需花费任何的费用。而高于原来的十倍,会让伤残士兵和死去士兵的家属,感恩代谢。” 三长老恍然大悟:“这些人感激的不是日落,而是楚月,楚月身为敌人,反而为他们要到了好处。不仅如此,还会让天下有血有肉的将士,不论是何方人士,都会对楚月的做法所钦佩。” “不费一兵一卒,无形中拉拢这么多的人心。” 纪苍院长负手而立,道:“他日这孩子振臂一呼,又会有多少人誓死追随?铁马冰河,白骨露野,外出的将士不怕死,但怕……心寒。” “如此一来,曾经没有得到十倍抚恤的人,会心有怨言,而日落帝国以后还想再战,军心容易溃散。” 七长老道:“楚月这样的心思和做法,若非是善用人性和兵术的谋略之人,难以道出,只言片语,就可见心思之深,眼光之长远。” 围聚于此的长老和旁边的冷清霜等人,都是讶然之色。 第1067章 心怀大义,忧国忧民 “这孩子,大有前途。” 纪苍院长再道:“拘于一个圣域的域后,倒是屈才了。” 若世人听到纪苍这番话,只怕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神脉九洲的一域之后,万人之上,母仪天下。 是多少闺阁少女和武道侠女所梦寐以求的,却被纪苍贬得一文不值! 花月痕在人群之中,远远地望向楚月,唇边扯开了笑,低声自语:“小师妹,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犹记得曾经的小师妹,喜爱洁白无瑕的裙子,眼里只有年少喜爱的意中人,连杀鸡都要怜悯,虽然最后还是喝了鸡汤。 如今的叶三爷,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顷刻间扭转乾坤。 嘭! 楚月把柳风给丢了出去,收起立了字据的生死战书,侧眸斜睨向柳风,冷声喝道:“还不快滚?” 柳风吓得屁滚尿流,虚弱的爬起,扑向轿辇,慌慌张张地说:“撤,快撤……” 柳风爬上轿辇,被侍卫抬着慌忙撤去,日落的军队全都撤离琅琊边境。 不过还有部分士兵,回头看了几眼楚月,忽然间不再觉得骇然了,反而有些复杂。 牺牲在此的战友,若得十倍抚恤,家中的妻儿和年迈的父母,生活会好很多吧。 而柳风倒在轿辇,接过药膏抹在脖子上,眼里一片盛怒。 “十倍抚恤……叶楚月……你好阴险!” 柳风身为军师有锦绣乾坤,又如何不知楚月的心思。 只是命悬一线,他不得不点头应下,吃了这哑巴亏! 柳风悄然看去,只见城门前的楚月把神农空间里储存的丹药都拿了出来,救治琅琊的伤员。 莫焰敬重地道:“姑娘今日解我琅琊之困,莫某和琅琊都不胜感激。” “既是友邦,何必言谢。” 楚月微微一笑:“莫将军身负重伤,就先去养伤吧,琅琊其他几城还在被攻,我先带人过去,另外你派人传书回琅琊帝都皇室,禀报现在的情况。” “是!”莫焰肃然抱拳。 楚月点点头,脚掌一跃,掠上朱雀的脊背。 纪苍、七长老和萧离等人,全都紧随其后,前往琅琊的危险之地。 剩下的四国还在试图攻破琅琊,把琅琊这块肥肉占为己有。 战火纷飞,血流成河。 朱雀嘶鸣响起,楚月提斧而至。 以对待日落帝国的方式,逼得四国军队撤退,并且在生死战书上签下十倍赔偿的字据,这才落荒而逃。 一夜之间,山河破碎的琅琊,非但没被五国的虎狼之师给吞噬掉,还得到了对方十倍的赔偿。 当黎明来临时,琅琊国内,响起了劫后余生的欢呼声。 而这一战,震彻诸侯国! 同时间,叶楚月获得朱雀圣兽,成为战争学院九长老的消息,已如秋风卷落叶席卷了凌天大陆! 次日,莫焰找到楚月:“叶姑娘,帝都皇室那边传来吾皇旨意,请姑娘务必前去皇室一趟。” 楚月正想摇头,似是想到了什么,便道:“莫将军,边境之事暂且交给你,半月之内抚恤费都能到齐,有什么地方缺的,可以派人前往神武请求援助或者资源,还有五国的字据我就先带在身上,但凡有反悔之人,我会率领镇北军征战,拿回这一个公道。” “叶姑娘之恩,莫某没齿难忘。”莫焰热泪盈眶。 楚月摆了摆手,转身往外走去。 “叶姑娘。” “嗯?” 楚月看了过去。 莫焰笑了笑,说:“姑娘忧国忧民,心怀大义,侯爷泉下有知,必会为此感到骄傲自豪。” 楚月愣了愣,明眸清亮如流光,陡然间让莫焰晃了晃神,仿佛眼前的不是什么铁血铁骨之将,而是一个期许着母亲的女儿,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第1068章 (1)护国战神 楚月的眉角眼梢染着笑意,浑身都似有蓬勃的朝气。 连日来,从幽阁盛宴她就不曾停歇,哪怕离开神玄学院,还要解决掉琅琊的燃眉之急。 她的身体时刻紧绷着,疲惫着,强撑着。 但在听到莫焰的话后,想到母亲的赞许,倒是露齿粲然一笑,不再感到任何的倦态。 “莫将军,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楚月抱了抱拳,心情愉悦的走了出去,回到朱雀的脊背之上。 而云鬣这些人见楚月喜形于色,则都是疑惑不解。 就这样,一行人因有飞鸟,速度极快的前往琅琊帝都,直奔朝堂之上。 琅琊皇和百官们等待许久,终于见到楚月后,琅琊皇激动的从旁边老太监的手里,拿过一把足足四尺的护国神刀。 “叶姑娘,你可算来了。” 琅琊皇身穿明黄色的龙袍,来到楚月的面前,道:“事情朕都已经听说了,若非姑娘降临,琅琊凶多吉少,只怕如今已经国破家亡,此乃护国刀,是琅琊的赠礼。” 楚月看着凛冽的刀微微怔住。 据她所知,这是琅琊第一代战神流传下来的护国神刀。 而让她诧然的是,此刀已经留在琅琊皇室数百年,只会赠送给琅琊的战神! “护国神刀是给琅琊战神的,外臣乃神武之人,不应拿此刀。”楚月摇了摇头。 琅琊皇直接把护国神刀放在了楚月的手里,再拍了拍手,老太监取出了锃亮的银色盔甲和六芒星的勋章。 琅琊皇郑重地道:“叶姑娘并非外臣,是我琅琊当之无愧的战神,从今日起,亦为琅琊第一将!” 楚月瞳眸一缩,讶然不已,犹豫了少顷,不再拒绝,落落大方地收下护国神刀。 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则都惊愣住。 连带着周玄、薛城、林囚等诸侯国的人,都已经愕然。 在诸侯国的历史上,从未有过两国之将的说法,但却在叶楚月的身上出现了。 她既为神武九品大将军,又是琅琊战神,乃当世的两国之将! “叶战神,朕特为你摆了庆功宴,何不带着尊师好友一道留下,在琅琊多留几日。”琅琊皇笑道。 “不必了。” 楚月拿出一个锦囊,交给了琅琊皇:“叶某前来帝都,就是为了将此锦囊交给皇上,还得赶时间去战争学院,实在没办法多留。” “既是如此,叶战神以后若是得空,定要时常前来。” 琅琊皇说:“你母亲以前,最喜欢的就是琅琊酒酿了,时常来帝都喝酒,这次也为你准备了几壶,不如一并带着吧。” “好。” 楚月轻点螓首,交代完事情,就准备启程去战争学院。 朝堂的文武百官,退朝后都聚在一起讨论楚月所赠的锦囊是什么。 琅琊皇独自一人在宫殿打开锦囊,猛地站了起来,眼睛陡然紧缩。 这并非锦囊,而是一个空间袋! 空间袋内有五千万的灵石! 这一笔巨大的财富,足以弥补琅琊的损失,也能培养出更好的军队。 琅琊皇拿着空间袋坐回了椅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看着窗外的方向,笑了一声:“朕此生最为正确的决定,只怕是为琅琊找到了护国战神!镇北侯,真不愧是你的女儿。” …… 此时,楚月等人走在帝都的长街,打算从城郊外乘坐朱雀等飞鸟离开琅琊帝都。 恰好遇到了办丧事的人家。 围聚着的百姓叹道:“可惜了兰姑娘,这么好的女孩,还未嫁人就悬梁自尽了。” “听说啊,她的意中人死在了边外的战场,伤心欲绝,就寻了死路,真是个痴情的孩子。” “……” 楚月神情恍然,想到了那血肉模糊的尸体,那至死都要攥着香帕的士兵。 第1068章 (2)为江山社稷死,为天下苍生死 楚月站在长街听议论纷纷,眼底涌起了些许的怆然。 耳边又听到几个妇孺聚在一起讨论: “这女孩可真是傻,再另找个郎君不就行了,那兰姑娘生得可是貌美如花,九街十巷独一份的,什么样的侯爵找不到?” “听西街的老婶说啊,这女孩昨夜得了风寒,梦到心上人战死沙场,连全尸都没有,今早得到消息后,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上吊了。” “……” 楚月垂下眸来,神情有几分恍惚。 如若她早点儿得知消息,早些时候来琅琊国,如今的局面会不会不一样? 陡然间,楚月的心情开始变得沉重,像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决心走镇北侯和北洲慕府的正道之路,但这天下生灵亿万计,总有人会死在某个清晨。 “楚月。” 身后响起了纪苍院长的声音。 楚月回身看去,纪苍慈祥的笑了笑,说:“你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又何必操心太多?生老病死自有定数,本就是人世常态,这众生黎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尽头和机缘造化,源自于她们自身,你尽力了,就当无悔。” “纪院长。” 楚月张了张嘴。 纪苍笑道:“你只要专注于眼前的路,脚下的路,并为之奋斗,为之坚持不懈,比什么都重要。” 楚月细细思索着纪苍的话,只觉得胸腔不再压抑,那股子怅然的情绪少了许多。 而除此之外,楚月烙有人皇金剑的元神,亦有茅塞顿开之感。 纪苍再次开口,声音平稳随和:“士兵保家卫国,战死沙场,他无悔之,只是尚有一丝遗憾。兰姑娘痴情可见,与心上人同走奈何桥,她是无怨的。” 楚月轻呼出了一口气,眸光渐而明亮澄澈,长街之中朝纪苍抱拳作揖:“晚辈谢过纪院长指点迷惑。” “都是一家人了,何必来此虚礼。” 纪苍扶起楚月,说道:“战争学院今时不同往日,但愿倾其所有,护你周全。以后不妨就把战争学院当家吧。” “是。” 楚月心头颇暖,眼眶微红,感动地应道。 “既是如此,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一道回家去?”纪苍笑道。 少女的面庞扬起了明媚粲然的笑,旋即毫无负担的走出琅琊帝都,在城郊乘坐朱雀,去往战争学院。 风声猎猎作响,白云苍狗如画,楚月豁然开朗的同时,眼里充斥着对战争学院的向往。 …… 神武国。 长安城。 武殿之中,秦芊芊正在富丽堂皇的殿宇里擦拭着锐利的兵器,唇角含着笑意。 “小姐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婢女愉悦地道。 秦芊芊抬起眸来,说:“叶楚月死在妖冢,若雪大仇得报,本小姐不仅高兴,还得宴请长安权贵来庆祝一番,尤其是还在叶府和镇北侯府的那群狗东西。” “小姐英明,只不过秦公那里?” “父亲他就是愚不可及。” 秦芊芊冷笑:“一个小小的叶楚月,就把他给吓倒了,要我看,琅琊国破,倒不如顺势和日落结为盟友。话说,父亲他在何处,我要去见他。” “秦公被皇上召见,今日早晨就去金銮殿上朝去了。”婢女说道。 秦芊芊皱了皱眉,继续擦拭着兵器。 金銮殿上如同笼罩着滚滚乌云般,神武皇帝高坐龙椅,龙袍明亮,眼底的乌青色尽显出了疲惫。 其余的文武百官,也都惴惴不安。 站在最前方的太子轩辕宸,紧咬着唇,始终不肯相信那个张扬浓烈的女孩,会死在妖冢里。 “吾皇,琅琊若是被攻下的话,神武就危在旦夕了。” 罗丞相弓腰道:“依老臣之见,如今得未雨绸缪才行,否则到时候日落五国攻下琅琊后,趁士气高涨,再以地势之优攻我神武,只怕难以招架,而且部分精锐还派过去支援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怕什么?” 萧天佑瞪圆了眼睛,怒道:“只要我萧天佑还活着,就能跟他们打到底,我还得活着去神玄要个公道,我们好端端的孩子,凭什么说死就死?凭他神玄欺人太甚,五年两次害我们的阿月吗?要不是日落那群狗娘养的此时发兵攻琅琊,老子早就去神玄,去武神殿,去九洲神宫,去天府王室,去把我们的阿月找回来了!” 萧天佑气血翻涌,滔天之怒,声音越说越高,虽是中年铁将,眼睛却是红了一大圈。 “神武寸土不让,阿月的公道,我们也要找回。” 国师司妖烈道:“萧将军说的不错,如若阿月死在妖冢,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神武皇帝心情沉重地看着他们。 “父皇,儿臣想带武殿的军队,去支援琅琊。” 轩辕宸道:“如若琅琊已经亡国,儿臣就在两国相连的地方设下埋伏,以防他日之危。除此,神武还得预防其他三面被敌国围攻,罗相国说得对,如今得居安思危,提前准备。战事若起,受伤的只会是百姓。” “如此情形,你一旦前去琅琊,兴许是有去无回,你还去吗?”神武皇帝问。 “去。” 轩辕宸道:“轩辕血脉,先祖修的后辈,不怕死。为江山社稷死,为天下苍生死,儿臣无悔。” “好,朕的好儿子!” 神武皇帝手掌猛地拍桌,面庞流露出一丝欣慰。 这个孩子,终于长大了。 “就由你带领武殿三军,即刻出城。”神武皇帝道。 “父皇,不用了,琅琊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大皇子轩辕祁推门而入。 神武皇帝和众人的心都咯噔一跳。 神武皇帝问:“琅琊,亡国了吗?” 众人俱都如此以为。 大皇子却是红光满面,朗声道:“父皇,琅琊非但没有亡国,还收到了日落五国十倍抚恤费的赔偿,昨夜就已经撤离了琅琊。” “是神武的援军及时相助吗?”罗丞相问。 “非也。” 大皇子摇头,侃侃而谈:“是战争学院的九长老,相助琅琊。” 第1069章 曾经,那可是他的未婚妻 轩辕祁的话语说出,满堂文武一片哗然。 众所周知战争学院只有八位长老,这九长老又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十大学院又怎会插手诸侯国的事? 听起来倒像是天方夜谭。 “那战争学院的九长老,为何要帮琅琊?”萧天佑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 轩辕祁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尾音一转,卖了个关子,才徐徐说来:“那新晋的九长老,名叫:叶楚月!” 叶楚月这个名字,宛若惊雷之声。 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金銮殿上的百官们俱都是愕然的表情。 “阿月?是阿月相助了琅琊?阿月那孩子还活着?阿月她如何成了九长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武皇帝激动的双腿都有些发软,但问话的速度丝毫不慢。 一连串的问题砸得轩辕祁头晕眼花。 “大皇子,你倒是快说啊,急死老臣了。” 连一向斯文古板的罗丞相都忍不住催促。 萧天佑瞪大眼睛竖起耳朵听。 “诸位莫急。”轩辕祁道。 “能不急吗?”萧天佑怒了。 轩辕祁干咳了声,便道:“其实阿月她没有死在妖冢里,她得到了朱雀的机缘造化,然后神玄不做人,想要剥夺掉阿月的机缘造化,关键时刻,战争学院的院长出现,说阿月是战争学院的九长老,然后阿月就带着一伙子得到了妖冢机缘的斩星弟子去了战争学院,还保下了琅琊!” 轩辕祁越说越激动,一时唾沫星子飞溅出去,毫无形象。 “诸位可不知道,听说琅琊即将亡国时,阿月乘坐朱雀从天而降,以一人之力,就逼得日落三军连连后退,当即斩了威武将军的狗头。” 轩辕祁说得热血沸腾,“不仅如此,诸侯国的一些国家见情势不对,把当初占有我们的国土,都准备放了回来。” “琅琊皇对此感激不已,送上护国神刀。” 金銮殿死寂如斯,所有人的表情都如石化般呆若木鸡。 俱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孩子……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一院的长老,还是两国之将,真是神武的骄傲。” 神武皇帝颤声开口,旋即背过身去,悄然擦拭眼尾的泪。 罗丞相、萧天佑等百官们反应过来,全都不顾朝堂礼仪,也不顾龙椅上的九五之尊,像赶集般兴高采烈地讨论起来。 金銮殿热闹非凡,文武百官七嘴八舌。 萧天佑激动地揽住罗丞相的肩膀,“老罗,今天老子高兴,晚上请你喝茶。” 罗丞相嫌弃地道:“喝茶像话吗?要喝就喝酒,实不相瞒,老朽千杯不醉酒中仙。” 萧天佑想着罗丞相一杯倒的酒量,有些风中凌乱。 神武皇帝则瞪了眼萧天佑,喝酒这事儿,竟不带上他。 太子轩辕宸看着连日来如笼阴霾的金銮殿在一瞬间活了过来,神情有些恍惚,旋即笑了笑。 她还活着……比什么都好。 但他听着轩辕祁的描述,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叶楚月似如星月,他永远都遥不可及。 轩辕宸心口钝痛。 曾经,那可是他的未婚妻。 长安武殿,闺阁之内。 秦芊芊坐在铜镜前涂脂抹粉,穿着雪白的长裙,望着镜内的自己,扬起了笑:“让城东的李木匠加快些,在明日前把棺材做好,我要亲自送到镇北侯的府上,送上这一份大礼。” “奴婢这就去催李木匠。” 婢女才开门,就被回到武殿的秦公一脚踹回。 “父亲?” 秦芊芊疑惑不解。 “啪!” 秦公一掌打在秦芊芊的脸庞,打得秦芊芊从椅上摔倒下来。 其父阴沉着脸说:“你再敢擅自放肆,无礼,为父就亲自杀了你这个不孝之女。” “不知芊芊做错了什么,才让父亲如此重罚。” 秦芊芊捂着红肿的脸,哭得梨花带雨。 秦公甩了甩袖,冷笑:“做错了什么?我告诉你,你这口棺材送出去,我秦家将要灭顶之灾。你以为叶楚月死了是吧,我告诉你,她没有死,她活下来了,她得到了朱雀的机缘造化,她成为了战争学院的九长老,她击退五国之军,成为了琅琊的护国战神,是诸侯国唯一的两国之将。秦芊芊,你想找死不要紧,别带着全族。从今往后,在叶府、镇北侯府的人面前最好卑躬屈膝,挽救曾经的过错,秦家才会有一线活路。” 第1070章 小楚,到家了 秦芊芊瘫倒在地,捂脸的玉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不敢相信父亲嘴里的话。 “她没死……她没死……她怎么没死……” 秦芊芊极力的睁大了眼,泪水不争气的流出,嫉恨得心里发慌。 父亲说出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朱雀机缘,学院长老,两国之将。 这桩桩件件,岂是那个曾经被她践踏在脚底的废物? 不过半年的时间,两人已是天差地别。 叶楚月是天,她是地。 “啊!” 秦芊芊忽然双手抱头痛苦地嘶吼出来,仿佛在哀嚎老天为何如此不公! …… 远方的战争学院,屹立广袤的原野。 较为奇怪的是,学院以东是火山岩浆,学院以北,却有一片冰河。 如此学院内倒形成了两种奇怪的景象。 东边烈日炎炎如火烧,北面四季如冬大雪常飘。 今日的学院格外的热闹,听说要新胜任一个九长老,年轻得很,还是名女子。 傍晚,日落西山,万丈高空的云雾内,朱雀翱翔,火光妖冶。 楚月带着小宝正在朱雀的脊背。 “娘亲,好大的风嗷。” 小宝盘腿坐着,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托着腮帮子,紫宝石般妖异的眼睛,欣赏着藏在风里的景色。 楚月笑了一声,把琅琊皇所赐的琅琊酒酿拿出来,倒了一小杯给小宝。 “这是什么?” 小宝接过酒杯,眨眨眼睛,猛地嗅了一口,开心地眯起眼睛:“是酒诶,娘亲,宝宝是小孩,可以喝酒吗?” “这是你外祖母喝过的酒,你想喝吗?”楚月问道。 小宝点点头:“嗯!!宝宝要喝!!外祖母是娘亲的娘亲,宝宝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宝宝喜欢她,听大家说,她是个英雄。” 楚月笑着揉了揉小宝柔糯脑壳子,“她也会喜欢你的。” “真的吗?” “真的。” “好诶!” 小宝两手捧着酒杯,仰头喝了个精光,舔了舔沾有酒渍的唇,歪头一笑,猛地张开手扑入了楚月的怀里。 “娘亲,宝宝好爱好爱你,宝宝要成为像娘亲和外祖母一样优秀的人!” 小宝在楚月的怀里的蹭了蹭,仰起小脑袋,咧开嘴露出小虎牙笑得天真烂漫。 楚月心里软得不行,将其温柔的抱住。 神农空间里的一堆魔兽亦是心要化开了。 破布更是脱口而出:“看得我都想要生小娃娃了。” 轩辕修鄙夷地瞅着破布,上下打量一番,才问:“生娃娃?你生?拿什么生?和谁生?” 死亡四连问,问得破布哑然无声。 旋即,丧失斗志的破布把自己重新埋进了土里。 轩辕修嗷叫:“动不动就埋自己的陋习能不能改改?” “不能。” “……” 楚月则是头疼欲裂的把神农空间给关了个严严实实,不想再听到轩辕修的声音,她怕会忍不住把这神武先祖给暴揍一顿再送回云霄塔里去。 怀里的小宝喝了一杯酒就已昏昏欲睡。 楚月一手抱着小宝,一手提着琅琊酒壶,靠在朱雀的翎毛上,在九霄风里喝着母亲喝过的酒。 貌似……格外的醇香。 许久—— 朱雀悬浮半空,停了下来。 前方传来纪院长的声音: “小楚,到家了。” 第1071章 等你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听到老人慈祥和蔼的声音,楚月勾唇一笑,明眸熠熠生辉。 她抱着软糯糯的小奶娃,提着琅琊酒酿,在半空居高临下地俯瞰。 战争学院的占地面积,是十大学院之中最大的,毕竟曾经也问鼎过巅峰。 而火山和冰河同在的奇景,更为战争学院的一大特色。 但此时此刻,让楚月心生诧然的是,从高处往下看去,东边火山渲染出的暗红,和西面天寒地冻的冰河,相融之下,倒像棱角圆滑的太极图! 楚月抿了抿唇,眸底划过一抹沉思。 “小楚楚还愣着做什么?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吗?” 七长老火红色的袍子尽显出骚包,见楚月许久未动,止不住的出声。 “来了。” 楚月敛起有关于太极图的想法,微微一笑,和众人一同来到战争学院的门前。 燕南姬一行人东瞧西看,兴奋地讨论着有关于战争学院的一切。 三长老道:“楚月,你晋升为九长老的任命仪式已经在着手准备,最迟三日后就会召开,到时候会宴请十大学院的长老及院长过来参与,也让学院的弟子们都熟知,还可以在学院挑选弟子。” 七长老凑过来说:“小楚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我会的。”楚月轻点螓首。 “先让这群孩子先熟悉下环境吧。”纪苍院长扭头看来,温声说道:“小楚,战争学院虽不如神玄,是十大学院之首,但绝不会亏待于你。” “纪院长,十大学院之首不过是徒有虚名,在我们眼里,战争学院更胜一筹。”楚月凝重地道。 纪苍院长和长老们甚是欣慰。 “原来这就是战争学院……” 跟在楚月身后的林囚眼里划过一道流光:“到底是凌天大陆的古院,如此气派,丝毫不虚神玄。” 薛城摇了摇折扇,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战争学院的空气,都要比神玄的香甜些。” “自然不会是错觉。”冷清霜道。 “话说,铁牛兄呢?”燕南姬左看右看瞅了半晌,也不见秦铁牛的身影。 “叶姑娘!!你终于来了,想死牛了。” 说曹操,曹操到。 但见秦锦年、秦铁牛兄弟二人出现在学院的门口,一个‘静若处子’,一个‘动如脱兔’。 秦锦年依旧是青衫着身,眉目清绝,面色却是因身体多年孱弱而透出病态的白。 “咳!咳咳!” 秦锦年以拳抵唇干咳了声,一抬眸就看见了人群里的萧离。 女孩身穿一袭干练的墨衣,额前有几缕碎发,琥珀色的眸子似星芒潋滟般好看,却又隐隐显出钢铁般的的坚韧和如刀似剑的锋锐。 她背着破妖刀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把英姿飒爽四字道出。 “叶姑娘,牛儿等你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而秦铁牛已然狂奔而出,比窜天猴儿还要夸张,直接扑向叶楚月的怀里。 楚月嘴角猛地狂抽,满头的黑线掉落而下,风中凌乱地瞅着马大哈似得秦铁牛,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间就对在战争学院的生活没了向往! 尚不等秦铁牛扑入怀中,就见七长老干净利落的一脚把秦铁牛给踹飞了出去。 秦铁牛摔得嗷嗷大叫,而后揉着臀部起了身,哀怨地看向了七长老。 “前几日你不是还说断了腿没法修习武道,怎么今儿个就跑这么欢了?” 七长老黑着脸大喝:“秦铁牛!你他娘的又偷懒是不是?” “噗嗤!”燕南姬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飞溅。 楚月等人亦是忍俊不禁,无奈得很。 秦铁牛揉着臀儿,埋怨地看了眼七长老,“七长老下手也忒狠了点。” 七长老翻了翻白眼:“你要再不刻苦修炼,我就把你打断了腿送到百里明嫣那里去。” 提及百里明嫣四个字,秦铁牛一脸的惊恐,如小女人般抖了抖身子。 楚月哭笑不得地看着已经有了心理阴影的秦铁牛,再看了看暴躁如雷的七长老,唇角遏制不住的上扬。 可想而知,秦铁牛的偷懒已经把长老给气成什么样子了。 “叶姑娘,好久不见,欢迎来到战争学院。” 秦锦年来到楚月面前作了作揖,轻微颔首,眼角余光却都是萧离的身影。 第1072章 满腔才华无人赏识 楚月礼貌性的点点头:“外头风大,秦公子当心些身体。” 三长老道:“锦年,如今得喊九长老了。” “是锦年一时高兴,忘了礼数,锦年这就……” “不必了。”楚月说道:“都是喝过酒的朋友,不必拘于礼数,而且能够成为长老,也得感谢秦兄的帮忙。” “那便如楚月所说,私下朋友之间不在乎礼数,在学院里知道些分寸就行。” 三长老说:“楚月毕竟是十大学院历史上最年轻的长老,你们身为自己人,更要拥护她。” “锦年义不容辞。”秦锦年儒雅地道。 却说被人忽视的秦铁牛,闷闷不乐的揉着受伤的臀部,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清了清嗓子,道:“如此良辰美景,人逢喜事,秦某自当吟诗一首。” 顿时间,楚月嘴角一抽,抱着小宝跟秦铁牛拉开了距离。 其他的人都习惯性的头疼。 只见秦铁牛酝酿了一番措辞,拂了拂袖,做作地道:“战争学院不战争,铁牛喜迎九长老,抬头见春,低头一看,俏臀有所伤。” 俏臀?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颇为麻木机械般的低下头,看向了秦铁牛翘起的臀部。 一个个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楚月心底恶寒,甚至有种把秦铁牛塞到神玄学院的冲动。 秦铁牛矫揉造作的吹了口气,正等待着众人的夸奖。 但见众人结伴前行,彻底无视了他,俱都有说有笑的走进了战争学院。 秦铁牛满脸的疑惑不解,最后哼了声,哀叹:“满腔才华无人赏识,悲哉。” “喂,等等我。” 随即便见秦铁牛扯着了一嗓子,捂着屁屁一瘸一拐的跟上去。 …… 楚月进学院后,纪苍院长和七长老都在讲解有关于战争学院的一切。 道路两侧,围聚着许多学院弟子,一张张年轻蓬勃的脸上,是充满好奇的目光。 战争学院多了个九长老,乃是曾经的神玄弟子叶楚月,早已传遍每个角落。 纪院长等人走过时,旁侧的弟子都会颔首抱拳,恭恭敬敬的行礼。 “小楚楚,你看到那火红的光没有。” 七长老指向东边,“那里有一座火山口,每年夏至,都会有喷发之势,火山较为危险,最好不要靠近。” 楚月摸了摸下巴,眼里却释放出了光泽,充满了对未知事物的探知。 如若用火山岩浆来锻体的话,会不会使武体更加强悍? 若七长老知道楚月心中的想法,只怕会哀嚎出来。 旁侧的燕南姬两眼放光,激动地说:“那岂不是随时都可以去烤肉吃?” 楚月:“……” 七长老:“……” 众人:“?” 在火山烤肉吃,恐怕也就燕南姬想得到。 七长老扯了扯脸皮,这才忍住暴走的情绪,继续介绍:“学院以西,常年大雪纷飞,冰河之寒,令天下武者色变,亦要小心谨慎。” 楚月轻触鼻子,内视了下颅腔内的元神,不由想到用冰河的寒气去淬炼元神,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燕南姬惊喜地说:“那以后腌了肉,直接囤在冰河旁边不就好了?” 楚月:“……”她突然想装作不认识这厮。 七长老已经是面容呆滞。 纪苍院长见这氛围异常的融洽温馨,慈祥的笑了笑,对战争学院的未来,也有所向往了。 想必,会很热闹吧。 第1073章 来者不善 燕南姬不顾众人的反应和七长老隐隐发抽的嘴角,自顾自地说:“战争学院实在是燕某人见过最人性化的学院了。” 七长老轻舒了口气,骄傲地抬起下颌,满目期待地问:“嗯?哪里人性化了?” 楚月见七长老的心情有所喜悦,想到燕南姬那张嘴,顿时就流露出了对七长老的同情和怜悯。 “七长老,你想想看。” 燕南姬如谈皇图霸业般,还比划上了手,激动地描绘:“以后囤在学院冰河的肉,可以是腊肉,熏肉,甚至不用害怕换季,而在弟子想要烤肉的时候,直接去火山口就行了,无非是多走几步路的事,这是何等的人性化?弟子只恨没有早些来战争学院。” 七长老:“……” 他就不该对这小子抱有期待!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啊啊啊,冷师妹,你轻点,疼。” 杀猪般的叫声骤然响起,只见冷清霜拽着燕南姬的耳朵提到了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少说两句话你是能死不成?少吃两口肉难不成还会扣你元寿?你跟着小月儿来战争学院,就是为了多吃两口肉?” 燕南姬委屈地撇了撇嘴,捂着被揪到发红的耳朵,贼兮兮的眼神瞅着冷清霜,嘀嘀咕咕地说:“你都要嫁人去了,管天管地,还能管我吃肉?” 冷清霜嘴角一扯,索性松开了燕南姬:“吃不死你。” 燕南姬的神情却是失落了几分。 也不知北境的那个男人,有他这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吗。 楚月见此,便和萧离默契的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眸子里看到了欢愉的笑意。 小燕子的那点心思儿,众人皆知,唯有冷师姐不知。 “小楚楚。” 七长老一面走,一面继续给楚月讲解:“战争学院的长老里,你要离六长老远一点,那是个酒鬼,还好赌成性,千万不要把钱借给他,否则就是肉包子打狗头有去无回了。” 酒鬼…… 楚月眸光轻闪,若有所思,脑海里倒是有了七长老所形容的画面感。 “还有四长老那个女人,是个寡妇,每天吃饱了撑的,不是在怂恿女弟子当寡妇,就是劝人终生不嫁什么的,反正不干好事,你也提防点。” 七长老继而道:“毕竟帝尊看起来命很长,还年少多金,好好把握。” 秦铁牛连忙纠正:“帝尊都活了九万年,还能是年少吗?那我岂不是小宝宝了?” 七长老:“……” 他是造了什么孽,摊上秦铁牛这样的弟子。 楚月听着那酒鬼寡妇的,倒是越发的兴致盎然了,就是铁牛兄弟有点儿煞风景的样子。 “小楚,学院内的风华宫,这么多年无人入住过,是专门给九长老的住处。” 纪苍院长说道:“风华宫很大,是学院长老殿宇里最大的一所,正好你的这群生死之交们,也能一并入住进去,如若水土不服,互相之间也能有个照应,至于你的师父云鬣,在学院可为‘太师’,另有一所幽静的住处,适合颐养天年,距离风华宫很近,刚好也能随时来看你。” 七长老笑眯眯地说:“小楚楚,我就住在风华宫旁侧。” 楚月眼梢含笑,很满意纪苍分外妥当的安排。 她有长老之职在身,不怕欺辱,但燕南姬这些人,在陌生的地方只怕会手足无措。 而同住风华宫,就解决掉了这一点。 “真如燕师兄所说,的确很人性化。”楚月轻声说道。 “小楚喜欢就好。”纪苍院长道。 周围的学院弟子们,亦都对风华宫羡慕不已。 而就在此时,前方一道娇喝声响起:“叶楚月,战争学院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楚月懒懒地抬起眼帘,循声望去,却见一身穿碧色长裙的少女,面容凶恶的走过来,怒视着她。 来者不善,正是冤家路窄的熟人,在逍遥城遇到过的薛盈盈,也是秦锦年曾经的未婚妻。 薛盈盈此时刚修炼出关,不知战争学院的变化,只想着自身进步不少,便满心欢喜的来找秦锦年。 如今见秦锦年在叶楚月的身边,顿时怒不可遏。 叶楚月的身边还有长老院长的环绕,薛盈盈只当是学院高层都是被叶楚月给骗了,指向院外的方向,呵斥之声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在逍遥城,她势单力薄,受尽万般屈辱。 但在战争学院,她的地方,岂容叶楚月放肆! 而周围的弟子看着她的眼神,都如同看见了傻子般。 第1074章 行于道,而立于世 楚月好整以暇的环起双手,红唇微掀,戏谑地睨着忿然作色的薛盈盈, “叶楚月,你都是有孩子有未婚夫的人了,还觊觎别人的未婚夫?” 薛盈盈盛气凌人的走过来,毫无大家闺秀的礼仪,指着楚月破口大骂:“你和锦年哥哥不清不白,之前就把锦年哥哥带去你那穷山恶水的长安城,如今竟还敢来战争学院死缠烂打,你是怕这天底下的人,都不知道你叶楚月是不知检点的残花败柳吗?” 瞧着那尖酸刻薄的话语和狰狞阴翳的脸庞,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之间有多少深仇大恨。 秦锦年拧起了眉,看向薛盈盈的眼神里尽是厌恶之色。 冷清霜、萧离等人勃然大怒,正欲拔刀相向。 楚月轻飘飘的眼神看了过来,制止住了自己的人。 而后,如观望跳梁小丑般望着薛盈盈。 薛盈盈见楚月不为所动,以为是被揭穿了丑事站不住脚,便愈发的得寸进尺。 薛盈盈抬步走上前去,想把楚月给拽离战争学院。 然而她的玉手才伸过去,倏然间就被楚月给死死地攥住了霜白色的腕部。 薛盈盈恼怒的抬眸,看见一双如深潭般黝黑的锐眸。 顿时胸口一窒! 薛盈盈咬牙切齿,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无法挣脱掉楚月的桎梏。 “七长老,在战争学院,出言不逊辱骂长老,还肆意妄为意图谋杀长老,如何处置?” 楚月扼住薛盈盈的手腕,扭头面朝七长老,咧开嘴角,笑得童叟无欺。 七长老看着女孩面庞的笑,却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辱骂长老,贬为三年期的杂役,谋杀长老未遂者,赶出学院,永世不得回。” 七长老咽了咽口水,说。 “甚好。” 楚月眯起眼睛,笑靥如花,旋即果断地松开了手。 还在试图挣扎的薛盈盈陡然没了挣扎,因惯性而摔倒在地。 楚月冷漠地睥睨着她,漫不经心地说:“既然如此,那这位薛弟子就贬为杂役吧,三年期满,便立即赶出战争学院。” 薛盈盈瞳眸惊得如放射状般猛睁,不可置信地望着轻描淡写的叶楚月。 “叶楚月,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战争学院的弟子。” 薛盈盈恼怒不已。 更何况,她何时要谋杀学院长老了? “够了!” 七长老愤然挥袖,“当众对长老出言辱骂,还意图谋杀,薛盈盈,你可知罪?” “谋杀?长老?” 薛盈盈听得脑子如浆糊般理不顺,不明白七长老话里的意思。 此时已有学院的侍卫蜂拥前来,将薛盈盈给架住。 “七长老,我何时要谋杀长老了?我也未曾辱骂长老,我冤枉。” 薛盈盈眼眶泛红,万般不甘的辩解。 楚月走至薛盈盈的面前,长指擒住薛盈盈的下颌,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道:“薛弟子,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是战争学院的九长老了。” 薛盈盈蓦地张大了嘴,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她不敢相信楚月所说的事实,蓦地看向了纪苍院长和七长老这些高层,企图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小楚,你累了这些日子,先去风华宫休息一番。” 纪苍院长适时地说:“等调整完毕,你还得准备三日后的任命仪式。” “好。”楚月回眸一笑。 风华宫? 薛盈盈浑身发颤,四肢冰冷。 身为学院的弟子,她自然明白风华宫意味着什么。 战争学院曾有八位长老,但都无权入住风华宫。 根据《学院史》的记载,风华宫已然有数百年无人入住了。 风华宫竟成了叶楚月的住处! 薛盈盈想不通的同时,内心大慌。 她终于明白叶楚月为何任由她打骂了,就等着给她安一个谋杀的罪名。 她分明只是想把叶楚月拽走,但众目睽睽之下,算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好毒辣的心思! 楚月抱着小宝准备离开。 “叶楚月,你好狠。”薛盈盈咬牙切齿。 楚月风轻云淡,嗤笑了声:“彼此彼此。” 在逍遥城中,她已经给过薛盈盈一次机会了。 但凡事都不可再而三。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楚月两世为人,不可能连这么点道理都不明白,否则如何行于道,而立于世? “锦年哥哥……” 薛盈盈蓦地伸出手,眼疾手快的抓住了秦锦年的衣袖。 泪珠挂在眼睫,欲落未落,倒显得分外的楚楚动人。 “你帮帮盈盈。” 薛盈盈哽咽:“锦年哥哥,我是你的未婚妻,我只是……只是太爱你了……” 第1075章 人不可貌相 “锦年哥哥……” 薛盈盈的杏眸里流出两行清泪,娇软的腔调叫秦锦年、燕南姬哥俩毛骨悚然,互相默契的抱着取暖。 而跟在楚月身后,行去了道路前方的萧离,回头看了眼秦锦年被攥住的竹青衣袖。 秦锦年后退了数步,缓缓地将衣袖带了回来。 “薛姑娘。” 秦锦年冷淡疏离地道:“你我二人的婚约早已结束,姑娘也并非秦某的心仪之人,还请自重。” 秦铁牛暗戳戳地瞪着薛盈盈:“薛姑娘,你赶紧离我弟远点吧,你没看他身子骨不行吗,他还想多活几年,你别把人给害死了。” 薛盈盈张了张嘴,异常憋屈地怒视秦铁牛。 七长老给了侍卫一个眼神,就立即把薛盈盈带了下去。 众弟子见此,不由一阵唏嘘。 薛盈盈因一时口舌之欲,成了三年的杂役不说,期满后直接扫地出门。 对于薛盈盈和薛家来说,简直就是蒙羞! 而众人的目光,亦是好奇地望向了楚月的背影。 …… 风华宫。 楚月踏步走入,举目四顾。 殿宇一派奢侈华丽,金碧辉煌,但不失恢弘之感。 占地面积极大,足以容下包括楚月在内的十几个人。 风华宫的壁面雕刻着凤凰涅槃的栩栩如生之景。 硕大的夜明珠自带灵气悬在半空,一到晚上,便会照得亮堂。 “小楚楚,喜欢咩?”七长老问道。 “很喜欢。” 楚月微微一笑。 “那可不。”七长老道:“你看修炼的庭院,地面用的都是顶级玄铁石,能在无形中精进武者的元神。还有这夜明珠,是早些年纪苍院长从天府王室盗来的……” 楚月咽了咽口水,眨巴两下眼睛,扭头看向了和善蔼然的纪苍院长,嘴角猛地抽动了下。 她实在没办法把纪院长和盗夜明珠联系在一起。 “看来纪院长是深藏不露。”楚月笑吟吟地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咳……低调。” 纪苍干咳了声,望向楚月,随和地说道:“不是盗,是借。” 三长老问:“借了后连夜偷摸着逃走的吗?” 纪苍:“……” “纪院长。” 秦铁牛猛地一拍脑壳,灵光骤闪,似是想到了什么,说:“你斗蛐蛐输给我的几十万灵石,要什么时候还,这都过去了好多天了。” 楚月:“……”没想到,纪苍竟然是这样的院长。 燕南姬一行人更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们见多了宋青山和掌教使之流,以为十大学院的院长都如同这般。 如今才知,还有纪苍这样的。 而且也没想到,秦铁牛所说的和院长斗蛐蛐,竟然是真的。 纪苍以拳抵唇,故作镇定地干咳了几声:“院内诸事繁忙,老夫还有事,先行告辞。” 秦铁牛忙不迭的想拦住纪苍,然而纪院长脚底抹油般溜得太快,秦铁牛只能是欲哭无泪了。 楚月玉手托腮,清亮的眸看着纪院长消失的方向,美眸泛起了笑。 许是日子过的太安逸了,才会饱暖思淫欲,想着远方的抱枕。 师父云鬣则是戳了戳三长老,“兄台,太师的住处在何处?” 三长老顿时上道,领着云鬣前往太师院。 让三长老奇怪的是,云鬣一来到太师院,就是寻文房四宝,将战争学院添油加醋夸了一个遍,修书一封,送往神玄。 嘚瑟之情,溢于言表,看得三长老是目瞪口呆。 第1076~1077章 太师院 最绝的是云鬣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又拿起狼毫笔“唰唰”数下,再写下了几封,恨不得一人一封。 云鬣把这些信笺放在了三长老的怀里,苍老的脸庞露出了真挚的笑容:“辛苦了。” 三长老嘴角抽抽后,便帮云鬣把信给送了出去。 神玄学院自从玄祭后,就如灾难之地般,朝阳大殿和武道宫被烧毁了大半,还无处说理。 萧瑟的寒月峰上,贺雄山带着小魂魂,和权韬几个坐在树下感动的拆开云鬣的信。 “云老这厮的心里还是有兄弟情义的。” 贺雄山数人感动不已的拆开信,看见内容后一个个的面色铁青。 云鬣洋洋洒洒的笔锋,尽显出不羁: 你们说这战争学院也真是的,给我一个太师院干嘛,我一个老人家要那么大的住处做什么? 小楚也是,年纪轻轻就成了学院长老,让我这师父压力甚大。 老夫生活乏味了不少,纸醉金迷什么的,毕竟容易迷失自我,老夫还是羡慕你们,每天虽然忙碌如狗,但生活充实。 众人拿着相同内容的信笺,面面相觑,恨不得即刻冲去战争学院与云鬣干一架。 “这云鬣,不是个好人!” 贺雄山咬牙切齿,身后的小魂魂们跟着点头。 权韬甩了甩袖,丢开信封就回去找到自家徒儿,收拾包袱赶出了师门和学院,只留下一句话:“没有混个长老职位就不用回来了。” 抱着包袱站在门外的小青年:“???” …… 战争学院,风华宫。 傍晚余晖暗红,霞光万道绚烂无边。 楚月把微醺的小宝放在了灵鹅绒的床榻,轻抚了抚小宝的额角才轻声离开。 萧离等人都在外候着。 “小月儿,长老的任命仪式就在数日后,只有成功了,你才算是彻底在十大学院乃至于这片大陆立足脚跟。” 冷清霜说道。 楚月点了点头,眸色微深。 冷清霜说的道理她都懂,长安和诸侯国的身份,难免会被人低看一等, 这世上的名门望族,人人在外都道平等公正,但骨子里都把武者给划分出了高低贵贱。 譬如不容易的穷苦人家,突然有了难以估算的钱财,只会被人鄙夷的道一句“暴发户”。 楚月抬眸望了望这风华宫,唇边绽开了清浅的笑。 不论她的身上流着何种的血脉,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是从诸侯国走出来的人。 “适才我听七长老说,最近凌天大陆发生了异变,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屠薇薇道。 夜罂蹙眉:“听说是北方的狼族的荒漠,一夜之间成为绿洲,极南之地的冰川,在顷刻间枯裂。” “武道史书记载过,这样的异象,只在九万年前出现过一次,据说是超强者莅临凌天大陆,才会有这样的异象。”萧离说道。 楚月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听到萧离说超强者的时候,她的潜意识里好似有过似曾相识的擦肩而过,只在稍纵即逝的顷刻,却是难以捕捉到。 “如果是超强者的话,现在各个势力恐怕都去找寻超强者了。” 楚月淡淡地道额,扫视了一圈众人,发现少了点什么。 楚月蹙眉了会儿,才问道:“小燕子呢?” “他啊……” 冷清霜撇了撇嘴,忍住翻白眼的欲望:“他刚才拉着秦铁牛跑去火山口烤肉吃了,还说有多的给我们带来。” “没把他们烤了就不错。” 楚月登时哭笑不得,想到那不谋而合的一对活宝也无奈得很。 “小师妹!” 外头骤然出现两道冒烟黑糊的身影,连带着头发都焦了。 楚月嘴角猛抽,满额的黑线,无语地看向了熟悉的燕南姬和秦铁牛。 “烤肉呢?”冷清霜问道。 “还烤肉,人没被烤没就不错了。”燕南姬哭丧说:“谁能想到那鲜嫩的肉儿‘呲’的一下就连灰都没有了,忒吓人了。” “噗嗤……” 薛城、林囚大笑出声,笑得直拍大腿。 楚月亦是扬起了笑:“燕师兄,你让冷师姐省点心吧。” 偌大的风华宫里,传荡着温馨的笑,唯有燕南姬二人丧得不行。 而学院以东的火山,从此贴了告示牌:禁止烤肉。 故此,燕南姬在战争学院一战成名。 “小楚楚。” 七长老动作流畅的翻墙进来,严肃地说:“神玄的掌教使、院长、元老、祭司、斩星、璇玑弟子一同去了武神殿,似乎想状告你拿走朱雀机缘和毁坏神玄学院。若是因为这群小王八就耽误了你晋升长老的任命仪式,那就不好了。” 闻言,众人都变得凝重。 楚月却是摸了摸下巴,瞅了瞅七长老,疑惑地问:“七长老为何不走正门?”偏要反其道做贼似得翻墙进来。 十万火急的七长老:“???”这他娘的是重点吗? 第1078章 钱财乃身外之物 七长老瞅着对神玄事态无动于衷的叶楚月,那叫个恨铁不成钢,便道:“正经人谁走正门,自古大侠都是翻墙而入。” 楚月嘴角一抽:“采花贼和梁上君子也都有这癖好。” 七长老:“……” “七长老。” 七长老的旁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你那不是还有金银露膏吗,给我们擦擦。” 听到这话,七长老顿时扭头看去,险些被秦铁牛那黑魆魆的脸给吓一跳,浑身还冒着焦味。 “你又偷懒不修炼,溜去哪里鬼混了?”七长老极为嫌弃地看着秦铁牛。 秦铁牛欲哭无泪:“七长老冤枉啊,牛儿是想去东煌火山那里给你烤肉吃来着。” “原来那两个白痴是你们。” 七长老道:“听说下午有两个弟子提着肉去火山口,险些害得火山提前喷发了,都惊动了学院的看山护法。” “牛兄,我们还有这本事?”燕南姬眨了眨眼睛,油然生起自豪之情,和秦铁牛算是臭味相投。 七长老见他们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掌心变戏法般出现了一根藤条,追着二人打去。 这时的七长老,俨然忘了来风华宫的目的。 而楚月则是走至光滑锃亮的玄铁庭院,仰头望了望天,面颊浮现了深思之色。 武神殿…… 楚月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 武神殿除非想独吞掉朱雀机缘,否则的话,绝不会听信神玄学院的片面之词。 说到底,一个有着圣兽造化的武者,比一座学院还要有潜力,孰轻孰重,武神殿拿捏得清楚。 如若武神殿当真要治她的罪,她亦有独挡的底牌。 楚月抬起手来,轻抚藏在衣襟里的骨链。 她想步步高升,只为了和抱枕并肩作战,但非要用到圣域势力的时候,她亦会落落大方,毫不犹豫! 花月痕站在风华宫的菩提树下,侧目看了过来,清凉温润的眸光自骨链之上一扫而过,心内微惊,顿生涟漪。 九洲骨链。 用第三根肋骨献祭而成。 花月痕紧抿了唇,苦笑一声。 在爱而不得的悲凉之际,又有几分欣慰。 小师妹日后的丈夫,用情至深,总归算是一件好事。 他也不必担心小师妹跟错了人,吃了苦。 风华宫里,秦铁牛和燕南姬满院子的逃窜,被追得嗷嗷大叫,则为这庭院带来了些许的欢乐。 此后,楚月一行人则在融入战争学院的氛围里。 比之神玄,倒是多了些欢乐。 尤其是秦铁牛、燕南姬两人,特别的让人不省心。 次日又推着肉去了西边的冰河,打算冷冻肉类,被七长老发现后,追着满学院的跑。 然后冰河旁边也立起了新的告示牌:禁止恶意囤肉。 …… 武神殿。 位于凌天大陆的中部。 殿宇如城,古老神秘。 来来往往的武者、修士身穿曳地长袍。 有独来独往的白发老人,时而看着手中晦涩难懂的古书。 有眉清目秀的小孩,盘膝修炼,浑身都透着鸿鹄凌云之气。 神玄一行人则与武神殿格格不入。 掌教使问:“劳烦阁下通报一声,我等要面见武祖大人。” “武祖大人日理万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侍卫说道:“若有冤屈,前往左宗堂即可。” 掌教使皱了皱眉。 “喂,你这人怎的如此无礼……” 叶薰儿不悦地指着侍卫的鼻子。 慕笙将叶薰儿拉至身后,拿出一道金莲羽翎,递给了侍卫:“拿这个过去,武祖自会相见,辛苦一下了。” 侍卫看见金莲印记,立即肃然起敬,拿着金莲离开。 掌教使疑惑地看了眼慕笙,想不通天府王室为何对慕笙这么好,连金莲羽翎都给了慕笙。 一炷香后,武祖在太极殿接见神玄众人。 神玄诸人出现在太极殿,就控诉叶楚月的罪行。 掌教使跪在地上痛心疾首地道:“武祖大人,你可要为神玄做主啊,神玄多年来谨记武祖大人当年的教诲,时刻盼望着有弟子有得到朱雀的机缘造化,然后把人和造化都送给武神殿,为武神殿,为凌天大陆出力,怎知那叶楚月不识好歹,豺狼之心,费尽心思夺走朱雀的机缘,还签订死契,这般自私自利,不堪为人。” 路琼哭诉:“叶楚月毁坏神玄建筑,背弃师门,和她院勾结,其罪,罄竹难书。武祖大人,你一定要严惩此人才行。” 武祖头戴冠冕,身穿青色龙袍,虽有大海无量的平静温和气质,但眉角眼梢,浑身上下,尽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息。 他听着这些人的话,眼角余光却是看向了身后的屏风。 偌大的屏风后边,隐约可见一道身影。 “武祖大人?”掌教使抬头试探性地问。 “嗯。” 武祖不以为意地道:“星云有言:机缘造化,全在武者各人,既能让朱雀签订死契,那便是她的机缘造化,给那孩子吧。” 掌教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路琼问:“那神玄的损失呢……好几座古建筑,全都被毁于一旦……叶楚月至少该拿出点赔偿来。” “对,要五十个亿的灵石才行。”掌教使点头。 武祖轻叹了一口气:“钱财乃身外之物,生带不来,死带不去,而且你说你们,和一个小孩计较什么?失了大家之气,叫人看笑话的。” 神玄众人面面相觑,惊愣在原地,难以消化掉武祖的话。 第1079章 爱妻已故 掌教使欲言又止的看着武祖。 心有万般愤懑,偏生话已至此,总不能跟武祖叫板。 “本座腰不好,就不送诸位了。”武祖淡淡地道。 众人:“……” 他们何时说过,现在要走了…… 不过逐客令都已经下来了,总不能还死皮赖脸的留在这儿。 掌教使垂头丧气的起了身,正欲打道回府时,耳边出现了慕笙的声音:“且慢——” 武祖和众人都看向了忽然出声的慕笙。 慕笙毫不怯弱地直视武祖的眼睛:“烦请武祖大人遇见叶天帝的时候,转告一声,我和他的女儿叶薰儿,都在等他,苦了我无所谓,但苦了天帝血脉的孩子,我慕笙有愧于叶家的列祖列宗和武道!” 慕笙理直气壮的说完,拉着叶薰儿往前。 叶薰儿娇娇软软,泫然欲泣,眼眶泛起了一圈红,颇有我见犹怜的动人。 掌教使等人心中大惊。 没想到叶薰儿竟然真的是叶天帝的女儿! 如若是这样的话,神玄损失掉一个叶楚月又如何? 有天帝血脉在此,神玄何愁来日? 掌教使想至此越发的激动。 “天帝血脉?” 武祖看了看慕笙,饶有兴味的笑了。 以叶天帝对亡妻的深情,在外绝不会有任何的风流债和私生女。 “正是天帝血脉。” 慕笙昂首挺胸:“薰儿是我和叶天帝的女儿,名副其实,绝非有假。” 叶薰儿泪光涟涟地低下头,轻吸了吸鼻子,“武祖叔叔,就让我见天帝爹爹一面就好,就一面,此生薰儿没有父亲的疼爱,能够见一面爹爹,薰儿再无他求。” 这可怜委屈的语气,叫人心疼不已。 武祖正欲开口解释,背后却有了响动声。 但见有人掀起珠帘从屏风后走出来,来者身形颀长高挑,不苟言笑的脸庞无比严峻,如覆了一层冷霜。 慕笙看见武祖心口快窒,浑身颤抖,反应过来后立即提醒叶薰儿:“薰儿,还不见过你天帝爹爹?” “天帝爹爹,你是来找薰儿了吗?” 叶薰儿一时也激动不已,真情实感的流了泪。 她自小就没有父亲,渴望着父亲的疼爱。 这一天,终于到来。 她定要父亲为自己出气! 叶天帝冷峻的目光却叫慕笙母女略有不适。 “天帝,薰儿真是你的女儿,可以用任何方式来鉴定。”慕笙肯定地道。 叶天帝厉眸淡扫,冷笑了声:“本帝的女儿?那你有所不知,本帝与亡妻两情相悦时,曾拿体内鲜血在列祖列宗前发过荆棘之誓,断绝情路。如今爱妻已故,本帝何来的女儿?” 慕笙惊恐而震撼地瞪大了眼睛。 荆棘之誓…… 众所周知,是甚为古老神秘又毒绝的情誓。 若是起誓,心内会生长出一颗种子。 一旦辜负了心爱之人,种子生根发芽,成为不计其数的荆棘,贯穿武体和元神,勒断四肢百骸。 荆棘上开出鲜红的花儿,就是由背弃者的鲜血所染成。 但这是一种禁术,而且世间也没有几个人敢。 故此,慕笙母女的谎言不攻自破,真相大白于天下。 “不会的……荆棘之誓……怎么会?你可是天帝啊,你是叶天帝啊,你怎么能发这种誓言?”慕笙红着眼睛发了疯般的嚎叫。 让她害怕的是。 那晚和她鱼水之欢的人,不是叶天帝,那是谁? 从头到尾,她压根就没有得到过叶天帝! 从未! 都是她自我催眠的可笑的梦! 慕笙紧咬着下嘴唇,不甘地看向叶天帝。 叶天帝则转身绝情离去。 武祖摇了摇头,一同跟上。 嘭。 叶薰儿双腿发软地瘫倒在地,眼里如受伤的小鹿般写满了惊惶。 她的父亲不是叶天帝,那会是谁? 掌教使、路琼之流望向慕笙母女的目光里,则充斥着一言难尽的异样。 第1080章 小王爷,闻人绝 …… 风华宫。 玄铁庭院。 楚月提着饮血剑自半空划出凛冽的弧度,专心修炼《人皇剑诀》。 双足落地。 楚月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扭头看去,嘴角猛地一扯。 但见燕南姬、秦铁牛两颗脑袋凑在菩提树下,不知又在讨论着些什么能气死七长老的东西。 这俩人自从遇见后,就每日形影不离的,连睡觉都要在同一个被窝。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口子。 楚月无奈的收回了眼神。 “娘亲,宝宝想吃糖葫芦。” 小宝抱着小奶兽迈开腿“蹬蹬蹬”的跑过来,梗着脖子,睁着亮晶晶的眸,奶声奶气地说。 楚月揉了揉小宝的头,“好,等明日的任命仪式结束后,娘亲带你出去买,可以吗?” 顺道再囤些鸡腿过来。 燕南姬的话倒是点醒了她。 冰河囤的鸡腿,恰好可以用来养神兽。 “好嗷!” 小宝说道:“还要给小幽买鸡腿买小鱼干,再不吃它就要饿死掉了。” 小幽蓦地醒来,点了点小脑壳,小爪子很有志气的握了握。 它万世神兽就算是饿死在这,也绝不吃那破铜烂铁。 楚月点点头,扬起了笑。 萧离和夜罂从外并肩走了进来,两人一直跟着七长老忙前忙后,处理任命仪式的事。 “师父呢?怎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楚月担心地问道。 这般低调,可不像是云鬣的风格。 “别提了。” 冷清霜说道:“云剑尊他每天都在擦拭自己的太师院,擦得都要秃噜皮了,要不然就是写信,再折磨三长老让他送信去神玄,我偷看了一封,貌似在说很羡慕贺长老他们忙得像狗一样的生活……” 楚月突然之间,无语的说不出话来,头疼地道:“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武神殿发生的事,可比云剑尊的信还要有趣。”萧离说道。 秦铁牛、燕南姬顿时燃起了八卦之火,倏地一下,就转过身来看向萧离。 夜罂接过话茬说:“据说慕笙带着叶薰儿,非说是叶天帝的女儿,还要和叶天帝做滴血鉴定,信誓旦旦的很,怎料人家叶天帝早年和亡妻在一起的时候就发过荆棘之誓,那慕笙母女就灰溜溜的离开了。” “听说这事儿已经传遍十大学院和凌天大陆了,慕笙都没脸见人了。”萧离笑着说。 “听得真是大快人心。” 燕南姬翻了翻白眼:“叶薰儿家里没有镜子,总有尿吧,也不知道照照自己,那平庸之样像是叶天帝的女儿吗?” 楚月勾了勾唇角,对燕南姬无奈得很。 “小楚楚。” 七长老再次翻墙而入,手里拿过了一封信笺,放在了楚月的怀里:“帝军司战将沐凤鸣的来信,让你亲启的。” “沐将军?” 楚月眸光一闪,旋即接过信拆开看内容,眉峰却是轻微地蹙起。 沐凤鸣送来的信,是有关于诸侯国之中上次五国合纵伐琅琊的事。 主谋日落在出兵西下前,有天府王室的小王爷闻人绝派人去过日落,可能和这小王爷有关。 楚月虚眯起了眸子。 帝军司的力量,不容小觑,能查到这层的关系。 看来,她的敌人,出自于天府王室! 而信的末尾,沐凤鸣笔锋一转,落笔问道:小孩,有没有想本将? 话的后面还画了个歪歪斜斜的小人儿在飞吻。 楚月突然间风中凌乱。 沐将军,有辱斯文。 第1081章 百花齐放,自产自销 楚月隔着信纸仿佛都能感受到沐凤鸣在战场写信时的英姿飒爽和恣意洒脱。 特别是最后有辱斯文的小人儿,栩栩如生,生动形象得很。 旋即,楚月将信叠好收起。 “闻人绝……” 楚月低声喃喃着的名字,眸底骤闪过宝剑出鞘般的凛冽之色! “闻人绝,那不是天府王室的小王爷吗?” 秦铁牛道:“据说此人风流多情,乐忠于开青楼自产自销,外头养着的外室听说都可以从神脉九洲排到北境青音寺了,而且啊……” 说至后面,秦铁牛浮现了神秘兮兮的笑。 “说——” 楚月眉峰一蹙,不耐烦地道。 秦铁牛顿时如霜打茄子蔫了,咽了咽口水,才凑过来,说:“而且这小王爷养着的外室,是百花齐放,男女不限。” 众人神情渐渐呆滞。 楚月嘴角猛地抽动。 果然,她就不该抱以侥幸,以为秦铁牛能说出什么机密之事来。 萧离问道:“是日落之事的主谋吗?” 楚月抬眸看了她眼,点点头:“八成可能。” 冷清霜等人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都不再玩笑打闹,神色都严肃了几分。 这会儿,三长老从风华宫外而至,进入庭院,拿出了一本熠熠生辉的鎏金册子。 “小楚,这是纪苍院长让我交给你的,明日就是你的长老任命仪式,在此之前,你可以看看,再挑选出一些弟子由你来教导。”三长老道。 在十大学院内,楚月是最年轻的长老不说,能够教导学院弟子的,至少都是武尊的实力。 如今楚月的武星境,距离武尊还有一境之隔! 楚月敛起有关于闻人绝的思绪,翻起了三长老递来的册子,不由凝了凝眸。 战争学院和其他学院有很大的不同。 多数学院都以普通、外门、内门、璇玑、斩星、幽冥来给弟子排名。 战争学院却是毫无排名,弟子们也都可以自主选择住处 三长老解释道:“战争学院每个月都有弟子的考核测验,按照每个长老、导师之下的弟子数量来统计的,只要所有的弟子都通过了考核,学院就会发放奖励,但若有一个人失败了,所有的人,都不会有奖励。” “当然,弟子们都是凌天武道脆弱的小花朵,也不会有惩罚。” 七长老说:“但教导他们的长老就会受罚了,所以,小楚楚,提前给你看册子,就是让你好好选。” “老七你就不用担心了。” 三长老淡淡地道:“纪苍院长已经把资质较好的弟子用红毫笔给圈出来了,小楚自有分寸。” 七长老轻哼了声,变戏法般掏出了绳子,“那你就处理任命仪式的事吧,我去各大学院一趟。” “为何要带绳子去?”楚月迷茫地问。 “这叫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愿来的,就绑过来。” 七长老咧开嘴森寒一笑,甩了甩结实的绳子,就轻车熟路的翻墙出去了。 楚月望着墙头,摸了摸下巴。 三长老道:“小楚,老七年轻的时候是神偷,后来才改邪归正,多年的职业习惯,不要太惊讶。” 楚月:“……” “小楚,你的长老服饰稍后会派人送来,需要的东西都会给你准备好。” 三长老温声开口:“你不必拘束什么,只要舒舒服服休息一晚上,明日精神抖擞貌美如花的就行,其他的事,学院都会完成好,你就不用担心了。在神玄吃过的苦,在战争学院,绝不会让你们再吃一遍。” “三长老,谢谢。”楚月心头微颤。 许是颠沛流离惯了,忽而感受到一些温暖,就好似灵魂都不是冰冷的了。 三长老俯身伸手揉了揉小宝的脑壳,笑道:“原就是应该的,哪有什么谢的,这么客气倒是生疏见外了,小宝,喜欢战争学院吗?” 小宝点点头,紫葡萄般的眼眸亮晶晶的:“嗯!宝宝很喜欢这里,也喜欢三爷爷。” “这里还有一些和你一般大的小孩,三爷爷让他们晚点儿来找你玩,以后你们就是好朋友了哦。” 三长老细心地道。 楚月浅浅一笑。 纪苍几个前辈,连小宝都考虑到了。 “好嘞!小宝有朋友了!”小宝眨眨眼睛。 三长老又撸了把小孩才离开了风华宫。 楚月垂眸看向了手里头的册子,上方都是纪苍用红色的墨水圈出来的人名,可见纪苍的用心良苦。 第1082章 做人可不要太云剑尊了 楚月一扫而过,小心翼翼地收好了册子。 夜罂说道:“之前就听说战争学院以护短闻名十大学院,如今看来,果然如此,的确是和神玄截然不同的两种氛围。” “世人都道神玄乃十大学院之首,是武者的天堂,年轻人最好的去处。” 楚月缓声道:“但一个学院的好坏,绝非是徒有其表的。” “就是。” 燕南姬点头如捣蒜,赞同地说:“神玄那能是人待的地方吗?” “对于你们的遭遇,我深表同情和慰问,为此,秦某当吟诗一首。” 秦铁牛语气深沉地道。 “闭嘴!” 话还没说完,就见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他,异口同声的阻止。 秦铁牛略感无语,满眼的埋怨。 “你就是九长老吗?” 软软甜甜的声音响起。 楚月一扭头,就看见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和一群孩子在院外探出脑袋。 “我是。”楚月温柔地道。 一群小孩顿时跑了进来,来到楚月的面前说:“三爷爷让我们来找小宝玩,九长老,我们可以跟小宝玩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要问问小宝的意思。” 楚月低头,“你愿意吗?” 小宝重重地点了点头,“娘亲,宝宝也想要和娘亲一样,有好多好多的朋友。” 他自小就是和母亲相依为命,因为时常被骂是野种,所以他像见不得人的东西,活在阳光之下都是奢侈。 同龄的孩子,有父亲教母亲疼。 以前,他会在别人家的院子,偷偷地看着别人家的小孩。 有时他也会觉得孤独,可怜巴巴的想和其他小孩做朋友,但他们都看不起他,说他是马夫的儿子,是苟且出来的脏物。 此时此刻,小宝身穿锦衣玉服,白白嫩嫩的,坐在楚月的怀里,眼底的深处燃起了希冀般的微光。 楚月理了理小宝的衣襟,把小宝放了下来,“不要玩太久了,以后可以经常在一起玩的。” “好嘞!” 小宝忐忑又激动的走入小孩堆里。 羊角辫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看小宝,满目崇拜地道:“小宝,你爹爹是圣域的帝尊殿下吗?他好厉害嗷,我听娘亲说,他击退了魔人,守住了城池!” 小宝恍惚了下,眼眸里泛起了水雾。 他吸了吸鼻子,骄傲地仰起头,“对,帝尊爹爹是我的爹爹,是宝宝的爹爹,娘亲的丈夫。” “你爹爹是个大英雄,那你肯定就是个小英雄。”另一个男孩狂热地说道。 “小宝,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哦,我要跟小英雄是朋友。” “你和你的英雄爹爹一样,都是有紫色的眼睛诶,好好看哦,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 小宝站于人群,小小的背影在楚月看来很倔强。 许是母子连心的关系,楚月仿佛能感受到小宝此刻的心花怒放。 小宝和其他普通的孩子,本就有很多不同。 他习惯了懂事乖巧,他习惯了讨好父母和长辈,就是为了得到他期盼的爱。 但慢慢地,小宝和普通孩子一样,有了童趣,也会撒娇淘气。 特别是此刻的小宝,让楚月更加认为战争学院来对了,也让许许多多的人,看到了夜墨寒的用心良苦。 他用这条命,来洗刷掉九万年的杀戮。 只为妻儿在他人面前,能昂首挺胸,能浩然磊落,能在阳光下理直气壮的说出他的名字! 楚月长舒了一口气,抬眸望了望这片夜空,一眼就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颗武星,唇角微微扬起了笑。 有良人在远方为她披星戴月,此生何求? 冷清霜坐在石桌前,两手托腮,瞅了瞅楚月,叹了口气:“等小宝长大还要好久,不知夜帝尊有没有什么手足兄弟,生死之交,再是年轻点的男人也好。” 燕南姬狐疑地道:“你不是在北境有了婚事吗?” “男人,还怕多吗?”冷清霜翻了翻白眼。 燕南姬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才道:“水性杨花!” “燕师兄,谬赞。”冷清霜勾唇嗤笑,优雅地叠起双腿,“怎么,只准你妻妾成群,不准我多些男人?燕师兄,做人可不要太云剑尊了啊。” 燕南姬:“……” 而还在太师院写信的云鬣,陡然打了几个喷嚏,茫然地看着无人的四周,嘀咕着:“肯定是贺雄山那个老帮菜在偷着骂老夫!” 楚月见冷清霜二人又吵起来了,便回到房中钻研有关于大长老和武国安身上毒素的解药。 以她现在对神农之力的掌控,和前世带来的理解,不出半个月,应该就能找到解毒之法。 楚月坐在放有海棠花的窗台前,翻看着医书。 随后,左手掌心燃烧起风炙火,右手指尖释放出神农之力。 神农之力如同真金,遇火得以淬炼。 楚月现在没有合适的鼎炉来炼药,只能用这种方式淬炼神农之力。 “小孩,本座的鸡腿呢?怎么还没吃到?” 朱雀抱怨的声音响起。 它深感上当受骗,这都几天了,忙里忙外的就是没有吃到鸡腿。 倒还不如继续在道碑里面自闭去。 第1083章 教子有方 “咳……” 被问债的楚月略感腼腆,干咳了几声,才道:“已经让小青去置办了,两日时间,绝对管饱。” “不准骗本座。” 朱雀愤然地道:“本座讨厌欺骗。” “没问题。”楚月一面说,一面用风炙火焰来淬炼神农之力。 朱雀打了个哈欠,继而在楚月的元神里睡去,梦到遍地都是香味四溢的鸡腿。 而破布和轩辕修至今都不敢相信,楚月仅仅是用了一些鸡腿,就把朱雀这般的圣兽给收了。 轩辕修捶胸顿足,呜呼哀哉:“早知当年朕就少看些武学话本,多囤些鸡腿养圣兽了。” 破布冷笑拆台:“估计还没拿去养神兽,就被你给吃了个精光。” 轩辕修顿时瞪了过去。 “蹬蹬蹬!” 小宝欢快的脚步声入耳。 楚月停下了炼药,回头看向小宝,伸手接住了扑入怀里的小宝。 “娘亲,宝宝有好多好多朋友,他们还说要天天和宝宝玩。” 小宝兴奋地道:“小宝的爹爹是大英雄!大大大的英雄!” 他一边高兴的说,一边红了眼睛,声音渐渐地哽咽。 他攥着拳头说:“宝宝是英雄的儿子!要顶天立地!要保护娘亲!” 楚月将小宝轻柔地放在了腿上,看着小宝隐忍着泪水的样子,心口似要裂开来感到生疼。 “宝宝。” 楚月轻握住小宝的手,温婉地说:“不论你的爹爹是圣域的帝尊,是英雄,还是普普通通的武者,又或者是邪门中人,只要他没有伤天害理,他深爱着你,他就是你引以为傲的父亲,知道吗?父亲两个字的沉重,不仅仅是声望。” 小宝听得似懂非懂的听着楚月的话。 “娘亲,你是说,不管爹爹是什么身份,他只要爱宝宝,他就是好爹爹吗?”小宝懵懂地问。 楚月捏了捏小宝粉嘟嘟的面颊,“宝宝真聪明。” “好!”小宝握起双拳。 而在此刻,风华宫的天穹之上,隐匿着数道身影。 北侧是顺道路过的紫袍男人,被称之为龙祖。 他低头看着偌大的风华宫,对楚月所说的话若有所思。 青衫少女感叹:“父皇,又是那日见到的那对母子,不过她真是个好妻子,好母亲。” 龙祖负手而立,点了点头,眼底划过一丝欣赏之意:“确实不错,可惜已为人母,不然可以为你那皇兄先找个妻子了。” 青衫少女失落地说:“这都四处寻遍了,明日就是最后的期限,就差神脉九洲那里没去了,要去吗?” “去——” 龙祖抬眸,幽邃的紫眸遥遥望向夜里的星辰皓月,“先去圣域。” 而在风华宫上头南侧的方向,亦有两道身影。 夜色凉如水。 头戴冠冕的武祖低头看了看,再看了眼叶天帝,笑道:“这女娃娃教导儿子,可比你这天帝强多了。” “是个好孩子。” 叶天帝道:“长安出身,年纪轻轻就已是学院的长老,此等成就,来日或许会是武道巅的一笔。” “你想要收她为徒吗?”武祖问道。 他很不理解的是,叶天帝为何时常会关注这个女孩。 就算叶楚月的武道天赋很强,但叶天帝是何许人也。 超越武道巅的天帝之一。 动起手来,足以摧毁一片大陆。 叶楚月的成就在叶天帝这种身份看来,应该不算出色。 第1084章 你相信命吗? 再者说来,有多少天赋异禀的武者,想要成为叶天帝之徒儿,都被拒之门外。 武祖是百思不得其解。 在他身旁的叶天帝,沐浴着皓月的清辉,俯瞰着静谧的战争学院。 风华宫笼在雾霾蓝的夜色里,冰河凝霜和火山岩浆折射出了相辉交映的流光。 叶天帝听着武祖的话沉思了很久,才问:“你相信命吗?” “命?” 武祖低声自语,始终不懂。 叶天帝目光深远,掩藏着不为人知的哀伤:“曾经,《星云道图》记载着我的命数机缘,厄运不断,苦难重重,无论爱人与否,都要孤独终老。” 武祖愕然了一下,他从未听叶过这些,但他知道,曾经的少年成为一代天帝的过程,可谓是艰辛。 “年少时都是不信命的,彼时一怒之下就把那《星云道图》给撕碎了,遇上心爱的女子,也不相信道图之说,决定与她厮守终生,护她周全,让妻儿能平稳安定。” 叶天帝的眉宇之间染上了哀愁。 他单手负于身后,另一条机械臂则是毫无生气的垂落着。 “但我错了,我熬不过这天,也斗不过这命,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妻子一尸两命,看着那么鲜活的人,成了风一吹就散的骨灰,我知道,我后悔了。” 他后悔没有相信星云道图,还想着什么逆天改命,从而害死了最爱的人。 思及此。 叶天帝自嘲而苦涩的笑了笑,咽喉里的苦味,却让他肺腑微窒。 “你觉得这孩子和以前的你很像,在走同一条路,有着相同的命数,你想看看,她的命,她的武道尽头?”武祖问道。 叶天帝默不作声,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充满人间烟火气的风华宫,听着母子两人的谈话,只觉得自从妻子亡故后伴随在咽喉里的苦味会消散一点。 “武者的命,脆弱到不堪一击。” 叶天帝长叹一声,眼神渐而坚毅,意有所指地缓声说:“也坚韧到……百折不挠。或许,她会比我做得更好,走的更远。” 武祖只淡淡的笑,只感到有些许的荒唐。 他承认叶楚月是不可多得的翘楚,魄力天赋都是万里挑一的。 但要知道,比肩乃至于超越叶天帝,那是亿万挑一。 这世上的天才很多,数不胜数,而夭折的天才,更多。 能走到最后的,才会被载入史册,将那永垂不朽的传奇世代相传。 但又有多少人半道崩卒?死在残酷的大浪淘沙里。 而那侧的龙祖,则轻瞥了眼苍穹以南叶天帝、武祖二人所在的方向,紫眸里翻涌起深意。 一个武星境的女子,竟能引来境地如此之高的强者,倒让他有些意外。 “父皇。” 青衫女子美眸澄澈灵动,问:“你说皇兄他会不会已经成亲生子了?” “不可能。” 龙祖摇摇头,笃定地道:“龙脉诞下子嗣,命灯火盏会有新生之象,你皇兄的,没有此象。” 青衫女子失落地低下了头。 “去圣域吧。” 龙祖嗓音低沉,心情亦是沉重。 最后的期限了,神脉九洲也是凌天大陆最后的地点了。 若未找寻到龙脉的迹象,就得另寻他处。 …… 风华宫殿内,楚月抬起头往上看了看。 以她现在的境地和底牌,感应不出太过于强大的对手。 但她两世为人,多年九死一生、刀口舔血的生活养成了敏锐的感知。 这片天地里,绝对有实力碾压她千万倍的高手在。 “娘亲。” 小宝窝在楚月的怀里,期盼地说:“什么是团圆?” 楚月警惕之际,闻言微怔。 她一时之间回答不出小宝的问题。 良久,才说:“家人相聚之时,便是团圆之日吧。” “那就是宝宝梦里的场景!”小宝兴奋地道。 楚月浅浅一笑,环绕住软糯的孩子。 黑芝麻馅的小宝,最期待的,也不过是家人的陪伴。 随后小宝又闹腾了会儿,才在楚月的怀里安静的睡去。 楚月轻手轻脚的把小宝放在床榻,又把小幽放在了他的旁边,轻扶床沿,俯身在小宝的眉间蜻蜓点水的一吻。 再抚了抚小孩的额角,又理了理被子,楚月才走到桌前,看向了长形的黑木盒子,正是三长老送来的长老服饰。 楚月嘴角扬起了笑,玉手利落地打开了黑木盒子。 看见里面的叠起的服饰后,笑容凝固住,嘴角都抽了好几下。 “怎么又是粉的……”战争学院就没有其他的颜色了吗! 楚月看着不符合自身气质的粉色长袍,砰地一声,果断的合上了盒子,顿时感到头疼欲裂。 纪苍院长、七长老这群人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解? 第1085章 战争学院,恐怖如斯 更让楚月大跌眼镜的是,黑盒靠左,还放置着一方小的锦盒。 她打开一看,便发现是同等样式的小粉袍儿,看尺寸约莫是给小宝穿的。 楚月坐在桌前托腮,眨了眨纤长浓密的睫翼。 行走人间两世之久,头次感到了惆怅,若非是肩有重任,只怕连夜就学着七长老翻墙跑了。 楚月哀道:“这战争学院……恐怖如斯……” 神农空间的轩辕修和破布抱头大笑,黑金麒麟和在休息的小狼,连带着一群魔兽们,赫然睁大了眼睛,充满着期许和欣喜。 楚月只觉得头皮发麻,一阵恶寒之气直冲向了天灵盖。 这时,住在隔壁的冷清霜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索性披着披风起身来到晚风微凉的庭院。 玄铁庭院寂静如斯,空无一人。 冷清霜拢了拢披风,紧抿着了唇。 “真要成亲了吗?” 冷清霜自言自语,低头看着手里已经揉到发皱的信,无奈的笑了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权衡利弊下为家族谋利益,是她的义不容辞。 但有几分不甘心! 她的武道,绝非是在北境那一隅之地! 若是成亲了,她还要如何追随小月儿,征战四方。 冷清霜轻咬了咬唇。 “嘎吱~” 开门声响起。 燕南姬顶着两个宛若纵欲过度般的乌青眼走了出来。 他一想到冷师妹的婚事就难以入眠,反倒是睡在旁边的秦铁牛,呼噜声跟打雷似得。 “你无法入睡吗?”冷清霜站在他的面前问。 燕南姬蓦地看向冷清霜,怔了一会儿,猛地开口:“钱太多了没处花,愁得睡不着。” “那你也去开个青楼自产自销好了。” 冷清霜满头的黑线,丢掉手里的信,转身就走。 燕南姬等冷清霜走后,做贼似得走过去把信捡起来,看见内容后犹如晴天霹雳般慌了神。 燕南姬哀嚎了声,就赶到房间把秦铁牛摇醒来喝酒消愁。 于是乎,次日燕南姬两人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时,眼下的乌青都快要掉到地上去,还一身的酒气。 薛城折扇笑道:“两位仁兄昨夜竟私喝小酒~” 末了。 薛城合扇,眯起一双含情桃花眸,如狐狸般看向了沈清风,“沈兄,有意向吗?” “可拉倒吧。”秦铁牛耿直地道,“酒后误事,别坏了沈兄的名节。” 殿内的楚月远远想到这话,迅速捂住了小宝的耳朵,暗斥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外头,众人等了会儿,见楚月还未出来,顿生疑惑。 屠薇薇道:“楚爷是连如厕都在修炼的人,不会晚这么久,莫不是昨夜修炼太过,今早疲惫了?” 冷清霜听到如厕二字干咳了声,瞪了眼罪魁祸首燕南姬。 “我去喊喊小师妹吧。” 花月痕走至主殿门前,刚要抬手敲门,就见鎏金点缀的双门缓缓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清丽的面颊和慵懒的美眸。 花月痕看见楚月,怔了一下。 众人亦是目瞪口呆。 只见楚月身着粉色的长老服饰,佩戴徽章,牵着粉袍的精致小奶娃,不期然间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一袭粉袍,衬得女孩越发的明媚。 墨发未挽,柔顺如青绸般垂落。 背后一把碎骨战斧,腰间缠着饮血剑,为其增添了几分锐意。 “楚……楚爷?” 屠薇薇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随即两眼放光。 沈清风愣了好一会儿。 他们早已习惯那一袭红衣,何曾见过这般颜彩? 楚月甚为别扭的干咳了声。 若非是纪苍几人太好,不穿长老服饰不合礼数,她也不至于如此。 “叶姑娘!不对,是叶长老!” 秦铁牛登时没了酒意,激动万分地说:“要不是害怕被帝尊打断腿,牛儿一定会爱慕你的。” 楚月轻挑眉梢,瞥了眼秦铁牛,秦铁牛立即噤若寒蝉,一言不发。 “小月儿,战争学院的长老服饰,深得我意。”冷清霜笑了笑。 林囚、周玄几人则是风中凌乱。 周玄问道:“以后还叫楚爷吗?” “不叫楚爷叫楚妹吗?”林囚反问:“你就看帝尊揍不揍你就完事。” 周玄:“……” 楚月牵着小宝来到众人之间,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开口问道:“任命仪式快开始了,不过还要提防一下,慕笙已是跳梁小丑,好戏还得看天府王室,小王爷闻人绝或许也只是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众人看着瞬间雷厉风行的楚月,再看着那粉袍儿,不由得瞠目结舌。 周玄感叹:“果然,楚爷还是那个楚爷。” 其余人等点头如捣蒜。 楚月轻咳了几声,以掩饰浑身上下的不自在。 “小楚楚!” 墙外头七长老嗓音焦灼,旋即翻墙而上,看到那晃眼的粉袍,一个没踩稳,从墙上掉下来,摔了个狗爬式。 第1086章 任命仪式 七长老被摔得眼冒金星,面前陡然出现一双软靴。 旋即睁眼顺着软靴抬头望去,就看见楚月笑靥如花,人畜无害地说:“七长老,大清早的,就不必行如此大礼了,心意到了就行。” 七长老忙不迭爬起,拍了拍身上衣袖的尘灰,咳道:“这长老服饰,真是不错,养眼,养眼,改日我也去整一套来,少男也有怀春之日嘛。” 楚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少男?” 这厮都一大把年纪了也学不会害臊。 “难不成是少女?” 七长老迷茫地问。 突然一手打向自己的脑壳,咋咋呼呼地说:“差点儿忘了正事,小楚楚,我跟你说,出大事了。” 楚月:“……” 众人:“……” 有长老如斯,他们开始为战争学院的未来担忧了。 “发生何事了?” 楚月无奈地问道。 “我昨夜去了十大学院,原本都谈好了,就连神玄的掌教使和宋青山说是念着往日情分会来。” 七长老气急败坏地道:“没想到今日一早,全都反悔了,好像是王室的小王爷闻人绝,宴请贵客饮酒作乐时,念了几句话,说什么背弃师门不可原谅,是武道之耻辱,饮水思源,做人不能忘本之类的,虽然他没有指名道姓的说,但这天下武者心知肚明,都知道是在说你,天府王室又曾是帝域皇族,是凌天之巅,虽然没落了,但一呼百应的本事还是有的。” “背弃师门?那也叫师门吗?” 屠薇薇冷笑:“皇族后裔,也有如此不明是非之人?若非神玄咄咄逼人,又何至于撕破脸来?最后反倒成了一人之过?那朱雀机缘就算再给他们个几万年,他们又能拿走吗?” 楚月好笑地看了眼气到面红耳赤的屠薇薇,竟觉得格外的可爱生动。 “理是这么个理,但天府王室权势滔天。” 七长老道:“最过分的是,今日正午,闻人绝设宴邀请十大学院的高层,还邀请了战争学院,纪苍院长直接就拒绝了,但长老的任命仪式就没有十大学院的人来见证了。小楚楚,不如我们推后吧?你放心,这次我是着了道,给他们留了点情面,下回我带着人一个一个的绑过来。” 毕竟是楚月身为长老的任命仪式,也是立足脚跟的开始。 又或者是这一身粉袍给了七长老错觉,让他下意识的以为楚月会伤心难过。 怎料楚月听得此话,不见丝毫的失落,黛眉高挑,唇角微扬,眸底迸射出了潋滟的流光,反倒是来了浓郁的兴趣。 “不必推后了。” 楚月说道:“闻人绝若是有意为之,推后时日也只是打退堂鼓,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命仪式,也只是个开始而已,乾坤未定,谁人能走到最后又从何得知?没有那十大学院的见证又如何,有战争学院的前辈和弟子见证,就足矣。但七长老,烦请转告院长一声,闻人绝是冲我来的,不必上升到战争学院,让院长去闻人绝那里吧。” 风华宫的大门倏然打开。 “今日是我院长老的任命仪式,又岂可离席去他乡?” 纪苍身穿院长服饰,带着云鬣和一群长老走了进来,和善有礼地说道。 狂风涌入,拍打菩提树。 楚月回眸看去。 院长旁侧的黑衣女子,娇媚如狐,眼梢尽是风情韵味。 她两手环胸,妖冶地道:“闻人绝若是冲着你来,那就是冲着战争学院来,我战争学院庙小,有本事他就来杀个片甲不留。” 第1087章 秦无衣 说话的黑衣女子肩上披着丝绸般质地的轻纱,一颦一笑,俱是万种的风情。 楚月眸光微闪,红唇轻绽入了笑。 若她所想不错的话,此人正是喜爱劝人做寡妇的四长老秦无衣。 “秦寡妇,你可算是说了句我爱听的人话。”七长老道。 “我是护着小九,跟你有何关系?”秦无衣冷笑了声。 楚月眨巴两下眼睛,脑子抽了下,才慢慢反应过来秦无衣口中的小九是在说她。 秦无衣极尽魅惑的轻哼出声,随即扭着柔软的腰肢,迈动修长的双腿,踏步走进了风华宫内,站在楚月的面前,细细地打量着楚月。 “这身长老服饰如此好看,小九的任命仪式怎能因为几个浅水王八就延迟了时间?” 秦无衣笑道:“那些有眼无珠惯会见风使舵的狗东西不来,是他们没福气,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秦长老所言极是。”楚月朗声道。 秦无衣再上下看了一遍楚月,笑眯眯地说:“小九,我看你骨骼惊奇,天赋异禀,适合和我一样当寡妇。” 楚月:“……” 七长老忍不住岔气地道:“秦寡妇你够了啊,劝人当寡妇可是要天打雷劈的,别在这儿诅咒孩子。” “秦长老。” 楚月望向一脸亲切的秦无衣,咬字清晰,句句沉重地道:“我的孩子,我的未婚夫,比我的性命还重要。所以有朝一日,若有人要死去的话,我情愿那个人是我,而不是我的亲人,我的丈夫。” 她渐渐坚定了对那个男子的感情,抱枕在她心中的地位,越发的清晰明了。 秦无衣怔了下,诧然地看着楚月,眸底滑过历经沧海桑田后的复杂之色。 这些年,她以揶揄的方式问过人,但只有叶楚月是这样的回答。 秦无衣说:“我以为,像你这般刚烈的女子,不会在乎男人那种东西。” “刚烈之人,不论性别如何,若是遇见想要厮守终生的爱人,都当穷其一生,竭力守之。” 楚月凝重而严肃地说道。 秦无衣张了张嘴,话到咽喉却又吞了回去,看着女孩认真的神情,完全说不出话来。 许久过去,秦无衣说:“你倒是有趣,难怪凤鸣都喜欢你。” “沐将军?” “嗯,我与凤鸣自幼相识,只不过我早早嫁人了,她一心专注于武道,所以人生的方向和着落点也都不同。” 秦无衣提及往事,面上浮现了淡淡地悲,旋即悄然掩去,扬起了笑。 楚月虚眯起寒霜似得的眸子,脑海里回转过有关于沐凤鸣的一切信息,便出声问道:“沐将军的父母如何?” “父母?那两个畜生也配为父母?” 秦无衣脸庞陡然涌现了可怖的怒意:“他们只想着压榨凤鸣,挖她的骨换钱,喝她的血充饥,当年那两个畜生,硬生生挖掉凤鸣的武根拿去炖汤给自家儿子喝,以为这样下去,那扶不上墙的烂泥就能好起来,但废物就是废物!” 这会儿,风华宫的众人都是呆若木鸡。 果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竟还有这样狠绝的父母。 而楚月不知为何,在听到沐凤鸣年幼时武根被挖走炖汤给家中兄弟去喝的时候,她的心脏都跟着扯了一下,有丝丝的疼痛感。 她仿佛能够感受到沐凤鸣当时的绝望和痛苦,甚至为此衍生出了无尽的戾气,想去宰了那一双恶毒的长辈! “小九?你还好吗?” 秦无衣看着楚月泛起绯红色的眼眸,以及那隐隐的难过之情,让秦无衣有些讶然。 楚月袖袍下的双手死死地攥紧,故作镇定的摇摇头,但脑海里对沐凤鸣的过往挥之不去。 “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样没人性的父母。”冷清霜咬牙道。 “世上的人多了,就会有百鬼混迹其中。” 楚月薄凉一笑,眼底深处翻涌着嗜血的浪潮:“所以就分不清人和鬼了。” 七长老侧目看向楚月,拧了拧眉头。 适才楚月听到小王爷闻人绝和十大学院失信与任命仪式时,都是平静到波澜不惊的,为何这会儿有着难以遏制的情绪? 第1088~1089章 九鼎门 “小楚楚,任命仪式的时辰快到了,先去九鼎门吧。” 七长老见氛围走势诡异,便连忙开口说道。 “好——” 楚月瞬间敛起情绪点点头,嗜血的眸子逐而清明澄澈,恢复如初,把心思放在了任命仪式上。 在战争学院,除却氛围渲染到刺目的火山和冰河以外,北面有潜渊山脉环绕。 而学院以西,则是贯通直达,多是鸟语花香恰如春。 故此,以学院为中心朝外延伸的四个方向,代表着四季。 学院的西侧外边,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屹立着九个巍峨通天耸入云霄的大鼎。 是为:九鼎门! 学院每逢大事需要集结弟子时,通常都是在这九鼎门! 楚月不再去想有关于沐凤鸣的事,和众人朝九鼎门走去。 这会儿,天府小王爷的王府,丝竹声声,觥筹交错,宴请着十大学院的高层。 众院长、长老互相寒暄,谈笑风生。 高楼之上,一身华服的闻人绝斜卧在窗台,黑发柔顺的披散而下,眉间一点绚如朝阳的朱砂痣,极为厌恶地望着下方来来往往笑得合不拢嘴的宾客。 旁侧的婢女跪在地上,高高举起的手捧着装有杯盏食物的托盘。 闻人绝端起杯盏,轻呷了一口,俊美的脸庞龟裂开一丝阴冷,歪着头低声自语:“叶楚月,你是怎么逃出妖冢的?” 黑雾出手,他以为叶楚月必死无疑。 却怎么都没想到,叶楚月能活着走出来! “慕笙这个没用的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闻人绝轻嗤:“还信誓旦旦的说叶薰儿是叶天帝之女。” “嘎吱”一声,檀门打开。 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的男人从外走来。 “小王爷,你身为东道主,下面那些十大学院的人想见你,还有慕笙想私下与你见面。” “慕笙?” 闻人绝眯起了眼睛:“不见,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女人,也想私见本王?” “是。”男人回道。 闻人绝自窗台跃下,朝外走去:“也是时候让那群人,看看叶楚月的惨淡了,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吧。” 男人抱拳行礼,便即刻离去。 闻人绝悠悠哉哉下高楼,走进盛宴之地。 神玄的掌教使眼尖的看见了闻人绝,兴奋起身,举杯敬酒:“小王爷大名如雷贯耳,老夫今日见到,不虚此生。” 闻人绝敷衍的摆了摆手。 身后,去而复返的男人拿出了一幅卷轴,缓缓打开,并说道:“诸位,今日本该十大学院相聚首,但战争学院未曾来,王爷念及诸位心生遗憾,所以启动灵宝千行神卷,让诸位能看见战争学院九鼎门的场景,就当是战争学院的人一并入宴了。” 神玄掌教使道:“九鼎门?话说起来,今日不是战争学院九长老的任命仪式吗,老朽也好看看,被两次赶出神玄学院的劣迹弟子,能在战争学院翻起什么风浪。” 默不作声的闻人绝忽而发出了笑声,目光淡扫而过,问道:“听说在此之前,诸位允诺了去战争学院吗?” “没有的事!” 其他学院的掌教使、院长和长老见此,纷纷摇头否定,生怕说慢了一步会惹得闻人绝心生不快。 闻人绝挑眉,戏谑地看着他们。 众人纷纷道: “我院与战争学院许久未曾联系,而且那新上任的九长老还是个黄毛丫头,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没人当真,也没必要去。还是这王府的酒要香一些,喝上一杯,老朽之荣幸。”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如是说道。 “是啊,什么九长老?就是个小丫头罢了,就让她闹着玩,十大学院没人承认的。” “要我说这战争学院一直都兴盛不起来,都得归咎给纪苍老头,看人的眼光真不行。” “而且长老之事能开玩笑吗?武星境的长老?传出去真是丢十大学院的脸,滑天下之大稽!” “昨夜我答应前去战争学院,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还好没去,否则就喝不上这顿酒了。” “……” 闻言,闻人绝眸色凉薄,笑容清绝。 他缓缓地抬起眼帘,看向了悬浮在空的千行神卷。 展开的千行神卷里面,正映照着九鼎门之景。 只有战争学院的弟子,并无他乡来客,未免太……凄凉了些。 其他学院的人,都跟着看过去,眼底弥漫出了鄙夷之色。 而在神玄学院的席位里,慕笙见闻人绝不曾留意自己,皱了皱眉头。 叶薰儿不是叶天帝之女的消息已经确定,天府王室待她,只怕不会如曾经那般好。 慕笙咬紧牙关,愤然不已,狠狠地看向了神卷上的九鼎门。 长老又如何? 十大学院不承认,那就是摆设罢了。 经此一事,叶楚月反倒会沦为天底下的笑话。 第1090章 千行卷 “娘亲,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叶薰儿在桌下握住了慕笙的手,用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失落地问:“还是因为叶天帝的事吗?娘亲,薰儿没事的,但是薰儿想知道,薰儿的父亲既然不是叶天帝,到底会是谁?” 慕笙哑然无声,看着叶薰儿略显红肿的眼睛,实在是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慕笙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走在不远处的神玄弟子蓝欢欢则与身旁的同伴说:“还是叶师姐好,跟着叶师姐,能来王府喝酒,你们看跟着叶楚月的那些人,哪个不是担上了欺师灭祖的罪名在凌天抬不起头来了都。” “那可不,以后神玄就只剩下一个叶师姐了,以前喊那叶楚月为师姐,是出于礼貌,幸好她离开了。” “神玄的叶师姐,只能是我们的薰儿。” “……” 晏红鸢把玩着白玉酒杯,坐在桌前,听见这些人充满嘲讽的话语声,挑了挑眉, 她一口饮尽杯中酒,仰头看向千行卷,望着那九鼎门之景,眸色幽深了不少。 “叶楚月。” “连妖冢那种鬼地方都活过来了,别告诉我,你会在这时候栽跟头了。” 晏红鸢唇动无声,微抬起下颌,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 战争学院,九鼎门。 九鼎之内,倒也汇聚了许许多多的人,都是战争学院的弟子,想来一睹九长老的风采。 “小楚楚。” 七长老拍了拍楚月的肩膀,“按照以往的惯例,是要等贵客临门,让九大学院之人,各执一鼎,来授勋战争学院的九鼎荣光,但今日直接省去那些繁琐的步骤,我和纪苍院长来为你授勋。” “那群人不来更好,免得脏了我院的九鼎。” 秦无衣一把揽住了楚月的肩膀,“别怕,天塌下来了还有老七顶着。” 楚月看着围聚在自己身旁的众人,不由笑出了声,说道:“那么,稍后就要拜托诸位了。” “那是自然。” 秦无衣说完,看向楚月的侧脸,轻叹了几声。 多好的苗子啊,可惜不愿当寡妇。 楚月则被秦无衣看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小九,九鼎荣光蕴含着九鼎之力,可以淬炼着你的武体,元神。” 秦无衣道:“正好你也能借这个机会修炼一番,学院的弟子们都在看,你先过去,稍后九鼎出现圣光的时候,就会为你授勋任命。” 楚月轻点螓首,在秦无衣等人紧张的注视之下,走向了九鼎的中央。 九鼎的四面八方,围聚着许许多多的学院弟子。 在院的弟子们,几乎全都到了九鼎门。 众弟子望着映入眼帘的楚月,俱都交头接耳的讨论了起来。 “十大学院的人怎么还没来?是被堵在路上了吗?” “你傻啊,能把九大学院的人,都堵住吗?我刚刚听说消息,十大学院的人去了小王爷闻人绝那里,都不肯来战争了。” “可长老的任命仪式,没有十大学院的见证,如何任命?” “有何不能?我们学院的长老,我们自己见证不就好了,话说回来,叶三爷的粉袍,吼吼看……” “……” 而在打扫地面的薛盈盈,听说十大学院的人没有来,阴霾的心情都好转了许多。 她看着在众人之间的楚月,冷笑了一声。 王府盛宴十大学院的人,也都看着九鼎门,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纪苍等人走向九鼎。 九鼎荣光渐聚。 楚月背着碎骨战斧,昂首挺胸傲然而立,气势磅礴不已,虽一身粉袍衬得明媚动人,但那双坚毅的眼眸和浑然天成蓄势待发的气势,宛若开天辟地的神刀! 她与纪苍等人对视一眼,轻轻点头,眸底平静如深海,面对没有来客的九鼎之地,和十大学院的失信,她自气定神闲,风轻云淡。 纪苍、秦无衣等人蕴满武道之力,正欲开启九鼎。 刹那间! 天地风云变幻,狂风四起。 苍穹之上,百尺巨龙吞天沃日,强悍气息湮灭于此! 第1091章 弃戎从萌 飓风大作,尘烟呼啸。 楚月立于九鼎中央,粉袍猎猎作响,三千墨发被风吹散,轻拂在白净的脸庞和碧透灵动美眸。 她感知到熟悉的气息,仰头看向了天穹的尽头,恍惚之际,望见那百尺巨龙身影遮天,庞大如斯,纯黑的龙鳞折射出刺目的华光。 龙躯所过之处,席卷出末日般的风暴,铜铃似得的眼眸,充斥着神圣高贵的气息,俯瞰着天地间的这片平原。 身着墨衣的男子,浑身森严的帝者气息,站在巨龙的颅腔,屠杀剑在手斜指大地,剑尖滴落着往下流淌的血珠,周身多处染着敌人的血,似乎刚结束了修罗场的战斗,就马不停蹄的归来。 男子俊美无俦,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长风里,龙吟声响起,宛若神族之音贯耳。 眼梢间的一点血痣,比东方欲晓的朝阳云霞还要绚烂,衬得他妖冶如染毒的罂粟。 又因多日来未眠,那双彰显尊贵的紫眸,边沿泛起了潋滟的琥珀色,红的如隐忍压抑的魔。 夜墨寒在九霄云外一眼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姑娘,一如既往的牵扯着他的心脏和灵魂。 楚月抬眸望他,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笑得张扬又粲然。 她轻声喃喃着:“轩辕修,我的抱枕回来了。” 时隔多日,再次相见,她怦然心动。 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这个男人的存在就已融入了她的血液骨髓里,是她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神农空间的轩辕修却是哑然,只觉得春意盎然,万物复苏,亦想找个伴儿来。 不知是不是风太大了,楚月的眼眸有些酸涩,远远望去,看在男人的眼中,倒像是难得见到的委屈神情,连带着心脏都在颤动。 九鼎之地的四周,则在一片寂静后,爆发出了喧哗的声音。 “夜帝尊来了!天,有生之年竟能看到夜帝尊,想来是托了九长老的福。” “不是说神脉九洲有了新的武道法则,暂时难以进出吗?而且帝尊他这个时候好像在守凤临城,怎么来了九鼎门。” “看帝尊的样子,像是刚从战场回来,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如此迫不及待,定是想要见我们的叶三爷。” “……” 议论声渐起。 咻咻咻! 接连多道破风声响起。 但见武道之力撕裂长空。 倏地。 十二道身影破空而出,各展气势,出现在夜墨寒和百尺巨龙的身后。 血护法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望了眼夜墨寒,抱怨道:“那凤临城的城主还想着贡献宝物,还想让自家千金与帝尊相见,怎知帝尊归心似箭,魔人之事一经解决,拿到武道法则的通行证,就立即来见未婚妻了,差点儿就追不上了。” 剑痴护法和白护法追赶千里,略微喘气,低头看去,望见一身粉袍的少女,眼珠子险些都要掉出来了,惊得差点儿维持不住身形从高空摔下。 血护法不经意看去,两眼放光,“叶姑娘这是要弃戎从萌了吗?” 众护法:“……” 夜墨寒淡淡地扫了眼血护法,血护法顿时噤若寒蝉,不再揶揄。 旋即—— 百尺巨龙过长空,龙吟浑然如钟,冲击着武者们的耳膜。 龙躯滑翔往下,罡风声不断。 半空之际,屠杀入鞘。 夜墨寒用真力净化掉一身的血腥,但见四周血雾弥漫。 他自血雾之中穿梭而过,跃然而下。 “纪苍院长,既是贵院长老的任命仪式,又怎可没有他方见证?” 夜墨寒修长的双腿落在九鼎大地,剑眸凝视纪苍,一字一字,凛然有力! 他遏制住奔赴楚月的情绪,只因知晓这任命仪式是庄严而神圣的! 他要想让他喜爱的姑娘,走向那万丈之巅,甘愿为她的踏脚石! “圣域帝尊能来我院见证九长老的任命仪式,实乃我院之幸。”纪苍平和地说道。 秦无衣摸了摸七长老的头发丝儿,突地坏笑了声,看向夜墨寒,阴阳怪气地开口:“夜帝尊,按照以往长老任命仪式的惯例和礼数,应当是十大学院的人来见证才是,但现在十大学院久久不来。” 七长老瞅着秦无衣一阵胆寒。 这寡妇竟然在跟夜墨寒告状! 夜墨寒面庞冷峻,缓缓抬眸看向天际,锐利逼人嗜血邪佞的眸子仿佛透过这片苍穹和千行神卷与王府盛宴十大学院的人在对视。 “吾妻岂是等闲之人能来见证的?本尊的圣域,难道已经没落到如此地步了?” 夜墨寒厉眸森冷四顾,眼梢的血痣越发妖冶,其声清绝有力,震撼千行神卷内外的武者和修炼之人! 第1092章 上连日月天,下接十殿地 其声而出的那一刻,王府盛宴之地,正呆呆地看着千行神卷的宾客们,仿佛有平地惊雷凭空炸响,吓得他们震悚不已! 各大学院的高层陡然间食不知味,拿着杯盏的手都有些软了。 闻人绝饶有兴味的眯起了眼眸。 蓝欢欢则深吸了一口气,手指轻轻地攥着衣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风华绝代的男子。 不由想到,她的出身虽不是顶流权贵,王孙后裔,但比叶楚月的长安乡野之血脉,却要来得高贵不少。 叶楚月能有夜帝尊的另眼相看,为何……她不行? 身旁,慕笙母女的脸色,则是几乎在同时间黑如墨汁,吃了排泄物般的难看得要命。 “神脉九洲的武道法则,难道是假的吗?”慕笙咬了咬牙。 叶薰儿冷笑:“叶楚月有夜帝尊又如何,我也有王室的周世子,乃皇族血脉。” 晏红鸢放下了酒杯,侧眸望向了叶薰儿,抬手轻抚断耳处,不疾不徐地说道:“叶楚月是圣域未来的域后,薰儿师妹貌似是侧妃吧?就不知到时候会有个怎样的正室了。” 叶薰儿的面色愈发的差,愤恨地看向了戳她脊梁骨的晏红鸢。 晏红鸢云淡风轻,漠然的望着千行神卷的九鼎大地! 九鼎门前! 风声不歇,龙吟不断。 血护法两手环胸,蓦地落地,鄙夷地说:“圣域的夫人,让那些人来见证,未免太磕碜了些,看不起谁呢?” 秦无衣回道:“是我多言了,说来也是,小九身份尊贵,任命仪式的见证之人过于寒碜寒酸,也是有失身份的。” “夜帝尊,平原有九鼎,需注武之力,上连日月天,下接十殿地,开九鼎圣气,授勋长老荣光。” 纪苍院长两手抱拳:“若能得诸位见证,开九鼎,自是再好不过。” 夜墨寒点点头,颀长的身影径直走向了楚月,自然而然的握住了楚月冰凉的手,皱了皱眉,便将真力过渡过去,暖和女孩的掌心。 楚月看向他,淡淡的笑了,“宝宝说,他很想你。” “他爹也很想你。”夜墨寒道。 “他娘也是。” 楚月笑颜如花,与那粉嫩的袍儿竟是毫不违和,反而有着恰到好处的惊艳。 秦无衣则狐疑地小声说:“这小俩口儿是在玩绕口令呢?” “所以你才是寡妇。”七长老鄙夷道。 秦无衣掩藏杀气,百媚生娇的笑望七长老,看得七长老万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万众瞩目的中央之处,夜墨寒抬起修长的手,将楚月凌乱的墨发拂至耳后。 “阿楚,等我。” 男人浅浅说了一声就走向高耸入云的第一鼎。 纪苍院长道:“开九鼎荣光,需要九位武者,贵院护法,或者我院长老都可助力。” “本尊一人即可。”夜墨寒缓声说完,周身迸发破体的武道气息,强悍到凝聚出了恐怖的风暴。 纪苍愣了会儿,说:“老朽年纪大了,糊涂了。帝尊威震八方,扬名四海,让六合九州的武者无颜色,一人之力开九鼎并非难事。” “爹爹加油!娘亲加油!”小宝适时的挥舞着拳头喊道。 加油二字,还是楚月告诉他的。 小奶娃学的倒是挺快。 楚月心口微软。 世上美好之事,莫过于此。 夜墨寒正打算用武道之力,注入九鼎内。 苍穹以南,骤响那飒气张扬的嗓音: “非夜帝尊一人见证,这九鼎,夜帝尊还是分出来一点吧。” “沐战将。” 叶楚月眸光微亮,眼底倒映着那御剑而来身穿墨色军装的女子,一头红发披散开来,尽显恣意,身后跟着帝军司的部下! “凤鸣……” 秦无衣惊喜地看过去。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看到过儿时的同伴了。 神情不由恍然了会儿。 彼时,年幼的沐凤鸣被父母兄长打得满身血痕,血肉模糊的双足站在她的面前,坚毅地说:无衣,终有一日,我会脱离这个该死的家庭,去往帝军司,成为帝军司的战将!这个家没我容身之地,帝军司才是我的归宿。 在那种穷酸的地方,旁人武者都不敢提及帝军司。 小小的她,却有着莫大的向往,并且为之努力。 “你做到了。”秦无衣欣慰而复杂的笑。 沐凤鸣戴着寒铁护腕的手撩拨了下红发,猛地掠下,快若疾风,出现在九鼎之地。 “小家伙长高了不少,不错,有在进步。” 沐凤鸣看着楚月,满意地点了点头。 “沐将军在外忙于战事,怎么有空来战争学院?”楚月问道。 “战事已经结束。” 沐凤鸣道:“怎么能错过你的任命仪式?” 第1093章 气势不减当年杀敌时 楚月望着满身风华的沐凤鸣,以及那满脸关怀的笑,不由想到了秦锦年和四长老所说的过去。 她敏锐的觉得,沐凤鸣本该锦衣玉食,不该遭受那样的罪。 她深深的怀疑,有人偷走了沐凤鸣的富贵荣华和温暖。 但沐凤鸣钢筋铁骨,意志不屈。 她从深渊里走来,为了那些还在深渊里挣扎的人。 楚月轻吸了一口气,说道:“不过是个任命仪式,路途遥远,沐将军不必亲自前来。” “有人敢欺负本将的小家伙,本将,不来不行。” 沐凤鸣说完,揉了揉楚月的头,抬步走向了第二鼎。 “夜帝尊,这鼎,本将要了。”沐凤鸣道。 “嗯。” 夜墨寒望了眼楚月被揉过的发,心中有些吃味,不过沐凤鸣亦是为了楚月好,便压下了那点儿泛酸的味儿。 血护法等人则是好奇不已。 白护法感叹道:“叶姑娘真乃奇人,连帝军司的一等战将都来了九鼎门。” “她是看上了我们圣域的夫人吗?”血护法警戒地道:“看上也得后面排队,我这儿还占着位呢。” 众护法:“……”活着不好吗,为什么总要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战争学院的七长老凑到纪苍耳边说:“院长,小楚楚真是个宝儿,战争学院已经好多年没出现过这么大的人物了,还同时来两位,这样一来,那十大学院就如那茅厕里的踏脚石,谁稀罕。” 纪苍捋了捋胡须,“小楚,值得。” 云鬣、冷清霜、萧离等人则是由衷的高兴。 他们,要和叶楚月一同在战争学院扎根了。 未来的日子,必然是乘风破浪。 纪苍院长再次手执霜白如雪的拂尘,作揖道:“夜帝尊,沐将军,还请开九鼎!” “且慢——” 苍老之声响起,马车滚地的音出现。 却见古旧的马车徐徐而至,驶入九鼎门前。 古车的边沿,用军人专用的古铜色雕刻出了一个“慕”字。 众人彻底炸开了锅。 “慕府的人?是谁来了?” “难不成是老伯公吗?不应该,老伯公已经退隐,鲜少出门,怎会参与世俗之事。” “上回老伯公不就去了逍遥城吗?而且我听说啊,老伯公对我们的九长老,特别的器重,比对叶薰儿那外孙女还要好。” “……” 薛盈盈听着学院弟子的声音,再看了看夜墨寒、沐凤鸣,死死地攥紧了手里的扫帚。 她想破脑子都想不明白,这一个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为何要自降身份来战争学院! 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楚月站在原地不动,听见老人的声音,心情就已变得沉重。 或许是对亲人的期许,在沉重之下,还有几分翻涌而出的难言情感。 她远远地看着马车渐行渐近,和九鼎门无数的人一样,等待着来者。 只见年轻的男子穿着红袍掀开了帘子。 慕临风走下来还伸了个懒腰。 随后便是慕臣海。 众人略显失望: “看来不是老伯公,不过能有慕府两位公子来,就已然不错了。” “……” 楚月明眸凝视着马车。 慕臣海再次掀起了帘子,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身军人铁血气息,气势不减当年杀敌时,步伐矫健而下。 来者正是北洲慕府! 慕山河! 第1094章 不解之缘 老人踏步进入众人视野之际,所有围观的武者几乎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北洲慕府,虽未权势滔天,比起往日的兴盛,如今也衰败了不少。 但纵观凌天大陆,对于那些壮志凌云的少年来说,却如同信仰般。 试问世上谁人不知慕府世代忠烈,身先士卒! 一阵阵的清风,自九鼎大地席卷而过。 四下里,静谧到落针可闻。 楚月袖衫下的指尖微蜷,挺直背脊,遥遥地望向站在马车前年迈而精神矍铄的老人,心头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刻在骨子里的血脉亲情,让她倍感亲切。 今日的任命仪式,十大学院的奚落,闻人绝的发难,她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 她从不怕刀山火海,纵是抛头颅,下油锅,洒热血,她亦坚毅如钢铁。 但在这一刻,这一群人,不期然的来到战争学院时,楚月鼻腔微酸,美眸泛起了淡淡的红,笑得温婉而静好。 萧离扭头望向楚月轮廓姣好的侧颜,咧开嘴展露出了笑颜。 这一生的小月姐姐,好像不再凄苦孑然了。 周遭,死寂过后,学院弟子们愕然下惊呼: “原来真是老伯公来了,老伯公是为九长老而来的吗?” “不为九长老而来,难道是为你而来吗?你觉得有可能吗?” “这些年来,老伯公自从封刀后,就鲜少离府,更何况不远万里来到战争学院,可见老伯公是由衷的器重九长老。” “话说,那神玄的叶薰儿当年成为璇玑榜一时,老伯公都没去过吧。” “……” 王府盛宴的叶薰儿,已然脸色难看到极致,眼里的恨意翻江倒海,似欲喷薄而出,要那老人死无葬身,才泄心头之怒! “啪嚓!” 叶薰儿杏眸睁圆,右手无形中加深了力道,麻木般死死地攥紧了掌心还有半盏酒水的白玉杯,以至于杯盏碎裂开来。 裂开的玉片略显锋锐,割破了叶薰儿的手掌。 酒水混合着鲜血从指缝中流出,睚眦欲裂的眼睛爬满了赤红到可怕的血丝。 慕笙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老伯公、沐凤鸣这些人身上。 那一刻,连灵魂都有些发怵,甚至没有注意叶薰儿的伤口。 比起叶薰儿满腔恨意和不甘愤怒,慕笙眼里更多的是惊惶和恐惧。 她怎么都想不到。 这群人,竟会在同一个地方出现。 乍眼看去,宛若一家人般。 “叶师姐……你这……” 蓝欢欢见叶薰儿流血,惊呼出声,拿着手帕和药膏去给叶薰儿包扎伤口。 叶薰儿低下头来,薄如蝉翼般的睫毛挂上了泪珠,痛苦的情绪彻底淹没了她。 她的亲人们,竟为叶楚月庆祝,为其见证。 这是叶薰儿不能接受的! 就像是无形中的一巴掌,在众人之间,打得她皮开肉绽。 叶薰儿不断地摇头,眼睛极力地瞪大,嘴里不停地自语:“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们的!永远都不会!” 宴席里,十大学院的人则在震惊于圣域、帝军司、慕府的来客。 神玄席位之上,掌教使看着那一幕幕,突然间心情复杂,很不是滋味。 要知道,这般的盛况,原本是可以出现在神玄的。 叶楚月…… 原也是神玄的弟子! 至于其他学院的人,则在后悔来王府的同时,没有派人前去九鼎门。 震惊于此事之中的,还有圣域的十二位护法。 特别是白护法。 他是最早接触楚月的一个护法,也很清楚楚月彼时在神武长安的遭遇。 一年不到的时间,叶楚月从长安走出,竟能引起这么多人的注意,连白护法都感到不可思议。 他清楚,这一切的背后,靠得是叶楚月自己,而非自家殿下的助力。 正因如此,白护法苍老的脸庞,才浮现了一丝钦佩之色。 白护法叹了一声,说:“殿下游荡人间九万年,等来这么一个姑娘,是明智的。” “慕府忠良世人皆知。” 剑痴护法道:“帝军司乃凌天第一军势,叶姑娘能得沐将军和老伯公的看重,可见其为将之风得到了军势的肯定。” 血护法则望着夜墨寒,感叹:“杀伐嚣张了九万年,讨了个一身正气的媳妇,可不得把殿下给累死。” 众护法干咳了几声,自觉的和血护法拉远了距离。 这会儿,沐凤鸣站在第二鼎前,红发轻扬,狭长的凤眸倒映出了老伯公父子三人。 她曾处理公务时与慕臣海打过交道,也和不着调的慕临风有过一面之缘。 但这老伯公,她听闻多年,却是第一次见。 许是对了眼缘,她觉得那老头儿,很喜欢。 “沐将军。” 这会儿,楚月迈动双腿,走到了沐凤鸣的面前,微微一笑,说:“沐将军,同为将门,若是可以的话,烦请和我一道去迎老伯公。” 按照身份来说,沐凤鸣在老伯公之上。 但终究是个晚辈。 帝军司的部下见此,则笑了笑:“沐将军独来独往,傲得很,谁的话都不听,最烦这些逢场作戏的事儿,怎会答应叶姑娘的话。” 然而下一刻,众人却有些傻眼了。 只见沐凤鸣伸着懒腰走向了老伯公,一面走,一面说:“本将最烦这些场面事了。” 楚月勾唇一笑,凝视着沐凤鸣的背影,心底里看似荒唐的想法,却渐渐肯定了下来。 或许,沐凤鸣和北洲慕府有尚未知晓的不解之缘。 第1095章 悲恸 “小叶子,你怀疑,沐凤鸣可能是慕府的人?”轩辕修的声音突地响起。 楚月前行的脚步顿了一下,便继续往前走去。 她抬头看着百尺巨龙下的景致和红发如火的女子,眸底流光暗闪过,幽然传音:“我倒希望,是真的。” 如若不是的话,也不会改变她和沐凤鸣之间的羁绊和惺惺相惜。 但要是真的,那便是亲上加亲。 轩辕修只当楚月是太过于欣赏沐凤鸣才有此想法,便道:“虽说那慕笙和北洲慕府的风骨背道而驰,但龙生九子都各有不同,偶尔出那么一个歪瓜裂枣,也是情理之中的,这想法,太不切实际了。” 破布赞同:“沐凤鸣的父母确实不好,但这天底下,不好的父母,也大有人在,只是投错了胎罢了。” 楚月不言,眸色越发的清明和坚定,殷红的唇勾着若有似无的笑。 她会找到那个答案的。 很快的…… 若当真如此,她定要沐凤鸣的那一双养父母,还债! 此时,沐凤鸣走到马车前,一身军装黑如墨,飒爽英姿不让须眉。 她说:“帝军司,沐凤鸣,久仰老伯公大名。” 沐凤鸣说不来场面话,鲜少对人敬重,但老伯公算是为数不多的一个,毕竟还有小家伙的暗箱加持。 “久闻帝军司一等战将沐将军,年少成名,风骨天成。” 老伯公淡淡笑道:“如今一见,更甚传闻。” “老伯公。” 楚月顿足停下,浅浅一笑:“北洲离此,路途遥远,老伯公辛苦而来,晚辈备受感动。” “我也辛苦,小楚月怎么不感动一下?”慕临风轻摇折扇,闷哼了声。 楚月:“……”这小舅舅是怎么肥事。 慕臣海皱了皱眉,一身浩然正气,耿直如斯地道:“童言无忌,楚姑娘莫要介意。” 慕临风顿时瞪向了慕臣海。 慕臣海面无表情,看着楚月继而说道:“慕某此次前来战争学院祝贺姑娘荣升九长老,是代九洲神宫而来,这一路虽然疲惫劳苦,风尘仆仆,日夜不休,没吃一顿好饭,但是应当的,楚姑娘莫要感动。” 一本正经说场面话的楚月,硬是被慕臣海给说得咋舌了。 慕临风惊得咽了咽口水,一副见鬼似得表情看着慕臣海。 得亏他以为慕臣海是朵白莲花,没想到还是个黑心的。 楚月轻咳了声,才道:“慕将军一路奔波,辛苦了。” “不辛苦!” 慕臣海当即摇头,认认真真地说:“就是少吃几顿饭,多赶万里路,多日未休息罢了。” 楚月:“……” 慕临风在旁边攥着折扇恨得牙痒痒,没想到功劳都被慕臣海给抢走了。 楚月瞅着慕臣海无比严肃的脸庞,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慕临风张牙舞爪气急败坏的。 沐凤鸣在一旁两手环胸,轻睨着此处,倒泛起了些许的笑意。 这北洲慕府的人,倒是有趣。 尤其是亲人间的氛围。 沐凤鸣不由想起了年幼的自己。 从记事起,就浑身都是伤,没日没夜的干活来养家糊口。 还记得那夜她实在是太困了,在深夜睡着,被母亲用一盆烫水活活浇醒。 思及此,沐凤鸣的唇齿间都是难以忘却的苦涩。 年幼的悲恸,用尽一生,也消除不了。 楚月正在和老伯公父子三人对话时,眼角余光留意着沐凤鸣的神情,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悲,心口再次跟着扯了一下。 她似乎,很不想看到沐将军的难过。 “嘶~” 骏马嘶鸣声骤然响起。 第1096章 有海纳百川之浩瀚 闻声—— 楚月侧目看去,视野的尽头,一匹匹骏马疾驰而来,踏起了滚滚尘烟。 九鼎开外,上百人的队伍,由远至近。 尤其是左侧那一群身骑枣红色烈马的佣兵们,浑身上下散发着亡命之徒叫人胆寒的气息,身上的银色披风炫目好看,在风中鼓荡成水中波纹般,发出猎猎作响之声。 骏马踏地,气势磅礴。 一个个的人儿英姿焕发,神采飞扬! 楚月一眼就看到了并肩而驱的慕惊云和柳兵长,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天生一对,只觉得不当回红娘,都对不起这春意盎然的季节。 烈马穿梭平原而过,在九鼎门勒紧了缰绳,赫然停下! 慕惊云、柳兵长身轻如燕,跃然而出,并肩走来。 “父亲。” 慕惊云看见老伯公还有些意外,旋即失笑:“看来父亲与我父子连心,都想着来九鼎门祝愿叶姑娘。” “那我们算是兄弟连心?”慕临风撇了撇嘴,极为嫌弃。 慕臣海反问:“如此说来,我与沐将军、夜帝尊也是心有灵犀?” 楚月猛地咽口水,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她发现慕臣海的榆木脑袋,看似平平无奇,有时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夜墨寒站在第一鼎前,远远地瞅着自家媳妇,再看了看沐凤鸣,顿时警铃大作。 许是知晓夜墨寒的想法,沐凤鸣瞥了眼夜墨寒,见楚月带自己来见老伯公而不是夜墨寒,唇角扬得止不住。 沐凤鸣傲然地抬起下颌,修长的手撩了把红发,将身上的军装披风解下,披在了楚月的身上,关怀地说:“风大,小家伙莫要着凉。” 夜墨寒:“……”这厮是在跟他挑衅吧…… “既是小楚月的任命仪式,先完成晋升长老的仪式吧。” 柳兵长道:“等任命仪式结束,我还要挖墙脚的,得抓紧点时间。” 慕惊云看着直爽豪迈的柳兵长颇为头疼。 光明正大挖墙脚第一人,舍她其谁…… 七长老、秦无衣则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提防着柳兵长了。 “小楚,还没跟你说一声恭喜。” 老伯公为楚月拢了拢沐凤鸣披来的披风,嗓音温和低沉地说:“小楚如此年轻,就贵为一院长老,前路漫漫,扶摇直上九重霄亦指日可待。这回,老夫为你带来了慕府的酒酿,就当是庆祝小楚丫头晋升长老,也庆祝这凌天大陆的武道,有年轻一辈的拼搏而更加精彩。” 老人如同亲人般,眼神里充满着关怀。 楚月顿时肃然起敬,红唇微启,立即道:“老伯公大将之风,有海纳百川之浩瀚,有高瞻远瞩之见解,晚辈谨记于心,并为此而努力。” 慕府三兄弟,性格不一,但此时看着这一老一少正儿八经的打官腔,全都无语至极了。 “老伯公,请——” 楚月轻扶着老伯公走向九鼎。 老伯公走了一步,发现沐凤鸣没有跟上,想到以前听说有关于沐凤鸣父母的事,心生怜悯之情,便招了招手:“沐将军,一道吧。” 沐凤鸣看着老人满是老茧且宽厚的手,皱紧了眉,再看了看楚月。 楚月与其对视,眼神示意了下。 沐凤鸣犹豫了会儿,才走过去,动作木讷地挽起了老伯公。 第1097章 未穿军装,难掩军人之姿 沐凤鸣挽着老伯公往前走去,一向讨厌与人接触的她浑身都僵住了,眉峰下意识地蹙起。 她讷讷地看着满头白发的老人,虽未穿军装,但猎猎风里,难掩军人之姿。 虽已年迈,但目光炯炯,精神抖擞,龙行虎步般,走出了当年气吞万里如虎之势。 “听说沐将军昼夜不分,外出打仗,保卫境内之百姓,很少歇息,也很少回家。” 老伯公说道:“前些年还听犬子惊云说过你为帝军司之事千里奔袭,累倒在马背之上。” “习惯了。” 沐凤鸣道:“老伯公不必挂怀,身为帝军司战将,亦是份内之事,而且我是孤儿,父母双亡,我没有家,我的家在战场。” 楚月在旁侧抿起了红唇,心疼地看了眼语气平静的沐凤鸣。 世人皆知。 沐凤鸣的父母长兄如今安在,且靠着她过上了富贵荣华的气派日子。 偏偏沐凤鸣自称孤儿,可见那个家有多么的糟糕透顶。 不论沐凤鸣是谁家血脉,都不该遭遇那般的苦难和摧残。 “沐将军,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就把慕府当成自己的家吧。” 老伯公说:“沐将军号称千杯不醉,老朽酿的酒,晚些时候,你也带些在路上。以后要是遇到烦心的事,或者疲惫了,就来慕府与老朽喝一杯,恰好小楚小友也是酒坛中人,你俩也有眼缘,也可时常过来,陪一陪我这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吧。” 沐凤鸣心绪万千,默不作声。 她喜爱独来独往,从不虚与委蛇,非但没和什么人来往过,还得罪了不少的权贵。 “沐将军,改日一道去,也好有个伴儿。” 楚月说道:“凡事都得劳逸结合,沐将军亦要关怀自己。” 沐将军挑了挑眉,说:“本将若去,只怕会把慕府喝穷了,到时候老伯公心疼自家酿的酒。” “不怕沐将军喝穷,就怕沐将军不来。”老伯公道。 沐将军干咳了几声,发现自己的部下正在八卦的窃窃私语,一个眼神看过去,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而在后侧的慕临风则是愣在原地,摇晃着折扇,瞅着楚月三人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二哥。” 慕临风用胳膊肘撞了撞慕臣海,“你有没有觉得,这老少三人,特别的相似?” “不说还好,这一说,倒像那么回事,你更像是捡来的。”慕臣海点头。 慕临风:“……”时间真是把杀猪的刀,让可爱的二哥大变特变。 柳兵长道:“这天下为将之人,多有相似之处,反倒是豺狼虎豹,各有各的狰狞。” “大嫂所言在理,以后有空多来北洲慕府,就是神脉九洲的武道法则啰嗦了点。”慕临风顺其自然地开口。 一声大嫂,却把柳兵长和慕惊云都喊得愣住了。 慕惊云正要呵斥慕临风,怎料柳兵长反问:“当你家大嫂,是不是挖小楚月的墙角会更容易点儿?” 慕惊云:“……” 这女人的脑瓜子里,就只剩下挖墙脚了吗。 …… 这会儿,楚月步入九鼎中央停下,身上的粉袍随着微风而扬。 她在人群之中,遥遥望向屹立于鼎旁的夜墨寒。 两人对视,无声胜有声。 哪怕没有只字片语,仿佛也能知晓对方心中所想。 就如同在时光的洪流里,已经认识了好多年。 此时,王府盛宴当中十大学院的人,已经后悔莫及。 毕竟闻人绝压根不愿跟他们交谈,而九鼎门却有那么多可以攀附的大人物! 众人对满桌佳肴食之无味,暗暗交谈: “叶楚月究竟何德何能,小小的任命仪式,竟能引得这么多人到来,就算是神玄掌教使的任命仪式,也请不动这么多大佛吧。” “话说回来,叶楚月原来可是神玄的弟子。” “楼掌教,这就是你神玄不要的劣迹弟子吗?” 楼掌教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就在此时,九鼎门前,两道风暴席卷而过,数道身影从天而降。 北面符文凭空出现,闪耀着诡异的火光。 一名浑身笼在黑色斗篷下的符文师从火光中走出,悬在半空,低声道:“吾乃符文花家侍卫,特代府中小姐花幼鸦前来祝贺贵院九长老。” 另一边则是戴着金色面具的少年,说道:“武道巅琊山老人即将闭关修炼,听闻叶姑娘胜任九长老之职,便让在下前来九鼎门,代其表达祝福,并希望能在武道巅上见到九长老的名字!” 楚月抱拳作揖,不卑不亢,朗声道:“烦请二位,替我转述谢意。” 盛宴之地,十大学院的人原本平静了下来,却是再次沸腾了。 符文花家,武道巅琊山老人。 这…… 蓝欢欢错愕,结结巴巴地说:“这真的是学院长老的任命仪式吗?比那屠龙宴还夸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神脉出世了……” 叶薰儿阴冷地看了她一眼,蓝欢欢连忙低下头,轻咬下嘴唇。 慕笙则满脑子都是楚月、沐凤鸣、老伯公三代人同行的画面,无比的刺目。 “娘亲,外公为什么要这么做?”叶薰儿问道:“他的心里,完全没有我们了。” 慕笙不语,脸色却阴沉地可怕,内心慌极了。 她害怕掩藏多年的秘密,会被宣之于众。 她怕那不堪的血液,不再有高贵的资本! 轰! 千行神卷内,风云再起。 但见九鼎门的九霄云空,有人乘坐龙纹轿辇前来! 十大学院的人,几乎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楼掌教手里的半盏酒水,倾斜流出。 万道目光的注视之下,来人掀起明珠帘子,头上的冠冕和明黄色的龙袍格外醒目。 四下里,一片喧哗! 武祖!! 十大学院的人倒抽冷气,已经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武祖居高临下,俯瞰四周,说道:“叶小友,恭喜晋升为九长老,叶天帝也让本座来道一声恭喜。” 竟然连叶天帝都在关注这件事! 第1098章 你动过我的未婚妻? “啪嗒!” 楼掌教手里的杯子,摔碎在了地上。 他的脸色,已经白到吓人。 武祖亲临,叶天帝挂记…… 楼掌教望着九鼎门的热闹非凡,终于明白,自己和神玄损失了一个怎样的人才。 他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否则的话,这般奇景,当在神玄学院出现。 慕笙见楼掌教的悔意毫不掩饰,又见闻人绝对自己不闻不问,闭上了充满仇恨的眼睛。 十大学院的人,俨然炸锅了般。 “夜帝尊,叶天帝,武祖,沐将军……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相信,这些人会同时出现在战争学院。” “其实说起来,我们哪家学院比战争差了,甚至在他之上,怎么没有如此殊荣。” “说白了,还是人家老纪的眼光好,要不是叶楚月,战争学院会有这般辉煌之景吗?” “你的意思是说,楼掌教的眼光差了?” 楼掌教听见那奚落的声音,脸色更加的难看,心里难免对慕笙多了些怨恨。 说到底,要不是慕笙这女人,他何至于纪苍那个老东西白捡了便宜!! 简直亏大了! …… 九鼎门。 圣域十二护法面面相觑。 他们原以为自己是来给叶姑娘撑腰的,来了才发现,叶姑娘底蕴大得很。 战争学院的弟子们,也都被震撼得麻木了。 反观扫地的薛盈盈,满面惊色。 这才发现。 她和叶楚月之间,相隔着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武祖亲临,战争学院蓬荜生辉。”楚月笑意盈盈,美眸清亮。 “叶小友,许久未见,精进了许多,甚好,甚好。” 武祖说话的同时,瞅着楚月一身的粉袍,眼底深处闪过惊艳之色,还有些窃喜。 他倒想看看叶天帝得知自己错过叶小友的粉袍后,是怎样精彩的表情了。 “武祖就打算这么坐着?” 夜墨寒两手环胸,墨袍翻飞,颀长的身形斜靠在鼎旁,紫眸隐隐渗出邪佞之气。 在他眼中,只觉得楚月仰头对话,脖子会疼。 武祖瞧见夜墨寒,干笑了几声,连忙跃下来。 对于武祖在夜墨寒面前如此斯文听话,众人倒是感到好奇。 论身份实力,凌天地位,武祖不在夜墨寒之下。 楚月见此一幕,倒是想起彼时在长安城中夜墨寒所说的话了。 武祖曾是这厮的小弟~ 诚然,世人不知道的是,九万年前,武祖还是个无名小辈,连生计都很困难,在百鬼之森九死一生遇到了夜墨寒,从此跟在夜墨寒的身旁混口饭吃。 后面武祖磕了三个响头,拿着夜墨寒给的盘缠,走出百鬼之森,开创出武神殿。 故此,武祖一看见夜墨寒,就没了人前的那套威严。 “原来夜帝尊也在。”武祖笑道。 “别来这套虚的。” 夜墨寒剑眸凛冽,深邃如夜,却充满着蛰伏的危险。 他看得武祖浑身不自在。 许久后,夜墨寒才似笑非笑,邪味乖戾地问:“听说,浮屠山下,你动过我的未婚妻?” 武祖:“……”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会儿他也不知道这是夜墨寒的未婚妻。 要知道的话,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第1099章 开鼎 “看来武祖是贵人多忘事。” 夜墨寒削薄的唇勾起了玩味的笑,落在武祖的眼里,却是满满的危险。 武祖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当时情况不同,而且他遇见个陌生姑娘,出手前总不能问一句‘夜墨寒是你什么人’吧。 “咳……咳咳……” 武祖以拳抵唇,干咳了数声,突然后悔来这九鼎门了。 然而前有叶天帝逼他来,后有夜帝尊虎视眈眈,他容易吗他。 “夜帝尊,此事说来话长,要不然……”你揍回来得了。 武祖话未说完,就见楚月开口道:“说起来,还得感谢当时武祖的动手,疏通了不少筋脉,让我后面的突破速度快了不少。” 武祖感激地看了眼楚月,连忙接过话茬,信誓旦旦地说:“夜帝尊,当时初心确实是想帮叶小友疏通筋脉来着。” 说罢,武祖就朝楚月递来了一方熠熠生辉的赤金色菱形令牌。 令牌之上,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腾,四周灵鸽飞翔,武道气力浑厚。 底端刻有三个龙飞凤舞颇为潦草的大字:武神殿。 “叶小友,此乃武神殿的通行令牌,若是有需要的,尽管来武神殿找本座。” 武祖说道:“而且你若愿意的话,他日凭此令牌,来武神殿,你在成为战争学院九长老的同时,亦可任职武神殿的位置。” 楚月大大方方的接过了令牌:“武祖亲赠的令牌,晚辈定会妥善保管。” 武祖悄然看了眼夜墨寒,见夜墨寒神色好转,便跟着松了口气。 这可是他祖宗,只得供着,惹不得。 通行令牌的出现,却叫九鼎门和王府的众人颇为眼红。 而圣域的剑痴护法,则不由感叹:“叶姑娘真是不错,有热血之勇和气魄,却也会审时度势,进退有度。” 血护法则眯起了血雾翻涌的眸子,深深地看了眼夜墨寒。 他跟着夜墨寒这么多年,清楚夜墨寒早不去武神殿找茬,而是这会儿提及浮屠山的事,就是为了让这通行令牌。 如此一来,就在不知不觉中,让叶楚月树立威信,建立底蕴的同时,又得到了武祖的感激和圣域护法的赞赏。 不得不说,夜墨寒的字里行间,都充斥着缜密的心思。 但也全都是,对叶楚月的爱意。 爱到可以毁了一身杀伐,从此走向正道,憧憬光明。 血护法笑了笑。 这样也好。 至少,比起以往的殿下,夜墨寒像个有血有肉有人间烟火味的人了。 楚月收下通行令牌的时候,亦不由多看了眼夜墨寒。 抱枕的心思,她都懂。 而这,就是她爱惨了的男人。 所以,她怎么可能跟着四长老当寡妇呢。 此时夜墨寒、武祖等人都已步入九鼎,其中亦有武道巅和符文之地来的人。 九鼎旁侧,都是鼎鼎有名如雷贯耳之人, 楚月在圣光的中央,微微闭上了眼。 钟声响起! 众人将武道之力灌入了高耸入云的鼎上。 轰然间,九鼎开始了强烈的震颤,爆发出了骇然的气息。 一道道炫目的荣光,离鼎而出,冲向了一袭粉袍的少女! 第1100章 人皇 晌午时分,青阳正好。 楚月盘膝而坐,犹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九道荣光,从四面八方而来,贯穿了她纤瘦的武体! 荣光化作气力,以摧枯拉朽之势,在楚月五脏六腑横行霸道的冲撞。 楚月刹那间感到腹腔内翻江倒海的痛,一口鲜血才涌上咽喉,就被她给生生地吞了下去。 外界众人不知楚月的情况。 楚月在痛不欲生之中,保持着一丝清醒。 下一刻。 她内视脏腑腹腔,却是心惊肉跳。 但见九鼎荣光之力,竟如吞噬万物生灵的洪水猛兽般,正在吞噬着她体内的筋脉、气息、脏腑! 楚月这才发现,九鼎是正气浩然的象征,而她体内有着即将成长的魔种! 九鼎原先是要淬炼她的元神,发现魔种的气息后,自然演变成吞噬的状态。 而这种状态,是无解的! 九鼎吞噬的痛苦,就像是眼睁睁地看着猎豹啃咬掉自己四肢躯干而无能为力! 楚月聚精会神,以强悍坚韧的意志,来阻止九鼎之力的吞噬。 却在此时! 放置在楚月神农空间琅琊皇帝所赠送的护国神刀,竟是发出了不断震颤的刀鸣! 三尺护国神刀震颤嘶鸣许久,竟悄然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掠入楚月的元神里。 一截小刀,散发出恐怖如斯的气息。 神刀的气息,竟将九鼎之力给完全地吞噬掉! 楚月略感诧异,意识潜入元神处的小刀。 嘭! 石破惊天的巨声响彻天地间。 楚月仿佛来到了混沌未开的天地,有人傲立在宇宙之巅,遥望着皓月寒星,饮一杯来自银河的浊酒。 楚月走在无垠的星河宇宙,分不清昼夜。 但她看到了一道身影。 那人俊美无俦,身穿印满血色罂粟的黑袍,脸上交叉着两道血色刀痕。 痕迹之中,竟是有星芒绽放,仿佛流淌着一条倒映着星月的银河。 男子玉骨天成,干净得不染尘埃,遗世独立般。 他坐在星月形成的棋盘前,晶莹剔透的手,轻执一枚棋子,微微低头。 仿佛在思考如何破解棋局。 “你来了。” 他连头也不抬,发出宛若昆仑山碎,芙蓉泣露般好听的声音。 楚月满身戒备,极为警惕地看着男子,目光下移,望见了男子腰间的刀,正是……她的护国神刀。 “你是谁?”楚月问道。 男子缓缓地抬头,在混沌虚空里,星月般的眼眸,看向了楚月。 他像是大海无量,容纳着世间所有的污秽。 许久。 他说:“人皇。” 楚月眸底流光一闪。 据说。 混沌之初,幽灵横行,妖魔肆意称霸六合,人族如蝼蚁奴隶! 少年人皇出世,创人皇之道,帝王权术,带领人族武者,成为天地主宰! 一双翡玉之手,描众生,绘星云,窃天机,点命灯! 而有关于人皇的一切,楚月最为注意的,莫过于是云鬣传授的那本《人皇剑诀》。 “见到我,你不感到诧异?”男子问道。 “既来之,则安之。” 楚月波澜不兴,平静地道:“我既然会出现在这里,见到你,就有我该来,该见的理由。” “你变了。” 男子笑了:“这是你第二次来,九万年前,你来过一次。” 楚月讶然。 九万年前…… 她出现在异世大陆,也才不到一年的时间。 就算前世,也只活了二十来岁。 何来的九万年! 想至此,楚月思绪一顿,蓦地眯起了眼睛。 她虽无九万年的生存痕迹,但前世所做之梦,就像是庄周梦蝶。 在梦里,她误入过九万年前的百鬼之森,也在五年前的长安城出现过,与夜墨寒在阴差阳错下有过肌肤之亲。 但楚月对眼前的人皇毫无印象,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九万年前,我为何而来?”楚月问道。 她仿佛看到了一个个的梦境成为了现实,成为了别人口中的故事。 而一无所知的她,在那一个个的故事里存在过。 人皇笑道:“你为了黎民众生而来,为了挡下天劫,不惜在自己的三魂六魄之上钉上无生钉。” 第1101章 异象 楚月听着男子所说的话,感到几分愕然和不切实际。 她为这个世界挡下过天劫,还在自己的三魂六魄上钉上了无生钉…… 楚月顿感好笑,往后退了一步,轻微地摇头,泛红的眼眸充满了肃杀的戾,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皇看。 人皇看了看棋局,缓声说道:“无生钉,无法轮回转世,一旦死亡,便是魂飞魄散。而且你让你的修炼比之旁人千百倍的难,但你的意志也会因此有着千百倍的强大。” “那时,你为天下生民赴汤蹈火满身无畏,只与我说过,你有一个遗憾,就是没有将你喜爱的男子娶回家。” 人皇轻笑了一声,问道:“如今,你娶回了吗?” 喜爱的男子…… 楚月的脑海里,骤然间就出现了抱枕的名字和身影。 如若九万年前她和郁司冥在百鬼之森相遇过,兴许,她和那时的抱枕也相知过。 楚月的呼吸急促了几分,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在百鬼之森发生过的事,她与抱枕之间的过往。 原来,她在九万年前,就想把她的抱枕带回家。 楚月思及此,眼眶越发的红,唇边绽开了一抹苦涩的笑。 她和抱枕之间,整整有着九万年的空白! “三魂六魄被钉之人,都是生不如死,但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 人皇感叹道:“叶楚月,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 “我也没想到,人皇擅用的兵器,竟然是刀!” 楚月笑了笑,说着让人皇不知所云的话。 楚月跟着云鬣所习《人皇剑诀》,世人为此杀得血雨腥风,最后云鬣也只是得到了残卷而已。 直到现在,楚月才恍然大悟。 原来剑诀并不是什么残卷,而是……从未有过什么人皇剑诀! 人皇所修炼的,是刀! 刀气席卷十万里山河,策马平天下! 琅琊帝国的护国神刀,大有来头,正是世人所要找寻的人皇兵器! 阴差阳错之下,竟到了她的手上! 而又在机缘巧合下,她因北玄城万魔宫而有了魔种,与九鼎之力互相排斥,反而唤醒了护国神刀,也让她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皇,得知了无生钉的事。 人皇说道:“这把刀,你早以前就看上了,只是寻不到,没想到兜兜转转,真的出现在了你的手上。” 人皇解下腰间的护国神刀,立在银河之上,刀锋割裂虚空,他身姿飒爽,动作干净利落的出刀。 “既是如此,那么,人皇刀法,看好了。” 人皇使刀,在混沌和宇宙之间游走。 一刀出,皓月落,劈混沌,斩星辰,乱银河,灭天地! 一刀起,万物生,春有百花香。 人皇九刀,九转刀法,感悟各不同。 楚目不转睛,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仔细盯着人皇的刀法轨迹来看,心中大有茅塞顿开之感! 此刀法,若是修得圆满,她必能成为凌天大陆第一人,乃至于是更高,更远,更强! 楚月惊人的记忆力,记下了人皇刀法的每一个细节! 这会儿,楚月专心修习人皇刀法,却不知战争学院,已然过去了整整五日。 九鼎门,众弟子寸步不离,却是面面相觑,匪夷所思。 王府盛宴还在继续,十大学院的人讨论个不停。 “九鼎怎么还没有动静?战争学院是历史最久的学院,九鼎也是战争学院的专属,按理来说,武者接受九鼎荣光的时候,会为九鼎添上一笔元神之力。” “是啊,九鼎集百家之元神,镇守在战争学院,无比的强悍牢固,不可能三天都不出现动静吧。” 众人情绪激烈,声音高昂。 神玄弟子蓝欢欢看了眼叶薰儿等人,则是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说话的嗓音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诸位难道忘了,九鼎开创之际,九鼎老祖可是说过了,若授九鼎荣光而无动静者,则是会祸害众生的天煞妖星,是凌天的不祥之兆。” 蓝欢欢意有所指地道。 叶薰儿赞赏地看了眼蓝欢欢,蓝欢欢咧开嘴露出了笑,只等着以后有叶薰儿的好好栽培,能够和叶楚月一样,扶摇直上! 蓝欢欢的话,提醒到了十大学院的其他人—— “是啊,九鼎无动静,那可是灾难的迹象,诸位可别忘了这几日的凌天大陆就有异象,说不定就和这叶楚月有关!” “难不成,叶楚月是妖异者?”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一定要赶紧处决,用火刑烧作灰烬,骨灰洒在武道巅,方可破妖异之象,还凌天一个太平!” “……” 闻人绝听得此话,眼睛里赫然出现了一道光亮。 随即立刻起身,悄然离开府邸,直奔天府王室! 第1102章 不敬 此刻,楚月还在修习人皇刀法。 又是四个昼夜过去。 九鼎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谁都没有想到,整整九日,九鼎都没有动静,而楚月也纹丝未动的,倒像是魔怔了般。 而身为见证者的夜墨寒、沐凤鸣等人,也都如同陷入了沉睡般,不断的将武道之力灌溉进九鼎内! 整整九日,他们都不动如山,和楚月一样,好似魔怔了般,将世界隔绝在外! “纪院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楚这是怎么了?” 三长老问道。 “九鼎无动静,乃妖异之象,凌天祸乱之端!” 纪苍额头冷汗密布,紧盯着九鼎中央盘膝而坐的少女看的,难以维持往日的平和。 “纪院长!!” 七长老一甩火红色的袍子,咬了咬牙:“难道你也相信那狗屁不通劳什子的妖异说法?你也觉得小楚是妖异之象?” 纪苍皱起花白的眉,摇了摇头。 秦无衣道:“老七,如今我们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信不信!” 七长老扭过头,疑惑不解地看着秦无衣。 秦无衣抬头看天,裙摆飞扬,展露出了满身的肃杀之气,眼神如刀子般愈发的犀利逼人! 七长老眉峰紧蹙,和秦无衣一同抬头朝天穹看去。 只见三千士兵,尽显威武之气,足踏剑刃而至。 最前方之人,就是小王爷闻人绝和一名魁梧的战将。 “是帝军司和天府王室的人,他们来这里做什么?”七长老眯起了眼睛,咬了咬牙。 “只怕是来兴风作浪的。” 秦无衣说完,脚掌踏地,身体飞掠而出,扬起了一条黑色长鞭。 黑鞭化作蟒蛇。 秦无衣站在蟒蛇的头部,抵挡住三千帝军司士兵。 “诸位,也是要来见证我院长老的任命仪式吗?” 秦无衣笑得千娇百媚,把玩着垂在肩前的一缕墨发,眼眸如狐狸般勾魂摄魄:“如今九鼎正开,还请诸位回去吧,好意,我院就心领了。” “任命仪式是吗?” 闻人绝笑了:“整整七日过去,九鼎毫无动静不说,贵院九长老叶楚月已然魔怔了,而夜帝尊、沐战将他们识人不清,也被困于九鼎,至今都没开鼎!” 帝军司将领面无表情,粗犷地说道:“星云大变,异象突生,不是不祥之兆,那是什么?帝军司和王室听闻九鼎之事,勃然大怒,让本将来带叶楚月的骨灰洒去武道巅,献祭天下苍生!献祭凌天!” “你敢?!” 秦无衣面色大变,足下蟒蛇吐露着蛇信子,滴出瘆人的绿色液体。 “我院九长老,洪福齐天,是为人正直的名将,岂敢说她是祸害?放你娘的狗屁!”秦无衣大喝。 “你敢对帝军司和天府王室不敬?”闻人绝摇着扇子,笑得邪肆:“你真是胆大包天,你战争学院,真是要活到头了!” “放肆!”帝军司将领声如雷霆大喝! 气势凛然,剑拔弩张。 纪苍、七长老等战争学院的高层们,赫然间,足踏祥云,腰缠清风,出现在了秦无衣的身侧。 七长老怒道:“想动我院长老,那就从我等尸体上踏过去!开鼎尚未结束,你岂敢盖棺定论说是祸害?” 纪苍说道:“纪某愿以项上人头来保证,九长老开鼎时间比较长,但绝非祸害!” 战争学院的无数弟子,往前走去,气力展开,大喊:“我等亦愿以性命保证!” 第1103章 他们是沐凤鸣的兵 九鼎门的四周,一个又一个的弟子走出来,年轻的脸庞充满蓬勃的朝气,坚毅的眼眸里尽是无畏。 帝军司,凌天大陆第一军势! 天府王室,和武神殿平起平坐,帝域皇族后裔! 纵观大陆,各大势力,分为天地玄黄的品阶。 天品势力,少之又少! 王室也好,帝军司也罢,都是大陆的泰山北斗。 跺跺脚,这凌天大地都得颤三下的存在! 反观战争学院,曾有巅峰,却不及天品,如今没落,已是十大学院的末流。 在战争学院的弟子,都不如神玄等学院弟子来得风光。 此刻面对两大势力的围剿,这些弟子义无反顾,满腔勇气,誓要守下身为九长老的叶楚月。 或许。 他们想要捍卫的不是叶楚月,而是战争学院! 而这也就是纪苍院长和整个战争学院想要表达的核心。 凝聚力强,弟子团结,方可众志成城! 在战争学院的弟子,或许在外不算辉煌,但在战争学院的归属感,却是极为可怕的。 素日里不曾看见,但若遇见真正之事,便可知晓这股凝聚力的坚韧! 少年弟子眉目青涩,踏步走出,护在九鼎之外,仰头看向实力深不可测的军队,仰头说道:“若要动我院长老,何不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有少女风华正茂,明媚生辉:“论实力,我等不如帝军司,不如天府王室。但王室宗旨,乃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帝军司的存在是镇守凌天,护卫大地的武者。如今却对无辜之人动手,既然要杀,那就都杀个够!” “……” 无数的弟子,以血肉之躯,堆成了厚实的城墙。 这堵城墙内有九鼎,有叶楚月。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愧是我战争学院的弟子。” 秦无衣立在黑蟒之首,眼神嗜血地望着闻人绝等人,“战争学院的弟子不怕死,我倒要看看,今日你们能杀几个人,还是一把火将这战争学院,将这数万弟子都烧作灰烬,来祭奠你们的武道巅啊?” 帝军司战将顿感棘手,皱起了眉头,在闻人绝的耳边低声说:“小王爷,帝军司是不可乱杀无辜的,否则帝军司日后如何在凌天立足,我又如何回帝军司交代?” 闻人绝眯起了眼睛,有一瞬间,也被战争学院的凝聚力给震撼到了。 小小的战争学院,并不出名,却有如此强悍的信念! 闻人绝道:“你把帝军司的火灵给我,到时候你们与这群人周旋,我以火灵拿下叶楚月的骨灰。事关凌天之安危,任重而道远,成败在此一举,还望将军与我同仇敌忾!” “切忌,火灵只可对叶楚月一人释放,切莫伤及帝军司的一等战将沐凤鸣。” “放心即可。” 闻人绝收下帝军司灵宝火灵,眼里有着凛冽的杀意。 火灵在手,他何不将战争学院焚烧为灰烬。 到时候,武神殿,圣域,北洲慕府,不统统都归天府王室了吗? 闻人绝勾唇邪佞一笑,狭长的眸子里爆发出了强悍的野心,堪比那燎原之火! 这时,圣域十二护法,拦在前方。 血护法一剑指天,邪肆地道:“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弱女子,先来吃你爷爷一剑再说吧。” 沐凤鸣的部下,互相对视一眼,俱是毫不犹豫的出手。 金色短发的少女,身影快捷如豹,跃至半空抬头咧开嘴一笑,两侧的獠牙堪比野兽,周身飞舞着十八道血色剑刃。 凶悍的刀疤男人,豹头环眼,两把破天钩耍得神乎其神,锋利逼人! 帝军司战将拿出玲珑剔透的令牌,高举在长空,冷眼看向沐凤鸣的部下,“帝军司最高命令,你等身为帝军司士兵,还不速速撤退?” 金发少女舔了舔唇,动了动脖子,骨骼碰撞发出令人胆寒的声音。 “我等只听沐将军的命令,你是个什么东西?” 金发少女脚掌踏空,飞掠云霄之上,低头望了眼盘膝而坐的楚月,大声喊道:“叶楚月,听见没有,这么多的人在为你卖命,玩玩就行,你可别待太久了啊。” 这些部下都是跟着沐凤鸣走南闯北的,刻在骨血里的战友情,哪怕下黄泉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他们虽穿着帝军司的军装,但他们的上头,只能有沐凤鸣一个人! 他们是沐凤鸣的兵! 只为沐凤鸣卖命! 帝军司战将见最高令牌不曾有所作用,咬紧了牙:“你们可知自己在做什么,叶楚月乃妖异之人,你们身为帝军司保家卫国的士兵,却助纣为虐,你们……该死!既是如此,就休怪本将不客气了!” 战将抬臂一挥,怒道: “都给我拿下他们!” 第1104章 大开大合,九转刀法 帝军司的士兵蜂拥往前,兵器相见的刹那,似有地动山摇之声! 九道鼎身前,夜墨寒、沐凤鸣等人仿若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一道道宛若水波般的武道气力,从他们的武体,注入了宛若雄山般的鼎身里。 ……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浩瀚无垠的宇宙洪流里,一道身影大开大合,展的是九转刀法! 楚月站立在虚无缥缈的银河里,眸底倒映着人皇九刀的轨迹。 她要记下人皇的刀法,再在武道之路,修炼出真正的人皇道! 但有那么一瞬间,楚月仿佛听到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喊她的名字,让她不要待太久了。 楚月深吸一口气,随即全神贯注。 人皇的声音响起:“修炼人皇刀法,可助你摆脱无生钉,但这条路很难走,你会遍体鳞伤,或许会满盘皆输。” “我不怕输。” 楚月昂首挺胸,面颊映照着星月落下的辉,好看到如同来自神邸般。 人皇手放刀落,步伐优雅的走至了棋盘的前方,发现女孩的脸上满是笑容,便问:“你看起来很高兴。” “是啊。” 楚月摸着鼻子说:“想不到,我是这么伟大的一个人,太伟大了,都有点儿不真实了。” 人皇:“……” 九万年未见,她还是依旧的神采飞扬。 是这万里星河里,永不落的一轮皓月。 “叶楚月,你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人皇叹道。 她分明是那么的自私自利,却又愿独挡天劫。 她从深渊中走来,却用血肉之躯,填平了深渊。 她笑着说这人世间百鬼纵横,却毫不犹豫的守护着。 人皇低下了头,一双如同润玉的眼眸,折射出剔透的光,氤氲着浅绿的雾色。 “人皇,你说,你的刀法,可以运转为剑法吗?”楚月求知若渴的问道。 云鬣所修人皇剑诀,已是剑尊之实力,改为修刀已经来不及了,这不是折磨一大把年纪的老人家吗。 但剑尊境已是云鬣的瓶颈,想要继续修炼下去,就必须衍生出完整的剑诀。 人皇看着少女熠熠生辉的眼眸,以及那张扬鲜活的神态,愣了一下,笑着说:“未尝不可。” “那就行了。” 楚月说完,便朝人皇伸出了手。 人皇低头望向少女掌心纹路清晰的手掌,干净如玉的眼眸里,闪过几丝疑惑。 随后,人皇严肃地道:“我已是陨落之人,无法跟你离开,也未曾有过婚娶的想法。” 楚月:“……”这什么虎狼之词,被抱枕听到还得了! 楚月无奈的走过去,把护国神刀拿了过来,“没刀,我如何修炼人皇刀法?拿斧子练吗?” 人皇随即明白了楚月的意思,不由以拳抵唇,不自然的干咳了几声,没想到是自己会错了意。 楚月将护国神刀背在了身后,侧目扫去,看向了这片星河,抬手伸了个懒腰。 “这地方美轮美奂,实乃人间仙境,但我该走了。” “叶楚月,我很期待一代新人皇的涅槃之旅,而非,中道夭折。” 人皇说道。 楚月背着刀,挎着斧,沿着洪流往外走。 数步后,顿足停下。 泼墨的发梢轻翘起,她缓慢的回头看来,眉角眼梢印着寒心皓月,笑得格外动人。 她说:“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九万年了,我还没能把他娶回家。” 人皇微微怔住。 目光尽头的少女,已然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披星戴月般走在宇宙的星图里,渐行渐远。 她满腔笑意,美眸如月牙,随意地摆了摆手,边走边说:“但我们是一家三口,有了个儿子,他叫叶尘,改日有机会的话,带给你来看看。” 人皇看着那自在轻盈的背影,感到几分洒脱桀骜之气,听见少女的话语声,他的面颊浮现了一抹笑容。 第1104章 九子出,福瑞现 傍晚,霞光万道,暗红色的斜阳渲染着山河大地。 九鼎门,烽烟四起,草木皆兵! 帝军司三千士兵的军队,倾巢而出,手中的兵器折射出凛冽的寒光。 轰! 刀刃,划破了秦无衣的肩胛骨。 衣裳刺裂,血肉割破,鲜血洒成了血雾。 秦无衣低吼一声,被闻人绝一脚砸在腹腔,给狠狠地踹了下去。 秦无衣身体下降之际,火红色的身影骤闪而过。 七长老怒不可遏,暴掠疾冲,自半空揽住了秦无衣的腰部,看见秦无衣的伤口,眼睛里爬满了血丝。 “站老子身后去,战斗是老爷们的事,你别插手了。”七长老压抑着翻涌的情绪,沉声道。 “老七,如果我死了,记得每逢清明,多烧点纸来,别让我到了地下没钱买酒喝。” 秦无衣手持黑蟒鞭,推开了七长老,重新战上了上去。 此地,一片狼藉。 刀光剑影,血色四起。 闻人绝拿着灵宝火灵,逐渐靠近九鼎之地。 想把这些人一网打尽的机会千载难逢,他必须好好把握! 王府盛宴当中十大学院的人,看着千行神卷里的厮杀场景,愣住过后,心思各异。 大多数人的脑子里,都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拍着胸脯缓气,庆幸自己没有去九鼎门,没有卷入这纷争里。 却说蓝欢欢、叶薰儿之流,眉开眼笑,颇有种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 叶薰儿冷眼看着老伯公等亲人,只盼望着这些人,全都死在这个鬼地方。 届时,她就好名正言顺的成为北洲慕府的主人,成为慕军的首领! 叶薰儿越想越高兴,眉目已然狰狞了几分。 “来人,有酒吗?” 叶薰儿一拍桌面,高声道:“拿酒来,拿上好的酒,诸位还请随我喝个不醉不归!” 晏红鸢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再看向千行卷里的楚月,长指轻摸了摸断耳。 一坛坛的烈酒而后摆在了桌面上,酒香味四溢,仿佛在庆祝着什么喜庆的事。 叶薰儿拆开封口,捧起一坛酒喝了个痛快。 楼掌教道:“战争学院大势已去,还是帝军司够强,这酒,本座也要喝一杯,诸位,今日的酒,算是神玄请你们的了!” 众人举杯饮酒,笑看九鼎纷争。 砰! 惊天动地的声音,震彻千行神卷的内外。 所有拿着酒杯的人,手跟着颤抖了下。 一双双眼睛,不由看向了厮杀不休的千行卷。 只见盘膝而坐不动如山的少女,墨发飞扬之际,睁开了一双凛冽清绝的眼眸,如宝剑出鞘般的锋利! 那一刻,九鼎颤动,所有人都苏醒过来! “嘭!” “嘭!” 九道鼎身之上,竟是笼罩上了赤金色的光辉。 仔细看去,光辉之中,有着灵气充沛的图腾,分别是龙的九子。 栩栩如生,展现而出。 此时,万籁俱寂,天地静谧,厮杀的修罗场如同定格的画面般,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楚月缓缓地站起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双激动的眼睛。 楚月再看了过去,秦无衣手中的鞭子顶部吐露着蛇信子,肩胛骨直接被利器给砍破了。 “楚爷!” 屠薇薇面上染着血迹,兴奋地大喊。 一声楚爷,让所有的人缓过神来。 楚月手中光芒涌聚,护国神刀骤然出现。 她手执三尺大刀,凌空一斩,九鼎颤动,龙之九子发出的刺耳的声音。 “闻人绝,谁给你的胆子,来犯我战争学院?!”楚月一声暴喝,龙九子的声音再度尖锐! 拿着火灵的闻人绝,面色呆滞了。 夜墨寒眼底危险肆意,龙吟声响,百尺巨龙从天降!策四方! 纪苍突然大声道:“星云有云:尘埃散,祸端消,九子出,福瑞现!此乃大吉兆!大吉兆!不是妖异!不是!” “妖异?” 沐凤鸣红发轻舞,脚掌点地,整个人掠飞了出去,一记鞭腿重重地打在了那帝军司战将的侧脑! 魁梧结实的战将口吐鲜血,身子倒飞了出去。 沐凤鸣冷视那三千士兵,大喝:“都给本将把兵器放下,不然老子弄死你们。” 一等战将之威尽显! 三千士兵退步后撤。 第1105章 斗志昂扬不灭 沐凤鸣身为帝军司一等战将,虽是女流,但放眼整个帝军司,无人敢放肆! 从帝军司而来的士兵们,俱都收起了兵器,不再兵刃相见。 一来是因为妖异的谣言不攻自破,二则就是沐凤鸣的个人威望。 而在楚月走出星河之地,睁开眼睛的时候,沐凤鸣、夜墨寒、武祖九道几乎是同一时间的苏醒过来。 九鼎门的情况,也因此再度发生了翻天地覆令人大跌眼镜的变化。 “沐……沐将军……” 被踹飞的帝军司战将,口吐鲜血,捂着侧脑连滚带爬的出现在沐凤鸣的面前。 “赵将军,帝军司之兵是对抗外敌,护凌天的,何时成了用来讨伐无辜武者的十恶军队?” 沐凤鸣一双锃亮的战靴往前行走,步步直逼赵将军! 赵将军才堪堪站了起来,就被沐凤鸣的声势给吓得露出几分慌张。 “战争学院九长老叶楚月,开鼎九日无动静,再者近来凌天大陆有异象,故被认为是妖异,末将也只是为了这凌天的百姓和安危着想,天地可鉴,末将绝无半点私心啊。” 赵将军的声音仿若出自脸上,倒有几分壮士割腕的悲壮,好似为生民行正道死而无悔般。 “嘭!” 沐凤鸣一记鞭腿侧面砸来,犹如千斤巨石般再次踹在了赵将军的侧脑。 赵将军五大三粗的魁梧身躯摔倒在地,砸出了一个深坑不说,还散开了不少的尘烟。 “咳,咳咳咳……” 赵将军剧烈的咳嗽,鲜血从唇齿间溢出。 还不等他从坑里爬起来,沐凤鸣一脚踩在了赵将军的脸庞,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 脚掌加重力道扭动了几下,使赵将军的后脑勺彻底深陷于地里。 沐凤鸣把玩着玄铁袖口和护腕,漫不经心地说:“本将的人,不是你有资格动的。” 闻人绝在高空见此,眼里涌动着浓浓的惊骇,一阵慌乱纠结过后,暗暗咬牙,打算趁乱逃走。 吼! 龙啸之声,激荡起百里开外的江川河流! 百尺巨龙呼啸而至,比铜墙铁壁还要结实,死死地挡住了闻人绝的去路。 夜墨寒周身黑袍翻飞,修长的双腿迈动,踏足往前,邪肆的紫眸暗涌着无端的风暴,似要将这片天地绞杀为灰烬。 “本尊,允许你走了?” 他隐忍着肃杀之气,满目充斥着骇然的绯红色,如同死神般凝视着闻人绝。 武祖亦是面色肃然,质问道:“闻人绝,今天,天府王室是不是该给一个交代?皇族后裔,该不会成为滥杀无辜之人吧。” “这天下武者供出帝军司,养的兵和军队,竟是朝无辜之人展开厮杀。” 老伯公眼眶泛红,满腔怒意,喊到嗓子沙哑:“是凌天要亡,帝军司要亡,还是这天下的侠义之士该死啊!” 老人痛心疾首,灰浊的眸里是满满的失望,还有着对叶楚月的心疼。 他心疼自家外孙女,为何走的路如此之艰辛困阻! 他失望这天下第一军势忘了初衷! “小王身为皇族后裔,王室一员,事关凌天之安危,也是出自于对天下百姓和众生的考虑。” 闻人绝说完,脸上堆满了笑容,眸子发光般看向了楚月:“叶长老,真是可喜可贺,没想到你竟是鸿运当头之人,是小王失礼了,小王给你赔个不是。小王相信,像叶长老这般宽宏大量,为天下计的人,也能明白小王的苦心,亦不会计较这小小的误会才对。” 楚月握着三尺神刀,举目四顾,乃是一片狼藉。 战争学院的弟子们,灰头土脸的,有些人衣裳破了,皮肉裂了,但年轻的脸庞上是坚毅不屈的眼神。 他们和神玄不同,危难之际,无人落井下石,无人幸灾乐祸,只有着斗志昂扬不灭的团魂! 而受伤最重的是四长老秦无衣,肩胛骨由上至下被利刃划开,伤口肉眼可见,血液汩汩往外流,沾染着鲜血的脸却对着她露出了笑。 可想而知! 若她再晚一些来,这里,会发生怎样惨绝人寰的事情! 甚至于抱枕、沐凤鸣、武祖等人都会全军覆没! 楚月轻呼出一口气,扬起了头,眉眼含笑,笑得竟有几分怅然决绝。 她说:“王室小王爷,初衷是为天下百姓,为凌天大陆,确实情有可原。” 她脸上的笑,越发的极致,嫣然如娇花般。 闻人绝顿时放松警惕。 想来也是,武祖曾在浮屠山下对叶楚月动手,叶楚月审时度势,知晓分寸,故而说是帮忙疏通筋脉。 如今叶楚月恐怕也是碍于天府王室的威严,毕竟是曾经的帝域皇族,巅峰时期,在这凌天大陆可谓一家独大的。 叶楚月权衡利弊,自不能当众发难。 闻人绝唇角微微扬起,但战争学院的弟子们,看向楚月时,却都是红了眼睛,有些许的情绪低落。 为人圆滑世故,长袖善舞,八面玲珑,都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是聪明之举。 但有时明知圆滑姣好,还是会心里难平,伤了感情。 毕竟他们就算初衷是为战争学院,但也是为了保护叶楚月,不惧生死,甚至不顾背后的家族,截然面对帝军司和天府王室这般恐怖如斯的势力! 哪怕实力悬殊,哪怕结局已定,他们也未曾圆滑世故。 有部分弟子,难受地低下了头。 第1106章 好好记住你楚爷的名字 “叶长老是爽快之人,小王甚是喜欢。” 闻人绝在百尺巨龙前,低头看着楚月,文质彬彬地道:“叶长老这个朋友,小王必是要结交了的。” “小王爷,既是结交为友,自也要平起平坐,莫不成王爷要高人一等?那可就少了些诚意。” 楚月巧笑嫣然,妖冶地挑起了眉梢。 “叶长老所言极是,结交为友,确实需要诚意。” 闻人绝看着面前的百尺巨龙咽了咽口水,而后来到地面,走向了楚月。 秦无衣远远地看着和闻人绝相谈甚欢的楚月,眸色渐暗,低头看了眼自己深可见骨的伤口,染血的唇角扯了扯笑。 七长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扶住秦无衣,打算为秦无衣上药,“先上药吧,晚些治疗,不然留下后遗症,你这辈子都不能用鞭了,而且骨裂之痛,会伴随此生。” “啪嗒”一声。 秦无衣面无表情的打掉了七长老的药膏,发红的眼睛,像走火入魔般,压抑着万分的沉痛。 “你不要命了?”七长老神色愠怒。 “不要了。” 秦无衣洒脱一笑,说:“痛才好,痛才长记性,才不会忘掉。” 七长老满面复杂,“闻人绝终究是王室之人,继续大动干戈,不是好事,小楚楚是为了顾全大局。” “我知道。” 秦无衣的眼眶越来越红,却笑得百媚千娇,“顾全大局,是稳妥之人,自古王侯将相皆如此,说明我们的九长老乘风破浪平步青云不过是指日可待之事,甚好!” “别笑了,难看死了。” 七长老看着秦无衣的笑容,却是断肠般的难受,但又无能为力。 此时,众人的注视之下,小王爷闻人绝脸上浮现着如沐春风的笑,走到了楚月的面前,正儿八经地作揖:“叶长老,若有兴趣去帝军司的话,小王可为你写一封举荐信,如何?” “小王爷的诚意,貌似不太够,众目睽睽之下,互相给个台阶,意思意思即可。”楚月说道。 闻人绝心领神会。 这丫头片子虚荣得很,无非是要他卑躬屈膝,阿谀奉承,如此传出去也算是一桩名事。 对于闻人绝来说虽是屈辱之事,但大丈夫能屈能伸,此时他已进退维谷,若就此全身而退,也没有损失什么。 但闻人绝自从停在九鼎中央的大地,发现九子金光笼罩的这里,压力比较强。 不过这是正常之事,闻人绝也没有太过于在意。 “叶长老说的是。” 闻人绝颔首低头,两手拱起,朗声说道:“实不相瞒,小王早便听闻叶长老的种种事迹,不过这百闻不如一见,如今见之,只觉得这趟战争学院来对了,能和叶长老成为朋友,想必会是人生美事。” “闻人绝。” 楚月轻垂着睫翼,淡淡地出声。 “嗯?” 闻人绝茫然地抬起头来。 “好好记住你楚爷的名字。” 话音才落,狂风四起。 杀气席卷而出,楚月眼底的戾气暴涌。 但见她在电光火石之间,以肉眼难以捕捉的极快速度,举起那护国神刀,简单粗暴的劈砍在了闻人绝的肩胛骨上。 一刀下去,肩胛骨撕裂开来,鲜血狂涌流出。 闻人绝大脑一阵空白,随即如野兽般痛苦地低吼出声。 楚月面色深寒,眼底一片邪佞之气。 她腕部缓慢地转动,只见还砍在闻人绝肩胛骨的刀刃,开始转动了方向。 宛若绞刑般将他给剐了,痛得闻人绝满头大汗,束发的玉冠碎裂,黑发全散了下来,仰头发出惨烈的叫声。 “啊啊啊……” 此间天地,唯有闻人绝痛不欲生的哀嚎。 他满身的青筋,都在此刻暴起。 楚月的手腕带着刀刃,在他的肩胛骨转动,摩擦,剐骨!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都惊呆了。 少女身上的粉袍,是世上最娇嫩的颜色,眉眼间甚至还有青涩感。 但她却如来自地狱般,绝色的面颊沾染着点点血迹,下手无情,堪比那手起刀落的刽子手。 第1107章 诛人者,必被人诛 闻人绝疼得双膝弯曲,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脖颈、额头、手背、胸前暴起的青筋,如夜里分叉的枝桠,看起来叫人瘆得慌。 他跪在楚月的面前,已经没法独立思考,只在这剐骨的痛苦里丧失了理智。 楚月目光锋利逼人,将护国神刀从闻人绝的肩胛骨抽出,带出了凄美的血刃。 “啊啊啊……” 闻人绝惨叫连连。 拔刀之痛,不亚于插刀。 砰! 楚月五指握刀,将那护国神刀猛地插在了地上。 楚月修长的手轻拍了拍闻人绝冷汗横流的脸,动作还算温柔。 却在下一刻,暴戾无边,如恶魔般用力,一把抓住了闻人绝的头发。 “闻人绝,你在我的任命仪式之上,与我敌对,刻意设宴邀请十大学院之人,我不在乎。” “你说我是妖异之人,是凌天祸害,想要名正言顺的的将我铲除,我无所谓。老子这条命就在这里,你想拿,只要你有本事,我死也无惧,只能怪我技不如人。”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对我院弟子动手,对无辜之人施暴,对我院长老下此狠手!” “诛人者,必被人诛。” 楚月的声音越来越激烈,情绪在失控的边缘徘徊。 秦无衣蓦地抬头看向了楚月,完全地呆愣住,如雕塑般石化了般,眼底倒映着少女满身狠戾的身影。 片刻过后,秦无衣咧开嘴笑了,发红的眼眶里终于憋不住,流下了两行清泪。 倏地! 楚月提着闻人绝的头发,轻而易举的将其拽起。 随着楚月往前走去,闻人绝便被拖行在地。 不多时。 楚月拖着闻人绝来到九鼎前侧,面朝战争学院的方向,把闻人绝给丢了下来,一脚踹在闻人绝的后背,再攥起其发用力一提,迫使闻人绝跪在了众人的面前。 “叶楚月!” 闻人绝在痛苦之中找到一丝理智,大吼道:“你岂敢……” “砰!” 楚月拽着闻人绝的头发,逼得闻人绝额头砸地,堪堪给战争学院磕了个响头。 “一叩首,跪你自私自利,还妄图行正道之事。” “砰!” “二叩首,跪你企图滥杀无辜,伤天害理。” “砰!” “三叩首,跪你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砰!” “四叩首,跪你眼歪鼻斜,丑人多作怪!” “砰!砰砰砰!” 一时之间,这九鼎门中只有磕头的声音。 须臾。 闻人绝在楚月的手里,强迫着磕了几十个头。 什么理由都有,全靠这位爷的心情。 到了最后,纯粹是看他不顺眼。 闻人绝头晕目眩,伤口再度撕裂开来,疼得都没力气叫了,浑身直冒冷汗。 他已头破血流,鲜血沿着额头往下流,没入了眉睫,也滴落在了地上。 末了。 楚月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拿着帕子擦拭自己手上的脏污痕迹,面对无数道目光,她站得笔直。 她侧过头,就看见秦无衣满面泪水,笑得无比灿烂。 这时王府盛宴之地,十大学院的人,已然是目瞪口呆,震惊不已,做梦都不敢这般想。 第1108章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王府四周都充斥着浓郁的酒香味,自从认为九鼎久久不开是妖异征兆之后,各学院好端端的就像是庆功一般大喝特喝,不醉不休。 尤其是神玄学院的众人,上到掌教使,下到弟子,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就差没把小人得志四个字写在脸上。 此时见千行卷内的九鼎门已然扭转局势,一张张脸上,眼睛里,都写满了震撼之色。 “这……难怪江湖传言,叶楚月此女心狠手辣,蛇蝎心肠,连亲生父亲都要害死的人,不可谓不残忍。” “此等作风,有违十大学院的清风磊落,过于狠戾无情了。” “不过她才武星境,闻人绝实力超群,又是王室中人,怎会如此惨败?” “九子现,福瑞出,九鼎开鼎后压强更甚,又加上叶楚月假意示好,让闻人绝掉以轻心,才会败如山。” “好是阴险狡诈!” “……” 叶薰儿听着那些声音,眉头紧紧蹙起。 她紧盯着在九鼎前傲然而立的叶楚月,满腔恨意如江海逆流,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她这才刚喝完庆功酒,叶楚月就苏醒,还有福瑞之意! “为什么……” 叶薰儿万分的不甘,眼眶里是根根分明的血丝。 她五指用力,酒杯在她的掌心化作了齑粉。 一口气血涌上,猛地捂着胸口吐了出去。 “叶师姐,你怎么了。” 蓝欢欢急忙扶住了叶薰儿。 叶薰儿目眦欲裂,大口地喘气。 为什么世上的好运,都被叶楚月占了去! 可怜天道不公,叶楚月甚至还要抢走她的亲人,让她堂堂慕府千金,名门之后,成了无家的人,还要为人侧室! 若她还是慕府掌上明珠,没被驱逐出慕府,怎堪为妾?! 这一切,都是拜叶楚月所赐! 自从叶楚月的名字出现在她的人生,就宛若笼罩了雾霭阴霾般,她用尽全力,都驱散不掉! “还给我……都还给我!” 叶薰儿状若疯魔,嘴里不断地念着:“原都是我的,都是……” 千行卷里,老伯公和三个舅舅看叶楚月的眼神,那般温柔怜惜和疼爱宠溺。 他们从未这样对她,这样看她! 慕笙目不转睛的看着千行卷,似乎没有留意到叶薰儿的失心疯。 她看着叶楚月干净利落的出刀,以及那一身的狠戾,再看着红发三千的沐凤鸣,一颗心,早已充满着恐惧了。 众人心思各异,多是内心震撼,愕然不已。 倒是那晏红鸢,空有闲情雅致,手执上等的白玉酒杯,优哉游哉的饮着小酒。 …… 战争学院。 九鼎门。 闻人绝瘫倒在血泊里,肩胛骨的裂痕触目惊心。 楚月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血迹,看向闻人绝的眼眸,划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暗光。 闻人绝的实力在她之上,论武道境地,不是她能动的。 而帝军司、王室两股力量围剿而来,虽展开厮杀,但受伤者多数是皮肉之伤,未见死亡之人,就算闹大了论罪,最后充其量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儿小。 她在此刻想要让闻人绝付出代价的话,得有夜墨寒、沐凤鸣这些人相助才行。 但学院之恩仇,她身为九长老,义不容辞。 再者,帝军司乃凌天第一军势,沐凤鸣的归宿,北洲慕府的追随。 而天府王室是皇族后裔,闻人绝又是小王爷,若让其他人来大动干戈,就会演变成大势力的纷争。 故此,这一坎,必须自己来。 前有她对武祖的恭维,而今对闻人绝假意结交,闻人绝自当深信不疑,开始轻敌。 开鼎后的九鼎,有很强的遏制压力,能掣肘闻人绝。 但这些压力对她没用,既因她是此次任命仪式的长老,也因为她每时每刻穿戴沉重的玄铁黑甲,身体产生了抵挡压强的抗力。 随后她在闻人绝疏忽之际,一刀正中肩胛骨,裂骨之痛,让闻人绝无法过来。 几次剐骨,更让闻人绝如断脊之犬! 楚月的目光自闻人绝的身上一扫而过,隐忍着迭起的杀机。 “九长老!” 离得近的学院弟子们,脏兮兮的脸上浮现着笑容,眼睛含着光,兴奋地喊着她。 楚月望着他们,心情颇为复杂。 战争不同于其他学院,不注重个人的强弱,只在乎一个团体的凝结和信义。 义字当头,肝脑涂地,两肋插刀,才是战争学院的团魂。 楚月仰头看向不远处刻着“战争学院”四个字的牌匾,勾唇一笑,说道:“九鼎门前,忠义两全,浩如海,坚似铁。我院弟子: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这,才是战争学院的魅力所在。 这一趟路,她没来错,也没走窄。 楚月眉梢轻挑,笑愈发的浓,端着几分风流恣意,走向了肩胛骨有伤的秦无衣面前。 秦无衣干咳了几声,不自然地扭头看向别处,还对着夜墨寒的方向努了努嘴:“小九许是走错了道,夜帝尊在那儿。” 楚月瞧着秦无衣,只觉好笑,但看见秦无衣肩头的伤口,心头戾气再生,只觉得该给闻人绝多来几刀。 楚月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往外走。 秦无衣见其要走,眉头猛地皱紧,眼角余光死死地的盯着楚月,心里暗骂小九是个小没良心的,她都受了这么重的伤,小九还只想着那唇红齿白的小情郎。 只见走了数步的楚月,将地上的药捡起,指腹拂去瓶身的尘灰,再拿着药走向了秦无衣。 第1109章 天府之王 身受重伤的秦无衣见女孩走来,紧咬着唇,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四长老,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学会了耍小性子?” 楚月拿着治伤的药膏,语气里透出了些许的无奈:“这上好的药,怎么能说扔就扔?这命,怎能说不要就不要?寡妇,能是你这么当的吗?” 一边说,一边动作轻柔,小心翼翼为秦无衣肩胛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药。 悄然间,神农之力也在通过楚月的指腹,不知不觉中渗透进了秦无衣裂开的骨缝。 神农之力虽无法立即让伤口痊愈,但要先保住这片的骨骸,不让伤势恶化,以后才不会留下折磨武体的后遗症。 却说四周的众人,包括七长老、三长老在内,看着楚月以如训后生般的口吻说教着秦无衣,而一向尖锐刻薄的秦无衣寡妇,这会儿竟是乖巧的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任由楚月说教,没半点不悦,一个个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 七长老两只手猛地擦了擦眼睛,严重怀疑是自己出现幻觉了,扭头看向纪苍,一脸的惊讶:“纪院长,这真的是尖嘴薄舌秦寡妇秦无衣吗?这貌似是大变活人吧。”他和秦无衣同在学院多年,还未曾见过秦无衣这般乖顺懂事的模样,简直令人咂舌。 “应该是无衣。” 纪苍一本正经的回答,也觉得这场景有几分怪异,秦无衣像换了个人似得。 周遭的弟子亦是同样瞠目结舌的表情。 须知,秦寡妇在学院弟子之间,就像是活阎王般,让弟子谈之色变的存在。 “还算小九有些良心。” 秦无衣轻哼了一声,乖巧的让楚月上药。 楚月上完药,看见秦无衣止不住上扬的嘴角,俨然像是一个吃到糖了的小孩,哪还有什么四长老的威名在。 “小楚楚,那闻人绝要怎么处理?”七长老凑过来问。 楚月微抿着唇,略微沉思。 这时—— 天边乌云席卷,强悍的气息吞天沃日,似要隐隐凝为实质,将万里山河夷为平地,屠得寸草不生。 一道道金光凭空绽放,竟比夜明珠还要通亮。 楚月半眯起眸子看去,天地四方,没有身影的踪迹,但响起了古老的声音: “诸位,王室出了如此不肖的败类,险些酿成大祸,损失了一位为凌天大陆带来福瑞的天才。孤教子无方,有愧于众,好在未造成无辜之人的死亡,否则孤寝食难安,有愧于王室祖宗。” “但自古道,有功论赏,有过当惩,闻人绝犯下如此大错,孤便断了他的右臂,让他不能掌兵器,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咎由自取。” 咔嚓! 利落果断的声音骤响。 楚月顿时扭头看去,只见瘫倒在地的闻人绝,光芒骤闪,血液四溅,右臂断裂开来! “叶小友,你出身长安,但坚韧不屈,望有朝一日,你的名字刻在武道巅,与孤一同守护这凌天的芸芸众生。” 楚月仰头望向这片天穹,扯着唇,蔓开了淡淡的嗤笑。 天府之王是敌是友她不清楚。 但闻人绝的肩胛骨被她剐骨,此生又怎能拿起兵器? 所以和被砍断了没有区别,天府之王如此大义灭亲,反而还能博得一个好名声。 只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天府之王能亲自断掉闻人绝的一条臂膀,确实是个狠人。 “诸位,犬子无状,叨扰诸位,这就将他带回王室闭门思过,好好反省今日之错。” 第1110章 重铸骨丹 天府之王的声音才落下,就见有人骑骏马自天穹的尽头而来。 楚月抬眸看去,望见身骑骏马之人的眉目,倒是个老熟人。 为首之人,正是那叶薰儿的未婚夫,王室周侯府的世子,周御。 周御一身红袍华服,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人便把晕厥的闻人绝给搀扶了起来。 天地间,天府王的气息已然散去,回归了平静。 周御面朝众人,弓腰作揖:“小王爷冲撞诸位,周某代他赔个不是,不日后,王室会给诸位送上赔礼。” “赔礼什么的就不必了。” 楚月云淡清风,极为谦逊地道:“就送一些天品武学,丹药和兵器什么的就行了,也不用太多,在场弟子每人一个就好。” 周御看着极为悠闲的楚月以及那狮子大开口的谈吐,再扭头看了看周围的人。 身穿战争学院服饰的人,足足有数万之众。 “如此,那就不送周世子了。” 楚月当即下了逐客令,同时也坐实了送礼的事。 周御张了张嘴,无奈之下,只得翻身上马,回去禀报此事。 “叶姑娘,周某极为欣赏你的才能,以及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今日之事,周某身为王室一员,很是抱歉,只盼望不影响你我二人的交情。”周御坐在骏马的脊背,抱拳说道。 楚月则疑惑地看着周御。 她和周世子仅有过一面之缘,是在神玄幽阁,何时有过深交情了? 周御则在凉风习习里感到如芒在背,下意识的扭头看去。 男子身穿纯黑的墨袍,倚靠鼎身,两手环胸,眉角眼梢染着若有似无的邪佞之气,看着他的眼神,宛若藏着杀人的刀。 周御干咳了几声,手执缰绳,正欲策马离去,身后响起了女孩的声音。 “周世子。” 周御立即回头看去,只见楚月笑道:“我院四长老伤到了骨头,听说王府内有着能重铸骨骸的丹药,不用太多,一颗就好,心意到了就行。” 周御的表情有些裂开。 周遭众人,也都神情古怪。 一颗就好…… 要知道,天府王室的重铸骨丹,一共也就只有一颗! 此丹不仅能愈合骨骇,还有洗精伐髓的功效,并且能巩固元气,增强骨骇之力。 “叶姑娘,那一枚丹药已经……”周御想要回绝,话没说完,就被楚月给打断。 “小王爷怕是半死不活了,叶某甚为担心,诸位赶紧回去救人吧,慢走,不送。” 楚月笑意盈盈地道。 周御拧了拧眉,便不再说话,带着人离开了战争学院。 而在王府的叶薰儿通过千行卷看到自己的未婚夫,在叶楚月的面前毫无傲气,任由叶楚月牵着鼻子走,一双手攥紧成拳,尖锐的指甲扎进了皮肉里。 叶薰儿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极其失望地看着周御的背影。 她以为嫁给周御就能飞上枝头脱胎换骨,但没想到周御如此窝囊废! 就连天府之王也如此没种! 闻人绝被伤成这个样子,天府之王不该把叶楚月给碎尸万段吗! …… 而这时,战争学院回归了平静。 楚月眼梢温柔如水,望向了身穿黑袍满是醋味却不说的男子。 第1111章 抱歉,我来晚了 夜墨寒倚靠鼎身,浓密的睫翼轻遮那讳莫如深的眸,仿佛压抑着随时喷发的情感,竭力化为平静的川流,静静地凝望着明艳的少女。 血护法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喷嚏,再轻摸了摸鼻子,目光四游,阴阳怪气地说:“老白,怎么隔着老远,就闻到了醋罐子的味道?” 白护法看着在危险边缘不断徘徊而寻找刺激的血护法,默默地拉开了距离,靠近了剑痴护法保命。 血护法挑着眉梢耸了耸肩,两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瞅着那两两相望的人,掩去了眼底潋滟如光般的笑意。 他曾暗暗立誓,誓死效忠圣域和夜墨寒。 如今夜墨寒有了良人,他亦如同对待自家妻子般重视。 诚然,这话说了出去得挨打。 四下里,寂静如斯,凉风习习。 楚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似肩有重担,双腿千斤沉般,如何都迈不开腿。 她的脑海里,尽是人皇所说的话。 故而才明白,为何她厌恶男人的靠近,偏偏不讨厌夜墨寒,反而贪婪其身上的冷竹香味。 就如同梦的纱衣被掀起一角,她才渐渐反应过来。 在前世幼年之际,为了苟活杀死第一个的人后,她因极度的恐惧而夜夜梦魇缠身。 她做了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她去过一个又一个难寻之地。 直到某个夜里,她的梦里会有淡淡的冷竹香味,就好似药石无医的绝症,陡然间得到了救治。 她亦不再遭受梦魇缠身,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楚月薄唇微呼出一口气,艰难地迈开腿,走向了那桀骜不羁的男子。 九万年前,他们在暗无天日的幽冥里相遇过,隔着九万年的时光和空间,救赎了她这个亡命之徒。 但对于楚月来说,那至今不算清晰的记忆,只是不经意流逝的梦,甚至距离现在相隔也没有多远。 可她的抱枕,在那孤独的百鬼之森,熬了九万年,每一日,每一夜,每一刻,都是实实在在的熬过去。 世人都道夜墨寒在百鬼之森是因为母亲的诅咒,但又或许是,他在固执的等一个人。 楚月一步,一步的踏至夜墨寒的面前,微笑着开口:“抱枕。” “原来九长老还知道家中有夫婿在巴巴等着。” 夜墨寒轻挑眉梢,紫眸暗闪流光,多日思念难以克制,恨不得就此将柔软的姑娘揽入怀中。 但一想到这姑娘左拥右抱,前一个沐凤鸣,后一个秦无衣,探讨了寡妇之道不说,还幸甚乐哉的,便刻意矜持了几分。 “抱歉,我来晚了。” 楚月思念如潮,情难自已,扑入了夜墨寒的怀里,双手环绕住男人的腰部,拼了命的用力,像是怕夜墨寒如流沙般消失。 女孩将脸埋在了夜墨寒的怀里,熟悉的冷香,驱散了她一身的戾气。 夜墨寒神情微恍,心口揪着般的疼。 早知如此,他也就不造作矫情了。 血护法感叹:“我们圣域的夫人铁树终于开花,可喜可贺。” 男人凛冽的眸轻瞥了眼血护法,那厮便立即噤若寒蝉。 夜墨寒瞅了眼楚月,略微勾唇,妖孽的脸庞浮现了好看的笑意,只见他一挥手,掌心赫然出现了挂满糖葫芦的稻草架子。 “阿楚,饿了吗?” 他还没有忘掉叶楚月的习惯,每当战斗过后,用尽力气,胃里就会潜意识的泛酸有饿感。 只是抱枕不在的时候,楚月便如铜墙铁壁,不知疲惫,没有这般娇柔的习惯。 第1112章 给阿楚的东西,不能丢 楚月闻到糖葫芦的味道,将头抬起,明眸扫向了手执如此之多糖葫芦的夜墨寒,不由笑出了声。 “哪里来的?”楚月问道。 “叶姑娘,我们帝尊用情至深,在凤临城击退魔人时身负重伤,都不忘记护着姑娘的糖葫芦。” 白护法适时的出声:“姑娘有所不知,殿下将这些糖葫芦看得比命还重要,生怕被人脏了去,小心翼翼的藏着就为了带来给姑娘。” 夜墨寒默默等白护法把话说完,见白护法没什么夸得了,才剑眉一蹙,不怒自威:“圣域,不留多嘴之人。” 白护法:“……” 楚月则是越发的巧笑嫣然,笑靥如花了,想到当初夜墨寒在长安拿十万金币买两件地摊货送给她,还是盗得薛城的钱袋。 “不过是糖葫芦罢了,四处都有,丢了也能随时再买的。” 楚月只希望夜墨寒不要如此固执。 “给阿楚的东西,不会丢。” 夜墨寒漫不经心地说完,修长如玉的手取下一串糖葫芦,剥去糖衣,放在了楚月染血的手里。 楚月微凉的手感受到了男人掌心的温热,连带着心脏都在颤动,丝丝缕缕的酥麻,如轻微的电流穿过脏腑百骸。 同时,真气涌动,自夜墨寒的武体倾泻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净化掉了楚月满身的血腥味。 七长老昏昏欲睡半耷拉的眼睛,“噌”的一下就睁开了,如同放光般,拽着纪苍院长愕然地问:“纪院长,那是什么?那是真气吗?” “应该是的吧。” 纪苍院长捋了捋胡须,仔细盯着那涌动如水的真气。 七长老一脸的痛苦,“苍天大地啊,这他娘的太糟蹋,太暴殄天物了吧。” 世人难以淬出的真气,这厮当是不要钱的洪水,拿去给小楚楚洗衣服了。 简直恐怖如斯! 果然是圣域帝尊,够狠! 秦无衣远远地望了眼,面庞泛起了笑意。 她倒是有些明白,小九这样刚烈的女子为何不当寡妇了。 不过她也彻底放下心来,见夜墨寒一面,才知两人的感情固若金汤,不会唱成悲剧的戏。 秦无衣悄然的离去,走到偏僻的无人之处,看了看火焰和冰河交织出的美轮美奂。 “天府王室的重铸骨丹,如若不送来的话,我会亲自去要。” 耳边响起了张扬的声音,秦无衣侧目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沐凤鸣棱角分明的脸庞和浓墨重彩般的眼睛。 她们人生轨道不同,虽已多年未见,但再见时还是如故。 “你还在怪我吗?”秦无衣问。 彼时两人月下相约,一同探索武道的真谛,为国之大义去帝军司。 但不到数年,秦无衣就嫁了人,相夫教子,洗手作羹汤。 “怪你什么?怪你渴望有枝可依有家可归,渴望岁月静好细水长流?” 沐凤鸣皱眉:“你若能平安一生,相夫教子又如何?没人可以定义你的人生方向,但是秦无衣,我怪你自怨自艾,自暴自弃,终日活在旧时痛苦走不出来,我怪你把精彩的人生给糟蹋了。” 第1113章 归心似箭 秦无衣张了张嘴,默不作声。 “帝军司诸事繁忙,眼下凌天外战事不断,替我把小家伙照顾好吧。”沐凤鸣道。 “你不用说,我都会竭力照顾好小九的。” 秦无衣扭头看向了别处。 沐凤鸣话已说完,踏着战靴转身就走。 秦无衣望着沐凤鸣的背影,心里万般复杂的情绪翻涌。 当年她嫁为人妇,怀有龙凤胎,向往着与丈夫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日子。 但丈夫的结义兄弟对她一见钟情,并且愿花重金和修炼丹药买她回府,丈夫当真就把即将临盆的她给卖了。 就此,丈夫拿着钱财混得风生水起,用丹药突破成了实力高超之人,一时风光无限。 可她却不见天日,两个孩子也胎死腹中,九死一生产下了浑身紫青色的死胎。 经历数年生不如死的日子,沐凤鸣进入帝军司,重回故地,得知此事,便将丈夫和那恶人一同屠了满门,秦无衣方才重见天日,但一颗心,再不复少年般鲜活。 秦无衣扯了扯唇,苦不堪言的摇头笑了笑。 “秦寡妇,你乱跑什么?” 七长老跟了上来,手里拿着药,“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知道怜惜自己,老子勉强屈尊降贵一下给你上药。” “不用。” “那我就去告诉小楚楚吧,有人啊,不听话得很。” 七长老扭身就走,语气臭屁得很。 “老七,滚回来。” 秦无衣瞪圆了眼睛,“再敢在小九面前胡说八道,我挖了你的眼睛。” “说话的是嘴,你挖眼睛有什么用,那嘴不还是能说吗?” 七长老嫌弃地说完,动作小心的给秦无衣的上药。 秦无衣抿着唇瓣,欲言又止。 …… 此时,夜墨寒将长指嵌入楚月的指缝里牵着她,两道身影神仙眷侣般往里走。 血护法则是抱着糖葫芦的架子,满脸哀怨的跟在后面充当工具人。 楚月咬了口甜腻的糖葫芦,眸色微沉,故作淡然地问:“你刚结束完凤临城的战斗就赶来了?” 夜墨寒点点头,并未刻意隐瞒。 “也不知道稍作休整一下,你不知道累吗?”楚月埋怨地道。 “归心似箭,不知其他。” 夜墨寒回道,如紫宝石般的眼睛里,流转着炽烈的星芒。 不知为何,此次回来相见,楚月对他的感情似乎比以往更清晰了些。 夜墨寒思来想去许久,便顿足停下,倾身在楚月耳边,呵洒着热气说:“看来古人诚不欺我,小别胜新婚。” 楚月无奈地翻了翻白眼,不知道这男人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不着调的东西。 两人继而前行,只是走着走着,楚月摸摸下巴,迷茫地道:“抱枕,我好像忘了什么?” “确实,我也这般感觉。”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只见奶呼呼的小宝还抱着小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楚月嘴角微抽,连忙和夜墨寒走过去。 夜墨寒蹲身将一身奶香的小宝抱了起来。 “娘亲,爹爹。” 小宝歪着头乐呵呵的笑,小手环住了夜墨寒的脖子。 楚月轻咳了几声,而周遭的人已经凌乱了些许。 这两人只顾着郎情妾意,竟然把儿子给忘了…… 顿时,三长老同情地看了眼小宝。 第1114章 晚辈之幸 “咳……” 楚月耳根子微微泛红,轻咳了一声,取下一串糖葫芦,放在了小宝白白嫩嫩的小爪子里。 小奶娃窝在夜墨寒的怀里,睁着晶亮的大眼眸,笑眯眯地看着楚月。 “怎么不喊娘亲?” 楚月整理着小孩的衣襟,又抚了抚其鬓间的碎发,低声温柔地问。 “宝宝不想打扰到娘亲和爹爹。” 小宝乖巧懂事地说:“等宝宝长大了,爹爹和娘亲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你是我们的儿子,任何时候,家人之间,都不叫打扰。” 夜墨寒笨拙又小心细致的环抱着小孩,声音刻意的变柔,学着为人父的姿态,有板有眼地说。 “好耶!” 小宝咬了一大口的糖葫芦,歪着头乐滋滋地道:“好甜,和爹爹娘亲一样的甜。” 楚月莞尔一笑,捏了捏小宝细腻白净的脸蛋儿。 昨夜小宝才念叨着糖葫芦,今日夜墨寒就带来了,许是父子之间妙不可言的默契。 “夜帝尊。” 老人浑厚沧桑的声音在楚月一家三口的身后出现。 楚月回眸望去。 老伯公步伐沉稳的走了过来,苍老浑浊而暗藏锋锐的眼眸,细细地打量着夜墨寒。 身旁,还跟着各有风采的兄弟三人。 长子慕惊云,洵洵儒雅,沉稳而内敛。 次子慕臣海,宛若个愣头将军,不苟言笑,两眼如雷。 至于那小儿子慕临风,红衣鲜艳,手执一把浓墨折扇,俊俏又不着调。 最让夜墨寒头皮发麻的是,这三人看向他的眼神,仿佛要把他给扒了般,从内至外看个清清楚楚方才罢休。 “老伯公,又见面了。”夜墨寒淡淡地道,语气里有些敬意。 凡是待楚月好之人,他都会放下一域之主的架子,如寻常夫婿般至真至性。 “以后帝尊多来慕府,时常见面。” 老伯公笑容可掬:“听说夜帝尊率领圣域虎狼之师,不顾危险,击退魔人,保下凤临城,此举,可谓浩然。慕府有祖训,世间正义之士,纵是远在天涯,也为慕家亲友。帝尊凡事若有需要,随时来慕府。” 夜墨寒望了眼楚月,随即便点了点头:“来日必携妻儿,前去慕府拜访老伯公。” 老伯公瞅着夜墨寒轮廓分明堪称妖孽的脸庞,再瞅着夜墨寒的态度,内心是无比的满意,对其越看越喜欢。 反观距离较远的慕府男儿,躲在远远的地方品头论足,嘴里挑的都是刺。 慕惊云道:“尚可,阿月喜欢就好。” “生得太俊俏了些,比女人还要好看,男儿志在四方,战场杀敌,应当硬朗粗犷的才好。” 慕臣海苦恼的拧着眉:“要再魁梧一倍就好,不对,起码得魁梧个三倍,最好皮肤再黑一点,再来点络腮胡就更好了。” “也不知这小子使了什么招数,把小月给骗走了。”慕临风咬牙切齿。 三人的声音很小,只有彼此能听见,当着夜墨寒的面也不敢说。 血护法瞟了眼这里,肩膀撞了下剑痴护法,眯起冷戾的眼睛,问:“你觉不觉得,他们三个有点儿狼狈为奸不怀好意的样子?” “有点。” “还有殿下在老伯公面前,怎么跟丑媳妇终要见公婆一样。”血护法无语极了。 剑痴护法眼观鼻鼻观心的,拒绝和血护法讨论自取灭亡的话题。 血护法顿觉无趣,扒拉着剑柄玩儿去了。 楚月则望着相谈融洽的夜墨寒和老伯公,冰川般的心底刮过了和暖的春风。 只是眼角余光瞥到了臭着脸颇为幼稚的三个舅舅,眉梢轻抖了几下,头疼地扶了扶额。 可想而知,要不是夜墨寒实力超群的话,只怕已经被这三人给一顿暴揍了。 老伯公负手而立,温和地道:“老夫很期待夜帝尊在正道浓墨重彩的一笔,也很期待和小楚的婚事,以后成婚之时,长安路途遥远,不妨就在慕府出嫁吧,恰好小楚的将门风采,老夫甚为喜欢,小楚,你意下如何。” “晚辈之幸。” 楚月笑了笑。 夜墨寒面朝老伯公,剑眸颇有深意。 上回在逍遥城相见的时候,老伯公对阿楚虽有欣赏之意,但无这般亲昵。 “老伯公倒是博爱,见谁都像是家人。” 沐凤鸣身军装着身,英姿飒爽,随性的走来伸了个懒腰。 “天下英才武者,为国为民之人,浩然磊落之君子,都是慕府的家人。”老伯公道。 他依照楚月的想法,不即刻带楚月回府认祖归宗,但身为外祖父,时时刻刻都想用自己的方式弥补这孩子。 人之老矣,也就图点儿孙的感情。 第1115章 你若负她,不死不休 “老伯公既然如此说了,那我不去慕府讨一杯酒喝,都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沐凤鸣懒洋洋的环着胸,微微一笑。 “慕府恭候沐将军的尊驾。”老伯公道。 楚月望着言谈的二人,心思千回百转,轻颦了颦眉。 这个时代,没有权威的亲子鉴定,滴血验亲这种做法,更是不切实际的。 想要确定血脉关系,唯有用到以妖兽内丹、毒蟒骨、古药芝炼成的灵宝‘黑岩’才行。 但古药芝在凌天大陆已经灭绝,所以难以炼出黑岩,而仅存的灵宝黑岩,据传是在药神墓地留下的宝藏里才有。 古往今来,沉浮俯仰。 药神墓地,早已不知在往何处。 楚月抿紧了红唇,眸光暗闪,想着要找到药神墓地,或者是炼制灵宝的材料古药芝才行。 一切的答案和疑惑,就能得到解释。 当然,这件事得瞒着沐凤鸣进行。 沐凤鸣多年风餐露宿饮敌人血为生,早已尝遍家人给予的苦难,习惯了用一腔孤勇来独挡长夜漫漫,最忌的就是给了希望,又再度陷入绝望。 不然的话,若最后的结果不是心中所想,只会把沐凤鸣再次推入无望的深渊。 “将军。” 沐凤鸣的部下金发少女走了过来,踮起足尖,在沐凤鸣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楚月清晰的感受到沐凤鸣周身的气势不再平淡,像是在酝酿着灭世的风暴。 “沐将军若有急事的话,先去处理为好。”楚月说道。 “夜帝尊,本将不在的时候,别辜负了本将的小家伙。” 沐凤鸣抬起头来,眼神凛冽:“你若负她,本将会和你圣域不死不休,就算去到地府,也会搅得你永无安宁,不得轮回。” “沐将军若要来圣域一战,本尊随时奉陪。”夜墨寒神色冷峻,淡漠地道:“待阿楚好,是理所当然之事,辜负二字,永远都不会出现,就不劳烦沐将军挂心了。” “若是如此,有关圣域之事,本将也会鼎力相助。” 沐凤鸣说完,不期然的与夜墨寒怀中的小宝对视。 小孩宛如缩小版的夜墨寒,只不过奶萌天真的模样,比夜墨寒看起来顺眼多了。 “你就是叶尘吧。” 沐凤鸣揉了揉小宝的脑壳,孩子的无邪和粉雕玉琢,让她在极端边缘的心都要化成了水。 小宝点了点头,“宝宝是。” “倒是比你老子可爱,和你娘一样,好好长大,以后来帝军司。” 沐凤鸣嘴里损了一句,又揉了几把,才满身桀骜气息的走向帝军司留下的士兵。 楚月望着她身穿军装的背影,再想到这般铮铮之人,却遭遇过不堪的摧残,顿时心口如被撕裂般的疼。 夜墨寒握住楚月的手,生出了几分疑惑。 北洲慕府和沐凤鸣对楚月的好,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就连圣域十二护法,也很讶异。 长安出身的楚月在偌大的凌天,就像是无根浮萍,没有家族的支撑,只能靠着脚踏实地步步登天。 但就是这样的楚月,底蕴背景,不亚于权贵世家。 最后,夜墨寒敛起了思绪,浑身如醋坛般冒着酸溜溜的气儿,还有点子心力交瘁。 他原本还担心自家姑娘身边有豺狼虎豹觊觎着,怎料都是些女人,让他泛酸又无力。 毕竟世上的男儿,哪有和女人争风吃醋的道理。 这万中无一的事,偏偏就让他遇上了,还遇到了前仆后继的一群。 楚月正在沉思沐凤鸣的事,又目送沐凤鸣和帝军司所有人离开战争学院,暂时没发现夜墨寒的小情绪。 “爹——” 慕惊云踏步走来,望着沐凤鸣离去的方向,说:“我瞧着沐将军的脸色,怕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慕临风摇扇道:“我估摸着又是她家人在作妖了。” “慕四公子,此话何解?”楚月心情凝重地问。 慕临风见楚月没有喊自己小舅舅,撇了撇嘴,才正色道:“沐将军的父母是好些年前迁来北洲的,她虽然和父母断绝了关系,但那一家子的人实在是奇葩,所作所为令人作呕,也不知怎么生出了个这么好的女儿。” “既是断绝了关系,还怎么作妖?”楚月问。 “市井无赖,洒脱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连披麻戴孝都能整出来。” 慕临风冷笑:“毕竟是生身父母,打断骨头连着筋,再加上帝军司中人,不可不尽孝道,沐将军总不能砍死那一双父母,那她在帝军司的前程也就到头了。正因为如此,那双父母每隔三个月,就会去帝军司大哭大闹,非要在帝军司要到点好物才会走。” “他们在北洲?” 楚月眸底翻涌着血色的浪潮,连着开口的声音都冷了下去。 “对,在北洲住着的府邸,不可谓不气派,还铺张浪费得很。” 慕临风说:“这家人原姓是宋的,沐将军是离家出走后,自己取了个沐姓,也是可怜。” 第1116章 无家之人 “自己取姓,实乃凌天大陆第一人,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老伯公道:“世上之人,有千般事可以选择,唯独不能选择的是投胎二字。” “沐姓?” 楚月轻捻袖衫,似是想到什么,四肢衍生出了凉意,蓦地抬眸看向沐凤鸣离开的东南方:“沐,拆分来看是为水木,无源之水,无根之木。” 又或者是…… 无家之人。 这个姓氏,道尽了沐凤鸣人生的悲。 许是楚月曾也为无家的孤魂野鬼,对沐凤鸣的种种,特别的有共鸣。 “楚楚,你是不知道,那姓宋的一家人,简直就是北洲的祸害。” 慕临风道:“我早就看那一家子不爽了,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在,四处嘚瑟自己是帝军司战将的亲人。” “下次的屠龙宴是在北洲慕府吧。” 楚月冷冽的目光锋利逼人的望向长空,骤闪嗜血的光弧,“届时,让我来会会他们。” 沐凤鸣不能杀不能动的人…… 她来宰! 慕临风两眼放光,“你要是想做什么,可得带上我,不过话说回来,马上就是十大学院的比试,你还得为战争学院奔波。” “确实有的忙了。” 楚月轻点螓首,扭头望向夜墨寒,“孩子想你多留几日,如何?” 慕临风嘴角猛抽,悄咪咪的狠狠瞪了眼夜墨寒。 夜墨寒唇边绽开了笑,紫眸倒映着女孩鲜活的身影,如狡黠的狐狸般意味深长地问道:“那孩子他娘呢?” “也想。”楚月不假思索地回答。 慕临风翻了翻白眼,寻思着这孩子也不知道矜持些。 “那自然得留。” 夜墨寒骨节分明的手,分别抱着软乎乎的孩子和在他看来娇滴滴的姑娘,不顾四周众人,低声道:“世上万事,哪有妻儿来得重要?” 楚月摸了摸鼻子,发现一段时间不见,抱枕愈发的油嘴滑舌了。 “要是纪院长和小楚丫头不嫌弃的话,老夫便也多留几日,看看这些年轻的弟子,有没有资质尚可,以后能进入慕军的了。”老伯公道。 纪苍连忙作揖,“能得老伯公亲自观望,是孩子们的福气。” 慕家三子看着小宝的眼睛,不约而同的亮起了光。 留在战争学院,岂不是能撸小孩了…… 小宝眨巴两下眼睛,歪头咧嘴,露出可爱的小尖牙,灿烂一笑。 楚月深度认为,要不是夜墨寒还抱着小宝,慕府那几个,得立即把小宝给偷走了。 “风华宫的住处很大,老伯公愿意的话,不如一同在风华宫吧。” 楚月知晓老伯公的意思,便顺着话茬说道。 “那老夫便却之不恭了。”老伯公连忙应下。 慕临风见这一老一少不断的打官腔,早已经不耐烦了。 “诸位请随我来。” 言罢,楚月落落大方的带着人走向风华宫,想到亲人们都在,对战争学院的喜欢更是溢于言表。 后侧的九鼎之地,薛盈盈拿着扫帚清扫着地面。 灰头土脸的她,咬紧牙关,紧盯着执手而行的楚月一家三口,恨意的种子,已然生根发芽。 “叶楚月,你害我没了锦年哥哥,自己却与夜帝尊如胶似漆,你怎么敢!” 薛盈盈恨得牙痒痒,怒得胸口颤动。 与此同时,一鞭子打在了薛盈盈的后背,打得薛盈盈皮开肉绽。 薛盈盈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秦无衣出现在薛盈盈的面前,手持黑蟒鞭,冷淡地说:“连打杂都能分心,你还能有什么用?今天不把九鼎门打扫干净,就去领罚吧,明早我会来检查。” 秦无衣说完就走,数步后又停下,回头看向狼狈的薛盈盈。 她说:“本长老的眼皮子底下,连一只心术不正的苍蝇都容不下,更不容心术不正之人。” 第1117章 帷幕 秦无衣淡漠地睥睨着薛盈盈,扯了扯唇,嗤笑了一声,便带着伤进了学院之内。 七长老远远瞧见这一幕,无奈的摇摇头,随后担心地看了眼秦无衣肩胛骨的伤口,皱紧了眉:“受这么重的伤还有力气教训人,不愧是秦寡妇。” 似是怕秦寡妇不注重伤势,便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 反观挨了一鞭子的薛盈盈,脊背裂开,鲜红血液汩汩的往外流。 薛盈盈疼得眼睛冒着泪珠,狼狈地躺了半晌,艰难爬起来,打算离开,却被学院侍卫伸手拦住。 侍卫面无表情地道:“四长老吩咐了,薛姑娘若没有打扫完,不得擅自离去。” “我身上有伤,不方便做事,我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再来。” 薛盈盈脸色苍白,声音无比的虚弱。 “四长老还说了,痛才会长记性,姑娘还是等打扫完再去处理吧。”侍卫态度冷硬。 薛盈盈不可置信的睁大了一双眼眸,痛苦犹豫再三,颤颤巍巍的捡起了扫帚。 至此,战争学院九长老的任命仪式,彻底落下了帷幕。 武祖等见证者,乘风归去。 王府盛宴中十大学院的人,如同错失了什么宝藏般,愁眉苦脸,唉声叹息的。 晏红鸢把玩着白玉酒杯,惬意的听着那四起的絮叨声。 “这身为东道主的小王爷断臂昏迷回了王室,我等还要留在这里作甚?” “留是自然不能留了,诸位回院吧,着手准备十大学院之事为好。” “哎,我就不明白了,慕祭司和叶小姐都是慕府的血脉,怎么北洲慕府的父子四人,就毫不在乎呢?” “周长老此话在理,莫不成,叶楚月才是北洲慕府的血脉?” 晏红鸢把玩酒杯的动作骤然停住,寒冽如霜的眼底泛起了兴味之色。 “砰!” 叶薰儿听到那人的话,直接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珍馐美食,杯盏瓷盘,全都洒成了一地的狼藉。 众人俱已沉默下来,愕然地看着面容扭曲狰狞的叶薰儿。 叶薰儿咬牙切齿,恨恨地瞪视着说话之人,一字一字的怒道:“她长安小人,也配玷污我慕府风骨?” “不过是玩笑一句罢了,叶小姐何必伤肝动火?” 那人拂袖冷笑:“不过叶小姐倒是让我见识了,原来同为叶姓之人,也能这般天差地别,倒也有意思得很。” 以前众人忌惮慕笙,无非是看在慕笙背后的天府王室。 此番前来盛宴,才知闻人绝对慕笙丝毫不在意,又是被慕府从族谱剔除的人,也不必刻意对其忍让。 叶薰儿眼眶通红,泪光涟涟,委屈地看向慕笙。 慕笙却是六神无主。 各学院的人而后陆陆续续的离开,临走前相互讨论,无不是在后悔没有去九鼎门。 “回院吧。” 楼掌教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慕笙母女,极其的失望。 若他知道武祖这般忌惮夜墨寒,叶楚月在天府王室的面前都能讨到好。 当初在妖冢玄祭的时候,也不至于任由慕笙作威作福,害神玄损兵折将,损失惨重。 第1118章 含笑饮鸩毒 楼掌教垂头叹气的带着学院众人乘兴而来败兴而返,对慕笙母女的态度更是截然不同。 其他的神玄元老,或多或少也有些微妙的异样。 叶薰儿察觉到这些变化,心里有点儿慌了。 只盼望着能抓住王室世子周御这根救命稻草。 “薰儿师妹。” 晏红鸢饮下最后一口酒,优哉游哉走过来:“这世上,有种天才,是世人快马加鞭都赶不上的。” 叶薰儿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眼睛更加的发红。 晏红鸢走出盛宴时回头看了眼悬在半空的千行神卷,勾了勾唇角,战意如炽烈的火。 叶楚月,我们,北境见。 …… 此时的战争学院,弟子们聚在冰河和火焰之间,头顶着群星,围绕着篝火,喝着院内最烈的酒。 歌舞升平,丝竹声声,一颗颗夜明珠驱散了夜的漆黑。 众弟子们红光满面,朝气蓬勃,激动的重述任命仪式上发生的种种之事。 有弟子问:“不知道九长老会不会来和我们一道饮酒。” “胡说什么,九长老和帝尊久别重逢,哪有时间看你在这儿耍猴?”一名女弟子翻了翻白眼。 “诸位师兄妹,鄙人在看九长老使刀的时候,觉得也就一般吧,直到鄙人跪下来看,方才直呼惊艳。” “……严师兄,这刀拔出来差点儿就收不回去了。” 弟子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形成了相当温馨的画面。 纪苍与七长老并肩而立,遥望着此处的热闹,脸上俱已浮现了欣慰的笑。 “院长,我们学院,好多年没这么热闹过了。”七长老道。 “战争学院,有主心骨了。” 纪苍院长缓缓出声,仰头看向了这片夜,说:“风水轮流转,十大学院之首的位置,神玄坐得够久,也该让出来了。” 七长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那群孙子,早就想揍他们了。” “九长老!!” 弟子之间,骤然爆发出了声音。 七长老和纪院长对视一眼,再看过去,便见楚月一行人徐徐而至。 楚月已然换了一身红衣,乌发半挽起,与夜墨寒之间牵着身影小小的小宝。 “九长老,帝尊,你们要来喝酒吗?” 最靠近的弟子许是喝多上了头,卯足了劲,鼓足勇气,大胆地喊道。 夜墨寒神情冷峻,倨傲如霜,比凛冬之日的寒雪还要冷,浑身散发出为帝者不怒自威的气势。 众弟子见此,都不寒而栗,想到帝尊的过往骇然之事,一个个全都噤若寒蝉。 而方才邀请喝酒的弟子,也一瞬间打了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血护法跟在后面偷笑着看热闹,“我们都不敢找殿下喝酒,这群小兔崽子,真是反了天了。” 楚月轻挑起眉梢,懒懒地望了眼夜墨寒。 “帝……帝尊,九长老,弟……弟子无状,失礼失言了。”那弟子吓得说话都带着哭腔。 “喝。” 夜墨寒敛起孤傲的气息和武体自带的气势,刹那间平易近人了许多。 他侧过头,朝楚月一笑,紫眸里快要溢出流光来。 “阿楚晋升九长老,为夫甚是高兴,如此喜庆之日,自当要饮酒作乐。” 夜墨寒笑着说完,当真走过去,与弟子们一道饮酒,全无半点帝尊的肃杀。 楚月眸若点星,深深地看着渐而温润的夜墨寒。 这男人…… 当真如染了毒的罂粟。 而她,左右不过是个瘾君子。 含笑饮鸩毒,纵入黄泉也无悔。 第1119章 夜家的小子,是位良人 血护法等人见到夜墨寒当真和那群小弟子们饮酒去了,如同看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场景般,俱是目瞪口呆。 不一会儿。 燕南姬、慕临风等人全都进去喝酒了。 楚月蹲下身子把小宝抱起,停在了老伯公的旁侧,望了眼人群中的夜墨寒。 学院的弟子们原先还小心翼翼,拘束着,生怕冲撞了夜墨寒。 没想到夜墨寒全然放下了帝尊的威严。 故此,众弟子开始胆大,不停地倒酒敬酒。 氛围渐渐热络。 老伯公霜发垂鬓,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笑容可掬:“夜家的小子,是位良人。” “他很好。” 楚月笑着说道。 “哦?哪里好?”慕惊云从后走来,开口问道。 “哪里都好。” 楚月自然而然地回,眸底如星芒闪烁般熠熠生辉,格外的好看。 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 抱枕的身上有独特的奇香,是跨越九万年的时间空间,都能让她上瘾的香。 那被她称之为,毒。 “你喜欢便好。”慕惊云说:“小楚,我们慕府的女儿,嫁出去,一不为人妾室,二也不允许丈夫纳妾,即便夫婿与他人两心同,纳妾前,也得先和离,这是慕府女儿的傲气。小楚,过去十几年你受了很多苦,舅舅只盼望你以后能平安喜乐。” “一生一世一双人。” 楚月勾唇一笑,眉间绽放着自信的光彩,入眼尽是夜墨寒饮酒的身姿,“慕公子放心,阿寒他也绝不会纳妾。” 她说得信誓旦旦,叫老伯公和慕惊云对视一眼。 而在楚月的眼里,一个忍受孤独,煎熬了九万年,只为等她的男子,又怎会去做纳妾那等之事? “如此便好。” 老伯公笑得慈眉善目:“惊云,要相信小楚的眼光。” 慕惊云看着楚月欲言又止。 对于这几个做舅舅的来说,楚月也还只是个小孩,尚未回慕府过几日舒适日子,就到了嫁人的时候,难免有些感伤。 楚月看了看老伯公,眉头紧蹙起,红唇轻微地颤动。 外祖父的好,她都看在眼里。 她亦想行孝道,喊一声外公。 但不论她如何努力,话到咽喉,却如灼热的火焰般卡在半上不下的位置。 就算她用尽了浑身的力,那重若山般的两个字,始终没法随意地喊出来。 楚月轻垂下浓密纤长的睫翼,半遮住黝黑黯然的瞳眸。 “小楚,凡事都不要太为难自己。”老伯公道:“你是有家的人,完全不必自己撑着。” “好。” 楚月几乎是脱口而出,回答完后,适才咽喉那股子煎熬难受的感觉,如释重负般彻底消失,让她轻松了不少。 老伯公阅人无数,历经沧桑,见楚月这番模样,已然心如明镜,只是不会点破。 后半夜,夜墨寒跟着学院弟子们喝了十几壶烈酒。 楚月把熟睡的小宝放在老伯公的怀里,便走了过去,伸手将夜墨寒给拽起。 她正想把夜墨寒扛在肩上,发现四周弟子都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 楚月干咳了一声,忍住野蛮粗鲁的动作,扶着夜墨寒回了风华宫。 其他人则在继续饮酒。 楚月将满身酒气的夜墨寒放在床榻,正要出去,却被床榻的男人攥住了手腕。 第1120章 谋杀亲夫 “阿楚,别走。” 醉醺妖孽的男人慵懒的倒在床榻之上,冷白色的长指的攥住了楚月的腕部。 仿佛是害怕女孩如缥缈的云烟般转瞬即逝,他特别用力的攥着。 夜墨寒浑身上下都是浓郁的酒味的,在半醉半醒中,讳莫如深的眸里透着几许迷离惺忪。 楚月停在床沿看着他,又看了看桌案上有关于学院长老要处理的事物。 她走马上任后本打算今夜全部解决,毕竟北境比试在即,她身为长老,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一刻都耽误不了。 但望着此刻的夜墨寒,哪有什么帝尊的气势,一脸的无害。 楚月犹豫再三,便不再看向桌案。 心中思量着,迟一日也没什么大碍。 饱暖思淫欲,也是人之常情。 而就在楚月脑子里飘忽着许多想法的同时,被攥住的腕部陡然感受到拉扯的力道,随后身体失了力。 只见下一刻,那童叟无欺的男人陡然反客为主,将她拉至床沿,欺身抵下。 楚月躺下的刹那,打算起身,怎料男人修长的腿压向了她,长臂也揽了过来。 “别动。” 男子环住女孩柔软的身躯,说话之际,唇瓣擦着女孩的耳畔而过,温热的气息呵洒在楚月的耳边。 楚月动了动身子,扭过头来,入眼的是放大的俊脸,以及夜墨寒逐而均匀的呼吸声。 “这九万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楚月低声问道。 夜墨寒垂下漆黑的睫翼,昏昏沉沉间,闻着女孩身上的清香,睡得倒也安稳。 楚月眨了眨眼睛,观察了会儿,发现夜墨寒当真是熟睡了,便摸着鼻子说:“看来,酒后乱事,都是无稽之谈。” 神农空间的轩辕修之流,已然是瞠目结舌。 这姑娘的脑壳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不健康的东西。 破布则沉声分析:“一代帝尊的私下睡姿,不咋样嘛。” 轩辕修道:“小叶子,朕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嗯?” “你家抱枕,貌似有点儿不举。” “滚。” 楚月眉峰一横,直接封闭了神农空间,不再听轩辕修的聒噪。 轩辕修叹了口气:“小叶子当真是重色轻友,不过话说回来,要论这色字,也该是朕的花容月貌才对。而且俗话说,忠言逆耳利于行,小叶子怎么就听不进去。” 轩辕修话痨般自语。 只是说着说着,众兽堵住了耳朵,破布轻车熟路的把自己给埋了,只为图个清静。 神农空间外的楚月,被夜墨寒的双臂桎梏在怀里,又见夜墨寒没有其他的图谋,便打了个响指,运转出武道之力。 倏地。 桌案上的长老事务,都来到了楚月的掌心。 楚月窝在男人的怀中,翻看书页,了解战争学院的历史、武学、造境外,也处理一些基础的事务。 许是抱枕身上的冷香有催眠的作用。 一个小时左右,楚月便抱着各种书深睡。 次日。 日上三竿。 楚月醒来的时候,身旁并没有男人的身影。 楚月翻开锦被望着床榻的压痕,浅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见夜墨寒很早就走了。 楚月心脏咯噔一跳,有一瞬间的慌。 她尚未更衣就起身往外走。 “嘎吱。” 雕花镶金的双门被好看如玉的手给推开。 夜墨寒看见身影单薄纤瘦的楚月,恰好能看见女孩眼中尚未褪去的慌张,箭步走去,将女孩给拦腰抱起,放在床边,为她穿好鞋袜,披上外衣,轻声问:“怎么不穿鞋袜外衣?” 在记忆里,他的阿楚从来都是横刀立马铮铮铁骨。 哪怕是天塌下来了,她都能谈笑风生饮一杯山河太平的茶。 鲜少有这样慌乱的神情。 楚月低头看他,未施粉黛的脸庞,如映照着清辉。 她在男人的紫眸里看见了倒映出的自己。 凝视了许久,才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我以为你不见了。” 夜墨寒为她整理衣襟的动作蓦地停住,一股电流传遍四肢百骸,心花怒放的同时又一阵阵抽搐般的疼。 “人都是你的,怎么会不见?” 除非死了。 不对。 除非灰飞烟灭,连尸体都没有。 否则就算不成人,也会走向她,保护她。 楚月咧开嘴粲然一笑,“那倒也是。” 夜墨寒心生欢喜,俯身而下,贴在女孩的耳畔,妖冶一笑,意味深长地说:“夫人今日表现甚好,深得为夫之心。” 楚月嘴角一抽,忍住拔刀来谋杀亲夫的冲动。 第1121章 背吻 夜墨寒似是发现了楚月的心中所想,妖孽的笑了声,打趣儿道:“阿楚若是要谋杀亲夫,可就没人陪你生一支军队了。” 不等楚月回话,夜墨寒就将楚月给拦腰抱起,放在镜前的椅上。 楚月落座前,夜墨寒还很细心的用真气烘热了椅子。 随即执起鱼骨梳,为其梳顺青丝三千。 楚月望向镜子内神情专注且认真的男人,忽而想到生一支军队什么的,耳根子突地滚烫发红。 有辱斯文! 楚月脑子里骤闪过四个大字。 夜墨寒取过象牙白的玉簪,自然娴熟的为楚月挽起了发。 楚月通过镜子的倒影看见这一幕时,黛眉一拧,下意识地问道:“你会挽发?” 夜墨寒挽出的发髻,虽不算太复杂,但也绝对不简单。 至少她不会。 夜墨寒愣了下,摇摇头:“不会。” “那……?” “我也不知。” 夜墨寒摇摇头:“好像顺其自然,就做到了。” 楚月神色微凝陷入了沉思。 如若夜墨寒从未给其他女子挽过发,那就说明,九万年前,为她挽过。 只是不知因为何种原因,丢失了那一段宝贵的记忆。 但刻在灵魂的意识,是不会忘记的。 “抱枕,你说,我们在九万年前,会不会就遇见过?”楚月旁敲侧击地问道。 “你才多大。” 夜墨寒声线极其的温和,透尽了宠溺。 楚月耸了耸肩,不再多言。 而挽起发后,夜墨寒发现她的后衣襟口,有血红色的痕迹。 “你受伤了?” 夜墨寒心一紧,皱起眉头,嗓音低沉地问。 闻言,楚月颇为诧然,不知其意。 她的武体完好无损,又有洗精伐髓在前,虽说不上是冰肌玉骨,但绝无伤痕。 楚月抱着怀疑的态度,内视了一圈,又探了一遍夜墨寒目之所及的背部,还是没有伤痕。 但她看夜墨寒紧张的神情,仿佛真的在她背后看见了伤。 楚月低垂着眉目,眯起了狭长的美眸,敏锐的感知到了不对劲。 这样看来的话,她的身上确实有伤,只是她不知道。 换而言之。 只有夜墨寒看得见。 可夜墨寒以前未曾看见,怎么就偏偏现在看见了。 只有一个解释。 任命仪式开九鼎之日,她去过宇宙洪流,见过人皇,得知过一段不算清晰的往事。 若真如她所想,就意味着,她得知的往事越多,夜墨寒对她的认知,就越接近当年。 楚月忽而茅塞顿开,如梦初醒。 而夜墨寒只盯着她的背部的伤痕看,狰狞如蛇的伤口,像是脊椎骨都被砍过一刀似得。 夜墨寒霜白如玉的双手缓缓剥落掉女孩的两层衣裳,褪至楚月手肘弯曲处,圆润白皙的双肩露出,脖间的绯色莲花更显魅惑。 男人只盯着她的脊背看,眼里隐忍着愤怒和心疼。 夜墨寒长指轻握女孩的肩,低身在她的蝴蝶骨之间,蜻蜓点水般的轻吻。 削薄的唇,触碰脊椎的肌肤。 如万蚁而过,带起了一系列让人难耐的反应。 楚月放在桌面的手,轻轻蜷起,眸子微微一缩,潋滟起了半室的暗光。 背部的触感,让她脑海一片空白,忘了思索这九万年的种种因果。 窗外日头正好,窗纸倒映着两人的身影轮廓。 空气里流动的,都是春日的气息。 “是谁动的手。” 夜墨寒眼底杀意四起:“我杀了他。” 突地。 夜墨寒怔了怔。 但见女孩的背部忽然间白皙无瑕,肌肤如羊脂玉般,竟然看不到那伤口了。 夜墨寒眉峰紧蹙,眼底闪过疑惑之色。 窗缝透过片片凉风。 夜墨寒迅速理好楚月的衣裳,将其裹得严严实实,脑海里还在疑惑方才之事,还以为是疲惫多日出现的幻觉。 楚月望着苦苦思索的夜墨寒,轻挑起了眉梢。 这男人。 总是在玩火。 外侧,响起了血护法不合时宜极其煞风景的声音:“殿下,你说九冥步伐的修炼方式,是先抬左脚,还是右脚?” 夜墨寒眉峰稍稍抖动,青筋微起,眼底是狂风骤雨般的怒火。 “滚——” 他面无表情的沉声开口。 第1122章 净土 “哦~” 血护法无精打采的应了声,转身后眼神贱嗖嗖得很。 屋内,夜墨寒温热的大掌,握住楚月的小手往外走。 “北洲慕府的老伯公慧眼识珠,很器重于你,如果以后你想去帝军司的话,圣域也任由你差遣。” 夜墨寒边走边说。 老伯公一家四口对叶楚月的好,夜墨寒和众人都看在眼里。 但慕府将门根基,祖训厚德,对于后起之秀的看重,也在情理之中。 夜墨寒虽厌恶类似于天域那群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但对老伯公,还算敬重。 老伯公的一生,慕府的数百年,感染了好几代的人。 “老伯公是我外公。” 楚月看了眼被男人牵着的手,回答道。 夜墨寒停了下,旋即继而牵着女孩往外走,说:“这是好事,老伯公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做你的外祖父也算可以。” 楚月:“……”这男人的脑回路,好生奇怪。 “短时间之内,不会以慕府之人的身份。” 楚月再道:“母亲一生为守护神武,还有一些城池,一些少将没回长安,想以镇北侯之女的身份做些事。” 楚月担心以夜墨寒的聪明才智会猜到背后之事,便刻意把话引到长安的身上。 “也好,圣域那一洲都是你的,至于慕府那里,看你心情。” 夜墨寒出声的时候,也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慕府那三兄弟,为何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了拱白菜的猪。 “老伯公封刀后,在北洲被其他权贵所排挤,我会让圣域帮衬着点。”夜墨寒道。 以往知晓这些事情,他无动于衷,因为他不是什么好人。 如今愿倾其之力,帮慕府一把,左右也是因为老伯公乃阿楚的外祖父。 爱屋及乌四个字,被夜墨寒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要护着的不仅仅是楚月一人,更是她身边所有的亲朋好友。 夜墨寒深刻的明白。 这群人,是叶楚月的净土。 雕花门蓦地打开。 在院墙上打瞌睡的白护法,一个激灵跃了下来。 “殿下,叶姑娘,二位醒了?” “嗯。” 夜墨寒声线极浅。 白护法说:“叶姑娘,今早殿下去了神玄学院,还去了一趟武神殿。神玄仗势欺人,不分青白,已经收回了十大学院之首的尊称和徽印,还给姑娘赔了十个亿。” 白护法把一片金叶取出,递给楚月,“十个亿都放在这里面了,是姑娘所得。” 金叶乃空间宝物,可置放储存物品。 楚月大方的接过金叶,方才明白夜墨寒早晨不在,是因为去了神玄给她找场子去了。 白护法说完,就麻溜的躬身告退,大有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洒脱。 “为何要去神玄?”楚月问道。 夜墨寒垂眸望她:“这是为夫的份内之事。” 楚月掂了掂掌心的金叶,唇角微勾,眼里溢出了笑:“帝尊殿下今日的表现,本长老很满意,重重有赏。” 说着,忽视掉夜墨寒的两眼期许,十足阔气的在夜墨寒的掌心放了一个哐当金币。 夜墨寒想到以前收金币的事,俊脸瞬间黑了下去,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有糖葫芦吗?” 楚月心情甚好,来了食欲。 夜墨寒长臂一挥,糖葫芦架子顿时出现。 男人取下一串糖葫芦,剥去了糖衣,然后把一串干干净净的山楂递过来。 楚月满额的黑线:“我吃的是糖葫芦……不是山楂……” 每次都把山楂给她,算什么特殊癖好。 夜墨寒茫然地看向楚月,再茫然地看向远处的白护法。 糖葫芦,难道不需要剥去糖衣的吗? 第1123章 本尊,永不纳妃 “咳,咳咳咳……” 白护法不敢去直视殿下真挚的眼神,剧烈的咳嗽出声,脚步趔趄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夜墨寒见白护法那反应,心里大概清楚了几分,清隽无邪的俊脸,顿时浮现了淡淡的可耻的绯色。 随即,便看到他拿回了楚月手里的山楂,并且重新取下一串糖葫芦,放在楚月的掌心。 “阿楚可还满意?”夜墨寒低声问道。 “还行。” 楚月咬了一口,甜腻的香味散在了唇齿之间,蔓延到眼角眉梢都是遮不住的笑意。 “娘亲!快看宝宝~” 老伯公和慕府三子带着小宝出现在庭院里,小宝奋力地挥了挥小肉胳膊。 楚月顺手拿过一串糖葫芦走了过去。 “殿下……” 白护法低着头,畏畏缩缩地开口。 “回去领罚。” 夜墨寒眉目清绝,语气平淡,迈开修长的腿朝前方的母子二人走去。 白护法却在原地一脸的委屈。 殿下这是在责怪他没有提前告知糖衣之事了。 他也没想到,活了九万年的帝尊,连世事常识都不晓得。 “昨夜睡得好吗?” 楚月揉了揉小宝的头发。 小宝重重地点了点脑壳,“慕老爷爷还给宝宝讲故事了,宝宝要乖乖睡觉嗷~” “小宝年纪尚小,叨扰老伯公了。”楚月浅浅一笑。 老伯公看着小宝,满目都是对后辈子孙的宠溺:“小宝很懂事,很乖,让人喜欢。” 慕临风急躁地摇扇,哼唧了声,闷闷不乐地说:“爹你也太不够意思了,都不让我和小宝玩的。” “犬子无状,九长老莫要见怪。”老伯公谦逊有礼。 楚月礼貌性地回道:“哪里,慕四公子乃难得一见的性情中人。” 慕临风:“……”这两人的官腔要打到何时! 他受够了! 慕惊云、慕臣海两人望着这一老一少,也是头疼得很。 但不得不说的是,这么多的子孙辈里,反倒是叶楚月最像老伯公。 楚月看见三个舅舅无比抓狂却要百般忍耐的表情,唇角不自觉的上扬。 慕府的人,还真是一群可爱的活宝,让她这般孤冷的人儿,感受到了温暖的烟火气息。 “抱枕,你陪会儿老伯公和慕家诸位公子,我去一趟长老殿。” 楚月抬头望了眼天,估算了下时间,寻思着这是胜任九长老的第一日,就迟到了…… 真是不太美妙的表率。 “好。” 男人声似凤鸣,又如山碎泣露,含笑地看着女孩渐远的背影,随即认认真真的对待慕府众人。 尤其是在知道老伯公和楚月之间的亲人关系后,在夜墨寒心中的分量,更是不同了。 只不过四五个大男人夹杂着一个小奶包子的氛围,确实说不上来好。 几人大眼瞪小眼的,空气流动的风都极为尴尬。 小宝梗着脖子,晶亮如寒星的眼眸,好奇地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老伯公,坐下饮茶吧。”夜墨寒道。 老伯公捋了捋胡须,点点头,几人围绕着石桌坐下。 夜墨寒则动手沏茶,修长的指比葱玉还要好看,冷白色的肌肤在阳光下仿佛能透出光来。 圣域十二护法见此情形,一个个的眼珠子都快要掉落到地。 血护法眯起了狭长的眸,挑起了一侧的剑眉。 须知。 夜墨寒虽曾在厄运和苦难里煎熬,遭受天下人的诟病,被父母族人扫地出门。 但这样的一个人,骨子里是有傲气的。 血护法跟着他这么多年来,从未见夜墨寒给哪一个人沏过茶。 而慕府三子,俱都面面相觑。 老伯公连忙阻止:“夜殿下,此等小事让犬子来就好了。” “阿楚都告诉我了,诸位慕府之人,对她很好。”夜墨寒道:“让我来吧。” 其言下之意,便是在说: 他已经知道慕府父子四人和楚月的关系了。 所以,他身为楚月的良人,不过是在尽些孝道罢了。 老伯公捋着胡须慈眉善目的笑,满意的点了点头。 另外的兄弟三人,心情也都发生了略微的变化,开始抱着丈母娘挑女婿的目光来瞅对面举止清雅的男人。 慕惊云身为长兄,率先问道:“夜帝尊,冒昧的问一句,你会纳妃吗?” 他的担忧,并非平白无故。 神脉九洲之中,哪个一域之主,为王为帝者,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慕公子,本尊永不纳妃。” 夜墨寒停下沏茶的动作,神色肃然地说:“圣域只有域后,没有妃位之说。” 第1125章 朝思暮想枕边人 慕惊云只盯着夜墨寒的眼睛看,仿佛能看到对方的坚决,并为之震撼了一刹。 “大哥,你这话问的,有辱斯文。” 慕臣海道:“帝尊都活九万年了,要知道选妃的话,也不至于被人传出跟血护法有断袖的事。” 夜墨寒:“……” 血护法:“……” 慕惊云咳了好几声,险些被口水给呛到。 慕臣海仿佛没察觉到众人怪异的神情,继而说道:“而且大哥你是没看到,小楚身边的那群女子,什么沐凤鸣,什么秦无衣,还有一群年轻女孩,要我看,真要纳妃的话,那也是小楚才对。” 夜墨寒以拳抵唇,干咳了几声。 他这防着一群女人的苦,没想到是被慕二公子给看穿了。 慕惊云瞥了眼慕臣海,便望向夜墨寒:“夜帝尊,是鄙人唐突了。” “无妨。” 夜墨寒动作优雅,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在老伯公几人的面前。 血护法却是抱着剑踏步走了过来,面朝夜墨寒,单膝跪地,抱拳道:“殿下,你该喝药了,不然到时候肋骨伤口又要疼了。” 夜墨寒皱了皱眉。 他没病没灾,吃的什么药。 老伯公先一步问道:“夜帝尊可是有旧疾?” “说不上是旧疾。” 血护法道:“是帝尊为表心中所爱,将第三根肋骨赠给了叶姑娘。” 老伯公脸色大变,看向夜墨寒的眼睛里是浓浓的震惊。 慕府三子,互相对视了眼,也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极致的诧然。 “慕大公子有所不知,我家殿下对叶姑娘一往情深,纳妃二字,是对殿下的侮辱。”血护法再道。 “夜帝尊,抱歉,慕某不知帝尊用情如此之深。” 慕惊云心情沉重地说。 夜墨寒冷厉地扫了眼血护法,血护法才不甘不愿的离开。 “慕公子也是出于关心,不必介怀。” 夜墨寒白净修长的手,往前浅浅一扫:“诸位,喝茶。” 经此一事,慕府三兄弟虽然还是觉得自家白菜被猪拱了,但看向夜墨寒的眼神,满是敬重。 末了,慕临风鬼头鬼脑地问道:“夜帝尊,楚楚时常称你为抱枕,这抱枕,是为何意?” 听得此问题,十二护法都竖起了耳朵,那也是相当的好奇。 “这个……” 夜墨寒轻呷了一口茶,紫宝石似得眸子里绽出了笑意:“那可得细细说来了,抱枕寓意为朝思暮想枕边之人,故而是对心上人的称呼。” 慕家的几人,听得一愣一愣的,那认真的样子,就差没拿笔来记下重点了。 圣域十二护法,俱是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回事。 夜墨寒感受到四方的目光,骄傲地抬起下颌,眸子里闪烁着狐狸般狡黠的光弧。 …… 这会儿,走向长老殿的楚月无端打了个喷嚏,回头迷茫地看了眼风华宫的方向。 长老殿就在不远处,楚月很快就甩去了脑子里的疑惑。 楚月望见这和煦的阳光,想着自己迟到的事,自言自语地感叹:“美色误国,倒也理解周幽王的烽火戏诸侯了。” “小月儿!” 长老殿前,冷清霜一行人蓬勃如春,在此守着她。 “还叫什么小月儿,要叫九长老知道吗?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没规没矩的。” 燕南姬横了眼冷清霜,再笑眯眯地望向楚月:“小师妹,你说是吧?” 楚月闻言,那叫个哭笑不得。 但和这群人之间的氛围,好似永远如初。 来日走上武道巅,亦不会是孤身一人。 “睡得有些久了,怎么没人喊我?”楚月懒洋洋的走过来。 屠薇薇当场翻白眼:“谁敢去敲夜帝尊的门?我们是嫌自己活太长了吗?” “他很好相处的。”楚月辩解道。 “叶姑娘,这话说出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秦铁牛哀嚎:“牛儿的腿,以前可是活活被他打断的。” 楚月微怔,耳根子蓦地泛红。 “院长他们都在长老殿内等你,你快去处理吧。”萧离说道。 楚月当即不再听秦铁牛的哀嚎,脚底抹油,一溜烟就不见了,身影如风,直奔长老殿内。 秦铁牛还在感叹:“帝尊好接触……普天之下,也就叶姑娘能说得出来这种毫无人性的话!” 说到后面,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秦铁牛又觉得被打断过的腿隐隐作痛,嗷叫了几声。 第1126章 损招 长老殿,坐落学院以南,壁面皆以象牙白为主调,是战争学院各位长老商榷重要之事的地方。 楚月走入殿内时,纪苍院长、秦无衣、七长老等人都在忙碌着手中的事。 “院长,九洲神宫和王室在今日清晨就颁发了消息。” 三长老说道:“这次十大学院的比试,他们会派人前去,看来,此次北境比试,要牵扯诸多了。” “刚刚传来了消息,武神殿也会派人,北境那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比试之地。” 七长老眸色幽然:“北境一行,非同小可了。战争学院这些年都是垫底的,这次也能凑上个热闹。” “院长,小九向王室索要的礼物,王室到现在都毫无动静。”秦无衣肩上的伤口还被包扎尚未痊愈,坐在古木桌上,喝了口酒,说:“如今看来,王室企图蒙混过关了,毕竟小九要的礼物,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们要怎么做?假装没有这回事吗?若光明正大去要礼物,也失了大家之气。” “先静观其变。”纪苍说道。 “不——” 门外传来女孩空灵的声音。 纪苍和数位长老都停下了手里的事,声音亦是戛然而止,欣喜地看向门外的楚月。 “小九,你可算来了,你再来晚点儿,我都得给你准备个稳婆等十个月来接生小宝的妹妹了。”秦无衣笑得娇媚好看。 楚月被秦无衣的话绕得有些懵,捋清楚后,嗔了眼秦无衣。 “纪院长,王室那边,要让他们把该交的东西都交出来,特别是那种铸骨丹。” 楚月停在纪苍的面前,拱起双手行了个礼。 “想把东西从王室的嘴里吐出来,可不容易。” 七长老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表情:“小楚楚,你要怎么做?” “山人自有妙计。” 话音才落,楚月就走向了桌前,手执狼毫笔,沾了沾墨,下笔有力,行文充满遒劲,写下了一封信。 落笔最后一个字,楚月便将佩戴在胸前的徽印拿下,在纸上印下九长老的徽印。 “这是……?”三长老疑惑地问。 楚月用武道玄力把墨水蒸干,便折好了纸,装入信封,随性的丢给了七长老。 “七长老,麻烦请些什么迎亲做红白喜事的人,去王室附近,敲锣打鼓,感谢王室不日后对我院的赠礼。” 楚月扬起粲然的笑容:“这封信,是歌颂天府之王海纳百川虚怀若谷的伟大和言而有信,还有对王室送礼的感谢。” 七长老拿着信瞪大了眼睛。 纪苍和其他长老们也都呆若木鸡。 显然没想到,还能这么做。 话说回来,如此阴损的招数,他们也难以想到。 “对了。” 楚月再道:“你再把王室要送的礼物写下来,制作成清单,送到坊间。到时,箭在弦上,就看他天府之王……发不发了……” 说话之际,楚月笑得愈发灿烂。 只那笑看在七长老的眼里,瘆得慌。 “小九,你这招,够损。” 秦无衣将一壶酒丢给了楚月,“不过,我喜欢。” 楚月侧身微摆,坐在椅上,双腿交叠放在桌面,接过秦无衣的酒水仰头一口饮尽。 砰! 酒壶重压桌面。 楚月眸色凛冽,嗜血如杀:“敢来战争学院闹事,不出点血就想全身而退,天底下,没这么好的事!” 第1127章 紫苑 纪苍望向言辞铿锵神采飞扬的女孩,布满褶皱的脸庞,浮现出了温和超然的笑容。 这般有血有肉重情重义之人,神玄错把明珠当鱼目不知珍惜,但战争学院稀罕宝贝着。 “小楚,下个月就是北境比试了。” 纪苍院长捋了捋雪白的胡须,侃侃说道:“这次北境的比试,有王府、神宫、武神殿三大天品势力的参与,跟以前的学院比试截然不同,所以各大学院之间的明争暗斗,针锋相对,只会愈发的严重。不过这些有我和长老殿担待着,你如今身为学院的九长老,现下,可有选择的弟子?” 身为学院的任职长老,除了自身过硬的武道实力以外,优秀良好的弟子也是不可或缺的底蕴之一! 楚月点点头,将此前长老递至风华宫的鎏金花名册拿出,随性地放在了桌面。 七长老多动又好奇,比纪苍院长还要先一步的伸出爪子拿过了名册,乐呵呵地打开,眼睛却是在看到楚月所选弟子后陡然瞪大到滚圆。 “小楚楚,你搞什么,纪老头不是特地提前把资历好的弟子给你圈出来了,你选他们做什么?” 七长老傻眼了。 学院做得如此明显,为其铺路尽心尽力,这丫头却反其道而行。 秦无衣和三长老对视一眼,心生不妙之感。 两人迅速从七长老的手里夺过名册。 “小九,你是准备去带‘紫苑’的弟子?” 秦无衣低头看了眼,眉峰紧蹙,直接摇头否决:“不行,紫苑那里,都是一群会吃人的弟子,性格怪异犹如异类。这样吧,我重新给你挑一些性格比较好的。” “秦长老,就紫苑了。” 楚月浅浅一笑,从容地说道。 众所周知,战争学院与十大学院的主旋律极为不同,靠的从来不是个人天赋,而是整体的综合凝聚力。 但这样的修习方法,也会有很大的弊端。 譬如紫苑弟子,就是这弊端。 学院的紫苑内,都是一群没有家人怨声载道活在自我世界的孤儿。 这些孤儿的煞气很重,与武道的宗旨理念格格不入,像见不得光的怪胎。 他们曾被送上断头台,或有过惨绝人寰的遭遇,又或者一夕间家破人亡开始憎恶着这个人鬼纵横的时代。 他们是纪苍院长早年间周游列国时救下并带回来的。 纵观十大学院的正统弟子,紫苑的这些人实力很差,又不听管教,甚至还凝为一团,一致对外。 “我院的紫苑,是十大学院里,最差最糟糕的弟子。” 三长老叹了口气:“那些人里,有武体残缺者,有丹田破碎之人,还有每日怨天尤人的,他们的资历,很差,很差。严格来说,他们不算是学院弟子,不过是一群自暴自弃的活死人。” “活死人,也是人,他们既在学院,既为学院弟子,就有资格为学院争光。” 楚月说道:“我意已决,诸位长老不必再劝了。” 紫苑的弟子,让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如困兽般在苦海里挣扎,连自己都不肯放过,在这四季更迭的世界里,他们就像是黑暗中的丧家犬。 “但是小九,你身为学院的长老,如若所带的弟子不能一鸣惊人,超过其他弟子,你也不能入北境比试的。”秦无衣道。 “那便不去了。”楚月恣意而笑,洒脱地道。 咻—— 斜侧掠来了一根通身剔透光亮的紫金色簪子。 楚月眼疾手快,电光火石的霎时将其接住,随即抬眸望去,与仙风道骨白发苍苍的纪院长对视。 “这是紫苑簪,在紫苑你能畅通无阻,那里的弟子都是归于你管。” 纪苍说道:“从此,这群弟子的生死和未来,都交给你了。我曾想护他们一生,就这样在学院内,不遭受外面的风雨,安稳度过一世也好。但现在紫苑给你了,若有以下犯上者,你身为九长老,随时可以了结了他们。” “院长!” 秦无衣拔高了声调。 “今日到此为止,以后再议吧。” 纪苍院长身后檀木所制的壁面,缓缓朝两边打开。 不等长老殿内其他人的声音,纪苍就背过身走了进去。 檀门再严丝密合,形成了毫无缝隙的墙壁。 楚月凝望了一会儿,将紫金簪插在了自己的发上,再把一瓶神农之力稀释的药水丢给了秦无衣:“秦长老好好养伤,这如花似玉的美人久伤不愈,我可是会心疼的。” 言罢,便转身朝外。 秦无衣接过药水,正要跟上楚月,却是扯痛了肩胛骨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 伤口开裂,血液从包扎的白布里渗透出来,刺目般的鲜红。 秦无衣“嘶”了一声,面色煞白如纸,原本生龙活虎的人都变得弱不禁风了。 她还想劝阻楚月,跟了过去,却被七长老挡住了门外的光。 “老七滚开,不然我抽你了。”秦无衣黑着脸道。 “小九喜欢,就让她去吧,她又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七长老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群弟子有多难缠,而且北境比试如此重要,小楚身为十大学院最年轻的长老,世人都在关注她,若是因此而败北可如何是好?”秦无衣不听劝阻,打算绕开七长老。 七长老满脸的无奈,蓦地干净利落的把秦无衣打横抱起。 “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烦得很。” 七长老边走边说:“就让我这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绝世美男,来给你疗伤吧。” 秦无衣正欲挣脱掉对方的束缚,奈何被七长老死死地桎梏,再加上她身上有伤,只能警告般狠狠瞪了眼七长老:“你最好安分点,别意图不轨。” “放心,不打扰你当寡妇。” 七长老头疼极了。 这世上哪有人偏偏执着于当寡妇的。 铁定是有什么毛病。 第1128章 残次 七长老将秦无衣带出长老殿,三长老等人则都是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却说长老殿的内阁,如同藏书楼般,整整四方墙面,都摆放着武道绝学。 纪苍停在西面墙壁,自第三层取出了一本古老陈旧的书籍。 页面之上,赫然是醒目的紫苑二字。 这一层书柜,记载的都是学院弟子的相关信息。 纪苍翻开书页,映入眼帘的是用鲜血写成的字:残次。 “纪苍!” 书籍光芒剧烈的闪烁,里面传出了一道声音:“你真要把紫苑的那群残次品放出去?你已经保下了他们的命,他们若要兴风作浪的话,就不得不死了。” “他们不是残次品,只是缺少人去引导。”纪苍说道。 “引导?” 那厮冷笑:“这些年你引导的还少了吗,事实证明,残次品就是残次品,世上之人多如牛毛,都是生来平庸,不甘于平庸,但又有几人能逆水行舟,登天而去的?” 古书内发出的声音无比刺耳,比妖人磨牙还要难听。 纪苍将敞开的古书合上,这才回归了安静。 他缓缓回身,望向四面的书楼,轻叹了一口气。 “小楚,那群孩子的命,就交给你了。” “……” 长老殿外,晴空万里,阳光正好,云如锦绣天似海。 楚月走入萧离等人之中,环顾四周看了一圈,见少了人,便问道:“燕师兄和秦公子呢?” “去冰河做腊肉了。”冷清霜嫌弃地说。 楚月眉峰一抽,满脸的疑惑,“怎么又去了?” “去了也好,少两个人分饭吃了。”屠薇薇咧开嘴狡猾一笑。 楚月看着笑如狐狸般的屠薇薇,怔了怔,有些怀疑自己以前对屠师姐的认知。 屠薇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当即昂首挺胸,恢复如初,一脸的凶神恶煞。 众人:“……” 有些人表面上是武痴,私下里却是不折不扣的饭桶。 楚月被屠薇薇的变脸给可爱到了,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两个时辰后。 七长老和三长老按照楚月所说,将感谢信送给王室,又去坊间流传清单。 这招倒是见效,傍晚时分,就有王室中人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送来了成千上万的礼物。 到场九鼎门见证任命仪式的弟子,俱是人手一份,羡煞旁人。 各大学院的高层以及院中弟子得知此事,一个个都红了双眼。 这相当于是王室为战争学院增强战斗力了,更何况又是北境比试在即的这个节骨眼上,不可谓不嫉恨。 就在众多高层们谨慎提防叶楚月身为长老会选出战争学院最强的弟子来强强联合,却是传出了叶楚月要带领紫苑的消息,顿时发出了嘲讽讥诮的笑声,也不再忌惮于叶楚月。 夜晚,云鬣汗流浃背的在太师院修炼《人皇剑诀》,手中寒光凛冽的剑,倏然间刺破了长空。 但云鬣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眼里有固执之意,额头溢出的汗已经打湿了白发,但他不曾停下。 镇妖台妖冢玄祭和九鼎门任命仪式所发生的事情,让他恨自己不够强,无法护下喜爱的徒儿。 第1129章 师长 故此,云鬣发了疯的修炼《人皇剑诀》,只为尽快突破,走向更强的境地! 只为有朝一日,徒儿受尽欺凌和世道不公的时候,他能成为叶楚月的底蕴! 他的这把剑,这条老命,能是叶楚月的后路! 轰! 剑意骤强,破风声起。 强悍的气息不受控制,云鬣手中的剑脱离了出去,铿锵一声摔在了地上。 “噗——” 云鬣自身遭到剑气反噬,吐出了一口血雾,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 “还是不行吗?” 云鬣咬紧了牙关,抬起手用袍袖擦掉了嘴角的鲜血,失望地看着在落寞月光下的剑。 他的剑道实力一直都在瓶颈期没法再往前突破,像是遇到了此生最大的障碍,他越是刻苦用力,越是难以前进,甚至还有一些后退的迹象。 这些都让云鬣感受到了深深的挫折和颓废。 云鬣百思不得其解,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师父。” 楚月提着饭盒走进太师院,看见受伤的云鬣,眸底掠过一抹担忧,连忙走上前。 云鬣速度更快一步,捡起地上的剑故作镇定的立在长廊,问:“小楚,送饭的事让小青来就好了,你身为学院长老,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必为小事浪费时间。” 楚月看了眼云鬣,也不点破,而是把自己下午所写的《剑诀》取出,递给了云鬣:“师父,你运剑调息的时候,用这个方式试试,修炼的时候,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毕竟都一大把年纪了,别瞎折腾。” 旋即把饭盒放下就走了出去。 云鬣翻了几页,老眼陡然发光,蓦地看向楚月:“小楚,这《剑诀》比《人皇剑诀》还有裨益,是你自己的感悟吗?” 楚月脚步停住回头看了去,好看的脸颊扬起了笑。 “我说是人皇给我的,师父信吗?” “人皇给你的?怎么不说人皇与你是忘年之交,你这丫头,在师父面前还谦虚什么。” 云鬣拿着《剑诀》的双手因激动而颤抖,却是对楚月所说全然不信,只当是自家徒儿的谦辞罢了。 楚月略显腼腆的轻触了下鼻子。 实不相瞒,她和人皇应当是忘年之交才对。 云鬣又翻了几页,越看越是惊奇,“小楚,你竟能举一反三,自创《人皇剑诀》,妙啊。” 楚月干咳了几声,不自然地望着兴奋如老小孩似得云鬣的。 不多时,云鬣又开始愁眉苦脸,耷拉着脑袋反问:“楚丫头,到底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 他怎么觉得,这丫头更像是师长呢? “当然您才是师父了。”楚月说道:“我这还不是师父教得好。” 云鬣只觉得自己压根没教什么,这丫头就像无师自通一样,还是聪明绝顶那一挂的。 身为师长的云鬣越想越气,偏想拿出些真本事来彰显为师之道。 “你等会儿为师。” 思忖了一会儿,云鬣一溜烟跑不见了,从太师院内屋抱着一个巨大的箱子出现,郑重其事地拖到了楚月的身边,望着楚月的眼睛,神秘兮兮而严肃凝重地说:“小楚,为师这就把师门的镇门之宝传授于你。” 第1130章 一个诚实真挚的武者 “镇门之宝?” 楚月望着眼前巨大无比的古木箱子,美眸深处尽是不解之色。 她刚要伸手触碰箱子一探究竟,却被云鬣打了下手背:“傻孩子,这种好东西,得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欣赏。” 楚月扯了扯唇,只得顺着云鬣的话来。 “对了,小楚,镇妖台和九鼎门我们能逢凶化吉,还得感谢一下贺雄山那老东西。”云鬣继而道。 楚月满脸的疑惑,“二长老?” 云鬣点头,郑重地道:“当时为师右眼皮跳,预料了灾象,好在为师有先见之明,用了贺老头的钱去破财消灾。” 楚月:“……”破财消灾,还能这么玩的吗…… 于是乎,楚月心情复杂的提着这沉重的箱子往外走。 夜色正浓,晚风习习。 出太师院百步左右,楚月瞅了瞅四周,便手痒痒的将古木箱打开,迫不及待的想看那镇门之宝。 古木箱开启的瞬间,刺目的金光在夜里熠熠生辉,将四周照得通亮。 楚月瞧见箱中之物,俨然是满脸的呆滞,额上已经落下了一排黑线。 果然。 她就不该对这不靠谱的师父抱有期待。 这偌大的箱子里,全都是沉甸甸的生死战书,光芒闪烁,张张分明。 楚月黑着脸,无语的把箱子放进了神农空间里。 随即朝风华宫的方向走去,数步之后又顿住了脚步,沿着西边的羊肠小道前行。 学院以西,正是大雪纷飞的冰河地带。 而在此之前,楚月吩咐过小青出院采购鸡腿,储存在冰河凛冽之地。 冰河四周银装素裹,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梅树林,纷纷扬扬的雪花洒下,为梅林再添无暇的白。 楚月才步入冰河的区域,就看见了新竖起的古牌,上方赫然写着一行字: 禁止燕南姬、秦铁牛靠近。 “丢脸。” 楚月风中凌乱的瞥着这古牌,想装作不认识他们,心中腹诽着这种事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燕牛二人组才能干出来了。 这般想着便施施然的步入了冰河,和冻得发抖的小青相见。 “叶姑娘,你可算是来了。” 小青抖掉了肩头的雪,指向旁边:“按照你的吩咐,把方圆百里的鸡腿都搜刮了过来,储存在冰河这边,这里藏的很隐秘,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楚月扫视了一眼,轻点螓首,“做得很好。” “姑娘,小青有一事不明,不知当不当问。” “嗯?” “姑娘要这么多的鸡腿,是要做什么吗?”小青实在是抓心挠肺般的好奇。 楚月负手而立,红衣如火,面庞凝重地望向了充满求知的小青,缓声回答:“喂养圣兽,神兽。” 小青显然是不信的,干笑了几声,甚至怀疑是楚月想吃。 楚月望了望小青,想到和人皇的相识,旋即内视元神,见朱雀遏制不住的哈喇子,轻轻地叹息。 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信了。 当一个诚实真挚的武者,真难。 楚月挥了挥玉手,运转起武道玄力,把鸡腿都储存在下方,只留下一箱投喂给朱雀和万世神兽小奶幽。 就在她储存鸡腿的时候,但见斜下方的通道走出两道身影。 来者正是纪苍和七长老。 七长老行走在细雪凉风里,嘴里不停的骂骂咧咧:“纪院长,这事儿你管不管了,那燕南姬和秦铁牛,简直了。” “确实来冰河储肉有些不像话,不过年轻嘛,也能理解,教导一下就行了。”纪苍说道。 “院长,我可是没这本事,你去教导吧,我还想多活几年。”七长老痛苦不已:“老七我就是命苦,你说在冰河囤肉,这他娘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倏地。 七长老的声音戛然而止,与前方囤鸡腿的楚月大眼瞪小眼,氛围彻底凝固住。 四下里,凉风自红梅枝桠间隙而过,死一般的寂。 楚月以拳抵唇,轻咳数声,泰然从容地问:“两位前辈,要吃点吗?” 七长老目光下移到半埋的鸡腿上,和纪苍互相对视,两人一时半会儿都道不出话来。 匪夷所思的是这良辰美景,叶楚月不去和夜帝尊花前月下,竟来冰河囤肉! “近日在辟谷,就不食荤了。”纪苍一身超然脱俗的气质。 七长老抓狂了会儿,才违心地夸赞:“不愧是我们的小楚楚,真是才高八斗,聪慧不已,冰河囤肉这事儿,我们怎么就没想到,院长,你说是吧?” 纪苍低身在七长老的耳边,小声说:“老七,夸过头了,略显虚伪。” 七长老:“……” 要是燕南姬和秦铁牛见此场景的话,只怕会嗷嗷大叫,直呼天道不公。 第1131章 来日方长 楚月眨了眨眼睛,似是童叟无欺的望着纪苍二人,问道:“院长,七长老,难道不能擅用冰河吗?” “能用,当然能用,小楚啊,你随便用。” 七长老道:“不过人夜帝尊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秦寡妇的稳婆人选都找好了,你也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不急,来日方长,时间很充足。”楚月语气老练,目光认真,声音特别的正经。 这话听在两位前辈的耳中,却觉得万般的诡异。 七长老心情凌乱得很,想不通大好的晚上,为何要和楚月讨论这种话题。 “小楚,老夫想起来王室礼物尚未分配好,先过去了。” 纪苍老脸微红,随便找了个理由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七长老讪讪笑了几声逃命般急忙跟上了纪苍。 楚月摸了摸下巴,深思了片刻,扭头盯上了呆讷的小青,问:“他们怎么了?” 小青:“……”姑娘威猛而不自知,可如何是好。 楚月耸耸肩,右手伸出打了个响指,下一刻火光肆意映照冰河,缩小版的朱雀自火色里掠出,在小青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如饿狼扑食般,奔向了一大箱的鸡腿,啃得不亦乐乎。 顿时,小青喉结滚动,猛咽口水,震惊地望着大快朵颐的朱雀。 原来姑娘诚不欺他! 堂堂圣兽,竟然是用寻常鸡腿来喂养的! 楚月沉吟了会儿,长指从衣襟里取出了小奶兽,放在鸡腿之上。 小奶兽金眸放光,活像是饿死鬼投胎,抱着鸡腿胡吃海咽。 楚月眸色温和地望着这一幕,脑海里甚至展开了饲养神兽大军的宏图,就等着用这些鸡腿来实现了。 “嗝~” 小奶兽吃饱喝足,小爪子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发出打嗝的声音。 朱雀却是一如既往的高贵,身影一闪,掠回楚月的元神里,顺道埋怨了句:“什么垃圾,难吃。” 楚月眉梢轻抖了下,圣兽都是这么口是心非的吗? 这厮完全是提裤走人翻脸不认账的典型! 楚月抬步往前,将翻肚皮的小奶兽提起,回身走向了风华宫。 风华宫内,灯火通明。 慕府的兄弟几人,在殿门前焦灼的等候已久。 看见楚月的身影,慕临风箭步如飞迅速而至,开口说道:“楚楚,慕军在回北洲的路上,在淮安道上中了别人的埋伏,死伤无数,这是刚传来的消息,我们不得不先回去处理慕军之事了。” 慕军,是北洲慕府的正统军队,誓死效忠于慕家的。 “知道是谁下的手吗?”楚月半眯起锋锐的眸子,问。 “暂且不知。” 慕临风摇摇头:“但从信上内容来看,很有可能是北洲其他世家之人干的。那些人,只怕早已看慕府不爽了,慕府世代耿直,以前一家独大,如今因父亲封刀而衰败,他们同仇敌忾,便想着排除异己,这些事,是天下人不知的。” 慕府在北洲的根基正被人撼动,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只怕早有人蠢蠢欲动想取而代之! “小楚,实不相瞒,父亲封刀多年,思女成疾,已经有了心魔。” 慕惊云说:“心魔之事,不能外传,现在那些人之所以只敢搞些小动作,是因为惧怕父亲的威严,担心父亲再次拿刀战群雄。若心魔的消息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的,那群人只怕会群起而攻之,分食了慕府。” “最可恨的是没有证据。”慕臣海神色愠怒。 楚月轻垂下眼睫,若有所思。 慕府在北洲夹缝生存举步维艰,处境并不好。 这些年来,老夫人青灯古佛,老伯公封刀闭门,慕府的几个儿子也是四处奔波疲惫,只想着寻找慕倾凰的下落。 楚月袖衫下的双手攥紧成了拳,眼里坚决如铁,心中斗志昂扬。 看来,她必须加快些修炼的进程才是,才能冲破武道法则,去神脉九洲,助慕府一臂之力! “三位舅舅,你们先去处理慕军之事,届时屠龙宴,我会去北洲。” 楚月拿出了神农之力稀释成的药水,足足有二十罐之多:“这些是能强身健体的药水,对你们的武体多有裨益,中品以下的毒素,几乎都能解除,外敷也能痊愈伤口。” 第1132章 悲欢常态 “小楚,你比我们更需要这些。”慕惊云道:“我们身为长辈,不能照拂你,已是失责了。” 楚月微微一笑,“拿着吧,我还有很多,你们带在身上,我才能放心,我这边的事,三位舅舅也不必担心。” 慕臣海眼眶通红如血,宛若铁汉落泪,别过头去,用手背拭去眼尾的泪痕。 “楚楚……”慕临风嗓音哽咽。 “三位舅舅,母亲之事,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给母亲一点时间就好了。” 楚月明眸皓齿,咬字清晰地道:“如今我们要做的是,让慕府崛起,让慕军不再掩藏锋芒,在遥远的他岸,我会和三位舅舅,一同为此奋斗而努力的。” “天府王室和慕笙既有勾结,我会顺藤摸瓜查下去。” 慕惊云道:“小楚,舅舅振作慕军,巩固慕府在北洲之地位,等凰儿醒来,必要你们风风光光的回慕府!” 楚月眉眼含着温柔如水的笑意。 人生总有离别之时,如同月有阴晴圆缺。 悲和欢,原就是世事常态。 风华宫深处,夜墨寒扶着老伯公走来。 老伯公目光慈和,极尽不舍地望着至今尚未回家的孩子,张了张嘴,千万言语都哽在咽喉。 “老伯公,一路顺风,后会有期。”楚月两手抱拳,声音微沉。 老人欲言又止,只转过头,布满褶皱的手握住了夜墨寒的手,在夜墨寒的手背上拍了拍。 “夜帝尊,楚丫头就交给你了。” “我会的。”夜墨寒回答道。 老伯公和慕府三子走向了停在前方的马车,圣域十二护法却跟在了后边。 父子四人面面相觑,眼眸里尽是诧然之色。 血护法两手环胸,道:“我们帝尊尊老爱幼,一心向正道,得知慕军遭人埋伏,便让我们几个去助力,老伯公,怎么样,不嫌弃我们几个是邪门歪道吧?” 老伯公愣住,看了眼身长玉立的夜墨寒。 尊老爱幼。 心向正道。 这词儿和夜墨寒原是天地之隔。 夜墨寒如此做,无非因为他们是叶楚月的亲人罢了。 老伯公叹息了一声,心中却很欣慰。 夜墨寒是长情之人,虽为帝尊但九万年来不动情,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压根不用担心小楚会遇人不淑。 而且在风华宫住了一夜,看到那群抛头颅洒热血,无怨无悔誓死追随楚月的孩子们,老伯公更不用担心这条路她会有孑然一身的孤独。 “诸位都是正人君子,怎来的邪门歪道?” 老伯公说:“若得诸位相助,老夫感激不尽。” “正人君子?那倒是实话。” 血护法勾唇一笑,和其他护法皆是跟上了老伯公,倾力相助慕军。 慕惊云临走前,和楚月叮嘱了几句,便和银羽佣兵团的柳兵长告别。 两人对视良久,彼此都没有说话。 柳兵长拍了拍慕惊云的肩膀,桀骜不羁地说:“还会有再见之时,丧什么气,到时候我请你喝花酒,别让老伯公和慕军久等了,快去吧。” “佣兵之道万分危险,务必保重。” 慕惊云语重心长地说。 柳兵长笑着点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慕惊云突地凝视着柳兵长的脸庞,说道:“柳兵长,你听说过抱枕两个字吗? 柳兵长皱了皱眉,甚是疑惑,楚月更是扭头看来,百思不得其解。 第1133章 陈年酸醋 慕惊云无端提起的抱枕,让众人心思各异,尤其是夜墨寒。 他略微低下了头,浓密漆黑的睫翼轻遮住了讳莫如深的眼眸,有些不自在地看向别处。 慕惊云修长的身影站立在夜的凉风里,剑眸如湖水粼粼,生着名为期许的光。 原还在踟蹰徘徊的他,在今日临行之前,到底是一鼓作气道了出来。 夜帝尊说: 抱枕的意思是朝思暮想,枕边之人。 此去无期,他亦会朝思暮想,往日的并肩作战,险地历练。 曾经苦寻慕倾凰,他歃血起誓,一日不找回妹妹,便一日不生儿女之情。 而今既遇小楚,又知慕倾凰的音讯,慕惊云便不再压抑着心中感情。 “抱枕?” 柳兵长则是扭过头,疑惑地望向了同样有些懵的楚月。 这两个字,她倒是听楚月对帝尊喊过,便问:“小楚月,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莫不是什么天材地宝?还是何方武神遗址的秘钥关键?” 说到天材地宝,柳兵长两眼放光,顿时来了兴趣。 慕惊云面颊泛起了红,期待又忐忑地看着自家外甥女,仿佛他的姻缘就靠楚月接下来的解答了。 楚月顿感四周氛围诡异,直接面无表情地说道:“抱枕是枕头的另一种说法。” “慕惊云!” 柳兵长满面怒然,瞪着慕惊云大喝道:“你当我是没见过枕头还是没见过世面?欺负人是不是?” 慕惊云愣在原地不动,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是哪里出错了。 而后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后知后觉地扭过头,直愣愣地看向了夜墨寒。 谁能想到,他的人生大事,竟然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被夜墨寒搅黄了! 与此同时—— 老伯公、慕臣海以及圣域的十二护法,全都极其默契,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夜墨寒。 朝思暮想枕边人,这可是从圣域帝尊嘴里道出来的。 谁能想到,夜墨寒堂堂圣域的九五之尊,一域之主,为了点虚荣的面子,竟还学会了骗人。 风华宫的气氛略显尴尬,楚月颦了颦眉,颇为茫然地看着互相对视的几人。 “夜帝尊……抱枕此意可是你……” 慕惊云扯了扯唇,艰难地开口,企图得到一个解释。 “慕公子,时候不早了,上马车吧。” 夜墨寒索性把话打断,冷眸幽深,凌厉地横了眼在一旁傻乐的血护法,“没看见老伯公年纪大了吗,还不赶快扶着老伯公上马车,怎的如此不知礼数,慕军之事迫在眉睫,十万火急,你竟如此悠闲,着实该罚。北洲慕府世代忠烈,尔等定要倾囊相助,将慕军安然无恙的送回,并且找到埋伏之手,任何时候,都可将其就地正法!” 血护法嘴角猛抽,脸色微微发黑,心里委屈得很,偏生不敢有所怨言。 反观白护法捋了捋胡须,苍老的脸庞展露了弥勒佛般的笑意。 这次终于不是他背黑锅了,也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瞧着有苦不能言的血护法,白护法可谓是神清气爽。 楚月眯起黝黑锋锐的眸子望向夜墨寒的侧脸,摸着下巴思索了会儿。 老伯公年纪大? 在座的诸位,还能有谁比抱枕还年纪大吗? 这厮都不会脸红的吗? 慕惊云还欲多问几句,就被血护法连拉带拽的扯上了马车,只为给自家帝尊留点儿面子,否则回去受苦的又是他们。 慕府的父子几人,都被请上了古旧的马车。 楚月身影清瘦的立在风华宫外,美眸倒映着坐上了马车的亲人们,抿紧了殷红的薄唇。 凉风阵阵掀起她额前墨发的碎发和裙琚,勾勒出几分水墨诗意。 老伯公稳稳当当坐在马车之中的软垫,夜色下浑浊的眼睛,显得慈祥而温和。 布满老茧和褶皱的手掀起了挂在马车后的珠玉帘子,深深地凝望着一袭红衣的少女。 老人凝视了许久,万分不舍,骨血亲情,都藏在欲言又止里。 若他没有心魔。 若他还能拿得动刀。 若他身体康健如当年浴血立马战沙场。 此时此刻,他定会毫无顾虑毫不犹豫的带着这孩子回到北洲故土,回到慕府,不必在外颠沛流离,四海漂泊,孤身奋战。 老伯公从未有一天像现在这样,心情沮丧惆怅,甚至后悔当年的封刀之举。 慕府的辉煌只是多年征战累积下的名望,自从慕倾凰杳无音讯后,就每况愈下了。 “照顾好自己。” 最终,老人只饱含长辈关怀的叮嘱一声,便放下了手。 掀起的帘子往下垂,珠玉轻碰发出悦耳的乐声,慢慢遮去了视野里明媚张扬红衣似火的少女。 慕临风深知父亲无法拿刀的无奈,悄然间用力地攥起了拳头,在摇晃前行的马车中暗暗立下了誓。 再也不游山玩水,荒废一生。 再也不自暴自弃,自甘堕落。 慕惊云还在执着于夜墨寒欺骗了他抱枕的真实寓意,越想越觉得这个外甥女婿不合格。 慕臣海后知后觉地猛拍大腿,说:“爹,适才小楚喊了我们舅舅!喊得可好听了!” “该死!” 慕惊云道:“方才只顾着慕军之事,忘了让小楚多喊几声了,下回来见小楚,定要带个能储存声音的法器,定要日日戴在身上去听。” 老伯公眉头紧蹙,不怒自威而坐,目光淡淡地扫过了几个儿子,泛起了陈年的酸醋之意。 慕臣海拍了拍老伯公的肩膀,极有孝心地宽慰道:“爹,你也别太难过了,小楚一时半会儿喊不出来外公也能理解,毕竟小楚在外多年,没有家人的关怀,我们要给他时间。这样吧,实在不行,我多喊你几声爹,补偿一下你老人家。” 老伯公的脸微微发黑,强行洗脑自己:儿子大了不能再揍了。 慕临风容光焕发,笑得合不拢嘴:“还别说,被小楚喊舅舅是真的高兴。” 老伯公眼神冷峻地望过去。 慕临风顿时噤若寒蝉,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就怕惹恼了老爷子。 虽然慕临风面上不敢造次,心里却在腹诽妒火中烧的老男人是真可怕。。 …… 同行的圣域护法里,只有白护法和剑痴护法在马车之中,听到了父子四人的谈话声。 两位护法对视一眼,皆感受到了彼此的震惊和骇然! 他们一直以为自家夫人是诸侯国的后辈,家在故里长安! 怎知竟是北洲慕府老伯公慕山河的外孙女,身上流着忠烈战神的血脉!! 震撼之余,也终于明白了过来。 难怪北洲慕府会对叶姑娘如此的上心! 那是亲人的在乎。 但让白护法匪夷所思的是,武祖也好,北洲慕府也罢,会对楚月好都有各自的原因。 那沐凤鸣是为了什么? 帝军司一等战将,身份地位实力都不容小觑,怎会在乎帝军司以外的人! 白护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剑痴护法却是笑了笑,自豪骄傲之情溢于言表,难以掩盖。 北洲慕府,大将之后,以后那群孙子谁还敢再诋毁他圣域夫人的出身! 第1134章 下厨 凉风习习,夜色幽幽。 风华宫前的长道仿若无尽头,慕府的古木马车渐行渐远,逐而消失了在视野之中。 楚月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指尖心凉,思绪惆怅,如木桩子般杵着,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不知为何,陡然间心中有几分空荡荡的。 甚至还觉得这夜晚比以往冷清了许多。 若她从未得到过家人的温暖,倒也罢了,久而久之早已养成了钢筋铁骨冷暖自知。 这人啊,一旦有了家,倒是娇气了不少,连短暂的离别都觉得格外沉重了。 楚月低头苦笑了声,摇了摇头,深吸出一口气,想让自己恢复到满意的状态。 但无论她如何努力,使劲,心头那失落怅然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还在不断扩散。 情绪如洪水猛兽,将她吞噬了去。 楚月眸光渐而黯淡,整个人如陷入阴影里颓丧着。 身后,夜墨寒眸色深邃地望着她纤瘦的背影。 明明是弱不禁风的,却总要去顶天立地。 夜墨寒迈开长腿,为她披上了厚实的泼墨大氅,动作自然温柔地握住了女孩的手。 掌心的冰凉,叫他微皱起凛冽的剑眉,一字不语,默然为女孩渡去了暖手的真力。 “手怎么总是这么凉。”夜墨寒低声询问。 楚月正打算中断朝源源不断传输的真力,说:“武体原因,先天自带,没用的,下回还是一样,别再败家了。” 这难以提炼的真气拿来暖手,用秦铁牛的话来说,那就是楚月自己的良心都会痛。 夜墨寒加重了几分力道,紧紧地桎梏着她的手,真力不减反增。 他凝视着女孩的眼睛,声音低沉而认真地说:“那便暖一生好了,岂非是有用?” 楚月睫翼轻颤,微微怔住,黝黑的瞳眸中男子妖孽无边的脸。 霁月风清里,那双紫眸格外的好看,仿若有摄人心魄的作用,让她恍然了会儿。 前世的她,无家可归,无枝可依,短暂而痛苦的一生里,只有两个人对她好,却都死于非命。 一个是雨夜乱巷里的姐姐,为了让她苟活于世,被那群畜.活生生玷污而死。 即便后来她重回故地,在同一条乱巷,将那群男人诛戮,制造出了轰动全国的血夜,依旧难消心头之恨! 她知道。 她的姐姐,再也回不来了。 然后她便萧离,获得了短暂的微光和救赎,直到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小萝莉,在雨林里为她挡下了致命的一枪,笑着死在了她的怀里。 或许是这苍天看太苦了,所以这一生,有抱枕,有朋友,有亲人,还找回了萧离。 唯一的遗憾,便是死在乱巷的姐姐,不能有再见之日。 “怎么了?”夜墨寒见她眼眶微红,心脏软了几分,疼惜得很。 “我饿。”楚月说道。 夜墨寒正打算把储存在随身空间里的糖葫芦拿出来,还因为有前车之鉴,不打算剥掉糖衣了。 但楚月似乎知晓他要做什么,再加了一句:“想吃肉。” 夜墨寒顿时止住掏糖葫芦的想法,将真力输送了会儿,才说:“回房等我,我去给你做。” “你会吗?”楚月将信将疑。 “为夫无所不能,无所不会,无所不知。” 夜墨寒神采飞扬,紫眸略显妖冶邪佞,皓月清辉如薄雾轻覆在他的清绝的脸庞,比丛林精灵还要惹人。 “让风华宫的其他人,一同等着。”夜墨寒颀长的身影湮灭在夜色,步入了厨房。 风华宫中的燕南姬、冷清霜闻讯而至,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写满了惊骇。 “吃帝尊做的饭?”秦铁牛一副震惊他全家的样子,随后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胸膛,“叶姑娘,牛儿哪里做得不好,你说,牛儿改,别吓人啊,堂堂帝尊洗手做羹汤,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燕南姬打了下秦铁牛的脑壳,“你懂什么,这是沾了小师妹的光,试问谁能有口福吃到帝尊的饭?你就偷着乐吧。” 花月痕望了眼厨房的方向,神色颇为落寞。 屠薇薇已然将一个硕大的碗放在了自己的面前等候着。 楚月斜靠椅背浑身懒洋洋的,看了眼厨房窗棂透过的身影,轻勾起了殷红的唇。 小宝两手托腮,眼睛比宝石还要晶亮。 厨房里的小青看着忙前忙后的夜墨寒瑟瑟发抖,嘴唇哆哆嗦嗦的连话都讲不清楚。 若非亲眼所见,他做梦都看不到帝尊下厨的这一幕。 “你很冷?” 夜墨寒见小青抖得如筛糠,眉峰轻蹙,淡淡地问。 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正在有条不紊的处理食材。 小青望着夜墨寒手中的食材,只觉得这食材上辈子是积了大德。 “帝……帝尊……我……我……”小青急得语无伦次。 原来是个结巴。 夜墨寒了然于心,不再与小青对话。 小青一脸的苦相,便想去生火,怎料真力破空而来,骤过于灶下,衍生出了火焰。 小青惊得瞪大了眼。 真力生火? 要不要这么奢侈…… 如此的有排面,果然是帝尊才能做出来的事。 第1135章 这份心 …… 夜间,风过无声,月明星稀。 楚月等人聚在桌旁,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小青才把饭菜一一上齐。 屠薇薇的眼睛,噌的一下亮起了光。 随后,净手了的夜墨寒优雅而至,一袭浓墨重彩般的黑袍衬得他深邃沉稳。 “爹爹,你好厉害!”小宝激动地说。 夜墨寒唇角含笑,坐在了楚月的身旁,望向不敢有所动作的众人,便道:“都是自己人,不必拘束,按理来说,本尊早该与你们相见的。” 秦铁牛看着平易近人的夜墨寒开始了怀疑人生,以前的夜帝尊,可不是这般谦谦君子模样的。 “帝尊客气了。”花月痕道。 楚月饮下了一口酒,淡淡地说:“都动筷吧,明天要去武场修炼了,吃一顿饱的。” 屠薇薇就等这一句话,当即执起玉筷,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的夹菜。 众人全都放松了下来,上赶着品尝出自帝尊之手的美食。 下一刻,楚月便看到所有人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要精彩。 “嗯?”夜墨寒发出了一个挑长的音:“不合胃口吗?” 众人机械般动作整齐划一的摇头如拨浪鼓,生怕摇慢了就掉脑袋,特别是深受其害的秦铁牛。 “那便多吃些。”夜墨寒关怀备字地说。 桌旁的众人,再次整齐的夹菜入口,连嚼都不嚼,生生地吞了下去。 楚月看着他们,再看了看桌上的菜,突然没有动筷子的冲动了,觉得糖葫芦这玩意儿其实还不错。 “如有不足,可以说出来。”夜墨寒道。 燕南姬含泪咽下了一口菜,忙不迭的溜须拍马:“夜帝尊,这是我燕某人平生吃过最色香味俱全的一顿饭,正所谓,此菜只应天上来,人间难得几回有,好菜!” 秦铁牛趁机跟上:“帝尊,这一顿饭,让秦某想到了家中的亲人,如此好菜,如此美味,秦某实乃三生有幸。” 冷清霜、夜罂等人看向他们的眼角余光都是充满着鄙视之色的。 夜墨寒眉眼含着笑意,仿佛在等楚月的夸赞。 而这时,小奶兽从楚月的衣襟里爬了出来,两眼放光的看着一桌美食,兴奋的用爪子掏着吃。 “呕!!” 小奶兽当即呕了出来,一双金眸满是惊恐之色,逃回了楚月的怀里。 楚月抱着小奶兽的动作有些僵,围在桌旁四周的众人全都表情呆滞。 众人狠狠瞪了眼楚月怀里的罪魁祸首。 “呕!” 小奶兽回想到刚才的味道,又干呕了一声,浑身写满了抗拒。 夜墨寒神色冷峻如清霜,冷白似雪的长指拿起玉筷夹菜送入嘴中。 唇齿间的味道,难以用语言形容。 夜墨寒面无表情的咽了下去,随后从空间里拿出了糖葫芦,说:“还是吃这个吧。” 众人重重地松了口气,都不敢再去看桌上的饭菜一眼,害怕会继续去吃。 楚月笑着望了眼夜墨寒,轻握住了他的手。 不论饭菜的胃口食欲如何,至少抱枕的这份心,她看得见。 第1136章 姐夫很好,就是厨艺差了点 …… 桌前的糖葫芦,都被众人给分了去。 燕南姬咬着糖葫芦,低声嘟囔了句:“以前在寒月峰,也没这么难吃。” 突地,道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顿时目不斜视,不敢再有所抱怨。 楚月靠着椅背,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以前之所以会是美味佳肴,只怕是因为白护法这些人来。 如今圣域十二护法,都前去支援慕军了,夜墨寒的厨艺便暴露了出来。 话说回来,这一桌饭菜虽没吃光,但氛围却融洽了不少。 春末之际,夜晚的风裹挟着霜寒的气息。 饭后,众人或在庭院修炼,或是抚琴舞剑。 唯有秦铁牛和燕南姬躲在一旁斗蛐蛐,两颗脑袋挤在一块,甚显滑稽。 楚月侧眸望去,隔壁的小孩们又来找小宝玩儿了,一双双天真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夜墨寒。 “小宝,那就是你的英雄爹爹吗?” 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歪着头,兴奋地道:“你爹爹比我娘长得还好看。” 小宝肉嘟嘟的在众人之间,有些害羞的红了脸,眼睛里却都是自豪和骄傲。 “叶尘!我们可以跟你爹爹一起玩吗?昨日小花爹爹也陪我们一起玩了!”稍微年长两岁的小男孩问道。 小宝愣了下,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乖巧懂事的来到夜墨寒的身边,梗着脖子问:“爹爹,宝宝的小伙伴们想和你一起玩。” 小宝问得很忐忑。 “想玩什么?” 夜墨寒起身将小宝抱起,边走边说。 小宝咧开嘴笑得天真烂漫,一群粉雕玉琢的小孩,围绕着夜墨寒转圈儿。 楚月单手托腮,远远地望去,男子华服着身,墨袍翻飞,与青涩稚童们在一起时,少了些与生俱来的邪气,倒像是寻常人家的父亲。 萧离练完一套刀法,满身大汗淋漓湿透了衣裳,坐在了楚月的身旁。 她与楚月一同看向小孩堆里的父子,说道:“姐夫很好,就是厨艺差了点。” 楚月浅笑了声,望了眼萧离的破妖刀,便将记录下来的《人皇刀法》给了萧离,“试试修炼新的刀法吧。” 萧离接过《刀谱》,随意地翻了两页,蓦地站了起来,“这是……” “人皇刀法,很适合你。”楚月淡淡地道。 萧离红唇紧抿,拿着《刀谱》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良久,她郑重地收起刀法,坚定地说:“我会好好修炼的。” “尽力就好。” 楚月伸了个懒腰,仰头望了眼雾霾蓝的夜空,又看了看四周的同伴和夜墨寒父子,忽而觉得时间停留在此成为永恒倒也不错。 众人修炼完毕,都互相讨论着武道的奥义。 只剩下燕牛二人组,还在咬牙切齿的斗蛐蛐。 “花师兄,渡劫时运气过脏腑,需要几个小周天?”冷清霜停在花月痕身边请教。 “七个小周天,三十二个大周天,过脏腑三次时,需要调息一次,否则会损伤武体。”花月痕道。 燕南姬暗戳戳地瞅着冷清霜。 渡劫运气调息的问题,他也相当的清楚,冷清霜也不知道来问他。 秦铁牛看看燕南姬,又望了望冷清霜,满眼八卦地问:“燕兄,你莫非是钟意冷姑娘?” “谁钟意她了。” 燕南姬闷哼了声,急忙否定:“我燕某人这般的谦谦君子,自是要钟意温柔淑女的。” “哦。” 秦铁牛顿感无趣,还不如斗蛐蛐来得有意思。 就在这时,七长老翻墙而入,停在冷清霜的面前,递来了一封信。 “冷弟子,北境冷府来的信,是给你的。” 七长老抱拳道:“恭喜啊,听说你下月就要在北境成婚了,恰逢比试之日,可谓是好事成双,到时候我和院长都会过去讨一杯喜酒喝。” 冷清霜接过了信,干笑了几声。 周玄、薛城等人听到婚事,都围绕着冷清霜乐呵的讨论。 楚月并未前去恭喜,而是捕捉到了冷清霜眼底深处稍纵即逝的悲恸,随后挪移视线,眸光落在了燕南姬那边。 “燕兄,你怎么了?” 秦铁牛把手放在燕南姬的眼前晃了几下。 只见燕南姬俊脸煞白如纸,仿佛在刹那间抽干了全部的血色。 耳边听到的恭喜声,比五雷轰顶还要让他难以接受。 “不就赢了你一把,至于么。”秦铁牛道:“大不了不收你钱就是了。” 燕南姬置若未闻,魔怔似得迅速起身,快步来到冷清霜的面前,拽住了冷清霜的手腕。 “干什么?”冷清霜不悦地抽回手,但少年的力道十足,压根挣脱不掉。 “你下月真要成亲了?”燕南姬问。 “父母之命,指腹为婚,燕师兄,你觉得世上有几个女子会拿自己的婚事说笑?”冷清霜反问。 燕南姬看着冷清霜恣意潇洒的模样,心口裂开了几道缝,似已经千疮百孔,疼痛感瞬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这一刻,他就像是溺水的人,快要窒息般,眼前的女子是他的救命稻草。 “你心中有他吗?”燕南姬沉痛地问。 “那师兄觉得我心中该有谁?” 冷清霜漠然的抽回了手,“我的婚姻大事,就不劳烦师兄关心了。” 燕南姬耷拉着头,低垂着睫翼,在眼下遮出了淡淡的青灰色阴影。 冷清霜拿着信回到屋子,坐在窗前,看也不看就将信封放在灯盏烛火上烧毁了。 她木然地望着摇曳的烛火,心思恍惚之时,脑海里却都是燕南姬炫耀新买的金链子的场景。 冷清霜很快就甩了甩头,把脑海里的燕南姬给甩掉。 脚步声响起,有人推门而入。 冷清霜连忙敛起落寞之色,回头望去,诧然出口:“小月儿……?” 楚月看了眼烛火光晕里纷扬的纸屑灰烬,停在一侧,轻声说道:“不愿嫁,就不必嫁了。” “父母之命,家族之责任……” “不嫁给喜爱的男子,你甘心吗?” 楚月严肃凝重地盯着她的眼睛看:“父母之命在于孝道,但不在于愚孝,家族之责任是放在肩上的,而非是婚姻。冷师姐,若你真心想嫁,我会为你来置办嫁妆,十里红妆,凤冠霞帔,亲自送你出嫁。但你若不愿,不甘,便是天塌下来了,也有我顶着。” 第1137章 一寸邪根,一尺骸骨 …… 夜色幽然凉如水,窗外的春花开得正好。 烛火微光映照在彼此的眼中。 冷清霜两手攥着袖衫,面色颇为动容。 “小月儿。” 她似是敞开心扉,轻启薄唇:“这桩婚事,原该是我庶出的妹妹,只不过她常年病弱,深受家人喜欢,有婚约的男子是个恶贯满盈不学无术的人,家人舍不得让她嫁过去,便到了我的身上。” “为何不拒绝?”楚月拧眉问道。 在她的印象中,冷清霜是桀骜不驯的,绝不会因此而答应。 “我父亲跪下来求我,他这辈子没求过我什么,就这一件事。” 冷清霜笑了笑:“他说,那男儿家世甚好,是我的福气。” “不嫁了。” 楚月斩钉截铁地说:“我的人,要嫁自要嫁这世间顶好的男子,怎能随意与人蹉跎。” 冷清霜眼眶泛起了浅红色,“小月儿,我已被逐出师门,若再被逐出家门……” “那我就养你一辈子。” 楚月伸出手揉了揉冷清霜的头发,“大不了我去偷抱枕的钱来养你。” 冷清霜微怔,旋即失笑,两行清泪沿着绝美的脸庞流淌往下。 世人都道她们是失心疯,蒙了心,才跟着叶楚月做那离经叛道不容于世的事。 但只有他们心里清楚,这般无怨无悔,只因叶三爷重情重义有血有肉! “冷师姐,安心修炼,万事还有我,你负责貌美如花即可。” 楚月拿过帕子擦拭掉冷清霜的泪痕,“你知道我这人最见不得美人落泪了。” “好在你不是男子,否则这天下的女子都得给你祸祸了,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冷清霜破涕为笑。 楚月耸了耸肩,歪头粲然一笑,浑身张扬的劲儿,如世间最浓艳的一笔。 等冷清霜心情平复,楚月在脚步轻缓的走了出去。 门外的长廊,百花香四溢,夹杂着凉风的清新。 燕南姬踱着步子走来走去,看见楚月出来,当即负手而立,镇定地问:“小师妹,你们说了什么?” “讨论了下置办嫁妆的事。” 楚月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燕南姬天崩地裂的神情。 “置办嫁妆吗……” 燕南姬扯下脖子上的金链,又拿出自己的空间镯子,全都放在了楚月的手里,“把这些也拿去给她当嫁妆吧,这些都是我所有的积蓄,明日我会写信回府,让他们多送些好东西过来,既然要嫁,那得是风风光光的。小师妹,你晚点儿嫁给帝尊,我还得够时间存钱。” 楚月把东西还了回去,问:“如若冷师妹成婚后,不尽人意呢?” “那我带她走,远离龙潭虎穴。”燕南姬脱口而出。 “那你为何不现在带她走,何必多此一举?” 楚月说道:“那人不是师姐的良配,师姐是被逼无奈。燕师兄,逞一时口舌之快重要,还是错失所爱更可惜?” 言罢,楚月径直走出长廊。 燕南姬抱着闪闪发光的金链和空间手镯里的积蓄,呆愣了好久。 错失所爱。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却如洪水猛兽,把他淹没,将他吞噬。 他望了眼烛火轻摇的窗前,依稀可以看到冷清霜的身影。 燕南姬心脏抽搐了会儿,却像是坚定了什么般,回到房中,站在桌案前,执笔修书一封,打算寄往燕家。 “燕兄,好端端怎么写家书了?”秦铁牛诧异地问。 “娶妻。” 燕南姬抬起头来,声音低沉地说。 秦铁牛咽了咽口水,后退几步,“燕兄,老牛把你当兄弟,你却……” “我燕某人看起来有这么饥不择食吗?” 燕南姬忽而黑了脸,决定远离秦铁牛,害怕近墨者黑降低了自己的智商。 …… 夜深时分。 楚月手执护国神刀,在庭院修炼了会儿刀法,随即前去书房,研究药道。 慕倾凰的身体,大长老和少将武国安的毒,她时刻都没有忘记。 处理完一切,才走回房中。 偌大的屋子早已被真力烘热,没有半点儿凉气。 楚月绕开屏风,走进深处。 小宝在床榻上睡得香甜,怀里紧抱着小奶幽,九条毛茸茸的尾巴随着呼吸而抖。 孩子像是做了美梦,睡时都不忘笑。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梦话:“我跟你们说哦,娘亲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小奶幽则嘀嘀咕咕地说:“鸡腿,好肥的鸡腿,娘亲,小幽要吃。” 楚月无奈地看过去,整理了会儿软被,方才环顾四周,去寻夜墨寒的身影。 屋后的百花丛里,隐约传来了熟悉的气力波澜。 楚月心下微沉,迈开双腿走向了后院。 皓月当空,天穹无边。 风华宫后院的百花丛中,男子盘膝而坐,脸色透着苍白,额头沁出冷汗。 他的周身燃起了真力火焰,通过他的武体,焚烧着内里的邪根。 “嗤嗤……” 轻微的灼烧声不住的响起。 楚月微微怔住,眸子赫然紧缩。 她用神农之力能感受到,夜墨寒的邪根,已经被烧掉了三分之一。 焚烧邪根,绝非是立即能实现的。 也就是说,从逍遥城分别后的日日夜夜里,夜墨寒都在用真力之火去焚烧邪根。 日积月累,一点点的烧作灰烬,直到完全地没有邪根。 他一面焚烧邪根,一面加入凤临城战争,护一方百姓。 他只字不言情深爱意,但都藏在不曾道出的行动里。 神农空间,破布震撼地说:“他竟在试图把邪根烧为灰烬……” “他疯了吗……”轩辕修愕然。 楚月紧抿着唇,悄然间释放出神农之力,为男子消除掉焚烧邪根的痛苦。 许久,火焰渐渐褪去。 夜墨寒缓缓地睁开了讳莫如深的紫眸,映入眼帘的是女孩被风掀起的红衣一角。 楚月不言不语,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披在了夜墨寒的身上。 “阿楚。” 夜墨寒欲言又止。 “邪根留着吧。” 楚月淡淡地笑:“我的体内有魔根,与你的邪根,岂非天造地设的一对?” 夜墨寒轻握住女孩白嫩的小手,“若不烧毁,他日便会成为邪君。” 他从不在乎世人看法,邪君也好,正道也罢,他只是不愿成为妻儿的污点。 他喜欢小宝向旁人提起父亲时的自豪。 更何况,在得知心上人是北洲慕府的将门之后,更不能让世代忠良的慕府蒙羞。 “阿楚,这并非寻常邪根,会堕入邪道,届时……” 夜墨寒还在说话,声音却戛然而止。 女孩蓦地咬上了那削薄的唇。 突如其来的柔软和清香,叫夜墨寒神情恍惚。 焚烧邪根的疼痛,仿佛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良久,女孩屈膝抵在他的双腿上,双手环绕着男子的脖子,靠在夜墨寒的耳边说:“你没问我,怎知我不愿堕入邪道,去看看邪道的风采?夜墨寒,以后,你若烧一寸邪根,我便断一尺骸骨。” 第1138章 位面逃荒者 轻笼雾霾的百花深处,两人近在咫尺,仿佛能听到彼此灼热的呼吸声。 就连穿过指缝的风,都已缱绻缠绵。 夜墨寒听到女孩那不容置疑斩钉截铁的声音,心脏跟着轻轻地颤动。 似有一抹怦然悸意,酥酥麻麻若万蚁爬过,顷刻间便传遍了四肢百骸。 男人察觉到楚月言辞语气里透露出的在乎之深,一抹欢愉随即染上了眉梢。 人间众生皆苦。 这不可多得千载难逢的甜,大抵如是。 “胡闹。” 他修长的双臂环绕住女孩的腰肢,低声轻呵。 两人贴得很紧,似要融进对方的骨骸也无怨无悔。 哪怕隔着彼此的衣物,亦能感受到肌肤的热气和灵魂难耐的炽。 男人紫眸讳莫如深,掩藏着万分的炙热,长指轻抚过女孩肩侧的一缕青丝,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无比认真严肃地说:“断什么骸骨?往后不可再提。” “那你还烧吗?” 楚月轻挑起眉梢,眸光潋滟,落在男人的眼里,鲜活灵动的叫人心生欢喜。 “夫人都开尊口了,为夫当然得谨遵夫人之命才是。” 夜墨寒满目宠溺无奈,笑着回道。 不过,话说回来,楚月今夜之所言,使压在他内心深处的巨石,随之轰然消失。 往后余生。 他不必被邪君之事压制。 守好妻儿百岁无忧,便已足矣。 楚月听到了肯定的回答,当即咧开了嘴露出洁白的牙,略微歪头,笑靥如花。 月色清辉如银河沿夜幕倾斜,微洒在女孩的眉角眼梢,刹那间明媚生辉,夺人心魄。 男子搂住她的力道加重了不少,身体肌肤的灼热势不可挡。 楚月眸光微闪,颇为茫然之际,但见男子不期然的轻吻上了那殷红的唇,比晚间的夜色还要温柔。 耳畔风声呼啸而过,只为对方流连贪婪。 夜墨寒似是不满足于此,循环渐进的加深,带有独占欲的攻城掠地。 沉沉浮浮间,唇齿里都是彼此温热的气息。 四下里,花香流动,阵阵芬芳煞是好闻。 夜色正浓,楚月呼吸难熬,抬起手在腰间摸了摸触感冰凉的碎骨小斧,正欲出斧砍人,突地想到有个女儿也不错,索性就毫无章法胡乱的回应。 论起武道她从不输人,纵使男女之事,也要占据上风才行。 夜墨察觉到她的想法,惩罚性地轻掐了掐女孩柔软白净的腰。 良久,在女孩快要窒息时,夜墨寒便放过了她,并且将其拦腰抱起,意有所指地说:“来而不往非礼也。” 楚月:“……”感情这厮是在回礼 夜墨寒的心情显然很好,削薄的唇止不住的扬起,寒星般的眼眸里盛满了笑意,倒像是那鲜衣怒马少年时的风华绝代。 楚月靠在夜墨寒的怀里,耐着性子左等右等不见下文,美眸凝视着男子轮廓完美的侧脸,红唇微张,欲言又止。 半晌过去,才幽幽然地问:“抱枕,你不举吗?” “咳……咳咳咳……” 神农空间里的轩辕修正在任劳任怨的帮破布弹灰,听到这突兀的问话,突然剧烈地咳嗽,还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轩辕修眼疾手快动作麻利,自个儿封闭了神农空间,不敢再往下去听什么虎狼之词,更不敢去想象夜帝尊是何等的表情。 夜墨寒步伐顿住,妖孽的俊脸瞬间黑了下去,大好的心情都已消失殆尽,偏生对上女孩澄澈黝黑的眼眸,提不起气来。 “答案如何,夫人要亲自试试吗?还是想在成亲前亲自查验一番?” 夜墨寒再次惩罚性地在女孩耳畔轻轻一咬。 想到那语出惊人的问题,便是哭笑不得。 小丫头的脑袋瓜子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 他这活了九万年的少年,都有点儿跟不上她的想法了。 楚月眸子轻缩,呼吸微促,耳边的触感如电流,转瞬已过浑身, 这钢铁般的身躯,竟是软酥酥的没了平日宰人的劲,如秋水般软软地窝在男人的怀里。 “试试便试试。” 楚月悄然间调息运气,强身健体,扬起脸来满面生辉,故作镇定地说。 夜墨寒颀长的身形木然住,眸底倒映出女孩的娇,咽喉好似变得酸涩,燥热的火流窜至全身,似要吞噬掉他早已岌岌可危的理智。 理智在崩溃危险的边缘徘徊了许久,几次三番要化作燎原之火对心尖上的姑娘吃干抹净烙上自己的印记,但终究是被他给生生地压住。 看着女孩接下来一副下“生死战书”的样子,以及傲气斐然的神情,夜墨寒唇角微扬,轻笑出了声,清俊如玉的眉眼似要溢出了光,格外的好看。 “嗯?” 楚月满眼的狐疑,发出了一个拖长的尾音。 “小家伙,别玩火,为夫怕吓到你。” 夜墨寒索性换了个姿势,将女孩扛在了肩上走回房中。 楚月趴在男人的肩上,单手托腮,精致的小脸之上多了一丝愁容, 夜墨寒走在庭院深处,抬头望了眼藏匿在朦胧夜色的皓月。 忽而发现,九万年来,他从未看过月色,心情也从未像这般愉悦过。 又因为他适才烧毁过邪根,周身的邪佞之气,一时半会儿都消散不了,担心伤害到小宝,便没有回到小奶娃的那里,而是看着有了情绪的小媳妇在偏殿住下。 夜墨寒将她放在床榻,一同进了锦被之中,修长的手搂着女孩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楚月摘掉了厚重的锦被,美眸灵动地望着眼前放大的俊脸。 清绝似雪,妖冶如魔,亦正亦邪两种极端的气息同在他的身上,却是那样的恰到好处。 楚月挪动了下纤瘦的身躯,换了个姿势窝在男子的怀中,旋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在人皇那里得知了九万年前的一些事,她便坚定了要去百鬼之森的想法。 她相信,她会在百鬼之森,找到她曾经的痕迹和抱枕之间的故事,弥补这九万年的空白。 楚月暗暗想着,轻嗅男子身上独有的清香,比以往更轻松的入眠。 夜墨寒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细细地端详着休憩时的女孩,白净的肌肤如羊脂玉般,两颊还透着诱人的红,精致的五官更显出了无害。 比平日里的英姿飒爽,少了些如刀似剑的锐气。 男子眼梢清冽,温柔如春日的风。 而后,修长的指穿过楚月的青丝,拥着喜爱的女孩,安然入睡。 …… 次日,清晨。 枝桠叶上的露珠滴落而下。 楚月醒来时,怀里正抱着一坨软软的东西,触感还有些毛茸茸的。 楚月略显疑惑,迅速地掀起了盖在身上的软被,才看见一只紫色的小狐狸,正躺在自己的身边均匀的呼吸。 小狐狸睁开惺忪的眼睛,一双小爪子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看见自己的爪子怔了下。 楚月当即想到夜墨寒身上的诅咒封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 而这时,是夜墨寒最为虚弱的时候。 楚月斜卧床榻,单手托腮,另一只手的两根长指轻夹起软乎乎的小狐狸荡了几下,晃得小狐狸眼冒金星。 “封印诅咒,有办法能解决吗?”楚月问道。 小狐狸趴在楚月的身上,说:“没有,这封印诅咒的起源,不是凌天大陆,是来自其他地方,所以没法根除。” “起源不是凌天?” 楚月不解地蹙起了眉,“但天凰夫人是凌天之人,起源之地,怎会是其他地方?” “她的身世很奇怪。” 小狐狸深沉地说道:“早年间我查过,她暴露在外的家族都是假的,但查不出真实来源,所以我最近在查其他的大陆。” “所以你觉得,她可能是来自其他的位面?”楚月问道。 小狐狸点了点脑壳,满脸的深思,这番神情看在楚月的眼里,却是万分的可爱。 “帝域分裂的三大陆之间,战争迭起。很多资源匮乏的地方,经不起战争的摧残,所以会有逃荒者离开自己所属的位面,去往其他地方。” 楚月把玩着落在肩前的一缕青丝,若有所思。 大陆之间,时常有逃荒者亡命天涯。 天凰夫人极有可能是其中之一。 但让楚月疑惑的是,天凰夫人膝下儿女成群,偏偏厌恶夜墨寒。 这里面,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1139章 神农水 楚月望了眼浑身都是柔顺紫毛的小狐狸,将其揽在怀里,长指抚过,为其顺了顺柔软的毛,思量着修炼定要提速,快些走上强者之路,日后好去天域查清个中缘由。 她的男人,不能平白无故去受这不该的委屈。 小狐狸窝在楚月的怀中,在其胸前蹭了蹭。 世间万般苦,他独享此刻的温香。 敲门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坏了小狐狸大好的心情。 “小九,是我。” 外头出现了秦无衣的声音。 楚月望了眼门前若隐若现的身影,红唇微启:“进来。” 秦无衣推门而入,望向床榻之上,见女孩怀里抱着一只懒洋洋的狐狸,那狐狸还暗戳戳地瞪着她,仿若有仇般。 秦无衣顿时大跌眼镜,脱口而出,直呼:“这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不去和帝尊闭门造娃让稳婆有点事儿做,怎么在这儿玩狐狸?” 闭门造娃四字,让楚月满面的呆滞,也让小狐狸的耳朵滚烫如斯,红到了极点。 “帝尊呢?” 秦无衣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处,发现压根没有夜墨寒的身影。 “走了。” 楚月淡淡地道,轻披上外衣。 神脉九洲这些年来明争暗斗从未停歇过,各方虎视眈眈蠢蠢欲动,圣域有夜墨寒坐镇威震四方,才得以太平安稳。 如若让他们得知夜墨寒被封印诅咒反噬,实力大减,只怕不会放过攻打圣域的这个机会。 “这就走了?真是个没良心的,该不会是不举吧。” 秦无衣骂骂咧咧地说。 楚月听到不举二字,蓦地一脸呆滞。 是谁,走漏了她男人不举的风声。 秦无衣走至桌前,为自己倒了一大杯凉茶,喝完刚欲开口,就发现楚月怀中的小狐狸,一双妖邪的紫眸正如死神般看着她,让她不由打了个冷颤。 “奇怪……” 秦无衣吞了吞口水,迷茫地看了眼再无其他人影的屋子,嘀咕着说:“怎么有种被夜帝尊盯上了的感觉?” “四长老,你怎么来了?” 楚月不愿再讨论什么举与不举,唇角含笑的转移了话题双手却不安分,胡乱地揉着触感极度舒适柔软的小狐狸。 “你今天不是要去带紫苑的弟子吗,我昨夜给你整理了一些对你有用的资料。” 秦无衣眼下有浅浅的青灰色,把写得密密麻麻无比工整的簿子拿出,放在了楚月的手上,道:“紫苑三百弟子,每个人的喜好和生平经历我都写下来了,如此,你也好对症下药。小九,去了紫苑切莫逞强,实在不行就把弟子换了,比试在即,你的一举一动所有人都在注意,定要顺风顺水才好。” 楚月轻点螓首,抬手翻了几页,簿上字迹清晰娟秀,详细记录着紫苑每一位弟子的资料。 可见秦无衣是用了心的。 “谢了,我很需要这个。” 楚月收下簿子,由衷的感谢,再取出一罐神农之水,放在秦无衣的手上,“每日都要内服外用,切记有伤期间不可饮酒,等到北境比试之日,你肩胛的骨伤差不多就能痊愈了。” “小九,这是什么药水?我怎么在药书上没有看到过记载?药阁那里都拿不出来。” 秦无衣说道:“但是真的好用,治愈伤口的时候,还能巩固内息。” “神农水。” 楚月抱着小狐狸从床榻走下,拿出晶莹剔透的紫苑簪,插入了自己的发间,披上一袭红衣便朝紫苑走去。 秦无衣停在原地久久不动,低头看着手中的药水,忽而抬起头来,满脸的震惊。 她曾在古药书上看到过神农水的相关信息,但这是来自于上古神农一族的,如今神农氏已经完全的绝迹,神农水自然不可能再现世! 秦无衣微微张嘴,猛地看向了楚月的背影,喃喃自语:“战争学院……是来了一个怎样的天才……” …… 此刻,紫苑之处。 薛盈盈身穿杂役的服饰,在紫苑门前走来走去。 过了会儿,一名男弟子走了过来。 “怎么样?”薛盈盈着急地问。 男弟子点点头,“薛师姐放心,紫苑弟子,绝不会听信于她。” 第1140章 竹林深处有阁楼 “叶楚月还真是胆大妄为,给她个长老玩玩,却是蹬鼻子上脸,还想驯服紫苑弟子。” 薛盈盈咬碎一口银牙,拿着扫帚的手死死地攥紧。 她一低头,就能看见身上粗糙的衣裳。 想到自己还要在战争学院杂役三年不说,期限一到,就得扫地出门。 而这一切,都是拜叶楚月所赐! “薛师姐,我看九长老是重义之人,我们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男弟子问道。 “你要相信,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学院好。” 薛盈盈字字铿锵:“你看神玄学院对叶楚月有知遇之恩,倾其所有栽培她,结果带出了个白眼狼。我只是怕战争学院走了神玄的老路,成为十大学院的笑谈。而且九鼎门的事都是有目共睹的,她才来几天,就让一向与世无争的战争学院和王室兵刃相见,若长此以往下去,战争学院迟早会葬送在她的手上。我宁愿做杂役,被欺辱,也不肯离去,就是不想让她得逞!” “薛师姐大义!当乃吾辈楷模!” 男弟子崇拜而狂热,对薛盈盈佩服的五体投地。 薛盈盈脸上扯出了一抹笑,杏眸爆发出势在必得的野心! 还有一个月就是北境比试,她定要借此机会一雪前耻! 薛盈盈望了眼紫苑深处的方向,便与师弟一同离开。 不多时。 一袭红衣微扬。 清瘦纤瘦的身影,出现在了紫苑之地。 楚月懒懒倦倦地抬起眼帘,观望着紫苑内外的景致,肩上趴着一只贵气斐然的小狐狸。 小狐狸瞅了瞅,便道:“要什么紫苑弟子,让老白他们当你弟子,岂非更好?还都听话得很,就是老了点。” “老?与某人的九万年相比,白护法倒也算是青涩稚嫩吧?”楚月打趣儿道。 小狐狸炸毛了:“现在开始嫌年纪大了!呵,女人。” “嗯?又要离家出走吗?”楚月挑了挑眉梢,问得意味深长,语气充满着危险。 小狐狸当即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无力地趴着,眼皮轻微耷拉,好似紫宝石的眼眸里透出了万般的无奈。 谁让他惧内呢。 女孩葱玉似得长指轻绕着小狐狸的尾巴,眼梢蔓延开了极致的笑意。 谈话间,已然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紫竹林,枝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叶长老,你来了。” 一个眉目青涩的小书童走来,恭声道:“李苑主正在阁内等你,这些年紫苑的事都是由李苑主负责的,我负责诸位紫苑弟子的衣食起居,李苑主则负责弟子们的武学部分。” 小狐狸道:“区区一个苑主好大的架子,还不亲自出来迎接长老。” “你们苑主呢?”楚月问道。 小书童泪眼汪汪,“长老别提了,苑主想着长老今日要来,便想和弟子们说道说道,怎料被打得下不了榻了。” 小狐狸:“……” 楚月以拳抵唇,干咳了声:“前面带路吧。” “是。” 小书童一面走,一面担忧地说:“叶长老,这群紫苑弟子顽劣得很,丝毫不听管教,长老你可要万分小心才是。” 楚月点了点头,而后走进了古色古香的阁楼内。 只见两名侍者用类似于担架的东西抬着一个浑身被雪色软布包扎得严严实实宛若木乃伊的人儿,出现在了楚月的视野里。 楚月低头看去,却见那木乃伊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艰难费力地说:“九……九长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李……咳……李某……” 李苑主用尽浑身的力气,正欲爬起来给楚月行礼,楚月连忙伸手将其扶住,“苑主不必客气,既有伤在身,便好好养伤。” 李苑主不胜感激,放松地躺在担架上,却是撞入了一双好看的紫眸。 但见女孩肩上的狐狸灵性十足,仿若君临天下般,傲气凌云地睥睨着他。 第1141章 丈八长矛萧怀罡 李苑主和小狐狸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心中暗惊这狐狸成精了。 “长老,切要小心紫……紫苑弟子!” 李苑主眼睛发红,费力地开口。 “好。” 楚月应声道。 她站在清幽静谧的阁楼里,环视四周,瞳眸微微一缩。 阁楼以南,幽暗之处。 一方鎏金香炉的后边,铁架上的兵器眼花缭乱,应有尽有。 而最吸引楚月的是其中一把略显陈旧的银色长矛,柄上的图腾也似曾相识,边缘处用锐气雕刻出了“镇北”的潦草字体。 楚月的呼吸不由自主急促了几分,下意识的迈开腿停在兵器架前,指腹抚过了银色长矛,拭去了浅浅一层的尘灰。 在楚月的记忆里,镇北十九位少将,已有十六位少将归位长安,重振镇北,还有魏芳洲、武国安两位少将,正在逍遥城的东半城养伤。 只剩下一名萧怀罡,至今没有一点儿的踪迹。 而这名萧怀罡使用的兵器,就是丈八长矛,银蛇矛! 长矛之上的镇北字样,还是慕倾凰当年亲自刻上去的。 “九长老,可有不妥之处?”小书童恭恭敬敬地问。 楚月回眸看去:“李苑主,这银蛇矛是从何而来。” 李苑主进气长出气短的,说了半天都不清楚。 小书童便道:“长老,这是苑主半年前在院外的东长街买来的,卖矛的人是个衣衫褴褛的乞儿,当时我就跟在苑主身边。” 李苑主奋力地点头,似乎在肯定小书童的话。 “可以卖给我吗?”楚月心情沉重地开口。 “不……不用……”李苑主说话断断续续还喘不上气,让人怀疑随时都会嗝屁儿。 小书童在旁充当翻译:“九长老,苑主说了,长老若与之投缘的话,不必购买,尽管拿去就好。” 楚月大大方方收下了银蛇矛,作为回礼,神农之力悄无声息的过了一遍李苑主的武体。 不得不说,那群弟子下手实在是太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有杀父之仇。 “照顾好李苑主,紫苑的事,就交给我了。”楚月说道。 “叶长老,我带你去紫苑的武场吧。” 小书童吩咐侍者将李苑主抬回房中,就走出了阁楼,前往武场。 这会儿,偌大的战争学院,早已如秋风卷落叶般,传遍了楚月进紫苑的事情。 每一位战争学院的弟子,都相当的好奇,其中还有薛盈盈和昔日同窗煽风点火,诋毁叶楚月。 还有许多的弟子,围聚到了紫苑的旁边。 因动静太大,秦无衣和七长老都赶来了,对此忧心忡忡。 冷清霜、燕南姬等同伴,在学院弟子的口中得知了紫苑的凶残,隐隐有了担心。 却说紫苑武场,徐徐凉风而至,楚月眼下,空荡荡的没有一名弟子。 小书童愁得五官都快皱到了一起去,“九长老,苑主从昨夜就通知了他们,今早还特意去强调了一遍,但这群弟子,从来都不听苑主的话。” “无妨。” 楚月嗓音冷冽,清冷如霜,眸色望向了武场周围严密的灌木丛,神农之力无形中勘测了一遍,发现了许多道气息! 就在此时,一条条吐着蛇信子的幽冷毒蛇,成百上千,从四面八方朝此处包围,令武场的风更加阴冷! “长老小心,这些都是带毒的蛇!” 小书童面色惨白,惊慌失措地喊道。 灌木丛的后边,一双双充满玩味戏谑的眼睛,正如猎人般,欣赏着武场的一切,等待着楚月成为群蛇的腹中餐。 毒蛇越来越多,不断地靠近楚月。 小书童的双腿抖个不停,掌心里疯狂的冒冷汗,“这些毒蛇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紫苑内从未有过。” 楚月好整以暇的望着步步紧逼的毒蛇,从容自得似闲庭漫步。 立在肩头的小狐狸紫眸冷戾,怒视群蛇,强悍似君王的劲道气息如风暴席卷开去。 在那气势的震慑下,群蛇不再往前半分,看向小狐狸的瞳眸里,布满了浓浓的惊骇。 小书童惊道:“只知长老有圣兽朱雀,不曾想这平平无奇的狐狸,竟也有如此实力。” 平平无奇? 小狐狸斜睨了眼小书童。 小书童登时噤若寒蝉,茫然而又忐忑地望着满眼愠怒的小狐狸,不知何处得罪了这位狐爷。 与此同时,在楚月元神中躺着怀念鸡腿之味的朱雀,似是感到地位有所动摇,蓦地睁开了眼睛,倏地化作刺目的火光自元神掠出,于长空展开了火光粼粼的双翅,随之长啸一声,火焰骤降,将密密麻麻的群蛇烧作灰烬。 末了。 朱雀挥挥羽翼,火星四散,鄙夷地看了眼小书童,才打着哈欠回到了元神里养精蓄锐。 “这……这就是朱雀之威吗……”小书童震撼到语无伦次。 楚月唇角微掀起了笑,再看向密密实实的灌木丛,身姿挺拔如松,往前迈开数步,迅速取出了碎骨战斧,凛然一劈,锋芒风刃狂涌而出,将灌木丛碾碎为齑粉,使躲在后边的紫苑弟子全都显出了真面目。 “还不滚出来?” 楚月微抬下颌,嗓音凛冽如寒冬呼啸的风,手中战斧赫然插入武场,轰然作响之际,她睥睨四下,骤声冷喝! 第1142章 敲山震虎 楚月一声喝下,没了灌木丛遮掩的紫苑三百弟子俱是面面相觑,全都止步不前,没有动一下。 这些弟子,样貌装束,与寻常弟子相比怪异得很。 有墨发异瞳美如精灵的女子,看起来如淡烟疏雨般的温婉柔情,手腕却缠着一条剧毒的小蛇。 有一头红色短发的少年,随意地披着褂子,举手抬足都是桀骜不驯的气势。 还有满头蛇发的小女孩,眼眸却笼着一层白布,好似早已双目失明。 更有风流的男子,神秘兮兮得系着飘逸的披风,但在他走动时,披风下藏着的无数把刀刃互相碰撞,发出琴音般的天籁之声。 男子赤着双足走到楚月的面前,掀起开了披风,露出锋锐逼人的刀刃,天真无害的咧开嘴笑,露出的白牙闪着光,低声问:“要买刀吗?吹毛断发,杀人封喉,特别好使。” 楚月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立在战斧的旁侧,淡漠地望着靠近的紫苑弟子。 “这把很好,削骨如泥,适合你。” 男子挑出了一把寒芒闪烁的短刀,缓缓递给了楚月。 却在下一刻,风云激荡,杀机骤起! 男子的动作迅猛无比,高高举起的短刀,毫不犹豫地砍向了楚月的面门,刀尖落向楚月的眼睛,似要把楚月的颅腔给贯穿来! 男子的刀法波诡难测,都是致命的招数。 出刀之际,男子的眼睛流露出野兽吞噬猎物时的兴奋,无比的阴毒! 其他弟子见此,兴奋异常。 短刀即将刺破楚月的眼球,与楚月面门近在咫尺的瞬间,不动如山的楚月骤然出手! 纤细白净的盈盈玉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钢铁般钳制住了男子的手腕。 那刀尖,距离她的眼睛不过指甲盖的距离,但自始至终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小狐狸滔天大怒,杀气肆意弥漫,若非楚月制止,只怕这三百紫苑弟子,都已成为黄泉路上的孤魂野鬼! 男子微微张嘴,呆愣住,好半晌过去才说:“你弄疼我了。” 他满脸都是无辜的神情,与方才的阴毒狠辣全然不同。 若非亲眼所见,难以想象这般看似纤尘不染的人儿,会出刀如此歹毒! “你做什么?” 周围的紫苑弟子愤愤不平的大骂:“你就是新来的九长老,神玄不要的劣迹弟子吗?还妄图欺负紫苑弟子不成?” “我奉劝你,不要欺人太甚,赶紧离开紫苑。” “……” 三百弟子,从各个方向逼近楚月,如末日亡国的丧尸。 小书童诚惶诚恐,瑟瑟发抖,颤颤巍巍的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生怕小命会丢在这里了。 “咔嚓!” 楚月手下用力,那男子的手腕骨骇裂开,痛苦的惨叫出声。 她戏谑地望着腕骨断开的男子,眸底闪烁着嗜血的光弧。 这一招叫……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找死!” 男子咬紧牙关,披风下的无数刀刃刺破长空,欲要绞杀楚月。 楚月拔出插在武场地上的碎骨战斧,凌空一斩,刀刃全都应声而落,掉在了地上。 长腿高高抬起,一脚重如山,蕴含万劲,比野兽还要凶悍,直踹在男子的腹腔。 “噗嗤!” 男子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身体长弓般弯曲,如失重的断线风筝,在半空画出了一个抛物线就摔了出去,在武场重重的砸出了一个大坑! 剩下的紫苑弟子见此,勃然大怒,嘶吼一声,全都各显神通,直奔楚月而去。 楚月脚掌往地上一踏,适才掉在地上的百道利刃全都飞速浮起,朝紫苑弟子们的方向掠去,精准无误的擦着他们的侧脸割断了几许墨发暴掠往后,深深地插入了参天的百年大树里。 其中一名红发少年满身肃杀之气逼近楚月,三步之内,尚未靠近,就见一把碎骨战斧抵在了他的咽喉,再往前半分就人头落地,尸首两处。 楚月手执战斧,眼帘轻抬,慵懒又漫不经心地说:“以下犯上,是不好的行为,知道吗?” 第1143章 还有谁想死? 紫苑武场,风过无声,万籁俱寂。 三百弟子围剿楚月四方,皆是一动不动,眸子里倒映出那一抹恣意桀骜的红色身影,布满了浓浓的惊骇之色。 被碎骨战斧抵在咽喉的红发少年,瞳眸赫然紧缩,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甚至都不敢滚动喉结咽口水,生怕不小心就命葬于此了。 旁侧两股战战的小书童,见此情形,愕然地望向了风轻云淡的女孩。 楚月戏谑地望着红发少年,指尖轻敲碎骨战斧的柄,慢条斯理地说:“知道错了吗?” 少年固执的抿着唇,一身反骨不驯,不甘地瞪着楚月。 “嗯……知道了……” 少年说得不情不愿。 楚月缓缓收回了碎骨战斧,紫苑弟子们再度蠢蠢欲动,红发少年杀意毕露,便见楚月漫不经心地说:“犯上作乱者,都赶出紫苑吧,我院不养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紫苑弟子们全都怔在原地,脸上有些许的慌张。 要知道,他们都是纪苍院长带回来的,至今为止,不论他们做了什么事,都没有人把他们赶出去。 后来久而久之,学院也任由他们在紫苑深处自生自灭,自暴自弃。 他们每一个人,虽说不容于世,彼此之间却都有很深的感情,也都把紫苑当成了他们的家。 故此,他们绝不允许任何的外人出现,打破他们默契十足的平衡。 而这些人都很有自知之明,他们觉得自己不是人,体内流动着野兽般充满杀戮和残忍的血,和这繁花似锦的人世格格不入,所以他们就偏安在一隅之地,等着离世解脱的那日。 楚月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平衡。 三百紫苑弟子,都如虎狼豹狮,把楚月当成了侵略领地的恶人。 楚月环视四周,细细打量着每个弟子的表情变化。 她的眼底,翻涌着野心的浪潮。 她心如明镜,万分清楚,之所以选择紫苑弟子,是因为战争学院的多数弟子,背后都有家族。 离开学院,就背负上了家族的荣辱使命。 但紫苑弟子无家可归,都是孑然一身之人。 若把这群亡命之徒占为己有,加以培训,挖掘出更深层次的潜能,必会成为世上最坚固的盾,最势不可挡所向披靡的一支胜利军队! 这便是楚月只身来紫苑的目的! 紫邪云在修罗地界建出楚门的雏形,她还要另外培养出,真正忠心而无畏的人! 十大学院都道紫苑是龙潭虎穴,是垃圾汇聚之地,在楚月的眼里,却是尚未打磨的宝石,是尚待发掘的宝藏! 小狐狸满身傲然气息的立在楚月肩头,比世家的猫儿还要贵气。 他望着成竹在胸的女孩,亦是清楚来紫苑的目的。 故此,他忍耐着送这些人去九幽的冲动,看紫苑的选择最终如何! 密密麻麻的紫苑弟子里,后方走出了一个五大三粗的九尺壮汉,端的是雄赳赳气昂昂,踏步走路之时,这武场大地仿佛也会随之而颤动。 “紫苑,不容你亵渎。” 他凶光毕露的眼睛,狠戾地望着楚月,抬起的手,指了指楚月,又指向武场的出口,“你,滚出我们的地方。” “叶长老,此人力大无穷,有牛虎之力。” 小书童在楚月耳边小声地说。 “没你的事!” 魁梧壮汉怒目圆瞪,怒喝出声,如虎啸惊林! 与此同时,他一拳打向了小书童的面颊,拳风阵阵,罡风四起,这一拳要是打下,天灵盖都会碎裂! 小书童倒抽一口冷气,腿都开始发软了。 轰! 楚月战斧落地,右手攥紧成拳徒手砸了过去,与其的拳锋直面相碰! 纤纤玉手,肌肤胜雪。 与壮汉的铁拳相比,弱得不堪一击! 两拳相撞,地动山摇,风刃以水面波纹状朝外散开! “咔嚓,咔嚓……” 掌骨裂开的声,仿若夜间的一曲冥音。 紫苑弟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两拳相碰之处。 就连小书童都惊恐万分的闭上了眼睛,以为是楚月的掌骨裂开了。 下一刻,魁梧之人脸色大变,拳头无力展开,往下垂去。 楚月趁热打铁,乘胜追击,一记鞭腿横扫而出,砸在了魁梧壮汉的侧身。 “噗嗤”一声,壮汉身体前倾,口吐鲜血。 “嘭!!” 壮汉即将倒下之际,楚月攥住其衣领,玉手蕴含的威力无穷无尽,恐怖如斯,竟将那九尺壮汉给拽着砸在了地上,她亦因惯性而下曲了身子。 浓郁的尘烟被炸飞。 她抬起头来,红唇微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眸间是若有似无的邪气。 眼神如凛冽寒风扫过武场聚集的弟子,如炼狱而来的修罗,一字一字,厉声问:“还有谁想死?” 第1144章 百花深处,九霄云上 壮汉倒在地上直吐鲜血,用尽浑身之力,都挣脱不掉楚月的桎梏。 周围的紫苑弟子与楚月对视,感到几分毛骨悚然。 眼前的这个女子,体内的邪佞戾气,比他们还要恐怖千万倍! 满头蛇发眼睛绑着白布,往前走出一步,声音如山间湍流的泉水般好听:“你来紫苑,是想要杀掉我们吗?你要杀就杀,不要伤害他了。” 楚月优雅缓慢地站起了身子,拿出了神农空间生无可恋的破布,擦了擦沾上的血迹。 “我不杀你们。” 楚月把破布丢回空间,勾唇一笑,妖冶挑眉:“我是来带你们走的。” “走?走去哪里?” 把玩着毒蛇的小女孩,歪着头,天真无邪地问:“怪物人人得而诛之,是走出去,被他们吃掉吗?” “去百花深处,去桃源仙境,去九霄云上武道巅,看一看,从未欣赏过的风景。” 楚月说道:“怪物?什么怪物?你们是战争学院的紫苑弟子,谁敢说你们是怪物?” 武场渐渐鸦雀无声,每个紫苑弟子都陷入了沉思。 红发少年和披风男子动作轻柔地扶起了那被痛打的壮汉,警惕地望着楚月。 他们觉得,这个女子,才更像是个怪物。 “不想找死的话,就开始武道修习吧。”楚月淡淡地道。 “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蛇发少女嗓音空灵悦耳。 “说——” “你会伤害纪伯伯吗?” 纪伯伯? 楚月半眯起了眸子。 小书童道:“叶长老,她说的是院长大人,这些弟子都称院长大人为纪伯伯的。” 楚月点点头,看向蛇发少女:“何出此言?” “有人告诉我们……”红发少年说道:“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当初为了夺取家产,连亲生父亲都害死了,神玄学院被你搞得永无宁日,你还不满足,想来毁了战争学院和纪伯伯。” 小书童愕然,激动地道:“谁告诉你们的,简直是一派胡言,那你们可曾知道,九鼎门前,四长老被王室小王爷给伤了,九长老她不顾一切,宁愿得罪王室,也要废了小王爷!你们怎能听信奸人之话?” 紫苑弟子微微怔住。 蛇发少女道:“我们,好像被骗了。” “杀了他。”青涩稚嫩的小女孩玩着剧毒的蛇,天真烂漫地说。 楚月望着这群紫苑弟子,脑海里闪过薛盈盈那张扭曲憎恨的脸庞,唇角不由绽开了一抹笑。 如若背后主使当真是薛盈盈的话,那她还真是低估了薛盈盈的本事和在学院的号召力。 毕竟紫苑之地算是另类的禁地,普通弟子是进不来的。 再加上薛盈盈已被贬为杂役,想要进来,更是难上加难。 小书童眉头死皱,自言自语:“不应该啊,紫苑里除了这些弟子以外,只有我和李苑主,再不然是李苑主的儿子。” 说到这里,小书童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位李苑主的儿子,和杂役薛盈盈的关系如何?”楚月问道。 小书童欲言又止,嗫喏地说:“很……很好……” 楚月了然于心,浅浅一笑。 果然是薛盈盈。 她倒不觉得奇怪,说到底,一个学院作风再差,也总有邓韵、贺雄山那样的好人。 一个学院再好,亦会有薛盈盈这般一肚子坏水的。 “长老,苑主之子是至纯至真的好弟子,他……”小书童辩解道。 “不必再说,此事我心中有数。” 楚月果断望向众弟子,“都围绕武场跑个五百圈吧。” 众弟子面面相觑,不可置信地看向楚月。 “嗯?” 楚月双手环胸,眸色凛冽地扫过去,“谁有异议?” “五百……太多了吧……”红发少年道:“而且我们刚刚受到了惊吓,应当休息才……” “一千。”楚月冷声开口。 “别……还……还是五百吧……”系着披风刀刃的男子连忙开口。 “一千五。”楚月再道。 众人万分骇然地望着楚月,不知这是哪来的怪物。 武场也一下子死寂了。 紫苑弟子们,陆陆续续的开始跑圈,就连那被暴揍一顿的壮汉,也一边跑,一边对着身边的红发少年说:“让你多嘴,害我们平白无故多跑了数倍。” 红发少年欲哭无泪:“我也没想到,这人生得貌美如花,却比你还变.态啊。” 壮汉:“……” 三百紫苑弟子,心中不平的开始跑圈,想到遥遥无尽头的一千五百圈,就万念俱灰。 小书童站在武场外瞅着这群跑圈的弟子,咽了咽口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叶长老,我在紫苑这些年,从未见他们这般听话过。”小书童道:“每次都只看到李苑主被揍。” 楚月笑了笑,倒是怀念在长安侯府虐镇北府兵跑圈的日子了。 第1145章 新来的长老,奇怪又矛盾 紫苑弟子围绕着武场跑圈的时候,小书童在一旁数着圈数,楚月则在树荫下,擦拭着萧怀罡的银蛇矛。 阳光从枝桠间折射,细细碎碎的洒下。 楚月望着锃亮锐利的银蛇矛,眸底微起波澜,心口轻颤。 只差这最后一位了…… 镇北十九少将,将能全部到齐! 完整的镇北军,必然重振当年雄风。 神武长安,不再是诸侯国的断军败寇! 她要让慕倾凰看一看这盛世长安,看一看等她醒来的镇北军。 思及此,楚月眼梢温和,浑身的戾气少了很多。 细碎的流光,晕染在她的身上,红衣翻飞,宛如来自神邸的谪仙,与适才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九长老截然不同。 红发少年跑圈之际,回头看了一眼,尤其的不解。 为何世上能够有人比野兽还暴戾凶狠,却又比春风还要温柔。 新来的长老,真是个矛盾又奇怪的人。 时间如白驹过隙,缓缓流逝。 傍晚,学院的朝圣塔前,陆陆续续汇聚了学院的弟子。 众所周知,朝圣塔楼有一般若鼓,鼓如佛音,有净化之效。 故而每日武道修习精疲力尽过后,傍晚酉时都会来朝圣塔的区域,听一听这般若佛音,对武体心境都有很好的裨益之处。 但这么多年,唯有紫苑弟子一次都没来过,众人也早已习以为常。 九长老叶楚月进紫苑的消息,传遍泱泱学院。 薛盈盈虽然是杂役,但酉时也能来朝圣塔接受圣德的洗涤。 她特意换上了盛雪的水袖白裙,抹上了诱人的脂粉,在李苑主之子李斐然以及一群同门好友的陪伴下,来到了圣人塔的地方。 李斐然低声道:“薛师姐,按你说的,已经传出了消息,说九长老胸有成竹要把紫苑弟子带来朝圣塔。” 薛盈盈咧嘴一笑,“如此一来,她若不把三百弟子带来朝圣塔的话,那她这位新晋长老的威严,当烟消云散。” 李斐然说:“师姐,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斐然,我们都是为了学院。”薛盈盈道。 李斐然点了点头。 紫苑,武场。 侍者来与小书童说了些什么,小书童急急忙忙到了楚月身边,“叶长老,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李苑主怀孕了?”楚月靠着树身,抱着狐狸,优哉游哉的翻看医书,疑惑地看向一惊一乍的小书童。 小书童愣了下,才苦着脸说:“长老你别幽默了,真出大事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满院都在传你会带紫苑弟子去朝圣塔接受洗礼的事,已经闹得风风雨雨了,长老你这是要骑虎难下,可如何是好?” 楚月看着表情惟妙惟肖哀嚎不止的书童,突地道:“我觉得,说书比当书童更适合你。” 小书童如鲠在喉,有点儿无语了。 九长老的关注点,好生奇特。 “长老!!” 小书童跺了跺脚:“现在已经是酉时了,你听,声音都响起来了,这要怎么办。” “那便去看看热闹吧。” 楚月放下医书,起身伸了个懒腰,“正好也该收拾收拾一些跳梁小丑了。” 说罢,朝前走去,看向气喘吁吁的紫苑弟子们,“都跟我去朝圣塔。” 三百弟子不愿离开紫苑,正卖力地跑圈。 “去的话,今日的跑圈到此为止,反之,今晚三千圈。”楚月莞尔一笑,不胜温柔。 倏地,小书童便惊愕的看到,那群紫苑弟子竟都迅速出现在了楚月的身后,红衣少年朝楚月一笑:“长老,你早说嘛。” 小书童只觉得他从未认识过这群紫苑弟子,而李苑主身上的伤,也是白挨的。 李苑主要是得知如此场景,只怕会“垂死梦中惊坐起”! 第1146章 滚回你们的神玄去 紫苑门开,楚月红衣微扬踏步走了出去,三百弟子紧随其后。 朝圣塔前热闹非凡,此时已是酉时三刻,学院各方的弟子都已陆续到齐,唯有紫苑弟子和新来的长老不见身影。 有弟子举目四望,没有看到楚月的身影,便低声道:“要我看,九长老应该是不来了吧。” “肯定不来。” 旁侧的女弟子说道:“紫苑弟子,都是些性情古怪的人,放到其他学院,都避之不及,唯有我们虚怀若谷仁慈的纪院长才会收。再者说来,这么多年没人能把他们带出来,就算九长老带不出来,也没什么说道的吧?” “非也。” 薛盈盈带着李斐然等弟子们盘膝而坐,姣好的面容浮起了笑:“裘师姐此言差矣,九长老备受瞩目,鼎门一事,让与世无争的战争学院被闹得沸沸扬扬,北境比试在即,叶长老若在这紧要关头出了差错,丢的是学院的脸,不过我觉得,以叶长老的本事,必能把紫苑弟子带来。斐然,你说是吧?” 李斐然木然地点点头:“九长老既愿选紫苑弟子,都不愿选我们,不知她是看不上我们的资质,还是别有她想。学院平静多年,不该此时翻起风浪。” “谁是你师姐?” 被称之为裘师姐的女弟子冷笑了声:“薛姑娘已被贬为杂役,你我之间就不算同门了,这一声师姐,我可担待不起。” 薛盈盈面色骤然发黑,双手攥紧成了拳,两侧肩胛以极小的幅度微微颤抖着。 朝圣塔之上。 霜眉雪发的纪苍院长负手而立,俯瞰着塔下人山人海的弟子,又看了眼紫苑的方向。 “院长,不知哪个阴险之人想出的损招,这让小楚楚必须带紫苑弟子来了。”七长老咬牙道。 “还能有谁?那薛盈盈呗。” 秦无衣道:“紫苑弟子铁定出不来,但这薛盈盈……倒是欠教训。” “看来这叶小友,遇到难题了,若不带紫苑弟子前来,她这长老莫说在战争,纵观十大学院,也无她的立足之地。” 角落里的中年男人,豪迈不羁地坐着,手里提着血玉质地的酒壶,满身浓郁的酒味熏人。 “老六你能别喝了吗?就不怕喝死你。” 秦无衣愤然不已,“你非要落井下石说几句风凉话不成?小九没立足之地,你这个死酒鬼有?你倒是说说,谁他娘敢道一句小九的不是,我这就去把他给挫骨扬灰。” 七长老头疼地看着酒鬼六长老和秦无衣,这两人每回都能争执得大动干戈。 再观朝圣塔前,薛盈盈见学院的弟子挑拨不起来,心中不免有些着急,便用胳膊肘撞了撞李斐然,酝酿了番措辞,刻意地道:“斐然,紫苑弟子怎么还没出来?” “大概是不会来了。”李斐然说。 “不来了啊……” 薛盈盈阴阳怪气地道:“原来九长老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那侧,冷清霜拔出两把短刀径直走向薛盈盈,“我忍这娘们好久了。” 燕南姬想要拽住冷清霜,但已经来不及了。 “九长老做事和你一介杂役有何关系?当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冷清霜怒道。 萧离、屠薇薇等人见此,皆跟着冷清霜出现在此地。 薛盈盈咽了咽口水,后退了几步,“你们想做什么?我就算只是杂役,曾也是学院弟子,在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我没有伤天害理,杀人放火,你还想对我动手不成?你们真当自己是学院弟子了?你们不过是欺师灭祖,神玄不要的弟子,怎么不滚回神玄去。” 她的话一针见血,直接不把冷清霜等人当战争同门来看待,旁敲侧击的让同院弟子对她们有排斥之心。 同时也刺激到了冷清霜她们。 “找死!”冷清霜两把短刀闪烁着凛冽的寒芒。 屠薇薇拔出血杀剑,夜罂肩扛战斧…… 与薛盈盈交好的一些弟子,倒是同仇敌忾。 “滚回你们的神玄去!!” 李斐然红着眼说:“这里不欢迎你们。” 正如薛盈盈所说,这群神玄来的人,会毁坏掉他奉为家园的学院。 他…… 绝不允许! 第1147章 目无尊长,当罚 “滚回神玄!” 薛盈盈高举手臂,附和着李斐然的话。 周边的好友,也都异口同声。 “滚回神玄!!滚回去!” “……” 声如浪潮,此起彼伏。 冷清霜原想动手,这一刻,眸光骤黯,觉得心被针尖扎得千疮百孔般的疼。 屠薇薇、夜罂等人,也都失了力气。 虽知薛盈盈从中作梗,满肚坏水,但听到那刺耳的话语,不顾一切来战争学院的他们,只觉得分外受伤。 “你们快滚回神玄!我们不欢迎你!” 声音还在继续。 薛盈盈露出了胜利者得意洋洋的笑,如看丧家之犬般,轻瞥着这些人。 朝圣塔上,秦无衣怒不可遏,正要往下走去,被七长老拉住了手腕。 “给我滚开。”秦无衣暴怒:“院长,你能忍着不管,我秦无衣忍不了。” “秦寡妇,你这咋咋呼呼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你往下看!”七长老道。 秦无衣低头看去,先是听到薛盈盈、李斐然等人的“滚出神玄”,而后在外面的通道,看见一群人意气风发神采飞扬而至。 秦无衣顿时缩紧了瞳眸,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那……那是……” 但见塔外出口,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红衣墨发的女子,怀里抱着一只高贵如猫的狐狸。 那毛发柔顺满身贵气的紫狐,冷眼睥睨四周,一副厌世傲然的模样,伸出小爪子放在嘴边打了个哈欠。 而在楚月的身后,三百紫苑弟子,奇装异服,气势另类,却走出了异于常人的气势。 塔下的叫骂声和争执,顿时停下。 一道道目光,落定在了那一抹红衣。 楚月懒倦步来,轻抚着怀里的狐狸,抬头之际,墨发被晚风吹起,镶嵌在绝色脸庞上的一双眼睛,爆发出骇然的戾气。 “楚爷!”屠薇薇惊喜地喊了一声。 薛盈盈目瞪口呆,耳边是好友的愕然:“薛师姐,那是……紫苑弟子吗……” 紫苑弟子? 怎么可能! 但事实胜于雄辩,她亲眼目睹,那群如怪物般,又似丛林精灵般的人,确实是紫苑弟子! 不过须臾,楚月便走进了这是非之地。 “小月儿……”冷清霜欲言又止。 楚月轻点螓首,把怀中的小狐狸顺手丢给了书童,随即迈开修长的双腿,步步靠近薛盈盈一行人。 他们不断往后退去,直到退无可退。 “叶长……” 薛盈盈刚要开口说话行礼。 砰! 楚月一记鞭腿,不由分说,横甩在了薛盈盈的面门。 那腿堪比硬石钢铁,蕴满十足的劲道。 薛盈盈口溢鲜血,身体倒飞出去,砸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你欺人太甚!” 李斐然心疼不已,恼怒之下便拔出了长剑。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护国神刀劈开长风,指在他的天灵盖上。 “再废话一个字,我剁了你。” 楚月挑了挑眉,肃杀四起,声音里满是暴戾的气息。 李斐然如被恶鬼注视,似伴君侧,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气直接从脚底升到了颅腔! 其他人皆怔如木桩,缄默无声,不敢动弹,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紫苑弟子中的红发少年,却甚为兴奋地看着楚月的身影。 这会儿,薛盈盈跌跌撞撞的趴了起来,满下巴都是吐出的血,鼻梁骨已经被震碎,疼得眼泪直流。 楚月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会儿衣襟,拖着刀幽然走向薛盈盈,逐步的靠近。 李斐然没了护国神刀的威胁,连忙喊道:“不知道薛师姐何错之有,要被九长老如此对待。” 楚月似笑非笑地望着薛盈盈,“身为杂役见到长老不行礼,目无尊长,当罚。薛盈盈,你还不行礼?” “我……” 薛盈盈泪流不止,鼻梁骨的痛苦宛若钻心刺骨,她只得屈身缓缓行礼,艰难地道:“叶长……” 话未说完,又见楚月一脚踹在薛盈盈的膝盖。 “扑通!!” 薛盈盈被踹得趴倒在地,两手被摩擦出了血迹。 她抬头看去,楚月正睥睨着她,冷血地说:“行礼,听见了吗?” 四周弟子算是明白了过来,她这是存心要折磨薛盈盈。 薛盈盈几次三番都想行礼,却都被她给打断了。 薛盈盈杏眸泛出泪水,“见过叶……” 轰! 楚月一脚堪比追风逐电,直踩在薛盈盈的后脑勺,把薛盈盈踩得面庞埋在地上,与坚固的地面互相摩擦,脆嫩的皮肤立即裂开。 “不……呜……救……救命……” 薛盈盈求救的声音气若游丝。 嘭! 楚月又一脚踩下。 鲜血溢在朝圣鼓前的地面。 楚月低低的笑了声,再看向李斐然等人,声若幽灵,缓缓问:“你们,要谁滚回神玄?” 第1149章 她真的做到了 楚月的声音很是温和平静,没有逼人气势。 可纵观朝圣塔前,竟无人敢回应她的话! 适才还振臂高呼叫嚣着让人滚回神玄的弟子们,一个个两腿发软,心生惶恐,甚至都不敢与其对视! “我说……” 楚月懒懒的出声,声调却在顷刻间陡然拔高,眸光嗜血邪佞地扫过去,掷地有声地问:“你们要谁滚回神玄?!” 此声如闷雷在万里晴空陡然炸响,直教一众弟子打了个激灵,万分恐惧地看向了她。 楚月手中的护国神刀,倏然挥出,一刀劈进薛盈盈的腿,深入了地面。 鲜血肆意横流成血泊。 她侧目看向李斐然等人,李斐然呼吸急促,吓得瘫倒在地。 他是李苑主之子,自打出生始就顺风顺水,受人保护,可曾见过这般的血腥。 就连紫苑里的那些弟子,都没这样让他胆寒。 他还想保护战争学院的这片土地,与楚月斗争到底,可他的双腿瘫在地上,实在是站不起来。 与薛盈盈为伍的一名女弟子,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了一声,当即跪在了地上,“九长老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都是听信了薛盈盈的话,都是她唆使怂恿的,九长老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嘭!” “嘭!” “嘭!” “……” 薛盈盈的同门好友,一个接一个的跪了下来。 “叶长老,弟子错了,弟子也是听信了薛盈盈的话才酿成大错。” “请九长老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放过?”楚月好笑地看过去,“你们在跟……谁道歉?” 几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挪动着跪地的膝盖,面朝着适才被他们欺辱的冷清霜等人。 “诸位同门,是我们鬼迷心窍,是我们不带脑子,还请诸位师兄妹不要怪罪于我们。” “请你们原谅我!” 还有惴惴不安的弟子跪在地上磕头。 倒在血泊的薛盈盈,愤恨不已,不甘心的看着这群倒戈的人。 她的脸上,全都是殷红可怖的伤痕。 冷清霜、屠薇薇这些人互相对视一眼,心里涌动着阵阵温热的暖流,适才的黯淡神伤已然消失殆尽。 “小月儿,他们也是受人蛊惑,被人利用了,不能怪他们。”冷清霜道。 燕南姬像是妇唱夫随,点头如捣蒜的附和:“就是说,长点脑子吧,薛盈盈真把你们当好友,会把你们往刀口上推?这是要你们万劫不复。” 几名弟子被这么一提醒,倒也有几分幡然醒悟。 只有李斐然,还怨恨地望着楚月。 楚月把薛盈盈腿上的护国神刀拔了出来,鲜血溅在她的裙摆。 转身离开的刹那,踏步而出,软靴踩在了薛盈盈的手背,承受着她浑身的力气。 “啊啊啊!!” 薛盈盈如入了屠宰场的野兽,凄惨的叫声,划破了朝圣塔的安宁。 楚月踩着薛盈盈的手掌拖着护国神刀走过去,满地弟子,如被扼喉。 紫苑弟子们心绪复杂。 那系有披风刀刃的少年和壮汉,霎时不寒而栗,猛地发觉,和薛盈盈一对比,叶长老对他们动手时,简直就是在给他们放水。 而朝圣塔上的纪苍,捋着雪白的胡须,慈爱的目光落在紫苑弟子上,心中感叹了一声。 “她真的做到了。” 第1150章 是封侯拜相,还是永堕地狱? “院长,这孩子,真乃神人也。” 三长老同样负手而立,俯瞰朝圣塔下方,于清心悦耳的般若鼓音里,低声叹道。 一向只爱喝酒的六长老蓦地站了起来,醉醺醺的神情陡然变得严肃凝重,第一次正视这位新来的年轻长老。 他垂下拿着酒壶的手,眼底倒映出塔前之景,认真地开口:“纪院长,残次弟子,若永留紫苑,虽无远大前程和青史留名,但此生也能相安无事,平淡度过。一旦出世,若无法成为世上的人屠豪杰,就会永堕地狱万劫不复。” “紫苑弟子能走出来是好事,怎么会万劫不复?” 七长老只感到莫名其妙:“再者说了,有学院保驾护航,谁还能欺了我院弟子不成?” 时常被称之为酒鬼的六长老却置若未闻,精明锐利的目光一改醉意常态,目不转睛地盯着纪院长看,仿佛想得出一个解释。 淡淡的凉风从外而来,裹挟着四下花苑里透出的芬芳,尤其的沁人心脾。 纪院长一时半会儿没有回答六长老的话,而是眺望着远方,仿佛隔着这片天地,看另一个人间。 “纪院长!” 六长老再道。 秦无衣皱了皱眉。 她来战争学院很多年,每回都只看到六长老终日饮酒不问世事,是个遭人唾弃的酒鬼。 头回见到如此认真严肃的六长老,不由生出了些许疑惑之情。 纪苍并未回头,鬓间白发被风吹拂。 他说:“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也是小九的选择,万劫不复也好,封侯拜相也罢,都是个人的造化和命运。” “只希望这一个个人全都死绝后,你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六长老甩了甩袖,跨步走下朝圣塔。 秦无衣问:“院长,老六是什么意思,我们怎么听不懂。” “他喝多了罢。” 纪苍轻描淡写,回身看向了秦无衣,“通知下薛盈盈身后的黑曲村,把她以往的过错一一道出,并且这个人将永远扣留在战争学院做杂役不得送回黑曲村,黑曲村若有异议,本院长会亲自去黑曲村,讨一杯热茶喝。” 言罢,院长折身下塔。 “院长当真是用心良苦。”秦无衣感叹道。 纪苍的言下之意,就是在转移黑曲村的仇恨,不让任何人针对于叶楚月。 薛盈盈的罪虽然不至于斩草除根,但永生扣留,一介废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也无法再兴风作浪。 学院的长老都清楚,纪苍虽有大仁大爱,慈悲心怀,在大是大非前却是拎得清,该雷厉风行的时候也不会有半分的优柔寡断! 只是让秦无衣和几个长老不理解的是。 纪苍院长和酒鬼老六的对话,到底有何含义! …… 此刻,朝圣塔前,无数弟子的目光都落在楚月的身上,眼里充满着敬畏。 小书童乖乖地抱着小狐狸。 但他能明显的感受到,这狐狸浑身写满了对他抗拒。 小书童嗅了嗅身上,自言自语:“也不臭喔。” 狐狸紫宝石般泛着光的眸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哀怨地看向了楚月的背影。 “现在九长老在处理事,我们不可以打扰长老,小狐你要乖一点,明天我给你喂鱼干吃。”小书童一本正经地说。 狐狸翻了翻白眼。 这厮是把他当成猫儿了吗? 竟然拿鱼干那种低级东西来哄骗他。 “薛师姐……” 李斐然软着双腿跌跌撞撞的跑向了薛盈盈,眼闪泪光的扶起了薛盈盈,看着衣裙被鲜血染红的师姐,李斐然眼睛通红如血。 “叶长老,战争学院多年太平,风平浪静,同门弟子师兄妹间互帮互助,氛围温馨,为什么你一来就喊打喊杀,为什么你一来,就要搅和掉学院的安宁?”李斐然流着泪说。 楚月淡漠地看着他,不怒反笑,唇角扬到了极致。 “若你真要为薛盈盈打抱不平,方才为何不敢?” 楚月戏谑地道:“堂堂男儿顶天立地流血不流泪,你要真是铁骨铮铮,本长老倒敬你是一条汉子,不过像你这般贪生怕死的窝囊,也敢高举护卫学院的大旗,谁给你的脸?你身旁的那位薛师姐吗?一记刀光就吓得屁滚尿流,李弟子还真为我院长脸了,只怕来日学院危机四伏,李弟子是口号喊得最响亮却是逃得最快的,当真是有趣啊。” 李斐然被楚月说得面上无光,冷汗津津。 但因为戳中了他的脊梁骨和伤心处,故而羞愧万分,连头都抬不起。 第1150章 杀人,太简单了 李斐然的脸庞涨成了猪肝色,看着那容光焕发随性张扬的女子,半晌过去都憋不出一个屁来。 他还想争执下去。 却见朝圣塔外的长道,几名侍者抬着担架和被包扎成木乃伊的李苑主走来。 “爹!” 李斐然急忙道:“你怎么来了。” 李苑主艰难的抬手,张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书童很尽职的走过来,回道:“李公子,苑主是在说,你这个逆子,再敢胡作非为,对长老不敬,挑拨是非,苑主他就不认你这个逆子了。” “我做错了什么?”李斐然万分疑惑。 李苑主又吭哧吭哧发出些声音。 小书童道:“苑主说,你这个逆子不辨是非,黑白不分,玷污了苑主他老人家一世聪明的英名,让你这个逆子以后出门在外别说是他儿子,他老人家觉得很丢脸。” 楚月看着李苑主和小书童的一唱一和,不知为何,滑稽到让她哭笑不得。 李斐然不理解地看着自家父亲。 李苑主再次发出声音。 小书童回身看向楚月,“叶长老,李苑主说了,长老随时可以取了这逆子的狗命,苑主反正已经对这逆子失望透顶,准备伤好后再生一个聪明点的。” 李斐然趔趄后退了一步。 “噗嗤……” 燕南姬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旁侧的冷清霜斜睨了眼,燕南姬才恹恹地闭上了嘴。 “任由本长老处理吗?” 楚月摸了摸下巴,兴味的一笑。 后侧三百紫苑弟子中,蒙着眼睛的蛇发少女走过来,说:“姐姐,杀了他。” 姐姐? 紫苑弟子互相对视一眼,只觉得少女是疯掉了,竟对这恶毒的长老不敬。 怎料楚月挑了挑眉,没有任何的愠怒,反而多看了几眼蛇发少女。 众紫苑弟子这才恍然大悟。 “好心思!竟然和长老拉拢关系。”红衣少年喃喃道。 那九尺壮汉犹豫少顷,走过来,矫揉造作地说:“姐姐,不劳烦你动手,弟弟我来杀了他。” 楚月黑着脸看向魁梧的壮汉,一声姐姐喊得她头皮发麻,便脱口而出:“滚——” 九尺壮汉眨眨眼睛,又看了看蛇发少女,委屈地往后退去。 红衣少年捧腹大笑,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 “长老姐姐,让我的小蛇吃掉他吧。” 手腕缠绕毒蛇的小萝莉歪着头,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眼睛,望向李斐然,说:“你不要怕哦,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小蛇它饿了,所以你会帮他填饱肚子的对不对,好人有好报的!” 风流的披风男子说道:“小萝,你那样太残忍了,还是先用刀剁碎吧,这样小蛇就不会呛到了。” 紫苑弟子旁若无人的谈话,让学院的其他弟子都胆战心惊,一股寒气直冲向了天灵盖。 他们自入院就知紫苑弟子是一群残次武者,是不容于世的怪物,是有缺陷的人。 但他们没想到,紫苑弟子毫无人性,比怪物还要冷血可怕。 这三百弟子,就像是从地狱而来的厉鬼。 李斐然浑身都在发颤,扶着薛盈盈的手抖个不停,以至于薛盈盈再次摔倒在了血泊。 他惊恐地看着楚月和紫苑弟子。 不远处的花苑,六长老酒鬼靠在菩提树下,仰头喝了口酒,酒水喷洒在脸和身上,嘲笑了声:“这群连怪物都称不上的残次品,有何资格横行人世?院长,你错了。” 他失落地摇摇头,不再理这是与非,正欲离开,身后的塔前,却响起了少女张扬如斯的声音。 紫苑弟子想出手解决掉李斐然的须臾,静默许久的楚月赫然伸出了长臂,将这群弟子拦下。 “不用杀了,留他一命。”楚月说道。 “可是,长老姐姐,他骗了我们,还差点害得我们杀了你。”小萝莉说。 红发少年纠正道:“是差点害得我们被长老杀死。” 小萝莉:“……” 楚月浅笑了一声,便道:“世上之事,欺诈之人,并非只有一种解决办法,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杀人不过头点地,解决之法,惩罚之道,也可以随之千变万幻。罪不至死,亦可留其一命,但若遇到本性十恶不赦之人,能杀则杀。” 她咬字清晰地说,紫苑弟子却听不明白。 他们的世界,做法,思想,都很简单。 一条线,没有任何的弯弯绕绕。 楚月望向他们,再道:“人间的路有千万条,选择也有千万种,不是一成不变的。站在阳光下和阴霾下的人,感受到的温度也都不同。杀人,太简单了,你们要走的路,去的地方,比杀人要复杂得多。。” 第1151章 壮志凌云和生死不渝 紫苑弟子似懂非懂。 李斐然却很不解地抬起头来。 以叶楚月的凶残程度,何不杀了他! “为什么,不杀了我?”李斐然红着眼睛问。 “谁会去杀一个可怜又可恨而不自知的蠢人?”楚月轻蔑地道。 李斐然咬着牙攥紧成了拳。 楚月则说:“李斐然是吗?本长老来告诉你,从神玄而来的这些弟子,不论放在哪个学院,都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千百个你也抵不过他们一个,他们各有兽灵机缘,天赋异禀,不来战争,也会有许多地方争着抢着要。你说他们离经叛道,可有想过怎么个离经叛道?” 李斐然被说得脑子嗡鸣。 楚月字字铿锵有力,往前踏出一步,再道:“妖冢玄祭之事,举世皆知,我身陷囹圄遭遇困境,他们身为知己好友,纵担上离经叛道之名,也要为朋友两肋插刀,这般的人,你有何资格评头论足?换而言之,他们纵使离经叛道,也要慕名来战争学院,相信战争是尘世染缸的一股清流,愿成为学院的荣光,在北境比试拔得头筹,让战争学院不再遭受他院之践踏羞辱。” “李斐然!” “你何德何能,敢说他们一句不是?” 楚月声若雷鸣,逼问李斐然。 李斐然完全地回答不上来。 是了。 他只想到离经叛道,却没想到背后的壮志凌云和生死不渝。 这群人的价值,是让战争学院如鱼得水,如虎添翼才对。 李斐然恍惚之际,担架上的李苑主艰难的发出声音。 小书童道:“李公子,苑主让你这逆子,还不赶紧谢过长老的指点。” 李斐然愣了下,看了眼一口一个逆子骂得上瘾的小书童,忍下憋屈,低下了头,弱弱地说:“弟子李斐然,感谢九长老的指点。” “孺子,可教。” 楚月语气漠然。 李斐然紧抿着唇,眼角余光瞅向了老气横秋的楚月,寻思着自己和她一般大,怎么生生矮了一截。 薛盈盈半生半死之间,见李斐然的心思已经有所动容,不再对叶楚月这些人憎恶,恼怒得很。 但李斐然还算有良心,扶着薛盈盈去看了医师,路上还说:“薛师姐,你错怪九长老她们了,我们像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噗!” 薛盈盈一口鲜血不甘地吐出。 两人路过花苑旁,里边的六长老望着侃侃而谈的楚月,无奈地浮现了一抹笑。 他突然觉得,这群紫苑弟子交给她,倒也不错…… …… 一段风波过去,楚月回扫了眼三百紫苑弟子,“还不快听音修习?等会儿回去跑一千圈。” 众弟子如听噩耗。 “长老,你怎么不杀了我们?”红衣少年哀嚎。 “一千……” 楚月的五字还没说出来,就见风衣男子和壮汉捂着少年的嘴把他拖走,还忙不迭的点头:“长老,我们回去就跑。” 塔楼上下的弟子和长老望着被驯服的紫苑弟子,愕然不已。 楚月唇角微扬,坐在了燕南姬等人的身旁,问:“北境比试在即,和兽灵机缘的磨合,好些了吗?” “很有默契了。”萧离说道。 冷清霜看了眼紫苑弟子们,摸着鼻子说:“怎么觉得这些人有点儿有趣。” “确实。”楚月点了点头。 燕南姬佯装疲惫浑身的重量都靠在了冷清霜的身上,“小师妹,听说这次北境比试牵扯到了天级势力,连武神殿都会去。” “武神殿?”秦铁牛说:“能见到传说中的那位殿主吗?” “九万年来,殿主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燕南姬说道:“听说那殿主,是位绝美的女子,懂医术,会驯兽,还能驭鬼魂,甚至曾经一统过凌天,没人知道她家在何方,出自何门何派,但她受到武神殿所有人的敬重,连武祖在她的面前,都得屈尊降贵。她若出世,百鬼之主的位置,肯定是她的。” 第1152章 鬼蜮仙境,正邪不两立 “可惜了,这么多年,都没人能看到武神殿主的真面目。” 秦铁牛道:“要我说,她可能是个奇丑无比的人,试想,若是有倾城之姿的美人,还不得出来招摇过市呢。” “你以为这天下的女子,都和你一样只想着招摇过市?” 屠薇薇冷笑:“能成为武神殿主之人,又怎会是寻常之流。” 秦铁牛细细打量了番了屠薇薇精致清绝的面容,以及那双诡异神秘却绝美勾人的棕色猫瞳。 对视了好一会儿。 秦铁牛说:“这位姑娘,要不要和秦某去个没人的地方讨论下剑法和诗词,你舞剑来我吟诗,实乃良辰美景。” 楚月头疼得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秦铁牛迟早会死于这张嘴。 屠薇薇迅速拔出了血杀剑,剑尖抵在了秦铁牛的脖颈之上,“我出剑来你封喉,更胜良辰美景,不是吗?” 秦铁牛顿时噤若寒蝉,毛骨悚然,心中匪夷所思。 叶姑娘身旁的女子,怎么个个貌美如花,出手毒辣,不见女儿家的半分温婉娇羞。 “屠姑娘,家兄性情顽劣,但并非恶意,还望姑娘高抬贵手。”秦锦年作了作揖。 屠薇薇面无表情,直到楚月看了她一眼,才不情不愿地收回了剑。 此时,般若鼓的鼓音越发响亮,隐隐有清心凝神聚气之效。 众人也不再闲聊,当即用心修习。 楚月沉下心来,听音修习的间断,脑子里回响燕南姬所说的武神殿主。 她倒是有些好奇,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神秘,强大,艳绝天下。 三百紫苑弟子,便以楚月为中心盘膝而坐,乖巧懂事的听音修习。 楚月察觉到细微的异常,缓缓地睁开了眼。 神农之力骤过她的骸骨、元神、眼睛。 故而,她从紫苑弟子的身上,望到了旁人未曾看到的景色。 这些弟子眉心印堂,稍稍浮现了青灰色,倒像是什么肮脏的邪物。 更让楚月诧然的是,弟子们武体肌肤纹理的掩盖下,有难以察觉的浅金色,充满着神圣之气。 眉心印堂锁连元神,元神通三魂六魄,塑意志蕴造化。 换而言之。 紫苑弟子们的灵魂已被邪物侵蚀,但武体却有仙神之迹象。 如万恶鬼蜮和神邸仙境的相融! 但在世人的认知里,鬼蜮与仙境,正邪不两立,水火不相容,互相本该排斥,是万物定律,又怎能相融? 楚月侧目看去,一个一个的看,发现三百紫苑弟子,皆是如此! 咻~ 小狐狸扑到了楚月的肩上,贵气傲然的立着,说:“你也发现了他们的异样?” “嗯。” “他们,绝不是正常的武者,也不是普通的残次弟子。”小狐狸道:“他们关在紫苑不出世,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异常,纪院长甚至可能早就知道,他该给你一个解释。” 楚月默然不语,目光扫过这群弟子。 距离她很近的蛇发少女,停下了听音修习,问:“姐姐,你有烦心事吗?” “没有。”楚月摇摇头。 蛇发少女低声说:“姐姐,我们常年生活在紫苑,不懂学院的规矩,也害怕世人的偏见,但我看的出来,他们很喜欢你,所以才听你的话,因为你把我们当成正常人,而不是一群怪物。如果有哪里做得不好的,你一定要教训,我们也想去看看百花深处,九霄云上的景色。” “为什么要遮住双眼?”楚月问道。 蛇发少女怔了怔,旋即咧开嘴笑,说:“我曾是血瞳,能知阴阳,测天机,窥星云,因为很值钱,就被我叔叔挖去卖钱啦。” 楚月看着少女嘴边的笑和浅浅的酒窝,心上像是堵着一块巨石。 沉吟许久,才伸出手轻揉了揉少女的蛇发。 一条条银色小蛇,柔顺得很。 “你不怕它们吗?”蛇发少女问。 “它们很乖,很好看。”楚月说道。 “真的吗?” “嗯,我从不骗人。”可能骗过,但她忘了。 诚然,后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蛇发少女听到这回答,笑靥如花:“姐姐,我很喜欢你。” 小狐狸顿时警铃大作,提防警惕地瞅着这蛇发少女。 前车之鉴告诉他,比起那些青年才俊,风流男儿,这些个女子才是他成婚路上最大的阻碍。 第1154章 因为,那是人间炼狱 朝圣塔,般若鼓,其音阵阵汇元神。 楚月暂时放下了紫苑弟子的诡异之处,安心修炼。 如今她已是初步武星境的修炼者,若能在北境比试前提升到大圆满期的话,实力会精进不少。 不久后,鼓音停,四下里的弟子竟无一人起身离去,反而都在观察楚月。 楚月身为院内九长老,若无动静,弟子先行离去便是不敬之罪。 半晌。 楚月睁开了黝黑的锐眸,轻吐出一口修炼残余的浊气。 自从她的身体被神玄老前辈给洗精伐髓过,修炼起来,更加事半功倍。 “叶长老。” 一道身影走来,正是纪院长阁内的侍者。 侍者躬身行礼,毕恭毕敬:“院长在长老殿等你,让你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与长老商榷。” “知道了。” 楚月施施然的起身,抬步走向长老殿。 紫苑弟子们见此都松了口气,尤其是那红衣少年,想到不用跑圈,嘴角都快咧到了耳后根去。 突地。 楚月脚步停下,回头望去,满身不怒自威的气势:“都回去跑圈,不跑完不准就寝。” 众弟子立即垂头丧气,心内悲乎哀哉。 小书童自告奋勇,挺起脊背拍拍胸脯,展露出年轻人的活力:“长老放心去,我会帮你数完。” 紫苑弟子都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楚月点点头,抱着毛发柔软的小狐狸离开朝圣塔。 所有弟子紧绷着的精神俱已松弛下来,三五成群,结伴而行,精神抖擞的相约干饭去。 长老殿,大门紧闭,四周无人,沉寂的仿佛是落针可闻。 楚月站在此处拧了拧眉。 若在以往,长老殿自然有护卫侍者把守,如今安静到让人感到诡谲。 她推开沉重的双门,步入了恢弘古老的殿宇内。 长老殿中,还是空无一人,但前方的壁面缓缓朝两侧移开,露出了通行之道。 纪院长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小九,进来吧。” 楚月敛起疑惑的思绪,抬步走进了长老殿的密室,入目是耸入云霄般的藏书柜,一本本古籍映入眼底。 柜下有个放浪形骸的酒鬼,发丝凌乱,胡渣堆了满下巴,仰头喝着醇香的烈酒,眼里是对世俗的不屑和厌恶。 “六长老,院长。” 楚月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纪院长面朝一副无题画作,闻言则回过身来,看向了楚月:“坐吧。” “姓叶的,知道我们喊你过来做什么吗?”六长老问。 “紫苑弟子之事。” 楚月笃定地道:“二位请说,我洗耳恭听。” 六长老讶然地看着淡定如斯的楚月,悄然与纪苍对视了眼,开始严肃起来。 “小九,你听说过稷下学宫吗?”纪苍反问。 “略有耳闻。” 稷下学宫曾为帝域的皇族卖命,后来一场残酷的战争使帝域分为四个版图,其中之一就是凌天大陆。 战争结束,稷下学宫远离纷争,去世外的深山幽谷桃源地过上隐居的日子。 但这些年有人遇到过冤屈,也曾跋山涉水找到稷下学宫。 通常来说,但凡有冤屈之人过去,稷下学宫都会出山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做完侠义之事就回归山林,换一个隐世之地。 总而言之,稷下学宫和天府王室也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比天府王室还要强悍,里面都是皇族的精锐! 纪苍院长道:“我和老六,就是稷下学宫的逃兵和叛徒,当年从稷下学宫逃出来。” 楚月瞳眸紧缩,颦了颦眉,“二位为何要逃出稷下学宫。” “因为,那是人间地狱。” 六长老站了起来,把半壶酒一口饮尽,狠戾地说:“稷下学宫,早在很多年前,就忘记了祖训。正所谓,不识祖,不成人,那群疯子,为了得到一些东西,探讨出武体和武学的最高境地,已经疯了。” “小九,实不相瞒,稷下学宫想重新开创族,但这世上没有了之人。” 纪苍院长语重心长地说:“早年不知哪位大师学者,提出了用妖血兽丹魔的元神以及仙草萃取的气息,融入武者的身躯之中,用各种各样刑罚般折磨的方法,来创出同体者和拥有瞳的人。” 楚月紧抿着唇,指尖流窜过一丝凉意。 她骤然想到了远在神玄学院的阁老徐荒言。 徐荒言,便有一双瞳。 他曾说过年幼时被带走,被摧残,但没有说过是稷下学宫。 如今纪苍院长提及此事,又因紫苑弟子找她而来。 难道说…… “紫苑弟子是……”楚月蓦地出声。 纪苍院长点头:“如你所想,紫苑弟子就是稷下学宫的残次品,当年我和老六负责将他们焚烧,但于心不忍,良心不安,就设法逃出,带着这群弟子亡命天涯,最后被战争学院收留。” “我们用丹药和封印禁制,掩盖他们身上残次的气息和尘封住他们在稷下学宫的记忆。”六长老道。 第1155章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 “小九,事情的原委就是这样。” 纪苍院长说:“这群弟子在紫苑画地为牢,也有我和老六的手笔,我们原想着,就这样守着他们平安的过下一生,但你出现了,你还把他们给带出来了。” 楚月睫翼微颤,半眯起了狭长的凤眸,涌现着深思。 “既然知晓了事情的真相,你可以选择远离紫苑弟子。” 六长老道:“我们保护了他们很多年,并且想保护一生,直到他们都已寿终就寝,我和院长对这人世也没什么留恋了。你不一样,你还年轻,又是有圣兽造化的人,学院会力保你的前程,不必和他们惹上关系。他们连山间野犬都不如,只会拖累你。” 楚月默不作声,黛眉紧紧地蹙起。 她无力地垂下双手,转过身,往外走,好似陷入在自己的世界。 六长老看着女孩的背影,又和纪苍院长对视了眼。 他们心中默认,已经准备好把那三百弟子,永远关在紫苑,老死此院了。 楚月迈步之际,想起了蛇发少女的话,想到了在武场上不愿跑圈怨声载道的红发少年。 走至密室玄关时,忽而停下了脚步。 她背对着纪苍和六长老,望着柜上经纶,拿过桌旁一坛酒,摘掉上面的封口,仰头痛饮。 酒水喷洒在她的脸上,顺着下颌脖颈流淌。 酒坛见底,她往桌上重重一放,低声自语:“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纪苍二人神色微怔,疑惑不解,眼神带有探究地看着女孩清瘦的身影。 而后,楚月蓦地回头看来:“二位可知,匹夫和帝王,有何区别?” 回应她的是沉默。 楚月唇角微扬,朗声笑道:“匹夫之怒,血溅五步,尚不及尘埃。帝王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青史留名,后人歌颂。” “这世上,有人想淡淡了却一生寿终就寝,有人只想活片刻的精彩,生当为豪杰,死亦为鬼雄。” “二位难道就不想看看,这群被遗弃的弟子,日后是匹夫还是帝王?” 楚月笑意正浓,眉峰高挑。 密室内的院长和酒鬼都呆若木鸡,诧异地看着字字掷地有声的红衣女孩。 “你真要这么做吗?”纪苍院长问道:“你是我院九长老,是诸侯国的两国战神,还是帝尊的未婚妻,你的武道路程和人生,应当平坦的。” 平坦? 楚月回想两世,满口的苦涩。 她的人生,从未平坦过呢。 她仿佛就是为杀戮而生的屠夫,在鲜血遍地月色洒落的荆棘丛里,去找一条名为救赎的路。 楚月轻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纪苍院长的话,而是懒洋洋的朝外走去。 红色的裙摆微微掀起,如城中胜利旗帜扬起的一角,似画师笔下的浓墨重彩。 六长老深深地被震撼到,那一席话,如雷贯耳,女孩不羁洒脱的笑,颠覆他的认知。 纪苍院长看着楚月的背影,问道:“小九,你这是……?” 楚月一面走,一面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说:“就不听二位唠叨了,我还得去看那群孩子有没有偷懒。” 第1156章 小狐狸,卒 女孩的身影渐行渐远,逐而走出了幽深的藏书密室。 纪苍二人尚未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就见那离开的女孩,又返了回来,将一张图纸放在了桌上。 “二位前辈要是很闲的话,帮我找人锻造三百套玄武的黑铁内甲。” 说罢,勾唇一笑,举步轻摇,懒懒倦倦的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六长老愕然,望着壁门的方向喃喃自语。 他以为,说出紫苑弟子的来历,叶楚月一定会迫不及待甩掉这烫手山芋。 但他未曾想到,这女孩的想法反而更加的坚定了。 纪苍不语,走至桌前拿起了图纸,面色微变,再丢给了六长老,说:“是怎样的人,你一看就知。” “我去……?” 六长老接过图纸一扫而过,惊愕:“把玄武黑铁烧融加重再打造成内甲日夜穿戴?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突然间,他就想为紫苑的弟子们默哀了。 …… 长老殿外,夜深,风凉,花香四溢。 楚月抱着触感极好的小狐狸,漫无目的地走在清风过叶的小道上。 小狐狸拧着眉,说:“稷下学宫,是帝域皇族的精锐,很多年前我和他们打过交道,确实遇到过诡异之人,现在想来,极有可能是改造出的体质。没想到受世人供奉敬若神明的稷下学宫,却有着这样不堪的秘密。” 楚月仰头望天,皓月清辉洒在她的面颊。 她缓缓地抬起纤细白净的手,似想捕捉那一缕月色。 “长夜是最好的遮羞布,只因黑的掩盖下,总是会分不清是人是鬼。”楚月淡淡地道。 小狐狸抬头看了她一眼,宝石般的紫眸里,倒映出女孩染了霜的眉目。 她的过去到底经历过怎样的惨痛和歇斯底里,如今才能以平淡的口吻道出鲜血淋漓的事实。 “以后的长夜,你不再是一个人了。”小狐狸满目深情地道。 楚月猛地低头看下来:“难不成是一条狗了?” 小狐狸:“……”他活了九万年估计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被这不解风情的女人给活生生的气死吧。 楚月瞧着狐狸恼怒炸毛的样子,觉得分外的好笑。 小狐狸两爪子环胸,越想越气,那番模样就差头顶冒青烟了。 当楚月步入紫苑武场,小书童兴高采烈的迈着小短腿来迎接时,就看见小狐狸那气得险些七窍生烟的样子。 “叶长老,狐儿这是怎么了?”小书童担心地问:“他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治疗,李苑主他就是兽医,最擅长拿手了。” 看你娘的兽医! 小狐狸越发的气。 堂堂帝尊去看兽医,像话吗? 小书童狐疑得很。 他怎么觉得小狐儿想要杀了他。 楚月抬手,修长冷白的长指,在小狐狸的脑壳上轻轻一弹,笑道:“许是发.情期到了吧。” 小书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小狐狸,卒。 武场边沿,跑圈的弟子们气喘吁吁,挥洒着大汗。 红衣少年实在是跑不动,一屁股坐在了楚月的身边,哀呼:“长老,活着太没意思了,我想死。” 跑圈这种非人类的东西,究竟是哪个心狠手辣之人给发明出来的! 楚月倒摆起为人师长的架子了,端着老气横秋的口吻说:“岁月本长,而忙者自促,天地本宽,而鄙者自隘,风花雪月本闲,而扰攘者自冗。” 红衣少年听得一个头有两个大,眼见着楚月还要继续说下去,连滚带爬站起来,接着跟上了跑圈。 比起听长老念经,跑圈还是蛮有意思的。 楚月眨巴两下眼睛,无辜地看向小书童,发现小书童也是听得昏昏欲睡。 楚月无奈的耸耸肩,歪着头看向奋力跑圈的弟子们,由衷地感叹:“年轻,朝气蓬勃,可真好。” 小书童咽咽口水,头皮发麻,百般不解地瞅着楚月。 他寻思着,这长老也没比紫苑弟子们大…… 小狐狸则将烦恼抛诸脑后,两眼放光地望着楚月。 不愧是他的小媳妇儿。 就连念经都别具一格,让他怦然心动。 第1157章 感谢九长老不杀之恩 楚月靠在树下而坐,将《古医书》取出,百无聊赖的翻着。 看书的同时,亦在悄无声息间用神农之力渡至紫苑弟子的身上。 此后的数日,紫苑的三百弟子们,不是在跑圈,就是在准备跑圈的路上。 学院的其他弟子,则每天都听到紫苑里传出的鬼哭狼嚎,心生恶寒。 每到酉时,就看到腿部发软互相搀扶着来到朝圣鼓听音修习的紫苑弟子们。 故此,一个个的,很是后怕。 有年轻的男弟子拍拍胸脯,低声说:“之前还在遗憾没成为九长老的弟子,他日靠关系户走后门去圣域混个一官半职,如今看来,真真是老天于心不忍,善待于我,才让我免了一劫。” “诸位师兄,试想,连紫苑弟子都叫苦连天,对于我等,还不是鬼门关?” “感谢九长老不杀之恩。” “我怎么想去紫苑,体验体验九长老的鬼门关?”一名女弟子神采奕奕,挑眉笑道。 “裘师姐,活着,不好吗?” “……” 就这样,时间到了三天后。 在楚月的吩咐下,小书童带着她离开学院,前往银蛇矛出现的东长街,尝试着去找到卖矛的乞丐。 慕倾凰找回一缕元魂,逐而融体,再加上药力辅佐,距离苏醒之日,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在这之前,找到镇北第十九位少将萧怀罡,是楚月的重中之重。 这些人,都是与慕倾凰出生入死的战友。 他们不效忠帝国,臣民,只效忠于慕倾凰。 东长街位于战争学院百里外的苍炎镇。 一路上,坐在马车里的小书童喋喋不休:“长老我跟你说,那乞儿真是个奇怪的人,听苍炎镇的镇民说,他初来苍炎镇的时候,富甲一方,但他不娶妻生子,也不骄奢淫靡,更无文人的雅致,不去品茶喝酒琴棋书画。他每日就知道赈济灾民,像个傻子一样,只要有人找他,不论好坏,他都愿意给钱。” 楚月拧了拧眉,指腹轻抚过小狐狸柔软的毛儿。 小狐狸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这人肯定是被女人抛弃了。” 小书童继而说:“后来,久而久之,他就散尽家财,身无分文,成了人人生厌的乞儿。” 马车缓缓驶入了苍炎镇,停在车水马龙的东长街。 “长老你看,就在那儿,他还健在。” 小书童掀开马车走下去,指着纷扰的长街一角。 楚月抱着小狐狸,掀开珠玉帘子,朝着小书童所指的方向望去。 就见那酒家门前,衣衫褴褛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破扇,摇晃了几下。 身前的破碗,每逢好心人走过,都会丢几个铜板进去。 等凑够了三十铜板,男人脏污的手就会拿起破碗,步伐轻晃,微醺的走进酒家,阔气地说:“店家,上酒。” 楚月并未靠近,而是立在马车旁,远远地观望。 等男人喝完了酒,就被店小二给赶了出来,“去去去,你已经没钱买酒了,别打扰我们做生意,也不知你几年没洗身了,这臭味隔着十条街都能熏到人。” 他们动作粗鲁的把人赶出来,满脸的嫌弃厌恶,全然忘了他散尽家财去救死扶伤。 男人躺在阶梯上,将破碗往那里一放,索性闭眼休憩了。 周边路过的人,也有人驻足停下朝他望去,嘴里讨论个不停: “那乞儿也是个可怜人,痴痴傻傻的,正常人哪能做出这倾家荡产的败家之事来?” “是啊,你看被他救助过的人,没一人过来看望他。” “又疯又傻的可怜乞丐,每日买醉等死,也没个家人什么的。” 长街远处,传来吵闹之声。 人群轰乱: “赶紧走,镇长家那位小霸王又来了,你我还是躲远点吧。” “又是这少镇主,快走快走。” “……” 东长街外,一行人盛气凛然而至。 为首的人,身穿虎豹皮制成的褂子,年轻的脸庞上,尽是凶狠之色。 他大马金刀的走着,斜眼看四方,身后跟着几十个带刀侍卫,威风凛凛得很。 “少镇主,就是他。” 一名小厮指向了酒家门前的乞丐,“昨日我要把徐娘家的小千金带走时,被他给拦住了,听说我们是少镇主的人,还骂你是狗屁。” “狗屁?”少镇主满身横肉,残忍一笑,跨步走向了乞丐:“狗乞丐,我忍你很久了,这苍炎镇,还轮不到你来一手遮天。” 乞丐闭目养神,置若未闻。 少镇主一脚踢翻了乞丐面前的破碗,扬起了手里的金票,“你不是想要钱吗,这样吧,你从我的胯下钻过去,这些钱,就都是你的了。” 乞丐依旧默不作声。 小书童则在楚月的耳边义愤填膺地说:“这少镇主真不是个东西,我听苍炎镇的人说,他父亲当年的命,还是这位乞儿救的,恩将仇报,狼心狗肺。” 楚月的目光落在了乞丐的身上,似在猜测,他是不是镇北十九少将萧怀罡。 她曾看过镇北十九少将的画像,但那乞儿满脸脏污,历经风雨沧桑,已经辨认不出容貌。 第1158章 苍炎镇长 那乞儿躺在阶梯,舒适惬意的翻了个身。 翻身的时候,胸前宽敞的衣襟更加往侧边堆,露出了狰狞的疤。 楚月眸光一闪,了然于心。 萧怀罡,乃是镇北十九少将之首,实力最强的一位。 和慕倾凰走南闯北的那些年,曾为慕倾凰挡下一箭,伤口就在乞丐胸膛的那个位置。 她要找的少将首领,就是这萧怀罡! 楚月心中有数,难掩激动的心。 镇北军,即将要完整了! 这会儿,少镇主见乞儿不搭理自己,顿感脸上无光,愤怒地道:“你以为你是谁,你现在猪狗不如,还把自己当成大善人了?” 乞儿陡然睁开了眼睛,骤闪过锐利之色。 与之对视的刹那,少镇主后退了数步。 乞儿横眉冷对:“你爹当年也得跪着求我,按理来说,你见到我也得跪下来磕头行大礼。”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就是欠教训,家父之名,也是你这三教九流都不如的狗乞丐能玷污的?” 少镇主愤怒之余,一声令下,“胆敢亵渎苍炎镇长,把他给我绑了,我要把他的头颅挂在镇门口,把他骨头酿成酒。” “是!少镇主!” 侍卫们俱都拔出兵器,暴喝出声。 乞丐的眼里流露出感知世态炎凉后对这世界的失望。 他闭上了双眼,超然的笑了笑。 侯爷。 黄泉路上冷,老萧这就来陪你再战九幽。 倏地! 强悍的武道气力从人群外掠来,打至侍卫们的虎口身上。 下一刻便见侍卫们虎口疼痛,惨叫出声,一把把兵器都摔在了地上。 “谁?何人敢在苍炎镇放肆!”少镇主大怒,下意识的回头看去,瞳眸骤然紧缩,滑过一抹惊艳之色、 来者一袭红裙,抱着高贵如斯的狐狸,三千墨发随意的披散,虽未施粉黛,但在阳光下堪称人间绝色,只是那双眼睛充斥着野兽般的嗜血和暴戾。 她的身旁,跟着一个呆头呆脑的小书童。 楚月面不改色,默然不语,迈步走向了酒家前的阶梯。 少镇主咬了咬牙,瞪向一群不中用的侍卫:“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老子上!” 几十名侍卫蜂拥而上,楚月拔出碎骨战斧,凌空一劈,锋刃骤迸而出,打在侍卫们的身上。 这些侍卫口吐鲜血,倒飞出去,肝胆仿佛都已裂开,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就这点实力,也好意思干些逞强欺弱的勾当?” 楚月拖着碎骨战斧往前走,戏谑地望向了两腿发颤的少镇主。 乞丐缓缓地睁开了眼,看着红衣墨发的少女,流露出恍然之色。 “你到底是谁……”少镇主颤声问。 “你身后那位前辈的家人。” 楚月勾唇,嫣然一笑,拖斧前行停在少镇主的面前:“你动了我的家人,这笔账,我们怎么算?是把你的头颅砍下来酿酒,还是一寸寸敲断你的骨头,割裂你的筋脉,挖出你的脏腑来喂狗呢?你觉得,怎样比较好?” 少镇主只觉得这容貌清丽的女孩歹毒如蛇蝎,光是听那惊悚的描述,就让他吓得往后退去。 乞丐听着少女所说的家人,想到在街边听到的叶楚月之事,心脏陡然颤了一下。 就在此时,数百人的队伍赶了过来,一个穿着青袍的中年男人,戴着镇长的徽印,一眼就看到了楚月,连忙翻身下马。 少镇主望见父亲,指着楚月哭丧着脸说:“爹,这女人欺……” 话没说完,便看到镇长父亲停在楚月面前卑躬屈膝的恭敬行礼,满脸的小人谄媚:“九长老来苍炎镇也不知给在下说一声,长老大驾光临,苍炎镇有失远迎,在下身为苍炎镇长,罪该万死。” 第1159章 千金散去还复来 少镇主听到苍炎镇主满怀敬意的话语声和个中意思,刹那间面庞煞白如纸,似被抽干了所有的血色。 九长老…… 试问这方圆百里,酷爱一袭红衣,能担得上九长老之尊的女子,除了战争学院的那位大人,还能有谁? 得知自己可能得罪了怎样的人物,少镇主早已没了适才的颐指气使和嚣张,只剩下惶恐和惴惴不安。 周围纷纷扰扰的百姓都驻足停下,诧异地望着这乾坤扭转局面大变的一幕,低下头发出窃窃私语声。 躺在阶梯上的乞丐,眼里光芒乍现,流转出万分复杂之色。 他早便听闻,附近的战争学院来了个女长老,是侯爷的女儿。 终究不过百里之地。 他倒是在夜黑风高时,去学院的外围远远地瞧了一眼。 最后什么都没看到,就打道回府,做他那自在惬意的乞丐。 小侯爷叶楚月五年前落魄之时,他身为前镇北战将,不曾雪中送炭。 这会儿,又有何资格来锦上添花? 竟不想兜兜转转,在这日头地下,看到了那神采飞扬的女孩。 楚月手执战斧背对着他,轻挑起眉梢,眸色凉薄地望向苍炎镇长,“按照你这迎客之道,确实是罪该万死。” 小书童抬手指向少镇主,道:“你就是苍炎镇长是吧,这人在镇上肆无忌惮,鲁莽无礼,胆敢蓄意谋杀我院九长老,苍炎镇长,这你怎么解释?我战争学院难不成已经没落到了人尽可欺的地步了?连一个小小的苍炎镇,都敢欺负十大学院的长老!” 蓄意谋杀? 楚月诧异地望了眼满面愠色字字铿锵的小书童,才发现这厮和小宝一样,是个黑芝麻馅的。 苍炎镇长吓得腿抖了下,若非身旁侍卫扶住,只怕会狼狈的摔倒在地。 他在镇上听下人来报,说苍炎镇来了名贵气的女子,听那描述,像极了战争学院的九长老。 随后匆匆赶来,生怕怠慢。 没想到被自家的小王八羔子坏了大事! 苍炎镇长狠狠地瞪了眼少镇主,才丧着脸道:“这位小公子定是有所误会,犬子和九长老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怎会蓄意谋杀九长老呢。” “许是他看我家长老貌若天仙,心生不轨之意。” 小书童登时大怒:“放肆!原来不仅是要蓄意谋杀我院长老,还意图不轨,有不敬之心,苍炎镇长,你应当知道我家九长老柔弱不能自理,每日被院长和诸位长老宠在掌心,怎么到了你苍炎镇就要受尽欺凌?” 楚月微抿着唇,耳根子泛起了诡异的红。 而包括苍炎镇长、少镇主在内的围观者们,听到柔弱二字时,都不约而同下意识地看向了楚月手里的战斧。 “我家长老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贵府逆子因爱生恨,蓄意谋杀,太过于残忍无道,其心可诛!” 小书童喋喋不休,侃侃而谈:“古人云,子不教,父之过,你身为此人的父亲,苍炎之镇长,我要是你,就以死谢罪了。” 小狐狸趴在楚月的肩膀上,懒懒地睁开了眼,扫了扫小书童。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你这是血口喷人,胡说八道!”少镇主急得满面通红。 苍炎镇长看了看冷峻如霜的楚月,咬咬牙,从侍卫剑鞘里抽出了凛冽的宝剑,刺向了少镇主的武根。 一剑贯穿,血液溅出。 苍炎镇长挥袖喝道:“来人,把这个逆子带下去杖责三百,余生闭门思过,都不得出府。” “爹?我可是你的亲儿子啊。” 少镇主惊恐地瞪大了眼。 两名侍卫架住了他。 他胡乱挥动着四肢,还想挣扎大叫。 苍炎镇长给了个眼色。 侍卫一记掌刀下去,便把少镇主给打晕了拖走。 苍炎镇长擦了擦剑上的血迹,神色如初,布满些许褶纹的脸,堆砌了极尽谄媚的笑。 他在楚月面前躬身作揖,颔首低头,恭恭敬敬地开口:“九长老,如此惩处,可还满意。” 楚月傲然而立,浑身上下笼罩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霜,并未去回答苍炎镇长的话,而是仰头看了看万丈高空的刺目的阳光,在她黝黑的眸里折射出了璀璨的光彩。 她淡淡一笑,答非所问:“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苍炎镇长却是懵了。 但见女孩缓慢的转身,继而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千金散去还复来……” 散尽家财又如何,只要他想,来日他亦能扬名立万,耀当年之威! 只是他对尘世已无眷恋,所以他每回出手都是救人之时,偏偏当自己遭遇危难,却是但求一死! 萧怀罡眼底涟漪四起,四肢都已僵住,木然地望着眼前的少女。 世人都耻他笑他辱他道他散尽家财是蠢笨如猪的行为,但他知道,他求的不是积德行善,做的也不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他有藏在骨子里的傲骨和锋芒,只是埋藏在侯爷去世的那日。 黄金万两也不过是身外之物,有能之人既能恣意散去,也能挥手召来! 全在他想与不想! 小侯爷! 懂他!! 楚月将碎骨战斧插在地上,略微弯腰,两手抱拳。 拳掌相碰,破风声起。 她道:“晚辈镇北侯之女,见过神武萧少将!” 第1160章 罪将萧怀罡,见过小侯爷 风过无声,万籁俱寂,如同定格的湖面, 苍炎镇,东长街,酒家门前端着华贵慵懒的少女,竟对那不入流的乞儿行如此大礼。 直叫人大跌眼镜! 围观者们的眼眸,因震惊而瞪圆。 萧怀罡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变,多年的波澜不惊,此刻已惊涛骇浪。 经历沧海桑田的浑浊眼睛,竟也热泪盈眶。 萧怀罡以为,他效忠的是镇北侯,不论过去多少年,他都不愿回到那伤心之地。 直到此刻,那清澈的一声‘萧少将’,让他的心不再一片沉寂,时隔多年竟还有澎湃之情! 楚月一动不动的行礼,小狐狸紫宝石般的狐狸,冷戾地瞪了眼萧怀罡。 让他媳妇等这么久,也不知心疼一下。 萧怀罡情绪尤其的激动,故而没有发现那只暗戳戳的狐狸,手掌朝地面一拍,宛若青竹般挺身而起。 他立在长街,抬起腿的那一刻,右手蕴满劲道玄力,如乳白色的水中波纹散开。 陡然间,众人目瞪口呆! 只见玄力所过之处,那满身的脏污洗涤得干干净净。 就连萧怀罡面庞的脏污,都被玄力褪去,满头黑发软如青绸自然垂下,随风而扬。 一张俊朗刚毅的脸庞,映入围观者的眼帘。 乍眼望去,还真有大将之风范! 萧怀罡深吸一口气,踏出数步而至,动作轻柔的伸出双手,小心翼翼扶住楚月的双肩,将弯腰的楚月扶起。 楚月扬起脸来,看见干干净净的萧怀罡,似有几分丰神玉朗,唇畔绽入了一抹笑。 嘭! 萧怀罡单膝跪地,拱手低头道:“罪将萧怀罡,见过小侯爷!” “萧少将戎马多年,征战无数,即便远在苍炎镇,做的也是救死扶伤之事,如此大仁大义之人,何来罪将之说?”楚月说道。 萧怀罡眼眶发红,“罪将身为长安少将,不曾及时归位镇守国门,保家卫国,多年来自怨自艾自暴自弃,恳请小侯爷严惩不贷!” “确实该惩!” 楚月言罢,小书童和周围的人都诧异地看过来。 九长老千辛万苦来苍炎镇找到萧少将,就为了严惩不贷的? 而后便见楚月取出放置在神农空间且已经被她擦去尘灰的银蛇矛。 丈八蛇矛,被她捧在双手之上,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这把长矛,曾杀敌无数,染尽敌国大将之鲜血! 萧怀罡曾十万军中取敌将首级,七进七出杀得敌军兵荒马乱溃不成军,在神武国中,已在黎民百姓心中封神! 楚月轻吸了一口气,掩下翻涌的情绪,满怀敬重的把这把长矛放在了萧怀罡的手上。 “那便罚萧少将,归位长安,重回镇北吧。” 女孩嫣然一笑,全无戾气,眼角眉梢染上了少见的温柔。 萧怀罡双手颤抖的捧着与自己并肩作战很多年熟悉而陌生的战友银蛇矛,心内的激动难以用言语表达。 他的双臂颤颤巍巍,连带着长矛都在抖动。 两行热泪从萧怀罡的眼尾淌下,他高捧银蛇矛,低头道:“是!末将,定不辱命!” 楚月浅笑着将萧少将从地上扶起,想到镇北十九少将很快就会全部归位,而流落在外的国土也即将回来时,她唇边的笑随之愈发浓郁。 小书童把马车赶了过来,挽起珠帘,说道:“萧少将,长安路途遥远,不急在一日,不如先去学院稍作歇息吧。” “萧少将?”楚月扭头看他。 萧怀罡手背拭去眼尾热泪,“一切都听小侯爷的吩咐。” “沈少将他们若得知此事,定会喜不自胜。” 楚月站在马车前摊开手,恭敬有礼道:“萧少将,请——” 第1161章 趁着年轻,再生一个逆子 萧怀罡和楚月先后步入马车内,苍炎镇长还想着拦住他们,“九长老,不如来府上喝一杯茶吧,我与萧少将也是多年的交情。” 说到交情,这苍炎镇长倒是一点儿也不谦虚。 他不过是受到过萧怀罡的照拂,后来对其不闻不问,任由其自生自灭。, 苍炎镇长的眉头宛若打了死结,寻思着这儿子的武根总不能白废吧,起码得在叶楚月的身上讨到点好处才行。 苍炎镇上的其他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乞儿和学院九长老的身份,都悔不当初。 早知如此,他们就把萧怀罡接来家中安顿了。 说不定凭借着九长老这层关系,能让自家那不中用的儿子混上战争学院去! “九长老……” 苍炎镇长还欲开口。 小书童站在马车外将珠帘往下一放,抵在苍炎镇长的面前,说:“苍炎镇长,请回吧,我们九长老怕生。” 苍炎镇长:“……” 马车内的楚月莞尔一笑,觉得这小书童分外有趣,鲜活得很。 “不过话又说回来,啧……” 小书童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遍苍炎镇长,凑近了对方,说:“常言道,虎毒还不食子,镇长你这也太狠了,左右那也是亲生儿子,我都于心不忍的。” 苍炎镇长看着小书童,咬牙切齿,两手攥紧成拳,就差被活活气死。 “苍炎镇长,趁着年轻,再生一个逆子吧,还来得及等个养老送终的。” 小书童白嫩嫩的小手郑重其事地拍了拍苍炎镇长的肩膀,端着帮李苑主翻译的口吻来说话,险些害苍炎镇长气血翻涌! 小书童天真无害一笑,连忙掀起珠帘,走上马车。 “就你会说。”楚月看了他一眼。 “有人要欺负长老和长老的少将,怎么能忍?”小书童哼哼唧唧地道:“小狐儿,你说是吧?” 小狐狸窝在楚月的怀里,原是面朝小书童的。 听到小书童骄傲的语气,小狐狸满脸的不耐烦,小爪子挪了挪身子,调转了个方向,用高傲的臀部对着小书童。 小书童眨巴两下眼睛,甚是无辜地看着楚月。 楚月笑了笑,轻揉了揉小狐狸的脑壳子,望着大马金刀坐在对面软垫上的萧怀罡,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晴空万里,艳阳正好。 印有学院徽印华丽马车,载着游荡多年的乞儿和长安的信仰,缓缓驶离了古老的苍炎镇。 附近的老人,听闻这奇特之事,都唏嘘不已,叹这世事造化变幻莫测。 …… 神武帝国。 长安皇宫,御书房。 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冰棺氤氲着霜雾的气息,暗闪出流光。 躺在冰棺里的女人,眉头紧蹙,似是陷入了某种恐怖如斯的梦魇里,无论如何都爬不出来。 那一缕从血琉璃带来的残魂,正在用尽全力的,与本体融合。 这些个不见光明的日日夜夜,她失败了千万次,她周而复始了千万次。 她愈战愈勇,从未言败! 每当她精疲力尽,快要魂飞魄散之际,她就会想遥远之地的女儿。 “小楚……” “小楚……” 她在不为人知的虚无里,一遍一遍温柔的呼唤。 她在没人看到的冰棺下面,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着破茧而出!!! 第1162章 塑元神,功震主 在慕倾凰锲而不舍的坚持之下,来自血琉璃的那一缕残魂,以缓慢的速度融合进了慕倾凰的武体深处。 融合是个枯燥而漫长的过程。 除却需要和慕倾凰的四肢百骸契合以外,还需要用仅剩的残魂之力,在连接其眉心的颅腔之地,重塑出元神! 慕倾凰的武体之中,早在当年神魂被打碎时,她的元神就已支离破碎,实力也退后了许多。 故此,残魂融体的最后一步,就是…… 塑元神! 慕倾凰需要靠着不屈的意志力,在颅腔的旧伤里,在满是元神破裂的碎片里,忍着让人生不如死的苦痛,一点一点的塑出新的元神! 若无元神的话,就算残魂融合入体,与四肢百骸有了契合之力,还是会随时涣散,功亏一篑的。 唯有元神容纳残魂,产生毕生的羁绊,这具武体,这个人,才能变得正常! “啊啊啊!” 虚无里,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不断地响起。 每当慕倾凰的残魂,在颅腔旧伤里,被无数因过去神魂破碎而产生的尖锐贯穿时,那一缕摇摇晃晃的残魂,就会狰狞,扭曲,歇斯底里,大喊大叫。 这一刻的疼痛,就算说是万箭穿心,也不为过。 像是活生生的人,看着千万根银针,插入自己的颅腔,还得让自己保持清醒,继续往前走! 每逢慕倾凰的残魂因痛楚而扭曲成一团,残魂散发出如萤火般的光,都会慢慢变得黯淡。 而缩成一团的残魂,就会变得暗红。 残魂之上通体的红,都是魂内悲痛的泣血! 寂然幽静的密室,冰棺平静,美人安详。 唯有那虚无深处的喊声,尖锐刺耳。 “啊啊啊啊!” 她无休止地喊。 她从未放弃。 她在长夜里在虚无中游荡了太多年,她还想站在阳光下,看一看她曾经誓死守护的江山和百姓,是否还洋溢着笑脸。 她想抱一抱自己的女儿。 而非是冰冷的幽魂,穿过女孩身上的红衣。 她靠着这些,竟然真以薄弱的残魂,在颅腔旧伤深处,尖锐狼藉里,塑出了元神一角! …… 苍炎镇外的马车,行走在一望无际的平原。 尘烟四起,遮了回时的路线。 楚月抱着小狐狸闭目养神。 不知为何,她的心口陡然间隐隐作痛。 楚月连忙用神农之力探测了一遍武体,自己的武体并未有损伤! 她不知道的是,心口作痛的那一刻,正是慕倾凰重塑出元神一角的时刻! 萧怀罡坐在软垫对面,脊背笔直,面色冷峻,和在苍炎镇行乞喝酒的狂放有很大的不同。 萧怀罡说:“小侯爷,苏玲珑和叶海鹏两人当年在我们面前,对侯爷卑躬屈膝,关怀备至。苏玲珑和叶海鹏的婚事,还是侯爷去说成的,彼时我问过侯爷,侯爷说……” 说至此,萧怀罡顿了顿,似是忆起当年,骑马纵横,载歌载酒,好不潇洒的踏人间月色! 萧怀罡的声音,沧桑沙哑了些许,长吁一口,才苦笑道:“侯爷说,她刀口舔血,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说不定喝完这杯酒就死在敌国刺客的手中。她是亡命天涯的人,这条命,给了国家,难以再给你一个安稳的人生。所以她对那两人百般好,就希望来日战死沙场,他们看在侯爷往日的好,也会疼惜着你。” “但没想到!” 萧怀罡咬牙:“他们狼狈为奸,吞尽家产,辜负侯爷,诓骗世人,欺辱于你!” 苏玲珑的真面目,也是后来楚月揭露,萧怀罡等人才知道。 他们都是当兵的人,习惯了亡命天涯,多数人在诸侯国以外的地方,也讨不到什么好。 总想着小主子在帝都,有叶府和侯府在,总能过个锦衣玉食的日子。 直到现在,这些人才知道,从五年前被赶出学院,哪怕在叶府,小主子都是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是我们不好。” 萧怀罡低下头来,“早知如此……罢了……不说什么马后炮的话了。” “萧少将,冤有头债有主,一码事归一码事。” 楚月轻抬眼帘,平静地望向了他:“你们不必因为苏玲珑和叶海鹏的恶行而折磨自己。” 萧怀罡看着成熟稳重一言一行皆是大将之风的女孩,心里思绪颇多,甚为钦佩。 难怪这孩子能从那样的苦海里振作起来,给敌人当头一棒! 楚月微微一笑,“如今是喜庆之日,不说丧气话,镇北十九少将重归长安,乃神武之幸,之喜。” “十九少将?小侯爷你的意思是芳洲和国安他们……”萧怀罡讶然。 楚月轻点螓首:“武叔和芳姨都在鬼月殿,只是芳姨兵器断裂,武叔身体抱恙,所以需要给他们一点儿时间,不过,我觉得,差不多了。” 萧怀罡倒吸一口气,震撼过后,欣慰的笑出了声:“早知小侯爷今日之英姿,当年镇北军又何必碍于功高震主,万念俱灰下而解散呢?” “功高震主?少将此话何意?”楚月问。 “小侯爷还小,有所不知。” 萧怀罡眼眶发红,“当年侯爷战死,我等去往援兵之地,皇室派人前来,没有任何的援助不说,我负伤在身,前去理论,他们话里话外暗示镇北军功高震主,还想逼迫我,让我通知镇北军,发誓和侯爷一脉再无瓜葛,终生效忠于皇室。至此,镇北军才分崩离析,流浪天涯。” 第1163章 让这江山易主,换人来坐 闻言,楚月瞳眸微缩,双手紧攥成拳,“少将言下之意,是说镇北军解散,除了母亲战死沙场外,还有皇室的手笔?” “是!” 萧怀罡道:“末将看得真真切切,上面有我神武皇上的玺印,他们奉吾皇的口谕,来逼我们镇北军!我当众拒绝后,以十九少将之主的身份,解散了镇北军,也没和他们讨论此事,更不敢出去肆意宣扬,否则当时的皇室绝对会为保颜面,赶尽杀绝。” “好一个功高震主!好一个鸟尽弓藏!!!” 楚月嗓音陡然拔高,满身戾气如火山喷发,马车外的四周风声也随之变得肃杀! “萧少将,你且放心,这件事,我会给镇北军一个交代。” 楚月眸色狠厉,冷声道:“这道口谕,这道密令,若真是出自于当今吾皇,那不如让这……江山易主,换人来坐!” 她残忍一笑,寒意凛凛,叫小书童都感到了几分冷。 萧怀罡望着动怒的小侯爷,只觉得值了。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像他们这样风餐露宿命比草贱的人,此生能得遇良主,已是三生无憾。 “怕就怕,是有人恶意传信,伺机而动。” 楚月嗤笑:“看来,我长安也得重新洗牌了,有人让我侯府镇北军颠沛流离,自己却高枕无忧,世上没这么好的事!” “小侯爷是怀疑有他人作梗?” 萧怀罡问道:“但我记得很清楚,那一批人,是皇上秘训出的影卫,又有玺印,不该有假才对。若是先皇,我倒不会怀疑其中的真实性,先皇对侯爷,好到可以江山都拱手相让,只是侯爷不要。但现任帝皇,是个资质平庸之人,难免落入世俗,想到功高震主,从而忌惮侯爷和镇北军。” “他虽资质平庸,但我接触多回,确实是个好皇帝。” 楚月说道:“镇北军威震四方,在神武一家独大,再者领兵之人又是个女子,而母亲她树大招风,过去也曾积累过不少敌人,若真是旁人使坏,也必定是长安城里的大人物。” 现在最让楚月怀疑的是…… 她一直以为,当年害死母亲的人,是苏玲珑在与慕笙这厮里应外合。 如今想来,兴许还有旁人。 这人,就在长安城里!还有着德高望重的身份地位! 楚月问道:“萧少将,吾皇口谕密令之事,当时镇北军的其他人知道吗?” 萧怀罡摇摇头:“他们都不知情,只有我知道。” “那你先不要回长安,等到北境比试结束,我与你一同回去。” 楚月眯了眯眼睛:“否则的话,你回到长安,极有可能被杀人灭口。暂且不露声色,权当你我二人从未提及此事,稍后我与护国将军家的千金以及薛侯府的小侯爷一同商榷,如今敌暗我明,得让他们耐不住,露出马脚才对。” 萧怀罡瞧见女孩说得头头是道,颇有几分指点江山运筹帷幄千里外的气势,满心诧然。 仔细想来,这也还是个孩子…… 是生活的苦,逼得她自强不息。 她不能娇贵,不能停下,稍有不慎就会被敌人给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而两人的对话,也让楚月明白了镇北军有多不容易,又听信了苏玲珑的巧舌如簧,所以没人去照拂幼年的她。 这群人,除了保家卫国时不要命的劲儿,放在平时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去亡命天涯的时候,谁又会想到带上一个本可以养尊处优的孩子呢。 神农空间。 轩辕修坐在璇玑宝座之上,耷拉着头,神情略显颓废。 他久久不能言语。 “老修……” 破布说道:“别难过了,后辈所做之事,也不是你能干预的。” 第1164章 菩提酒 轩辕修睚眦欲裂,声音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曾还想,镇北军为何解散,心生几分怨怪。如今才知,是这个国要完了!是这些人在作恶!他们,不配镇北军的英勇。小叶子,你去查,查清楚,若当真是我那不成器的后辈所做,那轩辕一脉,到此结束!江山之主,不求有能者,但要有仁心!!若无仁心,何谈社稷之安,百姓之居所!倒不如换人来坐!!” 楚月低下头,淡淡的笑。 先祖修。 虽说他喜欢自称美男,爱看武侠话本,又是个话痨,还有些臭不要脸。 但不影响他是个好皇帝。 …… 傍晚,马车驶回战争学院,风华宫。 马车内的几人,心情渐渐归于平静, 小书童掀起珠帘,望了眼紫苑的方向,鼓着腮帮子叹道:“没有我的数圈,也不知那群弟子会不会偷懒。” 楚月看着小书童年轻稚嫩的脸庞上竟露老父亲般的担忧,嘴角猛地一抽。 她从马车走下后,萧怀罡紧跟而下,抬眸看向这一派恢弘的殿宇。 小书童眼角余光瞧见,便道:“萧少将,这是我们长老的住处,风华宫,你是长老的少将,就是学院的贵客。” 萧怀罡含笑点头。 这时,云鬣一身灰袍,提着剑急冲冲的过来,在马车前耍了几剑。 剑气凌然,隐隐有人皇之意。 萧怀罡双目瞪大。 好强的剑锋! 只见下一刻,云鬣笑眯眯地走到楚月面前,布满褶皱的老脸就差没写上求夸二字:“小楚啊,为师这套剑法,如何?是不是精妙绝伦,一点就会?” 楚月点点头,“不错,进步很大。” 萧怀罡愕然,这一老一少到底谁才是师父。 周围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萧怀罡深吸一口气,问道:“老先生,你这剑法独特,鲜少遇到,不知师承何处,是何人所教。” 云鬣看了他一眼,见其站在楚月身边,便礼貌性地说:“小楚丫头所教,她又是我徒儿,应该师承我自己吧。” 萧怀罡:“……” 楚月以拳抵唇,干咳了声。 过了会儿,六长老提着几坛好酒走来,酒坛还沾着土,别扭地说:“小九,这是菩提酒,千金难求,市面上没有的,你拿去喝了。” 菩提酒! 萧怀罡望着那酒坛,咽了咽口水。 他一生喝酒无数,唯独喝不到这菩提酒! 当年还和侯爷发誓,待尘埃落定,便去寻这上等烈酒来喝! “小九!!!” 身穿黑裙的女子风风火火的走进来。 秦无衣撇了撇嘴,“我喝了那药水,伤口开始疼了,你帮我看看怎么回事。” 楚月轻嗅,眉头猛地皱起:“你是不是又去喝酒了?让你好好养伤,你偏要去学六长老喝酒,能不疼吗?” “哦……” 秦无衣低下头来:“以后绝对不喝了。” 萧怀罡见此一幕,以为这黑裙女子定是风华宫的婢女,就听旁侧走来的燕南姬说:“四长老,你少喝点酒,让我们小师妹少操点心。” 萧怀罡站在原地不动,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被小侯爷当晚辈训的人,竟是……长老职位??? 还是那出了名鬼见愁的四长老秦寡妇? 萧怀罡看着言笑晏晏红衣少女,脑壳突然有些凌乱。 第1165章 翻身做主人的木乃伊 萧怀罡怔愣许久,呼出了一口气,俊朗的面目浮现着温和如风的笑容。 而今见小侯爷苦尽甘来,有人生死追随,有人相伴作乐,他心甚慰。 “小九,这位是……?”秦无衣问。 楚月走过去,轻挽住萧怀罡的臂膀,如待自家长辈,微微一笑,环视四周,轻声说:“这位前辈是神武长安镇北军十九少将的首领,萧怀罡,萧少将。” 见楚月如此敬重,那一个个的人儿也都肃然起敬,没有半分玩味。 萧怀罡侧过头,眼含热泪,复杂地望着神采奕奕的少女。 莫大疆土,十大学院,这天下熙熙攘攘的武者,哪个不是瞧不上诸侯国走出来的人。 而来自诸侯国的武者,提及故里,无不是面露难色,感到丢人羞愧。 楚月身为学院九长老,提及神武长安,不见丝毫的造作犹豫,反而是满脸的骄傲自豪。 正因如此,反而让许多人,更想去看看那伫立风雨多年,古老的长安城。 剑尊云鬣擦了擦额角的汗,将宝剑负于身后,乐呵呵的走过来的说:“萧贤弟,你把这里当成自己家,老夫是小楚的师父,也是战争学院的太师,贤弟可知何为太师,放在你们诸侯国,相当于太上皇那一挂的。” 楚月:“……”云鬣对太上皇,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执念…… 萧怀罡一生离合悲欢,阅人无数,也见多识广,为人堪称狂放桀骜,唯独在云鬣面前,露出了一言难尽的尴尬神情。 “云太师,你就别嘚瑟了。” 燕南姬走过来抱拳:“萧少将,你既是小师妹的前辈,那就是我们的前辈。” 冷清霜、萧离、屠薇薇等人都走了过来。 “诸位是……” 萧怀罡似是想到了什么。 楚月浅笑:“他们就是在我危难之际,陪我从神玄来战争的。” “诸位重情重义,豪迈凌云,在小侯爷身陷险境之际不离不弃,这为朋友两肋插刀之举,来日自当青史留名!”萧怀罡连忙作揖。 这几个虽是年轻的后生晚辈,但神玄镇妖台之事,早已传遍天下。 谁人不愿成为叶三爷,在生死之际,有这么一群人,并肩作战,死也无惧! “义字当头,不谈其他。” 屠薇薇道:“我等追随楚爷,为武道生,为武道亡,只求此刻的精彩和来年的无悔。” 夜罂挑了挑眉,“难道不是因为饭好吃?” 屠薇薇呆滞了会儿,反问:“你没吃吗?” 夜罂一时语噎。 萧怀罡看着这些神情生动的年轻人,由衷的笑了笑。 “娘亲!!” 一道小奶音响起。 萧怀罡便看到奶呼呼的小娃儿,脑壳上趴着一只金色小奶兽,迈着小短腿蹬蹬蹬的就来到了楚月的面前。 小宝眸光晶亮,声音稚嫩:“娘亲,今天六爷爷有在教我聚气心法哦,六爷爷夸宝宝学得很快。” “谢了。”楚月蹲下身揉了揉小宝的脑壳,再看向六长老。 六长老不自然的玩着酒壶,“是院长让我去的,不是我自己想去。” “院长不是在忙玄铁内甲的事吗?”秦无衣问。 六长老干咳了几声,不自然地看向别处。 楚月倒也不戳破,但看着他们,便觉得战争学院是浊世的一片净土。 而她,需要守护好这片净土! “小九——” 院长纪苍人未到,声先至。 楚月微抬起眼帘,颦了颦眉。 却见纪院长灰头土脸的,头发凌乱了些,身上也脏了很多处。 纪院长说:“你要的玄铁内甲已经搞定,老朽亲自监工,未曾偷工减料,何时送过去?” 萧怀罡扭头看去,猜测这又是哪一位长老。 “现在吧。”楚月无奈地道:“院长,让七长老去做就好,你辛苦了,休息下。” “小九之事,当十万火急,怎能说是辛苦?”纪苍温声开口。 萧怀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怎么都没想到,这脏兮兮的老人,竟是以仁慈大爱闻名四海的纪苍院长…… 他的小侯爷,是神人吧…… 诸侯国出身,在他乡混得风生水起之人,小侯爷当属翘楚! 楚月温柔一笑,朝纪院长点点头,便望向小宝:“宝宝,这位是萧爷爷,你带他熟悉一下风华宫和学院好吗?” “好耶。” 小宝立即走向萧怀罡,当即就伸出了手,“萧爷爷可以抱着宝宝吗,宝宝还小,还不够高。” 萧怀罡瞅着粉雕玉琢的小奶娃,心都要化了,又怎舍得拒绝,忙不迭将小奶娃抱起,虽为铁汉,但动作又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伤到了粉嘟嘟的孩子。 小宝倒也不怕生,两截藕臂环住了萧怀罡的脖颈,抬手指向东南角,“萧爷爷,我们去那里。” 萧怀罡抱着他走向东南角。 小宝在他的怀里,擦肩而过时,对楚月眨了眨左眼,调皮淘气得很。 仿佛在说:包在宝宝身上,完全没问题。 楚月被他逗笑了,满面的粲然。 “我先去一趟紫苑,处理下内甲。” 楚月抱着贵气凛然的小狐狸,带着归心似箭的小书童,直奔紫苑。 留在风华宫的众人,听到内甲二字,有人幸灾乐祸,有为紫苑弟子悲哀,有人满目期待,好是精彩! 不多时。 楚月穿过紫竹林的时候,脑子里灵光一闪,狐疑地望着小书童:“你与我去苍炎镇,武场内数圈的事,可有转交给别人。” 小书童点点头,:“交给李苑主了,他自己要求的,想翻身做主人了。” 楚月嘴角猛地抽动,担心李苑主那木乃伊,连忙加快了步伐,距离武场越来越近。 第1166章 新衣 紫苑武场。 三百弟子气喘吁吁,挥洒热汗,一圈一圈跑到面红耳赤。 旁侧的菩提树下,放着一方竹床。 被雪布包扎成木乃伊的李苑主,便躺在竹床之上。 旁侧的侍卫,给他喂着鲜甜的汁水。 李苑主艰难地喝上一口汁水,说:“九……九百圈……” 众弟子看着小人得志的李苑主,咬牙切齿,每回想冲过去揍人的时候,便有侍卫按照李苑主的吩咐站出来说:“我们苑主说了,他是长老的得力干将,若有半点损伤,长老回来,定要清理门户的。” 红衣少年面部抽动,咽下这口不甘之气,继续奋力地往前跑。 却说步入武场的楚月,见此情形,真是哭笑不得。 “姐姐!”小萝最先发现楚月,甜美出声。 其余人纷纷停下来。 楚月当即说道:“都不用跑了,诸位歇息三天,调整下状况,明日我会把适合你们的武学发放出来,每天酉时也都要准时去朝圣塔听音修习。” 紫苑弟子见此都心花怒放,有些疲惫之极,直接倒在了武场之上。 楚月再道:“不过从现在开始,你们需要每时每刻都穿上新的衣裳。” “新衣裳?”红衣少年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两眼放光:“那敢情好。” 李苑主颤颤巍巍地抬起手,“长老……我……我有吗?” “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给你一套。” 楚月笑得无邪,抬起冷白如雪的玉手打了个响指,就见学院的侍卫把一箱箱的玄武内甲运送进来。 随即在紫苑弟子期待的注视下,将箱盖一一打开,里面的玄武内甲折射出了瘆人的寒光。 楚月神情温婉,微微摊开了手,“穿上你们的新衣服吧,都是为你们量身定做的。” 小书童在旁侧打了个抖儿。 九长老才是黑芝麻馅的祖宗吧。 紫苑弟子看看箱中内甲,又看了看甚是温柔的楚月,逐渐怀疑人生。 “这他娘的是衣裳?” 红衣少年嗷嗷大叫:“这他娘说是刽子手的刀都不为过吧。” 他还想囔囔抱怨,就被披风少年和九尺壮汉捂着嘴给拖了下去,生怕惹怒了新长老。 “是你们自己穿,还是我来帮你们?”楚月似是没有听到那些哀怨,笑着问。 “弟子自己来,就不劳烦长老费心了。”披风男子吞了吞口水,丧着脸说。 “如此,甚好。” 楚月越笑,他们越是毛骨悚然。 然后,楚月望向了竹床上的木乃伊,红唇微动,声至咽喉尚未出,就见那李苑主突地精神抖擞摇头的动作堪比拨浪鼓,说话也不气若游丝了,快速的令人咋舌:“九长老的好意李某心领了,李某就不和弟子们抢资源了,新衣裳就留给这些还年轻的弟子吧,夜色已深,李某告辞。” 李苑主给了个眼神,两侧侍卫抬着竹床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 楚月:“……” 她只是想问问,这李苑主的伤如何了…… “长老姐姐,我们还是跑圈吧,不穿这些新衣服了。”小萝哀怨地说。 楚月揉了揉小萝的头,长指又弹了弹小萝手上的毒蛇,心疼地说:“跑圈太辛苦了,你们歇息歇息吧。” 小毒蛇望见楚月面上的笑容,都跟着打了个激灵,缩回了小萝的袖衫里面。 小毒蛇只觉得,人类果真是最为可怕的生灵。 尤其是眼前的这位。 被称之为怪物的紫苑弟子,在她面前,都是良善之辈了。 第1167章 横刀立马战诸侯 楚月立在箱旁,待所有紫苑弟子都愁眉苦脸的穿上了新衣,说道:“新衣服很不错,确实很适合你们,看起来也更加惹人爱了。” 被黑铁内甲压弯腰的众弟子:“……” 楚月继而道:“调整完三日,以后身穿新衣每日两千圈,在酉时前跑步。再过半个月,都准备下北境比试的事情。” 紫苑弟子一片怨声载道,人间不值得。 “都去歇息吧。” 楚月话音才落,弟子们跑得比兔子还快,活像是大白日见到鬼。 小书童望着紫苑弟子的背影,想着今夜不能数圈,略显落寞,只怕将会难眠。 …… 夜深,凉似霜,风未眠,轻打紫竹林。 沙沙作响声,如乐音,入耳来。 末了。 楚月眸色黯了下去,迅速回到风华宫,面庞不苟言笑,喊来萧离、薛城两人,在偏殿屋中一同商榷萧怀罡所说的当年之事。 “功高震主?鸟尽弓藏?” 萧离猛地皱眉:“小月姐姐,虽然我不知道当今圣上为何在这五年对你的遭遇不闻不问,但他不像是这样的人。” “确实如此。” 薛城点头,严肃地道:“阿月,吾皇心怀黎民,都有目共睹,镇北军之事是他的痛。” “我亦如此认为。”楚月点头,眼梢流光暗闪。 慕倾凰的事情,她不告知萧离和薛城,实在是因为背后牵扯太多的错综复杂。 有时,知道的越多,并非是什么好事。 当今皇帝、萧将军、罗丞相、国师司妖烈,这四人守着慕倾凰不幸的身躯很多年。 若真有人要害慕倾凰,绝不会是他们四个! “阿月,那你的意思是……?”薛城尝试性地问道。 “若是当今圣上所为,他极有可能是因为担心镇北军群龙无首,往日又树敌太多,在长安恐怕会遭受他人之欺辱,故以此方式,让镇北军解散。” 楚月说道:“只因吾皇心知肚明,镇北军只效忠侯爷,除此之外,宁死不屈。” 薛城、萧离二人极为赞同楚月的说法。 “但此事若非吾皇所为,那就是他人所害。” 楚月红唇微动,眸光澄澈:“那我们就要找出背后之人,以防后患。但萧少将的出现,只怕会让对方有所警惕。小离,你即刻修书两封。” “第一封信,问家中安好,提及学院之事,用隐秘的方法送回萧府,第二封信,则让萧将军问吾皇当年之事,我会让师父他去送。” “如此一来,既能欲盖弥彰,让敌人掉以轻心,我们也能知晓这件事该如何去查。” “……” 听得此话,薛城眼光微亮,啪嗒一声摇开了扇,眯起一双含情桃花眼:“的确是个好办法,不愧是我们的叶三爷。” 萧离则雷厉风行,即刻动身:“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 楚月红唇微勾绽开了笑,往椅背后方懒懒靠去,惬意风流间,饮了一杯六长老所送的菩提酒。 “嘎吱。” 萧离打开门,还未走出去,就见屠薇薇踏步而来,拿出了一封信,“小离,楚爷在吗,逍遥东半城来的信,说是什么芳姨,楚爷亲戚送的。” “进来吧。”楚月道。 屠薇薇拿着信走过去,递给了楚月。 楚月心情欢愉的接下信,拆开信封,喜色顿上眉梢! 信中内容,便是在说,楚月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魏芳洲和武国安两位少将,就在鬼月殿吴掌教和逍遥城秦城主的帮助下启程回长安归位镇北军了! 楚月拿着信纸的手轻颤了下,美眸泛起了红,唇角却是因高兴澎湃而上扬!! 镇北十九少将! 终将归位。 母亲…… 这江山如你所愿,这镇北一如当年。 就等你了。 愿你归来,依旧是横刀立马战诸侯的……镇北之主!!! 第1168章 比试在即 “阿月,是武、魏两位前辈要归位镇北了吗?” 薛城察觉到楚月的心情波动,欣喜地问道。 楚月点点头,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回头望向薛城,面庞扬起了明媚的笑容:“镇北十九少将,即将归位长安。” “此乃普天同庆之事,还有十天就是北境比试了,解决完我们一同回长安,定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搞他个三天三夜。”薛城激动地道。 屠薇薇眸光微闪,轻咬住了殷红的下嘴唇。 以她出生到现在的认知,按照叶楚月如今学院长老的尊贵身份,不该去在乎一个诸侯国的军队才对。 叶楚月该往上走!! 但她回回提及镇北,浑身上下,都笼罩着绚烂的流光般。 以至于屠薇薇很想去一趟诸侯国,在长安街上走一走,看一看镇北军队的傲人风姿! “比试结束,我也要去长安。”屠薇薇道。 “好,长安的饭也很不错,你的御用巨碗,记得带上。” 楚月打趣儿说。 偏殿内的几人,对视一眼,在幽幽烛火的映照之下,展露出了灿烂的笑颜,透着年轻蓬勃的朝气。 后半夜。 萧离按照楚月所说,写下了两封信。 第一封家书,以护国萧府特定的隐秘方式送回。 至于第二封,则由楚月转交给云鬣,并且说明了事情的重要性。 “小楚,你安心处理学院之事,此事交给为师,太师院不要让人靠近,就没人知道我在这段时间离开了学院。” 云鬣收起信,换上夜行衣,趁着夜黑风高掠出了战争学院,一路狂奔,前往神武长安。 楚月望着老人湮灭于夜色里的背影,会心而笑。 有一说一。 云鬣平日里虽然不着调,每日幻想着当太上皇的美梦,也时常动辄写信送给神玄去气老朋友们。 但在大是大非前,头脑还是清楚,有剑尊之风范,不至于会掉链子。 次日,清晨。 当楚月拿着武叔芳姨的信给萧怀罡看时,这铁血桀骜的大男人,竟笑得和三岁稚童那样,热泪藏在眼里,忍着不掉下来。 “小侯爷,十九少将都齐了,可惜……侯爷她还长眠于地。” 萧怀罡立在窗台前,热泪滑过脸庞,流淌往下,滴落在茵茵盆栽。 楚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暂且不提母亲之事。 或许,等慕倾凰亲自来说,于萧怀罡而言,还是个惊喜。 …… 处理完有关于镇北长安事情的楚月,并未闲下来。 北境比试在即,学院诸事繁多。 除此之外,楚月还要做好心理准备,去北境后,极有可能会见到外祖母怀倾大师! 两日后,长老殿。 楚月、纪苍院长和众长老都在讨论北境比试的弟子名单。 七长老一身火红色的长袍,骚气冲天,一臀部坐在古木长桌,摸着下巴说:“我院以往的惯例,去比试、考核、历练的弟子,都是用抓阄的方式,院长,这次我们还抓阄吗?” 楚月坐在旁侧的虎皮椅上,双腿交叠,双手环着触感舒适的小狐狸,轻挑了挑眉,流露出了几分无语。 抓阄?? 感情其他学院弟子都在如火如荼的比试,竞争之残酷令人胆寒,弟子之壮志天地可见,好是热闹非凡。 反观战争学院,每回都在这儿优哉游哉的抓阄? “抓阄,是我院历久以来的传统,小九,你怎么看?” 纪苍院长问:“今日早上文书下达学院了,此次比试和往年不同,因为规模很大,除了武者个人之间的武道台外,还有群战、历练等模式,如此一来,每个学院,起码要出五百弟子才行。” “这次不如就让各弟子投票吧。” 楚月美眸澄澈如水,懒洋洋地道。 “投票?” 秦无衣疑惑地问:“小九,那是什么,听起来好像比抓阄有意思多了。” “就是让学院弟子每人投出一票,票数前五百的弟子,正式参与北境比试,然后备选弟子,依次往后。”楚月有条不紊地道。 “啪!” 秦无衣猛地拍了下掌,“就这个了,妙不可言。” 许是两手相拍用力过猛,扯动了肩胛骨的伤,秦无衣“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冷气。 七长老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快步而去,轻车熟路的拿出药箱,皱着眉说:“秦寡妇,你多大的一个人了,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要你管,我乐意。” 秦寡妇毫不相让。 楚月头疼地揉揉眉心,轻声道:“四长老,马上就是比试,你也要去北境,得静下来好好养伤。” “好嘛。” 秦无衣撇了撇嘴,“我注意点就是。” 七长老:“……”秦寡妇简直不把他老七当人看! 第1169章 仙药田 纪苍眼神仁慈和蔼地望着长老殿内的其乐融融,心头流淌过温热的暖流,浑浊的眸里浮现出了极其的欣慰之色。 不得不说的是,自从小九来后,这座学院,也变得鲜活了许多。 纪苍越发认为选择新长老的决定,是多么的明智 “那就以投票的方式,诸位长老可有异议?”纪苍环顾四周,含笑问道。 众长老连连摇头,对于此次的新玩法,反而期待得很。 “这件事,老三和老六你去处理,北境比试迫在眉睫,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需要尽早解决。” 纪苍负手而立,声如江流:“现下,还有一件比较棘手的事情得处理下。” “可是南边的那片药田? 秦无衣拧起了细长的眉。 纪苍院长点了点头,“学院以南,往外三百里地,在废弃的荒地有座新发现的仙药田,已经引起了各大院的轰动。此地原是由我院弟子李斐然先发现的,但当时有天华学院内门弟子和七煞学院弟子结伴历练路过,心生贪意,便因此而起了争执,还对我院弟子动了手,且夺走李斐然的证据占为己有,企图私吞仙药田。” “仙药田,极其的珍稀,又因是无主之地,这件事便闹得沸沸扬扬。” 纪苍神色微凝,说道:“我听到消息,十大学院,都已派人过去了,我们学院,要争夺这座药田吗?” “无主之地,谁先发现,就是谁的。” 秦无衣眯起眼睛,“只不过他们不肯承认是李斐然罢了,据我所知,天华、七煞两大学院,算是同盟,关系非比寻常,两院弟子也情同手足,利益面前,同仇敌忾起来针对我院弟子,才会如此。” 李斐然…… 楚月轻摸着狐狸毛,想到这厮被揍了,倒是好笑的勾起了唇角。 “李斐然还被扣在那里,通风报信的弟子,是偷偷摸摸回院的。” 纪苍问道:“如若要拿仙药田,必不可免一场干戈,你们谁带着弟子去?” 秦无衣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坐在虎皮椅上的少女,红衣微扬,懒倦地站起,漫不经心地说:“也该让紫苑弟子们,出去见见世面了。” “紫苑弟子?” 沉默已久的六长老蹙紧了眉,“他们的实力,在学院只属于中下,而且他们从未有过任何的实战经验,再加上他们已经很多年未曾出过学院,见过人了,只怕……” “凡事都有第一次,万事也是开头难。” 楚月慢条斯理地说:“既始终都要出去,何不是现在呢?” “我和老七陪你一同去,此事毕竟非同小可。”秦无衣道。 楚月微笑点头,旋即走出了偌大的长老殿,准备到风华宫喊上冷清霜等人一路同行。 “院长,小九要带紫苑弟子去,若不及时止住,到时追悔莫及。” 六长老望着楚月离开的方向,而后满面焦急地看向无动于衷的纪苍,“这群孩子,不适合出现在人群里。” “小九所说没错。” 纪苍捋了捋胡须,一身的超然气质,淡淡地道:“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去吧。” 六长老用力地紧攥着酒壶,道不出话来。 傍晚时分,楚月身为长老一声令下。 便见紫苑弟子宛如猛兽出笼,迅速窜了出去。 一想到即将出院,众弟子乐不思蜀。 楚月望着活蹦乱跳欢声笑语的紫苑弟子,如古井无波般的眼眸里,滑过一抹深色。 这群弟子的潜能和成长力,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须知,她给紫苑弟子制定的黑铁内甲,比她自己常用的还要重一倍。 就算是她有神农之力修复体力还有强悍的意志,承受这么重的内甲,起码也得需要十天的时间才能做到身轻如燕。 但紫苑弟子不足三日,就像常人那般轻松了。 楚月长指微蜷,轻触琼鼻,深思了会儿,低声说:“看来,玄武内甲的重量得再加几倍才行。” 适才都还在咧开嘴角的紫苑弟子,突然间像是齐齐被五雷轰顶般震在原地,惶恐地望向那风轻云淡的长老!! 第1170章 腹黑 楚月言罢,缓缓一抬眸。 便诧然的看到,适才还如猛虎下山潜龙出渊的弟子们,这会儿一个个像是被生活的重担压垮了腰,走路都很费劲。 “别装了,不然加重五十倍。” 楚月嘴角轻抽,镇定下来,面无表情地道。 旋即,一个个弟子再次生龙活虎精神抖擞,凑到楚月身旁讨好。 九尺壮汉如是说道:“长老姐姐,五十倍太耽误工夫了,加个几倍就行了。” 每回这雄赳赳气昂昂的壮汉,顶着一张粗糙的脸,对她道出姐姐二字,便一阵恶寒,头皮发麻。 外头,等候已久的秦无衣和七长老看见服服帖帖的紫苑弟子,都很诧异。 紫苑弟子的实力或许不是最强的,但性情古怪,充满缺陷,又极端阴翳也是众所周知的。 “想不到这群人会在小九面前如此的乖。”秦无衣感叹道。 七长老鄙夷地看了眼秦无衣的后脑勺。 貌似,这秦寡妇在楚月面前更加的乖。 可惜他有苦不能言。 燕南姬、冷清霜等人,也都聚集在此。 夜罂问道:“若各大学院的弟子和长老都去了仙药田的话,神玄的弟子会不会也在那里?” “镇妖台妖冢玄祭,岩浆冲了朝阳大殿和武道宫。” 七长老说:“如今有赚钱的机会,还是仙药田这样凤毛麟角般的资源,神玄不可能只看不吃的。” 秦无衣赞同道:“仙药田对于这些人来说,就是滴油的大肥肉,每个人都想占为己有,发家致富,但事关钱财利益之事,自古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却得不偿失的。” 燕南姬看着两位长老,忽而好奇地问:“二位前辈,弟子有一事不明,各大学院都有元老,战争学院没有吗?” “有!” 秦铁牛急冲冲地点头,恨不得彰显出自己的才华:“我院的元老们,都比较与世无争,比如大元老,去海棠村种田养花和家禽去了,还有二元老,他比较讨厌与人接触,又很懒,就挖了个坟,找了个棺材,把自己埋进去闭关修炼了。” 燕南姬一脸呆滞,听得下巴快因震惊掉落在地了。 带着紫苑弟子走来的楚月,闻言也是脚步一个趔趄,险些狼狈摔倒。 这都是一群…… 什么人呐…… “还有五元老。” 秦铁牛兴冲冲地解释:“她对外称自己是个哑巴,其实只有内部人才知道,她就是不想跟人说话,对了,六元老他中毒了,一直卧病在床。” “何人所下之毒?”楚月问道。 “他自己。” 秦铁牛说:“六元老突发奇想,有个大胆的想法,试试自己先吃解药,再吃毒药,能不能解毒,事实证明,是不能的。” 楚月:“……” 燕南姬一行人:“……” 他们一直厌恶神玄那群迂腐的元老们,而今怎么觉得,那群老东西看起来才像是正常人。 楚月干咳了声,翻身上马,望向四周,打断了秦铁牛的话,“都出发去仙药田吧。” “是!” 众人和紫苑弟子,一同骑上了骏马,随后再离开战争学院。 只不过,楚月身为领头之人,速度却慢的可以,仿佛有闲情雅致在欣赏沿途风光。 “小九,该加快些速度了,不然李斐然可惨了。”秦无衣道。 “不急。”留些时间给李斐然挨揍吧。 楚月温柔一笑,声音柔和。 第1171章 轰然如雷之声,磅礴万钧之势 艳阳天,微风不燥。 战争学院往南三百里,无主地,仙药田,已是人声鼎沸,冲突四起。 更有甚者,为钱财而剑拔弩张,全无学院、宗门大义! 李斐然和战争学院的弟子,正被天华、七煞手足两院的人给包围。 李斐然他鼻青脸肿,挨了一顿揍,站都站不稳,被几名同门弟子给扶住。 “我乃战争学院的弟子,你们,欺人太甚!”李斐然红着眼道。 天华学院的斩星女弟子叶蓉嫣,一袭白金长袍,系着紫蟒披风,手执寒光凛冽的碎冰剑,好笑地望着李斐然,“怎么,要回学院告状是吗?不是我说,你们战争学院的弟子,真是丢我们十大学院的脸,一个两个皆孬种,还标榜着与世无争,说白了就是不成器不争气的丢脸东西,还有脸来抢仙药田?” “叶师妹,我瞧着这草包烦人得很,不如丢到后山喂狼吧。”七煞学院璇玑弟子王亦忠不屑地道。 李斐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群人。 他在战争学院过惯了舒适日子,以为不论何地,武者之间,都该是心怀善意的。 但他没想到,这些与他同龄的学院弟子,竟如此毒辣! 毒辣的阳光,晒得他满额大汗。 汗珠沿着睫翼落入了眼睛,视野慢慢变得模糊。 陡然间,他想起了九长老叶楚月对他的教诲,字字句句俱见血! 叶蓉嫣不耐烦地望了眼李斐然,眼角余光却是瞥向了仙药田的另一侧,正是神玄弟子的队伍。 “王师兄,喂狼可不好玩,那慕笙之女对叶楚月恨之入骨,这李斐然,就交给她吧。” 叶蓉嫣话音才落,眼神骤然变得凌厉。 但见她踏步飞快,如逐风追电,两手分别攥住李斐然和另一名战争学院弟子的脖颈,来到叶薰儿等人的面前。 “嘭!” “嘭!” 李斐然两人被她丢在了地上。 叶蓉嫣拍了拍手上的尘灰,明眸皓齿,笑靥如花:“薰儿姑娘,这两位是战争学院的弟子,强词夺理,颠倒黑白,非说他是第一个发现仙药田的,做人毫无信用可言,实在是可悲。神玄虽已不在十大学院之首,但在我心中,始终是首位,就交给姑娘来处理吧。” 叶薰儿一如既往,身穿生辉的金缕长衣,被蓝欢欢、陈清河这些神玄弟子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 看见地上的李斐然,尤其是李斐然身上战争学院的服饰,叶薰儿眼底衍生出阴翳之色。 陈清河低声道:“薰儿师妹,此人怕是在借刀杀人,你切莫要上当。” 但联想到了楚月的叶薰儿,怎能淡定平静下来,已然丧失了理智。 “战争学院的弟子,都这么信口雌黄的吗,这胡搅蛮缠的本事,像极了你们那不中用的祸害九长老。” 叶薰儿咬了咬牙,双手攥紧成拳。 李斐然从地上爬起,眼眶突地发红,鼓足了勇气怒吼:“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我们的九长老!九长老她不是祸害!” “你可见神玄今日之惨况,就是因为被她害得。” 神玄弟子蓝欢欢踏前一步,两手环胸,于仙药田中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李斐然:“你战争学院来日不会好到哪里去,不信你抬头看,这苍天可曾饶过谁?再说了,你急什么,莫不是和她有什么不三不四的关系?你还真把那新长老当了个宝不成?想什么呢,自己摸着良心,试问,她是不是被我们神玄赶出院门两次的弟子。” 蓝欢欢自从在叶薰儿身边阿谀谄媚溜须拍马,在神玄的日子倒是节节攀升,颇有要光宗耀祖的迹象。 虽说自从在小王爷闻人绝府上盛宴结束后,掌教使这些人对慕笙母女态度不好。 可不到三日,又奉为座上宾了。 此时,蓝欢欢的话语,让各大学院的弟子们都笑了起来。 至于那些长老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有看见。 就算闹出人命,总归不是自家弟子,就不至于上纲上线的。 李斐然从地上爬起,听着蓝欢欢的羞辱和四下里嘲笑的声音,他呼吸的越来越急促。 虽然他曾鬼迷心窍,被薛盈盈怂恿的加害叶楚月。 但是我院长老,怎堪被他院之人羞辱!!! 李斐然低吼一声,如牦牛般撞了上去,一头顶在蓝欢欢的腹部,把蓝欢欢顶的飞了出去。 他自己也狼狈地摔倒在地,睚眦欲裂,扯着嗓子大喊:“听清楚了!!不是我院长老被你神玄赶出去,是你神玄院门无福,容不下有福弟子,是她不要你们神玄的!别忘了你们掌教使拿长老之位,都留不住她!” 他要成为英勇的人,敢于维护战争学院的尊严,哪怕四面楚歌,危机四伏! 哪怕他这条微不足道的命,即将葬身在这片仙药田! “薰儿师姐,你看他!” 蓝欢欢爬起来,擦去嘴角的血迹,怒不可遏。 “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 叶薰儿恼羞下令! 神玄弟子们蜂拥而至,将李斐然用绳子绑起,一左一右桎梏着李斐然。 叶薰儿瞅着蓝欢欢,浅声说:“他对你动的手,你自己处理吧。” “是!” 蓝欢欢面容扭曲的笑,露出了胜利者般得意的神情,弯腰低首之际从靴子里取出了一把匕首。 她一面朝李斐然走去,一面拔出匕首,残忍地说:“把他的嘴巴给掰开,他既然这么会说,那就看他以后还怎么开口!” 两名神玄男弟子,当即用足了劲看扣住李斐然的下颌和颅腔,生生地掰开了李斐然的嘴。 “跟你那见鬼的长老,一起去死吧!” 蓝欢欢笑了笑,高举起手,直往李斐然的嘴里插去。 各大学院的弟子,都等着看血溅当场的好戏。 然而,蓝欢欢手起刀落才至半途,就见轰然如雷之声,磅礴万钧之势,从天地尽头由远至近! 第1172章 久旱之人得甘露,晚间野鬼遇家人 李斐然在匕首来临前,心生绝望,万念俱灰的闭上了眼睛。 蓝欢欢只感到手下有武道气力无形中阻止自己,便下意识地侧目看去。 四周众人,亦是望向声势之处。 一双双瞳眸,赫然瞪圆! 但见数百匹承重骏马,载着身穿学院服饰的弟子而至。 蛇发少女,风吹起她遮眼的白布,飘逸了几分,却略显诡谲。 披风男子,在马上敞开了披风,露出百道利刃,互相碰撞时发出毛骨悚然的声响。 满头红色短发的少年,鲜衣怒马过药田! 九尺壮汉,威震八方! …… 而在这群诡异之人的前方,少女红衣如火,肩上稳稳地立着一只傲气凛然的紫狐,三千墨发随风扬,雄浑气势踏前去! 其座下黑金麒麟驹,大显风采。 腰缠饮血剑,背碎骨小斧,背脊一把护国神刀寒光冷冽! 在她四侧,秦无衣黑裙如蟒,七长老华服火红,燕南姬、屠薇薇等人气势不凡,锋芒大绽。 肃杀之气如寒风呼啸席卷天地! 画面似已定格。 众人的眼底倒映出纵马而来的那群人。 “叶……叶楚月……” 蓝欢欢还保持着拿匕首插人的动作,看清来人后,再无嚣张气焰,脏腑衍生出了阵阵寒气。 被桎梏住的李斐然猛地睁开了眼睛,扭头看了过去,望见那红衣之人的刹那,心中的澎湃和激动难以言说! 如同久旱之人得甘露,似晚间野鬼遇家人,心中的委屈和哀怨已被无限放大。 “九长老,她想割掉我的舌头!!她还诋毁你,诋毁我们学院!!” 趁神玄弟子不备,李斐然眼含泪水的告状。 楚月瞧着李斐然那样,再无戏谑之心思,眸色狠戾地睨着蓝欢欢,“蓝欢欢,你活腻了,本长老的人,你也敢动?” “我……” 蓝欢欢语无伦次。 她可是见识过叶楚月的恐怖。 在人后得意洋洋还行,但从不敢当着叶楚月的面! “叶楚月,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叶薰儿浅浅一笑。 天华学院的长老走过来道:“叶长老,吾乃天华三长老,久仰大名,可算是见到了,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 “是啊,叶长老,弟子之间难免有所干戈,不必动怒。”七煞学院的五长老说道。 而后,各院长老,纷纷劝说。 楚月似未听见,坐在黑金麒麟的背上,浑身冷戾阴绝的气息,直逼蓝欢欢而去。 蓝欢欢元神薄弱,本就在恐惧之时,被这么一针对,虎口颤动手微麻,匕首就从掌心脱落往下掉! “叶长老,既已来了,不如商榷下仙药田的事吧。”征服者学院的大长老说道。 楚月依旧是置若未闻,寒眸微眯,锐利地盯着掉落的匕首看。 轰! 登时!! 她身如猎豹,以肉眼都捕捉不到的速度,似闪光一道,残影一烁,流星追月般,迅速就到了蓝欢欢和李斐然之间。 楚月长臂一捞,纤细白嫩的玉手,稳稳当当地抓住了不断往下坠落的匕首。 蓝欢欢瞧见突然而至的人,惊得张大了嘴。 倏地,楚月攥着匕首抬起手,以虎狼之势,直劈往下,竟从蓝欢欢张开的嘴里猛刺而去,全然贯穿! 第1173章 各执一词 暗红的血雾绕着匕首纷纷洒洒,蓝欢欢张着嘴痛不欲生,却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只得死死地瞪大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出手干净利落的楚月。 嘭! 蓝欢欢身体无力,双膝重重地跪地,口吞一把淌血匕首。 血雾弥漫。 周遭一片死寂。 围聚在仙药田的弟子和长老们,只感到身处地狱,悚然无边! 却见蓝欢欢前侧的楚月,不疾不徐的整理着袖衫。 随后,她于蓝欢欢伤口散发出的血雾里,优雅慵懒地扭头看向适才开口说话的征服者学院大长老。 “阁下,有何高见?”楚月不缓不慢,低声问。 这大长老也算是年过古稀之人,如今看着跪在楚月面前生机慢慢被剥离的蓝欢欢,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嗯?” 楚月勾唇一笑,好整以暇地望向其他学院的长老。 众长老难得如此的默契,没有一个人敢有所回应。 至于叶蓉嫣、王亦忠等诸多弟子们,也都心生胆寒之气! 早便听闻叶楚月心如蛇蝎,却未想到恶毒如斯! 令人发指! 楚月垂眸望了眼彻底没了生机的蓝欢欢,看向神玄弟子们:“身为神玄前任斩星师姐,教训教训这不知好歹的弟子,你们,可有异议?” 神玄弟子诚惶诚恐,忐忑不安,全都摇起了头,不敢有任何的异议,否则自己可能就是下一个蓝欢欢。 叶薰儿看见这群草包退缩的模样,心生恨意,但自己也决计不敢直面叶楚月的锋芒。 更何况叶楚月的身后,还有那么多实力深不可测的人。 她怎么敢以卵击石!! 楚月嗤笑了声,旋即转过身来,红裙尾部自半空滑过了好看的弧度,身下汇来风炙火焰,堆成了一方王座! “既然如此……” 她缓身落座,交叠双腿,怀抱着柔软的狐狸,微抬起眼帘,“那我们就来讨论一下这仙药田的归属吧。” “是是是,这是当务之急的事情。”天华长老忙不迭点头。 七煞长老也道:“叶长老,你看这弟子传报,说这仙药田是天华、七煞两院弟子共同历练时所发现的。” “叶长老,这仙药田也不是见者有份的东西,按照武道法则,应当是先到先得才对。”天华长老又道。 “李斐然,给我滚过来。” 楚月挑眉,冷声一喝。 李斐然咽咽口水,赶到了楚月的身边,恭恭敬敬得很。 就方才九长老那一手,足以他半生铭记。 李斐然擦了擦泪,低头说:“长老……” “大声说出来,仙药田是谁先发现的?”楚月问道。 这时,其他几名战争学院的弟子,全都像是遇到了主心骨般冲过来。 这些弟子,对于楚月而言,倒是熟面孔。 那日朝圣塔前,就是他们受薛盈盈的蛊惑,对冷清霜等人恶言相向! 李斐然挺直脊背说:“回禀长老,仙药田是我和几个师姐师兄发现的,拿着仙药草准备回院时,被天华、七煞两院弟子给堵截了,强抢掉我们摘下的仙药草,以师兄性命逼我们说出仙药草的地方,弟子不得已之下,为保师兄,只得说出来,没想到他们蛮不讲理,颠倒是非黑白,抢我院仙药田。” 李斐然抬手一指,正对着叶蓉嫣、王亦忠之流,“长老,就是他们!” 众人闻言,甚是无语。 谁也没想到,这厮实力不咋样,告状方面,却是练得炉火纯青。 第1174章 贵院的弟子,不抗揍 叶蓉嫣、王亦忠两院弟子被这么一指,再想到蓝欢欢近在眼前的死法,都不敢与坐在风炙王座上的女子对视。 楚月长指如玉,蜷着一缕青丝。 目光如锋利的刀子,自天华七煞两院弟子的身上淡淡扫过。 “叶长老,这都是李斐然的一面之词,事实真相决计并非如他所说,仙药田乃是我和王师兄一同发现的,是他李斐然见财起意。” 叶蓉嫣不满地道。 楚月把玩着肩前青丝的动作猛地滞住,面色冷峻如霜,眉目清绝凛冽。 “本长老让你说话了吗?” 楚月微抬起下颌,语气不容置疑,端的是不怒自威。 叶蓉嫣张了张嘴,满面愠怒。 “掌嘴。” 楚月面无表情,薄唇轻启,声音像是淬了冰。 “是!” 身后紫苑弟子领命回应。 九尺壮汉,披风男子,红发少年,以及那蛇发女孩。 四人一同走出,步步生风。 他们诡异的装束和气息,让各院弟子都感到了不适。 “叶长老,这是我院弟子,就不劳烦贵院动手了。”天华长老说道。 七煞院长皱眉,“弟子们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叶长老何必动怒。” “二位年纪大了,身子骨不硬朗,不适合做这种事,就让我来代贵院教训教训这不知礼数的弟子,二位不必言谢,都是应当的。”楚月说的是脸不红心不跳,却把两院长老给气得面红耳赤。 秦无衣站在后侧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对这小九是越看越喜欢。 四名紫苑弟子逐步逼近。 叶蓉嫣等人迅速拔出了兵器。 与此同时,冷清霜等人和紫苑弟子全都拔出兵器,逼了过去。 两方剑拔弩张,天华、七煞两院长老对视了眼,皆已愤然。 这仙药田他们势在必得!! 随后便见两名长老脚掌点地,双手展开,跃在半空如白鹤亮翅,周身气力腾腾。 “叶楚月,做人莫要太嚣张,你难道想靠那一面之词就独吞了仙药田不成?” 天华长老袖袍之中甩出一方镇山宝塔,光芒粼粼,剧烈闪烁,并且还在不断放大,颇为几分威震山河的之势。 再观七煞长老,雪白拂尘一摇,三千银丝掠出,交织出了天罗地网。 两位长老都是大圆满期的武尊境强者,又各有洞天法宝,身怀绝技,自认为能与楚月一较高下。 却说此时。 一直在静观其变的其他学院长老,也都齐齐出手,使出灵宝。 征服者学院的大长老,掠至半空,手握一把破甲弓,箭矢对准了楚月的眉心。 神玄元老路琼,带着三十六煞晏红鸢在内的弟子,手持着鎏金拐杖。 “叶楚月,做人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路琼注入玄力,拐杖朝地上一砸,地面顿时裂开了几道缝,而拐杖顶部光影重重,呼啸而出了一头金色猛虎! 叶薰儿见此一幕,呼吸略微急促,目光炽热,甚是期待地看过去。 无数道目光,皆已落在红衣少女的身上。 但见狂风猎猎扬起她的墨发,她抬起头来,镶嵌在绝美容颜上的一双眼睛,赫然变成了黑金火瞳! 烈火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迅速蔓延开去,覆盖在仙药田的半空。 楚月缓放下了腿,软靴踩地,站立起身之际长臂振动,一甩衣袖。 只见刺目金光,如天女散花! 三百道生死战书,漂浮在火焰凌空。 她寂然的瞳眸,横扫四周:“想动手的,自己滚去拿生死战书,左右不过是个你死我亡,且在此之前,这仙药田都被我连根烧毁,可谓是皆大欢喜,不是吗?” 众人杀伐的动作陡然停下,不可置信地望向似是没有边际的风炙火焰以及纷纷洒洒的生死战书,在心中暗骂一句“疯子”! 楚月微微歪头,露齿一笑,却叫众人心生胆寒,四肢发软。 此刻,冷清霜、屠薇薇一群人蜂拥而上,围剿住了叶蓉嫣、王亦忠两院弟子。 楚月轻瞥了眼,说:“李斐然,去掌嘴。” 李斐然张了张嘴,不自信的指向自己:“长老,我……” 楚月极其不耐烦的一脚踹在了李斐然的臀部,“让你去就去,废话什么。” 李斐然跌跌撞撞到了叶蓉嫣的面前,回头看了看楚月,深吸一口气,高抬起手,但停在半空犹豫了。 被桎梏住的叶蓉嫣死死地瞪着他,“你敢!” 李斐然想到叶蓉嫣对自家同门弟子出手时的狠辣,再也不想着留有情面,高抬起的手直接打在了叶蓉嫣的脸上。 “啪!” 一掌打下,叶蓉嫣侧过头去,发丝有些凌乱。 但李斐然的实力不如叶蓉嫣强,这一巴掌算是不痛不痒。 楚月懒洋洋的走过来,提着李斐然的后衣襟随意一丢,并道:“掌的是嘴,打什么脸,看好了是怎么掌嘴的。” 说罢,楚月足踏软靴走至叶蓉嫣的面前,叶蓉嫣瞪圆了眼睛,但还是露出了胆怯。 楚月不由分说,掌刀落下,直劈在了叶蓉嫣的嘴上。 咔嚓! 叶蓉嫣当即吐血,连带着掉出了两颗牙,浑身都在痉挛。 楚月揉了揉手掌,看向天华长老:“贵院的弟子,不抗揍,不经打,可得好好加紧训练了。” “你……找死!” 天华长老恼羞成怒,就要出手。 楚月打了个响指,风炙火焰往下压了一寸。 再往下的话,绝对会把仙药田都给焚烧殆尽! 七煞长老和其他院的长老都走过去及时拦住了怒气冲冲的天华长老。 楚月嗤笑了声,轻摆了摆手,折身回走。 其余弟子紧随其后。 “叶长老,这做人做事总得讲道理吧?”七煞长老开口道:“这仙药田,如此珍贵,怎能说烧就烧。” “既是无主之地,怎能烧不得?”楚月反问。 “这是我院弟子先发现的!”七煞长老再道。 楚月则转头看向了王亦忠,“你发现的?证据何在?” 王亦忠道:“我有仙草为证,是采摘时间最长的仙草。” “那便拿出来给诸位看看。”楚月缓声说。 王亦忠看了眼七煞长老,见其点头,才决定把仙草取出。 第1175章 年份 王亦忠手执一株仙草,高高举起,“诸位且看仙草根部泛黄,隐隐现出紫色,至少是采摘了一天的时间。” 七煞长老挥袖冷笑:“诸位还能拿出采摘时间更长的仙草吗?若是不能,这仙草就是我七煞的了。” 楚月摸了摸下巴,望着王亦忠手里的仙草若有所思。 而后,她悄无声息的采下十几株仙草,放在神农空间里,并以神识催动风炙火焰,加热了神农空间的温度。 “长老!那是我的仙草。” 李斐然眼泪汪汪的指着王亦忠手里的仙草,眸子泛着一层绯红。 “胡诌!” 七煞长老道:“叶长老,我能理解贵院弟子想要独占仙药田的心情,但胡说八道,可是会给战争学院丢脸的,总不能战争学院多年淡泊明志的好名声,要因为一个弟子的利益熏心而毁于一旦吧。” “我不是给学院抹黑,我说的都是事实!!长老,你要相信我。” 李斐然万分焦急,偏偏仙草在王亦忠的手里。 “按你这么说,谁是第一个采摘仙草的人,谁就是这片仙药田的得主?”楚月问。 “那是自然。”七煞长老道:“自古以来,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既然诸位都这么觉得,那确实应该按照这么算。”楚月点点头,赞同他们的话。 “长老!!” 李斐然有些不解地望着楚月。 “叶长老是聪明人,那这片仙药田,我七煞学院就却之不恭了。”七煞长老笑眯眯地道。 “且慢——” 楚月微微一笑,从神农空间取出了被神农之力提炼,且被高温催化过的一株仙草。 仙草根部,俨然成了深紫色。 “我这株仙草,貌似够采摘一个月的时间了?”楚月握着仙草,天真无邪地问。 七煞院长张了张嘴,惊得说不出话来。 王亦忠拿着仙草的画面,更显得有些滑稽。 楚月轻挑起了眉,把仙草往地上一丢。 这片仙药田,种植的中等仙草,随着所处温度的变化,以及被提取稀释掉的药效,仙草也会随之变化。 只是想要提取中等仙草的药效,就算是德高望重的老药师,都得花上数日的时间才行! 但楚月不同的是,她有着常人难寻的神农之力,能粗暴的提取稀释的仙草药效! 又有高温催化,两者相辅相成,仙草就会显示出被采摘许久的假象。 四下,一片死寂。 看着楚月丢在地上的仙草,每个学院的长老,都想去抢。 只不过他们才动了一点心思,就见楚月如变戏法般,再取出了一株仙草。 仙草根部,赤红之色,隐隐发黑。 “这株嘛,应该是采摘了三个月的时间,够吗?” 楚月盯着七煞院长的眼睛看,随后又接二连三的丢掉仙草,随后又取出: “这应该是六个月的。” “九个月。” “一年份的。” “……” 李斐然站在旁侧,如没见过世面的深山之人,看着楚月拿着一株又一株的仙草出来,呆若木鸡,彻底的傻眼了。 第1176章 字据已立,信物已拿 “这不可能!!” 王亦忠大喊:“你拿出来的仙草,一定是其他地方的,绝不是这片仙药田的。” “仙草纹理,因地而变。” 楚月有条不紊地道:“是与不是,药根纹理,一看便知。而且如今市面上流动的中等仙草,都有购买记录,每一座仙药田,都在武神殿有过登记。怎么,这仙草到了我的手上,就是其他地方的了?贵院弟子,倒也不过如此嘛。” 王亦忠被堵得哑口无言。 “叶长老此言差矣。” 神玄元老路琼说道:“这片药田,应该上交给武神殿才对。” “对!要给武神殿!”七煞长老点头同意。 “原来如此。” 楚月咧开嘴一笑:“我原还想将仙药田卖给诸位的,不过路元老此话点醒了我,确实应该上交给武神殿才对。” “叶长老且慢!” 征服者学院大长老问:“叶长老可是卖仙药田?” “确是如此,长老可是要买?可以给你便宜点,一个亿灵石,如何?”楚月面容和煦,笑眯眯地道:“这买卖可不亏本的,仙药田乃珍稀之物,若炼成丹药,更是价值连城,回本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 征服者大长老立即点头同意:“好,就一个亿灵石,只不过我出门在外,暂时没带那么多的钱,可以跟你签下字据。” “我两个亿灵石,叶长老,你卖给我。”天华长老道。 “三个亿!”七煞长老开口。 两名情同兄弟的长老,此刻却在暗暗较劲。 楚月戏谑地望着这一幕,并未急着回答,而是抬眸与路琼对视了眼。 鱼儿,还得慢慢上钩。。 路琼见这些长老不与自己统一阵线,反而去从叶楚月手中买仙药田,有些气急败坏。 但她此行来仙药田,定要满载而归才好! “五个亿!”路琼开口道。 楚月浅浅一笑,“路元老出手真是大方,我曾在神玄受过元老之恩惠,这仙药田,就卖给路元老吧。” 路琼皱了皱眉。 她绝对不信叶楚月有这么好心。 此前叶楚月在北玄城卖给瑶池仙子的浮屠铁矿,是一堆废铁之事,早已传遍大江南北。 有前车之鉴,路琼自然会稳妥。 只是这仙药田她检查过了,确实是良好的中等仙药田,不存在上当一说。 就在路琼犹豫之际,七煞长老又加价了:“六个亿。” 路琼不再纠结,将拐杖丢给了楚月,“欠你五个亿,这是我的信物,立下字据到时去神玄拿钱就行了,只是尚未有纸笔,还不能现下写字据。” 路琼才把话说完,表情便凝固住,露出愕然之色。 却见楚月取出了纸、笔,写好字据,交给路琼按印。 路琼看着这字据,心里感到有几分不对劲,狐疑地望着楚月。 楚月道:“我既要来卖仙药田,就得准备周全,路元老要是不信的话,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其他长老还在等着要呢。” 路琼深吸一口气,咬破指腹,在字据上按下手印。 “字据已立,信物已拿,诸位,仙药田之事,我战争学院就不参与了。” 楚月收好字据,掠身上马,振臂一挥,高声道:“我们走——” 她骑马而过带着众弟子离去之际,将最后两株两年份的仙草,不着痕迹的丢在了征服者学院大长老和七煞长老的脚边。 第1177章 春有君子夏有竹 战争学院的队伍,身骑骏马,浩浩荡荡,逐步离开仙药田。 楚月丢完两株仙草,陡然感受到来自前方的气力波澜。 旋即抬起眼帘,明眸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迎面而来的武者们,身穿同等样式的华服,飘飘兮颇有些许谪仙气息。 来者为首之人,是一名较为温和儒雅的中年男人,胸前佩戴着学院长老级的徽印。 两方队伍迎面撞上,各自停下,暂时都没有给对方让路的打算。 楚月眸光若水,自这些人的身上一扫而过,心里有了个大概。 来者,正是排在十大学院第三的落羽学院。 “叶长老,久仰。” 那长老级的中年男人,面上浮现了如春风拂晓般的笑容,凌空一作揖,行止优雅,落落大方道:“在下落羽学院大长老,君夏竹。” “春有君子夏有竹,好名字。”楚月淡淡地道,眼角余光却是瞥向了很不对劲的秦无衣。 自从落羽学院的人出现后,秦无衣的情绪仿佛是在压抑着某种极端。 即便她在竭力克制,但还是没有逃过楚月和七长老的眼睛。 君夏竹临风一笑,道:“其实比起叶长老,君某更愿称一声叶三爷,自古来,巾帼不让须眉者,鲜少有之,自问千秋多少女豪杰,叶三爷当仁不让第一人。” “不过是些虚名罢了,君长老谬赞了。” 楚月半眯起讳莫如深的眸。 在十大学院,想要混到长老级别,多少都是些年迈的老人。 至于中年之人,有则有之,只是像君夏竹这样成为院门大长老的,还是少见。 而最让楚月在意的是,秦无衣的情绪变化。 楚月的印象中,秦无衣向来都是桀骜不羁,洒脱恣意之人,鲜少会失控。 落羽学院的队伍里,一名佩戴斩星徽章的女弟子,气质傲然如凛冬寒梅,只淡淡地望了眼楚月,便道:“叶长老,我院在十院位列第三,按照尊卑规矩,贵院当退后侧让,给我院先过。” 楚月挑了挑妖冶的眉梢,唇角微微勾起了妖孽的弧度。 “诶。” 君夏竹抬起手来,制止住了落羽学院的斩星弟子,文质彬彬,谦卑有礼道:“仁义第一,规矩第二,还不让叶三爷通行?” “是!” 众弟子闻言,只得低下头来,根据君夏竹的吩咐,分别退至两侧,为战争学院的武者们,让出了一条通畅的路。 楚月右手拉紧缰绳,带着数百人往前走去。 秦无衣在与君夏竹擦肩而过之际,君夏竹望着秦无衣姣好美艳的侧脸轮廓,凝视了会儿,问:“秦长老近来可安好?” 秦无衣座下骏马猛地停住,她整个人连脊椎骨都僵住,甚至没法扭头和君夏竹对视。 楚月默然观望着这一切。 七长老皱了皱眉。 神农空间中,破布精神抖擞,“月子丫头,这两人,绝对有故事。” 楚月嘴角猛地一抽,封闭了神农空间,浇灭了破布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秦长老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君夏竹关怀地道:“可要多注意些身子才行。” 他似翩翩君子,眉眼的担忧不像虚情假意,言辞有着包含万物般的温柔。 秦无衣低头看着地面,袖衫下的双手死死地绞在一起,指甲恨不得把虎口的皮肉给生剥下来。 额前的墨发耷拉了下来,半遮住那双血红但不见泪水的眼睛。 她像是笼罩过去回忆而交织成的梦魇里,她如何歇斯底里,都逃不出这片阴霾。 她始终忘不掉,丈夫是如何卖掉她的,怀胎九月的她,又是如何因帐中受辱而产子的。 床榻四周全都被鲜血浸透,她九死一生,诞下一儿一女,皆是死胎! 她赤着双腿,躺在血床之上,抱着一双死胎哭得声嘶力竭。 可即便如此! 当沐凤鸣从外而来要屠他们满门时,她却跪在地上求沐凤鸣,饶过她曾经的丈夫……君夏竹! 沐凤鸣高高在上的看着她,眼里都是对她的失望,最终还是收起了屠刀,留了君夏竹一条命。 秦无衣也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已经不配和沐凤鸣,成为一路人了。 君夏竹跪地谢恩,就屁滚尿流的逃走,从此,杳无音讯。 “秦长老,君某乃是医师,可以为你诊脉。” 君夏竹伸出手,想要去握住秦无衣的手腕。 一把大刀,从天而降,猛劈而下。 君夏竹蓦地收手,诧异地看去。 楚月手执护国神刀,淡漠地望着君夏竹,“我院长老的事,就不劳烦君长老诊脉了。” “叶三爷,是君某唐突了,不过君某也是出自于好心。”君夏竹道。 楚月微抬下颌扬起了笑,抽回护国神刀,指腹自刀刃一抹,寒光凛冽自她的眸底折射。 秦无衣坐在马背摇摇晃晃,肩胛伤口血迹渗出,她如魔怔般,连眼前的路都看不清,历历在目的,依旧是昨日之泣血! 就在她即将倒下时,君夏竹刚想要扶住秦无衣,旁侧一道火红光影骤闪而过。 君夏竹抬头看去,瞳眸随之一缩。 但见七长老一跃而过,落在了秦无衣的身后,一双修长的手,环绕住了秦无衣的腰肢。 秦无衣顺势倒在他的怀里,男人身上独有的气味,以及贴着衣裳接触的感觉,让她浑身寒毛倒起,清醒了过来。 “老七!下去!” 她拧着眉轻声呵斥。 若在以往,七长老势必言听计从。 但这会儿眼神凌厉,脸庞冷峻,环住秦无衣的双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加重了些许的力道。 他放在秦无衣腰身前的双手,挽起了缰绳,下颌抵在秦无衣的肩窝,抱怨道:“都说了你有伤在身,要我随时陪伴才行,闹得什么别扭,净叫外人看笑话。” 秦无衣不知七长老发的什么疯。 楚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七长老扭头看向君夏竹,道:“无衣有我照顾着,就不用君长老出什么好心了,以后有空的话,可以来喝个喜酒。” 说罢,七长老两手拽向缰绳。 座下骏马,往前行去。 第1178章 杀无赦 君夏竹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望着七长老和秦无衣紧密贴合的身躯,眸底深处燃起了愤然的火焰! 如心爱之物,被他人掠夺! 玷污! 君夏竹面色如霜。 一双眼睛,却阴翳得要滴出毒汁来。 那刺目的画面,让君夏竹无法自持淡然。 “君兄,你这是怎么了?” 旁侧同为长老的中年男人,循着君夏竹的目光,看向秦无衣、七长老同乘骏马的背影。 君夏竹抿唇不语,但胸腔内的心脏,灵魂,仿佛被海水浸透吞没,就连每一次的呼吸都很艰难痛苦。 “你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 那人又道:“君兄,你认识这位秦长老吗?” “听人说过。”君夏竹道。 “哦?” “她没来战争学院前,曾伺过二夫,作风放荡,以至于腹中胎儿,因其水性杨花而死。” 君夏竹的声音不大,但落羽学院的弟子和长老都已听得真真切切。 稍微注意点这里的武者,只要实力过人者,都能听到! “战争学院的四长老,竟还有这般的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 “世间之大,真是什么人都有!” “没想到秦长老如此放浪!” “……” 很显然,以秦无衣的武道实力,对于这些声音,也是都听到了的。 她从未想过,君夏竹会倒打一耙,将那脏水往她身上泼,生生揭开了她心底里已经与血肉生长到了一起的伤疤。 秦无衣眼眶通红,身体发颤,猛地回头看去。 只不过她还没有看清,就被七长老的手给捂住了眼睛。 “脏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七长老问。 秦无衣浑身发颤,泪水从眼眸里流出,使七长老的掌心湿了一片。 七长老神色微变,心疼不已,锋锐的目光瞪向了君夏竹。 君夏竹风轻云淡的对他对视。 七长老撕下一截衣袖,绑在秦无衣的眼睛上。 而后赫然间如流星追月般掠了出去,似一头恶狼,扑在了君夏竹的身上,把君夏竹从马背扑得摔倒在地。 轰! 七长老右手握拳,砸在君夏竹的脸庞。 落羽学院的弟子、长老见此,纷纷包围住七长老,取出长弓,拉开箭矢。 十几道箭矢,皆已对准了七长老的身体。 七长老却是浑然不觉,又一拳砸在了君夏竹的脸庞。 拳如雨下,不曾停止! 七长老就像是发了疯一样,低吼着,拳锋毫无章法,但每一拳都充斥着凶猛的劲道,蕴含着他的怒火! “放箭!” 落羽学院的另一名长老,挥手下令。 根根分明的离弦之箭,撕裂长空,刺向了七长老。 倏地! 斜侧里,一支金色的箭矢以快如疾风的速度掠来,竟自落羽学院弟子们射出的十几根箭矢身上完全地穿过! 落羽学院的武者们面面相觑,一片哗然,惊叹过后,全都不约而同下意识地看向了旁侧! 但见黑金麒麟驹上的少女,一袭红衣,肩立紫狐,对着手上赤金色的沧溟弓轻吹了一口气。 旋即。 她缓慢慵懒地抬起眼眸,环视四周,嗓音凛冽,端的是冷血无情:“胆敢伤我院长老者,杀,无,赦。” 第1179章 一声令下,风也肃杀 一声令下,风也肃杀! 紫苑三百弟子。 冷清霜一行人。 以人数的优势,将落羽学院给团团包围。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叫那些还在争夺仙药田的学院们,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秦无衣坐在马背,眼睛被遮上了红绸子。 她虽看不见,但听得到。 两行清泪,于红绸之下流淌而出。 这次,不为往事潸然,只为情义二字。 “叶长老,你院长老公然对君长老动手,如此野蛮,难道是长老所为?” 落羽学院的斩星弟子,神色愠怒,高声道。 “我看你还真是耳聋眼瞎。” 秦铁牛怒道:“你只看见我院长老动手,难道没有听到你院长老字字声声的污蔑?既是听不到真相,你还要这双耳做什么,何不让我老牛来给你砍了这双耳!” 燕南姬大喝:“我院长老,还轮不到你们这些不堪之人来品头论足。” 两方对峙,如火如荼。 落羽弟子刚要争辩,但见楚月双足稳然落地,肩扛护国神刀,一步步的走向了他们。 楚月停在斩星女弟子面前,比对方高出了半个头,眼神冷冽地睥睨着她:“你,再说一遍。” 女弟子看了看楚月的刀,又望了望紫苑弟子等人,一时间噤若寒蝉,再无嚣张气焰。 楚月嗤笑了声,将护国神刀猛插于地,两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等待着,任由七长老把君夏竹揍了个半死。 足足百拳落下,七长老因用力过猛而气喘吁吁,从旁边跌坐在地,眼睛却像野兽那样。 落羽弟子正欲走去把君夏竹扶起,楚月使了个眼色,燕南姬一行人,直接堵住了这些人的去路。 不说其他。 燕南姬、夜罂、屠薇薇这些人,曾都是十大学院之首神玄的斩星弟子。 就算与落羽弟子正面动手,亦不会落入下风。 楚月施施然的走向了鼻青脸肿的君夏竹,武体遮去了骄阳的光,阴影覆盖在了君夏竹的身上。 君夏竹口吐鲜血,抬手擦了擦粘稠的血迹,才堪堪地看向了红衣如火的少女。 “君长老。” 楚月俯瞰着君夏竹,道:“纪院长曾告诫过我,出门在外,当与人为善,往前一步血海深仇,倒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皆大欢喜,所以……” 话音里透着瘆人的气息。 楚月嗓音止住,一脚抬起,踩在了君夏竹的肩膀。 “想活命的话,就去跪下道歉。”楚月眸色凉薄,浅声道。 君夏竹对上她的眼睛,想到此人的毒辣程度,心中有几分懊悔。 他一向沉稳成熟,做事有条有理,怎会犯这样的错! 实在是秦无衣和七长老亲密的画面,刺激到了他,不再有半分的理智可言! 君夏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而后站起来,忍着被七长老揍的疼痛,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秦无衣的面前。 他倒是个成大事的,不带任何犹豫,直接就跪了下去。 “秦长老,抱歉,君某不该污蔑你,是君某有错在先,君某给你磕头赔礼!” 君夏竹匍匐在地,重重磕下了一个头。 被阴影遮盖的眼睛,阴冷如毒蛇! 第1180章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君夏竹两手撑地,抬起头来,紧盯着秦无衣看:“秦长老,你不会怪罪于君某的,对吗?” 他得意洋洋,信誓旦旦的嘴脸,叫七长老怒从心头起,恨不得与其同归于尽! 秦无衣身着泼墨般漆黑的长裙,纤瘦的身躯坐在马背之上,脸庞小巧,眼前遮着颜彩鲜艳的红绸。 她听着跪地磕头和道歉的声音,忽然间满口苦涩悲凉,自嘲的笑了笑。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 曾经,她尚未出月子,一双儿女尸骨未寒,屈尊跪地,让沐凤鸣对她失望至极,再无来往。 如今她身为战争学院四长老,被同门之人如此维护,若再仁慈半分,岂非猪狗不如? 良久。 秦无衣薄唇微动,面无表情地说:“本长老听闻落羽学院破格提了谦谦君子为大长老,还以为会是什么高风亮节的君子,如今一见,竟如此不堪,叫人失望透顶呢。君夏竹,你真叫我感到恶心。” 君夏竹脸色变了变,看着秦无衣的眼神,仿若要吃人般。 他还想说话,只是碍于楚月在旁边,便欲言又止。 这位爷,他得罪不起。 至少明面上不敢针锋相对。 “老七。” 秦无衣难得温柔一回。 七长老袖子破了一截,听到喊声,忧心忡忡,迅速走了过去。 “我累了,陪我。”秦无衣说。 “我早就说了吧,你不能没有我,大爷我这就来了。” 七长老如情窦初开的少年般,心花怒放,咧开嘴笑,欢快地踩着跪在地上的君夏竹的脊背就翻身上了马。 动作行云流水般的顺畅。 他自身后环住秦无衣,火红色的披风轻微地扬起。 这一幕,再次刺激到了君夏竹,双眼爬满了鲜红的血丝,但不敢有所怨言。 七长老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居高临下地睥睨过去,说:“君夏竹,以后离我家衣衣远一点,否则大爷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打的你祖宗都认不出来。” 把话说完,便拉紧缰绳,远离了这个地方。 君夏竹还保持着跪地的姿势,身上如雪的白袍,和他眼里的阴冷,形成了尤其鲜明的对比。 就在此时,楚月长臂一挥,紫苑弟子们,一匹匹骏马如狂风而过,自君夏竹的头顶跨了过去。 楚月乘坐黑金麒麟驹,缓悠悠地停在了君夏竹的前方。 君夏竹抬头,与长风中的少女对视。 楚月唇角微勾,笑意冷冽,“君长老,我们,北境见。” 北境比试之时,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以武道的法则,让君夏竹为今日的口舌之快,付出惨重的代价。 来日方长,该死的人,不急于一时。 楚月虽不知君夏竹和秦无衣过去的恩怨,但凭着君夏竹今日之所言,足以见得往日之恶行! 楚月眸色死寂,如千年古潭无波澜,用看冰冷尸体的目光,淡淡地望了眼君夏竹,便乘着骏马从其头顶飒爽跃过,一骑绝尘,渐无身影! 君夏竹还保持着跪地的姿势,被同门的好友扶起。 比起所受的屈辱,他脑子里更难释怀的是秦无衣在其他男人的怀里。 那样亲昵的姿势,宛若恋人般! 他一向知晓秦无衣的性子,骨子里无比的要强,若不愿的事情,旁人绝对勉强不了。 但在那个男人怀里的时候,秦无衣却无厌恶的神情,反而很享受,仿佛忘记了自己是谁的妻子! 君夏竹万分不甘! 他一贫如洗,从无望的绝境里,历经千辛万苦,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他所做的,不过是想离秦无衣近一点。 可秦无衣却有了新欢!! 君夏竹的目光,如厉鬼般,紧盯着秦无衣消失的方向。 “老夏,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同门友人低声道。 君夏竹回过神来,拍去身上的灰尘,带领众人,走进了仙药田。 此次前来,落羽学院特地带了同纹理的一年份仙草,就是为了得到这片仙药田。 因此,落羽学院的速度才慢了一步。 第1181章 利益之下,是敌还是友? 一段小插曲过后,仙药田的各大学院,都如虎狼般,都想要独吞了价值难以估量的仙药田! 君夏竹以及落羽学院之人步入仙药田,局面再度发生变化。 路琼如东道主般,踏步而出,气力散开,微笑道:“二位长老,这片仙药田,已经被神玄买下了,二位长老若想讨一杯茶喝,来日神玄设宴,特邀落羽长老。但若是因仙药田而来,二位长老可以打道回府了。” 君夏竹眉头紧蹙,“仙药田,是无主之地,路元老是如何买下的?” “君长老,看见了吗,这可是一年份的仙草,是我从叶长老那里买下的。” 路琼取出仙草,亮在阳光之下。 君夏竹和友人互相对视,皆松了一口气。 如若是一年份的仙草,他们还有胜算。 君夏竹以拳抵唇,干咳数声,道:“路元老,仙药田恐不能……” 话未说完,就见旁侧七煞学院的长老满面红光而至,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路元老,谁说这仙药田是神玄的了,你看看这是什么?” 最后,七煞长老将捡来的两年份仙草高高举起,仿若得了状元郎光耀门楣般,激动的要死。 真是天眷于他,竟然随地一捡,就是两年份的仙草,还比路琼多出了一年。 如今看来,这仙药田,他七煞学院是势在必得了。 君夏竹瞳眸紧缩,想要拿仙草的动作猛地止住,不可置信地望着七煞学院手里的仙草。 两年份的仙草…… 怎么可能?! “老夏,怎么会有两年份的仙草,那我们这可如何是好?”同门友人问道。 “静观其变,先看看再说。”君夏竹咬牙道。 他可是在院长面前立下了军令状的,这仙药田,必须归属于落羽学院才行。 “章长老,此话差异。” 沉默已久的征服者学院大长老,突地精神矍铄,目光炯炯,笑呵呵的取出了一株根部紫黑透红的仙草,“两年份的仙草,章老弟可看清了,这仙药田,你我两院得对半分才行。” 他是个聪明人,想要独占仙药田不大现实。 二来北境比试在即,事关重大,也不能在仙药田之上耽误太多的时间精力,更不能因此而损兵折将。 故而,与其孤军奋战,倒不如两院为盟,多一份胜算! 七煞长老愣了下,眼神来回的看两株仙草,心里狐疑得很:这老东西的仙草,莫非也是踩狗屎运捡来的? 君夏竹完全地怔愣。 同门友人诧然不已:“两年份的仙草,竟有两株?想不到征服者、七煞两院多年来是在韬光养晦,实则应有尽有。” 他们只当仙草是两院的底蕴,怎么都不会想到如此稀罕之物,都是随地捡来的。 路琼则老脸煞白,额头溢出了阵阵冷汗,万丈青阳和煦温暖,但她却如在腊月,四肢百骸都是彻骨的寒冷! 两株两年份仙草的出现,使她像是不折不扣的笑话。 而叫路琼心有余悸感到后怕的是,她手中的仙草,还是花五个亿买来的! 自从叶楚月传承朱雀的机缘造化损坏了神玄学院的建筑以后,神玄花费了大量的钱财用在重修建筑之上。 她这五个亿若能买回仙药田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岂不是花五个亿买了一株破草? 绝对不行! 路琼脸色大变,气力大开,一道道如水流的气力,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破空而出,从七煞、征服者两院长老的手上,碾碎了那两株扎眼碍事的仙草! “路元老,你这是做什么?”七煞长老大怒。 路琼冷笑:“你们狼狈为奸,串通一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真当我老婆子是吃素的?这两株仙草要是这片仙药田的,你们还会等到今日才拿出来,不过是些使不上台面的手段罢了。这座仙药田,如今已经归属于神玄,尔等,是想跟神玄宣战吗?” “路琼!!!做人可不要太绝了!”七煞长老怒红了眼,“你神玄已不是十大学院之首,也不用拿着鸡毛当令箭来说事,你毁我仙草,夺我药田,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天华长老冷喝:“我们称你一声路元老,是给神玄的面子,不是让你得寸进尺的。” 征服者长老勃然大怒,与天华、七煞两院同仇敌忾:“路琼,为得药田不择手段的人是你,这么多人见证,就算你毁了仙草,也于事无补,你休想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夺走药田。” 还有其他学院,或是往日受过神玄的欺辱,或是也想在仙药田分一杯羹的,都站出来出声讨伐。 利益之下,是敌还是友,终不过是瞬息万变的事情! 各院的讨伐声不断高昂。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君夏竹拿出了一年份的仙草,说道:“诸位,请听君某一言,如今时间最久的,既是一年份的仙草,仙药田,应当是神玄、落羽两院平分。” 路琼拧紧了花白的眉,对此颇有不满,但刀光剑影即将到来,若能有人相助,何乐而不为! 第1182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按君长老所说,来人,给本座把不相干的人,赶走!” 路琼满面威严,大声喝道! 然而没吃到仙药田这块肥肉,各学院都不甘心就这么空手而回。 尤其是七煞、征服者两院。 若未曾得到过两年份仙草,便也就息事宁人,败兴而归了。 但这仙药田,本就该是他们的,尘世走一回,堂堂长老又怎能咽下这口气,这份屈辱?! “路琼,想要仙药田,就先要了老夫我的命吧!命在,药田在!” 七煞长老大发雷霆之怒,虽已年迈,气势却是大开大合,席卷天地八方。 他猛地一抖拂尘,雪色银丝再交织天罗地网,杀人于无形。 “章老弟,她路妖婆作恶多端,就让我们二人来替天行道,誓死捍卫仙药田!” 征服者大长老拉开了锋锐的破甲弓,十道箭矢暴掠而去,正中神玄十名弟子的眉心! “我天华与七煞友盟,同生死,共进退,危难当头,也没有明哲保身的说法!” 天华长老掌心放置着的宝塔跃至半空,以极快的速度不断变大,阴影遮住了仙药田! “路元老,君某来助你一臂之力!” 君夏竹带人前去相助路琼。 仙药田,厮杀不休。 各学院之人,出招致命,如见杀父仇敌,彻底猩红了眼! 为得利益,都不顾一切,忘记仁义之道,踏着无辜尸骨去伸手摘财! 却说远方的一列队伍,都身穿战争学院的服饰。 最前方的黑金麒麟驹,一面走,一面鄙视地瞅着萧离的踏雪白驹,嘲笑这厮娘们唧唧的,没有雄性宝马的彪悍。 楚月似是察觉到黑金麒麟的分心,长指蜷起,在黑金麒麟的脑壳上猛地一敲,这才老实了下来。 小狐狸窝在楚月的怀里,望了望天色将晚,以及在傍晚余晖里若隐若现的学院轮廓,半眯起了眼睛。 “你摘的仙草,打算给谁?” 如若他没看错的话,临走之前,楚月又摘了一株仙草。 楚月内视神农空间,看了眼仙草的变化,了然笑道:“说起来,浮屠山下,武祖为了帮我疏通筋脉出了不少力,我可得给他备一份大礼好好致谢才对。” 提及此事,小狐狸便恼怒不已,想去武神殿将那武祖小儿给揍一顿才肯罢休。 疏通筋脉,都是假话。 在浮屠山下考核试炼的时候,武祖下手,可是毫不留情的! 楚月轻揉了揉狐狸柔顺的毛儿,莞尔一笑,悠悠道:“也不知仙药田那里,打得怎么样了,可惜没亲眼看到。” 神农空间内,轩辕修和破布看见女孩的笑,齐齐打了个寒颤,为在仙药田大打出手的那群人而深深默哀。 楚月心情愉悦,双手胡乱地揉着小狐狸,许是揉到了不知处,小狐狸突地耳根子诡异地烫红。 楚月低头狐疑地看了眼怪异的小狐狸,心里闪过了几许疑惑之色。 就在这时,队伍已经回到了战争学院,三长老在院门外等候已久。 三长老讶然不已,“小九,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楚月见时机成熟,便把神农空间里三年份的仙草,以及武祖给她的令牌一并取出,都交给了三长老,并道:“三长老,麻烦你走一趟,把这个交给武神殿。” 第1183章 困不住心怀正气之人 三长老布满褶皱的手接过了令牌与仙草,浑浊的目光自仙草根部一扫而过:“三年份仙草,小九,你这是哪里来的?” “刚摘的。” 楚月如实相告,并把路琼立下的字据拿出,“还有这字据,一并交给武神殿,让武神殿出面找神玄拿回五个亿。至于仙药田之事,切记,要让武祖知道,这是他在浮屠山下为我疏通筋脉的谢礼、” 三长老望着白纸黑字的字据,又看了看仙草,震惊不已。 诸多的消息,一时之间难以消化。 “武神殿距离战争学院较远,北境比试在即,我去东部用一下传送台,争取早去早回。” 三长老小心翼翼地收起东西,当即就朝学院外走去,直奔东部传送台,去处理楚月交代的事情。 楚月抬眸望了眼傍晚暗红的天际,仿佛能从朦胧的血色残阳里,看到仙药田的残酷相争。 她设了一个局。 一个困不住心怀正气之人,却能叫利益熏心之辈自掘坟墓的局! 旁侧,踏雪白驹停在黑金麒麟的旁侧, 萧离看着少女清瘦的背影,唇角轻勾。 仿若瞬息间回到了枪林弹雨的丛林。 她年少青涩,双手却染尽鲜血,站在后边炙热地望着小月姐姐的背影。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星月更迭,因缘造化。 她与小月姐姐,一如当年。 …… 一会儿后,众人分别回到紫苑与风华宫。 七长老长臂环绕着美娇人,企图将温热渡给秦无衣。 枣红色的骏马停在秦无衣的阁楼小院,秦无衣刚要摘掉遮住眼睛的红绸,却被七长老钳制住了手腕。 七长老将她横抱,跨步走进庭院,火红色的长衫如此间天地最浓烈的颜彩。 “我自己会走。”秦无衣说。 “秦寡妇,你想用完我就丢?”七长老暗戳戳地说。 秦无衣抿紧了唇,一双羊脂玉般的手,却是紧紧地绞着袖衫。 “老七。” 她低着头,红绸尾端在凉风中摇曳,意有所指地说:“我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她若还是年少时,还会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哪怕满盘皆输,哪怕遍体鳞伤,也会把那南墙给撞碎。 她怎能不知七长老的心思,但她当初诞下死胎,悲愤交加,惊惧过度,再加上身体原因,这辈子,都不能有子嗣了。 这也是她后来才知道的。 七长老眼神黯淡,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沉声道:“是我来的晚了。” 但他庆幸的是,还不算太晚。 秦无衣抿唇不语。 七长老抱着她,回到阁楼,将其放在柔软的床榻。 “你伤口裂开了,我给你上药,然后好好歇息。” 七长老闭上眼睛,轻剥掉了秦无衣肩上的衣裳,取掉旧布,洒上新药,重新包扎好,再将衣裳扣紧。 他缓缓地打开了双眼,修长的手以小的幅度微颤,摘掉了秦无衣眼眸上的红绸。 秦无衣平静如水的躺在床榻,狭长的美眸凝视着她,一言不发,却有万般风情从骨子里透出。 秦无衣轻咳了几声,为了缓解尴尬,伸手拨弄着七长老雪白茂密的胡须。 但没想到的是,这么一扯,竟完全地拽下来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脸。 秦无衣眨眨眼睛,略微张开了红唇。 感情…… 七长老这厮的年迈,都是装出来的。 七长老怔愣了会儿,不自然地扭头看向别处,说:“不准说出去,不然以后还有何威严教导弟子。” 秦无衣轻笑出了声,从床榻站起,屋内四周,都是未拆封的酒坛。 “老七,喝一口?”秦无衣问。 “你有伤在身,不宜喝酒。” “别让小九知道就行。”秦无衣盯着他的眼睛看,“就这一次。” 七长老知晓秦无衣心情失落,便应允下来,陪她喝上一坛。 床榻中央放着一方小木桌,两个人手执酒碗,喝了个痛快。 秦无衣一口饮尽碗中酒,自嘲地说:“老七,你知道吗,我这一生,都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七长老拿酒的动作一顿,侧目看她。 秦无衣道:“我曾诞下死胎,从此,腹腔淤血难散,不能再有了。” 她假借半醉之名,说出了想要让七长老知难而退的话。 七长老默不作声,喝着闷酒。 许久,才问:“是君夏竹的?” 秦无衣将一坛酒灌入口中,点了点头。 “我去杀了他!” 七长老怒吼一声,就要冲出去,秦无衣眼疾手快,自身后抱住了他,“别去,以后,我来杀。” 许是怕弄疼秦无衣的伤口,七长老冷静下来,缓慢地回过身,看着秦无衣的眼睛。 微醺的秦无衣,眸子里氤氲着迷离娇媚的雾色。 满身酒气的男人将她抵回床沿,低头咬住了那一抹柔软的红,是梦中的触感,是朦胧沉浮的一发不可收拾。 第1184章 就当是一场荒唐的梦 夕阳西下,火烧云漫天。 落日霞光如辉,轻洒在小楼庭院。 放置在床榻的小木桌和酒碗都掉在了地上,两人的唇齿间除了彼此的热便是浓烈醇香的酒。 半醉半醒的秦无衣还欲推开他。 衣衫半解,难有气力,便认命般半垂了眼。 就当是一场荒唐的梦。 …… 却说风华宫外。 楚月趁在天黑前,赶忙去了一趟长老殿。 在长老殿的密室里,有着一座古老的藏书楼。 楚月此行,便是想根据三百紫苑弟子的习性,找到适合他们的武学,心法,秘典。 密室之中,纪苍院长正在擦拭去古典书籍上的灰尘,六长老百无聊赖的喝着酒,浑身冒着刺人的酒气。 “小九,仙药田,你放弃了?” 纪苍回过头来,问道。 “这可不像是她的风格。” 六长老好笑地道:“按照小九的性子,既然去了,得赚个盆满锅满,不把人黑得倾家荡产可不罢休,区区五个亿可是填不饱她的。” “六长老,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这话,失了君子之风。”楚月摇摇头,失望地道。 六长老洒脱饮酒:“我就是一事无成的酒鬼,说是小人也不为过,谈不上什么君子。” 楚月笑了笑,从神农空间里拿出此前秦无衣给她的簿子,上面记录了紫苑弟子的相关信息。 然后又拿出了一本,是她自己根据多日的观察写下来的。 有这两本簿子,以及她脑子里的印象,大概能为紫苑弟子们找到最适合的武学。 “这些古籍秘典武学,都是比较奇门的,如果是给紫苑弟子们找,可以从这边下手。”纪苍院长指向左边。 “谢了。” 楚月说完,便把小狐狸放在桌上,垫在古籍下面,找了个适合的角度来翻阅古籍。 小狐狸趴在桌上,满脸的黑线,如宝石般的紫眸里,充满着无人诉说的哀怨。 “还别说,这小家伙臭屁的样子,真像那圣域帝尊。”六长老惊奇地道。 小狐狸:“……” “老六,不可侮辱帝尊。”纪苍院长道。 六长老喝着酒,默然不语,但眼神时而飘向小狐狸,觉得红烧狐肉是道不错的下酒菜。 楚月翻了几页古籍,便放置一旁,皱紧了眉头。 纪苍院长找到另一本陈旧的古籍,递过来,“试试看这本。” 楚月架在小狐狸的身上,翻了几页,眸光微亮,“剑走偏锋,武学有奇术,这本不错。” “小九,你真要让他们出世?”六长老问道。 “他们已经出世了。”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六长老说:“紫苑弟子有两面性,融两种极端于一体,站在阳光下,和站在阴霾里,他们表现出来的很不一样。他们喜欢你,在你面前,是乖巧懂事的,他们依靠你为媒介,脱离紫苑之地,出现在阳光下,但如果你不在身边,他们没法独立起来,难道你能陪着他们一辈子吗?这群弟子,原是残次品,是被遗弃的人,我不想看到他们成为你的累赘,负担,那和残次品有何区别?” 楚月翻了翻古籍,执笔记录下来,落笔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慢悠悠地望向了六长老。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楚月说道:“他们不是残次品,没被遗弃,也不是累赘和负担,他们和千千万万的武者一样,是正常的人,拥有沐浴阳光的资格,只是他们现在做的还不是很完美,但世上又有几个完美之人?他们都是我的弟子,我的责任,而非其他。六长老,这些话,以后我不愿再听到。” 六长老欲言又止。 纪苍院长轻瞥了他一眼,才消停下来。 楚月微垂眼眸,继而翻阅武学古籍,似是不知疲惫,直到白月初上,日头升又落至酉时,才找到了三百本武学心法。 楚月将三百本武学心法整理好,“院长,这些送去紫苑,每位弟子的名字都在上面,我去一趟朝圣塔看他们听音修习。” “恰好今日出北境比试的弟子名单,你可以去朝圣塔看看。”纪苍院长道。 楚月点点头,伸了个懒腰,抱着狐狸走至朝圣塔。 朝圣塔前,薛盈盈脸色苍白,一瘸一拐的拿着扫帚清理地面。 她看见李斐然和昔日的同门好友走来,一扫阴霾,眼里有了缕微光。 “李师弟,你好些日子……” 薛盈盈含笑出声,表情却是在下一刻骤然凝固住。 但见李斐然一行人,直接与她擦肩而过,仿若没有看到她,直奔向走进朝圣塔的楚月。 李斐然道:“弟子斐然,见过叶长老,谢长老昨日救命之恩。” “长进了些,不错。” 楚月用着年轻的面庞,端着长辈般老气地口吻开口说话,但李斐然等弟子们丝毫都不觉得突兀。 第1185章 昨夜低吟 其余在朝圣塔前听音修习的学院弟子们,看见楚月的到来,都蜂拥而至,围聚着楚月。 “叶长老,我们可听李师弟他们说了你在仙药田的威风,就该这样治治他们。” “那群学院的弟子,自恃甚高,每回都欺辱战争学院,以后看谁敢欺负,叶长老整不死她!” “我决定了,我要加入紫苑,成为叶长老的弟子。” “你?你那小身子板,能穿得起黑铁内甲吗?还是能跑圈一千?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 众弟子兴奋不已,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楚月被挤在里头,轻揉了揉太阳穴,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 人群之后,薛盈盈不可置信地看着成了叶楚月走狗的李斐然。 还有与她姐妹兄长相称的人,自从去了一趟仙药田,都自甘堕落,沦为叶楚月的走狗。 薛盈盈红了一双眼。 “心术不正的时候,是连杂役都做不好的。” 七长老从后面走来,警告的说了一声,便堆满了笑,走向楚月。 楚月环视四周,狐疑地瞅着心情甚好的七长老,问道:“四长老呢?” 七长老以拳抵唇,干咳了声,眼神有些飘忽,别扭地说:“昨夜累了,许是还在休息吧。” “昨夜……累了?” 楚月眨巴两下眼睛,愈发的狐疑,上下扫视着七长老,怀疑地问:“四长老昨夜,干什么了?” 七长老原地踱步,脑海里高速运转。 秦铁牛问:“七长老,你脸红什么,生病了?那我是不是能休息几天不用修炼了?” 七长老翻了翻白眼,狠狠地瞪了眼不务正业的秦铁牛,“修炼进程,加十倍。” 秦铁牛无语了,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让他嘴贱! 楚月长指轻勾着肩前的青丝,目光游走在七长老的面庞之上。 不对劲。 很不对劲。 像七长老这样脸皮厚的人,还会脸红。 事出反常,必有妖! “需要我去看看四长老吗?”楚月问道。 “还是不要打扰为好,这两天无衣她应该都下不了榻,是旧伤复发了吧。” 七长老回得斩钉截铁,脑海里想到昨夜的旖旎,耳边的低吟,登时脸如火烧般,烫红得很。 要不是杂乱的雪白胡须遮挡了部分,只怕会叫人大跌眼镜。 楚月递了一瓶神农药水给七长老,便盘膝而坐,开始听音修习。 比起七长老的诡异,她更好奇,仙药田的战况。 学院以南,仙药田。 四周弥漫着浓郁扑鼻的血腥味,横七竖八都是面目全非的尸体。 这一场战争,延续了整个昼夜,方才有了结果。 七煞长老的尸体已然冰冷,征服者学院和天华学院的长老各断一臂。 弟子死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个。 路琼和君夏竹二人,身上的衣裳和脸庞,都染色血迹。 “路元老,这仙药田,是我们的了。” 君夏竹道:“不过君某一向佩服路元老,就不平分了,三七即可,你七我三。” 他知道路琼的狠戾,倒不如先发制人,毕竟路琼是花了五个亿的。 路琼冷笑了声,倒也满意君夏竹谦卑恭敬的态度,嫌弃地擦了擦脸上的血,说:“君长老助我拿仙药田,自当有份。” 就在此时,西边落日,一支军队御剑飞行,徐徐而至,挂着武神殿的旌旗。 路琼眉头微蹙,和君夏竹对视了眼。 君夏竹警惕地道:“武神殿的人,怎么会来仙药田。” 说时迟那时快,武神殿军队踏步而至,停在两人前侧。 第1186章 坐山观虎斗,尽收渔翁之利 君夏竹面朝武神殿军队,丰神俊朗,气质温润儒雅,两手抱拳作揖:“大人莅临此地,不知是为何事?” 路琼亦是弯腰行礼,不敢造次。 两人染尽鲜血,在一片尸骸残兵以及药香田里,显得格格不入。 军队首领身穿武神殿正统盔甲,腰携宝刀,一身铁血刚毅的气势,叫人望而生却。 首领目光不怒而威,扫了眼地上的尸体和一些身负重伤的武者,再收回视线,冷漠地道:“武神殿有三年份仙草,其纹理与这片仙药田完全相同,故而,本将领命前来,宣布此事。” 三年份仙草! 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当头一棒,压得路琼、君夏竹喘不过气来。 他们狼狈为奸,不谋而合,毁掉七煞、征服者两院的仙草,心照不宣的瓜分掉价值难以估量的仙药田。 但就在即将迎来胜利之日,这肉才到嘴边,才知昨日一战,皆是竹篮打水! 路琼四肢发冷,老脸褶子纵横,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十载。 “将军,此事从未听武神殿说过,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纰漏,还望重新查一下。”路琼说道。 首领漠然:“武神殿做事,还需要与你报备?你是武祖?还是殿主?如此大的架子。” “老身……” “路元老不是这个意思。” 君夏竹道:“将军,仙药田是落羽、神玄两院的,我等都有一年份的仙草。如今苦尽甘来,将军若要拿走仙药田,可否让那三年份的仙草,给我们二位看看?” 首领半眯起眼睛,而后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士兵。 士兵心领神会,当即捧着一方晶莹剔透的水晶宝盒走出。 宝盒四方晶石虽为透明,但在日头光照下,折射出潋滟的光。 里边放置着的仙草,其根部纹理,显然是出自于这片仙药田,而色泽之深,至少采摘了三年的时间。 君夏竹嘴唇哆嗦个不停,瞳孔因震惊而略微呈放射状,陡然间难以维持这风雅淡然。 他力战群人,剑下有冤魂,不惜得罪了几大学院,就为了仙药田。 结果…… 竟然为他人做嫁衣? 若对方是小势力也就罢了。 不过是周而复始,再次杀人灭口,毁仙草,占药田。 但来者乃是武神殿之人,他又岂敢放肆?! 君夏竹头疼不已,睚眦欲裂,两手紧攥成拳,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是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 首领看着他们,又道:“圣域帝尊带领精锐战斗多日,击退魔人,保下凤临城,此乃凌天社稷之功臣。故而,武祖将这片仙药田,送给夜帝尊的未婚妻,战争学院九长老,叶楚月。” 轰! 风声骤杀! 君夏竹和路琼不约而同抬头,瞳眸骤然紧缩,蓦地看向了说话的军队首领。 叶楚月! 这如噩梦如跗骨之蛆般的名字,不死不休地缠绕着他们! 路琼终于清醒过来,才知自己是被摆了一道,输得血本无归! “叶楚月……叶楚月……” 君夏竹低声喃喃着这个名字,陡然想到,路琼的仙草,就是花五个亿从叶楚月的手中买来。 叶楚月和战争学院是最先退出仙药田的,让人一度以为,他们当真是与世无争。 但如今看来,叶楚月她仿佛早已知晓仙药田的利益之争,血雨腥风,便特地让出宽敞的战场来坐山观虎斗,再尽收渔翁之利! 傍晚斜阳,春末夏初有些燥,可君夏竹的脊椎骨都在发冷。 一股瘆人的寒气,沿着脊椎,直冲向了天灵盖。 君夏竹平生,头一次害怕一个人。 哪怕是当年灭他满门的沐凤鸣,都没让他感到这般的悚然! 路琼则是两腿发软,只觉得头顶环绕着摆脱不掉的阴雨连绵。 这片阴霾,其名为叶楚月! 哪怕这个人,已经脱离了神玄,阴霾却从未放过路琼。 路琼想到自己立下的字据,急匆匆就要转身回神玄。 首领看着她的背影,再次开口:“叶长老把信物字据送去给了武神殿,武神殿已经派人前去神玄收取五亿钱财,而路琼你在神玄的峰峦已经被封了,以及你院落的住所,钱财都是叶长老所有,而神玄学院也为此掏空了院库。” 路琼猛地回头看去,“你说……什么……” 第1187章 是人是仙也是鬼,是妖是神亦是佛 路琼如遭五雷轰顶,浑身都僵在了原地。 细想一番,才知她得不偿失。 既得罪了各大院,又损失了五个亿。 叶楚月好狠的手笔! 都怪她贪婪之欲过了头,否则绝对会发现叶楚月的奸计。 君夏竹扭头看过去,虽然对比路琼,他的损失不算大,但他在院长面前立下的军令状,足以让他吃一壶的了。 他早便听闻诸侯国叶三爷之名,只当是个气运缠身的武道天才,如今当面接触打过交道,才知此人的恐怖之处。 既有虎狼万钧之气势,又有军师之谋略,心思之缜密,手法诡诈异常! 但君夏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这环环相扣的局里面,三年份仙草从何而来,她又怎么算准了武神殿不仅会出面,还会把仙药田赠送给她! 武神殿,祖道宫。 轻纱曼舞,珠帘玉响。 武祖和叶天帝相对而坐,各执一棋。 桌上棋盘,黑白两子连成险象环生,诡谲变幻。 “你把仙药田送给了叶小友?”叶天帝落下一子,声音低沉,极富磁性。 提到这事儿,武祖就愁云满面,无奈得很。 他能不给么。 叶小友派人传来的原话是,这三年份仙草,是感谢他在浮屠山下为其疏通筋脉。 娘的。 话说到这份上,给武祖一万个胆儿,也不敢收下仙药田吧。 浮屠山下,他也不知叶楚月是圣域那位爷的心上人,动起手来,就差没抽筋扒皮。 后来九鼎门前,夜墨寒算起旧账,还是叶楚月为他开口说话,才算了结此事。 叶楚月派人前来武神殿,压根就是让他变着法把仙药田送到战争学院的。 武祖何等聪明,怎能不知。 “这位叶小友,心思难测,千变万幻,既有将军之英勇血性,又有多端智谋,绝非池中物。”武祖感叹道 叶天帝见武祖由衷地夸赞小朋友,难得露出了笑。 于是乎,棋局也让了武祖一招。 “你说,她会成为凌天的下一个天帝吗?”叶天帝漫不经心地问。 武祖收起玩味,满面认真严肃,“凌天相比较于其他三大陆,武道文明落后,高强武者少于十倍,千年才出一位天帝,你实在是太看重她了。我甚至觉得,你对叶小友的看重,远超出你家那位小子。” 说到叶无邪,叶天帝颇有几分愁容。 他和叶无邪的父子关系,越发的差。 而叶无邪做事毫无章法,胡作非为,四处惹出事端,还要他去善后。 “若凰儿还在的话,他定也如寻常少年般快乐,都是我的问题。”叶天帝道。 “你是个好天帝。”武祖宽慰。 “但我不是个好父亲,更不是个好丈夫。” 叶:“纵为天下死,纵为黎民活,纵为众生战,亦无法与凰儿权衡。” 云凰。 一个武祖从未见过,但在叶天帝口中,听过千万遍的女子。 以至于他的脑海里,为其勾勒出了浓墨重彩,只遗憾未曾见过如斯女子一面。 除却当年殿主,武祖从未如此好奇一个女子! 武祖不言。 身为知己,此时此刻所能做的,就是在叶天帝面前的空杯,添上满杯的浓烈好酒。 叶天帝陷入往事不可自拔,背负重任行人间,猛饮一杯酒,手指抚过心口间亡妻的骨灰,苦涩的笑了笑。 这些年来,他每去一个地方,每经历一场战争,每遇到一个有趣的人,他便会在夜深时分,道给亡妻听。 他怕黄泉路上的亡妻,孤独常伴。 他杀一个人,便诵经超度。 他救一城的百姓,便佛前祈祷。 只盼望这累累功勋,能为亡妻换一条往生轮回路。 这一生,她太苦 来世,去个好人家,遇个得以善终的良人。 叶天帝孤寂如斯,心情低沉,陈年旧事历历在目,是结也是劫。 他一手执起酒杯,另一只手机械臂,僵硬地垂在袍袖里面。 倒第二杯酒的时候,他看向了武祖身后的一幅画。 画如屏风,很是宽大。 上方的女子,一袭红衣,戴着遮住眉眼的金色面具,削薄殷红的唇露在外。 衣裳被风扬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腿。 她的锁骨、腿部、脖颈、手臂,画满了漆黑的彼岸花,增添了浓重的神秘色彩。 肌肤的白透与彼岸花的黑,其对比之强烈,形成了无比震撼的视觉盛宴! 她立在天地之间,如凌驾于九霄之上,那斐然气势,似一代人皇,栩栩如生,穿透了画纸扑面而来。 这不是叶天帝第一次看到武神殿主的画,但回回看到,都会有新的震撼。 叶天帝杯盏落于桌,说:“很少听你说过这位殿主,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 武祖满面虔诚,如黄昏下最忠实的信徒。 他看了看身后的画,眼里透着光,“她是万物之始,万族之起源,是人是仙也是鬼。是妖是神亦是佛。” 第1188章 殿下之臣跪天子 哪怕是面对一幅画像,武祖虔诚真挚的程度,都远超殿下之臣跪天子!! 武祖的呼吸,颇为急促。 眼底的狂热,似如火燎。 叶天帝讶然地望着武祖。 他知武神殿主之厉害,但武祖的评价,太过于高了。 “殿主擅长什么兵器?”叶天帝问。 “她百般兵器,千卷武学,纵观古今,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武祖激动地道:“叶天帝,你许是觉得荒唐,但你若见她一面,便知我所言,相对来说,不过是形容出了冰山一角。” “她为何没有出现?”叶天帝再问。 武祖眼神黯淡,丧了斗志般颓废地靠在椅上。 犹记得,那年花开月正好,他还是个少年,心怀抱负,志在四方。 殿主一壶美酒,慵懒地靠在树上,与他说着武神殿的规划和方向。 武神殿鼎立于凌天大陆,日渐强大! 寒冬天,夜过半。 那是一轮残缺的月,藏在乌云后。 殿主戴着金色面具,穿着腿部开叉的红裙,走起路时,满身漆黑的彼岸花,如古老的咒术。 “殿主,你去何处?”他问。 “出一趟远门。” “殿主此时出远门,可是要处理什么事?” “大概是……拯救世界吧。” 殿主笑声犹在,人却远去,恍惚间仿佛还留着一抹如火的红影。 从此,殿主再未出现。 武祖等了九万年,只后悔未曾知道殿主的名字,看一看面具下的脸。 九万年的岁月里,武祖的每个梦,都是和殿主有关。 他的殿主啊,整日喊着心愿是世界和平,打起架来,杀起恶人来,却凶残如野兽。 武祖思及此,又笑了笑。 他还在等。 等出远门的殿主回来。 他依旧守着这武神殿,守着他和殿主的约定。 这会儿,外面走来一名侍卫,躬身在叶天帝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叶天帝面色微变,放下酒杯起身准备离开。 “可是出什么事了?”武祖问道。 叶天帝点点头,“无邪,把追风大陆莫天帝的次子给砍了。” “这……还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武祖不由咋舌,“你这孩子,好生凶猛,也不知以后谁才能管得住。” “猛虎出笼,谁都管不住他,哪怕是他老子。” 叶天帝道:“我去一趟追风大陆,处理此事,看来,此次北境比试,或许要错过了。” “我用千行神卷储存下来,到时候等你来一同欣赏。”武祖说道。 “知我者,汝也。” 叶完便走,前往追风大陆。 …… 此刻,战争学院,朝圣塔前。 众弟子都围绕在楚月身边,热热闹闹的说着些有关于仙药田的事。 对于他们,楚月倒也收起了几分冷漠。 李斐然道:“你们可是没看见我们九长老的威风,绝对会遗憾终身的。” “李师弟,你别嘚瑟了,以后在北境比试上,我们肯定会看到长老的风采。”有弟子说。 薛盈盈看着这慕,突地说:“叶长老,仙药田的价值,远超于五个亿,你可是为了私心,而放弃仙药田的?仙药田若归于战争学院,必能让众师兄弟们,实力大增的。” 楚月懒懒地看了眼抱着扫帚的薛盈盈,眼梢泛起一丝冷意。 “武神殿来人了!” 塔外区域,学院侍卫匆匆而至,兴奋地道:“听说武神殿要把仙药田送给我们叶长老了!” 第1189章 真正的立足之本 李斐然等弟子们,兴高采烈的围绕着学院侍卫。 “武神殿要把仙药田送给九长老,此话可真?”李斐然激动地道。 其他弟子也说:“不是说各大学院为仙药田大打出手,死了好些个人吗,怎么成武神殿的了。” 侍卫说道:“武神殿裴将军亲自前来,还能有假吗?” 众弟子一片哗然,情绪激烈,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亦乐乎。 反倒是适才正义凛然出声质问的薛盈盈,若尘埃般无人在乎,无人回应。 薛盈盈瘸着腿,拿着扫帚,看了看眼里已无她的李斐然,咬了咬牙。 这时,此前去过仙药田的裴将军来到了朝圣塔,身边还跟着红光满面的三长老,仿佛和裴将军哥俩好般。 要知道,十大学院的任职长老,在武神殿的那里,称不上是什么贵客临门。 但三长老这一趟去武神殿,可谓是受人尊敬,还有武祖亲自接待,以至于三长老春风得意走路都有些飘了。 七长老摸摸下巴,老态地捋了捋雪白的假胡须,狐疑地眯起眼睛碎碎念:“这厮怎么去了一趟武神殿就开始小人得志装腔作势了。” “早知道有好事情,应该让七长老你去。” 秦铁牛谄媚地说着违心的话,企图让自己能多偷些懒。 怎料七长老狠狠瞪了他一眼,面若冷霜道:“修炼进程,加二十倍。” 开什么玩笑。 昨夜他沦陷在温柔乡,至天明时才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已然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守了几十载的如玉男儿身,已经送给了秦无衣。 若是去了武神殿,他岂非要错过吃肉的机会。 想至此,七长老又道:“错了,是加五十倍。” 秦铁牛:“???” 七长老怎么跟着叶姑娘好的不学去学坏的? 燕南姬朝秦铁牛投去了一个深表同情的眼神。 “小九,这位是武神殿的裴将军。” 三长老带着裴将军走到了楚月的面前。 裴将军抱拳行礼:“叶长老。” “裴将军。” 楚月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武祖有令,帝尊守凤临城有功,仙药田特送给叶长老。” 裴将军拿出了晶莹剔透的储物戒,“这储物戒里面是从神玄搜刮来的五个亿,乃是路琼所欠之债,如今已悉数归还给叶长老,长老可清算一下。” “不必清算了,有武神殿出手,我自是信得过的。 楚月将血玉般透着潋滟光泽的储物戒收下,心中不由感叹这武神殿用起来确实好使。 日后,她当要建一个,如武神殿般乃至于是更高的势力,方才有真正的立足之本! “叶长老。” 裴将军从属下士兵的手里接过水晶宝盒,恭恭敬敬的递给楚月,“这是三年份的仙草,归还于你,而仙药田之事,武神殿已然登记在长老的名下。” 楚月大大方方的收下仙草,浅笑:“武祖赏赐,战争学院感激不尽。” “既无旁事,我就回武神殿了,这是叶长老你的令牌,日后长老若有事情,可来武神殿找我,裴某很期待叶长老在北境的风采。” 裴将军交代完事情便折了回去。 楚月回眸看去,道:“老七,仙药田的事你吩咐人去交接一下,有成熟年份的仙草都可采摘下来,炼成丹药给去北境比试的诸位弟子。仙药田虽在我的名下,但我是学院的长老,仙药田当归属于学院。” “好,我等等就去交接。”七长老说。 楚月莞尔一笑,斜阳辉下,眼角眉梢都流转着华光。 围聚在朝圣塔前的众弟子,听此话语,心情尤为的激动! 有凌然自傲的女弟子道:“我们九长老足智多谋,既得她神玄路琼五个亿,又能光明正大的拿下仙药田,可谓是心中有丘壑,立马振山河,不似某些陈年酸醋,除了酸还是酸,扫地都拦不住她酸,除了阴阳怪气的挖苦人便一无是处,可怜又可悲呢。” “裘师姐所言甚是,九长老何许人也,岂容某些杂役来论是非。” “九长老为了学院尽心尽力,年纪轻轻就已有雄才韬略,还要被长舌之妇质问,真够让人烦心的。” 薛盈盈听见那些奚落的声音,一向要强的她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这夹枪带棒的讥诮话语,比将她千刀万剐,还要诛心。 薛盈盈低下头来,泪水如断线的珠玉往下流淌。 但昔日好友,没一人来宽慰伤心欲绝的她。 而被她视为宿敌的楚月,连呵斥教训她都没有。 她清楚的看见,叶楚月眼里,是对蝼蚁尘埃的漠视。 她连成为她的敌人,都无资格! 这种感受,如万蚁噬心,生不如死! 她每日提防,出谋划策,怎料叶楚月高高在上,连不屑的眼神都吝啬于她! 第1190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人群之中的李斐然,侧目看了薛盈盈一眼。 曾经,薛盈盈就是他的白月光,如清辉那般的好。 他也对楚月这类刚烈的女子,心生过厌恶。 但仙药田一事,让他幡然醒悟。 他啊。 要成为叶长老那样的人。 薛盈盈眸光涟涟,泪如雨下,凄然动人楚楚可怜地望着李斐然。 试图让昔日跟屁虫般的师弟,来缓解她的尴尬处境。 李斐然的目光自薛盈盈的身上移开,看向了楚月,躬身低腰:“叶长老,仙药田救命之恩,斐然无以回报,此生唯有做牛做马,报此大恩。” 其余从仙药田劫后余生的弟子们,全都跟在李斐然的身后,极其正式地弯腰。 “李斐然。” 楚月声调高了不少,“滚过来。” 李斐然抬起头来,茫然看看周围,随后乖巧地走到楚月的身边。 楚月将装有三年份仙草的水晶盒,丢在了李斐然的怀里,说:“拿稳了,这次,可别再被心术不正之人给抢了去了。” 李斐然眸子微微睁大,泛起了红。 如此重要之物,叶长老竟然交给了他。 他所摘的仙草,被天华、七煞两院的弟子给野蛮抢去,但叶长老送给了他新的。 泪水蓄在眼眶,李斐然吸了吸鼻子。 “我院弟子,流血不流泪。” 楚月冷声喝道:“敢掉眼泪,我砍死你。” 李斐然硬是憋着一口气,不敢让泪珠掉下来。 但这模样好笑可爱得很,其余弟子纷纷起哄,都已忍俊不禁。 七长老和三长老看了眼楚月,都咽了咽口水。 尤其是秦铁牛,适才还在为五十倍的修炼进程而头疼,这会儿看见如此凶狠的楚月,忽而觉得七长老特别的和蔼可亲了。 朝圣塔高楼。 纪苍院长和酒鬼六长老,立在窗前,甚为欣慰。 “琊山老人看人的眼光,不会错。” 纪苍说道:“老六,紫苑弟子交给她,若得以安好,你我的良心,也不用再受折磨了。” 六长老喝着烈火穿肠般的酒,只字不语,远远地俯瞰而下,看向在人群中如日月般熠熠生辉的红衣少女,笑了笑。 “纪兄,北境,算我一个。”六长老道。 纪苍讶然,侧眸看去:“你不是很讨厌这种场合吗?” 六长老擦了擦嘴边的酒渍,豪放地说:“人是会变的,不是吗?” 两人对视一眼,看懂了彼此眼中的默契,笑出了声。 这会儿,楚月和众弟子盘膝坐在朝圣塔前,学院已经准备公布前往北境参与比试的弟子名额了。 来公布名额的长老,乃是一袭黑裙似浓墨的四长老秦无衣。 楚月望着走入视野的秦无衣,目光落在了秦无衣的双腿上,半眯起美眸,敏锐的发觉,秦无衣的走路姿势,有些不对劲,莫非腿部是受了伤? 秦无衣强忍着撕裂过后和身体被碾压过般的疼痛,稳定自然地往前走去,每走一步,额角都会沁出些许的汗。 她目不斜视,却感到如芒在背。 隔着人群,也能感受到,有人炽烈灼热的目光,如焰火般,想与她一同燃为灰烬。 秦无衣拿着灵宝《山河卷轴》走至人前,想把《山河卷轴》打开,公布弟子名额。 “我来吧。” 七长老快步走来,拿过《山河卷轴》时,不经意的碰到了她的手,让秦无衣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往后躲。 “这是我的必要任务,就不劳烦你了。”秦无衣冷漠而疏离。 七长老却毫不在意,“为你操劳,也是我的必要任务。” 秦无衣猛地抬头看向了他,眸光微颤,红唇张开。 “无衣昨夜操劳,疲惫过度,这点小事,就不该劳烦你了。”七长老意味深长地道。 秦无衣面颊绯红,浑身发烫,嗔了眼七长老,暗怪这男人是个厚颜无耻的,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些什么不堪之词。 七长老却是越看越喜欢,美滋滋,笑呵呵,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第1191章 太师院,当年事 楚月怀疑地瞥了瞥秦无衣,又瞅了瞅七长老那厮。 半晌,才在秦无衣的领口,发现了若有似无的青色痕迹,如被蹂躏了般。 楚月当即恍然大悟,露出了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 七长老被楚月看得有几分不自在,但他满眼都是秦无衣,索性一甩手,袖衫掠出的红色藤蔓,交织出了一方椅子。 他将秦无衣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藤蔓椅上。 “你好生歇着,晚些时候我去仙药田拿点仙草来给你补补身子,补充些消耗掉的元气。” 七长老眯起如狐狸般的眼睛,笑着开口出声,就喜欢看秦无衣这娇羞不自在的神情。 秦无衣坐在藤蔓椅上,咬牙切齿的,她原想当昨夜之事是场梦,但七长老这厮字字句句都在提醒她婉转承欢并非梦境,而是实实在在的。 两人郎情妾意眉来眼去的,却叫底下等待名额的弟子们急得如热锅蚂蚁。 秦铁牛等得着急,不敢回应,只得用胳膊肘撞燕南姬,让燕南姬去催。 燕南姬道:“七长老,你们两口子的事能不能晚点再提,我们这儿等得黄花菜都要凉了。” 秦无衣的耳根越发的滚烫发红。 两口子…… 秦无衣的眼底满是复杂之色,仿佛在挣扎纠结什么,有痛苦,也有期许。 七长老却是大方回应:“燕弟子所言极是,就不占用诸位的时间了,本长老一时高兴忘却重要之事,好在燕弟子及时提醒,当赏,就赏我楼中的灵宝法器,明日就送去风华宫。” 秦铁牛傻眼了。 怎么到了燕南姬这里,就是重重有赏? 这并不公平。 七长老将手中的《山河卷轴》丢出,卷轴浮在半空,闪烁着隐隐的红光,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正朝两边徐徐展开。 展开的《山河卷轴》透着光,上方用鎏金记载了前往北境的弟子名额。 其中紫苑三百弟子全都在内,还有燕南姬等所有从神玄来的弟子。 楚月望见上方的名字,红唇微勾,笑意盎然,高兴地揉了揉小狐狸的毛。 她低头看去,突地发现小狐狸紫宝石般的眼眸,正恼怒地瞪视着七长老,目光里有愤然,还有男人的嫉妒。 楚月摸了摸下巴,随后,长指在小狐狸的脑壳上一敲。 “这次北境比试,定要把神玄的那群小孙子给打趴。”燕南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冷清霜却是眼神黯然,想到了北境的婚事。 燕南姬看了看冷清霜,突地伸出手勾住了冷清霜的肩膀,“冷师妹,师兄我一定会亲眼看着你成亲的。” 冷清霜眉头紧蹙,拉开了和燕南姬的距离,起身回风华宫去修炼。 燕南姬望着冷清霜的背影,却是笑了笑。 他家中的长辈,应该赶往北境了吧…… 那些聘礼,不论冷清霜嫁与不嫁,都是她的。 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他今生无悔! …… 这日,公布了弟子名额,又得到了仙药田,战争学院热闹非凡,觥筹交错,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风华宫也是热闹得很。 “阿月,云剑尊回到了太师院。”薛城说道。 “你和小离在这等我,我去一下太师院。” 楚月点点头,望了眼在庭院庆祝的友人,温柔一笑,便趁着夜色正好,去往了云鬣所在的太师院。 前不久,她让云鬣去了一趟神武长安,私底下见神武皇帝,问清当年的密令口谕之事。 如今,云鬣已经带着结果回来了。 楚月推开太师院的门,云鬣回头看向她,苍老的双手摘掉了头上的斗篷,说道:“小楚,当年有关于功高震主的口谕密令,都不是当今圣上为了保镇北军所发,而是有他人越俎代庖,害镇北军!” 第1192章 为人师长 并非当今圣上所为…… 楚月微抿着唇,琉璃般的眸子泛着光泽。 若是如此的话,神武国,长安城里,必有异心诡诈之人。 此人,位高权重,能调动神武皇帝的皇室影卫,假传圣谕,逼得镇北军凄然解散。 这些年来,镇北军少将和士兵流落在外,日子并不好过,许是在暗中被此人打压过! “吾皇还说了什么?”楚月问道。 “他会暗中调查此事,给镇北军一个交代。” 云鬣说道:“上回你帮助琅琊击退了日落五国,各国陆续归还了过去占领的神武城池,想和神武国修好。神武皇帝还让为师告诉你,他们在东篱城,为你建造了战神雕塑,等你北境的比试结束,就可以去看看。” 楚月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对雕塑,毫无兴趣。 不过能收复国土,倒是一件美事。 而云鬣此行,也给神武皇帝敲了警钟,应当会提防身边的人,切莫再重蹈覆辙。 如今楚月的心头大患,便是当年假传口谕躲在背后的神秘者! 未知的危险,往往是最为可怕的。 “小楚,这是长安那位皇帝让我交给你的信。” 云鬣从袍袖中拿出藏匿的信笺。 楚月眸光微闪,接过信笺,将其打开,微微颦了颦眉峰。 信上所写,当年慕倾凰出事,镇北军解散之际,碰过天子玺印的人,有两位的。 一位是九公主轩辕雨的母亲,后宫里的那位苏贵妃。 另一位则是武殿的长老! 楚月指腹摩挲着勾勒出纹路的信笺,脑海之中百转千回,思绪在武殿和苏贵妃之间不断来回。 长安武殿,乃是武神殿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分部,其中不仅有秦芊芊秦氏一脉,还有许多正统授勋的军队。 诸侯国中的军队,多是以各部武殿为名。 但长安城是个例外。 早年间萧天佑的护国军队,还会对武殿礼敬三分。 慕倾凰所率领的镇北军队,则是完全地碾压了武殿的风头! 而苏贵妃,祖上苏府是开国功臣,如今在朝中也有六部职位,乃是拿笔杆子的文官,和镇北军没有利益冲突,除非背后有人指使! 若不谈动机,只谈受人蛊惑的话,任何人都有理由动镇北军! “小楚,你在担心长安吗?”云鬣问道。 楚月点点头,“罪魁祸首不找出来,难以安眠入睡。” “等熬过北境比试,为师和你一同去长安。”云鬣说:“我们师徒俩,一同找出那小人。” 楚月微微一笑,随即说道:“马上就要去北境了,师父还是多练练剑法吧。” 云鬣:“……”他一度怀疑,他这个老东西,才是小楚的徒儿。 小丫头片子分明就是一副为人师长的口吻! 云鬣不悦地闷哼了几声,但仔细想来,多日未曾练剑,倒是有些手痒痒的。 “吵死了。” 这时,夜色幽深,地底的深处,传来了苍老且极其不耐烦的声音,仿佛是在熟睡中被人吵醒,夹杂着一股火药味甚浓的起床气。 第1193章 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我去——” 云鬣被吓得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只感到瘆得慌,躲在楚月身后警戒地看向平地。 立在楚月肩头一身紫毛贵气异常的小狐狸,左侧爪子环在胸前,右边爪子摸了摸下巴,宛若沉思者般宁静了会儿,便道:“有人诈尸了。” 楚月瞅着这一人一狐的反应,嘴角猛地抽搐了几下,踏步往前,垂眸直视传音的地面,两手抱拳,铿锵问道:“在下战争学院九长老叶楚月,不知前辈是何方神圣。” “九长老?” 那声音似在疑惑:“我院何时多了个九长老?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 楚月略微抬起眼帘,若有所思,旋即出声:“前辈莫非是学院中人?敢问前辈的名字是……?” “名字?” 那人绞尽脑汁过后,不耐烦地道:“忘了。” 楚月:“……” 不知为何,她忽然间想到了秦铁牛所说的那些个性情古怪的元老们。 “小楚,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借尸还魂?”云鬣紧盯着发出声响但表面死寂的地面,生出了毛骨悚然感。 想他云剑尊,一世威名,不惧生死,却怕这地下的东西。 楚月伸出手将云鬣护在身后,半眯起眸子,冷冽地俯瞰着地面。 “咔嚓,咔嚓。” 太师院平整光滑的地面,骤然出现了十几道往外不规则扩散的裂缝。 一道白影,从中破土而出,满身仙风道骨之气悬立在半空,再徐徐落回地面。 老人霜眉雪发,打了个哈欠,上下打量了番楚月,随即说道:“人模人样的,倒是不错。” “前辈可是我院二元老?”楚月淡然地问。 根据秦铁牛所说,战争学院的二元老,因为不愿处理学院之事,图个清静,便会找个坟把自己给埋了。 “是个元老不错,忘了排第几。” 老人极为嫌弃地瞥着云鬣,“以后写完信后,别再自己得意洋洋的念一遍,吵的人不得安宁。” 云鬣见对方并非鬼魂,便也昂首挺胸飘飘然的站在了楚月的前面,听得此话,却是老脸一红。 老人打着哈欠,转身就往外走。 楚月望向二元老的背影,问:“前辈此去何处?” 老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满腹怨言:“你这老不死的徒弟如此聒噪,自要另寻去处。” “十大学院的比试在即,地址是北境,二元老可要前去?”楚月浅笑:“前辈若去的话,院长和诸位弟子们想必会非常高兴的、” 二元老想到要去处理那些让人头大的事情,便打了个冷颤,脚底抹油般,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句话:“就跟他们说我死了,有事烧纸。” 楚月瞅着溜得比兔子还快的老人,眨巴了两下眼睛,与云鬣大眼瞪小眼。 “这学院的元老,都什么毛病。”云鬣匪夷所思。 咻! 破风声起! 便见二元老去而复返,抬手敲了下脑子,“怎么把家当给忘了,我这脑子,生锈了。” 说罢,长臂一挥,气力涌动,数道裂缝再次破开,中央处掠出了一口棺木。 二元老背着棺木翻墙就走,留下傻眼的师徒二人和无语至极的狐狸在这夜色里一动不动的杵着! 第1194章 冠星 “这……” 云鬣咋舌。 楚月笑了笑,“战争学院,确实是个有趣的地方。” “是的。”小狐狸赞同地点了点小脑壳:“没什么比诈尸还要有趣了。” 楚月耸了耸肩,折身回到风华宫,将神武长安的消息说给萧离和薛城听。 云鬣则在练剑前,又躲在屋子里写着满满载载的信,放在了小青的手上,准备送去给神玄。 “太师,你这写信的次数,也太频繁了吧。”小青一脸为难,满眼哀怨。 他是有宏图壮志的人,如今每日不是给云鬣送信,就是帮楚月在学院冰河里囤鸡腿,未免太大材小用了些。 云鬣抬头看了小青一眼:“你懂什么,我与诸位兄弟,同院多年,情同手足,如今分隔两地,自是万分思念,应当多多联络下感情,不然到时候生分了。” 小青:“……”神玄的那几位,并不想联络感情吧。 小青叹了一口气,便捧着一堆信,托人送去神玄。 神玄学院,寒月峰上,贺雄山几人坐在了一排,齐刷刷的拆信,一张张脸,不约而同的发了黑。 “这老贼又在嘚瑟了。” 贺雄山铁青着脸道:“他都沦落到要徒弟去教他剑法了,也有脸来给我们嘚瑟!” 权韬捏着信猛地站起,想回去让自家徒儿教自己几招。 突然发现上回楚月成为九长老后可怜的徒儿已经被他扫地出门了。 …… 却说时间如白驹过隙,悄然流逝。 北境比试之日,即将到来。 各学院动身去往北境的前夜,楚月正在风华宫中盘膝而坐,凝神聚气的修炼。 她如今已是武星境的修炼者,但纵观各大院的长老,都是武尊境起步。 虽说楚月能做到越段挑战,对于她所期许的来说,却是远远不够的。 在武道文明百花齐放百舸争流的时代,武星境,是一个浪漫而特殊的境地。 除了实力的强弱以外,便有“冠星”之事! 所谓冠星,顾名思义,武者之间结为夫妻时,女子都会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武星,融向丈夫的武星,从此以星辰之名,缔结姻缘。 自古以来,多是如此。 只因武道之起源,是男尊女卑,所以亘古不变的观念,亦是根深蒂固的。 故而,世上冠星,都是女子甘愿自降身份,成为男武星的附属,在夜里发出光芒。 楚月以往对此颇为不屑,她自诩钢铁不屈,横刀立马顶苍穹,不愿成为任何人的附属。 但那个人若是夜墨寒的话。 她愿意。 楚月闭上眼眸,内视脏腑,运行气力至第十八个小周天后,气入元神,注天灵,汇武星! 她全神贯注,去观望武星之地,轻咬舌尖,溢出鲜血,随后用尽全力,想把自己的武星,融向夜墨寒的星辰。 却是陡然发现,她的武星旁侧,多了一道如影随形的星芒,甘愿成为她的附属。 楚月蓦地怔住! 而在她头顶的屋檐之上,小狐狸躺在上方,懒洋洋的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仰头看着云后的星,紫眸流光溢彩,突地嘴角上扬,得意一笑。 第1195章 何人与她立黄昏 小狐狸笑意盎然的眼里,倒映出满夜的星芒流光。 屋内的女孩辛勤修炼,他在檐上护法。 当他发觉楚月打算为他“冠星”时,笑得合不拢嘴,毛茸茸的小尾巴颇为嘚瑟荡了几下。 看吧。 这女人如此爱他,爱得不要不要的,没他怎么能行。 小狐狸吐掉那狗尾巴草,一双爪子捂着嘴暗中窃喜。 远处正在种花的老婆婆,抬头看了看屋顶极具灵性的小狐狸,老眼尽是惊奇之色。 “那狐狸,是新来的长老的爱宠吧。”老婆婆如是说道。 旁侧花圃栏上,一个白发老人吊儿郎当的躺在上方,两手惬意地抱着后脑勺,胸前挂着一方玉牌,写着醒目的四个大字:鄙人哑巴。 “这狐狸是遇到了什么事,竟如此高兴。” 白发老人眯了眯眼睛,好奇地问。 老婆婆笑道:“你不是自称哑巴,不愿与别人交谈吗?” “你乃我院大元老,岂是别人?”白发老人笑眯眯地道。 他这一生,沉默寡言,鲜少与人交谈,但大多数的声音,都只是给了眼前的老婆子。 老婆婆笑了笑,继而弯腰种花。 风华宫,殿宇中。 楚月以气力注元神,凝视着这片星空。 当她百流汇川般,将玄气和元神之力都凝聚于旁侧如影随形的武星后,便能进入潋滟绚烂的星河,此乃武星内部。 拨开浅层的绯色云雾,便能看到,流光勾勒出了她的名字。 这颗武星,以她的名字命名,并且此生就算魂飞魄散,都无法消除。 而当抱枕为她冠星,成为她的附属之后,就在无形中与她的武星,建立了一个跃然于星河外的纽带羁绊。 当武星之间的纽带羁绊逐渐成长到稳定期后,楚月就拥有了对其武星的主宰。 她若强行切断羁绊,对方的武星,就会被虚无吞噬,陷入永生的孤独。 而她若要毁灭其武星,也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其九万年的修为,化作虚有。 武星境。 一个因爱情而浪漫,因人性而残酷的……武道境地。 有人得以神仙眷侣,有花有酒相伴一生。 有人孤注一掷,却沦为史书的前车之鉴和笑谈。 楚月停下修炼,周身气力翻涌内收于武体,缓缓地睁开了清亮碧透的眼眸,笑意如忘川河畔的花,徐徐绽放。 她略微垂下薄如蝉翼的眼睫,唇角轻扬,青丝微落,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世上最美好之事,便是当她在毫无保留奔赴抱枕的时候,她的男人,也穷其一切,走向她。 楚月轻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来,两壶酒从桌面掠至手中。 她拿着酒壶,脚掌点地,身轻如燕飞上屋檐,将一壶酒丢给了那乐不思蜀的小狐狸,颇为无奈。 哪有这样的人。 把命交给别人,还跟天降横财般高兴。 楚月坐在小狐狸的旁边,仰头喝了一口,说:“抱枕,你就不怕,我毁了你的武星?” “你不会。” 小狐狸言语深沉,只是一双爪子抱着半个身子大的酒壶来喝,显得有几分滑稽。 “若有那么一日呢?”楚月再问。 小狐狸喝了口酒,放下酒壶,回过头看向她,紫眸微起涟漪,如深海的妖。 他问:“你舍得吗?” 楚月痛饮酒水,笑出了声。 确实。 她不舍得。 小狐狸的眼底,却划过一抹深意。 若他的生命终将走到尽头的话,何不死在心爱之人的手里。 比起这些,他更担心,这人世残酷,纷争不断,若没了自己,何人与她立黄昏? 第1196章 夜色伴花香,月藏乌云后 楚月许是心情愉悦,拉着狐狸喝了半夜的酒,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毕竟,明日曙光将至,便要动身前往北境。 她将肩负重责,马不停蹄,不知疲惫,不知何处是尽头,何时有归宿。 兴许,她的归宿就在那兵荒马乱的时代和血雨腥风的厮杀里,只是如今沾染了不该有的温情,才对这早已失望的人世,百般眷恋。 楚月没用神农之力稀释酒水,喝了一壶又一壶。 小狐狸则像个工具人,跑上跑下的拿酒。 直到屋顶已经喝完了十几壶烈酒。 小狐狸捧着酒壶,忽而站定住,扭头看向学院内的一片花田,发现两个老东西在偷看他。 当即狐狸尾巴一晃,遮住了半个身子,似是不想给这两个老贼看。 而后放下酒壶,准备递给楚月的时候,才发现女孩醉醺醺地躺在瓦片上休息,羊脂玉般姣好的面颊白里透着诱人的红,睫翼浓密似蒲扇,在眼睑下遮出了淡淡的阴影,红衣似火,微扬在晚间凉风里,女孩纤细如玉的手里,还攥着半壶酒,壶口倾斜,酒水不断地往外溢。 此情此景,宛若古老的画卷般。 小狐狸坐在屋檐,爪子托腮,如视人间宝藏,看了半晌。 他瞅了瞅四周,夜色伴花香,月藏乌云后,凉风催着他往前走,在女孩的面颊低下脑壳“吧唧”了一口。 花田里的两位元老,看得瞠目结舌,瞪着老眼说不出话来,只道这年头的狐狸都成精了。 风渐渐大了,拂过枝桠和花叶,掀得沙沙作响。 小狐狸立在屋檐,小爪子摸了摸下巴,沉思了会儿,决定用封印时积攒下的精力,换一回短暂的人形状态。 血雾自他身躯蔓延而出,漾在皓月清辉下。 他的身影渐渐与血雾融为一体。 下一刻,身形修长墨袍翻飞的男人从血雾中走出,倾身将地上的女孩抱在怀里,掠回了殿宇之中。 花田之中,两位元老见那狐狸“噌”的一下变成了人儿,将他们的新长老给抱了下去。 “那是……帝尊吗……?”白发老人诧异地问。 “是……吧?” 老婆婆愣住。 难道说,这就是年轻小两口之间的情趣吗? …… 殿宇内。 夜墨寒抱着他的女孩,步至床榻旁,将其放在床榻,为她盖好了锦被,又捻了捻被角。 男人坐在床沿,妖孽俊美的脸庞,完美到无可挑剔,讳莫如深的眸,凝视着女孩的容颜。 他一挥手,水纹般的气力,洗涤掉了女孩满身的酒气。 他握住楚月白嫩的小手,轻微俯身,在女孩的眉间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 这九万年来,他度日如年,蹉跎岁月,像是个负罪累累的囚徒。 直到这一双母子,不期然的出现在了他的世界,救赎着他画地为牢的阴郁,赐予了他一束光。 他从未想过,像他这般被族人遗弃,天生妖异,憎恨世间的人,也想走一走人间正道。 彼时,他游走厮杀之地,宛若个冷血的刽子手。 阿楚。 如若你所见到的,是九万年前的屠夫。 你还会走向他吗? 第1197章 将启程往北境 思及此处,夜墨寒的眸色愈发深邃,仿若有暗潮涌动。 …… 春末时节,晚风悠悠。 启程去北境的前夜,有人在刻苦修炼,有人早早睡了个好觉打算养精蓄锐,也有人把酒言欢谈情说爱。 当然,也有在不眠不休斗蟋蟀的。 譬如燕牛二人组。 亦有黯然神伤者—— 冷清霜眉染哀愁,坐在放置海棠盆栽的窗前,没人知道她此刻在想着什么。 她望向对面长廊的一间屋子,隐隐约约听见燕南姬赢了蟋蟀兴奋的声音。 冷清霜扯开唇苦笑了一声。 这段时间以来,燕南姬跟她走得很近。 那日被药神宗逐出师门,燕南姬曾当众扬言娶她。 她曾在不知不觉间,心有片刻的悸动。 但很显然的是,北境在即,家族逼婚,燕南姬却无动于衷,显然是对她无意。 冷清霜抬起双手缓缓地合上了窗,不再看那两个让人不省心的。 却说正在和秦铁牛斗蛐蛐的燕南姬,眼角余光扫了几眼对面,见冷清霜房内的灯盏熄灭,窗棂内外一片漆黑,心也跟着紧了紧。 秦铁牛没有察觉到燕南姬的分心,还在一边逗弄着蟋蟀,一边愁容满面地说:“燕兄,你说这要怎么选,萧离姑娘让秦某一见钟情,屠姑娘又深得我心,还有夜罂姑娘,感觉娶回家也不错……” 燕南姬开始头疼欲裂。 这厮每夜临睡前都要纠结和哪一个姑娘好,吵得燕南姬夜夜噩梦。 “等她们看上你再说吧。”燕南姬无语了。 “还是夜罂姑娘吧,饭量小,好养活,屠姑娘饭量太大了。”秦铁牛似是没有听到。 燕南姬:“……” 而就在此时,风华宫外侧,秦无衣所在的楼阁。 露出俊脸的七长老,一身火红色的衣裳,坐在院墙之上,盯着秦无衣的门,挣扎了整整半夜。 良久,七长老跃下院墙,走至门前,轻敲了敲门。 秦无衣将门打开,冷漠地看着他:“有事吗?” 七长老道:“秦无衣,你还真是用完就丢。” 用完就丢。 秦无衣耳根泛红,瞪了眼七长老,正儿八经地说:“老七,酒后误事,只当从未有过就好。” “我做不到。” 七长老心口微裂开了一道缝,泛起了疼痛之意,而后怒道:“大爷我这辈子都没碰过女人,你得负责到底,否则我就去武神殿一纸诉状告你始乱终弃。” 秦无衣紧抿着唇,沉吟半晌,才说:“老七,我说过,我此生必是孤家寡人,我无法再怀胎了。” “那又怎样?”七长老反问:“你是怀胎机器吗?就必须要怀胎吗?” 秦无衣微微张嘴,转过身朝屋内走,身影瘦削,语气无奈:“我输不起了,我已经输掉半条命,没命再输了。” 七长老健步如飞迅速走过去,直接将秦无衣抵在桌前,“不试试,怎么知道这次是不是赢了?怎么不知道之所以错过有些人,只是为了等我?” 秦无衣眸光轻颤,还未说话,柔软的唇便被男人堵住。 夜色…… 越发的深。 春日的花,香味正浓。 …… 一夜过去,次日黎明,曙光洒落在茫茫大地。 晨钟之音响起,传遍学院的每个角落。 殿宇奢华,熟睡的楚月,睁开了澄澈清冽的眼眸。 今日,将启程往北境。 第1198章 外祖母在的地方 楚月正欲起身,才发现后脑勺下方有些许的不对劲,随后坐起身朝下看去,才知小狐狸被她当成了枕头。 小狐狸趴在床榻顶部,小爪子托腮,一副厌世的神情,略显好笑。 昨夜,醉醺的女孩,不由分说就把他当成了枕头,非要枕着睡。 “再不醒,亲夫就要被你压死了。”小狐狸幽幽哀怨地说。 但尽管如此,充当玉枕的整晚,他都没动弹一下,就怕扰了姑娘的清梦。 “堂堂帝尊,死于被压,岂非面上无光,叫人耻笑?” 楚月唇角微扬,笑容满面,睡眼惺忪的清晨,少了平日里的暴戾,多了些少女的娇气。 垂下的青丝,还带着几许的凌乱。 衣襟微敞,露出精致的玲珑锁骨和半片白皙如雪的圆润香肩。 她歪头瞅着狐狸,眼眸似要溢出光来。 小狐狸轻咳了几声,就像每日都会迎来黎明破晓般,他也会周而复始的对着同一人心动,永远都不会结束,除非他的心脏不再跳动。 外头,响起了敲门声,以及花月痕的声音:“小师妹,纪院长的人过来了,又带了一批新的黑铁内甲,需要现在送去紫苑吗?” 楚月尚未回答花月痕的话,就见那小狐狸忙前忙后的,又是帮她把衣襟拉好,把锁骨遮得严严实实,又是扯来了外袍,裹在她的身上,生怕这令他怦然心动的花容月貌,被别的男人瞧了去,仿佛是操碎了一家之主的心。 诚然,这一家之主,亦是某人自封的。 楚月俨然被包成了个大粽子,面色微微发黑,嘴角猛地抽搐。 “小师妹?”花月痕又问。 “给风华宫每人留一套,其余的送去紫苑,让他们都加倍穿上,再启程去北境。”楚月说道。 “好。” 花月痕站立原地不动,看着紧闭的双门,欲言又止了半晌,方才转身离去。 长廊深深,他的身影尽显出难以言说的落寞。 却说紫苑的三百弟子们,全都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尚未到出院门,就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是很多年来,他们第一回出院门,出去看一看这大千世界,是不是如九长老所说,有花香十里,有川流不息。 直到满载黑铁内甲的木车,停在了紫苑武场,一张张脸,变戏法般,突然就觉得人生无望了。 “九长老,求你做个人吧。” 红衣少年在武场嗷嗷大叫。 至于学院内其他的弟子,听到紫苑传出的哀嚎声,又得知新送了一批黑铁内甲去,一个个毛骨悚然,四肢发冷,好似劫后余生般,再次感谢祖宗保佑,庆幸九长老选择的弟子是紫苑,而非他们! 半个时辰后,前去北境参与十大学院之比试的五百弟子和院门师长,都已出现在九鼎门外。 每位弟子的身前,都漂浮着一把藏青色的光芒冷冽的宝剑。 院长纪苍捋了捋胡须,道:“此乃翎缘剑,可助诸位弟子御剑飞行。北境领土,以及境外五百里地,都有明文规定,不可翱翔于空。故此,我等御剑飞行至北境外的漠城,便换将翎缘剑换为我院早已买下的疾风骏马,直抵北境。” 一听到北境二字,众人都格外的兴奋。 楚月抱着小狐狸站在旁侧,漫不经心地听着纪苍的说辞,目光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此次北境,战争学院的元老,一个都没有来。 也不知那二元老拖着棺材去何处安家了。 “诸位,北境比试,点到即止。” 纪苍再道:“不说是否拔得头筹,纪某只愿我们安然无恙的去,平平安安的归,我院弟子,一个不能少。” “是!” 众人异口同声如惊雷,直冲九重云霄! 比起其他学院更看重的荣光,他只在乎这群年轻弟子的安危。 正因如此,战争学院比起其他学院,更像一个家,弟子之间少了尔虞我诈,多了一股刀剑难断的凝聚力! 楚月回头看了眼,发现紫苑弟子们都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的。” 楚月眉峰一蹙,低声喝道。, 紫苑弟子听见这如雷贯耳的声音,全都挺直脊背扬起了头。 纪苍和六长老见此,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笑颜。 小九身为长老,虽然比较严厉苛刻,但她对紫苑弟子都是用了心的。 如此,是紫苑之福。 “老三,学院的大小事务,还有这些弟子,就交给你了。”纪苍面朝三长老,说道。 “院长,小九,你们安心去北境,战争学院万事都有我。”三长老拍了拍胸脯。 楚月唇角微扬,仰头看了看这一片艳阳天,轻呼出了一口气。 北境啊…… 外祖母在的地方呢。 第1199章 漠城 院长纪苍迈开腿走了几步,停在香案前,点燃了三炷香。 “小九,过来。” 纪苍招了招手。 楚月箭步走去,从纪苍手中接过了香。 纪苍说道:“今早收到了北境的消息,此次比试,各大院都要选一人作为总司,统领学院,战争学院就任命你为学院总司,全权负责北境之事了。这三炷祈福平安香,就由叶总司你来吧。” 楚月轻点螓首立在香案前,虔诚的捧着三炷香,眼眸微阖,头顶苍穹脚踩大地,面朝偌大的学院鞠躬三下,为此行祈福。 她从不信鬼神之说,但若能带来几分心安,她信。 楚月睁开眼眸,将香插在香案,转身之际玉手铿锵而挥,红衣划开了凛冽的弧度,她回身看向五百弟子,赫然道:“上剑——” 众人皆踏翎缘剑,飞掠半空,只不过紫苑弟子初次飞行,还有些歪歪斜斜的。 燕南姬等人,则都召唤出了自己的兽灵机缘,乘坐飞兽掠高空。 楚月元神之中的朱雀,早已寂寞难耐,嘶鸣一声,满缠烈火的庞然身躯,骤然出现于九鼎门,惊艳了一众的人。 楚月牵着小宝,扛着狐狸,一家三口步入朱雀的脊背。 少将萧怀罡站在翎缘剑飞行半空,远远地看了眼火焰炽烈的圣兽朱雀,心中有难言的澎湃感。 这,便是他们镇北军的小主子!神武长安的顶梁柱! “小楚厉害吧。” 云鬣踩着飞剑,飞到了萧怀罡的旁边,笑着捋胡须,乐呵呵地说:“老夫教出来的,低调,低调。” 萧怀罡:“……” 只见云鬣这老头,红光满面,哼着小曲儿,仿若踏春般御剑飞行去北境。 萧怀罡则心情复杂。 他听说过战争学院,是十大学院的末流,毫不起眼,弟子也不如其他学院的出色。 如今亲眼所见,才知战争学院之有趣,之魅力无穷! 前方的朱雀载着楚月翱翔在苍穹之下,狂风猎猎,骄阳似火渲染着无垠的苍穹,染上了绚烂的暗红色,宛若倒过来的红色海洋,充满着神秘和高贵! 萧怀罡沉寂多年的心和血液,都已沸腾起来,仿若回到年少轻狂时,鸿鹄志气踏六合! 萧怀罡呼吸急促几分,连忙跟上了楚月。 自此,五百弟子御剑飞行,跟在朱雀和十来道兽灵飞鸟后,向阳而飞,好一派景致! 战争学院内的弟子们,都仰起头,看着如此恢弘之景,亦跟着激动了起来。 花田里,种花的老婆婆,看了眼栏上的白发老人,说:“听说神玄对小九长老恨之入骨,又得王府的器重,当真不去吗?” “不去,去了还要交谈,甚累。”白发老人惬意地晒着太阳:“再说不是有帝尊吗,总不会受了委屈。” “我院长老,岂能靠他人来护?”老婆婆皱了皱眉,“我去问问其他几个。” “别问了。” 老人说道:“都是不问世事的,北境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没人会去的。” 老婆婆拧了拧眉,随后垂下头,叹了口气,“罢了,世有机缘造化,人有福祸悲欢,万般都是命。” 一阵风来,花香更浓。 …… 这一日,十大学院的弟子们,都在赶往北境。 而此次十大学院的比试,也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最是引人关注的! 成群结队的武者,御剑飞行,赶往北境外的漠城。 漠城,原是人烟稀少之地,多为游民、猎人、佣兵和杀手等亡命之徒的栖息地。 如今倒也热闹了起来,远远看去,一片繁华烟火气! 第1200章 五百弟子踏剑来 不多时,神圣的鸟鸣声传遍四方,响彻于漠城的每一地! 漠城内外的武者,俱已仰头看天。 但见朱雀盘旋,鸟兽翱翔,五百弟子踏剑来,遮了半壁天! 来来往往的武者们驻足停下,议论纷纷: “那是圣兽朱雀吗?这来漠城的,是战争学院的弟子吧。” “纵观翎天大陆,得圣兽机缘的武者,便只有战争学院的那位长老了。” “都说战争学院不堪入流,我怎么瞧着比先前来漠城的神玄队伍,还要气派三分?” “有圣兽朱雀助阵,能不气派吗?” “……” 众人窃窃私语的讨论。 以叶薰儿为首的神玄队伍,正和落羽学院的人一道而行。 叶薰儿听见那些声音,面色陡然变得难看,猛地咬了咬牙,袖衫下的手死死地绞在了一起。 她和众人一样抬头看天,圣兽朱雀周身的火光,强烈到能把黑夜照亮成白昼。 朱雀鸟鸣一声,千里之内的鸟兽,都会不约而同的发出啼叫音。 叶薰儿眼红地看着朱雀,若得到朱雀机缘的人是她,如今被世人羡慕的人,也只能是她,她亦有脸去青音寺去见外祖母!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让她彻底明白了过来,天府王室也罢,未婚夫周世子也好,都不如北洲慕府来得可靠! 外祖母,是她的救命稻草! “叶总司,是战争的人来了。” 落羽学院的大长老君夏竹洵洵儒雅,嗓音温和,但看向朱雀的眼底深处,有一抹恨意! 仙药田之事被楚月摆了一道,以至于他回到学院,被院长责罚,当众羞辱。 若不能在北境将功补过的话,再回到落羽学院,他这大长老的位置,恐怕就到了期限! “嗯。” 叶薰儿面色如霜,淡淡地点了点头,意有所指地问道:“面对战争学院,君长老有几分胜算?” “保守起见,七分胜算。” 君夏竹道:“不保守起见,八分胜算,若来的不是紫苑弟子,兴许还要让君某有所顾忌,只可惜战争学院太过于自信,甘愿用紫苑弟子冒险,只怕此次战争学院,会沦为十大学院比试史上的唯一笑谈!” 叶薰儿笑了笑,“那便好。” “叶总司。”君夏竹道:“听闻天府王室会派周世子来,君某就提前恭喜二位喜结连理,白头到老了。” 提及周世子,叶薰儿的情绪,喜忧参半。 不过她能在这次北境比试,统领神玄,成为总司,亦是沾了未婚夫周御的光。 叶薰儿大大方方地道:“谢过君长老了。” 陈清河站在旁侧,细细观望着叶薰儿,发现接二连三的失败后,叶薰儿确实改变了很多。 但旁观者清,连叶薰儿自己都不知道,她如今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在不经意间,刻意的模仿着叶楚月。 她痛恨憎恶叶楚月的存在,夺走了她昔日的光辉,又想成为那般光芒万丈的人! 陈清河抿紧了唇,默然不语。 此时,战争学院的队伍,数百人都已停在城门前。 守城护卫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战争学院。” 楚月红衣傲然,立于城前。 身后,紫苑弟子东瞅西看,如初出茅庐的孩子般,有好奇,有期许,还有忐忑之情。 “开城门,放行!”守城护卫抬手一挥。 “咔……咔咔……” 古老而沉重的城门,分别朝两侧打开。 朱雀化作火光,湮灭在了楚月元神之中。 楚月走在最前方,以总司之势,率领数百人,走进了漠城。 街道长长,迎面撞上的正是神玄、落羽的队伍。 叶薰儿昂首挺胸,微微一笑,双手作揖:“叶长老,别来无恙。” 楚月瞧着不再张牙舞爪改了性子的叶薰儿,轻挑起了眉,沉吟半晌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直接忽视了叶薰儿,迈开修长的腿往前走去,叶薰儿挡住她去路,也没有后退的打算,以为楚月会因此而停下,楚月则是面无表情直接用肩膀撞开了叶薰儿,身如钢铁铿锵前行,随性慵懒地走过人满为患的街道!! 第1201章 画虎不成反类犬 战争学院从师长到弟子五百余人,紧随其后,跟着楚月自落羽、神玄的队伍中央穿插而过,似是彻底将这两大学院给忽视掉了。 君夏竹眯起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扭头看去,只见七长老紧牵着秦无衣的手,宛若两口子般亲昵。 而叶薰儿还保持着行礼如仪的作揖动作,眼神略显呆滞,沉吟片刻,眸子骤然紧缩,回头大喝:“给我站住!吾乃神玄总司,贵院长老,岂敢如此无礼?” 楚月迈开修长的腿,始终没有停下的迹象。 叶薰儿咬牙切齿,玉臂猛挥,似在发号施令,想要与战争学院起冲突。 其余弟子还好说,幽冥弟子三十六煞都围绕着晏红鸢,丝毫没有听叶薰儿的话。 漠城长街氛围如杀,楚月垂下的手,晶莹剔透的指尖,轻轻地敲打着别在腰间的碎骨小斧,眼底戾气悄然流转。 眼见就要剑拔弩张,却说长街尽头,有黑袍侍卫骑马而来,肩上佩戴着漠城城主府的徽印! 数十名带剑侍卫,英姿飒爽,刚毅冷冽。 骏马嘶鸣一声,停在了长街中央。 众多侍卫翻身下马,动作统一,黑袍猎猎生风! 侍卫首领踏步往前,停在楚月的面前,抱拳道:“在下乃虞城主的贴身侍卫,特奉城主之命,恭迎远方贵客叶总司,叶总司驾临我城,令我城蓬荜生辉,还望叶总司莫要介意在下来之甚晚。” “虞城主有心了,劳烦阁下前方带路。”楚月落落大方的一摆手。 “叶总司,请——” 侍卫摆手转身。 战争学院的人便已前去城主府,反观叶薰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窘迫到无地自容。 她没想到,战争学院如此昏了头,竟会让叶楚月来担任学院总司。 城主府的侍卫,一口一个“叶总司”,声声恭敬尊称叶楚月。 而她这个叶总司,就宛若跳梁小丑,只配在尘埃里卑微般! 四下里,街道两侧的武者,小声议论: “要说这叶总司,还是叶三爷得劲,年纪轻轻就能成为总司首领,所需要的,可不是一般的魄力!” “话说,我此前见过这位叶薰儿,与此刻全然不符,仪态言谈,倒和叶楚月有几分相似。” “这叫什么,这叫,画虎不成反类犬。” “……” 叶薰儿低下头来,眼眶泛起了红。 “咳……” 神玄队伍里,戴着斗篷的慕笙优雅抬手,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似在提醒叶薰儿。 叶薰儿清醒过来,咽下了这口恶气,面朝君夏竹道:“君长老,神玄会在明日辰时,骑马过五百里地去北境,落羽学院可要结伴而行?” “也好。” 君夏竹心不在焉的应着,眼神却看向秦无衣的背影,想到她和七长老的关系,心口便一阵刺痛,还有一股遭妻子背叛的歇斯底里! 叶薰儿礼貌性的笑了笑,实在承受不住来自四方充满异样的眼神,带着神玄的人,回到了酒家客栈! 她和母亲走入二楼屋中,坐下歇息。 慕笙合上了门,说道:“薰儿,马上就要到北境了,届时在青音寺见到了外祖母,可知要说些什么?” “只口不提被迁出族谱之事,提叶楚月弑父,还要蛊惑外祖父和舅舅们。”二 叶薰儿道:“娘亲,外祖母一生的牵挂都是凰姨,我虽然从未见过凰姨,但也很喜爱她,我要不要多提一些凰姨?” 慕笙脸色微变。 “凰姨这么多年杳无音讯,定是被人所害没了命,只可惜外祖母他们不肯听事情的真相。” 叶薰儿道:“我要跟外祖母说,有朝一日,我定要找到欺负凰姨的人,给凰姨报仇雪恨,外祖母一定会高兴的。” “啪!” 慕笙一掌重重地打在了叶薰儿的面颊,打得叶薰儿发髻的珠钗掉了一地,满头青丝披散下来,面颊红肿不堪掌印清晰,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 叶薰儿捂着生疼地脸,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眸,愕然地看着陡然失控的慕笙:“娘……?” “你要给她报仇雪恨是吗?我来告诉你,谁杀了你凰姨。” 慕笙眼眶通红,咬牙说道:“是我,我杀了她,我亲手断了她身上每一寸骨头,我将一根根针插入她的肌肤,我亲自送她去见的阎王爷,叶薰儿,你还要给她报仇雪恨吗?” 叶薰儿看着声嘶力竭的慕笙,张了张嘴,摇摇头,满脸的难以置信,不由往后移了移。 第1202章 一位故人 叶薰儿从小就听府上的人说起凰姨的事,也知道慕府一家,从带发修行的外祖母到在外漂泊的四舅舅,都是因为慕倾凰。 但她未曾想过,害死凰姨的人,会是自己的母亲。 慕笙也是担心叶薰儿会在北洲慕府的亲人面前露出破绽,从来都没和她说过与慕倾凰有关的事情。 但叶薰儿每回对慕倾凰的崇拜,就像是一根刺,死死地扎在慕笙的身上,叫慕笙痛苦不已。 慕笙望见叶薰儿脸上的伤,后知后觉,状若疯癫,颤抖地手抚摸着叶薰儿嘴角的血迹,流着泪说:“薰儿,你看见了吗,看见你的外公舅舅他们有多么的偏心吗,他们压根不在乎娘亲,只在乎慕倾凰,你想想,如若慕倾凰有了孩子,他们眼里还会有你吗,娘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想让你好,薰儿,你明白吗?” 叶薰儿面颊淌下两行清泪,点了点头:“薰儿明白,薰儿永远都不会说出这件事,薰儿只在乎娘亲。” 慕笙拥着叶薰儿,安慰地拍了拍叶薰儿的后背。 …… 此刻,楚月已至城主府,城主虞谨言亲自来迎。 “叶总司,纪院长,诸位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虞谨言抱拳走来,豪迈爽朗地笑道。 纪苍说道:“小九,虞城主是我前些年的结拜兄弟,此次前往北境的马匹,就在拜托虞城主帮的忙。” 说至此处,便望向虞谨言,介绍道:“虞贤弟,小九是战争学院的总司,也是我院九长老。” “叶三爷之名,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虞谨言道:“早便听闻有巾帼不让须眉者,有只身入虎穴舍己救人者,如今见面更甚传闻,叶总司当得起这三爷之名。” 楚月浅笑了声,“虞城主谬赞了,都是在外的虚名和一些侥幸罢了。” “命运,是强者的谦辞,叶总司人中龙凤,万古一遇的天才,委实谦虚了些。” 虞谨言笑道:“叶总司,战争学院所要之良驹都在城主府的后院,有人好生照料着,都是以速度闻名的疾风战马,诸位可以随时去北境,不过我与纪兄多年未见,不得留下来喝两杯吗?” “那便明日过去吧。”楚月嗓音清冽。 “叶总司,城主府中,还有一人在漠城等候你许久,叶总司可要去见一面?”虞谨言问。 “不知是何人?” “去了,总司就会知晓。” 楚月微抿红唇,轻点了点头。 虞谨言一挥手,便有侍卫带楚月前去。 “院长,弟子们暂时就交给你了。” 楚月离开前,看了眼后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的紫苑弟子们,有些哭笑不得。 谁说她的弟子都是不容于世的怪物,分明鲜活可爱得很。 …… 而后,楚月抱着狐狸,跟在侍卫的身后。 侍卫边走边说:“叶总司,这位公子早在半月前,就来漠城等候姑娘了,可真是极有耐心,那公子好像是叶总司的故人,在府中提起叶总司,脸上都会带着笑意。” “哦?”楚月挑起了一侧眉梢。 怀里的狐狸却是陡然间炸毛了,宛若打翻了百年的醋坛,怒气氤氲的眼眸,凶狠地瞪视着前方的空气,仿佛在瞪那位公子! “女人!你背着本尊有野男人了!”小狐狸咬牙切齿的,宛若在叶府初见时的模样。 楚月笑了笑,轻抚小狐狸为其顺毛,“你觉得呢?” 小狐狸轻哼了声,缓和了几分,但还是有些牙痒痒的。 “嘎吱”一声,檀门打开。 “叶总司,到了。”侍卫在门前作揖道。 楚月点了点头,跨过门槛的同时,往前看去,嘴角却是猛地一抽,脚下一个趔趄,也险些摔倒。 只见屋中屏风水墨图,斜放一张贵妃榻,一身红袍的男人斜卧于此,尽显出风流倜傥和玩世不恭。 男人的手里抓着一个熟透的苹果,在掌心掂了掂,便脆生生地咬了一口。 “多日未见,甚是想念,不知叶姑娘可否思念在下?”男人眯起含情桃花眸,笑着出声。 楚月的整张脸都在发黑。 还真是一位故人。 爱啃苹果的故人,除了风悲吟,再无第二人了! 第1203章 印堂发黑,五行欠揍 还不等楚月有所回应,狐狸就再次掠到半空炸毛了,直扑向了风悲吟。 风悲吟一口苹果还没吃完,就被吓得往后一躲,诧然地望向楚月:“月月,你家狐狸是不是对我有想法?我这人虽说来者不拒,但不至于毫无人性连狐狸都不放过吧。” 楚月的面色黑如锅底,无比的难看。 这风悲吟的言下之意,仿佛在暗骂她连狐狸都不放过。 楚月迈步走去,将小狐狸抱了起来,漫不经心地说:“我想,他大概只是觉得风公子印堂发黑,五行欠揍吧。” 风悲吟倒也不恼,往前一走,就要靠近楚月,便见那狐狸一副吃人的目光,活像是有杀父之仇。 风悲吟左思右想了半晌,前半生也没杀过狐族的兽,怎么就被惦记上了呢? 楚月落座在桌旁,斟了一杯茶,“说吧,来漠城是为何事?” 风悲吟把苹果一丢,两手环胸靠着墙壁,道:“十大学院的比试,由三大天品势力来观战,这样的热闹,风某不来看一看,可是会遗憾终生的。” 楚月轻呷了一口茶水,喝至一半,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拿出茶盏,再倒了一杯,放在桌上。 “月月真是贴心,知道我喜欢喝茶。” 风悲吟以为是给自己的茶,刚要走过去坐在椅上,就见那脾气极差的狐狸,小爪子捧着茶杯,一臀部下去就占据了椅子。 小狐狸宛如大爷般躺在椅子上面,惬意悠闲地喝着茶,浑身上下透着十足的灵性。 喝完茶的小狐狸,将茶杯递回了桌面。 楚月唇角微勾,顿感好笑,便重新为这炸毛的狐狸添满了茶水,并且送到他的手上。 小狐狸翘着二郎腿,极为享受的喝着茶,仿若茶香回味无穷般,中途还挑衅地看了眼风悲吟。 风悲吟愣在原地,与其大眼瞪小眼,好半不出一句话。 这狐狸…… 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风悲吟无语了片刻,挪开眼神,转移话题,神秘兮兮地说:“月月可知此次十大学院的比试,增加了很多意料之外的东西?” “这茶不错。” 楚月细细品茶,唇齿留香,颇有种笑看云卷云舒的淡然,期间还细心的为小狐狸的空茶盏,添了一杯茶。 一人一狐,喝得不亦乐乎。 风悲吟瞅了眼喝茶都不忘挑衅自己的狐狸,自问自答:“这次参加十大比试的学院长老,至少得是武玄境的实力,估计是有针对性的,我日夜打探北境消息,也是在今日才有了点风声。” 武玄境…… 楚月于茶烟袅袅中轻抬眼眸。 她如今是武星境,在十大学院之中的任职长老里,是武道境地最低的一个。 武星境后便是武玄、武尊—— 她距离武玄境,还有九个小段位。 众所周知,她是在不久前的妖冢玄祭突破至武星的,就算是天纵奇才,想要横跨九个小段,突破一整个大境地至武玄的话,至少也要一年半载的时间。 现如今她不仅是任职长老,还身为学院总司,在外代表着战争学院的颜面,若因为境地未达标而离开北境,只怕会成为世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而最让楚月在意的是,武玄境之事,北境至今都没透露出半点风声,显然是想打她个措手不及。 楚月落手懒倦,缓慢地放下茶盏于桌面,眼角眉梢的笑,却是越发的浓郁,眸间一片兴味盎然,在武体里流淌的鲜血隐隐滚烫,似有战意凛然而生! 北境…… 愈加有意思了…… 第1204章 莫非是那前世的冤家 “看来你有万全的把握?” 风悲吟望了眼楚月,笑吟吟地道:“武星一境,尤为的难,想要短时间内突破,除非服用被武神殿禁止的失格丹药,否则难以提速。当然了,我风家一脉,留存着有关于双修提速的法子,月月可有兴趣?” 啪嗒一声! 小狐狸爪子上的茶杯,砸向了风悲吟的额头。 风悲吟揉了揉额角,狐疑地望着坐在椅上愤然不已的狐狸,寻思着要趁楚月不在的时候,把这厮给炖了。 “月月,你这爱宠,性子似乎不太好。”风悲吟道。 “可能,他想与你试试风家的双修提速法吧。” 楚月眼底流光稍纵即逝,抬头看向风悲吟,面庞扬起了明媚的笑,落在风悲吟的眼里,却是格外的瘆得慌。 双修…… 风悲吟看了看小狐狸,陡然间毛骨悚然,一股寒气从足底直冲向了天灵盖。 然而让风悲吟更加料想不到的是…… “呕!” 小狐狸听到双修二字,当即干呕了出声,看向风悲吟的眼神,尽是毫不遮掩的嫌弃和厌恶。 风悲吟蓦地凌乱,无语至极,他尚未说话,这厮倒是先嫌弃上了? 楚月抬手,指腹轻摸了摸下巴,眼底流露出了粲然的笑意。 “楚爷。” 门外,响起了声音。 屠薇薇与夜罂结伴而行,步伐匆匆,走进屋中看见风悲吟愣了下。 楚月起身说道:“这位是风武城的公子,风悲吟。” 屠薇薇朝其敷衍地抱了抱拳,再扭头看向楚月,道:“和冷师妹有婚约的北境戴府之人来了漠城,说是要先带冷师妹回去筹备成亲之事,但冷师妹不愿前去,而且方才我听漠城城主府的千金说,冷师妹的未婚夫,这半个月都待在那翠烟楼里寻花问柳,连门都不出,此事已经远近皆知了。” 夜罂点头,攥起拳头怒道:“此等龌龊之人,绝非冷师妹的良配,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冷师妹不可违抗,否则……她很难……” 冷清霜此前离开神玄,纵然是为朋友两肋插刀,为自己找寻一条璀璨武道路。 但若放在有心人的嘴里,那就是欺师灭祖的大不敬,再加上此前被药神宗赶出。 这回再是违抗父母之命,以后在这大千武道界,还要如何混下去? “我知道了,过去看看。” 楚月了然于心,面上虽然镇定,但事关冷清霜终生之事,内心颇为焦灼。 小狐狸倒也默契,又拿着个茶杯砸向了风悲吟的后脑勺,便掠到楚月的怀里,火药味浓郁,挑衅地瞅着风悲吟。 风悲吟:“……” 他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爷,莫非是那前世的冤家? 风悲吟沉思了会儿,便厚着脸皮跟了过去。 此时,城主府外,人声鼎沸,争执不休。 一伙人围在城主府前,身上的衣料之上,用金线绣有“戴”字。 “冷姑娘,我们家三少爷听说姑娘来了漠城,心急如焚,特令我等来接少奶奶回北境去,若能在比试前完成婚事,就是皆大欢喜了。” 来者直勾勾地盯着冷清霜看,面上堆满了笑:“我等奴才也是奉命办事,少奶奶还是不要为难我们。” “谁是你戴家的少奶奶了?” 冷清霜两手环胸,裙琚分叉处随风而扬,露出了布满黑色彼岸花图腾的长腿:“滚回去告诉你们少爷,我和他没有关系!” 她始终忘不掉楚月的话。 她的一生,不为族人而活。 她的路,在自己的脚下。 不论燕南姬是否有意于她,她都不甘愿嫁入戴府! 楚月来时,便听到冷清霜斩钉截铁铿锵有力的话语,唇角不由勾起了笑。 而这,才是她认识的冷清霜,而非踟蹰不前,自怨自艾,始终活在困兽之斗中不可自拔! “这群该死的人!我去剁碎了他们喂狗。” 屠薇薇咬紧牙关,拔出凛冽的血杀剑,就要走过去小开杀戒,却被楚月拽住了手腕。 屠薇薇疑惑不解地回头看向楚月,楚月却是看向了冷清霜的身后,站立在城主府长道深深的燕南姬,还戴着一如既往的大金链子,闪烁着刺目的金光,一看便知是个贪财的俗人。 第1205章 清域白洲燕少爷 燕南姬和秦铁牛一道而来,听到冷清霜的话,停在原地不动,心内满是兜不住的欣喜欢愉! 冷师妹,压根就不想要这桩婚事! 有了这个认知,燕南姬似是鼓足了气,眼里坚定如铁,仿佛暗暗下了某个决定! 府前,戴府来人还在争论:“少奶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于天,还有冷、戴两府的信物交换,你如此说话,就不怕丢了冷府的颜面吗?你在外欺师灭祖,被赶出药神宗,两府都不在乎,但到了北境,再如此任性,就说不过去了吧?” 父母家族,沉如山的担子压在她的肩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犹如跗骨之蛆的枷锁,以仁之名,啃噬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血肉。 冷清霜轻咬了咬下嘴唇,思量着到底是自己的事,总是在城主府闹也不是个法子,倒不如先回北境,独自面对,把话说清楚了才好。 冷清霜刚要应话,就见后方走来一人,足下生风,袍袖轻扬,那金光闪闪的铜臭味和俊脸让人难以想象在一起。 “燕……” 冷清霜红唇微动,燕南姬修长微凉的食指,却是抵在了她的唇上,将她接下来的话,都堵在在了咽喉。 冷清霜拧了拧眉头,狐疑地看着有些反常的燕南姬,但唇部的触感,却叫她心头一颤。 “别出声,安心在师兄的身后负责貌美如花就好。” 燕南姬削薄的唇扬起了笑,露出好看的虎牙和梨涡,那双泛着粼粼流光的眼眸,充满了和煦清俊的少年气。 许是早已习惯了燕南姬的不着边际,以至于此情此景,冷清霜看得有些痴了。 奈何玉树临风不过一刻,燕南姬就摇着变戏法般出现的金扇,优哉游哉,风流自在地走在了冷清霜的跟前,将其护在身后。 冷清霜望着眼前的背影,满面复杂,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却又道不出来。 “你是何人?” 戴府下人上下打量着燕南姬。 来漠城前,戴府的主子告诫了他,此番亲事,也是为了和帝尊未婚妻修好,莫要得罪了姓叶的那位。 “本少爷是你那富甲一方的爹爹。” 燕南姬合拢了金扇,在戴府下人的头上猛地一打。 戴府的奴才面面相觑,围观的众人也都傻眼了。 “放肆!” 被打的下人恼羞成怒,“吾乃北境戴府人,你岂敢如此放诞无礼?” 言至此,下人看向了燕南姬身后的冷清霜,“少奶奶,你难道要看到这蛮夷之人来羞辱我们?你全然不在乎了冷、戴两府的关系?” 少奶奶几个字,于燕南姬而言,特别的刺耳。 只见燕南姬敛起了笑,眼底深处涌现着危险的暗潮,嗜血肃杀的气息,悄然待发。 轰! 下一刻,燕南姬长臂一展,掀起狂风一阵,手中金扇大开。 扇骨骤变,化作十二道金色利器飞掠而出,全然贯穿了说话的下人! “刺啦——” 十二道金色利器破体而出,竟没有沾染半分鲜血,以极快的速度绕回了燕南姬的手里,化作一把金色折扇。 燕南姬往前踏出一步,缓缓摇开了扇面,而那下人,扑通跪倒在地,身上已然多出了十二个血窟窿。 戴府的奴才再无半分嚣张气焰,连连后退,惊恐万分,正打算撒腿就跑,燕南姬却道:“站住!” 几十个奴才停下脚步,瑟瑟发抖,惴惴不安,充满惶恐的眼睛看向了那执扇的男子。 “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想娶我冷师妹,他就算祖坟冒青烟都不配。” 燕南姬轻摇折扇,慢条斯理地道。 “不知……知……阁下……阁下大名?” 一名奴才冒死问道。 燕南姬停下摇扇的动作,盯向了那奴才,一身衣袍无风自吹,赫然道:“白洲燕家,燕南姬。” 神脉九洲中清域白洲的少爷! 奴才们脸色大变,连滚带爬的逃离。 燕南姬看着他们的背影,攥着扇柄的手加重了些力道,直到骨节处因用力过猛而泛起了白! 他小心翼翼放在心尖上的人,绝不能由这群孙子来践踏! 绝不! 第1206章 不修武道,不喜杀戮 后侧,冷清霜呆讷了片刻,紧盯着身中十二利器流血而亡的戴府下人。 旋即缓缓地移动了视线,看向了杀伐果断的燕南姬,眸光微微颤动。 她好似,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位燕南姬、燕师兄。 在她的记忆里,这人总是不务正业,不修武道,不喜杀戮,厌弃尔虞我诈,每日都活在黄金万两富甲天下的世界。 这一刻,冷清霜方才明白,燕南姬若要出手,绝不会心慈手软,比任何人都狠绝! “啪嗒!” 折扇摇开。 燕南姬转过身来,替冷清霜扇了扇风,状若无事地说:“冷师妹,下回遇见这等脏东西,交给师兄来解决便好。” 他虽然说得漫不经心,但也在观察冷清霜的神情。 他自小就是好杀之人,只是以贪图玩乐来掩藏自己的本性。 之所以对戴府奴才下了死手,一则因为怒火中烧,二来也是想让冷清霜知晓真实的他。 燕南姬紧张到手都在以细小的幅度抖动着。 良久,冷清霜笑道:“好。” 燕南姬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眉眼间俱是展露出了笑意,凑过来在冷清霜耳边问:“师兄方才酷不酷?是不是想以身相许?” 冷清霜的笑意刹那间全部凝固,脸色微微发黑,半晌,面无表情地道:“滚——” 言罢,便绕开燕南姬走向了楚月。 燕南姬则是茫然不已,暗道这女人心海底针,变脸更如三月变就变。 “燕兄!!” 秦铁牛憨憨地提着袍子小跑过来,崇拜地道:“方才燕兄出手干净利落,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牛弟佩服不已,心有灵感,特想吟诗一首,赠予燕兄。” 燕南姬:“牛兄,想要我死,你就直说。”别人吟诗风雅,牛兄吟诗要命啊。 燕南姬脚底抹油溜得飞快,秦铁牛快步跟在后面,两人如孩童嬉戏追逐般,缓和了此间的氛围。 冷清霜站在楚月身旁,好笑地道:“这人,还是没个正形的。” “那可不只有在冷师姐你面前才有正形?” 楚月看了个热闹,特地将英雄救美的机会忍痛给了燕南姬,索性就干脆趁胜追击,推波助澜加把火! 冷清霜嘴唇微张,面颊泛起了可耻的绯色。 屠薇薇怀疑地看着冷清霜脸庞的绯红,宛若吃了春,药般。 楚月低眉一笑,眸光不经意地扫过府门前倒在血泊中死相极惨的戴府下人,半眯起了狭长冷冽的凤眸。 果不其然,能够在大浪淘沙里脱颖而出成为神玄斩星弟子的武者,又岂能是碌碌无为的泛泛之辈! 燕南姬,绝不是素日所表现的那么简单!所谓的贪财,也无非是特意展现在世人眼睛里的一张面具! 过了一会儿,就有城主府的人前去石狮门前清理尸体。 楚月则是去到城主府僻静屋中修炼之。 既然得知了进北境区域的长老至少都需要武玄境,她就不能坐以待毙,得有所准备才行! 否则,连北境的门都进不去 今日会陆陆续续来到十大学院所有的队伍以及前往北境看热闹的武者,都准备在明日骑乘疾风战马前往北境。 所以她的时间不算充沛,反而是无比的紧迫。 她得在一天的时间里突破九个小段位,横跨一整个大境,才能短暂的保证万无一失,起码能畅通无阻的进入北境,参与此次的比试。 而此次比试之地,就在青音寺旁侧……仿若冥冥之中,自有命中注定般。 楚月盘膝坐在冰凉的地面,运转武道气力调息于内。 小狐狸坐在桌上两爪子环胸,外头夕阳西下霞光万道,余晖穿过紫眸深邃如斯看了半晌,问道:“为何不让我来?” 他可以一夜之间助楚月在前往北境区域前突破至武玄境地,但楚月并无此意! 第1207章 仙魔同修 闻言,楚月于狂风呼啸般的武道气力之中,缓缓地抬起了纤长的睫翼,映入眼帘的便是坐在前方的小狐狸。 分明浑身上下透着可爱,那双眼睛却如千年的古井无波般,有着历经九万年沧海桑田后的深沉,又仿佛隐匿着前尘往事的悲痛。 风打窗棂,吹拂起楚月额前的碎发,将清亮的眼眸,衬得越发动人。 沉吟了半晌。 她莞尔一笑,说:“等我没能力做到,你再来,也不算迟。” 她从未排斥过夜墨寒的帮助,只是在此之前,她定要用尽全力,方不负抱枕的付出。 小狐狸沉默不语,犹如紫宝石般的眼里,倒映着女孩的明媚。 楚月此话的弦外之音,便是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后台、底蕴,也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把他归纳为了家人。 小狐狸凝视了许久,忽而无声的笑。 细碎斑驳的落日余晖,洒落在小狐狸的脸庞,将一双妖孽的眼睛,映照得熠熠生辉。 宛如古老的画卷般,似风一样的温柔。 楚月缓阖双眼,内视脏腑,沉浸于修炼之中。 武道气力如海面波澜,一浪一浪循环跟上,围绕着她的筋脉、百骸、脏腑运转了足足十二个小周天。 丹田、仙根正极力的汲取着武道气力。 自从被神玄老先生洗精伐髓后,楚月修炼起来,比以往更加的顺畅。 而这段时间,战争学院诸事繁多,她修炼的进程因此而耽搁了,但也是有意而为之。 以往她的突破速度实在是太过于快,又是接连突破,再加上武道的精力损耗,短暂地停下来稍作休憩,劳逸结合之下,方才为永恒之道! 楚月浑身上下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体内的魔种之上。 魔种早已生根发芽,但楚月一心修正统武道,鲜少去淬炼魔根之力! 此次,她的脑海里衍生出了一个荒唐又大胆的想法! 自古以来,魔武、仙武两道之间犹如正邪不两立,互相排斥,各自修习。 但若以魔根之气,来修仙武道,又以仙根之力,以柔克刚般来安抚魔根的锋芒,是否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仙魔双修,并非是一日之想法。 这个念头,早就深种在楚月体内,直到如今非常时刻,才会想到剑走偏锋,如此一试。 再不济,她还有神农之力从中调和,在留有后路的情况下着手尝试,也算是武道的新突破! 思及此处,楚月兴味盎然,当即以元神之力,牵引魔根气息入百穴、淬百骸! 小狐狸目不转睛地望着楚月。 少女身着红衣,全神贯注,额上沁出了点点香汗。 “魔武之气……” 小狐狸皱起了眉,眸光骤然一闪,自言自语:“竟是仙魔双修!” 武道横流亘古,大浪淘沙的世界,亦有不计其数的武者,尝试仙魔双修,披荆斩棘开出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道。 但这些人前仆后继,化作白骨,成了历史长河里的一粒沙。 至今为止,凌天大陆的历史上,都没有人试过仙魔双修! 小狐狸心情沉重,神色严肃,打算为楚月护法。 突地,小狐狸察觉到了一丝风吹草动,眼神邪佞嗜血地望向了玄关处。 “仙魔双修?” 人未到,声先至。 扬起的猩红袍摆,映入视野之中。 随即便见风悲吟咬着苹果走了进来,低头看向正在修炼的楚月。 “月月,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风悲吟眼中透出几分歇斯底里的狂热! 咻—— 狂风骤过。 桌上的小狐狸骤然一闪就不见了身影,只在长空里留下了淡淡的残影。 下一刻,一身墨袍翻飞,青丝微扬的妖冶男子,赫然出现在了风悲吟的面前。 男子剑眉凛然,紫眸邪肆,满身肃杀的气息宛若风暴骤至,眼梢的血痣,绚烂如霞。 他手执屠杀剑,抵在了风悲吟的脖颈,如冷血的野兽,眼神、声音不含任何温情:“你,想怎么死?” 风悲吟望着男人的脸庞,瞳眸骤缩,登时幡然醒悟,终于明白了过来,那狐狸为何百般刁难于他。 敢情他这不是背着帝尊挖墙脚…… 第1208章 时代更迭 屠杀剑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刺破了风悲吟脖颈上的肌肤。 鲜红的血液,沿着剑刃流淌而下。 夜墨寒周身无形中散发出为帝者的万钧气势,看着风悲吟的眼神,犹如望着一具毫无生息的尸体。 风悲吟知晓楚月仙魔同修体内有魔根,便没了活着机会。 但凡风悲吟将此事透露出去,都会给楚月带来无尽的危险。 夜墨寒绝不会拿楚月的身家性命去赌,哪怕是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会放过一个。 剑下的血液,如开在忘川的彼岸花,渲染着风悲吟比红颜美人还要好看的白皙锁骨。 风悲吟尝试着与之对抗,才发现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之下,他毫无招架之力。 就如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抱枕,留下他。” 千钧一发之际,楚月无奈地睁开了眼眸,有着头疼地看着眼前的两道身影。 留给她修炼的时间本来就少,还要这被两人打扰,委实令人心生郁闷。 夜墨寒回眸望向楚月,不言。 楚月再道:“他不会害我,而且,我欠他一个人情。”北玄城和瑶池仙子对阵的浮屠铁矿之事,还要感谢风悲吟去帝军司送信。 她本爱憎分明,自是心如明镜。 风悲吟眸色微变,怔了会儿,扭头看向了窗外,自嘲地笑了笑。 夜墨寒泯然不语,眸光淡漠地望着风悲吟。 良久,他收剑入鞘,“趁本尊没改变主意前,滚吧。” 让他在乎的是,他自认为和楚月为一体,楚月欠其人情,那他便也欠了。 故此,这条命,他收不得。 夜墨寒折身走向楚月之时,泼墨般的袍袖利落一甩,劲道威猛的狂风朝风悲吟扑面而去,直把风悲吟给推出了门外。 与此同时,一双檀木双门,缓缓地合上,逐渐遮住了风悲吟的脸庞和满是殷红血液的锁骨。 他固执地望着盘膝修炼的楚月,直到檀门完全合上,他再也看不见那道身影了。 风悲吟沿着长廊走了几步,脖颈伤口痛意加深,才后知后觉从储物袋里拿出了止血的药物。 随便止了下血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跃到了庭院不远处的枝桠上,懒懒地靠着,观望附近的动静,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此处。 风悲吟垂眉一笑,泛起了苦涩之意。 至少…… 不能辜负那姑娘的信任吧。 他从未被人,如此坚定的信任过。 哪怕是他的父亲,都视他为洪水猛兽,处处提防着他。 风悲吟望着远方天穹的云卷云舒,身影烙在枝桠下,落寞而又孤寂。 …… 屋内,楚月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继续修炼。 夜墨寒化作小狐狸,因强行破除封印枷锁而略显虚弱。 小狐狸窝在了楚月的怀里,悄然打开了自己的邪根,试图为楚月引掉一半的魔根之气。 如此一来,楚月的修炼便能事半功倍! 武道一途,千变万化。 大千世界,气力纵横,时代更迭,群雄崛起又陨落。 修炼时代的主流,曾经历过无数的变化。 被魔人统治过,被妖族主宰过,被幽灵扫荡过,也有魑魅魍魉横行过。 人间武道,不过是一个轮回。 曾经最为渺小的人族,在经历过奴隶、平等、奋战崛起、胜利的各个时期,方才有了如今的统治! 故此,人的凡体,是最为差劲的,甚至还承受不住其他的力量来源的冲击,才会使修炼困难加倍。 而除此之外,身为人族,还要万分提防其他种族的崛起,将人族武者取而代之,再奴役人族! 楚月体内的魔根,便是魔人一族的气息,狂暴肆虐,直攻楚月的元神。 楚月的颅腔内,宛若翻江倒海般的疼痛,但她意志不屈,坚定不移,时刻保持着清醒。 在她承受着钻心刺骨般生不如死的痛苦时,小狐狸都会承受相应地痛苦。 第1209章 如期 楚月这次对于世人来说极尽荒唐的修炼,夜墨寒身为她的男人,未曾有半分的阻止和不信任,反而与她一同分担仙魔同修的苦痛! 源源不断的魔根气息,犹如分叉的水流,分别涌入小狐狸和楚月元神之中。 魔根气息噬元神之痛,就像是万蚁啃噬心脏,百鬼撕裂脏腑和灵魂。 就算楚月有着异于常人的意志力,在此等恐怖如斯的痛快之下,稍有不慎,定会元神俱碎,魂飞魄散。 若无下狐狸的分担,这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修炼之路,楚月只会比登天还难,还苦。 但小狐狸原就在封印期,又因两次强制破解封印遭到反噬,再被魔根气息地侵蚀,他所要承受地,绝对高于楚月数倍不止。 对于他来说,却也只是埋藏在心欲说口的爱意。 魔根气息蔓延涌动。 小狐狸越发的虚弱了。 楚月则认真专注,完全地沉浸在修炼武道里。 她内视着五脏六腑丹田武根,上连星象夜,用神识观望着遥遥天际中属于自己的那一颗武星。 武星周围,黯淡无光。 此乃低段武星境地的模样! 唯有突破,方能点亮武星旁侧的光亮,武星才能汲取日月精华,天地灵气。 从而使修炼者的武体茁壮。 越发能靠近天道! 后半夜的时候,楚月的武体渐渐缓和了下来。 她继续维持着修炼:以魔根修炼武道,以仙根掣肘魔根,又用神农之力借机淬炼自己的四肢百骸和武体。 神农空间里的破布和轩辕修双双震惊到瞪大了眼睛。 楚月用此手段来仙魔同修已是不可置信,竟他娘的还在生不如死之际,想着增强自己的武体。 如此狠人,狠到连自己都不放过! 若非亲眼可见,他们是连想都不敢去想。 轰! 骤然间! 夜间的天穹,楚月武星周围,亮起了两道璀璨的光! 二段武星! 仙魔同修,当真助她突破了! 事实证明,哪怕是武者凡体,亦可用魔根之气来疏通瓶颈! 楚月在欣喜的同时,亦冷静了下来,继而聚精会神的修炼。 她并未急着突破,而是将用来疏通瓶颈的魔根气息,全部存留在元神里! 轩辕修再次傻眼:“小叶子……你真是个疯子……” 世人储存武道气力,无非是在丹田、武根和百穴之中,这厮竟是屯在脑子里去,借机强化元神,又可强化所修炼的人皇刀法! 如此冷静,实乃恐怖如斯! 破布趴在轩辕修的脑袋上,突然间心情复杂了。 而后,一整夜的时间里,楚月都在将用来突破的气力,储存在元神里。 同在元神之中的朱雀,已经被魔根气息的涌动而吵得不耐烦了。 即便它强行把魔根气息幻想成鸡腿,亦是烦闷得很。 次日,黎明破晓,晨光熹微。 一夜过去,楚月的身下尽是汗水。 她睁开了眼,低头看向蜷缩在自己双腿的小狐狸,才反应过来,昨夜修炼的痛,小狐狸为她分去了。 楚月红唇微颤,却是欲言又止,动作轻柔的将小狐狸抱在了怀里,用神农之力过渡进小狐狸的体内。 随即便抱着小狐狸站起了身,用神农之力洗涤掉满身的脏污和汗渍,见小狐狸的状态好了些,才推开门往外走。 树上枝桠,风悲吟见楚月安然无恙的走出来,便自行离去。 只是想到楚月将那狐狸看成了宝贝,便咬牙切齿,暗暗说道:“那狐狸有什么好的,我不比他好玩吗。” “小师妹!” 数道身影适时的冲进庭院里,来的都是战争学院的人。 楚月停下脚步,望了过去,看见众人脸上的焦灼和担忧,了然于心,眸色清明,大概猜到了什么。 只怕是风悲吟所的武玄之事,已经传到了漠城十大学院的耳朵里。 燕南姬怒道:“北境传来了消息,各院长老需要武玄境才行,我们需要改一下去北境的日期吗?” 楚月风轻云淡,懒倦一笑,指腹轻抚狐狸,缓缓抬起眼帘,黝黑的冷眸暗藏着蓄势待发的野心,嗓音清寒无边,铿锵有力道:“不用,如期启程。” 第1210章 不配脏了她的刀 “如期启程,岂非是马上就要动身了?” 燕南姬眉头紧蹙,心急如焚:“小师妹,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秦无衣赞同地说道:“小九,倾学院之力,应该能拖延个几日,接下来我们可以一同想应对的办法。” 楚月望了望站在自己面前的友人们,每一张脸庞之上都布满了浓浓的担忧,叫她心头微暖。 “小九,听秦寡妇的。” 六长老在晨曦的微光里饮了一口酒,说:“武玄准则来得太过于蹊跷,此前从未收到任何的消息,直到今日,才传遍了漠城,显然是针对于你的。你且放心,战争学院上下,自当与你共进退。” “长老姐姐。” 紫苑弟子之中,手腕缠着小毒蛇的小萝莉走了出来,眉眼天真无邪,嗓音稚嫩纯粹:“你是紫苑的长老,我们,只认你,也只跟着你。” 九尺壮汉点头:“长老姐姐,你去哪,紫苑就去哪。” 楚月瞅着九尺壮汉,陡然间一阵头皮发麻,不过对紫苑的弟子,更加的在乎了。 六长老望了望这些人,发现紫苑弟子对楚月的在乎,远超想象。 究竟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北境之事,我自有分寸,诸位不必担心。” 楚月说道:“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听得此话,其余人互相对视了眼,方才作罢,但还是忧心忡忡的。 而按照原先的计划,在漠城停顿休息的十大学院之人,几乎都是辰时出发去往北境。 一匹匹疾风骏马,在漠城的各个角落。 十大学院的弟子风姿,让往来行人驻足观望。 辰时到来前,楚月在城主府用神农之力治愈着虚弱的小狐狸,秦无衣则在出发前去查看了一遍放在后院的疾风战马。 “秦长老。” 熟悉的声音响起,秦无衣瞳眸骤然紧缩,抬起头来。 但见后院外走来温润儒雅的男人,正是她昔日的丈夫,害死她一双儿女的凶手! “你来做什么?” 秦无衣紧攥起双手,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君夏竹的声音和样貌,都会让她想起那屈辱不堪的过去,宛若阴霾般时时刻刻萦绕着她的人生。 “多年未见,秦长老还如初见般动人。” 君夏竹负手而立:“有道是,君子如竹,美人似玉,秦长老见到故人,难道没什么话要说吗?” “我和你,无话可说。”秦无衣咬了咬牙。 “难道和那七长老就有话可说亲密无间了?” 君夏竹冷笑:“秦无衣,你别忘了,我还没给你写过休书,你现在还是我君夏竹的妻子,怎堪做出红杏出墙的事来?” 秦无衣看着振振有词的君夏竹,忽然间觉得有些好笑。 “你还爱我,是吗?” 君夏竹往前走去,步步逼近,“若非如此,当年你为何要让沐凤鸣放过我?” “因为你不配脏了她的刀!” 秦无衣怒道:“君夏竹,像你这样肮脏不堪的人,还有脸谈爱吗?滚出城主府,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君夏竹看着秦无衣疏离的态度,心口刺痛,目光完全地黯淡了下来。 犹记得,彼时的他一无所有,秦家不同意这桩婚事。 秦无衣性子刚烈,一怒之下离开了家。 路过坟冢地时,拉着他拜堂成亲,说是若无家人的祝福,那就让地府百鬼来见证他们的婚事。 月色洒在少女神采飞扬的脸庞,有着难以道出的美。 君夏竹永远都不会忘掉那时的秦无衣。 想至此处,君夏竹陡然间看见了秦无衣衣领处隐约出现的青紫痕迹,心脏猛地一跳,猜测到了让他痛心疾首的事情。 君夏竹箭步前掠,大手挥去,想要扯开秦无衣的衣襟看个清楚。 倏地! 斜侧里,一道火红色的身影飞掠而至。 七长老一脚踹到了君夏竹的脸上,落地之际长臂环住秦无衣的腰部,将其搂在怀里,与君夏竹拉开了距离。 君夏竹摔倒在地,愤怒地看着七长老,“你可知,她与我是什么关系?” 七长老甚至未曾回头看一眼,而是低头看向秦无衣,拉住秦无衣的手腕,低声说:“昨夜你累了一宿,也不知休息休息,以后这种操劳的事,就让我来做就好了。” 七长老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刺激着君夏竹的灵魂。 昨夜…… “你们……” 君夏竹咬牙切齿,瞪大了眼,陡然喝道:“秦无衣!你岂敢!” “忘了告诉你,这位,是我未来的丈夫。” 秦无衣冷漠地道:“君长老,还请你自重。” “秦无衣!!!” 君夏竹怒发冲冠,睚眦欲裂,就要往前扑去。 轰!! 破风声骤起。 一支金色箭矢,撕裂开了长空,如逐风追电般,没入了君夏竹的右腿。 楚月凌空一跃,手执赤金色的沧溟弓,身影徐徐落地。 而在她落地的霎时,身后涌入数百战争学院之人。 楚月神色泰然,眸光嗜血,“公然动我院长老,君夏竹,你是欺我战争学院无人吗?!” 其声赫然,如平地惊雷般炸裂,直叫君夏竹浑身一颤! 第1211章 三生有幸 君夏竹的腿骨被金色箭矢给贯穿,流了一地的血泊。 他惊惧万分,惶恐地望着犹如梦魇般的楚月,鼓足气力,两掌拍地,身子翻越过后院的高墙,一路流血落荒而逃。 楚月看着君夏竹的背影,敛起了眼底泛起的杀意。 她乃战争学院的总司,身上背负着院内五百人的责任。 君夏竹是落羽学院的大长老,就算要他死,也绝非现在,更不是此地! “秦长老……” 楚月转身正欲关怀地询问秦无衣的情况,却是看到七长老紧搂着秦无衣,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叫楚月好是无语。 “这君长老到底怎么回事。” 身后的李斐然问道:“此前在仙药田就对秦长老不敬,如今还死乞白赖的,他怎么回事?” 秦无衣轻咬了咬下嘴唇,犹豫少顷,还是决定坦白自己的这段往事。 “我与他是……” “辰时已到,出发吧。” 楚月打断了秦无衣的话,冷冽地看了眼李斐然,“再把心思放在不重要的地方,就别去北境了,滚回学院找娘去。” 李斐然缩了缩脖子,“哦”了一声,低着头说:“弟子不敢。” 秦无衣眸色微红,感激地望着楚月的侧脸。 楚月虽不知她和君夏竹的过往,但也知有难言之隐,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七长老低头看了看楚月,又低头瞅了瞅秦无衣,严重怀疑秦无衣想嫁的人是小九才对。 突地,七长老才反应过来,适才秦无衣在君夏竹面前对自己的介绍,耳根子红了一阵。 随即得意洋洋,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七长老凑在秦无衣的耳边,呵洒着热气:“如此说来,无衣承认了自己是在下未来的妻子吗?” 秦无衣仰头望他,不再抗拒,笑着道:“三生有幸。” 七长老愣了下,心脏仿佛也漏跳了一拍,脑海里一阵空白。 “做作的酸臭味,令人作呕。” 酒鬼六长老瞥了眼他们,凑在纪苍院长嫌弃地道。 纪苍院长浅笑,“无衣觅得良人,不再活在过去自我折磨了,是一件好事。老六,你也该找个人陪着了。” 六长老听着这碎碎念,头疼不已,赶紧躲到了角落乐得清静。 此时,楚月一声令下,战争学院的众人纷纷骑上了疾风战马。 楚月脚掌踏地,身轻如燕,跃上黑金麒麟驹的脊背,将小狐狸放在了怀里。 小宝则跟着萧怀罡同骑骏马,水滴滴的眼珠子,兴奋地看着四周。 萧离刚坐在了踏雪白驹的马背上,突然见一人朝自己走来。 秦锦年一袭青色薄衫,身子孱弱,面色透着病态的白,咳嗽了几声,望向萧离,温润地道:“萧姑娘,我的马不见了,可否与姑娘同乘一骑?” 萧离背着破妖刀,上下扫视了眼秦锦年。 “锦年,来为兄这儿,为兄的马儿大得很。” 秦铁牛坐在疾风战马上,极为大方的说,还拍了拍马屁股。 秦锦年怔了怔。 燕南姬见此,过去捂着了秦铁牛的嘴,看着萧离说:“小离,两个大男人同乘一马成何体统,还是让锦年在你那吧,而且你还能保护他。” 燕南姬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瞪秦铁牛。 这厮是个不开窍的。 昨夜,燕南姬可是恰好看见秦锦年私放了一匹疾风战马。 他还疑惑着秦锦年这是要做什么,如今才算明白了。 萧离漠然地伸出了手。 秦锦年浅笑了声,将白到病态的手,轻放在了萧离的掌心。 萧离攥着他的手腕,一个用力,秦锦年便坐到了她的身后。 “萧姑娘,打扰了。” 秦锦年低声说完,一双手自身后,环住了她的腰部。 萧离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件披风,丢给了秦锦年,“穿上。” “萧姑娘是在关心在下吗?”秦锦年低声问,浑身虽是病态羸弱,却透着矜贵。 “没。” 萧离不苟言笑:“死在我的手上,小月姐姐会怪我的。” 秦锦年:“……” 第1212章 天辰两仪 秦锦年默然不语,苍凉而无声的笑了笑。 “坐稳了!” 萧离说罢,拽紧缰绳,踏雪白驹风驰电掣般驰骋而过。 战争学院的弟子们,都跟随在楚月的黑金麒麟驹的后侧,准备过漠城外五百里地,去北境。 漠城之中,十大学院的庞然队伍,几乎都是在辰时出发。 一匹匹疾风战马,驰骋在城外天地之间的旷野,溅起了阵阵尘灰。 其中,瑶池学院的队伍里,一匹疾风战马之上的女子,身着青裙,脸上戴着一方淡绿色的面纱,露出了极尽诱人的双眼。 狂风掀起了她脸上的面纱,露出了精致的脸庞。 若楚月在此的话,便能看见此人正是在北玄城打过交道的……瑶池仙子! 瑶池仙子望着远方北境的轮廓,面纱之下的嘴角,轻微地扬起,眼神如毒蛇般阴冷。 “叶楚月,好久不见。” …… 傍晚酉时,日落西边。 一支支队伍,远道而来,停在了北境之地的入关口。 关口两侧,放置着耸入云霄的巨石。 巨石上下爬满了枯藤,氤氲着强悍的武道气息。 此乃天辰两仪石,是用来测验来者武道境地的。 神玄、落羽、瑶池等学院,陆续走过了天辰两仪石。 在两仪石前登记的人,是九洲神宫的武将,慕臣海! 慕臣海一面记录着来往的武者,心里却止不住对楚月的担心。 此次北境十大学院的比试,九洲神宫派他过来了。 他也是在今日清晨,忽然得知,十大学院的长老必须要武玄境才行。 如此一来,那小楚岂不是有麻烦了。 慕臣海咬了咬牙,正思量着以他武将守关口的身份,要不要用特殊方法,让楚月进北境。 叶薰儿从慕臣海面前走过,见慕臣海丝毫不在乎自己,咬了咬牙,冷笑。 如若慕臣海私下为叶楚月走了后门,那他和北洲慕府,都难辞其咎! 北境入关口,四处围聚着许许多多来自各方的武者。 而十大学院的众人,包括腿部受伤的君夏竹在内,都没有离开,打算看一看战争学院新长老的笑话! “快看,战争学院的人来了!”有武者指向关外说道。 “那穿红衣的女子,便是九长老叶楚月吧。” “听说北境比试的武道准则发生了更改,武玄境以下的长老,不得入内,这位九长老怎么还来了,不怕给战争学院丢脸吗?” “……” 旁侧,落羽学院的队伍里, “君长老,你先疗伤吧?”落羽学院的弟子担心地道。 君夏竹摇摇头,“没事的。” 他看着不断靠近入关口的战争学院队伍,咬了咬牙。 他要在这里亲自看着叶楚月狼狈的打道回府,沦为北境和十大学院的笑话。 不多时,战争学院的队伍,五百之人,全都停在入关外。 楚月翻身下马,看见慕臣海的时候,皱紧了眉,凝了凝眸。 随后,楚月调整心态,面无表情的踏步走至慕臣海面前,抱拳道:“慕将军,我是战争学院的总司,这些都是我院弟子。” 慕臣海点点头,心里焦急不已。 神玄的队伍里,叶薰儿两手环胸,戏谑地看过来。 楚月挑起了一侧的眉,玉手一挥,率领众人从两仪石间前行。 两仪石顿时显示出了她的武星境! 两侧的守卫伸出手将她拦住,“叶长老,你不能进去。” “为何?”楚月问道。 “新的规矩准则,学院长老必须是武玄境。”守卫说道。 慕臣海两手攥拳。 战争学院的众人无比担忧。 四周的围观者,多是看笑话之人。 “原来如此。” 楚月了然于心,轻点螓首,当即在两仪石的中间盘膝坐了下来。 第1213章 小楚,再等等—— 北境入关口,天辰两仪石之间。 身着红衣的少女气定神闲,慵懒自在,竟是旁若无人的打坐。 这叫四周的围观者们纷纷大跌眼镜,惊诧不已,百思不得其解。 石前守卫已然呆住,战争学院的弟子们颇为迷茫,周遭的围观者们面面相觑。 十大学院之中,更是沸腾不已。 众人附耳在旁,窃窃私语。 “叶长老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还想自暴自弃赖着不走了吗?” “应当不是。试问,圣域未来的域后,怎会赖在北境不走?” “但她身为学院长老,未至武星境,不可来到北境比试,难道还是假的吗?” “……” 叶薰儿听到那些絮絮叨叨的言谈,唇角微微扬起,轻蔑淡漠地看了眼人群里的楚月。 尤其当她视线转移落在慕臣海的身上,发觉慕臣海的神情布满了对叶楚月的在乎。 而她这个亲外甥女,则连萍水相逢的陌路人都不如。 叶薰儿悲凉一笑,攥起了双拳,想到这些年来慕臣海对自己的疏离,忽而觉得慕笙杀死凰姨,是何等的大快人心! 若慕臣海这群人知道慕倾凰死相凄惨,只怕都会崩溃。 想至此处,叶薰儿的心情大好,涂着鲜红蔻丹的手,轻轻地把玩着垂落在肩前的一缕青丝。 另一侧,瑶池学院之中—— 瑶池仙子脸覆面纱,身姿绰约,玉立于石前。 旁侧玩世不恭流里流气的少女两手环胸,凑过来说:“仙子姐姐,就是这人,在北玄城欺负了你?” 瑶池仙子默然不言。 少女懒懒地拍了拍双手的灰尘,“还想在北境比试上教训教训这人,不过她太差劲了,连北境的关口都进不了。不过我听说她收了一群紫苑弟子,把那些人弄残,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瑶池仙子半眯起眸子,疑惑地看着久坐不动的叶楚月。 和叶楚月在北玄城与浮屠铁矿打过交道后,她便深知此人的可怕。 “叶长老。” 守卫抱拳道:“此处是通关要地,近来因北境比试一事,多方势力前来,还请长老不要占据主要通道,不要给我们徒增麻烦。” 楚月如老僧入定般盘膝而坐,白净的双手轻放在膝上,阖上眼眸,气沉丹田,内视元神,仿佛没有听到守卫的话。 其中有一名带剑守卫颇为不耐烦,拔出长剑,就要有所动作。 战争学院的众人见此,俱要出手。 就在此时,慕臣海沉着脸走过来,动作强硬地将守卫的剑给推了出去。 “慕……慕将军……”守卫讶然。 “叶长老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岂能对贵客不敬?”慕臣海沉声喝道。 “……是。”守卫畏畏缩缩地低头。 慕臣海看了眼楚月,虽不知楚月要做什么,但他身为亲人,会穷其所有的来保护好她。 后方想要通关的队伍越来越多。 楚月始终毫无动静。 慕臣海后退了数步,低声在自己的手下耳边说道:“去把法宝流陨墨找来。” “属下这就去拿。” 慕臣海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流陨墨,是一种罕见的墨石,不仅能够驱避蚁,还能使天辰两仪石产生紊乱之气,破坏内里结构。 这次出发前,因为北境蚊虫较多,便有九州神宫的友人送了一些。 他在九州神宫,在北洲慕府,都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任何人都相信他的正直。 但他也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楚月因此而被拒之门外! 小楚,再等等。 流陨墨到了,舅舅就带你进来。 慕臣海咬了咬牙,目光尤为的坚定。 正欲通关的队伍越来越多,已经怨声渐起。 而在关内的武者和学院弟子们,也都不耐烦地开了口。 “战争学院的长老到底行不行的,就算不行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堵在那里算什么回事。” “久闻三爷之名,而今一见,真叫人失望透顶。” “也不知帝尊是如何看上此等女流的,愧对夜帝尊的一世英名。” “……” 叶薰儿笑靥如花。 守卫也有些顶不住压力。 慕臣海的额头满是汗水。 “将军。” 手下去而复返,将带来的流陨墨,偷偷递给了慕臣海。 慕臣海接过菱形纯黑色的流陨墨,将气力灌入流陨墨内,打算引出流陨墨之力,悄然间涌入天辰两仪石。 如此一来,天辰两仪石出现紊乱,便不作数,而他以神宫武将之名,再将楚月带进北境! 慕臣海深吸一口气,抬起了手,气力涌至掌心。 刹那间!! 天地四方,星芒骤现。 轰! 突破之声,石破惊天般赫然响起。 只见宇宙混沌里的武星周边,又点亮了些许的光芒! 慕臣海愕然地看了过去,拿着流陨墨的手颤抖了,低声自言自语:“小楚……” 轰! 轰! 轰! 轰! …… 接二连三的突破声响,宛若黑云压城的滚滚雷霆降北境! 第1214章 九九归一,定武基 慕臣海拿着流陨墨发了下呆,“连破五阶……六段武星……” 小楚,是怎么做到的? 轰! 轰! 轰! 接踵而至的突破之声,再次刺激着围观者们的耳朵。 惊得学院弟子们眼睛都瞪得滚圆,不可置信地望着那正在当众突破的少女! 最后一声突破结束,傍晚的天穹,武星里洒下了九道星芒,湮灭于楚月的身体内! 九转星芒,过三魂! 九九归一,定武基! 武道之中,武基,便是武玄。 楚月俨然突破了武玄境! 围在旁侧的守卫,吓得后退了数步。 叶薰儿的眼睛里写满了浓浓的震惊,万般不肯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神玄璇玑大弟子陈清河说:“连破八阶……她还是人吗……” 元老路琼攥紧了自己的鎏金拐杖。 贺雄山和权韬等云鬣的昔日旧友,可就头疼了。 “得,又要收云太师嘚瑟的信了。”贺雄山头疼不已。 慕笙披着紫色斗篷遮住了脸庞眉眼,满脸阴沉的站在叶薰儿的身边,攥紧了拳头。 叶楚月的成长速度,是她见过最为恐怖的。 北洲慕府,世世代代,出过多少人才。 但没有一人,像叶楚月这般恐怖! 叶楚月一日不死,她就得倒数着自己的活着的日子。 如此恐惧,叫慕笙歇斯底里! 此刻,被人搀扶着的君夏竹,缩紧了眸子。 瑶池仙子和学院的少女都已惊住! 特别是楚月身后战争学院的弟子们,一张张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原来这就是小九所说的让我们放心。” 秦无衣与七长老十指相扣,浅浅一笑:“不是我说,小九这也太嚣张了吧,不过,我喜欢。” 七长老喜不自胜,但是听得此话,才扬起的嘴角就又垮了下去,暗戳戳地看着两眼放光的秦无衣。 方才想到,秦无衣未曾这般崇拜而炙热的看过他,不由泛起了一丝酸味。 狂风过境,星芒渐消。 宛若闷雷般的突破之声,蓦地收住。 风止,天微暗。 楚月缓缓地抬起了浓密的睫翼,睁开了狭长的凤眸,淡扫四周,如寒风呼啸而过。 她优雅起身,羊脂玉般的玉手,轻拍去裙琚的尘,而后迈开修长的双腿,往前走了数步。 双侧高耸入云的天辰两仪石,流光闪烁而过,顿时显现出她的武道境地: 初段武玄!! 楚月停在适才开口阻拦的守卫面前,侧目看去,漫不经心地问道:“现在,能过了吗?” 守卫惊讶地张着嘴,慌慌张张地说:“能……自是能过……” 楚月唇角勾起清浅的笑,玉手一挥,率领五百之众过关口。 与慕臣海擦肩而过之际,楚月脚步顿住,转过身面朝慕臣海,恭恭敬敬,不卑不亢的拱起两手:“慕将军,打扰了。” “不打扰。” 慕臣海激动地说:“慕某还从未见人如此突破,实在是令人震惊,原我还在担心小楚你,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像小楚这般的武者,定能在北境大展拳脚的。小楚啊,你突破这么多,消耗那么多,稍后可得补补身子。” 楚月看着喋喋不休开始话痨的慕臣海,愣了片刻。 四周武者,也多半是诧异。 比起叶薰儿这亲外甥女,慕臣海怎么对叶楚月更加关心。 叶薰儿察觉到那些异样的眼神,心底的恨,又增长了。 “娘亲。” 她说:“你当初,怎么不把他们也都杀了。” 她的语气波澜不惊,眼神也有些空洞,却叫慕笙心中一惊。 这会儿,慕臣海还在话痨的说些什么,楚月颇为头疼。 良久,慕臣海才反应过来,讪讪笑了两声,道:“倒是慕某叨扰了,叶长老快快请进,如今慕某有公务在身,晚些时候结束了公务,去买附近农家的老母鸡,给小楚丫头炖汤。” 楚月:“……” 她只是突破了,并非是生了个孩子,不需要坐月子…… 不过见慕臣海满脸的兴奋,楚月也不好说煞风景的话,便低头说:“如此,谢过慕将军了,叶某先行告辞。” 慕臣海点头如捣蒜。 而后众人见到,等叶楚月等着人离开了,慕臣海还如老父亲般一直在看着。 第1215章 冷府戴家 慕臣海盯了半晌,才不情愿地收回了眼神。 脑海里想的却都是,多日未见,小楚好似比此前在风华宫相见消瘦了不少。 这要是被老爷子知晓了,他们几个兄弟还不得遭殃。 只是现如今,慕军元气大伤,慕府在北洲的日子,也不好过。 若不是圣域十二护法出手帮忙,这次慕军恐怕要全军覆没了…… 慕臣海皱了皱眉,又不由地看向楚月的背影。 四下里,都是武者们的声音: “还以为战争学院的叶长老会因此打道回府,没想到会原地突破,还是一次性突破到武玄境。” “她的武体,究竟是怎么做的,怎么跟我的有点点不一样呢?” “那不废话,普天之下,能有几人的武体,可这般强大?” “早便听闻三爷越段挑战,接连突破,还只道是人云亦云过于夸张了,如今一见,才知何为传奇,此来北境,吾不虚此行。” “不过话说回来,慕臣海将军对叶长老也太关心了吧,你们没看到他对叶薰儿,连个眼神也不给,说来也是奇怪。” “……” 不远处,叶薰儿眼眶通红,咽喉酸痛。 为什么。 她拼命的追赶叶楚月,反而与她的距离,越来越大。 慕笙看了眼叶薰儿,低声说:“该走了,先准备青音寺的事吧,不要用这样的丧气脸去见你外祖母。” 叶薰儿哽咽:“女儿定不会让娘亲失望的。” 神玄队伍的后方,幽冥弟子显得特立独行,格格不入,特别是三十六煞。 独孤兰、乔竺这些人围绕在晏红鸢的身边说:“晏师姐,叶楚月这人是个变.态吧,我都怀疑她就是故意在关口突破的。” “走了。” 晏红鸢轻抚了下断耳处,抬步离去,“在北境,都不要给我丢人。” 三十六煞弟子,纷纷跟上。 但不论是谁,脑海里出现的,都是那接连突破的奇景。 却说战争学院的队伍,一路向南,入了繁华的北境城,在奢侈华丽的驿站中住下。 这是北境新建的驿站,用来款待十大学院的比试弟子和师长。 一路上,燕南姬、秦铁牛、李斐然等人如蚊蝇般围绕着楚月嗷嗷个不停,无不是在说方才关口前的突破之事。 “小师妹,有这种惊喜你也不早说,师兄都要被你给吓死了。”燕南姬道。 冷清霜点头:“小月儿,下回可不能吓我们了。” 楚月粲然一笑,温声说:“好。” 酒鬼六长老闷哼了声,“不许骄傲自满。” 虽这般说着,但满脸都是遮不住的自豪和骄傲。 纪苍院长看了眼口是心非的老六,无奈的笑了笑。 如此,一行人氛围温馨的进入了城中驿站。 楚月才刚入座,还没喝上一杯热茶,就见侍女来报:“叶总司,外面有人求见,是冷府和戴家的人。” 冷清霜面色骤变。 燕南姬的脸上止住了笑意。 楚月虚眯起眼眸,冷漠地道:“让他们过来——” 燕南姬攥着冷清霜就要走,冷清霜站在原地不动。 “冷清霜。”燕南姬焦急地道。 “我的父母族人,我不能不见。”冷清霜道:“小燕子,我不是一个只会躲的人,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去。” 第1216章 与我是生死莫逆之交 燕南姬定定地看着冷清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手还在拉着冷清霜的衣袖,说:“晚一些再见,可好?” 冷清霜摇摇头,“迟早要面对的,这既然是我的必经之路,就不该绕道而行,更不该在乎时间。” 燕南姬眉峰紧蹙,眼里满是挣扎。 “小燕子,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拂。” 冷清霜冷艳的脸庞扬起了笑,不同于素日里的不着调,她缓慢地将衣袖从燕南姬的指缝拉开,转身朝正堂走去,脊背挺直如青松,腿部的黑色彼岸花,有着古老神秘的美感。 燕南姬站在原地不动,紧盯着冷清霜的背影看,心里焦灼的想着家族中人,怎么还没来到。 倏然间,北境入关口的方向,有了烟花绽放的声音。 燕南姬迈开腿小跑到院子里抬头看天,心中骤然一喜。 只见天穹尽头,火烧云漫天,被暗红的斜阳渲染,火树银花的绚丽,勾勒出了血燕的图腾。 此乃,清域燕府的族徽标识! 燕南姬回头看了眼楚月,“小师妹,我去去就回,等我。” 言罢,便撒开了腿离去。 楚月轻挑了挑眉,戏谑地笑了一声,随即快步跟上冷清霜,玉手轻握住冷清霜的肩膀,“冷师姐,来都来了,也该让我见见师姐的家人才对。” 冷清霜眸光微颤,诧然不已。 秦铁牛、屠薇薇等人也都跟了过来,连连点头,赞同楚月所说的话。 冷清霜环视四周,最终目光落在楚月的身上,两人相视一笑,并肩朝北境驿站的主殿走去。 驿站主殿,檀木主桌的两侧,分别坐着冷、戴两府的长辈,后方则是站立着神情刚毅冷硬的侍卫。 冷家主的旁侧,站着一名手执素帕脸色苍白的少女。 少女身着素裙,姿态羸弱,许是常年咳嗽的原因,一双眼眸时常泛着泪光,颇有一番我见犹怜的韵味。 “清霜姐姐,你回来了。” 少女瞧见冷清霜,两眼放光,忍着病体的痛,快步走过去抓住了冷清霜的手。 冷清霜眼底的厌恶之色稍纵即逝,下意识地把手给抽了回来,满眼的疏离冷漠。 但就在冷清霜抽手之时,少女却是跌在了地上,摔得很重。 “咳……咳咳……” 少女拿着帕子捂在嘴前剧烈地咳嗽,而后缓缓放下了手,帕子上是刺目的血。 “冷清霜!你是有多恨你妹妹?!” 冷家主拍桌而起,怒不可遏。 一名锦衣玉服的青年从冷家主的旁边,走过去把少女给扶了起来,痛恨地看着冷清霜:“你明知她身子不好,一回来就要闹得鸡犬不宁?我真为有你这样的妹妹而感到羞耻。” 冷清霜双手紧攥成拳,眼底爬满了血丝。 这是她同父同母的兄长,却为了其他女人的孩子,针对于她。 冷清霜轻垂下眼眸,扯了扯唇,苦涩的笑。 其兄冷阳怜爱疼惜地看着弱不禁风的少女,小心翼翼地将其扶起,一怒之下,就要冲向冷清霜。 “咳……咳咳咳……” 少女一面咳,一面拉住了冷阳,虚弱地说:“哥,我没事的,姐姐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她。” 冷清霜闭上眼睛,额头的青筋隐隐暴起。 这也是她在外多年不肯归家的原因。 她看着兄长的愤然,父亲的失望,四肢冰冷发凉。 突地,白净的小手被人握住。 楚月轻捏了捏她的手背,旋即往前走去。 冷、戴两府的家长俱已起身。 冷家主抱拳道:“这位就是叶长老了吧,小女清霜多靠长老的照拂了。” “清霜与我是生死莫逆之交,照拂谈不上,不过是互帮互助罢了。” 楚月浅笑了一声,落座在主位之上。 在她怀里的狐狸,则把桌子另一侧的主位给占据了。 当即有侍卫前来替换新的茶盏。 楚月看向面面相觑的两位家主,道:“两位家主还请入座吧。” 两名中年男人对视一眼,憋屈的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 “叶长老,你是姐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少女灿烂一笑,苍白的嘴唇,被咳出的鲜血染红,倒是有几分独特的凄美。 冷清霜蓦地睁开了眼睛,冷冽地看着她。 楚月手执茶杯,轻呷了一口,这才不疾不徐地扫了眼少女,说道:“姑娘是觉得叶某来者不拒,什么朋友都交的吗?” 少女愣了下,苍白的笑,惊惶地摇摇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朋友二字,重若泰山,姑娘还是不要轻易玷污了好。”楚月淡淡地道。 “叶长老,你这是何意?”冷家主愠怒。 楚月微垂睫翼:“字面意思。” 冷阳喝道:“叶长老未免太失礼了,小柔是我冷家千金,何时轮到外人来指手画脚了?” 楚月轻瞥了眼冷阳和冷清柔,眸子微凝。 冷阳对冷清柔的态度,全然不像是寻常兄妹,倒有些恋人的疼惜。 是…… 错觉吗? 第1217章 燕某人未过门的媳妇 如若冷阳、冷清柔兄妹二人的关系,当真如楚月所想。 那么,也能解释得通,冷阳为何要站在冷清霜的对立面,强行把两府的婚事,转移给了冷清霜。 “冷府千金?” 楚月放下茶杯,抬头看了眼,“世上豪门望族,多是嫡庶有别,尊卑有序,冷府倒是特立独行,奉庶出为尊,有意思。” 庶出的字眼,刺痛了冷清柔。 她低着头,泪珠挂在眼睫,欲落未落,更显得楚楚动人。 “叶长老,冷某久仰大名,今日特地来一见,叶长老如此奚落,未免有所不好?”冷家主道。 “家主是清霜的父亲,也是我的长辈,自当敬之。” 楚月说道:“听说冷家主最近打算做药道生意,应该知晓,我院南外三百里地,有一座仙药田,正缺开采和运输经商之人,不知冷家主有没有兴趣?” 仙药田!! 冷家主的态度顿时软了下来,“叶长老所说,可是真的?” 楚月点头:“仙药田之事,由清霜交接,若给她族人来开采,我也能够放心。” 冷家主轻吸了一口气,顿时眉开眼笑,拉住了冷清霜的手,“叶长老有所不知,清霜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她啊,从小就自强不息,能和叶长老成为朋友,也是我冷府之幸。小柔,以后要多和你姐姐学习学习知道吗?” 冷清柔愕然地张开了嘴,最后忍气吞声道:“小柔会的。” 冷清霜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复杂地看了眼楚月。 “咳……” 戴家主以拳抵唇干咳,清了清嗓子,又酝酿了番措辞,道:“清霜啊,既然你来了北境,那和犬子的婚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戴叔我是想着在你比试前成婚,一劳永逸为好,你意下如何?” “冷、戴两府的婚事,叶某亦有耳闻。” 楚月笑道:“戴家主可是认错了人,我怎么记着冷府有婚约的人,并不是清霜?” 冷清柔面色微变,扭头看向冷阳。 冷阳拉住她的手,安慰地看了她一眼,便朗声道:“叶长老,舍妹自小体弱多病,怎堪与他人成婚?” “那就是说,这桩婚事,其实是令妹了?” 楚月浅浅一笑,心里却在暗骂燕南姬这个不靠谱的死哪去了。 冷阳心下一惊,才知自己掉入了对方的陷阱里。 “叶长老,柔儿命苦,此生别无所求,只盼望能在家中尽孝。”冷清柔泪光涟涟。 冷阳心疼不已。 冷家主看在眼里很不是滋味。 “叶长老,清霜和戴府的小子两情相悦,青梅竹马,如今成婚也是顺理成章之事。”冷家主道。 “冷师妹是我燕某人的未婚妻,何时与他人两心同了?” 主殿门外,骤然响起一道声音。 屋内众人震惊异常。 楚月气定神闲,怡然自得,勾起了一抹笑。 冷清霜则回头往外看去,瞳眸骤然瞪大。 只见一袭红衣的燕南姬从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位长辈,还有一群侍卫抬着沉重的宝箱。 宝箱落地,发出沉闷的声音。 其中手执拐杖的老妇人,拐杖砸地,侍卫们就陆续打开了宝箱,露出了各式各样的天材地宝和万两黄金! “这是……”冷家主等人呆住了。 “哪位是冷家的家主?” 老夫人威严满面,赫然问道。 “在下便是,阁下是……?”冷家主问道。 “清域白洲,单字一个荣。”老夫人傲然地抬起下颌。 “白洲皇室的荣太后!” 冷家主和戴家主齐齐起身。 楚月懒倦而坐,欣赏此情。 凌天大陆之中,神脉九洲,最早时期,是由九大名门望族,占据一域,共守凌天之神脉。 后来经历了百鬼和兽族的侵害,在御敌之时,九大洲各自抱团取暖,合并过后,称之为:域。 清域之下,便由白洲、丰洲的合并。 至于圣域,则有极大的不同。 这不是从最早的名门望族传承下来来……而是靠着厮杀跻身为神脉九州之列,又与其他三域,并成为头部四大域! 这清域,便是在神脉九洲的第五域,白洲,又是清域的主洲。 老夫人燕芙蓉,乃白洲的皇太后,身份德高望重! “荣太后来到北洲,难不成也是为了比试之事吗?”冷家主问道。 “什么比试?” 老夫人不怒自威:“老身前来北境,是要来给燕家小子提亲的,这三书六礼都准备着,冷家主,我老燕家,可不会苛待了你的女儿。” “冷府有两个女儿,不知荣太后所说的是……”冷家主问道。 老夫人看了眼燕南姬,“还不去把你未过门的媳妇带过来?” 第1218章 别哭,师兄这不是来了吗? 燕南姬深吸一口气,大步流星走过去,停在了冷清霜的面前,握起了冷清霜的手。 “冷师妹,师兄想娶你,想照拂你一辈子。” 燕南姬鼓足勇气,灼热的目光直视冷清霜的眼睛,一颗心跳个不停,生怕冷清霜会当众拒婚。 毕竟,他不敢保证冷清霜的心意。 冷清霜仰头看着燕南姬,眼眶微红,两行清泪往下流淌,却是咧开嘴笑了笑。 她还以为,在这段情路,不过是自己独自的单相思。 燕南姬胡乱地擦去她面颊的泪痕,“别哭,师兄这不是来了吗?” 冷清霜吸了吸鼻子,突地扑入了燕南姬的怀里,紧抱着燕南姬。 燕南姬微微怔住,旋即如孩童般笑了。 老夫人看了眼二人,欣慰地点点头,倒是个有眼缘的姑娘。 老夫人不经意地看了眼坐在主位的叶楚月,心中暗暗一惊。 三爷叶楚月之名,她在清域白洲都略有所闻。 冷清柔则在旁侧嫉恨地看着冷清霜,扭过头,抓住冷阳的衣袖,表情泫然欲泣。 冷阳心口一疼,踏出数步,面朝老夫人抱拳道:“荣太后,抱歉,冷、戴两府已有婚约,冷清霜是戴府未过门的妻子,堂堂白洲皇室的太后,难道会做出横刀所爱的不堪事情来吗?” “哦?” 老夫人笑了一声,突地面无表情,神色冷峻,喝道:“冷清霜与老身的外孙两情相悦,究竟是何人在横刀夺爱?若冷姑娘与他人两心同,老身这就把不成器的外孙带走,但冷姑娘若心系于燕家小子,老身白洲皇室和燕府的两支军队,不介意和这冷境戴府碰一碰,看看是谁的骨头要硬一些?” 戴家主怎敢随意地起干戈,连忙说道:“荣太后,在下就是戴府家主,荣太后误会了,戴家要娶的媳妇,是冷府庶女冷清柔,怎会与皇室、燕府抢人?” “若是如此,那当极好。” 老夫人道:“老身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以后神脉九洲的准则通道大开时,戴府的人若想进清域封侯拜相,老身愿帮这个忙。” 戴家主大喜过望,弓腰:“戴府子孙若能去清域,定不会忘记荣太后之恩情。” “都是小事,无足挂齿。”荣太后道。 “不行!绝对不行!” 冷阳忽然失去控制,“戴家主,说好了娶冷清霜的,怎么就改变了主意?你这人言而无信,如何服众?” 楚月把玩着茶杯,和旁侧的小狐狸,一同意味深长地看着冷阳。 小狐狸似是想到了什么,瞅着冷阳、冷清柔二人,不由打了个寒颤,一阵恶寒。 楚月浅笑了声,戏谑地看向冷清柔。 冷清柔脸色惨白,慌张不已。 “冷阳!” 冷家主道:“这桩婚事原就是小柔的,你瞎胡闹什么?” “不!我绝不会同意小柔嫁给那个废物!绝不!”冷阳大喊大叫。 戴家主骤然恼羞成怒,戴家众人也都瞪着眼睛看冷阳。 “啪——” 冷家主一巴掌打在了冷阳的脸上,“戴公子是天纵奇才,你休得胡言乱语。”言至此处,面向戴家主:“戴兄,不如就把婚事定在三日后吧,戴兄意下如何。” 冷清柔脸色一白,身体瘫倒在了地上,连连摇头。 第1219章 不堪一击的孝心 冷阳低头望着摔倒在地的冷清柔,心口被扯了般的疼,蓦地捂着被打红的脸,瞪视着自家父亲:“爹!柔儿可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冷家主看了眼周边的侍卫:“还不快把这丢人现眼的逆子给我带下去!” “是!” 众侍卫异口同声,抱拳行礼,分别从两侧架住了冷阳,拖拽了下去。 楚月饮着香茗,好整以暇地望着六神无主的冷清柔。 可见冷清霜过去的那些年,在北境冷府过了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冷家主的小千金,貌似不愿成婚?”楚月淡漠地道。 冷清柔浑身一个激灵,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咳嗽几声,泪眼婆娑地说:“姐姐能觅得良人,我心欢喜,若能嫁去戴家,是我的荣幸,只是没法在家尽孝,柔儿心如刀绞。” “据我所知,冷戴两府左右隔着几条巷子……” 楚月眸底流露出戏谑之色:“姑娘的孝心,还真是浅薄又不堪一击。” 冷清柔脸色惨白如纸,泪水止不住的涌了出去,摇头说道:“柔儿并非此意。” “有无此意,暂且不论,姑娘这般做作姿态,倒像是家破人亡了般,不晓得,还以为叶某是什么作恶多端的罪魁祸首。” 楚月勾唇一笑,嗓音清冽如寒:“再者说来,冷府嫡庶两位姑娘都已找了个好归宿,可谓是双喜临门,姑娘一副哭丧的样子,又为哪般?” 冷清柔被说得无比窘迫,堵得哑口无言,偏生回不出话来。 适才冷家主瞧见小女儿的我见犹怜,心里还有些疼惜,这会儿只觉得晦气得很,肉眼可见的烦闷。 戴家主不悦地道:“难不成嫁我戴家还委屈你了不成?好歹也是我发妻所出的嫡子,娶一个庶女为妻,戴某念在两家多年情谊,不说什么,没想到有人还觉得委屈了。” “戴叔,柔儿……” 冷清柔止不住地摇头。 楚月却是端杯起身,打断了冷清柔的话,“戴家主,清霜时常与我提过,久闻家主大名,叶某不请自来,敬戴家主一杯。” 有眼力见的侍女端了一杯烈酒放在戴家主的手中。 戴家主听到远近闻名的叶长老如此夸赞自己,连忙一口饮尽,回道:“叶长老,我自小看着清霜长大,如今见她有友如斯,戴某身为长辈,甚是欣慰。” 楚月嘴角绽开了清浅的笑容,斜睨了自乱阵脚的冷清柔。 冷清柔见自己多年经营的关系,刹那间毁于一旦,才发现自己在冷府的地位,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么牢固。 反观冷清霜,正与燕南姬十指相扣,双眸含笑地望着进退有度的楚月。 今日绝非是楚月的行事风格,只是为了她,才如此行事,如此言语,可谓是用心良苦! 老夫人荣太后欣赏地望了眼楚月,便拄着古木拐杖,往前走了几步,道:“冷家主,燕家小子和令千金的婚事,就暂定在三日后吧,先在你北境按照规矩习俗办了,后面两个孩子再回清域白洲办一场,冷家主怎么说?” “全听荣太后的。” 冷家主乐得合不拢嘴。 如今既有戴府支持,又得清域白洲的亲家,还有战争学院仙药田的经商。 冷府何愁不能在北境称王? 荣太后已是人精,一眼瞧去,就知有冷清柔在,自家外孙的心上人,不知吃了多少苦。 她走过去,握住了冷清霜的手,将手上的翡翠镯子拿下来,戴在了冷清霜的手腕。 “清霜,以后就是自家人了,这是老身佩戴了五十年的镯子,当年嫁入皇室,秦太后所赠,如今,老身交给你。”荣太后道。 冷清霜摇头,“这太贵重了。” 荣太后道:“收下吧,还有这些聘礼,你也一并收下,以后所需什么,都可以跟老身说。” 冷清霜抬眸望了许久,含泪点头,“谢荣太后。” 冷家主咋舌了。 那些聘礼,不是给他这个父亲的吗?? 第1220章 母凭子贵 冷家主挣扎了会儿,还是决定问道:荣太后,那聘礼本该……” “清霜,还不快把聘礼收下,莫要辜负了荣太后的一番美意。” 楚月先一步利落地开了口。 冷清霜与之对视了眼,随即点点头,对老夫人款款行了个礼,便用空间法宝收下了金光灿烂的聘礼。 其父见此,肉疼不已,只得心里暗想,改日用个法子把这些聘礼套出来。 “叶长老,久仰。” 这会儿,老夫人提着拐杖走向了楚月。 “荣太后,幸会。”楚月玉手作揖。 “老身在白洲皇室,就听那些个宗室孩子说有生之年要见一见三爷,有机会的话,叶长老可要去一趟白洲才好。”老夫人道。 “白洲人杰地灵,物华天宝,若非近来繁忙,定要去一去燕师兄的故乡。”楚月礼貌性地回道。 一老一少的两人,不说是一见如故,倒也相谈甚欢。 冷清柔红肿的眼看了看燕南姬,心里涌生出了别的感觉。 “燕公子……” 冷清柔走至燕南姬的面前,身子柔弱,面庞因适才梨花带雨的哭泣,更显得娇软又可怜。 她似是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才走数步,脚踝一拐,就往前扑去,恰好要扑入燕南姬的怀里。 燕南姬头皮发麻,顿感恐惧,牵着冷清霜往后一退。 “扑通——” 冷清柔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燕南姬立即开口道:“她自己摔的,跟我可没有关系,别想讹我。” 楚月挑了挑眉,问:“冷家主,你这位小千金,貌似很喜欢摔跤?” 冷家主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叶长老、荣太后,冷某且先回府上了,清霜,你晚些也回来。” 说罢,甩袖离开,侍卫扶着冷清柔跟了上去。 戴家主抱拳行了个礼,便告辞了。 楚月坐在椅上玉手托腮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戴府的儿子不学无术,曾还沾染过花柳病,是青楼都极度厌弃的人。 冷清柔是绝不会想嫁给这样的人,尤其是在见到冷清霜有燕南姬后。 若如楚月所想的话,冷清柔唯一扭转乾坤的靠山,就是其兄冷阳,而冷阳也会对此打抱不平! 三日后冷清霜若要完婚,这双不堪的兄妹,绝对会是最大的阻碍。 “冷师姐,今夜喊上戴家父子,去冷府以家宴之名小聚吧。”楚月说道。 “今夜吗?” 冷清霜抿了抿唇。 她并不愿回到那个冰冷的家里。 父亲对别人的母亲笑脸相迎。 兄长关怀着继母的女儿。 “那我现在就去办。”冷清霜轻点螓首。 “不用,晚点再说。” 楚月无害地望着她:“打草惊蛇了,可如何是好?” 打草惊蛇? 冷清霜和众人都疑惑不解,倒是那老夫人荣太后笑了笑,“原以为叶长老是武道的天纵奇才,没想到审时度势,观察入微,面面俱到。” 楚月耸了耸肩,“荣太后可想看一看这上好的戏?” “年纪大了,闹不动了,还是你们年轻人来看吧。” 荣太后笑了几声。 四周的其他人却是面面相觑,听着二人的谈话是云里雾里的,不知何意。 而后,楚月抱着狐狸朝外走去。 临行前看了眼冷清霜,“晚点儿我传讯给你,届时便去请人来家宴即可,记着,这场家宴,要越突然越好。” 冷清霜虽颇为不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楚月随即走出北境驿站,身如鬼魅,用神农之力感知了下冷府一行人的气息,再沿着气息前行,走到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府邸处。 冷府坐地恢宏,占地面积极大,侍卫轮番巡视。 楚月脚掌踏地,身如飞燕掠上了高墙,几起几落走过红砖青瓦,直奔冷府的正堂。 此时,夜色正渐渐暗了下来,一轮白月,徐徐升起。 正堂内,冷清柔正跪在地上哭诉,但父亲家主毫无动容地说:“柔儿啊,你身为冷府的女儿,你该去嫁的,要像你姐姐一样,为家族争光。” “爹,不如三日后让我嫁给燕公子,让姐姐嫁去戴府吧。” 冷清柔跪在地上挪着双膝抓住了家主的衣袖:“柔儿自小就喜爱姐姐,但族中长老说过,姐姐她有反骨,她不在乎爹爹,若是我嫁去了燕府,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为爹爹壮大冷府的。” “但燕南姬的心上人是你姐姐!” “不打紧的。” 冷清柔道:“男人都是朝三暮四的,而且若柔儿有了身孕,岂不是能母凭子贵?到时候,柔儿任凭爹爹吩咐!” 第1221章 豪门望族似鬼蜮 冷家主的脸庞晦暗不明,似是在思忖此事的可行度。 他之所以会动容,也是因为他知道冷清霜从小就不亲他。 身为父亲,甚至还拿不到女儿的聘礼。 简直是奇耻大辱。 柔儿却不一样,若柔儿能嫁去燕府的话,定能把冷府的利益最大化。 只是…… “柔儿,身怀有孕,谈何容易,而且那燕家小子,对清霜情根深种,就怕会弄巧成拙,到时候还得罪了戴家。”冷家主道。 “父亲,你信女儿一回,女儿去药堂里拿个求子丹,定能一举成功,若是不行的话,也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冷清柔道:“白洲燕府是显赫世家,绝对会对女儿负责的,做不出那始乱终弃的事情。爹,女儿并非是为了一己私欲,只是想尽我所能,帮爹爹你。” 冷家主双手负于身后,踱着步子在正堂里走来走去,犹豫得额角溢出了汗珠。 最后,冷家主停下了脚步,伸出双手将小女儿的扶起,郑重其事地道:“柔儿,你长大了,能为为父分忧了。” “女儿定不负父亲所望!”冷清柔道。 “去歇息吧,想要什么,跟下人说,三日后,为父会把你风风光光的嫁给……燕南姬!”冷家主说道。 冷清柔激动不已,行礼离去。 走出门槛,冷清柔轻揉了揉小腹,眼底泛起了光。 天助她也! 正巧这腹中刚有的骨肉,不知该如何解决,而今正好能母凭子贵。 为了不让人发现她未婚生育,她特地花重金购买了防御类的宝器火影甲穿在内里,才不会被人发现。 也正因为如此,楚月就算有神农之力,也没察觉到这件事。 屋檐处,楚月慵懒而坐,眸色寒冽地望着冷清柔的背影。 立在肩头的小狐狸嘲讽轻蔑地说:“这豪门望族里,看似风光,实则与鬼蜮就差个假仁假义,都是在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见血。” 楚月指腹轻抚了抚小狐狸,旋即悄然跟上了冷清柔。 冷清柔走到自己的屋子,才打开门,便被人在没有点火的黑暗里抱住,重重地喘息声在耳边出现。 “柔儿,我不允许你嫁!”冷阳红着眼,隐忍着怒气低吼。 冷清柔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哥,爹爹已经很烦心了,你不能这样,而且能为姐姐嫁去戴府,替姐姐挡灾,我心甘情愿。” “冷清霜都那个样子对你,你还这样为她着想,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受这个欺负。”冷阳愤恨。 冷清柔依偎在冷阳的怀里,“阿阳,我没事的。” 她不易察觉的护住腹部,显然此事没有告知给冷阳听,也不打算说。 她想彻头彻尾的,用这个孩子,傍上燕家! 冷阳,还不够格! “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忍心?” 冷阳眼眶通红,双臂紧紧地桎梏着羸弱的少女。 冷清柔眼底里满是嫌弃,毕竟自己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已经不需要冷阳的助力了。 如今的冷阳,非但帮助不了她,还只会碍手碍脚的! 但还不是撕破脸的好时候,只能任由冷阳胡乱抱着,推进屋去。 楚月只觉得辣眼睛,还没看几眼就被小狐狸的两只爪子给捂住了眼睛,好笑的勾了勾唇,将小奶兽从衣襟里给掏了出来,吩咐它去通知冷清霜……办家宴! 楚月躺在屋檐上,看霁月清风和檐下俩人的耳鬓厮磨,眼底里似有暗流肆意涌动,衍生出了残忍之色。 这可是她送给冷清柔的大礼,感谢她多年来对冷清霜的“照拂”! 一出好戏……将要登台,与这月色,相得益彰。 奈何旁边有只狐狸煞风景的用爪子堵住她的耳朵,不愿她去听那污言秽语。 第1222章 夫婿是九万年的少年 楚月躺靠在屋檐,被狐狸爪子捂得略显郁闷。 她还想观望一下局势,便轻轻地推开了这厮,无奈地说:“我又不是小孩。” “在我这里,你可以永远都是小孩。” 小狐狸老气横秋地说。 “在九万年面前,确实不算大。”楚月似笑非笑。 小狐狸顿时就蔫了,但不知该不该庆幸,是如今才遇到的她,而非在那个动乱的年代,那个嗜杀的他。 “嗯?”楚月尾音挑长,半眯起眼眸瞅着月下檐上的狐狸。 小狐狸抬起头来,自信地道:“旁人都是十几载的少年,你夫婿是九万年的少年,女人,你赚了。” 楚月:“……”她从前倒是没发现,这厮还是个厚颜无耻的。 九万年的少年…… 堂堂帝尊说起此话,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的。 不过楚月心中虽在腹诽,唇角却是不由自主的上扬,眸底倒映出满夜的星芒和皎洁月色,溢出了遏制不住的明媚笑意。 此时,冷清霜、燕南姬正去戴府喊来了戴家父子等人,前来冷府聚家宴。 砖瓦下的暖帐里,气息温热,弥漫着含苞待放的春色。 冷清柔半推半就的落了床榻,衣衫半解,泫然欲泣,比那九尾的妖狐还要勾人摄魄,似要把冷阳的灵魂都给吞了去。 “火影内甲?你穿这个做什么?” 冷阳眉头紧蹙,大掌紧搂着少女的腰肢。 “柔儿惧寒,虽是春末夏初了,但身子还总是冷。” 冷清柔说到末尾,虚弱地咳嗽了几声。 男子忙不迭的轻拍少女的脊背,无比的关心:“你啊,今天去驿站受寒了,我早就让你别去了,还不听话。” “清霜姐姐来了,我甚是想念,怎能不去?”冷清柔一面说话,一面小心翼翼地护着腹部。 冷阳长指擒住她的下颌,低头咬住日思夜想的唇,越发的不可收拾。 冷清柔却是担心腹中的骨肉,否则做不了那母凭子贵的清秋大梦。 “咳……咳咳咳……” 冷清柔剧烈地咳嗽出声,浑身都在发颤,依偎在冷阳的怀里,咳出了几丝血迹,把冷阳吓得够呛。 冷清柔眼睫挂着泪珠,但一双小手还在抱着冷阳,想要扯开衣袍。 “不要胡闹。” 冷阳制止住了她,将她护在怀里,“既然受寒了,就好好休养,婚事你不用操心,都交给我。三日后才成婚,我明日就去找戴亭那小子,激一下他,找个法子让他把冷清霜给办了,我就不信燕南姬还会要一介残花败柳的破鞋,就不怕丢了北洲皇室和燕府的脸。” 冷清柔双眼一亮,而后低下头来:“这样,会不会不好?” “她冷清霜既做了初一,还怪我们做十五不成?”冷阳嗤笑了声:“要怪就怪她不仁在前。” 两人你侬我侬的聊着,檐上的楚月,眼里一片凛冽的寒气,比宝剑出鞘还要锋利! 这一个两个,为了利益和欲/望互相算计,不顾血脉亲情,巴不得推着冷清霜下地狱。 但人世间,没这么简单的事! 楚月垂下邪佞的眸,指腹蜷着一缕青丝慢慢把玩。 黎明还没破晓,下地狱的是谁,还未可知! 她抬了抬手,武道气力悄然氤氲,蔓延在屋子的周边,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随即打了个响指,燃起了一簇火烧,丢在瓦片之上,火势顿时生长!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远处响起了侍女的声音。 与此同时,冷清霜、战争学院弟子、戴府等人才刚到冷府和冷家主见了面。 见此情形,都朝火势极猛的地方走来。 楚月的这一把火,只是雷声大雨点儿小而已,看似凶猛,其实也就在瓦片上演个戏。 以至于被武道气力隔绝声音的冷阳俩人,还沉浸在那以欲为网交织的温柔乡里。 院子里,冷家主急匆匆地走过来,嘴里担心地喊:“柔儿,柔儿……” 他一心只想救冷清柔,毕竟冷清柔还要去燕府为他谋福利。 嘭! 冷家主一脚踹开了门,看到屋内的情形,却是如五雷轰顶般悚然。 后方,戴府少爷戴亭以为未婚妻出了什么事,便急忙忙的赶来。 说到底,冷清柔虽是个病恹恹的,但比冷清霜更讨人欢喜,如今终于再次成了自己的未婚妻,还没碰过,怎么能就这么成了灰烬。 “小柔,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戴亭正欲演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只是看到屋内的活色生香,春宫满目,便怔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冷清霜、戴家主其他人纷纷过来,都傻了眼,以至于忘了要救火。 燕南姬眉峰一蹙,脸上骤闪过厌恶之色,连忙抬手遮住了冷清霜的眼睛。 第1223章 恭喜啊,你要当外公了 众人目之所及的屋子里,冷清柔衣衫半解的靠在冷阳的怀中。 两人在榻上难舍难分。 冷清柔还在做着去燕府当少奶奶的美梦,还在想着要如何摆脱掉冷阳这个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的难缠男人。 当她看到屋门打开,父亲、戴家父子、冷清霜这些人都站在门前,而她青丝凌乱,肌肤袒在外。 犹如一盆刺骨的冷水,浇灭了她所有的热血,让她的梦成了泡影。 她处心积虑的过活了这么多年,竟在这时候前功尽弃,毁于一旦! 冷清柔脸上白到毫无血色,慌慌张张的时候,最先去看的是燕南姬,似乎想要撇清到自己。 但燕南姬连眼神都吝啬于她,只专心捂着冷清霜的眼睛,生怕被脏到了。 “爹……你……你怎么来了……” 冷阳吓得语无伦次,惊慌失措。 “我怎么来了?看看你这逆子干的好事!你还是个人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冷家主怒到气血翻涌,险些两眼发黑。 “冷阳,你比我还不是个东西。” 戴亭疾冲了过去,一拳砸在冷阳的面门,把冷阳砸得鼻血直流。 冷清柔裹着外衣,赤着双足,一路跌跌撞撞的来到了父亲的面前,直接屈膝跪了下去,仰头泪流满面,小手抓着父亲的蟒袍:“爹,不是这样的,柔儿也不知……” “啪!” 冷家主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打在了冷清柔的脸庞,打得冷清柔口吐鲜血,瘫在了地上。 “你这个淫/娃毒妇,竟然勾引我的儿子!” 冷家主越想越气,冷清柔才坐稳了回来,就又一巴掌打了过去,打得冷清柔脑子嗡嗡作响。 他就冷阳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冷阳来传宗接代! 虽然他平日里很疼爱冷清柔,毕竟冷清柔乖巧懂事,不像冷清霜从来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但在大是大非前,他绝对是毫无保留的在乎这个儿子! 冷家主在其他人发难前,索性把所有的过错归咎给了冷清柔,一脚踹到了冷清柔的脸上。 “我没有你这种贱妇女儿!” 冷家主一脚又一脚地踹了过去,冷清柔两手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 “爹!!” 冷阳急红了眼,挣脱掉戴亭的束缚,冲过去情急之下竟然一拳砸在了冷家主的脸上。 冷家主后退数步,冷阳便蹲在地上把冷清柔扶起来,突地在少女的裙琚上看到了不断晕染开的刺目的血红色! “这……这是……” 冷阳面庞苍白。 “这是身怀有孕了……” 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 人群之后,楚月懒懒倦倦的走了过来,怀里抱着又傲又娇的狐狸。 “叶长老。”戴家主抱拳:“你方才所说,是什么意思。” “叶某恰好懂些医术,因为柔姑娘身穿内甲,之前在驿站并不知晓,这会儿才知,柔姑娘这是有孕了。” 楚月笑盈盈地看向了挨了一拳的冷家主,道:“冷家主,恭喜啊,你要当外公了。” 冷家主本就惊怒交加,悲愤不已,这会儿差点被楚月笑吟吟的恭喜给气的原地升天! 冷阳在震惊之余,横抱起虚弱的冷清柔冲出去:“快,快来救人!” “给我站住!” 冷家主暴喝,见冷阳无动于衷,便挥了挥手,府中士兵便把冷阳给团团围住。 冷家主走过去拽着冷清柔的头发,将其扯了下来。 “爹,柔儿错了,柔儿知错了,求你,求你了……”冷清柔呜声哭道。 “爹!你要是伤害柔儿,我绝不会放过你的!!”被禁锢的冷阳大声吼道。 然而冷阳越是如此,冷家主越觉得冷清柔不能留下来了。 “冷兄,你清理门户也好,你的家事我本不应该插手。” 戴家主道:“但这等贱妇,是我儿的未婚妻,你是不是该解释解释?” “冷府旁系的好女儿多了去了,到时候任君挑选。”冷家主提着冷清柔的头发,把她丢在了戴亭的面前,“你我二人情同手足,兄弟多年,不该为了一个贱妇而伤了和气才对,这下贱胚子,任由戴兄处置。” 戴家主还没说话,戴亭就道:“爹,这贱妇毫无礼义廉耻,就让孩儿把她丢到乱葬岗喂狼吧。” “那就替你冷叔做做好事吧。”戴家主道:“冷兄说得对,冷、戴两府,不该为了个贱妇而生个间隙。” 戴家主虽然心里有气,但如今的冷府有了个冷清霜,即将嫁到燕府,又有叶楚月扶持。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冷府若跟着水涨船高,他不仅不能因为此事伤了和气,还得送个顺水人情,给给冷家台阶下。、 第1224章 以后,他是师妹的依靠 戴亭掐着冷清柔的脖子,漠然地看着痛苦挣扎的冷清柔。 冷清柔的手下意识地抓向燕南姬的衣袖,燕南姬后退了一步,生怕染上了什么脏物。 “柔儿,你这是怎么了?” 一个打扮花枝招展的中年美妇,从外脚步匆匆赶过来,看见冷清柔这个样子,吓了一跳。 “家主,柔儿做错了什么,你就看着戴家的人这么欺负她。” 妇人说完,气急败坏的瞪向冷清霜,抬手就要去打冷清霜:“是不是你,肯定是你害的我女儿!” 燕南姬正欲护着师妹,但这一回,冷清霜挣脱开了他的保护,直接抓住了妇人的手腕。 妇人使力,想要把手给抽回来,可在冷清霜的钳制下,用尽全力都抽不回来。 “是,是我害的。”冷清霜道。 “家主,你听到了吗,还不快抓了她。” “是我害的她不知礼仪,不讲规矩,我害的她内里腐烂,与兄长苟且,是我害的她因此怀孕。” 冷清霜紧攥着妇人的手腕:“继续说,怎么不说了?是不是还想说冷清柔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 妇人瞪大了眼才知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猛地看向了冷清柔染血的裙琚,满眼的恨铁不成钢。 她早便给了冷清柔避子的丹药,多番提醒了冷清柔,怎么还是发生了这样愚不可及的事情! “家主……”美妇眸若秋水,眼梢韵味十足,可怜兮兮地看着冷家主。 “咔嚓!” 冷清霜直截了当地折断了她的手腕,“冷清柔自作孽不可活,但这一切不仅是她咎由自取,是你们教出来的好女儿!败坏我冷府百年名声!” 美妇疼得失声尖叫,求救地看向丈夫。 冷家主闭上眼睛,不耐烦地摆摆手,“把这女人,赶出冷府。” 冷清霜松开了她的手往前一推,妇人跌倒在地,被侍卫们捂嘴拖着往外走。 “娘亲……”冷清柔哽咽。 “冷伯,这贱妇,我就带去喂狼了。” 戴亭言罢,就拽着冷清柔的脖颈离去。 冷清霜看着四周的狼藉和远处冷清柔的呜咽声,突然觉得很是可笑,悲凉之意,从心底衍生而出。 曾经,兄长冷阳待她,不说能在生死之际舍命相护,但也在乎她。 并且冷阳很讨厌新来的那个女人和她的女儿。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冷阳形影不离的跟在冷清柔的身边。 冷清霜到了如今才明白这里面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苟且。 她抬起头来,在屋檐火光的映照下,看向了抱着狐狸的红衣少女。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作战多时的默契,尽在不言中。 燕南姬默不作声,缓缓地握住了冷清霜的手。 从今往后。 他便是冷师妹的依靠。 他会给她一个家。 …… 戴府。 戴亭从马车上下来,提着冷清柔到了自己的住处。 “戴亭哥哥……对不起……”冷清柔还打算扭转一下局面,但戴亭不吃这一套。 戴亭把她拴着链子丢在地上,坐在旁边挥了挥说:“今夜,这娘们是你们的。” 戴亭看着逐渐绝望的冷清柔,咧开嘴如恶魔般一笑。 这就是,背叛他的代价。 想死,没这么容易。 第1225章 字字不见人皇气,刀刀都是人皇道 冷清柔的脖颈被拴上了打了死锁的链子,裙琚上的鲜血如绽开的娇花。 她万分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将她弃如敝履的戴亭。 戴亭坐在下人搬来的椅子,两手环胸,如帝王般,轻蔑地俯瞰着冷清柔。 “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吗?” 戴亭眉峰皱起,眼露凶光,不悦地看了过去。 血气方刚的侍卫们都站在原地不动,闻言,互相对视一眼,俱如饿狼扑食般冲向了冷清柔。 冷清柔弱不禁风的身躯,如暴风雨里被摧残的野草。 她绝望地看着这夜的天空,发出痛苦凄惨的嘶吼声,甚至不相信自己怎么落得了这般田地。 戴亭抬手招来小侍:“回去告诉冷府的人,特别是那冷阳,就说这娘们已经死在乱葬岗,成为野狼的盘中餐了。” “是——” 小侍弓腰低头,眼角余光忍不住看了眼冷清柔,蓦地滚动喉结咽了咽口水,但不敢违抗戴亭之命,便匆匆离开戴府。 戴亭靠在椅背之上,交叠起了长腿,眯起鹰隼般阴鸷的眼睛,嘲讽地看着冷清柔。 他不是冷阳,不会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也学不会怜香惜玉那一套。 女人在他手里,与彘犬并无差别。 戴亭叹了一声:“可惜啊可惜,冷清霜即将与荣太后的外孙成亲,以后说不定就是燕府的掌权夫人,而你,就是匍匐在我戴家的一个贱妇。” 冷清柔猩红着双眼,嫉恨到心中有魔鬼在咆哮。 比起对她出手毒辣的戴亭和重男轻女弃车保帅的父亲,她更恨的,反而是冷清霜! 凭什么她在地狱里沉沦,而冷清霜却要通往天堂! 这才是让她狰狞扭曲,歇斯底里恨的! 世上的任何人都能富贵荣华,唯独冷清霜不行! 冷清柔泪流满面,眼睛爬满了血丝。 她心知肚明。 她这一生,已经毁了。 …… 却说深夜里的冷府,冷家主对冷清霜态度的转变之快,令人大跌眼镜。 冷家主想要去拉冷清霜的手,嘘寒问暖:“霜儿,你在学院修炼很辛苦吧,如今回到家了,该好好歇息才是。” 冷清霜疏离淡漠地抽回了手,不动声色地我往后退去,面无表情地道:“不劳烦家主费心了。” “你叫我什么?”冷家主恼羞成怒,抬起手就要打向冷清霜的脸,看了看燕南姬,又看了看好整以暇的楚月,终是把手放下来,慈祥和蔼的微笑:“你这孩子,跟你亲爹生分了。” 冷清霜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许是从父亲为了冷清柔而罚她跪在祠堂对列祖列宗请罪三日的那一刻,又或者是月圆节日冷阳和他们一家四口团团圆圆,而她在院子里修炼受冷风吹的时候开始,她早就对这个糟糕透顶的家失望极了。 “霜儿,三日后你就要出嫁了,这三日你还算是未出阁的姑娘,就在府中吧。”冷家主道。 “冷家主,师姐是战争学院的弟子,北境比试在即,这几日先留在驿站陪我吧。”楚月说道。 冷家主忌惮地看了眼楚月,“如此,也好,霜儿跟在叶长老的身边,冷某也能放心。” 楚月浅浅一笑,两手抱拳:“驿站事忙,冷家主,告辞。” 楚月抬步往外,燕南姬、冷清霜等人都紧跟在其身后。 冷家主看着这群年轻人的背影,皱了皱眉,低声自语:“我的好女儿,跟了个难缠的主子,难怪翅膀硬了。” 冷府门外,长街深深,夜色幽幽,一轮皓月竭力散发着皎洁的清辉。 楚月才走数步,便被冷清霜给拦了下来。 她抬起眼帘,含笑地看着冷清霜,从神农空间拿出一本她此前手写的簿子。 簿子是泛黄的陈年色调,看起来不算起眼,但里面的双刀人皇诀,一笔一划,都是楚月亲自所写。 楚月如今对于人皇刀法的掌握,也不算熟练,这九转刀法,多重境地、感悟、奥义,楚月还在登门入室的阶段。 但她曾亲眼见人皇在银河施展刀法,记忆力惊人的她,自是记得清清楚楚。 又因为有关于人皇刀法的问世,会引起血雨腥风的厮杀,所以楚月不能直接把所有刀法全部毫无遗漏的写下来。 诚然,又因为冷清霜擅长的兵器和武法是双刀流,楚月结合这两点,为冷清霜写了一本《双刀诀》。 字字不提人皇道,但刀刀都是人皇气! 若冷清霜有此机缘气运,来日在九重天上封侯拜相,为女中豪杰,也是有可能的。 “这是……”冷清霜接过簿子,诧然地问。 “师姐的新婚礼物。”楚月勾唇一笑。 她在用行动和拼搏的命,让人知道,跟着她,不会亏。 第1226章 天亮了,又会是新的一天 冷清霜郑重地收下了这本《双刀诀》,微抿起了殷红的唇,复杂地望着眼前的少女。 她把楚月拦下,是为了今夜走水之事。 冷清柔、冷阳的苟且会败露于人前,是楚月观察细致,借此为她出一口气。 “回去吧……” 楚月懒洋洋地看了眼夜色,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天亮了,又会是新的一天。” 言罢,她抱着舒适眯眼的狐狸,沿着长街走向驿站。 冷清霜凝视良久,方才开口:“小师妹……谢了……” 楚月并未回头,只抬起右手,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晚间的红衣随着凉风而扬起,显出几分长安公子的风流。 燕南姬的旁侧,秦铁牛叹息一声,很是煞风景酸溜溜地说:“诶,天要下雨,师妹要嫁人。” 冷清霜狐疑地看了眼秦铁牛。 秦铁牛迈着步伐跟上楚月,脑子里想的却是燕南姬成亲了,以后就没人陪他睡,也没人和他半夜斗蟋蟀。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楚月便在驿站与荣太后一同忙活燕南姬和冷清霜的婚事,除此之外的所有空闲,都留在了修炼。 楚月如今已是武玄境的修炼者,虽然突破速度很快,但武体淬炼也不容忽视。 转眼便过了两日、驿站、冷府张灯结彩的,明艳的红色,彰显出了大喜的氛围。 小宝兴奋地蹬着小短腿跑来跑去,才一会儿额头就溢了汗,走过来拉着楚月的手,问:“冷姨是要成亲了吗?” “是的,她要和你燕叔叔成为夫妻了。” 楚月蹲下来抱起了小宝,“或许再过不久,你还会有妹妹。” “妹妹……” 小宝跟着念了一句,忽而间两眼放光,充满了期许和希冀。 “娘亲,你和爹爹什么时候生妹妹!”小宝天真无邪地问。 “咳……咳咳咳咳……” 正在桌上抱着茶杯喝的小狐狸,被茶水给呛的满面通红。 楚月放下小宝,无奈的走过去抱起小狐狸,轻抚了抚小狐狸的后背,并说:“看来九万年的脸,还是不够厚。” 小狐狸哀怨地看了眼楚月,思量着自己的心上人虽为女子,却是似乎不知害羞为何物。 而他,也被这姑娘给拿捏得死死的。 这会儿,萧离从外走了进来,看了看四周,望见楚月后,方才停在楚月的身边。 恰好疲乏口渴,萧离正欲拿起桌上小狐狸喝过的茶杯喝一口,就惊奇的看见,狐狸的一双手爪子正傲然的把茶杯给拽走了,还用眼神示意了下旁侧尚未用过的茶杯。 萧离愣了愣,情不自禁地说:“这只狐狸,和姐夫当真一毛一样。” “你可以把它当你姐夫。”楚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萧离:“……”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小狐狸。 小狐狸的爪子环在胸前,傲气得很,倒还真摆出了一副“姐夫”的架子。 萧离眨巴两下眼睛,顿感无语,脑子里似是想到了过来的目的,便凑在楚月的耳边说:“我刚得到了消息,神玄祭司慕笙和总司叶薰儿,连着两日都去了青音寺拜访怀倾大师,每次都是清晨去,傍晚归,似乎在寺里和怀倾大师相谈甚欢。驿站里都在传慕笙母女俩人很有可能要回归北洲慕府的族谱了。” 楚月眸光暗闪,落座在椅上,若有所思,玉手轻放在桌上,长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 她和外祖母怀倾大师从未接触过,只在旁人口中听说了外祖母的事迹。 怀倾大师出身于北洲皇室,身份显赫尊贵,实力也不容小觑,且擅医术,曾行侠仗义,悬壶济世,得了仁医的好名声,还曾在药神宗任职。 如今北洲慕府的慕军受创,至今不知何人所为。 怀倾大师所愿出寺,离开方外之地,回到北洲慕府,就有着绝对权威的说话权利。 若慕笙母女想要翻身,重回风光日,怀倾大师是最好的人选。 “现如今北境各府,都去给叶薰儿送礼了。” 萧离说道:“怀倾大师,曾救过无数人,福泽四地,如今有很多都是掌权之人,能在各地呼风唤雨。那些送礼的人之所以看重怀倾大师,就是看重怀倾大师背后的这些人脉。还有明后两日武神殿等天品势力的使者,都会陆续到来,宣布十大学院的比试。” 第1227章 问这天地无人答 “小月姐姐,现在我们要怎么做?”萧离问道。 楚月沉吟良久,才说:“先等冷师姐的婚事过去再议,明天就是师姐的成婚之日,定要确保周全,顺利进行。” 闻言,萧离点了点头。 楚月再问:“长安那边怎么样了?” “我一直在跟长安联系,长安现在很好。”萧离回道。 楚月松了口气,“当年假传圣谕之人,一日不除,长安就有潜在的危险,在比试结束前,一定要和长安保持通信。” “你只想着旁人,也该为你自己想想。” 萧离坐在了椅上,浅笑一声,说:“我也想看你嫁人,看你和姐夫喜结连理,我只希望,那日早点能到来,那杯喜酒,早点能喝到。” 两世为人,没人比她更懂楚月的艰辛。 曾经,她亲眼目睹小月姐姐孤身一人的崛起,靠一人之力,成为叱咤风云的古武门主,纵横黑白两道。 如今,她亦陪伴着三爷从长安到北境,一路坎坷迭起,一路花香不断。 她只希望有朝一日,她的小月姐姐,不再颠沛流离。 但人总是这样,习惯了漂泊,便回不到安稳。 楚月抿唇不语,低头看去,那狐狸为了掩饰内心的乱,不停地喝着茶水,但一双耳根,早已滚烫发红。 “好——” 楚月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淡淡地回。 …… 傍晚时分。 楚月忙活完事情后,抱着狐狸坐在驿站的屋檐上,看着落日黄昏和晚霞。 她眺望远方,一眼便能看到山野轮廓,还看到了那座栽种着梧桐菩提树的寺庙。 北境只有一座寺庙,世人如奉神明。 那便是:青音寺。 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般,她便离开了驿站,去到了青音寺。 寺外的小僧人两手合十,问道:“女施主若要入寺供奉,可得明日再来,如今时候已晚。” “我不进去。” 楚月浅浅道了一声,便踩着地上的碎叶,沿着青音寺的外墙走。 不多时,入眼便见清澈有鱼的湖泊,湖水波光粼粼映着霞色,鱼儿游在水中央。 她步伐很轻地走过去,看这湖面倒映着天地之广袤。 楚月蹲下身来,伸出手轻抚过水面,那鱼儿灵性十足,竟是在她的指腹蹭了蹭。 楚月顿感诧异,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仿若自己与天地山水、一草一木、万物生灵有了某种羁绊。 “你不高兴。”小狐狸说。 在与萧离谈话的时候,小狐狸就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哪怕她在极力掩盖。 “现在好了。” 楚月眉开眼笑,长指轻绕湖水,看那鱼儿游,眸底滑过一抹流光。 她能干净利落的处理冷府的事情,但在自己的家事面前,难得生出了几分踟蹰。 近乡情怯也好,故作矫情也罢,有关于家事的话,若有感情,她也不能拿着上战场不惧生死的那一套来。 楚月垂眸望着手腕上的红绳,抿紧了唇瓣。 母亲。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她无声的问,问这天地无人答。 身后,却是不期然的响起了一道和蔼苍老的声音:“小姑娘可是有心事?” 第1228章 或许彼岸有人在等你 听到身后的声音,楚月抚过湖泊水面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下,随即站起回身循声望去。 但见湖边杨柳树下,站着一个身穿百衲衣约莫是花甲之年的白发女者。 她手中持珠,为人素雅,看向楚月的眼睛,含着温和若春风的笑意。 尤其是身上的百衲衣,集百家之布,穿在她的身上,却难掩与生俱来的贵气。 老人独特的气质,仿若是结合苦行、清修、世俗于一体,又好似超然在这之上! 楚月从未和佛道接触过,但略知在北境一带,寺中人若穿百衲衣,便是要立志苦修,为黎民众生而祈祷。 而在青音寺的这条清水湖,也是不允许武者围观的。 楚月两手作揖,虔诚地道:“在下路经此处,留恋于山水湖景,无意冒犯青音寺。” 老人瞧着女孩眉目张扬,态度却很谦和,心底生出了几分喜爱,当她的目光落在女孩手腕的红绳时,便停下指腹捻动持珠的动作,走至清澈见底的湖泊旁,抬眼所望,皆为众生苦。 她眺望了一会儿,才说:“姑娘心有执念,梦中有魇。” 老人的声音轻如水流,但语气却特别的笃定,仿若看穿了楚月的两世,洞悉了她的灵魂。 楚月垂下双手,走至湖边,停在了老人的身旁,毫不避讳地说:“确实如此。” “愿闻其详。”老人说道。 “前辈可曾杀过人,沾染过血腥?”楚月自嘲一笑,低声问。 老人转动指间佛珠的动作,再次停下。 顿了许久,便道:“杀过,沾过……” 言至此,老人望向了楚月:“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贫尼烦恼未除,六根不净,方在青音带发修行。你是在为往昔恶业所烦恼?” 楚月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我杀过的人,尸骨累积可成山,沾过的鲜血,汇聚于地可川。我曾以为,只要为了活下去,就算杀敌一百,一千,一万又何妨。世人都在盼望黎明,独我只想在黑夜苟延残喘,我以为我本性如此,是天生的恶人,但我从不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我只觉得那些人他们该死,只因他们不死,下地狱的人就是我,以前我以为,这个世界非黑即白,人在世上非死即生,,但如今看来,好似又有些不同了。” 她就像沉溺在海底的孤魂,上了岸,才发现这世界也有繁花似锦,以前所痛恨的破晓之光,竟这般的好。 而更让她无法释怀的是,她的母亲是可以为国捐躯的英雄,慕府世代忠烈,外祖母是青音寺的怀倾大师! 她一低头,就能看见自己的双手,被敌人的血液染到掌骨发黑,如何都洗不干净。 她的灵魂在负重前行,她的脊椎骨压着无数人的命债。 她曾孑然一身,孤家寡人,就算去了十殿九幽见一见阎罗,也无愧于天地,敢理直气壮走那忘川一遭。 但她无法解开心结,以这个样子,去见怀倾大师。 她来世两遭多是旁观者清,这一回,倒是当局者迷了。 老人静静地聆听着女孩的心声,看着她渐而发红的眼睛。 趴在女孩肩头的狐狸,紫宝石般的眼眸黯淡了下去,对女孩的心疼在乎顿涌心头。 她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太过于强悍,血肉之躯宛若城墙铁骨坚不可摧,仿佛任何逆境坎坷都阻止不了她的扶摇直上,再多的敌人也灭不掉她的志气。 但她终究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当她有了软肋,她的灵魂,也会因多年沉浮而颤抖。 她并非是无悲无喜的神,她也有七情六欲,她也会怕…… 小狐狸轻垂下眼眸,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地陪在女孩身边,就好像认识了很多很多年那样。 凉风拂过清水湖,迎面吹来,掀起楚月鬓边垂下的青丝,恰好落在了小狐狸的脸上,不仅遮了他的眼,还乱了他沉寂九万年“坚如磐石”的心。 老人看着这一人一狐,与这杨柳湖泊,倒是赏心悦目的景。 尤其是楚月戴在手腕色彩鲜艳的红绳,让老人感知到了世间缘分的妙不可言。 许久过去,老人才慈和地开口,劝解道:“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着境生灭起,如水有波浪,即名为此岸;离境无生灭,如水常通流,即名为彼岸。” “小姑娘,你的执念,不是你口中的血腥罪孽,而是你有了让你执念的人,才会让你心生胆怯。不妨大胆一些,坚定一些,或许彼岸有人在等你。” 第1229章 叶三爷,如其名 楚月蓦地看去,美眸直视老人的眼睛。 是了—— 她从不在乎自己杀过多少恶人,手上有多少血腥。 她在乎的只是像外祖母、慕倾凰这些一生正直磊落的人,疏离于她的过往杀孽。 而这,才是她的执念所在! 楚月如释重负般,轻呼了口气,面朝老人作揖:“前辈一语惊醒梦中人,晚辈不胜感激。” “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 老人轻叹一声,眺望远方的风吹树叶:“能惊醒他人,但奈何惊醒不了自己。” 所以她才把自己困在这一隅之地,只因她的能力有限,所以她寄希望于佛祖,只因她的过往也曾枉造杀孽,所以她在佛门重地,日日诵经祈祷。 她身穿百衲衣,不忍众生苦,也为杳无音讯的女儿,求一丝微薄的福气。 “小姑娘,贫尼与你甚是有缘,明日寅时,可否清水湖一见?”老人问道。 明日是师姐冷清霜的婚事,楚月必然到场。 不过寅时天还未亮,楚月有时间来清水湖。 暂且不论其他,她很喜欢与老人的相谈。 一字一句,都能为她指点迷津。 “但愿再见。”楚月抱拳道。 老人笑了笑:“若非姑娘红尘未断,心有郎君,贫尼可要留你在青音寺修行了。” 老人说话时,有意无意地看着小狐狸。 小狐狸立即就炸毛了,毕竟进了这青音寺,他娶妻之路只怕会更加的漫长。 楚月低头看了看小狐狸,再望向老人,顿时心感诧然,只觉得世上任何的事都难逃老人的慧眼。 “不知前辈的称号是?” 楚月诚心问道。 “你我二人有缘,有缘自会相知,若是无缘,俱为空谈。”老人说道。 “也是。”楚月释然浅笑。 就在此时,北境城中出现了打斗的声音。 半空上,兽灵机缘盘旋。 楚月仰头望天,瞳眸微缩。 那些释放出战斗状态的兽灵机缘,正是萧离他们的。 也就是说,北境城出事了! 楚月两手握拳,一身红裙无风自吹,眸底杀意四起,张扬如烈焰,与这清净的佛门之地对比鲜明而强烈! 如今在北境城,除了战争学院在十大比试的成绩和青音寺外祖母以外,冷清霜和燕南姬两人的婚事便是她最为在意的。 她处世之艰难,武道之险阻都不重要,只要身旁的这群人能平安喜乐,便是皆大欢喜! 楚月呼吸开始急促,眼眶红得吓人,如吃人的野兽般看着北境城的方向。 “小姑娘,或许你该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老人如是说道。 楚月点了点头,两手抱拳,颔首道:“若不出意外,明日寅时,清水湖与前辈相聚。” 随即,楚月脚掌踏地,飞掠而起,纵身如燕跃过了清水湖,踩着几棵杨柳树,以极快的速度暴掠回了北境城。 老人站立在湖边,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手中佛珠轻滚慢动,想到少女手上的红绳,是她当年所送,不由露出了温和地笑。 她所送出的红绳,领取之人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没想到兜兜转转,竟到了这孩子的身上。 而以这孩子的身份,金鼓馔玉,锦衣玉食,要什么样金贵的首饰没有,却偏偏只戴着这没什么价值的平安绳。 因此,老人想到了另一个珠光宝气花团锦簇酷爱鎏金衣裳的女孩…… 老人摇摇头,再次遥望着湖外的风景,视野里的尽头里,也没了楚月的身影。 老人自言自语:“叶三爷,倒是人如其名。” 她只一眼,就知湖边少女是大名鼎鼎的叶楚月。 早便听闻北洲慕府,父子几人,尤其喜爱这丫头。 如今看来,与叶楚月有缘的不仅是北洲慕府,还有她这个青灯古佛行将就木的人。 此时,青音寺的一个小僧人走了过来,双手合十行了个礼,便恭声道:“怀倾大师,那两位女施主等你等了一整日了,这两日一直如此,其心见诚,大师真不去见一面吗?” “让她们回去吧,告诉她们,凡尘世俗事,别玷污方外之地的清净。” 第1230章 丧喜相冲 “是,小僧这便回寺传话。” 小僧人折身走回青音寺。 “且慢——” 身后传来了怀倾大师的声音。 小僧人停下脚步,讶然地看过去,“怀倾大师可还有吩咐?” 怀倾大师低头慈目地望了望在清水湖泊中的鱼儿,便道:“等她们离寺,晚些时候,你去一趟北境城中的新驿站,告知一声,像慕笙这般虐杀生灵罪孽深重的人,还是不要总是在佛门待着了,这让青音寺很为难。” “好,小僧记住了。” 小僧人记下怀倾大师的话,便回到寺中禅房,请慕笙母女俩人离开:“二位,以后不要再来了,怀倾大师不愿见二位。” “还是不愿吗?” 慕笙拿着茶杯的手蓦地用力。 茶杯碎裂,割破了掌心皮肉,溢出鲜血。 滚烫的茶水沿着手掌被割裂开的伤口而流淌! 十指连心,万分的疼痛,但慕笙浑然不觉般,脸色惨白,眼神狰狞,还有些瘆人的扭曲! “为什么?” 叶薰儿从凳上站起,穿着和以往华服不同的素裙,面颊未施粉黛,乌发也只是用一根木簪随意地挽着。 她走到小僧人的面前,两手抓住了小僧人的肩膀,咬牙切齿:“怀倾大师可是我的外婆,她怎么会不见我?我是她唯一的外孙女,必然是你在偷懒,没有去把消息带给怀倾大师。” “够了,薰儿!”慕笙喝道。 叶薰儿松开手,小僧人便跑了出去。 “娘亲,若外婆不见我们,我们还要怎么回慕府去?”叶薰儿眼睛发红。 “北境比试要紧,到时候拿个好成绩,再见你外婆。” 慕笙眉峰紧拧,暗暗咬了咬牙。 就算怀倾大师不愿见她这个女儿,也没关系。 她和叶薰儿在青音寺待了足足两日,外界众说纭纭,只要让人知道怀倾大师心里有她们母女,以后办事就方便多了! 慕笙面色残酷的摘掉了扎进了自己手掌的茶杯碎片。 她看了看哭哭啼啼的叶薰儿,皱眉:“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毫无作为的女儿,你但凡要有叶楚月半分的聪慧,为娘也不至于这么难,记着,出了青音寺就不要让人看到你的眼泪,否则你这叶总司,也是丢脸丢到家了。” 慕笙失望地摇摇头,垂手外行,每走一步,掌口的鲜血便会掉落在地,是触目惊心的红。 叶薰儿紧咬着下嘴唇,不可置信地望着慕笙的背影。 原来…… 她在母亲的心里,一直是连叶楚月都比不过。 那她叶薰儿算什么?! …… 北境城。 驿站。 楚月匆匆回到,见驿站里没有萧离等人,只留着紫苑弟子中的九尺壮汉在这里守家,便问:“发生何事了?” 九尺壮汉瞧见楚月,如同见到了光,回道:“长老姐姐,你可算回来了,今明两日北境晏府要办丧事,和冷师姐的喜事相冲了,萧师姐她们已经过去准备谈这件事了。” “丧喜相冲?不该是喜事先行吗?” 楚月半眯起了眼睛。 若是去谈事的话,萧离这群人是不会用到兽灵机缘的。 只怕这北境晏府,不好对付。 突地,北境城中响起了丧事唢呐的声音,显得驿站里的红彩都很孤冷。 “听说晏府死了晏家主最宠的小儿子,晏家主痛苦不已,要丧鸣七天,连头七都不等,明天就要送棺土葬。按照习俗来说,这可是极晦气的事情,是想用冷师姐的婚礼,祭他的小儿子,给他晏家增添气运,所以萧师姐他们才很愤怒的。”九尺壮汉怒道。 第1231章 轻敌,是武者大忌 楚月颦了颦眉,问:“晏府的小儿子,是为何而死?” 晏府,虽为后起之秀,但如今在北洲境地的名门望族中一家独大,只在北境王一人之下,有着不可撼动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放眼凌天大陆,九洲镇守神脉,护大陆之根基。 而四境之地,各守大陆边角,虽富贵荣华不如神脉九洲,但其底蕴实力是不容小觑的。 北境城便是四境之一,在大陆以北,由北境王管辖。 以前除北境王外,城中有四大鼎盛的世家,但随岁月流逝,时代更迭和纷争四起后,逐渐的衰败和没落。 数年前,晏家便跃到四大世家之上,成为了北境王最看重的得力干将! 故此,以晏府的声势地位,其家主最喜爱的小儿若是去世,绝对会惊动北境城! 而在今日以前,楚月都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声。 九尺壮汉道:“听驿站里的人说,人是今天上午走的,两个时辰前才被发现,被人杀死的,死相极惨,七窍流血而死,身上有十几个血窟窿,有人看到凶手进出驿站,所以晏家主才会不管不顾,就要和我们唱反调。” “大概是仇杀了。” 楚月微垂下了眼睫,脑海里骤然出现了一道火红炽烈的身影。 她敛起神色,踏步朝驿站外走。 庭院梧桐深,院墙之上,斜坐着一道放荡不羁的身影。 楚月蓦地顿住,映入眼帘的是火红色的披风一角,而后便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叶师妹,我们,本该是同一类人。” 晏红鸢轻抚了抚断耳,淡漠地睥睨着楚月。 “晏家之子,死于你手?”楚月开门见山地问道。 晏红鸢曲起一条修长的腿坐在院墙,梧桐树叶轻遮她的眉眼。 她面上波澜不兴,眼底平静如水。 就在楚月以为她会一直沉吟下去时,晏红鸢的身影瞬间不见,四下里皆是空荡荡的。 九尺壮汉见此,吓一哆嗦,但下意识的护着楚月,“见了鬼了,长老姐姐,你先逃。” 楚月眸底骤闪凛冽之色,她察觉到杀气和危险,一掌推开了九尺壮汉。 咻! 倏地。 晏红鸢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她的后方,披风缓缓垂下,一把血色匕首,抵在了楚月的太阳穴。 她说:“叶师妹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小狐狸正欲出手,被楚月按住。 晏红鸢此次爆发出的真正实力,是属于武尊境巅峰期的强者。 如今楚月是初段武玄境,虽有越段挑战的实力和保命的手段,但还是感受到了自己和晏红鸢之间的差距。 但以此次碰面来说,她与晏红鸢之间,只有五成胜算! 晏红鸢并非是丹药和钱财堆砌出来的绣花枕头,能有今日的成就,都是从尸山骨海里走出来的! 楚月凝视着前方的虚空,脚掌陡然朝地面一踏,迅速出现多道裂缝,风炙火焰从裂缝里喷发出来。 火光浓烈,炫人双目。 晏红鸢只当风炙火焰会来攻击自己,但火光刺目,只一刻的晕眩,楚月便身形敏捷地脱离了她的桎梏。 待晏红鸢将气力灌入双目,使眼前一片清明,才发现四下里都没有叶楚月的身影。 晏红鸢皱了皱眉,浑身警惕。 刹那间! 楚月从天而降,双足踏凌空,身子朝下,悬浮在半空,一把护国神刀,抵在了晏红鸢的天灵盖上。 她眸色妖冶,翻动着嗜血的暗潮,低声哑然地说:“轻敌,是武者大忌。” 晏红鸢站立在满院的火光里,望着头顶的刀和悬空的人,非但没有半分胆怯,反而愈战愈勇。 “不愧是叶总司,我就算报以十分专注,都算是低估你了。”晏红鸢道。 楚月收刀落地,将刀背在身后,对已经看傻眼的九尺壮汉招了招手,便朝驿站外走去:“若要切磋,有的是时间,但今日不行。” 晏红鸢看着楚月远去的背影,低头嗤笑:“冷清霜倒是好命,有你护着。” 旋即,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匕首。 她啊,就是用这把匕首,杀死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她亲眼看着那个少年,从挣扎到没气。 她与晏府,害母之仇,不共戴天! 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父母辈的恩怨,她原想放过晚辈。 但那少年,千不该万不该,挖了她母亲的坟!一把火烧了里面的尸骸!! 那他—— 便不能活。 第1232章 秀才遇上兵 驿站外,楚月迅步前去。 与此同时。 北境城,晏府。 两方人马对峙,不相上下,各不让步。 晏府的当家夫人,穿着丧服,哭红了一双眼,哑着嗓子喊到声嘶力竭:“你们赶紧滚出去,我儿丧事,轮不到你们来说三道四,你冷府要嫁女儿,还不允许我儿出殡了吗?你们若觉得忌讳,大可延迟婚期,让我儿先出殡啊!” 萧离看着这晏夫人,满脸的不悦:“自古以来,红白相撞,都是由红事先行。更何况你儿尚未过头七,就要全城哀鸣挂白布洒黄纸,甚至还特地选在明日午时出殡,偏偏要选冷府婚事的吉时,故意碰上,你是何居心?” “怎么?武神殿和九洲神宫莫不是有哪一条明文规定了,有人出嫁,还不允许有人出殡了?难道就没听说过死者为大?” 晏夫人扯着嗓子说:“而且我寻思着这出殡出嫁倒也是一回事。” 屠薇薇拔出血杀刀,走向了晏夫人,厉声冷喝:“莫非贵府夫人当年出嫁也如出殡,我见这晏府也不像是坟冢地?” 晏夫人当即扬起了脸,指向自己露出的脖子:“说理不成就要砍人了吗?来,往这里砍,你倒是砍个看看。”额 屠薇薇两眼发红,当即出刀,被冷清霜给拦了下来。 “北境城内,别动刀。”冷清霜道。 “那你的婚事……?”夜罂隐忍着怒气。 冷清霜笑着摇摇头:“延期吧,反正身为学院弟子,现如今最重要是学院比试才对。” “不行!” 荣太后拄着拐杖走来,“若是正常延期,倒也罢了,但若丧喜相冲,喜事因此而延期,是会不得善终的。” “小子,照顾好你未过门的媳妇。” 荣太后看了眼燕南姬,便走至晏夫人的面前:“晏夫人,老身乃清域白洲皇室的荣太后,可否给老身一个情面?” 晏夫人则先发制人:“难道白洲皇室的太后,就能让人不出殡了?你们清域,还有这么个规矩不成?” 荣太后心内生怒,但面上是毫无表情。 晏府在北境是世家之首,又深得北境王的器重,可以不看重她白洲皇室的薄面! 再者晏夫人又是个胡搅蛮缠的,拿着出殡压人,她就算身为太后,也不能强行逼迫晏府不办丧事。 荣太后看着破罐子破摔毫无礼仪的晏夫人,头疼了些,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 晏夫人能在这么大的家族立足脚跟,也是靠这套颠倒黑白是非的本事。 至于晏府家主,在府中书房久久不能露面。 这种事,他一家之主当众来说,也不太好。 所以就由晏夫人来以一敌百。 战争学院的一群人,跟晏夫人也说不清,然而婚事就在明日,又必须要谈妥了。 “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想给我儿子陪葬不成?来人,给我上!” 晏夫人挥了挥手,晏家数百府兵便冲了出去,亮起了锋锐的兵器。 燕南姬两手握拳,拿起了金色的折扇,眼里尽是肃杀之意。 冷清霜抓住了他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动手了,会影响到小师妹她们在北境的比试,算了吧。” “可我们的婚事……” “只要你在我身边,其他的,又有何重要呢?” 冷清霜浅浅一笑,拿走了燕南姬的金色扇子,将玉指嵌入了燕南姬的指缝,与之十指相扣。 荣太后欣慰地望向了冷清霜,发现对这外孙媳妇,是越看越喜欢。 只不过燕家的婚事,不能随随便便地让了。 荣太后望着颐指气使的晏夫人,正在思量对策。 突地,一道铿锵声音,在人群后的长街响起:“谁说不重要了?” 冷清霜和荣太后齐齐回头看去,便见少女明媚张扬,肩扛大刀,步步生风地穿过拥挤的人群。 荣太后瞧见楚月,倒是眼睛一亮。 “小师妹!” 冷清霜道:“已经没事了,我们先回驿站吧。” “什么没事?” 楚月望着她的眼睛,一手拿刀,一手抬起将冷清霜鬓间的碎发勾至了耳后,莞尔一笑,温柔地说:“没有什么事,比师姐的婚事还重要。” 话音才落,便见兜里的小狐狸和燕南姬,齐刷刷地看向了她, 两位的眼神里颇有哀怨。 感情该去拜天地的是这一双师姐师妹才对吧? 他们只是可有可无的工具。 第1233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婚事,只是走个形式。” 冷清霜轻声道。 她心中在乎这桩婚事,但她不能不顾楚月和战争学院的处境,才会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 “就算是形式,也得走完了。” 楚月安慰般拍了拍冷清霜的肩膀,便拖着大刀气势大开,朝着晏夫人径直走去。 与荣太后擦肩而过时,荣太后握着拐杖,低声说:“此人无当家主母之风范气度,倒如市井泼妇,老身处理不来,三爷威名远播,说不定会吓倒泼妇,还是三爷去吧。” 楚月嘴角轻抽,风中凌乱,脸上落下一排黑线。 一时之间,竟不知这荣太后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不得不说,这人老了,就成精了。 荣太后面朝楚月笑得慈眉善目,但在楚月眼里,就是个和神武皇帝如出一辙的老狐狸。 楚月耸了耸肩,走至晏夫人的面前。 晏家的府兵蜂拥而出,刀光剑影都指向了楚月。 楚月勾唇一笑,昂声道:“这便是北境名门之首,晏府的待客之道吗?北境王可知他手下的晏府是要破坏十大学院的比试?对待远方贵客如此无礼?” 晏夫人眉头紧皱,再次挥手,府兵们便回到了她的身后。 “你在满口胡诌些什么?难道不是你们蛮横无礼,聚众在晏府门前闹事吗?你还想倒打一耙?”晏夫人冷笑。 “比试在即,武神殿等各大天品势力即将到来,贵府全城丧鸣洒纸,这莫不是为贵府迎接远方诸客的特殊方式?” 楚月戏谑而笑,好整以暇地望着晏夫人,眸底滑过一抹深色。 让她疑惑的是,晏府小儿子是被人杀死,但晏府第一时间不去找杀人凶手,而是在这里办丧事! 如此说来,只有三个可能。 一则是晏家既知杀人凶手是晏红鸢,但因为某种原因,却不敢公之于众。 二来便是晏家两位当真伤心过度失了理智,要全城办丧事送爱子一程。 至于这其三嘛…… 那就是受人唆使。 而晏府的丧事,种种晦气都是明摆着朝冷清霜的婚事而来。 又有晏夫人撒泼,正经人家都会是有理说不清。 楚月半眯起锋锐冷厉的眸子,拿着刀柄的手略微攥紧。 对付晏夫人这样的只怕还得是以暴制暴,恶人自有恶人磨才行。 她,便是那个恶人。 “丧鸣是为我儿所鸣,你休要信口雌黄!” 晏夫人神色微愠。 “据我所知,北境丧事,大户人家当过头七再全城丧鸣,你儿尚未过头七,而明后两日各大势力即将到来,让人不禁怀疑,你这丧鸣,是为武神殿,为九洲神宫,为天府王室而鸣!” 楚月字字掷地有声,犹如剑鸣鼓音穿过晏夫人的耳膜,话里的内容都是晏府之罪,说得晏夫人脸色发白。 “现如今,我只想知道,你晏家如此行事,是自作主张,还是北境王的指示!!” 话语的话里,字字句句,都是杀人不沾血的陷阱。 晏夫人稍有不慎掉进陷阱,那就会拖累晏府全家。 荣太后如看戏般津津有味,心中更是对楚月赞赏有加。 她就说吧,这对待泼妇的事,她端庄慈和的老人家,不行。 那晏夫人倒是个聪明的,知道不能回答楚月的问题,看了眼楚月的刀,便抬起下颌,指着脖子:“你特意栽赃晏府,说白了,无非就是想阻止我儿出殡丧尽天良罢了,你还敢拿刀来我晏家,是想砍人吗?来,砍啊。” “晏夫人的请求还真是特殊,既然晏夫人活腻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吧。” 楚月粲然一笑,眸色骤然变得狠辣,出刀迅猛,顿时间如潜龙出渊,猛虎出山, 一记刀锋似狂风骤雨,朝晏夫人细嫩的脖颈直劈而去, 出手如刽子手般干净利落,毫不留情! 第1234章 是美人,也是蛇蝎 晏夫人吓得瘫坐在地,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望着刀刃朝自己直接劈砍。 她没想到,叶楚月还真敢对北境晏府的当家夫人出手! 锐利的护国神刀,即将叫晏夫人身首异处之际,府门内侧,以雷电之势迅速掠过一道身影。 来者是身穿青色蟒袍的中年男人,五指如鹰爪,抓住晏夫人的后衣襟,蓦地用力往后一拖。 砰!! 刀刃擦过晏夫人的衣摆,劈砍在地! 晏夫人顿感惊悚,猛地看了过去。 只见方才她所在的地方,被护国神刀骤然一砍,地面赫然出现了沟壑般的地方。 可想而知,她若没有及时逃离,恐怕已经成为了刀下魂! 晏夫人如同见鬼般毛骨悚然,恐惧地看着不远处少女精致的面容…… 是美人,也是蛇蝎!! “你怎敢……” 晏夫人咽喉都在发颤,眼睛通红如血。 楚月略微低头,额前轻笼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她对晏夫人的话置若未闻,而是看向了晏夫人身旁的男人。 “晏家主,我这人呢,一向心地善良,助人为乐,令夫人想陪葬出殡,拗不过她的要求,才特地送其一程。” 楚月张扬一笑,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晏家主还是劝劝夫人吧。” 助人为乐…… 周遭的围观者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只觉得少女一脸无害的说出如此之话来,实在是过于惊悚。 晏家主动作缓慢地扶起了夫人,面露威严,不苟言笑,淡漠地望着在府门前出刀又谈笑的女孩。 此人只怕早已知晓他在暗中观望,这一刀是为了逼他出来讲个明白。 “家主,她好歹毒的心肠,光天化日之下意图谋杀我,还倒打一耙。”晏夫人泪眼汪汪。 晏家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面朝楚月,两手抱拳:“犬子天不假年,死于非命,晏某伤心过度,故而怠慢了诸位贵客,想来这位便是年少有为的叶长老了吧,晏某虽远北境之地,但也听说过三爷之名,若非犬子之死,晏某必是要去驿站拜访的。” “晏家主节哀,令公子之事,我也深表惋惜。”楚月叹声道。 两人倒是如忘年交般,看得旁人却是风中石化。 晏夫人拧紧了眉,扭头看着丈夫的侧脸。 虽不知其意欲何为,但她能做的就是夫唱妇随。 “叶长老,家中办丧事,今日就不留叶长老喝茶了。”晏家主道。 “喝茶就不必了。” 楚月说道:“晏家主,你乃北境名门之首,晏家之主,应当知道丧喜相冲,丧事让之,是自古以来都不变的道理。我师姐明日婚事,暂不能延期,我相信以晏家主的为人,自然会按习俗来,晏家主觉得呢?” “自当如此。” 晏家主袍袖挥起,“丧鸣都停下,北境是学院比试的重中之地,不该因晏家之事而耽搁了诸位武者。” 楚月神刀落地,两手抱拳,“如此,就有劳了。” “明日吉时,叶长老代晏某道一声恭喜。”晏家主道。 楚月点点头,拖刀回身,眸底暗光涌动。 这位晏家主的城府心思,绝非是其夫人能比的。 而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 楚月才走几步,就见荣太后拄着拐杖,笑容慈祥,“三爷果然非同凡响。” 楚月:“……” 荣太后是上了年纪的老狐狸,知道要逼晏家主出来,就得以暴制暴,偏偏自己不愿对付泼妇,非要等她来。 似是知道了楚月心中所想,荣太后笑容可掬,缓声道:“老身一大把年纪了,不比你们年轻人,老身这骨头不行了,舞刀弄剑啊,弄不好折了腰,那可就两只脚都踩进棺材板了。” “以后前辈若还遇到泼妇,晚辈依旧愿意为之效劳。” 楚月擦了擦刀,背在了身后。 就在荣太后苍老的脸上堆起笑时,楚月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贵,五百万灵石一次。” 荣太后:“……”这小丫头怎么还是个黑心的呢。 第1235章 不事权贵,只为生民 楚月看见荣太后吃瘪般的神情,逐渐眉开眼笑,招了招手,带着一群人重回驿站。 荣太后拄着拐杖走在后方,幽幽地看了几眼少女的背影。 她如今严重怀疑,让这厮去对付泼妇的事,只怕会被其记一辈子。 思及此。 荣太后蓦地一阵背脊发寒。 晏府门前。 晏夫人拧眉,泫然欲泣,表情惟妙惟肖,哀声说:“家主,为何就这么让她们走了?我们晏府还怕一个黄毛丫头不成。” “叶楚月这人,既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但审时度势也冷静的可怕,以后,不要正面与之交锋。” 晏家主负手而立:“她适才是为了让我现身要说法,若她是真想杀了你,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夫人眸光猛颤,有种如被扼喉般的窒息感。 …… 随后,楚月率领众人陆续回到驿站。 天已经慢慢的沉下去了,窗外也见不到霞光余晖。 北境驿站的大厅里,汇聚着十大学院的弟子、长老和总司。 人声鼎沸,好是一片热闹。 入夜之际,北境王的侍从前来驿站送来了一些灵丹妙药,恭祝诸位武者弟子拔得头筹。 叶薰儿梳着高高的发髻,穿着赤金色的衣裳。 满身富贵气,如牡丹国色。 她正走至侍从的面前去取灵丹妙药,低声道:“神玄。” “原来是神玄的总司大人叶薰儿小姐,小姐年少有为,功成名就。” 侍从将装满丹药的锦盒放在了叶薰儿的掌心,浅笑:“怀倾大师穿百衲衣,在青音寺苦修,为众生祷,是我们北境德高望重的大师,姑娘既是她唯一的外孙女,也是我们北境所有人的贵客。” 一通天花乱坠的夸赞过后,侍从取出了一方精致剔透的宝石盒。 将其打开,露出了一根紫金流苏点缀的凤尾步摇。 流苏凤尾步摇做工精细,展露在众人视野之中。 似有晶莹的流光自步摇周身折射而过。 侍从手捧宝盒,献给了叶薰儿:“此是北境王为叶总司挑选的祝贺之礼,还请叶总司收下,日后见到怀倾大师,多为吾王美言几句,若怀倾大师愿来一趟王宫,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怀倾大师,青音寺积德行善十几载,盛名在外。 这些年来,北境城的权贵、名门、皇室中人都相继去邀请过怀倾大师,怀倾大师从未出面过。 她只为生民请愿,不事权贵,不为上位者的爪牙。 而正因如此,才让怀倾大师更加的受人尊敬。 在武道一界,除却以修炼为主的武者以外,药师、修士、道家、佛门等为众生谋福祉的人,也有着格外高的地位! 战争学院的人来时,就恰好看到北境王侍的送礼。 叶薰儿本欲拒绝此礼,毕竟她还有些心虚。 外祖母怀倾大师至今都不肯见她一面。 但当叶薰儿看见走进大厅的楚月,心脏抽搐,眼神阴鸷。 当即款款行礼,伸手接过了侍从的贺礼。 “辛苦阁下送一趟了,北境王的话我都已知晓,下回去见外祖母的时候,我一定会告知给外祖母的,外祖母得知北境王的诚意,肯定会去王宫一叙的。” 叶薰儿将流苏鸾凤步摇插在了自己的发髻,傲然地抬起下颌,唇角绽开了笑。 楚月两手环胸,懒洋洋地望着如花孔雀般的叶薰儿。 “她是在得意什么?” 屠薇薇皱起眉,擦拭着刀刃,极其厌恶地说:“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没用的废物,只能靠些旁门左道?” 楚月耸了耸肩,毫不在意:“谁知道呢——” 屠薇薇揉了揉发出叫声的腹部,不耐烦地道:“饿死了,不想看她在这里矫揉造作了。” 楚月瞅着屠薇薇,想到那巨碗,便抬手摸了摸鼻子,红唇溢出了笑。 四下里,十大学院的弟子围聚在此,看着容光焕发傲气凛然的叶薰儿,议论纷纷: “有个厉害的外祖母还真是好,到哪里都方便,连北境王都要刮目相看,礼遇有加。” “但叶薰儿不是被逐出北洲慕府的族谱了吗?听说北洲慕府的父子几人,特别看重同为为将者没有血缘关系的叶楚月。”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骨肉亲情,打断骨头连着筋,身体流着相同的血,怎么可能真对叶薰儿不管不顾?” “要我说啊,看这架势,不出三个月,叶薰儿就要回归族谱,重新到北洲慕府当大小姐了。” “难不成所谓的驱逐出族谱,是让叶薰儿这样的大千金出门历练吃吃苦?” “确实有这种可能。” “……” 议论声,越来越多。 叶薰儿头顶的发髻,鸾凤步摇流转着炫目的光。 风吹来,上方的紫金流苏一荡一荡,煞是好看。 叶薰儿仿若忘记自己被赶出北洲慕府的族谱了,还端着慕家千金的架子,散发出雍容端庄的贵气。 她溢出光的清眸,望向了楚月。 她自小在北洲长大,受到世家熏陶,行礼如仪,乃真正的大家闺秀。 藏在骨子里的矜贵,绝非一朝一夕可行的,也绝不是一个从长安走出的落魄……孤儿……可……比的! 倏地,大厅的水玉门再次打开。 一名婢子,匆匆走向北境王的侍从,附耳说: “青音寺的小僧人来了,就在外面。” “还不快快请来!” 侍从两眼放光。 第1236章 北境王美意,叶某却之不恭 侍从激动地道:“薰儿小姐,你真是北境之吉人,青音寺的僧人已经来了。” 叶薰儿微微怔住,眸底流露出了疑惑不解。 外祖母不是怎么都不肯见她和母亲吗? 这会儿,青音寺来了僧人,又是为哪般? “没想到薰儿小姐方才离开了青音寺,怀倾大师就这么思念儿孙了。” 侍从说完,便见穿着僧衣的小僧人从外走来。 小僧人面朝众人,双手合十,眉清目秀的少年一股子的佛家气息。 “怀倾大师有什么吩咐吗?是想再见薰儿小姐,还是有什么需求?北境都会做到。”侍从问道。 叶薰儿轻咬了咬下嘴唇,泛着光的眼眸里透着期许。 莫不是外祖母良心发现,知道了自己还有个外孙女在外受苦? 叶薰儿心跳极快,满面红光。 尤其是此刻,四周众人,满目崇拜。 她很是享受这风光万丈,犹如神明受人敬拜般。 小僧人看了看侍从,又望了望叶薰儿,眼睛里透露出了迷茫。 过了会儿,才说:“二位误会了,怀倾大师让小僧过来驿站一趟,是让小僧告诉慕笙、叶薰儿两位女施主,怀倾大师实在是抽不出空与你们叙旧言谈,青音寺乃佛门重地,二位总是从早待到晚,叨扰到了青音寺不好吧。” 叶薰儿脸上的笑容凝固住,而后神情彻底的龟裂了。 一股因窘迫崩溃的滚烫热意,传遍全身。 又有伤心的骇然寒气,直冲向了天灵盖。 两种极端的情绪,如洪水猛兽吞没了她。 她做梦也没想到外祖母非但不来见她,还用这种方式羞辱她。 叶薰儿身子一颤,后退两步。 许是斜插在发髻的步摇不算稳,恰好从中掉落了出来,摔在地上,分裂成了两半。 如同她这个人,因为小僧人的一席话,快要被异样的目光踩进了尘埃里! 北境王的侍从、婢女以及十大学院的弟子、长老们惊得说不出话来。 再看向叶薰儿的眼神里,不再是适才的羡慕和崇拜。 楚月望着这群如墙头草般毫无主见,心思情绪因他人而瞬息万变的人们,眼里没有任何的温情。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不断反复随波逐流,且在其中迷失了自我的庸人。” 楚月情绪淡然,走至侍者的面前,伸出了手:“战争学院。” 既是北境王的送礼,一箱子的好丹药,拿去喂兽也行,不要白不要。 侍从还没从方才的震惊里回过神来,看见楚月的脸庞,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而后将一箱子的丹药拿起,放在了楚月的手里,“叶总司,这是北境王送给战争学院的丹药,北境王还说了,要不是叶长老新得了仙药田,看不上其他丹药的话,会多送些给叶总司的。” “看得上。” 楚月打了个响指,武道气力呼啸而过,竟叫随从脚边的十几箱丹药全部拿起。 秦铁牛、燕南姬以及九尺壮汉很是上道,都走过去抱宝箱了。 楚月浅浅一笑,“北境王美意,叶某却之不恭。” 侍从:“……” 那难道不是恭维的话吗? 叶总司怎么就当真了? 荣太后见此情形,打了个冷颤。 好黑心的小丫头,还好没得罪的太狠,只是借对方打了个泼妇而已。 小僧人看见楚月,突地问道:“叶总司?这位叶总司可是叶楚月?” “嗯。” 楚月点了点头,悄然间用神农之力探了一遍宝箱里的丹药。 发现都是上好的丹药,不由勾起了唇。 小僧人眸光一亮,忽而道:“怀倾大师说她与叶总司你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叶总司可莫要忘了与怀倾大师的相约,怀倾大师可是很期待与叶总司的再次相见,推心置腹。” 第1237章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怀倾大师? 小僧人的话叫楚月把注意力都从北境王的丹药宝箱里给抽了回来。 脑海里仿若出现了清水湖畔的老者身影。 那个人,是怀倾大师…… 她的外祖母? 楚月微抿唇瓣,眸底光泽涌动,就连神情都柔和了许多。 就算是杀伐果断的铁血之人,提及亲人,也会放下那一身暴戾。 小僧人见楚月不语,愣了会儿。 临近他走出青音寺即将来北境驿站的时候,怀倾大师才将他拦住,让他顺道转告一声叶总司。 虽然他不知怀倾大师何时与这位叶总司相谈过。 此时此刻,驿站大厅内,便看四周,都是惊掉下巴的声音。 众弟子们聚在一块儿,窃窃私语地讨论着: “适才那青音寺的小僧人说,怀倾大师没空见自己的外孙女和女儿,如今却有空与叶楚月相谈甚欢,这是何意?” “那还用说吗,人家怀倾大师哪是没空,只是不想见慕祭司母女罢了。” “亏我还以为她们和怀倾大师同为家人,深受怀倾大师的看重,原来这俩人在青音寺待一整日,不是与怀倾大师叙旧,是不请自去。” “是啊,要不是有这小僧人来传话,我还信以为真。” “……” 那些议论的声音,即便刻意地压低,叶薰儿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叶薰儿紧低着头,望向自己软靴前已经摔裂的流苏步摇。 一双手,紧攥成拳,尖锐的指甲深深地镶嵌进掌心的皮肉里。 她的外祖母,把她拒之门外,却自降身份与叶楚月推心置腹? 叶薰儿万分接受不了自己所听到的。 她还以为,外祖母和北洲慕府那群该死的男人不一样。 原来,都是一样的该死啊! 叶薰儿眼眶越发的红,睚眦欲裂,狰狞阴翳。 “叶总司?” 小僧人见楚月久久不语,低声唤了一声。 楚月眸色清明,淡淡一笑。 她将怀里的丹药宝箱顺手放在了荣太后的手里。 荣太后:“……” 随即,楚月朝小僧人作揖:“劳烦转告大师一声,晚辈听君一言,茅塞顿开,定会如期赴约。” 小僧人瞧着楚月,倒是喜欢。 至少她不会在青音寺作威作福,摔了寺里上好的茶杯。 “小僧这便回寺转告。” 小僧人两手合十,退身离去。 楚月想到与怀念倾大师的交谈,不再作困兽之斗,倒也算是豁然开朗。 至少她清楚,她所沾染的鲜血,杀孽,不会影响她和怀倾大师的相认。 若母亲早些苏醒,她便能早些把外祖母从青音寺里接出。 想至此处,楚月便斗志昂扬,心情欢愉盎然。 只是一扭头,就看见荣太后幽怨的脸。 老人家抱着沉重的丹药宝箱,颇为哀怨地望着楚月。 她就说吧。 打泼妇的事,这丫头得记一辈子。 楚月眉开眼笑,满脸的欣然,也不为难这老人家了,伸手将箱子拿了回来。 燕南姬等人却是惊掉了下巴。 想来,能让白洲荣太后当一回侍从做粗活的,恐怕就只有眼前的这位爷了。 此事若是传去了白洲皇室,只怕会把皇室子孙给惊得怀疑人生! “叶总司!” 北境王的侍从见楚月要回驿站住处,连忙出声喊住。 楚月脚步微顿,回眸望他:“嗯?” “没想到叶总司和怀倾大师的关系如此之好,两位都是非常杰出的人,叶总司可否请大师出寺,来北境王室,为北境祈福祷告?” 侍从笑起来时眯起了精光四射的眼,颇为圆滑地说:“我相信,以怀倾大师和叶总司的交情,肯定会出寺的。” 楚月不说话,抬手摸了摸宝箱。 侍从那可是个观察细微的人精,只一眼便明白了过来。 当即便见他大大方方的从空间宝物之中拿出以备不时之需的丹药宝箱,一连十几箱。 楚月连忙后退了一步,拧眉:“这是作何?岂不闻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叶某平生为人,刚正不阿,岂能受贿?” 楚月仿若正义之道的化身,周身散发着圣光。 荣太后见此,一大把年纪了嘴角狂抽,不见往日的优雅雍容。 屠薇薇、秦铁牛再次傻眼了。 紫苑弟子亦是满脸的呆滞。 原以为助人为乐四字已是离谱,没想到这君子爱财,刚正不阿的字眼,竟是来形容自家那黑心狐狸般的长老! 第1238章 都是楚爷打下的江山 楚月则在正义凛然的把话说完后,眼角余光望向了放置在地的十几座宝箱。 神农之力无声无息的悄然一探—— 好家伙。 是更上品的丹药! 只不过才十几箱,太磕碜了些。 侍从清了清嗓子,道:“叶总司误会了,这些宝箱是在下代北境王送上的贺礼,听闻叶总司和圣域帝尊,在逍遥城百年仙湖穿上了那凤冠霞帔,北境王早就想登门送礼了。” 侍从当然清楚,自古以来的贿赂,都不能以行贿之名。 虽说这送礼是他先斩后奏,但若能请怀倾大师出寺,北境王必然会对他赞赏有加。 楚月眸若点漆,恍然大悟:“原是叶某误会阁下了,北境王如此盛情好意,叶某怎能拒绝。” 她回头给了个眼神,紫苑弟子们便蔫蔫地走过去把地上的丹药宝箱都抱了起来。 “叶总司……”侍从欲言又止。 楚月浅笑,挑起一侧的眉:“还有礼要送吗?” 侍从:“……” “既然如此,那叶某就回去了。” 楚月浩然如斯的回了住处。 侍从停在原地,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好半晌,才猛地一拍大腿,反应了过来。 叶楚月压根就没帮他们请大师出寺的想法,反倒是他,上了叶楚月的套。 这厮虽是个长老,但如风卷残云,雁过拔毛般,堪称恐怖。 “糟了……” 侍从低低地出声,丧着了一张脸。 秦铁牛搬完药箱回到大厅看见侍从愁眉苦脸的,便大发善心的走至侍从身边,伸出手拍了拍侍卫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我三爷就是这样,你下辈子注意点就行了。” 侍从:“……”这他娘的是安慰人还是在诅咒? 驿站旁侧的高处阁楼,放着盆栽的窗台前摆了一方香桌。 瑶池仙子脸上戴着青色的面纱,微垂睫翼,一双柔荑双手,优雅地烹茶。 坐在对面的少女,腰挎一把短刀,手腕戴着野兽骸骨制作而成的三环手镯。 她一双腿毫无礼仪地架在桌上,鄙夷地说:“这叶薰儿真是蠢笨如猪,连个外祖母都搞不定,还让外人捷足先登了,她不是猪是什么?” “她是猪也好,是人也罢,能够对我们有利,才是最重要的。” 瑶池仙子烹完了茶,摘下脸上的面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少女眉头一蹙,疑惑地问:“嘛意思?”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瑶池仙子面颊浮现了笑靥,缓缓落杯于桌面。 “原来如此。” 少女抽回了腿,凑近瑶池仙子:“听说落羽学院那君夏竹最近和叶薰儿走得很近,我们也要参一脚吗?” “有何不可?”瑶池仙子反问。 少女摩拳擦掌,舔了舔唇,嗜血地笑:“那就有好戏看了,真让人……期待啊……” …… 驿站南侧,战争学院的居住点,红彩挂了四处,偌大的囍字明艳好看。 楚月坐在屋内桌前,研究了一下有关于慕倾凰所需的药物,便细细思考北境十大学院的局势。 “神玄,落羽,瑶池……” 楚月指尖轻敲打磨光滑的檀木桌面,眸色愈发的深。 毫无疑问的是,这三大学院,至少会达成短暂的联盟。 而他们都是在明面上的,而且她和慕笙母女、君夏竹、瑶池仙子都打过交道,心里有数。 现在让楚月如堕迷雾的是,晏家特意办丧事对冲喜事,在这天罗地网的局里面,充当了什么? 当时北境突然发布规则,要武玄境才能进城。 若是针对于她,又为何是针对她? 还有北境之事,不在慕臣海的管辖范围,为何要让慕臣海来! 楚月从桌前站起身来,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小月儿。” 冷清霜推开门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屠薇薇、萧离等人。 楚月眼前骤然一亮。 只见冷清霜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喜袍,墨发半挽,眉目成辉,煞是好看。 “怎么样,好看吗?” 冷清霜由衷的露出了笑颜,溢于言表的尽是幸福之色。 “好看。” 楚月点点头:“燕师兄有福了,不过我们小离什么时候才能觅得如意郎君?” 突然被点名的萧离,如鲠在喉,别扭地看向了别处,背在身后的破妖刀闪着几道寒光。 重活一世,她不为嫁人,只为小月姐姐。 “小离比你还不解风情,只怕要些时候了。”夜罂说道。 其余人纷纷一笑。 楚月坐回椅上,两腿交叠,往后一靠,心里划过暖流,清丽的面颊止不住地笑。 这满屋子的美人,都是她打下的江山呐。 第1239章 可恶,该死的胜负欲 楚月与萧离在屋中言谈说笑。 外面的院子里,三男一狐整齐统一地坐了一整排。 小狐狸单爪托腮,无语地瞅着前方传来笑声的屋子。 他的小娇妻,正在和女人们逢场作戏,而完全地忽略了他。 燕南姬叹息一声,痛苦地哀嚎:“世上还有男子比我更惨吗,未婚妻穿上喜袍,第一个竟不是给我看!小师妹,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小狐狸一双爪子抱着后脑勺,躺了下去,翘着二郎腿,溢出流光来的紫眸极其鄙夷地看了眼燕南姬。 至少当初在逍遥城阿楚的凤冠霞帔,他是第一个看的。 旁侧,秦锦年身穿青色薄衫,面色苍白,以拳抵唇羸弱地咳了几声。 他轻抬狭长清澈的眸,干净得不惹尘埃,极尽复杂地看了眼前方的屋子。 花月痕提着一壶酒,闲暇便喝上几口。 清风徐徐,屋内屋外,倒是一派人间好时节! 晚间时候,楚月等所有的人,都在忙明日大婚的事情。 秦铁牛从外而来,走过来咕噜几声喝下一大壶的凉茶,喘了口气,说:“三爷,听驿站北境城的人说,北境城地势较低,土质较差,地皮很薄,要小心虚空地灵的出现。” 说完,秦铁牛拍拍胸脯,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你去外面这么久,就是打探到了这个消息?”楚月问道。 “那是,这可是北境城的机密。”秦铁牛道。 楚月脸皮微扯,无语地看着秦铁牛。 这地主家的傻儿子,以后怕是没人要了。 燕南姬道:“牛兄,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就你不知道……” 秦铁牛一阵哀嚎。 楚月垂眸,指腹轻捻袖衫。 在大地以下的深处,被称之为:虚空。 虚空内,有许许多多不为人知,且极其恐怖的生物。 或是死而不僵的鬼军,又或是万千幽灵和孤魂,还有生长在虚空界以幽灵果腹的嗜灵兽。 总而言之,虚空之内,绝非人族武者可以踏步的地方。 那里,比十殿阎罗,九幽忘川还要可怕。 但凌天大陆大多数的地界域面,是不需要担心虚空地灵的,已经有九万年的相安无事了。 只有像北境城这样土壤很差,结构内没有自主防御的表层,才要担心虚空地灵的趁虚而入。 屋子里,众人欢愉。 秦铁牛丧气得不行,和其他人的悲欢毫不相同。 荣太后拄着拐杖走过来,拿出一个红色蝶翼形的饰品,夹在了小狐狸的后脑勺上。 “很可爱。” 荣太后慈眉善目笑眯眯的。 小狐狸张牙舞爪嫌弃得不行,刚想把这娘气的东西用爪子拨弄下来,就看见荣太后走到楚月的面前,将另一个红色蝴蝶结别在了楚月的发间。 乍眼看去,这刺目的红,倒是格外的好看。 小狐狸见此,抬起的爪子放了下来,傲气地抬起下颌,得意洋洋地看了眼燕南姬。 都怪男人间该死的胜负欲—— 楚月抬手轻抚发间的红色蝶翼,再看了看那目中无人的小狐狸,如新嫁之人般,心花怒放。 此后,楚月等人为了冷清霜的婚事忙到很晚才各自回到房中。 楚月并未入睡,而是看着雾霾蓝的天际,群星熠熠生辉,一闪一闪。 她与怀倾大师约好了,今夜寅时相见。 因此而心怀心悦,倒是毫无睡意了。 第1240章 清水湖畔,青音寺侧 楚月无心修炼,无心看武书,就这样懒倦惬意地坐在窗台。 她微曲起一条长腿,拿着酒壶的手轻搭在膝面。 看窗外风来风去,月有清辉,看庭院深深挂满象征着大吉的红彩。 她听着蝉叫,算着时间,觉得寅时来得未免有些慢了。 末了。 便见那通身紫毛的狐狸儿,抓着一件乳白色的绒毯,掠过来,披在了楚月的身上,似是怕风里的少女受了寒气。 楚月提起酒壶,又喝了几口浓烈的酒水。 小狐狸这一家之主可谓是操碎了心,连忙过去把酒壶给拿走了。 楚月拧了拧眉,眸色微愠,不悦地看向了小狐狸,瞧见小狐狸后脑勺上大红色的蝴蝶结,便粲然一笑。 小狐狸抱着酒壶立在桌面,看得有些痴了。 如紫宝石般的眼眸,流光暗转,满是深色。 世人都道这姑娘为三爷,是天生的铁血战神。 但他清楚,阿楚的心地,比谁都柔软善良。 只是这份好,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看得见,荣幸的是,他看到了。 “咳……咳咳……” 小狐狸用爪子捂着嘴低头咳了几声,体内气力反噬,一口鲜血涌上咽喉。 他看着朝自己飞奔而来的少女,迅速将鲜血咽下,再暗中洗涤掉血腥的味道。 楚月伸手将小狐狸搂在了怀里,摸了摸他脑壳,又用神农之力探了一遍,没有发现异样,旋即松了口气。 “是冷到了吧。” 楚月用乳白绒毯将其裹好,将敞开的窗户合上。 一转头,她便通过妆台前铜镜折射出的自己。 青丝之上的红色蝶翼,倒是有趣。 以前她从未碰过这般的饰物,以为是打心底里的抗拒,如今倒也不嫌弃。 很快,寅时将至。 楚月把小狐狸放在床榻上,盖好了棉被,只露出毛茸茸的脑壳子,和深紫色的眼眸。 “起风了,我给你留下两枚驱寒丹药,你在驿站等我?”楚月低声温和地道。 “早去早回。” 小狐狸说。 楚月停顿了会儿,唇角扬起了笑,便道:“归心似箭。” 她再次揉了揉小狐狸触感舒适的脑壳,就趁着夜色,骑上黑金麒麟,去了一趟青音寺。 等楚月离开驿站许久,在床榻锦被下躺着的小狐狸,才“噗嗤”一声,吐出了一大口红中带黑的血液。 是封印反噬! 小狐狸眸底狠戾暗藏,擦了擦嘴,盘腿而坐,开始调息气力。 熬过七、八阵左右的封印反噬,便能回归暂解封印诅咒,回归到本体的状态! 而今日算是阿楚真正意义上的见亲人外祖母,以阿楚的期待,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封印反噬,打扰了亲人的团聚。 像他这种没家的人,比谁都懂得家人的可贵。 …… 寅时。 北境郊外,青音寺。 凌晨的天还很暗,四处笼罩着灰蒙蒙的雾气。 清水湖畔旁,杨柳依依。 穿着百衲衣的白发老人,正在湖边垂钓,腿边放着一盏油灯。 楚月担心叨扰青音寺的宁静,在青音寺距离青音寺外的几里地,就换成了步行。 她停在后侧,看着老人的背影,呼吸略微急促,眸光轻轻颤动。 “小丫头来了?” 怀倾大师指向旁边的钓具,“喜欢钓鱼吗?” “可以一试。” 楚月坐在怀倾大师的旁边,手里拿起了鱼竿,问道:“大师来得很早。” “从你昨日走后,贫尼就未曾离开。” 怀倾大师看了眼旁边装鱼的篓子,里面空空如也,笑了笑,不经意地说:“未曾有鱼上钩,许是心不静的原因吧。” “怀倾大师昨夜未休息好吗?”楚月担心地问。 怀倾大师扭头:“你休息好了吗?” 楚月微怔。 想到寅时之约,她休息不了。 俩人相视一笑,倒是有种相见恨晚的忘年微妙。 怀倾大师说:“寺里男女有别,按理来说,贫尼身为妇人,不该在青音寺修行,只是当年贫尼在寺内苦求,又恰好做了几件善事,与青音寺结了缘,才能留在寺中。贫尼的住处,在青音寺以东,四十里地外的地方,不过他人都不知晓,小丫头,贫尼与你有缘,你若有兴趣的话,来日可带你去看看。” 第1241章 他太丑,不如你好看 “那必是,晚辈之幸。” 楚月浅笑一声,静心钓鱼。 “贫尼听他们说,北境王的人,想请让贫尼去北境皇室?” 怀倾大师垂眸看湖,问道。 楚月摇头:“大师,你我之间,不该掺杂世俗之事,晚辈还是懂得分寸的,虽北境王有所求,但晚辈绝不会为了世俗人,叨扰这方外之地,叨扰到大师。” 怀倾大师侧眸看着少女姣好的侧颜,仿若能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望见璀璨皎洁的月光。 沉吟了良久,老人才徐徐出声:“若是你开口邀之,无论方外世内,贫尼都会赴约。” 楚月拿着鱼竿的动作微顿,侧过头深深地望着怀倾大师。 眸子里,极尽复杂的情绪。 “大师愿为晚辈出寺,是大师心中有晚辈,晚辈感激不尽。” 楚月说道:“而晚辈心中也有大师,所以晚辈不会与世俗同流合污。” “好姑娘。” 怀倾大师发自灵魂的赞赏:“贫尼没有看走眼,你可知,他们为何锲而不舍的来青音寺找贫尼?” “为名为利为所求?” “是也。” 怀倾大师遥望月色,道:“我曾为医者,年少时,化名入过药神宗,阴差阳错之下,得到了一本神农卷。” “神农卷……” 楚月低头望着指尖的神农戒,眯了眯狭长的眸。 “神农卷分为九卷,早在九万年前,大陆就有传言,集神农九卷,可知神农族的秘密,可成为一代药神,活死人,肉白骨,一念起,众生活,一念灭,满地骸。神农九卷得主者,拥有着无上的药道奥义。” 说至此,怀倾大师轻叹了口气。 她所持鱼竿的湖面起了波澜,显然是有鱼上钩了。 但她并不高兴。 沉吟许久,怀倾大师继而道:“世人贪嗔愚痴,妄图集神农九卷,主宰药道,但九万年,为此头破血流死伤无数,却从未集齐过神农九卷。药神宗内,有一神农女相,贫尼当年化名进药神宗,机缘巧合下,从神农女相里面得到了一卷神农卷。” “后来呢?” 楚月眉眼低垂,轻声问。 “后来药神宗师长,妄图杀我而夺之!” “我方知世事之残酷,将知晓实情的人,全部杀绝,埋骨在神农女相下,从此远走高飞,济世救人。” 怀倾大师说到当年杀伐的时候,一脸的平和,如深夜里的海面,无比的静。 她说:“叶丫头,如你昨日所说,我不杀人,便会被杀,我和你一样,沾染了太多的鲜血,才来青音寺里,在佛门脚下忏悔,不求荣华富贵,不求六世轮回,只求我那杳无音讯的女儿,若活着,便平安,若死去,不被阎罗无常给为难。” 怀倾大师的神情,终于有了些波澜。 楚月缓慢地抬起手,想要安慰她,在怀倾大师的肩膀上轻拍了拍,微笑说:“晚辈相信,你的女儿,她一定能平安。” 她和北洲慕府的亲人,不把慕倾凰之事告知给怀倾大师,便是没有万全的把握。 若慕倾凰始终没有醒来,便是给了老人家希望,又再次陷入绝望 以怀倾大师固执的性子,只怕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而且怀倾大师若是知晓真相,必会出寺,从而打草惊蛇。 在世人眼里,慕倾凰,镇北侯,都已死去。 若反常过多,被太多人知晓慕倾凰还没死,想要保下慕倾凰,便是难如登天。 所以她暂时不回北洲慕府,一则是想先提升实力,方才配位,二来也是这个原因。 当年之事,天府王室小王爷闻人绝那一脉,肯定脱不了干系。 至少到慕倾凰觉醒,她就不用顾忌那么多。 只因,慕倾凰的苏醒,势必会引来多方注意。 顾忌、低调,都是无用之举。 “慕将军在北境当差,或许,他也思念大师你。” 楚月扯开了话题。 “不见。” 怀倾大师道:“他太丑,不如你好看。” 楚月:“……” 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心疼二舅舅,还是该沾沾自喜。 第1242章 心若静者,路便远矣 楚月瞧着此时的怀倾大师,红唇轻勾。 她越发觉得,这才是北洲慕府的老夫人。 明月高悬,繁星点点。 一老一少的鱼竿深处,湖面都起了涟漪。 上钩的鱼儿在水下惊慌失措,动来动去,但是俩人都没有收竿取鱼的打算。 神农空间内—— 破布窝在轩辕修的怀里,问:“她们这是在做什么?是在钓鱼还是在钓寂寞?这鱼儿烤来吃多香。” 轩辕修道:“老年人的事,我们年轻人不懂。” 破布连连点头。 楚月望着怀倾大师,清浅而笑,温柔地封了神农空间。 “叶丫头可知何为钓鱼?”怀倾大师问。 “心?” “不错。” 怀倾大师点点头:“钓者,不在于钓,也不在于鱼,在于心态。故此,它在于一个静。” 楚月若有所思,眸光扫过湖面。 怀倾大师道:“鱼未上钩,要静,静等鱼来,操之过急反而会误事。鱼上钩时,亦要静,不因一时的得失而忘了形,如此静心,方得永恒。钓鱼如做人,如武道,如佛道,心若静者,路便远矣。” 她看得出来,楚月是个戾气极重的人。 楚月坐在湖畔,听着外祖母的谆谆教诲,望着湖面乱动的鱼儿,发现静下心来,感知确实有所不同。 “这静字,的确奥妙无穷,晚辈有所得,有所悟。”楚月说道。 怀倾大师看着她,说:“叶丫头,武者人生之路,来时,从混沌来,是孑然一身的来,离时,从人世离,是孑然一身的走。而在这个过程中,不论你选择哪条道,哪条路,但望你心永静。” 楚月颔首:“晚辈永记大师之言。” 怀倾大师慈和地望着楚月。 与这丫头接触过,方知北洲慕府的父子几人,为何对她另眼相看。 天色,渐渐亮。 东方天穹渐露鱼肚白,黎明破晓后的第一缕曙光,洒在清水湖,杨柳划过波光粼粼。 晨曦的日辉,洒在少女的身上,如同薄薄的一层金边,好看又明媚。 怀倾大师侧目了一会儿,从袖口,拿出了一本旧年泛黄的簿子,递给了楚月。 “大师,这是……” 楚月心脏咯噔了一下,仿佛猜到了什么。 “神农卷,第一卷。” 怀倾大师道:“或许,对你有用。” “这太贵重了。”楚月连忙摇头:“晚辈受之有愧。” “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 怀倾大师说:“贫尼不知晓旁人,但若是你,当之无愧。” 楚月蓦地抬起头来,红唇紧抿,深深地望着怀倾大师。 即便她什么都没告知怀倾大师,但怀倾大师对她的好,又和外孙女有何区别? 楚月深吸一口气,将第一卷的神农卷收下。 “叶丫头,记着,不要和世人一样,想着去集神农九卷,主宰众生,主宰药道。得此卷,心……要静。” 一个静字,贯穿始终。 心静不了的人,不配拥有神农卷。 神农卷乃神圣之物,不该被世俗而玷污。 除此之外,还需要绝对的强,才能守住神农卷,不被世俗所夺。 怀倾大师守着第一卷很多年,直到看见了楚月,才知,这神农卷后继有人了。 天亮后,湖面没有了动静。 怀倾大师说:“很多人会以为,鱼死了,湖面才静。” 说罢,她抬起手,将鱼竿拿出湖面。 鱼钩处,竟然没有鱼。 楚月也将鱼竿拿起,也没有鱼。 怀倾大师道:“他们重获新生了,所以,静,也可以是一条新生之路。叶丫头,连鱼都在挣扎求生,而我们人,任何时候,也都不要忘记求生之路。” 楚月颇为感悟:“大师今日指点颇多,晚辈受益匪浅,不胜感激。” 怀倾大师笑了笑。 嘭! 嘭! 嘭! 马蹄声响起。 楚月回眸看去,但见道路尽头,三人骑马而来,脸上的神情满是焦灼。 来者正是萧离、沈清风、薛城! 楚月指尖微颤,心脏骤沉! 这三人会一同出现,还如此神情,只怕是…… 长安之事! 第1243章 苟利国家生死以 三匹骏马飞驰而行,跃过长空,直奔清水湖畔。 才刚刚靠近,一袭干练墨衣的萧离便迅速从马背之上跳出,来到楚月的面前。 楚月面朝怀倾大师,颔首作揖,旋即走去将满脸焦灼的萧离扶住,精准地问:“可是长安有变?” 萧离点点头,眼眶通红,想要开口,张了张嘴,唇部哆嗦了会儿,却说不出话来。 “神武、琅琊两国,被其他十国合纵,围攻了。” 后方,薛城咬牙切齿地说道。 “首领之国,可是日落?”楚月眉头一蹙,忙不迭地问。 “是!” 沈清风开口道:“可怕的不是集十国之力的合纵攻城,而是,神武、琅琊两国出现虚空地灵了,诸侯国不容琅琊、神武,说这两国罪该万死,引来虚空地灵,他们打算,在消灭虚空地灵的时候,打算在月圆之夜屠掉两国所有的人,以此来保全诸侯国乃至于是整个凌天大陆。一旦虚空入境,凌天大陆,将永无宁日。” “诸侯国远在边国,土质之沉,土层之厚,高出了北境几十倍,怎么可能会出现虚空地灵!” 楚月眯了眯眸子,攥起了双手。 萧离双目血红,哑声艰难地说:“诸侯国的其他较远帝国,已经派兵来攻了,虚空地灵的消息势必会引起轰动,所以这件消息,被诸侯国给压下去了,若非我萧家大哥,冒死前来北境,告知于我们,我们只怕会等到神武被屠国了,才会知道这件事!” “萧大哥如何了?” 楚月心口猛颤。 萧离微垂眼睫,用力握紧的拳,手背青筋暴起。 额头、脖颈的青筋也在隐隐跳动。 她低着头瞪大了血红的眼睛看着鞋面,豆大的滚烫泪珠掉落了下来。 半晌,才闭着眼睛说:“在城中驿站,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他肩负使命,为见你而来,吊着一口气就为等你。他说,七王爷为守神武,战死沙场,父亲身负重伤,断一臂,护国军队由萧家二哥带领,重新和镇北军队一同守卫疆土。” 她虽是两世之人,但她自小在萧府生长,父母兄长待她极好,宠她如命。 得知此消息的时候,萧离宛若天崩地裂,五雷轰顶。 楚月深吸一口气,仰头看了看晴光正好的天,终于明白过来。 从她以武玄过北境,丧事相冲,这些种种的事情,压根不是为了害她。 是要她焦头烂额,是要她忙到…… 忽视了长安之事! “阿月。” 薛城说道:“比试就在这几日,擅离北境的弟子和学院,按照以往的规矩,都会被刻在劣迹碑、耻辱柱上。这件事,我们没告诉学院的其他人。” “不告诉是好的。” 楚月轻点螓首,“此次比试,比之以往,更关乎前程,而且虚空地灵之事,牵扯太大,多一个人,只不过多一个人送命。看来,你我无缘这次的北境比试了,家国重任在肩,又怎能拘于脚下前程。” 言罢,楚月抬手利落一挥。 光芒涌动,马匹嘶鸣。 黑金麒麟驹破空而出。 她侧头望了眼清水湖畔,闻着青音寺的香,心里想的是千里之外的国与母亲。 这是她肩头的重任。 虚空地灵…… 诸侯厮杀…… 月圆屠国夜! 娘亲,等我。 神武,等我。 楚月眉目低垂,浑身戾气大展。 临走前,楚月把第一卷神农卷还给了怀倾大师。 “大师,此去生死难料,福祸不知,许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此圣物,晚辈归还给大师。”楚月说道。 怀倾大师没有收,温柔地望着楚月:“它已是你的了,不论结果如何,它都归你。” 楚月紧咬着下嘴唇,收下神农卷,再次作揖弓腰:“晚辈,告辞,还望能与长辈有再见之日,再约之时。” “既知九死一生,凶险难测,为何还要偏向虎山行?”怀倾大师紧盯着她的眼睛,问。 楚月眼眶泛红,扯唇一笑,怅然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话音才落,便见楚月拉紧缰绳,翻身上马,再凌空一作揖以示尊敬,纵马扬鞭回北境。 四匹骏马,驰骋于天地之间,有着年少的放诞、不羁、热血和信仰情怀。 怀倾大师微微一笑,手指轻轻地滚动着佛珠,嘴里默念了几句祈祷的佛经。 而后,她远远望着湖对面的景致,低声喃喃:“这孩子……适才称呼贫尼为长辈……” 第1244章 吾国危矣身殉之 …… 北境城。 楚月四人,骑马掠过城门,重回驿站之中,停在后院偏房。 “今日是冷师妹的新婚之日,我没让他们知晓大哥的事情,大哥就安置在这里面,已经……奄奄一息了。” 萧离低着头说,不敢走进屋内,去看一看大哥。 说起来,她儿时的刀法,都是大哥所教。 虽然兄长不苟言笑,也很严厉,但每回外出,都只给她带礼物。 楚月推开门走进去,便看到萧家长子萧白躺在床榻之上,口鼻里不断地溢出血来。 哪还有在长安所见的风华正茂。 当楚月进入他的视野,他激动的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来。 楚月坐在床沿,将其扶起,神农之力立即释放了出去,想去治愈萧白。 但神农之力进入了萧白的身体,楚月心下方才大惊! 萧白断裂四根肋骨,脏腑俱有损伤,尤其是心脉,受损特别的严重。 楚月不敢想象,萧白是如何从战火之地逃出,又如何一路北行,在短时间里横跨千里来到北境城的! “吾……国……” 萧白一面说话,一面吐着大口粘稠的血。 每说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 爬满血丝的眼珠子,仿佛都要爆裂掉! “……危……矣……” 最后一个字说完,萧白瞪着眼珠,大口吐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和楚月的手,而后垂下了手臂,耷在了床榻。 他的鼻下毫无气息! 他的身体,已无生机! 楚月拼了命的用神农之力去留,都留不住这一个为国奔波的好男儿! 她的神农之力,不是无所不能。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白闭上了眼。 如萧离所说,以萧白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大限。 吊着一口气,只为完成使命,与她说完“吾国危矣”四字。 “扑通”一声。 萧离跪在床边,她发红的眼睛蓄满了泪,但她不断用武道气力阻止泪水的掉落。 大哥曾说: 萧家战士,护国一脉的子孙,流血不流泪。 但小离不同,小离是大哥的公主。 如今,萧离不落泪,忍哀伤,只因她不再是大哥的公主,而是…… 萧家的战士! 随后,沈清风、薛城二人俱已跪地,手放胸前行哀悼之礼。 “砰!” “砰!” “砰!” 萧离磕完三个响头,直起身来,面无表情,满身杀伐:“小月姐姐,回神武,杀了他们,全杀了,全部!” “好——杀了他们!” 楚月抬手晶莹,神农之力便可使死者容貌变得完好。 她拿来披风,裹在萧白的身上。 萧离走上前,将自己大哥的尸体背在了背后。 “不要埋在北境。” 萧离说:“我想带他回故土,埋在长安,他是长安的好儿郎。” “好……” 楚月哽咽:“你们在后院小门等我,给萧少将多准备一匹疾风骏马,我很快就把北境处理好。” 萧离耷拉着头,带着兄长的尸体和踏雪白驹,去了后院。 如今偏房,只剩下楚月一人。 楚月看着萧白所枕过的床榻,肩膀微微地颤抖,脖颈的青筋俱已暴起。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面色如初,情绪平稳地去见了萧怀罡。 萧怀罡是镇北十六少将,国家危难,诸侯纷争,此事无法瞒着一位少将。 “屠国!好!好!好极了!这群狗娘养的!” 萧怀罡儒雅不见,愤怒滔天:“小主子,侯爷不在,神武危矣,萧某纵然以身殉国,也是一个酣畅。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程,你真要去吗?” “国字面前,怎堪权衡利益,此行,非去不可。” 楚月抱拳:“烦请萧少将,后院小门等我。” 萧怀罡复杂地看着楚月,敛起情绪,隐忍悲痛,走去后院小门集结。 随后,楚月在院中找到和小孩子们嬉戏的小宝和小奶兽。 望着天真无邪“咯咯”笑出声的孩子,楚月心口隐隐作痛。 “娘亲,你来了?小狐狐呢?”小宝问道。 楚月走过去,蹲身将小宝抱起,边走边说:“宝宝,娘亲要出一趟远门,你在这里,乖乖等娘亲好吗?” “远门?很远吗?有多远?娘亲要多久才回来?” “不远,很快。” “那宝宝会和小幽一起,乖乖等娘亲回来的。宝宝哪里都不去,娘亲一定要记得回来!拉钩钩!” “好,拉钩钩。” 楚月纤长的小指,与小孩肥嘟嘟的指头,勾在了一起,许下了承诺。 她会回来的。 她将会凯旋的。 楚月浅浅一笑,眸闪着光。 第1245章 刀破城门归故里 小宝在楚月怀里,看着俩人拉钩的指,咧开嘴笑得纯粹烂漫。 楚月含笑望他,抱着孩子,见了纪苍、六长老两位学院前辈。 “你要出远门?不当这总司了?” 六长老皱眉,把酒壶放了下来:“这不是胡闹吗,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不能走。” 纪苍低声咳了咳:“老六,宝宝还在,别吓到了宝宝。” 六长老望了眼小宝,这才有所收敛,但还是不能理解,“小九,学院对你给予厚望,你告诉我,你要去哪,总可以吗?你要是遇到了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处理,战争学院就是你的家。” “小离兄长即将过世,其父病重,我们必须去长安见萧家大哥最后一面。” 楚月说完,把小宝放在了纪苍的怀里,往后退了一步。 而后便见她右手贴合胸前,行军人之礼,说:“我不在的时候,还请院长照顾好我的儿子,还有……那只狐狸……” 纪苍点头:“好,小九,你放心去,学院之事和北境交给我们,就我和老六的命在,你们的名字就不会出现在劣迹碑和耻辱柱上。” “冷师姐婚事,不宜提其他,请纪院长说一声,此次北境婚事我们几个无法到场,但到时在白洲,必要亲眼看师姐出嫁。” 楚月作揖鞠躬,回身朝门外走。 身后,奶糯的声音响起:“娘亲。” 楚月顿足,回眸望去。 小宝歪头一笑:“要记得和宝宝的约定嗷。” “永远记得,永远会履行的。” 楚月说完,步伐坚定地朝外走去。 她是个好将军。 但她不是个好母亲! 楚月扯了扯唇,苍凉一笑,去到了后院小门。 她没有和小狐狸告别。 许是胆怯了,许是不舍得,又或者是不愿看小狐狸听闻此事,过度消耗自身之力。 而且就算是圣域帝尊又如何。 跟虚空地灵沾边的事,自古都是报以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想法。 这片大陆的人,对虚空之物太过于恐惧了,恐惧到连同族都能杀。 所以,她的敌人不仅是十国合纵,是背后操手,还有恐怖的虚空地灵! 后院小门。 萧离、薛城等人,都骑在骏马之上等她。 她看了眼萧离后边马上的尸体,咬了咬牙,脚掌踩地,翻身上马,振臂道:“跟我走——” 数匹骏马,朝城门口的方向去。 却是发现,白日里的城门已关。 “这是何意?”萧离眸光嗜血地问。 “诸位,抱歉,很快就有各大天品势力的大人物来了,得关城守候。”守城侍卫地道。 “放行。” 楚月面无表情地说。 “叶总司,只怕不能如你所愿了。”守卫再道。 “是吗?” 楚月眸色纯黑,抬手拔出身后的护国神刀。 脚掌朝黑金麒麟之上一蹬,黑金麒麟便朝紧闭的城门冲去。 楚月一刀从天而降,迅速斩落,城门的锁栓断裂。 再一刀凌空劈砍,城门裂开。 楚月身子落下,恰好坐在黑金麒麟的马背,护国神刀收于背,勒紧缰绳迅如疾风狂奔而出。 他们,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看着千里之外,遥远的,战火纷飞的,危矣之国! 北境城墙上下的守卫们看着破损的城门,面面相觑。 那是什么刀…… 竟有如此之威力! 第1246章 落红绸,离喜宴 楚月等人骑马出北境,目光坚定如铁,先去往漠城。 半道之上,一人红衣如血,风华绝代,堵在道路之间。 “咔——” 他脆生生地咬了口苹果,血红色的袖袍一挥:“阿月月,可否行个便马?” 楚月眉头紧蹙,神色淡漠。 她只听说过便车,不知这便马是个什么鬼。 “我此行去的是长安,危险重重,风公子另寻方便吧。”楚月说道。 “那巧了,本公子要去的,恰恰是长安。”风悲吟咧开嘴一笑,红袍衬得他妖孽如斯。 楚月眸色微沉,“你,确定?” “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公子愿拿这半个苹果起誓。”风悲吟晃了晃苹果。 楚月眸底氤氲着凉薄之色,随即便道:“上马!” 风悲吟兴冲冲地走上前去,打算和楚月共乘一骑,心里还嘀咕着那只讨人厌的狐狸不知去哪消遣快活了。 突地,萧怀罡骑着疾风战马走上前来,于上半空作揖:“风公子,请上马。” 风悲吟:“……” “去不去?”楚月拧眉。 “去……” 风悲吟往地上一踩,坐在了萧怀罡的身后,一脸的丧气,不耐烦地咬着苹果。 楚月收回眼神,一行多人,带着一具未寒的尸体,沿着来时的路,折回漠城。 等到漠城,就不用遵守天穹之空的飞行准则,便可使用飞行坐骑了。 …… 北境城中,驿站、冷府,都在着手准备冷清霜和燕南姬的婚事。 原定的大婚时辰,是正午时分。 又因为此前和晏府丧事相冲,荣太后觉得晦气,便把婚时提前到了朝食辰时。 冷清霜身穿大红色的喜袍,头上盖着红色绸缎。 她从冷府乘坐喜轿,去往荣太后和燕南姬所在的驿站。 在喜气洋洋的欢声中,同穿喜服的燕南姬接她下轿。 冷清霜跨过火盆,正打算从大厅庭院走向正堂时,围聚在两侧看热闹十大学院的弟子,小声议论。 一名戴着青色面纱的女子,声音不大不小,冷清霜恰好能听见:“这冷府千金的人生大事,那叶总司怎么没来?” “你还不知道吧。” 另一名少女说道:“叶总司突然要回故乡长安了,因为擅离北境城,总司之名,还是长老之资,已经被摘掉了。” “哦?还有如此之事。” “千真万确啊,听说,一同前去的还有几名弟子,叫什么萧离、薛城、沈清风,还有一位叫什么少将的,那萧离的马背上,还有一具尸体呢,真是吓人。” “……” 冷清霜和燕南姬刚准备跨过门槛,脚步齐齐停住。 冷清霜摘掉头上的红盖头,和燕南姬对视了眼。 “长安出事了?”冷清霜道:“若非如此,你我今日大婚,小月儿绝对不会离席,绝对是事出有因,还很严重,严重到连北境比试都得放弃!” “必然是。”燕南姬皱了皱眉。 与此同时,花月痕、屠薇薇、夜罂、秦锦年这些人,都围聚了过来。 “你们这是……?” 荣太后拄着拐杖,在婢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一脸不解地望着他们:“尚未拜堂成亲,怎能此刻摘掉红绸呢?” “扑通”两声。 冷清霜、燕南姬双膝触地,行跪拜之礼。 荣太后一脸的疑惑。 燕南姬直起身子,望向荣太后:“太后,外孙不孝,今日婚事只怕是要暂搁了,小师妹有难,我们决不能袖手旁观。” 冷清霜点点头:“太后若要责罚,我与燕师兄归来之际,任凭太后责罚。” 荣太后把两人扶起来,敛起了眉:“说来也是奇怪,今日一早就不见三爷,你们有情有义,她若有难,自当帮扶,方为义字,你们前去看看,这件事,老身会吩咐白洲去一探究竟。” “是!” 燕南姬二人弓腰作揖,同穿喜服,回身看向了屠薇薇等人,随即奔赴疾风战马处。 “纪院长,这……” 七长老见此,皱紧了眉头:“到底发生何事了?” “小楚临行前,说是萧离兄长病危,其父病重,特前去看。”纪苍院长道。 “诸位莫急,而今北境城人多眼杂,又是多事之秋,义字之事,让孩子们去。等查了个究竟,你我再行事才好,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荣太后道。 纪苍院长赞同:“那就按荣太后所言。” 第1247章 抱以死志行大义 —— 漠城,城主府。 城主虞谨言在大上午,才走到院中,就看到了楚月数人,骑马而至。 “虞城主,这几匹疾风战马,归还于你。” 楚月抱拳说道。 虞谨言愣住:“叶总司怎么还在漠城,应当快快前去北境之时才行。” “不用了,我已不是总司,这疾风战马物归原主,家国危矣,我等将回故里长安,在漠城中转,不会耽搁太久,若能活着回来,他日必和虞城主好好喝上一杯。” 话音才落,一行几人,迅速走出城主府。 虞城主望着这些年轻人,突然说不出话来。 曾几何时,他也曾这般年少热血过。 为国,为家,为崎岖多舛的命。 而楚月等人离开城主府,当即走出漠城,准备使用朱雀等可以飞行的兽灵机缘。 漠城城门大开。 他们自阴影处走过,自城墙上下,城门前后一众守卫的注视之中走过。 走出城门后,恰好遇见迎面而来的十余人。 他们骑乘在疾风战马之上,一双双眼睛,折射出日光,紧盯着她看。 最先映入的两人,身穿明媚的喜服。 冷清霜一手撕开了繁杂的喜服,使其简约了不少,布满黑色彼岸花的长腿在风吹之下若隐若现。 “小月儿,你不地道啊,有福同享,有难自该同当,你们怎么能抛下我们先行了?” 冷清霜将撕开的红绸往长风一丢,翻身下马,迈开长腿,径直走向楚月。 屠薇薇大声道:“来一起来,走,我们也该一起走,去他娘的北境比试。” 夜罂擦了擦血色战斧,随即背在了身后,身着绿裙,赤着的双足轻盈如风地踩在地面。 “不要丢下我们。”夜罂说。 众人全都来到楚月的身边,没一个人要离开,秦锦年现在秦铁牛旁,眸色扫过萧离。 楚月紧抿着红唇,眼底倒映着这些有血有肉的人儿,听着他们豪情的话,眸光微微地颤动。 看来,这一生的叶楚月,不用孤军奋战了。 不用抱着那一腔孤勇,死在灯红酒绿的城市里了。 “神武、琅琊两国,出现了虚空地灵,遭到所有诸侯国的围攻。” 楚月说道:“事情还没传出去,世人的注意力都在北境比试之上,凌天大陆的历史上,所有被虚空地灵突破防线的势力、域面、城池、帝国,为保全整个大陆的安危,都会敌我不分,连根拔起。所以,事情传没传出去,都是神武之祸。这一去,说是九死一生都抬举了,能留个全尸,都算是奢侈了,即便如此,你们还要去吗?” “北境比试在即,战争学院还需要你们。” 萧离说道:“你们不是神武人士,不必前去。” “是,我们不是神武人士,但我们是叶三爷的人!” 屠薇薇道:“既是如此,那我们非去不可了。小离,冷师妹说得对,你们太不地道了,这一去,正好可以去吃一吃我想念已久的长安饭菜了。”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此去无全尸,那我夜罂,但求一死。”夜罂踏步说道。 楚月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旋即抬起锋锐的眼眸,道:“好,那就……此行长安,但求一死,死在同年同月同日,来生还是死生手足!” 楚月往前走了几步,看向了站在边沿的两个人。 他们分别是:林囚和周玄。 楚月心情沉重地道:“围攻神武、琅琊的帝国,兴许还有你们的故国,此事会陷你们于两难之地,你们不用插手。” 林囚咧开嘴笑,露出了小酒窝:“三爷说得哪里的话,若我国攻打神武、琅琊,那我此行长安,既是追随三爷,那也是护我国。” “林兄说得对。” 周玄说道:“若无三爷的帮扶,以我们的资质,难有今日。饮水当思源,做人不该狼心狗肺。神武、琅琊若因虚空地灵之事遭受无妄的灭国之灾,保不准日后我们的故国也会因此而受难。所以我们是在护神武,也是在护故国。” “有友如斯,在人间,已是巅。” 楚月玉手臂挥起,尖锐的鸟鸣之声,传遍了整个漠城。 其余人等,皆是释放出了自己的兽灵机缘。 一只只罕见的飞鸟,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圣光,盘旋在天穹之上,比那日月还要璀璨,引得漠城行人纷纷注目。 虞城主在城主府中负手而立,抬头看天,笑了笑,叹道:“好一群少年郎,好一个抱以死志行大义……” 第1248章 她要穿上兄长的盔甲 天穹之巅。 朱雀率领许多的兽灵飞鸟,翱翔于空。 它们穿过了雪色的云,以堪比疾风的速度,狂飞数千里,向神武! 楚月负手立在朱雀脊背,猎猎狂风,掀得她衣裙拂起。 萧怀罡和风悲吟,都同在飞雀鸟背之上。 楚月背对着他们,良久,才问:“风悲吟,萧家大哥,是你帮忙进北境城的吗?” 晨曦,萧家大哥已是强弩之末,北境城戒备森严,他想要靠自己进城,很难。 而风悲吟又知晓神武之事,提前在城外等候。 只怕是风悲吟误打误撞的情况下,将萧家大哥送进了北境城。 如此,她们方才得到故国的消息。 “月美人果真聪颖。” 风悲吟变戏法般掏出了个苹果,拿着衣角擦了擦,递给旁侧面庞刚毅的萧怀罡。 “大兄弟,吃点苹果垫垫肚子吧?不吃饱,哪有精力打仗?” 萧怀罡看着面前的苹果,拒绝道:“风公子好意萧某心领了,不过萧某无心吃食。” “那公子我自己吃了。” 风悲吟拿出一个水壶,洗了洗苹果,再用一方新的帕子擦拭。 觉得干净了,风悲吟才一口咬下去。 萧怀罡:“……”这人有病吗?别人吃的就不用洗干净了? 不过如此一来,心情倒是比先前好了些。 风悲吟咬着苹果,走至楚月的身后,边吃边说:“清晨的时候,我在城外看见了你口中的萧家大哥,他想进城,被那群守卫丢了出去,我看他说要见你和萧离,就随后过去找他,才得知他是神武护国将军的长子,知晓神武战事,将他送回了驿站就去买苹果了。” 说至此处,风悲吟顿了顿。 他拿出一个储物袋,掂了掂,削薄的唇轻微扬起,妖冶的脸上满是笑容,墨发被风吹得微乱。 他说:“够我们这些人吃的了,小雀雀,你吃不吃?” 说着,又把一个苹果往前丢去,正好是朱雀能够吃到的角度。 朱雀将苹果叼进了嘴里,朱红色的眼睛骤然一亮。 这玩意儿,味道不错。 吃过苹果后,朱雀飞的速度快了不少,后边的兽灵飞鸟拼命地赶。 楚月迎风而站,许是担忧家国和母亲,腰背也没那么的直了。 她忧心忡忡地望了眼萧离。 萧离坐在飞鸟的脊背,萧家大哥靠在飞鸟厚实的羽毛上。 她握着兄长的手,垂着眼睫说:“我五岁那年,你教我习武,又教习文,你跟我说,世上没人可以定义女子,女子不一定要相夫教子,也可以顶天立地,只是你更希望我平安喜乐。” “你很苛刻,冷眼看着我习武之时摔得到处发青,但又会奔袭千里,为我去求肌肤无痕的药。” “你说,日后要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嫂子,你还说,罗丞相的大孙女就很贤良淑德。” “她至今都不知你心意,你说好男儿驰骋沙场,以血肉之躯筑成城墙抵挡敌军,以鲜血换来家国平安。所以,你一生之中,和她只说了三句话,因为,你命已效国,不敢再辜负佳人。” “我十岁那年,你跟我说,与其平庸匆匆百年黄土一抔,不如战死沙场。” “你又说,平庸百年也好,说明世上无战事,无人受苦。” “大哥,萧离长大了,她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是萧家的战士。以后,就让我来成为大哥你吧。” 她要穿上兄长的盔甲,拿着儿时父亲所送的刀,以护国萧家世代忠良之名,去镇守国门。 她依偎在兄长怀中,轻闭着眼,一行泪珠流淌而下。 一如儿时那年的午后,小小的她,依靠在兄长的身边,无风无雨的活着。 楚月极尽心疼地望着萧离,但现在的时间,是留给他们兄妹的。 时间,在流逝,众人度日如年的焦灼和沉重。 朱雀狂飞不止,飞鸟们毫不停歇,不知疲惫。 许久许久过去,神武,将在眼前。 第1249章 刀光刀影,刀起刀落 楚月傲立风中,足踏朱雀,单手负于身后,红裙猎猎生风。 她垂下双眸,看一方疆土。 远方神武的轮廓,渐入眼底。 但遥遥望去,看到的不是百姓安居乐业,看到的不是国泰民安,看到的不是河清海晏,看到的不是繁花似锦…… 楚月只看到鲜血汇流成河,残尸断骸遍地都是。 举目皆为孤魂,不见活人。 四下尸体有士兵,百姓,有妇孺,还有老人。 此乃神武国门边境,可见已然失守。 敌军只怕已经高歌前进,直攻长安! 这座边境之城,只剩下一些敌军在此占领,上方插上了日落国的旗帜,在风里摇曳,彰显着令人发指的得意! 楚月两手紧攥,用力过猛,以至于指骨发出了几道咔嚓的声音。 她猩红着双目,戾气丛生,眸底有狠绝,还有些空洞。 “这是神武最西北处的锦绣城。” 萧怀罡道:“如今,锦绣不再,只余尸体累积成山,可怜我泱泱大国,没能护住这些人!” “他们!该死!” 萧离握着兄长冰冷的手,充满仇恨地望着锦绣之城。 敌军的贼寇们,在城墙上喝酒吃肉,在城内杀人放火! 城内的甬道里还放置着一些女子的尸体,有妇孺,有幼女,更有甚者,还有一些花甲之年的老者。 这些死尸衣裳不整,如牲口般堆在那里。 燕南姬、秦锦年、秦铁牛这些人,即便经历过自以为的人间地狱,但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原来,人性可以坏到这个地步。 原来,乱世的悲哀,是那些任人践踏的底层百姓。 这一幕幕的场景,是当初北玄城都比不上的。 “轩辕修。” 楚月眼神空洞,低声说:“你见过尸横遍地的城吗?” “叶将军,让他们死!” 轩辕修面露威严,愤然不已:“朕纵魂飞魄散,也必助将军一臂之力。” 此时此刻,面临神武西北锦绣城的惨况,他喊的不是小叶子,而是称之为将军! “好!” 楚月眼神聚焦,风炙火焰微燃。 底下城墙,正在喝酒吃肉懒散不已的士兵们,抬头看天。 “那是什么飞鸟?”有士兵仰头问道。 “好像是朱雀?难不成是神武国的叶楚月回来了?” “怎么可能?消息不是被封锁了吗?而且叶楚月在北境比试,要在天品势力的注视下博取前程,怎么会出现在锦绣城?” “也是,你我都没见过朱雀,兴许只是一些大人物的坐骑罢了。” “轰!” 陡然一声炸响,朱雀恼怒的张嘴发出尖锐叫声,火焰迸发而出,落在这几个士兵的身上。 连圣兽朱雀都不认识,简直罪该万死! 旁边的士兵见情形不对,连忙打马虎眼地问道:“不知阁下是何方之人,可是一同来剿灭神武的?” “何方之人?” 楚月低声喃喃,旋即眼神锋锐如刀剑半眯起,似有雷霆炸裂,飓风骤现! 而后便见她脚掌一踏,身如弯月凌空跃出。 便从那高空往下落去,半空里红衣如血莲,玉手利落地抽出了背上的护国神刀,划出了肃杀十足的刀芒。 咻咻咻! 接二连三的破空声响起。 其身后,那些兽灵飞鸟之上,横空跃出一个个身怀绝技手持兵器的少年郎。 楚月身影如追风逐电,以极快的速度从天而降。 “是……要尔等狗命的人!” 话说完,刀锋落。 一刀贯穿士兵身躯,鲜血溅在她的脸上。 她浑身暴戾,眼神却如淬了冰般。 满脸的骇然鲜血,她却舔了舔唇边的血,蓦地侧目看去,又一刀挥砍,士兵颅腔落地,血色之花在锦绣城绽放! 楚月似魔怔了般,毫无温情柔意,像是一个屠夫,手起刀落,便是一条贼寇的命! 还不等其他人出手,她就把这城墙之上的人,杀了个溃不成军! 只剩下一名中年士兵,见她刀光刀影几起几落就把人杀了个遍,狠戾的不像话! 中年士兵吓得两股战战,瑟瑟发抖,骤然失禁,悚然地说:“你……你……你是叶楚月!” 第1250章 婴骨坠,逃兵路 “扑通——” 士兵匍匐跪在铺满战友鲜血的城墙地板上,极致的恐惧下哭丧着一张脸:“叶将军,你饶过我吧,这都跟我没关系,人都是他们杀的,那些女人也是他们上的,那些孩子也是他们虐的,和我没有关系,没有……” 楚月没有说话,而是迈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把这士兵扶了起来。 士兵哭着说:“叶将军你威名在外,小人钦佩,将军你大人有大量,一定有好报的,小人愿为将军做牛做马。” “你胸前的坠子,是婴儿骨骇所制而成的吧?”楚月不悲不喜,不疾不徐,低声地问。 士兵猛地抬头,瞳眸紧缩,转身就要逃。 他还尚未转身,楚月右手汇满武道之力,锋如利器,刺入士兵的腹腔,在血淋漓里,活生生地捏碎了他的丹田。 旋即拳锋四散,武道劲力狂冲而去,将其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轰然震碎! 士兵望着少女染血的脸毛骨悚然,胸腔猛颤一下。 他“噗嗤”一声吐出了大口的血,身体慢慢地瘫了下去。 楚月把手抽回,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尸体。 “小月儿……” 冷清霜复杂地开口。 其他人,也都欲言又止。 他们头一次看到这般的楚月,他们不会因此感到恐惧,只有无尽的心疼。 风悲吟摘掉了插在锦绣城的敌国军旗,扭头望了眼满脸、满手都是鲜血,弹指杀人却毫无波澜的楚月。 不知为何,他的心口隐隐作痛。 他低着头,从袍袖里拿出干净的帕子,帕上的清香和这人间地狱格格不入。 风悲吟犹豫少顷,迈开步走上前,想擦去她脸颊脏污的血渍。 “小主子,这里有个人,还有一口气。” 萧怀罡在城门下说:“是个士兵。” 楚月往前走出数步,手掌朝栏面一怕,轻松跃了出去。 风悲吟的帕子一角,就这样淡淡地拂着她的脸颊。 他望着前方,怅然若失的。 随后收好帕子,塞回了袖袍里面。 城下,城门前。 楚月和众人都朝萧怀罡所在之地走去。 萧怀罡抱起了一个遍体鳞伤的男人,男人是个瘸子,脸上有几道血痕。 他穿着被砍破的盔甲,这些士兵们的尸体在一起,可见是因抵御敌军而倒。 但当楚月看见此人的容貌时,心口绞痛,彻骨的疼意,蔓延到了全身。 她瞪大了眼睛,微微张着嘴。 此人,她曾有过一面之缘。 乃是不久前在百年仙湖旁的摊子上,遇到的一个摊主。 那摊主是神武帝国的逃兵,面有疤,瘸一腿。 后来楚月将小六芒星勋章给了他,其方才有勇气重回故国! 楚月蹲了下去,握住士兵的手。 她不愿无能为力,再有第二个萧白死在她的面前。 神农之力如决堤的潮水般,疯狂地涌入士兵的体内。 但士兵的身体,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此时的活着,倒更像是“回光返照”。 楚月紧咬着下嘴唇,不信命,不听命,还在用神农之力灌溉给对方。 她咬破了下嘴唇,血迹溢在牙上。 “侯爷。” 他发出了气若游丝的声音。 “不要说话,不要说,保存体力,也不要想着去睡觉,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我会的!” 楚月如失了控制,丧失了理智般,固执的用神农之力去救他。 神农之力过量喷发,导致她的浑身,都弥漫着一层浅白色的光晕。 “侯爷……你好像……仙女……” 他在光晕里,欣慰地笑。 男人的神情,明显有了困意。 “不要睡!我命令你不要睡!听到没有!!这是军令!不准睡!” 楚月大声的嘶吼,喊到最后,连嗓子都哑了! “侯……爷……” “我……这……次……不……是……逃兵了……” 他躺在萧怀罡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攥拳的手,舒展开了。 一枚小小的六芒星勋章,掉落在了地上。 神农之力的治愈输送,到此为止。 楚月眼睛空洞地望着死在自己面前的人。 为什么会死? 为什么啊…… 他确实不是逃兵了,但他为国捐躯,死于锦绣城外! 三声侯爷,是在与这个人间告别,与过去的逃兵告别! 但…… 本不该这样的啊…… 不该的! “啊!” 楚月吐出一口鲜血,如野兽般嘶吼,满头墨发俱散开,脖颈处的绯莲隐隐散发着血色的光! 第1251章 国魂 “小主子!” “阿月!” “小月儿!” “……” 一道道担心的声音响起。 风悲吟连忙扶住了楚月,关心地问:“你还好吗?” 楚月摇了摇头,却是悲凉的笑出了声。 她明白了。 眼前的这位战士,不是第二个萧白。 而是这个生死战场,有千千万万的萧白,才有了国魂! 世上哪有什么和平…… 都是这些人,换来的! 没人会记住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功勋! “小师妹,你不要……” 燕南姬想要出声安抚,但地动山摇之声响起。 在锦绣城内清算战利品的敌军士兵们,听闻城门风声,已经骑马赶来。 “小月姐姐。” 萧离往前踏,破妖刀拔了出来,低声问:“准备好了吗?” 楚月将护国神刀放在左手,右手取下别在腰间的小斧,挥动之际骤变碎骨战斧。 刀斧落地,楚月看着士兵们的出现。 “给我杀!” “送他们上黄泉!” 楚月哑声发令—— “来者何人?岂知这锦绣城已经……” 前方将领骑在高头大马,率领士兵过城门,当他看见楚月的面庞,声音戛然而止。 他身为职位高的将领,一眼便看出面前之人是谁。 “怎么是你,叶楚月?” 将领愣住。 身后士兵原还是气势汹汹的,在听到叶楚月三个字后,心生出恐惧。 “叶将军,没想到会是你,你我之间或许有误会,不如放下兵戎,坐下来好好谈谈。” 将领打算先稳住楚月,然后通风报信,加大援兵来抓叶楚月。 各国私下里,可都收到了一条密令。 叶楚月的人头,值五十个亿的灵石! 然而楚月并未回话,疾冲往前,一斧斩其左臂,一斧断其右臂,借力一记鞭腿,横扫而出,震在其侧脑。 一腿,碎其颅骨! 将领到死都没想到,这叶楚月比传闻中的三爷可要凶悍残忍千百倍,连蛇蝎毒物在其面前都算是良善的了。 楚月血红着眼睛,满身的杀伐气,左刀腰斩数名敌军士兵,右斧直劈向另一名的天灵盖! 她将心底滔天的怒火,以杀戮的方式发泄了出来。 所有踏足锦绣城的敌人,一个都不能留! 都得下去陪葬! 楚月穿梭在这些士兵之中,惊人的战斗力和身法,像是久经沙场多年的人。 萧怀罡杀死一名敌军士兵,扭头看向那道身影,心中暗暗一惊。 “只听说小主子在荒炎城剿灭过东阳,其他时候,未曾征战过……” 但小主子杀人之果断,对待敌军之狠戾,都像是南征北战很多年杀过很多人一样。 若非如此,难有这样的爆发力! 萧怀罡曾以为,小主子和镇北侯是一样的。 直到此刻,萧怀罡才知道,她们不一样。 小主子有更多的狠绝,要这些该死的人血债血偿,为此甘愿化身为杀戮,屠遍一切! 但不可否认的是,不论是侯爷,还是小主子,都是一样的顶天立地,都是一等一的好将军,好侯爷! 萧怀罡眼眶通红,转身再入战局! 左侧,萧离从半空跃下,两只手握着破妖刀,红着眼砍向坐在马上的士兵。 刀刃贯穿士兵,但快要撕裂掉马匹。 她硬生生的收了刀锋,不伤及无辜战马。 冷清霜手握两把短刀,见人便出。 风掀起她被撕了一些的喜袍,露出了那修长的腿。 燕南姬手执一把折扇,随即丢扇而出,扇面骤便许多道利器,精准无误一击毙命的贯穿了十几人的咽喉。 利器杀人不见血,原路返回,金光闪闪间变成了一把俗气万分的折扇,落回了燕南姬手中。 他停在冷清霜的身后,与冷清霜背对着背,轻摇了摇折扇,吹起几许风。 敌方士兵们落荒而逃,狂奔向城内。 “朱雀——” 楚月染血的面颊,尽是狠色,她眸光嗜血地看着这群逃兵,大喊一声。 天穹之上,朱雀喷发出无尽火刃,将这些人烧为了灰烬! 第1252章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锦绣城池内的敌军逃兵,被朱雀之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但即便如此,楚月依旧咽不下这口恶气和心头之怒! “小主子……” 萧怀罡看着摇摇欲坠的楚月,忧心忡忡地出声。 楚月眼眶泛红,缓慢地转过身来,面朝满地的尸骸。 战士们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软靴。 刀和斧在地上往前拖,互相摩擦间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她迈步走向百年湖畔的那位摊主,停在他的身前,垂着眸,放下刀斧,挺直了脊背,右手紧贴胸前行军人之礼,哑声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她微闭上了眼睛。 萧离、薛城这些人都站在她的身后,闭目行礼,为满城的战士和尸骨未寒的无辜之人来默哀。 片刻过后,楚月弯下身来,捡起地上小小的六芒星勋章,摘下了摊主战士的黑色护腕,戴在了自己的腕部。 “这段路,诸位战士已经完美走完,接下来的路,让我来走吧。” 楚月言罢,朱雀嘶鸣一声,从天而降,滑翔而过。 下一刻,骤见楚月掠上朱雀脊背,振臂高呼:“继续前行!” 众人皆已上了兽灵飞鸟,前往下一座生灵涂炭的城。 此后接连多城,俱是如此。 但城中敌方士兵,都死于朱雀之火的焚烧。 “小主子,下一座城,就是东篱城了。” 萧怀罡道:“如果” “东篱——” 楚月沉了沉眸。 东篱城,神武帝国各城间的重要纽带,又是商贸发达之地,算是神武帝国的经济之城。 每年国库里的多数来源,都是由这东篱城上缴。 而东篱城不仅商贾当道,富甲天下,其城主更有治世之才,让城中百姓精修武道。 除此之外,东篱上连长安富足地,下接五关十城。 在地形方面有群山峻岭环绕,易守难攻。 故此,东篱是个强城,是神武的中枢! 若东篱失守,整个神武帝国便会溃散,四分五裂。 敌军若以东篱为中心的话,就能形成蛛网般的攻势,顺利的攻向四面八方的所有疆土。 帝都长安也将会失守。 如此,方为亡国之兆。 “那是什么?” 风悲吟指向东边的天穹。 萧怀罡、屠薇薇这些人也都看了过去。 只见天穹以东的尽头,有一奇象。 湛蓝的天际,云雾缭绕,飘飘然有谪仙之迹。 奇怪的是,雾色朦朦的云里,有一名女子傲然而立,仿若女娲俯瞰大地。 然而此女手握巨斧,眉目凌厉,却是镇守山河之相。 云烟散去,众人才看清女子的样貌,竟是…… “月美人,是你!”风悲吟道。 众人站于兽灵脊背,目光俱投向了楚月。 楚月疲惫地抬眸看了过去,心口猛地震颤了一下,指尖满是凉意。 随即,眼里涌出喜色。 “加快速度去东篱!东篱还在坚持!” 楚月高声道,目光紧盯着云烟雾色里的自己! 东篱城中,有一座她的雕塑! 是神武帝国瞒着她建在东篱城的。 世间雕塑,若浇盖铸造师所炼制的海蜃液,便能如海市蜃楼般,将其折射在云间。 东篱,算是神武的第二个国门。 若敌军攻破东篱的话,一定会把她的雕塑给毁掉。 东篱城内的战士们,用这个方法来彰显出信仰和让斗志激昂,同时也是在告诉远方的她。 他们,都在等她! 楚月两手握拳:“风悲吟。” “公子我在。”风悲吟笑吟吟地道:“月美人可是需要我?” “有苹果吗?”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美人可是饿了?” “都喂给朱雀。” “……” 风悲吟嘴角一抽,便站了前边,蹲下去,丢出了一个又一个苹果。 朱雀食完苹果,速度加快了数倍不止,一路朝东如流星逐月般掠去。 兽灵飞鸟们为了不掉队,也是拼了老命。 猎猎狂风里,楚月的红衣一角扬起,如胜利的旗帜。 她黝黑的双眸紧盯着遥远的东篱,渐燃起无穷的战意。 第1253章 神武战士,宁死不为奴 与此同时,东篱城前。 狼烟四起,战火纷飞。 一只只异兽,撕咬着神武的士兵! 敌军如狼似虎,毫无人性,拿着砍刀,举着沾染鲜血的旗帜,高喊着厮杀。 还有巨人如斯,眼如铜铃,身高入云,拿着坚硬无比的大锤,不断地砸向了摇摇欲坠的城门。 城门之上,东篱二字,已被战士的鲜血给模糊。 “拓跋城主,再这样下去,我东篱城门必破!” 城中守将在城墙上单膝跪地:“其他三门,由谭城之人、护国军队、镇北军队分别应战,也都快坚持不下去了,而且敌军越来越多了,只怕有更多诸侯国的帝国加入了战争,而且敌军有虚空的异兽相助,我方如砧板鱼肉,不过是在垂死挣扎。” 被称之为拓跋城主的,是一个有浩然之气的中年男人! 拓跋齐他站在守将的面前,两鬓灰白,额前侧边落下两缕墨色龙须。 他的眼下是掩盖不住的青黑色,显然已经熬了许久。 拓跋齐深叹了一口气,转而望向了外头。 城外大军密如山海,有诸侯国各国的士兵。 还有一群权贵之人,正坐在各色的轿辇里。 最里面的王帐轿子上,坐着一个戴着荆棘纹路面具的男人,旁边立着一名戴着斗笠的女性。 他抬起纤细的手,指骨萦绕清风,低头与侍从漫不经心地说了些什么。 便见诸国合纵的军队里,走出一名魁梧将军,对着城墙上的拓跋齐他们说:“吾王说了,你等若降,归顺于我们,大开城门,吾王愿放过你东篱的城中百姓,不杀一人,不玷污任何一个女人,否则的话,今夜,便要屠了你们东篱!” 城墙上。 跪在地上的守将磕了几个响头,痛苦地说:“城主,降吧,你我皆已穷途末路,神武终将亡国,但东篱的百姓,神武的子民何其无辜啊!” “降了,就能安全了?” 拓跋齐道:“与其让我东篱的子民去他国苟且偷生,成为他国的俘虏奴隶,我没能力保护他们,我情愿今夜带着他们一起下地狱!这样到了那地下,我还能拼尽全力保护好他们的亡魂,不让他们被外面的野鬼给欺负!我东篱的百姓,我神武的子民,绝不为奴,又岂堪为奴?” 拓跋齐把守将给拽了起来,红着眼喊:“给我起来,要死也死在战场上,别他娘的当一个懦夫。” 他一手攥住守将,一手指向城内:“看见没有,城中的每一个百姓,都没有放弃。” 城内的雕塑,围满了青涩的孩子。 守将看着拓跋器,泪水涌满眼眶:“城主,你以为末将怕死吗?末将不怕,末将怕的是城中百姓无人护!” 两人睚眦欲裂,互相对视,皆看到了一股英雄穷途末路,家国危在旦夕的无奈。 拓跋齐松开了手,拍了拍守将的肩膀。 城门前的巨人,每捶一下城门,整座城墙都会随之而摇晃起来。 “尔等,已经走投无路,是瓮中之鳖,还不束手就擒,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魁梧的将军掐着屁股对城门大喊。 拓跋齐仰头悲壮一笑,拿过了兵器架上的弓,往前走了几步,看向了下面的魁梧将军。 “怎么样,想好了吗?” 魁梧将军嗤笑:“拓跋齐,别挣扎了,听说你有个女儿是吧,你也不希望她死在我们的裤裆子上,还不赶紧弃暗投明,归降我朝!” “归降?” 拓跋齐道:“我降你娘的头,降你奶奶的棺材板。” 说罢,抬手拉弓搭箭,一箭射出,自魁梧将军的眉心贯穿。 “我神武战士,宁死不屈,宁死不降,宁死不为奴!” 拓跋齐豪迈大笑数声,看向对方王帐里的面具男人和黑压压的士兵。 “想要我东篱城破,想要我神武国亡,那就拿出你们的真本事,亲自来拿。” “记好了老子的话,神武永垂不朽,神武永远都是尔等狗贼的爹,逆子们,来啊。” 拓跋齐的一番话,敌方将军的死,让坚持不下去的士兵们卯足了劲镇守此门! 第1254章 战歌起,火光摇 随后,士兵们挥动兵器,以他们的方式,威武低沉地唱起了战歌: “朝阳不落,我神武不亡!” “白月初上,我神武披靡四海!” “朝阳不落,我神武不亡!” “……” 他们不断的重复这两句,就好似能看到一缕希冀之光,能忘去身上的苦痛,依旧能化身为为国为民的战士! 士气,高涨冲云霄! 拓跋齐再次拉弓,指向了对方王帐里的男人,大笑出声:“邪王,给老子死!” 所谓邪王,乃是十次诸侯国合纵攻神武、琅琊的领军之人。 身份高贵,神秘莫测,坐在王帐轿子里指点天下,行兵布阵。 他穿着玄色华服,目光凛冽地望着拓跋齐。 咻! 破空之声,在罡风里响起。 离弦之箭暴掠而出,直奔向邪王的咽喉。 邪王有条不紊,淡然从容。 就在箭矢即将贯穿他的咽喉时,他伸出手,五指轻而易举的攥住了飞来的箭矢。 他没有任何的动作,就这样握着,箭矢在其掌心便碎成了一阵白烟。 邪王接过斗笠女子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才道:“拓跋城主,你这脾气该改一改了,本王与人为善,拓跋城主这地主之谊,略显差矣。” 他把擦完的帕子随手一丢,漫不经心地说:“我军阵营里,谁若取下东篱城主拓跋齐的人头,赏拓跋齐之女东篱第一美人一位。” 各国队伍里的士兵们,听到这话,异口同声的发出厮杀声,看着拓跋齐的眼神如豺狼虎豹。 拓跋齐有一独女,是他的掌上明珠,亦被称之为东篱第一美人。 其美色远扬四方,肤如凝脂,指似葱玉,貌可倾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诸侯国血气方刚的男子们都爱慕的对象。 原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如今杀一人,就能换来这春宵一刻,士兵们的情绪无比激烈。 此时的他们,与最原始的野兽并无区别。 他们全然忘了,要杀的这个人,是那美人的父亲! 拓跋齐听到这话,勃然大怒,眼睛里的血丝骇然异常。 他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两拳捶打在城墙,拳面已经皮开肉绽。 “这群人,毫无人性。” 东篱城守将道:“他们压根就不是人!他们不配!” 嘭! 嘭! 嘭! 沉闷的巨声,如平地惊雷般响起。 守将、拓跋齐和一众士兵抬头看去。 却见其他三个攻城巨人,正走向这座城。 “城主,这是……?”守将瞪大了眼:“这不是在其他三面攻我们东篱的巨人吗?” “他们想倾全部之力,在今夜攻下这一面城门,然后进城厮杀。” 拓跋齐道:“若是如此的话,今夜,可能是我们的亡城之夜,他们一旦成功,会血洗东篱城的。” 拓跋齐想到了家中的女儿,满城百姓们期待胜利的眼神,心口一阵钝痛。 而后,城内三列兵马都已闻声来到这座城门。 分别是一名少年所带领的谭城军队,还有护国、镇北两军。 萧家的护国军队,由萧家二公子萧染所率领,镇北军队前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是镇北少将魏芳洲! 魏芳洲他们跑上城墙,急道:“他们已经等不及了,放弃四面攻城的计划,主力都集结在此,拓跋城主,我等前来助力了。” “感谢诸位,另三面城门,可有防守?”拓跋齐问。 “拓跋将军放心。”魏芳洲道。 嘭! 嘭! 嘭! 嘭! 四名巨人,高举战锤,猛砸城门。 城门,已经出现了裂缝。 王帐里的邪王,面具之下的嘴角,勾起了笑容。 “他们,要死了。”旁边的斗笠女子轻叹了一声。 邪王眯起了眼眸。 城墙之上,士兵来报:“城主,诸位将军,城门已裂,已经扛不住巨人的战锤了!再砸下去,城门必破!” 嘭! 嘭! 嘭! 惊骇悚然的砸城门之声,还在响起,城门的裂缝越来越多。 拓跋齐猩红着眼睛:“难道,天要亡我神武吗!!” “我下去守!”萧染转身就走,大声道:“大不了,我护国军队的战士用身体当城墙!” 轰! 火光,照亮这灰蒙蒙的天。 萧染脚步停住,抬头看去—— 天边尽头,掠来了一只只飞鸟! 第1255章 第一刀:破万钧 鸟鸣之声从天来,如凤唳九天,撼两军士兵! 无数的人,仿若都忘了城门破裂。 一双双的眼睛,全都看向了飞鸟密布的天穹。 最前方的朱雀,满身火焰之光,羽翼展开可遮天蔽日,扇开时似有飓风天降。 圣兽周身的每一根翎羽,都染着刺目的火光。 其脊背之上,少女红衣摇曳,墨发狂舞,在九重云霄俯瞰东篱之城! 一阵很长的死寂过去,众人这才后知后觉。 萧染满目喜色,仰头大声喊:“是老楚和小离她们回来了!” “叶……叶将军!” 城主拓跋齐好似绝路逢生,爬满血丝的赤红双目,陡然亮起了名为希冀的光! 他和年轻战士们的眼底,倒映着那漫天的火色。 他们从未觉得,火的颜彩,竟可以如此好看,鸟的鸣叫,竟能如此好听! “小主子来了……” 魏芳洲眸光颤动,扭头看向其他少将:“老武,你们看,是小主子。” “还有萧兄弟!”武国安道。 镇北军队,十九少将,离析多年以后于今日在东篱城前再聚首! 而率领谭家军的少年,玄袍着身,眉清目秀,面如冠玉般好看。 他遥遥望着天穹的希望之火,展露了笑颜:“姐姐……” 十里长街,起死回生的救命之恩,谭北辞永不敢忘。 城外—— 王帐之中,邪王缓慢优雅地抬起头来,面具之下的双眼,波澜不兴,平静地望着陡然而至的人和鸟兽。 倒是立在他旁侧戴着斗笠的侍女,看向天穹的眼睛里,充斥着可怖的仇恨。 “真正该死的人,来了。”她说。 “或许吧。” 邪王的声音很轻,有种不以为然的闲情雅致。 王帐一侧的轿辇上,一介文弱书生模样,面色苍白的男子,看见楚月过后,面色透露出歇斯底里的癫狂。 此人乃是,日落帝国的军师,柳风。 “叶楚月,我们又见面了。”柳风摇了摇扇子。 “嘭!” 城前巨人无动于衷,手中巨锤再砸城门。 裂缝无规则的扩散,整面城门状态糟糕,显然再承受一锤,就会彻底的支离破碎了! 四名巨人再次挥巨锤砸城门的时候,刚刚来到此间天地的飞鸟们,俯冲而下! 前方朱雀,尖唳一声,犹如地狱之火般的焰光,迸在了城门前,形成了一条阻隔敌军的火道! “东方巨人交给我,剩下的,靠你们了。” 楚月眼眸锋锐无比,说完这一句,便跃然而去。 东面巨人的巨锤打算砸下之时,巨锤的下方,陡然掠来一道身影。 楚月拔出护国神刀,与大她十倍的巨锤迎面撞击。 巨锤、神刀相撞,城门再摇! 楚月在巨锤的威力之下,软靴深陷于地,直到泥土埋到了膝盖处。 萧离、冷清霜这些人,分别几人一组,默契的冲向了其他巨人。 至于朱雀等飞鸟们,则在火道边沿,隔绝敌军! “噗嗤——” 楚月在威压之下吐出了一口鲜血。 一锤之力,重如雄山。 她就算平日精修肌肉、骨骼、劲力,此刻也感受到了无比的沉。 “小主子,小心!”魏芳洲低头往下看,大喊道。 楚月扯着唇笑了笑,额头青筋暴起,眼眸血红如斯,嗓子哑得不行:“放心,这废物东西,还要不了我的命!” 楚月咧开嘴笑,满下巴的鲜血,眉目之间却是必胜的决心和坚定的信念。 巨人一锤迟迟不肯落下,最终机械性的抬起,再次用尽全力朝城门的方向砸去。 楚月仰头望去,两手握刀,刀刃上燃起了风炙火焰。 她紧闭着眼睛,脑海里回想着人皇九转刀法里的第一境:破万钧! 一刀在手,可抵万钧! 巨锤威力千万倍,轰然下砸。 楚月脚掌往下踏,飞掠而出,于小半空猛地跃起,身如钢铁,威风凛凛,缠火刀刃直劈向了巨锤底部。 两者再碰,发出石破惊天的响声。 围观之人看了过去,全都瞪圆了眼睛。 但见巨人的巨锤,出现了万千裂缝。 “给老子破!” 楚月跃在半空,保持握刀破锤的姿势,发出了低吼之声。 声音响起的瞬间,巨锤支离破碎,如一场雨洒在楚月的四处! 第1256章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失去了巨锤的巨人,宛若战士丢了他的刀,战斗力直线下降。 楚月执刀落地,回身看向其他友人。 萧离他们几人一组,一番艰难下,靠着凝聚之力,碎掉了巨锤。 “小月姐姐。” “很好——” 楚月说罢,护国神刀利落放在了身后脊背,迈开腿从火道之上走过,走向无边无际的敌军。 “叶将军,不可!”拓跋齐大声喊道:“敌军奸诈,切不可靠近,定要小心。” “无妨。” 楚月抬腿往前,自火道走过。 萧离等人,皆毫不畏惧的跟着走了过去。 一行人势单力薄,却敢以正面交锋万马千军。 城墙之上的拓跋齐等人和一众东篱士兵们,都瞪大了眼睛,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楚月背对着他们,走向敌军,环顾四周,轻蹙了蹙眉。 若是十国合纵的话,这些雄狮里,应该有各国的军旗和国之旗帜才对。 但很显然,这里只有一种旗帜,还是诸侯国内从未见过的黑色军旗。 那便说明各家势力如百流汇川,形成了一股新的势力、队伍,或者可以说是一个新的王朝将在此次战役后诞生! 楚月陡然间看向了坐在王帐里的男子,轿子之上,分别插着两面黑色旗帜。 “叶楚月,你还真是胆大妄为,敢闯我们的阵营,就不怕有来无回吗?” 军师柳风坐着轿子过来,冷笑出声。 前排士兵,挥舞起了兵器,十分忌惮地望着楚月。 “你还没有和本将说话的资格,让你们的王滚出来。”楚月喝道。 “你也配见邪王?” 柳风正欲呵斥,后方便响起了犹若清风般的声音:“柳风,不可对叶将军无礼。” 柳风回头,便见王帐轿辇被人抬来,坐在上头的男子,面具遮住了脸庞,殷红的薄唇微抿着,一双剑眸,淡扫过少女的眉目。 “久闻长安三爷,本王初来诸侯国,对叶将军甚是好奇,如今一见,果然是不让须眉。”邪王笑道。 楚月紧盯着邪王的眼睛,而在王帐轿辇移动的时候,留意了王帐后面的队伍。 那些队伍笼着黑烟,看不清本来面目。 但楚月通过神农之力,依稀可以得知,那些不是士兵,不是人! 是…… 异兽虚空地灵!! 这,才是敌军的主力所在! 眼前的邪王,若没有猜错的话,便是可以统帅异兽军队的人。 楚月此次走向敌军,一来是振东篱将士的士气,二来也是有神农之力在手,想看清敌军隐藏的牛鬼马神! 随着邪王的靠近,楚月嗅到了一股很浓郁的邪祟之味。 倒像是《山海虚空古卷》里所描写有关于虚空异兽的味道。 这位邪王,来自虚空? 楚月微抬起了下颌,眸子蔓延出一圈绯色,望向了逐渐靠近的邪王。 “不愧是诸侯领军之王,不怕本将杀了你?” 楚月戏谑地道。 “找死!” 斗笠女子挥动冰蓝色的长鞭打向了楚月。 同时,长鞭四处,骤起无数道冰锥,蓦地朝楚月砸去。 “叶将军面前,不得无礼。” 邪王抬手,风声止住,长鞭和所有的冰锥都如画面定格停了下来,随即被碾碎为齑粉。 斗笠女子不甘地后退几步。 “叶将军。” 邪王再道:“你既放弃北境前程,既来东篱,就该知晓,神武大势已去,亡国指日可待,靠你一人之力,是扭转不了乾坤的,本王既敢率军前来,就必然有万全的把握。不过……” 邪王话锋一转,眼里浮起了笑意:“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叶将军,你为女为侠,若肯嫁予本王,本王可当诸侯各国士兵的面,起誓承诺不再攻东篱。” 斗笠女子转过头,睁大眼眸不可置信地望着邪王:“王……你……” 邪王抬手,示意她沉默。 斗笠女子两手紧紧握起,眼睛发红,蓄满了泪水。 她以为,她的王是陪她重回故土报仇雪恨的,不曾想到,竟当着各国将士的面,这般言语。 邪王,竟要娶与她有血海深仇的人! 第1257章 乾坤未定,不如拭目以待 邪王的声音,不高不低,但传遍了四周。 如此一来,楚月身为人母,帝尊未婚妻,若是应允,便会成为世人的诟病。 反之的话,就是不把神武子民放在了眼里。 如此进退维谷的两难之地,才是邪王的真正目的! “砰!” 一个苹果,出其不意地砸在了邪王的额头。 风悲吟又放荡不羁地拿出了一个新苹果,咬了一口,才说:“娶她为妻,你还真是痴人做梦,你有那个福气吗?就算要娶,也要到本公子后面排队去,这点儿江湖道义还是该有吧,公子我可是排在你前面的。” 楚月:“……” 这么险峻的局面,恐怕也只有风悲吟这厮能让人哭笑不得了。 “这位公子说的好。” 城墙之上的拓跋城主破口大骂:“邪王,放你娘的狗屁,家里没有镜子也有尿吧,也不看看自己什么鸟样。” 楚月的眼角余光淡淡从拓跋齐的城主勋章之上扫过,眉峰微微抖了抖。 怎么传言都说东篱城主拓跋齐是个儒雅温和的人。 果然,传言不可信。 “邪王,这些人放诞无礼,还不宰了她们喂狗?”斗笠女子怒道。 邪王坐在轿辇,气定神闲,不见半分的恼怒。 “叶将军,本王就在这城外给你三日的时间,你若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本王。” 邪王笑道:“若是不允,两日后,东篱城、长安城,神武的所有百姓,都会因你而死。” “会不会死,不是你说了算的。” 楚月毫不怯弱的与之对视,淡漠地道:“乾坤未定,不如拭目以待,看看谁能笑到最后,本将在这东篱城中,随时应战。” 楚月折身挥臂,踏步转身,带着众人重骑朱雀和飞鸟,回到东篱城墙上。 “王。” 斗笠女子道:“为何不此时攻城?” 邪王的目光,落在高高的城墙:“圣兽朱雀,威力无边,此时攻城不是好时机,若她们鱼死网破,我们会损失重大,两日后,月圆之夜,是杀人屠国的好时候。” 他用着最平静温润的声音,道出了最为残忍的话语。 斗笠女子惊喜不已:“如此说来,王你不想娶她,是吗?” “嗯。” 邪王说完,看向了那一抹红衣。 眼底的深处,流露出了占有之欲。 他不想娶,但他想要这个女人。 想占有她的全部,让她成为他的奴,成为他手中最利的那一把剑,听从他的号令来斩杀这世间群雄鬼祟! 斗笠女子轻松了一口气。 “邪王。” 日落国军师柳风停在旁侧,执扇作揖:“如此一来,我军士气低迷,该如何是好?” “我军征战神武,靠的并非士气,而是实力。” 邪王说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谓的士气,将不堪一击。” 说至此处,邪王狭长的眸,弥漫起了一层浅薄如同来自虚空的墨黑雾色,无比的诡异。 …… 城墙上方。 楚月软靴落于地板,侧眸看了眼底下的邪王,看见了他眸子里的黑雾。 “虚空……” 楚月自言自语,低声呢喃。 萧家大哥带去北境的消息,是说神武有虚空异兽,穿过神武的地层。 但如今看来,这些异兽倒像是有规模有组织的进攻,不像是神武地下的。 “叶将军,你不是在北境比试吗,难道萧白少将当真做到了……”拓跋齐问道。 “萧家大哥不远数千里,来了北境。” 楚月轻点螓首。 “我就说大哥他能做到的吧。” 萧染一改征战时的忧愁,脱掉了头盔:“这玩意儿重死了,老楚,小离,大哥人呢,怎么没看到他,快让他过来,这些日发生了许多事,我可要告诉给他听,还有带着护国军作战太累了,还是让大哥来吧,让我喘口气。” 萧染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说着说着,一向粗心大意的他,终于发现了楚月、萧离这些人的脸色很不对。 “大哥呢?大哥到底在哪?”萧染的声音陡然急促。 楚月深吸一口气,心情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一只紫色飞鸟落下,上方驮着一具尸体。 第1258章 誓死坚守,半寸不让 萧家大哥萧白冰冷干净的尸体,无比安详平和地躺在灵鸟柔软的翎羽之上。 他闭着双目,周身毫无生机,没有了平日的苛刻威严。 萧染站在灵鸟的面前,看见近在咫尺的大哥,微怔片刻,摇着头往后退去。 一刹那间,萧染仿佛被抽掉了灵魂,犹若行尸走肉。 “不是的,这不是我大哥!不是!” 他红着眼歇斯底里地怒吼出声,泪水顷刻蓄满了泪:“老楚,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我家大哥还那么年轻,他都能一拳打死一头牛,他还没娶妻生子,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是骗我的,一定是!” 萧染不断地后退,脚步趔趄,险些沿着阶梯从城墙摔了下去。 魏芳洲及时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臂膀。 楚月望着他,欲言又止。 这个消息对于萧染来说过于残忍,但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又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够了!” 萧离小小的身子把大哥抱了起来,眼睛无悲无喜,犹如深潭,直视发狂的萧染:“你连自家大哥都不认了?” “离离……” “大哥奔袭数千里,以身殉国,身为护国军副将,萧家战士,他为国捐躯,是我萧家荣耀。” 萧离抱着大哥的尸首走下城墙,看向护国军队里眼睛发红的战士:“父亲在哪,我要让他见大哥最后一面。” “萧将军断了一臂,正在城主府休养,吾皇御驾亲征,身负重伤,亦在里面,还有……七王爷的尸首,也放在了里面。”士兵低头抹了抹泪。 萧离抬腿径直走向城主府,她抱着已故的大哥,血红的眼睛硬是没有掉下一滴泪。 萧家的战士,流血不流泪! 大哥以身殉国,为的是大道和黎民百姓,而不是让她一味地自怨自艾,自暴自弃。 萧染看着萧离的背影,跌跌撞撞跟了几步,摔倒在阶梯。 他坐在石灰白的阶上,双手抱着头,把脸埋在双膝,肩膀两侧轻微地颤动。 萧染隐忍着悲痛,发出小声的呜咽。 一双软靴,停在了他的旁边。 楚月坐了下来,什么都没说,就这样陪在他的身边。 “老楚……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萧染低声哽咽:“这些日子,我目送一个又一个的人死于战争,还得再送我大哥一程,是我太弱了吗?弱者,就活该被践踏,被欺辱,被折磨吗?” “不是你太弱,是坏人太坏。” 楚月安慰地说道:“老萧,抱歉,我来晚了。” 萧染抬起头来望着她,两行泪水沿着桃花眸往下流:“该说抱歉的不是你,是那群泯灭人性泯灭的畜生,老楚,如今的神武,比你想象的更危险,大哥已经走了,我不愿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了。” “我知道,放心吧。” 楚月抬手郑重地在萧染的肩膀拍了拍,“这件事对小离的打击也很大,我们既来神武,敌军和我们,总归要死一个的。” 她苍凉地笑了笑。 虽是这般说,但心知肚明,这一战太玄了。 背后所牵扯的势力,难以想象。 虚空,是这片大陆武者人人都惶恐的存在。 但九万年的相安无事,如今却有虚空异兽的军队出现的,太不合常理了。 至于邪王所说的提亲,也算是彼此之间的博弈。 楚月初来东篱,自要摸清情况,面对这样的大军,得需要个缓冲的时间。 邪王之所以拖延两日,只怕是适才见她,忌惮于朱雀。 若被对方知晓朱雀曾受重伤,在铁链的桎梏之下消减了许多力量,只怕也拖不来这两日的时间。 楚月缓慢地从阶梯站了起来,立在城墙,看向城内,轻吸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任重而道远。 “诸位少将何在!” 楚月大声喝道。 “末将萧怀罡在!” “末将武国安在!” “末将魏芳洲……” “……” 十九少将,单膝跪地,说完全部的名字,便抱拳异口同声地道:“见过小主子!” “镇北十九少将归位,镇北军重振旗鼓,还望诸位与我誓死守东篱,半寸不让!”楚月铿锵道。 “誓死守东篱,半寸不让!” 第1259章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斗志昂扬不灭的声音,响彻在城墙之上。 城内惶恐的百姓、士兵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十九少将归位,宛如神话般的镇北军,再次出现了。 只是如今的领兵之人,并非是那镇北侯,而是其女叶楚月。 楚月她看着周边单膝跪地的十九位少将,两手拱起,朝他们弯下了腰部。 此局,难如登天。 若葬身于此,她只希望抱枕和小宝,能平安无忧。 “萧少将,你与其他少将熟悉下军务和战况,我与拓跋城主聊一下东篱的情况。”楚月说道。 萧怀罡点点头,起身和其他少将一同汇入镇北军。 “叶将军。” 城主拓跋齐抱拳道:“将军今日到来,解了东篱的燃眉之急,否则这攻城巨人,必踏平东篱。” “只是暂时的。” 楚月开门见山地道:“拓跋城主,我想知道有关于虚空地灵的情况,是从神武的疆土出现的吗?” “叶姑娘你这么年轻,就算知道了虚空地灵又能怎么样。” 东篱守城将军绝望地道:“一城之命,一国之脉,全都交给一个女娃娃的身上,看来我轩辕王朝,气数已尽。” “怎么和叶将军说话的?” 拓跋城主愤然。 “城主,你真的相信她能逆天改命扭转乾坤吗?她只是个女子!她不能的!还不如让她嫁给邪王,邪王既然敢起誓,就绝对会放过所有的百姓!用一个人的命,换来一城百姓的安危,这还不好吗?” 守城将军大声道:“拓跋城主,难道真的要令千金死在敌军的裤裆子上,你才会醒悟吗?” “啪——” 楚月一掌打下,守城将军口吐鲜血,掉出了几颗牙。 这一掌打得守城将军脑子嗡鸣。 守城将军瞪着眼睛看向楚月,楚月侧身一记鞭腿砸在其颅腔之上。 他如断线的风筝,侧面摔倒在地。 楚月迈开步伐朝他走去,低头俯瞰着他:“你既毫无战意,那也不需要当这守城将了,来人,剥掉他的甲胄,冷清霜、屠薇薇、夜罂,你们三人从现在开始暂代守城将军一职,统领东篱城防守卫军,与我一同应敌。” “是!” 冷清霜三人颔首拱手。 守城将军不可置信地望着楚月。 如今的城墙之上,只有护国军队和谭家军的人。 这些天来,他一直和两支军队并肩作战,自认为有些情分在。 叶楚月最多只能使唤镇北军罢了! 守将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向谭家军和护国军队:“谁敢脱掉我的盔甲?我可是圣上亲封的将军,叶楚月,你难道是一国之主吗,想废谁就废谁,想封谁就封谁?一群来路不明的女流之辈,何谈保家卫国!” 楚月半眯起氤氲着凉薄之色的眸。 下一刻。 谭家军和护国军队如同听到军令般,整齐统一地踏步走来,把他给拖了起来,强行剥掉身上的甲胄。 两侧士兵,死死地桎梏着他。 “叶楚月!你如此行事,是要谋反!是大逆不道!” 守将喊到面容扭曲。 “把他拖下去,带进地牢里关押。” 拓跋齐怒道:“他若敢再污蔑叶将军,就拔了他的舌,判他个株连九族之罪。” “城主!忠言逆耳啊!”守将痛苦不已。 “忠言逆耳?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古时冒死进谏的忠臣了?拖下去吧,别脏了叶将军的眼睛。” 拓跋齐说完,守将便被拖行了下去。 “叶将军,此人榆木脑子,如今大敌当前,还望将军不要因此而扰心。”拓跋齐道。 “还不至于,虚空地灵之事,劳烦城主将所知的道出来。” 楚月面色淡然。 “在下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拓跋齐说:“虚空地灵最早出现的地方是在锦绣城,两个月前,锦绣城就不断有人失踪,但其城主担心仕途前程,不敢上报长安,以至于近期才被发现。” “前段时间在下恰好去了锦绣城一趟,城中百姓拦住在下的马车,说了失踪之事。” “在下当即去查,发现每个失踪的人,最后出现的地方,都有一股异味,像是腐尸的味道,且又弥漫着迷迭的香。” “随后在下回到东篱,寄文书回了长安,就是为了得到长安的重视。” “但长安才派出人去彻查此事,大炎王朝的商队路过锦绣城时,一连失踪了五人。” “而后,商队之中失踪的五人,有一人逃了出来,说他的同伴不是失踪,而是死于异兽之口。” 第1260章 东篱城外骨,春闺梦里人 “从此,失踪的人越来越多,异兽出现的痕迹越来越频繁。” “事情被大炎王朝的人抖搂了出去,越来越多诸侯国的人来到锦绣城。” “各国发现虚空地灵的痕迹,心生惶恐,集结十国之力,欲灭异兽,屠神武。” “自古以来,在诸侯国里,虚空地灵若是出现,便意味着灾难祸端和不祥,所以他们怕殃及整个诸侯国,才如此对我神武。” 话说至此,拓跋齐红了眼睛。 “他们既以剿灭异兽为出师之名,异兽又为何会成为他们的同伴?”楚月问道。 “因为那个人的出现。” 拓跋齐咬牙切齿,眼里闪烁着仇恨的光泽。 “邪王?” “就是他!” 拓跋齐道:“自从他出现后,各国特别统一,连异兽都很听他的话,在下派人去查了,他极有可能,是虚空地底的王。” 楚月神色微敛,了然于心。 如果按照拓跋齐所说的话,那和她猜测的差不多。 “邪王若来自虚空,锦绣城失踪之事,只怕是故意而为之。” 楚月分析道:“如此一来,虚空占领神武疆土,目的恐怕是整个凌天大陆。” “在下也是如此想的。” 拓跋齐赞赏地看了眼楚月:“九万年来,虚空一直都在想办法破土而出,主宰凌天,若神武失守,我们非但失去了一个国,甚至整个凌天大陆都会有危险。” 拓跋齐一拳砸在城墙:“可恨这些狗东西,联合虚空,攻我神武,要我亡国,压根不知道神武一旦灭亡,他们的国家还能幸存吗?他们今日杀人的每一个人,岂知日后不会被杀!” “两日后,是什么日子?”楚月问道。 “五月十五!” 拓跋齐说完,与楚月对视了一眼:“叶将军,是月圆之夜,难道说邪王并非想要娶你,而是要拖延时间到月圆之夜?” “是。” 楚月薄唇微启:“月圆屠国夜,是他们早就确定的,既选在月圆之夜,肯定和虚空异兽有所关系,这些异兽,很有可能在月圆之夜会实力提升,到时候我们要面对的,比如今的更要难。” 拓跋齐倒吸一口冷气,“如今就已敌众我寡,实力悬殊,若月圆之夜会使其实力增长,那我等已无活路。” “拓跋城主,城中可有《山海虚空古卷》?”楚月问道。 “有,就在城主府上,叶将军若想看的话,稍后在下就送来。”拓跋齐说。 楚月点点头,抬眸看了眼沉下去的天。 凉风习习,空气里流动着浓郁的血腥味。 城内的不远处,道路口,有些妇人抹着泪烧纸钱。 楚月望了过去。 拓跋齐道:“叶将军,那条路叫祈福路,她们的丈夫,都是在此次战役中牺牲掉的战士,接到消息后的家眷,就会来祈福路烧钱祭拜。” 楚月心情微沉,默然不语。 良久,她转过身,低头看向城门口的尸首。 一具具,像是不值钱的草芥,横在血水里。 “可怜东篱城外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楚月叹息了一声,走下城墙,前往了城主府。 《山海虚空古卷》,是记载虚空异兽最多的一卷古书。 这里面,或许有破局之法。 而且她要去见一见当今圣上。 两日的时间,太短,短到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但即便如此,也得珍惜每分每秒的时间。 若不然的话,还不如就此宁死一战! 拓跋齐看着楚月的背影,心里暗叹。 在此之前,他原以为叶楚月只有武道天赋和匹夫之勇。 如今亲眼一见,才知是自己鼠目寸光了。 此时—— 长安皇室,御书房密室。 冰棺的人,如破茧之蝶。 在寒气森森之中,找一条浴火而生的路! 慕倾凰置于混沌之中,一幕幕沙场血腥的画面闪过,还有女儿叶楚月战死沙场的画面。 “小楚!” 她的灵魂发出呐喊。 她的眼尾,流下一行血泪。 第1261章 周而复始的绝望 殷红分明的血泪流淌而下,没入了女子的青丝。 苍白的肌肤,留下淡淡的红痕。 慕倾凰虽未觉醒,但她元神之中的情绪,可以传达到四肢百骸。 她的脑海里,不断出现叶楚月战死的画面。 黑夜里,城门口,一袭红衣的女孩遍体鳞伤,从城墙一跃而下,却被敌军万道箭矢,完全地贯穿了清瘦的身躯。 万箭穿心而过,女孩她却一路往前狂奔。 刀和斧,斩向敌军。 又是万道箭矢从天而降。 女孩手中的兵器掉落在地,嘴角溢出了血迹,身上都是被箭矢贯穿而成的血窟窿。 她已毫无生息,但她依旧站立在城门前,护着这一城子民。 敌军嘶吼出声,一把把兵器劈砍向了她。 “咔!” 冰棺里,慕倾凰的手朝上升起,触碰到了冰棺盖子。 她竭力地往前伸,似是想要带城前的那道身影回家去。 血泪止不住地流,慕倾凰浓密的睫翼,完完全全地浸透了。 她仿若身临其境,陷入了无望的悲痛,浑身都在发颤。 “砰”地一声。 慕倾凰元神里的画面,支离破碎,化作千万星光如天女散花。 但又在不久后,重组成城门前的场景。 直到女孩战死城前,城门被破,画面又再度破碎。 如此周而复始,如此反复不断。 慕倾凰好似经历了千万次的生离死别和无能为力,每一回都是钻心刺骨的痛。 随着时间推移和反复往后,重组的画面如同笼着迷雾般,让她难以看清。 慕倾凰歇斯底里用尽力气,想要睁开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但是迷雾却越来越深。 她站在雾里,眼皮有千斤重,心脏仿若千疮百痍般,疼沿脏腑蔓延。 …… 夜深时分,东篱城。 许是经历过一场大战,城内的夜色,不再是皓月清辉,而是弥漫着浓重地血雾。 “叶将军,这就是收藏在府中的《山海虚空神卷》。” 拓跋齐拿着古卷递给楚月。 楚月却久久不动。 她呆讷在原地,眸内深处暗潮涌动,坚定之意愈加强烈。 她会以身为盾,守好这座城,这个国,等来母亲苏醒的那日。 此后,她再遇慕府亲人,亦不用刻意疏离。 只是她还能等来那日吗? 东篱城的血雾,压得她的胸腔如沉巨石,疲惫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叶将军?” 拓跋城主再唤了一声。 楚月目光清明,抬眸看向拓跋齐,收下古卷微微一笑:“谢了——” “将军客气,城中已如将军吩咐,让三位姑娘暂代守将一职,甲胄和城中兵符已经给了她们,只是……” 拓跋齐欲言又止。 “城主但说无妨。” “只是她们到底是非我族类,或有异心。” 拓跋齐道:“而且将军带来的人中,有一位叫做周玄的,便是大周王朝的皇子。虽说大周、大炎王朝和神武签订了和平契约,暂时没有参与此次的战役,但这百死无生之局,将军可得万分小心,方为王道。” “拓跋城主,你相信我吗?”楚月问道。 拓跋齐愣了一会儿,“自是相信将军的。” “那便请你也相信他们。” 楚月说:“他们并非神武之人,不远千万里,赴这死局,为的是一个义字。不论此战如何,他们永远都是神武的恩人。世上锦绣添花之事太多,雪中送炭的情谊才是难能可贵,尤其是当下。” “既然将军如此说,我便与将军一同相信。”拓跋齐道。 楚月点了点头,拿着古卷进入了城主府的内堂。 内堂里头,身受重伤的神武皇帝,不顾众人的阻拦,起身朝外。 “朕无碍,快带朕去看看叶丫头。”神武皇帝道。 “咔嚓”声响起。 屋门被一双白净的小手推开。 神武皇帝朝外看去:“叶丫头——” “末将叶楚月,见过吾皇。” 楚月将古卷别在了腰间,两手抱拳,弓腰喊道。 “咳,咳咳……” 神武皇帝咳嗽几声,被侍女搀扶着走过去,托住了楚月的双肩:“大难当头,别行礼了。” “东篱城万分凶险,吾皇应当暂时离城,去安全之地。”楚月说道。 神武皇帝苍凉地笑了笑:“有国,有百姓,方才有我这个皇帝,若国和百姓都没了,朕就算活着,又有何意义?日后死去,又有何资格面见轩辕一族的列祖列宗。” 神农空间。 轩辕修冷笑一声:“还算没太蠢。” 第1262章 死又何妨,求之不得 “叶丫头。” 神武皇帝拉住楚月的手,眼眶红了一大圈:“是朕害了你。” “吾皇何出此言?” 楚月颦了颦眉。 神武皇帝看着她清冷的眉目,苦笑了声,道:“阿月,让萧副将去寻你的密令,是朕传的。” “末将身为神武之将,吾国有难,自当回国,何来的害?” “傻孩子。” 神武皇帝坐在了桌前,咳了数声,方才沙哑着嗓子开口:“起初朕以为神武国当真出现了虚空地灵,方才传此密令,直到如今才知是中了局,虚空地灵与他们同流合污,这让你来,岂非害惨了你。” “既是局,那便破了就好了。” 楚月气定神闲,面色泰然。 神武皇帝看着她,心中无限感叹。 仿若是就算天塌下来了,这孩子也能处变不惊。 “皇上,七王爷可是战死沙场了?”楚月问道。 “是,灵柩就放在左边的偏房里,他是与朕自小一同长大的皇弟,他也是为了替我挡下箭矢,方才阵亡的。” 说及此处,神武皇上满目哀伤。 他是一国之主,同时也是一个重情的兄长。 “我可以开棺看一看他吗?”楚月问道。 “可以。” 而后,楚月独自走向偏房,亲自开棺看七王爷的尸首。 “你怀疑他诈死?” 轩辕修问道:“你怀疑,当年假传圣上密令口谕的人,是他?” “他是皇亲国戚,虽没到权倾朝野的地步,但进出皇宫自由,是当今圣上最看重的人,有最大的嫌疑。” 楚月说道:“他若假死,说明此神武的今日,有他的一笔。他若真死了的话,那说明,神武帝国如今不仅有外忧,还有内患未除。” 话落,楚月抬手推开了棺盖,低头看去。 棺木之中,躺着七王爷的尸首。 哪怕尸体冰冷,依稀可见生前的温润如玉。 楚月再用神农之力探了一遍,尸骸里面也无异样。 “难道,假传密令者,另有其人?” 那会是谁呢…… 楚月合上棺盖,低头沉思了会儿。 “美人师父!” 一道清亮地声音响起。 九公主轩辕雨穿着盔甲走了进来,身上还脏兮兮的。 看见楚月时,轩辕雨眼前一亮,随即红了眸子,扑入了楚月的怀里。 “师父,原来真的是你,是你来了,我还以为是她们骗我的。”轩辕雨呜咽。 楚月轻抚了抚她的后脑勺:“怎么不在长安,来了东篱?” 轩辕雨仰起头来,眼睛红红地:“我是神武的公主,是叶三爷的首席大徒弟,我要和神武共进退。我现在已经是楚军的人了,轻语、罗刹她们也都来了东篱,一直在保护着城中的百姓,还有太子哥哥和大皇兄。” 屋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楚月微抬眼帘。 太子轩辕宸、大皇子轩辕祁,还有楚军的罗刹推着坐在轮椅之上的叶轻语出现在了门外。 “你来做什么?” 轩辕宸望见楚月,微诧过后,愠怒不已:“你可知这东篱城很危险,你有大好的前程,不该葬送在这里。” “我来与不来,从来不是太子你说了算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楚月忽略掉了轩辕宸言语里的关心,淡漠地道。 “主子。” 罗刹站在门外,一丝不苟地汇报楚军的情况:“此次战役,楚军折损了五成的人。至于剩下的人,有一半略懂医术的,在城中治疗伤兵,还有一半,加入了城防护卫军。” 楚月点头,问道:“东篱前其他各城的战役,可有军报?” “有,在拓跋城主那里,我适才看他好像就是去拿军报了。”轩辕雨道。 闻言,楚月抬步朝外走去。 轩辕宸抓住了楚月的臂膀,“离开东篱,即刻,回到夜墨寒的身边去,让他保护好你,就算神武亡国,你也不要记住今日的仇恨。” “你觉得是你在为我好?” 楚月直视他的眼睛:“太子,我这个人,不仅是夜墨寒的未婚妻,还是神武的将军,也是镇北侯的女儿。一个战士,是永远都不会当逃兵的。留给东篱时间不多,还请太子你不要来叨扰我。” 轩辕宸始终不肯松开手,低吼:“你会死的。” 楚月洒脱恣意地笑:“死又何妨?求之不得。” 她的长臂蕴满劲道,甚至没有对轩辕宸动手,往前走去时,便轻而易举地撞开了他! 第1263章 军报,邪王,计谋 轩辕宸猛地回头看向了她的背影,心如刀绞般的痛。 犹记得,当年月,刺客来袭,眼前的女孩为他挡下致命一击。 她的情深似海,在她沦为废物后,便让他觉得一文不值。 他亲手设计一场阴谋,想害她与马夫苟且,以为就能娶南阳公主那般金枝玉叶的人共度此生。 殊不知,他亲手把她送给别的男人,再也留不住昔日满眼都是他的女孩。 轩辕宸捂着万般疼痛的心口,弯了弯身。 他的另一只手往前手,想要留住心底里的那个人。 但她走的义无反顾,毫不回头,就当他是路边草芥。 门外—— 拓跋齐踏步而来:“叶将军,原来你在这里,这是其他城的军报,每一座城都被屠了,城中军报送不来,这是在下派探子前去观望得知的,内容不够详细,但能够知道的,都在里面。” 楚月当即接下军报,问:“拓跋城主可有看其中内容?敌军攻其他城的方式,是和攻打东篱一样吗?” “一样的。” 拓跋齐道:“据在下观察,邪王的行兵布阵,都遵循着一个规律。” “说来听听。” 楚月一面翻看各城的军报,一面说。 “他习惯了最初四面攻城,逐个击破,然后再汇聚力量于主城,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拓跋齐道。 “不——有问题。”楚月眯起了眸子。 “有问题?” “嗯。” 楚月指向了军报的内容,看向拓跋齐:“时间有问题,他攻其他城的时候,四面攻城的时间很短,但在攻东篱的时候,足足攻了超出以往是十倍的时间,才汇来主城。” “是东篱的兵力要强一些吗?”轩辕雨问道。 楚月摇了摇头:“锦绣城一直都是边关要塞,神武每年都会增派战士去戍守边关,兵力只多不少。” “但东篱有护国、镇北、谭家军、武殿兵力的相助。”大皇子轩辕祁说。 “可敌军在东篱开始,才派出异兽攻城,兵力的增长不输东篱。” 楚月说道:“抛开异兽不说,就算东篱增加兵力,又靠地势得优,敌军四面攻城至多周旋四五倍的时间,而非十倍,只能说……” “他们在拖延时间,等将军你来,也在等月圆之夜!” 拓跋齐说完,倒吸一口冷气。 “师父,我怎么听不懂?” 轩辕雨皱了皱眉。 这时,屠薇薇、风悲吟等人走了过来。 屠薇薇道:“三爷,我们观察过了,其他三面城池虽有敌军围住,但南城那边守卫疏忽,可以让风公子出去报信。” “给谁报信?”楚月问。 “圣域帝尊,帝军司沐凤鸣,还有燕南姬的外祖母白洲荣太后,还有我烈火域的族人,都可来相助东篱,把这些阴谋公之于众。”屠薇薇道。 轩辕宸、轩辕祁等人侧目看了过来。 身在诸侯国的他们,就算有远大抱负,也知诸侯国在凌天大陆,是最下等的存在。 屠薇薇所说的每一个势力,都是他们遥不可及的。 但这些势力,竟都与叶楚月息息相关。 轩辕宸心口疼得发慌。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和阿月离得这么远了。 “不可。” 楚月否决了屠薇薇地提议。 “为何?”屠薇薇万分不解。 “因为此次战役,不仅是针对神武,还是针对帝尊和沐将军!” 萧离带着萧染从后面走过来,说:“并非南城敌军疏忽职守,而是他们故意给我们报信的机会,众所周知,三爷出事,帝尊和沐将军肯定会前来。邪王只怕算到了这一点,他们想要把帝尊和沐将军,一网打尽!” 第1264章 地下城,山海经 “怎会如此?” 轩辕雨红唇微张,瞠目结舌:“帝尊可是圣域之主,沐将军可是帝军司一等战将,他们都是人中龙凤,凌天大陆一等一的武者英才,怎会折损在诸侯国的战争里?” “虚空踏足神武,要的不仅仅是诸侯国,还是整个凌天大陆。” 萧离说道:“此番神武遭到灭顶之灾,单靠虚空地灵是做不到,凌天大陆必有卖国之贼接应,二者里应外合,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又与帝尊、将军有何关系?” 轩辕雨不解地问道。 楚月淡漠地说:“圣域虽有杀伐之名,但从不同流合污,多年来得罪的人数不胜数。这些人,想要他死,却无机会,我是他的软肋,也是这个突破口。” “至于沐将军……” 楚月顿了顿,神色复杂:“帝军司的战将之中,柴门出身的人,只有沐将军一人。沐将军及其部下,在大陆威望极高,帝军司内外,想要她死的,也数不胜数。” 而且沐凤鸣和夜墨寒若沾染到了虚空地灵,被倒打一耙,到时候不堪设想。 只怕会被整个凌天大陆和所有的虚空地灵腹背夹击,才是最为可怕的。 “可……” 轩辕雨欲言又止。 “永远不要低估来自虚空的东西,这场战役,只怕是凌天大陆动.乱的开始,虚空,将不会平静了。” 楚月轻声叹道。 “是啊。” 冷清霜道:“九万年前,大地层裂开,虚空异兽肆意横行,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彼时大陆四周,民不聊生,武者日夜惶恐。若非鬼皇大人,以血灌地,以心脏为中枢,以脉为网,以骨为盾,再以身祭阵,封印了地下城的虚空,只怕这九万年来,没那么安生。” 鬼皇大人,一代至尊。 其人雌雄难辨,种族不清。 虽称之为鬼皇,但受世人尊敬。 直到今日,各大陆都有一座鬼皇庙,供后人祭拜。 “如今异兽这么大规模的出现,只怕是,鬼皇的封印因时间而变弱了。” 拓跋齐道:“可惜,世上再无第二个鬼皇大人了。” 楚月站立不动,翻开了《山海虚空古卷》,眉峰淡淡蹙起。 以往查看凌天大陆的古卷,她只随手翻了几页。 如今多看几页,翻到后面有关于异兽的图纸,才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萧离问道。 楚月翻到第十页,上方记录着鬼国、穷奇、环狗。 萧离低头一看,瞳眸微缩。 旋即,两人对视一眼。 萧离惊道:“《山海经》?” 楚月轻点螓首:“不错。” 这本《山海虚空古卷》,有部分跟《山海经》如出一辙。 而在当今世界里,不出意外地话,知道《山海经》的人只有她和小离。 根据《山海虚空古卷》的笔者所言—— 他曾梦入虚空,见之不忘,在那地下鬼国遨游,看见了太多的奇兽和人。 而古卷上方记载下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萧离拿着古卷翻到第一页,蹙眉:“《山海虚空古卷》虽未标注作者,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本古卷,出自于药神宗的开宗之主:药老。” 楚月眯了眯眸子。 山海经出自于另一个异世大陆,有着五千年璀璨历史的文明古国。 她和萧离都怀疑,这本古卷,其实是一个如同她们一样的穿越者写出来的。 “叶将军,二位的对话,在下听不懂。”拓跋齐道。 “《山海虚空古卷》,会不会是假的?”楚月问。 拓跋齐摇头:“不可能,这些天在下和虚空异兽打过交道,部分异兽,和上方描写一模一样。” 楚月轻吸了一口气,和萧离相互看了一眼。 若《山海虚空古卷》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那么,所谓的虚空,所谓的地下鬼国,是藏着一本《山海经》? 还是…… 山海经也仅仅只是里面的冰山一角呢? 若有一天,虚空地灵倾巢而出,只怕整个人族武者,都抵挡不住那等恐怖的力量。 楚月抿紧了红唇,回头看向七王爷的棺木。 墨棺里面的尸体,她查看过,没有易容,没有假扮,是真真切切的七王爷。 当年私传密令口谕的人,到底是谁? 苏贵妃? 武殿? 第1265章 月圆屠国夜 苏贵妃既肯让轩辕雨来加入战争,应当和她无关系。 思及此。 楚月眸光一闪,看向了轩辕雨:“小雨,武殿的军队,参与此战了吗?” “参与了。” 轩辕雨脸色变了变,而后低下头去。 “人在何处?我要见他们。”楚月问道。 轩辕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好半晌才道:“都死了,武殿的军队,都死在东篱城外,只剩下一些伤残之人,还有……秦芊芊还活着……” 这个消息,是楚月没有想到的。 楚月便问:“秦芊芊在何处?” “在城中治疗伤兵。” 轩辕雨道:“师父,她的父亲秦公,当着她的面,被异兽吞噬了。” 楚月眉头紧蹙,薄唇微抿。 陡然间,镇北少将萧怀罡和魏芳洲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小主子,东篱城外有动静了。”萧怀罡道。 “什么动静?” “伐我神武的军队,以及参与的帝国,越来越多,又有三个帝国派兵前来,其中就有……大炎王朝的人。”魏芳洲说。 大炎王朝? 楚月的脑海里,陡然出现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她问:“大炎王朝的领兵之人,是谁?” “是大炎王朝新封的大将,姓谢,叫谢子默。”萧怀罡回道。 此话一出,长廊四周一片寂静。 “谢子默?师父,你们上回来长安的时候,你身边好像有个叫谢子默的。”轩辕雨脱口而出。 “就是他。” 楚月低低地出声,唇角微扬,悲凉地笑了笑。 “竟然是谢子默那个背信弃义的狗东西!” 屠薇薇咬了咬牙:“早知今日如此,当初在妖冢玄祭时,就该一刀把他给剁碎了喂狗。” “谢子默他竟做出这等狼心狗肺之事来?” 燕南姬冷笑:“据我所知,他在大炎王朝,虽有天才之称,但没这么高的位!他能有今天,都是小师妹一路带着他的。” “如今神武有难,不求他能施以援手,但也不该落井下石,帮敌军一把。” 夜罂道:“此人,真当天诛地灭。” “不过是世态炎凉罢了。” 楚月淡淡道了一声,自嘲地笑了笑。 人性使然而已。 道不同,不相为谋。 既为敌,那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楚月眼底骤闪过一道杀意。 “人既然是我捧起来的,也该让我送他下去才对。” 楚月说得面无表情,白净的小手轻放在腰间的碎骨小斧,指尖轻轻地敲打了数下,如催魂的冥音。 …… 入夜,皓月千里。 急风带着血和萧瑟,发出呜呼如鬼嚎的声音。 楚月去到城主府的书房,仔细翻看着一份份军报和《山海虚空古卷》,企图在月圆之夜前,想到对策。 若是想不到的话,就必须在月圆之夜前开战才行。 楚月一待,就是不吃不喝的一个昼夜。 直到第二天的傍晚,天色渐渐暗。 沈清风推开了门,端着汤进来。 “阿月,你喝点吧。” 沈清风道:“离离她们在加强护城阵法,马上就是月圆夜了,你得吃饱喝足才有精力。” “不用了,给小雨她们喝吧。” 楚月拧着眉,仔细盯着桌案上的资料看。 “阿月——” 沈清风放下汤,望着她,坚定地道:“哥哥一定会守住你的。” 楚月似是没有听到,目不转睛地翻页。 “说实在的,我有点儿羡慕萧家大哥。” 沈清风说:“阿月是不是从来没把我当成哥哥?” 楚月放下了手中资料,抬头看他:“沈清风,我可以现在把你当成自己人,但你若想让这五年以及五年前的事,一笔勾销,我不能,是因为五年前的叶楚月,她已经死了,一个死人,还谈什么原不原谅的?她所知所感,还保留在当年。” 她永远无法替死去的叶楚月,原谅谁。 “果然还是如此……” 沈清风身影落寞,朝书房外走去,步伐有些趔趄。 原来有些错,是用毕生忏悔,都得不到原谅和救赎的。 楚月看了会儿沈清风的背影,随即继续翻看。 就在此时,天色完全地暗了。 墨色的天,悬起一轮圆月。 慌慌张张的脚步声,骤然响起。 萧离、镇北少将、拓跋齐…… 一个个人,急忙冲了进来,脸上都写着慌张。 “小月姐姐,不好了。” “何事?” “月圆……月圆了!” 萧离道:“五月十四,竟出现月圆夜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月圆…… 月圆屠国夜! 楚月猛地站起了身,跨过门槛、长廊,在院中往天上看。 圆月晶莹皎洁,淡淡清辉照泱泱大地。 敌军的号角声,如利刃般,划破了这压抑的夜。 东篱城烽火台的狼烟,弥漫在四处。 第1266章 鬓虽残,心未死 谁也没有想到,本该五月十五出现的月圆之夜,竟提前了一天。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慌张。 如此一来,东篱城所有的退路都断了。 今夜一战,生死难料。 许是明日朝阳初升时,东篱城内外,已是遍地尸骸,血流成河。 “叶将军,十四月圆夜,万古难遇,连天公都要向着他们,呜呼哀哉!” 城主拓跋齐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浑身都透着疲态。 他仰头看天,痛苦地喊。 “小师妹!” 燕南姬、秦铁牛一行人冲了过来,“今夜,我们生死与共,就算到了黄泉路上,也一个都不能少,我燕某人还要去找阎罗王老爷讨一杯好酒喝。” 秦铁牛泪眼汪汪:“早知如此,我就把那两只蟋蟀带来了,临死之前玩一把,做鬼也潇洒。” “出息。” 燕南姬鄙夷地瞥了眼他:“难怪你娶不到媳妇。” 秦铁牛瞪了瞪眼睛,认为燕南姬自从有了未婚妻后,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楚爷,别怕,不管今夜如何,今生如何,我们生是叶三爷的人,死是叶三爷的魂。”周玄说道。 楚月看着他们,眼眶泛起了红,两手攥成了拳。 既已毫无退路,那便……英勇往前! 拓跋齐看着这群年轻的人,突然为自己此前所说的“非我族类”和小人之心感到惭愧。 此刻,一名老者和一名少女从外面走了进来。 白发苍苍的老者,身穿铁衣,两眼炯炯有神。 “老将军,你怎么来了?” 拓跋齐道。 老者是戍守边关的将军,年迈后便在物华天宝的东篱城颐养天年。 而他旁边的女子,正是楚月的熟人。 长安武殿,秦公之女,秦芊芊。 秦芊芊的额头用软布包扎着伤口,还溢出了血迹,当她看见楚月,紧咬着下嘴唇,各种情绪涌了上来。 “拓跋城主,我已知道了月圆屠国夜的事情。” 老将军道:“我身为长安的将军,国难当头,不该退缩,老朽虽年迈,但鬓虽残,心未死,还愿骑马上阵,杀敌在城前!” 拓跋齐张了张哆嗦地嘴,却是道不出话来。 老将军走向楚月,停在楚月的面前,抱拳道:“想来这位便是叶将军吧,还请叶将军准许老朽出战,共赴国难!” “将军,不可。”拓跋齐摇头。 “老将军,从现在开始,你身为东篱城防军的正将,随时与我,应战敌军。” 楚月字字铿锵,目光如铁。 老将军蓦地看向了楚月,心口猛颤。 世人、家人都道他年迈不如当年雄风,此去出战,必然一死。 但眼前的女孩,没有丝毫的阻拦。 她不把他当一个老人来对待。 在她的眼里,他亦是为将之人。 老将军大笑几声,面朝楚月,再次抱拳,“老朽,定不辱命!” “人在,城在。” 楚月拱手回礼。 两代良将,于十四月圆,心照不宣。 “萧离!萧染!” 楚月随后挺直脊背,高声道。 “末将在!” 兄妹俩人踏步走出,寒光照在甲胄之上。 “率领护国军队,集结城西!” “是!” “镇北十九少将何在?” “末将在!” “列阵城西,护我旌旗,随我应战!” “是!” “城防军、谭家军,请护其他三面城,阻宵小之辈夜袭。” “是!” 第1267章 百年窖,三尺绫 众人齐喝之声,如平地惊雷,震云霄! 危难当头,各自的脸庞都写满了无畏。 得到命令后,都走出了城主府,大部分士兵、军队集结在城西。 风声呼啸而过,发出的声吼越来越大,如山间野鬼在咆哮。 楚月两手握拳,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她仰起头看向那一轮白玉盘般的圆月,四周乌云密集,似有风雨欲来。 “轩辕雨,罗刹。” 楚月再道。 “徒儿在——” 轩辕雨一步踏出,两手抱拳,倒也有女将军的风范。 比起以往,眉目之间少了些许的张扬,多了些沉稳。 名为罗刹的少年戴着面具,弯腰低头行礼。 “你们率领楚军,组成后援队,竭力保护伤残士兵,还要安抚城中百姓,避免人心惶惶。”楚月嗓音冷冽。 “是!” 两人齐声应下。 楚月说完一切,轻吸了一口气,面上浮现了笑,坚定而浩然地朝外走去。 城主府的四处,亭台亭榭,极为雅致。 即将出府前,遇一行人,从左侧踩着鹅卵石而来。 为首的女子穿着殷红的长裙,眉间一点血色花钿,乌发如绸,眉目似画。 乍眼看去,宛若风骨如玉,遗世独立。 拓跋齐眉头一蹙,担心地问:“芷儿,你怎么来了。” 拓跋芷,东篱第一美人,精通音律,熟知雅书,其以才名传遍诸侯国。 她的两袖臂弯,缠着如丝绸般的三尺白绫,在夜里飘飘欲仙。 双手之间,则捧着一壶老窖烈酒。 拓跋芷看了眼父亲,随即停在楚月的面前,款款行了行礼:“叶将军,我与城中百姓,等将军和诸位战士凯旋。” “好。” 楚月点头应道。 “早闻将军是酒坛中人,待将军归来,小女便用这东篱的百年老窖,与将军同饮一杯。”拓跋芷温婉如斯。 楚月的眸光落在拓跋芷的两侧臂弯的三尺白绫上,目光微微地颤动,眼里多了一丝钦佩。 而后,她无比郑重地抱拳,身如钢铁坚毅,率领众人朝外走去。 “照顾好小姐。” 拓跋齐匆匆吩咐完,便跟上了楚月。 拓跋芷捧着百年烈酒,望着楚月和父亲的背影,浅浅一笑:“都说嫁夫当如叶三爷,我当是,巾帼者,叶楚月。” “小姐,你这白绫……” 婢女皱了皱眉。 “此战若胜,我与将军同饮此酒。” 拓跋芷闭眼感受了一阵风,才睁开澄澈的眼,一字一字如流水:“若败,我便死于这三尺白绫,亦不为敌军俘虏。” “小姐……” 婢女眼眶通红。 “去取我的琴来吧,我为东篱城主之女,应助叶将军一臂之力。”拓跋芷道。 “是,奴婢这就去取。” 拓跋芷满眼笑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她看向楚月渐行渐远的方向,修长白净的指骨,轻捧着百年老酒。 …… 与此同时,狼烟密如风暴,敌军号角尤其的刺耳。 城西军队士兵,严阵以待。 狂风怒吼,百姓们在家中祈祷。 城西古门外,多了几方奢华的轿辇。 其中一方黑色轿辇之上,四周挂着灰色的帷幔。 坐在帷幔里面的人,穿戴大炎王朝正将的甲胄,佩戴着被授勋荣光的勋章。 谢子默他看了眼紧闭的城门,视线上移,望向了城墙之上,狞声道:“尔等已是穷弩之末,瓮中之鳖,还要垂死挣扎吗?让你们的叶楚月滚出来,她若给吾王磕三个响头,由我军士兵享受一番,说不定吾王高兴仁慈了,放尔等彘犬一条生路。怎么?还不见叶楚月身影,竟想不到这闻名诸侯国,响彻五湖四海的叶三爷,竟也有临阵脱逃怕的一天。” 说到最后,谢子默仰头发出了夸张的声音。 四周的士兵们,一同大笑出声。 笑声里,尽是嘲讽。 谢子默紧咬着牙,满面狰狞扭曲,阴翳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城墙之上。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镇妖台玄祭之事。 叶楚月分明知晓妖冢西北,都是上好的机缘,却不肯告诉他。 他那么死心塌地的跟着她,叶楚月却害他没能传承到兽灵机缘! 若叶楚月早早告知于他,他又怎么会误入晏红鸢那群人的队伍里。 后来,叶楚月拍拍屁股,去战争学院当那风光无限的叶长老了。 她身后的那一群人,都得到了羡煞旁人的兽灵机缘,成为武道高手,指日可待。 而他,被遗弃在神玄,既不被晏红鸢那群人看上,又被叶薰儿之流排挤针对。 他活的像是一个笑话。 而这一切,都是拜那该死的叶楚月所赐啊! 他谢子默,原有大好的人生! 第1268章 轩辕王朝 谢子默万般地不甘心。 思及往事,想到这些日来遭受的欺辱,他对叶楚月的恨,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叶楚月!” 他像是发泄心中怒火般,对着高耸的城墙大喊:“你不是无所不能吗?你一介女流之辈,不是被人称之为叶三爷吗?那今日我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看一看,这无所不能,无所不会的叶三爷,是怎么个死法!” 旁侧的轿辇里,日落帝国的军师柳风摇了摇扇子,厌恶地看了眼谢子默。 这厮把他的词给抢了,以至于害他渲染好的情绪,无处可泄。 “怎么无人敢应?” 谢子默锲而不舍,越说,越是兴奋高昂,眸底透露出歇斯底里的癫狂。 他对着前方近乎嘶吼:“神武不是自称轩辕王朝吗,这偌大的轩辕王朝,人人都是窝囊废,都是孬种吗?” 东篱城的士兵,听到谢子默的喊话声,额头俱都青筋暴起,怒不可遏,恨不得冲上前撕碎了谢子默的嘴。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沿着灰白阶梯,徐徐走上了城墙。 暗夜里的红,像血一样的鲜艳。 扬起的裙琚,如那胜利旗帜的一角。 楚月身后跟着燕南姬、轩辕宸等人,再往后是列阵整齐的护国、镇北、城防三支军队! 当她的身影出现在城墙的上方,敌军的视野里,狂风吹拂着她的衣裙和墨发。 她腰别碎骨斧,背护国神刀,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不断张狂叫嚣的谢子默。 谢子默坐在黑色轿辇里,远远隔着急促的风和城墙上的楚月对视,心口微窒,手猛地一颤。 他曾跟在叶楚月的身后,也曾并肩作战过,亦知晓叶楚月此人的恐怖。 他以为自己可以凌驾于叶楚月之上,但如今两两相视,才知差距何在。 这份油然而生的胆怯,让他感到万分羞辱,因此而恼怒,死死地瞪视着楚月。 楚月眸色死寂如古井无波,眼底倒映着看不到边际的敌军和谢子默。 “谢子默。” 楚月淡淡地道:“你是我带过,最差劲的一个人,如此废物,日后别说你跟着老子混过,丢人现眼的东西。” 三言两语,却针针见血,字字珠玑。 每一个字,都宛若利器,刺向了谢子默。 他清晰地看到了楚月眼中的鄙夷,越发地扭曲。 敌军王帐之中,邪王戴着面具,看不清面目。 身材纤瘦的女子,头戴斗笠,立在邪王的身旁。 女子被斗笠遮住的眼睛,正饱含深情地凝视着邪王。 “叶将军——” 邪王从容优雅,望向楚月,如见故人般慢条斯理地开口:“两日之期虽然未到,但本王还愿给你一个机会,你若嫁给本王,本王可保东篱百姓不死,如何?” 楚月微抬下颌,凝了凝寒如清霜的眸,唇角扯开了一抹笑。 “嫁?只怕是下辈子也轮不到你。” 楚月拔出身后的护国神刀,眼眸嗜血地望着王帐里的男人:“我轩辕王朝就在这城下大地,就看尔等狗贼,有没有本事破了。” “诶。” 邪王发出了一道轻轻地叹息声,如笛音般悦耳好听。 沉吟了片刻。 他再次抬起眼帘,含笑地望向了楚月:“将军既这般不知好歹,那便……” 最后一个音落,邪王抬了抬修长如玉的手,发出了一道命令。 “屠了吧……” 他的声音轻如一阵清风,仰头看了看散发着清辉的圆月,低声叹:“没有哪个月圆之夜,会比今晚更美吧,宁颜,你说呢?” 头戴斗笠的叶宁颜回应道:“正如邪王所说,今夜月圆,以东篱城的鲜血祭之,自然是绝美的。” “嗯。” 邪王淡淡说完,就见他的王帐轿辇往后退了很远。 周围的士兵们,各司其职。 弓箭手在早已布置好的位置拉弓搭弦,对准了东篱城墙之上,骑兵、步兵,皆是冲锋陷阵,打算以全力破城门。 第1269章 一口无尽地狱火 “咻!” 万箭齐发,从高空落在城墙、城内。 一道道箭矢,在寒夜折射出凛冽的寒光。 “萧离,率领护国军助护城之阵!” 楚月面如寒霜,陡然高声道。 “是!” 萧离、萧染带着护国军队,以源源不断的武道之力,从丹田里,汇向了护城阵法。 阵法笼罩着东篱城,如一层璀璨的华光,四周还弥漫着闪电的光芒。 楚月单手扶墙,看了眼月圆,再看了看敌军。 那些异兽,还没有动静。 城门前的巨人,也是一动不动的。 现在敌军的进攻力量,主要还是来自诸侯国其他各国的。 但真正要抵御防住的是城门前的四方攻城巨人,还有邪王背后的异兽军! 无数支箭矢落在固若金汤的护城阵法之上,旋即全都滑落掉在了地上。 “城防军,弓箭手,就位!” 楚月抬手,身后由老将军、冷清霜等人率领的城防弓箭手,都已来到城墙之上,拉开了弓弦。 箭矢从护城阵法内朝外射去,贯穿了数百士兵的身躯,顿时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第一波弓箭手的对峙,东篱暂据上风,使得城中士兵士气大涨! 城外—— 谢子默见此情形,眉头紧皱,从轿辇上走下,来到王帐前。 “邪王。” 谢子默弯腰行礼,随即道:“叶楚月此人,无比狡猾,而且潜力难以估量,还请邪王对她一击毙命。” 邪王垂着眼眸,翻看着手中的古书,似是没有想到谢子默的声音般。 良久,邪王抬起了头,狭长的剑眸里,倒映着楚月的身影。 “以后,对她客气一些,她会是本王的女人。” 邪王说道。 谢子默不可置信地望着邪王。 他还以为,邪王说要娶叶楚月,只是说说罢了。 但如今这架势,邪王是想要叶楚月! 旁侧,叶宁颜猛地扭头看着邪王,两手握紧:“王,她配不上你,这样的人,不配玷污王的圣洁。而且她傲慢嚣张,丝毫没有把王放在眼里,此等贱人,应当让她去死,她配不上王妃之位。” “正因如此,才该教训教训一下,人就会乖了。” 邪王淡然的笑了笑,再次抬手,回头朝后面犹如深渊般的地方看去:“该你们了。” 一声落,黑夜深渊里,睁开了一双双眼睛。 它们张开羽翼,飞奔而出,扑向了护城阵法,用尖锐的獠牙、爪子,还有火焰、冰刃来攻击护城阵法。 只见适才还固若金汤的护城阵法,刹那间灰飞烟灭。 这些如蝙蝠般的黑色鬼鸟,扑闪着翅膀,露出赤红的眼睛,贪婪地凝视着城内的人。 “叶将军,护城阵法破了。” 拓跋齐急道:“箭矢来了!” “盾阵,挡箭雨!” 楚月半眯起眼睛,喝道。 随后便见护国军队都举起了钢铁的盾牌,挡住箭雨。 但此刻没有失去了护城阵法的守护,敌军士兵,已经蜂拥而来。 那群黑色鬼鸟,也在靠近城门。 毫无疑问,若被黑色鬼鸟啃咬城门的话,这座城门,顷刻间就会荡然无存。 楚月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拓跋齐,“拓跋城主,暂由你来排兵布阵,我去城前挡住他们。” “不行!这太危险了!”拓跋齐想也没想就摇头。 楚月面色沉重,抬手拍了拍拓跋齐的肩膀:“为了轩辕大地。” 说罢,她手掌朝城墙一拍,翻身朝下,右手拔出护国神刀,朝大地一斩,劈开了一条沟壑裂缝! “朱雀!” 她再喊一声。 圣兽朱雀,脱离了元神,飞奔翱翔在天际。 一口无尽地狱之火,从它尖锐的嘴里,从天而降,落在大地,并且在不断的往外扩散蔓延,最后以火为阵,护佑城墙! 火光四溢,楚月肩扛大刀,抬起一双布满肃杀之气的黑眸,望向无边无际的敌军。 第1269章 永远不会孤军奋战 烈火蔓延在城门前的地上,将夜色照亮。 楚月站在火中央,入眼所见,便是浩浩荡荡的敌军。 一只只墨黑色的诡谲鬼鸟,发出刺耳沙哑的声音。 “杀!” 邪王坐于轿辇,手微微抬,淡淡发出一个音。 鬼鸟呼啸而出,直奔城墙之上的士兵。 “刺啦”一声! 一双双羽翼撕裂长空,划开了阵阵罡风。 但见城墙上方,无数道兽灵飞鸟,从冷清霜等人们的元神之间暴掠而出。 一只只飞鸟跟随在朱雀旁侧,如臣服君王的臣,各自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彩。 在冷清霜一行人的召唤之下,这些飞鸟俱是喷薄出了强悍的力量,助阵朱雀,在城墙四周,形成了一方新的“光盾”! 被光盾笼罩的东篱城,宛若迎来了黎明破晓。 城中普通的百姓平民,都不再躲在屋中,全都走在了长街上。 他们仰起头看向鸟兽形成的光盾,保护着乱世中如草芥的他们。 火色和炫光的映照之下,城西列阵的神武士兵们,充满了无畏和拥有,让这些百姓们渐渐心安。 城主府中,双臂缠绕着三尺白绫的红裙女子走出了府邸后门,身后背着一方纯黑的古琴。 她独自一人走向城西,三尺白绫飘在了长街。 …… 东篱以西。 城门前。 风声四起,鸟鸣不断。 楚月抬头往后看,眸光微颤。 但见一道道身影,毫不犹豫的从城墙跳了下来,都落在了她的后侧。 “小月儿,别想一个人扛着,师姐还在。”冷清霜笑了笑。 “小师妹,你永远都不会是孤军奋战,除非我们死了。” 燕南姬难得正经一次,手执一把金色的扇子,倒像是画中走出的贵公子。 萧离、夜罂、屠薇薇等人,亦都看向了她。 唯独秦铁牛,看见敌军之多,吓得腿有些软了。 楚月勾唇一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她清楚,一场恶战,即将开始。 她也知道,她不是在孤军奋战,她还有这群人的陪伴! 此时,无数只黑色鬼鸟试图攻向城墙,但被飞鸟光盾给拦了下来,便回到了邪王处。 “王——” 叶宁颜望着邪王,轻声说道:“叶楚月并没有派人送信出去,只怕知晓了王的计策,夜帝尊和沐凤鸣等人,大概是不会来了。不能再心慈手软了,还是尽早解决吧。” 邪王遥遥望向城门前的火光,一群年轻张扬,风华正茂的人儿,都聚在了叶楚月的身边。 邪王的眼神,逐渐有了一抹深意。 “小月。” 他低声叹:“本王原想怜惜你的,但你不懂事,就不要怪本王不讲情义了。” “都上吧,攻其城,屠其人,一个不留。”邪王说道。 “我还以为王会对叶楚月手下留情。”叶宁颜松了口气。 “是死是活不重要,只要是本王的战利品,即可。” 邪王的声音很平淡,但听在叶宁颜的耳中,却是万分的惊悚。 她可是亲眼看到过,被邪王做成标本的人! 那人,还是邪王的至亲之人! 叶宁颜四肢发冷,发颤,看着邪王的目光里,有爱意,也有恐惧。 邪王则是全身心地靠在软垫,王帐和轿辇不断后退。 他抬起了手,丢出了一把褐色的古老秘钥。 适才还在攻城的无数只黑色鬼鸟,竟全都飞掠了回来,聚成一团,散发光芒。 鬼鸟凝聚成了扭曲的流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直到最后成为了一道血锁。 秘钥穿入血锁中,如打开了禁忌之门,让魑魅魍魉,冲出了枷锁屏障,来人间作乱! 东篱城上上下下的人们,看到前方的情景后,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瞳眸猛地一个紧缩! 楚月红唇微张,紧盯着血锁和秘钥一同消失的方向。 如同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虚空,虚空里面是扭曲的星河。 随着死一般的寂静过后,虚空之内,踏出了堪比千军万马的各类异兽,更有甚者,还修炼成了人形。 人形异兽,有精灵之耳,生得绝美,却在张嘴时露出獠牙和不可估量的可怕气息。 第1270章 人在世俗中,谁不爱名利? 异兽们蜂拥而出,如滚滚河水席卷而来。 乍眼看去,不可计数。 嗜血的气息,绞杀在城门前。 楚月望见如此之多的异兽,怔了一瞬。 她不停地去高估虚空异兽,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 眼前的异兽军,不管是实力气息,还是数量,都远超她的想象。 以东篱如今的战斗之力,只怕连天亮都等不来,就会成为一座血城! 这是…… 必死之局! 楚月扯了扯唇,终于明白这片大陆的武者,为何恐惧于虚空地灵了。 那一群魔鬼! 而让楚月感到忌惮的是,眼前的异兽,在虚空地底,兴许还不是最强的。 如若鬼皇大人的结界封印彻底消失,这片大陆,又该如何面对呢? 城墙之上,拓跋齐和士兵们都惊呆了。 那些异兽军队,比十国合纵的军力,还要恐怖,还要多! “那……究竟都是什么……” 拓跋齐震惊了。 身为人族武者,九万年来的安稳里,又有几人真正意义上和虚空地灵打过交道? 光是听当年传说,就已万分恐惧,如今亲眼所见,骨子都在害怕和震惊! “叶将军!” 拓跋齐低头看去,大声喊:“快回来!危险!” 但—— 那一群少年郎,没有退后半步。 楚月攥紧了手中的刀,残忍一笑,眸底燃起了无尽的战意,哑声问:“怕吗?” 身后,冷清霜拔出了两把寒光凛冽的短刀,满面冷艳之色,“区区魑魅魍魉,不足惧。” “不怕。” 屠薇薇双手抡起一把血杀刀,棕色的眼眸,如猫儿般缩成了一条线。 望见前往百鬼夜行般的异兽军队,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一腔狂热的战意。 屠薇薇舔了舔唇,“今夜,能杀个痛快了,这不比北境那劳什子的比试要好吗?” 萧离低头轻抚兄长的盔甲,仿若还能感受到萧家大哥的体温,仿若能知晓大哥披甲上阵在金戈铁马里力挽狂澜的英姿。 “萧家的战士,不怕死。” 她面无表情地拔出了身后的破妖刀,目光坚定地看了眼楚月的背影,低声说:“小月姐姐的阿离,也不怕死。” 旁侧,夜罂的血色大斧劈砍在地,赤着的双足踩过火面,一字不语,但决心斐然! 其余人等,俱拔出了兵器。 唯有秦铁牛,只想吟诗一首。 狂风大作,异兽逼近。 就连诸侯国的士兵们,看到这等程度的异兽,都惊了一惊。 随后,在各大主帅的一声令下后,都威武起来,直冲东篱。 谢子默振臂大喊:“屠东篱,杀叶狗!” 他充满恨意地眼睛,如阴冷的毒蛇般注视着楚月。 叶宁颜长裙飘飘,摘掉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含笑地望着楚月,高声道:“邪王有令,砍下叶楚月头颅者,可加官进爵,封侯拜相,成为无上之人,还赏黄金万两,天材地宝,应有尽有。” 她的话,彻底刺激了这些士兵。 他们如同最原始的人,看着楚月的眼神,如同行将饿死的饥汉盯着滴油的肥肉。 每一个人,都想砍下那女子的头颅,换来以后的平步青云!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人在世俗中,谁人不爱名利? 谁又肯放弃封侯拜相的机会? 毕竟对于最底层的士兵来说,失去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就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所以,他们血脉喷张,堪比野兽。 千军万马踏过血流大地,挥动着刀剑往前狂奔。 “屠东篱!!杀叶狗!” “屠东篱!!杀叶狗!” “……” 他们发出的低吼,如石破惊天般,城内百姓,听得清清楚楚。 楚月一动不动的站着,横眉冷看诸侯国的士兵和异兽军同流合污,来践踏她的家国。 她的目光,落在了谢子默的身上。 “你可知,它们来自虚空?”楚月平静地道。 “那又如何?只要能杀掉叶狗,就算他们来自地狱,我也愿意和他们并肩作战,踩碎你的脊梁!” 谢子默红着眼大喊:“叶楚月!像你这种背叛朋友的人,就该下地狱,就该死,就该生生世世都不得安宁!” 背叛…… 楚月垂着眸,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下一刻,她再抬眼眸,满身风炙火焰喷发而出! 火焰,焚烧她的元神! 漆黑的瞳眸里,各燃烧着两簇赤金色的火焰。 “很好!” 楚月挥起护国神刀,往前踏出,同时昂声下令:“给我杀!” 第1271章 军令如山,可违 一声令出,楚月身后的手足兄弟们,全都挥刃往前! 面对犹如山海般的雄狮,他们义无反顾地跟在楚月的身后。 明知是死局,却还甘愿赴死。 东篱城前,厮杀骤起! 风声呜咽,狼烟弥漫。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城中护国、镇北、城防数军,严阵以待,随时出城杀敌! 萧染站在护国军队的前方,听着外面的“屠东篱、杀叶狗”,骤然滔天之怒,咬紧了牙关! 城内,骤然响起楚月用武道玄力的传音:“城中军队士兵百姓武者,所有人,全都撤退,从城东逃离,让长安各城的人全都撤,越远越好!只要……还能……活着!诸位,这是……军令!” 光盾以内,楚月的声音只有城中的士兵、百姓们听得见。 萧染目光发红,紧握着双拳。 能让楚月发出这道军令,可想而知,外面是有多么地绝望。 城防军前,老将军叹道:“叶将军她们,是想用她们的命献祭在东篱,为我们所有人,谋取一条生路啊。” 萧染眼睛发红,泪水肆意横流,他看了眼士兵们,大声道:“听见没有,叶将军的军令,都给我撤,撤出去。” 他不撤,他要陪他萧家小妹,陪老楚一同战死在城门前。 但出奇的是,几支军队,无数士兵,没有一人撤。 “我等为将者,战死沙场,守护百姓,本就是宿命。” 老将军道:“诸位想撤就撤,不想撤的,与我去城前和将军一战!” “不撤!” 萧怀罡道:“我等死生都跟着小主子,镇北军不知何为撤!!” “巧了!” 萧染大声道:“我护国军队也不知何为撤!” “那便如此。” 老将军欣慰地道:“老朽派一支城防小队去护送百姓撤退,剩下的城防军,都与老朽助阵叶将军!可好?” “好!!” 士兵们异口同声,满腔热血。 老将军大笑:“如此,方不负我轩辕王朝之名,方不负我先祖修的轩辕盛世!” 三军士兵挥动兵器,发出低吼咆哮声,如壮士割腕般,都抱以死志! …… 城门外,楚月用武道气力发完军令后,便不顾一切,决然地往前冲去! 她仿若回到了当年,活在厮杀之中。 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她有朋友,有亲人,有家,还有国! 她将以风炙火来烧血肉之躯,盼黎明,守家国,至死方休! “屠东篱,杀叶狗!” 诸侯国士兵们狂冲而来。 “杀你爷爷我?下辈子吧。” 楚月脚掌踏地,身体微躯,手中护国神刀燃着火焰横劈而去,一刀斩向几十人。 屠薇薇等人更是穿入人群,杀红了双眼。 随后敌军异兽助阵,威力更猛! 楚月宛若刽子手般,杀生的屠夫,所过之处,刀刃饮血,转瞬足下便是满地的尸体。 敌军士兵皮开肉绽,惨叫出声,鲜血溅在她的红衣,面庞,墨发。 楚月擦了擦脸上的血,锁定了谢子默的位置,拿着刀刃冲了过去。 一条鞭子骤甩向了楚月的脸庞,鞭子寒冰密布,四周的空气都结了霜。 楚月侧身,提起旁边的一个士兵挡住了此鞭。 她眯起眼睛抬头看去,却见叶宁颜徐徐走来。 “叶楚月,让你活了这么久,已经是我的仁慈了,如今,也该让我来送你上路。” 叶宁颜又一鞭子打下,寒冰如刺,锋锐无边。 楚月正欲拿刀砍去,城墙之上却是跳下一道身影,为她挡下了一鞭。 “秦芊芊?” 楚月眉头紧蹙,吼道:“你做什么,滚一边去!” 秦芊芊的后背皮开肉绽,额头冷汗四溢,她看着楚月,咬牙说道:“叶楚月,别以为只有你才是英雄。” 楚月紧攥着刀柄,面上地鲜血往下流淌。 就在此时,城门大开。 “杀!” 高昂地声音响起。 楚月回头看去,护国、镇北、城防三支军队,无数士兵,鱼贯而出。 楚月眼眶赤红地可怕,吼道:“一个个的,都喜欢违抗军令了吗?” 第1272章 小月姐姐,我们还会有第二世吗? 楚月望着朝战场奔赴的军队士兵们,血红的眸子里蓄满了水雾。 这些人…… 太不听话了啊! 锦绣城前,拿着六芒星勋章的士兵,违抗她的军令。 东篱一战,这三军士兵,没有人听她的话。 “老楚,先跟这群狗娘养的战一战,违抗军令的事,等战争结束你秋后算账也不迟,届时我等任由你打骂。”萧染骑马而来,大声道。 “小主子,饶恕末将,违抗军令一回。” 萧怀罡道:“镇北军所有人,想陪着我小主子出生入死,不怕血洒疆场。” 魏芳洲望向楚月,说:“月主,如若这是你选择的路,那现在,就是我们选择的路。” “镇北军,从不言败,绝不撤退,小主子,我缠卧病榻多年,今日就让我武国安一战方休吧。”武国安豪迈朗声道。 镇北十九少将,目光坚定地望着楚月。 这是他们违抗军令也要走的路。 一如当年明月下,他们跟随镇北侯南征北战,就血肉和骨骼,建起神武新的城墙。 他们跟着一代侯爷一代将两位主子护河山。 他们离析多年,各奔东西,为生活而愁了眉,为世俗而折了腰。 如今,他们归位镇北军,不求光宗耀祖,不想荣华富贵,不盼青史留名后人歌颂,只愿在此刻,以血肉之躯,护东篱百姓,守轩辕大地。 城防军前,白发老将军大笑一声,挥起那缠着红缨方天戟,划破血夜。 乍眼望去,雄风犹在。 苍老的声音,响彻在这片混乱而血腥的战场:“犯我轩辕者,纵千里,必诛之!” 城防军,发出低吼之声,如不衰的号角。 镇北军里,还有许许多多彼时在侯府的府兵,有夜孤城、程洪山这些人。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坚韧。 在实力悬殊的战局和绝望之中,他们能做的就是背水一战,向死而生! 楚月紧咬着下嘴唇,泪水蓄满了眼眶,遮住了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那一张张鲜活的脸庞,那一个个赴死的战士! “好,好,都很好。” 楚月眼梢染上了绯色,分明是满目的哀,嘴角却是扬起了灿烂无边的笑。 “神武战士,都给我上!” “人在,东篱在!” “给老子杀了这群狗娘养的!” 楚月回身的刹那,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姿势飒爽,护国神刀挥起弧度,连斩数名想要偷袭她的敌军士兵。 她染血的面颊,覆盖幽幽月色,蓄在眸里的两行清泪,沿着决然的面庞滑落。 这是她来到这片异世大陆,最为艰难,也是最任重而道远的一次。 好似一线生机也没有。 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将万劫不复,但没有后路可走。 若这五月十四的满月清辉,能记住她此刻的眉目,就在来日,告诉她的母亲,她的尽力吧。 “杀叶狗!!” 十几名士兵狂奔而来,兵器砍向了她的天灵盖。 楚月残忍一笑,毫不畏惧地快速迈动双腿朝前狂奔,弯腰侧身出刀如电。 人皇刀,第一境,破万钧,高歌响! 楚月横空一刀将数人腰斩,鲜血挥洒在长夜里,如血雾涌动在初夏的夜。 刀尖落地,楚月借其力,抽出了碎骨战斧,连砍数人! 她落地之际,与萧离背对着背而站。 两人如同前世那般,把最为脆弱的背后,交给了最信任的战友! 四周的敌军越来越多,异兽的实力更为威猛。 双方悬殊的实力,在此时此刻显露无疑。 萧离身上的甲胄照着寒光染着血,她拿着刀靠着楚月的脊背,问:“小月姐姐,你说,我们还会有第三世吗?” 第一世,她是地下组织最年轻的神枪手,小月姐姐是威震四方的古武门主。 她们死于和平年代的不和平里。 第二世,她是萧家护国将军的千金,小月姐姐是镇北侯的遗孤。 如若她们会死在这乱世的信仰纷争里,那还会有下一世吗? 还能转世轮回再相遇吗? 萧离发红的眼睛,悲凉的笑,双手中的破妖刀滴着粘稠的血液。 楚月深吸一口血腥的味道,笑了笑,说:“会有的,阿离,我们会有很多,很多个再相遇。” 第1273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很多……很多个吗……” 萧离似是想到了以后的以后,有灵鸽,无战争,十里清风送来花的香。 思及此,萧离笑得很平静,亦很幸福。 “杀!” 异兽俯冲而来。 有着精灵耳的异人们,往前奔袭的时候,不断的在人和兽的形态之间变换。 因为速度太快,以至于出现乱人视线的虚空残影。 楚月眸子紧缩,咬牙切齿。 这些异人,每个都有凌天大陆武玄境修炼者的实力。 但他们与生俱来的血脉天赋和爆发力,高于人族武者的数十倍! 而异人的数量,一眼看去,望不到边。 “阿离,第三世,我要开个狐店,养一群狐狸。” 一只端茶,一只送水。 一只揉肩,一只捶背。 …… 楚月想到这未来,笑得眉目柔和。 但在话音落下地下一刻,眼神凶狠,残忍冷血堪比异兽! 她穿梭在异兽异人里,刀和斧以摧枯拉朽的万钧之力,砍向了它们! 还有异兽,想要扑向楚月的后背,啃咬着她的脊椎骨! 但楚月毫无动静,眼里只有前方的路人,满身杀戮的气息,好似人挡杀人,鬼挡屠鬼! 异兽们以为找到了突破口,眼睛泛着贪婪的光泽,朝楚月的后背冲去。 就在它们即将靠近楚月后背一击毙命时,刀光,再现! 萧离脚掌踏地,飞跃而起,如蛰伏地豹子扑入半空,两手高高举起破妖刀,一刀砍死群兽。 楚月砍死几名异兽,回头看了眼萧离。 两世的默契,尽显无疑。 两人相视一笑,再次奔赴异兽如川流的厮杀里。 此时,上百异人围住了她和萧离,挡住了所有的退路。 两人再次背靠着背,各执兵器凝视前方。 萧离无惧,迎着红色的风,说:“第三世,我想有个只爱诗文种花不喜武的大哥。” 如此,萧家大哥就不必忍着爱意,可以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对着钟意的姑娘说着肉麻的情话,送去他种的花! 两人在异人的包围圈中,谈论着光明和平下,最美好地生活。 楚月想到远方曾被她揉捏的狐狸,嘴角勾起了笑。 风萧萧兮。 她的红衣,和萧离的墨色衣摆,吹拂而起,徐徐交织着。 异人包围此处。 楚月和萧离同时出刀,砍在异人的身上。 却像是砍到了坚不可摧的钢铁,异人纹丝不动,身上的肌肤,衣裳,连一条痕迹都没有留下。 甚至还有力量从异人身上,通过刀刃反噬到了楚月两人的身上,以至于她们虎口阵痛,接连往后退去。 楚月稳住身形,虎口疼到发麻,险些握不住刀。 再抬头,她的眼眸里,一片凝重之色。 这,便是来自虚空的实力和强大! 其中有数名异人扑向楚月和萧离。 它们的眼睛里泛着红光,竟如楚月二人的样子,掌心光芒汇聚,变幻出了碎骨斧、护国刀以及破妖刀! 它们仿若成为了更加强悍的楚月和萧离,用着相同的路子,砍向了楚月二人。 楚月一手执刀,一手拿斧,分别对抗向了两名异人的兵器。 萧离亦是抵着楚月的后背,手中的刀抵挡住了一名异人的攻势。 但异人重在多,不计其数地多! 又有更多的异人走进了包围圈。 一把异人的破妖刀,砍在楚月左肩。 一把变幻的碎骨斧,劈在萧离的右腿。 另一侧刀刃,划破了萧离束发的冠,满头墨发披散了下来。 战势,如火如荼。 异人包围圈的东面。 两名异人似是得到了指令,朝两侧退了去。 身穿长裙的叶宁颜,拿着冰蓝色的鞭子,朝里面走去。 嘭! 一道身影冲了过来。 秦芊芊把她扑倒在地,背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她瞪着眼睛问:“叶宁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把它们带来?为什么要害神武?” “秦芊芊!!!” 叶宁颜一把推开了秦芊芊,站起来拍了拍灰,指向异人里面的楚月:“你难道忘了?若雪、思雨就是被她害死的啊,叶若雪曾救你一命,你就是这样对待你最好的姐妹?你还护着她的仇人?秦芊芊!你要跟我一起杀了她,给若雪报仇!给我叶家满门报仇雪恨!我的思雨还那么小!就因为她被五马分尸了!” “我爹被你带来的鬼东西给活吃了!” 秦芊芊喊到歇斯底里,“叶宁颜!你做个人吧!若雪的死我从未忘记,哪怕我再恨叶楚月,但今日只有她叶楚月能给我爹报仇雪恨,能保住东篱,所以,叶宁颜,你想当卖国贼,你想杀了她,你先从我的尸体上走过去,你来杀了我啊!” 第1274章 以血祭琴,助我三爷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叶宁颜嗤笑出声,手起鞭抬。 “叶宁颜!”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叶宁颜看向东篱城,皱了皱眉。 戴着面具的少年,推着坐在轮椅之上的白裙少女出现在了城门前。 “叶轻语?当叶楚月的走狗如何?” 叶宁颜以为是叶轻语发出的声音,瞪着眼睛道。 却不想,叶轻语一字不语,倒是后面的少年徐徐走出。 她摘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精致的面庞,悲哀地望着叶宁颜。 “你是叶思雨?” 叶宁颜愕然:“你还活着?!” “你与虎谋皮,和虚空同流合污,来谋害神武百姓,屠轩辕大地。叶宁颜,你何德何能,敢和我三爷相提并论?你配吗?你这吃里扒外的嘴脸配提叶家吗?!” 罗刹歇斯底里的大吼,泪水滑过脸庞。 她曾在乎的亲人,为何人皮面具下,是那般的脏污不堪! “既然你们这么想当叶楚月的走狗,那就,给她陪葬吧。” 叶宁颜嗤笑了一声:“昔日你等轻我践我辱我看我远送东篱,如今我会亲自看着神武的人,一个一个,死绝了!” 叶宁颜发出尖利狰狞无比刻薄地笑声。 异人包围圈里的楚月和萧离,已经中了好几刀。 冷清霜这些主力军,也都被异人各自包围着。 包围过后,异人之间会散发出浓重的虚空味道,能让人的体力瞬间瓦解,精神难以集中。 楚月眼前的场景已经不清晰了,道道白光闪烁,看不见敌人地模样,依稀能听到叶宁颜、秦芊芊等人的争辩。 “叮——” 一道琴声悠悠从城墙之上来。 琴音所至,雪色茫茫,净化了些许虚空的气味。 楚月视线清晰、精神集中,她和众人都抬头看向那城墙之上。 三尺白绫扬在风中,缠在红裙女子的臂弯。 她坐在城墙的最高处,旌旗下,一双晶莹剔透的手,勾动着琴弦。 其音如水流,洗脏污。 三千青丝幽幽,她含笑看向异人之中一袭红衣的女战士。 城墙上下,俩人遥遥相视一眼。 “芷儿……” 拓跋齐低呼出声。 只见拓跋芷早在弹琴前就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掌心和十指,她以血祭琴,弹奏出天籁之音,助楚月一臂之力。 黑色的古琴,颜色越来越深,闪烁着凛冽的光,疯狂地汲取拓跋芷的鲜血。 她弹琴的速度越来越快,鲜血流逝地越来越多,但不变地永远是眼里的笑意。 拓跋齐忍住自己上前阻止女儿的冲动,闭眼流泪,拿着弓,在城墙之上对着下方不断地射箭。 血琴之力,灌入楚月的身上。 楚月力量膨胀,刀斧如疾风横扫而出,几十名异人倒飞出去。 此时,神农空间里,轩辕修正和破布融合,欲出神农空间征战。 “给我死!” 楚月低吼一声,刀斧砍在叶宁颜的后边。 叶宁颜双臂断落,鲜血横流!。 “啊啊啊!”叶宁颜发出痛苦的声音。 越来越多的异人们冲来,逼向楚月。 楚月散着满头黑发,红着眼睛看向异人。 就在这时,敞开地城门里,响起了踏地之声。 东篱城中的所有武者,都冲了出来,发出愤怒的吼声。 后边,是城中全部的百姓。 还有年迈地老人拿着一把菜刀往前冲! 年轻的孩子,手里拿着石头就冲了出来。 楚月垂着刀和斧,看着那群朝她狂奔而来的人,瞳眸微微睁大。 又是一群…… 喜欢违抗军令的人啊!! 城中百姓,武者,一个都没有逃,没有撤! 第1275章 生于此,长于此,死于此 城中的武者、百姓显然和训练有素的士兵在作战方面略有逊色。 他们冲入战争之地,毫无章法,但都抱着必死的想法。 国破家亡的时刻,他们不愿走。 不愿用神武士兵的牺牲,换来一条逃生之路。 楚月红唇微颤,眸底涌满着复杂的情绪。 “这都是做什么,还不快退回去!” 楚月大声喊道。 其中一名眉清目秀的稚嫩少年,往前冲去,隔着血雾望向楚月,高声说:“叶将军,我们生在东篱,长在东篱,也会死在东篱。谢谢你,叶三爷,谢谢你没有放弃东篱,没有丢下东篱。” 少年咧开嘴笑,满腔热血,肃然起敬,朝着楚月抬起手,轻贴在胸膛。 他并非军中人,却以军礼向楚月道出他的决心! 刺啦! 谢子默的剑,贯穿了少年地咽喉。 鲜血地颜彩,如历史的画卷徐徐铺开。 少年还保持着笑容和军礼,只是在下一刻,轰然倒在了地上。 楚月被上百名异人架住,瞪大眼睛望着此幕。 “杀了叶狗!杀了!” 倒在血泊里的叶宁颜,极力地喊道。 谢子默提着剑,望向楚月:“楚爷,你不会生气吧?他想死在东篱,我是满足他的要求才对,他在黄泉路上,可得好好感激我。说起来,我倒是喊错了,如今哪还有什么威风凛凛的楚爷,你我早就恩断义绝,如今的你,就是任人践踏的叶狗。” 异人手中的刀剑,划破了楚月身上的皮肤。 镇北各军,已经节节败退。 高歌前进的敌军之中,坐在王帐里的邪王,戏谑地望着此慕。 他轻微地一抬手,敌军的后方,异人源源不断。 这群异人,周身冒着红光,脚底踩着巨大的血雁,悬在高空。 异人们缓慢地抬起了白到病态的手。 但见他们周身的红光涌动汇流在了两手之间,化作了血月弓,对准了战场之上的人。 乱箭四射,武者、百姓多数倒在了地上。 但还活着地人,都冲向了围剿楚月的上百异人,奈何实力太低,异人们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而来自天穹的离弦之箭密如雨下。 尽管如此,这群人还在奔向楚月。 楚月被上百道异人的兵器给架着,尖锐锋利的兵器犹若天罗地网覆盖着她,就算用尽全力,烧掉元神,也完全挣脱不开。 不论何时何地,她仿佛都能越段挑战。 但这一回,敌军太多,敌人,太强。 一道道兵器交叠在肩,疯狂地把她往下压。 楚月双足因为沉重如山的压力,不断地深陷进地。 她的膝盖,因为撑不住这万顷之力,渐渐地弯曲下去。 围向她的异人,越来越多。 从数百,到上千! 实力悬殊差距至此,纵全力以赴,也难以扭转乾坤。 拓跋芷的琴声还在继续,但以如今异人的数量,拓跋芷的琴声,俨然没了作用。 萧离等人都在与异人生死搏斗。 “咔……咔咔……” 楚月的眼眸爬满了血丝,膝盖全然弯曲,快要屈膝跪地。 而她的正前方,乃是坐在王帐的男人。 他如高高在上的帝王,接受新任臣子的朝拜。 “小月,你一如既往,还是一点儿都不乖啊。” 邪王轻叹了一声。 一声小月,让楚月瞳眸骤然紧缩。 这话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七王爷? 不…… 不是! 她在城主府的棺木,看到了七王爷的尸体。 她有神农之力在手,绝对不会看错。 陡然间,楚月的脑海里想到了一件尘封多年的秘事,红唇微微张开。 而这时,她的膝盖距离地面,就差一瞬之间。 谢子默叹道:“我还以为两国战神的膝盖能有多硬呢,原来也不过如此,该跪,还是得跪。叶楚月,还不跪拜你的新主?” 无数双眼睛看向楚月的膝盖。 “不要跪!” 秦芊芊狂冲过来,瞪着眼睛摇着头:“不要,不要跪!叶楚月!你不是很能耐吗,你不要跪啊,不要啊!” 谢子默眉头一皱,在秦芊芊伸手向异人的时候,剑刃斩下,一剑断了秦芊芊的右臂。 第1276章 推翻旧国,建立新的王朝 “啊啊啊!” 秦芊芊惨叫出声,跪在了地上。 她单手撑地,满头的血和汗,看着楚月疯狂地摇头:“不要跪,不要……不要……” 这一跪,跪掉的是神武的国魂,是三军的士气,是轩辕王朝的兴盛。 异人们此时得到邪王的指令,再度加重力道。 “噗嗤——” 楚月口吐鲜血,墨发翻飞,满脸的鲜血映着月色,她咬着牙看向秦芊芊。 “朱雀!” 她怒吼一声,围绕东篱形成光盾的朱雀飞奔下来,化作一道火光,直冲向楚月的天灵盖,湮灭在了楚月的身躯。 以圣兽之火,焚吾元神,灼吾脏腑,炼吾之身! 此乃,朱雀涅槃,得新生! 邪王和敌军的士兵们,正等待着她的膝盖触地。 谢子默咬紧了牙。 陡然间,朱雀周身燃起赤金色的火焰,脊背之上,展开了一双火翎羽翼! 她的眼眸,如朱雀般,是赤红的血瞳。 轰!! 楚月膝盖站直,周身火光喷射而出! 上百异人,倒飞出去。 “怎么可能……” 谢子默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了几步。 楚月提着护国神刀,伸展开背后的羽翼,一双长腿狂奔在遍地尸骸的战场。 满身的火焰光,照亮了这凄惨的夜。 她身如鬼魅,穿过朝自己袭来的异人,奔向了坐在轿辇的邪王。 临近之际,羽翼载着她飞升至高空。 她两手握刀高举过头顶,缠绕着极致火焰的护国神刀,朝邪王天灵盖劈下去。 “轩辕七,你还要戴着这虚伪的面具到何时!” 她高声喊,刀刃无情地劈下。 邪王底下的王帐往后滑去。 护国神刀没有砍在他的天灵盖,锐利的刀尖沿着他布满荆棘花的面具往下切割。 妖邪的面具被一分为二,座下轿辇,骤然间散开了。 轿辇之上的邪王,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一张犹如冠玉的脸,一身似清风的气质。 神武长安,七王爷:轩辕七。 “皇叔,怎么会是你?” 太子轩辕宸不可置信。 大皇子轩辕祁往后退了几步。 城门内,身穿明黄龙袍的男人和轩辕雨,一同踏步至此。 恰好看见了那张脸。 当神武皇帝看见践踏自己国家的人,是自己的皇弟轩辕七的那一瞬,似有万念俱灰。 “不,你绝对不是我的七皇叔!” 轩辕雨难以置信,泪如雨下:“骗我的,都是骗我的,七皇叔的尸体还在城主府里,你不是,你是坏人!” “城主府里的尸体,是他的双生弟弟。” 楚月垂着一双血瞳,朱雀羽翼载着她浮在半空,如从地狱里走出的神明。 在她这具身躯的记忆深处,一直有一个被她忽略掉了的点。 据说,七王爷出生之时,是双生子。 他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 只是在七年前,死于青楼和风尘人合欢之际。 而这一直是七王爷的痛,马上风的死法也让皇室蒙羞。 故此,关于这位双生子的死,皇室不去厚葬,也封锁了消息。 百姓们也不敢言谈。 楚月至此才捋清楚了。 城主府的那一具尸体,就是这位死于青楼的双生子。 只怕青楼之死是被七王爷陷害的,一直被七王爷圈养,又或者说是这人的尸体,七王爷一直用某种独特地方式保存着! 血泊里的叶宁颜,想要爬,但是爬不起来。 她曾看到被七王爷做成的标本,就是七王爷一母同胞的弟弟。 “原来是这样……” 神武皇帝痛心疾首,满目痛楚。 楚月默然地望着邪王:“轩辕七,当年给镇北军假传密令口谕的人,就是你吧。” “小月,本王还是低估你了。” 邪王叹了一声。 四周的百姓、士兵、武者,在这一刻,心如刀绞,绝望不已。 他们以为,来屠神武的是虚空之人。 没想到就是神武帝国的王室! 这一刻的悲恸和无望,比被虐杀还来得撕心裂肺。 他们情愿早些死去,也不想看到这样血淋淋的真相。 “为什么!” 神武皇帝一步,一步,走向了战场,走向了七王爷。 “为什么?你竟然问本王为什么?” 邪王轻笑出声:“你目光短浅,如此庸才,毫无作为,我比你更适合成为一国之君,但父皇和镇北侯、罗丞相都只倾向于你,既是如此,那便让本王看看,他们看中的人,能不能守住神武。答案显而易见,你不能,若非还有个叶楚月,此时此刻,你这一国之君已是敌军俘虏,皇兄,扪心自问,论才华,论实力,本王哪一个不如你?这江山社稷若在本王的手中,万里同风,一统轩辕王朝,指日可待。你以为我在做什么,我不过是在推翻一个旧的帝国,建立一个新的王朝,我在完成先皇的遗愿,本王也在让诸侯国回到当年轩辕王朝的时代。你看,这不快来了吗?” 第1277章 盛世靠仁,而非杀生 神武皇帝听着邪王的皇图霸业,摇了摇头,苦笑出声。 “若你要这皇位,你何不早言,我随时都能给你,为何要如此做?” 神武皇帝都理解不了邪王的做法。 “本王不要你的怜悯和施舍,本王要自己得到的。” 邪王冷笑出声:“本王要让镇北侯在地下看到,本王才是能让诸侯国一统的人。” 神武皇帝心口窒息,紧闭上了眼睛。 犹记得当年父皇在弥留之际,召他进宫,与他说,永远都不要相信皇室的兄弟。 正因为这一句话,哪怕他知道轩辕七爱慕镇北侯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他也没有把御书房冰棺的事情告诉给轩辕七。 如今想来,庆幸的是,这件事,瞒着了这个人面蛇心的人。 “皇兄,你我兄弟一场,原想留你到最后一个的,但如今,做弟弟的,得先送你一程了。” 邪王轻笑出声,四周黑雾密布,无尽阴鸦滚滚来,缠绕在他身。 邪王挥手,阴鸦欲冲神武皇帝。 一轮火光,拦住阴鸦去路。 楚月背后的羽翼巨大无比,缓缓浮动朝下移。 “众将士听令,护好吾皇!” 楚月大声喊道,提刀看向邪王:“轩辕七,你的敌人,是我。” “人雀合一?” 邪王淡淡地望着楚月:“确实让人出乎意料,但小月,你不是我的对手,神武,也不是异人的对手。你是当世一枭雄,应当理解本王的想法,你我有着共同的利益,都是为了轩辕大地,难道你不想看到新的轩辕王朝吗?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万里同风吗?你臣服于本王,一同开创这轩辕盛世,不是更好吗?” “盛世靠仁,而非杀生。” 楚月嗤笑:“当你投身于虚空,手中的刀剑指向轩辕大地的子民,你就没有资格说这些了。” “小月,本王很欣赏你,想重用你,但你不识抬举。” 邪王摇头叹息。 “不肖子孙,岂敢猖獗?!” 一道震彻众人耳膜的声音,响彻在天地四方。 楚月眸光骤闪。 只见轩辕修的身影,渐渐出现在了高空。 这一次,他不再是残魂的状态,他拥有本体。 至于轩辕修的本体,则来自于那块破布。 轩辕修负手而立,徐徐落地,目光愤然地望着邪王:“朕当年开创轩辕王朝,从未做过屠城之事,世上国有界,仁义无界,开创王朝靠的不是残暴,是仁字。如你这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谈何资格提及朕的轩辕盛世。” “先祖修……” 神武皇帝不可置信地望着与宗室画像一模一样的轩辕修。 轩辕修的出现,让士气低迷的将士和绝望的百姓们,再次迎来了新的希望。 邪王看见轩辕修,张了张嘴,脸上陡然出现了一丝慌张。 他从不惧怕死亡,却害怕先辈和爱慕之人的轻视。 当年的他,自诩风华正茂,才华出众,但镇北侯的眼里,从来没有他这个人。 先皇身为父亲,也总是疏离于他。 “没想到我轩辕修英明一世,开太平盛世,令诸侯朝贡,让轩辕王朝享誉四方,没想到出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后辈,实乃我轩辕之祸!” 轩辕修大怒:“你竟还在冠冕堂皇的想要建新的王朝,你有何颜面?你可对得起祖上先辈,你又可知你父皇当年知晓你陷害杀死自己同胞弟弟的事情,去云霄塔中诉苦,只是不愿罚你,便睁眼闭眼过去,如今他若知晓自己因此害惨了神武,在九幽之下可会懊悔不已?!” 第1278章 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邪王剑眸紧缩,目不转睛地盯着轩辕修,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他以为是先皇无道,偏爱于如今的神武圣上,才会时常疏离他。 就算他再是文韬武略,才华出众,父皇的眼神也总是吝啬于他。 “就算是他知晓又如何?” 邪王狞笑:“当年我的骑射,原是镇北侯教的,他却剥夺掉我的机会,让八皇弟去侯府。” 不仅如此,他还被先皇关了禁闭,在轩辕皇祠闭门思过。 他便逃出去,去到镇北侯府,看见镇北侯与自己的弟弟有说有笑。 那笑容,侯爷从未给过他! 从未! “若非如此,我怎会让八皇弟去死?是父皇杀了他,不是本王,本王只是提前送他一程罢了。” 提及往事,邪王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眼神不再清明如流水,覆满了阴翳。 他两袖清风的气质之下,掩藏着不为人知的阴暗面,时至今日,真面目才显露在世人的面前。 “无药可救。” 轩辕修愤然不已,对其失望透顶。 邪王说道:“先祖修,令你失望的是他们,是他们让轩辕王朝成了如今的狼狈,你最想看到是轩辕王朝一统过诸侯国吧,本王会做到,你何不助本王登天之路?!” “轩辕王朝……” 轩辕修苍凉一笑,悲悯地望着邪王:“如若重归轩辕王朝的代价是民不聊生,那这轩辕王朝,不要也罢,就算这正统皇室不姓轩辕改姓叶又如何?” “姓叶……可笑……” 邪王大笑出声,蓦地看向了楚月:“小月,本王是不是还未告诉你,当年你母亲临死之前,本王可是大发慈悲给过她机会的,是她宁死也不肯从我,那她还不如去死了好了!” “找死!!” 楚月怒火中烧,血眸迸发出无尽的肃杀! 身后的朱雀羽翼载着她疾冲往前,双手将刀高高举起,简单粗暴地砍向了邪王的脸庞。 邪王迅速后退,身形诡异。 但见他的双手凝结印法,指缝黑烟流过。 下一刻。 邪王的双眸被黑雾笼罩,没有眼珠眼白之分,纯粹的黑像是深渊凝视着人间。 与此同时,他的脖颈、脸庞、双手都蔓延着漆黑的阴鸦图腾。 朱雀的声音骤然在楚月的脑海里响起:“此人已把元神和灵魂卖给了虚空,成为了虚空的奴,得到了虚空中邪恶的阴鸦之力,若是本座鼎盛时期,对付这些小畜生完全不在话下,但如今本座在道碑内囚禁多年,实力大不如从前,圣兽体也没有当年之强,你要万分小心。” “知道了。” 楚月淡淡应下,提刀再战邪王。 这一刀,自半空横扫而去,刀锋阵阵,破风声起,腰斩邪王。 刀刃还没砍到邪王的腰,邪王便伸出了布满阴鸦图案的手抓住了护国神刀。 护国神刀割开邪王的掌心,流出了漆黑的血液。 血液化作千丝万缕的红色藤蔓,从护国神刀,缠绕住了楚月的臂膀! 他近乎贪婪地望着楚月的容颜:“小月,你真美。” 砰! 轩辕修凌空一掌,金光闪烁,骤然打在了邪王的肩胛。 邪王胸腔微颤,后退了数步,抬头蓦地看向了轩辕修。 按理来说,先祖修是一缕镇压在云霄塔下的幽魂才对,为何会凝结出如此强悍的本体来! “神武的将军,还容不得你这等宵小之辈来玷污!” 轩辕修走过战场,俊美的脸庞覆着冷霜,周身威仪四散。 四周东篱城的百姓们,眼睛里亮起了光,仿佛看到当年站在诸侯国之巅的王! 楚月看了眼轩辕修,左手的斧斩断右臂的红色藤蔓。 她翻身自高处,来到邪王的身后,再一刀砍下,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光。 刀落之际,无数阴鸦和血藤再次缠上了她的刀。 每一刀,都像是砍在棉花上那样的无力。 楚月因暴戾而气息紊乱,刀法粗暴杂乱无章,甚至怒到元神有些溃散。 她满脑海,都是母亲当年的惨况。 越是如此想,手背额头的青筋越是暴起,恨不得将邪王给挫骨扬灰。 但这样一来,她就压根使不出人皇刀法,实力大退! 第1278章 她本是地狱之人,何苦向往这光明 楚月元神里的火焰,以及体内的气息,越发紊乱了。 “喂,小孩,不要中计了。” 朱雀的声音再度响起:“他知道你火烧元神,承受不住怒气,故意用你母亲的事情激怒你!清醒过来!” 楚月的眼眸越来越红,怒火攻心,气血翻涌,一口血液冲上咽喉吐了出来。 邪王见此,勾唇一笑。 世上最高明之计策,便是对方明知是计,还不得不深陷其中。 聪慧如叶楚月,又怎能不懂他的激怒。 但事关在乎之人,又有几人能理智下来? 就算是叶楚月,也得在这里摔跟头! 邪王蓦地挥手,一道巨大如弯月的墨色光刃飞掠而出,猛砸在了楚月的腹腔。 楚月身躯倒飞回去,在地上摩擦划出了沟壑。 她下意识地将双手上的刀斧插在地上,往后滑了好一段距离,才堪堪地稳住了身形。 “噗嗤!” 楚月再吐一口鲜血,只好像陷入了死胡同般,眼前、脑海里出现的都是母亲当年被折断骨骸万念俱灰时的场景。 本该为一代战神的慕倾凰,就那样被慕笙践踏,被邪王羞辱。 她看着曾经信任的妹妹,神武的王爷,亲手毁了她。 她该有多绝望! “小月,你母亲当年就算是被踩断骨头,她的手都要抓着想带回去送给你的长命锁。” 邪王拿出了一把泛着锃亮光芒的长命锁,五指慢慢地收缩,将其捏碎成了齑粉。 邪王戏谑地说:“侯爷可真疼你,这把锁,是掰断了她五根手指,才能拿下来的,如今你既已见到,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啊啊啊啊!” 楚月猛地仰头,怒发冲冠,墨发在朱雀火中飞舞,低吼出声地时候,喷洒出了一大口鲜血。 “小孩!别!” 朱雀大声地喊。 但楚月压根听不见。 她只看到,慕倾凰在垂死之际,努力地抓着那把送给她的长命锁。 楚月放下了兵器,朝长命锁散出的齑粉那里扑去,双手想要抓住长命锁,但只有粉末从她的指缝走过。 她什么都没抓到! 那年月台,她没有握紧母亲的手! 那年乱巷,她没有把姐姐带走。 那年雨林,她没有留住小离! 什么都没有! 她一路艰辛,一路奔波,匆匆忙忙过了两世,到最后什么都没抓住! 她想要的人,想爱的人,就如同这指尖地粉末,在风里越走越远! 既是如此结局! 这苍天为何又要让她重活一世,又要让她遗憾而死! 她本是地狱之人,何苦向往这光明? 楚月双眸血泪流出,趴在地上,伸出手,竭尽全力地去抓住那手中的齑粉。 “将军!!!” “侯爷!” “小月儿!” “小师妹!” “……” 无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又落下,如那日月变换,毫无新意! 城墙之上的拓跋芷,双手血肉模糊,耗尽鲜血想弹一曲凝神,但在走火入魔的楚月面前已是于事无补。 她浑身上下所有的鲜血,已经被消耗完了。 拓跋芷的脸色惨白无比。 “将军。” 拓跋芷温婉地说:“你只是累了,只是需要休息,你还可以再站起来的。” “叮——” 琴音如高山流水洗涤浊世的污秽。 这一回,拓跋芷以元神、心脉祭古琴,弹奏一曲《轩辕》。 轩辕曲的响起,城门周边的百姓,与异兽、敌军缠斗的士兵们,唱起了古老的歌谣。 “朝阳不落,我神武不亡。” “白月初上,我神武披靡四海。” “……” 陡然间,一道箫声响起。 城墙的最高处,风悲吟满脸悲伤地坐在那里,复杂地望着下方的楚月。 红袍猎猎生风,箫音与琴声合奏,想要唤醒走火入魔的楚月。 邪王想乘胜追击,击败楚月,轩辕修面目森寒地出现在邪王的面前,周身散发着破布独有的金光。 “你,罪该万死!” 轩辕修心疼地看了眼楚月,随后拦击邪王。 邪王与之缠斗时,抬手下令。 但见数千异人军,身骑巨大的血鸦,飞上高空,环绕此处。 一支支箭矢,对准了楚月。 “开箭!”谢子默高喊。 无数道箭矢,射向了楚月。 轰! 镇北、护国、城防三军,狂涌而来,以血肉之躯为盾,一圈圈地护住了最里边的楚月。 冷清霜、萧离、秦锦年这些人,全都围绕着楚月。 “小师妹,累了的话,就休息。” 燕南姬说:“我们等你一起来并肩作战。” 他望着楚月,咧开嘴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咻!” 一支箭矢,贯穿了燕南姬的肩胛骨。 第1278章 第二刀:转乾坤 异人军万箭齐发,刺破长空,在寒夜里闪烁着瘆人的光。 十余只兽灵飞鸟在萧离等人的示意下形成了光盾,笼罩一方天地。 光盾即便尽力保护着此处,但还是有许多箭矢漏了出来。 漏出的箭矢,射穿在这些为国为民的将士们身上。 鲜血飞溅,晚风愈冷。 他们想要护住将军的心,从未变。 子夜,将至。 此时的北境城中,原先楚月所在的屋子里,整床锦被和满屋子都是血液。 小狐狸满身的毛,早已被染得鲜红。 陡然间,他心口疼到不行,满脑海都是那女孩的声音。 诅咒封印笼罩他身,纹丝不动。 与此同时,北境城郊荒废的府邸,狭小的房间里,小宝在很久前,就被人带到了这里。 放在小宝面前的,是一幅《千行神卷》。 千行神卷悬浮在半空,里面放映着东篱城前的每一个场景。 小小的他看着遍体鳞伤的母亲,丢掉了兵器,声声嘶吼,流着血泪走火入魔。 小宝呆呆地坐着,一动也不动。 他的眼神越发空洞。 “娘亲……” 他低低地喊:“宝宝好痛。” 此刻,子夜已至。 驿站之中,满是鲜血的房间里,小狐狸陡然睁开了寒芒四起的眼眸。 风卷乌云,暗潮涌动。 小狐狸周身光芒遍布,下一刻便见他化作一道光芒掠出。 北境城幽静的夜里,高空之上,纯黑的百尺巨龙骤然出现,踏龙而行的男子墨袍翻飞,两眼深邃,紧盯着遥远的地方。 …… 东篱城外,箭如雨下。 拓跋芷和风悲吟的琴箫之音,形成连绵的波纹,助阵飞鸟的光盾,抵挡异人军的箭矢。 纵然如此,受伤的人,也只会越来越多。 异人军的数量和实力,都太过于恐怖。 轩辕修与邪王旗鼓相当,战至长空。 其余人的战场,都以楚月为中心。 楚月深陷在绝望之中,愤怒的情绪已经掏空了她的元神。 而她在这种情绪里,渐渐放弃了求生的欲望。 就在这时! 她的脑海,仿若响起了外祖母的声音。 “不论何时,都要静,不论何时,都不要放弃你的求生欲。” 外祖母慈祥和蔼的声音,让她找回了镇定之路。 她还有许多未了的事情,还和外祖父有约定,还未与外祖母说自己是谁。 东篱的百姓,神武的子民,都还在等她。 当她有此感悟的时候,神农空间里外祖母所赠送的第二卷神农卷,荡出一股股乳白色的气力,涌入了她的元神。 砰! 光盾,破裂! 砰! 拓跋芷的琴,风悲吟的萧,全都被反噬地支离破碎。 一切回归平静。 谢子默竭力地高喊:“再放!”他就不信,叶楚月还能有多硬的命!今天,他要亲自送昔日旧友上黄泉! 再见万箭齐发之时,楚月周身将士每一张脸上都写着赴死。 他们愿护着她到死! 箭矢来临前,最中心处的楚月,眼睛陡然清明,一股人皇之气,涌入四肢百骸。 人皇刀法,再突破! 她的手掌朝地上一拍,身体直飞而起。 无数道箭矢刺向了她。 楚月跃至半空,背后羽翼展开,周身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 她赫然伸出手的刹那间,护国神刀再来掌心。 楚月两手握刀,脚踏长空步步高升来到最高处。 人皇刀法,第二刀…… 转乾坤!! 楚月一刀抬起,猛地砍了下去。 刀下,飓风四起,火光喷射。 万道箭矢原路返回出去,全都插回在了异人的身上!! 第1279章 黑夜遮不住她的遗世独立 火色犹若霞光万道骤现东篱,出其不意地照亮了半边天。 刀锋如雷,震彻天地。 疾风如杀,撕裂长空。 神圣的鸟鸣之声传遍天地四方,天域战场上,城门前后,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 突如其来的一抹红衣,猎猎生风,妖孽地眉目骤闪过了令人惶惶的狠色。 她如火凤涅槃得新生般,那坚如磐石的意志再凝聚,其心神、意识再得深悟! 她微微抬起了眼帘,满身的铁血气息。 但见四处—— 顷刻之间,箭矢所过之处,异人俱化为一缕血雾散开。 乾坤扭转,局面骤变! 战况再度发生截然的改变,以至于四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俱都倒吸一口冷气,惊得瞠目结舌,呆若木鸡,犹如风中石化般。 谁曾想,楚月元神溃散堕入心魔而不可自拔。 那万箭齐发的必死之局,她一个几近崩溃的人当真能向死而生,反杀异人军。 此等壮观震撼而惊艳的场景,就算他们是亲眼所见,都觉得是宛若梦里! 子夜。 层层乌云全然遮蔽住了明月。 战场各处。 一双双眼睛瞪大到滚圆的眼睛,俱都看向了悬在长空的那道殷红的身影,像是天生不屈的战士。 她脊背之上偌大的羽翼展开,火光骤然闪烁。 楚月手执气力狂涌护国神刀,血瞳中央燃起两簇妖冶诡谲的鬼火,在急促的狂风里,挺起了属于战士的脊梁。 “怎么会……” 敌军之中,谢子默喃喃自语,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脸上写满了骇然。 他从未见过那样恐怖的出刀! 一刀之力,可破万钧,转乾坤。 而且叶楚月一向擅斧,也就是在去战争学院当长老的时间开始用刀。 她甚至连正统的刀客都算不上,又怎能在短时间内,有这般叫人匪夷所思的爆发力? 谢子默曾与楚月结伴同行,跟在楚月身边并肩作战一段时间。 同时,也算是见识到了楚月的成长速度。 谢子默胸有成竹,自诩聪明,认为自己对叶楚月已经很了解了。 但时至此刻,方才知,他从未了解过叶楚月! 谢子默的胸腔心肺如同填满了淬了冰的冷水般,深深地望着夜空里红衣如火背有双翼的少女,再难以挪开自己的目光。 与此同时。 失去了双臂的叶宁颜,死活都要吊着这最后一口气,只为能看到叶楚月被万箭穿心的死相。 却没想到她临死前拼命所见,竟是那这惊为天人震惊四座的一刀。 她瞪着眼睛,发出不甘的呜咽声。 随着她出声,胸腔颤抖不止,口齿里不断地往外溢出了粘稠的鲜血。 旁侧不远处。 断了一臂的秦芊芊坐在血泊里大笑出声,笑到眼泪飞溅,哽声:“叶楚月,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你。” 她突然扭过头,从靴子里拔出了匕首,眼睛死死地瞪着叶宁颜。 叶宁颜恐惧万分,但已无力量翻身。 秦芊芊犹如饿狼扑食般,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扑向了叶宁颜。 “不——” 叶宁颜惊惧万分,艰难地发出声音。 她如砧板上垂死挣扎的鱼肉,求生之欲让她扭头看向了邪王,浸满鲜血的嗓子眼里迸出了两个难以分辨的字音:“救——我——” 奈何邪王的注意力都被楚月的刀法所吸引,压根没有留意到深陷死亡的她。 叶宁颜眸子里的泪水,沿着眼角流出,没入了发间。 彼时,她被送去东阳国的路上,被邪王轩辕七所救。 从此以后,她就是邪王的奴。 邪王身边,连个女婢子都没有。 如此才华横溢的王爷,只有她一个女人能靠近。 她以为,邪王救赎了她,会是她日后地依靠。 但现如今,梦醒了,一切奢望都已破碎。 秦芊芊一刀,一刀,扎向了叶宁颜的身躯,将杀父之仇发泄在了对方的身上。 血液飞溅在秦芊芊的脸上,秦芊芊浑然不觉,只瞪着眼珠子。 “叶宁颜,你这卖国贼就是千古罪人,你带来的鬼东西吃了我爹,就算把你千刀万剐,也挽回不了我爹,挽回不了死去的人,你就算下了十八层地狱,你也要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秦芊芊仿若失去了理智,喊到了声嘶力竭。 而东篱城的将士、武者、百姓在一阵死寂后,俱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望着高空的楚月,发出了震彻黑夜的欢呼之声。 燕南姬肩胛被箭矢贯穿,眼中含泪,复杂地望着楚月,嘴角高高地扬起,由衷地开心。 冷清霜、萧离等人各自遍体鳞伤,但都满怀期许的保持着仰头的姿势。 一双双瞳眸里,倒映着如胜利旗帜般扬起的红衣裙琚。 东篱城前,白发老将军,振臂高喊:“轩辕大地,永垂不朽!”喊起了三军将士不死不灭的心和斗志! 城墙上,旌旗下。 拓跋芷恰好弹完最后一个音,望见重新崛起振作的将军,她的面上浮现了淡如晚风般的笑。 元神、心脉、血液都耗尽的她,只怕已无多少生机。 只是能够望见将军重新站起,她心欣慰,至少不会死不瞑目,东篱和神武还有希望燃起。 拓跋芷的唇角始终扬着,浓浓地黑夜也遮不住她遗世独立的气质。 最后。 她浑身没力,软若无骨,轻垂下了纤长漆黑的眼睫。 无法拿起的血色古琴掉落在城墙一侧。 拓跋芷清瘦的身躯,迎着风,从高耸古老的城墙往下摔去。 “芷儿!” 还沉浸在那一刀精彩之中的拓跋城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惊呼出声,伸手想要抓住拓跋芷的身影,却只有三尺白绫的尾端,顺滑的从手中流过。 拓跋城主看着安详摔下的女儿,心脏仿若千疮百孔被撕裂般的痛。 他这堂堂八尺男人,在敌军面前没软弱,却在此刻跪在了城墙边,攥紧了拳,泪水肆意流出。 拓跋芷往下坠落。 昏昏暗暗里,即将摔裂在城墙的刹那间,火光照亮了她的眼前。 楚月身后朱雀羽翼扑开,一双玉手轻柔地将拓跋芷横抱起。 黑云遮住了这片夜,没有一丝清辉泻出。 仅剩的光,来自于楚月的一双火翎羽翼。 她满身遍体鳞伤,多是利器割伤,脸上尽是敌人的血,唯有一双诡异染火的血瞳,正无尽温柔地望着怀中的女子。 拓跋芷倾城之姿,面庞白净如雪,不染尘埃,仿若是从天宫走出的谪仙。 远远望去,两人似从古书里走出的神与魔,彼此的红裙在夜风里叠起,像是画师笔下的浓墨重彩。 楚月用神农之力探测了一遍拓跋芷的周身,发现拓跋芷心脉受损极度严重,元神之气全都枯竭。 更让楚月心如刀绞的是,拓跋芷的体内,血液已然祭琴。 需要鲜血来滋润的筋脉,因此耗损到了无比恐怖的地步。 拓跋芷的肌肤因此开始老化,眼尾、额头也逐渐有了纹路。 随着老化的程度,拓跋芷的生机,完全地被剥离了。 她艰难地伸出手,轻触楚月垂在肩前的青丝。 视线模糊的她看不清楚月容貌,只知道这怀抱温暖如阳。 她笑着说:“将军,我没见你笑过,你可以,对我笑吗?” 楚月紧咬着下嘴唇,眸光发红,用神农之力护住拓跋芷的心脏、筋脉,阻止了拓跋芷武体的老化。 “可以吗?”拓跋芷说。 “好。” 楚月立于高空的风中,低头望着拓跋芷,艰难的挤出了笑。 “真好看。” 拓跋芷抬起的手,无力地垂下。 楚月咬紧牙关,飞掠城墙之上,将拓跋芷放在拓跋城主的怀里,说:“我护住了她的心脉,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不要动她,也不要让她动,等我。” 说罢,她徐徐地回过头,眸子嗜血地看向了邪王。 咻! 倏地,破风声起。 楚月纤细的身影往前飞扑,高高举起的砍刀,直砍向了邪王。 邪王不可置信地望着刀法如此蛮横霸道又精湛的楚月,迅速展开双臂,红色藤蔓和阴鸦齐飞而出,想要缠绕住楚月的武体。 “轩辕七,给老子死!!” 楚月横转一刀,半月弧度的火刃从刀锋凌空掠出,斩断藤蔓,碾碎阴鸦。 第1280章 瞬息万变,骄阳坠落 护国神刀自断裂的红藤和死去的阴鸦之间横穿而过,裹挟着万钧之力,以摧枯拉朽之势,横劈邪王的腰部。 邪王瞳眸紧缩,背后阴鸦双翼带他往高处飞。 他的双足,轻踩在护国神刀的刀尖。 似是想到了什么,邪王拧了拧眉,目光黑雾涌动,诡谲万分地看了眼还被乌云遮住的月。 “小月,你和你母亲一样,总是会给本王惊喜,让本王……爱不释手。” 邪王足踩刀刃,低头戏谑地望向了楚月。 “不过是猪狗不如的肮脏之物,让你生在神武皇室已是抬举了你,但你这狗东西不知感恩上天好生之德,以此来作恶,你不死谁死?” 楚月说完,横扫一腿。 长腿火光四溅,砸向了邪王的小腿。 邪王身轻如燕敏捷地后退,再抬头就见楚月周身的火光越发的强烈浓郁,彻底遮住了楚月的身影。 好似一道火团,如坠落的骄阳般,俯冲向了邪王。 邪王的眼底泛起了兴味,但也没敢掉以轻心。 毕竟他心中清楚,叶楚月的恐怖之处,在于那该死的爆发之力,以及隐藏于武体中尚未发掘出来的潜能! 邪王掌心阴鸦汇聚,化作一方长矛。 他挥起长矛,袖口藤蔓穿过。 长矛攻之,藤蔓围之。 直奔向楚月所在的火团! 当万千红色藤蔓如交织而成的天罗地网般彻底地覆盖了刺目的火团,邪王的唇角绽开了胜利地得意笑容。 长矛自红藤之中穿向火团,所在方位,正是楚月的咽喉。 “小月,你真是一点儿都不听话啊,不听话的孩子,是要死的。” 邪王轻叹了一声,脸上的笑却是不由自主的浮现。 陡然,身后响起了那犹如鬼魅般略带沙哑的声音。 “你是在说我吗?” 是…… 叶楚月的声音! 怎么可能! 邪王眼睛紧缩,回头看向了后侧。 但见楚月跃在高空,身上没有火光与朱雀的羽翼,只有一把高高抬起的护国神刀。 “叶楚月!” 护国神刀在邪王的瞳仁不断地放大。 惊慌失措之下,他潜意识地闪退。 但还是没有逃出护国神刀地攻击。 只见护国神刀将其右臂一刀斩断,血液飞溅而出。 楚月用力过猛,因惯性,刀锋难以收住,身体还在不断往下降。 嘭! 刀刃砍在茫茫大地,以刀口为中心裂开了许多犹如沟壑般的口子。 楚月单膝跪地,双手握刀,额前碎发轻遮住了火瞳,脸上的鲜血颜彩正浓。 她缓缓地抬起耷拉的头,看向断臂邪王,唇角舔了舔嘴边地血,露出了残忍冷血堪比野兽般的笑,妖冶如魔般! 邪王心口颤动,难以置信地望着楚月的脸庞。 与那双眼睛对视的瞬间,他的灵魂都好似在惊悚尖叫。 邪王猛地看向了被藤蔓缠住,插了长矛的火团。 只见藤蔓被火融化,长矛往下坠。 展露在众人视野里的,是圣兽朱雀。 邪王瞪大了怒色冲冲的眼睛。 他中了叶楚月的计! 叶楚月用火遮住朱雀的身形,混淆他的视线,在他全神贯注的时候,悄然掠出。 当他全部的力量面对朱雀之时,叶楚月便也在给他致命一击! “愚蠢的人类。” 朱雀鄙夷地望着他,声音响在楚月的脑海里:“他这脑子,连本座当年麾下的鸟儿,都不爱吃的。” 楚月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脚掌踏地,掠出长空。 朱雀化作一道火光,掠来之时,载着了楚月。 “小雀,干得不错。” 楚月浅声夸赞道。 朱雀翻了翻大白眼,“人类,叫本座雀爷。” “好的,小雀。” 楚月说罢,垂眸看向四周。 有武者肃然起敬,有少年满目狂热,有老人仰天大笑,有三军将士陡然振作。 楚月趁着士气大作,振臂高呼:“众将士听令,护国镇北左右前进,城防布阵辅佐之,都打起精神来,给老子杀个痛快!!” “杀!” 众人高呼,提起兵器,一路前进! 第1281章 血月墨日,倒过来的天 咻! 咻! 咻! 咻! …… 兽灵飞鸟掠过了大地。 冷清霜、萧离等人身骑飞鸟,紧跟在朱雀之后,一同上阵杀敌打前锋! 后方两翼处,护国、镇北虽然不是同一个军队,但配合无间,默契十足。 城防军在老将军的带领之下,护住冲锋的两军,以防偷袭。 再后面,则是那些武者和百姓们。 自古以来,大陆的武者、百姓们,都怕极了虚空里未知的生物。 现如今,他们却是血脉喷张,愿以身殉国,谱写出胜利的赞歌。, 这场战争,惊天动地。 遍地是血流,是骨骸,已然分不清是敌军还是我方战友。 至少,在楚月一刀转乾坤,让异人军元气大伤后,神武的将士们不再是垂死挣扎了。 楚月目光锁定了前方的谢子默,双足踩着朱雀往前,自高空翻身放下。 落地的同时,她朝神农空间发号指令,召唤出了当初在鬼月殿拍卖场所得的成百上千的魔兽。 “吼!” “吼!!” 狮吼虎啸之声,传遍东篱城前。 但见楚月单膝跪地而落,身后狂奔出一只只吃人的魔兽。 魔兽自楚月身侧掠过,加入战局,啃咬着异兽。 谢子默看见楚月的眼睛,两腿发软,瘫倒在了地上。 “三……三爷……” 谢子默双手撑地,仰头望向了楚月,疯狂地摇头:“不,不要……” 楚月正欲出刀,却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看向了邪王。 邪王断了一臂,异兽军节节败退。 他非但没有恐慌,反而笑了,像是在期待什么。 这神情很不对劲! 楚月半眯起眼睛,敏锐地扫视着邪王。 邪王望着她,仰头看向了夜空,抬手指了指天,“小月,你看,子夜血月,要出来了呢,多好看啊。” 楚月猛地抬头,心脏往下沉去。 只见遮住圆月的乌云,渐渐散了去,露出了一轮明月。 月色,已经渐渐染上了一半地绯红。 绯红的颜彩,还在明月里不断蔓延,已经快渲染一半了。 楚月眸子骤然一缩。 她在《虚空山海古卷》里看到过。 血月墨日,是虚空倒过来的天。 如今,这片大地的上空出现了血月,那便意味着…… 楚月攥刀的手猛地攥紧。 萧离停在她的身旁,说:“虚空此行,真正的目的,是建立大陆和虚空的纽带,为虚空打开新的通道。纽带彻底建成时,地下所有的虚空都会来到大陆,而我们所面对的这些异兽,还只是虚空里面的低等生物。” 子夜之时,血月本该出现。 但乌云遮住了月。 如今乌云散去,染上一半血色的明月,散发出封天的红雾。 红雾弥漫战场,异兽们嗅到这味道后,发出尖锐地吼声,体积陡然暴涨十倍。 而异人们在血雾的加持下,实力再涨十倍。 不仅如此,红雾之中,出现了一道虚空之门,越来越多的异人,从里面出来。 可想而知,当明月完全变成血色,纽带建立而城,这扇虚空之门会有多么的庞大! “小月,本王送给你的礼物,可还喜欢?” 邪王发出了笑声,“本王就算死在这里,神武也改变不了灭亡的国运,靠你一人,是救不了这个国的。小月,神武病了,埋了它吧。” 邪王的笑,无比地病态。 战局的变化,让神武将士措手不及。 不可计数的异人军,实力膨胀暴涨。 它们有了红雾,不再隐忍,直接吞噬掉了诸侯国合纵的军队士兵。 那些打算攻打东篱的士兵,死于异兽之口。 谢子默、柳风之流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就是与虎谋皮的下场。” 冷清霜停在地上,冷笑地看着谢子默。 “小月儿,怎么办?”冷清霜道:“再这样下去,神武难保。” 楚月默不作声,脑子里思量着对策,抬头看了看血月,紧咬着下嘴唇,两手猛地握紧成拳。 邪王跌跌撞撞站起来,高喊:“神武,将亡,轩辕王朝,将不复存在。 楚月额头青筋暴起,眼底杀意四起。 忽然间,天边,骤响起了一道声音。 “亡神武,覆轩辕,轩辕七,你问过本侯了吗?” 那一道声音,仿若来自四面八方。 第1285章 我们的镇北侯,回来了 声音从天而降,传荡四方。 响起的刹那间,这片犹如屠宰场般的天地,俱是死一般的寂。 楚月听得此声,陡然愣住,瞳眸蓦地紧缩,殷红的唇微微张开。 她几乎是不敢相信地抬头看向黑夜的尽头,眼眸里水雾涌聚,模糊了她的视线,只隐约看到那一轮渐被渲染的血月,似有一道身影撕裂开黑夜,从远处飞掠而来。 那人的身影轮廓,在血月里映出。 一身墨黑的长衣,随风舞动,烙印在妖冶的血月之中。 她踩着一路长风,披着那星月之光,如远古的战神,时隔多年,再次亲临她曾镇守的城,捍卫的国。 她的身影渐渐清晰,黑夜如同她的披风。 无比精致的脸庞,在朱雀火光的映照下,逐渐的出现。 这会儿。 置放在楚月神农空间的赤神刀,发出剧烈的震鸣声。 不断地颤动过后,脱离了神农空间,朝天穹飞奔而去。 楚月仰着头,睁大了双眼,消瘦纤细的身影,裹着如火的红衣,单薄地立在血雾封天的风里。 东篱城的上空,赤神刀飞掠而过,残影骤闪。 猎猎风里,慕倾凰陡然伸出手,一把攥住了那锋利巨大的赤神刀。 四下里,依旧是一阵死寂。 静谧许久过后,爆发出了狂欢之声。 镇北军十九少将喜极而泣,激动不已。 东篱城前的将士们,百姓们,武者们,俱是热泪盈眶,如见神明般的虔诚和震撼。 “侯爷!是侯爷!是我们的镇北侯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镇北侯还活着!镇北侯回来了!我们神武的天,出现了!” “神武,有救了!!!” “……” 人群之中。 神武皇帝身穿明黄色的龙袍,遥遥望向慕倾凰,展露出了笑颜,眼睛却含着热泪。 他和萧天佑几人,守着御书房深处的那一座冰棺,已经好多年了。 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镇北侯的英姿,于神武帝国的百姓来说,是福祉。 于陷入苦难的子民来说,是希冀。 神武皇帝挺直起了脊背,微闭上双眼,滚烫的泪珠从眼眶内流出。 前方异兽军内,邪王望见魂牵梦绕日思夜想的面孔与身姿,眼睛里写满了惊骇。 他亲眼看着慕笙折断了她的骨骇,她怎么还能安然无恙的出现? 怎会如此? 邪王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慕倾凰手执赤神刀,双足落地,缓步走向了心心念念地女孩。 她望见女孩身上四处的刀伤,以及血流不止的伤口,心口一阵阵地疼。 晚风掀起女孩墨黑如绸的青丝,轻遮住了她染血的脸庞。 女孩在那风中笑,双眸里映照而出的,是徐徐走向她的母亲。 楚月咧开嘴露出白牙,两行清泪滑过脸庞,如闺秀中同龄的女孩,见到母亲会万分的委屈,伤口也会隐隐作痛。 这一刻,她不再是战无不胜破而后立的三爷,她是镇北侯的掌上明珠,是有母亲的人。 天地仿若静止,万籁俱寂,唯有风声怒吼,城墙上的锦旗发出了响声。 楚月深吸一口气,大声道:“镇北军何在!” “末将在!” 第1286章 以军人之姿,迎来昔日旧主 “末将在!” “末将在!” “……” 无数人的异口同声,交叠在一起,如闷雷般震天响。 一个又一个身上带伤的镇北军,或是狂奔而去,或是跌跌撞撞,都以军人傲然的身姿,挺拔在了楚月的身后。 楚月面颊两侧尚有泪痕,昂首挺胸地望着逐而靠近自己的镇北侯,笑靥如花,透出些许的无邪。 直到全部的镇北军集结在楚月身后,楚月低头弯腰,两手赫然拱起。 拳掌相碰,风也肃杀! 楚月声似铿锵,赫然道:“末将叶楚月,携镇北军,见过镇北侯!” 她在战场上,以军人之姿,迎来镇北旧主。 “末将见过镇北侯!” 无数镇北军士兵,用尽力气,低声喊道。 而在这时,萧离一挥手率领护国军队,白发老将军带着城防军队,以及人山人海般的东篱武者、百姓出现在楚月身后。 他们齐齐颔首低头,躬身抱拳:“ 见过镇北侯!” 镇北侯,是三军将士所有人心目中的侯爷,是神武战场国门前不败的神话。 “虚空一战,神武危矣,诸位战士辛苦了。” 慕倾凰停在楚月面前,赤神刀插地,伸出双手扶起了弯腰的楚月。 楚月身后的三军将士,全都挺起了脊梁,俱是眼神狂热地看向了镇北侯,看向这位活在诸侯国传说里的女子。 慕倾凰低头,眉目温柔地凝视着楚月,抿唇默然不语,轻抬手拭去楚月眼尾的泪痕。 “娘亲的小楚,辛苦了。” 她伸出双手将楚月揽入怀中。 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温暖怀抱,对于楚月而言,是活了两世的期许,是犹如心魔般的执念。 她轻垂在红衣两侧的手,不敢抬起,不敢去抱。 她害怕又是缥缈的虚无。 害怕两手从母亲的身体里穿过,指尖只能有风的温度。 “对不起。” 耳畔响起母亲温柔如秋水的声音。 “是娘亲来晚了,没能陪着你长大,没能成为你的依靠,没能保护好你。” 慕倾凰轻拥住满身血腥的女孩,动作小心翼翼的,害怕碰到女孩身上的伤口。 这一刻,许是风太大了,遮了楚月的眼。 泪水凝聚,如断线的珠玉般流出。 她终于鼓足勇气,抬起了双手,环绕住母亲的身体,轻嗅属于母亲的寒竹清香。 那年月台,风太冷,母亲弃她而去,使她流浪数载,与饥汗夺食。 如今东篱城前,血雾弥漫,她的母亲跨越山和海,跨越世上千难万难的坎坷,奔赴她,走向她。 楚月紧抱着慕倾凰,泪水浸湿了睫翼,紧紧地咬着下嘴唇。 慕倾凰纹理清晰布满薄茧的手,轻抚女孩的后背:“想哭,就哭吧,有娘亲在,没人会笑话你。” 楚月下颌抵在慕倾凰的肩上,泪珠源源不断地流出,双肩轻微地发颤。 萧离侧过头,心疼地望着泪流不止的红衣少女。 她跟着小月姐姐这么多年,哪怕再难,都没见小月姐姐这般撕心裂肺地落过泪。 就算前世的母亲跪在地上让其滚,被骂是恶鬼,小月姐姐也没有掉过一滴泪,只是在天台吹了一晚的冷风。 良久。 楚月哭到最后,极尽难过地说:“长命锁没了,被风吹走了。” 第1287章 她从地狱来 长命锁—— 慕倾凰心脏咯噔一颤,方才忆起当年。 彼时,她在外征战,从一古村的老先生那里,买下了一把长命锁。 锁不贵,贵在长命无忧的意义。 她原想带回去给女儿,只可惜,再也没能回去。 慕笙、轩辕七,掰断了她每一节的指骨,拿走了掌心尚有余温的长命锁,诅咒她的孩子,是个短命鬼。 “没关系。” 慕倾凰轻握住楚月的手:“我们小楚,还会有很多很多新的长命锁,比那更好。” “真的吗?” 楚月发红的眼睛,期待地望着她。 “真的。” 慕倾凰说完,手抚楚月的后脑勺,蜻蜓点水般,轻吻女孩的发:“小楚,好好休息,其他的,让娘亲来。娘亲错过了你以前的委屈,这回,让我当一个称职的母亲吧。” 慕倾凰揉了揉楚月的头,随即侧身,轻抬起了下颌,嗓音冷冽道:“萧少将,带小侯爷去疗伤。” “是!” 萧怀罡说罢,朝楚月抱拳行礼再摊开了右手:“小侯爷,请。” 楚月抿着唇,不肯挪动步伐,固执地望着慕倾凰。 虚空太过于强悍,她还是担心慕倾凰的安危。 慕倾凰的神魂被打碎过,骨头断裂过。 再加上又沉睡了这么多年,元神与残魂刚刚融合就要来战场。 更何况异人在东篱城建立了虚空之门的纽带,又有血月红雾的加持,实力倍增,数量源源不断,不计其数。 母亲,会是他们的对手吗? 楚月紧张地望着慕倾凰的侧脸,五指紧攥着护国神刀。 如若神武需要,她永远愿意把这具身躯,献给这片战场! 慕倾凰折过身,看向了敌军之中的轩辕七以及那些异兽。 她拧了拧眉,脑海里闪过一些细碎的记忆。 陡然间,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她好似在很多很多年前,与这些异兽们打过交道。 但在她仅存的记忆里,这是第一回与虚空异兽正面交锋。 慕倾凰心神渐凝,看向轩辕七的眼神,不再是面对楚月时的温柔,而是令天地为之一颤的杀伐气息。 “侯爷。” 邪王眼神渴望贪婪地望着慕倾凰,“这些年,你在何处?为什么不肯来见我?为什么?” 他满脸的关心和迫切,言语里尽是虚伪的善意,仿佛忘了自己当年的罪行。 若不是他出卖了镇北军,出卖了慕倾凰,慕倾凰又何至于沦落至此,在狂风骤雨雷霆四起的雨夜,被那个叫做慕笙的女人砸断了骨头,在冰棺里暗无天日了无数个昼夜。 她在地狱和人间的交界徘徊,她不人不鬼不生不死地苟延残喘着,直到今时今日,才得以重见天明! “小七。” 慕倾凰执刀走向他。 邪王急切地呼吸:“侯爷,你好久没这样唤过我了。” 慕倾凰笑了笑,“是啊,好多年了。” 下一刻,她趁着风道翻身而过,来到邪王的面前,手中赤神刀一刀砍进了邪王的膝盖骨。 邪王疼得另一条腿跪在了地上,仰起头来,赤红着双眼看向了近在咫尺的慕倾凰。 慕倾凰俯身低头看向他,抽出了带血的刀,低声说:“本侯的女儿,是你能动的吗?还是你觉得,本侯从地狱来,就为了看你这虚伪的嘴脸,听你恶心的声音?” 第1288章 血雾欲封天,厮杀不休止 慕倾凰的声音很轻,仿若来自炼狱。 邪王膝中一刀,狼狈落魄地倒在了地上,膝盖骨的刀伤还在往外汩汩地流着血液。 慕倾凰面无表情地站立在他的面前,漆黑如墨的衣摆,轻抚过他的面庞。 他一面吐着鲜血,一面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女子的衣摆,留住她。 “侯爷……” 他咧开嘴笑,唇齿里都是骇然的血,看着慕倾凰的眼睛里,却如火般的狂热。 “你以为叶楚月是良善之辈吗,你的女儿她亲手杀了叶海鹏,杀了她爹,能做出弑父之事的武者,还有路可走吗?” 邪王红着眼睛,滚烫地热泪溢了出去,极端偏执又极为不甘地望着慕倾凰。 他的手即将抓住女子衣摆地刹那间,慕倾凰冷若寒霜,出刀利落。 那一把赤神刀,毫不留情地贯穿了邪王的掌骨,插进了战场染血的地。 慕倾凰眸色漠然,毫无温情,发出了低低的声音:“本侯的女儿,是你能说的吗?” “噗嗤——” 邪王身体痉挛,再次吐出了鲜血。 裂骨的疼痛没有让他崩溃,慕倾凰的忽视却叫他歇斯底里,万般的不甘心。 他的眼底,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侯爷,你说,我不适合君王之位,如今,神武的结局会告诉你,我适不适合。” 邪王大笑出声,眸光发狠,睚眦欲裂,红的如野兽般吓人。 但见他陡然间咬牙切齿,被赤神刀贯穿在地的手掌猛地用力,生生地从刀刃之中给抽了回来。 他躺在地上,身上各处伤口不断流出鲜红的血液,仰头望着绯色越来越浓的明月。 邪王胸腔震颤了数下,尖锐而癫狂的笑出声,声嘶力竭地喊道:“我轩辕七走这人间一遭,不枉此生,有神武给本王陪葬,本王纵然那地府深处,亦能含笑九泉。侯爷,小月,我在那黄泉路上等你们所有人。” 邪王的笑声直叫人毛骨悚然。 站在三军将士里的太子轩辕宸,却是面色惨白地望着邪王。 恍惚之际,他忆起了当年。 彼时,情窦初开,他也曾对叶府的三小姐怦然心动,想着及冠后娶其为妻。 后来,叶楚月在神玄学院遭受巨变,他最初也没想到设计陷害,毁了这桩婚事。 仔细想来,在这些事情的背后,在他犹豫的时候,总有七皇叔的影子在推波助澜。 不知不觉间,让他走了一条错路,亲手将此生挚爱推入了深渊。 轩辕宸眼眶红到不行,想扑去找七皇叔质问,但双腿却如同扎根在地面,再也无法挪动。 只因,他心知肚明,早在五年前他把未婚妻送给其他男人的那个夜晚,他就彻底失去了这个人。 轩辕宸扭过头,望着楚月的侧颜,有千言万语要说。 突地,邪王的伤口处,血液里,飞掠出一只只血鸦。 无数只血鸦尖啼的声音,新一轮刺激到了异兽们。 血雾欲封天,厮杀不休止。 异兽嗅到人族武者的气味便张开獠牙啃咬,一双双眼睛闪烁着阴冷的光。 第1289章 这人间如战场,生死难分 悬浮于东篱城前的虚空之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 异人、异兽,源源不断的从中踏出。 它们如屠夫,如刽子手,见人就杀,吞噬掉人族武者的元神。 每当它们吞噬掉一个人族武者的元神,身体的体积、力量,都会随之暴增一倍。 与此同时,这些异兽军的嗜血气息,亦是更加的充沛。 远远望去,恐怖如斯! 原先攻打东篱屠灭神武的那些诸侯国将士们,都开始朝东篱城三军将士的方向落荒而逃。 这些人,想与神武的战士,一同抵御虚空。 楚月望着这一幕,两手紧攥成拳,眼梢逐渐蔓开了讥诮之色。 这人间如战场,利益纠葛,生死难分,哪有什么永远的敌人。 但比起这些,楚月更为担心的是血月。 风悲吟手执一把晶莹剔透地玉萧,停在了她的旁侧,仰头看向血月,说:“月圆屠国夜,都是幌子罢了,邪王既是神武的王爷,只怕已经埋伏多年,在东篱城建立出虚空之门的根基。” 楚月默然不语,仰头望天,眸底折射出血月红辉妖冶的芒。 风悲吟继而道:“血月虚空门,需要血的献祭才行,其实力血脉越强越好,如此,虚空之门才会随之而变大。” “如你和萧姑娘的猜测,邪王的真实目的是帝尊和沐凤鸣,以这两人的强悍程度,献祭出来的虚空之门,只怕我们难以估量。” 风悲吟笑了:“只怕他们想不到,你想要独自一人扛下来,非但如此,你独自一人竟能扛到现在,才是意外地。” “我不是独自一人。” 楚月傲立冷风,手执护国神刀,眸色沉了沉。 帝军司是凌天第一军势。 虽不是掌管虚空之类,但在地层薄弱,虚空气息较浓的地方,都会有帝军司的军队驻扎。 唯独诸侯国,只有一些武殿统计武者以外,大多数时候如同流放般。 诸侯国,低等人。 就连九万年前的虚空之战,诸侯国都是被虚空侵袭较少的。 再者,此次十大学院的比试,热闹超出了往年,几乎引起了大部分势力的注意力。 故此,凌天大陆的武者们,做梦都没想到,时隔九万年的安宁后,虚空竟卷土重来,还是在诸侯国这种偏僻的地方。 恰好又逢小狐狸被诅咒封印的时候,她又还不清楚沐凤鸣是不是北洲慕府老伯公的女儿。 她自然是不会冒险,再多让一些人来送死。 尤其是沐凤鸣。 寒门出身,却成为帝军司唯一的女战将。 她既无家世底蕴的庇护,行事方面又特立独行,得罪了许多的人。 若沐凤鸣因她卷入虚空纷争,只怕那些潜在的人,会把沐凤鸣给生吞活剥了。 到时候,沐凤鸣前有虚空,后有同族之敌,必然是举步维艰。 这么好的沐将军,不该来东篱。 楚月轻吸了一口气,双眸紧盯着血月。 血月以血献祭,建立新的纽带。 那是不是也说明,若以血反祭之,就能摧毁纽带? 这时,风悲吟轻挑了挑眉,凑近了楚月:“月美人,你只知心疼那只臭狐狸的,怎么不心疼小生陪你出生入死无怨无悔?” 第1290章 战死在城前,镇守到黎明 “你可以现在走。” 楚月说道:“风悲吟,事已至此,逃出去吧,活着比什么都好。” 风悲吟的嬉皮笑脸忽而僵住,凝视着女孩容颜的眼神,受伤般黯淡了下去。 但楚月一心放在血月之上,脑子里的想法高速运转,没有察觉到风悲吟的细微变化。 风悲吟沉吟了好一阵,突地摇开了折扇,漫不经心地说:“小爷今日我还就不走了,就要舍命陪美人了。” 说话之时,他的眼角余光扫了眼邪王,再看向了血月。 楚月脚步顿住,侧目看向了风悲吟,忽的伸出手郑重地拍了拍风悲吟的肩膀:“谢了。” 话不多说,她提刀不顾萧怀罡等人的阻拦,再战沙场,直奔向那一道墨黑的身影。 风悲吟直到楚月远去,才动了动削薄殷红的唇,碎碎念说:“明年今日,别忘了去小爷的坟前烧几个苹果,小爷的苹果,不能被那臭狐狸给偷吃了。” 此刻,楚月停在慕倾凰的身边,一刀斩去靠近慕倾凰的异人。 鲜血溅飞。 她骤然抬手,红袖挡去了弄脏母亲衣裳的鲜血。 “小楚,回去。” 慕倾凰收刀望向楚月,另一只手抬起想要去抚女孩的墨发。 抬手之际,忽而看到自己手上都是脏污的血迹。 慕倾凰收回了手,在衣裳处擦了擦血迹。 “我不回。” 楚月固执地看着她。 “小楚!” 慕倾凰连呵斥都舍不得,只是略微无奈了些。 “镇北侯的女儿,不会临阵脱逃,神武的将军,只会战死在城前,镇守到黎明。” 楚月低声说罢,一刀猛地插在了地上。 随即,脚掌点地,身如飞燕,刹那间流星追月暴掠至半空。 她心神骤闪,与之有着契约的朱雀飞奔而来,火光湮灭在了她的身躯。 脊背,生长出了一双火色羽翼。 双瞳是诡异的血红,中央燃烧着两簇妖冶的火焰。 楚月浮在高空,取出鎏金璀璨的沧溟弓将其拉开。 指尖处,光芒涌动,一根朱雀火翎箭破空而出。 楚月拉到极致,松开了手,箭矢分裂开了十几道,扎入了异人们的咽喉。 慕倾凰望了眼楚月,眉角眼梢有骄傲自豪,还有几分心疼。 来不及多想,慕倾凰就投身于战场。 楚月以沧溟弓对准异人,慕倾凰则只身去抵挡虚空之门。 以一人之躯,抵挡千千万万的异人军。 她墨衣翻飞,扬起了右手的赤神刀。 “赤神,陪我再……战一回吧。” 慕倾凰说完,赤神刀发出了兴高采烈的刀鸣声。 慕倾凰嘴角含笑,回头不舍地看向了楚月的身影。 小楚。 抱歉。 娘亲,又要食言了。 娘亲,不是个好娘亲。 慕倾凰眼眶通红,攥紧了赤神刀,正欲割裂开精血的时候,一名男子堵截了她。 风悲吟伸出手将其拦住,说道:“镇北侯,让我来吧,失去我,神武的将军还能好好活着,若失去了你,她会疯掉的,我不想再看到那样的她。” 慕倾凰拧着眉,诧然地望着风悲吟,旋即摇头:“孩子,我是神武的镇北侯,若你有心,烦请你代我去长白古村买一些长命锁,送给小楚,说是我给她的。至于长命锁的钱,只能下辈子还给你了。” “既然侯爷允诺了她,就当亲自履行诺言,这世上,不该再多一个没娘的孩子。” 风悲吟摇头,执意要进虚空之门。 这里,是摧毁纽带的中枢所在。 他知道,镇北侯也知道。 慕倾凰目光复杂,旋即爆发出了体内的力量。 武宗境,至高无上! 武道气力的翻涌,吸引来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慕倾凰一把推开了风悲吟,一刀割裂开掌心,血液吸引虚空之门地异人,满腔孤勇走进去。 先有国,后有家。 先是镇北侯,再是为人母。 她从来不是个好母亲,以前是,以后也是。 小楚。 若今晚过后,夜里多了一颗星辰,便会伴你而生,如影随形。 “娘亲!!!!” 身后,响起了女孩歇斯底里的声音。 楚月丢掉了手里的沧溟弓,后知后觉狂奔而来,用尽了浑身的力,嗓子喊到了沙哑。 若失而复得再失去,这希望倒不如从未出现过! 楚月狂奔在风里,身后的羽翼扑闪的飞快。 无数道目光,落在了虚空之门。 也就在这时,天地四方,亮起了火光。 天光微亮前,东方有龙吟之声响起,北面的军队高举起帝军司“沐”字的军旗,南边有仙音缥缈,金莲绽放,天边还有白发老人踏着清风,佩戴战争学院的徽印。 第1291章 接下来,不要看,不要听 嘭! 楚月因情绪激烈,元神欲崩,没有使好朱雀火羽,导致她重重地摔在了虚空门前。 口中,溢出了大量的鲜血,眼睛红到吓人。 她终归是人,不是神。 她有人的软肋,人的脆弱。 四方天地,援兵已至。 楚月却如疯魔般,丝毫不知,跌跌撞撞爬起来,又摔倒在地。 这一回,她慌到连双腿都在发软,布满伤痕血迹的手,不停地朝虚空之门伸去,想要留住那一道期盼了两世的身影。 母亲的执念,早已深种于灵魂,不知不觉成了她的心魔。 她不敢去想,若兜兜转转到头来,不过是看到慕倾凰魂飞魄散在自己的面前,这条路,她是否还能有勇气走下去。 楚月紧咬着唇,双肩不停地颤动。 又一口鲜血涌上咽喉,她生生地给吞了回去,哆嗦的唇发出不清晰的颤音:“……不……” 她又要没有娘亲了,如那孤魂野鬼,行尸走肉,魔怔地游荡在这人世。 楚月满目哀伤地低下了头,身后羽翼的光,也瞬间黯淡了下去。 突地,一双墨金软靴停在了她的面前。 楚月仰头望去,瞳眸紧缩。 慕倾凰万分心疼地望着她,屈膝触地,放下刀,伸出双手轻拥住女孩清瘦的身躯。 她以为,忠良为民四字,早已刻进了骨髓里。 为天下,舍小家,是像她这样的人,必走之路。 只是当她听到楚月声嘶力竭的喊声,隔着一扇门,幽幽光,看见女儿无助吐血的身影,有一刹那,她想当一个自私透顶的人,不去天下生民,只为眼前的孩子。 “小楚,人生的使命,早在冥冥之中就已注定,娘亲注定不是一个好娘亲,注定不是陪你到最后一程的人。” 慕倾凰在她耳畔低声说:“听娘亲的话,好好活下去,娘亲不会死,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 楚月猛地摇头,一双眼瞳红得吓人。 她的双手紧攥着慕倾凰的衣裳,胸腔颤动,骤吐出了一口血。 “小楚!” 慕倾凰担心不已。 楚月抓住慕倾凰的衣袖,眸底泪光闪动,低声说:“我说过,镇北侯的女儿,不会临阵脱逃。” “娘亲,你不是好娘亲,同样的,我也不会是一个听话的女儿。” 楚月咧开嘴一笑,抬手摘掉穿在衣裳里的玄武内甲,趁慕倾凰不备,朝虚空之门冲去。 “抱歉了,这青史留名的机会,就留给我吧。” 楚月紧咬着下嘴唇,用尽武体内所有的气力,一心赴死。 若注定她们之间,有人要死,为什么不是她呢? 慕倾凰心口震颤,急忙追去。 倏地! 龙吟响彻四方,撕裂夜的黑。 百尺巨龙,在狂风之中摇摆。 血月之下,龙鳞折射出道道冷冽的寒光。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天而来,落在了楚月的前方。 以至于楚月不顾一切朝前狂奔,用力过猛,并未冲入危险四伏的虚空,反而扑入了结实温暖的怀抱。 楚月元神耗损太多,再者这场战斗又几乎透支了所有的精力,如此一撞,口中再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艰难地抬起头来,看见那妖孽的脸庞之上,一双因怒而发红的紫眸。 但最终,男子掩去几欲滔天的愤然,小心翼翼地搂抱着她,轻抚女孩后脑勺,低声说:“是我不好,才让你受这无妄之苦。” “抱枕。” 楚月发出轻微的声音,仿若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境。 “我在。”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熟悉的真力过渡她全身,治愈着她裂开的元神。 楚月似是想到了什么,说:“抱枕,血月若是全部出现,虚空之门一旦完全建立,诸侯国就会沦为虚空的领土。” “我知道” 夜墨寒撕下袖口的一截黑绸,绑在了楚月的眼睛之上。 他说:“接下来,不要看,不要听,这片土地,这些人,都交给我。” 第1292章 在百鬼游荡的丛林相遇过 夜墨寒俯身在她的眉间,轻轻一吻,眼底隐忍着血海翻涌般的肃杀之气和伏尸百万的怒火。 在他的记忆深处,眼前的女孩,纵然是天塌了,依旧是处变不惊。 她如钢铁般,有着坚定不移地意志。 如今却被逼到这个地步,便知其中的凶险和坎坷,有多么的难熬。 而哪怕是在这种时候,她也没有想着依靠他,是怕他也卷入这虚空纷争,往后余生更难走。 他的阿楚,事事都要强,为他人思虑周全,却从不知如何照顾好自己。 楚月紧攥着夜墨寒的衣袖,低声说:“不行,有人背叛大陆,与虚空同流合污,早便想到你会来,想用你来血祭虚空之门。抱枕,你不能有事。” “若是有事?” “那我下深渊,去虚空,屠遍地下千丈。” 楚月心口骤然一紧,咬牙道。 “那便不会有事。” 夜墨寒指骨微蜷,裹挟着些许的热,自女孩沾染敌人血迹的琼鼻轻轻一刮,轻声说:“能死在你的手上,便宜他们了。” 如此说罢,男子取出了两个精致的绯色的蝶翼结。 “你不辞而别,忘了把这个带上。” 夜墨寒五指轻梳女孩的墨发,将蝶翼结夹在了上方。 旋即,再把另一个,夹在了自己的肩前。 对他来说,比荣耀的勋章还要重要。 夜墨寒将她横抱起,走出虚空之门,脚掌踏地,掠上了百尺巨龙上。 他把女孩放在了巨龙的脊背,转身朝下走去。 楚月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夜墨寒的一截衣袖,慌张道:“抱枕——” 她不愿失去娘亲,也不愿失去抱枕。 她还没告诉抱枕,九万年前,他们在百鬼游荡的丛林里相遇相知过。 她想娶他的心思,早在九万年前就有了。 这一切,抱枕都还没知道。 夜墨寒心疼地望着总是容易失控的她,轻握住她的手,拭去她嘴角的血迹:“我不会死,把你交给旁人照顾,我不放心。” 夜墨寒抬起手,轻抚楚月鬓边随风紊乱的青丝,随即站立起身,垂眸俯瞰苍茫大地,周身的气息,几乎瞬间骤变,凌厉锐利,散发出令人骇然的帝王之气,如君临天下般,原先内敛的气息好似狂风骤雨释放而出,压抑在东篱城前的每一处。 下一刻,他纵然跃入战场,停在异人军之中,轻垂着妖冶的紫眸,低声说:“敢动吾妻,做好死的觉悟了吗。” 他骤然一挥手,无数血雾喷涌而出,化作血刃贯穿异人的咽喉。 夜墨寒踩着异人的尸体,往前走去,如没有感情只知杀戮的魔,那滔天之怒,如江河淹没此地。 “夜帝尊,你终于来了。” 半死不活的邪王,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他无比的兴奋。 他将与夜帝尊、沐凤鸣这般的人,一同血祭。 从此,他轩辕七,必然青史留名,成为万古传说。 后人们提及他的名字,有恐惧,有敬畏,这才不负他一番大作为! 等他走到黄泉路上,他要质问先皇的决定,让先皇看一看他在人间的成就。 而随着邪王的声音落下,果不其然的是,血月察觉到强者的来临,嗜血的气息越发弥漫,绯色蔓延的速度增快数倍不止。 沐凤鸣率领军队走过来,数百只异人扑了过去。 沐凤鸣拔出长刀,一刀凌空斩去,刀刃如圆形的光散开,只见数百只异人烟消云散。 “若小家伙有什么事,老子此生,定与你们虚空不死不休,要你们虚空永不安宁。” 沐凤鸣冷喝一声,迈腿走至了夜墨寒的前方,说道:“这血月和虚空之门,似乎早就锁定了我们,摧毁血祭比难如登天,夜帝尊,虽说以前多有摩擦,但这回看在小家伙的份上,你我必须要携手破局了。” “不必了。” 夜墨寒道:“本尊妻子受的委屈,本尊会去加倍讨回来,神武国,本尊亦会来守。” 沐凤鸣皱紧了眉头。 废话,小家伙不是这厮的妻子,难不成还能是她的妻子? 第1293章 剑锋席卷三千里,寒光照亮血雾天 沐凤鸣无语至极,顿时觉得地上异人尸体的脏臭味,都掩盖不住夜帝尊九万年老坛酸醋的气息。 但沐凤鸣同时也很清楚,这次虚空之门的血月纽带,想要摧毁,万般难。 就算她和夜墨寒携手,能有三成的胜算就已经不错。 夜墨寒是想独自面对这份危险,也算是尽为人夫的责任。 沐凤鸣抿了抿唇,半眯起眼睛:“夜墨寒,不要低估虚空。” 邪王的笑声,尖锐刺耳,响在猎猎风里:“能有二位陪本王血祭于月,本王无悔。” 血月光,骤然洒落。 这一刻,数以千万计的鬼哭狼嚎,从虚空门内传出。 东篱战场前的异人们,化作一道道血光,与月色融为一体,成为了可怕的巨兽。 巨兽有血月光的照射,便拥有源源不断的力量。 而当血月光洒在夜墨寒、沐凤鸣等人的身上时,便会削弱他们的力量。 另一侧,来自南方仙风道骨的几人,站在金莲之上,身上的服饰,镌刻着“稷下学宫”四字。 其中一名中年男人,望着血月生长的速度,以及巨人膨胀的力量,叹息道:“纵我们所有人都全力以赴,只怕也难以阻挡血月的出现。只是令人惊讶的是……” 男人目光落在东篱城前的三军将士和武者百姓身上。 然后,诧异地说:“虚空来袭,势不可挡,小小的诸侯国,究竟是如何做到坚持到此时的,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旁侧白发苍苍的男人老人,低头望向了百尺巨龙之上眼睛遮着黑绸的红衣少女。 随即叹道:“想不到小小的诸侯国,竟会出现如此优秀的武者,看来若是熬过此劫,武道巅上,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新的传奇了。” 两人谈话之际,旁侧踏清风而至的战争学院队伍,由纪苍、云鬣为首。 纪苍面朝夜墨寒,说道:“夜帝尊,老朽等愿助帝尊一臂之力,共同御敌。” “诸位都是阿楚的师长,便不必如此辛苦。” 夜墨寒话音才落,抽出身后的血杀剑,长腿掠动,踏着长风一路往前,刺向了叫人惊悚的吞天巨兽。 “吼!” 巨兽怒吼一声,其音波如海啸,似山崩,连整座东篱城和远处的群山峻岭都在颤动。 大地摇晃不止,巨兽之力可通血月。 血月光,骤成千万箭矢,射向了被巨兽钳制的夜墨寒。 邪王笑声不止,笑到泪水飞溅出了眼眶。 他以为,虚空之门和血月的胜利即将到来。 他一个小小诸侯国的王爷,竟为虚空谋取千秋大业,还让九万年的夜帝尊血祭。 这是何等的成就啊! 突地,邪王笑声止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但见掠到巨兽头顶的夜墨寒,长风呼啸中一剑指天,周身光芒涌动! 血月光,洒在他的身上,非但没有削弱他的力量,竟还在源源不断的为他传输力量! 怎么会! 邪王愕然。 那可是虚空而成的血月,怎会为夜墨寒所用! 更可怕的是,夜墨寒的身躯和血杀剑,犹如海纳百川般,竟可以汲取那么多的血月光。 随着他的汲取,天穹明月之上的绯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离,渐渐回归一轮白月! 夜墨寒是怎么做到的? 邪王百思不得其解。 战场上的全部人,都已愣住。 直到片刻,夜墨寒剑挽血色狂花,斩向了巨兽! 剑锋席卷三千里,寒光照亮血雾天。 其剑法遮天蔽月,裹挟着杀戮的气息。 强大的巨兽,彻底分崩离析,成为了无数的异人、异兽摔倒在了地上。 四周一阵死寂,而后喧哗出声! “邪君!是邪君!邪君就是夜帝尊!” “夜帝尊竟然会是邪君……” “……” 沐凤鸣抬头看他,拧起了长眉:“他竟不惜暴露身份,以邪君之力,护神武……” 他对那孩子地感情,又是何等的深,能让一个以杀伐为生九万年的圣域之尊,成为这保家卫国的救世主,倒也令人唏嘘不已。 第1294章 吾有一剑,吞月斩兽断虚空 若是以夜墨寒的帝尊之力,纵然加上沐凤鸣这一等战将和稷下学宫的来者,也无法阻挡血月噬天。 但夜墨寒自甘化身为承载血月的容器,暴露出邪君的身份和力量,方可一剑吞血月,斩巨兽,断虚空! 众所周知的是,各大陆的名门正派,都在找到有邪君迹象的武者。 意图在武者成为邪君前,将其除掉,永绝后患。 如此,方得各大陆的安稳太平。 夜墨寒这一剑,不仅是在阻挡虚空,救下神武东篱,更是在断送自己的人生与路。 最恰好的是…… 此前他担心邪君之事,会给妻儿带来祸患。 他便时常焚烧邪根,企图毁灭。 现如今,被他焚烧为灰烬的部分邪根,得到血月之力后,都已恢复如初。 甚至比以往的邪根,更加强悍! 夜墨寒手执血光闪烁的长剑,负于身后。 他立在暗潮涌动的狂风里,望向了不远处的百尺巨龙。 巨龙背部的女孩,一身如火红衣,黑绸遮了她的眸,墨发上的蝶翼结,恰到好处的好看。 许是真力过渡的缘故,楚月不仅看不见,还听不见。 她只陷在空无的黑暗,但周身流动着抱枕的真力,让人分外的安心。 “抱枕。” 她低低的呢喃声被风吹散。 “我在。” 男人的声音,如在天边,又似在耳畔。 楚月微垂着头,染血的唇角,绽入了温柔的笑。 她唤:“抱枕。” “我在,永远都在。” 夜墨寒的回答,一如既往。 女孩唇边的笑意正浓,遮眼的黑绸,尾端轻飘起。 分明一身血腥气,映在在男子的眼中,却是飘然如谪仙。 夜墨寒眸色深邃,如炽烈的火永不灭。 他知道。 就算他沉沦在地狱,他也永远遏制不住自己的怦然心动。 哪怕人生再过去九万年,他依旧愿意把自己的灵魂和生命,心甘情愿的奉献给所爱之人。 无怨,无悔。 夜墨寒持剑站在高空,墨袍翻飞,眼梢的血痣绚如晚霞,低头望向了散在四面八方的异人们。 这些异人口吐诡异而粘稠的鲜血,怒视夜墨寒,发出嘶吼之声,还欲再战。 夜墨寒一双如紫宝石般的瞳眸,中央处赫然出现了妖邪的血色光芒。 他望着这片战场上的异人,如同看着乱葬岗堆积如山的尸体。 旋即,他以疾风之速,飞掠而出,身后只留下血红色的光影。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剑气所至,饮血方归! 四周众人只见一道光影,如逐风追电,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腾腾杀气冲天起,血色剑花出现的刹那,便有异人的身体化作血雾。 一道道血雾绽放,如开在地狱的花儿。 他自血雾之中穿梭,矜贵如斯,不沾染半点儿的血腥。 “给我杀了他,杀了他,把他献祭给血月!” 邪王大声嘶吼。 倒在地上的他,拿起旁边地上的刀刃,插进了自己的大腿。 以血为音,号令群兽! 但见邪王颤抖着手掏出了红色玉哨,放在嘴边一吹。 他愿献祭为虚空,让异人军们再次振作。 果不其然,玉哨之力,让异人、异兽们清醒过来,冲向夜墨寒。 夜墨寒冷血无情,似为杀伐而生。 他如一道血月光,以雷霆之势,速度更快的穿梭异人、异兽里。 直到他留下的光芒,犹如烛火布满每个角落。 下一刻。 夜墨寒一闪而过,停在异人、异兽的军队的前方,恰好是邪王的身旁。 手中的剑,抵在了邪王的咽喉。 “想好,怎么死了吗?” 他睥睨着血泊里的邪王,嗓音低沉,堪比锁魂冥音。 与此同时,他的身后,出现了成千上万道的微妙爆破声。 只见那些站立的虚空之物们,瞬间如烟花绽放,爆裂成了血雾。 白月清辉下,竟堪比火树银花的绚烂。 第1295章 诸侯国的夫婿 邪王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如妖似魔般的男子,那浑身上下爆发出的肃杀之气,叫邪王心口颤动。 他竭力地瞪大眼睛,眼角似要裂开。 一口血液,梗在了咽喉。 一口恶气,憋在了胸腔。 邪王痛苦到如烈火灼心,但他不敢动弹半分。 男人的剑,指着他的咽喉。 冰凉的触感,如死神的呼唤。 邪王双目通红,不敢相信自己以身献祭,多年布局,竟是功亏一篑。 还以如此滑稽的方式结束。 他不甘心! 突地,邪王瞪着眼睛说:“夜墨寒,你太愚蠢了,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爆出自己的邪君身份,你如此愚昧,会万劫不复的!” “依本尊看,如今万劫不复的人,是你。” 夜墨寒面色不变,眸色妖邪地望着地上的男人。 他正欲一剑刺穿对方的咽喉,但想到楚月身上的伤,眼神骤狠。 随即便见夜墨寒剑刃掠过血月形成的火焰,从邪王的咽喉湮灭,一路蔓延到邪王的四肢百骸。 “既是你执着于此,那本尊就赐你一个万劫不复吧。” 夜墨寒冷漠地俯瞰着周身伤口冒着火光的男人。 血月之火,会如蚂蚁啃噬般,从武体内里,一寸一寸地焚烧掉邪王的骸骨、筋脉、脏腑。 “啊啊啊啊啊啊!” 东篱城前,火色如烟,静谧的夜只响起邪王的惨叫声。 他痛苦到七窍流血,蜷缩着身躯在尽是鲜血的地上滚来滚去。 邪王即将晕厥过去之时,夜墨寒轻抬修长如玉的手,一道真力流出,晕染在邪王的眉间,来治愈着邪王的元神。 至此,邪王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 清醒地感受着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逐渐被燃为灰烬的速度。 “死,太便宜你了。” 夜墨寒低声道:“你该庆幸,这是为阿月暖过手的真力。” 他清绝优雅,但所作所为,却比虚空还让人恐惧。 这…… 方才为圣域之尊,一代帝尊夜墨寒! 他从百鬼之森走出,用杀伐积累功勋,使圣域人人敬而远之! 慕倾凰远远地望着夜墨寒,心渐渐放了下去。 他本邪君,却愿为小楚走正道。 这份感情,哪怕她身为小楚的母亲,也不会去轻易质疑。 小楚觅得良人,于她而言,是难得的喜事。 轰! 虚空之门,又来一波新的异人军。 血月消失后,虚空之门只能说不再膨胀。 但原先建有的虚空之门,却永远存在。 稷下学宫的老者走向夜墨寒,说道:“帝尊,此门,可有对策?若是暂时苦恼的话,烦请帝尊拖延时间,老夫这就回稷下学宫,求来法宝封印此门,帝尊意欲如何?” “稷下学宫路途遥远,早在帝域时期就不过问诸侯国之事,如今本尊身为诸侯国的夫婿,此事当由本尊来处理。” “但虚空之门,需学宫法宝封印,是鬼皇大人当年所留,帝尊……” 老者的话尚未说完,就见夜墨寒飞掠而出,来到虚空之门前。 他一剑斩下,血光漫天,封印住虚空之门! 老者陡然惊愕:“他竟用从血月吞噬来的虚空之力,封印虚空之门,这太不可思议了!” 稷下学宫的中年男人道:“属于虚空的血月之力,经过他邪君武体的淬炼,竟完全为他所用了。邪君,果真如传闻般恐怖可怕!” 第1296章 弱者皆如足下蚁 四方的武者、将士、百姓都已目瞪口呆。 这一战的精彩,此起彼伏,叫人绝望又涅槃得新生。 一些青涩的少年武者们,望着百尺巨龙上的楚月和夜墨寒的身影,对武道有了新的感悟。 而帝军司的军队之前,沐凤鸣穿着军装,系有披风,半眯起眼睛扫着夜墨寒。 虽说是个让人讨厌的老坛酸醋,但沐凤鸣承认,这人是小家伙的良配。 那她就不夺人所爱,棒打鸳鸯了。 沐凤鸣这般想着,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一道身影之上,皱了皱眉。 视线的尽头,是黑衣染血的慕倾凰。 慕倾凰正在观望夜墨寒,忽而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抬起眼帘,看向了那个一袭军装英姿飒爽的女人。 两人隔着风相视,心中如平静的湖面起了浅浅地涟漪。 沐凤鸣两手环胸,轻颦了颦眉,随后收回了视线。 慕倾凰却是若有所思。 这时,被血月光火封印的虚空之门,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邪王所率领的异人军队,就此,全军覆没。 诸侯国合纵将士仅剩的队伍里,谢子默满脸惊慌,正蹑手蹑脚的,逃出去。 咻! 倏然——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停在谢子默的面前。 一把锋利逼人的护国神刀,抵在了谢子默的眉心。 楚月早已摘掉了遮眼的黑绸,冷漠地看着谢子默:“让你走了吗?” 谢子默如被扼喉,愕然又惊悚:“三爷……我……” “扑通”一声。 谢子默屈膝跪在地上,发红的眼睛流着泪。 “我错了,三爷,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求你,求你放过我。” 谢子默后悔不已。 楚月淡漠地望着他,不为所动。 她清楚。 若这一场战争,是谢子默胜。 那么,他会把她的头颅,挂在这东篱城前,祭奠他们曾经相伴过的一段路程。 弱肉强食,成王败寇。 在这个世界,弱者皆如足下蚁,任人践踏,毫无话语权。 楚月从不是仁慈之人。 “我说过,我能拉你一把,也能推你下去。” 楚月面无表情地道:“背信弃义的人,还是去地狱里忏悔吧。” 楚月手起刀落,血洒红衣。 她渐渐转过身,复杂地看向了那一道身影。 邪君的气息…… 她的抱枕,最厌恶、害怕邪君的一切。 现如今,又成为邪君。 而这一切,皆因她。 楚月放下刀,眼眶渐红。 “抱枕。” 她低声说。 “我在。” 他在远处回应,不往前一步,似怕邪君之气,弄脏了他心爱的姑娘。 楚月隐忍着痛苦的情绪,张开了双手,道:“抱我——” 夜墨寒愣了许久,才身影闪掠,来到楚月的面前。 一双长臂,紧紧地环绕住女孩柔软纤瘦的身躯。 女孩的眼梢,滚烫的热泪自面颊流淌而过。 刹那间,夜墨寒慌了神。 他手足无措又万分轻柔地拭去女孩眼尾的泪,九万年还从未如此慌过。 他温柔地哄:“我不是在这吗,你看,完好无损的,尽到了神武国叶将军夫婿的责任,还毫发未伤,你若有气,你打我也好,阿楚……” 话未说完,就见女孩踮起足尖,双手环住男子的脖颈,咬住了男子削薄的唇,堵住了那喋喋不休的安慰声。 楚月眼尾的泪珠,缓缓流下,没入了发间。 她睫翼轻颤,微闭着双眸,心口装满了眼前的男人。 第1297章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此刻,天地无声,厮杀静止,彼此之间仿若只剩下静止。 这一路走来,他们相互依靠,共同成长,有悲欢,有离合。 若在曾经,楚月不知情为何起。 但现在,楚月知道,只有这个人站在这里,什么都不说,就足以乱了她的心。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 风声习习。 一夜大战,天光破晓。 黎明的第一缕浅金色的曙光,洒落在他们的身上。 圣洁,而不可侵。 夜墨寒环搂着女孩的腰肢,反守为攻,轻舐女孩的唇齿。 满腹温热,一发不可收拾。 沉溺入骨的爱意,一身凡人皮囊遮不住。 尸骸遍地血腥味十足的战场,好似只听见了彼此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那一颗心脏,为对方而跳、 适才被夜墨寒插在地上的屠杀剑,似是不耐烦酸溜溜地颤了一下。 百尺巨龙浮动于风,一声龙吟如胜利赞歌。 片刻,夜墨寒放过了她。 深邃的眼眸尽是宠溺之意,温柔的不像是适才穿梭千军万马杀人于无形的邪君。 他略微垂着睫翼,双目如宝石般折射着熹微的晨光,倒映出女孩的眉目。 夜墨寒抬手,将楚月鬓前的青丝,勾至了耳后,极有耐心地哄道:“不难受了,好不好。” “好。” 楚月咧开嘴笑,一双清眸潋滟动人心。 晨曦的旌旗,猎猎作响。 城墙上下的士兵,在战争结束后,依旧严阵以待。 楚月将自己的手,塞入了夜墨寒的掌心。 “抱枕,我手冷。” 她低声说,丝毫不提及邪君之事。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怕极了。 她曾在深渊游荡,见识过人间冷暖,世态炎凉,懂这人性本善,也深知这人性本恶。 她纵然是个赌徒,也不敢去赌一赌隔着人皮的心和原始的人性! 她镇守东篱,愿以身殉国,是她的责任和使命,是她的信仰和坚持。 但她怕,怕抱枕不惜暴露邪君,斩杀异人,逼退异兽,封印虚空,到头来,会被神武国的子民所伤害。 从此,被全大陆的名门正派所讨伐。 那么今日之举,便是自取灭亡! 夜墨寒和她一样,都是经历过人性的阴暗面,知这人心不可赌。 但他即便知晓是自取灭亡,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上了这条路,护了这个国! 楚月咽喉酸痛万分,如没江水般,凉意漫过了胸腔和四肢,冷得灵魂都在颤抖。 丝丝缕缕的真力,萦绕在她的十指。 这一双手,陡然就被温暖给包围了。 男子修长如玉的指骨,嵌入了她的指缝,紧紧地握着。 十指相扣,纵死生,不离分。 楚月红唇微勾,轻吸了一口气,用力的攥紧男人的手,仿佛在坚定什么。 不论结果如何,她都会与他同行。 上穷碧落下黄泉。 至死不渝。 抱枕在哪,她便在哪。 唱一出,夫唱妇随! “叶将军。” 东篱城防军之首,白发老将军走了过来,说:“诸侯国合纵之军,除了死于我方军的士兵,还有大部分死于异兽之口,如今剩下三千余人,有部分要逃,已被我军拦截,叶将军,他们当如何处理?是要归还各国吗?还是留在我国?” 楚月缓缓地松开了夜墨寒的手,往前踏出一步。 夜墨寒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默不作声,只跟在楚月身后。 众所周知,他夜墨寒行的是妇唱夫随,靠的是夫凭子贵。 楚月立在前方,目光扫向了敌军的俘虏。 在轩辕王朝,在神武国,在镇北军,从不杀俘虏。 这是以仁治国,是仁义之道。 但楚月从边关锦绣城,一路而来。 每一座城,都是空城。 堆积如山的尸体。 不甘受辱的妇女撞死在墙前。 幼女、老人,都没有在这场灾难里得到幸免。 婴儿,孩子,如彘犬,如牲口。 这些士兵自甘堕落,甘愿与异兽同流合污,甘愿成为虚空的奴。 世上公道,血债血偿! 她若放过这些人,那些死去的无辜之人,谁又来救赎? 地狱里最不缺的就是冤魂。 而除此之外,她还要以她的方式,保护她的抱枕! 这些人,既见识到了邪君之力,便是抱枕最大的威胁! 放虎归山,乃愚不可及之事! 楚月深吸一口气,两手握拳。 半晌。 她睁开锋利如刀剑的眼眸,铿锵出声:“三军将士听令!” “末将在!” “末将在!” “……” 一声声,震天响。 第1298章 不负神武,不负你 楚月眸光无情,淡漠地扫去,声调陡然高起:“听本将号令,犯我轩辕者,杀——无——赦!一个不留!神武不收投诚者!屠我神武者,人恒屠之!用他们的鲜血,祭奠我神武将士百姓的亡魂路!!” “犯我轩辕者,杀无赦!” 众人竭尽全力的低吼出声! 这场战,不能释怀! 他们有家人,有战友,惨死于敌军的手中。 原谅恶人,是阎罗爷的差事。 不是他们! 他们只负责,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喊杀声,动天地。 风声凉,号角响。 楚月垂手而立,淡漠地望着敌军战俘,死于三军将士的刀枪剑戟之下。 她的眼底波澜不兴。 只要能护下抱枕,莫说这些人,纵是要她这条命,她也愿奉送。 后方。 男子身长玉立,眼神复杂地望着女孩的背影。 张了张薄唇,却是欲言又止。 最终轻笑了笑,走上去,握住女孩又凉了的手,真力过渡,用温热暖着女孩。 他曾说过,要为其暖一辈子的手,少一天,都不能算是一辈子。 人群之中。 稷下学宫的队伍里。 白发老者负手而立,执一霜如雪的拂尘。 四周众人,见楚月冷血发令,都略显心颤。 白发老者深深地望着楚月。 旁侧同为稷下学宫的中年男人,震撼地叹道:“这两人难怪能走到一起,真是绝配,一个不怕被天下名门诛杀为她自爆邪君,一个想保邪君杀战俘三千余,此事若传出去,她便是穷凶恶极,遭那些名门人士的唾弃,想要走武道巅正道,会更难。” “别忘了,你也是名门人士。” 白发老者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望着中年男人。 男人这才想起来,干咳了声:“是……是吗?” “你觉得呢?” 白发老者意味深长。 男人被口水给呛到,眼神飘忽不定,别扭地说:“其实偶尔偷个懒,不当一天的正派之人,也行吧?大不了归还给稷下学宫一天的俸禄吧?” “老朽特许你等带俸禄休假一天,今日就当游山玩水吧。”白发老者道。 “是!” 其他人都颔首点头。 白发老者笑容可掬地看向了楚月和夜墨寒。 这一双人,都是一等一的狠啊。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白发老者虽是如此想,眼里却尽是赞赏之意。 “凌天大陆有年轻人如此,老朽,深感欣慰。”白发老者自言自语。 中年男人幽幽纠正:“夜帝尊不算年轻了。” 白发老者险些气得一把揪掉了胡须,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中年男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他这酝酿出的大好情绪,硬是被这厮给搅掉了。 此时此刻,战俘三千余,渐渐毙命于三军将士的手中。 突地,满身鲜血的柳风自燃元神、武根逃出,冲向了东篱城的百姓和武者们。 柳风,日落帝国的军师! “你们疯了吗?!” 他扑向了武者和百姓们,抓住一个少年,一手指向夜墨寒:“那可是邪君!杀人的邪君!凌天的祸害!你们再这样下去,迟早会亡国,会被他被叶楚月害死的!邪君悬赏百亿灵石,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你们还在做什么?” 楚月站在远处,缓慢地抬起了手,拉开了沧溟弓。 箭矢,对准了柳风的后脑勺。 “咔——” 一把匕首,先一步的扎进了柳风的脖颈。 血液溅在前方少年脸。 少年两手握着匕首,浑身都在发颤,害怕得不行。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柳风,红着眼说:“什么邪君?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没有看到邪君,只看到你们和虚空同流合污害我神武又自食其果!” 又一名百姓说:“这日落的柳军师,害人不成反受其害,临死之前都要疯言疯语,实属可笑!” “我们的姑爷,岂是尔等狗贼能污蔑的!” “……” 一道道声音,激烈地响起。 楚月微微睁大了瞳眸,旋即勾唇而笑,扭头望向停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真好。” 她凝视着男人清绝的眉目,低低地说:“不负神武,不负你。” 夜墨寒长指捏了捏女孩的脸颊:“不要再来第二次不辞而别,为夫,承受不住。” 两人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清晨的风和胜利的旗帜里。 第1299章 穷其一生,倾其所有 城楼之上。 风悲吟手执玉箫,斜卧高处,侧过头懒懒地看了眼十指紧扣的两人。 目光扫过楚月发间和夜墨寒肩前的睫翼结,嫌弃地撇了撇嘴。 “恶俗。” 风悲吟酸里酸气地低声自语,掏出了个苹果,嘎吱脆地咬了几口。 最后啃得只剩下一个苹果核了,他随后一丢,恰好砸在了秦铁牛的脑壳子上,气得秦铁牛嗷嗷大叫。 “哪个缺德的!竟敢大庭广众的伤牛!” 秦铁牛瞪大了眼睛,怒不可遏。 不过在此之前,与异人军对战时,吓得腿都在颤,泪水在眼睛打转儿。 风悲吟只觉得聒噪,皱了皱眉,想到那日在漠城被臭狐狸拿茶杯砸了,旋即又啃了个苹果,核精准无误地砸在了秦铁牛的头上,一个大包,骤然出现,可谓是滑稽不已。 沉思了会儿,风悲吟转身跳下城楼,不告而别。 如今战事结束,也没他什么事儿了。 城门前的三军将士和百姓们,都在围绕着楚月、夜墨寒庆祝胜利。 自从默认夜墨寒是自家的姑爷后,也少了些忌惮。 只是还没狂欢一会儿,各自又开始落寞。 这场战争,死了太多太多的人。 这会儿,慕倾凰朝楚月走去,途经帝军司军队之处。 她停下脚步,两手抱拳:“沐将军,久仰大名。” 早在以前带兵作战时,就听说了帝军司出了个寒门出身的女将。 一战闻名四海,惊艳群雄。 沐凤鸣拱起双手,淡淡地笑。 随后,慕倾凰走向了楚月。 沐凤鸣看着慕倾凰的背影,眸色微深。 旁边的秃头壮汉探了个脑袋过来,神秘兮兮地问:“老大,你该不会看上三爷之后发现撬不动墙角,又看上了她娘吧?” 这种荒谬之事,放在其他人身上是绝无仅有,但他们相信自家老大是能做得出来的。 “回去跑圈三万,少一圈就阉了吧。” 沐凤鸣两手环胸,面无表情地说:“反正你这歪瓜裂枣的秃头样也没女人会喜欢,那放着发霉地东西留着也没用。” 秃头壮汉:“???” 旋即,便见军队之中,响起了这人的哀嚎,就差抱着沐凤鸣的大腿哭丧了。 沐凤鸣不闻不问,目光流连于慕倾凰,沉思了会儿。 难不成,她真看上了这娘俩? 沐凤鸣抬手摸了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 此刻,楚月望见母亲,便紧牵着抱枕的手,走近了慕倾凰。 “娘亲,他是我男人。”楚月简单粗暴地介绍道。 夜墨寒抿紧了双唇,分明紧张到了手心冒汗,但还在故作镇定。 这丈母娘的事情,可比圣域出征还让人感到棘手。 “多大了。”慕倾凰慈和地笑。 夜墨寒:“……” “不大,九万年了。”楚月一本正经地回道。 在她的眼里,她和抱枕九万年前就相遇过。 换而言之,她与抱枕也算是年龄相仿。 但这话落在旁人的耳朵里,却是让周围的一双双眼睛充满了异样,惊恐地望着楚月。 就连夜墨寒都有些拘谨。 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但他还没厚颜无耻到觉得自己不大了。 慕倾凰看了看楚月,又看了看夜墨寒,浅浅笑出了声。 就在夜墨寒因为九万年而耿耿于怀的时候,慕倾凰道:“很好,很般配。夜帝尊,把小楚交给你,我很安心。” “侯爷且放心,我会照顾好小楚,穷其一生,倾其所有。” 夜墨寒沉声回道,紫眸熠熠生辉,神色严肃而认真。 他不是在允诺,是把自己的必行之事,庄重的告知予慕倾凰。 楚月白净的小手在男人的掌心。 她扭过头曙光照耀下的东篱城。 这一场战役,残兵伤兵多之又多。 好在此前战争学院旁收到了仙药田,能为这些为国奋战的战士们治伤。 就在此时,一列队伍徐徐而来。 楚月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眸光微闪,扭头看了过去。 旋即,眸子骤然一缩。 那列队伍的前方,是…… 怀倾大师! 第1300章 荣耀功勋傍身,无悔之 远方的队伍渐渐走近,穿过尚未散去的血雾,逐而进入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身穿百衲衣的怀倾大师,白发如雪,眉目慈祥,布满褶皱的苍老脸庞,显露出一副只属于方外之人的慈悲相。 当她远远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和空气之中弥漫的血腥味,转动手中佛珠的速度加快了不少,轻叹了口气,流露出悲悯苍生的神色。 怀倾大师后方队伍里都是身强力壮的武者。 那些体格健壮的武者,集结组合在一起,如同商队般,运送着一车车被厚布遮盖住的物品。 而在怀倾大师的旁侧,还跟着尚未脱去九洲神宫战将甲胄的慕臣海。 以及闻讯赶来的战争学院三长老。 楚月心中一喜,掠步往前,恰好遮住了身后慕倾凰等人的身影。 她望着突然出现的东篱城前的怀倾大师,难掩溢于言表的激动,说:“神武国距离北境路途遥远,相隔数千里,怀倾大师不在青音寺中,怎会……” “叶丫头临走前既是与长辈告别,那贫尼这长辈自然要来一趟这神武。” 怀倾大师手持紫檀佛珠,回头看了眼后方车上的物品,嗓音温和地说:“战事起时,百姓受苦,民不聊生,贫尼又怎能袖手旁观,冷眼看他人疾苦?将士因战争伤残,总归是需要打量药物的。你离开青音寺后,贫尼便想着去寻附近的药商,以前都和贫尼有些交情,恰好纪院长与贫尼说了战争学院的仙药田,贫尼便去了战争学院,与三长老将仙药田的药材,一并采摘了,运送来神武,希望能稍稍解决掉小丫头你的燃眉之急。” 楚月听着怀倾大师的声音,如同长辈家人关心的口吻,眸光轻颤,眼眶微微泛红。 许是怀倾大师思女成疾,又或许是怀倾大师多年苦修佛道,看起来比同龄之人要沧桑显老许多。 就连脸上的褶子,都像是古稀之年。 但老人的眉目,却有岁月里不可多得的温柔。 温柔到能怜悯一缕不起眼的微风。 怀倾大师看见满地尸骸,血流成河,楚月身上遍体鳞伤,一袭红衣早已裂开许多处,每一处都皮开肉绽,触目惊心,有些伤口甚至深可见骨,直教人头皮发麻。 又看东篱城上旌旗飘扬,便知昨夜之苦战,也知神武在这场注定失败的战事之中迎来了胜利。 “小楚!” 慕臣海着急地走过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楚月。 望见楚月满身的伤,泪水溢出了眼眶,斥声说:“我就在北境城,你说你,神武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跟我说一声,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这样,凡事都一个人扛,扛不住可怎么办,都伤成了这样,该有多疼,旁人家的姑娘,掉根头发都要嘀咕很久,你这孩子倒是好,一身的伤,也不知喊一声疼。” “扛得住。”楚月微微一笑。 “扛住了那就不疼了吗?” 慕臣海胡乱拭了泪:“父亲、大哥和四弟他们要知道我没有看住你,让你受了这么多的伤,我还有何颜面回到慕府去见他们?岂不要把我给揍得连亲娘都不认得,小楚,凡事你都不必那么坚强,你是女孩子,你可以任性,可以胡闹,可以疼了就找亲人,不要总是自己一个人挺着。” 慕臣海乃北洲慕府的二公子,九洲神宫的任职战将。 此人一向榆木脑袋,耿直一条筋,以此闻名。 如今众人见慕臣海对楚月如此关切,泪水肆意,一个个满头的雾水,想不出个所以来。 最后,只见四周的围观者们,都为慕臣海捏了把汗,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夜墨寒的身上,思量着夜帝尊会用何种残酷非人的手段宰了这半路杀出来的情敌。 谁知夜帝尊负手而立,原地不动,神色之间不见半分愠怒,好似允了自家那位妻子要纳小的想法。 一时之间,众人的思想精彩纷纭。 更加的想不明白了。 堂堂圣域帝尊,竟如此大度,能容下后宫佳丽三千人? 若关心急切的慕臣海得知这群人的心中所想,只怕是要吐血三升。 这会儿,怀倾大师见慕臣海神情焦灼,举止粗俗,毫无斯文可言,皱着眉“咳”了一声。 但慕臣海的一门心思都在楚月的伤上,喋喋不休的念叨个不停,总是来回重复那么一两句话:“你一个小姑娘家地,受这么多的伤,要被他们知晓,不仅要心疼死你,还要削了我的脑袋。” 楚月直视着慕臣海的眼睛,脊背似冬日劲松般挺直着。 良久。 她两手作揖,神情严肃,咬字清晰铿锵有力,无比认真地说:“北洲慕府的祖训,伤为战士之荣耀,殉国为慕家之功勋。有荣耀和功勋傍身,晚辈叶楚月,无惧,无怨,无悔之。” 第1301章 不肖子孙叶楚月,叩见外祖母 慕臣海望着眼前坚毅刚烈满身铁血的少女,愣了一会儿,愕然又震惊,随即喜极到热泪盈眶。 自从在逍遥城鬼月殿知道楚月是凰妹之女,他便无时无刻都想把小楚带去北洲,去慕府。 但因凰妹之事,楚月从不在外提及自己是北洲慕府老伯公的外孙女,也从不因这份荣耀而沾沾自喜,以势压人。 哪怕她无数次地被人嘲笑诸侯国的出身,想着的也只是告诉这些愚昧俗人,纵然出自诸侯国,亦可不卑不亢走这堂堂正正的武道之路。 慕臣海以为还要很远,很久,才能把小楚带回家,才不用看她在外颠沛流离。 才能将小楚的身份公之于众,让这天下人知道她是慕府的金枝玉叶,掌上明珠! 没想到的是,楚月如今竟然主动地当众提及北洲慕府,竟无半点儿的避讳! “小……小楚……” 慕臣海激动到语无伦次,又害怕是自己想多了,楚月并未有回慕府的心思,于是吭吭哧哧了半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倒是旁侧的怀倾大师,看这不成体统的儿子,紧皱起了花白的眉。 楚月望着他们,笑而不语,迈开修长的腿,往侧边退了一步,给出了大部分的视线,让他们能够看清自己身后的人。 怀倾大师和慕臣海都有几分疑惑不解。 只是当他们抬起头来,看到凌然立于战场上墨衣黑发持刀而立的女子,表情却都是凝固住。 那熟悉的身影,是在梦里出现过千万次的人。 是他们几十载来从未停止过的寻找,从希望、失望到绝望和崩溃。 痛苦低沉的情绪如同阴云般,自从慕倾凰杳无音信的那一天开始,就久久笼罩着北洲慕府,把慕府众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们幻想了千万次的相见之景。 或是抱头痛哭流涕,或是飞奔过去相拥,或是呵斥质问她这么多年了为何不回家看看已然年迈的双亲和尚未娶妻的兄长。 但这一刻来临时,母子俩人犹如石雕站着一动不动。 他们的神情僵住,张了张嘴,哆嗦颤抖了半晌,却道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有一瞬间,竟觉得是一场遥远的梦。 故而,他们不敢往前,不敢出声,不敢惊扰了这美梦,怕下一刻就成了虚无缥缈的泡影。 “啪嗒”一声。 怀倾大师手里的佛珠,蓦地掉到了地上。 老人发红的眼睛里,蓄满了热泪,身体一直僵住,情绪激烈到险些咯血。 “凰儿,是你吗……是你来看为娘了吗……这些年你去哪了……你怎么不回来……为娘找你找的好苦啊……” 她无力又竭尽全力地抬起了苍老的手,低声喃喃:“难道又是为娘老眼昏花了吗?” 这几年来,她的状态很差。 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到女儿的虚影。 重复多次,也折磨她多次。 她一把大年纪了,心却千疮百孔。 看不得这众生疾苦,但她比众生还苦。 她的灵魂就像是在灰烬里不断重生,又不断燃为灰烬,总是苦不堪言。 慕倾凰却是茫然地望着老人。 在她为数不多的记忆之中,并没有这位大师的身影。 只是不知为何,望着大师鬓角的白发,眼尾的褶皱,她的心揪在了一起的疼。 总觉得,大师不该这般苍老,应该再年轻一些才对。 “娘亲,来我这里。” 楚月望着慕倾凰,浅浅一笑。 慕倾凰沉吟些许,抬步走了过去。 怀倾大师却是猛地扭头看向楚月,有些难以置信。 这孩子,唤凰儿为娘亲? 那她是…… 怀倾大师陡然想起楚月在青音寺告别时的那一声长辈,原来寓意在此! 怀倾大师后知后觉,却是热泪盈眶! 原来,这孩子抱以死志,满腔孤勇,已经打算死在神武的战场。 那是她身为慕府晚辈对外祖母的告辞。 她害怕此去无期,再见已是阴阳两隔! 怀倾大师万千言语,如鲠在喉。 望着女孩鲜活清丽的脸庞,心口疼了几下。 难怪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难怪清水河畔,相谈甚欢。 …… “不肖子孙叶楚月,与母亲慕倾凰,叩见外祖母!” 楚月拉着慕倾凰的手,跪了下去。 那拔高之声,震彻东篱城前,惊了每一个听到这话的人。 第1302章 风渐大,过城楼,寻得回家路 东篱城前,三军将士,武者百姓。 稷下学宫,沐凤鸣军队,战争学院的同伴和老者。 一双双眼睛瞪得滚圆了。 谁曾想,诸侯国神武长安出身的叶楚月,竟是北洲慕府的外孙女! 如此消息,可谓惊雷! 惊了这半壁天! 而且从楚月的语气来听,便知楚月早就清楚自己的身世。 但她从未骄躁,还一直以诸侯国为荣。 这份认知,让众人喧哗又唏嘘。 至于慕倾凰,虽无记忆,但听到楚月说外祖母,还是跪了下去。 她的心情骤然翻江倒海。 她知道自己是个元神、灵魂不完整的人。 因此,她永远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慕倾凰抬起头,眼眶红了起来,仔细望着那白发老人,始终去想,都记不起老人年轻时的容颜。 怀倾大师激动到无法行动说话,只流着泪。 风渐大,过城楼。 慕臣海先一步反应过来,说:“娘,是凰儿回来了,还有小楚,小楚是你的外孙女。” 怀倾大师连泪水都来不及擦,颤颤巍巍抖个不停的手,连忙去扶起跪在地上的叶楚月和慕倾凰。 “凰儿……楚……你们……” 怀倾大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凰妹,我是二哥,你不认得了吗?” 慕臣海道:“你五岁那年,二哥背着你被狗追着跑,屁股还被狗咬了一口,结果你还在旁边笑。” “二舅舅,很抱歉,因为一些原因,母亲她暂时忘了有关于北洲慕府的事情。”楚月解释道。 “难怪……难怪……” 怀倾大师心疼地说:“难怪我凰儿这么多年都不回家一趟,没关系,凰儿,现在回,还来得及,来得及……” “外祖母,要回家的,不只是我和母亲。” 楚月凝视着怀倾大师,再次抱拳,弓腰,虔诚地说:“晚辈叶楚月,盼外祖母早日回家团聚,享天伦之乐!” “好,好,好……回家……我们回家……都回家……” 怀倾大师小心翼翼地握着楚月和慕倾凰的手,泪水流过苍老褶皱的脸。 只盼望,北洲慕府的家,终会有烟火气,而非冰冷如往昔。 “娘亲。” 楚月扭头看去,“丢失的家,我们能找回,丢失的记忆,也一样能。” 慕倾凰微怔片刻,知道楚月的意思,随即看向怀倾大师,酝酿了许久,才道:“……娘……” “诶,娘亲在……” 怀倾大师满是泪水地脸颊,绽放出了由衷高兴的笑。 慕倾凰看着她,不知怎的,也跟着笑了。 倒是慕臣海,最后发现自己是个局外人,插不进这祖孙三代的氛围。 不远处。 帝军司军队。 沐凤鸣两手环胸,指腹轻轻地摩挲着袖口,透露出慢条斯理的优雅。 慕倾凰离家出走这么多年,是为不孝。 但楚月自认不肖子孙,让这一家子重归圆满。 真是个好孩子。 沐凤鸣宠溺地看了眼楚月,再看了看怀倾大师和慕倾凰,唇角勾了勾。 她一身军装,墨发扬在长空,略显几分落寞。 “走吧。” 沐凤鸣转身就走。 “沐将军,请留步” 身后,陡然响起小家伙的声音。 第1303章 乾坤朗朗帝军司,旭如朝阳沐凤鸣 闻言,沐凤鸣离去的步伐陡然止住,漆黑如墨的披风扬起了弧度又缓慢地轻垂下来。 她勾了勾唇,回眸一笑,挑眉说道:“还以为你这没良心的小家伙,忘了本将。” 楚月望着沐凤鸣,沉吟片刻,方才开口:“东篱一战,事关虚空,牵扯诸多,将军可否留下来陪我?” 她曾怀疑过沐凤鸣是北洲慕府的女儿,但在没有确凿证据前,还不敢断定。 此战过后,若回慕府,她定要寻来可以验证血脉的灵宝。 沐凤鸣怔了一下,眸光落在楚月的身上,流连了许久,方才张扬一笑,踏步往前走去。 同时,摆了摆手,对身后的军队发号施令:“神武国战后诸事,你等协同处理。” 众士兵微愣。 她们跟着沐凤鸣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桀骜不驯放荡不羁的沐凤鸣,在谁面前如此温顺过。 众士兵前去处理战后事之前,都不由多看了楚月几眼。 心中只叹:一山更有一山高。 而站立在战场的夜墨寒,紫眸愈加得讳莫如深。 以他对阿楚的了解,这种时候,阿楚是不会麻烦沐凤鸣的。 与其说是麻烦,阿楚更像是刻意把沐凤鸣留在某种氛围之中。 夜墨寒默然不语,沉思了许久。 他一动不动的,等待着楚月。 直到楚月看了他一眼,他才迈开修长的腿,走进祖孙三代的氛围里。 慕臣海在这氛围之外,正沮丧万分,望见夜墨寒朝此处走来,伸出手拦下,还郑重地拍了拍夜墨寒的肩膀。 “小寒,放弃吧,你挤不进去的,男人,是没有存在感的。” 慕臣海宽慰道:“放心,不必难过,你还有舅舅的关怀。” 夜墨寒:“……” “这位是……?” 怀倾大师望见夜墨寒的那一双犹如星芒熠熠般般的紫眸,低声询问。 夜墨寒往前走去数步,抬起如翠玉般的手,优雅缓慢,不经意地拂去了肩上蝶翼结的尘灰。 随即,款款作揖,清雅如斯:“夜墨寒,阿楚的未婚夫。” “原来是夜帝尊。” 怀倾大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楚月发上的蝶翼结,笑道:“既是未婚夫,那就是还未举办婚事,恰好不久后屠龙宴,我们做长辈的,想把小楚带去慕府,在屠龙宴之上公布小楚的身份,接她们母女回家。届时可议你与小楚的婚事。” 慕臣海瞧见母亲的热情,彻底傻眼了,寻思着自己该不会是捡来的吧。 “娘。” 慕臣海道:“你与夜帝尊才一面之缘,怎么就谈论小楚的嫁娶了?” “我相信小楚的眼光。” 怀倾大师道:“夜帝尊人中龙凤,洁身自好,如此男儿,能与我慕府千金匹配。” 这一刻,怀倾大师眉飞色舞。 她虽然还穿着青音寺的百衲衣,但言行举止皆透出了北洲慕府当家老夫人的气势。 楚月侧过头,看向旁侧的沐凤鸣,“沐将军,北洲屠龙宴,可否前来慕府一叙?” “本将又不是新郎,你们谈论婚事,本将就不去了。”沐凤鸣道。 “我想将军来。” 楚月说得开门见山,美眸暗含期许地望着沐凤鸣。 沐凤鸣不期然地撞入了女孩好看的眼眸,微抿起殷红的薄唇。 她从不参与世俗盛宴,也不与权贵同流合污。 哪怕在朗朗乾坤下的帝军司,她和她的部队也是独树一帜。 她虽出身柴门,从混沌苦难走出,但她沐凤鸣的名字,就是那冉冉升起的朝阳。 不多时。 沐凤鸣伸出手揉了揉楚月的发,妖孽地笑:“那便,如你所愿。” 怀倾大师侧目看着沐凤鸣:“想必,这位便是名震神脉九洲的巾帼战将,沐将军吧,久仰。” 沐凤鸣放下了手,礼貌性抱拳:“怀倾大师苦修青音几十载,救死扶伤,为生民祈佛音,凤鸣佩服。” “沐将军小小年纪,已是一等战将,功勋荣耀傍身,凌天如战将如斯,是凌天之福气。”怀倾大师道。 她虽初见沐凤鸣,但如那日清水河畔见小楚那样,有着一股子的亲切感。 兴许,为将者,仁义者,都是惺惺相惜的。 冥冥之中,自有羁绊。 只是…… 怀倾大师凝视了沐凤鸣半晌,才说:“沐将军,你我,是不是在很早以前相见过?” 第1304章 那年雪城,初相见 沐凤鸣浅浅一笑,心止如水,平淡地道:“我生在苦寒,长在阴霾,活于疲惫奔波,也曾为五斗米折过腰,后来入帝军司征战多年,拿刀只为屠戮,所见遍地都是血腥。怀倾大师是贵气使然的北洲皇室,又是慕府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后为青音寺大师,佛前祈祷众生,所为都是善事,你我,未曾见过。” 像她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跟那些家世好的权贵扯上关系。 从苦寒之地走出的她,会自觉与名门望族拉开距离。 多年悲惨的经历告诉了沐凤鸣,她和怀念大师之间有着如天堑般的遥远距离。 怀倾大师神情凝住,欲言又止,灰白的眉微拢起。 望着沐凤鸣满身的孤寂落寞,总觉得这孩子一路走来肯定辛苦劳累。 她的心,也跟着一阵阵的扯痛。 想要安慰沐凤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总怕会在无意之中伤害了这个年轻的女将。 楚月仔细观望着怀倾大师和沐凤鸣的表情,指骨轻微地蜷起,浓密漆黑的睫翼缓垂下。 她的设想,暂时还不能告知给沐凤鸣。 若最后对沐凤鸣来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样的伤害,是毁灭性的。 无家可归的人孑然一身,在尘世间独来独往,早已习惯了独自面对血雨腥风。 不能贸然打破沐凤鸣习惯了多年的状态。 楚月沉吟了一会儿,笑着出声:“沐将军,你和外祖母有缘,和慕府有缘,我亦觉得和将军似曾相识,就如同在前世并肩作战过。” 沐凤鸣暗自思索楚月的话,又多看了眼怀倾大师。 其实,她确实在年幼时,和怀倾大师相见过。 幼年时期,她被父母囚禁,身上用火钳烙印。 秦无衣帮助她逃出去。 从此,她离家出走,流落街头。 她依稀记得,雪城的冬日大雪纷飞,街道很繁华。 来来去去的武者,身上氤氲着极致的玄力。 她衣衫褴褛,头发凌乱,遍体都是伤。 街边的几个乞儿以为她是来抢生意的,对她拳打脚踢。 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出手相救。 那贵妇人,正是眼前的怀倾大师。 彼时,怀倾大师牵着一个女孩的手。 那女孩穿金戴银,花枝招展,满身珠玉气,是怀倾大师的女儿,叫慕笙。 她还记得,慕笙看见她的时候,眼里都是嫌弃之色,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生怕被沐凤鸣弄脏了新做好的裙子。 贵妇人问:“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我可以送你回家。” “我没有家。” 小小的沐凤鸣疯狂地摇头,逃了出去。 她害怕会被送回那个家,面对那样的父母。 她逃得很快,但她还记得,贵妇人身上好闻的味道。 但不幸的是,次日的夜晚,她就被一列陌生的人带走,送回了犹如地狱般的家,过上了生不如死的日子。 思及此处,沐凤鸣低着头笑了笑。 正是当年慕笙厌恶嫌弃的眼神,激励着她,让她厌恶这些权贵家的千金公子。 所以,她更欣赏与她一样,从苦难中走出的叶楚月。 楚月察觉到沐凤鸣身上散发出的悲戚,袖衫之下的双手死死地攥紧。 她还记得,沐凤鸣那一双吃着人血馒头的父母和兄长,就借着沐凤鸣的光,搬入了北洲。 不论沐凤鸣与慕府的关系如何。 她此去北洲,必要前去讨教一番! …… 却说东篱城前,燕南姬、冷清霜一众人都已经傻眼了。 屠薇薇道:“三爷竟是北洲慕府的千金?怎么从没听三爷提过?如此说来,难怪老伯公看重三爷,丝毫不在乎叶薰儿那个半吊子。” “我们的小师妹,根正苗红的武将之后,慕府千金,但从未在外嘚瑟过,反而自食其力,自立自强。” 燕南姬说到此处,语气突然鄙夷:“反观那个叶薰儿,丹药堆砌出来的天才,名不副实,还整日在外败坏北洲慕府的家风,这人呐,就怕比。” “叶薰儿?” 秦铁牛在战争学院与燕南姬同寝的时候,经常听燕南姬对此人的痛批。 末了。 秦铁牛神秘兮兮地把脑袋凑到了前面:“你们说,我们三爷横刀立马驰骋沙场巾帼不让须眉,那叶薰儿小人行径不堪为人,她该不会是外面捡来的吧?” 燕南姬道:“牛兄,认识你这么久,你终于说了一句人话。” 第1305章 复总司之职,归位参战 一行人嬉笑讨论着,好不快活。 城门之下。 神武皇帝远远地望着慕倾凰母子和家人团聚,笑了笑。 他也没有想到,神武的将军和侯爷,竟会是慕府的人。 “美人师父竟是慕府千金。” 轩辕雨眨巴了两下眼睛,而后耷拉着脑袋:“那我,还能当她的徒儿吗?” 她听说,神脉九洲的武者,都看不起诸侯国的人。 “小雨,你的师父,她不一样,她永远都是神武的战神,是你的师父。”神武皇帝道。 “但我和师父她,越走越远了。” 轩辕雨忐忑不安:“我既希望师父越来越好,但也怕自己和她有了距离。” “有距离,那就要奋斗,努力,坚持下去,使这距离变短,使你和她越来越近。” 神武皇帝说:“与其杞人忧天,不如脚踏实地,成为像你师父那样的人。” “好!” 轩辕雨握拳,坚定地道:“我一定会追上师父的。” 神武皇帝拍了拍轩辕雨的肩膀,看向了旁边失魂落魄如行尸走肉般的太子轩辕宸。 自从楚月现出北洲慕府千金的身份,轩辕宸就怅然若失,眼睛直盯着楚月看。 但不论过去多久,那女孩,都没有看他一眼。 曾经,十里长街,他骑马拖行,将未婚妻弃之如敝履。 而现在,他却如尘埃蝼蚁般,毫不起眼。 “宸儿。” 神武皇帝道:“不要再去想,不该想的人,也不要去亵渎,神武的战神。今日之果,都是昨日之因,说到底,都是你咎由自取。你既没陪她熬过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如今,也没有资格去触碰她如今的光辉。” 神武皇帝的话一针见血,就是为了让轩辕宸清醒。 但轩辕宸即便知晓这些道理,也无法与自己释怀。 心脏像是被刀刃割裂开了一道口子,疼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如今那光芒万丈的战神,原可以成为他的妻子。 轩辕宸眼眶发红,痛不欲生。 轩辕雨讥诮冷笑,不屑地道:“你究竟知道什么是爱吗?你是爱她,还是不甘自己和慕府千金失之交臂?皇兄,你的感情未免也太廉价了?若她此刻不是慕府千金,是街边一乞儿,你路过此处,你还会不甘会后悔吗?你不会的。” 皇妹的话叫轩辕宸的心口更痛。 确是如此。 他的情绪,一向可以克制。 但当他知晓楚月是慕府千金,他痛苦到甘愿就此沉沦地狱! 神武皇帝失望地看着轩辕宸,摇了摇头,走向了邪王的面前。 邪王痛不欲生,身上的衣裳被鲜血浸透。 血月之火灼其脏腑骸骨筋脉的速度异常慢,但邪王却越发的清醒。 清醒的感知这烈火燃烧浑身,将每一寸烧为灰烬的痛苦。 不亚于当年慕倾凰被打断骨头。 只是慕倾凰能卷土重来,而他,将为灰烬永不超生! 邪王口中不断地吐出鲜血,发红的眼睛,看向了慕倾凰。 他听到了。 侯爷,是慕府的千金。 邪王伸出火光隐隐的手,想要去抓住慕倾凰的身影。 就像当年,他在茶楼看镇北侯率领军队鲜衣怒马过长安街头。 那日的阳光,比今日好。 …… 此时,楚月已经带着人,拿着怀倾大师的药物,在城中医治伤员。 傍晚,纪院长走了过来。 “纪院长。” 楚月礼貌性地轻点螓首。 纪院长道:“北境比试如今正在继续,你身为长老,该回北境了,复总司之职,继续参与,十大学院的比试。” 第1306章 陈太伯,凌天七大贤 楚月停下处理药材的动作,颦了颦眉,抿唇沉吟片刻,才出声道:“院长,我为家国十万火急之事,在北境辞去了总司之职,又带着参与比试的弟子离城而去,按照十大学院历届的比试规矩,我们这算是弃权行为,而且现如今北境比试正在进行,哪有中途参加的道理?” “北境比试先进行的是团战之事,个人战,长老战,都在后面。” 纪院长道:“十大学院创办比试的初衷,原是找出杰出优秀心怀抱负的有志之青年,你为家国大义舍弃个人前程,可见你的赤子之心,北境,正需要你这样的武者。” 楚月摇头:“既已弃权,便如覆水难收,强行参战,只会二次伤害到学院和弟子们。” 说至此,楚月顿了顿。 半晌,抬起眼帘望向老人:“纪院长,我既是神武之将,也是战争之长老,我不愿一人之事,影响到我院的弟子。这北境比试,不去也罢。若心怀四野,便不拘一隅之地,总会有海阔天空时。” 纪院长欣赏看着侃侃而谈的女孩,旋即回头看去幕后:“出来吧。” 楚月凝了凝眸。 她有神农之力在身,竟连有人靠近都不知。 只能说,来者实力之强,高于她千百倍。 随后便见稷下学宫的白发老者从幕后走出,朝纪院长作了作揖,笑着说道:“老纪啊,你看人的眼光,还是一如当年。” 楚月站起身来,不卑不亢,神色淡漠如斯。 她曾从徐荒言和纪苍、六长老的口中,得知了稷下学宫的作恶。 但稷下学宫虽有堕落之流,但亦有秉持初心,几十年如一日为苍生的大贤。 在凌天大陆,有七位大贤者。 其中两位就在稷下学宫。 楚月看着老人,落落大方一抱拳,低声道:“晚辈叶氏,见过太伯公。” 陈太伯,便是稷下学宫的大贤之一。 “叶将军是为少年英雄,豪怀壮志,舍生取义,令老朽自惭形秽。” 陈太伯伸出手将楚月扶起:“叶将军,虚空之事,发生在神武东篱,但为天下计,为生民之安稳,不能将消息传出去,由老朽与稷下学宫、帝军司等天品势力商榷。但就算天下人不知,叶小友你护大陆有攻,老朽和稷下学宫来者,都看得清清楚楚。” 如今的稷下学宫,分为两派。 分别由两位大贤率之。 纪苍道:“小楚,陈公是个好人,当年我和老六带着紫苑弟子逃离出去,若非陈公帮忙,只怕如今只是一抔黄土了。” 陈太伯说:“北境比试虽已开始,但老朽希望叶姑娘能回北境参战,老朽亦愿亲自护送诸位少年英雄去北境。” 楚月满面肃然。 想到燕南姬这群和她出生入死的人,便颔首点头,拱手道:“如此,那便谢过太伯公。” “本就是你应得的,不该言谢。” 陈太伯道:“既然决定好了,老朽便与纪贤弟商议出发北境之事,如今神武战事结束,叶将军必有要事处理,老朽便不叨扰了。” 而后,两位老者结伴离去。 楚月沉思了会儿,旋即专心致志的处理药材。 半个时辰过后,便拿着处理好的药材,去到了城主府。 拓跋芷还在等她。 “叶将军!” 拓跋齐见到楚月,激动不已。 “令千金在何处?” “在房中静养,尚未醒来,叶将军,请——” 拓跋芷的闺房,和寻常权贵千金的珠宝气息极为不同。 房间四处很朴实,桌柜之上堆满了各类古书。 就连梳妆镜前放置的都不是脂粉,而是和琴道音律有关的。 床边古木柜上,放置一坛百年老窖。 酒坛下方,压着一封信。 拓跋齐道:“叶将军,这是芷儿去西城参战留下的绝命信,是留给你的,还请将军先看一看,这也是芷儿的意思。” 知女莫若父。 拓跋齐心如明镜,比起区区一条命,拓跋芷更愿信仰不灭。 第1307章 命还轩辕,不枉人间一趟 楚月迈腿坐在床沿,望了眼脸色苍白,安详昏睡的拓跋芷,将准备好的一袋药材递给了拓跋齐。 “拓跋城主,吩咐人把这服药煎了吧。” “是。” 拓跋齐拿着药出门亲自去煎。 楚月则心情沉重地抬起了手,拿起百年酒窖,取出下方的信封。 拆开信封,便见短短三行绝命字: 吾生有三幸,一幸诞于神武,却无报效之能。 二幸身不饥寒,天未曾负我,学无长进,无以对天。 三幸与君同战琴一曲,命还轩辕不枉人间一趟。 …… 楚月拿着信的手,轻微地颤抖。 信上字体娟秀,没有遒劲磅礴之力,但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战士决然气势。 拓跋芷,东篱第一美人。 其倾城之姿,传遍诸侯国,远非长安美人夏如烟能比的。 世间诸侯之争,诸国之战,俘虏和战利品,无非就是这美人柔软的身姿。 若东篱失守,神武战败,拓跋芷便要首当其冲,受他国之辱。 拓跋芷宁死城前,也不愿受辱。 这封绝命信,字字泣血,又字字坚决! 楚月小心翼翼地叠起了这封信,妥善地放好。 她握住拓跋芷冰冷的手,微笑:“天亮了,神武战胜,你可以安心回来了。” 她便坐在床沿,静静陪着拓拔芷。 许久,外面响起了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叶将军。” 拓跋齐端着亲自煎好的药走进来,“药已经煎好了。” “我来喂吧。” 楚月端起了药碗,执汤匙喂了几口,药水都从拓跋芷的唇角溢出。 “拓跋城主。” 楚月放下药碗,拿着帕子擦拭掉拓跋芷嘴边的药水,严肃地道:“芷姑娘心已死,没有求生之欲,她在抗拒这服药。” 拓跋齐满眶热泪:“芷儿知道虚空之下,神武不会有完卵,以为东篱将败,就一心赴死。她是神武的女儿,她不想被敌国玷污。她在寻死。” “拓跋城主,你出去吧,给我一个时辰,我会治好她。”楚月吩咐道。 “叶将军切莫太过于劳心,在下告辞。” 拓跋齐离去带拢了双门。 屋中,只剩下楚月与拓跋芷。 楚月闭上眼眸,两掌之间运转出神农之力,周身泛起了象牙白的光。 拓跋芷元神、脏腑受损,血液流失过多。 楚月打算用自己的部分鲜血,以神农之力搭建桥梁,将血液过渡给拓跋芷。 再耗尽神农之力,修补拓跋芷受伤的元神与脏腑。 她丝毫不顾及自身之安危,用去半条命换拓拔芷的生机。 亦如西郊城前,拓跋芷绝命弹琴助阵于她! 时间缓缓流逝。 拓跋芷的脸色,渐而红润。 反倒是楚月的面庞,像是抽干了所有的血色。 一个时辰,转瞬就过。 门前,响起了拓跋齐的声音:“叶将军,镇北侯和十九少将,护国军队少将以及怀倾大师在宗堂等你,商议诸侯国之事。” 屋内没有声音回应。 拓跋齐隐隐有些担心:“叶将军?” “嘎吱”一声。 檀门被一双白净之手打开。 楚月惨白的脸,映入了拓跋齐的眼中。 拓跋齐心脏一颤,大惊失色:“叶将军,你这是……” “不碍事。” 楚月说道:“芷姑娘已经无恙了,只是还要再歇数日,才会醒来,城主安心等待便是。” 言罢,沿着长廊朝宗堂走。 拓跋齐望了眼里面神色渐好的拓跋芷,忙不迭看向楚月背影:“叶将军,芷儿她体内的血液是……” “叶某身强体健,输送一些鲜血,也没什么。” 楚月忍着身体的不适,走向了宗堂。 这会儿,帮忙处理东篱伤员的夜墨寒,亦来到了城主府。 “小楚。” 慕倾凰听见脚步声,放下茶杯,起身走向楚月。 只是在看见楚月脸色后,皱眉道:“你怎么了?脸色为何如此之差。” 怀倾大师心口一紧:“小楚,你去何处了?” 沐凤鸣懒洋洋地坐在椅上,侧目看了眼楚月,拧紧了眉。 镇北十九少将和萧离等人纷纷涌了过来。 “我没事。” 楚月咧开嘴强颜欢笑:“娘亲,外祖母,诸位少将,如今世人不知虚空来临,只知晓诸侯十国合纵的兵力全军覆没,神武战士凯旋,大获全胜。我想,如今神武乘胜追击,趁热打铁,不仅能拿回全部的失地,还可以重见轩辕王朝的辉煌,要诸侯朝贡,成为神武之附属。万里同风,只在此一举。” “这件事,晚点儿自有定夺。” 慕倾凰道:“你已透支武体,此战耗损太多,你应当休息。” “无妨。” 楚月摇头:“轩辕王朝重归诸侯之巅,万里同风就在眼前,我不用休息,娘亲,放心。” 楚月笑了笑,走向桌旁坐下。 她遏制住颤抖的手,拿起茶杯,想喝一口。 “噗嗤!” 陡然间,喷出一大口血。 茶杯摔出。 楚月眼前发黑,往前栽倒。 “小楚!” “……” 众人惊呼出声,满面担忧,俱是蜂拥而至,将楚月扶住。 第1308章 戎马一生,不惧内患外祸 慕倾凰双手抱住已然昏厥的楚月,整个人都在发颤。 “小楚,不要吓娘亲。” 慕倾凰说话的声线,俱是哆嗦的。 她戎马一生,不惧内忧外患。 但此时此刻,她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害怕到不行,生怕眼前的女孩如云烟散去! 那她从地狱而来,走向这万众光明,又意义何在? “让我看看。” 怀倾大师握住楚月的手腕,指腹轻抚,把脉一番,望闻问切。 “怀倾大师,怎么样?”萧离忧心忡忡,急到额角落汗。 她已失萧家大哥,不能再失两世战友! 怀倾大师满目沉重,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小月元神受损,体力耗损,其强烈过度到心脉负荷,已有伤,而除此之外,小月血液薄弱,失血过多,浑身已失三成血,但以小楚身上的伤和治疗来看,不该失这么多血。” 这时,拓跋齐双足如山,艰难地迈过门槛,走进宗堂之内。 他堂堂一城主,八尺赳赳男,此刻却满目热泪流过了整张脸。 “侯爷,我对不住你。” 拓跋齐屈膝跪倒在地:“小女拓跋芷,城前弹绝命曲,耗尽血液脏腑气,是三爷将鲜血渡至小女,又耗损其心脉元神,换来小女一条生路!” 拓跋齐匍匐在地,连磕三个响头,磕到了头破血流,可见用力之猛! “拓跋城主,你起来!” 慕倾凰道:“令千金是神武的少年英雄,小楚救她,无怨无悔。” 说罢,看向了怀倾大师,“娘,你医术了得,还请你救治小楚,我这就带小楚回房疗伤。” “且慢——”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男子墨袍翻飞,眼梢血痣绚烂,修长的双腿,踏碎满室流光,优雅地步入了宗堂。 那双紫宝石般的眼眸,璀璨如星芒细碎,正深邃而复杂地望着楚月。 “夜帝尊。” 怀倾大师皱了皱眉。 “让阿楚继续处理诸侯国之事,万里同风,诸侯朝贡,轩辕王朝,是她的夙愿,她当亲自见证,方不负她一路走来之艰辛。” 夜墨寒嗓音微哑,看向女孩的眼神,闪过沉痛。 但他再是心疼不忍,也不能阻止她的脚步。 他懂她。 “但小楚已经武体负荷了。”慕臣海急道。 夜墨寒默不作声,迈腿往前,清雅如兰。 他自慕倾凰的怀中,温柔地抱过了自己喜爱如命的女孩。 他散尽真力之气,流转楚月之身,使楚月死气沉沉的武体,生机生气愈加的浓郁! 慕倾凰、怀倾大师见此,俱已沉默。 夜墨寒虽为帝尊,有滔天之权。 但楚月从来都不会依附于他而生的女人,而是能与他势均力敌,并肩而战的妻子。 夜墨寒从未看低楚月的夙愿,也从未阻止楚月前进的步伐。 他尊重她,爱惜她,愿意陪着她一路成长,从不轻视楚月的任何想法和决定! 哪怕他为一域之主,也将楚月诸侯国同风的夙愿,奉为信条! 靠在椅上的沐凤鸣,长指提着一壶酒,邪肆地看过去,笑了笑,自言自语:“一个比一个任性。” 很快,犹如决堤潮水般源源不断的真力,补充了楚月耗损的元神和血气。 窝在夜墨寒怀里的女孩,睫翼颤动,缓缓地睁开了眼。 楚月自混混沌沌醒来,一睁眼,就撞入了那双堪比满夜月色额紫眸。 “抱枕……” 楚月抬手,轻拽住夜墨寒的一截衣袖。 夜墨寒将她放在椅上,俯身往下,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你可以继续完成你的夙愿了,背后,交给为夫,可无后顾之虞。” 第1309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 楚月望着眼前放大的俊脸,红唇微扬,美眸似要溢出清辉来。 她一言不发,白净纤长的指骨,轻攥着夜墨寒的衣角。 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是女儿家的姿态,少了几分上阵杀敌破釜沉舟的铁血之气。 夜墨寒伸出手轻刮她的琼鼻,旋即站在了一旁, “小楚,你还是先休息吧。”慕臣海急道。 拓跋齐点头:“叶将军,身体是武者之根本,你断不能强撑着。” 楚月没有回答二舅和城主的话,而是扭头望向身畔的男子,与其对视了一眼,唇边的笑意越发灿烂。 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喝一口清茶再说也不急。” 夜墨寒斟茶入杯,将温润的一盏清茶,放置在楚月的手中。 楚月一手执茶,轻呷了一口,另一只手却始终没有放开夜墨寒的衣角。 男子低头望向衣角,清绝凌厉的眉目,越发的温和如秋风,似翡玉。 他二话不说,便抬起自己温热的掌,覆在女孩的小手,紧紧地握住。 楚月放下茶盏置于桌面,随后望向了慕倾凰、萧离和诸国少将:“诸位,诸侯十三国,合纵攻我神武,屠我神武多城,世人都以为他们必胜之,不曾想全军覆没,我神武依然笑傲春秋。” 至此,她低咳了几声,方才继而道:“我身为神武之将,破轩辕先例,也破了先祖修的仁慈之道,杀战俘三千余。既已杀之,那便痛打落水狗,由大皇子、太子、九公主前往诸侯各国,传达我的意思,即刻起,诸侯任意国,必须与我神武签订附属国契约,若他国拒签,我神武镇北、护国二军必然挥师而下!” “老楚。” 萧二公子萧染说道:“既是乘胜追击,为何不让他们彻底归属?” 萧离摇头:“狗急尚且跳墙,如今神武虽是战胜国,但兵力消耗太多,这一场战让神武疲乏。若对方狗急跳墙,神武既要灾后重建,又要出兵他国,于神武反而不利。” “阿离所言不错。” 楚月轻点螓首:“签订附属契约,朝贡神武,他们尚有苟延残喘的机会,权衡利弊之下,只会点头应允。” 萧离出声道:“一旦他们低下了这个头,签订附属契约,等神武国富兵强,养精蓄锐,就是他们不得不归属神武的之日,到时,他们就算想狗急跳墙,也无济于事。” “神武多年为诸侯国之末流,非一日两日。想要一国之强,绝非靠一人之强,而是千千万万的少年武者强起来,那才是轩辕王朝的风采!” 楚月浅浅一笑,眉间绽放着自信的光彩。 慕倾凰和镇北少将以及萧染等人望着对话的楚月二人,心头涌上了复杂之情。 多年前的神武,靠镇北侯慕倾凰和护国将军萧天佑镇守。 如今见镇北、护国两军的后辈,已有王侯将相之气。 虽年纪轻轻,却有远大抱负,能顶天立地。 众人一阵唏嘘。 楚月拿出了一个储物袋,交给了萧怀罡。 “萧少将,神武灾后重建,少年武者的崛起,都需要大量钱财。” 楚月浅声道:“这里面有五个亿的元石,就请萧将军联合镇北、护国,招揽有才之士,有志之将,让他们成为神武的根基,成为轩辕王朝的核心。” 她要走武道之路,便没法日夜守在神武。 神武要真正地崛起,责任就得压在年轻一辈的肩头。 萧怀罡双手接过储物袋,单膝跪在地上:“末将,铭记将军所说,绝不辱命!” “小楚,你可要重回北境去参加比试?” 怀倾大师手持握住,低声询问。 “是,有纪院长和太伯公在,如今赶回北境,还不算晚。” “那你安心去,外婆与你母亲、舅舅会继续留在神武,帮助救治神武的伤残之人,而且还有几支药商队在来东篱的路上,外婆还得接应他们。” 怀倾大师道:“等忙完了神武之事,我们便去北境接你回家。” “好。” 楚月大大方方的收下外祖母的好意。 这时,慕臣海欲言又止,看了楚月半晌,才轻声说:“小楚,你得惜命,你有儿子,还有丈夫,有这么多的亲人,你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如何是好。” 楚月正饮抱枕斟的清茶。 闻声,她放下了茶杯,松开夜墨寒的衣角,站起身来,走向慕臣海。 “二舅舅。” 她说:“所有死去的战士,他们都有亲人,有妻子,有孩子,有父母双亲,但他们没有退缩,因为所有人都退缩了,这个国,就完了。” 万千士兵整装待发,她身为主将,又怎堪为逃兵,成为千古罪人,败坏慕府之声! 第1310章 夕阳西下,火烧云漫天 慕臣海深深地望着眼前的少女,一股由内之外的震撼,涌上了天灵盖,让他陡然一激灵。 是啊。 小楚所说,方为北洲慕府的祖训。 这世上平民百姓,无辜武者,皆可逃。 唯有为将者,将以鲜血洒战场,以命护太平。 北洲慕府世代忠良,如今地位实力不如当年,但依旧赢得天下武者的敬重。 只因慕府数代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捐躯战场之人,不计其数! 慕臣海轻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 便道:“小楚,是二舅舅胡言了。” “我知晓二舅舅是关心我。” 楚月微微一笑:“但我也知道,如若做出抉择的是二舅舅你,你亦会义不容辞。” 慕府风骨,刻在血液和灵魂中。 一大一小两人互相看了眼,皆已释怀。 正如楚月所说,若兵临城下,慕臣海也不会为了苟活而弃天下人于不顾。 怀倾大师极为赞赏地望着楚月的侧颜。 不论楚月是否为慕府孩子,她都万分喜爱。 与此同时。 怀倾大师的脑海里出现了叶薰儿的身影,眼底骤涌起了失望之色。 北洲慕府代代积攒下来的名声和家风,要被此人给败坏。 不过比起叶薰儿的珠宝之气,怀倾大师越发想见小楚的儿子了。 慕倾凰听见小宝,顿感诧然,双眸一亮:“小楚,你有孩子了。” “他叫叶尘,虚岁五岁,孩子很乖巧懂事,想必他也很想见你们。”楚月说道。 “看来我与凰儿想回北境的心,已经迫不及待了。”怀倾大师笑了笑。 她在来的路上,听次子慕臣海说过叶尘之事。 那个孩子,软软糯糯,极其的温良,有着一双堪比宝石的紫眸。 许是提到了小奶娃的缘故,宗堂内严肃的氛围,都变得温馨了许多。 接下来的时间,楚月与母亲等人又商榷了一阵神武的灾后事宜。 然后便听从纪院长和陈太伯的安排,打算在黄昏之际,前往北境。 …… 日落余晖,霞光万道。 夕阳西下,火烧云漫天。 临走前,萧离在东篱南郊徒手挖了一座新坟。 坟前她用匕首割破了掌心,用鲜血写下殷红的字: 护国府长子萧白之墓。 萧离跪在地上,含笑地望着这毫无生气的坟。 楚月、萧染、冷清霜、轩辕修等人全都满面肃然的站在她的身后。 覆满鲜血的手,抚过了萧白的墓碑。 “大哥,你说过,若有一日你战死沙场,就把你的骨灰扬在死亡之地的风里,让你化作清风,继续守护着神武。” 萧离轻垂着睫翼,泪珠涌出,轻声说:“你死在北境,可我想把你带回神武,因为他们说,死在他乡的人,会成为孤魂野鬼,一直找不到回家的路。” “原谅我做不到看着你的尸首成为三两骨灰,我也做不到将它扬在风里,大哥身已捐国,尸首应当入土为安。” “这一战,神武胜了,诸侯十国全军覆没,虚空之敌落荒而逃。” 萧离的声音哽咽,眼睛红得吓人。 “大哥。” “萧离以后,再也没有大哥了。” 她闭上眼睛,泪水流过脸颊。 第1311章 我想和你,有始有终 良久,萧离挺立直身,昂首挺胸的站在墓碑前,垂下的左手伤口还在往外流出鲜红的血液。 她抬起右手,轻贴左胸膛,行军人之礼。 后方的楚月、轩辕修、神武皇帝、九公主等全部的人,一同行军人礼、 “小月姐姐,我们走吧。” 萧离红肿着眼睛,坚强地走向了楚月。 秦锦年一袭青色薄衫,欲言又止,终究是默然。 楚月垂眸看着萧离流血的手,没有拿出丹药的打算。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萧离想用伤口撕裂地痛,来缓解自己对萧家大哥的思念。 “萧将军怎么样了。” 九公主轩辕雨看向萧染,问道。 楚月眸光微凝。 按理来说,萧天佑将军应该来送长子最后一程。 只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于他来说,莫过于极端的痛苦之事。 “父亲不愿来。” 萧染满目痛楚:“好端端的大哥说没就没了,父亲他说,他不敢来,他不敢看,他只要不来送大哥,他就可以当大哥只是出了个远门,人生还有期盼,说不定很快就能回来了。” “他不来也好。” 萧离道:“他已失了一臂,又情绪不稳,若是落下了病疾,就不好了。” 楚月缄默着,抬起手拍了拍萧离的肩膀。 与亲人生离死别之际,任何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唯有漫长的时间,才能缝补触目惊心的伤口。 但不论过去多少年,伤痕始终都在,一触便疼。 忽而,先祖轩辕修走至了墓碑的前侧。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轩辕修两手抱拳,深鞠一躬。 “永垂不朽的战士,神武永远铭记你的功勋,记住你为国赴死的决然。” 轩辕修颔首低头,热泪盈眶,面对神武国损失的战士,他痛心疾首,嗓音低沉又沙哑,隐忍着难以遏制地沉痛。 神武皇帝跟在轩辕修的背后,一同鞠躬。 他们身为一国之主,这是他们的惋惜与痛心。 萧染闪着泪光的眼眸含着笑,看向了轩辕修两位皇者。 若大哥泉下有知,定能含笑九泉,瞑目于九幽。 “诸位,灾后重建交给我等,你们尽快回北境吧。” 萧染说道。 此后,众人再朝萧白之墓行礼,方才踏上北境的征程。 破布也消耗掉了最后一丝气力,与轩辕修各回本体状态,来到了楚月的神农空间。 楚月牵着夜墨寒的手,足踏朱雀之脊,与诸多的兽灵飞鸟,朝北境城的方向掠去。 “抱枕。” 楚月露齿一笑,凝视着男子的眼眸:“谢谢你。” 夜墨寒曲起长指,轻敲楚月额头,正视她,一字一字,认真道:“本应如此,何来的谢?确实,你不辞而别,我害怕过,崩溃过,难受过,也愤然过,但我唯独不能指责你,因为如你所说,这城前死去的战士,每一个人都有家人。而且纵有再多的情绪,在你出现的那一刻,都已烟消云散,因为世间万般情绪,万般事,万般人,都不如你来得重要。” “纵然要谢,也是我谢你。” 夜墨寒声音微哑,藏尽缱绻情:“是我该谢你愿意站在不容于世被千夫所指的邪君面前,而我应该感到荣幸,因为我站在一个受尽世人敬仰崇拜的武将面前。” 他又何尝不知她的用情至深。 若非是他,那战俘三千余人,不会一声令下全都杀之后快。 若东篱城恩将仇报恨他邪君之身份,她就算曾经为这座城战死到黎明,也会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去,与他并肩而战,对东篱神武拔刀相向。 世人都道她叶楚月何其有幸,能和他执子之手,成为圣域之后。 但世人又可知是他三生有幸,得了这有福之女的青睐,从此也有光明笼罩在他眉间,不再是九万年的阴暗。 当他看到东篱城百姓们对他这位姑爷的拥护,他方才知,这世上有诸多的信仰和使命,绝非三言两语可以道清! 他深爱着她的意气风发,爱她挥斥方遒,喜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爱她,胜过世间万物! 楚月唇边笑意渐深,只是咽喉酸楚,有种想要扑入男子怀里的悸动。 夜墨寒俯身在她耳边,如绅士般朝女孩伸出了自己修长如玉的手:“阿楚,我想与你,有始有终。” “我也是。” 楚月眸底微闪着晶莹的光,将白皙的小手,放在了夜墨寒等待着的掌心。 第1312章 死得其所,死有所值,死重泰山 九天之上,雀程万里。 跟在后方的百尺巨龙,漆黑的龙鳞泛着寒光,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眸紧盯着前方十指相扣傲立在风里的俩人。 百尺巨龙目光下移,扫向朱雀,流露出了沉思惆怅之色。 它…… 是不是要失业了? 反观夜墨寒腰间的屠杀剑,酸得没了韧气,抖了几抖。 楚月背上的护国神刀,大有一番精神抖擞的昂扬气息。 不一会儿,楚月便发现了一支军队,跟上了北去之路,顿感到了诧然。 猎猎狂风之中,沐凤鸣两手环胸,一身甲胄刀枪不入,墨发随意地披散,漆黑的披风摇曳而起。 她两手环胸,挑了挑眉,“小家伙,不欢迎本将吗?” “沐将军能同道而去,晚辈自是欢迎。” 楚月笑了笑,说道。 “那是——” 沐凤鸣张扬如斯,意有所指地出声:“本将是怕北境虽为比试主地,但多事之秋,或许是龙潭虎穴,还是本将亲自去守着,方才安心。” 这番话含沙射影的,好似在说夜墨寒的保护不力。 夜墨寒倒也不恼,唇角微扬,漫不经心地说:“沐将军身为帝军司一等战将,应当公务繁忙才对,倒是有空。” “夜帝尊身为一域之主,日理万机,诸事繁忙,不也这般得空吗?” 沐凤鸣戏谑地道。 楚月望着俩人,神情颇为无奈。 朱雀则加快了飞行的速度。 它听着这些个人的对话,真是令雀爷头疼! 后边的兽灵飞鸟们,又赌上了吃奶的劲儿去赶路。 也不知这朱雀没苹果和鸡腿,是哪根筋搭错了,飞的如此之快。 …… 北境山高路远,在大陆以北。 燕南姬等学院弟子们,在途中忙着准备比试之事。 却说东篱南郊,萧白的新坟前,空荡荡的只有鸟鸣声。 高树枝桠,洒下了细碎斑驳的阳光。 一道憔悴不堪的身影,从树影里独自走出。 萧天佑的右侧袖子没有臂膀的支撑,往下无力地耷拉。 他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几载。 半头白发,令他更显疲惫和苍老。 如今他未穿护国将军的盔甲,衣着缟素,颤颤巍巍往前走。 萧天佑仅好的左手,提着一壶酒。 他坐在新坟旁,靠着新坟,仿佛如同长子年幼时那般,还在牵着他的手,带他去靶场训练。 “我老萧家,出的都是英雄。” 萧天佑靠在新坟,素袍沾上了坟冢地土沫,却丝毫不在乎,仰头抬手痛饮一大口酒。 酒水洒在萧天佑的脸上,新坟之上。 萧天佑大笑:“萧白啊,你死得其所,死有所值,死重如山!为父为你感到骄傲。” 他手腕倾斜,将剩下的烈酒,洒在了坟墓,笑得自豪。 只是笑着笑着,萧天佑便把脸埋在了坟上,双肩因潸然哭泣而抖动,遏不住的泪水爬满了脸。 “为父不难过。” 萧天佑哽咽道:“为父很高兴,是喜极而泣,来送你我萧家战士最后一程。” 他怕在众人面前失态,才独自送长子上黄泉路。 萧天佑左手死抓着泥,老泪纵横有新疤的脸,发出了轻微的哀鸣:“你这可让我怎么活啊,以后去了地下,怎么给你娘交代。” 萧天佑埋头痛哭,情绪失控。 “噗嗤——” 气血上涌,萧天佑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抬手去抚没有温度的坟墓,笑着流泪:“你让为父,怎么活。” 树影后方。 萧家次子萧染静静地望着父亲,两手紧攥,唇色发白,没有上前打扰到他们父子的宁静时刻。 萧染的眼眶内都是泪,如断线的珠玉般往下落。 他对着这片青天和九幽之下的兄长暗暗发誓。 此生继承萧家之志,兄长之信仰,将这一生奉献给光复轩辕王朝的远大征程!! 他就这样静静地陪着父亲到深夜,直到萧天佑昏厥了在坟前,才过去扶着父亲回去。 踏出数步,萧染顿足停下。 他回头望向新坟,咧开嘴笑。 “大哥,你安心去吧,离离和父亲,交给我,神武国,交给我。他日我去阎罗殿,会将神武的崛起和繁华说与你听。” 第1313章 沦为被遗弃的废品 萧染压抑着暴风雨般的情绪把话说完,将撕心裂肺的沉痛埋藏在灵魂的最深处,倔强镇定地托起昏厥断臂的父亲,在转身之际,两行热泪迎着风淌出,眼睛、咽喉、鼻腔尽是阻挡不住的酸涩滋味。 他背对着兄长的坟,双腿沉重,托扶着父亲朝树影外面走去。 他走得很慢,但一步也没有停。 这一回,他不再回头。 从此,他要承担兄长的重责,成为萧家和神武的脊梁! 逝者已矣。 南郊已然空无一人,只余新坟话凄凉。 夜深时分,明月高悬在晦暗无光的夜空。 东篱虽迎来了史诗级的胜利,但城中武者、百姓、士兵和达官贵人在一阵狂欢后,望着断壁残垣和血河里的尸体,都默然了。 城主府的轮廓,隐隐湮灭在夜色,点燃了几盏不算亮的烛灯。 城主拓跋齐忙里忙外焦头烂额,既忧心于诸侯国是否会答应成为神武的附属国,又要操心东篱各城灾后重建之事,更关心城中伤员的医治情况。 除此,拓拔齐还担心自己尚未醒来的独女。 他妻子去的早,在拓拔齐三岁那年就病逝。 拓拔齐一心为国,也从未有过续弦的想法。 满腔热爱都献给了神武、东篱以及独女拓拔芷。 夜下烛火。 拓拔齐按楚月所说,度秒如年的等待着拓跋芷三日后的醒来。 静谧幽暗的房中。 拓跋芷躺在床榻之上,面容安详又温婉,皮肤白如凝脂玉,似天山松雪。 四周窗门微闭,她床边的古木桌上,少了一壶百年老窖。 晚风沿着窗门的缝隙吹了进来,尽透着凉意。 拓跋芷睫翼轻轻地颤动,缓缓地睁开了一双清澈碧透的美眸。 她的瞳眸,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绯色。 就如同氤氲起了淡淡的红雾般,分外的妖邪和诡异。 拓跋芷深切地感受到了,武体之中,新生的血液,散发出的奇妙气息,穿过了四肢百骸,脏腑筋脉。 冥冥之中,好似在指引着她,去往一个地方。 一个…… 没有日光,丛林深深且有百鬼游荡的地方。 拓跋芷赤着双足走下床榻,披着红色外衫,手执羊毫笔,写下了一封信留给父亲拓跋齐。 她走出城主府,离开东篱城,踏出神武的国土,哪怕玉足走到血肉模糊,也没有停下的迹象。 当她来到一片丛林拓跋芷血液里的力量,也越来越强悍,眸色鲜红如血,闪烁着诡异的色泽。 …… 黎明将至,天光尚未撕裂夜的黑。 楚月乘朱雀而行,快到了漠城。 一旦抵达漠城,北境就近了。 “看来,你们还能赶上今日的比试。” 沐将军不知何时斜卧在了朱雀脊背的羽翎,扫视了眼楚月,道:“小家伙,本将很期待你在北境城的表现。” “我是以长老身份去的,不参与弟子之战。” 楚月神色淡然。 “长老之战,也是险象环生,定要注意。” 沐凤鸣说:“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向本将开口,虽说本将刚正不阿,公正无私,但那是对于旁人,为你开个后门,还是甘之如饴的。” 夜墨寒轻执楚月的手,眼神讳莫如深,犹如寒风刺骨般望着那好不惬意的沐凤鸣,心底生出了些许的敌意。 他至死都想不到,这日防夜防,最该防的不是那些野男人,反而是沐凤鸣和拓跋芷这般的。 偏生一个铁血将军,一个温柔闺秀,气质还都大不相同! 夜墨寒和百尺巨龙一样惆怅了。 沐凤鸣挑衅地看了眼夜墨寒,唇边的笑更加深。 黎明破晓,晨光熹微。 朱雀掠过漠城,没有停下换乘疾风战马的打算。 有帝军司和稷下学宫的保驾护航,这段不允许飞行的准则,可以忽视。 不过离开漠城没有多久,就有战争学院的人前来与纪院长会合,似乎交代了些什么。 楚月侧目看去,望见纪院长神色变差,心底骤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后,便见纪院长与稷下学宫的大贤陈太伯一同来找她。 楚月两手抱拳,满面肃然,认真地询问:“纪院长,太伯公,可是北境城中出了事?” 两位前辈对视了眼,心情愈加沉重。 纪院长点头道:“小楚,大事不妙了,这次北境比试的监督者,除了各大熟知的天品势力以外,还有稷下学宫的人去旁观了。” 陈太伯道:“江城子,就在其中旁观弟子风采。” 楚月眸子骤然一个紧缩。 世人皆知,凌天七位大贤,稷下学宫占据两位。 除太伯公以外,另一位大贤便是江公江城子! “紫苑弟子?” 楚月问道,紧盯着两位前辈看。 他们二人俱是点头,对此,忧心忡忡。 紫苑弟子出自稷下学宫,是被稷下学宫遗弃的废品。 如今三百紫苑弟子出世首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参与比试,又没有楚月和纪苍在旁边,若被江城子之流发现了端倪。 这三百紫苑弟子,只怕会没了活路,重新被带回稷下学宫,沦为被遗弃的废品! 第1314章 北境城,临渊山脉 “二位前辈,北境城就在眼前了,我们马上就到比试之地。” 楚月挺起脊背直如青松,镇定如初,毫无胆怯:“那三百弟子是我带出紫苑的,我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重走旧路,若是如此,当初我还不如让他们留在紫苑过完下半生。这次北境结果无论如何,我都要他们安然无恙的回去。” “小楚,这条路,很艰辛,但生和死,战争学院都陪着你。”纪苍说道。 陈太伯灰浊的眼里,流露出了一丝钦佩之色。 夜墨寒虚眯起狭长的紫眸,望着楚月与两位前辈的言谈,陷入了沉思。 沐凤鸣轻抬起下颌,亦是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 按理来说,稷下学宫的到来,是好事才对。 但这几个人,怎么都一副上刑场的模样? 沐凤鸣沉吟默然,若有所思,指腹缓慢地摩挲着纹理微凸的袖口。 “今日上午的团战,由紫苑弟子出场。” 纪院长说:“小九,他们从来没出去独当一面过,之前老六就说过,他们太过于依赖你了,你不在身旁,他们会自乱阵脚,如此一来,就会被观战的江城子和稷下学宫等人发现端倪。” “小雀,加快速度!” 楚月心下一沉,凝眸说道。 朱雀速度骤然变快! 事关紫苑弟子的生死存亡,它便也不计较楚月又没喊她雀爷的事了。 楚月立直,遥望向北境城的方向,紧咬着牙关! 三百紫苑弟子,一定要等她! 很快,就到了! …… 北境城,临渊山脉。 比试之地,热闹非凡。 天品势力的监督,稷下学宫的观战,还有无数势力和武者远道而来目睹十大学院弟子的风采。 人山人海,声鼎沸。 偌大的战台上方,正是三百紫苑弟子第一轮对战神玄三百弟子。 一共六百弟子,将在战台礼貌性点到即止的切磋,小试牛刀后才进临渊山脉里面,进行真正的试炼。 神玄三百弟子之首,正是总司叶薰儿。 她身穿金色长裙,周身泛着光,涂脂抹粉盛装出席,被众星拱月般簇拥着。 在她的身旁,则是来自神玄的陈清河和苏未央等弟子们。 铜锣一声响,震云霄,冲九天,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北境晏府家主高声宣布道:“神玄对战战争,第一轮战台切磋,还请诸位继续!” 北境王、武祖这些人,则坐在宝座之上,观望着偌大战台。 “这些紫苑弟子,怎么看起来脸色很差的样子?”北境王眯起眸子,好奇地问。 武祖皱了皱眉,亦有些疑惑。 只见那些紫苑弟子们的神情很是古怪,有对浊世的戾气,也有对万物的恐惧。 与神玄弟子们的容光焕发自信成竹相比,紫苑弟子们奇装异服,步伐怯弱。 战台四处,围聚观战的武者们开始议论纷纷: “这些战争学院的紫苑弟子们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怕了神玄,想要临阵脱逃吧?” “他们不是叶楚月的弟子们,难道也要效仿叶楚月做那弃权之事?” “既然没有胆子,那还不如下来,这不是浪费我们大家伙儿的时间吗?” 第1315章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可叹我闻声而来,只为亲眼目睹传闻中的叶三爷,不曾想大失所望,竟是个糟糕透顶的逃兵。” “如此之人,任性妄为,怎堪为师长?为一院之长老?这让其他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的长老们情何以堪?” “……” 嘲讽的声音,此起彼伏,从未停下过。 如今整个北境城的武者和百姓都知道,那叫叶楚月的总司,是个可耻的败类。 于十大学院而言,弃权做逃兵的,不论弟子还是长老,都要被死死地钉在耻辱柱上永生都揭不下来。 而在瑶池学院的战列之中,一袭青裙面覆薄纱的瑶池仙子,双眸顾盼生辉。 目光淡扫讥诮不止的人群,漾起了得意地笑。 她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叶楚月那一群疯子弃北境比试于不顾。 但叶楚月不在北境城的日子里,她伙同了神玄总司叶薰儿,落羽长老君夏竹,在武者之间散播流言。 如此一来,叶楚月声名下降,就算比试结束了,也不能胜任长老之职。 “今日比试结束,我请诸位饮酒作乐。” 瑶池仙子心情愉悦,看向一众瑶池弟子们,含笑出声。 众弟子闻言,则是双眼发光,欢呼出声! 北境王居于宝座,看向了狂欢的瑶池学院的弟子。 最后,意味深长的眸光,落在瑶池仙子的身上。 一阵微风,恰到好处的吹拂而至,轻掀起了瑶池仙子的薄纱,露出了姣好的容颜和诱人的红唇。 北境王喉结滚动,轻咽口水,眼底深处骤浮出了惊艳之色。 “这战争学院是怎么回事?” 边上身穿青色蟒袍的男人不怒自威,声如洪钟,中气十足,不悦地望着失态的紫苑弟子。 随即,继而不忿地道:“原来的战争学院,是他人所不及的,弟子风骨,亦可笑傲群雄的,在凌天危矣时,战争学院第一任院长曾说出‘血不流干,誓不休战’的豪言,今不如昔,英雄之地成牛马窝,真叫人唏嘘啊。” 开口说话者,肩佩天府王室皇族勋章,乃是叶薰儿如今未婚夫周御的父亲,王室的永定侯! 永定侯看了眼风采过人身姿绰约的叶薰儿,颇为满意。 而且还能借此去拉拢北洲慕府得人心,何乐而不为呢。 北境王接过永定侯的话茬:“是啊,战争学院每况愈下,衰败不止,如今,一落千丈,学院弟子这般不堪,还让那弑父的叶楚月,成为了学院长老和总司,最后养出了个弃权之流!” 永定侯挥了挥袖,沉闷地哼了声:“听说武祖很看重那位离经叛道的叶长老?” “离经叛道?试问永定侯,何来的离经叛道?” 武祖开口反问。 “众所周知,还需要一一列明吗?” 永定侯冷笑:“凌天奉孝为先,她却做出弑父的惊人之举。凌天武者向来尊师重道,她却得神玄好处却离院而去,这桩桩件件,莫不是小侯冤枉了她?” 武祖沉默了会儿,才道:“周君,你既说她弑父,可知她父亲靠其母平步青云,却在其母逝世娶她人为妻,却在叶楚月危难之际不闻不问与其断绝关系,私吞其母镇北侯的财产,既无父,又何来弑父之说?” 永定侯只觉得武祖强词夺理,但身为王室的侯爷,也不好与武祖针尖对麦芒。 武祖又道:“凌天武者确实尊师重道,尊有德之师,重有任之道,再问周君,是那挖掉叶楚月武根废其丹田的神玄五长老有德,还是过河拆桥要强行夺走叶楚月机缘的神玄诸君有义?” 永定侯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脸已然铁青到了极点。 “周君,你既为王室侯爷,就不该与那市井里的长舌妇人那般。” 武祖神色如常,气定神闲,轻呷一口侍女递来的温茶。 瞧见吃瘪到面色黑如锅底的永定侯,武祖虽面上镇定,心里却愉悦得很。 还寻思着定要要好好记上一笔,找夜帝尊去邀功。 第1316章 我要,你们死 他武祖之身份地位,虽不比夜墨寒差。 但他始始终记得当年在百鬼之森,若非夜墨寒的照拂,他这武祖早已经到鬼肚子里去了。 四周围观的人,叙说叨叨。 战台上方,神玄的弟子们也没闲着。 叶薰儿之流,敏锐地发现了紫苑三百人的端倪。 陈清河道:“薰儿,这群人都是孤儿,没有受到过正统训练,也就叶楚月反其道而行,把他们带出紫苑,其实都是些不中用的饭桶。” “让我们来对付这群垃圾,未免太看不起人了?”斩星弟子江棠冷笑了一声。 当初在镇妖台玄祭之际,她和谢子默一同离开楚月,走向晏红鸢。 事后都记恨在心。 “江师姐,让你们来对战这些人,实属屈才。”叶薰儿颇为歉意。 江棠摆摆手,对叶薰儿还算敬重。 不管怎么说,叶薰儿既是慕府之女,又将要嫁进王室,日后说不定能助她扶摇九重天。 “叶总司真是谦逊了。” 江棠笑了声:“我原就说了,这叶总司只能有一个,原还对战争学院那位愤懑不平,如今正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有些人就算是费尽心思快马加鞭,也不及我们总司分毫。” 众弟子齐齐附和大笑。 叶薰儿自鸣得意,红唇绽入了笑。 神玄弟子后排之中,诸侯国蓬莱帝国的苏未央,也在其中。 她抿着唇,皱紧了眉。 她还以为,叶楚月会有传奇的一生。 没想到会中道衰败,如五年前那般,沦为世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叶楚月已经不要你们了。” 叶薰儿望向紫苑弟子,咬字清晰地说:“你们实力不低的,不如就此投降吧,我可以不伤害你们。在叶楚月眼里,你们就是一文不值地垃圾,就是可以随时丢掉的弃灰,又何苦为她卖命?” “你胡说!” 满头蛇发的少女名为红羽。 在她怒吼的一瞬,眼睛发红。 头上群蛇的眼瞳都赫然变成了血色,齐齐吐露着阴冷的蛇信子。 发出了让人瘆得慌的“嗤嗤”声响。 “长老姐姐不会丢下我们!不会!” 红羽扯着嗓子怒吼,喊到声嘶力竭。 与此同时,发上群蛇一同竭力地张开嘴。 此情此景,叫人毛骨悚然。 四周的武者,也因此对紫苑弟子更加的厌恶与嫌弃,还有一丝恶心。 “你不要诬陷我们的长老姐姐,长老姐姐很好的。” 小萝莉虽是这般说着,眼里却蓄满了水雾。 这几日,十大学院和北境城的武者,都说长老姐姐讨厌他们,认为他们是累赘,要抛弃他们了。 即便他们千万个不信,但难受的情绪还是如洪水猛兽吞没了他们。 他们在一隅之地过活,从未走出过紫苑。 他们清楚自己是残次的,不是正常人。 故而,他们憎恨世间武者,憎恨那些美好的一切。 但长老姐姐跟他们说,他们本是美好,只是没被他们发现。 他们信了。 可长老姐姐不在了。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她不过是逗你们玩。” 江棠嗤笑:“她曾是神玄弟子,我也跟着她出生入死,可她自私自利,还不是害怕我瓜分掉兽灵机缘,便把我丢下了。她都能丢下我,难道不会丢下你们吗?” 小萝莉两手紧握成拳,缠在她莹白腕部的小蛇,一声嘶吼,陡然变大。 “我要,你们死!” 小萝莉满面阴沉,衣裙在风中起了褶皱。 杀意冲天而起。 但因为控制不住体内的气息,小萝莉咽喉涌上鲜血。 即便她想要咽回去,但鲜血还是从嘴角溢了出来。 周围爆发出了哄堂大笑,无不是对紫苑弟子的嘲讽。 “小孩。” 江棠说道:“就你这小身板,能扛下几刀?还想要我们死?还没战就吐血,这病恹恹地样子,不知的还以为即将入土了。” 小萝莉眼眶发红。 她想要静下心来控制住体内流窜的力量,但她控制不住! 她满脑子都是丢下他们的长老姐姐! 长老姐姐,真的不要他们了吗? 那为何要把他们带出紫苑呢? 小萝莉流出两行清泪。 其余紫苑弟子皆是同样的状态。 战争学院六长老就在边缘观望,发现紫苑弟子们都已失控,压制住的气息,快要破体而出。 六长老的手里的酒壶掉落在地,额头、脊背的冷汗潸潸流出。 他望了眼坐在高位的稷下学宫大贤江城子,心脏下沉了沉。 江城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紫苑弟子,心顿怪异。 而紫苑弟子们在江棠、叶薰儿的刺激之下,体内掩藏多年的气息,快要冲出了武体表面! 六长老呼吸急促,睚眦欲裂。 江城子脖子前倾,略失儒雅,眼里只有那群紫苑弟子。 他总觉得,即将要发生些什么。 稷下学宫残次品的魔障气力,在即将冲破紫苑弟子肌肤的一刹那,天边云卷云舒间,陡然传来清冽之声: “谁说本座弟子病恹恹的要入土。” “江棠,你这昔日手下败将,能扛下本座一刀吗?” 第1317章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突然而至的声音,顿时间便吸引了战台上下,四面八方武者的注意力。 他们仰起头来,循声望去。 但见朱雀翱翔九重云霄,火翼展开,大有吞天沃日之气势。 圣兽通身的每一根翎羽,都散发着刺目的火光,渲染了一望无际的苍穹,为皑皑白云镀上了金边。 乍眼望去,绚烂如霞,好似刹那间就到了晚霞漫天的落日黄昏。 万众武者,在看清来者之后,俱是瞠目结舌,诧然无比! “叶楚月!” 叶薰儿再也做不到心如止水的平静,看着楚月的眼神似要吃人,涌现出了万分的不甘。 “你竟然还有脸这么大张旗鼓的回来?” 江棠两手环胸,对此嗤之以鼻,毫不在乎:“叶楚月,你是想昭告天下,你叶楚月北境弃权,是何许人也吗?就不知对你赞赏有加的老伯公可否知晓你真面目,知道了又还会不会欣赏你?” 听到江棠的嘲讽声,朱雀赤红色的眼眸尽是愤然的怒气,载着楚月往下滑翔暴掠。 它的人类小孩,只有它能嘲讽! 更何况适才就说好了,加速赶来北境城,鸡腿翻倍。 当然,它也是有条件的。 它拒绝载着夜墨寒和沐凤鸣。 随后,朱雀报复性的从江棠头顶飞过,翎羽之上的火焰,烧毁了江棠的三千青丝,旋即焦黑冒烟,看起来狼狈又难堪。 叶薰儿被江棠头上的火光吓一大跳,轻叫了一声,吓得往后退去。 江棠面部都是焦黑,无数围观者的注视之下,她显得万分窘迫! “叶楚月,你做什么?” 叶薰儿后知后觉地扶住了江棠:“江师姐没陪着你离经叛道离开神玄,如今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你怎能如此对她?更何况你已弃权逃离学院比试,更没有理由和资格对神玄的弟子下手!” 一双软靴,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战台之上。 紫苑弟子们见那熟悉的红衣飘扬,都犹如热锅里沸腾的烫水,一双双眼睛里写满了激动和震惊! “长老姐姐!” 红羽头顶的群蛇逐渐镇定平静,眼睛微微泛红,走近楚月,哽咽出声:“他们都说你不要我们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楚月伸出柔荑般的玉手,轻摸了摸小红羽的脑袋,眉眼温柔如水,轻声说:“谁说的,我去砍了他们。” 这些过嘲讽之话的武者们,顿感凉风嗖嗖的,总害怕楚月背上的护国神刀会砍向他们的脖颈。 “长老姐姐,你去哪了,还以为你真的不要小萝,不要紫苑了。” 小萝莉吸了吸鼻子,泪流满面的尽是委屈。 九尺壮汉也跟着哭哭啼啼的诉苦,只是看起来有些许的辣眼睛。 楚月心疼不已,拭去了小萝莉面颊的泪,安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她极尽的柔和,仿若是不知杀人为何物的江南女子。 紫苑弟子们在兴奋过后,都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叶楚月!比试战台,神圣之地,大贤江城子和武祖他们都在看着你,你岂敢无礼?” 叶薰儿最为恨之入骨的,就是叶楚月对她的忽视。 仿佛她叶薰儿,连与她为敌的资格身份都没有! 楚月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小萝莉的衣襟,动作优雅如斯。 末了,她才漫不经心地看向叶薰儿,回答先前的话:“你口口声声说她没有陪我离开神玄,你且问问她,她就算离开神玄跟我走,我会要她这个没用地废物吗?” 第1318章 圣贤之下,不及当年壮志时 楚月干净利落的话语声,全然把江棠给贬低进了尘埃。 叶薰儿睁大了一双杏眸,望着怡然自得镇定如初的楚月,心里盛满了万般的不甘。 不知从何时起。 这个五年前被她踩在足底的蝼蚁,竟成了她最大的敌人! “叶楚月,请你不要耽搁十大学院的比试。” 叶薰儿咬着牙说。 “本座乃战争学院总司,来安抚我院紫苑弟子的情绪,何来的耽搁?” 楚月唇角微扬,漫不经心地轻嗤:“莫不成这远近闻名的神玄学院,弟子皆浪得虚名,名不副实,是怕了我院弟子不成?” 总司……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战台上下,四面武者,皆是哗然之声。 众所周知的是,叶楚月身为总司,弃权于北境,是战争学院的逃兵。 在十大学院的历届比试之中,弃权者,学院之耻辱,只会比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薰儿闻声,顿觉好笑,红唇颤了半天,偏生还笑不出来,只觉得叶楚月还是一如既往的猖獗狂妄和不识好歹! “叶楚月,我看是你疯了不成。” 神玄璇玑师兄陈清河拂袖冷笑道:“这北境城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纵你是帝尊之妻,你也得尊重我等在武道之路诚诚恳恳的弟子们吧?你把神圣的十大比试当什么了?你把昼夜不分不辞辛苦只为修炼的弟子当什么了?很抱歉,如今你只是不相干的人,还请这位不相干的人,不要妨碍到我们?” 后方的神玄众弟子,全都同仇敌忾,义愤填膺,言辞激昂澎湃! “滚出去!滚出战台!滚出去!” “请不相干的人,滚出去!” “背叛师门,大逆不道,不忠不孝之人,我们不想看到!” “……” 叶薰儿听到身后诸多神玄弟子们对叶楚月的群起而攻之,如胜利者般得意洋洋,白净好看的鹅蛋脸之上浮现了嘲讽的笑。 如今她是十大学院唯一的叶总司,也是神玄学院唯一的叶师姐。 她高高在上,叶楚月不过是丧家犬。 天地之差,云泥之别,怎堪有可比性? 然而,让叶薰儿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即便是被众人口诛笔伐的状态之下,叶楚月还是不动如山,任他风吹! 叶薰儿便要看看,如此境况,叶楚月还能冷静到几时! 随即瑶池学院、落羽学院纷纷带头,叫嚣着“滚下来”。 红羽、小萝和九尺壮汉见不得长老姐姐被人羞辱,全都低吼一声,往前狂奔而去,嗜血的眼眸藏满了可怖的杀气。 楚月伸手拦住他们,微抬起下颌,戏谑地望着得意洋洋的叶薰儿。 “长老姐姐,他们如此欺你,我九尺第一个不答应!” 紫苑壮汉雪九尺瞪圆双目,怒不可遏,雄赳赳气昂昂,一双铁拳似能震碎山河。 而周围的紫苑弟子们,状态也都肉眼可见的发生了变化。 叶楚月虽不是紫苑弟子,但却是他们不可或缺的主心骨,引路人。 楚月纤长五指抓住了雪九尺的肩膀,低声道:“他等乌合之众,跳梁小丑,能欺了谁?自古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若心中有怨,稍后战台见分晓,现在,给我站后面去。” 雪九尺凝望着楚月好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往后挪。 楚月勾唇笑了笑。 她暂时不回应叶薰儿的话,也是在拖延时间。 神农之力已经感受到了紫苑弟子们的身体变化。 遏制多年的残暴魔障气息,如火山喷发,将一发不可收拾。 若非她及时到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如今若直接开战的话,紫苑弟子的气息一举爆发。 他们稷下学宫残次品的事情,极有可能败露。 到时候莫说紫苑三百弟子,甚至还会祸及战争学院。 至少如今,他们不可能应对住稷下学宫的疯狂反扑! 故此,让紫苑弟子冷静下来,又有她的神农之力相助,才能控制住他们体内的力量。 楚月此举,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她心中自是明白,紫苑弟子是她不可推卸的肩上重责。 当她决定带着他们走向人间,就得负责到底! “江公,你意下如何?” 北境王的声音响起。 他正面向大贤江公江城子,作揖询问。 楚月微抬眼帘,看向了那位传说中的大贤。 凌天大陆,武者当道,大贤少之又少。 江城子一生将自己奉献给凌天学问,只为以文道来促进凌天的武道文明,恢复当年帝域时的繁华盛况。 他也因此,受世人尊敬! 哪怕是武道高手,见此大贤,也会历敬三分,心生敬佩之情。 但没人知道,那圣贤之名下,早已尸骨累累,血流成河。 曾经辉煌灿烂如星河的稷下学宫,也满目疮痍,不及当年壮志时。 第1319章 屠杀剑皇一声响 想至此处,楚月再看德高望重受人尊敬的江城子,只觉得愈加嘲讽。 江城子则轻垂眼眸俯瞰着楚月,与那红衣似火的少女对视,心中暗惊,一脸地沉思。 片刻。 江城子温良敦和,说出的话,含量却很重:“比试乃神圣之地,不容亵渎。” 北境王心领神会的笑了笑,朝下方的晏家主给了个眼神。 晏家主一挥手,几列士兵动作整齐划一,兵器闪烁铁冷的光弧。 顷刻间,就已将战台给包围。 其中数位士兵朝两侧避开,让出一条道来。 晏家主便从他们之间走进战台中央,至楚月身边停下,两手一抱拳,声音洪亮:“叶姑娘,还请你退出战台,晏某也是按规章制度办事,十大学院以外不相干的人物,是不可亵渎比试战台的,别让晏某为难,否则的话……” 楚月笑意盈盈,眸色却越发的冷。 “否则什么?” 赫然间,九霄云中,无数身影出现。 兽灵飞鸟腾云驾雾,翱翔苍穹,在蓝的天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稷下学宫金莲绽放,仙气缥缈,如神邸来使,福降大地。 帝军司一等战队,虎虎生威,震慑八方。 百尺巨龙呼啸如狂风而过,一声龙吟之下,四面八方,方圆千里,所有兽类都发出膜拜的狂欢声。 龙脊之上的男子,身形颀长,血痣如残阳,妖冶似染了毒。 他腰配剑中皇者屠杀剑,黑衣如墨,在猎猎风中翻飞。 一双紫眸,睥睨四周,如君临天下,不怒而威。 屠杀剑皇一声响,千万柄剑在剑皇之威下,一同震颤剑鸣。 剑皇以下的阶段,唯有楚月的饮血剑如被宠爱的小媳妇般乐得自在,在剑皇气势下逃过了一劫。 楚月垂下墨黑浓密的睫翼,指腹轻抚过缠绕在腰间安静的饮血剑,旋即抬眸看向了夜墨寒,笑意粲然无边。 她知道。 这份爱意,在千千万万的无声无语里。 在吹拂而过的三里清风之中。 前方不远处,叶薰儿看见这些人的到来,都已懵了。 武者们,也渐渐冷静下来。 江城子看见稷下学宫同为大贤的陈太伯,皱了皱眉。 他与陈太伯自幼相识,都爱习文,但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北境王、武祖、九州神宫使者、天府王室的永定侯,都站了起来。 永定侯遥遥抱拳:“诸位远道而来,怎不曾提前道一声?” 九州神宫使者躬身作揖。 北境王拱手道:“诸位能驾临北境城,令我北境蓬荜生辉,小王有失远迎,还望诸位海涵。” “海涵什么?反正也不是为了你来的。” 沐凤鸣说完,自九霄云中跃出,标志性的满头红发和军装,怎堪一个英姿飒爽了得。 其双足踏地,沉稳矫健,整座战台为之一颤。 她解下身后印有一等战将徽印黑如墨的披风,自半空划过漂亮地弧度,披在了楚月的身上。 “别冷到了。” 沐凤鸣说罢,看向了江城子,“江公,我沐凤鸣以帝军司一等战将的身份力保小家伙恢复总司之职,不知江公有何异议?” 她对江城子,还算敬重。 曾在万佛星尘的苦寒之地,受到过江城子的照拂。 江公望见沐凤鸣,道:“沐将军,叶姑娘是否能恢复总司之职,非老朽一人做主。” “吼!” 龙吟声再度响起! 千里之地,万兽奔腾! 夜墨寒骤然而降,站在楚月身旁,目光略带深意地看了眼楚月身上的披风,随即望向了江城子。 “既然如此,那本尊便来做这个主,即刻起,吾妻叶楚月便恢复总司之职。” 夜墨寒说到此处,百尺巨龙再次龙吟。 他邪佞地扫向四处,缓慢地说:“谁有异议?” “夜帝尊既然开了这个口,自然没人会有异议。” 永定侯道:“只不过如此一来,只怕天底下的人会说夜帝尊是在偏袒心上之人。” “永定侯听不懂本尊的意思?”夜墨寒半眯起眼眸,危险四起,杀机隐隐。 永定侯愣了下,不知道夜墨寒卖什么关子:“还请夜帝尊指教。” 只见夜墨寒薄唇微启,一字一字,嘶哑道:“本尊今日便要偏袒吾妻,尔等可觉得有不对之处?” 第1320章 规章制度是勇士的功勋 永定侯嘴角猛地抽动了下,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那个轻狂一世的男子。 如此猖獗嚣张地话语,恐怕也只有夜帝尊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说出来。 一时之间,永定侯还不知如何接过夜帝尊的话茬。 江城子目光淡扫夜墨寒,皱了皱花白的眉峰。 便道:“夜帝尊,如此一来,规章制度岂不是成了摆设?恐怕会令世人诟病,让天下血洒武道的无畏勇士们寒了向上攀爬的心。” 周围的武者们,虽惧怕夜墨寒的威严,但也是心有不甘。 江城子到底是稷下学宫的大贤,在凌天大陆德高望重,其门生无数,桃李遍天下。 可谓是,一呼百应。 而这,便是文人地魅力之一! 夜墨寒淡漠地望着江城子。 世人敬江城子为大贤,但他不敬。 这万万里不止的人间,能让他夜墨寒敬重的,唯一人也。 那便是他的阿楚。 稷下学宫陈太伯见即将剑拔弩张不可收拾,连忙出声道:“江公有所不知,诸侯地区出现了虚空异兽,叶姑娘为凌天大陆之安慰,舍弃自身前程,以天下为己任,与同院弟子,拿血肉之躯,守凌天山河,若非如此的话,只怕虚空异兽,已经占领诸侯国,到时凌天大陆危矣,将重现九万年前的灾难啊!” 江城子蓦地站起:“太伯公,此话可真?” 十大学院的弟子和众多武者都目瞪口呆! 他们只知叶楚月弃权北境,任性妄为,却不知这是刀山火海,身先士卒,为生民赴死! “是否为真,江公兄去诸侯国东篱城一看便知,异兽虽死,但异兽之气息布满城之上空,由不得假!” 陈太伯道:“此事还有纪苍院长、沐将军、叶帝尊一同见证,叶姑娘她和同门弟子浴血奋战,为救东篱城主之女,舍去半身血液,她身为学院长老,深知规章制度,既已弃权,便不愿来北境,是老朽陈太伯亲自把她请来的!” 四下里,鸦雀无声,唯有老者陈太伯字字有力! 陈太伯沉吟多时,再道:“十大学院的第一届比试,为的是挑选出有能之人,能守卫住我们四面楚歌步步危机的凌天大陆,为了找出在武道之路孤勇往前永不言败的弟子,成为凌天大陆的顶梁柱,让我们的凌天永盛不衰!” “老朽今日就问诸位,这样以身冒险,任由诸位诟病也要九死一生救诸位,救凌天,如此家国大义者,恢复区区的总司之职,有何不可?” 陈太伯言罢,望向江城子:“江公兄,事情便是如此,我说完了,规章制度应该是勇士和英雄的功勋,而非他们的枷锁,我相信以江公之胸襟,当能理解此举。” 江城子走了下来。 侍者要扶他,被他拒绝。 他走到楚月面前,作势就要跪下。 楚月单手扶住了他:“江公这是何意?” 江城子热泪盈眶,“叶姑娘对凌天大陆有恩,老朽替这万万武者,谢叶姑娘的舍生取义!” 慕笙戴着斗笠,站在战台之下,闭上了眼睛,对于自己双耳听到的难以置信! 叶薰儿也想不到,这该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人,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少年英雄? 如此瞬息万变,叫她无法接受! 第1321章 寒门难出贵子,血脉大于天 神玄众人,不论战台上下,俱已傻眼。 唯有这几天才跟着贺雄山来到北境城的小魂魂们,手舞足蹈,兴奋不已,似是在为楚月欢呼。 至于贺雄山、权韬都开始感到头疼了。 他们几乎都能想象到,云鬣那得意洋洋的嘴脸。 围观者们心思各异,大贤江城子却是满目热泪。 一双布满褶皱的枯老双手,因情绪激动而颤颤巍巍的。 他二次要跪,依旧被楚月给扶住。 “江公此举,晚辈消受不起。” 楚月淡淡地道:“江公是世上少有的大贤,晚辈不过后起之秀,担不上这大礼,若传了出去,晚辈岂非要被天下武者给诟病?” 江城子看着女孩年轻的脸庞和如画般的眉目,欣慰地点点头:“凌天江山,有人才如巾帼者,老朽纵死九泉,亦可瞑目。适才是老朽武断了,才轻视了姑娘,老朽当为此自省。” “江公前辈,天下大能,这片大陆,永远需要像江公这般的大贤。” 一老一少,互相夸赞个不停。 渐渐地,周遭武者的神情,略微变得有些古怪了。 纪苍瞧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亦是怔住。 六长老则是惊得下巴仿佛都要掉了下去。 夜墨寒眼眸深邃如紫星璀璨的夜,极尽温柔与宠溺,涌现出了恰如微光般的笑意。 沐凤鸣了然一抹深色,唇角轻微地扬起。 她向来厌恶那虚情假意的逢场作戏,故而在帝军司她除了领兵作战便独来独往。 但唯独见这小家伙与人周旋,觉得甚是有趣,连带着一颦一笑都是万分好看的。 沐凤鸣不知道的是,她不由自主流露出的表情,落在部队士兵们的眼中,却是可以大做文章。 其中那秃了头的男人抓了抓脑壳,低声与友人私语:“要我看,咱们这沐将军怕是已经走火入魔了,要我看啊,日后咱们与圣域的那一伙人,必有一战。” 四周士兵们的神态都一言难尽。 此时,江城子对着诸多的武者宣布道:“即刻起,少年英雄叶姑娘,恢复总司之职,弃权北境的战争弟子们,都可继续参与北境比试。永定侯、武祖、北境王,你们可有其他想法?” 武祖笑道:“实至名归之事,本座千万个同意。” 稷下学宫的两位大贤发话,其他人更不会有相反意见。 北境王挥袖,朗声说:“来人,送总司宝座给叶总司,还有我们的夜帝尊、沐将军与太伯公!” 侍卫们抬来金碧辉煌的宝座,北境王起身摊手,笑眯眯地望向夜墨寒:“夜帝尊,你贵为帝尊,请坐在小王上方吧,这宝座,可是特地为帝尊量身定做的。” “不必了。” 夜墨寒牵起楚月的手,走向了总司之位。 他抬手轻抚过女孩鬓边的青丝,一身墨袍无风自吹,血色红雾破体而出,氤氲在此间天地。 浓郁骇然的血雾,交织在他的正前方。 千丝万缕,形成一座犹如魔皇妖王所有的宝座。 仔细看去,便能发现这血雾座,比楚月的总司之位,稍微低了一些。 这微末的细节,众人很快就捕捉到了。 毕竟在凌天大陆,阶级分明森严,寒门难出贵子。 尊卑有别的时代,权贵世家的男子,最看重的便是权势地位。 这座椅的方位、高低可都是有讲究的。 世间武者都想成为人上人,谁想低人一等? 尤其是男尊女卑的观念在大部分武者的脑海里根深蒂固,大多数人连自家妻子都看不起。 夜墨寒贵为帝尊,一域之主,却愿在人前自降身份,已让部分年轻女武者们羡煞不已。 叶薰儿紧咬着牙,深深地望着夜墨寒。 忽而想到自己的未婚夫周御,如个死人般,这么久了都没个消息,心里更是不平衡了。 “低等地区出来的低等人,也只能靠男人了。” 叶薰儿压低声音,自言自语,乞求找到一丝心理安慰:“若出身于名门贵族,便不会拘于此。” 陈清河等人正惊叹于夜墨寒的态度,听到叶薰儿的话语,这才想起叶薰儿是北洲慕府的千金。 第1322章 夫妻之间,应当互相敬重 陈清河道:“薰儿莫要太过于放在心上,总有低俗者妄图靠攀龙附凤不劳而获来飞上枝头,殊不知,她费尽心思所飞上的枝头,有人一出生就在那里,又何须与这般人计较。” 江棠一头乌发被朱雀火烧焦,脸色难看的要滴出墨来。 她轻声说:“陈师弟言之有理,叶师妹,你生来就是慕府千金,是好玉,不是什么人都能来鱼目混珠的。” 叶薰儿的心情渐好。 毕竟,这也算是她唯一的慰藉了,也是她与生俱来的骄傲。 从出生到现在,十几年来,她一直为北洲慕府而感到自豪。 不论她去往何处,慕府千金的傲气都不会散! …… 楚月立在总司之位的前方,没有留意四周纷起的声音。 只低头看着抱枕的血雾宝座,默然不语。 “怎么了?” 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响在了耳畔。 楚月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犹如刀刻斧凿般妖孽俊脸。 她始终一言不发。 随后,玉手轻放在总司之位的上方,猛地一按,压了下去,使两方座椅在平起平坐的位置。 楚月缓身入座,唇角微扬:“这样,才对了。” 夜墨寒凝视着女孩清绝的眉目,看她慵懒自若的气质,由此感受到了她的用心。 夫妻之间,应当互相敬重。 清风袭来,微掀起夜墨寒鬓边的几缕墨发,将那血痣衬得如盛放的罂粟。 夜墨寒低低一笑,便坐在了楚月的旁侧,随时随地握住楚月的手,为她驱散寒意。 武者们见此情形,酸得牙儿都在疼。 但不得不说,俩人般配到宛若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在这温馨的画面里,众人陡然见到沐凤鸣一手拎起那重如铁石的宝座,随性地放在了楚月的另一侧。 旋即,大马金刀往上面一坐,伸出手系了系楚月的披风,不经意地看向夜墨寒,意味深长地问:“夜帝尊,该不会如那世俗般的男人一样介意吧?” 夜墨寒:“……” 楚月干咳了声,有些不自在地别扭。 随后看向了紫苑弟子等人,见他们都已稳定下来,体内的魔障气息虽没能压制回去,但能被他们所控制,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天色不早了,战台比试,还是尽快开始吧。”楚月说道。 晏家主敲响锣音,高声道:“两院弟子,战台切磋,由此继续!” 叶薰儿、江棠、陈清河等神玄弟子,早已不耐烦了。 他们心中对叶楚月有怨,但不敢发泄出来。 唯独将那心中怒火,撒到紫苑弟子身上! 人群之中,苏未央穿着神玄服饰,眉间一点花钿。 她扭过头,远远地看向楚月,神色变幻万千。 每当她以为一代传奇即将陨落的时候,叶楚月总会破茧而出,创造出新的传奇。 她隐隐有一种错觉,叶楚月的传奇之路,会名动各大陆,走向那九霄云巅! “都给我上!” 叶薰儿的发号施令,打断了苏未央的思考。 “神玄弟子们,拿出你们的风采来吧,不要被无所谓之人瞧不起了,你们多年修炼磨一剑,就为此刻了!” 叶薰儿的话刺激着每个神玄弟子。 而这,正是她的目的! 她要带着神玄弟子全力以赴,把紫苑弟子打得满地找牙,屁滚尿流,扬她总司之威! 紫苑弟子里的红羽、小萝莉、雪九尺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楚月。 “长老姐姐……” 小萝莉喃喃自语。 “放手去吧,无需顾虑。” 楚月微微一笑,缓声说:“打死了人,本座来负责。” 围观地武者们听得此话,都有些嘲讽。 他们虽敬重叶楚月的英雄之举,但紫苑弟子还没出战就已吐血,这一群废物还能打死神玄弟子? 岂非天方夜谭! 滑天下之大稽! “叶总司,这些都是神玄弟子的精英。” 永定侯忍不住开口说:“据本侯所知,紫苑弟子是靠纪苍院长大发慈悲的善心,才收入学院,否则的话,以他们的天资,就算成为学院的杂役,都很难吧。叶总司此言,未免太过于自信了些。” 永定侯平日也算个人精,不至于如此得罪人。 只是他想利用叶薰儿的身份,得到北洲慕府的名气,以此来拉拢各方武者的心。 正因如此,他才会为叶薰儿出头。 哪怕只是一个废物,只要出身北洲慕府,就有利用价值。 永定侯只想压榨掉北洲慕府的现有价值,为他所用! 第1323章 铜墙铁壁之坚,刀枪剑戟之利 楚月懒懒地靠在椅背,斜睨了眼永定侯:“既是天资,当由天定,胜负尚未出来,永定侯又何必急着早下定论?况且紫苑都是本座的弟子,本座说他们行,那他们就差不了。” 永定侯还欲争辩。 不过转念一想,叶楚月左右也是个晚辈,争执下去,只会降了他永定侯的身份。 而后,永定侯闷哼了一声,眼观鼻鼻观心的端坐着。 紫苑弟子们得到长老姐姐鼓舞人心的肯定,一个个士气大涨,与此前的萎靡失控截然不同。 话说楚月和永定侯没了讨论,战台边沿的武者和学院弟子们,却是不禁地交头接耳: “叶总司太过于自信了,她自身天赋过人,实力蛮横,但这些紫苑弟子可不一样。” “是啊,一群孤儿,能有什么大作为呢?” “那些神玄的弟子们,可是十万弟子中的精锐,反观紫苑的那些,都是残次弟子。” “紫苑弟子跟着叶总司修炼,一共也才不到一个月,能跟别人数十年如一日勤恳修炼的武者弟子相提并论吗?” “……” 并非是他们看低紫苑弟子,只是紫苑弟子在十大学院,一向是这么个名声和地位。 纪苍院长和六长老,也从来不在乎这些。 他们只在乎紫苑弟子的安危。 说到底,与生死相较,世人的言语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他们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天,那么一个人,把这群在深渊里的孩子,带出紫苑! “都给我上!” 叶薰儿振臂一呼,低声喝道,大有号令三军的气势。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 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不知不觉间,倒像是楚月了。 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以为北洲慕府的外祖父和舅舅们,喜欢这般刚烈的女子吧! “上!” 陈清河紧跟其后。 江棠一声怒吼,疾冲往前。 这群人对紫苑弟子,起了杀心。 武者们感受到神玄弟子们的气势,心中惊叹:“不愧是神玄的高等弟子,如此一来,紫苑弟子不死也得被扒一层皮,伤筋动骨更不用说了。” 可想而知,紫苑弟子将有多么的悲惨。 叶薰儿的声音,高响起:“伏天剑阵,诛其七寸!” 伏天剑阵,乃是神玄弟子应对团战的多人阵法。 如打蛇打七寸。 以剑之势,结伏天之网,给紫苑弟子致命一击! 金光四射,璀璨夺目。 剑气传荡,妙音阵阵! 伏天剑阵,凝结于战台。 既有铜墙铁壁之坚,又有刀枪剑戟之利! 伏天阵出,必然是所向披靡! 武者们都已经兴奋起来了,血液都在沸腾! 果不其然,紫苑弟子很快们就被伏天阵给冲散! 神玄弟子们根据伏天剑阵,每一步都有轨道,每一剑都是大开大合! 北境王看了眼楚月,低声说:“叶总司,紫苑弟子危险了,不如投降吧,方可保他们无恙。” 楚月置若未闻,眸光紧盯着战台。 紫苑弟子虽生活一起多年,但共同作战,外出历练的经验几乎为零。 会被神玄强大的团战阵法给冲破,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楚月根据紫苑弟子们的溃散,找出了他们个人和团战的两处优缺点。 伏天剑阵,高歌前进,所到之处剑气冲天。 紫苑弟子多人负伤。 永定侯好心地说:“叶总司,别强撑了,本侯也心疼紫苑弟子,还是让他们退出来吧。” 突地,楚月眸底光芒一闪,红唇微启,昂声道:“用跑圈的方式和顺序,护前人之身后,将背脊交给下一人,再用本座给你们的武学,结合体内之气力逐个击破伏天剑阵。都给本座打起精神来,去应战!” 紫苑弟子们适才还有些吃力,突然间想起了被跑圈支配的恐惧了。 只不过,当伏天剑阵再次冲来之时,他们不再自乱阵脚,战意直冲破体,危险的杀机,如风暴酝酿在天地之间! 一双双眼眸里,写满了昂扬的斗志和不死的战意! 第1324章 独门战阵,千人斩 “伏天剑阵,诛七寸,毙其命!” 叶薰儿一声冷喝,持剑往前疾冲,速度快若闪电,端的是大开大合。 她为剑阵的阵眼和中枢,周遭神玄弟子们的剑气锋芒,都以她为中心朝四周看似不规则实则大有章法规律的散开。 神玄三百名弟子的剑气锋芒,如交织而成的天罗地网。 道道剑锋,挽狂花。 汇聚一剑,如重山,冲紫苑! 那等声势,叫人侧目。 足以见得神玄弟子就算看不起紫苑,但也是卯足了劲。 如此伤害之下,区区紫苑弟子,不过是负隅顽抗。 但在剑阵光芒袭来之际,所谓溃散的紫苑弟子们,竟都爆发出了惊人地闪避能力! 他们快速躲开剑阵锋芒,双腿狂奔在偌大的战台,犹如疾风一般。 就在众人以为紫苑弟子都将身法敏捷的逃走,但见行至一半,紫苑弟子们反守为攻,亮出各类兵器,打了伏天阵法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的身体之中,有一股异于常人的力量。 是祸害,也是福气,全看他们如何使用! 此时此刻,紫苑弟子们极为默契,战前方剑阵,护住队友脊背,却又将自己的身后,交给了另一人。 他们各放光芒,武学大有不同,但对队友的信任却是毫无保留的! 楚月见紫苑弟子崛起,嘴角微扬。 当初玩命跑圈,为的就是今日。 紫苑弟子,都是个人战斗能力很强的。 这样的弟子,参加团战,反而会有弊端。 各自的锋芒,甚至会成为队友的障碍! 楚月想要短时间内,将世俗里的团战阵法,教给他们,不仅仅是难度的问题,还会掩盖住他们的锋芒。 楚月要的是,既要他们有团战的凝聚力,又能将各自的锋芒绽放到极致。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这才是团战阵法的精髓所在! 楚月眸光含笑,紧盯着战台看。 只见满头蛇发的红羽,冲过剑阵之锋,斩向了与雪九尺对阵的江棠。 红羽把江棠扑倒在地,头上群蛇延伸而出,死死地缠绕住江棠的身体! “长老姐姐,不要你,是你不配。” 红羽说完,群蛇猛地啃咬江棠! “啊啊啊!” 江棠惨叫出声,震惊的发现,红羽实力之强,竟然不在她之下! 陈清河趁此机会,一剑刺向红羽的后脑勺。 剑锋所至,狂风涌过。 天真无邪的小萝莉陡然出现,缠绕在手腕的小蛇,成为一条蛇鞭。 小萝莉咧开嘴一笑,低声说:“去死吧。” 话音才落,蛇鞭扫过,缠在了陈清河的脖颈。 如此一来,伏天阵法就有了两个漏洞。 紫苑弟子之中,满头红发的少年咧开嘴露出小尖牙。 “紫苑弟子,今天都不准给长老丢脸!” 说罢,红发少年如狼似虎,飞扑而出,侧面撞上伏天阵法! 叶薰儿见伏天阵法的力量下降,紫苑弟子却是愈战愈勇,杏眸里充斥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就在这时,紫苑弟子们击垮伏天剑阵后,直奔阵眼叶薰儿。 三百弟子,锋芒毕露,各显本事。 他们是共同一体的凝聚者,又是精彩的独行客。 他们将个人锋芒和团战凝聚,都展现得淋漓尽致,叫武者们纷纷看呆。 这群紫苑弟子,就像是从山野里放出来的野兽,谁也管不住他们的。 他们看似没有使用阵法,但阵法都在彼此的心里! 永定侯惊叹道:“世上团战阵法,武者需要靠阵位来形成刀枪不入的阵势和所向披靡的锋利,但他们不需要阵位,却每一步,每一次的攻击,都像是阵位,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鬼皇大人的独门战阵,千人斩!” 武祖激动地道:“九万年来,能深刻领悟此阵,并且实现的武者,屈指可数。” 千人斩…… 北境王,九洲使者等人纷纷惊住。 提及鬼皇大人,凌天大陆,包括混乱不堪的修罗地界,都对此敬重无比! 楚月默不作声,美眸戏谑地盯着叶薰儿。 伏天阵法,为盾为矛。 如此之阵,在遇到危险反而会愈战愈勇。 故此,领阵的中枢之人,若是勇气可嘉的话,即便遇到危险,釜底抽薪过后还能反败为胜。 就看叶薰儿能不能接这一战了! 第1325章 凤凰涅槃,平地起 叶薰儿身为中枢领阵之人,在看到伏天阵法短暂性的溃散,又看到紫苑弟子们气吞山河,如万兽奔向自己。 那一刻。 她瞳眸紧缩,惊慌不已。 就连心脏都在痉挛。 她的眼睛里,倒映着杀气可怕的紫苑弟子们。 他们,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叶薰儿两手紧握着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但她知道,再不逃,就会死在这群疯子的手里。 她不能死! 叶薰儿低声轻呼,从战台逃窜。 飞掠出去,脱离了战台。 紫苑弟子们还想要扑出战台去追,但被战台所放置的灵宝之气给拦住。 站在铜锣前的晏家主提醒道:“神玄弟子,叶薰儿降战台,败之。” 叶薰儿的行径,便是自行认输,投降。 紫苑弟子们心有不甘,咬牙恨恨地盯着叶薰儿。 他们听到晏家主的话,抬头看向了楚月。 楚月抿唇不语,只轻抬了抬修长如玉的指骨。 登时,三百紫苑弟子心领神会,放弃了追杀叶薰儿,目光落在了神玄弟子们的身上。 叶薰儿逃出战台,那便意味着伏天阵法,彻底地支离破碎。 就连一向以叶薰儿马首是瞻的神玄弟子,也被叶薰儿的投降之举给弄得乱了阵脚。 他们从未想过,会对战争学院的人投降。 但紫苑弟子们的步伐太快,攻势又太猛,速度更如幻影。 而且这群弟子,在出手的过程,还互相帮扶,以至于无懈可击! “总司叶薰儿都逃了,我可不想把命交在这里。” 又一个神玄弟子,逃了出去。 陈清河紧咬着牙,和其他弟子们,一同落荒而逃,离开了战台。 转眼之间,神玄的团战队伍,就剩下苏未央在内的一百人。 她极其失望地看了眼狼狈落魄的叶薰儿,旋即往前踏出,直面紫苑弟子,抬起下颌高声道:“吾为神玄弟子,宁可战死,绝不苟活,尔等,来吧。” 苏未央的话,激励了一百余的神玄弟子! “宁可战死,绝不苟活!” “……” 他们与苏未央共进退,以薄弱之势,反击紫苑弟子形成的“千人斩”! 紫苑弟子们在这场战斗之中,仿佛突破了自身的枷锁,挖出了藏着已久的潜力。 尤其是体内的魔障气息,不知不觉间,竟能为他们所用。 因此,他们的整体能力,都在提升。 曾经虽为稷下学宫的残次品,但若凤凰涅槃,掌握住使他们残次的魔障气息,那便是万丈高平地起! 成长的速度,是旁人快马加鞭都追不上的! 神玄弟子,远非他们的对手。 “嘭!” “嘭!” “……” 上百神玄弟子,都已摔倒在地,身上的伤口皮开肉绽。 苏未央跌倒在地,身上插满了紫苑风流男子披风里的无数刀刃。 她的大腿,撕裂开了一道深可见骨地刀伤。 楚月眸色波澜不兴,平淡地望着苏未央。 苏未央仰起头看向楚月,像是在隔空对话,又像是在自己喃喃:“我苏未央虽不是英雄,但也绝非狗熊!” 她把话说完,手掌朝地上一拍,发出低吼的声音。 便见苏未央周身的无数刀刃,全都飞掠了出去。 她爬起来,冲向紫苑弟子,高喊着:“神玄不败!” 轰然! 苏未央的身形忽然止住。 红羽发上群蛇,如蛛网般缠住了苏未央。 一条红眸蛇,勒紧了她的脖颈。 苏未央渐渐变得窒息,眼球快要爆裂,满头都是汗水。 一身的伤,触目惊心。 但她用尽力气,发出微弱地声:“神玄……不……败……” 红羽眉头紧蹙,呲牙咧嘴怒吼,群蛇张开嘴,竟露出了森冷的獠牙,歇斯底里的尖声犹如魔音刺激着苏未央。 就在群蛇即将吞噬掉苏未央的时候,陡然响起了一道冷冽的声音:“小羽——” 红羽抬眸,不解地看了看楚月,才不甘心地松开了苏未央。 楚月从总司之位站起,走了下去。 “晏家主,所谓战台切磋,是切磋武学,点到即止,如今胜负已定,还不宣布结果?”楚月冷淡地说。 晏家主拧着眉,深深地看了眼楚月。 女孩的声音虽然很平淡,没有跋扈之势,但不容置疑的态度和不怒而威的气势,凌驾于他之上。 如王的命令。 第1326章 给帝尊姐夫养老送终 晏家主低声轻咳,不经意地望向北境王。 得到北境王的首肯,晏家主方才敲响了锣声:“切磋结束,战争学院胜!” 楚月勾唇一笑,迈开长腿,步入了战台的上方。 紫苑弟子们一阵狂欢,都拥向了楚月。 雪九尺激动地说:“长老姐姐你这么好,老尺一定会孝敬你,给你和帝尊姐夫养老送终的。” 楚月:“……” 她突然有种想把这群弟子塞回紫苑的冲动了。 尤其是这个九尺猛汉。 夜墨寒听到养老送终,蹙了蹙眉,讳莫如深的眼眸浮起了危险之色。 但姐夫二字,又叫他心花怒放。 夜墨寒面上镇定如斯,心中却矛盾得很。 沐凤鸣看了眼雪九尺,再望向夜墨寒,揶揄地说:“这紫苑弟子倒也有趣,夜帝尊在世九万年,欲寿与天齐,他想给夜帝尊养老送终,估计得让子孙来了。” 夜墨寒:“……” 他忽然开始怀念风悲吟那厮了。 这沐凤鸣软硬不吃,还是阿楚钦佩的女将,不去找个小男宠,整日跟他在这儿争风吃醋,实属头疼。 夜墨寒见沐凤鸣颇有几分春风得意,暗暗下了决定,定要让血护法用美男之计,为他铲除追妻之路的障碍。 …… 这会儿,四周武者的注意力,都在叶薰儿和胜利方的战争学院身上。 叶薰儿身为总司,临阵脱逃,似伏天阵法溃不成军,实乃从未有过的事! 而紫苑弟子的爆发力,千人斩的无阵胜有阵,哪怕比试结束,还让人能细细回味其中的精彩。 叶薰儿察觉到四面八方的异样视线,心脏颤了下。 慕笙摘掉了斗篷,无比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伏天阵法,亦盾亦矛,遇强则强。” 说到此处,慕笙又叹了一口气。 随后扭头望向楚月,眼神变得癫狂。 她不如慕倾凰。 她的女儿也不如叶楚月吗? 叶薰儿眼中含泪,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了未婚夫的父亲永定侯。 永定侯和其他武者一样,对她的作为,深感不屑。 “娘亲……我会不会被侯府给退婚?”叶薰儿颤声问。 慕笙闭上眼,低声回:“你如今是慕府唯一的千金,最年轻的嫡系子孙,侯府不会放过这件婚事,但薰儿,你太让为娘失望了。” 叶薰儿欲言又止,瞪着眼看向了楚月。 楚月正与紫苑弟子们在战台之上。 红羽突地好奇问道:“姐姐,你不是说,可以杀人吗,为何最后要让我们收手?” 他们不懂,以为上了这战台,就要把敌人杀个片甲不留,才能为长老姐姐为战争学院带来荣光。 楚月抬手揉了揉红羽的脑袋,发上群蛇乖巧得很,似是舒适地用脑壳蹭了蹭楚月微微凉的掌心。 苏未央正被两位神玄弟子扶起,听到这问题,示意同伴停下来,忍着痛挺下去。 不只是她和红羽,聚集于此的武者们,都想知道楚月的答案。 万众视线,汇聚于那一抹张扬浓烈的红裙。 楚月沉吟片刻,指腹轻抚红羽头上群蛇,勾唇浅笑,旋即施施然回道:“小羽,我带你们离开紫苑,是希望你们能有更加精彩的人生,看过不同地风景。我让你们杀人,是杀该杀之人。” “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非好便恶,杀人之前,做事之前,更多的是需要思考要不要杀,要不要做,如此,你们才能真正的成长起来,独立起来。比起杀之而后快的酣畅淋漓,我更希望你们能享受战斗的每一刻,不论胜利还是失败,只要你全力以赴,只要你仰不愧天,俯不愧地,那便值得每一位武者去钦佩,去敬重。” 第1327章 为众生,找一条武道之路 楚月的话,响彻在战台之上。 四方武者们都听得真真切切,面庞逐渐浮现了诧然的神情。 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从诸侯国中走出,年少时便闻名四海的叶楚月,是一个犹如蛇蝎般的女子。 人人皆传,她为了掌权,弑父,杀姐,残害家中主母。 她虽为女子,却如暴君般,每每对待其他武者,动辄杀戮,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以至于,久而久之,大多数有仁心的良善之人,视她为妖女,为毒物。 但楚月今日所说,字字句句引人共鸣,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生命的敬畏,对战士的钦佩。 苏未央遍体鳞伤,血流不止,被神玄弟子搀扶着才没有瘫倒摔下。 她看着侃侃而谈的少女,仿佛时间倒流,回到长安叶府的那夜,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她走的路,心中的大道,和叶楚月全然不同。 她也从来不会成为叶楚月的爪牙,更不会与其把酒临风,畅谈古今。 叶楚月杀害苏玲珑、叶若雪这些人的血账,永远都压在她的脊梁。 但她对叶楚月不再是恨,或许是因为她自认为连恨意都配不上。 苏未央低着头,满口的苦涩,发出了自嘲的声音。 “谢了。” 她艰难地抬起双手,抱拳行礼,推开了关心自己的神玄弟子,一步一步,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战台。 中途她摔了几次,溅了地面一身血,又从血泊里爬起来,不屈地往前走去。 楚月背对着苏未央,轻挑起了眉。 若伏天剑阵的中枢是苏未央,这一战,紫苑只怕会很吃力。 一众的紫苑弟子则是在重重思索楚月所说地话,似有所悟般,眼里亮起了不同的光。 “长老姐姐,我还是不懂。” 红羽皱着眉峰,似懂非懂。 楚月指骨在其眉间一抚:“小羽,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想杀了她吗?” 红羽摇摇头:“也不是很想。” “为什么不想?” “红羽不知。” “因为你觉得她也和你们一样,像是一个战士,只是你们立场不同,所看到的角度也不同,为之而战的学院都不同。”楚月浅笑,问:“是这样吗?” 红羽幡然醒悟,点头如捣蒜:“比起血战到底的战士,投降者才更可恶。” 红羽的话,顿时让沉浸在思考之中的武者们,俱都望向了叶薰儿。 尤其是神玄弟子们,眼神似会吃人。 哪怕他们忌惮于叶薰儿的身份,但叶薰儿临阵脱逃,使神玄蒙受屈辱,让他们恼羞成怒。 特别是在苏未央这些伤口流血到死不降的弟子们对比之下,叶薰儿更显得可耻! 叶薰儿眼眶红的吓人,紧张地攥住了慕笙的衣摆,愤恨地瞪视着楚月。 她自以为楚月之所以会大发慈悲让紫苑弟子放过苏未央等人,是故意让她出丑的。 好歹毒的心思! 她恨得牙痒痒,但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 楚月徐徐转身,自战台睥睨着她,像是俯瞰微不足道的蝼蚁般。 叶薰儿顿时心口如火烧。 楚月红唇微勾,面朝稷下学宫的两位大贤:“江公,太伯公,叶薰儿身为总司,伏天阵眼,危难之中弃队友于不顾,做出临阵脱逃之事来,实乃与十大学院比试的初衷有违。如此胆小懦弱的窝囊废,怎可担当总司之职?论德论实力,皆在下乘,恐怕会让世人怀疑神玄有刻意捧德不配位之人的嫌疑。” 满头白发的江城子和仁者之心的陈太伯互相对视了一眼。 还不等他们出声,楚月再道:“十大学院的建院之宗旨,是为寒门武者,找一条武道之路。比试之初衷,是为当年危在旦夕内忧外乱的凌天大陆,找出有志之士,有能力的武者,使凌天大陆真正强大起来,使大陆之武者,可以在青天白云下,享受该有的平等和赤子之心。若还让叶薰儿如此不堪之流,来胜任总司之位,岂非寒了天下武者,寒了学院弟子的心?那武者入院寻大道,弟子奋力比试得光明,又有何意义?岂非是虚伪的空谈?” 第1328章 刮去了她与生俱来的辉煌 楚月铿锵有力的每一个字眼,每一道声音,都如刀剑般剐在叶薰儿的身上。 剐去了她与生俱来的辉煌,剐去了她自以为的风华。 美人皮下,只余一颗装满仇恨和委屈的心。 她没有想到,叶楚月竟会这般来诋毁她,羞辱她,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被世人给唾弃。 在遇到叶楚月以前,她分明是骄傲的慕府小姐,人人都钦佩她,敬重她。 叶薰儿红唇哆哆嗦嗦,泪水滑过了脸庞。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我没有。” 叶薰儿摇头如拨浪鼓,泪水使她的眼前如遮了厚厚的迷雾。 她始终想不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本该被革职的是叶楚月啊。 怎么成了她。 她有在尽心尽力,她想要做到最后,但那群紫苑弟子要杀了她啊。 “我不跑,难道要被他们杀吗?” 叶薰儿不再畏惧,不顾慕笙的阻拦,指着紫苑弟子尖声大喊:“叶楚月,你又何尝不是虚伪之人?你口口声声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但你不是想让那群紫苑弟子杀了我吗?你就是憎恶我,讨厌我,才自私自利,利用紫苑弟子来杀我。” “我若要杀你,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吗?” 楚月垂眸睨着她,无情冷血如野兽般,死寂似深潭的眼神,却仿若深渊要将叶薰儿给吞噬掉。 叶薰儿浑身陡然一激灵,如被死神扼喉般的恐惧。 但在她反应过来,又更加的愤怒和窘迫! “叶总司。” 永定侯身为叶薰儿未婚夫的父亲,王室之侯,终究是为叶薰儿站起来了,想当个仁慈的和事佬。 “听闻你与北洲慕府有缘,又深受北洲慕府的器重,叶薰儿她到底是慕府千金,叶总司又何必咄咄逼人?难道非要把人逼死了,你才能如愿吗?” 永定侯的话滴水不漏,甚有水品,三言两语就给楚月冠上了尖酸刻薄的作恶印象。 “永定侯若要以王室侯爷之职,包庇叶薰儿,本座无话可说。” 楚月嗤笑:“若永定侯要论公道,谈公正,又怎会说出这般浅薄的话语?侯爷难道不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世上武者,众生皆为平等,北洲慕府的声名,来自于世世代代的忠良和为国捐躯,与她叶薰儿有何关系?她若有能,纵然不是慕府千金,哪怕是路边乞儿,亦有飞黄腾达之日。但她若是个没用的废物,就算她是慕府后辈,除了玷污慕府先祖后,还有何意义?本座今日便问一问永定侯,你是站在什么立场,来包庇叶薰儿的?” 永定侯被楚月条条是道给反驳得面色铁青。 他发觉这姑娘年纪虽小,但伶牙俐齿的,让人好生厌恶。 叶薰儿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如今,也就只有永定侯,才能保住她的总司之位了。 永定侯知晓叶薰儿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再与叶楚月争辩下去也于事无补。 要怪,就怪叶薰儿的胆小如鼠,让叶楚月抓到了把柄。 “是本侯浅薄了。” 永定侯倒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坐回了席位,朝两位大贤凌空一作揖:“此事,还是由两位大贤来定夺吧。” 叶薰儿的面色渐如死灰。 慕笙闭上了眼睛,两手握拳,亦是隐忍到了忍无可忍的阶段。 叶楚月! 欺人太甚! 楚月目光淡扫过慕笙母女,随后再看向两位大贤,拳掌随之相碰,发出沉重的声响。 随即,颔首低头,声音拔高: “请两位大贤,革去叶薰儿总司之职,给天下武者一个公道,让寒门武者看到明日的希望,愿这光明之下,再无叶薰儿这般不堪人!” 楚月的声音,传遍周围。 她这一席话,是有怨报怨。 叶薰儿之流,趁她不在,伤她弟子,如今就要自食恶果。 战士之路,说白了就是成王败寇。 若她叶楚月为鱼肉,叶薰儿为刀俎,只怕会把她千刀万剐! 沐凤鸣指腹轻托太阳穴,笑望着楚月。 她永远喜欢锋芒毕露的武者和勇往直前的战士。 恰好,小家伙两者皆是,完全地撞入了她的心上。 夜墨寒满目宠溺,低头望那光芒万丈的少女。 他所庆幸的是,他永远能看到少女的绝代风华,而非以爱之名遮了她的光,砍断她的羽翼,使其背上沉重的枷锁,让她靠自己而生,而活,从此丢了意气风发的灵魂! “江公兄,你意下如何?” 陈太伯作揖问道。 江公叹了口气:“神玄总司,有违大道。” 陈太伯旋即看向楚月,道:“江公兄说了,神玄不堪,糟糕透顶,让人万分失望,痛心疾首。” 江城子:“……”他真是这么说吗? 第1329章 毫无顾虑的回家去 “那个,太伯贤弟……” 江城子还想解释下。 陈太伯义愤填膺,满面怒然:“江公兄,你别说了,我知你痛恨之心,想训斥神玄的冲动。失望,太失望了。” “咳……” 江城子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陈太伯道:“就如江公所言,废除叶薰儿的总司之职吧,另外,神玄要自我反省,诸君,可有觉得稳妥?” 神玄掌教使脸色一阵一阵得变,看起来精彩纷呈。 纵是满肚子的气,都生生地咽了下去。 “在下,并无异议。” 掌教使忍着怒说。 他原想借北境比试的机会,光复神玄。 不曾想,因为把总司之位交给叶薰儿,反而惹得四方笑话,还被学宫大贤斥责。 叶薰儿两腿发软,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她楚楚可怜,卑微却动人,娇嫩满面都是梨花带雨。 慕笙红着眼睛把她扶起来。 叶薰儿说:“娘亲,我好恨——” 慕笙紧咬着牙,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得安抚叶薰儿的情绪。 但叶薰儿愈发地崩溃,泪水源源不断。 陈清河见此,心疼不已,冲上了战台想要靠近楚月。 但尚未靠近,就见紫苑弟子都围着楚月,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你们要杀了我?那便杀!” 陈清河大声道:“你们能杀了我,但杀不死公道,杀不死叶楚月的龌龊和下流!” 夜墨寒眸色深邃,杀意四起,指尖缠绕出血雾,正欲将其撕裂为血水。 但见楚月有对质的打算,还是竭力忍住了这几近滔天的杀戮之气! 陈清河癫狂大笑,声嘶力竭:“叶楚月,你口口声声说北洲慕府世代忠良,靠以身殉国,那些为凌天捐躯的先祖,又可曾知道他们誓死守卫凌天,流着他们鲜血的后辈,却遭到你等的欺辱,践踏,打压。凌天大陆曾明文规定,为国捐躯之人的子孙武者,享有比平民更高的权力,你们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慕府的后人!” “我不想活了,杀了我吧,杀了公道吧,杀了还能为正义而发声的人吧。” 陈清河闭上眼睛,张开了双手,大有视死如归的悲壮。 而他这般的慷慨悲歌,倒是给叶薰儿争取来了转机。 掌教使趁热打铁:“陈弟子所言正是,英雄子孙,不容亵渎,否则英雄的牺牲,有何意义。” 慕笙抹着泪,抱着叶薰儿:“就这么决定吧,薰儿她从小就立志要成为和外公一样的人,叶总司既然这么说了,那便这么做吧。” 叶薰儿泪流不止,狠狠地擦去了泪水:“外公说过,慕府的孩子不能哭,因为慕府的孩子和其他人不一样,从出生就想要好死亡,就要有随时为众生,为黎明,为凌天大陆而死的觉悟。这次是薰儿错了,薰儿愿意认同叶总司的决定,只希望叶总司不要再针对我了,能够放下对我的偏见。” 母女俩人一发声,势头猛转向他们。 紫苑弟子咬牙切齿,就要将陈清河给弄死。 楚月伸出双手分别抓住了红羽与小萝莉的肩膀,从紫苑弟子之中走出,停在了陈清河的面前。 “若说慕府子孙,谁告诉你是她叶薰儿了?” 楚月眸光冷冽,声音毫无温情。 陈清河猛地睁开眼睛,不懂楚月的一番话。 慕笙却警铃大作,死死地盯着楚月看。 楚月从不以慕府子孙自居,但不意味着她抵触北洲慕府。 相反,她为此而自豪。 “叶楚月,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陈清河质问。 楚月虚眯起眸子,微抬起下颌,和煦的风吹起了她如绸的墨发。 她戏谑怜悯地望着疾言厉色的陈清河。 慕倾凰已然醒来,她便毫无顾虑的回家去! 只是不等她说话,就见一列军队和圣域十二护法徐徐而至。 那古朴的马车之上,赫然一个“慕”字。 “老伯公来了!” 不知何人惊呼出声。 顿时,所有人的人,都看向了那一辆马车。 第1330章 愿世人善待慕府子孙 无数道目光,俱汇聚在缓缓往前的马车。 圣域十二护法护卫马车之中的贵人。 铁血磅礴的军队,军旗之上烙印着醒目的“慕”字。 慕军,对于这片大陆的很多人来说,并不算陌生。 当年帝域深陷危机,还没有创建出帝军司的时候,整个大陆,只有十二支正统军队。 其中一支军队,便是这慕军。 慕军亦是十二军中规模最大,人数最多,最得武者和民心的军队。 彼时光是慕军的后备军,就有五十万人之多。 奈何与魔人的一场战争,慕军足足牺牲了包括后备军在内的七十万士兵。 血流成河,残骸遍野,都是慕军的尸骨。 除此之人,慕府领兵作战的老元帅,膝下六子三女,皆死于魔人之手,死相之惨烈,令人胆战心惊。 他的每一个孩子,都被万剐千刀,烈火烹油,焚烧为灰。 彼时,七千慕军拼死保下了老元帅,将老元帅送回族中。 老元帅得知慕军几乎全军覆没,自己的孩子被当众活活折磨而死,承受不住这打击,气血攻心,两眼发黑,从此再也没有醒过来。 整个慕府,险些断子绝孙。 好在老元帅还有个年仅九岁的孙子慕沧海。 慕沧海年纪轻轻,就毫不犹豫的担当起慕府重任。 楚月、老伯公这一脉,都是出自于当时还年仅九岁的这位少年。 正因那惨烈一战,慕军死伤严重,慕府九位英雄被魔人饮血而死,所以不管过去多少年,生活在太平盛世里的武者们,都要永远铭记慕府的恩情。 慕府,在世人心中,有着极其崇高的位置! 马车渐渐靠近战台,众人满目的狂热和崇拜。 如今慕府的衰败,挡不住他们对英雄的敬重和钦佩! 武者对此,止不住的私语: “那是慕府的马车,来的人,莫非是慕府老伯公?但老伯公多年未出府,又怎会轻易出来?更何况还有慕军相伴!” “莫不是为了叶薰儿而来?” “你难道忘了吗,战争学院新任长老的仪式上,老伯公就不远万里的去给叶总司助威。” “说起来,叶薰儿不是被慕府族谱除名了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兴许老伯公只是想历练一下叶薰儿,逐出族谱,不还是能迁回去吗?流淌在血缘里的关系,又怎能是一刀砍断的?” “说来也是,但我怎么听说,老伯公和叶总司惺惺相惜呢?” “那哪能比得过人亲孙女呐?” 四下里,骤然形成了两派。 有人觉得,老伯公为叶薰儿而来。 有人说,老伯公器重于叶楚月。 总而言之,众说纷纭,渐渐的什么说法都有了。 战台南侧的方向,乃是神玄学院弟子们的区域。 大部分神玄弟子,只盼望着老伯公能来为叶薰儿出气。 暂且不论叶薰儿的投降之事,如今叶薰儿的一举一动,都事关着神玄的荣耀。 若有老伯公助阵,前面种种都可以忽略不计。 其中一名璇玑弟子说道:“夏山师兄,老伯公是为他孙女来的吧?” 名为夏山的弟子,阳光和煦,笑眯眯,懒洋洋地说:“应当是为孙女,只不过此孙女,非彼孙女。” 夏山这话云里雾里高深莫测,绕来绕去说得让友人们头大。 须臾—— 马车停在不远前。 四周武者俱是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望向了这辆马车。 尚未走出人影,就听到了老人中气十足如洪钟般响亮的声音:“老朽慕山河,先辈是高世祖慕沧海,从高世祖起,慕府虽有资格享有为将者子孙的福利,但至今为止,慕府从未以此来谋求私利,自认为与民平等,忠心守国,纵然再过去九万年,纵然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但世上武者永远可以相信,慕府在此,不论兴衰,都不负初衷。如今,老朽万里迢迢来至北境,便是如诸位口中所说,老朽想用这世代的忠良,先祖的宁死不屈,来恳求世人善待我慕府的子孙。” 老伯公这话说出,众人的心情开始沉重,也开始了沉思。 道道目光,流连叶薰儿。 老伯公字字句句都说,都是为了子孙后代。 如今的临渊山脉,战台八方,除却慕笙母女,还能有谁是子孙后代? 永定侯适才对叶薰儿的埋怨,瞬间便已消失。 他真如友好的亲家般,拂了拂袖,整理了下墨玉发冠,心情畅快地走向了慕府的马车。 第1331章 骨子里有祖传的军人气势 永定侯神清气爽,红光满面。 如金榜题名的状元楼,走向马车之际,还对周围的武者礼貌性点了点头。 战台旁侧的叶薰儿瘫倒在慕笙的怀里,原还紧张的握紧了双手。 毕竟,自从叶楚月出现后,北洲慕府,就已经不是她记忆里的家了。 她害怕外祖父这些人,会一如既往的胳膊肘往外拐。 害怕亲人的眼里,只有叶楚月这个外人。 还好。 外祖父终于良心发现,知道了该对谁好,不再做那鬼迷心窍的荒唐之事来。 叶薰儿的杏眸之中,蓄满了热泪。 她靠在慕笙怀里,小手轻抓着慕笙的衣襟,低下眉目,喜极而泣:“娘亲,外公可以为我雪耻了。” 慕笙的心情却是百般复杂。 不知为何,她看向了叶楚月。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叶楚月才是慕府真正的子孙。 她惊惧,害怕,惶恐,憎恨。 为什么啊。 慕倾凰被打碎神魂的时候,明明是怀有身孕的。 她为什么还能在那种情况下,保护住腹里的孩子。 不管其他人如何折磨慕倾凰,甚至他们所有人都以为,这孩子即将没了,后来才知,慕倾凰竟拼死生下了她。 后来,慕倾凰被她敲碎了骸骨,死于黎明未至的夜里。 她想弄死涉世未深的叶楚月,比掐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只是她心怀恶意,享受着摧残慕倾凰之女的乐趣。 但她没想到,短短五年的时间,叶楚月的成长速度,竟如此可怕! 慕笙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发红的眼,期待又忐忑地望向了慕府的马车。 永定侯正在马车前座椅:“老伯公,托着薰儿的这层关系在,两个孩子虽还未办婚事,你我之间,左右还算是一家人,对于老伯公方才的话,实在是感人肺腑,小侯颇为动容,也无比赞同话中之意!” 马车前侧的帘子,被修长年轻的手给掀开。 慕临风一袭红袍,一手掀帘,一手摇扇,似是放诞的纨绔败家子,比狐狸还要妖孽的桃花眸,上下打量了一番永定侯。 慕四公子打量的眼神,如同在看那青楼里的淸倌儿,看得永定侯浑身很不自在,竟感到背脊生凉,头皮发麻。 随即,又走出一位白衣胜雪的男人,面如冠玉,洵洵儒雅,多半像个读书人,只是骨子里有祖传的军人气势。 两位慕府的公子,左右而立,弯下腰来。 他们一同掀起两侧的帘子,等马车内重中之重的老人走下来。 成千上万道热切的目光交汇于此。 片刻,一道身影,被兄弟俩人搀扶着走下了马车。 身穿军装头发花白的老人,面目威严似驰骋沙场杀敌的时刻。 登时,一片哗然声,如那惊涛拍岸,风起云卷。 只见老人的军装胸前,挂满了徽印和勋章。 满满当当的,给人一场视觉盛宴, 那都是慕府祖传和他毕生征战得来的功勋和荣光。 世人皆知北洲慕府,作战高调,为人低调。 想要看老伯公这般出现,比登天还难! 但这一次,老伯公自封刀后,再穿军装,再佩荣光,去的不是战场,护的是自家子孙! 一时间,众人纷纷羡慕地看向了叶薰儿。 叶薰儿虽有泪痕,却是极其享受这般的注视。 仿若是高贵的天选之女,得万千宠爱于一身! 老伯公双足停在马车的前方。 看到他满身的荣光功勋,夜墨寒、沐凤鸣、武祖等人俱是站了起来,以示尊敬。 少年武者们,眼底深处的炙热掩藏不住。 对此,他们肃然起敬! “老伯公,小侯是王室永定侯,周小侯爷周御之父。” 永定侯自我介绍道:“对于适才老伯公所言,英雄子孙当受人善待,小侯深有同感。” 老伯公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而是朝前走了几步。 他默不作声,两手朝四方抱拳行礼。 老人低着头,声音极为低沉:“老朽只想当着这一身军装荣光和诸君的面,问一问,诸位可有善待我慕府子孙……” 说至此处。 老人抬起头来,热泪盈眶,声音陡然变高,喊道沙哑:“可有善待老朽的孙女,叶楚月!” 第1332章 孤独的重获新生 老人之声如轰隆隆的惊雷,炸裂在这天地之间,使全部的武者双耳发聩,心内震惊,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会是叶楚月三个字! 试问! 谁又能把一个从诸侯国那样贫瘠地区走出的人,想象中慕府的孩子? 即便她的身上,始终有着慕府的风骨! 永定侯看着眼前的老伯公,如石化的雕塑,怔在原地丝毫不得动弹。 叶薰儿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眼瞳猛地瞪大,双唇微张,哆嗦个不停,出气长进气短的像是个将死之人。 慕笙更加活像是被五雷轰顶了般,浑身震悚着! 这一天,终于来临了吗? 慕倾凰! 你生了个好女儿! 慕笙瞪大了双眼,悔恨到肝肠寸断! 五年前,她该把叶楚月给万剐千刀,让叶楚月也死于骸骨尽断之苦才对! 慕笙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甘和痛苦的泪珠,滑过了脸庞。 …… 哗然声,不曾停。 这突然的变化,让人难以反应过来。 老伯公满含热泪与歉意,望向了战台之上的少女。 少女红衣如火,傲然而立。 其明媚生辉,透着天成的懒倦。 只是隐约间,还有着行走在秋风萧瑟凛冬荒漠的孤寂。 她好似一个孤独的独行客。 她孤独的走向死亡,又孤独的重获新生。 她在人间和地狱反复来回,尝遍了世态炎凉,却还愿向着光明,向着那沧桑正道。 自始至终,这都是世人和其他武者们的狂欢。 身为当事人的她,却如旁观者般,在局外观望欣赏着这场闹剧。 回家之路的大门为她打开,她平静的不像话,周身毫无波澜,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许久,她看着远处的老人,微微一笑。 风掀起她额角的碎发,露出黝黑的墨瞳。 两行清泪,滑过了脸庞。 但她笑得平静如海,浓烈似火的衣裙,也遮不住她一身孤寂。 老伯公踏步往前,慕府两位公子紧随其后。 然后是十二护法亦步亦趋,气势十足。 最后慕府军队,铁血大开。 他们跟着老伯公,走向偌大的站台。 老伯公步伐沉重,心情沉重。 每走一步,满身的勋章徽印都会发出细微的响声,如英雄战至清晨的胜利号角,勇士们的赞歌。 许久,许久。 白发苍苍的军装老人,沿着石阶走上了战台,停在距离楚月三步开外的地方。 “小楚,跟外公回家吧,你是有家的孩子,不是山野的荆棘。” 老伯公望着她,满目热泪。 即便想去擦拭掉女孩的泪水,但最终还是右手贴在左胸膛,行军人之礼的同时弯下腰,还行了武者礼! 他佩戴慕府千秋荣光,不远万里来北境,就是想以最高的礼仪,将在外漂泊受尽苦难的孩子给郑重地接回家! 也在告诉天下人,他慕山河要接回慕府的,不仅仅是一个流落在外的外孙女,更是一个受人敬重的将军! 老伯公即便面对北洲皇室,都是粗茶淡饭,随意而低调。 慕府子孙,也不讲究奢华排场。 他从未对谁,这般用心过。 他还不知晓慕倾凰已然醒来之事。 但他终究不想看到孩子她一个人独自坚强,孤军奋战,为保慕府,用一人之躯挡住未知的前路凶险。 故而,老伯公他就算握不住了刀,也要穿这军装,来这北境,以慕府老爷子的身份,做一回主! 与此同时。 身后,慕府兄弟,慕军,全都贴手在胸,行军人之礼! 他们弯腰齐道: “我等恭迎小姐回府!” 第1333章 炊金馔玉,肥马轻裘 诸多慕军士兵交叠而成的嘹亮之声,震撼了四方! 他们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杀敌千里外,宁死也不对敌人卑躬屈膝。 但此时此刻,这群慕军,无怨无悔,与老伯公一样,诚心地接慕府小姐回家! 慕军! 虽为慕府之军,但都有个人独立的意志,纵然是慕府嫡系血脉的慕惊云、慕临风几位公子,若有出格之处,他们亦可因此不尊其为上将! 故而,这些年来,叶薰儿虽是慕府千金,但慕军多少人,从上到下,没有一人对其行过礼。 若放在以前,叶薰儿心中虽有怨气,但也不会有其他的怨言。 只因她以为慕军一向如此! 然而,当今时今日,她看见慕军高傲的士兵们,对她曾经踩在脚底的女人卑躬屈膝,她敬重的外祖父,竟也这般! 叶薰儿方才知晓,不是这群人不能,是他们不愿,不愿把她叶薰儿当成自己人! 她叶薰儿空活十几载,自以为雍容华贵,肩负使命,时刻谨记着家族大义,不曾想,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叶楚月! 竟是她慕府的孩子! 叶薰儿靠在慕笙的怀里,浑身都在痉挛,泪水都决堤的潮水,源源不断地流了出去。 一双好看的杏花眸,赫然红得吓人。 痛苦和崩溃的情绪,如同深海吞没了她。 让她窒息,让她不愿面对这比书中还要残酷的现实。 “娘亲,我好苦啊……” 叶薰儿发出猛烈颤声。 慕笙两手抖如筛糠地抱住了与她相依为命的女儿。 母女两人丢下往昔华贵,抱头痛哭,如过街老鼠般不堪狼狈。 但平日里一举一动都备受外界关注的她们,如今泣不成声,却是没人在乎。 无数武者的视线和注意力,只在那战台,在那白发老人和红衣少女形成的古老画卷之中! 楚月听到老伯公和慕军的话,清丽的面颊,尽是粲然的笑容。 美眸两侧的清泪,却是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曾游荡百鬼之森,在梦中去过族,也在不为人知的黑夜里,踏上了拯救世界的旅程。 她一次又一次的跌落深渊,走向光明。 她跌跌撞撞,如那野鬼活在人间。 楚月轻闭上浓密纤长的睫翼,如同老伯公、慕军他们一样,右手贴在胸膛,面朝他们,弯下了腰。 她低头颔首,哑声说:“不肖子孙叶楚月,见过外祖父!” 紫苑弟子倒是上道,学得有模有样。 “叶家紫苑弟子见过老伯公!” 一个个穿着奇装异服,竟也跟在楚月的身后,行同样的礼。 像是两代人在时光流逝中的交替! 老伯公这才脚步匆匆,走过去将楚月给扶了起来。 两位舅舅连忙跟上,一脸的兴奋。 慕惊云道:“小楚,父亲知道你不愿以家族身份,在外行事,因为你相信武者之间,无关乎家世,你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算你是从诸侯国走出,只要你肯苦功,时间会告诉世人,你不比别人差。但父亲他虽是北洲的老将,但也是和这天下千千万万的长辈一样,只盼望自家孩子,少吃点苦,所以这一回,他没有与你商榷,想把你这名副其实的慕府小姐,给带回家去。” 慕惊云的一番言语,话里话外都在告知世人楚月的坚强不息和自立。 身为慕府子孙,却从未以慕府多年的声名为自己谋取福利。 如此一来,才不枉费楚月向上的拼搏。 须知,放眼整个凌天大陆,权贵世家,炊金馔玉,肥马轻裘。 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真正的根基,还是全天下的中低层武者。 这些武者的数量,才能支撑起一个大陆的繁荣昌盛! 若他们得知楚月的故事,只会钦佩年轻女孩的胆魄和心思。 要知道,中低层的武者,最厌恶的就是那群何不食肉糜的权贵世家及其不食人间烟火的后辈! 但凡楚月得到这些人的支持,日后想做什么,想走什么路,若欲实现心中的皇图霸业,也只会事半功倍! 慕惊云知道,慕府的一隅之地,困不住女孩的雄心壮志。 日后也绝不会是甘于相夫教子之人。 慕府能做的,就是甘愿以血肉躯,为她铺好足下路。 而除此之外,慕惊云也担心背后打碎慕倾凰神魂的始作俑者,知晓楚月不认慕府祖宗,是想暗中调查母亲被害之事。 慕惊云这样合情合理的说出来,便能打消掉他们的疑虑! 第1334章 舅舅的好大外甥女 楚月望着慕惊云,浅浅一笑:“外公为我着想,晚辈自当感激不尽。” 聪慧如她,当然清楚慕惊云周全的思虑。 慕惊云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在保护着她。 “小楚月,舅舅的好大外甥女,终于等来了,可算是不容易,快把小舅舅我给憋死了。” 慕临风急道。 若非有老伯公慕山河和慕惊云拦着,这厮只怕要如个窜天猴那样带楚月上天与骄阳肩并着肩了。 “孩子面前,莫要失了稳重和礼数,吓到了孩子,小心父亲饶不了你。” 慕惊云微愠,以长兄之身份呵斥。 后方慕军士兵,低吼出声。 老伯公捋了捋雪白的胡须,和善地笑道:“听见了吗,你若欺负小楚的话,慕军也饶不了你。” 慕临风倒像个少年样,撇了撇嘴。 突然间发现自己在慕府的地位,已经下降到了最低处! 那侧,沐凤鸣两手环胸,红发张扬,望了眼黑袍如墨的夜墨寒,开口问:“不去看看你的小家伙?” “人生至关重要的时刻和转折,该留给家人。” 夜墨寒说完,垂眸深深地望着楚月,忽而一笑:“毕竟阿楚的余生都是本尊,何必争这朝夕的时间?” 沐凤鸣蹙了蹙眉,半眯起危险的眼眸,上下打量着夜墨寒。 她严重怀疑,这厮是故意把话说给她听的。 “你就不怕,小家伙日后被本将拐去帝军司,不在你那圣域?”沐凤鸣道。 “若是她的选择,本尊永远认同,并永远伴随。”夜墨寒不疾不徐地说。 这话落在沐凤鸣的耳中,却是加夹枪带棒的火药味十足,好似在告诉她,永远都没机会挖墙脚似得。 沐凤鸣抬手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地道:“夜帝尊,你激起了本将的胜负欲。” “沐将军,本尊自出百鬼之森,从未有过一次败仗。”夜墨寒沉声回。 沐凤鸣蓦地一肚子的气。 她本该从未有过败绩。 偏生有回因为那死秃子有三急,导致败了一次。 沐凤鸣狠狠地瞪了眼下方的秃头男人,男人瑟瑟发抖,一脸的无辜和迷茫。 夜墨寒勾唇一笑,犹如紫宝石般熠熠生辉的眸子,倒映出战台的红色身影。 如今,老伯公的到来,使得武者们对楚月再次改观和惊叹。 倏地,夜墨寒拧了拧眉,眸底涌动着危险的暗潮。 只见战台之上,有两道身影走去,打破了短暂地温馨! 慕笙牵着叶薰儿的手,行至楚月处。 “小楚,原来你就是……就是凰姐姐的孩子……” 慕笙顿时泪流不止,激动得很:“苍天诚不负我,我日夜在佛前祈祷,就为了有生之年,还能见一见凰姐姐的孩子,可见苍天有眼,让我慕府,找到了她的孩子。小楚,莫要怪笙姨,笙姨虽在神玄看着你,但从来不知你是凰姐姐的孩子,若是早早知道,又何至于让你等到今日才回慕府呢。” 慕笙哭得撕心裂肺,伤心欲绝。 她那惟妙惟肖的表情,以及句句泣血般的肺腑之言,让人不禁为慕府姐妹的情谊所感动。 此时的慕笙,丝毫没有发现慕府父子几人脸色的怪异,以及藏在镇定情绪下的满腔愤怒! 慕笙只顾着拉叶薰儿到楚月的面前,“薰儿,你看,这是你姐姐,还不跪下认姐姐。” 叶薰儿万般不甘,但还是听话地跪下去。 她跪得很犹豫,很慢,留了让楚月扶她的时间。 毕竟,叶楚月若真让自家妹妹跪了,传出去,是要惹天下人诟病的。 “扑通——” 怎料楚月面无表情,冷眼看着叶薰儿屈膝跪在了地上。 叶薰儿猛地抬头瞪向楚月,但在慕笙的示意下,红了眼眶,委屈地说:“楚姐姐,薰儿以前多有得罪,还望你看在同门姐妹的份上,不要怪罪薰儿。” “薰儿她年纪小,不懂事,小楚你别往心里去,总归是一家人的,日后不要说两句话,笙姨相信,以后她一定会以你叶楚月马首是瞻的!”慕笙说得那叫个情真意切。 她还想伸出手,去抚摸楚月的头部。 楚月一把钳制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推,并道:“说够了吗?说够了的话,是不是该到本座说了?” 抛开慕府千金,帝尊之妻的身份不谈,她在战争学院是九长老,地位绝不会在慕笙之下! 慕笙往后一推,故作惊惶跌倒。 叶薰儿扑过去扶住了母亲,对着楚月大喊:“叶楚月!这可是你的长辈,你做什么?” “我母亲镇北侯,当年并非战死,而是中她慕笙奸计,被她慕笙活活弄碎了全身的骨头,被她慕笙用非人的方法折磨残害,她这样的狗东西,当得起我叶楚月的长辈吗?我喊她一声姨,她慕笙有脸应吗?” 楚月声似雷霆,字字掷地,赫然道! 第1335章 只恨没有六月雪 此话一出,四座惊! 如狂风过境,激人心神。 所有的武者在这一刻,皆是毛骨悚然。 谁也想不到,这一场感人肺腑的认亲大戏,会演变成诉状! 叶薰儿怔住,失了魂般跌坐在地。 慕笙心惊肉跳,好一阵才缓过神来,反过头质问:“小楚,你怎么能这么诬陷你笙姨啊?天地良心,天地可鉴,自从凰姐姐走后,父亲和兄长都知我之心切,知我之心痛,这些年来,我从未停止过对你母亲的寻找,从未!如果你母亲真受了非人的委屈,我身为她的妹妹,甚至愿意代她受过!” 慕笙断定着慕倾凰死无对证了,所以她可以想尽一切方法的狡辩。 只是她看向老伯公、慕惊云的时候,看见几位亲人神色阴翳。 心脏咯噔一跳,猛地往下沉。 只怕慕府之人,已经相信了叶楚月。 没关系! 慕笙紧握着拳。 只要天下人不信就够了! 楚月看着狡辩的慕笙,笑出了声。 “笙姨冤枉啊!” 慕笙扯着嗓子大喊:“只恨没有六月飞雪,为我沉冤昭雪啊。” 老伯公、慕惊云正欲与慕笙对质。 轰! 楚月一脚踹在了慕笙的面门,露出残酷的眼神,无情地看着她,冷血地说:“那就承受一遍,我母亲的惨痛吧。” 慕笙口吐鲜血,碎了一颗牙。 她失措地看着突然动手的楚月。 一瞬过后,她冷静了下来。 如今叶楚月越失控越好。 慕倾凰死了! 叶楚月找不出证据,这般残暴的殴打长辈,只会让叶楚月死得更快,永远被天下人唾弃! 砰! 楚月脚掌踩在慕笙的满面,使慕笙的后脑勺碰撞战台破皮流血。 她说:“慕笙,你该死,就算把你挫骨扬灰,饮你血肉,也无法弥补你过去的罪孽!” “叶楚月,你做什么!” 叶薰儿疯狂地扑向楚月。 红羽发上群蛇如绳,缠住了叶薰儿的身体。 “我院长老做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红羽冷嗤:“你还不配出现在长老姐姐的面前。” 叶薰儿竭尽全力的挣扎,偏生逃不出群蛇的桎梏。 楚月松开了脚掌,提起慕笙的衣襟,轻松举起,又猛地发狠摔在了地上。 她迅速扑了过去,每一拳都打在慕笙的身上。 咔嚓,咔嚓! 拳锋所至,肋骨尽断。 再数拳如雨下,重似山,慕笙脏腑受损严重。 “噗嗤!” 慕笙不断地吐血,整个人满身伤口,触目惊心。 无数之人,看她在暴怒地边缘,痛打慕笙,只感到寒毛倒竖! 楚月再次提起慕笙,将其摔在了地上。 这一回,慕笙膝盖以奇怪的姿势和角度,撞上战台,生生地折断了一双腿。 慕笙掉了牙,口齿不清,但还在为自己伸冤:“我没……有!从来都……没!叶楚月,你没有……没有证据……休得血口喷人!” 她就算自己死,也要保下叶薰儿! “你想要证据?” 楚月笑出了声,五指掐着慕笙的脖颈,高高提起,满面怒色妖冶得不像话:“我母亲骨头尽断,被人耗断双腿带回了诸侯神武,神武皇帝、萧将军、国师这些人用了多少年的时间,守着在冰棺里的她,从不告知世人,就怕你卷土重来,再害我母亲。如今虚空一战,我母亲知神武和凌天陷于危险,纵然躺在冰棺,还知自己肩负重责,用尽全力走出冰棺,保家卫国!慕笙,你说,你的罪恶,还能在这朗朗乾坤中深藏吗?” 第1336章 苍天不收你,我来收 楚月此话一出,瞬间就已惊起了万层涛浪,不计其数的武者们都已经将双眼瞪得滚圆。 周遭众人,哗然之时,心思俱各异。 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老伯公杵在原地,失了将军的威严和铁血,如寻常人家的老伯,直直地望着楚月,眼里却是潜意识地溢出了热泪。 他似以为自己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才会听错了楚月的话。 他还以为,多年不见的女儿,还碎着骨骸可怜地躺在暗无天日的冰棺之中。 老人咽喉酸痛,热泪盈眶,表情极为的复杂。 他步伐颤颤,摇摇晃晃,挂在浓墨军装之上的徽印和勋章,因此发出了声响。 在慕山河快要摔倒之际,两位儿子左右伸手,分别细心地扶住了他,神情又难言格外的激动。 “啪嗒”一声,慕临风的手筛糠般控制不住地抖动,扇子便掉落在地。 “爹,凰妹她还活着!她活了!” 慕惊云的话语声,让慕山河从昏昏颠颠的幻觉惊醒过来。 原来他的凰儿,真的醒了过来。 但想到楚月所说,老人又是心痛不止,眼眶里如蛛网般裂开了道道殷红的血丝。 究竟是怎样的意志力和求生欲,以及骨子里流淌着的使命感,才会让慕倾凰从那样的深渊里走出,一如既往的保国安民! 反观被楚月攥着脖颈的慕笙,瞳眸紧缩,四肢发冷,一股瘆人的寒气直冲向了天灵盖,让她毛骨悚然! 她是做梦都想不到,早已被她送上黄泉路的慕倾凰,竟还能活过来。 她可是亲自动手,毁断了那女人的每一寸骨头,亲手把她埋在了石坟之下。 不仅如此。 她还在石坟墓碑前,施了凌天大陆明令禁止的邪恶符咒术,就是为了让慕倾凰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生不得安宁。 怎么会…… 怎么会还活着…… 慕笙的天,刹那间就崩塌了。 她的整个世界,仿若在此时成了毫无明艳的黑白色调。 绝望的阴影,如不可阻挡的山雨般笼罩着她。 她突地如白日见厉鬼般,惊恐地望着眼前神情残忍的少女。 至今为止,慕笙都想不到,这个曾经被千夫所指,断了武根,碎了丹田的女孩,是怎么做到的! 慕笙疯狂地摇头,四肢竭力挣扎,身上伤口流出的鲜血,浸透了她华丽的衣裳。 血肉模糊,又触目惊心! “不——” “慕倾凰死了!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她死的!不可能!” 慕笙失心疯般喊道。 楚月歪着头,眸色妖冶嗜血地望着她:“青音寺怀倾大师,慕府老夫人,如今就在青音寺,与我母亲,她的女儿一同呆着。慕笙,不要自欺欺人了……” 说至此处,楚月的眼眸如笼罩着一层夜纱,死寂如古潭,黑似泼墨,透着杀气沉淀后的诡谲。 “你,已经完了。” 淡淡吐出几个字,楚月勾唇妖孽一笑,旋即满面凌厉,将手中的慕笙重重摔在了地上。 慕笙右侧手肘撞向战台,直接就断裂开,疼得慕笙满面扭曲,凄惨地叫出了声。 楚月足底软靴,踩在慕笙的腹部,低着头,如君临天下望着她,说:“记住我的样子,下辈子看见我绕道走,否则我见你一次,废你一次。苍天不收你,我收你,武道的律法惩治不了你,那我便来废你。” 慕笙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日头的光有些刺眼,女孩绝色的面容在光晕之中,分明美如丛林深处的精灵,皮囊之下却是屠夫的灵魂! 楚月抬足,一脚再次重重地踩下去。 踩在慕笙腹部,一股劲道直接碎了慕笙的尾骨! “噗——” 慕笙吐出的鲜血,宛若血雾般喷洒而出。 “娘!!!” 被群蛇桎梏的叶薰儿失声尖叫,恐惧又恨之入骨! 至此,一众视线,惊骇地望着楚月。 虽知楚月是替母报仇,但他们没有感到大快人心,只觉得害怕不已。 年轻的女孩,应当是良善之人。 又怎能沾染鲜血,面无表情的折磨他人? 十大学院之中,有一些男弟子是为青年才俊,曾闻叶长老之姿色天赋,也曾想后悔没在帝尊前娶了这能人。 但如今,他们心有余悸,暗自庆幸。 若娶如此女子,岂非会有杀身之祸,灭族之患? 冷清霜等人则是复杂万分。 燕南姬道:“我曾以为,我们与小师妹一路同行,对她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知道她的路有多难走,肩上的担子有多重,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我们对小师妹一无所知,她瞒着我们所有人,把所有的胆子一个人扛下,因为她害怕有朝一日败北,不至于祸及我们。” “但小月儿不知道的时候,我们从不怕祸及,只怕她不告而别,从此再也找不到她。” 冷清霜美眸泛红,远远望向楚月。 燕南姬扭头看来,紧握住冷清霜的手。 第1337章 花无百日红,风水轮流转 冷清霜微微一怔,沉吟半晌,便反握住了燕南姬的手。 高处。 宝座前。 夜墨寒身影颀长,墨袍翻飞,眼梢血痣如日落晚霞。 他垂下漆黑浓密的睫翼,半遮住狭长的眸,轻掩去翻涌的情绪和止不住的心疼。 他从来都只恨相遇太晚,没能护好她,也没能陪着她走过人生大大小小的坎坷和风雨。 他懂楚月此刻报仇雪恨的酣畅淋漓,故而遏制住想上前将女孩搂住怀里的冲动。 沐凤鸣斜靠座椅,两手抱胸,低着头若有所思地望着慕笙。 还曾记得,那年慕笙的珠光宝气和富人家的香味。 只能说,花无百日红,风水轮流转,慕笙已然今不如昔,谁看着不得叹一句恶有恶报。 …… 此刻,楚月拿着帕子,慢条斯理动作优雅地擦去了双手上的血渍。 落在其他弟子武者的眼里,她比刑场的刽子手还要恐怖如斯! 楚月擦干净了双手,丢掉帕子,旋即攥着了慕笙的头发,拖着她往前走去。 众人的目光跟随着她前行的身影而转动。 慕笙气若游丝,痛苦万分,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手肘、尾骨、肋骨、膝盖骨,尽数断裂! 除此之外,脏腑还破损的极为严重。 她的背部在地上摩擦,摩到衣裳撕裂,皮肤擦破,所过之处流下了怵目的殷红血迹! 众人就这般看着,不知她要做什么。 终于。 楚月停在武祖面前。 武祖连忙走去几步。 “砰!” 女孩把慕笙丢在了地上。 “武祖大人,被驱逐出慕府族谱的神玄祭司慕笙,残害嫡姐,证据确凿,适才她亦当众亲口承认。” 楚月赫然道:“我母亲虽躺冰棺十载,活着走了出来,但她武体的痕迹,骗不了人。武神殿一查便能知,我母亲她武体内的每一寸骸骨,都有碎裂的痕迹,不仅如此,她的神魂还被慕笙打碎过,因为慕笙自小嫉妒她的天赋,因妒生恨,碎其神魂,让我母亲失去了记忆,所以才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到慕府!” 楚月心知肚明,打碎神魂的另有其人。 如此说法,既能治罪慕笙,让慕笙永远翻身不了,背后之人也乐得让慕笙背这个罪名。 而她也不辜负大舅舅慕惊云此前的说辞,以不变应万变,暂且不打草惊蛇,才能继续保全慕倾凰。 否则暗中人一旦狗急跳墙,由此反扑慕倾凰来毁尸灭迹,掩盖罪恶,只不过是重复当年悲剧! 楚月微垂着头,半眯起了暗藏杀戮的眸子。 北境比试,她自要回慕府,进神脉九洲。 当她武道崛起,锋芒毕露,她便不靠律法,要靠自己的双手,将那些个人揪出来,一个,一个打碎掉他们的神魂! 让他们尝一尝,神魂破碎之痛,精神溃散之苦! 武祖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忍不住多看几眼。 总觉得某年某日,在某处相见过。 然而,武祖没有多看几眼,就觉得凉风嗖嗖,脊椎骨的寒气惹人慌。 武祖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眼角余光瞥到了夜帝尊那杀人的眼神,一如当年百鬼之森初见时。 武祖心底里不禁打了个激灵,随即面色肃然,严肃处理慕笙之事。 九万年的时光流逝,凌天大陆日新月异,早已物是人非。 但他永远秉持着武神殿主的宗旨和信念,为遭受苦难的人们寻找公道,成为天下武者们心中的一道光。 正义者,永垂不朽。 公里至胜。 作恶人,万剐千刀。 血债血偿。 武祖负手而立,肃穆不已:“叶总司,请你放心,此事本座亲自来处理,武神殿绝对会给你母亲,给慕府,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也会还你母亲一个公道。” 末了,两列武神殿士兵走来,用森冷沉重的铁链,囚上了慕笙的身体。 而后楚月朝稷下学宫的两位大贤作了作揖。 第1338章 我辈武者,又该何去何从? 两位大贤亦是起身作揖。 在陈太伯这般圣贤人的眼中,人与人之间,没有年纪和高低贵贱之分。 他时刻钦佩敬重这个叫做叶楚月的女子。 楚月抬起眼帘,道:“半年前,浮屠山下的弟子考核,我曾揭露慕笙残害虐杀数千兽灵之事,她被罚去万佛星尘源地苦修。奈何天府王室给作恶人的机会,将其放出。古人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慕笙只会害人不浅,虚伪的善意不过是她的保护伞,但天府王室身为帝域皇室后裔,武者们心目中所信仰的天府王室,却愿包庇如此之人,只怕会让这天下的武者们寒心啊。” 话音才落,顿了顿。 四下里,静无声。 武者纷纷竖起一双双耳,听她说。 良久—— 楚月眼眶红得吓人,满目痛楚:“我曾因诸侯国的身份,遭人唾弃,受人谩骂,即便是受害之人,也得看着那群道貌岸然者,不顾大义,不顾道德,还满口正义的与慕笙靠近。” “我想问,这天下,有多少个出自柴门,又遭权贵迫害而无权发声的人?纵有武神殿、九州神宫、天府王室主持公道,但还是天高皇帝远,救不了千千万万个被慕笙这般祸害苍生之人所欺压的无辜者!” “但我从诸侯国走出,和那些人的处境并无其他,但我曾亲眼所见,即便世道不公,即便权贵欺人,但那些被践踏被欺辱的武者们,还坚信着这个世界有公理正义,他们相信王室永远是他们的神明,会把那仁爱之光,普照到他们所处的泥泞里。” “现如今,天府王室种种作为,包庇慕笙,岂非让天下武者失望透顶,让人怀疑王室与慕笙同流合污?” “若是如此的话,那这王室,还有存在的必要了吗?” “我辈武者,还如何去信仰,去相信,这个大陆,还有希望?又该何去何从?” 女孩的红衣扬起,堪比那在敌人断头处肆虐的血色剑缨。 她字字珠玑,针针见血,以言语为刀剑。 每一刀,每一剑,都砍在天府王室的要害! 众人已经惊得小心翼翼地呼吸了。 放眼凌天大陆,谁敢当众说一句天府王室的不是? 谁敢指责出王室的错处? 人人都知,高低贵贱阶级之别,永远难以跨越。 生来权贵,生活优越,连修炼都比别人容易。 身处柴门,累死半条命,只为吃一口热乎地饭,最后还有可能成为路边冻死骨。 楚月的话终究是让那些良心没有泯灭的少年,血液燃起。 燕南姬带头振臂:“说的好!天府王室,帝域后裔,凌天之明珠,大陆之朝阳,怎可与慕笙同流合污?王室必要给我等一个交代!” “给交代!” 秦铁牛一行人激动地道。 年轻的弟子们,热血沸腾的,跟着大喊。 场面一度混乱。 年少轻狂时,总是意气风发,一心向往正义。 老伯公慕山河在这群年轻人的声音里,看到了蓬勃的朝气,看到了凌天未来的希望。 大是大非前,当舍弃个人利益,为众生得造化。 慕山河慈祥和蔼地看了眼楚月。 真好。 凰儿和她的孩子,都要回家了。 真好。 小楚虽流落在外,但有慕府风骨。 前侧,稷下学宫两位大贤见此情形,怔住。 “江公,你意下如何?”陈太伯谦逊地问道。 江城子有了前车之鉴,干咳了几声,不说话。 陈太伯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江公所言极是,王室这般不堪,该死至极,天怨人愤,实属不该,江公痛心失望啊!” 江城子:“????” 第1339章 凤飞九霄:傲云巅,笑苍天 一向还算稳重的江城子听得陈太伯义愤填膺的话,险些给气得吐血。 他倒不是有意偏袒天府王室,亦愿意承担起这份重责。 但偏偏坏事他做了,好人却是陈太伯当了,谁能咽下这口气? 江城子嘴角猛抽,花白如雪的胡须也跟着滑稽地抖动。 他欲解释:“太伯贤弟,此事——” “江公兄,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你咳嗽一声,我便知你是何意。” 陈太伯道:“江公兄嫉恶如仇,这么多年,眼睛里一直都容不得沙子,如此正直的你,又怎能容忍昔年普照大地给武者带来希望的王室,包庇慕笙那般不仁不义的蛇蝎之人。江公兄,你且放心,今日当着这么多武者的面,老朽我虽一把年纪了,但也愿替江公兄前去问责王室!” 江城子气得头晕昏花。 想不明白,叶楚月那小妮子欲讨回公道,怎么最后成了替他去? 江城子看着陈太伯正义浩然的脸庞,顿感头疼和无语,偏生还只能强颜欢笑。 武祖即刻说道:“事关重大,到时烦请北境王、以及九洲神宫和王室的来使,以及在座诸多势力派出一人,与本座同往王室,商榷此事!” 这事儿虽然是在声讨王室,放在平日,平民百姓,普通势力,是想都不敢想的。 如今人多势大,王室就算心有怨恨,只怕也是法不责众。 更何况与稷下学宫、武神殿这些势力同聚一处,也算是千载难逢地机会。 故而,大多数各方武者势力之首,在权衡利弊过后,都高声附和武祖,赞同此举。 武祖抬了抬手,身边影卫从暗处走出,自高级空间宝物取出了桌案和笔墨纸砚。 “愿同去王室者,皆可在此画押。” 武祖负手而立,目光扫向四处:“若王室针对于慕笙之事,给出了交代,在座愿意发声的诸位,都是英雄,届时,这张画押纸,可映有武神殿的荣光,挂在武神殿高阁,让世间武者,钦佩于诸位。” 武祖这般说着,人声更是鼎沸。 众人挤破了脑袋般,前仆后继,都想在纸上画押。 陈太伯、江城子两位大贤虽无交流,却都不约而同的走下来,停在了楚月的身边。 楚月缓缓抬头。 江城子道:“不愧是慕府之后,就算是流落诸侯国,无家世之仰仗,也可凤飞九霄,傲云巅,笑苍天,慕府出了个了不得的好女儿。不过小丫头,武者之路,原就艰辛,你身为女子,越走向高处,越会发现难上数倍不止,你既是慕府千金,就该回到慕府闺房,享那荣华富贵,莫要再出来劳神伤心了。” “江公,武者之道,只有实力之分,天赋之分,气运之分,实无男女之分。” 楚月拱手回道:“世间万物,法则三千,众生芸芸,心中大道皆不同,女子该走的路,该去的地方,并非由他人口中所说,而是要足与心同步。对于我来说,比起闺房富贵,那广袤天地和万里山河,才是我的心之所向。” 江城子诧异地看着她。 楚月浅浅一笑,落落大方,继而说道: “我既为北洲慕府的血脉,肩上就有慕府之责,刻在灵魂的使命感,纵使过去千百年,也不会因此而淡。” 慕山河父子三人,情绪复杂。 他们震撼又钦佩,心疼而欣慰地望向那高谈阔论滔滔不绝的女孩。 江城子油然而生一丝敬重之情:“若有朝一日,因此客死他乡呢?你也无悔吗?” “不是无悔。”楚月回道。 江城子拧了拧眉。 楚月扬起了脸,傲然一笑,眉间绽放出自信的光彩:“是甘之如饴。我愿以我之血,润养大地,以我之骨,筑成凌天脊梁,也愿以我之魂,守这片天地,万年无疆。” 这一回,她说得极其平静。 像是心如止水的温和,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但江城子看着女孩的眼睛和她的意气风发,对此,却深信不疑。 来此之前,江城子听闻过她的太多事迹。 有位少女,杀父夺权。 靠圣域帝尊,得青云平步。 他纵然知晓道听途说不可信,但来后又听闻叶楚月做弃权逃兵,难免信了传闻。 如今亲眼所见,所闻,江城子仿佛看见那年那日还未长大的自己,立志要守护凌天,保护百姓。 虽千万人吾往矣! 陈太伯瞧见江城子的神色变化,浑浊的眼底,流露出了不同的情绪。 此间,沉吟了良久。 江城子看向楚月,由衷地赞道:“好!好!好!” 一连三声好,可见江公的激动。 江城子又道:“这才是我凌天大陆年轻武者该有的气魄和想法。叶总司,王室之事,老朽定会亲自前去。既然慕老伯公已认回了外孙女,你这叶总司,到时是不是得参加屠龙宴了?老朽得提前祝贺叶总司一鸣惊人,拔得头筹,重振慕府了。” 第1340章 执笔半生:不成佛,便疯魔 楚月抬眸望着真情实感的江城子,抿紧了唇。 用陈太伯和纪苍院长的话来说,那就是炼制同体者的主意,是江城子想出来的。 后来,也是由江城子一手创办,处理。 直到后面规模越来越大,并且真的让江城子在摸索中找到了真正的炼体方法。 只是在这条路上,死了难以估量的武者。 楚月一时之间不知该说此时的江公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还是执笔半生,不成佛,便疯魔。 楚月神情平淡,礼貌性一笑,忽而敏锐感到如芒在背。 她眼角余光一扫过去。 但见神玄队伍的区域之中,妖孽的银发少年,红着双眸,憎恨地看着她。 楚月轻垂眼睫,红唇微抿。 林枭。 神玄学院斩星榜二。 虽是风华少年,武者翘楚,但同样也是慕笙的小姘头。 “诸位。” 慕山河率领慕军和两个儿子走了下来:“既是北境比试,当以比试为主,诸君还请继续吧。” 楚月轻点螓首,往后退了数步,淡淡地看了眼桌案上满满当当的画押,骤过了刀剑般的锋芒。 她从不认为,今日的豪言壮语,能动其根基。 但她始终相信,如今之举,能在这片大陆埋下一个种子。 种子生根发芽,就能吞噬掉天府王室内的腐败! 而且她虽明面上攻击天府王室,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天府王室内必有母亲当年的敌人,她既能有胆子攻击王室,若知晓母亲之事和王室有关系,亦会开口控诉。 如此,便能彻底打消掉王室顾虑。 至于其二,那便是她的目标为小王爷闻人绝。 若她直接控诉的是闻人绝,天府王室可能会草草了之。 但她将罪名放大到整个王室,加上她之前在九鼎门与小王爷结了仇,王室反而会愿意把闻人绝推出来担罪! 这一步一心思,都被她拿捏得很准。 影卫把画押拿了过来,递给武祖。 “二位大贤,北境王,诸位来使,到我们了。” 武祖用气力割破手指,在纸上按印。 陈太伯、江城子、慕山河等人,纷纷按上。 最后,夜墨寒迈动修长的腿走来。 一道血雾锋刃割开了掌心,行动不羁地在画押纸的背面按上了红色掌印。 楚月眸光微闪,默不作声,深深地望着了他。 旋即就见沐凤鸣阔步而至,直接双手掌心割裂,两道掌印按在了画押纸的正面。 她低头看了眼,极其满意,挑衅地朝夜墨寒挑了挑眉。 夜墨寒虚眯起了狭长的凤眸。 楚月:“……” 这俩人,究竟在较什么劲啊…… 多大的人儿了,竟还如同小孩般。 武祖望着这张画押纸,点了点头,再抬手掌,用金芒闪烁的气力玄光给画押纸封层上禁制了。 武祖取下腰间的令牌,连带着画押纸一同递给了影卫:“拿着本座的副殿主令,将这带去王室,必须要亲眼见到天府之尊,说明缘由,告诉他,此事影响极大,是王室这么多年,最让武者平民失望的一次,若处理不好的话,本座会如实禀告给叶天帝,让诸帝来裁决王室。” “是!” “另外,因为北境比试还在继续,本座与诸君暂且留在北境观看弟子风采。比试结束,本座和诸君都会前去王室,这也算是提前告知他们一声,给他们时间来好好处理这件事,已算是仁至义尽!” 武祖身如劲松,面色威严。 处理起公事来,大有帝王之风范气概。 而他自称的副殿主,才让人想起来,殿主是另有其人。 只是时隔九万年,武者们不识其真面目,只知是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武者! “属下这就去王室处理此事!” 影卫脊背生出一双黑翼,化作墨光锋刃,飞掠九霄,只在身后留下追风逐电的痕迹! 第1341章 夕阳西下:归似箭,云如火 治罪慕笙、讨伐王室的事,告一段落。 北境比试还在继续。 有了老伯公、慕军以及沐凤鸣这些人的加入,十大学院的弟子更是卯足了劲的博前程。 叶薰儿已是无人问津之流。 此前义正言辞讨伐楚月的陈清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弟子们比试之际。 慕临风拉着楚月,喋喋不休,可劲儿的说着北洲的趣事: “小楚,纪将军纪瑶前些日子为探取情报,去了北洲的寻欢楼,怎料那些个楼中女子见她面如冠玉,全都一见钟情,芳心暗许,对她穷追猛打,狂亲不止。” “结果啊,纪瑶暴露了女子的身份不说,恰好被虞家醉酒的小少爷相中,以为是风尘女子,想强带回去做小妾,被纪瑶打得半年下不了榻,真是叫人贻笑大方。” 慕临风说到兴起,开怀大笑。 笑到眼泪四溅,两手捧腹,满身红袍飞起,毫无个贵家公子爷的样子。 活像是个泼皮。 而后他看见楚月面无表情,便戛然而止了笑声,问:“小楚楚,不好笑吗?” 楚月愣了会儿,与小舅舅大眼瞪小眼。 半晌过去,为了不伤害到慕临风的自尊心,突地点点头,咧开嘴笑,笑得慕临风头皮发麻。 “小楚,你别管他,没个正形的,每日就只打听些犄角旮旯的事为乐。” 慕惊云横了眼慕临风:“瞧瞧你这样子,哪像是个正经的长辈,说起来,小楚看起来更像是你舅舅才对。” 慕临风拿着扇子,撇撇嘴。 夜墨寒听到此话,摸了摸下巴,讳莫如深的眸,写满了深思。 阿楚是舅舅的话,那他是什么? 舅娘? 思及此。 男人的眸色越发的幽邃了,仿佛在用力思索什么世纪大难题。 若楚月得知夜墨寒心中所想,只怕会深感哭笑不得,但也喜爱得紧。 楚月继续听慕临风聒噪地说着赫连家族的千金情场失意削发为尼,陆府的公子跟自己小娘私奔了,东西两边的青楼暗中较劲…… 同时。 楚月还在观望临渊山脉的比试。 按规矩来说的话,团战有两个回合: 一则战台切磋。 二则山脉试炼。 但这之中有个前提,战台切磋的时候不可投降。 一旦投降,后面的山脉试炼,也会自动认输。 这也是叶薰儿为何会被神玄弟子痛恨,苏未央又为何要拼死一战的根本之原因。 下午是落羽学院对战武鸣学院,瑶池学院对战浮生学院。 两个汇合,历经三个时辰,分别是落羽、瑶池学院得胜,才算暂时结束。 结束之时,已是夕阳西下,傍晚黄昏。 暗金色的余晖,洒满了天际,晚霞将云色渲染成火。 晏家主锣声一敲,赫然道:“今日比试结束,学院弟子风采甚好,晏某不虚此行,还望诸君能在北境乐得自在,舒适畅快。” 楚月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夜墨寒走来,取来大氅,披在了楚月的肩上,恰好遮住了之前沐凤鸣所披的风衣。 沐凤鸣正跟着军队离开,见此情形,脚步顿住,眯起眼眸,微抬起了下颌。 “将军,怎么了这是?”秃头摸了摸头,疑惑地问。 “滚去跑圈。”沐凤鸣道。 秃头男人:“……” 楚月与夜墨寒十指相扣,望向城中驿站的方向,只想着归心似箭,马上就能带外祖父他们真正意义上的见小宝了。 小奶娃一定会很开心。 第1342章 上古夏族,神算师 许是多日未见,楚月忙完了诸多之事,愈发地想念软糯奶香的小宝。 而今如约而归,亦算是信守了临走前在驿站和儿子之间的承诺。 若说她以身殉国,终有一死。 这世间万物,最让她难以放下的便是这个还没长大,尚未娶妻生子的孩子和孤独了九万年的抱枕。 比试结束,十大学院的弟子、武者俱都陆续散去。 离开临渊山脉前,他们频频回头,目光流连于楚月的身上,心内唏嘘物是人非,今非昔比。 谁能想到,当年三步一叩首,磕到头破血流的劣迹弟子,竟还有大展风华之日! 叶薰儿两腿无力,是被陈清河搀着拖走的。 来时她是神玄总司,统领弟子,风光无限。 去时她是窝囊无能的投降者,无地自容,千夫可指。 秦铁牛见叶薰儿伤心难过,眼神死盯楚月,还赶忙儿跑上前去安慰:“这位黑熏肉姑娘,不要太难过,也不要气馁,楚爷有楚爷的长处,你也有你的短处啊。” 叶薰儿原还有半条命,被秦铁牛气得呕血,只剩下一口气了。 陈清河剐了一眼秦铁牛,满腹的怨气,最终如丧家犬般带着叶薰儿远离此地。 秦铁牛唉声叹气,如个老者:“现在的弟子,都这么糟糕透顶吗?” 燕南姬嘴角狂抽,无语地看他。 “小楚楚,快快快,小舅舅可想死了小宝。” 慕临风兴奋的跟要当爹了一样,狭长的桃花眸冒着光。 “咳。” 慕山河低咳了声,只觉得慕临风有辱斯文。 这儿子算是越看越嫌弃了。 慕山河老眼欢喜宠溺地望着楚月:“此次神脉九洲的屠龙宴是由慕府主办,之前因为北洲发生了点儿事,所以延期了,恰逢小楚丫头回家,慕府可谓双喜临门,也恰好借此机会,重新出现在北洲世家的视野里。小楚丫头,你真是有福之女,慕府亦因你的出现和到来而蓬荜生辉。” 慕临风抬手轻触了触鼻子,狐疑地瞅着自家和气儒雅的老子。 寻思着慕山河对待他的时候,信奉的可是棍棒底下出孝子。 楚月微微点头,酝酿了会儿措辞,才郑重地出声:“等北境比试结束,我便与你们一同回慕府,如今外祖母和娘亲在神武东篱城照顾伤员,比试结束的话,她会与我们汇合。只是母亲神魂破碎,恐费尽万难也难以修复,她只怕会永远的丢失掉年少时的记忆。” 这番话的个中意思,是楚月故意说给慕山河以及两位舅舅听的。 她有神农戒在手,又从怀倾大师那里得到了第一卷,认真修习,日后再得神农卷,还能有修复神魂的希望。 只是母亲的神魂修复,记忆找回,事情就会牵扯到天府王室乃至于是更恐怖的东西。 她不愿慕山河如今年迈,还要拖着年老的身躯,去为女讨回公道。 “凰儿她受苦了。” 慕山河眉目沧桑,满面的哀:“都怪外公,就没有想到过,凰儿她会丢失掉记忆。” “只能怪慕笙太坏,又怎能怪到外公的身上?” 楚月说道:“外公,你有没有想过,慕笙秉性太差,兴许是血脉里流淌的恶?” 慕山河听到女孩亲切的外公二字,转念便心花怒放,洗去了心头的阴霾。 只是楚月所言,让慕府的父子三人面面相觑,由此深思了。 慕临风摇头道:“小楚楚,北洲慕府别的可以说,但血脉里的纯良,世世代代皆如一,虽然小舅舅我不务正业,但若大陆有需要,凌天有危险,我也义不容辞,舍命护苍生,这是刻在血脉里的,不容改变的。” “小楚,你的意思是说,慕笙,并非是慕府的孩子?”慕惊云问。 楚月不言,美眸微凝。 老伯公摇摇头:“不会的,当年这孩子,是我亲手抱出来的,我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锁骨处的凤凰胎记,当年北洲来了一名上古夏族的神算师,预言慕府将出母仪天下的火凤之女,得其者可得五大陆。因此,慕笙一出生就有的凤凰胎记,对上了神算师的预言。” “既有凤凰胎记,又得火凤预言,她为何要叫慕笙这个名字?”楚月疑惑地问道。 老伯公道:“彼时你外婆将她取名为慕倾凤,与你母亲的名字正好相对应,只是她三岁那年,上古夏族的神算师游山玩水,途经此处,来慕府讨了一杯茶水喝,听闻慕倾凤之名,连连摇头,失望叹气,我连问三次,那位神算师才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说是慕笙担不起这个名字,并且亲手提笔写下了一个‘笙’,方才有了慕笙之名的来源。” 楚月轻垂着眸子。 上古夏族,神算师。 夏—— 倒是高深难测。 寓意深长。 第1343章 只余下纯粹无边的黑 “小楚丫头。” 老伯公叹声说:“慕笙那孩子,自小秉性不好,做过一些错事,但终究是自己的孩子,子不教,父之过,她若犯错,除了惩罚她以外,我和你外婆便会自省,兴许是我们没有教好。但就算是龙生九子,也各有不同,亲生孩子,就算不优秀,较为自私,身为父母,也不会想到她不是自己的孩子。” 楚月非常能理解外祖父所说的话。 自从她知道小宝是自己亲儿子,心态上面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为人父母,都盼望子成龙,但其实不管孩子如何,终究都会放在心尖儿上。 若非慕笙实在过分,罪孽罄竹难书,北洲慕府亦可护她一世周全,百岁无忧。 “不提那晦气东西了,我害怕今晚做噩梦。” 慕临风道:“小楚,而今之恶果,都是她罪有应得。还是先见小尘,洗涤洗涤一下我被慕笙恶心了的心灵吧。” 楚月望着满面憎恶的慕临风,唇角轻勾起清浅的笑意。 如此,众人便离开了临渊山脉。 迅步前往城中的驿站。 途中,纪苍院长说道:“老伯公,二位公子莫急,我和怀倾大师准备去神武城时,让清域白洲的荣太后照顾了小宝,她为人慈和,还是我们信得过的人。” 交给荣太后照顾,楚月也很是放心。 北境驿站。 雕刻着青龙玄武吉祥图腾的大门朝两侧敞开。 楚月等人踏入驿站内,十大学院众人,上至掌教使,下至弟子,都下意识地退避两侧,暂避其锋芒,为他们让出了一条极其通畅的大道来。 荣太后在屋中照顾小宝,听到侍从说叶总司来了,便急匆匆赶出去。 “叶姑娘,你可算来了,你快,快看看小宝他,快来……” 荣太后忧心忡忡,焦灼不已。 楚月闻言,瞧见荣太后的脸色,心便沉了下去。 她与夜墨寒相视一眼,默契的箭步前掠,去了长廊前头极尽奢华的房间。 其他人怔了一会儿,全都提步跟上。 楚月、夜墨寒二人率先进入屋中。 她看了眼空荡荡的床,旋即目光挪移,望向了角落阴影里的一道小身影。 穿着紫色合身小袍子的小宝,正靠着墙壁,蹲在角落。 他一双奶嘟嘟的小手,环绕住了双腿,把头埋在了双膝。 就这么坐着,一动也不动。 好像是被时间给遗弃掉了的小孩,浑身透着一股悲戚。 “宝宝。” 楚月小心翼翼地低声唤。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声线已在遏制不住的发颤。 若在以往,她还没进屋子,这孩子就会蹦蹦跳跳的跑出去,扑入她的怀里,奶声奶气的喊着娘亲。 在楚月的印象中,哪怕是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里,小宝都是欢快雀跃的存在。 哪怕他身处深渊,也会笑着面对世人。 他总是这样乖巧,这样懂事。 因为他害怕自己闹腾了,就会失去现有的一切。 但这次,小宝久久都没有回应她。 夜墨寒温热的掌握住楚月的小手,轻按了按楚月的手背,似乎在给予她力量。 随即,夜墨寒蹲下身子,在儿子耳边说:“小宝,先回应你娘亲好吗?不然,她会难过的。” 夜墨寒知道,娘亲二字,对于小宝而言,是宛若超越生命般的存在。 果不其然,听到娘亲会难过后,小宝当即抬起了头,露出了精致的脸庞。 他的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神却是空洞的,像是走过三季枯荣的凛冬荒芜,又好似平静无光的海面,深不可测,诡异的藏着海底的巨兽。 更如同,没有星芒月色的夜,只余下纯粹无边的黑。 黑的吓人,黑的可怕。 他空洞地望着楚月,眸子里没有了焦距。 楚月蹲下身子,握住小宝的手:“宝宝,跟娘亲说,你怎么了,别吓娘亲,好不好?” 小宝只字不语,眼神越发的空洞。 纪苍院长看向了荣太后,问:“之前还是好好的,小宝他怎么突然这样了?” 第1344章 娘亲!快跑!快跑啊 荣太后道:“我今日早上喊小宝吃饭,他就这个样子了,不知是为何。” “那之前呢?” “之前还好,但也沉默寡言,少了些沉默。” “可有时时刻刻派人跟着?”纪苍焦急地问。 荣太后摇摇头:“自从你离开北境,侍从、护卫跟着我都不放心,我都是亲自跟随照顾。但小宝他好像心事重重的,特别抗拒我的照顾,他说他知道娘亲在做大事情,但他想要独处,所以我就一日三餐,以及茶点时刻能见到他。但今早他就一直蹲在这里,不知道是从昨夜,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喊,他都不听,也不敢随意地挪动他,就怕无意中伤到了他。” “怎么会这样……” 纪苍眉峰紧蹙。 老伯公、慕惊云三人好似火烧眉毛般,急又忧心。 上回相见,这孩子还活蹦乱跳手舞足蹈的,喜欢跟着战争学院的一群孩子玩耍嬉戏。 “对了!” 六长老似是想起了什么,说:“今日天还尚亮的时候,我在准备比试诸事,在院子里看到小宝走进屋子,我喊他他没应,就跟着他走,见他回到了房间,我才放心。我当时以为他或许是因为母亲没在身边,所以睡不着,出门玩了会儿才回屋。现在想来,我感觉更像是从驿站外回来。” 六长老给出的信息很多,也很关键。 楚月握住小奶娃软软的手,哑声道:“他可能在外面,听到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但小宝很听话,入了夜就很少会出门,而且从荣太后说的,小宝好像早就开始沉默寡言了,可能只是恰好在自昨夜爆发。” “如果是这样的话……” 夜墨寒半眯起危险肆意的紫眸,嗓音低沉,掩藏杀机:“那很有可能他每次都会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出门,然后在同一时间回来,纵然有人刻意为之,但小宝他既然不想让荣太后跟随,那他就是心甘情愿,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去听,去看一件让他痛苦,让他魔怔的事情,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话说至此,夜墨寒望向眼前的女孩。 楚月缓慢地抬起眼帘,与他对视。 两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想法。 楚月开口道:“是有人特意给他看了东篱城前的千行神卷,让他看到了战场上发生的一切,让他以为我会战死在东篱,会被异兽分食,神武国会因此灭亡,所有的人都会成为血河里的一瓢。” “那会是谁?” 老伯公怒道:“稚子何辜,他们竟如此令人发指,连孩童都要伤害,可还曾有半点儿的人性!” 慕惊云咬了咬牙。 素日里稳重儒雅的他,此刻双眼发红,隐忍着暴怒:“让我知道是何人这般毒辣,慕军铁骑,定要踏碎了他!” 慕临风咬牙切齿:“小爷我要去刨了他家的祖坟!” 屋内众人俱是怒不可遏。 “是能提前知道虚空行迹、神武将亡国的人。” 楚月眸如冷霜:“也是和虚空同流合污,与虎谋皮的卖国贼!” “宝宝,别怕,娘亲还在。” 她渐渐平和,温柔地看着小孩。 “娘亲和爹爹,永远都会在。” 楚月半跪下来,伸出双手去抱小宝,想把小宝抱在怀里。 温柔的眼眸深处,藏着残忍的嗜血光。 如野兽。 她就算掘地三尺,刨其祖坟,也要将那人找出,诛杀在刀下! 楚月动作轻柔地抱起小宝。 “啊!” 小宝突地双手抱头,歇斯底里的喊出了声。 他往后挪,逃出束缚。 他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 “娘亲,快跑!快跑啊!” “不要……不能跑……娘亲跑了……他们怎么办……” “啊啊啊!” 他把头压低,失声尖叫。 魔怔了一般地发颤。 他还活在东篱被围攻楚月遍体鳞伤,神武危在旦夕的那一刻。 他走不出来。 “宝宝,我是娘亲,是叶楚月!” 楚月眸光泛红,将挣扎的小孩抱在怀中。 小孩听到“叶楚月”三个字,竟如吃了镇定丹般,鬼使神差的安静了下来。 第1345章 来堕落吧,来和我一起共沉沦 小宝的镇定让大家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由感叹楚月在这孩子心中的分量有多么地重。 以至于超出了魔怔的打击。 只是小宝就算冷静了下来,还是双手抱着头。 他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都不想出去。 他每时每刻都在轮回,在脑海里上演从千行神卷中看到的画面。 一幅幅,一帧帧,都如同梦魇缠身。 他看到异兽撕咬母亲的身体,看到刀剑劈砍在母亲的身上,看到母亲陷入魔怔吐血癫狂。 他还看到东篱城的百姓们,脸上都写满了灰败。 残垣断壁,国破家亡。 母亲是他的母亲,也是神武国的战神。 他在自私和无私之间,徘徊,彷徨,呐喊。 但始终没人听到他泣血的心声。 唯有在黑暗深渊里,冒出了一点微光,指引着他。 光内,发出了充满诱惑的声音: “叶尘,来吧,这世人无可救药,这人间满目疮痍,来堕落吧,来地狱吧,来和我一起共沉沦。你的母亲,就在地狱等你来救赎。” “……” 这声音不断继续,蛊惑着他。 小宝想走去深渊,抓住那声音。 只是每当他即将靠近,快要被化作光的深渊吞噬时,耳边总会响起母亲的声音: “我的小宝,日后也会是大英雄。” 英雄,怎么能堕落呢? 小宝收起双足,往后挪动。 在他神智崩溃的时候,又响起了深渊里的声音。 他往前走,去寻找。 转瞬又在千钧一发之际,拉开了距离。 小宝就像是在鬼门关一次一次地走进走出。 他虽然小,但他也知道。 一旦堕落,把灵魂卖给了别人,他就不是能让战神母亲和帝尊爹爹骄傲的孩子了。 “啊啊啊!” 小宝痛苦地嚎叫:“不要喊了,不要喊了,我不去,我不去地狱,娘亲不喜欢,爹爹也不喜欢,不要让我去,我不去,娘亲不会喜欢堕落的孩子,不要喊,不要。” 小宝捂住耳朵,失声尖叫。 楚月紧紧地抱着他。 神农之力也救不了现在的小宝。 “宝宝已经有心魔了。”老伯公道:“但是,这心魔有点儿异样,不像是普通心魔。” “是有人引他入魔。” 夜墨寒低头垂眸,眼神沉痛地望着小宝。 渐渐地,眸底泛起了沉淀九万年之久的……屠戮之气! …… 与此同时,天府王室。 金碧辉煌的宫殿,奢侈华丽自成一派,镌刻尽了人间富贵气。 宫殿四面通风,轻纱珠玉衔屏风。 丝竹声声,歌舞升平。 腰肢纤细柔软的舞女,穿着薄纱为衣,曼妙的身材若隐若现,在扭动间透出万种风情。 一双双百媚千娇的眼眸,含情带丝地望着躺在贵妃榻上的王室小王爷闻人绝。 闻人绝断了右臂,身上盖着一层黛蓝色的绒毯。 侍女或是跪在地上为其斟酒,或是站在榻旁为他打扇。 还有靠在他怀中撩拨之人。 闻人绝虽是一脸的享受,但每每想起自己的断臂之辱,都恨不得将叶楚月杀之而后快。 闻人绝一把抓住了怀中女人的下颌,死死地擒住,将其压在身下,不顾四周还有人在,便行那颠鸾倒凤之事。 侍女们似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各司其职的继续干着‘本职工作’。 闻人绝埋头咬住侍女的脖颈。 鲜血从唇齿溢出,侍女却是连惊呼都不敢,生怕惹怒了闻人绝。 “叫啊,给本王叫。” 闻人绝就想看到女人惊恐的样子。 他把女人代入叶楚月的模样,仿佛自己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胜利者。 他已经悲哀到只能从这来寻求片刻的慰藉了。 矫健沉稳的脚步声,赫然响起。 来者正是其王兄,王室长子,安晋王闻人衍! 闻人衍看见屋内的狼藉春色,眉头一皱,气势散了出去。 各侍女们纷纷跪在地上行礼磕头。 “滚出去。” 闻人衍一甩紫金祥纹的袖袍,侍女们连连磕头,随即都慌张失措地逃走。, 只剩下一名侍女无法动弹,还在被闻人绝压制着。 闻人衍停在贵妃榻前,低头冷漠地看着小王爷。 “王兄,你来了啊。” 闻人绝从侍女的脖颈抬起头来,嘴角还有对方殷红粘稠的血迹。 他笑着说:“要不要一起?” “啪——” 闻人衍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闻人绝的脸上,打得闻人绝人仰马翻,直接摔倒在地。 侍女抓起薄纱盖在身上。 “滚。” 闻人衍冷漠如斯。 侍女红着眼跌跌撞撞地落荒而逃。 “九鼎门的事情,还没让你吸取教训,本王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招惹叶楚月?你的人,为何还要去北境城?其中还有魔咒术师,闻人绝,你想做什么?”闻人衍低声喝道。 “你不让我动叶楚月,是因为你还惦记着那个穷酸出身的沐凤鸣吧?” 闻人绝索性不顾狼狈坐在了地上,嗤笑出声:“王兄,你还是一成不变,你该不会真要铁了心等她吧?” “你做了什么?” 闻人衍伸出手,掐住闻人绝的脖颈:“说——” 闻人绝瞪着眼睛,不肯说话,也不相信王兄真会杀了他。 但对方的劲道越来越强,他与鬼门关就离一步之遥。 “我……说……” 他最终不敢硬扛到底。 闻人衍松开了手,睨着他。 闻人绝扭头看向别处,说:“我吩咐北境的细作线人,让魔咒术师带着千行神卷混入了北境的驿站,引叶楚月和夜墨寒的儿子入心魔,那孩子绝对抵抗不过魔咒之术,一旦跟术师签订了卖魂契,那他就是我们的傀儡了,那我们就能挟天子以令诸侯,让叶楚月和夜墨寒为我们卖命了,他们难道还会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管吗?只是那孩子的精神强得不可思议,难以攻破,但也快了。我不想打草惊蛇,所以留他在驿站再徐徐图之,毕竟他有天皇血脉,若没攻破其心魔将他带走,反而失了大局。” “啪!” 闻人衍一掌再打在了小王爷的脸上。 “稚子何辜,你也下得去手?” 闻人衍伸出了手,低声喝道:“解咒之法给我,我送去北境。” 第1346章 稚子何辜,死咒反噬 “王兄,你是疯了,还是我疯了?” 闻人绝沙哑地说:“你把解咒之法送去,是要天下人知道王室内没有个好东西,还是在告诉天下武者,说王室已经腐败不堪,龌龊卑鄙了,愚蠢的武者你们赶紧来推翻这个垃圾的王室吧。王兄,你若这么做,父王他会放过你吗?” “本王再说一遍,解咒之法,拿出来!” “即便我拿出解咒之法,你因为一个沐凤鸣意气用事,毁坏王室尊严和颜面,你以为,父王会放过沐凤鸣吗?” 闻人绝咬紧牙关,阴恻恻地道:“沐凤鸣她历经了多少,方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难道要因为你的任意妄为而失去吗?而且王兄,魔咒术师下得是死咒,非死不可解,那孩子想要活,只能签订卖魂契。王兄,你和我都是一样的,就别在这里道貌岸然的当什么好人了。叶楚月,夜墨寒的女人,她终将会成为我的奴!跪在我的足下!” 闻人衍在听到关于沐凤鸣之事时,双眸微暗,神情明显出现了波澜。 “死咒?闻人绝,你真不是人。” 闻人衍满面狠色。 “我就算不是人又如何,纵然是鬼,叶楚月的孩子还不得为我所用。” 闻人绝发出尖利的笑声:“兵行险招,兵不厌诈,说什么稚子何辜?人在世俗中,又有几个无辜之人?归根究底不都是成王败寇,弱肉强食,他会沦为奴,那是他活该!” “王爷,魔咒阁来人了,迫切想要见到王爷。” 外面走来侍卫,看了看闻人衍,旋即单膝跪地,两手抱拳。 闻人绝两眼发亮,单手扶着柱子起了身:“快,快快有请!” “是,属下这就将人带来。” 侍卫起身,朝两位王爷拱了拱手,就往外走了去。 闻人绝看着侍卫的背影,大笑出声,笑到状若癫狂。 “王兄啊,你看到了吗?王弟我已马到成功,接下来,你就好好看着吧,叶楚月也好,夜墨寒也罢,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闻人绝笑得面红耳赤。 立在旁侧的闻人衍,冷漠地望着他。 片刻,侍卫将一名长袍的少年带了进来。 少年从魔咒阁而来,是魔咒术师的首席弟子。 “你师父呢?他完成了一件光荣伟大的事情,本王重重有赏,还不快快请他来领赏!”闻人绝道。 “扑通——” 长袍少年屈膝跪了下去,低着头哭泣:“王爷,家师因下死咒不得成功,反被魔咒反噬,吞了心脉、元神、脏腑的元气,家师他已经去了。” 闻人绝脸上的笑意滑稽地僵住,瞪着眼睛愕然地看着长袍少年:“你说什么?” 末了。 闻人绝的手猛然攥着少年的衣襟:“你再说一遍?你师父怎么了?” “家师……被死咒反噬了……”少年瑟瑟发抖。 “什么意思?” “若下死咒,非死不得解,但自古以来死的都是被诅咒之人,从来没有死过魔咒师啊,这还是第一次出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少年泪流满面,泣声解释。 闻人绝脚步踉跄后退,不停地摇头:“怎么会……” 沉默良久的闻人衍,低低地笑了。 他看着失措地闻人绝,说:“王弟,看来你始终都是叶楚月的手下败将,无一例外。” “不!不是!” 闻人绝扯着嗓子大喊。 但他也不知为何,那个废物魔咒师,连对付一个小孩的本事都没有。 …… 北境城。 驿站。 小宝停在深渊,固执地盯着鞋尖。 前方的微光,声音还在诱惑:“来吧,来下地狱吧,好孩子,地狱才是你的归属,你是被人间遗弃的小孩。” “不要喊了!” 小宝抬起头来,发红的眸瞪着那片微光,用尽力气地喊。 一股邪气,传遍深渊。 微光在喊声里惴惴不安,微微颤抖。 最后被邪气击破。 一同被击破的,还有控制微光的魔咒师。 “宝宝!” 母亲的声音,温柔的唤他。 小宝独自一人留在深渊,红着眼,不敢去听。 一定是宝宝太想娘亲了。 一定是的! 楚月紧抱着失控的小宝,眉头紧紧蹙起。 “让我来吧。” 长廊走来一人,绕过屏风,出现在众人的视野。 略微熟悉的声音,让楚月怔了怔。 她侧目循声望了过去,便见一人身穿神玄的璇玑弟子服饰,步伐很轻,徐徐而至。 此人,算是个半熟人。 神玄弟子,夏山是也。 楚月双手环绕住小宝,柔软白净的掌心轻拍小宝的后背。 她视线下移,目光落在了夏山行走时的双足上。 莫看夏山走路不疾不徐,但楚月全神贯注的去看,才会发现,夏山的足底,其实没有完全地落地。 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地上。 显然夏山抬腿落足的时候,都与地面有着世间最小的距离。 想要这样做,比靠自身武体气力飞行还难。 “你是神玄的人,你来这里做什么?”慕临风不悦地道。 许是因为叶薰儿的缘故,他一看到神玄的相关,就浑身冒着不适。 夏山倒也不恼,和煦生风的笑:“慕公子,世上之事,千人千面,战争学院不全是好人,神玄学院也并非都是坏人。夏山不敢自居好人,但祖上当年对魔咒颇有研究,并留有一本‘诛魔法卷’,夏山不才,翻过几页,因此略知皮毛,诸位不妨让夏某一试,兴许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你才死耗子,你全家都死耗子,你看着这水嫩嫩的孩子,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慕临风愤然不已:“赶紧走,小爷我不想看到你,神玄弟子还真是五花八门,如今搞出了招摇撞骗的江湖道士,你说搞笑不搞笑?” 夏山被慕临风推搡着,揉了揉太阳穴。 他哪句话说小宝是死耗子了,这位小舅公分明是关心则乱。 “小舅舅,让他试试。”楚月说道。 慕临风停下推搡,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放行。 夏山踏步往前,走来抬手,指腹还没碰到小宝,就见慕临风阴森森地说:“我家宝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要你全家变成死耗子。” 夏山:“……” 第1347章 灭魔咒,驯万兽,鬼蜮得人心 “临风,你别吓到了人家。” 慕惊云皱眉微斥,随即朝夏山作了作揖:“这位公子,舍弟关心则乱,并无恶意,还望不会叨扰你医治小尘。” “慕四公子性情中人,豪爽直言。” 夏山回礼拱手。 而后,他聚精会神,专心致志的面对小宝。 夏山挑起长指,用小匕首割破。 滴血的指腹,轻压在小宝的眉心。 压下去的一瞬间,只见夏山指腹底下,出现了一个晦涩难懂的古老光阵。 光阵流淌鲜血,于隐晦不明中,缓缓透出了一片深渊,和一个小男孩。 不多时,夏山抬手收阵,满面严肃。 “如何?”夜墨寒问道。 “执念太深,心魔已怔,地狱门开,卖魂契生。如此境况,就算是高阶的成年武者,只怕也会丧失六神,损去三魂,沦为行尸走肉,魔咒之傀儡。”夏山神情凝重地回。 “小公子,冒昧问一句,可有几成胜算?”老伯公担心地问。 一瞬之间,仿佛苍老了好多岁。 夏山看了眼老伯公、夜墨寒,最后看向楚月:“一成。” 众人的心和灵魂,此刻已经跌入低谷。 楚月紧抱着小宝,低头望着眼神空洞魔怔发僵的小宝,心里清楚,自己平生不欠任何人,也有可歌可泣时,偏生欠这个儿子太多。 夏山说道:“诸位,魔咒一旦打开地狱门,就无回头路,这一成,还是小宝他自己争取来的。他在地狱门,与魔咒引路人周旋、博弈,最后旗开得胜,那施展魔咒之人已被彻底反噬,只怕性命难保。所以还请诸位打起精神来,小宝没有放弃,我等,亦不该放弃。” 楚月轻呼出一口气,问:“我们需要做什么?” “用百家精血,汇执念之处,唤儿将醒。” 夏山言罢,手掌抚过长空,划过弧度。 匕首割开掌心,鲜血往下流淌,汇聚成罐。 “叶总司,小宝的执念是你,你将百家血炼化,即可让小宝听到你的声音。”夏山道。 楚月轻点螓首。 旋即,夜墨寒毫不犹豫割裂手掌,将血液注入容器里。 老伯公、慕惊云、纪苍等人纷纷如此。 加上战争学院除了紫苑外的弟子们,百家血,很快就已聚集。 楚月把小宝放在夜墨寒的怀里,盘膝而坐,紧闭着双目。 夏山倒扣容器,手指沾血,画符文。 道道血色符文,环绕着楚月旋转了整整七个小周天,依次湮灭在了楚月的眉间。 楚月如老僧入定,凝神聚气,内视武体脏腑。 只见从眉间而来的鲜血,经过元神的淬炼,流向了武体各处。 这一刻,楚月俨然发现了自己体内的变化。 那是她以前从不知道的。 或者说…… 是因为她此前给拓拔芷放了血,如今又引来百家血,才会发现到自己的状态。 她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血液之中,有一层封印。 百家血补上了她此前放出的血,反而在阴差阳错之下,让她暂时揭开了一角的封印。 楚月心脏咯噔一跳。 这一角的血脉封印里,她看到了不曾见过的画面。 在遥远的百鬼之森,被世人遗弃的深渊,一花一叶,一草一树,一人一兽,都有着比妖魔还要可怕的戾气。 这里,被世人称之为:活地狱。 人间武者,对此恐惧不已。 直到活地狱,出现了一名少女。 她行走在活地狱,所过之处,百花齐放。 她为活地狱,写下了名字。 从此,这里就叫百鬼之森,她为百鬼之主。 生逢乱世,民不聊生,魔咒四起,魔人嗜血。 万兽奔腾,践踏人族。 乱世之初,有少女率领百鬼倾巢而出,诛魔人,灭魔咒,驯万兽,以鬼蜮得人心! 少女一直戴着面纱,没人知晓她的真面目。 楚月紧盯着这画面看。 在莽莽鬼森,看少女身穿红衣,斜卧树枝,在没有阳光的午后假寐。 面纱一角掉落下来,露出了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画面,到此结束。 百家血,很快就被她的武体鲜血所炼化。 夏山望着她,低声说:“就算是神脉九洲的大武宗来炼血,只怕也要十天半个月,叶总司竟在半炷香的时间就已炼好,说明她是天生的武者,天生的战士,与生俱来的武道能力,就藏在她的血脉里!” 屋内众人,都已惊骇。 楚月虽惊讶于脑海里所看到的画面,但此时此刻,首要之事就是唤醒小宝。 她将心神、元神之气合二为一,用心声去沟通小宝。 她—— 听见了小宝的心声! 此时的小宝,孤独地在魔咒深渊里。 他低着头,看地面,说:“娘亲,宝宝永远都为你骄傲,都不会怪你的,只是娘亲太好了,宝宝舍不得娘亲。” 小宝独自一人,自言自语。 “娘亲,你知道吗,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他们让我去怪娘亲,可我怎么舍得怪那么好的娘亲,能成为娘亲的儿子,已经是我三生有幸了啊。” “娘亲是世人的英雄,也是宝宝的英雄,宝宝想要永远跟随娘亲的步伐。” “娘亲,宝宝就难过一下下,就一下下。” “因为宝宝控制不住。” “娘亲说过,最喜欢宝宝笑了,宝宝不能哭。” 小宝满面泪水,紫宝石般的眸子里噙满了眼泪。 他手忙脚乱的擦去了眼泪,想要笑一个,但是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但是娘亲也跟你说过,你可以永远肆无忌惮的哭,哭也并非软弱的象征,不是吗?” 宛若天籁般的熟悉声音响起。 小宝浑身怔住,仰头看去。 深渊亮起一道光,母亲从光中走来。 她望着小宝,说:“宝宝,难过完了,我们就该回家了。” “娘亲!!” 小宝在这魔咒里面,看到魔咒变成了许许多多的假娘亲欺骗她。 但他永远能够一眼认出自己的娘亲。 他站起身,迈开小短腿,和往常一样扑入了楚月的怀里。 他紧紧地抱着楚月,泪水肆意地流出。 “娘亲,宝宝好想你,好想,好想。” 小宝吸了吸鼻子,哽咽地道。 “娘亲也想你。” 楚月抱住他,微微一笑,眉眼温柔:“每时每刻都在。” 第1348章 你该到娶亲的年纪了吧 “娘亲,宝宝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宝吸了吸鼻子,从楚月的怀中仰起头来,露出一双发红的眼睛。 楚月心脏微颤,情绪衍生四处。 她浅笑着勾住了小宝的小指,“拉过钩的,永远作数,跟娘亲回家,好不好?” “好!宝宝要跟娘亲回家!” 小宝重重地点了点头。 …… 驿站,屋中。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眸。 夜墨寒抱着孩子往前走,另一只手握住了楚月微凉的手。 “小楚,宝宝怎么样了?”老伯公问。 “无碍了。”楚月说道。 “可喜可贺。” 慕临风拍了拍胸膛:“适才听到只有一成的可能,魂儿都要吓没了。” 似是想到什么,慕临风面朝夏山,抱拳说道:“夏公子,适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夏公子今日救小宝的恩情,在下必然百倍还之。” “恩情谈不上。” 夏山摆了摆手,凝视楚月:“确实,救好小宝,只有一成的希望,但我适才没说的是,小宝对娘亲的在乎却是十成的,所以只要是你,不论多么渺茫,在孩子那里都会变成十成。小宝经历过心魔和元神的动荡,甚是疲乏,他只要再休息休息一下,便能重回精神抖擞了。” “谢了。”夜墨寒道。 后侧十二护法,诧异地望着自家帝尊。 他们跟着夜帝尊出生入死那么多年,好像还从未听过夜帝尊朝人说一个谢字。 如今的帝尊,倒是越发的有人间烟火气息了。 夏山笑了笑,行了个礼,随后问向楚月:“叶总司,夏某不才,对血脉之事,略有所知,想问一句,叶姑娘身上的血液,为何而少?我看失血轨迹,不像是伤口所致,倒像是你自愿放血。” “怎还有如此之事?小楚,快和外公说,是发生了什么?”老伯公担心地问。 慕惊云、慕临风以及十二护法,都看向了她。 楚月淡淡地笑:“没什么,东篱城主之女,以血祭琴助我对战,耗血过多,生死一线,战后我将体内的血过渡给了她。” 老伯公愕然不已,热泪盈眶:“好孩子,做得好,这才是我慕府千金该有的风骨。” “原来如此。” 夏山恍然大悟,轻声叹:“叶总司,常言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终将有福报。” 他察觉到了楚月血脉的异样。 这世间,有许多人,先天就有异于常人的血脉天赋。 只是有些觉醒了,有些可能穷其一生,都发现不了。 除非是大陆最高阶的权贵世界,拥有血脉觉醒的法宝! 再者,楚月若非自愿放血渡他人,恐怕很难察觉血脉的异样。 而自古以来,血脉强悍,武体坚韧,才是踏足武道巅的必要条件! 楚月听着夏山的话,眯了眯黑曜石般的眼眸。 在她的印象中,夏山是一个难以猜透的人。 看似不着调,实则大有乾坤,暗藏锦绣。 “既然小宝已经好了,夏某便告辞,否则神玄的长辈可就要骂人了。” 夏山弯了弯腰,和煦一笑,便朝屋外走了去。 楚月紧盯着夏山迈动双腿时的足部,每一脚,都没有完全地踩在地上。 她和夜墨寒把孩子放回榻上休息,盖好了软被。 “无烟步,这小公子,只怕来头不简单。” 老伯公道:“在武道世界,武者称最短的距离、尺寸便是‘一缕烟’,短到最后一缕烟才能流淌而过,但所谓的无烟步,却是每步下落,脚掌与地面,连一缕烟都过不去,无烟步的创始人,是现时代屈指可数的女武神之一谢青烟所创,这孩子可能和武神谢青烟有所关系,只不过不知是他低调,还是怎么,从未在武道听说过这么一号奇人。” 楚月对此步伐,原就好奇。 听到老伯公的话,越发来了兴趣。 更何况她的体内,因为炼百家血掀起一角的封印,导致气力紊乱。 楚月便将这多余紊乱的气力,运行于足,尝试“无烟步”。 “无烟步难度很高。” 血护法接过了话茬:“想要与地面有距离,还算好说,但要人生中的每一步,都控制在无烟的距离,并且行动自如,没有僵硬之处,这太难了。我当年学了三年,都没成功,后面放弃。夏山能在这般年纪,就修得无烟步,更是难上加难。而且此步伐对女子有着翻倍的苛刻条件,因为女性武者的武体条件,远不如男……” 血护法的话还没说完,就瞪大了一双眼睛。 只见楚月走出数步,皆是无烟步。 “小楚,你以前修习过此步伐吗?”慕惊云惊讶地问。 楚月摇头:“第一次见。” 血护法:“……”夜夫人存在的意义,难不成就是为了打击其他武者吗? “小楚丫头真是奇人也。”老伯公大笑出声。 楚月眨巴两下眼睛,看着心情从阴转晴,彻底开怀的外公,心里也漫开了一丝暖意。 …… 小宝的事情处理完毕,老伯公一行人拒绝了北境王的邀请,直接住在了驿站。 他们与战争学院的弟子同住。 而前来北境的慕军,驻守在驿站的四处。 楚月与纪苍院长、紫苑弟子以及燕南姬等人,拿着临渊山脉的地形,一同在院子里商讨接下来的比试。 往后的比试,才是重头戏。 比试成功者,可以拿到天品势力的入门券。 这是求之不得的试炼,也是许多寒门贵子实现鲤鱼跃龙门的机会。 楚月只盼望自己身边的人,能够有更多的选择,去更广袤的天地。 “这次比试还有许多的奖励,其中就有三枚洗精伐髓丹,两把灵器,还有百鬼之森万年份的水灵芝”七长老握着秦无衣的手,笑眯眯地说:“诸位弟子可得加把劲,丹药和灵器也就罢了,那水灵芝一定要拿回来给小九她们补补身子。” “好嘞,七长老,你放心就是了,我们一定会拿回来给秦长老补身子的。”燕南姬意有所指地说。 秦无衣一双耳彻底红透,恨恨地瞪了眼燕南姬。 燕南姬还想打趣儿,却被冷清霜揪着耳朵大骂:“不说话你会死?” 顿时,传出了燕南姬杀猪般的叫声。 楚月见此情形,再想到在东篱战争的残酷,心绪好一阵复杂。 她忽而抬眸看向了不远处,只见抱枕和血护法鬼鬼祟祟的。 “殿下?” 血护法疑惑不已,不知道夜帝尊召他是为何事? 自从夜帝尊情窦初开后,眼里可就只有叶姑娘一个人了。 压根不把他老血放在眼里。 “你该到娶亲的年纪了吧?”夜墨寒道。 如老父亲望着自家不成器的儿子。 血护法一头的雾水,他这都活了多少年的老东西了,早就过了娶亲的年纪。 不过转念一想,夜墨寒可算是没忘记他。 便道:“殿下可是想为夫人找个小的?” 夜墨寒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冷冷地望着血护法,周边似有刺骨的寒风。 血护法瑟瑟发抖,干咳了两声:“玩笑,玩笑,不知殿下是为我寻中了哪一位姑娘?” “是个温柔娴淑的姑娘。”夜墨寒道。 “哦?她叫什么名字?”血护法顿时两眼放光,如狼见了猎物。 “沐凤鸣。”夜墨寒面无表情。 血护法:“????”简直震惊他全家。 第1349章 男人,要对自己有信心 血护法望着犹如老父亲般的殿下,忽而一副吃了苍蝇般的表情,有苦难言。 “很适合你。”夜墨寒道:“你该成家了。” 血护法张着嘴欲言又止。 偏生沐凤鸣恰好带着军队沿着驿站跑圈,从院子面前的小道跑过。 一个秃头男人就稍微偷了下懒。 沐凤鸣凌空掠去,一个飞踹到秃头男人的臀部。 秃头摔了个狗啃屎,疼得嗷嗷大叫。 “五万圈,回帝军司前跑完,谁再敢给老子偷懒,老子剁碎了喂狗。”沐凤鸣冷着一张脸说。 血护法望着眼前呼啸而过的沐凤鸣和她的军队,突然间欲哭无泪,痛苦不已地看着夜墨寒:“殿下,想要我死你就直说,不带这么玩的吧?” 他几乎都能想象到,沐凤鸣会怎么折磨他。 试问,普天之下,谁能驾驭得了帝军司的沐凤鸣啊。 他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夜墨寒郑重地拍了拍血护法的肩膀,安慰道:“男人,要对自己有信心。” 血护法:“???”这他娘性命攸关的事情,跟信心有半毛钱的关系? 但看着夜墨寒的微笑,血护法只觉得凉风刺骨,不敢拒绝,生生地强颜欢笑,挤出几个字来:“好……好吧……” “这才是圣域好男儿该有的样子。” 夜墨寒言罢,便走向院子,顺其自然地坐在楚月的旁边,看楚月教导弟子。 徒留下血护法风中凌乱,大有一种自己的快乐人生已经到了尽头的错觉。 若非怕死在殿下的屠杀剑之下,血护法只怕会连夜收拾包袱离家出走。 这会儿,战争学院其他的弟子都陆续来到了能容纳上千人的驿站院子。 楚月望了眼被男人握住的手,然后低声问:“血护法怎么了?” “没什么,他有心上人了。”夜墨寒严肃认真地瞎扯。 “谁?” 楚月甚是疑惑。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血护法的春天就要到了? “你的沐将军。”夜墨寒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的酸溜溜。 楚月嘴角猛抽,好笑地望着夜墨寒吧。 看吧。 九万年的时间,也磨平不掉男人心中的稚气。 楚月反握住夜墨寒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抱枕,我永远都是你的。” 男人眸色愈加深邃,藏着炽烈的热焰, 他望着少女姣好的容颜,遏制不住内心的悸动。 正欲落下一吻,却发现哪里不对劲。 突然间,楚月二人一同扭头,才看到五百位学院弟子,双双眼睛瞪大了看他们。 “咳——” 楚月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一双耳根子诡异的发红。 夜墨寒望着女孩白皙如玲珑羊脂玉却红到滚烫的双耳,紫眸深处,尽是笑意。 楚月微抬下颌,讲解道:“临渊山脉,地势复杂,是兽族纵横之地,团战讲究的是凝聚力,还有相互之间的配合,比试开始,会给诸学院划分区域,区域内设有相对应的防御阵,摧毁对方的防御阵。防御阵摧毁,从对方弟子的手中夺到五行灵石,最先离开临渊山脉的学院弟子,获得胜利。” “叶总司,那我们是守还是攻呢?”学院弟子问:“明天我们团战对阵落羽学院,落羽的团战阵法和步伐,是十大学院最强的。” “亦攻亦守。” 楚月神秘一笑:“诸位可曾听闻,空城计?” 参与团战的弟子们都竖起了耳朵。 楚月将心中想好的计策,一一道出。 弟子们听得起劲。 夜墨寒长指轻托太阳穴,侧目望着侃侃而谈神情专注的少女。 他犹如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般,默默无闻,聆听楚月的讲解,好看修长的手还痒痒的,如玉般的指骨玩起了楚月垂落在肩的青丝,大有一副要让“君王不早朝”的红颜祸水模样。 其中被称呼为李斐然的弟子,赫然出声:“听说帝尊当年横穿武阳千山,斩妖魔上万,帝尊可有心得?” 李斐然头脑发热的说完,看着那危险俊美的男子,缩了缩脖子,顿觉脊背发冷,想给自己贱嗖嗖的嘴来一巴掌。 其他弟子也都咽了咽口水。 楚月眨巴眨巴眼睛,望了下夜墨寒。 夜墨寒道:“临渊山脉,不算什么险地,但对于你们来说已经是困难重重了,与其想着怎么跨越地势,躲避危险,倒不如深入虎穴,与虎谋皮,将地势之险峻,成为你们反击敌人的重要一部分。只要你们足够了解地形,了解山脉兽群的习性和草木毒瘴,就能占为己有,如同自家门前,利用各项,击败敌人。再结合适才叶总司所说的空城计,有百利而无一害。” 楚月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侧脸,想到堂堂帝尊,成了个“说书先生”,心里涌起了微妙的感觉。 弟子们睁大了眼睛,聚精会神的听讲,恍然大悟。 纪苍、秦无衣等人见此,大跌眼镜。 身穿火红色长老服的七长老说:“纪院长,我怎么觉得,战争学院该多了个十长老,还是远近闻名的帝尊殿下。” 纪苍和蔼的笑了笑,突然发觉,自从小九丫头来到学院后,战争学院的氛围完全变了,好似有了主心骨,有了灵魂。 此时,从长廊走来的老伯公和长子慕惊云,见到弟子汇聚一同听小俩口讲解的画面,唇角都勾起了笑意。 老伯公低声询问:“云儿,北洲那边可通知了?” “适才用灵蝶传信了。” 慕惊云道:“我们慕府好多年没这么热闹过,如今凰妹、母亲和小楚都要归家,自要风风光光的操办,让整个北洲为慕府贺喜,给小楚她们添好彩。” “嗯。” 老伯公点点头,叹道:“慕府低调多年,从不彰显家世和权贵,如今给流落在外的孩子一份风光,想来慕家先祖不会怪罪。毕竟小楚虽在外,但救世人,凰儿神魂虽碎,但保家国。她们,承受得起慕府的风光。” 慕惊云道:“慕家先祖泉下有知,只会欣慰慕府后人,还秉持着他们的信念。” “临风那孩子呢?怎么不见他?” “他去找神玄的夏山小兄弟玩了,说是要把酒言欢,共度今宵,由衷地感谢夏山小兄弟的出手相助。” “倒是懂事了不少,挺好。” 第1350章 还能护子孙几载? 皓月当空,晚风过院。 此情此景,老伯公思绪万千,喜极而泣。 他似乎都能想象得到,笼罩在慕府上空几十载的阴霾,终于要烟消云散。 日后的慕府,必将蒸蒸日上。 只是…… 老伯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叹了口气:“如今万事都好,只是这手,终究是握不动刀了,消息若是走漏出去,北洲只怕会有大动荡啊。” 这些年来,慕府综合之力每况愈下,慕家人都把时间放在寻找慕倾凰的身上。 北洲各家,之所以还忌惮慕府,只因老伯公虽封刀,但若出刀,依旧可以横扫群雄。 “父亲,如今凰妹找回,小宝安全,小月也可安然回府,你还是不行吗?”慕惊云问。 老伯公点点头,苍老的脸庞,覆满了沧桑之色。 他再叹:“人啊,不服老,不行,只希望这副老躯,还能护子孙几载吧。” 慕惊云拱手低头:“父亲放心,云儿身为慕家长子,永远不会忘记肩上重担,保护慕府各系,守住慕军,是云儿穷其一生也要完成的使命。若能子承父业,云儿荣幸之至,还望父亲不要为此伤怀。” “好,好啊。” 老伯公笑着拍了拍慕惊云的肩膀:“小楚、凰儿和宝宝,吃了很多的苦,你我父子二人,定要护她们的周全,不求大富大贵,光宗耀祖,只求平安百岁,一世无忧,为父纵死黄泉,也可瞑目啊。” 慕惊云颔首应下:“云儿为此,不惜性命。” …… 与此同时。 血护法正愁容满面,做贼似得抱着剑,悄咪咪跟上了沐凤鸣军队的步伐。 他找了个机会,眼睛一闭,摔倒在沐凤鸣的面前。 沐凤鸣停下步伐,低头看他,想到这是圣域的护法,打心底里的嫌弃。 “沐将军,小生腿脚不便,还请沐凤鸣送小生回去。” 血护法可怜兮兮地说。 沐凤鸣狐疑地瞅着血护法。 半晌,摆了摆手,给了手下一个眼神。 秃头男人顿时心有领会,走上前去,将血护法扛着送回去。 血护法懵了,从秃头的肩膀触电般跳出去,还拿着帕子擦了擦被碰过的地方,顿感毛骨悚然。 血护法还没擦完,脖子就有一股凉意袭来。 他抬头看去,不期然撞入了沐凤鸣冰冷的眼眸。 沐凤鸣的刀抵在血护法的脖颈:“你,想死?” 这世上没有人敢在她沐凤鸣面前耍花招。 血护法连口水都不敢咽,心里把自家殿下骂了个遍。 “将……将军……有话好好说……小生并无恶意。” 血护法急中生智:“叶姑娘她时常夸赞将军的威风凛凛,钦佩不已,小生这才想来近距离目睹,还望沐将军高抬贵刀。” 沐凤鸣挑起一侧的眉梢,收刀:“小家伙当真是这么说的?” 血护法点头如捣蒜:“叶姑娘担心将军在北境驿站会很枯燥,才让小生来陪伴将军,只是小生担心突然打扰,会过于冒昧,才装伤前来。” “那小家伙还算是有良心,你,跟着我吧,别跟着夜墨寒那男人了。”沐凤鸣道。 血护法重重地松了口气,旋即整理了下衣襟,春风得意的跟着沐凤鸣,暗中还夸了一遍自己的机智。 就这样,圣域护法便大摇大摆混入了帝君司的一等军! …… 夜深时分。 各大学院的弟子们,都等听总司、院长、掌教使、长老讲解比试到后半夜,方才短暂的休息。 在休息前,学院都会派发事先准备好的辟谷丹和聚元丹。 就是为了让各学院弟子,不用吃食浪费时间。 就算一夜未睡,也能补充元气,从而精神抖擞的参与新一轮的比试。 楚月入睡之际,床榻上有抱枕,有宝宝,还有小奶兽小幽。 奔波许久,她也睡了个踏踏实实无比心安的觉。 梦中,有久违的花香。 她原是想修炼下九转刀法再睡,奈何抱枕直接将她强抱着上榻,按头休息。 有一种困,是你男人觉得你困。 次日。 晨光熹微,东方欲晓,显露出了鱼肚白的颜色。 临渊山脉的第一道锣声,敲响北境城。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眼,方才发现自己一改常态,竟如八爪鱼般抱着胸膛结实强而有力的男人。 “醒了?”夜墨寒低声问。 他早便醒了,只是不愿挪动一下,生怕叨扰到了女孩。 楚月抿唇,旋即咳了声,顾左右地轻点螓首。 “娘亲。” 身后传来奶声奶气的软糯音,透着一股刚醒的惺忪懒气。 楚月回眸望去,宝宝一手抱着小幽,一手揉了揉眼睛,紫眸里快要溢出光来。 楚月为他穿上合身的衣袍,捏了捏他的脸蛋,“等等和娘亲去见你曾外祖父和舅公他们,好吗?那些都是和你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宝宝要对他们好,知道吗?他们也会对你好,保护你的。” 小宝仰起头,梗着脖子,怔了一会儿,才问:“是慕府的慕老爷爷他们吗?” 楚月诧异:“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们很亲切。”小宝说道。 小宝洗漱完了后,拉起了楚月和夜墨寒的手。 “美人娘亲,帝尊爹爹,宝宝以后想去一个地方,好吗?”小宝认真地说。 “什么地方?” “悟道院。” 楚月眸光微闪,抿紧了殷红的唇。 “为何突然想去?”夜墨寒问:“曾经叶天帝让你去,你不想去。” “因为宝宝想强大起来。” 小宝说道:“宝宝不想成为累赘,不希望娘亲和爹爹在百忙之中,还要想着照顾我,我希望能成为让你们骄傲自豪的孩子,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而不是一味地受到保护。” 楚月蹲下身子,将他抱起:“宝宝,你错了,你的存在就已经是我和你帝尊爹爹的骄傲,永远能让我们为你自豪。但我们也会永远支持你的决定,不过你虽然年纪小,却要想清楚你所选择的每一步,兴许,前方会有困难坎坷,你甚至要一个人面对。” “娘亲,我知道。” 小宝眼眸晶亮:“宝宝不想碌碌无为一生,想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战士,娘亲说过,武道之路很复杂,很难,但娘亲也说过,虽千万人吾往矣。娘亲是言传身教,宝宝身为娘亲和爹爹的孩子,不甘于平庸。娘亲,别人想去悟道院,千难万难,我既然可以有这个选择,我应该珍惜。” 悟道院,叶天帝所创办。 唯有神脉九洲、四境等地,极其有天赋有血脉觉醒先天武体的孩子,才有资格进入,从小培养。 听闻,每一个从悟道院走出的武者,都将在武道叱咤风云。 第1351章 途经之地,阳光照进阴霾 而且,在世人眼中,悟道院不仅仅是培养强者的神圣之地,更象征着情爱的圣洁。 叶天帝,曾有一妻,名为云凰。 悟道院的院长虽为叶天帝,但首席执行长老,是他的亡妻云凰。 妻子已故,他将院长殿改为求凰殿,首席长老,依旧是亡妻。 这恐怕是各大陆和各大势力的奇迹之一。 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会让已故之人,永远担任首席长老。 然而对此,悟道院和各地方都没有异议。 只因为云凰此人,过于传奇。 谁也不知,她从何处来,要去往何方。 只知她途经之地,百姓武者沐浴福泽,阳光也可照进阴霾。 她虽贵为天帝之妻,却从不高高在上。 她说武者、种族生来平等,万物皆有灵性,世人都有资格走向光明大道,通往九霄云巅。 她和叶天帝至死不渝的感情,令万千武道少女所崇拜而狂热。 北境驿站的屋子之中,楚月和夜墨寒都极尽复杂又万般心疼地看着懂事的小孩。 叶尘年纪虽小,但尤其懂事,从来不会任性胡闹。 确实,他比寻常的孩子,少了一丝童真。 甚至还会有一些自己的小算计。 但在楚月眼里,那都是儿子的小心翼翼。 常年行走在深渊里的人,又怎么敢肆意妄为? “娘亲,以前宝宝不想去悟道院,是不想离开娘亲,想照顾好娘亲,珍惜和娘亲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小宝眸色微暗,咬字清晰地说道:“但是现在我才知道,或许去了悟道院,以后才能更久远的陪伴娘亲。” 明明是个半大的孩子,总是用着稚气的语调,说着老沉的话语。 “确定好了脚下的路,就去走吧。” 楚月说道:“但不管你走哪条路,娘亲都会陪着你,喜爱着你。宝宝,不管你是英雄战士,还是平庸武者,在娘亲和爹爹心中,你都是我们的孩子。你若想去,便去,若在外面历经风雨累了,你永远可以回来。好吗?” “好。” 小宝咧开嘴笑了笑,突地望向夜墨寒:“爹爹,我可以吗?” “你认为,你可以吗?”夜墨寒反问。 小宝点点头。 “那你就可以。”夜墨寒道。 “比试结束后要去慕府,等过一阵子你再去悟道院,恰好下一届悟道院开院之日,还有些时间,你陪一下曾外祖父他们。”楚月说。 “好!” “宝宝,你还记得带你去看千行神卷之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楚月问道。 她和夜墨寒分别派了战争学院和圣域的力量,去彻查魔咒之事。 算计把戏动到他们儿子身上来了,自然不能这样不了了之。 “是个穿夜行衣的女人,还戴了面具。” 小宝回:“她第二次带我看千行神卷的时候,不小心掉出了一块徽印,虽然她慌慌张张藏得很快,但还是被我看到了,我在驿站里的瑶池学院的服饰上,看到过类似于的图腾。” “瑶池学院?瑶池仙子?” 楚月半眯起了眼睛,隐隐觉得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骤然,眸底闪过一道凛冽之意。 小宝说道:“娘亲,我觉得有点儿奇怪。” “哪里奇怪?” “我跟着云鬣师公学过武道,娘亲你和萧少将爷爷也教导过我,那个人的实力很强,她既然想隐瞒行踪,又怎么会掉出象征身份的东西呢?实在是太奇怪了。”小宝说得条条是道。 楚月和夜墨寒对视了眼,暗暗惊叹于小宝的洞察力和敏锐度。 小宝在被魔咒刺激的情况下,不仅能看到对方掉落出来的东西,还能反推测对方的目的。 楚月浅笑:“不错,那人是故意给你看,想要祸水东引,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在瑶池学院的身上,当然也有可能是瑶池学院的人猜到我们会这样想,故意而为之,但可能性不大,此举过于激进冒险,对方还肯放你回来,就说明不想冒险。话说回来,在凌天大陆使用魔咒,是要剥夺掉终身武学的权利的,若对稚子使用,便要诛九族,所以他们不敢赌。” “娘亲,如若不是瑶池学院,那会是谁?”小宝问道。 “你心神刚好,不要操心,交给我们来吧。” 楚月摸了摸小宝的脑壳,“想去临渊山脉看比试吗?” “想。” “那便去欣赏临渊的风景。” “……” 此后,十大学院出发去临渊山脉。 楚月特地把小宝交给了外公慕山河。 她则坐在前往临渊山脉的马车里,手中翻动着战争学院和圣域护法查出来的驿站资料和蛛丝马迹。 试图从里面找出伤害小宝的人。 资料之中,详细写了每个出入驿站的外人。 尤其是战争学院住处进出的人。 其中第一条就写了,瑶池宫的人乔装打扮来了战争学院领地整整五次。 “抱枕,你怎么看?”楚月问道。 “瑶池宫的人,重在散布谣言,扰乱学院弟子的精神。” 夜墨寒道:“兴许正因如此,背后的始作俑者才会特意显露出瑶池学院的相关东西。” “不错——” 楚月又翻了一页:“一同来散布谣言的,还有落羽、神玄两大学院,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三人都与我有怨,会同仇敌忾来对付我,太正常了。” “来战争学院驿站的人,还有很多,有北境王的人,给十大学院送出了关于临渊山脉比试的通知,还有各大势力去讨好荣太后,晏府家主是神玄幽冥弟子晏红鸢的父亲,来过数次,都是为了乞求晏红鸢的原谅,但每回都吃了闭门羹。” “北境冷府是因为冷师姐和燕师兄结亲之事,找着理由过来东拉西扯。” “戴府的人想要去北洲经商,扩展渠道,所以去找荣太后询问这事儿。” “刘府的人因为和纪苍院长是旧识,拜访过一次。” “……” 楚月一一道来。 末了。 她合上所有的资料,闭上眼睛,脑海里思索这一个个的人。 旋即猛地睁开了如宝剑锋利般的眼眸,看向了夜墨寒:“抱枕,让白护法替我去办一件事,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第1352章 抵达临渊,长风而别 夜墨寒好似知晓楚月心中所想,抬手抚过女孩鬓间青丝,随即为其拢了拢披风,将纤瘦的她裹紧。 “老白会处理好。” 夜墨寒温声说:“临渊山脉寒气重,别着了凉。” “有你在,凉不了。” 楚月随手翻看一沓资料,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之处,漫不经心又极度自然地回着男人的话。 夜墨寒深邃的眸,泛起了欣喜之意。 说是心花怒放也不为过。 男人故作镇定,俊美的脸庞不显山不露水。 分明端着沉稳之气,偏生眼梢绚如晚霞妖冶不似人间该有,一双幽冷紫眸在低头的刹那间最是温柔。 犹如是神明和恶魔的矛盾体,是日月同天混沌之中才会走出的浊世贵公子。 楚月收起资料,抬头的一刹那,不期然撞入了那双仿若能噬去她灵魂的紫眸。 许是看得痴了,马车一个颠簸,一向武体重心极稳的楚月,不由朝男人的怀里摔,贴着男人的腿侧,呼吸微洒在男人柔顺的上品绸缎。 楚月脑子微微发蒙,一阵嗡鸣,空白的装不下天地,又恰好只能容下眼前的男人。 安然如泰山坐在软垫的男人,眸色幽幽,黯然中燃着一簇火。 夜墨寒长指轻握女孩的下颌,眼里几乎要溢出满夜璀璨的星芒来。 他俯身侧首,在女孩耳边呵洒热气:“阿楚何必急于一时,为夫此生都在,阿楚想什么时候要,便什么时候要,就怕夫人身子吃不消。” 男人削薄的唇翕动之际,不知有意无意地擦着女孩的耳边,热气如电流,让女孩四肢百骸都酥酥麻麻的。 他倒是喜欢看她片刻不同寻常的心猿意马。 因为他知道,那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阿楚,而非这天下武者的叶三爷。 原先在神农空间昏昏欲睡的轩辕修、破布和魔兽们,一下子就来活了般给整精神了。 一双双非人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仿佛不想放过男欢女爱的每个细节。 藏在元神的朱雀闷哼了声,心里默默记账人类小孩欠下了它多少鸡腿。 “怕的是你吃不消。” 楚月攥着夜墨寒的衣襟往自己身边一拉,望着男人放大的俊脸,说:“论劲道,没在怕的。” 夜墨寒:“……”为何这种事也得争个高低? 仿佛激起了这丫头的好胜心般…… 夜墨寒郁闷了。 马车停在临渊山脉。 “小九,抵达临渊了。”秦无衣的声音传来。 楚月稳稳当当地坐回软垫,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衣襟和青丝,这淡然的模样,让夜墨寒深度以为自己是那欢.爱后即将被抛弃的外室。 女孩刚要走下马车准备奔赴临渊战台,方才想到了被遗忘的男人,便缩回脚掌,掀开珠玉帘子,朝坐在里面有小情绪的男人伸出了手,歪着头粲然一笑。 淡金色的日辉在她黑曜石的眸底,折射出了好看的光。 夜墨寒顿时心情大好,握着女孩的手迈开修长双腿走下马车。 看到迎面的沐凤鸣,更是攥紧了楚月的手。 楚月则发现沐凤鸣身边跟着的血护法,眼神哀怨飘忽地望着夜墨寒,像是瞧着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小家伙,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沐凤鸣踏开步伐,飒爽英姿地走来。 她刚要伸出手揉楚月的头发,就见夜墨寒先一步抬手,抚去了楚月发间的尘灰。 沐凤鸣的手僵在半空,眉梢高挑起,慢慢地收回了手。 “将军可是要回帝君司?”楚月问道。 她面对沐凤鸣的时候,总是有一种少有的亲切感。 如同姐姐般。 或许是因那年乱巷姐姐救她而死的缘故,她坚韧如铁,偏偏对姐姐有着难言的依赖。 “东篱城事关凌天武者的生死存亡和有可能重复九万年前的悲剧,又因为关乎于你,所以本将得回帝军司亲自去处理这件事,让其他人来,本将不放心,因为他们不了解你。” 沐凤鸣道:“而且百鬼之森那里有了点异样,各大陆的人都盯着这块肥肉。我也已经听说了北洲慕府要为你认祖,宴请四方,本将会尽快赶过去的。” 提到百鬼之森,楚月便想起了自己所看到的画面。 或许,她梦中的所有记忆,都藏在她的血液之中。 那一段画面,已经证实了她的猜想。 她就是九万年前的百鬼之主,百鬼之森或许有很多很多她所熟悉却忘记的在等着她。 “将军一路平安。” 楚月落落大方地抱拳,红唇绽开了一抹笑。 “叶姑娘,我们将军可是最讨厌去北洲的,这回可算是为你破例了,不过也不是头一回破例。” 军队里的秃头男人赶忙儿说道,试图让沐将军看自己顺眼点。 血护法眯起眼眸看秃头男人,周身杀气腾腾。 这老秃鸠在学他的路数! “别听他胡说。” 沐凤鸣摆了摆手:“小家伙,走了,我们,北洲见。” 沐凤鸣率领一群威风凛凛之人,展露出一等军队士兵的铁血风采。 只是这群士兵里,混入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圣域护法。 楚月看着沐将军远去的背影,心里空荡荡的。 她知道,沐凤鸣讨厌北洲,是因为北洲有她的父母。 那吃人血肉眼睛都不眨的鳄鱼父母。 只要他们还活在世上一日,就会生生地活吞了沐凤鸣,直到沐凤鸣被抽干了最后一滴血。 沐凤鸣却因为她,愿意踏足有着阴影的地方。 楚月抽回思绪便看到老伯公抱着小宝,讷讷地望着沐凤鸣消失的方向。 老伯公低声喃喃,自言自语:“真是个了不得的女将军。” 楚月轻垂下了睫翼。 心中那个大胆的想法,如蛛网蔓延,如种子生根发芽成长。 最后。 楚月掩起翻涌的情绪,问夜墨寒:“血护法是你让跟过去的?” "他自己要去,我拦不住。" 夜墨寒面不改色,认真地回:“可惜,护法大了,不中留。” 楚月狐疑地看着夜墨寒。 这时,锣声响起。 晏家主带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走上了战台。 “诸位,晏某今日略有不适,故而是犬子晏鸿羿与诸位共享十大学院弟子的风采时刻。”晏家主道。 晏鸿羿恨恨地看向了楚月。 就是这女人,在晏府门前欺负了他的母亲,还不让他弟弟的遗体出殡! 第1353章 不问世事,只修正道之路 “老晏,虎父无犬子。” 北境王笑着朗声道:“北境满城的青年才俊,鸿羿公子当属翘楚之辈,你我的时代都将过去,日后的北境和凌天,还得靠鸿羿他们。” “承蒙吾王抬爱,犬子他消受不起。” 晏家主遥遥作揖,语气谦卑。 而后拍了拍晏鸿羿的肩膀,告诫道:“在座的诸位都是武道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是武道之脊梁,十大学院的弟子,都是武道和凌天的新鲜血液,你代为父掌管临渊,定要秉公而行,莫要让诸君失望。” “是!” 晏鸿羿抱拳颔首:“孩儿定不会辜负父亲和在座诸君。” 晏家主满意地点点头,以拳抵唇,虚弱地咳嗽几声,便走下战台,去往北境王的身旁。 在路过神玄队伍之际,他停下步伐,看着幽冥弟子之中的晏红鸢,欲言又止。 楚月眸色默然地扫了过来,落在了父女两人的身上。 晏家主的身形仿若不再那般高大,略显沧桑,鬓间也生出了被岁月洗成为灰白的发丝。 “红鸢,比试结束,回家来,今早吩咐了厨娘,给你炖了你小时最爱的鸽子汤。”晏家主道。 晏红鸢率领三十六幽冥弟子,面如寒霜,眸色不变:“你记错了,我小时候最讨厌鸽子汤,因为晏鸿羿把我养的鸽子给炖了,我喜欢的是骨头汤。还有,那是你们的家,跟我没有关系。” “是为父记错了,为父稍后就吩咐人回府传一声,给你熬骨头汤。” “晏家主,人总是会变得,如若晏家主真如现在这般的热情,不如让厨娘将令夫人的骨头熬制成汤,我说不定会全部喝完。” 晏红鸢的声线极其平淡,却叫众人毛骨悚然。 “红鸢,那也算是你母亲,你不要总是这个样子,我终究是你的父亲。” 晏家主痛心疾首。 晏红鸢微笑地望着晏家主,抬手摘掉了耳饰,露出了疤痕狰狞的断耳。 “晏家主貌似贵人多忘事,当年你新婚燕尔,我残躯在外,早已断绝关系,如今晏家主是北境名门,我不过一孤儿,哪来的……父亲?”晏红鸢平淡地看着他,像看一个陌生人。 晏家主咬紧牙关,最后太息一声,倍感哀伤,拖着疲惫无力的身躯,走回席位。 锣声再起。 战台之上,晏鸿羿敲起锣面,收回了看向晏红鸢的眼神, “诸君,时辰已到,今日团战,是落羽学院,对战神玄,战台切磋完毕,临渊山脉的阵法大门,便会为诸位打开。” 晏鸿羿高声道:“稍后我会与诸君,一同前往临渊山脉,监督弟子,还请各院弟子,定要不遗余力,为院争光。此次十大学院的比试,将会改写学院史,得胜者,将会得到四境和九大天品势力以及隐世宗门稷下学宫的全力扶持,成为第一学院,培养出武道的真正天才。” 众院弟子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晏鸿羿再道:“而拔得头筹的弟子,也将会被八大天品势力加冕勋章荣光,入门券任君挑选。” 无数弟子,再次激动。 要想接触到真正的武道,使自身强大,实力倍增,成为一代尊者,还是要靠天品势力才行。 天品势力,名望极高,底蕴浑厚,给出的资源是旁人所不及。 如武神殿、九洲神宫这样的,都是天品势力。 八大天品势力,分庭抗礼,鼎足而立,在武者大陆各尽其责。 而在天品以上的势力,被称之为超天品! 超天品少之又少,大多数都在动荡的时局和时代里,对武道的混乱和人性的黑暗失望透顶,从此归隐山林,成为了后来的隐世宗门。 从此,不问世事,只修正道之路。 超天品的势力之中,却有一个势力,是最为奇特的。 那便是百鬼之森。 百鬼之森曾以鬼蜮得正道称号,亦为超天品的势力。 然而自从百鬼之主消失的第三万年里,百鬼之森,就彻底被剥削掉了超天品的荣光,沦为了被武道遗弃的下等地域。 但百鬼之森永远是个例外。 即便那些名门正道,厌恶百鬼之森,但百鬼之森的影响力,就算过去几万年,依旧令人胆战心惊。 只因世人永远清楚,百鬼之森的恐怖。 所以没人停下对百鬼之主的角逐。 因为他们相信,成为百鬼之主,挖掘出百鬼之森的能力。 假以时日,百鬼之森定能再次成为,超天品乃至于是更高的存在! 临渊山脉,战台前方。 落羽学院和战争学院的团战弟子,纷纷走上了战台。 开始第一回合的切磋。 切磋是点到即止。 红羽、小萝和雪九尺他们,纷纷看向了楚月。 楚月浅浅一笑,点了点头,给予了他们莫大的鼓舞。 “小九。” 秦无衣道:“落羽学院一向都是团战之最,他们对团战阵法、布阵研究很深,要万分谨慎。” “这是紫苑弟子成长的必经之路。” 楚月低声回:“神玄的伏天阵因为叶薰儿的投降而溃散,这回,紫苑弟子也该真正的面对比自己作战能力更强的对手。” 秦无衣望着楚月的侧脸,唇角微勾,点点头:“的确如此,紫苑弟子在你的带领下,逐渐能扛起战争学院了。” 此时,战台上的两院弟子,互相行礼过后,便开始了切磋。 虽说紫苑弟子战胜过神玄,但落羽学院亲眼观战了紫苑弟子跑圈模式的千人斩阵法,研究了一夜,反而倍有信心。 晏鸿羿一挥手臂,两院弟子便如冲锋陷阵,狂奔向对方,各显示出本事。 两院都默契的切磋,没有用尽全力。 真正的胜负关键,是在第二回合的山脉试炼。 只是切磋也要分个孰强孰弱。 落羽弟子的领头之人乃是门中大师兄:季常念。 季常念白袍如雪,手握无双剑,带阵切磋。 他生得是器宇轩昂,有股浩然之气,深受学院长辈的器重。 只是当他看到紫苑弟子的时候,皱了皱眉,暗含一丝轻蔑。 奈何前夕大长老君夏竹说过,略胜紫苑弟子就行,不必打紫苑弟子打得太难看了。 “千人斩阵法他们还不算熟练,靠的多是步伐,打断他们的收尾衔接处,就会溃散。” 季常念说罢,冷笑了一声。 既是要赢,他自然要把紫苑弟子打趴下。 否则如何彰显他落羽风采? 更何况,就算紫苑弟子的背后有叶楚月,众目睽睽之下,叶楚月也不敢轻举妄动。 反倒是他,若有杰出的精彩表现,说不定会被稷下学宫这些破格收入门下! 第1354章 他们,会是凌天的支柱 战台外侧,楚月的眸光落在了季常念的身上。 乍眼看去,倒是个翩翩公子。 此人,乃是落羽学院的第一天才。 曾数次参与十院比试,皆取得了名列前茅的不错成绩。 不论是团战阵法,领导能力,还是个人水平,都是一等一的厉害。 刹那间,风云四起。 季常念默然不语,剑带动风,风带动步,率领弟子强攻紫苑。 紫苑弟子让神玄输得溃不成军。 他若把紫苑弟子打得落花流水,第一学院的位置,不就轮到了落羽学院。 而他,便是这场比试的功臣,前途无可限量! 季常念等人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就把紫苑弟子的首尾两处给掐断了,打乱了他们跑圈的节奏。 紫苑弟子顿时如鸟兽状散开。 瑶池学院的区域。 瑶池仙子唇角含笑,眉梢上挑。 旁边的少女两手环胸歪着头看,眨巴两下眼睛,说:“神玄输在让叶薰儿这个无能之人来领阵,落羽学院出战的可是第一天才,看样子,他们想把战争紫苑给打回原形。” 瑶池仙子侧目看了眼坐在了宝座之上的楚月,眯起了眼眸。 她已经得到了百鬼之森混乱的消息,若有朝一日成为百鬼之主,区区叶楚月,任由她踩在足底! 如此想来,这场比试,倒显得不怎么重要了。 更别说有落羽学院替她来教训叶楚月那群不识好歹的弟子们。 轰! 战台的上方,爆发出强烈的气力。 四周皆惊! 瑶池仙子诧异地看了过去,缩了缩眸子。 战台局势,竟再度变化。 千人斩阵法被冲破的首尾两端,立即就被后面的弟子给补上。 被冲散的两端弟子,看似乱了步伐,实则与适才两名弟子互换了方位。 季常念见此,怔了怔。 “季师兄,该怎么做?”眉清目秀的女弟子恼怒地问道。 “再冲首尾两端,我就不信他们不乱!你们包后,我一个人去前面,足够了,” 季常念胸有成竹,再持剑冲去。 季常念的剑指在雪九尺的身上,雪九尺铁拳生风,犹如盾牌般直接硬撞上了季常念的剑。 拳剑相撞,并非武者拳头血肉模糊,反而是长剑震颤不已。 一股震力直接冲到了季常念的虎口,让他手掌发麻。 他诧异地望着雪九尺。 雪九尺森冷一笑:“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啊?爷爷我,是中心位。” 言罢,紫苑弟子踏步转变,互相换位,将季常念给包围了。 季常念满面愕然。 不过须臾,紫苑弟子的首尾两处就不仅换了人,还换了方向。 如此瞬息万变,实在叫人难以预料。 而且更让他惊骇的,雪九尺故作首位,像是在当诱饵,请君入瓮。 当他盲目冲了进来,反而会被紫苑弟子给包围。 “你们——” 季常念咬牙切齿,眼睛通红的可怕:“狡诈奸猾。” 一条阴冷毒蛇,瞬间缠绕住了他的脖颈。 小萝莉踏步走来,一脸的天真无邪,干干净净的像是不惹尘埃,不食烟火。 “你在落羽学院,就只学会了狗眼看人低吗,那太可怜了呀。” 小萝莉轻声说:“不如你来我们这吧,跪下来磕两个头,我们长老姐姐说不定能大发慈悲给你安排个端茶送水的高职,总比你现在好,太……糟糕了呢。” 季常念攥紧了手中的剑,眼神发狠。 满头蛇发的红羽走了过来,抬手把玩着如卷发般弯曲的蛇:“谁给你的勇气,低估叶楚月的弟子?若连你这种货色都打不过,我们还配见长老姐姐吗?” 楚月瞧见战台行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短短的时间内,紫苑弟子进步飞速。 她极有信心,这三百人,日后可抵千军万马,会成为天地间叱咤风云的一支军队。 不多不少,三百数量,就已足够! “咚!!” 锣声骤响。 晏鸿羿满面威气,警告紫苑弟子:“战台是神圣之地,切莫以脏污词汇羞辱对方,切磋之事,怎可玷污武道精神?” 紫苑弟子皱了皱眉。 适才季常念等人出手压根就不是切磋,嘲讽全写在脸上。 分明看不起他们。 那时晏鸿羿却不出来指责。 如今战台,形成了互相掣肘的状态。 紫苑弟子擒拿季常念,落羽学院包围他们。 局面僵持不下,谁也没有找到突破口。 “如果诸位没有异议的话,两院切磋,以和平结束,孰强孰弱,难以看出。”晏鸿羿道, “和局吧。” 北境王道。 晏鸿羿拱了拱手,便再敲出锣声,冷漠地看向战台上的弟子们:“诸位有一炷香的时间准备,随我前去临渊山脉吧。” 两院弟子各自盘膝坐下,调整气息,山脉阵门大开。 秦无衣看了眼晏鸿羿,在楚月耳边说:“晏鸿弈有失偏颇,虽无大的过错,但以你护短的性子,你也不会这么让他骂了你的弟子,不断骨头也该出点血来,小九,你是故意的吧。” “知我者,秦美人是也。”楚月盈盈一笑,流里流气。 夜墨寒和七长老看着她们,忽而开始惆怅。 秦无衣笑道:“与神玄一战,你让紫苑弟子学会了千人斩,知道如何应战。昨夜讲解,你特地不提到落羽学院会冲破首尾,就是想让紫苑弟子自己应战,自立自强的成长起来,有应变之力,方可遇强则强。你冷眼看晏鸿羿失偏颇,打压紫苑弟子的锐气,是因为你想让他们知道,这个世道,原就是不公平的,总有不公平的事,不公平的人,和不美好的存在,要他们习惯和接受。” 说到这里,秦无衣一阵感叹:“小九,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他们,会成为凌天的支柱。” 楚月眉间绽放出自信的光彩。 同时,稷下学宫的大贤江城子,显然也是和秦无衣一样,知道了楚月的用心。 他不由惊叹,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师长之风范和心思! 江城子混浊的眼底涌现出了浓浓的欣赏。 …… 一炷香的时间,渐渐过去。 临渊山门的阵门大开,狼嚎虎啸,狮吼猿啼的万兽怒声,传遍四野。 两院弟子,俱是睁开了锐利的眼眸,起身走下战台,过阵门,入临渊! 第1355章 家在北境淮河,名为秦衣 两院对战的弟子,进入临渊山脉之后,璀璨夺目光华阵阵的阵门便缓慢地合上。 晏鸿羿与两院弟子,一同走向了临渊山脉内。 一幅偌大的千行神卷,如画师笔下随意洒脱的泼墨画,徐徐地在众人视野之中展开。 楚月稳坐宝座,交叠双腿,目光落定在千行神卷。 她心中估算了下时间,这会儿,白护法应该已经去到她指定的地方。 魔咒之事,想要使用,就没办法无声无息的消除。 呆过的地方,必有痕迹。 “叶总司,你教导出来的弟子,果然非同凡响。” 落羽大长老君夏竹坐在椅上,笑着与楚月开口。 “彼此,彼此。” 楚月淡漠地道。 君夏竹看向了执手而立的秦无衣和七长老,漫不经心地说:“秦长老守寡多年,我还以为长老会为曾经的夫君守身一世,没想到竟这么快就有新欢了。秦长老真是好本事。俗话说的好,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君某一时不知该佩服秦长老的第二春,还是该佩服贵院七长老宝刀未老。” 七长老怒不可遏,就要扑去揍一顿君夏竹。 秦无衣攥紧了七长老的手。 她直视君夏竹的眼睛:“谁告诉你,我曾是守寡了?” 君夏竹眉头紧蹙,心脏猛地一跳。 那段日子,是秦无衣的毕生屈辱。 故而,他断定了秦无衣会被自己牵着鼻子走,就算狠狠刺激着,秦无衣也不敢提及过去。 楚月侧过头,望向了秦无衣,微微凝了凝眸。 她大概能够猜得出,秦无衣和君夏竹之间,有着鲜为人知的恩怨。 但秦无衣从来不提,她也不会去揭开秦无衣的伤心事。 七长老满面都是忧色,想要阻止秦无衣,但已经来不及了。 秦无衣往前踏出几步,抬起了下颌,攥紧双手,咬牙说道:“今日是十大学院弟子的重要时刻,我原不该占用这样宝贵的时间,只是既然大家都在这儿,有些话我也得说个明明白白。” “你想说什么?” 君夏竹狠狠地眯起了眼眸。 “我原名秦衣,北境淮河人,尚未及笄就遇到心爱之人,是个落魄人家的少年,但其人如竹,我年少不知事,以为可以托付终身,对其暗生情愫。” 秦无衣强装淡然地开口。 在日辉下,狠狠地揭露了自己的伤疤。 她若不揭,君夏竹就会一次一次在她的伤口撒盐。 而四周的弟子们,却是听得兴起了。 “秦长老,后来呢?” 李斐然问道。 秦无衣看了他一眼,继而说:“我不顾父母和族人的反对,与家中断绝关系,和他在坟前成亲,心想世人不同意,就让地下诸多恶鬼来作见证。后来我孕有龙凤胎,即将十月临盆,我的丈夫为了钱财利益,将我卖给了他攀附的富人朋友。我的两个孩子,因此都成了死胎,我的丈夫在帐外数钱,去青楼作乐。” “太可恶了!”李斐然气急败坏:“如此做法,岂为丈夫?那是畜生。” “不。” 楚月红唇微启,看着君夏竹,漠然道:“是连畜生都不如。” 十院弟子,都起了恻隐之心,暗骂那男人是牲口。 楚月接过话茬问道:“秦长老,我想知道,那人如今在何处,我想,天下武者是为一体,若找到此人,不仅是我战争学院不与他善罢甘休,这十院的弟子,也会扒了他的皮。” “对!扒了他的皮!看那人心到底长什么样?” 一个热血沸腾的落羽女弟子愠怒道:“秦长老,虽然我不是战争学院的弟子,但人生来该有仁慈之心,如此猪狗不如的宵小之辈,应当说出来让天下正义武者去讨伐他。秦长老你放心,我们的大长老最见不得众生疾苦,他绝不会对此坐视不管的。还请你说出那人是谁!” 君夏竹脸色大变,惊骇地望着云淡风轻说出过往的秦无衣。 秦无衣望向女弟子,说道:“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便是你院大长老,君夏竹。此事北境淮河一带之人,稍加去查,就会一清二楚。” 众人愕然,目光俱已落在了君夏竹的身上。 “这样的狗东西,有何资格为人师长?” 楚月朝稷下学宫的两位大贤抱拳:“江公,太伯公,为人师长,该遵守应有的道德伦理和仁慈之心,君夏竹若真如秦长老所说是那等禽兽之人,耽误了落羽学院的弟子,他君夏竹难辞其咎。只是今日临渊阵门已开,不宜叨扰到进山的弟子,不如暂派人前往淮河一带查清此事,若情况属实,比试结束便问罪君夏竹!” “江公兄啊,你意下如何。” 陈太伯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笑眯眯地扭头望去。 下一刻,陈太伯微微怔住,错愕不已。 只见江城子一溜烟离他甚远,恨不得和他相隔个十万八千里般。 江城子远远地道:“此事干系重大,叶总司既已思虑周全,就按照叶总司所说的办吧,陈太伯,你的人清闲,让你的人去淮河一带查明此事。” 陈太伯无语至极,抬手轻摆了摆,身后的中年男人便领着属下去了淮河。 “秦无衣!” 君夏竹失色大怒:“你都能和一个快可以当自己爷爷的人在一起了,你还能是什么正常人吗?你的疯言疯语,又有谁会信!” “爷爷?” 七长老迈步走来,摘掉了糊脸的白色胡须。 手掌朝头上一抚,气力扫出,使白发变黑。 刹那之间,便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七长老握住秦无衣的手,直视君夏竹:“若小爷我是你爷爷的话,无衣就是你奶奶了,你这大逆不道的王八孙子。” 君夏竹眼眶通红。 他本应该害怕自己努力的地位会被丢掉的。 但不知为何,比起害怕,他更痛苦于秦无衣和七长老的感情。 十大学院的弟子和其他势力的武者们,纷纷鄙夷地望着他,仿佛在看什么臭水里的脏东西。 尤其是落羽学院的弟子,个个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难以想象,君夏竹会是那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藏在仁慈外衣下的,是一颗在发臭腐烂的黑心。 第1356章 满口仁义,不做人事 窃窃私语声响个不停,俱是对君夏竹的口诛笔伐。 君夏竹慌了,眼睛发红地望着秦无衣。 “无衣,你还记得这个吗?” 君夏竹拿出了一方帕子,帕上绣着节节分明的是青竹。 那年,秦无衣家中不允,他垂头丧气地问:“阿衣,若有朝一日,他们把你藏起来了怎么办,或者强行喂你断情之药让你忘了我该如何。” 秦无衣便将此帕给他,作为定情之物。 说是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见到这个,秦无衣就会奔赴他,记起他们之间的感情。 君夏竹始终相信秦无衣会走向他。 七长老却是忐忑了一下,害怕秦无衣丢掉了他。 他附在秦无衣的耳边,低声说:“秦无衣,我跟你说,你不能睡了不认账,对小爷我始乱终弃。” 秦无衣无奈地看着七长老,旋即望向君夏竹手中帕子,顿感好笑又恶心。 这般模样,真是比草还贱。 秦无衣一手挥动黑蛇鞭,将君夏竹手中的帕子碾为齑粉。 粉末四扬。 秦无衣面无表情地说:“君夏竹,不过是我一时眼瞎识人不清,你真当我如你那样是个蠢货,与其在这里惺惺作态,不如动动脑子想想看,稷下学宫查明缘由真相,揭开了你伪善丑陋的嘴脸,还有何立锥之地,你这满口仁义却不做人事的大长老,该何去何从?” 君夏竹看着纷纷扬扬的素帕粉末,如同他受伤的心。 反观七长老,嘴角止不住地扬起了弧度,那骄傲嘚瑟的小表情,让人头皮发麻。 秦无衣呼出了一口气,忽而发现自己浑身轻松,折磨了她这么多年的事情,终于在今日可以尘埃落定。 她不再懦弱和害怕,因为以后的路不再是独自一人,还有她唯一的良人。 秦无衣侧目看向七长老,一张脸生得可真好看,比绝世美人还要红颜祸水。 怎料七长老再次附耳说道:“大爷我心情甚好,今晚绝对洗干净身子准时送上长老的榻,还请长老笑纳,好好享用。” 秦无衣登时满面通红,连带着双耳都是滚烫的。 四周都是人,唯独她像是在热锅上,又羞又燥。 她寻思着这狗男人不知疲惫的吗,还是脑子里装不下其他东西了。 于是乎,秦无衣咬着牙恶狠狠瞪着没皮没脸的七长老。 落在旁人眼里却是打情骂俏,你侬我侬。 这一亲昵举动,恰好刺痛了君夏竹的心。 他恨不得杀了秦无衣,如此,他的妻子就不会对别的男人笑了。 楚月懒洋洋地靠在宝座,眸色凛冽望向君夏竹,渐渐浮起了危险的杀气。 旋即,杀意微敛,神色泰然,平静如海地抬起眼帘望向了千行神卷。 千行神卷之中,紫苑弟子和落羽的弟子,分别进入了自己的区域营地。 谁胜谁负,全在于临渊一战。 身侧,六长老道:“落羽学院,现如今是团战排名第一的学院,紫苑又胜过了还没和落羽对战的神玄,只要能拿下这一战,临渊团战,我院便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就可静下心来看接下来弟子的个人战了。” “紫苑弟子尽力而为就好,主要也是让他们成长。”楚月说道。 “落羽学院的院长,是北境王的远房亲戚,好像早就知道比试之地会在临渊,他们的弟子,早在半年前,就时常来临渊历练了。再者落羽学院派出的弟子,都是武星境到武玄境的精锐,紫苑弟子们就算有所成长,现如今都还是武星境初期的实力,而且他们从来都没去过山脉这样的地方。” 六长老道:“主阵之人是晏家的晏鸿羿,是晏家长子,极其孝顺母亲,此前北境丧喜对冲,你险些砍死他的母亲,他铁定会怀恨在心。” 楚月两手环胸,望了望晏鸿羿。 又半眯起美眸,看了看天。 “小九?” 六长老诧异。 楚月淡淡地道:“快了……” “什么快了?”六长老问。 “晏家……” 楚月咧开嘴一笑,温柔又清雅:“将亡。” 六长老彻底怔住,更加听不明白了。 晏家可是北境第一名门望族,号令无数世家。 虽是后起之秀,但根基底蕴也绝非那些衰败落魄的世家可比。 如此之名门,怎能说亡就亡? 六长老权当听了个笑话,一门心思放在了千行神卷之上。 临渊山脉,地势复杂险峻,道路崎岖,多有蛇虫毒蚁,奇兽怪鸟。 而东西两处设有护龙阵法,特别的安全。 两院弟子在进入护龙阵法前,分别从晏鸿羿的手中得到了五行灵石。 五行灵石,共有五枚。 分别是金灵石、木灵石、水灵石、火灵石和土灵石。 晏鸿羿点着火把,说道:“你们可以自由分配五行灵石,五行灵石和护龙阵法息息相关,定要藏好。你们可以藏在一人的身上,也可以分别让多人来收藏。” “切记,只有摧毁了对方的护龙阵法,得到对方的五行灵石,临渊山脉的出山阵门,就会为你们打开,最先出山者,胜之。” “这场战斗,奠定了未来谁才是第一学院,能得到所有天品势力的栽培,兴许你们的学院可能因此,在许多年以后,成为新的天品势力!” 晏鸿羿的话,让临渊山脉内的两院弟子都严阵以待。 就算是被十大学院所瞧不起的紫苑弟子,此时此刻,也别无杂念,只想为长老姐姐争光。 “诸位,请在一炷香内,去到你们的护龙阵法内。”晏鸿羿道。 两院弟子分别奔向东和西的两个方向。 红羽手中捧着五枚五行灵石。 晏鸿羿看着红羽手中的灵石,诡谲一笑。 他没记错的话,出门的时候是个好天气,风很凉爽,阳光和煦。 适合埋葬紫苑三百弟子。 他很好奇,当这三百弟子都成为了尸体,叶楚月,是什么表情,又会如何自处? 思及此,晏鸿羿流动的血液都在兴奋和雀跃,已经迫不及待看到血腥的一幕了。 楚月望向千行神卷里温文尔雅的晏鸿羿,放在椅把上的手,剔透似玉的长指轻敲了敲。 她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第1357章 护龙阵前,空城一曲 山脉以外,围聚于烈阳下的武者,纷纷议论: “陆师兄,你觉得谁会得胜?我看战争学院的紫苑弟子,极有可能成为此次比试不可估量的黑马。” “紫苑弟子虽有潜力,但两次战台切磋已经是他们最大的成长空间了,再挖掘出潜力,反而会过犹不及。” “此次团战争夺榜首的还以为会是神玄和落羽学院,没想到此前神玄累积的胜利,被紫苑弟子给夺走了。” “如今十大学院的团战都有排名,瑶池学院在第三,前几日落羽战胜了瑶池学院,如今就和紫苑看谁才是第一了。” “……” 楚月气定神闲,懒洋洋地听着那些细若蚊蝇的声音,轻挑起了一侧的眉梢。 那位称之为陆师兄的武者所言不错。 紫苑弟子连续两日突破自我,挖掘潜能,掌握体内魔障气息,迅速成长起来。 如今临渊山脉,紫苑弟子们兴许会遇到瓶颈。 武道修炼,是需要劳逸结合的。 尤其是像这些紫苑弟子,身体是装着魔障气息的容器,静置了这么久,显然不能一步登天。 且说战台的两次切磋,紫苑弟子的表现,就已让楚月甚是满意了。 北境临渊,十大学院的比试,共分为三战。 第一战:团战。 团战人数之大,以数百计。 主要是表现出弟子之间的凝聚力。 唯有同心协力,众志成城,方才能创造出最坚固不可摧的城墙! 第二战:一枝独秀。 此乃学院弟子的个人战,通常是天赋异禀之人,有杰出表现的,日后不难封侯拜相。 至于这第三战,便是长老战。 都采取的是抽签制,经过重重筛选和严格审核,绝对不会出现舞弊的情况,多数都是随机的。 只能说,尽人事,知天命! 至于十大学院的获胜者,则要看在这三次比试之中的成绩! 楚月凝思之际,千行神卷所映的临渊山脉内,两院弟子都已各自进入了相对应的护龙阵法。 护龙阵法的区域很大。 其阵法之力,可以隔绝洪水猛兽,沼泽毒蛇。 红羽进入护龙阵法,便道:“这五枚灵石,如长老姐姐,就分别交给我和小萝来护着。” 小萝莉踏步往前,分摊掉了五行灵石。 “九尺大哥。” 红羽说道:“小萝莉躲在护龙阵法后方,随机应变,你到时候带着十人护阵,我把剩下的人带走,去拿下对面的护龙阵,找到五行灵石。” “可以,这里交给我九尺,放心就是。” 雪九尺自信地拍了拍胸脯。 “你们,跟我护龙阵侧面走,临渊山脉崎岖复杂,一定要小心。都不要怕,长老姐姐会在外面保护我们的。” 红羽说罢,带着红发少年、披风男子和一众紫苑弟子从护龙阵的侧面出去。 他们绕开地形,逐步靠近落羽学院的护龙阵,掩藏在草垛外。 季常念正在阵内发布任务:“诸位,在座之中,我是实力最强的,这五枚灵石全都交给我来保管,诸位可有意见?” 虽然君夏竹昨夜跟他说了,灵石分批保存。 但他始终信不过自己的同门师兄弟们。 那些人,都太弱了。 季常念既然如此说了,其他人自然是点头应下。 “灵石既然都在我的身上,我们不如打紫苑弟子一个措手不及,倾巢而出,拿下对方的护龙阵。” 季常念道:“十大学院之中,没有哪个学院,比我们还要熟悉临渊山脉的地形。紫苑弟子第一次进入临渊山脉,肯定没有准备,我们这会儿出战,定能以最快的时间解决掉战斗,拿下团战第一的名次,为我落羽成为第一学院,埋下了浓重的伏笔!” 季常念言语出自肺腑,语调激昂,鼓舞到了其他的弟子。 “季师兄,还是要留下人守护龙阵吧?”有弟子问道。 “这个你放心,确实要留下,我有所准备,留下五十人足矣,你们五十人留下来守阵。” 季常念说完,就带着人去攻紫苑护龙阵! 只是没想到的是,他们才走后不久,躲在草垛和灌木丛后侧的红羽等人,全都掠了出去,攻向护龙阵法! 护龙阵,位东南。 找东南阵门,便可入阵。 阵内的落羽弟子,还没歇一会儿,就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 却说季常念带着人气势汹汹浩浩汤汤的来到了紫苑阵法的护龙阵前。 “紫苑的弟子们,给你们一个机会。” 一位名为白海蓝的女弟子扯着嗓子高声道:“速速开阵,饶尔等不死。” 护龙阵法,安静的可怕。 就像是一个人都没有,让季常念略为心慌, “季师兄。” 白海蓝皱着眉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里面没有人?” “提叶楚月试试看。”季常念道。 白海蓝点点头,往前走去,随即拔高了声调:“诸位可都是叶楚月的弟子,莫不成都是窝囊废?可还对得起叶总司赫赫威名?难道要叶总司和所有武者在山脉外看尔等有多草包懦弱吗?还不出来应战!” “叫你爷爷作甚?” 果真,提及到叶总司,便有一九尺壮汉大步流星的从昏暗中走出。 四周只有他一人。 空荡荡的,尤为诡异。 季常念眉头死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心里头还衍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战争学院的人呢?该不会都是缩头乌龟王八羔子。” 白海蓝嘲讽地道。 雪九尺咧开嘴笑:“对付尔等鼠辈,你九尺爷爷一人足矣,有本事,就上来跟你九尺爷爷一较高下,没本事就滚回去。” 白海蓝怒不可遏。 其余弟子也都恼羞成怒。 个个都想冲进阵中。 季常念默然不语,敏锐地观察雪九尺的表情。 他发现,当白海蓝等人要冲阵的时候,雪九尺非但不恼,反而无比兴奋。 就像是在刻意引他们入阵一样。 就在白海蓝等落羽弟子即将冲阵的瞬间,季常念握住白海蓝的肩膀,发号施令般阻拦下了他们。 “季师兄?”众人疑惑不解。 季常念冷笑地望着雪九尺:“看来是我低估你们了,没想到你们算到了季某要来,提前设置陷阱,这次暂且放你们一马,下回你们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第1358章 叶总司的弟子,不怕死 “什么陷阱?爷爷我听不懂你的话。” 雪九尺道:“季王八,你该不会是怕了吧?还故意说什么陷阱?你倒是来攻阵啊,不然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我看你是找死!” 白海蓝满目怒火,咬紧牙关,手中一杆红缨枪挑起长风和阵阵黑色流光,劈向了护龙阵法。 雪九尺怡然自得,两手环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乐呵呵地望着劈砍护龙阵的白海蓝。 他如同看一群白痴般,目光戏谑而嘲讽。 季常念越看越是警惕。 雪九尺这个样子,就是巴不得他们攻阵。 这群见鬼的紫苑弟子,定是埋藏了见不得人的陷阱。 聪明绝顶如他,自然一眼看穿了紫苑弟子的小把戏。 故此,白海蓝才出枪,就被季常念给攥住了手腕。 “师兄,此人口出狂言,绝不容忍,该好好教训教训他,撕了他吐不出象牙的狗嘴!”白海蓝道。 季常念凝了凝眸,低声说:“紫苑护龙阵内,埋藏陷阱,他们故弄悬疑,就是为了请君入瓮,再来瓮中捉鳖。雪九尺是故意激怒我们,让我们以为护龙阵中就只有他一人,实则他们可能在更早以前就布下陷阱了。你我不可冲动,当回我院阵处,重新商议对策。” 白海蓝听到这话才冷静了下来。 仔细一想,阵阵后怕。 “好阴险的人,竟如此害我们,好在师兄英明,识破了他们的诡计,没有中陷阱!”白海蓝钦佩道。 季常念很是享受弟子们崇拜的目光。 “我也是为了诸位师兄妹好。” 季常念说着,便带人往回走。 与此同时。 千行神卷外,落羽学院的弟子见此情形,都面露绝望之色。 人在山脉的季常念不清楚,但他们看得真真切切。 季常念的自作聪明,才是真的中了战争学院紫苑弟子们的空城计。 “这空城之计,果然妙哉!” 六长老道:“小九,还是你的办法好使,如此一来,我院必得第一。” 楚月摇摇头:“没这么简单,晏鸿羿是个未知定数,若他秉公办理,我院有七成胜算,若他心术不正,我院只有三成。” 六长老皱眉:“众目睽睽之下,那晏家竖子,岂敢明目张胆的坏比试之事?” “世上总有些人是爱走极端路,情愿不要命的。” 楚月勾了勾唇,意味深长地说。 过了一会儿后。 千行神卷的一处画面,随着季常念等人的走动而随之变化着。 季常念走来自家护龙阵,冷声道:“开阵——”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一张精致的小脸,映在护龙阵内。 女孩满头毒蛇如卷发,正睁着澄澈碧透的眼睛,含笑地望着季常念。 季常念浑身一哆嗦,愕然地望着占领了落羽护龙阵的红羽! “怎么是你!”季常念惊悚。 “嗯?那应该会是谁呢?是……他们吗?” 红羽抬手一指。 所指之地,小萝和风衣男子他们,架着五十个落羽学院的弟子走出来。 “真可惜,他们的身上没有五行灵石。” 小萝莉叹息了声:“既然没有,那就是没用的人,不如把他们剁碎了吃掉吧,我和小蛇都饿了。” 红羽严肃地纠正:“不可以嗷,长老姐姐不喜欢吃人的小孩。” 小萝莉失落地低下了头。 “不过——” 红羽又道:“我们可以偷偷吃。” 小萝莉瞬间抬头,两眼放光。 而护龙阵内外的落羽弟子和山脉周围的武者们,听到两纯粹无邪女孩残忍肆意的谈话,一个个在艳阳下就已经毛骨悚然满是恶寒了。 “尔等,蛇蝎恶毒!欺人太甚!就不怕遭报应吗?” 季常念眼中爬满了血丝,死死地瞪着红羽。 他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雪九尺是故意露出兴奋之情,让他多加思虑,以为护龙阵内有陷阱的。 其实人都绕后冲破了他们的大本营! 他反而因为步步小心而吃了大亏。 “都跟我走,回去!还来得及!” 季常念慌慌张张的步伐都有些不稳了。 他摆着手,急急忙忙折身回去找雪九尺,拿下那护龙阵法。 红羽对着他的背影说:“喂,你不要这五十个弟子了吗?” 季常念跑的比兔子还快,火烧屁股般,急得俨然没了素日里的矜贵优雅。 红羽叹了口气,看向落羽学院的弟子:“他们都不要你们了,你们以后不如来战争学院吧,不然我就吃了你们。” 众弟子瑟瑟发抖,如同见到了女鬼。 …… 季常念很快就到了紫苑护龙阵。 但让他绝望的是,护龙阵法,已经被雪九尺给自行销毁了。 他这一趟回来,反而让雪九尺几人,与红羽他们汇合。 如此一来,失去了护龙阵法的庇护,季常念等五百弟子,就要和山脉里的野兽为伍。 “季师兄,怎么会这样?” 白海蓝眸子微红,声音哽咽:“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要输了。” 季常念无力地跪在了地上,耷拉着头。 突地。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的深处。 视野的尽头,正是千行神卷看不到的死角。 晏鸿羿站在晦暗的死角,双手打开了一道光阵。 阵法之中分别烙印着五行的元素,仿佛在提醒着季常念。 季常念目光一闪,心脏咯噔猛跳。 他连忙把自己的五枚灵石取出,埋在了土堆下,用脚踩了踩。 “海蓝,你留在这里,任何时候都不要动,落羽学院的胜利,就交给你了!” 季常念拍了拍白海蓝的肩膀,鼓足勇气,满目愤恨的火色,挥动长臂一声令下:“落羽的弟子们,都跟我拿回属于落羽的荣耀。” 季常念的脑海里,出现了晏鸿羿所使的阵法。 “季常念,你还有胆子回来?”雪九尺怒道。 “都给我上,东三,西七,北八,南十九!给我冲这四个方位!” 季常念说完,自己冲向第五个方位。 这些方位是晏鸿羿所透露的。 果不其然,冲这五个方位,不管护龙阵法里面有多少人,都能直接冲破。 季常念冲散护龙阵法,长剑所至,鲜血飞溅:“尔等已是强弩之末,还不速速就擒!交出五行灵石!” 紫苑弟子刹那间就已愣住,没想到护龙阵法会这么脆弱。 季常念一把火烧毁了护龙阵法,如此一来,护龙阵法彻底销毁。 便不会有人发现,阵法的方位阵眼,有所改变了。 落羽弟子们在临渊山脉愈战愈勇。 临渊山脉就是他们的老家,他们无比熟悉,来去自如。 季常念联合十余人,十几把兵器指着了雪九尺和红发少年。 “把灵石拿出来,否则,这两人今日必死!” 季常念喝道。 战斗猛地止住。 红羽和小萝莉都看向雪九尺他们。 雪九尺身上的皮肉被兵器划破,若再不拿出五行灵石,必死无疑。 他们就算想冲过去奋死一搏,也无济于事。 季常念极其满意地望着红羽脸上的表情。 红羽紧闭着眼睛。 但若给出灵石的话,战争学院的荣光就没了。 “拿不拿?”季常念等人的兵器,再往前推进。 “别给他们,死了就死了!”红发少年仰头说道:“我们是叶总司的弟子,我们不怕死。” “长老姐姐,记得和姐夫多带点烧鸡来九尺的坟前。”雪九尺高声道, “既然你们要死,那就成全你们。”季常念冷笑。 “我给!” 红羽睁开了眼睛,和小萝莉艰难地拿出了灵石,递给了季常念。 季常念接过灵石,大笑出声:“你们,输了。” 晏鸿羿在不远处看着乱战一片,淡淡地笑了笑。 他慢慢地走出千行神卷的死角,身形出现在众人的注视里。 “临渊战,落羽胜。” 晏鸿羿说完,抬起头来,看向了天穹。 他幽冷的目光,犹如千年玄寒的冷剑,穿过了千行神卷,与楚月对视。 像是挑衅。 更像是宣战! 第1359章 人外人,天外天,一山更比一山 晏鸿羿早在昨夜,就向父亲北境权贵之尊晏家主,请求子代父职,出任掌管比试一位。 而他根据叶楚月过去战斗和性格,大胆的推算出了叶楚月会在临渊山脉使用空城之计。 临渊山脉的护龙阵法,都由天品势力查看,审核,又派重兵把守和千行神卷看守。 故而晏鸿羿早在天未亮时,就前去以北境王之名,查看过落羽弟子们的护龙阵法,查找出了方位。 后来他和弟子一同进入临渊山脉,便在千行神卷的死角处,利用山脉中的毒瘴之气,改变死角。 因为破除护龙阵法的难度,在于护龙阵法会根据临渊山脉的天气和毒瘴而随机改变。 这也增加了团战的困难。 但晏鸿羿又在给红羽的灵石之中,加重了五行元素。 如此一来。 特定浓度的毒瘴和五行元素在他提前勘察过的护龙阵法一旦出现,破阵方位就会固定。 晏鸿羿最高明之处在于。 他早一步知晓楚月的空城计,就知道紫苑弟子们在占领了对方防御阵后,会自行销毁自己的阵法。 如此一来,季常念等落羽弟子攻回阵内,拿下他事先故意留下的火把,一把火烧毁了阵法,也是情有可原。 那么,没人知晓护龙阵法方位有变。 毕竟证据全无。 他们只会说季常念聪明才智过人,竟迅速就找到了破阵之法。 而且五行灵石受到外界因素,元素暴增,也是常有之事。 更何况季常念拿到五行灵石,打开阵门,赢得胜利之后,五行灵石又会恢复如初,毫无痕迹。 晏鸿羿对此胸有成竹,论谋略计策,他比不上老前辈。 但要对付一个区区叶楚月,还是足矣。 晏鸿羿负手而立,勾着削薄的唇,淡淡地望向了季常念:“季公子,恭喜,落羽学院实至名归,拿下了团战第一。今日临渊团战,一波三折,但实属精彩,尤其是季公子的表现,令晏某人佩服。” 季常念笑道:“今日一战,季某也是酣畅淋漓,早就听闻晏兄的才名,日后定要去晏府讨一杯酒喝才对。” “喝酒无伤大雅,若是同道中人,自当把酒临风,畅谈古今多少唏嘘事。” 晏鸿羿一身浩然气,正义磊落地说:“只是现如今我暂代父职,掌管临渊比试,为了避人口舌,暂时不能与十大学院的弟子有私下来往,省得让人说晏某假公济私,但晏某一颗刚正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知,仰俯俱无愧于人。” “晏兄好气节,季某佩服,晏兄浩然光明,这个兄弟在下交定了!” 季常念惊叹地赞道。 两人的对话,尽显出名门之后的正直。 晏红鸢在神玄学院的区域,两手抱胸,系着红色披风,嘲讽地望着千行神卷之中的晏鸿羿。 晏鸿羿还是没变,还是和从前一样, 当年她的母亲,并不会死。 只是在关键时刻,年纪幼小的晏鸿羿假装摔倒,博取母亲的同情。 母亲拖着病躯照顾他。 他却佯装不知的说出自己是晏家主的儿子,说着他父母有多相爱。 是晏鸿羿,逼死了她的母亲! 也是晏鸿羿唆使父亲和那个女人在母亲刚死就成婚,并且买通了她的奶娘,让奶娘告知她事情的真相。 那时,她完全不是晏鸿羿的对手。 晏鸿羿此人,城府极深,从小就擅用诡道之术! 晏红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断耳,扭头看向了叶楚月。 所有人或是大惊失色,或是惊喜过望。 唯有那红衣着身的少女,平静如水的喝了一口茶。 “小九,那季常念怎么突然如此聪慧,破了护龙阵法?”六长老百思不得其解。 “有酒吗?”楚月问道。 六长老怔了下:“酒?要酒做什么?” “庆祝我院弟子有血有肉,重情重义,互帮互助,并且平安归来。” 楚月浅浅一笑,旋即望向了六长老:“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六长老不知楚月卖什么关子,但还是把自己的储物袋给了楚月:“里面都是我珍藏的上等美酒,小九可要省着点喝。” 周边武者和弟子都诧异地望着风轻云淡的楚月。 紫苑弟子明明输了团战。 看这叶总司的神情,倒像是赢了一般。 临渊山脉之中。 季常念集齐五枚灵石,打开阵法之门。 落羽弟子风风光光的走了出来。 随后便是犹如丢了魂般垂头丧气的紫苑弟子。 他们耷拉着脑袋,走到了楚月的面前。 “长老姐姐,对不起。” 红羽说道:“我们给姐姐丢人了。” 楚月掂了掂装满酒的储物袋,玉手一挥,一壶壶烈酒落在了弟子们的手中。 楚月高举酒壶,笑道:“叶某恭喜诸位凯旋,我院弟子风采,不逊于人。” “长老姐姐?” 小萝莉眨了眨眼睛,红着眼出声:“可是我们输了。” “输了又如何?下次赢回来不就行了。” 楚月说道:“在我的心中,你们已经赢了,并且赢得很漂漂亮亮。你们须知,武者的一生之中,会遇到很多敌人,有愚不可及的,也有心狠手辣的,亦有阴险狡诈心机深的。但最大的敌人,永远是你们自己。因为和人比,和天比,和山比,终归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 “我们自己?” 雪九尺疑惑不解,不懂话中含义。 “正是。” 楚月眉眼含笑,再道:“众所周知,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只要今日之我,比之昨日之我,有所进步,那便是战胜了昨日,超越了自我。只要在进步的路上,便是距离心中的成功和胜利又进了一步。你们在战台无需我来指挥,就知道化解危难,生死当头,利益时刻,你们抛弃象征荣耀的灵石,留住朋友的性命,又如何不是进步?不是胜利?故而,这一杯庆功酒,我们喝得了。” 楚月的话,解开了紫苑弟子们的心思。 登时,一个个眉飞色舞,心情大好,不再颓废萎靡,高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他们敬向楚月,痛饮美酒! 看得别人是目瞪口呆。 这群人,真是失败者吗? 怎么更像胜利之人? 第1360章 免受灭族之祸,屠门之灾 季常念等人还没来得及兴奋来之不易的胜利,就看到紫苑弟子们不亦乐乎的喝着酒儿,脸色瞬间都黑了下去。 按常理来说,被他们打败的人,应该卑微如足下蝼蚁! 但碍于叶总司之威,也没人敢说什么。 白海蓝只低头嘟哝了几句:“失败就是失败,输了还找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也就仗着慕府和圣域罢了,才敢如此高调嚣张。 诚然…… 这一番话,白海蓝是不敢说出来的。 “只要赢了,不就好了?” 晏鸿羿从后面走出来:“胜利和荣耀,都是属于你们的,相信不久的将来后,落羽学院会成为让天下武者为之一震的好学院。” “那就借晏兄的吉言了。” 季常念与他,心照不宣。 晏鸿羿也是聪明。 他卖了季常念一个天大的人情。 如今他和季常念,那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他不仅因此挫了叶楚月的锐气,日后落羽学院若为第一学院的话,他还会是贵宾! 晏鸿羿深吸一口气,轻蔑地望向了楚月。 叶楚月如今不过是强行挽回颜面的跳梁小丑罢了。 武道的世界,可没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成王败寇。 弱者就是卑贱,没有理由可讲。 晏鸿羿走了下去,来到楚月的面前,作了作揖:“恭喜叶总司,有一群重情重义的弟子,只是团战一败,接下来战争学院的诸位可就要费心劳神了,兴许因此错失了第一学院的宝座,不过晏某人相信,叶总司如此宽宏之人,肯定不在乎区区的名号。” 晏鸿羿的话,让紫苑弟子们不再高兴,神情黯然。 而后便见,晏鸿羿转身面朝他们。 再次作揖,仁和地说:“诸位弟子莫要因此而难过,就算损失了第一学院这个位置,以诸位的聪明才智,还是能为院争光的。” 红羽的眼眶爬满了犹如蛛网般根根分明的血丝。 与此同时。 她发上蜷缩的群蛇,张牙舞爪,眼珠子红丝密布,看起来惊悚吓人。 “今日真是个好天气,我也当敬晏公子一杯。” 楚月立于风中,不骄不躁,声音冷冽如寒霜。 她将储物袋丢给了晏鸿羿。 晏鸿羿从中取出了一壶酒,两方杯盏,并且斟满了酒水,递给了楚月:“叶总司,请——” 楚月一动不动,良久过去,才接过了杯盏。 “这一杯酒,祝晏家前途似锦,蒸蒸日上,免受灭族之祸,屠门之灾。” 楚月懒倦地道。 “那晏某便祝愿叶姑娘路途坦荡,在北洲不遭人排挤针对,在圣域不遭小人诅咒。” 晏鸿羿举杯相敬。 其实言下之意,便在暗讽楚月虽为慕府人,但到底是从小生长在不入流的诸侯国。 下等国,下等人的身份,已经被岁月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洗不掉的。 楚月笑得清绝,优雅地饮下了这一杯酒。 末了,她将酒杯砸在地上,眼神凛冽地望向了晏鸿羿,大声喝道:“晏鸿羿,稚子何辜!你晏家丧尽天良,丧心病狂,泯灭人心,竟枉顾武神殿和九洲神宫之规矩,使用魔咒意图残害我儿,你晏家满门还不认罪伏法?!” 局面,瞬息万变! 适才还谈笑风生,转瞬就已血雨腥风! 她摔裂酒杯说话的那一瞬,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她身后的尽头,踏着长风而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叫所有人都怔愣住。 就连端着酒杯的晏鸿羿,也呆在了原地,浑身发僵,毫无反应。 “晏某不知叶总司此话何意?” 晏鸿羿脑子高速运转,沉着脸反问:“世人都知晓叶总司为人护短,莫不是在记恨晏某判落羽学院胜利,故而给晏府泼脏水?叶总司是夜帝尊的心上人,又是慕府千金,背后既有战争学院和北洲,还有威震八方的圣域,晏某有自知之明,不敢以卵击石,但光天化日之下,叶总司的一言一行,是否有违慕府家风祖训?有失帝尊之妻的仪态和长老身份呢?” 晏鸿羿字字珠玑,唇枪舌剑,在楚月面前丝毫没有落入下风,反而竭力为自己争取到了最有利的局面。 但他没有看到的是,晏家主的脸色大变,苍白到毫无血色。 堂堂魁梧昂然的男人,竟是两股战战,抖动个不停。 楚月望着还在狡辩的晏鸿羿,往前踏出一步,周身爆发出比野兽还要凶悍残忍的戾气。 陡然伸手攥住了晏鸿羿的脖颈,修长右腿高高抬起,宛若铜墙铁壁的膝盖,比铁锤还要可怕,猛撞到了晏鸿羿的腹腔。 晏鸿羿的身躯一时承受不住,因为腹部翻江倒海撕裂般的疼痛而弯曲,口中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 “住手!” 北境王一声喝。 北境城的守卫,顿时狂奔往前。 “砰!” “谁敢?!” 楚月将晏鸿羿摔在地上,抬起一双布满阴狠之色的眸,扫向了四处,喋血又残忍。 “把晏公子带回来。”北境王沉着脸发出命令。 陡然间,血雾迭起。 一把屠杀剑,在空中迅速飞掠。 最后正中北境王的双腿之间。 夜墨寒徐徐站起,身形颀长,眼眸邪佞地望着北境王:“你给本尊动一个试试?” 脚步声悉悉索索。 老伯公率领慕军包围此处。 “北境王,老朽不想大动干戈,只是老朽就这么一个外孙女,要在你北境出了事,你北境王可难辞其咎。” 老伯公虽是笑着,但浑身上下,透出了十足的威严! 北境王方才冷静下来,一阵后怕。 “夜帝尊,老伯公,叶总司,我们有话好好说,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 北境王讪讪地干笑了两声:“晏鸿羿是北境之人,魔咒之事又非同小可,凡事总得讲个证据是吧,叶总司空口无凭,岂非是构陷了晏家?那晏家的冤屈又与何人说呢?” “北境王既要证据,又怎知本座没有证据。” 楚月松开了晏鸿羿的手,微俯的身躯缓缓直立。 晏鸿羿口吐鲜血,想从地上爬起。 楚月脚掌直接踩在了晏鸿羿的面门,冷声道:“白护法,把证据给他们拿出来!让晏家该死的狗东西,都死个明明白白!!” 第1361章 孤魂冢,乱葬岗,竹篮打水一场空 楚月话声才落,白护法便身形矫健的踏步而来,满面的怒容。 晏家主颤声道:“叶总司,你既说有证据,那便让我等看看,是什么证据。” 楚月勾了勾唇角。 此时,她足底的晏鸿羿,还在奋力地挣扎。 楚月两眼一狠,再踩脚掌,猛踩在了晏鸿羿的面颊。 鲜血自楚月的软靴底部蔓延而出,如徐徐绽放的忘川之花。 她默然不语,没有再言,而是给了白护法一个眼色。 白护法拱起双手敬四方,旋即说道:“驿站中人皆知,叶总司去往神武与虚空对战救死扶伤时,小殿下叶尘被人用魔咒操控心智,引入鬼门关,妄图让小殿下签下卖魂契。” “当年上古夏族,承神算一脉。” “奈何有人利欲熏心,有人旁门左道,竟让一些心怀不轨之人,研究出了魔咒。” “这群人,被称之为魔咒师。” “魔咒兴起的时代,以百姓为傀,用人族武体为儡。彼时,百姓们民不聊生。好在百鬼之主,率鬼蜮而出,清扫魔咒,并与当时的仙帝一同颁发出‘禁咒法令’。从此,百姓们归于安宁,世不再有咒术折磨武者,但凡偷炼咒术者,都会被剥夺终身的武道权利,而用咒术伤人者,依照律法当处斩首之刑。” “除此之外,百鬼之主还特地加了一条衍生的新律,用咒术伤害稚子或未及笄、及冠的武者,当诛九族。” 白护法有条不紊地道。 “白护法,你的意思是说,用魔咒伤害圣域小殿下的人,是晏家?” 武祖问:“证据何在呢?” 白护法再道:“老夫我这次过来,就是把证据公之于众。魔咒一旦使用,必有痕迹,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完全不存在。故此,若有人想要用魔咒伤害到小殿下,必会有使用痕迹。叶总司让老朽前去查找证据的地方,是北境城郊的一块荒地,那块荒地同时也被称之为孤魂冢、乱葬岗。” 说至此处,白护法拿出了一瓶晶莹剔透的药罐。 药罐用玄力制作而成,能够很好的封存世间各种的气息。 而今,这药罐之内,便流荡着一丝魔咒之息。 “想要清除掉魔咒的痕迹,唯有用焚烧术,但即便如此,也无法彻底消失,只因就算被焚烧的魔咒,也会从灰烬里重获新生,魔咒最为恐怖的便是生命力和成长之力。” 白护法说道:“城郊孤魂冢,死人无数,正好可以掩盖魔咒的气息,就算勘测,也很难勘测到,但苍天有眼,助我老白找到了魔咒之息。” 还有一句话,白护法没说。 其实楚月给了他神农之水,才能让魔咒迅速从灰烬中显形。 但这牵扯到了上古神农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白护法省掉了这一步。 白护法把药罐交给了武祖。 武祖开始查看魔咒之息 楚月脚踩晏鸿羿,遥遥抱拳:“诸位,据我所知,晏家主不堪为人,从不在乎过世的妻子和长女晏红鸢,他却道貌岸然,趁我去东篱之际,来了驿站三次,都是以看望女儿为名,实则他狼心狗肺禽兽不如,真实目的是为了想办法引我儿入局,好施魔咒术。这段时间,晏家主必与魔咒有过接触,他的身体表面虽能安然,但他的血液里,骨头上,肯定有还没褪去的魔咒,一查便知。” 魔咒最恐怖的程度,在于一旦沾染,便如跗骨之蛆。 楚月一面说,一面走向了晏家主:“晏家主,你多年不看望女儿,如今却要拉拢父女关系,趁人不注意,却假扮女装,欺凌我儿,还刻意透露出瑶池学院的身份,就是想让我往瑶池仙子的身上去想,是吗?” 晏家主连连后退,冷汗潸潸,慌张无措地喊:“全是你一面之词,是你栽赃构陷,我既要欺凌你儿,何不杀人灭口更好,何必又惹一身骚?” “说的好。” 楚月抬起手拍掌,妖冶地笑:“因为你也只是听命行事,而你背后的人,不敢冒险杀人,也不敢带走囚之,叶天帝看上的天皇血脉,尔等鸡鸣狗盗之辈,岂敢杀之?你们的目的,也不过是让吾儿签下卖魂契,用吾儿来操控本座和帝尊夜墨寒,一石二鸟的计划,何乐而不为?只是你等千算万算终究算错,吾儿小小年纪就有不屈意志,稚子之身,青涩之魂,也敢叫那魔咒师有来无回,有死无生,所以尔等竹篮打水一场空!” “晏家主,我就问你,是不是!!!” 楚月停在晏家主的面前,一把抓住了晏家主的手腕。 “怎么可能,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叶总司,我敬你三爷之名,重你千金之躯,你竟敢如此构陷我!你于心何忍?”晏家主痛心疾首,欲要挣扎,袭向楚月! 夜墨寒、老伯公、慕惊云、武祖等人,全都一一出手。 道道气力如天罗地网,交织一体,束缚住了晏家主。 使得晏家主倾巢而出的气力锋芒,尚未破体,就碰了壁,如走火入魔般在体内狂窜,生生地撞断了几条筋脉,疼得晏家主脸庞白到宛若抽干了血色,如新尸般叫人瘆得慌。 “构陷与否,一看便知,由不得你狡辩!” 楚月嗓音冷冽铿锵。 言罢,她钳制着晏家主的手腕,将其手掌按在森白色的岩石之上。 另一只手,迅如疾风般抽出了腰间的碎骨小斧。 她将斧头朝晏家主的手掌剁去,鲜血溅在她的面颊,增添了几分惑人的妖孽感。 众人毛骨悚然地望着红衣扬起的女孩。 她仿若从尸山骨堆走出,淌着血河来到人间。 分明妖冶邪佞的不像话,但偏生有一股子极其不符的战士铁血。 仿若是战神与妖魔的结合体,虽万分矛盾却又让人拍案叫绝的赞一句“恰到好处”。 楚月微垂着挂着血珠的眼睫,任由晏家主哀嚎,抬手拭去脸颊的血,淡漠地道:“白护法,让诸位看看吧。” 白护法忙不迭点头,走去取过证物,呈给了武祖。 第1362章 叶楚月,你真是个魔鬼 武祖看了眼鲜血淋漓的证物,皱了皱眉头。 随即他抬手一挥,强悍至极的武道气力掠出,将晏家主血液骨头里的异样气息,提了出来。 这异样的气息,若是单独来看,只会觉得寻常,也看不出什么。 但若遇到同样的魔咒,便会互相融合! 无数双眼睛,紧盯着证物看。 只见白护法打开了药罐,晏家主的异样气息放入药罐,竟与魔咒相互融合! 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晏家主扑通一声,绝望地跪了下去。 晏鸿羿瞳眸紧缩,从血泊中跌跌撞撞爬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药罐。 武祖的脸,立即沉了下去:“北境晏家之主,晏非仁,身为名门之尊,竟沾染毒邪咒术,视大陆规矩为无物,伤害圣域小殿下,依律法,应当灭其满门,以儆效尤!” “武祖。” 楚月抱拳道:“残忍了。” 武祖愣了愣,疑惑不解地看着楚月。 晏非仁和晏鸿羿俱都心脏一跳,充满了希望。 他们相信,叶楚月还是有妇人之仁。 楚月笑吟吟地道:“死罪就算了吧,活罪意思意思一下便行,晏家稚子,全都施以凌迟刑法,千刀万剐,一刀都少不了,晏家族人,皮肉焚烧,头颅悬挂城前,让武者们引以为鉴,切莫误入歧途,凡心术不正之事当三思而后行。至于晏府女子,为奴为娼,生生世世。而晏家所有人行刑的时候,都要晏非仁和晏鸿羿二人亲自看着,直到晏家所有人都已灭绝,再给晏非仁二人定刑。” 她立在长风中,笑得明媚生辉,一双眸子快要折射出璀璨的光来。 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比屠夫和刽子手,还要让人恐惧。 晏非仁、晏鸿羿父子刹刹那间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汗毛俱已倒竖。 他们惊悚地看向了红衣墨发的楚月,头皮发麻的同时,血液冰冷,四肢发软,如活在逃不出的梦魇。 他们,终于见识到了叶楚月的可怕。 晏家主若知今日之结局,当初绝不会把心思放到小宝的身上。 武祖远远看着笑靥如花的楚月,忽而说不出话来。 他想不通,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有着怎样的心。 天堂地狱,正义邪恶,仿佛就在她一念之间。 夜墨寒紧抿着削薄的唇,妖孽俊美如鬼斧神工镌刻的脸庞,没有多余的表情。 幽深的眸,平静如海,烙印着女孩清瘦的身影。 不知为何,想趁风起时,抱一抱他的小媳妇。 四下里,已被楚月的话给惊得天地寂静万籁无声。 楚月眼角余光淡淡地观望着晏非仁父子二人的神色。 见他们从绝望到震惊再到崩溃,最后惊悚失控,痛苦万分。 楚月望着晏非仁,说:“晏家主,你若想死个痛快,不让晏家众人遭受玷污和欺辱,也行,只要你说出背后指使,不管你们是死是活,本座都能让你们痛痛快快的死,痛痛快快的活,至于走哪条路,晏家主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本座也没多少耐心。” 晏非仁两腿颤抖,眼眶红得吓人:“叶楚月,你真是个魔鬼。” “晏家主谬赞了。” 楚月笑得让他惶恐。 周围的武者和十大学院的弟子,也都满脸的复杂和忌惮。 谬赞? 原来魔鬼也是夸赞人的吗? 叶楚月,到底是一个怎样神奇的存在。 她能弑父,杀师,战虚空。 亦能舌战群雄,斗神玄,灭晏府。 说她是好人,但又心狠手辣。 说她是恶人,又保家卫国,不曾让出半寸国土! 晏红鸢两手环胸,半眯起眼睛,泛起了一丝笑意。 身后幽冥弟子之中,名为乔竺的男弟子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恐惧地说:“叶楚月这人,也太恐怖了吧,简直比我们还要恐怖,幸好晏师姐高瞻远瞩,阻止了我当初彻底得罪叶楚月,否则晏家、慕笙今日之下场,便是我明日之结局。” 晏红鸢勾了勾唇,摸了摸断耳,仰头望向了天穹。 这会儿,楚月再出声:“晏家主,考虑好了?” “叶楚月,你当真能让我们痛快?”晏非仁问。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 叶楚月道:“本座是不是跟你说过,本座,没有多少耐心,你若不愿,就按照本座方才所说,即刻执行。” “我说!我说!” 晏非仁慌了。 他害怕。 害怕看到妻子在自己眼前被人践踏,儿子在自己面前被人凌迟。 他也相信,叶楚月她做得出来! “闻人绝,是吗?” 楚月嫣然而笑,缓声问道。 晏非仁和北境王同时瞪大了双眼,惊愕地望着准确无误说出背后之人的楚月。 她竟能顺藤摸瓜猜到背后之人! 晏非仁的脊椎骨都在发冷。 “你怎么知道的?”晏非仁问。 “告诉我,是与不是?” “是……” 晏非仁痛苦地低下了头。 “真是糟糕呢。” 楚月叹息了一声:“按照百鬼之主和仙帝签订的律法,伤害稚子,当诛九族,闻人绝是王室小王爷,天府王的孩子,这诛其九族,莫不是要将王室连根拔起?两位大贤,虽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但王室自诩生来尊贵,晚辈不过武道一浮萍,只想为吾儿讨回个公道,这既已涉及王室,当由二位大贤来处理,再合适不过了。” “江公兄啊……” 陈太伯笑眯眯地望向了江城子。 才发现江城子已经和夜墨寒坐到了一起去。 虽说夜墨寒满面冷峻和嫌弃,但也没赶走他。 “太伯兄,事关重大,还是你来处理吧。”江城子道。 他已经快要烦死。 怎么又饶到了王室去。 王室怎么一天到晚不干正事,把注意力都放在叶楚月这个小丫头的身上。 都是吃饱了撑的吗? 人事儿不做,净放屁。 江城子越想越气。 “既然江公兄已经把稷下学宫的决定权交给陈某了,陈某自是义不容辞。” 陈太伯像是就等江城子这一句话,站了起来,脸色渐沉,拂袖怒道:“王室频频出错,让武者们失望不已,如今竟还对稚子下手,如此作恶,岂不闻天报应?天子又如何?庶民又如何?犯我仙帝律法,坏我大陆准则,都当依法办事,世上既将就功过相抵,虽不能诛九族,但闻人绝必死,而子不教父之过,天府王为君为父都有过错,老朽认为,天府王应当引咎辞职,让出天府之主的位置来,在宗祠灵堂静思己过!” 江城子看着陡然变脸如狂风暴雨雷闪电鸣的陈太伯,一大把年纪的他已经看傻眼了…… 第1363章 宁在三更惹阎王,不在五更看三爷 “太伯公所言极是。” 楚月作揖,赞同道:“前有王室包庇作恶之人慕笙,后有小王爷利用魔咒对无辜稚子下手,如此做法,如此态度,让我等一心为凌天为大陆的武者,如何信服当年帝域,信服而今的王室?” 陈太伯说:“叶总司,你且放心,我与江公兄同出稷下学宫,面对此番事情,绝不会坐视不管。江公兄暂留北境旁观比试,老朽当去天府王室,问个明明白白。既是证据确凿,该是谁的,便是谁的,任何人都赖不掉。律法之下,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俱是一视同仁,这是当年鸿蒙仙帝开创出凌天律法时,说过的话,不论过去多少年,始终不会改变!” “那便有劳太伯公了,稷下两位大贤能这般为武者和公道着想,晚辈感激不尽。” 楚月略微颔首。 “事不宜迟,老朽现在就赶往王室。” 陈太伯雷厉风行,即刻动身启程。 江城子望着陈太伯离开的方向,再看了看楚月。 他老人家忽然间有种错觉。 他好似被这一老一少给联合算计了。 但江公没有证据。 “叶总司,你是小殿下叶尘之母,依你之见,晏家人该当如何处置?”武祖问道。 晏非仁父子俩人全都提起耳朵望向了楚月。 “晏非仁及其长子晏鸿羿,以及晏家夫人按照律法难逃死刑,至于晏家之人,看在晏非仁说出幕后指使的份上,可以将功补过,无需他罚。” 楚月缓声说道,眼梢轻挑,望向了晏红鸢。 晏家没了这些人,晏红鸢便能顺理成章的掌控晏家。 而且,她可以留下晏家所有人,哪怕是晏非仁,唯独不能留下晏鸿羿。 晏鸿羿擅用诡术,谋略过人,竟早就猜到了她空城一计,并且提前布局反将她一军。 这般心思深,算计狠的人,若不趁早除掉,他日必为自己的祸患。 “不行!” 晏鸿羿满下巴都是血,坚决否定了楚月的说法,抬手凶狠地指向了晏红鸢:“她是晏家长女,是我父亲原配所出,晏家出事,她岂可置身事外?应当一同赴死,以儆效尤才对。” 武祖皱了皱眉。 晏红鸢看戏看久了,勾着唇笑了笑。 她迈开腿,火红色的披风在半空画出了漂亮的弧度。 如一簇焰光,纷然燃起。 晏红鸢面朝武祖,两手拱起,微低头:“武祖大人,我确实是晏非仁所出,但北境武者都当清楚,在我幼年之时,母亲去世之际,就断指断耳,以血为证,断去与晏非仁的父亲之亲。刻在血脉里的肮脏,红鸢无法洗掉,但晚辈自力更生,孑然一身,在父亲成亲日与其断绝关系,就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我晏红鸢就当自身丧父,是无根的孤儿,纵有一日晏非仁横死街头,我亦不会为其收尸。” “那可是你的亲生父亲!”晏鸿羿咬了咬牙。 “那又如何?” 晏红鸢侧目看他:“在我面前,他与猪狗无异,你虽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但我向来只是把你当成学会了说话的牲口,是非曲直,自有武祖大人决断,又轮得到你这将死之人在此地张牙舞爪的喧哗。” 晏家主气急败坏,愤然不已。 他疾冲向晏红鸢,完好的那只手,想要重重地打在晏红鸢的脸庞:“混账东西,我可是你爹!” 倏地! 晏红鸢尚未动手,一只染着斑驳血迹的小手,就死死地握住了晏家主的手腕。 “咔嚓!” 轻轻一折,晏非仁的腕骨就已裂开。 晏红鸢抬眸望向近在咫尺的楚月,难得的露出了笑颜。 楚月将晏非仁摔在地上,冷淡地轻喝:“晏家所犯之罪,俱已清楚,还不将罪人拿下?” 周遭的士兵们,纷纷涌上前,架住了晏非仁父子。 晏鸿羿扯着嗓子说:“晏红鸢,你不认可以,不死也可以,但你要发誓,你永远不能踏足晏家,成为晏家的主人,你不配!” 晏红鸢半眯起了眸子。 楚月笑盈盈地道:“家主之位,有能者得之,晏公子就不必操心了。” 晏鸿羿恼羞成怒死死地瞪着楚月:“你在报复我?” 他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他在临渊山脉的计划虽然天衣无缝,绝顶聪明,叶楚月就算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但晏鸿羿没有想到,叶楚月压根就没想在山脉团战的事上做文章,而是要把他晏家一锅端了。 若他没有伤害到紫苑弟子,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叶楚月兴许会放过他和他的母亲。 但他父亲欺凌叶尘,他伤害紫苑,故而他们一家三口,无一幸免! “晏公子的话,过了。” 楚月慢条斯理地说:“怎么能说是报复,不过是来而不往……非礼也罢了。” 说至最后,尾音拖长。 楚月清丽的面颊,绽入了极致的笑。 那笑,落在晏鸿羿的眼里,却比恶魔还要叫人悚然。 他终于明白,为何江湖小道会流传有关于叶楚月的一句话: 宁在三更惹阎王,不在五更看三爷。 说的便是此人比地下阎王还要恐怖。 晏鸿羿自诩才智过人,对此嗤之以鼻。 他的对手,永远都只有死路一条,就算是叶楚月也不例外。 但如今切身博弈,才知流传的话,没有任何夸张成分! 楚月右手缓慢地抬起,储物袋里的酒壶和杯盏掉出来。 她一手执杯,一手斟酒。 第一杯,她撒在了晏鸿羿的面前。 自古以来,这都是对死人的敬法。 楚月笑吟吟地道:“晏公子,一路走好。” 晏鸿羿怒到睚眦欲裂,下巴和嘴角都在不可遏制的痉挛、抖动。 “好个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心服口服!” 晏鸿羿仰头大笑。 冠玉碎裂,满头发丝洒落了下来。 士兵拖着晏鸿羿走。 晏鸿羿额头青筋暴起,面红耳赤,仰头大笑:“是啊,宁在三更惹阎王,不在五更看三爷。不过叶楚月,你放心,我就算化作厉鬼,也会跟你纠缠,也会在地下咒你生生世世无宁日,断……” 断子绝孙的后面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见晏鸿羿的后脑勺到眉心射出了一根金色的箭矢。 第1364章 昨日名门尊,今朝阶下囚 咒骂声,戛然而止 血液微溅,顺着晏鸿羿的眉心流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一怔过后,全都不约而同下意识地看向了同一人。 阳光之下,微风吹起了她微蜷的发梢。 楚月拿着帕子优雅缓慢地擦拭着沧溟弓,懒懒地抬起眼帘望向了失去生机的晏鸿羿,说:“吵死了。” 两名士兵止不住地咽口水,忍着心中涌聚的惶恐,把晏鸿羿给拖走。 晏家主见爱子成为了一具尸体,一时之间承受不住这过分的刺激,两眼一黑,往前栽倒。 晏家父子很快就被带走,有士兵过来清理地上脏污的血迹。 北境王起身道:“北境比试的团战已然结束,按照原先的流程,也是要休整三日时间,再因为突发情况,晏家犯罪,掌管比试之人应该更换,需要本王和江公、帝尊他们一同商榷才行,诸位便在北境好好的玩上数日吧。” 夜墨寒起身走至楚月的身边,握住了楚月冰凉的手。 指尖温热的触感,让楚月心头微暖。 她睁着眸子,近距离地望着自家男人的俊脸。 夜墨寒则用干净的雪帕,仔仔细细,小心翼翼地擦去了楚月手上的血迹。 像是对待稀世珍宝般呵护。 楚月用被擦干净的爪子,反握住夜墨寒的手,回头看向紫苑弟子:“都跟本座回驿站喝庆功酒去。” “好嘞!” 雪九尺兴高采烈:“长老姐夫,你陪我们一起喝吗?” 夜墨寒沉了沉眸子。 他的酒量不大好。 小萝莉歪着头看夜墨寒:“长老姐夫肯定会陪姐姐,陪我们一起的。” 这群紫苑弟子和其他人不一样,不会害怕帝尊的身份。 在他们的眼里,夜墨寒当真是自家姐夫,也不用相互拘着。 夜墨寒看见这么多真挚的脸庞,便点头应下。 “太棒了!” 雪九尺气势十足地说:“长老姐夫的酒量一定很好,我们要喝他个三天三夜。” 楚月摸了摸下巴,挑起眉梢,笑道:“酒不好的人,不行,夜帝尊,你行不行?” 夜墨寒眼眸渐暗,却有炙热的火在紫色的星空里燃烧。 男人,不能被说不行。 更何况,他堂堂帝尊,叶三爷的男人,岂能被人嘲笑? 旋即,夜墨寒眸扫四方,傲气地说:“诸位有所不知,神脉九洲,无人能喝过本尊。” 他自要为自家的小娘子,找回点该有的颜面。 楚月却笑得乐开了花儿,瞧着夜墨寒傲娇的样子,只觉得甚是有趣,越看越喜爱。 紫苑弟子们则是信了夜墨寒的鬼话,一个个像是磨刀擦枪上战场的士兵,鼓足勇气,不把长老姐夫喝倒便誓不罢休。 一行人,心花怒放地去往驿站,比得胜的落羽,更有胜利者的风范! …… 却说此时的晏家。 晏夫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珠光宝气,在窗台前剪着娇嫩欲滴的盆栽。 侍女在旁边打下手。 晏夫人说:“鸿羿那孩子临走前可是跟我说了,今日定能让那叶楚月颜面无光,你说我要不要去驿站看看那叶楚月的神情呢?想必是极其难看的吧?” “那是自然,叶楚月好大喜功,她既为慕府千金,又是帝尊之妻,若在临渊失败,慕府和圣域都会面上无光的。”侍女回道。 晏夫人有些担心:“北洲慕府和圣域,都不是好惹的,你说鸿羿会不会有危险?” “慕府和圣域又怎样,我们可是仰仗北境王和王室,而且公子他的聪明才智,在当今世上都是数一数二的,一直都只知道是他教训人,可没人能欺负我们家公子,鸿羿公子出手,那叶楚月就只能灰头土脸,要不是公子心怀仁慈,定能让叶楚月下阴曹地府。” 说到晏鸿羿,侍女两眼放光,显然都是少女怀春时的倾慕之情。 她无比崇拜着公子鸿羿。 这世上,就没有晏鸿羿做不到的事情。 晏夫人因此放心了:“说来也是,我的孩儿是数一数二的,是未来的王,等他当上王了,我一定要让那叶楚月来当我的洗脚婢,让圣域的帝尊来晏家当狗奴才!” 她做着不切实际的梦,眼里放着对未来期许的光。 她坚定的认为,自己的梦肯定会实现。 她也始终忘不掉小儿子去世时,叶楚月在晏家门前对自己的羞辱! 突地,外面出现了吵杂的声音。 晏夫人和侍女都两眼放光。 侍女说:“一定是公子和家主回来了。” 两人高高兴兴的走出门,就被被锋利的兵器指着脖子了。 来者身穿盔甲,冷声说道:“吾乃武祖座下领将,叶总司揭发晏家对稚子使用魔咒,虽说不用连带九族,但晏鸿羿已经被当场诛杀,晏家主已经锒铛入狱,晏夫人,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怎么会这样……不……不可能……” 晏夫人眼睛发红。 侍女不可置信:“鸿羿公子死了?” 领将不顾晏夫人的哭哭啼啼,直接把人带走。 晏家的下人们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但不用看也都知道,晏家要变天了。 府外围聚着许许多多的武者,交头接耳,唏嘘不已。 昨日还是北境名门之尊,今朝就已是阶下囚。 过往种种辉煌,皆是过往云烟。 事实皆如此,福祸难预料。 …… 傍晚,夕阳西下。 落日余晖的光,倾洒在北境的苍茫大地。 驿站大院,战争学院的紫苑弟子缠着帝尊夜墨寒喝着酒儿。 一口一个“长老姐夫”,叫得亲昵。 圣域护法瞧见这一幕,却是目瞪口呆,风中凌乱。 他们跟着帝尊这么多年,都没有和帝尊饮酒的待遇。 剑痴护法感叹道:“看来,跟着夫人比跟着帝尊好。” 其他护法皆赞同地连连点头。 不过他们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完完全全的肯定并且认定了叶楚月是圣域独一无二的域后。 黑护法望着他们,面露难色,犹豫了会儿,才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平安结:“这是凤临城的城主千金送来的,傍晚才到,说是感谢殿下击退魔人,救了凤临城,但凤临城主有意把千金许配给殿下,这东西拿给帝尊看,会不会惹夫人她生气?” 登时,众护法纠结得一筹莫展。 让他们处理事务还行,这感情的事儿,几个没媳妇的糟老头子,懂得什么。 唯一骚包的血护法,还被沐凤鸣给拐走了。 良久,白护法道:“这样吧,你原路送回去,并且转告一句话,说是殿下有了夫人祈福来的平安结,就装不下其他人的了。” “会不会让对方难堪?”另一名护法说。 剑痴护法翻了翻白眼:“她又不是我们殿下的心上人,难堪也不干我们的事,只要我们夫人不会因此难过就行,其余人等,俱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响屁,听起来动静大,其实一会儿就没了,中看不中用。” 众护法:“……” 第1365章 酒过三巡,夜色浓 闻言,黑护法沉默思考了会儿,才道:“那便如老白所说,我派人送回凤临城,只希望此人断掉殿下的想法,否则也只是徒劳无果,殿下心中已有叶姑娘,装不下其他人了。” 另一名护法说:“需不需要加一句,叶姑娘心生不悦之类的?” “无需。” 白护法摇摇头:“人云亦云,谣言可畏,如今叶姑娘将回北洲慕府,切不可节外生枝。” 剑痴护法极其地赞同:“世上武者,在某些事情上,总是会对女武者报以偏见。凌天大陆,强者如云,三妻六妾,三宫六院,都是正常之事。若如此说的话,只会让人以为叶姑娘善妒,排斥叶姑娘。只要让人清楚,是我们殿下看不上其他人就行了,反正我们跟着殿下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好名声,但叶姑娘不同。” “说来也是。” 黑护法远远地望着夜墨寒,笑了笑:“看到殿下如今这个模样,吾心甚慰。” 众护法都是孤家寡人,早就尝遍了世间冷暖。 夜墨寒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主儿,但对他们,却从未苛待过。 他们活了一大把年纪,也拎得清何为爱屋及乌。 夜殿下心尖上的姑娘,他们拼了命也要护好。 …… 驿站大院,酒过三巡。 乌云遮了皓月光,夜明珠悬挂在大院当空,照得此处亮如白昼。 紫苑弟子喝得好是痛快,全都围绕着夜墨寒,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长老姐夫,我们姐姐是世上顶好的人儿,你不能欺负她,也不能辜负她,否则我们就算打不过你,也会跟你搏命。” “长老姐夫,圣域的酒好不好喝,以后我们能去吗?” “长老姐夫,……” 这些弟子,极其的喜欢夜墨寒。 夜墨寒一身矜贵气,优雅无边,接过杯盏喝着浓烈的酒,假装是千杯不醉的仙。 实则已经头晕目眩,不知耳边的弟子们喋喋不休的说了个什么,只记得:男人,不能说不行! 楚月和冷清霜、夜罂等人席地而坐,手执酒杯,痛饮烈酒,谈起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和不容易。 燕南姬说:“我还以为,虚空一战,我们不能活着走出来,没想到还有奇迹出现,但话说回来,跟着小师妹的日子,别的世面没见过什么,唯独奇迹和传奇,我们都司空见惯了。小师妹,来,师兄敬你一杯。” 燕南姬喝得俊脸通红,举杯敬向楚月,红着眼说: “在世人眼中,你是战争学院的九长老,是诸侯国所向披靡的战神,是高贵的慕府千金,也是圣域未来的域后。以后的路还很长,你会越走越高,越走越远,但就算你以后成为了仙帝,成为了神尊,你都是我燕南姬的小师妹!” 燕南姬歪歪斜斜,仰头大喝。 楚月喝完杯中酒,温婉一笑,低声说:“永远都是。” 燕南姬喝完,不顾众人劝阻,又倒了一杯,扭头看向冷清霜。 冷清霜身着蓝裙,斜靠长椅,露出修长的腿。 满腿的彼岸花,充满了不可言说的神秘。 燕南姬敬向冷清霜,自罚三杯酒,已经醉得视线模糊了。 他还想倒酒,但扑在了冷清霜的身上,恰好将脸埋在了胸口。 醉醺醺的燕南姬,面颊浮起了红晕,乐呵呵地傻笑,仰头望着冷清霜,说:“媳妇,你好香。” “我看你是找死。” 冷清霜嘴角微抽。 虽说态度冷淡,但还是细心地搂住了燕南姬。 燕南姬脚下不稳将冷清霜扑倒在椅上,唇抵在了冷清霜的脖颈。 许是香味扑鼻,以为是酒水,便轻轻咬了咬。 冷清霜蓦地皱紧了眉头,刚要伸出手去掐燕南姬的耳朵,就见燕南姬呵洒着热气,轻声说:“等我娶你,这是我欠你的。” 冷清霜轻勾了勾唇,眸色含笑,藏着无尽的柔意。 燕南姬不知道的是,虚空一战,她早在心中嫁给了燕南姬千千万万次。 “小师妹,你们先喝,这厮不行,我带他先回去,稍后再来。” 冷清霜一手提起燕南姬,将其扛在了肩上,抬步便朝住处走去。 醉死在冷清霜肩膀的燕南姬,突地挥动着两只爪子,仰起脸,扯着嗓子大喊:“冷清霜!老子要娶你!这辈子娶你,下辈子也娶你!” 顿时,四周的目光都汇聚在此处。 冷清霜耳根子一红,便将燕南姬给扛着走。 回到房中,冷清霜把他摔在了床上。 “晏家落马,闻人绝难逃魔咒罪,天府之王将被弹劾,是高兴的时候,我去陪陪小师妹。” 冷清霜刚转身要走,燕南姬便如八爪鱼般,从后面抱住了冷清霜。 “今晚不陪小师妹,陪师兄好不好?” 燕南姬不再是醉酒姿态,狐狸眼里透出了一丝清明和狡猾。 “不行。” 冷清霜严肃地说:“我让九尺来陪你。” 燕南姬眨巴两下眼睛,旋即将冷清霜扑倒在榻,咬着唇,满身酒气,似是还没清醒,手倒是干净利落的解掉了冷清霜的腰封,咬开冷清霜的衣襟,眸子因酒醉而泛起了一层雾色。 他说:“这样,九尺也能陪吗?” 冷清霜:“……”这男人,怎么愈发不要脸了。 定是跟七长老学了坏。 冷清霜越想越气,觉得要找秦长老好好聊聊。 …… 大院之中,楚月拿着酒杯,望了眼被紫苑弟子包围,却还强撑着继续喝的夜墨寒,勾着唇笑了笑。 温馨的氛围,让她刹那间想到了总是与自己失之交臂的美好二字。 原来,她也能拥有这般的美好。 楚月脑海里似是想到了一个人,提着两壶酒,起身向院外走去。 与此同时,沈清风一醉方休喝到浑身不适,在静谧处不停地吐。 须臾,一只修长比羊脂玉还要好看的手,拿着帕子放在他的面前。 沈清风看着那手,视线上移,瞧见薛城的脸庞,皱了皱眉。 “沈兄,该不会是嫌弃薛某的东西吧?” 薛城说着,拿着帕子擦掉了沈清风嘴角的酒渍。 沈清风一把拍掉了他的手,满脸的凶狠:“薛小侯爷,你有完没完?我不想跟你玩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如今侯爷醒了,我要去对她忏悔,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 “你一直都认为,我是在玩吗?” 薛城忽而满脸的失落,桃花眸里的光,一瞬间就黯淡了下去,心脏也跟着一阵阵的抽搐,疼得他快要窒息。 第1366章 晏家篇:终 “我怎么认为的,和你又有何关系?薛小侯爷又何必每次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沈清风冷声道。 薛城的脸逐渐阴沉。 从神武长安,到北境。 这一路互相扶持陪伴的情谊,在沈清风的眼里,就是一文不值的垃圾。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难道不是沈大公子吗?我问心无愧,又何必装糊涂?” 薛城破罐子破摔,双手提起沈清风的衣襟,但没有太过用力,害怕扯动了沈清风在东篱城留下的伤口。 “沈大公子,难道你当真不明白,我薛城是怎样的人,我薛城的心里,又装着一个怎样的人?你是当真心中无我,还是因为世俗而害怕?” 薛城凑在他的面前,咬着牙说:“只要你说我薛城是个垃圾,我的情谊也是垃圾,并非世俗偏见,而是因为我这个人,我现在就滚,从此互不相干,也绝不打扰你沈大公子的清闲!” “我厌恶你,比厌恶垃圾还厌恶,可以了吗?” 沈清风面无表情地说。 这些日子,他们总是隔着一层纸,谁也不敢去打破。 现如今都已捅破,便也无所顾忌。 沈清风紧抿着唇,沉了沉眸。 他归根究底都是阿月的兄长,亦不愿天底下的人,说他沈清风是断袖之人,因此来侮辱阿月。 薛城望着沈清风冷酷到底的脸庞,企图在上面找到一丝的柔情。 但他错了。 薛城自嘲地笑了笑,苦涩地说:“那便如沈大公子所想,薛某即刻修书一封回长安,同意娶亲之事,日后有了妻房,沈大公子就不必觉得肮脏了,薛某余生,自会待妻子好。” 沈清风袖袍下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哪怕他曾无数次的告诫自己,薛城终要按照长辈意愿,娶妻生子。 但当薛城亲口所说的那一刻,沈清风只感到心口一股子江水般的凉意。 薛城松开他的衣襟。 “沈大公子,武道之路,薛某走累了,北境比试结束,便回长安守着一隅之地和长辈、妻子。” 薛城红着眼离开,在幽幽夜色中,摇开了手中的折扇,凄凉的笑了笑。 他本就不该有任何奢想。 只是总控制不住自己。 若在以往,还能嬉皮笑脸糊弄过去。 一直糊弄了却一生,倒也不错。 只是如今话说开了,连糊弄都是奢侈,他薛城已无回头路。 砰! 后方,传来了响声。 薛城回头看去,见沈清风捂着胸口摔倒在地,手一颤,折扇便掉落了出去。 登时忘掉了方才的诀别之意,快步走了过去,满脸的忧色。 “是不是扯开了伤口?疼吗?流血了吗?让我看看。” 薛城急道:“清晨让你敷药,你是不是因为赶时间出门就没敷?自己的身子,怎么就这么不爱惜?” 沈清风坐在地上,想要阻挡薛城。 薛城迅速扯开了沈清风的衣襟,将包扎伤口的浸血白布取下,望见锁骨下方触目惊心鲜血淋漓的伤痕,满面的怒色:“沈清风,你看不上我便看不上,你自己的身体你也看不上吗?你哪一天作到死了,我绝对不会给你收尸。” 薛城瞪了眼沈清风,急忙拿出药。 沈清风整理衣裳,面无表情:“我自己有手,自己会。” 薛城抓住他的双手反扣于身后,另一只手将药膏抹在了沈清风的伤口上,并道:“你要是自己有手,就不会这样了,以后早晚三次,我来给你上药,等你伤口痊愈。” 沈清风不悦至极:“你太近了。” 薛城俯身往前,与其近在咫尺:“那沈兄还要薛某滚吗?” 沈清风眉峰蹙成了一个川字,却是向来就拿薛城没有办法,扭头看向了别处:“不是你要去娶妻吗?” “你真当我薛城会随便去应付其他女子?娶而不爱,我岂不是十恶不赦?薛某是要跟那罗丞相的儿子,一起去出家当和尚。”薛城气着说。 沈清风微垂下眼睫。 薛城继续给他上药。 …… 驿站往东,正是神玄学院之地。 楚月来时,学院的弟子都在修炼。 但静谧的院墙上方,斜卧着一人。 晏红鸢闭眼假寐,旁侧放置两壶酒。 楚月脚步声响起的瞬间,晏红鸢便睁开了锋锐的眼睛,看见楚月的身影,尤其是手中的两壶酒,便盛满了笑意。 “好巧。” 晏红鸢提着酒晃了晃。 “喝一个?” 楚月脚掌踏地飞掠往上,坐在了院墙,喝了半壶酒,并道:“谢了。” 是冷清霜大婚那日,晏红鸢来找她,她才知道晏家小儿死于晏红鸢的手中。 而她让白护法查的,就是晏家小儿子究竟为何而死。 之后便查出是挖了晏红鸢母亲的坟,正是城外的孤魂冢、乱葬岗。 晏家的小儿子会去到乱葬岗那种地方,很有可能是因为魔咒之术就是在此处施展的。 “该是我谢你,帮我弄死了他。” 晏红鸢喝着酒,躺在院墙,望着明月:“我等这一天,很久了,我也终于有脸去母亲的坟前了。” “你母亲的坟,是你挖的,不是晏家小儿,对吗?”楚月再道。 晏红鸢勾了勾唇:“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 “你是王室的人,还是稷下学宫的人?”楚月问。 “稷下学宫和王室,都有吧。” 晏红鸢说:“稷下学宫江城子的义子,选中了我,让我去王室当郡主,都拟定好了,就叫昭华郡主,好听吗?” “好听。” 楚月一同躺下,望着深浓的夜色。 一切的谜团,终于得以解释。 是晏红鸢祭拜母亲,无意中得知了那些人会使用魔咒对付小宝。 晏红鸢是王室中人,不能告知楚月。 若楚月提前得知,必然是她泄密。 故此,晏红鸢特地挖了母亲的坟,嫁祸给晏家小儿,因此杀死了他。 但晏家因为顾忌晏红鸢背后的身份,所以不敢声张,也不敢找晏红鸢的麻烦。 晏红鸢再特意去找楚月,让楚月猜到是她杀了。 晏家主应当对晏红鸢恨之入骨才对,却再三来驿站联络父女感情,实属可疑。 后来魔咒之事发生,楚月很快就把所有的事情联系到一切,精准无误的直指晏非仁。 晏红鸢喝了口酒:“晏非仁和王室都隐藏了我杀人的事情,但我知道你会查,所以晏非仁来找我的第三次,我便佯装酒醉口误,去晏家愤怒地指着他说晏家小儿就是我杀的。” “因此,白护法才能立查此事,去往孤魂冢。”楚月低头看着酒杯。 晏红鸢道:“晏家那该死的小儿子,他确实没有挖我母亲的坟,但他尿在我母亲的坟前,辱骂我母亲,晏非仁就在旁边看着,否则,我也不会下杀手,会用别的方式告诉你。晏鸿羿自诩聪明,赢了我很多次,但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一次,他输给了我。” 第1367章 策马扬鞭定江山 “叶师妹。” 晏红鸢放下酒壶,侧头望向了楚月。 几缕微乱的青丝,轻遮了她的眉眼。 四下都是浓烈的酒香味,晏红鸢轻呼出一口气,面上浮现出笑容:“北境比试,我将为王室效力,以后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谁也不知道武道的尽头在哪里,谁脚下的路才对正确的,所以,我大概永远都不会走回头路。” 楚月微抬下颌,两手作揖:“但愿师姐前程似锦,在那王室平步青云。” “同愿师妹在北洲大展宏图,与帝尊伉俪情深,白头到老。” 晏红鸢笑如春风,月色照在两人的脸上,如同无形中的羁绊。 楚月将一壶没有被神农之力稀释的烈酒,全然灌入咽喉,酒水洒在她的面颊,沿着脖颈往下流。 腹部如同烈火而过,翻江倒海。 但她与晏红鸢相视一笑,只感到无尽的畅快。 “人生四大美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晏红鸢笑了笑,手拿着酒壶,吊儿郎当的放在了膝上:“要我说啊,还得再加一个,是报仇雪恨六月天。” “再加一个,是策马扬鞭定江山,斩遍天下不收刀。” 楚月背着护国神刀,红唇微扬,眸底氤氲的猩红如同她对武道对人间的野心。 晏红鸢扭头,紧盯着楚月的侧颜,想要伸手去捋顺女孩凌乱的墨发,眸底翻涌着如暗潮不可阻挡般的情绪。 最后,也只是晃了晃见底的酒壶:“没酒了,打酒去。” “别的没有,酒,不会没有。” 楚月拿出从六长老那里顺走的储物袋,放在晏红鸢的面前晃了晃:“六长老的储物袋,应有尽有。” 晏红鸢两眼微亮。 旋即,两人拿出了十几壶的醇香美酒出来,喝了整整一夜。 喝到尽情处,晏红鸢提酒临风遥望皓月,说:“说白了,人生不就这么回事,饮仇雠血,踏武道路,乘风破浪,披荆斩棘,日后得以富贵,再找个相貌不错的男人养着,护他一生周全,但福祸旦夕,说不定我哪天就死在了路上了。” “是啊,说不定哪天就埋身青山了,但有刀有酒也不虚此生了。” 楚月喝着酒,勾唇一笑,眉间却涌出了悲色。 若自己死在了路上,小宝应该会在悟道院学到点什么。 至少,小宝自身强大起来,就不必为人鱼肉,任人宰割。 楚月的视线穿过眼前夜色,看向了远方。 愁上心头,又连着喝了十几壶六长老珍藏的美酒。 神农空间之中,轩辕修和破布听着楚月二人的对话,呆滞如石化,风中凌乱。 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这是两个心有抱负的少年,在月下豪言壮志呢。 天光微微亮。 楚月与晏红鸢告别,背对着晏红鸢,走回大院。 若她回头的话便能发现,晏红鸢的眉目格外温柔,目送着她远去。 大院之中,夜墨寒还在逞能。 分明就是一杯倒的酒量,偏生喝了一整夜。 硬是把紫苑弟子喝得趴下了。 “叶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殿下他已经醉了。” 几位护法蜂拥而至。 白护法惆怅地说:“老夫适才去扶殿下回房,被殿下嫌弃了,说老夫哪哪都不如姑娘好,其实老夫年轻的时候,那也是一枝花啊。” 其他护法俱是点头,显然适才都被夜墨寒给骂着轰走了。 “天也亮了,诸位疲了一夜,回去好生歇息。” 楚月说罢,迈步走向了夜墨寒,伸出手去抓着男人的后衣襟。 夜墨寒昏昏沉沉,以为还是碍眼的老护法们,不忿地抬起了脸。 冷戾之色才上眉梢,在看到女孩的那一瞬就已云销雨霁。 “我还以为,你又要不告而别了。”夜墨寒说。 “答应了你的,我会做到,若真要不告而别,也会把你带上。” 楚月正打算扛起夜墨寒。 见护法们还没走,齐刷刷地看着自己,还是决定扶着走的仪态较好。 自认为能有几分女儿家的姿态。 白护法欣慰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笑道:“老血说的不错,叶姑娘当真是铁汉柔情。” “马上就是屠龙宴了吧,凤临城主的爱女,不知道会不会去。” 黑护法皱眉:“凤临城主想把千金许配给殿下的消息,只怕神脉九洲的武者若知道,怕只怕叶姑娘会心生难过。” “谁若让我圣域的夫人难过,我这把上等好剑,第一个不答应。” 剑痴护法拔剑说道。 白护法点点头:“确实……好……剑……” …… 却说楚月走到幽静的长廊,见四下无人,便想将夜墨寒扛起来干净利落地回房。 然而才有所动作,就见男人修长有力的臂膀,揽住了她的腰肢。 隔着衣料,仿佛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温热。 第1368章 一日之计在于晨 楚月微微一怔,红唇微开,话才至咽喉,就被眼前的男人给堵住。 夜墨寒轻咬女孩柔软的唇。 旋即将她拦腰抱起,走进屋中,绕过雅致的屏风,把清瘦的她放在了檀木桌。 楚月略微歪头看他,眨巴两下眼睛,骤亮起了一道光。 岂非是要给小宝造妹妹了? 男人长臂环绕住她的腰,轻靠在楚月的耳边:“阿楚觉得为夫行吗?” “看你表现。” 楚月眉眼弯弯,笑意溢满了脸。 夜墨寒星芒璀璨的眸底,燃起了炙热的火。 男人如玉的指骨,轻握女孩的下颌,削薄的唇擦过那脖颈上雪白细嫩的肌肤。 如燎原之火,刹那间便蔓延到了四肢百骸,灵魂深处。 “且慢——” 楚月忽而清冽出声。 夜墨寒眸色幽邃,深意重重地望着她,颇有几分疑惑。 只见楚月说道:“还穿戴着黑铁内甲,行事不方便。” 话音才落,就见楚月一手摘掉了看似轻薄贴肤,实则沉重无比的黑铁内甲。 夜墨寒的眼神越发幽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末了,夜墨寒抬手抚她。 “且慢——” 只见楚月将神农空间彻底封闭,遮住了那一双双瞪大如同吃瓜群众般的眼睛。 忙完这一切,楚月双手勾住夜墨寒的脖颈,双眸明亮生辉,清澈碧透,无比认真地说:“抱枕,我会对你好的,不要有后顾之忧。” 夜墨寒轻咳了两声,怔了好一会儿,妖孽俊脸才浮现出了笑,轻捏了捏楚月的脸颊。 “那便谨遵夫人之命。” 而后将眸色微亮的女孩,抵在檀木桌面。 青丝如绸似瀑,散在四处。 红衫才褪至锁骨。 只听一声: “且慢——” 男人看向了她。 楚月亦是一脸的茫然。 开口说话的人不是她。 两人诧异一瞬,都敏锐地看向了地面。 只见冰冷的地面,破开了几道裂口。 在他们的注视之下,几个老人灰头土脸的掠出来了。 夜墨寒眸光冷戾,眼疾手快的用黑色大氅裹住了楚月,神情厉色如阴云覆盖,正欲一手挥出血雾碾灭所有。 “小九丫头,是我们。” 老人的声音在尘烟中响起。 “二元老?” 楚月诧异地说:“你们不在战争学院,怎么来了北境?” 一个发间插着芍药花的老婆婆不悦地说:“还不怪这老二,不识路还要逞能,说是能把我们带到北境看,结果在迷了路不说,兜兜转转好不容易到了北境,放在他身上的元老徽印都丢了,北境城的守卫哪肯通行,便只能跟着他遁地而来了,还吃了几口土。” 楚月咧开嘴一笑:“还以为诸位元老不会出现在比试。” 二元老抬起下颌,目光傲气地看向别处:“我们不是为了你来的,不要多想。” 老婆婆抬手打在二元老的后脑勺:“也不知是谁听说小九丫头在神武出事,拿着茶杯的手都在颤。” 楚月看着斗嘴的元老们,笑了笑:“诸位一路奔波,定然劳累,就先在驿站住下吧,恰好可以休息三日,三日后便是个人战和长老战。” “小九丫头,我们去找纪苍那老东西,你们继续,继续。” 老婆婆说完,拉着数位元老往外走去,一溜烟就没了。 只怕他们再不走,夜帝尊的屠杀剑就按捺不住了。 “天亮了。” 楚月说道:“我在东篱阴差阳错学会了人皇刀法的第二刀,后面会有长老战,我先去修习一下刀法,剩下三天的时间,足够让我巩固一下了。” 下一刻,男人握住了她的手。 稍稍一个用力,楚月便落回了他的怀中。 覆身的黑色大氅落下,恰好遮住了适才掉在地上的护国神刀和屠杀剑。 屠杀剑的剑柄,浮起了可疑的红晕。 楚月因惯性坐在了男人的腿上,红衫堆在了臂弯,露出了圆润的香肩和玲珑锁骨,以及半面若隐若现的白。 夜墨寒将她桎梏在怀中,沉声说:“不继续吗?” 继你娘的头。 楚月俨然失了适才的胜负欲,一心只想修刀法。 这修炼之心一旦起了头,就遏制不住。 “一日之计在于晨,晨时,是修炼最好的时候,改日再继续吧,不急。” 楚月一本正经地说。 说话间,男人将她放在床榻,手抚在她的眼睛,膝抵住了女孩的腿,在她耳畔低声说:“那我需要继续呢?为夫不比修刀好玩吗?” 女孩酥酥软软的,拿他没办法。 谁让是自己喜爱的男子。 红杉半褪。 珠帘轻垂。 “娘亲!” 一声欢快嘹亮的小奶音,在门外喊:“师公给你和爹爹熬了醒酒汤!” 夜墨寒:“……” 小叶尘可能有所不知。 这一声喊,把妹妹给喊没了。 第1369章 还怕没有来日方长吗? “嘎吱——” 屋门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捧着醒酒汤的小孩。 楚月接过小宝的醒酒汤,放在了桌上。 一扭头,便望见丧着脸的夜墨寒。 这一来二回的,显然把夜墨寒的醉意给磨灭了。 非但如此,还多了些许的惆怅和未曾满足的怨气。 楚月勾了勾唇角,有些好笑地望着男人。 随即,捏了捏小宝的脸颊,问:“怎么来这么早?” 小宝坐在了椅子上,仰头睁大了熠熠生辉的眸子,说:“娘亲,血叔叔走之前说了,要每日天刚刚亮的时候,宝宝就要来找娘亲培养母子感情。” 楚月轻挑起眉梢,眸色变得意味深长。 夜墨寒闻言却是险些内伤,偏生无可奈何。 如今山高路远,他还真不能把血护法怎样。 而混在了帝军司部队之中的血护法,正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坐在沐凤鸣的身旁,没由来地打了一上午的喷嚏,暗骂定是剑痴护法那不正经的糟老头子在想他。 早晨的北境城,热闹非凡。 十大学院的人,也落得了个清闲。 楚月带着小宝与老伯公等人在城中逛了一整日。 自从确定好小宝会去悟道院后,楚月就格外珍惜和小孩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楚月见夜墨寒不知是昨夜未睡好,还是晨时不尽兴,一整日下来,都郁郁寡欢的。 她低头望着彼此相握的手,趁没人注意之际,勾住了男人的脖颈,轻踮起足尖,微碰夜墨寒削薄的唇。 “人都是你的,还怕没有来日方长吗?” 楚月压低着声音,眸底泛起了阵阵亮光,在日辉下如同圣洁的仙。 男人深深地望着她,目光深邃到似乎要把她的模样镌刻进灵魂和骨子里。 古井无波般的眼底深处,燃起了充满燥意的一簇火。 似乎不将彼此燃烧为灰烬,于灰烬中沉沦,便誓不罢休。 楚月眨巴两下眼睛,纤长的睫翼轻滑过夜墨寒的面颊,带起了一阵酥酥痒痒的。 她算是用尽了两世的温柔和耐心,但也对眼前的男人甘之如饴。 夜墨寒反握住她的手:“娘子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生二胎?” 楚月拧起眉,疑惑:“这不是记着吗?” 夜墨寒修长如玉的手,轻指着胸前的红色蝶翼。 楚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发现夜墨寒的小情绪是因为这玩意儿,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她赶忙把放在储物袋的红色蝶翼取出,放在了夜墨寒的手掌。 夜墨寒眸底含笑,似要溢出光来,刹那间便没了刺骨的寒风和冷戾之气,只余无尽绵绵的暖。 男人笑时格外的好看,原是妖冶邪佞的俊美,而今便是能与阳光融合的和煦,少了些九万年沉淀历练的帝王风范! 夜墨寒长指挽起女孩的青丝,将两侧鬓间的青丝挽在后边,用红色蝶翼结给固定。 白洲荣太后赠予的蝶翼,有所不同。 给小狐狸的偏小,类似于长老徽印,可以佩戴在胸前。 而楚月的那一个,则是姑娘家的发饰,大了很多。 戴在楚月的发后,衬得她原就青涩年轻的眉目,更多了几分动人的鲜活。 楚月等人行走在北境城,于熙熙攘攘的长街之中,显然是无比靓丽的风景线。 行至半途,前方不远处的老酒馆,传来了争执不休的声音。 “发生何事了?”老伯公问。 慕惊云前去查看了一下,方才折身回来,说:“貌似是落羽学院出了一个弟子,自从进入北境,就不断挑战北境年轻一辈的武者,那弟子去前面酒馆找到北境城第二位年轻高手,三招之内就将其给打趴下了,闹得动静有点儿大,我瞧着那样子,至少打断了两根肋骨。” “落羽?” 楚月眯了眯眸子。 夜罂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落羽学院向来团战能力强,个人战不如神玄、瑶池这些学院。” “落羽学院的那弟子,已经让北境城的年轻武者望而生畏了。” 冷清霜出声:“我早晨的时候调查过了这件事情,那人原先是个普通的杂役弟子,但一次外出,得到了千载难逢的机缘,还无意中喝了伐髓泉的泉水,从此脱胎换骨,连破多级,修炼速度和你不相上下,更让人诧异的是,这人最擅长的也是……越段挑战!” 越段挑战,在武道的历史上,只是天赋异禀的武者,借助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合一,从而扭转乾坤。 但自从楚月走出长安城,进入神玄学院。 至今为止,十大学院之中,弟子们、武者们提及越段挑战,脑海里只会出现叶三爷这个人! 第1370章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此人,会是我们个人战之中,最为强劲的对手。” 夜罂说道:“还有神玄学院的晏红鸢、林枭,瑶池学院年纪最小的大师姐左仙翎,左仙翎是瑶池仙子名义上的妹妹,力量仅次于鼎盛时期的瑶池仙子,其实力不容小觑!” 这次的个人战,楚月身为长老,无法参与。 她要面对的是强度更难的长老战! “都要小心,尽力就好。” 楚月低声说道。 “小师妹不必担心,我们会有分寸的。”冷清霜淡淡道。 楚月刚要抬腿往前走去,却见前方人群之中,走出了落羽学院的人。 人数不多。 十余位。 但都是初次相见的。 这些人在君夏竹的队伍里,鲜少露面。 但自从出现在北境城,便开始挑战年轻武者。 楚月一眼就看到了中间坐在轮椅上的白发老奶奶,看起来慈眉善目。 这位老奶奶,是落羽学院最为神秘的二长老,也是她把君夏竹扶持上大长老之位的。 她的旁侧,站着一名赤着上身的男人。 男人四肢发达,满身骇然的肌肉。 肌肉之上布满了一条条类似于蚯蚓般暴起的青筋。 最叫人心惊胆战的是,那些青筋暗闪雷电之光。 男人的身后背着两把交叉的青钢刀,刀刃泛起寒芒。 每当他踏步的时候,整条长街仿佛都会轰然颤动。 冷清霜低声说:“小月儿,这人是紫云婆婆,早年是神脉九洲人,在神脉九洲甚是威风,光是男宠就有三千人,几乎将天下美男揽遍榻上,但后来犯了事,被赶出了神脉九洲,还被众高手围剿,打断了双腿。中年后就到了落羽学院,为落羽效命,使落羽从一个小学院,成为了十大院的前三甲。” 楚月轻点螓首,目光落在了那犹如雄山般的男人身上。 这位,想必就是落羽学院个人战的黑马了。 哪怕相隔甚远,楚月也能感受到此人体内的雄浑力量。 如山,似电,更像野兽! “夜殿下,慕老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紫云婆婆咳嗽了几声,展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夜墨寒神色淡漠,不苟言笑。 老伯公看见紫云婆婆,皱起了花白的眉。 年轻时候,他的确和紫云婆婆打过几次交道。 紫云婆婆热衷于收集男宠,且不把男宠当人看,动辄就使阉割之刑。 男宠们苦不堪言。 老伯公因此劝过紫云婆婆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怎料紫云婆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让老伯公去当她的男宠。 还说老伯公若是愿意,便能号令她三千男宠,成为后宫第一人。 老伯公一怒之下把紫云婆婆打得落花流水,并将其男宠后宫给解散了。 从此,两人就结了梁子。 “看来你终于走上正途了。”老伯公冷声道。 “人活在世上,哪有什么正途,邪道,不过就图两字:快活。” 紫云婆婆笑了笑,看向了楚月,上下打量,仔细端详。 半晌,叹道:“好一个叶三爷,早就便如雷贯耳,只是不曾想过会是慕老兄的外孙女,果真是名门之后!” 楚月面无表情,默不作声。 “你就是叶三爷?” 那赤身魁梧的男人听到叶三爷这个名字,就已狂热。 试问十大学院的弟子之中,除了他和也叶三爷,还有谁能越段挑战? 有天赐的机缘造化? 男人的身上燃起了战意。 他兴奋起来的时候,藏在肌肉青筋纹理里面的雷电,跳跃到了肌肤的表面。 一阵阵的闪烁,充满着难以估量的劲道! 他快步朝楚月走去:“让我看看,叶三爷的实力,究竟是不是浪得虚名。” 男人才走出三步,就见一阵血雾汇成了金钟,轰然砸在了他的身上。 他摔倒在地,口吐鲜血,掉出了两颗牙。 旋即瞪着眼往前看去。 只见不远处身穿墨衣戴着诡异的红色蝶翼的妖孽男子,略微垂眸,气势大开,低低地说:“你还不配。” 第1371章 横刀立马之将,保家卫国之士 紫云婆婆见弟子受伤,倒也不恼,笑着说道:“夜殿下莫恼,这孩子什么都好,唯独对武道和战斗痴迷,是数一数二的武痴,叶总司你也不要见怪,孩子只想比试比试。” “紫云长老可曾见过有哪家学院的弟子会不知礼数的和长老比试?” 楚月嗤笑:“休整过后,比试开启,他有的是时间去探索武道。” “叶总司,这孩子力大如兽,非常人可比,也就叶总司你能试试。” 紫云婆婆不动声色:“若是换了其他弟子,轻则伤筋动骨,重则性命堪忧。” 说到这里,顿了顿。 紫云婆婆的眼神望向了燕南姬、萧离这些人。 沉默须臾,便道:“诸位战争学院的弟子,可要惜命才好。” “论起惜命,还当是紫云长老该要注意些。” 楚月轻叹:“我院的弟子们,别的不说,但都还年轻,命好的很。” 紫云婆婆面色不变,看了眼从地上爬起的受伤男人:“罗髯,北境城中还差两位没有挑战,去活动活动筋骨吧。” “是!” 罗髯擦掉了下巴上的血,去找北境的年轻武者来挑战。 以至于他在众人心中成了瘟神。 年轻的武者们听到罗髯这个名字,比听到叶三爷还要害怕。 紫云婆婆再次看向楚月,微微一笑,慈祥地道:“叶总司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与夜帝尊的感情也是羡煞旁人,不过百鬼之森如今可热闹了,这还得感谢夜帝尊的要江山不要美人,这几日啊,百鬼之森开启了域场,可让世人进入林中,角逐百鬼之主,叶总司觉得谁会成为百鬼之主呢?” 楚月想到自己在血脉封印下看到的画面,清楚自己是百鬼之森九万年前的第一任主人。 百鬼之森九万年来都没有开启域场,却在这几日才开启。 让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和她血液之中开启的一角封印,有什么特定的关系。 “百鬼之森,九万域场,群雄逐鹿,至于会花落谁家,谁也不能断定吧?” 楚月漠然地说。 “非也。” 紫云婆婆摇摇头:“百鬼之森,曾就是帝域中枢,如今更相连五大陆,可以说,哪位大陆能够走出成为百鬼之主的武者,就能在五大陆之中有着决定性的位置,百鬼之森若落入了其他大陆,我凌天将危在旦夕。” “因为对于其他大陆而言,百鬼之森只是相连,但百鬼之森在凌天大陆,却与大陆根基紧紧不分。” “守住百鬼之森,凌天势在必得。” “暂且抛开北洲慕府和帝域的身份不谈,叶总司你也是横刀立马的将军,愿舍身为国的战神,肯定不愿看到百鬼之森沦落吧?” 紫云婆婆的眼睛,紧盯着楚月看。 若楚月豪言壮志要保下百鬼之森,那么百鬼之森一旦落入他方,叶楚月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叶楚月以战神之气,闻名四海。 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百鬼之森是无主之地,群雄角逐是有能者得之。” 楚月不骄不躁,落落大方地说:“我凌天大陆的武者,俱是横刀立马之将,保家卫国之士。” 紫云婆婆怔了会儿,便笑出了声,心想好个伶牙利嘴的丫头。 就在这时,雪九尺、红羽等人急忙赶了过来,送了一封信到楚月的手上。 雪九尺道:“长老姐姐,听说是东篱城城主府送来的信,是有关于城主千金拓拔芷的事。” 楚月喜逐颜开地接过了信,“想必是拓拔芷姑娘已经醒来了。” 第1372章 一曲血祭,壮将士之气 东篱城前,拓拔芷一曲血祭,壮将士之气。 在国家大义前,不顾个人安危。 即便楚月与其只有一面之缘,但也算是并肩作战从鬼门关里走过的战友。 楚月望见信封上方东篱城主拓拔齐的笔迹,眉眼间的笑意越发的浓郁。 紫云婆婆看着她,苍老的手拨弄了下腿上的绒毯,说:“叶总司疲于战事,又忙于比试,方才得闲,兴许还不知晓百鬼之森不仅大开域场,还突然出现了一个神奇的女子,仿佛天生就活在百鬼之森,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的百鬼之主,关键是谁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究竟来自何方,又要去往何处,包括凌天在内的五大陆,已经都派人与她攀附关系了。” “百鬼之森的事,自有各大陆的顶峰势力做主。” 老伯公道:“你倒不如关心关心一下自己的腿,是否还能再站起来。” “小楚,前面有家茶馆,逛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吧。” 慕惊云说完,众人便无视了落羽学院和紫云婆婆等人,去了茶馆之中, “难怪沐将军走得那么急,看来这次百鬼之森,真的要出现第二任主人了。” 慕惊云在茶馆坐下,合拢起了折扇。 “百鬼之森不能落入到其他大陆的手中。” 老伯公说:“其他四大陆,一直视凌天为眼中钉,若失去了百鬼之森,凌天只怕会被他们给瓜分了。” “帝军司已经派军队去了百鬼之森,凌天大陆的有实力的武者都过去了,就连隐世多年的稷下学宫都已现世,百鬼之森我们势在必得。”慕惊云道。 百鬼之主,本该是夜墨寒的。 他在百鬼之森九万年,得到了鬼森的认可。 但他动情动爱,断送了九万年的蛰伏和韬光养晦。 他无怨无悔。 千百个百鬼之森,都比不上心上人眉间的笑。 可世人不这么想。 凌天若因失去百鬼之森,而导致大陆被另外四大陆给吞并。 世人只会痛恨夜墨寒,他亦会沦为千古罪人。 楚月紧抿着唇,看向了别在夜墨寒胸前的蝶翼结,勾着唇笑了笑。 她从不在乎百鬼之主的位置,有过想去百鬼之森的念头,也是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以及在梦里无数次的故事。 此刻,楚月的心情截然不同。 她在茶桌下,抓住了夜墨寒的衣角,眼里是一片坚定如铁。 她虽护世人,守百姓,镇江山。 可若世人欺负她的抱枕,她会义无反顾的走向抱枕,丢掉刻在骨子里的甲胄。 “想要成为百鬼之主,很难。” 夜墨寒沉声开口,慢条斯理地为老伯公、慕惊云几人斟茶入杯。 他放下茶壶之际,低垂着漆黑的睫翼,紫眸扫过抓着自己衣角的小手。 旋即,唇角微扬。 男人漫不经心地放下了茶壶,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女孩的手。 并看向老伯公,继而道:“百鬼之主,不仅要断情绝爱,更要断子绝孙,世人不知道,但我在百鬼之森九万年,对百鬼之森的事情,一清二楚。” “断情绝爱?断子绝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临风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这些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断情绝爱,顾名思义,便是无情无爱,若是孑然一身倒也好办,但若有妻之人,便要杀妻证道,方可得到百鬼之森的认可。若有孩童,就要以子嗣祭百鬼!” 夜墨寒低声说:“除此之外,还要把灵魂永远卖给百鬼之森,签订下契约,若是违背,便筋脉寸断,自焚于鬼蜮。就算能够把灵魂和百鬼之森成为一体,还要经历鬼蜮淬体,使武者身躯成为‘鬼体’,不仅要放弃人族血脉,还要经历比千刀万剐更可怕的痛苦,才可以成为无上的百鬼之主。” “百鬼之主的光鲜背后,竟有这般恐怖的事情!” 慕惊云感叹:“世人只被百鬼之主的风光所迷惑,却不知凡事有利必有弊,妄想一步登天,殊不知一步踏错转瞬就万劫不复。这……才是真正的鬼蜮!” “夜帝尊,老朽曾听闻,你在百鬼之森立下誓言,违背誓言,可有被百鬼之森反噬?” 老伯公担心地问。 “有过。” 夜墨寒点点头,侧目看了眼楚月。 见女孩发后的红色蝶翼歪了,当即不顾众人还在看着,先将那蝶翼整理好,这才心情愉悦。 “百鬼之森的反噬最是可怕,外甥女婿你是怎么扛过去的?”慕临风问。 夜墨寒回忆当日,正是他在长安陪伴楚月的时候,遭受了百鬼之森的攻击。 当即,拧眉。 “我全力以赴面对百鬼之森的攻击,但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百鬼之森,对我有所留情。” 夜墨寒百思不得其解。 正因如此,他当时才能轻而易举的击退百鬼之军。 而圣域十二护法们听闻此事,只当他在百鬼之森九万年,鬼蜮里的那些个东西对他也有了感情。 但夜墨寒总觉得不是如此,却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 楚月听到这话,眸底却泛起了一抹异色。 百鬼之森对抱枕手下留情,许是因为她曾是第一任百鬼之主的缘故。 第1373章 孤身入地狱,寒光照铁衣 茶桌周围,众人言谈百鬼之森的事。 楚月默然不语,拿起了拓拔齐送来的信。 她在茶桌下方将信封拆开,瞳眸骤然一个紧缩! 这信是拓拔齐寄来的,但信上内容,却是其女拓拔芷所写。 信上寥寥数行,但却让人暗惊!!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将军赠我半身血,芷儿愿孤身入地狱。 盼将军踏吾之脊梁,铁衣不被鬼蜮染脏。” 楚月拿着信猛地站了起来,紧咬着下嘴唇。 拓拔芷,究竟是去了何处。 孤身入地狱! 入的是地下虚空,还是百鬼之森? 若去的是百鬼之森,岂非要遭遇断子绝孙之苦,鬼蜮淬体之痛? “小楚儿,怎么了?” 慕临风诧异地问。 楚月轻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望向老伯公、夜墨寒:“百鬼之森或许有我的朋友,定要留意百鬼之森的动静,时刻告知于我。” “好,你放心,慕府在帝君司有朋友,可以随时知道百鬼之森的情况。”老伯公说。 夜墨寒握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来:“圣域一直留有精锐在百鬼之森,以备不时之需。” 楚月紧抿着唇,脑海之中始终都是拓拔芷的事。 定是她那日看到的画面,被拓拔芷看到了。 若非她因为百家血帮小宝走出魔咒,只怕也看不到那些。 兴许,拓拔芷已经知道她就是百鬼之主,才要前往百鬼之森,帮她拿回来。 若真是如此,拓拔芷在百鬼之森,并不会好过。 群雄逐鹿,五大陆的武者都会集结百鬼之森。 就算拓拔芷排除万难,被鬼森所看重,只怕要把灵魂卖给鬼森,还要淬炼成鬼体。 楚月暂时只知体内鲜血,封印了当年的记忆。 但并不意味着,拓拔芷有了这些血液,就能得到百鬼之森的厚待。 因为楚月曾经为百鬼之主的时候,还是以没穿越前的躯体,做着天方夜谭的梦,才会机缘巧合下,出现在百鬼之森。 更何况楚月的血液封印,仅仅只是掀开了一角。 太危险了! 现如今,楚月必须要忙完北境的事,去了北洲,才能有时间留意百鬼之森。 只盼望拓拔芷不会因此出事。 此后,楚月的心思,都放在了百鬼之森。 休整的三日时间,转瞬即过。 十大学院的比试,迎来了个人战。 比试之地不在临渊山脉,而是在北境城中的阵台。 阵台悬浮于空,四面环绕着金光熠熠的利剑。 莲花为梯,相连地面与阵台。 阵台下方展开一幅千行神卷,映出了阵台之景。 大多数的武者和弟子,都是从千行神卷来观望弟子风采。 至于主要人物,则可登莲梯,来到阵台四方的青莲宝座,近距离的观战。 晨光熹微,阵台街道就已经人满为患。 楚月以总司之高职,率领战争学院的人,前往阵台。 她一眼便看到了各大学院聚在千行神卷之下。 瑶池学院,一名飒爽英姿的少女,挑起了眉梢,拍着胸脯保证道:“团战不是我瑶池的强项,但若论个人战,舍我其谁,必然是我院的了。” 瑶池仙子欣慰地望着左仙翎。 忽的,她侧目看向了楚月。 战争学院和其他学院有所不同, 其他学院,都是学院与学院之间寒暄,弟子和弟子互相打招呼。 当楚月到来,则被北境王、天府王室以及稷下学宫这般的势力所邀请。 楚月等人登梯坐上了青莲宝座,目光扫过森冷的阵台。 这里,就是个人战的厮杀场。 楚月低头看了眼神玄学院,晏红鸢、罗髯、左仙翎这些人,都是个中好手。 “阿楚。” 夜墨寒轻抚了抚女孩的发:“剑痴护法和白护法暂且留下,我要出去一趟。” 楚月微睁着清亮的眸,凝视了男人好一阵,才道:“早去早回。” 男人俯身在她额间蜻蜓点水的一吻,方才驭百尺巨龙带着其他护法离开了北境城。 楚月望着这片天穹,若有所思,随即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阵台之上。 北境王站在阵台之上,说道:“诸位,比试之地选在北境,是北境之幸,但晏非仁不讲道义,恶毒至极,做出天怨人愤的事情来,是北境的过失。接下来的比试,为了以防万一,本王会亲自监督。十大学院的个人战,将采取抽签的模式,如今十大学院的弟子都已到齐,便可抽签决定出战次序。” “且慢。” 武祖从青莲宝座站起,负手立于长空,大有君临四海之风范。 “武祖大人,有何训示?” 北境王恭声问。 “本座有一个喜讯要宣布,是昨夜才从武道巅、万象领域传来北境的。”武祖说道。 此话出,众人惊。 楚月微抬下颌,看向了武祖。 第1374章 遥想当年诸帝战,天昏地暗 “哦?不知是何喜讯?” 北境王讶然地说:“武道巅好多年没动静了,万象领域也不曾有过喜讯,烦请武祖大人讲解。” 武道巅,是五大陆共同仰仗的巅峰! 至于万象领域,则是武道巅的衍生物。 据闻,当初五大陆尚未分裂,还是一个完整的大陆版块时,世人和武者统称之为:帝域。 帝域的出现,是混沌时期的青丘剑仙,在人皇的庇佑下,羽化而成。 从此,便是宇宙洪荒,和各族厮杀间的一片净土。 第一个出现在帝域的人族,便是少年时期的仙帝,也就是鸿蒙仙帝。 仙帝羽化登仙,去追成神之道。 离开帝域前,便留下一缕仙帝印记,镇在帝域。 后来斗转星移,几十年前,天帝之战,惊天动地。 那一战,打得日月无光,山崩地裂,江水逆转,那叫个天昏地暗! 此战,被武者称之为诸帝之战! 这是几万年来,最为恐怖的一次战斗。 人数不多,但每一位都是天帝级别的武者。 移山填海,呼风唤雨,俱是人中龙凤,鬼中豪杰。 共有一百零八位天帝参战,最终只有十几位天帝活下来,可谓是惨不忍睹。 世人不知为何而战,只知事情的起源,或是那名叫做云凰的女子。 但天帝之战,谁也不敢多加揣测。 帝域被分为五大陆,鸿蒙仙帝所留下的羽化印记,便被一分为二,交给由武道巅所衍生出来的五大陆领域所保留。 万象领域,则为凌天之最。 如今万象领域传来喜讯,算是能震惊整个大陆的事情了。 武祖俯瞰周围,见人头攒动,武者情绪激烈,卖了个关子,默然了会儿,才在众人眼巴巴地注视之下,徐徐道来:“万象领域,得知了东篱一战,诸位英雄少年,临危不惧,与虚空搏斗,至此才没有让虚空在诸侯国打开畅通之门,万象领域着重赞赏了诸侯国的镇北战神叶总司,真是少年出天才。叶总司、萧离、冷清霜等数十人,不在乎自身的前途,不顾个人安危,如此精神,难能可贵。北境比试结束,便可前往万象领域,接受万象领域加冕授勋的荣光!” 万象领域的加冕荣光!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楚月。 一个个武者们,俱是羡煞的红了双眼。 那可是万象领域的加冕啊! 楚月眸光微凝,侧头与冷清霜等人对视了一眼。 也就是说,她们在实力尚未到达巅峰的时候,就能去看一看武道巅的风景。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叶总司,恭喜,恭喜啊。” 昔日神玄的路琼元老,拄着拐杖,笑眯眯地说。 仿佛两人之间,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落羽学院二长老,紫云婆婆坐在轮椅之上,笑道:“果然是少年英雄,果真是将门虎女,北洲慕府,不曾欺我也。” 瑶池学院的掌教使大声笑道:“我早便说了吧,叶总司可是千年一遇的天才。” 众人纷纷贺喜。 在神玄学院被众人唾弃的叶薰儿,眼睛发红地看着人群中生辉的楚月。 今时不同往日。 她是山鸡。 叶楚月才是凤凰。 叶楚月抢走了她的天才之名,千金之身,夺走了她的风光。 贺喜之声,落在叶薰儿的耳朵中,让她撕心裂肺的痛苦。 而与众人的激动相比,不论是楚月还好,亦或者是冷清霜、萧离这些人。 她们未曾有多余的表情,始终如初,没有半分的得意洋洋,淡定到让人匪夷所思。 清域白洲的荣太后,遥遥望向这群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欣赏地点了点头,叹:“武者一生起起落落又起起,风雨不歇,纷争不断,利字当头,得到世间少有的名望,没有几人能坐得住。叶三爷此人,向来心思沉稳,便也见怪不怪,难能可贵的是,她身后的这群人,都如她这般,有赤子之心,不忘初衷。” 荣太后望着青莲宝座前扬起的一缕红衣,慈祥和蔼的面颊,浮起了温良的笑。 不愧是能吓死泼妇的叶三爷。 非寻常人可比。 第1375章 战罗髯,杀意随风起 楚月懒倦地坐在青莲宝座,四下里都是虚情假意的贺喜之声。 世上庸人,往往如此。 人在低谷命不如牲口,只得遭人百般践踏。 如今风光,昔日仇敌也可化干戈为玉帛。 楚月勾着唇嗤笑了声,想到那个跳下城楼而死的叶三小姐,从神玄一路跪着离开的劣迹弟子,心里涌现出无尽的荒凉。 如同寸草不生的贫瘠之地。 她施施然站起身,面朝武祖,两手作揖,不卑不亢地说:“虚空之战,靠的是武者战意,将士之魂,晚辈等人,受之有愧。” 其余人等,在她身后俱是低头抱拳。 皆以她马首是瞻。 对她的臣服和忠心,叫江城子、北境王、神宫使者这些人都惊诧了。 须知。 眼下的这群人,都是一顶一的天才。 若要独自闯荡,势必有更高成就。 但他们却无怨无悔的跟在叶楚月的身边,即便前路迷茫,坎坷无数,也不曾有过退缩的想法。 若说世上最牢固之物,当属他们追随叶三爷的心。 武祖满目赞赏之情,看着意气风发的武者们,仿佛看到了凌天风光的未来,满意地点了点头。 “都是好武者。” 武祖说道:“那便烦请诸位,为此战之中所有抵抗仇敌的英雄,在万象领域加冕荣光。” “叶某心之所愿,义不容辞。” 楚月赫然开口,嗓音铿锵有力。 “先开始比试吧。” 武祖言罢,落座,眼角余光却都在冷清霜这些人的身上。 看着年轻人的朝气蓬勃,不得不回忆往昔。 遥想当年,他武祖也是那俊美无俦的少年郎,也有可让他誓死追随,刀山火海万死不辞的主子。 只是时光洪流太快,这一路走着走着,就散了。 一散啊,就是九万年。 知道内情的那些人,无一不是在告诉他残酷的真相。 殿主,已经死在了。 死在九万年前。 死在大乱之中。 甚至还有人做了衣冠冢,立下墓碑。 企图武祖走出来,接任武神殿主, 被武祖发现,他一把火烧了所有,死死地掐着手下的脖子,赤红地双目骇然不已。 “殿主不会死,她一定还活在世上的某个角落,她肯定想看一看今时今日的武神巅!” 哪怕过去九万年,武祖的心中想法还没有动摇。 他坚信着,等待着,直到他生命终结的那日。 他想。 他的殿主,也会如叶楚月这般,带他闯一闯那些尚未涉足的恐怖险地! 武祖每回想到殿主,眼眶都会有着隐忍地红。 他收回思绪,强行让自己盯着阵台看。 利剑旋飞,金光灿烂。 阵法大开,唯见胜负! 北境王贺了喜,便让十大学院的弟子们开始抽签。 众目睽睽之下的抽签,千万双眼睛盯着,都是随机而定的。 意味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战争学院冷清霜,落羽学院罗髯!请二位出战龙凤阵台!” 北境王高声说道。 便见他将抽完的两支签朝半空一挥,便化作金色苍龙与浴火之凤,在阵台交缠。 乍眼望去,便是龙凤呈祥! 火凤的翎毛,显示出了战争学院的院徽。 金龙之上,则是落羽学院的。 龙凤与阵台息息相关,若一方战败,相对应的龙与凤,便会随之烟消云散,如星辰陨落! 嘭! 嘭! 嘭! 山摇地动,轰然作响。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罗髯魁梧如斯,肌肉发达,满身雷电之光,能把三岁孩童给吓哭。 他每走一步,整座莲梯都会随之摇晃。 罗髯走上阵台,阵台在半空都摇摇欲坠的颤了几下。 他站在阵台的边缘,看向了冷清霜,伸出手,轻蔑不屑地勾了勾:“小东西,过来,老子允许你带人来一起上,个人比试算不得有意思,不如这样吧,你随便带几个人,哪怕带叶三爷一起来,我要是输了,自废武功,这辈子不再碰武道,你要是输了,嫁给我,成为我的女人!” 燕南姬脸色骤变,猛地站起,手中一把金色折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扇面红光,妖冶如斯。 他阴鸷地望着罗髯,杀气腾腾随风起! 罗髯又道:“你叫燕南姬,她的心上人,我知道,但是这世上的女人如同战利品,如同骑马,有能者得之,我比你强,我就能拥有她,骑上她。你要比我强,我心服口服。” “找死!” 燕南姬满面怒色,手中折扇红的诡异。 他瞪着双目往前,冷清霜抓住了他的手臂。 “冷师妹!让我来剁碎他。”燕南姬回过头。 冷清霜摇摇头,拍了拍燕南姬的肩膀:“小燕子,这是我的战场,三爷的师姐,可不是只会躲在男人身后的孬种。” 燕南姬咬牙切齿。 秦铁牛被感动到了,情绪上头,当场吟诗一首:“龙争虎斗彼岸花,三爷给你一个家。” 第1376章 我冷清霜这一世,非燕南姬不嫁 秦铁牛自认为才华横溢,其声高昂激烈。 硬是把自己当成立于山巅,俯瞰浊世的诗人了。 奈何周边武者们,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紫苑弟子默默拉开了和秦铁牛的距离,生怕被传染到了。 楚月看着自鸣得意的秦铁牛,无奈地扶额。 旋即。 她侧目望向了阵台剑阵之中雄赳赳气昂昂的罗髯。 中段武玄境,有雷电武体,无上之力! 不仅身怀绝技,还擅长越段挑战。 而且罗髯的皮肤纹理深处,都是雷电元素。 这些可怕的雷电,在罗髯的皮肤,形成了一层刀剑不破的盔甲。 冷清霜与之一战,有点儿悬。 楚月紧抿着唇,袖衫下的两只手攥成了拳,目光紧盯着冷清霜纤长瘦削的身影看。 对此,充满了担忧。 冷清霜自燕南姬身旁走过,踏上了阵台。 剑阵飞速旋转,挽起剑花。 留下的残影,形成了剑光。 剑光铺盖阵台,如保护罩! 龙吟凤鸣,让莲梯上下的武者们,都热血沸腾了起来。 “还请二位,全力以赴!!” 北境王说罢,一手挥出音刃烟花。 以音烟为号,开启个人之战。 随后便见北境王身如幻影,退至青莲宝座。 无数道目光都集中在了阵台的对战。 一个是有雷电之体,可与叶三爷媲美的落羽黑马。 一个是即将前往万象领域受到荣光加冕的少年英雄。 这一战,注定是不平凡! “你是答应了我方才说的博弈?” 罗髯出声道:“你若败之,便为我罗髯的女人,我若败,武功全废。” 燕南姬手中血扇,诡异生雾。 一双几近杀人的眼睛,嗜血地盯着罗髯看。 “我不会答应你。” 冷清霜坦然如斯,说的直截了当。 “你怕了?看来叶三爷的人,也都是孬种,没意思,真没意思。” 罗髯嘲讽大笑。 冷清霜面无表情,神色淡漠:“我有未婚夫,他是我的师兄,是我此生挚爱,来生还想相遇相守的人。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拿挚爱作为赌注,我冷清霜这一世,非燕南姬不嫁,就算客死他乡,就算被挫骨扬灰,我也不会用此事作为赌注。” 她的声音很平淡,却如晴空惊雷,炸裂在那沸腾的人群之中。 燕南姬血扇,褪去了诡异的红色,变回了炫目的赤金。 他微微张嘴,剑眸凝住,目不转睛地望着阵台之上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楚月闻言,勾了勾殷红的唇角。 罗髯不屑一顾:“说这么多,不就是怕了,孬种就是孬种,找再多的借口,也改变不了尔等孬种的事实。” “你要玩大的是吗?既然要玩,起码也得刺激点。” 冷清霜抬步往前走:“我若败,武功尽废,断双臂,此生不握双刀。若是你输了,武功全废,跪在我未婚夫面前,磕十个响头喊爷爷。” 罗髯猛地缩眸看她:“你在找死?” “敢不敢?” 冷清霜嗤笑出声。 若要博弈,她这条命,四肢百骸,一身脏腑,都可以为赌注。 唯有她和燕南姬的感情,绝不可以! 燕南姬深深地看着冷清霜的背影,眼睛也越来越红。 他以为,这场感情,是他小心翼翼,磕磕碰碰,藏得比谁都深,爱得比谁都真。 至今为止,他才知道,冷师妹对他的情爱,不逊色于他。 得妻如此。 他燕南姬夫复何求? 燕南姬红着眼笑了。 他缓缓坐下来,坐在青莲宝座,认真观望此战。 这是对一个战士、武者最起码的尊重。 但他已然决定好,冷清霜要是输了这一战,就来断他的手臂! “媳妇!给我揍死他!揍的他亲娘都认不出他!” 燕南姬高声道。 冷清霜侧眸轻瞥燕南姬,笑了笑:“没问题。” “混账东西!岂敢大放厥词!” 罗髯瞬间暴掠而出,如一道转瞬即逝的光。 别看他身形高大,如兽人般。 但速度不容小觑,肉眼几乎难以捕捉到。 “好快!” 楚月心下一惊,眯起眸子看去。 这速度,超乎想象。 冷美人遇到了劲敌! 轰! 罗髯一脚,飞踹在冷清霜的腹部。 瞬间,脏腑微裂,肋骨断开! 雷霆之力,闪烁在罗髯强壮的腿。 冷清霜身体在罗髯的脚掌,极度的弯曲折起。 一口鲜血,喷洒出来。 尚不及反应,就被丢飞了出去。 冷清霜的身子刚要落地,罗髯就再快速掠出。 所过之地,留下了阵阵的闪电。 他一脚抓住了冷清霜的脚踝,残酷地笑:“太废,太废了啊。” 猛地甩出。 冷清霜的整个人,砸在坚固的地面。 脸上、身体磨破了多处的伤痕。 第1377章 分筋错骨手,雷霆霹雳掌 楚月紧盯着战意四起的阵台,无比忧心地望着冷清霜。 “此战,太悬。” 秦无衣紧张地说:“罗髯这人,比传言中还恐怖,他有雷电之体,能越段挑战,如今又是中阶武玄境,清霜才是武星境大圆满,之前你们东篱一战,已经让她精疲力尽了,更何况遇到如此强敌!!小九,战争学院不在乎输赢,只在乎弟子是否安好,十大学院都以投降为耻,但若可以保下清霜,战争学院可以什么都不要。” 七长老、六长老等人也都点头。 罗髯一出手就狠辣无情。 那般力道,说是钢铁也不为过。 再战下去,冷清霜非死即伤, “不必。” 楚月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沉吟片刻,缓缓地睁开了锋利的眸子。 “冷师姐她不愿意,强行投降,是对她的羞辱。” 楚月说话的时候,红唇都颤了一下。 就算她对战罗髯,也会有一场恶战。 若是屠薇薇、夜罂、燕南姬来应战的话,都会比冷清霜稍微好一点儿。 罗髯的实力,只怕和晏红鸢都不相上下。 哪怕晏红鸢出战,都会略感吃力。 若以神玄学院为地基,晏红鸢是幽冥弟子,冷清霜是璇玑弟子,又如何能轻松战胜罗髯? 楚月猩红着双目,忍住冲上阵台的冲动。, 这是冷清霜的个人战! 任何人,都不能插手! 楚月猛地看向了紫云婆婆,咬紧了牙。 她不能一怒之下上阵台,但个人战会,会有长老战! 到时,她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紫云婆婆端庄雍容地坐在轮椅,动作从容地整理着盖在了腿部的绒毯,淡然的笑了笑。 罗髯,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武者。 是能和叶三爷相提并论的天才。 纵然和叶楚月对战,也是五五开。 区区一个冷清霜,自然是一九开! 罗髯九成胜算。 冷清霜只有渺然的一线希望。 “罗髯确实强。” 落羽学院大长老君夏竹道:“紫云婆婆,我听说罗髯为了今日的一战成名,在人后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努力和汗水。” “那是自然。” 紫云婆婆笑道:“罗髯自得机缘后,便日夜饮用兽血为食,引雷淬体,恰好他得到的机缘,是强化灵敏和速度的妖丹,真是天助。且不说罗髯的这一双疾风雷腿,还只是开胃小菜,真正厉害的,是罗髯的分筋错骨手,被称之为雷霆霹雳掌,一掌可劈山断岳,斩个人骨那不是轻而易举吗?” 四周武者听得满目崇拜。 紫云婆婆笑着看向了楚月。 两人对视了一眼。 紫云婆婆的眼底深处,闪烁着恨意的光泽。 想当年。 她上官紫云在神脉九洲,男宠三千,快活自在,每夜流连风月,探索男欢女爱的最高文明。 奈何好景不长。 自从遇到了慕山河那个狗东西,她的男宠一哄而散,从此一落千丈,还因此断了一双腿。 紫云婆婆培养罗髯是想力争第一学院的位置。 她原想教训的是叶薰儿。 但好死不死的是,叶楚月才是慕山河放在心尖尖儿上的外孙女。 那她只能矛头指向叶楚月了。 紫云婆婆森冷的笑了笑。 楚月半眯起眼睛,掩藏住万般肃杀之气。 阵台。 嘭! 嘭! 嘭! 罗髯脚掌踏地,阵台为之一颤。 “废物。” 罗髯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如此废物,也敢嚣张?” 冷清霜眼睛充血,眼白部分都已赤红。 她满脸的鲜血,耷拉着头,看向了自己的腿。 裸露在外的大腿,盛开的黑色彼岸花。 下颌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彼岸花上。 “我喊你废物啊,听不到吗?小废物?就你这小废物,还妄图去万象领域?怕是神志不清了吧。” 罗髯笑得肆意。 冷清霜猛地抬头看她,眼里写满了不屈。 她和罗髯都没发现的是,腿上的彼岸花,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如新生婴儿汲取母亲的奶水般,吞噬掉了滴落在皮肤上面的血液。 “就这?” 冷清霜仰头大笑,擦了擦脸上的血,“不够啊,再来!” 罗髯再一腿奔雷踹出! 冷清霜眸底闪烁凶狠暴戾的光。 随着“咔咔”两道声音响起。 她的双手垂下,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干净利落地骤拔出了两把弯月形的短刀。 冷清霜身体后仰,双足用力,自罗髯的腿下滑了出去。 同时后空翻起,自罗髯的头顶而过,两把锋利短刀,直接扎向了罗髯的天灵盖。 众人屏住呼吸,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精彩。 “罗师兄!小心!!!” 落羽学院的弟子大喊。 短刀砸在罗髯的头顶,但见雷光闪烁,与颅腔融合一体。 冷清霜瞳眸猛缩,不可置信。 罗髯的天灵盖和头部肌肤,竟堪比固若金汤之物。 她的双刀,压根刺不破! 第1378章 彼岸花开 怎么会?! 冷清霜还保持着双刀砸罗髯天灵盖的姿势,身体浮在了半空,墨色的发扬起,露出了鲜血遍布的小脸。 罗髯头顶双刀,竟丝毫不惧不怕。 他抬起头来,森森的笑,脸上电光浮现。 “都说了,你太废了。” 话音才落,便见罗髯的一双手,竟在一瞬之间,打出八十八道掌风。 八十八掌,每一掌,都毫不意外的砸在冷清霜的身上。 她那纤瘦之躯,在罗髯的魁梧之身面前,就如蝼蚁般不堪一击。 “啪嗒!” 双刀落地。 冷清霜还未落地。 罗髯的双手出拳如雷,分筋错骨。 又在弹指间打出八十八拳。 最后他的双手,将冷清霜如玩物般高高举起。 “嘭!!!” 再猛然摔在了地上,溅起满地的阵台剑光。 冷清霜的身下,渐渐汇聚成了血泊。 “媳妇……” 燕南姬的眼里,蓄满了热泪。 他的心脏就像是被恶魔的魔爪给活生生地撕裂,疼得他快要窒息,快要失去生息! 清域白洲的荣太后,望见自己的外孙媳妇遭受如此大劫,老脸之上,也流露出了难过的神情。 紫云婆婆看了看周围的人,道:“这位名为冷清霜的弟子,还算是不错,起码能让罗髯使出分筋错骨手来,甚好,甚好。” 十大学院的弟子瑟瑟发抖。 这他娘叫甚好? 分明就是在单方面的被虐! “看来这一战,落羽学院赢定了。” “啊,落羽学院有罗髯,神玄有晏红鸢,瑶池有左仙翎,看来我们其他学院,只能是炮灰了。” “你们说,罗髯和晏红鸢对战,谁更胜一筹?” “罗髯吧,他的力量实在是太野蛮了,偏偏还灵敏无比,简直可怕!” “……” 众人议论纷纷。 下一刻,鸦雀无声。 只见血泊里的冷清霜,再次站了起来。 她满身鲜血,就连此刻的唇齿,都在呕血。 “还是不够啊,再来!” 冷清霜咧开嘴笑,擦了擦嘴。 她只感到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在朦朦胧胧间,想起了楚月给她的人皇刀法。 或许因为她擅长双刀流的缘故,萧离和楚月都修习的很快。 她每回修习,都感觉特别的吃力。 直到现在,还止步不前。 忽然间。 冷清霜的思绪回到了东篱城,脑子里不断闪现楚月使出的两境刀法。 第一刀:破万钧。 第二刀:转乾坤。 刀法磅礴,大开大合。 轰! 罗髯攥住了冷清霜的衣襟,凑过头来。 两人的距离很近。 罗髯脸上的雷光恐怖如斯。 “小废物,你输了。” 罗髯笑着说完,把冷清霜给丢了出去。 一旦离阵,便是完败! 十大学院的弟子全都站了起来。 千行神卷前的武者人声鼎沸,激动万分。 胜负,即将见分晓! 紫云婆婆笑着看向四周。 楚月眼眶发红,双手攥到手背青筋暴起。 燕南姬脚掌踏地,欲掠出去抱住冷清霜。 “等等——” 楚月大喊:“还没输!” 无数人只当楚月是疯了。 只是当他们再看向冷清霜时,皆是难以置信地瞪圆了双目!! 目光所汇之处。 只见本该摔出阵台的冷清霜,正一只血淋漓的手,抓住了阵台的边缘。 她已是强弩之末,却还死死地抓住,不肯松开。 这顽强坚韧的不屈意志,让四下里的武者都沉默了下来。 楚月却敏锐地看向了冷清霜的腿。 鲜血往下流淌,满腿都是。 黑色的彼岸花,在血液之下,显得更加妖冶和诡异。 让楚月察觉到些许不对劲的同时,还有些似曾相识! 第1379章 瞬息万变,谁敢定乾坤? 然而,就在楚月沉思之时,一只偌大的脚掌,狠戾地踩在了冷清霜抓着阵台边沿的手背! 罗髯狠狠地挪动着脚掌。 冷清霜疼得发出了低吼声。 屠薇薇、萧离等人都恨不得将此人给大卸八块。 燕南姬满眼的热泪。 “罗髯!” 楚月暴喝出声,怒目望向了罗髯。 一道紫色光刃,闪在楚月的面前。 楚月扭头,比鹰隼还要犀利的眼睛,看向了紫云婆婆。 紫云婆婆说:“龙凤阵台,生死各安天命,既然还没输,就由不得旁人插手。叶三爷你贵为总司,该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生死各安天命啊……” 楚月低低地出声:“那便拭目以待,你我阵台一战了!” 紫云婆婆对上楚月死寂般的黑瞳,就好似凝视深渊般。 纵然她见多识广,阅人无数,此刻也不由心脏咯噔一跳,平白无故地生出了些许惶恐之情! 紫云婆婆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惧怕于一个年轻女子的眼神,不由恼怒! “啊啊啊!” 冷清霜的惨叫声,响彻在天地之间。 楚月和燕南姬都想去出手,但冷清霜吊在阵台边缘的同时,还看向了他们。 一个战士,宁愿技不如人的死去,也不愿屈辱的投降。 既为学院争光,上了龙凤阵台,就要耗尽她最后的一口气。 楚月闭上了眼睛。 燕南姬的双腿都在发软。 神玄学院,三十六煞幽冥弟子之中。 独孤兰望了眼冷清霜,说:“她还垂死挣扎做什么?真的想不通这群人,都跟叶楚月一样的极端。” “原来以为只有叶楚月一个疯子,现在才知道是一群疯子。”乔竺道。 晏红鸢两手环胸,望了眼楚月,再看向了罗髯,缓声说:“有时候,如果没有必死的决心,就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晏师姐,你该不会是觉得这个冷清霜,还能赢吧?” 乔竺诧异:“这罗髯什么实力,我们三十六煞中,也只有你能和他一较高下,她冷清霜怎么做得到?冷清霜最大的机缘,就是镇妖台的兽灵机缘,但龙凤阵台,是个人实力,除了兵器以外,类似于兽灵飞鸟,都不能出战。她冷清霜拿什么赢?” 晏红鸢淡漠不语。 独孤兰也丝毫不相信冷清霜会赢。 不仅仅是她,整个北境城的武者,都觉得冷清霜撑不住多久。 罗髯站在阵台之上,脚掌用力地扭动,想要踩碎冷清霜的手掌骨。 冷清霜这时只感到腿部火辣辣的疼。 钻心刺骨的疼痛感,很快就蔓延到了全身。 甚至还在灼烧她的元神、丹田、武根! 轰! 轰! 轰! 轰! 罗髯接连几下,抬起脚掌又往下踩去,踩在冷清霜的手掌。 万众注视之下,冷清霜的手正缓慢地松开了。 随着她的手掌不再用力,便慢慢地滑出阵台。 当滑出最后一寸,她的身体就会彻底掉出,完全失败! 已是无力回天之局。 她毫无招架之力。 “晏师姐,你看,我就说吧,她赢不了。”乔竺幸灾乐祸地说, 下一刻,变故陡生! 乔竺脸上的笑容收住,满目的惊诧。 但见即将掉出去的冷清霜,身子再次后空翻。 狂风席卷而过。 幻化为花形。 冷清霜一脚踩在风花,借力上飞直冲。 血淋漓的一双手,死抓住了阵台边沿。 冷清霜仰起头,朝龙凤飞舞的上空看。 眉宇之间的皮肤,骤然裂开。 鲜血从伤口溢出,汇成了妖冶的彼岸花。 冷清霜双手猛地使力,身子便如蛰伏的豹子扑出,竟掠回了阵台!! 她在阵台一路翻滚直到两把短刀前停下。 当她将双刀拿起,眉间一缕血光悄然涌动,自双手汇在了双刀。 但见双刀的刀柄处,是鲜血烙印的彼岸花。 诡异,美丽,而神秘。 罗髯回头望向冷清霜,身如闪电暴掠,雷腿飞踹向了冷清霜的面门。 冷清霜双刀插地,身子倒掠,长腿与罗髯的腿部猛撞过去。 “不自量力!” 罗髯冷笑一声,轻蔑地道。 两腿相撞,风云骤起,整座阵台都在颤颤然! 冷清霜的力量武体显然比不上罗髯,这么一撞,必然是要腿骨碎裂的。 但两人竟然不分上下! 冷清霜双手用力,身子后翻。 她以风云激荡之势,跃至了高空。 “破!” 冷清霜双刀挥砍,使出人皇刀法第一刀! “想破老子的雷电体,看来你还是不知悔改,还活在梦里。” 罗髯笑出了声。 只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罗髯和四周观战之人,都已反应了过来。 冷清霜不是要破掉罗髯的雷电体质,而是要…… 引雷! 埋藏在罗髯肌肉纹理深处的雷电,竟在源源不断的灌入了冷清霜的双刀之中。 刀柄的彼岸花,徐徐绽放,花蕊暗闪一团电光! 紫云婆婆脖子前倾,嘴唇微张,愕然不已地看着阵台上瞬息万变的战局! 第1380章 尔等蝼蚁,岂堪与日月争辉 楚月凝视阵台,展露出了笑颜。 是人皇刀法! 冷清霜竟在与罗髯的对战中,领悟到了人皇刀法! 而让楚月诧然的是,冷清霜的刀法、武体,好似多了一股,连她都感测不到的力量。 楚月敏锐地望向了冷清霜眉间的血色彼岸花,嗅到了一丝神秘而古老的气息! 砰砰砰! 罗髯周身电光闪烁! 雷霆震颤,发出剧烈的响动声! 罗髯大吼出声,步伐如疾风,回身一转,分筋错骨手,雷霆霹雳掌,以可怕的速度和力量呼啸而出! 但见两个呼吸间,罗髯的掌风拳劲就已打出了将近两百道。 每一道都是劈山之力! 若是寻常的成年武者,在这拳掌的轰炸之下,只怕武体内的骨头都会被生生地给砸碎了。 罗髯卯足了全身引以为傲的力量。 但是两百拳掌打下,眼前的冷清霜却纹丝不动,双手却变换的很快,竟能用布满电光的双刀,接下了两百招! 化解掉罗髯拳掌锋芒的,正是从罗髯身上引出的雷电。 也就是说。 她用罗髯的雷电之体,破了罗髯的分筋错骨手! “力量还不够啊。” 冷清霜唇齿含血,残忍一笑:“看来你是没吃饱,都已经废成了这样。” 罗髯猛地看去,眸子里倒映出了冷清霜的脸庞,尤其是眉宇之间的彼岸花。 罗髯实在是想不通,一个武星境的修炼者,是怎么从他身上引雷,又是怎么借力打力的! 就在罗髯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冷清霜的双刀,扎向了罗髯最为脆弱的双眼。 “狂妄!” 罗髯只觉得此女太小瞧他了,以为这样就能让他输。 他当即侧身躲开,打算空手夺刀,并且将储存在武根里的雷电之力,再次蕴满全身。 但意想不到的是,冷清霜刺其双眼的刀法,仅仅只是个幌子而已。 冷清霜的真正目的并非罗髯的双目,则是罗髯的双肩。 这时,罗髯来不及护住肩膀,雷电之力又没能及时覆盖到肩甲。 并且冷清霜的双刀内部还蕴有一些残余的雷电之力。 这一次,她的双刀,直接扎进了罗髯的双肩。 刀刃刺破皮肤,肌肉,在刺向骨肉之际,却遇到了岩石般的阻拦。 冷清霜眯了眯眼,大惊! 罗髯的骨头,竟是雷电骨。 强悍牢固的不仅仅是皮肉,还有这副骨头! 只要骸骨雷电不灭,罗髯就永远是不朽的战神! “小废物,这就是你的极限了吗?” 罗髯双肩被扎出了两个血窟窿,却丝毫不恼,反而畅快淋漓的笑。 紫云婆婆也泰然地说:“一副雷电骨,可比虎狼皮,想要罗髯输,比登天还难。强弩之末,终究是不堪一击,苟延残喘不了多久。” 倏地,紫云婆婆脸色大变。 “咔嚓!” 冷清霜的两把短刀不仅扎进了罗髯的肩胛骨,罗髯骸骨里面的雷电之力,正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流进了冷清霜的身体,在武根之处,绽放出了一朵雷电组成的彼岸花! 雷电以彼岸花为起始,以蛛网的形式,蔓延到了冷清霜的每一处筋脉。 强悍的雷电之力,竟修补好了冷清霜断裂的肋骨。 “啊!” 罗髯仰头怒吼。 冷清霜眼中闪过雷电之光。 奈何雷电汇体,亦会有烈火焚身的痛苦。 冷清霜想要忍受这剧烈之痛,坚持战斗! 嘭! 罗髯如猿猴仰头大吼,体内所有的气息都爆发了出来。 使肩上的双刀震了出去。 握着双刀的冷清霜虎口发麻,身体倒飞。 罗髯飞扑而出,自后方用双手死缠住冷清霜,迫使冷清霜放下刀刃。 罗髯的雷电骨虽无,但气力还在。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更何况他现在彻底暴怒。 他死死地钳制住冷清霜,打算用缠抱的方式,把冷清霜一点一点的挪着丢出阵台,再封锁阵台空间。 冷清霜快被他丢出去的时候,笑出了声音,满脸都是无畏的表情。 她右手拿着短刀,直接扎向了罗髯的手掌。 短刀穿过罗髯手掌,刺在了冷清霜的腰部。 弯月刀刃,直接贯穿了冷清霜的腹腔。 她再把短刀抽出,罗髯疼得倒吸冷气,手掌流血发颤地抬起。 就是这一瞬间的间隙,冷清霜双手用尽力道抓住了罗髯的手臂。 一个过肩摔,把罗髯从阵台给丢了出去。 嘭! 罗髯从高空砸在人群之中,武者们纷纷让开,看他在北境城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洞。 四面八方,人山人海。 但此时此刻,鸦雀无声,竟是死一般的寂。 冷清霜适才以命搏命的狠戾,仿佛还历历在目。 许久,他们的目光转向了阵台。 满身的伤痕,遮不住她一身傲骨和风华。 腰间的血窟窿,触目惊心!叫一些年纪小的女武者都不敢去看。 她身子摇摇晃晃,但站得挺拔,眉间的彼岸花,有电光一闪而过。 冷清霜笑着擦去了嘴角的血迹,鄙夷的望向了紫云婆婆和落羽学院的武者们: “就这?也妄想与我三爷齐名?尔等蝼蚁,岂堪与日月争辉?” 她笑靥如花,腰间伤口还在流血。 第1381章 叶某恭迎冷师姐得胜归来 四下静谧一片,震愕地望着在台上笑的女子。 她几乎要拼掉这条命,就为得到胜利,在这一刻,骄傲地高喊出三爷之名,壮学院之志! 战争学院所有的弟子,都已肃然起敬,无比钦佩地望着冷清霜。 楚月立在青莲宝座前,美眸内蓄满了水雾的光。 她咧开了嘴角。 “叶某恭迎冷师姐得胜归来!” 楚月往前踏出了一步,昂首挺胸,微抬下颌,发红的眼眸始终凝视冷清霜。 拳掌赫然相碰宛若惊雷,楚月颔首躬身,笑时有两行清泪自绯眸流出,泪珠被阵阵的风给吹去。 “吾等恭迎冷师姐得胜归来!” 燕南姬、萧离、秦无衣等战争学院的弟子,全都躬身抱拳,异口同声! 其他武者对此,深深地震惊。 冷清霜与叶楚月之间的情谊,仿佛超越了一切。 她们给足了彼此的尊重,竭尽所能的为对方争取荣耀。 有友如斯,江湖纵是血腥也抵不过一声笑! 还谓何求? “北境王,还不宣布结果?是对战局有异议吗?” 楚月眼眸虽有泪痕,但在看向北境王的时候,只有一片凛冬般的寒冽! 北境王怔了一会儿,这才宣布比试结果:“个人战,战争学院冷清霜对阵落羽学院罗髯,冷清霜胜!” 旋即,便得来一阵欢呼之声。 不得不说的是,个人战的头战,实在是精彩。 峰回路转,触底反弹。 乾坤扭转,绝地反击! 冷清霜以千万个不可能的绝对境况,战胜了恐怖如斯的罗髯! 这是可以载入十大学院史册的一场战斗! 鼓舞了无数的少年武者。 紫云婆婆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像棺材里的死人一样。 冷清霜体内雷电翻涌,身体透支到了枯竭的状态。 她脚步趔趄,身形摇晃的越发厉害。 登时。 楚月身轻如燕,迅速飞掠至阵台,停在冷清霜的面前。 她一低头,就能看冷清霜腰间贯穿整个腹腔甚至可以看到后面阵台剑光的血窟窿,心脏一阵一阵地缩着。 “小月儿,怎么样,师姐还争气吧?” 冷清霜的视线模糊,看不清来者。 恍惚间,只看见了一道红色的身影。 她想也没想,就知道是她的小月儿来了。 在她脚步不稳朝前栽倒的一瞬,楚月左手揽住了她的腰肢,掌心蕴满了神农之力,自腰间的血窟窿蔓延而过。 另一只手则摘掉了系在自己身上的黑色披风,朝半空划出好看的弧度,便覆盖在了冷清霜的身上。 她将冷清霜拦腰抱起,掠了回去,并将冷清霜放在了自己的青莲宝座,喂下了几枚丹药。 “小清霜,我们为你自豪。”秦无衣说。 冷清霜笑得灿烂。 燕南姬走过来,握住了冷清霜满是粘稠鲜血的手。 一言不发,默默陪伴。 身为冷清霜的未婚夫,他该笑,该得意! 楚月逐渐聚集了神农之力,汇向冷清霜,治愈冷清霜腰间的伤口。 这时,神玄学院的一道身影,戴着斗篷,见战争学院得胜咬牙切齿,然后约了同院璇玑弟子夏山去到人群之后无人的小巷口。 “叶小姐,你找我?” 夏山笑望着叶薰儿,眼角余光却都在叶楚月和冷清霜的身上。 “夏山师弟,我听说夏族擅长巫蛊之术,夏山师弟是巫蛊大师?” 叶薰儿直接开门见山,没有半分拐弯抹角。 “略知皮毛,算不得大师。”夏山摆了摆手。 “夏师弟谦虚了。” 叶薰儿阴狠地说:“夏师弟,你我都是爽快人,我就不多说废话了,你用巫蛊之术,助我夺叶楚月之魂,证明她不是北洲血脉,然后让她死于巫蛊。夏师弟应该知道,我是永定侯之子,周小侯爷未过门的妻子,到时我还是北洲慕府唯一的千金,只要你帮我完成这件事,我可以把慕府的慕军领将之位给你,还能用侯门之势,让你去王室平步青云。” 她自信满满,阴鸷的像是毒蛇。 如今母亲锒铛入狱,再无东山再起之可能。 她要靠自己的双手,闯出一个天下! 夏山则沉默了,眼神异样地看着叶薰儿。 许久许久过去。 夏山才说:“夏某与叶小姐无冤无仇,叶小姐为何把夏某当成一个傻子?” 第1382章 纵是阎罗也得让道 “你说什么?” 叶薰儿瞳眸紧缩,呼吸急促,脸色瞬间发青。 “字面意思,不难理解。” 夏山作揖:“如若叶小姐没什么事了,夏某告辞。” 叶薰儿看着夏山如躲瘟神般远去,便在小巷子口握紧了双手,眼睛红得吓人。 “娘……薰儿要怎么办……” 叶薰儿红着的眼眸,汇满了泪水。 …… 阵台旁侧。 楚月见靠在青莲宝座的冷清霜身子好了些,才放下心来了。 “下回不要逞强,我们会担心。”楚月低声说。 “为院争光的事,怎能是逞强?是我心之所向。” 冷清霜虚弱地笑了笑:“再说了,那狗东西妄想与我的小月儿相提并论,绝不能忍。” 楚月无奈地看着她,微微俯身,抬起修长的手,轻抚掉缠在冷清霜面前的沾血青丝。 她说:“落羽学院动了我的冷美人,我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那我不走,我就在这儿看着。”冷清霜说,双眼愈发的明亮。 汇进她体内的神农之力,被武根处的彼岸花尽数吞噬了去,缓和了疼痛,治愈了伤口。 此时,紫云婆婆才算是接受了不可能的事实,痛苦地闭上眼睛,挥了挥手:“把罗髯带去疗伤吧。” 落羽学院的侍卫停在被罗髯砸出的大洞,艰难地把体积庞大的罗髯给扶起。 “本座有说过,你们可以走了吗?” 一道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 侍卫们停下脚步,循声看去。 望向了那一道殷红如血的身影。 罗髯口吐鲜血,意识不清,努力地集中自己的精神,把注意力放在楚月的身上。 楚月立在青莲宝座旁,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们,缓慢地抽出了背后的护国神刀。 一刀凌空斩开,就连空气都被撕裂,砍出了半月形弧度的红色光刃,发出一声震耳发聩的爆响,才如转瞬即逝的烟花般消散于长风。 “叶总司!你这要做什么?” 紫云婆婆一声暴喝,落羽学院几十名的侍卫全都拔出了兵器,围聚在罗髯的身边。 落羽学院的弟子们,也都同仇敌忾。 “叶长老贵为一院总司,既然旗开得胜,何必还舞刀弄枪的伤了和气?岂非是小人行径,真不怕惹天下的武者笑话了去?” 紫云婆婆阴恻恻地说。 她骤然一挥手,掌心出现了紫色漩涡。 漩涡衍生出光芒。 一条锋利的锁喉链,从光芒和漩涡中掠了出来。 紫云婆婆一甩锁喉鞭,鞭缠苍穹,形成了一座囚牢。 与此同时。 战争学院的长老们都已往前走去,护住楚月。 紫苑弟子和学院弟子,亦是拔出兵器,与之对峙! 老伯公手掌一抬,慕军包围北境街。 氛围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仿若下一刻就能成为厮杀不止的战场。 楚月提刀走出人群,墨发飞舞,美眸凛冽,一袭红衣胜似火,横扫凌天北境城! “对战前既有赌注,罗髯咄咄逼人,当众说出废弃武功之壮言,如今败如丧家之犬,便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了?” 楚月嗤笑出声:“难道贵院所谓的博弈对赌,只认赢不认输,紫云长老,你说世上有这样不公平的道理吗?” “叶总司,现在咄咄逼人的是你吧,既没发血誓,也没立下字据,不过随口一说,叶总司就真的当了真?” 紫云婆婆气到脸上苍老的皮肤都在遏制不住地抖动。 罗髯此战虽败,但到底是她培养出来的弟子。 若真废了武功内力,岂不是沦为了猪狗不如的废物? 紫云婆婆身为师长般的存在,自然不会允许这等事情的出现。 “北境街上千万双眼睛看得真真切切,听得清清楚楚,他这一身修为是走是留,由不得你上官紫云来说!” 楚月空翻而出,如流星追月化作一道电光暴掠,停在了罗髯的前方。 一刀劈砍在地,大地裂痕无数。 浓烈的风炙火焰从许许多多蛛网般的裂痕里爆出。 “今日,挡本座者,死!” 她话音落,往前行。 众多侍卫和落羽弟子,竟然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紫云婆婆手掌再动,锁链囚牢,覆盖往下,欲笼罩住楚月的身影。 轰! 斜插一道气力,似奔雷之势,以摧枯拉朽之力,赫然挡住囚牢。 “慕老伯公,这就是你慕家的家风吗?就不怕慕府世世代代的忠良名声,因今日之残暴而毁于一旦?那你慕山河难辞其咎,去到九幽黄泉可还有颜面见你慕府的列祖列宗?”紫云婆婆怒不可遏,瞪向了出手的慕山河。 慕山河白发苍苍,军装着身。 他端坐在青莲宝座,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 听得此话,慕山河笑了一声。 他缓缓起身,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笑着说:“老朽若在黄泉路上走一遭,纵是阎罗也得让道,慕府列祖列宗得知慕府有女如此,有后如斯,只会含笑九泉,为此欣慰,何时轮得到你残残一老妪来指手画脚?” 第1383章 大浪淘沙风起兮,谁欲煮酒论英雄? 紫云婆婆被骂到脸色发黑。 叶薰儿从小巷子口垂头丧气的回来,就听到老伯公自豪的语气和护犊之情。 她才收拾好的情绪,就又再次的崩溃了。 在慕府当了十几年的千金小姐,外公从未护过她一次。 她以为,外公为将之人,生性如此。 而今彻彻底底的明白,是她叶薰儿不够资格! 凡是偏爱,都给了叶楚月。 叶薰儿的心底,仿若有野兽在歇斯底里的咆哮,有恶鬼在哭嚎着天道不公,欺她太甚! “慕山河,你以权欺人,你慕府目无法纪,你,你们,好得很!” 紫云婆婆怒吼出声:“只要老婆子我还活着,就绝不会允许你等欺我院弟子!” 楚月眸色微敛,狠戾之色稍纵即逝。 她高抬护国神刀,三尺巨刀正要分散开阻挡自己的人群。 侍卫和落羽弟子的后面,却出现了突兀的响动声。 楚月眯起了危险肆意的眸,冷漠如冰地望着前方。, 只见罗髯推开了侍卫和同门弟子,满身伤痕,跌跌撞撞的从人群之中走过,走到了楚月的面前。 他身材高大,如巨人般矗立在此。 立于他面前的楚月,虽然矮了一截,但气势大展,掌心护国刀有磅礴万钧之力,如君临天下的暴君,嗜血狠戾地看着罗髯。 仿佛在下一瞬,这庞然大物的罗髯,就会成为她的刀下魂。 “我罗髯一言九鼎,说话不会不算数,是我狂妄自大,技不如人。” 罗髯咳出几口血液,出声说:“跟着叶三爷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唯一让我罗髯遗憾的是,不能与叶三爷你痛快淋漓的战一场,不过,我罗髯战得痛快,战得开怀,这一战,我受益匪浅,幸甚至哉!” 说到末尾,罗髯仰头发出了笑声。 血液,从唇齿缝隙流出。 楚月紧盯着他看。 罗髯笑到累了,抬手一掌,蕴满武道之力,重重地砸在了腹腔。 掌风之下,丹田尽碎,武根全毁。 罗髯似是浑然不觉那痛感,笑望着冷清霜,染血双手,缓缓抬起,朝冷清霜抱拳,再朝向楚月。 最后,罗髯拖着流血的身体,往外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哼着不着调的古老歌谣: “大浪淘沙,风起兮;我欲乘风,上青天;再看人间,几回首;谁欲煮酒,论英雄!” 他轻轻哼,语调难听,尤其刺耳,显然是个不通音律的人。 他慢慢走,在北境主街留下了可怕的血迹。 “罗髯!” 紫云婆婆愤怒地唤他。 虽痛恨罗髯没有遵循她的意见,就废弃了武功,但是师徒一场,总归是有些情分在的。 罗髯像是听不到,往城门外走去。 如孤云闲鹤,似无根浮萍。 楚月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地放下了刀。 刀插于地。 她朝罗髯的背影,双手抱拳。 冷清霜被燕南姬扶着从青莲宝座站起,与楚月向着同样的方向,同一个人,拱起了双手。 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人,为武道痴,为武道狂。 疯子与天才,永远只有一墙之隔。 他们在这堵墙,来回地跳。 楚月抬头,冷清霜垂眸。 两人相视一眼,无声的笑了。 这一战,武者看得精彩,他们打得痛快! 楚月收刀背在脊上,脚掌踏地,掠回了青莲宝座,扶着冷清霜坐了回去。 北境王见事情告一段落,便道:“龙凤阵台,十学比试,如今继续,还请两院抽签。” 纪苍和落羽大长老君夏竹一同抽签。 学院比试的个人战,主要是每个学院弟子之间的对战。 每两院之间,都要有三场对局战。 取三局两胜制。 若前两局都是同一学院胜之,就不用继续第三局了。 北境王拿过了两支签,挥向长空。 竹签化作龙凤,翱翔于苍穹,盘旋在阵台。 龙飞凤舞,吉祥之意! “战争学院燕南姬,落羽学院季常念,请出战!” 北境王看了眼出现在龙凤之上的名字,说道。 燕南姬轻垂着眼睫,嗜血之气如火山决堤。 季常念出阵踏步,朝紫云婆婆、君夏竹抱拳:“弟子必然为落羽带来阵台胜利!” 第1384章 可以开始了吗 季常念自信满满地走出去。 按照十大学院历来的规矩,团战和个人战的弟子,应当是不相同的。 也就是说,参与了团战的弟子,不能参与个人阵。 但这有一个特殊的情况。 团战名次得了第一的弟子,也可参与个人战的抽签。 季常念因为和紫苑弟子在临渊山脉的对战之中拿下了胜利,因此一战成名。 而且让他很高兴的是,他作弊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他知和晏鸿羿知。 晏鸿羿已经死在叶楚月的刀下,就永远没人知道临渊团战背后的秘密。 “季师兄!打死他们!像在临渊山脉一样,让他们知道我们落羽的厉害!” “季师兄出手,定能凯旋!” “季师兄,……” “……” 落羽学院的弟子们振臂高呼。 季常念风风光光的掠上了阵台,笑着朝四面拱手,比那骑马过街的状元楼还要红光满面。 还没笑一会儿,就看到一道身影落在了阵台。 金光灿烂刺人眼球,正是燕南姬脖子上的大金链子。 让季常念心惊胆战的是燕南姬那一双快要杀人般的眼睛。 季常念咽了咽口水,戏谑地说:“这位就是以俗气闻名的燕公子了吧?” “可以开始了吗?” 燕南姬直接无视掉他,望向了北境王。 北境王微笑点头,龙吟凤鸣如神音。 剑光再次完全地合闭! 当完全合拢的一瞬,阵台陡然发生了变化。 咻! 燕南姬手中金扇变作血红色,飞掠出去化作七十二节利器。 季常念呼吸一窒,急忙闪避。 轰! 利器在他的面前汇聚一体,光芒闪烁间化作了血色的扇。 适才还在远方丢扇的燕南姬,掠来了他的面前,飞在半空如起飞的鹰隼,修长的手一把就抓住了血扇。 燕南姬手执血扇,犹如刀剑般劈向了季常念的面门。 季常念身子往后躲,但血扇还是在他的面门留下了一道流血的伤口,从额角到下颌都是血线! “燕公子?” 燕南姬冷笑出声:“小爷我是你几世修来的燕爷爷,来送你这孙子去死的。” 言罢,扇出,劈在季常念的大腿。 刺啦一声。 大腿衣料破裂,皮开肉绽,血液飞出。 季常念疼得倒抽冷气,还没大叫,扇子又劈在了他的腹部。 燕南姬打他,如老子打儿子,让四周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咻! 咻! 咻! …… 一连十几扇,扇扇饮血见骨。 不过转瞬之间,季常念就如断脊之犬,满身扇伤。 季常念红着眼睛在阵台抱头鼠窜。 他实在受不了,想要从阵台跳下去认输。 还没等他跳下,燕南姬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优雅地轻摇血扇,戏谑地说:“想死?你燕爷爷不同意!” 轰! 血扇丢出。 七十二节利器,贯穿了季常念的身体。 却是精准无误的错开了命脉,但能在季常念的武体留下毕生不可痊愈的伤口。 利器穿过季常念的身体,在其身后氤氲红光。 七十二节利器在红光之中汇聚成扇,燕南姬优雅掠来,修长如玉的手再次握住了扇。 燕南姬手腕轻转,合拢扇子,犹如一把匕首,从季常念的腰部刺穿丹田。 “这一届的落羽弟子,不太行。” 燕南姬抽出扇子,不染半分血,他将折扇摇开,笑着露出梨涡和小虎牙,缓缓地摇起血扇,笑得人畜无害:“一点儿都不经打,太弱,太弱了。” 落羽学院的弟子没想到季常念输的这么惨,都傻眼了。 冷清霜远远地望着盛怒的他,抿紧了红唇。 她知道。 燕南姬在为她出气。 第1385章 谋杀亲夫是犯法 “噗嗤——” 季常念浑身都是血窟窿,在阵台垂着双臂,喷洒出了一口血雾,才堪堪地摔倒在了地上。 燕南姬一脚踩在了季常念的面门。 长袖灌风,轻摇折扇。 他翩翩然与浊世玉公子,不沾染半点儿的血腥。 只有脖子上的大金链子,显得俗不可耐,与他的气质格格不入。 季常念只觉得眼前的男子是魔鬼,怕到浑身发颤,鲜血将偌大的阵台给染红了。 “记住你燕爷爷的样子,以后见到绕道走,否则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燕南姬脚掌加重了力道,直接把季常念的后脑勺给踩得深陷进了阵台地面。 众人只见悬浮在空的阵台,也随之往下沉了一点! 其脚底都是季常念口中涌出的鲜血。 在燕南姬抬腿的间隙,季常念疯狂用尽力道的往前爬,想要爬出燕南姬的桎梏。 他欲爬出阵台,情愿输掉这一战,也不想再被燕南姬给折磨了。 咔咔! 血扇飞掠,利器再出。 化作十道利器,扎在季常念的手掌,与阵台紧密相连。 “啊啊啊啊啊啊!” 季常念仰头喷血,疼得撕心裂肺,尖声大喊。 爬满红丝的眼球,仿佛都要瞬间爆裂开来。 额头、太阳穴的青筋暴起,整张脸都因痛苦而成了猪肝红。 后方,响起了轻微地脚步声。 燕南姬缓步走来,低头看了他一眼,闪过嗜血的光。 旋即,如春风正浓,笑意盎然地望向了坐于青莲宝座的冷清霜:“媳妇,你说,怎么弄他。” “别戏弄了。” 冷清霜道:“戏弄一个废物,没什么意思。” “说来也是。” 燕南姬点点头,一脚踹在了季常念的身上:“听见没,你奶奶说放你一马,你这不肖子孙可得铭记于心,感恩戴德。” 季常念口中鲜血犹如泉涌,汩汩地往外流,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没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燕南姬则挥动长臂,武道气力呼啸而出。 扎在季常念双掌的利器,全都拔出。 这次,利器带出了血如泉涌。 鲜血洒在了长空,形成了一行字。 一众武者都已目瞪口呆,俱是震惊。 冷清霜眸光闪了闪,红唇微张。 只见阵台半空上的血字,烙印在众人的视野中: “冷师妹,你愿意成为燕某人的妻子吗?” 冷清霜怔了会儿,笑出了声,眼中却闪烁着泪花。 此前,他们的婚礼因事而中止。 如今燕南姬趁着尚未成亲,正式隆重的朝她求婚。 他变戏法似得自袖口掏出一朵黄金花,自阵台递向冷清霜:“媳妇,你能跟我一起成为富甲一方的金山坐拥者吗?” 成为这世上最有钱的暴发户。 季常念的身体在血中痉挛了一下。 昏昏沉沉中,他严重怀疑,燕南姬之所以会选在此时求婚,便是因为,若求婚成功,饶他一命。 若是失败告终,要了他这条命,来祭奠这两人死去的爱情。 季常念痛不欲生,苦不堪言,但连垂死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远处。 冷清霜扯了扯唇,轻吸了吸通红的鼻子。 她想要站起来。 楚月及时地扶住了她。 “我能,我愿意,我可以。” 冷清霜一连三声皆是肯定,语气之下是她深藏许久的爱意。 燕南姬喜上眉梢,心花怒放。 高兴地把季常念踹出了阵台,就掠回青莲宝座前。 合拢的血扇挑起冷清霜的下颌,他则低头轻吻冷清霜染血的唇。 “刷”的一声。 一把摇开的血金渐染色的折扇,挡在了两人的脸庞,隔绝掉了众人的视线。 最先被隔绝的,是近距离的楚月。 楚月黑着脸地望着突然打开的折扇,嘴角猛地抽搐。 师兄。 你礼貌吗? 不过楚月也算识趣,燕南姬难得一亲芳泽,她便默默拉开了距离,寻思着自家抱枕也该归来了。 折扇隔开了视野。 燕南姬舔舐掉女子唇齿间的血液,轻咬了咬冷清霜柔软的下唇,眸色幽暗藏火地凝视着冷清霜。 他用只有彼此方能听见的声音说:“冷清霜,以后不能吓我了,我经不起吓,吓死了我你可就是谋杀亲夫,要坐牢的。” 他分明愤然沉痛,但说出来却是倔强委屈。 如受了伤的小媳妇般。 冷清霜紧抿着唇,笑望着他,而后点了点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听你的。” 燕南姬脸色大变,如遭五雷轰顶。 在媳妇眼里,他燕某人是鸡和狗? 一瞬间,燕南姬的天塌了。 若冷清霜得知燕南姬心中所想,只怕要吐血十斤。 第1386章 五年河东,五年河西 燕南姬无精打采好半晌,转念自己就释怀疏通了。 鸡啊狗啊又怎样呢。 有媳妇的他,总归比那秦家的牛兄要风光得意马蹄疾! 想至此,燕南姬开怀不已,看得冷清霜一愣一愣的,不知这厮的脑子里装了多少水。 …… 楚月背着刀,望见冷清霜和燕南姬两人的感情越发升温,倒也欣喜。 旋即看向了阵台。 落羽学院的侍卫把被打残了的季常念给架着走了下去。 剑光闪烁,龙凤报喜。 北境王起身宣布比试结果:“个人战三局两胜制,落羽学院对阵战争学院,输两局,战争学院胜之,可坐王位!” 两大学院的对战,算是这次北境比试个人战的首战。 学院胜负知晓,乾坤已定,阵台剑光和龙凤之意,就会出现王座! 王座,是个人战的冠军学院所得。 北境王道:“叶总司,你贵为学院总司,烦请移步坐上王座,再开启接下来的比试。” 个人战,算是王座争夺战。 接下来的学院比试,依旧是抽签和三局两胜制。 失败者的落羽学院会和其他学院对战。 其他学院只有战胜落羽学院,才能挑战坐上王座的战争学院。 若连落羽学院都打不过,只能彻底失去王座,并且开始排名! 第一王座和冠军学院的战斗比试,由此拉开。 众人看着被抬走的季常念,心惊胆战: “战争学院的弟子实力,竟如此之强,太可怕了。” “这哪里是比试啊,分明是单方面的屠杀,季师兄怎能如此弱鸡?” “……” 却说神玄学院的区域。 楼掌教使、宋青山院长和陆琼元老同聚一起。 楼掌教使望着意气风发的冷清霜、燕南姬,心里一阵头疼。 “这些原都是我神玄的弟子啊……” 楼掌教肉疼不已。 若不是听信了慕笙的鬼话,也不至于失去这么些个优秀的弟子。 他若早知道叶楚月是北洲慕府的千金,更不会割爱了。 但现如今,神玄学院培养出来的弟子,竟在为战争学院卖命。 这场属于战争学院的胜利,原是属于神玄的! 楼掌教心里再是不甘,也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下去了。 “掌教大人。” 一道娇娇的声音响起。 楼掌教侧目看去,来者正是叶薰儿。 “你可以帮帮我娘亲她吗?只要你肯帮她,决定不会让你吃亏的。”叶薰儿着急地说。 楼掌教闭上眼睛,都不想看去叶薰儿一眼。 若非慕笙和王室有关系,又和他有过露水情缘,方才事事都遵循慕笙的意见,怎知差点儿毁了神玄学院。 想至此,楼掌教就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自己瞎了眼,不长脑子,听了一夜的枕边风就失了大局,对这叶薰儿更是讨厌得很,也不知是慕笙跟哪个野男人弄出来的种。 楼掌教的贴身侍卫看懂他的神色,便走过去拉开了叶薰儿。 “叶弟子,比试关键时刻,请不要让掌教使分心。” 侍卫冷声喝道,眼神、语气都毫无温情。 叶薰儿红着眼躲开,双手拉住了楼掌教的衣袖:“楼掌教,你最疼薰儿和娘亲了,求你了,你……” 楼掌教迅速睁开了犀利的眼睛,掌心用力,猛地甩去,直把叶薰儿给摔在了地上。 这一声动静,惊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叶薰儿目无法纪,扰乱秩序,以下犯上,不知所谓,革去参与北境比试的资格。” 要不是顾忌永定侯和周御,楼掌教真想把这胸大无脑的女弟子给赶出学院,看得比苍蝇还要厌烦。 “叶弟子,请吧。”侍卫面无表情。 叶薰儿狼狈地摔倒在地,膝盖磕破了血,头上的发钗掉了下来,青丝凌乱披散,落魄的如风尘女。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变脸的楼掌教,想不通为何会这样,明明以前很喜欢她。 就连娘亲都说过,万事都可找楼掌教。 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她什么都不是了。 叶薰儿想不通的同时,突地朝高处看去。 身着红衣的少女,坐在了第一宝座的位置。 风光万丈,辉煌璀璨。 一抬眸,便可傲视群雄。 与叶薰儿,一个天,一个地。 如同五年前,叶薰儿是高高在上的璇玑大师姐,她不过是跪在雷雨夜的劣迹弟子。 五年河东,五年河西。 时过境迁,她们已是天壤之别。 第1387章 昔日败将瑶池仙 是叶楚月!!!! 叶薰儿内心的魔鬼灵魂深处喊到声嘶力竭。 叶楚月抢走了她的所有,害得她沦落至此! 既生叶楚月,何生她叶薰儿。 上天怎能如此不公,如此无珠! 叶薰儿哭哭啼啼的被人带走,其他人看着她,就像看一个笑话。 曾经追捧着她的师弟师妹,满眼的不屑。 其他学院的弟子,也都指指点点。 四周汇聚在北境街的武者,更是讥诮鄙夷,如看一个跳梁小丑般。 最让叶薰儿难受的是,自始至终,叶楚月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最恨的,就是叶楚月对于她的无视,深深地刺痛她的自尊。 楚月优雅落座第一王座,懒倦地交叠起修长的腿,眸色淡漠地扫过了四周。 北境王道:“叶总司,比试可要此时继续?贵院暂时身为冠军学院,需要接受挑战,只有坚守到了最后,才能拿下个人战的胜利。” “嗯,开始吧。” 楚月淡淡地道,不慌不乱,毫无胆怯之色。 北境王汗颜。 怎么整的这姑娘跟个皇帝似得? 而他像是皇帝身边卑躬屈膝的老太监? 北境王看了看瑶池仙子的身影,特地挺拔起了身姿,继续用抽签来决定学院对战。 龙凤嘶鸣。 北境王道:“请落羽学院、天华学院出战!” 落羽学院虽折损了罗髯、季常念两员大将,但还是有所实力和底蕴的。 在与天华学院的对战中,险胜了天华。 紫云婆婆脸色黑的冒烟。 君夏竹说:“紫云婆婆,落羽学院能在个人战拿个第二也好,之前团战是落羽学院胜了,到时候长老战若能战胜战争学院,那整个比试的榜首,还是我们落羽学院的,而且紫云婆婆你曾是神脉九洲的人,实力深不可测,岂是那群半吊子长老能够媲美的。” 紫云婆婆听着君夏竹拍了半天的马屁,心情才算好了些,脸色也没适才那么难看了。 君夏竹那点子的墨水,都绞尽脑汁的用在拍马屁上。 毕竟,秦无衣揭穿了他过去的罪恶,已经颜面扫地。 如今是为了稳住学院弟子,才继续让他担任落羽大长老。 等比试结束,他第一个要被叶楚月开刀。 故此,他只盼望紫云婆婆能用过去积攒的强大人脉,保住他长老一职。 紫云婆婆拿着帕子,沾了沾口水,再仔细地擦拭自己的兵器锁魂链。 “年轻人,什么都不是。” 紫云婆婆说:“个人战让他们一局又何妨?该是老身的,谁都没本事能拿走,一个小丫头片子,骗骗那些个没脑子的男人也就罢了,老身,是不会让她得意的。” 慕山河既然这么护犊子,那她便叶楚月在阵台比季常念还要惨烈,看慕山河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解散男宠之仇,不共戴天! 紫云婆婆闷哼了一声,又沾了一下口水,继续擦拭锁魂链。 一下午的时间,落羽学院都在跟其他的学院对战,并且拿到胜利。 傍晚,落羽学院只剩下瑶池、神玄两大学院没战了。 北境王抽签过后,高声道:“落羽学院白海蓝,瑶池学院左仙翎,请出战龙凤阵台!” 白海蓝正担心师兄季常念,听到北境王的声音,便拿着长鞭掠上了阵台。 瑶池学院。 瑶池仙子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别把人打死了。” “那就……半死好了。” 左仙翎看了眼楚月,划过一丝狠色,旋即扭了扭脖子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方才暴掠至阵台。 楚月微抿红唇,若有所思,旋即勾起了邪气玩味的笑,戏谑地看向了昔日的手下败将瑶池仙子! 第1388章 护国神刀的春日 咻! 左仙翎自半空划过一道弧度,双足落定于阵台之上。 阵台剑光合拢的刹那,比试即刻开始。 落羽学院的白海蓝望着她,咽了咽口水,随即一鼓作气,甩出了长鞭。 鞭尾发出一声平地惊雷的爆响,携万钧之力砸向了左仙翎。 左仙翎勾唇一笑,失望地摇摇头:“雕虫小技。” 言罢,她陡然伸出了手,精准无误地抓住鞭尾。 掌心蕴满的气力,直接将鞭子给震碎。 而后她如掠出山崖的豹子般往前狂奔,手掌砸地,身子翻起。 横空一记鞭腿生生地砸在了白海蓝的侧脑。 白海蓝口吐鲜血,登时便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了阵台。 楚月垂眸望了眼一招都打不过的白海蓝,再看了看左仙翎。 左仙翎平稳地停在阵台,拍了拍双手的灰,走至边沿往下看去:“对付你,连兵器都用不到。” 而后,左仙翎又与落羽学院的一名男弟子对战,依旧是一招之内让对方输掉了比试。 紫云婆婆气得脸色铁青。 原以为能混一个第二的位置,没想到连第三都是奢侈。 一群只知丢脸的货色! 紫云婆婆咬牙切齿,看也不看摔得爬不起来的白海蓝,只希望长老战早早到来,不用再在北境丢失颜面了。 如此一战,接下来便是战争、神玄以及瑶池三大学院的夺冠之战了。 战斗结束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要快。 若放在历届十大学院的比试,光是个人战的比试,起码要半个月才行。 这般看来,最多两天就能开启长老战。 楚月欣赏着紫云婆婆难看万分的脸色,忽而察觉到护国神刀有些颤动。 她拧了拧眉,回头看了眼刀柄处,眸底出现了疑惑之色。 神农空间,被轩辕修当围巾一样戴着的破布如及时雨般解释道:“月子丫头,这刀在问你,屠杀剑怎么还没来。” 楚月:“……”这年头,连剑都要有对象了吗? 她纤长冷白的玉指轻摸了摸下巴,如老父亲护女心切般,开始提防抱枕的那把剑了。 不过更让楚月疑惑的是,破布到底是什么来头。 自古而谈,人有元神,器有灵元。 经过千万年时间的沉淀和上天、武道赐予的机缘,兵器方才能凝聚出灵元之神,便可以像人族武者那般思考。 但很显然,她的护国神刀没有灵元,破布却能读懂护国神刀的意思。 楚月思考之际,左仙翎北境王已然开口:“瑶池学院战胜了落羽,便可挑战王座,出列与战争学院一较高下,本王这便为两院弟子抽签!” 北境王抬手拿签化龙凤,“战争学院薛城,瑶池学院左仙翎,请出战!” 薛城身着红袍,轻摇折扇,脸上总是带着笑意,一双含情桃花眸,看谁都像是倾慕。 沈清风听到薛城的名字,却是心口咯噔猛跳,忍住关心薛城的冲动。 要知道,左仙翎是个远近闻名的狠角色,亦是瑶池学院最能拿得出手的弟子。 左仙翎鲜少参与考核、比试、对战以及历练,日后准备为瑶池宫卖命。 之所以会一改反常来到北境参与比试,就是为了对付楚月,报当初浮屠铁矿的仇。 左仙翎对战落羽弟子,都是一招之内解决。 而且那些落羽弟子的实力,丝毫不比薛城低。 楚月这群人之中,唯有他、薛城以及林囚几人的实力垫底! “沈兄都不关心一下薛某的吗?” 薛城笑意盈盈地望着沈清风。 仔细看去,薛城的笑意深处,掩着一抹哀伤。 “沈兄的心,当真是石头做的。” 薛城满不在乎的笑,将折扇放在了沈清风的手中:“替薛某保管一下。” 他伸了个懒腰,朝楚月作了作揖,才迈步走向了阵台。 楚月抿紧唇,眼底划过了忧色。 薛城只怕不是左仙翎的对手。 剑光合闭,对战开启。 左仙翎嘲讽地望着他:“战争学院是瞧不起谁,推一个刚到武星境的人来?” 她乃武玄大圆满期,半步武尊境。 薛城不过是初段武星! 按理来说,薛城的修炼速度已经不算慢了。 甚至可以说自从跟着楚月后,他的修炼突飞猛进。 只是放在左仙翎的面前,却是不值一提。 第1389章 天生当走狗的好料 “既是比试,左姑娘又何须多说废话呢?” 薛城勾唇一笑,怡然自得。 如有把酒临风的闲情雅致,把左仙翎气得够呛。 左仙翎冷哼了声,“对付别人,只要一招,对付你,我看在叶总司的面子,给你百招的时间!这百招之内,但凡你能把我逼到拔出兵器,对于叶总司的尊重,都算是你赢。” “薛某,奉陪到底!!” 薛城满眼的认真和严肃。 比试之事,非同小可。 前有冷清霜殊死搏斗,他更不能让楚月失了面子。 只是左仙翎确实是个劲敌。 萧离站在楚月身旁,说道:“左仙翎,自小与狼同伍,据说她曾出生于修罗地界的猎户人家,父亲外出打猎,被狼啃咬而死,母亲跟人跑了,为了减轻负担,不被诟病,就跟野男人跑的时候,把她丢到了狼人谷。” 狼人谷,是兽人一族的狼人密集之地。 进入狼人谷的武者,多半是沦为狼人的食物了。 但左仙翎是个特例,她与狼人在一起,以为自己也是狼人。 直到那年被瑶池宫的宫主带走,养在了瑶池宫。 “她很强。”萧离眯起了眼睛。 “如果是你,有几成胜算。”楚月问。 “四成。” 楚月敛眸沉思。 就连萧离也仅仅只有四成胜算,薛城只怕是凶多吉少。 楚月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地看了眼沈清风。 沈清风的眼里写满了担忧,袖袍下的双手紧紧地攥着。 萧离与她一同看了过去,拧紧了眉:“沈清风和薛小侯爷似乎走得很近,近的很诡异。” “同为长安人,年龄又相仿,又是同性武者,近点也无可厚非。”楚月回。 “嗷。” 萧离点点头:“我还以为他们要三年抱俩。” 楚月:“……”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这时,左仙翎的声音骤然响起。 “看好了,第一招!” 左仙翎如法炮制,双掌撑地,鞭腿横扫薛城。 薛城似乎有所准备,快速移动,躲掉鞭腿。 但左仙翎移形换影,打出的鞭腿只是虚晃一招。 那双柔韧度极好的腿,以极致的弯曲,脚掌踩回地面,腰身微弓挺起。 她右手打出,一掌打在了薛城的面颊。 左仙翎咧开嘴笑:“真差劲,要不是跟着叶总司,沾了女人的光,你只怕都上不了阵台吧。” 左仙翎的话字字珠玑,刺痛了薛城的心。 事实的确如此。 不是叶楚月,他连来北境的资格都没有,只怕还是神玄学院的普通弟子,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 “能沾叶总司的福,是薛某的荣幸。” 薛城脸颊红肿,咬牙说道。 楚月眸色微微凝住,心头淌过复杂之色。 仿佛不论何时何地,这群人都会义无反顾的维护她。 与她有关的事,便能比天还大。 楚月紧咬着牙,压下翻江倒海的暴戾情绪。 “左仙翎是故意的。” 屠薇薇咬牙:“世有武德,打人不打脸,是不成文的规矩,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但她左仙翎不讲武德,故意打薛城的脸,也想打楚楚的脸,其心可诛!” 萧离眯起了眼睛,手抬起,放在刀柄上。 夜罂站在王座旁边擦拭着血色的斧头。 都在为薛城打抱不平,但也都只能旁观。 “啪!” 又一巴掌,突兀地打在薛城的脸上。 “你真是一块天生当走狗的好料,感情是光宗耀祖了咯?” 左仙翎笑得无害。 转瞬出手,再一巴掌打在了薛城的脸颊。 她幽幽地说:“第——三——招!” 第1390章 一日败将,终生败将 “啪!” “啪!” “啪!” “啪!” “……” 武道气力呼啸而过的阵台,只出现了响亮的巴掌声。 左仙翎以压制性的实力,接连打了三十掌。 每一掌,都正中薛城的脸庞。 打得还很对称。 薛城的脸颊已经红到渗透出了血迹。 鲜血往外流出,嘴角也在往外溢血。 “这样,好像很无趣。” 左仙翎摸了摸鼻子,眼睛赫然一亮:“不如这样吧。” 下一刻,左仙翎五指如抓,朝薛城的衣裳抓去。 指尖堪比锐器,抓破了红衣。 随后十几下,将外袍抓破了。 末了。 左仙翎一手剥掉了薛城的外衣,扯开薛城的里衣。 里衣再掉。 薛城赤着上身和腿,只剩下遮挡重要处的一层薄料。 他头一次,感到了无能为力的痛苦。 薛城充血地眼睛,甚至都不敢去看沈清风。 他低着头,恨自己是个废物。 他跟在楚月身边呼风唤雨,就连虚空都能战胜。 如今没有楚月帮助,才知自己什么都不是。 还以为已经成长惊人,不曾想在武道的世界,不堪如蝼蚁。 弱者,只能被人狠狠地羞辱,践踏,连最起码的人格都没有。 若说罗髯与冷清霜的对战,是残暴与血腥,那左仙翎就是把薛城的精神击溃。 用一百招,让薛城精神崩溃。 如此下去,最后不管结果如何,都会留下巨大的阴影,犹如跗骨的病根,伴随薛城一生。 薛城瞪着眼睛,颤颤巍巍地侧过头,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沈清风。 他原还不敢和沈清风对视,突然悲凉的发现,沈清风甚至都不看自己一眼。 薛城不知是喜是悲,突地仰头笑出了声。 “身材倒是不错,只不过看起来卑贱,像是个千人骑万人踏的脏东西,你看起来都不像是个男人了,更像一条狗,不过也对,符合你走狗之名。” 左仙翎笑出了声,嘲讽的言语堪比刀枪剑戟。 她与青莲宝座之上的瑶池仙子对视了一眼。 瑶池仙子戴着紫色的轻薄面纱,露出的澄澈美眸,满意地与其对视,赞赏地点了点头。 左仙翎伸出了手,放在薛城的最后一丝衣料上。 若是被摘掉,薛城就当真是一丝不挂了。 要在千万人的面前,丢了男人的尊严。 世上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如此。 薛城咬着牙想要挣扎再战,但压根不是左仙翎的对手。 左仙翎分明能一招解决他,偏偏要百招羞辱他。 之前被左仙翎打败的白海蓝两名弟子,见此情形,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心内涌起了后怕之情。 如若左仙翎用这样的方式折磨羞辱他们,以后还怎么做人,在十大学院如何立足? 左仙翎即将把薛城的最后一块衣料摘掉时,年轻的少女们用手遮住了眼睛,从指缝中看去。 成年的男武者们,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嘲笑声。 像是一场狂欢。 比罗髯的残暴,还让他们兴奋。 薛城挣扎无果,闭上了眼睛,苍凉的笑了笑。 轰! 一道刀光,斜插劈来。 刀刃之光直接穿过了龙凤呈祥和阵台剑光,直接朝左仙翎的面门砸了过去。 左仙翎感受强悍的刀风,不再对付薛城,侧身翻滚,闪避了这一刀。 随即,她瞳眸骤缩,看向了王座前的少女。 楚月手执护国神刀,冷视着她。 “叶总司!” 瑶池仙子站了起来:“两院弟子阵台比试,你贵为长老、总司,身兼两职,怎可视阵台规矩为无物,打乱阵台比试,岂非儿戏?” “看来你也算是带了个脑子来。” 楚月斜睨着她:“不然本座还以为你既没脸见人,还没把脑子给带来。既说是比试,那自当正儿八经的比试,龙凤阵台是神圣之物,在龙凤阵台比试的武者,都是要出去顶天立地的,龙凤阵台是筛选出实力强大的武者,而不是你羞辱人的工具!当初在北玄城,你便是我的手下败将,如今便以为用这旁门左道的羞辱之法,就能自我安慰强行挽回你丢失掉的一点儿颜面?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垃圾做法罢了,一日是败将,终生是败将,我既能胜你一次,就能强你一世,大可拭目以待,看是何人笑到最后!” “薛城,回来,这一局,算是本座大发慈悲赏给她们了。” 楚月冷笑一声,骤然挥刀指地,剧烈声音响起的刹那,她抬起下颌,朗声高喝。 第1391章 胜败乃兵家常事 众人望向阵台和尚未散去的刀锋之光,心绪复杂得很。 分明是如丧家犬的完败,从叶总司的嘴里说出来,却比得胜还要有气势。 薛城望了眼楚月,从阵台跃出。 他才停下,秦铁牛就把储物袋的披风取出,盖在了薛城的身上。 秦铁牛气急败坏:“左仙翎怎么能这样,我们男人的名节何其重要,简直欺人太甚,不讲武德!” 薛城扯了扯唇,完全地笑不出来。 他双手轻拢着披风,走到楚月的面前,内疚地低下头:“阿月,对不起,我无能。” 冷清霜殊死奋斗,以命搏命,能够拿回一场胜利。 他不能。 他只能被羞辱,被欺凌,被告知残酷的现实。 现实就是,没有阿月,他什么都不是。 楚月收刀望他,什么话都不说,却抬起了双手,微低垂着睫翼,朝薛城拱起了双手。 萧离、屠薇薇等人,全都拱手。 半晌。 楚月抬眸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的得失和胜败,决定不了什么,你我之间,并肩作战这么久,何须说这见外的话?” 十大学院个人战历来的比试规则,除了真材实料的火拼以外,还要有运。 运亦是实力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更是强者一生中的机缘造化。 如此,个人战的各院参战弟子,抽签的数量很多,实力也参差不一。 正因抽签也是运的一部分,签未出时,谁也不知自己的对手是谁,是强还是弱。 而这也是武者必须要经历的风雨和挑战。 武者行走在世,修炼一途,从来都没有准确的敌人,只有未知的危险。 学院弟子,除了各项天赋和修为力量以外,还要有随机应变,应付强敌的准备。 只不过各院派来的弟子,都会尽量在比试规则之中,择取出实力最高者。 但战争学院是个特例。 战争学院往年都是抓阄,对胜负也毫不在意,只想着重在参与。 今年择取弟子实行的不是抓阄,而是投票制。 薛城、冷清霜这些跟着楚月从神玄来的弟子,票数则是最高。 他们不仅仅是为学院而战,更是为楚月。 他们知楚月举步维艰,是众矢之的,就更不能随意输掉比试。 而且龙凤阵台的比试,从不能在战斗前放弃。 只是谁也没想到,杀人不过是头点地,左仙翎从最开始就是抱着羞辱之意来的,矛头对准了楚月的人。 薛城眼睛红得很,咽喉酸涩地也道不出话来。 他低头抱拳,眼睛直盯着鞋尖看,忽然想看一看家中种植的菩提树了。 楚月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的安慰尽在无言中。 “江公!” 瑶池仙子面朝稷下学宫江城子,怒道:“叶总司在其位不谋其职,甚至还滥用职权,干涉弟子比试。” 楚月冷笑一声,戏谑地道:“鸿蒙仙帝曾云,武道之间,只可探索最高文明,比试是为了促进武者的进步,挖掘出真正的宝石,而非羞辱名节!罗髯、冷师姐一战,本座未曾干涉,只因是武者之战,事实也证明,冷师姐在这场战斗得到了进步,罗髯因此受益匪浅。” 说至此处,楚月抬手一指,指向了阵台上的左仙翎。 “她左仙翎是何居心,你难道心里没点数吗?” 楚月嗤笑。 随即面向江城子,双手抱拳:“江公,总司之职,是管理一院弟子的北境之行,也是保护一院弟子。阵台有失礼之处,晚辈身为总司,理当站出来说公道话,做公道事,而非让别有用心之人,毁人名节。其心可诛!” “什么羞辱名节,可笑至极。” 瑶池仙子说:“他一个男人,要什么名节,又不是女子。” “此言差矣。” 楚月道:“武道面前,武者平等,男女平等,没人可以定义世上的女子该是闺中绣花,还是金戈铁马,同样的,也没人可以随随便便去定义一个男子就不该有名节。” 一些男武者,对此颇有共鸣。 秦铁牛看了眼薛城,安慰道:“同是天涯沦落人,薛兄,你今日之委屈,牛弟我深有感触,以后你的名节,就让牛弟来保护。” “叶总司所为,确实是情理之中。” 江城子道:“左仙翎弟子,稍欠武德,做出失礼之举,念在初犯,便只告诫一次,若是再犯,便从比试弟子之中革出,以儆效尤!” “是。” 左仙翎低下了头。 第1392章 长安的好儿郎 江城子出言过后,便没人再有异议。 比试,还得继续。 楚月担心地望向被扶着坐下的薛城,抿紧了殷红的唇。 薛城的性子,一向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此次之事,对他的打击很大。 秦铁牛倒是时刻关心着薛城,许是因为不久前他被百里明嫣给糟蹋了清白男儿身。 沈清风见他们二人挨得如此之近,攥紧了手,始终一言不发。 他垂着头,看了看手中的一卷族谱,微闭上了眼睛。 秦铁牛说:“沈兄,平日里你与薛兄关系最好,过来纾解一下薛兄。” “比试将要开始,不要乱走动为好。”沈清风淡漠地道。 薛城坐在青莲宝座,看着远方的轮廓,忽而觉得像是故乡的长安城。 “牛兄。” 他微笑着说。 “牛在。”秦铁牛伤心得很。 薛城道:“薛某有点儿想家了。” 秦铁牛满头雾水,不知所云,只拍着胸脯保证道:“以后跟着牛弟去逍遥城吃香的喝辣的,逍遥城就是你的家。” 薛城始终笑着。 这时,北境王的再次抽签。 “战争学院萧离,瑶池学院左仙翎,请出战!” 北境王的声音骤然响起。 萧离擦拭刀刃的动作停住,抬起了头。 碎发轻遮住了一双黑曜石般的眸。 暗藏着比刀剑还要锐利的锋芒。 她望着走上阵台的左仙翎,轻勾了嘴角:“小月姐姐,阿离也要有失武德一次了。” “安心去,背后交给我。”楚月说道。 萧离咧开嘴一笑,把刀放回了背上的刀鞘。 楚月微抬起了下颌,厉色布满眸底。 萧离并没有急着去阵台,而是走到了薛城的面前。 “你是长安的好儿郎,叶三爷的人,世间万般事,万般人,难不倒你。” 说完,萧离身如流光,掠向了阵台,停在左仙翎的面前。 “你希望我几招之内解决掉你?” 左仙翎地问。 “那便百招吧。” 萧离淡淡地说。 “如你所愿!” 左仙翎眸色骤狠,始终是连兵器都不出。 一记鞭腿,重重地砸向了萧离的侧脑。 萧离毫不犹豫的拔出了破妖刀,刀刃被擦得锃亮,对准了左仙翎。 左仙翎及时收腿,并且半空变换步伐,两脚踹向了萧离的庙门。 萧离瞬间拉开了距离,闪避到边沿。 左仙翎此人愈战愈勇,得到一点儿机会,就会疯狂地扑杀! 她残忍地笑出声,像狼一样扑向了萧离。 萧离脚掌踩地,双手握刀,虚晃一招腰斩左仙翎。 对方略微躲避,萧离当机立断,刀锋再起,直接劈在了左仙翎的肩膀。 咔嚓! 刀刃往下,岔裂肩胛骨。 萧离眸色漠然,低低地说:“刚才忘了说了,如果对方不带兵器的话,便是七成胜算。” 楚月听见萧离的话,微微一笑,但眼底深处还是担忧。 纵然她自己上战场,九死一生亦无悔,粉身碎骨也不惧。 但看见她极力想要守护的这些人受伤流血,便很不是滋味! “可以。” 左仙翎左侧的肩胛骨被破妖刀插裂,但她丝毫都不在意,反倒是多了一抹狂热:“小小的长安人,能让我拔出兵器,不错。不过,也该结束了。” 左仙翎直接伸出了手,抓住破妖刀的刀刃,任由刃片割裂自己的手掌。 鲜血流淌过臂膀,左仙翎沐浴鲜血,如狼人对月般的兴奋。 萧离看着左仙翎的手,眯紧了眼睛。 好强的劲道! 左仙翎竟然抓着刀刃,拔出了破妖刀! 旋即,便见左仙翎抽出一杆银色长枪,疯狂地打向了萧离,速度快到几乎捕捉不了。 她爆发出了最高的实力,已经没有耐心玩下去,只想尽快结束这无聊透顶的对局。 萧离拿刀艰难的防守。 守着守着,便退到了擂台的边沿。 第1393章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武道一途,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萧离现如今是大圆满期的武星境,与左仙翎之间还是有所差距。 好在萧离是名副其实的刀王,方才有一战的能力。 战争学院的弟子们,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她双足站在阵台的边沿,不停地应对左仙翎的银枪。 那摇摇欲坠的模样,仿佛随时都会掉到阵台的下面去。 但每当她快要掉下去的时候,都能稳住步伐,足踩边沿,在长空对战。 瑶池学院的弟子们都站了起来,鼓舞着左仙翎:“左师姐对付一个区区武星境的人,岂非大材小用,话说战争学院是没人了吗,看不起谁啊。” “这次战争学院个人战出阵的人,都是神玄原来不要的弟子吧。” “如此废物,难怪神玄不要。左仙翎,像痛打落水狗一样痛打他们!” “你他娘说谁是落水狗?”突兀的声音响起,秦铁牛撸起袖子冲向了瑶池学院的队伍,霍霍拳头就干了上去。 只是才威武一下,就打不过了,急着搬救兵:“燕兄,快来,他们人多欺负人少。” 燕南姬虽一脸无奈,但还是在安抚好冷清霜后,就赶了过去。 轰! 狂风呼啸,光芒涌动。 神圣之音响起的刹那,无数人俱是看向了龙凤阵台。 但见踩在边沿的萧离,浑身冒着耀眼的星芒光。 九道星芒,过三魂。 九九归一,定武基! 此乃…… 武玄境! 突破之际,天地之间即将散去的星芒元气,汇入了破妖刀中。 “到我了。” 萧离说完,刀展金光,一刀斩向左仙翎。 左仙翎银枪抵挡。 下一刻,刀枪分开。 星光刺人眼球,左仙翎一时之间眼前恍惚。 也就在这时,萧离一刀自左仙翎的胸膛,往下挑。 刀尖将衣裳从衣襟到腹部,全数裂开。 只挂着些许堪堪薄料。 左仙翎感知到腹部微凉,低头看去,才知萧离要做什么。 “这一刀,叫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萧离侧身一刀,横劈而去。 一刀自璀璨的星芒破出,斩在左仙翎的大腿,深可见骨,血液外流。 “这一刀,叫痛打落水狗!乐不亦乎!” 萧离趁星芒迷人眼,破妖刀不断逼去。 一刀,裂开左臂衣裳。 二刀,挑起右侧袖衫。 弹指一刹那,星光完全散去之际,众人再看阵台,只看到左仙翎衣衫不整,狼狈又落魄。 萧离的刀,还在挑向衣物。 瑶池仙子和瑶池院长及其长老们都已经坐不住了,全都使用出气力,打向阵台。 轰! 轰! 楚月一手护国神刀,锋芒九转,护其阵台。 纪苍、秦无衣、七长老等人,纷纷各显本事。 瑶池仙子瞪目:“叶总司,这就是你说的武德?” “谁告诉你,我们要讲武德了?” 楚月咧开嘴灿烂地笑:“这一战,我们不讲武德,欲辱人者,人恒辱之,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你——” 瑶池仙子恼羞成怒。 谁也没想到,萧离会利用突破之光和武玄之力来反败为胜! 毕竟正常情况下,正常的武者,谁他娘的会在阵台突破,。 哪个不是小心翼翼,有左右护法,恨不得去那世外山洞,待个一年半载。 这萧离倒是好,跟她那主子一个德性,非是不走寻常路。 瑶池仙子不管其他,想要掠上阵台。 赫然间,红衣如火拦在身前。 楚月执护国刀,微挑眉梢,神情露出几分妖冶自在,戏谑地看着怒不可遏地望着瑶池仙子:“想上阵台,你问过本座的刀了吗?” 瑶池仙子扭头看向江城子:“江公,还请你为左弟子做主。” 怎曾想,江城子闭上了眼睛,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 他可不想在这北境城晚节不保。 阵台之上,左仙翎手足无措,失了方才的嚣张狂妄,乱了阵脚,双手丢了兵器,护在前侧。 世上武者,有几人能在衣不蔽体的情况下继续对战。 萧离跃至半空,双手高举一刀斩在其右侧肩胛,同时脚掌落地,一记鞭腿将她扫出了阵台。 第1394章 我的小离,长大了 众人吵杂之声当中,左仙翎扑通一声摔在了牢固的地面。 人群如海,四处除了各院的弟子外,便是武者。 左仙翎恰好砸落在院外武者最多的地方。 一些血气方刚、血脉喷张的男武者,怎能抵挡得了这般活色生香。 场面一度混乱,而有部分男武者,趁着失了秩序,粗粝的手自少女的肌肤之上扫过。 “啊啊啊啊!” 左仙翎只感到毛骨悚然仰头大吼,气力展开,将四周的武者震散开去。 她仰着头,恨恨地望着萧离和叶楚月,除了滔天大怒外,精神还有些恍惚。 砰! 一双墨色软靴,稳稳当当的落在地。 左仙翎蹬着发红的眼睛看过去,只见楚月抬步,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直至停下。 “啪!” 一掌打出,正中左仙翎的脸庞。 楚月面无表情,二话不说,又是第二掌。 她当着众人的面,打了足足几十下。 与左仙翎打薛城的耳光相比,不多不少,刚刚好。 左仙翎双颊红肿,鲜血从嘴角流出,恨意如燎原之火,欲焚了这天与地。 她死死地瞪视着楚月,满腔怒意凝结于胸,难以散去。 “叶楚月!你竟然私下殴打弟子!”瑶池仙子大怒。 “错了。” 楚月勾唇一笑,回头看去:“不是私下,是当众,既是要不讲武德,那当然要连本带息的讨回来,本座不过是来替吾院弟子,收回些利息罢了。” 话已至此,楚月转身离去将储物袋里的一件披风,丢在了左仙翎的身上,便掠回了青莲宝座。 瑶池仙子忙不迭的走过来,将左仙翎给扶起,细心地安慰。 左仙翎想剁了刚才碰过自己的男武者,但四下武者众多,又退避的很远,她压根就找不到。 亦或者说,每个男武者都不能置身事外。 那毛骨悚然的恶心触感,左仙翎难以忘记,恨不得撕掉了身上的这一层皮,也好落得个清净舒适。 “啊!” 左仙翎停下步伐,一把丢掉了遮体的披风,声嘶力竭地喊,浑身都在发颤。 瑶池仙子连忙将披风捡起,裹着左仙翎,对此心疼不已,隐隐有些后悔让左仙翎出战北境,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叶楚月以及对方身后的那群人。 如今左仙翎急需安静,瑶池学院还有一战。 瑶池仙子略微思忖,便吩咐随行的瑶池宫侍卫将左仙翎带去休养。 “好好照顾仙翎,若出了什么差错,唯你们是问。” 瑶池仙子看着左仙翎,语气微缓:“稍后姐姐就去陪你,很快,你不要多想。” 左仙翎紧咬着出血的下嘴唇,点了点头,便被人带走。 瑶池宫、瑶池学院算是在北境城出了大糗! 她发狠地望向叶楚月,面纱之下是咬牙切齿。 若非她因为浮屠铁矿的事,被罚不能参加十大学院的比试之战,绝对要叶楚月血债血偿! 这会儿,萧离在阵台将破妖刀上的血迹擦干。 擦完刀刃归鞘,萧离身如流光,掠回青莲台,停在宝座前,望着楚月浅浅一笑。 楚月伸出手,轻揉了揉萧离的发:“我的离离,长大了。” 薛城被秦铁牛扶着起来,朝楚月二人抱拳:“阿月,小离,谢谢你们。” 楚月看着薛城面颊渗血的掌印,将沐凤鸣曾经赠送的凝息丹,从储物袋中拿出,放在了薛城的手上:“朋友之间,从不言谢。” “阿月——” 薛城颓废地说:“我啊,是不是太糟糕差劲了。” 楚月拧了拧眉:“何为糟糕?何又为差劲?没有任何人的路是一帆风顺的,既在人间,便注定会有风雨和坎坷,武者的意志,就是走过风雨,跨过坎坷,方才能走的更远。在我们眼中,薛小侯爷,长安贵公子,世无双,何来差劲糟糕一说?” 听得此话,薛城的心中终于好受了些。 他望着楚月,笑了笑。 很早以前,小楚月还会在宫闱喊他薛城哥哥,让他帮忙去救一只卡在假山的兔子。 时过境迁,当年的小女孩已经能独当一面,还能保护他了。 “别笑了,笑的跟秦铁牛一样。”楚月说道。 秦铁牛猛地抬头。 原来他牛儿已经成为了帅气的形容词。 北境王见事情已经平息,望了眼武祖、江城子这些人,便继续抽签。 “战争学院夜罂,瑶池学院吴有钱,请出阵!” 这一战,决定了瑶池、战争两院的胜负,也决定了楚月是否还能继续坐在王座。 楚月优雅落座,正欲与夜罂说什么,就见屠薇薇懊恼道:“怎么还没抽到我,这口气憋死我了,不过还好,等等还有和神玄的战斗,结束就能回去开饭了,楚楚,你别担心薛城,大男人,吃两碗饭就好了,没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实在不行就四碗。” 楚月:“……”敢情屠师姐把薛小侯爷当成……饭桶了? 第1395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不多时,夜罂就与瑶池弟子吴有钱走上了龙凤阵台。 关键性的一战,众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原以为会是精彩万分的一局,不曾想夜罂十招之内,就用血斧把吴有钱给逼下了阵台。 夜罂干净利落的收斧,赤着双足,回到青莲宝座。 动作行云流水般的顺畅,却是叫四座目瞪口呆。 吴有钱瑟瑟发抖来到瑶池仙子的面前,“仙……仙子……对手实在是太强,我……” 啪! 瑶池仙子一掌把吴有钱给打得人仰马翻。 她甩了甩袖,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接受眼前的事实。 事实就是,瑶池学院错过团战、个人战,几乎无缘第一学院了。 “叶总司,恭喜。” 北境王道:“战争学院守擂多时,如今王座之争,就剩下战争和神玄两院了。” “嗯。” 楚月点了点头,一副朕已阅的样子,看得北境王有些惆怅,越发感觉自己像是个端茶送水的老太监。 “看来一日之内,就能完成学院比试的个人战。” 北境王自个儿找了台阶下,笑如春风:“那本王接下来继续为两院抽签了。” “北境王,请稍等。” 晏红鸢的声音响起,众人俱已看向了她。 但见晏红鸢挥了挥手,就率领幽冥三十六煞登上莲花梯,去往龙凤阵台。 火红色的披风扬在长空,岂是一个英姿飒爽了得。 江城子看见晏红鸢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位就是莲城选的女弟子,确实不错。”江城子道。 李莲城,凌天大陆鼎鼎有名的人物。 其原名为闻人莲城,系出王室一族。 后来换母姓,拜江城子为义父,掌稷下学宫。 晏红鸢就是李莲城早已挑选好的人,又因为李莲城有王室血脉,亦能让晏红鸢去当个昭华公主! “晏姑娘势必要在龙凤阵台大展宏图了。”侍卫说道。 江城子笑了笑:“小小的龙凤阵台,不过是踏脚石,这万万里的凌天大陆,才是心有壮志之武者大展宏图的好地方,若想成就皇图霸业,还得看百鬼之森,谁能角逐出百鬼王来。” “江公说的是。”侍卫回。 北境王则是疑惑地看向突然出现在阵台的晏红鸢:“这位弟子,你想说什么?” 楚月凝了凝眸。 晏红鸢朝着北境王抱拳:“神玄没有弟子出战,自是不战而败。” 龙凤阵台,不可提前放弃战斗。 但若是没有弟子出战,便是另外的意思了。 “神玄学院的个人战弟子,是幽冥三十六煞,你们都好端端活生生的在这龙凤阵台,何来的没有弟子出战?”北境王疑惑不解。 四下也一片哗然。 楼掌教使、宋青山、陆琼这些人都瞪大了眼睛,不知晏红鸢在搞什么名堂。 宋青山道:“红鸢,回来准备比试,不可任性胡闹,扰乱阵台秩序。” 晏红鸢笑了声,将幽冥弟子的勋章摘掉,于掌心碾碎为齑粉。 “现在,便不是神玄的弟子。”晏红鸢道。 “晏师姐,你这是……?”独孤兰皱眉:“这龙凤阵台,可是我们展示威风的好机会,怎么能。” “尔等,是与我走,还是留在神玄,请君随意。” 晏红鸢回眸看去,锐光乍现。 独孤兰犹豫再三还是碾碎了勋章。 乔竺等幽冥弟子,虽不理解晏红鸢的做法,但依旧毫不犹豫的选择跟随晏红鸢。 就如同冷清霜、萧离等人誓死追随叶楚月般。 晏红鸢道:“如今,三十六煞与神玄无关,不参与这阵台之战。” 楚月垂眸看向晏红鸢,恰逢晏红鸢抬头看来,勾唇一笑。 披风如火般摇曳扬起。 晏红鸢便在那火中笑。 周围都是议论声,众人只当晏红鸢是疯了。 但在下一刻,一只只黑色的稷鸟出现在阵台上空。 那是…… 稷下学宫的御用灵鸟! 其名为稷鸟。 就在众人不知稷鸟为何会出现在北境城时,只见稷鸟悬浮在阵台四侧,晏红鸢跃上了稷鸟,回头看了眼呆在原地的三十六煞:“还不上来?” 独孤兰、乔竺等人呆愣了一会儿,便都跟走上了稷鸟。 晏红鸢足下稷鸟掉落一根黑色羽毛。 羽毛晕染长空,犹如泼墨,隐隐可见一人,正是稷下学宫的风云人物李莲城! “稷鸟出宫,接王室昭华郡主晏红鸢归来。” 声音从如山水画般渐渐消失的黑羽当中传来。 众人大惊。 王室、稷下学宫的昭华郡主! 难怪晏红鸢会不干了! 区区神玄学院,已经留不住她。 晏红鸢临走前,站在稷鸟,俯瞰楚月。 她两手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与君一别,后会有期。” 楚月自王座站起,心情格外的沉重,最终是拳掌相碰:“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第1396章 纵使斩遍天下又何妨 两人互相对视,一个站在王座前,一个立于稷鸟脊,同处于一片苍穹下,遥遥而笑,倒是分外的相惜。 “走了。” 晏红鸢虽是笑着的,但身影落在楚月眸底,尽显出落寞之意。 甚至还透出一丝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 晏红鸢垂下了长臂,望向了前面的路,火红的披风,在长空中摇啊摇。 楚月看她渐行渐远,似也有些许的复杂之情。 晏红鸢选在此时离开神玄,便是让神玄毫无反应之力,彻底失败,也彻底羞辱神玄。 就像她铲除了晏家父子那样,算是还一个人情。 而晏红鸢要与她正式告别外,也是想测测三十六煞的忠心程度。 决心跟晏红鸢走的人,自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并非神玄比得上。 在这条路,晏红鸢需要是忠心耿耿,万死不辞的追随者! 楚月清楚,北境一别,再见之际,可能你死我活,成王败寇。 或许,这便是宿命的敌。 晏红鸢坚定的要走稷下学宫和王室之路,会成为李莲城最得意的干将。 而她要为母寻仇,找到当年打碎母亲神魂的人。 或许是王室中的某个人,又或许是整个王室,整个稷下学宫。 哪怕是整个天下,她也不惜为敌,将当年不为人知的仇和恨深种在刀刃之中,纵使斩遍天下又何妨! 直至晏红鸢离开楚月才收回了眼神,眉宇之间,强压下了落寞惆然。 耳畔,倒是响起了屠薇薇的抱怨声:“啊,再这样下去,我的刀要生锈了。” “没关系,你的胃不会生锈就行了。”楚月淡淡一笑。 屠薇薇“哦”了一声,目光别扭地看向别处,脸颊浮现了难得的红晕。 “诸位!” 北境王朗声道:“既已至此,个人战便是结束,王座由战争学院守擂成功!明日一早,便开始长老战,由个人战、团战得胜的战争、落羽两大学院,夺之。” 个人战的比试落下帷幕,有人欢喜有人愁。 昔日名为学院之首的神玄,在团战、个人战皆是毫无水花。 前有叶薰儿在临渊战台投降,后有三十六煞在龙凤阵台远走他方。 这么一来,神玄学院的颜面、地位只怕要在十大学院垫底了。 让人不禁唏嘘昔日风光万千的神玄,如今竟这般落魄。 而这一切,还要归咎于一个人! 一个…… 扭转乾坤,改变格局的人! 一双双眼睛,望向了坐于王座的楚月。 特别是神玄学院的弟子,心里把慕笙母女俩给咒骂了一个遍。 要不是她们变着法赶走了叶楚月等人,今日之风光,何曾轮得到战争学院? “慕老伯公,今日之对局,可谓是精彩万分。” 武祖笑着开口:“慕家有女名楚月,说是天才也不为过。” “武祖谬赞了。” 慕山河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笑呵呵的,谦虚地说:“小楚除了聪敏机警,足智多谋,天赋异禀,沉着冷静,修炼奇才,倾国倾城之外,也与大家一样,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一众被打击到了的武者:“……”慕府低调怕是个假话。 楚月看着外公,心中尽是暖流淌过。 末了,似是想到什么,楚月望向武祖,问:“武祖大人,慕笙关押在何处?” “暂时在北境地牢。”武祖道:“比试结束,就会押去武神殿大牢。” “天色尚早,总归是亲戚一场,晚辈心里叨念,想去看一看。”楚月道。 北境王扯了扯唇,心里腹诽:这家伙在临渊战台把慕笙打废的时候,可压根没有亲戚一场的样子。 “叶总司真是仁慈之心,来人,带叶总司去见犯人慕笙。”武祖说道。 楚月微微一笑,眸底浮现深色。 马上要回慕府了,既然着手调查了沐凤鸣的事,如今既然毫无头绪,倒不如去探探慕笙的口风。 而这时,瑶池仙子闷闷不乐憋着一口气回到了驿站。 她才走进左仙翎的房间,就看到了落地的披风。 里面传出了响动声。 瑶池仙子猛地看去。 那群该死的侍卫,在送左仙翎回来的时候,竟趁左仙翎精神恍惚,抵不过血气方刚的劲儿,欺辱了她的妹妹! 瑶池仙子的眼睛顿时充血,一股怒气涌上天灵盖,险些两眼一黑昏厥了过去! 第1397章 偷走了沐将军的富贵荣华 瑶池仙子怎么都想不到,竟会在她的地盘,她的手下,发生此等荒谬绝伦之事。 怪也怪她,心中虽担心左仙翎,但只顾着龙凤阵台的对局,从而让瑶池宫的侍卫把左仙翎送回驿站。 这些侍卫都是个中好手,出自于瑶池宫的精锐顶尖,特地来护她周全的。 左仙翎自小生在狼人谷,性格比寻常女子还要极端许多。 适才左仙翎在北境街摘掉披风,瑶池仙子就该发现的,发现左仙翎的情绪崩溃了。 宫主曾说过,狼人谷走出的孩子,最要忌惮偏激二字,容易钻牛角尖,活在死胡同里走不出来。 而她瑶池仙子最为罪该万死。 她竟然让这群数年不曾碰女人一下的血气侍卫,护送只裹着一件披风的左仙翎回来。 这群侍卫定是想着,就算战争、瑶池两大学院的结束了对局,不论谁胜谁负,都要和神玄继续对战。 在对战的时间内,定能完事儿。 但他们不曾想,夜罂和吴有钱一招就已结束,三十六煞远走高飞,十大学院的个人战竟然提前结束了! “仙子!我们错了!” 侍卫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慌慌张张,跌跌撞撞的跪在了瑶池仙子的身边。 个个都是衣衫不整的模样。 “仙子,求你饶恕我们,我们只是一时没能把持,才玷污了左姑娘,仙子,我们是跟着宫主的人,我们……” “……” 他们磕头跪地,哭喊着求饶。 瑶池仙子两眼发红,宛若魔怔。 “给我去死!” 瑶池仙子拿出弓箭,一连十三箭,箭箭中眉心颅腔,要了这些人的命。 随即,瑶池仙子丢掉了弓,快步走到床榻边,把左仙翎扶起。 左仙翎不仅情绪失控,精神恍惚,四肢也是无力的。 显然是被那群该死的人,服用了瑶池宫最为出名的软骨散。 “翎儿,是我,是姐姐。”瑶池仙子泪如雨下,将堵在左仙翎嘴里的布条取出。 她与左仙翎,虽无血缘关系,但胜似手足亲情。 “姐姐……” 左仙翎唇色发白,眼里都是血丝。 她靠在左仙翎的怀中,瞪着眼睛如恶狼般:“杀了她!杀了叶楚月!我要她死!我要她被千人骑万人枕!我要她被成为谷中狼人的玩物。姐姐,你帮我杀了她,用她的骨头做刀!” “我会的,会杀了她的,一定会为雪耻今日之仇的。” 瑶池仙子紧抱着左仙翎:“叶楚月,你不仁不义,万死也难消你我的血海深仇,要不是你,我的翎儿就不会这样!” “杀了她!杀了叶楚月!” 左仙翎状若疯癫,只重复着这两句话。 …… 此时此刻,北境王宫。 楚月孤身一人,步入了幽深阴暗的大牢。 过道深深长长,牢中密不透风,阴森的气息宛若九幽地狱。 四处传来囚犯受刑时发出的绝望惨叫。 一阵阵的血腥味道,扑在了长空中,浓郁而刺鼻。 “叶总司,囚犯慕笙就被关在前方,皆由武神殿的守卫看守,绝不会出任何的意外。”侍卫说道。 楚月轻点螓首,身影停在了囚笼前,隔着沾血的铁柱,自缝隙中看到了牢中的人。 慕笙已无神玄祭司的风光,蓬头垢面的缩在了角落,匍匐在地上如牲口般,吃着破碗之中馊了的食物。 “咔咔。” 侍卫把牢笼打开:“叶总司,地牢阴气重,恐污贵体,在下当为你保驾护航。” “在外面等吧,我与她有话要说。” “是。” 侍卫行礼离去。 囚牢只剩下楚月二人。 慕笙听到叶总司这个名字,停下了抢食的动作。 她仰起头,眼睛从沾染血液的发丝之间,看向了即便身处肮脏囚牢,也高贵清绝的少女。 慕笙猛地往后挪动,忌惮且恐惧地瞪视着楚月。 直到她挪到了墙壁死角,退无可退。 楚月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默不作声,面无表情,就这样淡淡地望着。 即便是一言不发,但超强的压迫感,比阴森的大牢还要让慕笙感到窒息。 和叶楚月的几次交手,慕笙已经从心底里对这女孩产生了恐惧。 “你要来做什么?”慕笙颤声开口。 楚月往前走去,停在了慕笙的面前,蹲下身子,不嫌肮脏的将糊在慕笙面庞的发丝弄开。 她拿着帕子,轻轻地擦拭着慕笙的脸颊。 只是慕笙却发抖个不停,像是见到了恶魔。 良久。 楚月丢了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 “我当然是来见见我亲爱的小姨。” 楚月温柔地笑:“不过准确来说,你已经不是我的小姨了呢,今日外公查出当年真相,沐将军沐凤鸣才是我的小姨,而你,自始至终,只不过是偷走了沐将军的富贵荣华,你啊,真可怜,筹谋多年,不过是水中捞月,枉费心机。” 慕笙惊恐地张大了嘴。 少女越笑,她越恐惧。 心底深处最害怕的那道口子,那个梦魇,终于浮现在了现实。 她最想遮掩的丑陋,时隔多年,还是被青天白日的光给照开了。 第1398章 北境地牢,最不缺的是怨气 “不!我才是慕府的小姐,她凭什么跟我抢,凭什么!” 慕笙红着眼歇斯底里地大喊。 “叶楚月!”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为慕府呕心沥血,慕府从来都不把我当成自己人!为什么?就为了那可笑浅薄的血脉?” 楚月听她疯言疯语,嘴角的笑意愈发的浓。 她想。 她或许已经知道了答案。 心中既然有数,也不必再留大牢。 楚月迈开修长的双腿,转身便走。 “叶楚月,你不准走,不准走,我才是你小姨,只有我!才是!” 慕笙血肉模糊的手,拼尽一切,爬过去想要抓住楚月的脚踝。 楚月低头看了眼,软靴不动神色地踩着慕笙的手背走过去。 “啊啊啊啊!” 慕笙疼得沙哑大叫。 楚月跨步走了过去,神色始终如一,波澜不兴,没有丝毫的表情。 直到走至囚牢门前,楚月方才停下脚步,回眸看向了慕笙:“忘了跟你说,适才所言,只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没想到,我猜对了,慕祭司,这还得感谢你不计前嫌为我解疑答惑。” 楚月的这番话,每个字都像是利器,贯穿了慕笙的灵魂,让慕笙疼得喘不过气来。 她趴在地上,抬着头,震惊骇然地望着笑靥如花的楚月,方才知自己被诈了。 “不!!!” 慕笙扯着嗓子喊。 她宁愿自己下十八层地狱,宁愿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也不愿意自己低等的身份,被公之于众。 她是天之骄女,她是慕府小姐,是名门之后! 她光辉的一切和高贵的身世,怎么能是别人的! 怎么可以! 慕笙痛不欲生,身体蜷缩滚地,四肢痉挛颤抖。 犹如濒临绝望的野兽,发出声声的咆哮! 咆哮声中,楚月自阴暗的大牢,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在了慕笙逐渐模糊的视野当中。 她竭尽所能的想要爬出去,想要逆天改命,东山再起。 只是她血淋漓的手才伸出了半截,守卫就冷血而来,无情地关上了牢门。 “啊!” 慕笙的惨叫声,响彻大牢。 她生不如死,撕心裂肺。 这些年,想要害死的人,要么像沐凤鸣这样害不死,要么就像慕倾凰那样死而复活,再不济就是如叶楚月那般逆境崛起。 到头来,她慕笙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一想到沐凤鸣即将要抢掉她的一切,她就恨的甘愿化身厉鬼,要慕府列祖列宗不得安宁。 来到囚牢前的守卫们,看着慕笙,摇了摇头,叹一声:“大牢里面,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怨气。” 笑了一会儿,守卫就喝酒吃肉,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大牢之外,楚月坐上古车回驿站。 北境王宫的高阁处,屹立着一道身影。 北境王负手而立,远远地望着离开的古车。 一改在比试时的模样,多了几分深沉和认真。 他的旁侧,老婆婆坐着轮椅而至。 来者,正是落羽学院的紫云婆婆。 “叶楚月,不好对付,万分小心。”北境王说。 “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紫云婆婆满不在乎:“我紫云婆出手,要她三更死,她便活不到五更。” 上官紫云当初被慕山河害的离开神脉九洲,得到了北境王的接济,才能进落羽学院谋个长老职位。 “你太狂傲了。” 北境王道:“叶楚月,非一般人,她的成长速度和潜能,就算是千万个你也比不过。上官长老,丑话本王就说在前头了,解决掉叶楚月,本王能保你不死,并且给你找来王室的冰清玉洁丹,让你恢复年轻之身,重整你当年的那些勾当,但你若无功而返,会受到小王爷的责罚!” 紫云婆婆扯了扯唇,沾着口水擦拭着锁魂链:“老婆子我这锁魂链出,不锁魂,是很难收场的,北境王,我紫云婆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要玩票大的,刺激的,方能一战成名,震彻凌天!” 第1399章 行走黑夜看不清路的旅人 “你知道分寸就好。” 北境王道:“明日就是长老战,去提前准备下吧,方能万无一失。” “老身告退。” 紫云婆婆苍老的手推着轮椅下了高阁。 北境王眺望着驶离宫道的古车,再垂眸望了眼紫云婆婆的身影,嗤笑了一声。 这让人恶心的糟老婆子竟还在做那与三千男宠快活云霄的梦。 殊不知。 压根就没有什么冰清玉洁丹。 只要上官紫云敢在明日弄死叶楚月,他就会当场将上官紫云毙命。 如此,不仅能替主子解决掉叶楚月,还能讨得慕山河、夜帝尊的好感,更能得到瑶池仙子的芳心。 可谓是一举三得! 思及此,北境王面浮笑意,当真是越发期待明日了。 …… 古车,缓缓驶出北境王宫。 楚月坐在马车,细细思量着沐凤鸣和慕府之事。 “小叶子。” 神农空间的轩辕修沉声说:“你原来早就猜到了,慕笙会知道自己的身世,看来是有人早就告知于她。” 楚月懒懒地靠在软垫,戏谑地道:“沐将军的养父母,还不至于手眼通天,能够掉包了慕府的孩子。只能说,有人看慕府在北洲一家独大,心生恶意,又或者是慕府世代征战歼灭敌人无数,有敌人对慕府恨之入骨,才如此做。” “若是后者倒也罢了。” 轩辕修说:“若是前者的话,慕府的处境只怕很危险。” 楚月点点头:“能在慕府掉包,后来还能告知于慕笙,威胁慕笙,甚至因此恶化慕笙与我母亲的关系,便只能是北洲的权贵。我今日来诈慕笙,就是想要知道她究竟知不知情,若她知情的话,当年打碎我母亲神魂的人,或许与掉包慕府千金的,是同一人,同一股势力,就在这北洲之中!” 楚月从不能大动干戈的查找母亲被害之事。 一来是怕外公、舅舅担心,二来也是不想打草惊蛇。 所以她就像是行走黑夜看不清路的旅人。 只能靠自己的敏锐感知,去摸索出一条路来。 但好在。 功夫不负有心人。 这么长时间过去,终于有了眉目。 北洲,她非去不可。 一为家,二为仇! “北境王,不像是善茬,务必小心。”轩辕修好心提醒。 楚月笑了:“暂时留着他的命吧,放在明处也好,日后提防着他的动静,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线索。” 轩辕修骤然心惊。 他以为楚月从来没怀疑北境王。 没想到,楚月早便防备。 之所以留着,除了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和精准的资料以外,便是因为楚月把他当成鱼饵了。 日后,说不定能钓出一条大鱼。 轩辕修知道楚月心思缜密,但到底是个年轻的孩子,竟有如此心机。 轩辕修道:“小叶子,你总能给朕更多的惊喜。” “我已经有抱枕了,小修子,男人,还是要自重些为好。”楚月说道。 轩辕修瞪大了眼睛。 小丫头哪只眼睛看他有倾慕之意了? 话说回来,他这诸侯国九百年第一美男,难道不比那劳什子的夜帝尊俊俏? 轩辕修闷闷不乐了好久,还是破布将他哄好的。 不多时。 古车停在了驿站门外。 楚月回了驿站,才刚拿起茶杯,就从萧离口中得知了左仙翎的事:“瑶池宫的十三个侍卫,好似欺辱了左仙翎,被瑶池仙子给杀了。” 楚月抬眸,皱起了眉头。 虽说她与左仙翎是两条路,但爱憎当分明,薛城的仇和账,都已经连本带息的拿回来了,亦不想听到这般事。 总会让她想起乱巷中为她而死的姐姐。 “瑶池仙子害人不浅。” 楚月淡淡地道:“至少左仙翎对她还算真心,她却护不住一个妹妹。” 萧离点点头,旋即两眼微亮起光,深深地望着楚月。 …… 楚月落盏回屋,修炼了一夜的人皇刀法。 直到次日天晨,也不停息。 天光亮起之时,长老战开启。 楚月收刀,望向了神圣的龙凤阵台,眼底战意迭起,如火山喷发! 第1400章 第一学院的诞生日 长老战,是学院比试的最后一战。 亦是奠定此次比试,谁为第一学院,冠军之首的重要战斗。 其中,楚月最大的对手,便是已经拿下团战胜利的落羽学院! 晨风四起,曙光渐亮。 楚月低头垂眸,看了眼怀倾大师所赠送的神农卷第一卷。 除了第一页有用上古文字晦涩难懂的记载以外,其他页数都是空白页。 就像从未记载过什么有关于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农医术那般。 但楚月心中隐隐有种感觉,神农卷的空白之处,才是精髓所在。 这些日子,她闲暇时偶尔翻看过。 就算她有神农戒在手,也不是很好修习和理解。 需要下苦功和不辞辛苦的努力才行。 北境街的龙凤阵台,传来了对战的擂鼓之音。 楚月踏步往外,脊背护国神刀,腰别碎骨战斧,一身凛然之气的走了出去。 战争学院的人,上至院长纪苍下到弟子李斐然,都在大院等候。 楚月轻点螓首磅礴一挥手,便率领数百之人,再度前往阵台。 这次,是她的战斗了。 十大学院、各方武者和势力,纷纷来到龙凤阵台。 楚月正欲登上莲花梯,就见君夏竹推着紫云婆婆来了:“叶总司,慕老兄,别来无恙。” 紫云婆婆整理着盖在腿上的绒毯,笑着说道:“老身当年与慕老兄有过交情,若有机会与叶总司交手,自然会手下留情的。” 慕山河满脸冷色:“龙凤阵台,重在公平。” “说是这么说,但慕老兄就这么个宝贝外孙女,老身若是一不小心折了她的腿,断了她的骨,毁了她的容,你这做外公的能不心疼吗?老身这双腿,虽然当年在九洲已废,但这一身的好本事,还有那锁魂链,可都不是浪得虚名的。” 紫云婆婆森森地道。 慕山河听懂了紫云婆婆的弦外之音,陡然大怒。 长子慕惊云先一步伸出手拦在父亲面前,冷漠地睥睨紫云婆婆。 “早便听闻紫云婆之名,紫云婆的这好本事,小楚月无福消受,还是准备对你新物色好的美男去吧。” 慕惊云低声道:“若紫云婆以正当本事取得胜利i,世间任何武者都会心服口服,但若有人弄虚作假,慕某不介意替天行道一次。” 紫云婆婆对上慕惊云暗藏愠怒的眼睛,怔了一会儿,大笑出声:“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慕大公子,确实人中龙凤,只是这阵台之事,刀剑无眼,生死各安天命,若慕府舍不得掌上明珠在外受伤,倒不如带回府去好生娇养,也总比在外面抛头露面受人欺负得好。” 这话里话外,都是在嘲讽楚月。 她这口舌之快,亦是趁夜帝尊不在的时候。 她知道慕府为人低调,做事有章法。 不像那个疯子夜帝尊,喜怒无常,几句调侃就能喊打喊杀,一个媳妇儿宠上了天。 “你——” 慕临风怒然前冲。 楚月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小楚楚,这老太婆不是个好东西,舅舅我去让她接受一下社会的毒打。”慕临风说。 楚月勾着唇笑了笑:“比试即将开始,龙凤阵台才是见真章的地方,对方毕竟是个老人家,还是对其仁慈点好,” 她看着紫云婆婆登上了青莲台,半眯起眸子,笑得让人生得慌,继而说:“更何况,能拿刀砍的对手,就无需多费口舌。” 慕临风蓦地哽住,愕然地望着楚月。 四下里,瞪来了一道道惊恐的目光。 能拿刀砍就不多哔哔。 这貌似…… 跟仁慈一点儿都不挂钩吧? 秦无衣笑望着楚月,低声与七长老道:“难怪十大学院的弟子,会送小九外号为:叶氏楚爷,人狠话不多。” “倒是形容的贴切。” 七长老回道。 一段小插曲过去。 武祖、北境王、神宫使者陆续来到龙凤阵台。 神宫、王室的使者们,都带来了记录比赛过程和各弟子天资的簿子。 比试一旦结束,便要将簿子送回去,由上级查看筛选出绝佳的弟子! 长老战依旧是使用抽签制。 参与抽签的长老,数量控制在五名以内。 阵台上下,人满为患,人声鼎沸。 甚至比临渊战台和个人战还要热闹万分。 有许多不远万里赶来北境城的武者,直到今日才抵达。 亦有那么一部分少男少女,结伴而行,跨越山脉险地,是为了看一看叶楚月。 不论叶楚月是否为慕府的孩子,她终归是单枪匹马从诸侯国走出来的。 她依旧是那些中下阶层的精神支柱。 在武道一途,精神的强悍,意志的不屈,有时比天赋还重要! 北境王见街道四处都是人头攒动,惊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诸位,今日是落羽和战争学院的决胜之战,本王话不多说,让吾等来见识各学院的长老风采,以及凌天大陆第一学院的诞生。” 他将长签丢在了高空。 遇风化作龙凤。 “战争学院四长老秦无衣,落羽学院大长老君夏竹,请二位出战!” 北境王高声道。 第1401章 风花雪月梦一场,凄凄惨惨苦半生 闻言,四周武者,全都彻底沸腾了。 自从秦无衣在临渊山脉揭露君夏竹的恶行,又加上俩人曾都是北境人,彼此的过往早已在城中传开了。 而今昔日夫妻成了仇人见面,比寻常比试还惹人兴奋。 楚月侧目看去,抿紧了唇。 以往也有长老在比试时被人揭露罪行,但还是得比试彻底结束,才能论罪。 就如同罪人若是怀孕,得产子后论罪是一个道理。 秦无衣身姿婀娜,笑着走来,身上的黑裙衬得身材极好。 “小九,别担心我,看我把他弄死。” 秦无衣风风火火上了阵台,满目英勇,已无往日的畏惧。 君夏竹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停在秦无衣面前,温柔地说:“无衣,我知道你心中怨我,恨我,但我都是爱你的。” 七长老看得牙痒痒。 “别爱你爹,没结果。” 秦无衣顿感恶心:“收起你那副虚伪的嘴脸吧,不然我上辈子的饭菜都要给吐出来给你堆坟了。” 众人忍俊不禁。 楚月莞尔一笑。 四长老的嘴,也不是一般的毒! 君夏竹眼闪泪光,万分受伤,如被爱人抛弃的孤独武者。 秦无衣等到剑光收起,实在是忍不住了,抽出长鞭,化作黑色巨蟒,吐着森冷的蛇信子,深渊大嘴欲一口吞了君夏竹。 巨蟒遮住了阵台的视线。 君夏竹突地拿出了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淡色的毛发,还有黑魆魆的东西。 他迅速把东西收起,仓皇躲过黑蟒。 擦过秦无衣耳畔的之际—— 他说:“衣儿,这是我们孩子的胎毛和炼化的脐带与胎盘,你都忘记了吗?你怎么能忘记呢?那可是你的亲骨肉啊。” 他的声音很小。 秦无衣却听得一清二楚,也看得清楚。 她一夜不堪,诞下两个死胎。 那原本是上天恩赐于她的宝藏,却冰冷的毫无生息。 她怎么能忘掉! 是她没有保护好她的孩子! 她在寒冬腊月,月子时期,徒手挖了坟,埋葬死去的孩子。 要她怎么忘掉啊! 她原是天资武者,前途似锦,有父母亲人的宠爱。 只因一时相信了狗男人的话,追求风花雪月梦一场,却是凄凄惨惨苦半生。 君夏竹看到秦无衣恍然,见计谋得逞,君夏竹抬起了拐杖。 拐杖俨然是一根铁棍,砸在了秦无衣的后脑勺。 秦无衣脚步趔趄,往前跌去。 君夏竹又一铁棍。 秦无衣直接摔出了阵台,后脑勺的头发瞬间被鲜血糊上。 君夏竹的拐杖下侧,染上了触目惊心的一抹红。 秦无衣即将摔下去的时候,半空掠来火红身影。 清隽俊美的七长老,登时搂住了秦无衣。 君夏竹一瘸一拐往前走:“北境王,在下,赢了。” 他只有拿下比试的胜利,紫云婆婆才能帮他摆脱叶楚月的追责。 变化不过是在瞬息之间,众人还没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衣,你怎么样,别吓我。” 七长老红着眼低声吼。 他的吼声让秦无衣清醒了一瞬,失落地说:“对不起,我以为我走出了阴霾……原来我不行,我们……” 七长老低头堵住女子的唇。 “不准离开我!不准!你要负责,负责到底,下辈子也要负责!” 七长老生气地说:“没走出去,我就陪你一起走,这辈子走不出去,我们就下辈子走,不管是阴霾,还是晴空万里,我都陪着你,你不能丢下我!” 秦无衣欲言又止,泪光涌动。 她何德何能,能得如此真情。 七长老将丹药喂给秦无衣,把她放回了青莲宝座,想朝君夏竹冲去。 “你敢!!” 紫云婆婆大喝:“这是龙凤阵台,休得放肆撒野!” 楚月掠来将七长老拦住。 “小九,让我杀了他!”七长老怒道。 楚月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照顾好四长老,既是比试,就按比试的规矩来。” “小九……” 七长老咬紧牙,最后点点头,回去到秦无衣的身边。 楚月看了眼后脑勺满是血液的秦无衣,眼底的杀意骤起。 “北境王,继续。”楚月淡漠地道。 北境王摸了摸下巴,默念自己不是老太监,方才准备继续抽签。 按照比试规矩,一方胜利者可以继续战斗,败者则要抽签。 除非胜方伤势过重,亦或者主动放弃。 “北境王!” 君夏竹抱拳道:“适才一战,君某精疲力尽,落羽出战人选,还请另外抽签。” “好。” 北境王点头应下,看着恭恭敬敬的君夏竹,甚是满意。 再看了看傲然如帝王的楚月,闷哼了声。 签作龙凤翱翔苍穹。 北境王道:“叶总司叶楚月,二长老上官紫云,请出战!” 骤然,风云大作,雷声四起。 第1402章 刀指苍穹斩长空,震其山河势万钧 北境王话音才落,君夏竹便拄着拐杖从莲花梯往下走。 恰逢楚月双足落在莲梯下侧。 君夏竹顿足侧身让路,颔首垂头:“叶总司,你请——” 楚月面无表情往前走,肩如钢铁看似意外实则精准无误地撞上了君夏竹的肩膀。 君夏竹站立不稳,因此掉下了阵台,摔了个狗啃排泄物,疼得呲牙咧嘴,抱腿乱滚。 楚月低头看了眼,声音毫无温情地说:“君长老真是太不小心了。” 言罢。 她两袖生风,如无事人般,步入了阵台。 紫云婆婆也随之出现在阵台,端端正正地坐在轮椅上。 楚月望着紫云婆婆,手痒痒得很。 东篱一战,她人皇刀法直破两境。 昨夜皆在固其刀法,大有增进。 对人皇刀法感悟颇深,比与虚空对战时还强了些。 急需一两个稍强的人来练练手。 用自己人来练手她舍不得。 这半只脚在坟堆里的紫云婆倒是恰到好处。 众武者议论道: “紫云婆婆曾是武宗实力,后来被高手围攻,废了双腿,实力退到了武者。短短几十年,她便已修炼至中段武尊,又有法器锁魂链,叶总司极有可能马失前蹄了。” “此战若是紫云婆婆胜,战争就要与第一学院失之交臂。” “上官紫云到底是在神脉九洲风云过的人,叶总司要遇到强敌了。” “不是说叶总司战胜了虚空吗,怎会在此失足?” “那你就不懂了,听说战胜虚空是夜帝尊和沐将军、稷下学宫帮忙,三军将士齐心协力,她啊,说不定是在浑水摸鱼。” “摸你二奶奶的菊花香蕉腿!” 一道怒喝声响起,只见秦铁牛扑入人群,将那言语粗鄙的人给暴揍一顿。 “敢说我三爷,看你牛爷爷不把你揍的菊花香蕉奶奶腿变山鸡牡丹红!” 场面一度混乱。 还是燕南姬出手阻止,才拦下了暴走的秦铁牛。 被暴揍的武者见秦铁牛被燕南姬桎梏,红眼怒道:“浑水摸鱼是事实,难道还不由人说了?” 燕南姬神色不变的略微松开手,秦铁牛便如豹子般扑过去。 燕南姬意思意思的敷衍劝架:“哎呀,牛兄你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众人:“……” 好半晌,侍卫出来,才阻止了闹剧。 言语粗鄙的武者被打成了猪头。 但他的话,影响了不少的人。 是否浑水摸鱼,还要看叶总司这一战的表现。 阵台上—— 紫云婆婆坐在轮椅擦拭锁魂链,低头笑道:“叶三爷,吾乃武尊,你为武玄,今日老身为成王,你为弱寇,是板上钉钉的事,你若识趣,老身可卖你三分薄面,不竭尽全力,毕竟你马上就要回北洲了,拿个败绩回去,也不像话,最后还是慕府惹人诟病嘲笑,不是吗?” 楚月默不作声,抽出了护国神刀,优雅地擦拭。 “上官长老,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一句话?” 楚月低低地说。 “哦?什么?” 紫云婆婆以为楚月心生怯意,伸长了脖子往前倾。 想要听个明白。 楚月停下擦刀的动作,抬起眸来。 刀刃泛起的寒光,折射在她锐利黝黑的眼瞳。 她邪气一笑:“你废话是真的多。” 瞬时!! 寒光闪,刀刃掠,速度快若疾风,骤似闪电! 她跃至长空,一刀指苍穹,斩长空,震山河,破……万钧! 直劈向了紫云婆婆! 第1403章 一点锋芒起,万兵来相见,天地混沌中,唯我鬼皇刀 刀锋席卷而过,如惊涛拍岸,风吼万里。 以绝对的霸道之势,朝前碾压。 人皇刀法,横霸四海,戾九天! 紫云婆婆坐于轮椅,手还在整理锁魂链,察觉到那纵横苍穹的恐怖刀锋,当即抬起苍老的脸庞。 因纵欲过度而如死鱼眼般的瞳眸,折射出犀利的刀光。 宛如死神的凝视。 那一刻,紫云婆婆心下猛地一惊。 这刀法…… 好是蛮横! 虽与冷清霜如出一辙,但那暴戾王霸之气,如古来王侯将相,亲临自己拯救下的人间! 生死一刻,命悬一线。 这危在旦夕之际,紫云婆婆如枯树般的手掌朝轮椅一拍。 轮椅当即窜了出去。 刀锋擦着她的头顶而落。 木簪轰然碎裂,满头灰发骤散于肩。 狼狈似落网之鱼! 而楚月斩出的这一刀,则是连刀带人,都劈砍在了阵台。 却见刀下阵台,直接出现了一道裂缝。 护国神刀登时劈进了阵台中央,死死地卡在了裂缝之中。 狂风涌动,掀起了她墨黑的发,露出一张清绝到极致的脸庞和黝黑双瞳。 以及脖颈间妖冶的绯色莲花,如仙妖一体,同道。 倏然! 四座皆惊。 风声骤止。 这是…… 何种刀法? 似那万兵之王,重临大地。 连带着武祖、北境王、各势使者都站了起来,瞳眸紧缩,目不转睛地盯向了阵台之上如风如杀的少女。 一袭红裙绽开,如血月火卷千万里! “父亲,这……” 慕惊云震撼不止。 慕山河道:“古有神农鼎,自发灭世刀,助鬼皇力,夺敌寇命,镇虚空诸多鬼。曾经兵王之最是为剑,一把长剑可凌驾九霄云天,剑帝可移山填海碎大陆,亿万生灵的生死皆在剑帝一瞬之间。他傲视群雄,自诩是百兵之王,那把剑,叫做苍生剑。” 武祖继而说:“一点锋芒起,万兵来相见,天地混沌中,唯我鬼皇刀!!后来鬼皇大人力破剑帝,用一把惊世之刀,刀法一绝,可称之为:万兵之王!没人知道那把刀的名字,但世人都叫作鬼皇刀。叶总司这一刀,颇有万兵王的气势。” “好个慕府有女初长成!” 北境王夸赞:“这一点名将血脉,岂是池中物,纵是诸侯国的低等气运,都压不住叶总司的天资!” 慕山河满目复杂。 原该在慕府娇养的孩子,流落在外风吹日晒,饱受尘世之苦。 最后百炼成钢。 非但没有借慕府之势随东风起大江流,反而还以个人之气魄,扬了慕府之势。 老人眼眶红得很。 九万年来,刀法能有鬼皇之章法的,不超过一百人。 而当下的五大陆,却不超过十余人! 足以见得,若是修炼得当,这丫头极有可能是第二个沐凤鸣。 不! 甚至是史上最年轻的女武神! 四下议论起。 阵台后侧—— 堪堪稳住轮椅的紫云婆婆,大惊过后,全神贯注,打算全力以赴! “叶总司,不愧是慕府之后,老身我小瞧你了,不过都会些假把式,年轻的绣花草包,没什么新鲜玩意儿。” 紫云婆婆正急着找回颜面。 她乃上官紫云,德高望重,实力强大。 这紫云婆之名,如鬼煞! 若败给一个初出茅庐的丫头片子,这张老脸欲往哪搁? 紫云婆婆当即气涌锁魂链,再以魂催魂,唤醒这把称心得手的兵器。 “轰!” “咻!” “索索索索!!!” 锁魂链动,声响刺耳。 爆响随之而现! 但见百年玄寒莲花魄炼制而成的森冷铁链,在长空涌动。 如草灰银线,丝丝缕缕,瞬间天罗地网如囚笼,覆盖了整座阵台。 对局,万分之精彩! 锁魂链中,一条铁链如蛇往前动。 最后蛇口大张,化作铁豹张开血盆大嘴直扑楚月的后背。 楚月手握护国刀,背对着紫云婆婆和她的锁魂链。 锁魂铁豹暴掠向楚月。 “小心!”下方有人大喊。 电光火石之间。 楚月从容妖孽地舔了舔殷红的唇。 铁豹即将碾压她的刹那,楚月终于有所动作。 便见猛地往后微躺,双足蹬地,刀丢长空随即接住。 一双玉手紧握刀柄,旋即与锁魂铁豹面对面,一刀开膛破腹。 锁魂铁豹嘶吼出声,再化成没用的铁粉掉落。 反观锁魂链形成的囚牢,已经破出了一个大口子。 楚月提刀飒爽利落的站立,一身暴戾气,满目嗜血色地看向了紫云婆婆。 “用这不堪一击的废物东西,你是在看不起本座的刀还是骨头太硬了欠砍?” 其声震彻龙凤阵台,漆黑似墨的眼瞳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绯红。 妖冶,嫣然,而狠戾! 第1404章 虽不精湛灭浊世,但将宰杀作恶人 紫云婆婆愕然地张大了发白的嘴。 她的锁魂链,锁魂铁豹和锁魂牢,怎会如此不堪…… 楚月微侧着头,笑靥如花,掩不住嗜血之气。 她提刀往前,缓声开口:“吾习刀法三月有余,虽不精湛灭浊世,但宰一两个作恶人还是足矣。” 她虽笑着,语气也平淡。 但这笑容和平淡之下,藏尽杀戮和愤然。 此次十大学院的北境之比,前有紫苑弟子在临渊山脉遭受不平等不公正的裁决。 后有冷清霜殊死一战,腰间窟窿血如水出。 薛城平白受人掌掴和脱衣之辱。 秦无衣回忆死去的孩子痛失一战! 楚月忍的够久了。 她按照学院比试的规章制度来,她担起总司之职。 现如今,是她掌中刀的主场了! 她的刀,就是规章,就是制度! 谁敢不服? “锁其七窍猎其魂!” 紫云婆婆见楚月步步逼向自己,顾不得其他,慌慌忙忙割裂精血,送上锁魂链。 她已下死阵! 要用锁魂链封锁堵绝楚月的七窍,剥离掉楚月的三魂七魄! 而这,才是锁魂链的最强杀手锏。 锁魂囚牢立即变作成了血色,如阴曹地府。 “叶楚月!” 紫云婆婆狠辣地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闯,既然你一心求死,老身送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短命小畜生一程!” 锁魂链立出七道血色利器,欲要贯穿楚月的七窍。 又有链子如蛇缠绕楚月的身躯。 “楚楚!” 屠薇薇忧心忡忡。 锁魂链的杀手锏,就算是武尊高手都很难躲过。 慕山河、武祖见紫云婆婆起了杀心,皆是愤然,正准备出手,便见阵台再次局面万变! 铁链欲缠楚月,楚月一刀万钧力,震碎铁链。 利刃正要封其七窍。 楚月一笑嫣然,竟把护国神刀朝天空往天穹一丢。 阵台对战,本该刀不离手。 千钧一发之时,她竟自掘坟墓。 众人看得倒吸冷气,顿感窒息,不知道叶总司为何突然发疯! “叶楚月完了!” “不!还没有!” 名为夏山的弟子两眼狂热,无声大笑! 众人只当夏山和叶楚月一样疯了。 一个做疯事,一个说疯话。 然而…… 下一刻!! 丢掉刀的楚月,每一步看似踩在地,实则和地面有着一缕烟都过不去的距离。 此乃…… 夏山当日救治小宝之时所踏无烟步! 楚月足踩无烟步,步伐万变,瞬息而生。 上一刻还在左,弹指间又踏步如影去了远处。 只见残影闪烁。 楚月身影步伐顺变。 每一变,都刚好出现在锁魂链七道利器之一的地方。 而她伸出的手,更是完美地抓到了利器。 七变之后,楚月双手各拿锁魂利器。 她看着面露恐惧的紫云婆婆,笑了笑。 “对付一个行将就死的老东西,本座连第二刀都用不到。” “当年你在我外公面前是阶下囚,如今已经是刀下败将!” 说完最后一个字,楚月身如展翅,双手掠开。 指缝间的利器,如离弦之箭往前掠。 “噗噗噗噗噗噗噗!” 利器赫然没入了紫云婆婆的身体。 鲜血往外肆意流出。 锁魂链化作云烟。 楚月落足于地,刚好接过了往下掉落的护国神刀,往肩上一扛,冷睨着口吐鲜血的紫云婆婆。 “紫云长老不太抗揍,没过瘾,没过瘾,下一个!” 楚月笑着回头,扛刀俯瞰落羽学院的弟子,仿佛挑选一个倒霉的孩子去地狱。 落羽弟子瑟瑟发抖,诚惶诚恐。 “叶楚月!龙凤阵台,可伤筋动骨,怎能杀人啊?” 君夏竹爬上莲花梯大喊。 “她死了吗?” 楚月看着君夏竹,斜睨紫云婆婆。 利器虽然穿过了紫云婆婆的脏腑和心脉,但心脉的利器,侧开了一点儿。 所以,紫云婆婆还吊着一口气。 偏偏是这一口气,让紫云婆婆尝受了生不如死的痛苦和最真实的恐惧! 叶楚月! 是疯子!阎罗!死神! 她不是人!不是! 第1405章 孩子不能失去父亲 紫云婆婆只知叶楚月是个鬼才,却不知她压根就是鬼! 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布满褶皱的苍老脸庞,比鬼还要白。 君夏竹在听到楚月的话后,还真的去观察了下紫云婆婆。 紫云婆婆确实留了一口气! 还真不能说楚月犯了比试规矩! 但这口气,还不如没有…… 君夏竹看着楚月的脸庞,顿时毛骨悚然。 楚月戏谑地望他。 剑光散开,龙凤高吟胜利之歌。 北境王道:“比试结束,战争学院叶楚月获胜!” 而就在这时,紫云婆婆突然尖叫刺耳,四肢挣扎。 最后,她摔倒在了地上,身下一片血泊。 直到紫云婆婆毫无动静,众人才知这是死透了。 楚月背对着紫云婆婆,似笑非笑,缓缓说道:“比试结束,贵院二长老意外身亡,本座真为二长老感到惋惜呢。” 君夏竹张着嘴,惶恐不已。 这女人…… 竟然掐算着时间送紫云婆婆归西。 剑光散开,比试结束,上官紫云的死,就跟她没有关系。 分明是强词夺理,但没人能反驳。 “本座一向是懂规矩知礼数会心疼人的好长老,不会做于礼不合的事,对于贵院二长老的死,本座也不想看到。” 楚月说的正正经经,一副惋惜的样子。 但明明人是被她给宰了…… 众人一时之间害怕极了,有生之年都不想遇到这样的对手。 楚月看着不断仓皇后退的君夏竹,高声问:“江公武祖,这狗东西再无出战之可能,是不是该按罪而罚了。” “便按叶总司所言。”江公道。 武祖点头:“确是如此。” “那就……好办了……” 楚月咧开嘴一笑,旋即一脚踹飞了君夏竹。 君夏竹从莲花梯被踹出,如断线的风筝从半空往下落。 他手中的铁棍拐杖掉了出去,楚月收刀插回了背部刀鞘,自半空一把抓住了铁棍。 楚月手握铁棍,在半空寻到君夏竹,一铁棍直接砸在君夏竹的天灵盖。 还没落地,第二棍打向君夏竹的面门。 砰! 砰! 砰! 砰! …… 半空响动声迭起。 坚硬的铁棍打得君夏竹头破血流,骨头都快要断了。 “啊!” “啊啊!” 君夏竹一面叫,一面吐血。 最后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楚月再一铁棍打下,君夏竹身体痉挛数下。 “坏事做尽是要遭报应的,本座,便是你的报应。” 这叫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楚月将铁棍一丢,看了眼武神殿侍卫,挥了挥手:“带这狗东西下去,按照罪责处理即可。” 武神殿侍卫们便去把君夏竹抬走。 抬着抬着,有些不对劲。 他们可是武神殿的侍卫啊。 那叶楚月充其量可以管理圣域和慕府,管不到他们武神殿。 他们怎么就鬼使神差的乖乖听话了? 诡异! 太诡异了! 虽是心有疑惑,但侍卫们往前走的步伐不曾停下,生怕被后面那扛刀的姑娘给训斥了。 楚月扛刀回阵台,懒懒环顾四周,心中怒气大散,比那洞房花烛还要舒畅。 而且,比试终于要结束了。 她将带母亲、外祖母回家。 也要带抱枕见家长。 该有的仪式感不能少,毕竟她是个会负责的好女人! “下一个。” 楚月看向北境王,说。 北境王愕然了下,才抽签:“落羽学院七长老姜南赤,请出战!” 众人齐刷刷同情地望向了姜南赤。 姜南赤喉结滚动,猛咽口水,两股战战,抖动个不行。 他对着众人扯开嘴,笑得比哭还难看。 姜南赤强装镇定,气势汹汹走上莲花梯。 就在众人以为还有一战的时候。 姜南赤两手抱拳说:“家中的妻子即将临产,孩子不能失去父亲,姜某还得回家陪妻子,诸位告辞。” 说罢,他溜的比兔子还快,活像是被追杀般。 楚月摸了摸下巴,茫然地望着他的背影,最后童叟无欺地说:“本座慈悲心怀,看起来有这么可怕吗?” 众人:“……”叶总司的良心不会痛吗? 第1406章 凌业院会,八方道喜 “这……” 北境王瞅着一溜烟就不见了的姜南赤,忽而心绪复杂,欲言又止。 十大学院的比试史上,从未出现过提前放弃的事情。 偏生那姜南赤溜得比兔子还快,总不能派人给抓回来吧。 北境王微垂着眸,淡淡扫过了楚月。 他早便与紫云婆婆说过,对付叶楚月,决不能掉以轻心。 那些死在叶楚月手中的人,哪个不是轻敌致死。 思及此。 北境王以拳抵唇,轻咳了数声,说:“妻子临盆是重中之重,姜长老此举情有可原,不妨再抽一签。” 他将长签化作龙。 看清名字后,方才道:“落羽长老丁恨天,请出列龙凤阵台!” 众人当即去寻丁恨天。 丁长老倒是没寻到,却见一道身影迅速而逃。 最后还摆了摆手,留下了一句话:“老朽家中也有妻子临盆,诸位告辞。” 说时迟,那时快,丁长老就赶忙逃出了北境城。 丁恨天,十大学院年龄最大的长老,足足一百三十岁。 有弟子疑惑地自言自语:“丁长老不是早就死了妻子吗,哪来的临盆之事?” 其余人等,纷纷风中凌乱,哭笑不得。 楚月抬手轻碰鼻子,一脸的无辜。 “咳……咳咳……” 北境王尴尬地咳嗽,倒也来了脾气,无奈地看向落羽学院的区域:“既是如此,那本王也不多费功夫了,家中没有孕妻临盆的人,请出战!” 只见落羽学院从未如此整齐划一过,竟是统一地往后退。 北境王看着这群没出息的东西,眼里划过一丝鄙夷。 众人也都一片哗然。 原以为瑶池学院解衣衫,神玄学院不战而败已经足够丢脸了。 不曾想,一山更比一山高。 “可以了。” 武祖出声道:“长老战,战争学院胜,尔等可有非议?认为不妥之人,本座愿给你们发声的机会,否则就事成定局,一锤定音,没有任何可以更改的机会。” 回应武祖的是鸦雀无声。 落羽众人看向了阵台上的楚月,俱是心惊胆战。 开玩笑! 那是凌天活阎罗,谁敢上台去不自量力? "既然如此,北境王,还不速速宣布战争结果?" 武祖斜睨北境王,冷声道。 北境王随即便开口:“此次世人翘首以待的十大学院比试,共历三战,分别是团战、个人战和长老战,为的不仅仅是给凌天大陆挑选人才,更是要找出第一学院,实行凌天学院的彻底洗牌。其他九大院,须以第一学院为首,将潜能天资最高的人才武者输送到第一学院,由第一学院来栽培,并且根据弟子资历能力,送往不同的势力,一同为凌天大陆作出贡献,造福这天下苍生!” 其余九大学院的院长、掌教使、元老、长老以及弟子们,无不是流露出了歆羡之色。 至此,战争学院一战成名! 神玄的掌教使看见风光的纪苍院长,妒忌得很。 叶楚月原是神玄弟子! 第一学院原也该属于神玄! 恨只恨!他愚不可及,听了慕笙那妖妇的枕边风! 楚月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淡漠地看了眼悔断肠子的楼掌教,细长的眉轻挑,嘴角蔓延出了嘲讽讥诮的笑。 彼时她得兽灵机缘,传承圣兽朱雀,楼掌教、宋青山、路琼的小人嘴脸还历历在目! 北境王的声音继而响起:“日后,各大天品势力将朝第一学院派发武道资源,如灵宝法器,丹药秘卷,第一学院经过筛选审核,便继续派发给另外的九大学院。当然,在此之前,凌天学院会形成‘凌院业会’,由第一学院担任会长,九大学院当在武神殿签订契约,从此以第一学院为主,辅佐第一学院,培养出更好的武者。” “若是不签订契约呢?” 神玄院长宋青山问。 其他人也都竖起耳朵,等待北境王的回答。 北境王沉吟了一会儿,才说:“不进入凌院业会的学院,改名换姓,不能以学院自称,不得擅自招揽弟子,院门弟子,也没有资格参加学院角逐的比试,不得被武神殿、帝君司、九洲神宫乃至于是神脉九洲所挑选!” 此话一出,震惊众人。 也就是说,日后不以战争学院为首的学院,将会完全地溃散。 这是逼着人签订契约! 从此,只怕是战争学院的天下。 “纪院长,恭喜,恭喜啊!” 见风使舵的各院高层和其他势力不远万里而来的骨干,全都围向了纪苍院长道喜。 第1407章 年轻优秀,功成名就 楚月半眯起眼睛,望着一场杂乱的狂欢和武者脸庞的忧或喜,则陷入了深思之中 如今看来,第一学院不仅仅是一份风光。 甚至在不久的将来后,兴许会成为新的天品势力。 与武神殿、帝军司这般底蕴浑厚的势力平起平坐! 可想而知,提出第一学院的人,或许最早是想押宝在其他可以控制的学院之上。 如此一来,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培养出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但千算万算,算不到拿下头筹的会是战争学院。 而这辛苦算计都是为楚月做了嫁衣。 楚月的脑子高速旋转。 她明白。 若好好栽培战争学院,日后会是她强劲的后台。 她日后将要面对的敌人,很多,很强,并且未知。 武道之路,永远都充满着未知的危险和烟火般的沿途风景。 她早在长安就谋算着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 直到逍遥城遇见了紫邪云这伙人,才真正打算在天品势力管不到的修罗地界,建立自己的势力。 是为:楚门。 楚门在暗,无人知是她叶楚月。 战争学院、紫苑弟子、同伴们则在明! 楚月唇角微掀。 各大天品势力已经在把赏赐奖品送给了战争学院。 武祖亲自将第一学院的牌匾,送到了院长纪苍的手中。 随后。 武祖说道:“还请诸位学院的总司,与本座一同到北境王宫签订契约,共同庆祝凌业院会的成立!” 在座的学院,没有人敢退出。 这一退,就意味着他们成立学院的资格都没有。 楚月代表着战争学院总司的职位身份,一同去往了北境王宫。 才歃血为契,就见各院的人全都拥挤了过来,说着谄媚巴结的话。 “叶总司,你真是年轻优秀,功成名就,日后战争学院可要多多帮扶我们天华。” “叶总司,……”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吵得楚月头疼。 楚月眉峰一皱,指尖敲打碎骨小斧,懒懒抬起眸扫视四周。 顿时一片缄默,死寂得很,再也无人出声。 楚月施施然往外走。 众人抹了把汗,悄悄然跟上。 只有瑶池仙子一人还留在北境王宫,冷冷地看着北境王。 北境王瞧见瑶池仙子,眉开眼笑,伸出手揽住了瑶池仙子的肩膀:“仙子是舍不得本王吗?” “你不是说,叶楚月今日必死?”瑶池仙子咬牙问。 “仙子也看到了,叶楚月的刀法,有鬼皇之气,这是你我都预料不到的。她太强,强的不可思议。” 北境王长指不着痕迹地抹去了瑶池仙子肩上的衣衫。 修长的手往下滑。 瑶池仙子迅速桎梏了她的手腕,两眼发狠:“言而无信,是小人行径,你太让本仙子失望了。” “仙子是想过河拆桥吗?” 北境王的另一只手也不安分,贴紧了瑶池仙子。 “河还没过,何来的拆桥?” 瑶池仙子冷笑:“既然你动不了叶楚月,就别跟本仙子多说废话,你也该心知肚明,本仙子倾慕之人,是那天帝独子,公子无邪,不是你这下流的东西。” 瑶池仙子越想越气。 北境王拍着胸脯口口声声与她保证了叶楚月会死,她才愿意与之多说几句话。 怎知蹬鼻子上眼,得寸进尺! 他也配! “仙子真是脾气大,本王既答应过你的话,又怎会失言?” 北境王搂住女子柔软的腰肢,轻嗅好闻的清香味。 “战争学院已经是第一学院,她叶楚月要去北洲当金枝玉叶,难不成靠你的小王爷闻人绝,就能完成事情了?”瑶池仙子冷笑。 北境王低头,措不及防咬在瑶池仙子脖子后侧的细皮嫩肉。 “不是闻人绝。” 北境王道:“是……大皇子闻人衍,如今仙子可信了?再说仙子心中难道没数吗,公子无邪是什么人,能看得上仙子?” “你……”瑶池仙子眼睛通红。 …… 窗棂外,一道身影如鬼魅,将殿内的声音听得真真切切。 楚月足踏无烟步,步伐虽矫健,但不会有任何的响动声。 她又用了神农之力屏蔽自己的呼吸。 墙下偷听,绝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安晋王,闻人衍…… 楚月咧开嘴笑。 果然钓到了一条大鱼。 原来是,王室长子闻人衍! 楚月不再听两人的逢场作戏,也没回驿站,而是去见了武祖一面。 她想知道,提议谋划出第一学院的人,是谁。 “叶小友竟会对此事感兴趣。” 武祖笑道:“实不相瞒,提出第一学院的人,正是王室代表,也是安晋王,闻人衍!” 第1408章 阿月,我要回长安了 “闻人衍?” 楚月眯起眸子,心中警铃大作,问:“武祖可知,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儒雅,随和,仁爱。” 武祖如实回答:“天府之王的孩子之中,最数他闻人衍有资格当太子,但他闲云野鹤,与世无争,将太子之位让给了自己的王弟,使那成为太子的王弟,对他敬重有加,王室上下,都对他钦佩不已。不过……” “不过什么?” “闻人衍有一件事,或许叶小友也感兴趣。” “但闻其详。” “闻人衍曾与沐凤鸣两情相悦,但天府之王瞧不上沐凤鸣的出身。” 武祖说道:“毕竟沐凤鸣那双极品父母的事情,传遍凌天,名门望族,都不想娶这样的女子。” “后来呢?”楚月拧眉。 “后来闻人衍被逼娶了帝军司的郡主,只不过闻人衍不愿行婚礼之事,那郡主也不在乎,自己一个人就去了闻人衍的住处,但听说闻人衍从未碰过他。而且关于沐凤鸣和闻人衍的事情,坊间传闻人云亦云,最后竟离谱的传成了是小王爷闻人绝和沐凤鸣将军的爱恨纠葛。” 武祖说起话来滔滔不绝,都不带口渴的。 末了。 武祖方才发现楚月正古怪地盯着自己。 良久,楚月勾唇一笑:“没想到武祖对这八卦奇谈,了解颇多。” 武祖老脸一红,当即坐得挺直。 为了缓解尴尬,他将自己带来的武神殿主的临摹画轴给打开,轻轻地擦拭上方的灰尘。 楚月望着画上妖冶绝美的女子,脑海里出现了三个字: 非主流。 武祖看了眼楚月,也不避讳,道:“叶小友,这画上之人,是我武神殿主,她出了一趟远门,日后就会回来。等她回来的时候,我武神殿将在天品势力之中脱颖而出,九洲神宫、天府王室,稷下学宫尽是囊中之物。” “殿主出了多久的远门?” 楚月好奇地问。 “不久,九万年。”武祖平淡地说。 楚月:“……”九万年的远门……?还能回来? 只是看着武祖眼中的期许,楚月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 说起来也是。 抱枕等了她九万年,她都能回来。 武神殿主,也有这个可能。 “我相信,她会回来的。” 楚月拍了拍武祖的肩膀,安慰两句,方才离去。 武祖看着自己被拍过的肩膀,眼睛里掠过一抹幽色。 若被世人知道,叶楚月竟与武祖哥俩好般拍肩,只怕会大跌眼镜。 通常只有战友、长辈才能有这个动作。 只是武祖对此并不讨厌。 武祖的视线下移,重新落在了画轴之上。 “殿主,你会回来的,是吗?” 武祖扯开唇笑,但眼里蓄满了热泪。 若真会回来的话,他还要再等几个九万年呢? 殿主不知道,这九万年,他一日一日的熬,一夜一夜的数,就这么一天一天的等过来。 个中滋味,如刀断肠,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他就这么等啊等。 他不知道能不能等回武神殿主。 但他知道,他会等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天。 却说楚月回到驿站,大院之中,身体虚弱的薛城,已经等候了她很久。 看见楚月,他什么话都不说,只抱拳鞠躬。 许久许久。 薛城直起了身子,望向楚月,道:“阿月,我要回长安了,以后的路,我不能陪你了。” 第1409章 相聚有时,离别有期 楚月抿唇不言,望着不如往日神采奕奕的薛城,沉默了半晌。 最后,她方才轻声问:“想好了吗?” “想好了。” 薛城咧开嘴强颜欢笑:“阿月,你要走的路,不一般,不是什么人都能陪在你身边,经历大风大雨,我无能,但也有自知之明,看得清楚,自己不会谋那皇图霸业的料,唯独能做的,便是守住阿月你的故乡和故国,让月圆屠国夜的事,此生都不会再发生。” 上天给每个人的能力都不同。 他薛城的能力和天赋都跟不上。 能做的,唯有分道扬镳。 否则以后还会成为阿月的包袱。 他太清楚自己有几把刷子了,皇图霸业不是靠嘴说说的,是要一路千锤百炼并且坚定不移的。 这一回,薛城颓废丧气了,心也死了。 “不过我也庆幸,从长安到现在,看了太多的风景,也见证了太多。” 薛城笑了笑,再次郑重地拱手低头:“叶总司,弟子薛城,从今日起退出战争学院,回故国做个闲散的小侯,恳请九长老总司大人批准。” 他无比的正式。 楚月欲言又止。 到底是一路并肩而战的同伴,就算明知散伙是人生常态,心中难免会有五味杂陈。 或许,这便是武道和人生。 走走停停,起起落落。 相聚有时,离别有期。 “本座准许薛城弟子暂回长安,并且永远在战争学院为薛城弟子留一席之地,薛城弟子他日若想在武道和凌天大展拳脚,便可随时回来,战争学院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 楚月两手作揖回了个礼数,同样正式地说。 话音才落,两人看向对方,相视一眼,由衷的笑了。 傍晚时分,日落西沉。 火烧云比那日辉朝霞还要绚烂,斜阳余晖洒在北境城。 薛城身着红袍,一把折扇,一匹疾风战马,背起行囊重回故国。 楚月等人全都来送薛城。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薛城抱拳:“薛某此生无悔遇诸君,今别北境,盼望他日诸君都是好运缠身的富贵人!” 他看了一圈人。 都来了。 唯独沈清风没来。 他以为会黯然神伤,没想到分别这日,竟如春风般平淡。 秦铁牛泪眼汪汪地望着薛城,趁着薛城还没骑马,熊抱了好多下,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薛兄,牛贤弟会思念你的,定期给你写信写诗送往长安,表达思念之情。”秦铁牛说。 正在上马的薛城,险些脚下趔趄,从疾风战马之上给摔了下来。 他稳住身形,高高作揖,摇摇晃晃地回长安。 长安道远,数千里路。 一袭红袍的男子,渐行渐远,直到完全地消失。 楚月抿紧了唇瓣,环顾四周,察觉到了什么,问:“沈清风呢?这几日怎么少见他?” 秦铁牛后知后觉想到什么,才回:“楚爷,沈清风走了,让我转告你一声,说是来到北境城后,阴差阳错被他的亲生父母给找到了,要回祖家,好像是在青丘大陆。” 青丘大陆,亦是五大陆之一。 曾为帝域的疆土,诸帝一战,帝域分裂,青丘方成为了独立的大陆。 楚月眸光微闪,最终浅浅一笑,摆手说道:“走,回驿站喝酒去,喝个不醉不休。” 庆功酒喝完,等抱枕归来,就得启程去北洲了。 神脉九洲。 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武道地方,是凌天大陆真正权贵的汇集地,更是天才云集之洲! 后侧的夜罂、萧离等人,听到有酒喝,都兴奋不已。 却说北境城外一百里地的空旷荒漠。 其中一个穿着绿色长衫,戴着黑色斗笠的男人,骑在疾风战马之上。 他抬手轻掀泼墨般的斗笠帘子,露出俊秀的脸。 此人…… 正是不辞而别的沈清风。 “公子,属下得知消息,家主和夫人,正赶过来接你了。” 实力强悍的侍卫说道。 沈清风点点头,微垂下了眸。 他是青丘大陆西北一带的沈家公子。 近日,才被祖家的侍卫给找到。 他直到昨晚,才终于做下了这个决定。 以他的才能,跟在阿月身边,终究帮不到什么。 此去青丘,说不定能让阿月眼不见为净。 而且他若在沈家的帮扶下,有所成长,来日也可成为阿月的左膀右臂。 只是…… 沈清风脑子里出现一道身影,蓦地深吸了一口气。 据他旁敲侧击之下得来的消息,沈家早年间,有一名杰出优秀的女武者。 及笄之时,与娇娇软软的侍女暗生情愫。 奈何好景不长,东窗事发之时,这名侍女因勾.引沈家千金的罪名,被沈家用宝器引雷,九百道天雷活活将那女子劈死。 女子尸体都成了黑炭,早已面目全非。 不仅如此,沈家还将她给焚尸。 就连最后的焚尸灰烬,都要喂到狗肚子里去。 说是晦气之物,不可留存世间,用天雷、焚尸、猎犬将其彻底销毁。 但后来,那女武者从外凯旋,骑马过家门,得知此事,竟一日之间成了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没过七天,女武者就消失了。 有人说,她死了。 死于不伦之恋。 死在那个天雷作响的冬天。 第1410章 大漠荒凉,空无一人 沈清风紧咬着唇,干净清明的眸子爬上了几缕血丝。 “公子,我们是青丘大陆的人,不用去漠城中转,需从南边去找道口。”侍卫说道。 “嗯。” 沈清风说完,放下了如玉般的手。 与此同时,斗笠下的黑帘,缓慢地往下垂,完全地遮住了他的脸。 黑帘遮脸的一刹那,旁侧掠来一匹疾风战马,朝漠城的方向狂奔而去,红色的衣袍犹如烈火。 沈清风略微低眸,调转马匹方向,与沈家派来的侍卫们,一路朝南去找回青丘的道口。 …… 这夜,大漠荒凉,空无一人。 驿站之中,热闹非凡。 战争学院的弟子,畅饮了整夜。 学院比试结束,大部分的学院和势力都已经散去。 衣衫褴褛的慕笙被侍卫野蛮地塞进了囚车,就这样在世人的诟病和辱骂声中,前往武神殿大牢接受惩罚。 “娘亲,娘……” 叶薰儿跟在后面跑,想要靠近囚车,被侍卫给踹飞了出去。 慕笙闭上眼睛,流出痛苦地泪水。 而在她被押送武神殿地牢的时候,一个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女子,恰好刑满,由武神殿释放。 两人擦肩而过。 一个朝里,一个往外。 女子见到外面的阳光,深吸了一口气。 “明嫣小姐,你受苦了。” 黑衣侍卫牵着马车,等候已久。 百里明嫣扯了扯唇,满脸的阴翳:“是啊,里面可太苦了……” 这些日子,她差点儿死在武神殿的地牢。 靠着仇恨,才坚持到了重见天明的现在! 百里明嫣被侍卫扶着坐上马车,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以前她的一双纤纤玉手最是好看,并且引以为傲,总是会涂满明艳的蔻丹,男儿见到都目不转睛。 因为这场无妄之灾,她不仅被那个叫做秦铁牛的人糟蹋了,还无辜来地牢受刑。 狱卒们,按照刑罚,拔掉了她的每个指甲,疼得她夜夜哭泣,流干了泪水。 “告诉我,叶楚月还活着吗?”百里明嫣问。 “小姐……”侍卫欲言又止。 “说!” “叶楚月她……” 侍卫顿了顿,酝酿措辞,说道:“叶楚月击退虚空有攻,即将受到万象领域的荣光加冕。不仅如此,北境城传来消息,叶楚月的母亲镇北侯,是北洲慕府慕山河之女慕倾凰,叶楚月她是老伯公外孙女,即将去北洲归宗,此事已经传遍了凌天大陆。” 侍卫小心翼翼地观察百里明嫣的神色。 百里明嫣微微张嘴,脸色惨白如纸:“慕府之女?万象荣光?怎会如此!怎会……这不可能……” …… …… 却说在夜墨寒离开北境的那日,王室就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王室包庇慕笙,助长慕笙妖风的罪名,已被揭发。 小王爷闻人绝直接被关进了王室大牢。 但是大牢之中,闻人绝一点儿都不怕。 这牢房说是大牢,其实金碧辉煌,点着高等龙涎香,有侍女任其糟蹋,好吃好喝地照顾着。 闻人绝坐在床榻,翘着二郎腿,喝着上好的美酒。 或是觉得这般喝酒属实无趣,闻人绝将那侍女抓来,把酒倒在了侍女的脖颈。 他方才喝去脖上酒水,顿感美酒醇香,有女人的香。 “王爷,你都不担心吗?” 侍女靠在他的怀里,娇娇地说。 “有什么担心的?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本王可是天府之王的亲儿子,他还真能把我赐死不成?” 闻人绝不屑的大笑出声:“本王来这大牢,也只是父王的权宜之计,做戏给外面那群蠢货看罢了,尤其是那个叶楚月。关一关本王就已经是给她脸了,她想要本王的命,可没那么容易,就算是北洲千金又怎样,慕山河老矣,慕府慕军都是在啃祖宗基业,又不是帝司军,怕什么?话说这大牢别有一番风味,本王还没试过在牢中共赴云雨。” 第1411章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闻人绝说着,就去扑去娇羞的小侍女。 只是手才抓起羽纱,就听到了脚步声。 闻人绝不耐烦地扭头看去:“哪个不长眼的小杂碎,敢来打扰本王的好事。” 一扭头,却是一哆嗦,瞳眸赫然紧缩。 从黑暗中走出的男子,身着墨袍,腰系屠杀剑,三千矜贵之气,妖孽俊美的脸上似是覆了一层嗜杀的血雾。 那双紫眸,正冷戾地望着闻人绝,如同看一个成为冰冷尸体的死人。 在夜墨寒的旁边,还跟来了一名男子。 儒雅随和,如清风过山岗。 乃是王室长子,安晋王闻人衍! 闻人衍恨铁不成钢地望着闻人绝:“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有心思作乐。” “夜墨寒!!这是我王室之地,你怎么会在这?” 闻人绝甩掉侍女,大怒:“滚出去,这不是圣域,是王室!知道何为尊贵有别吗?本王就算在王室大牢,那也是最尊贵的人。” “本尊是来送你上路的。” 夜墨寒冷漠地道:“你该庆幸,本尊不辞辛苦来王室,就为亲自送你上路,这是旁人没有的殊荣。” 他的语气低沉,眼中危险肆意,杀机横起。 闻人绝冷笑:“杀本王?本王可是王室的人!本王……” 安晋王闻人衍打断了他的话:“你使用魔咒之事,已被北境城的晏家主晏非仁招供,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这一次,你还以为能逃过吗?” 闻人绝终于惶恐害怕,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 夜墨寒优雅如斯,慢条斯理地抽出了屠杀剑。 剑光寒芒闪射王室大牢。 轰然一声响。 屠杀剑斩断了夜墨寒面前的障碍物。 夜墨寒踏步往前,剑指闻人绝的咽喉:“叶楚月,是本尊的妻子,不是你能诋毁的。” 剑尖刺破皮肤,血液分叉而流,布满了整张脸。 闻人绝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迫感,哭着对闻人衍:“王兄,父王,父王他在哪里,快去让父王来救我,父王不可能不管我的。” “因为魔咒之事,稷下学宫大贤陈太伯与夜帝尊一同上书,告父王的过失,父王如今暂时让出王室之主的位置,方才平息了此事,并且已下决定,你的死刑,由圣域帝尊亲自动手。”闻人衍说。 闻人绝满脸的绝望。 怎么都想不通,事情为何会演变成这样。 “王兄!救我!” 嘭! 屠杀剑刺下,闻人绝身体发出了爆破般的响声,便化作了血雾,散在剑尖。 夜墨寒收剑,迈开修长的腿,头也不回往外走。 “夜帝尊,何不留下共饮香茗?”闻人衍问。 “北境有妻儿在等本尊,不宜久留。”夜墨寒道。 闻人衍愣了一会儿,才说:“那不妨为小王给叶三爷带一句话。” “嗯?” “第一学院这份大礼,不知三爷可否喜欢,她是沐将军喜欢的人,小王自是喜……钦佩欣赏。” 闻人衍在夜墨寒冰冷的目光注视之下,硬生生地把喜欢二字改成了钦佩和欣赏,心中感叹夜墨寒九万年不动情,一旦有心上人,竟是这般的痴情种。 夜墨寒神色冷峻,没有回答闻人衍,就离开了大牢。 与陈太伯处理了点儿的事情,便往北境城赶。 一会儿不见,如三秋兮。 他归心似箭。 …… 北境城,驿站。 夜墨寒回来时,比试早已结束。 楚月一行人准备就绪,即将启程。 就等他一同回……慕府! 第1412章 小有名声:楚天霸 楚月在驿站作为总司交接了一下第一学院的事,并且嘱咐了紫苑弟子暂留战争学院,要听酒鬼六长老的话。 她站在春末夏初的和煦阳光之中,绚烂的红衣如镀了一层金边。 当望见风尘仆仆而归的夜墨寒和圣域护法,她仰起头笑。 楚月自然而然的把微凉的小手塞进了夜墨寒的掌心,带他去了提前准备好的马车。 “宝宝在陪老伯公,昨晚没怎么睡,这会儿才被哄着睡下。” 楚月坐上马车,悠悠然说:“等他醒了,再去见他。北境的比试已经结束,十大学院重新洗牌,战争学院为第一学院。” 她一字一字地道,也没问夜墨寒去了哪。 仿佛对他,有着绝对的信任。 夜墨寒用真力捂热她的手,低声问:“娘子不问问,为夫是去了何处吗?” “天地之辽阔,你去何处都可以,只要能记得回来。”楚月淡淡的笑。 夜墨寒心口微窒。 沉吟片刻,夜墨寒如实说道:“我去了王室,与陈太伯一同参与了弹劾天府之王的事,并且亲自处死了闻人绝。” 楚月敛起了眸子,紧抿着唇不说话。 天府之王暂时下台和闻人绝处死是必然之事。 但夜墨寒不辞辛苦多走一趟,就是为了转移掉仇恨。 这笔账,王室会记在夜墨寒的身上。 这男人总是这样。 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的来爱人。 分明活了九万年,该成人精了,却在情爱二字之上磕磕绊绊。 “阿楚?” 他低声唤,还以为楚月生气了。 楚月望着他的眼睛,凝视了好一会儿。 就在夜墨寒脑子里正计算楚月的怒火值,女孩突地利落翻身而至,双膝分别抵在了他的腿外。 一双柔荑般的冷白玉手,环绕住了他的脖颈,轻堵男子的唇。 她说:“抱枕,我不弱,也不矫情。” “我知道。” 夜墨寒搂住她的腰肢,下颌抵在女孩的颈侧,低低地说:“但在为夫这里,与外面不同,不需时时刻刻去坚强。” 楚月略微眨了眨眼。 好似,从来没人跟她说过,可以不用坚强。 两世的人生,都在告诉她,人一旦软弱,便会万劫不复,遭人践踏。 她还在思考之际,却见近在咫尺的男子反守为攻,将她压在了软垫。 手自衣裳内侧而过,带起一阵酥麻电流。 满室温香。 楚月望着男人的眼睛,甘愿沉沦在这紫色的海洋里。 “娘亲!是不是爹爹来了!” 小奶娃兴冲冲的声音,将温香驱散。 夜墨寒修长的手轻颤了一下,不断催眠自己这小奶娃是亲生的,不能打。 楚月轻整衣衫,脸不红心不跳地端坐在马车。 神农空间,轩辕修、破布等稀奇的东西们,共同发出了一道失望的拖音:“咿~~~” 楚月嘴角一抽,顿时脸色发黑,看轩辕修和破布越发不爽了。 要知道,自从她敷衍解释了键盘侠的意思之后,这一魂一布就当了真。 他们还要创建组合叱咤风云,自称为:键盘侠。 楚月每每听到都头疼欲裂,但偏生看着他们狂热期许的心情,不忍心打破这美好的幻想。 “爹爹!娘亲!” 小宝走进马车,‘雨露均沾’,一碗水端得很平。 他先扑入楚月怀中蹭了蹭,再去夜墨寒的怀中问好。 尤其见到夜墨寒的神色铁青还伴随着乌云密布般的阴沉,便担心地开口:“帝尊爹爹,你去哪了,是坏人欺负你了吗,我替爹爹教训他们。” 夜墨寒望着天真无邪的孩子,心中却是苦不堪言。 他用强悍的真力涌动全身,迫使自己镇静下来。 “我没事。” 夜墨寒将小宝抱起,放在腿上,问:“爹爹不在的时候,乖不乖?” “乖。” 小宝点了点小脑壳:“昨晚听曾外公讲了一晚的故事,都是慕府名将的故事,我以后也要成为那样的人。” “好。” 夜墨寒长指微蜷,刮了刮小宝的鼻子,眸底划过一道深色。 他身为父亲,绝对不能成为孩子走上正道的阻碍。 杀伐屠戮的暴君作为,不可再有。 马车朝漠城而去,车内的一家三口,气氛温馨得很。 抵达城郊之时,夜墨寒似是想到了一件趣事,说给楚月听:“娘子,为夫来时听到了一件事,说是修罗地界有个新势力,被称之为楚门,办得风生水起,在修罗地界小有名声。而且……” 说至此处,夜墨寒轻捂着小宝的眼睛,倾身至楚月耳畔。 “听说那楚门的创门之主,被称之为楚皇,除此之外,有人多方打听,才知那楚皇的真实姓名为:楚天霸。” 说话的时候,男子薄唇翕动,每回都擦过了楚月的耳。 顿时,楚月的耳朵,诡异地红了。 更让她心情复杂的是。 楚门的那群人…… 竟然自作主张给她取了个名字。 叫什么楚天霸…… 莫非是觉得她人如其名,方才符合她的气质。 楚月一度怀疑人生。 她斯斯文文,看起来有那么凶悍吗? 第1413章 混混沌沌两世魂,兜兜转转自由人 夜墨寒见小姑娘懊恼地蹙眉,明媚鲜活的勾他神魂,顿时心生欢喜。 非但如此,适才用真力压下的燥,又卷土重来了。 来势之猛,如燎原的烈火。 才压住,又升起。 夜墨寒继而道:“修罗地界都传楚天霸是奇丑的男子,或是力大如兽的男人,众说纷纭,什么猜测都有。但依为夫来看,或许可能是一位姑娘。天霸姑娘,你说是吗?” 他呵着热气,挑拨少女平静如水的心弦。 旋即,一发不可收拾。 见此,男子的笑意蔓入了眼底。 楚月来不及去碎碎念天霸姑娘的难听了,赶忙儿默念神农卷页的字,驱散掉酥麻不适之感。 这男人是故意的! 楚月轻轻咬牙,嗔了眼夜墨寒。 一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男子俊美妖孽的脸庞。 尤其是一笑之时,那双眼睛宛若紫色的星芒,神秘,美丽。 楚月看得微微慌神,才发觉自己若为君王,肯定是个为了美色不早朝的昏君,要落得千古骂名。 轩辕修见楚月失神的模样,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同为美男,小叶子为何不曾对他失神,动辄喊打喊骂的简直是楚天霸本霸! 楚月则灵光一闪,歪着头笑望夜墨寒:“天霸姑娘不不大好听,你是自己人,不必见外,叫我霸霸就好。” 夜墨寒轻拢了拢眉,隐隐觉得,这名字一旦叫了,家庭地位会再度下降。 楚月瞅着他眉峰紧锁的样子,红唇绽入了极致的笑。 马车在前行。 她感叹道:“还别说,自己的男人,越看越俊。” 夜墨寒:“……”他堂堂帝尊,怎么像是被纨绔公子给调戏的良家女? 夜墨寒一度心绪复杂。 就这样,马车和慕军,浩浩荡荡去到了漠城中转。 告别了荣太后、战争学院纪苍等人,前往北洲慕府的队伍,乘坐了疾风劲鸟,加快速度飞向了神脉九洲的区域。 劲鸟如疾风,是神脉九洲武者专用的飞行坐骑。 如今神脉九洲布满了武道准则,需要批准方才能进入。 老伯公慕山河也操碎了心,早早就为楚月等人准备好了一切。 两日后,疾风劲鸟抵达了北洲城。 神脉九洲,占地面积之大,是凌天大陆土地最为辽阔的地方。 光是一个北洲,就能抵得上整个诸侯国的武者数量和面积。 不仅如此,武者的质量,修炼资源的丰富,是诸侯国再过九万年都比不上的。 这也是神脉九洲的贵族武者,看不起诸侯国的根本原因之一。 诸侯国想要出一个天才,起码要一千年的时间。 若在神脉九洲,只要贵族一发话,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兽灵法器,足以栽培出一个顶尖的高手! 北洲。 帝都。 劲鸟飞掠过帝都城的上空。 这是贵族汇聚之地。 各家贵族武者,听到消息,纷纷赶上了街,抬头去看疾风劲鸟。 北洲慕府一家团圆,找回昔日女儿和外孙女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北洲。 甚至还惊动了皇室。 再加上屠龙宴快要在慕府召开,北洲可热闹得很。 劲鸟停在慕府前。 “小楚月,到家了。” 慕临风晃了晃摇开的扇子。 夜墨寒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住楚月的腰,清雅如风,从劲鸟缓缓走下。 楚月站在恢弘偌大的府邸前,看见门匾之上龙飞凤舞下笔有力的“慕府”二字,万般情绪都涌上了心头,难以用言语道明。 许是近乡情怯,她的心绪尤为复杂。 混混沌沌两世魂,兜兜转转自由人。 走了那么久的路,找了那么久的家,今日才终于抵达。 又怕如云烟转瞬成空。 她的心情和双腿都格外沉重。 她虽能横刀立马战天下,但不能再失去一回家了。 第1414章 青阳漫天,新的战场 楚月轻垂下眼睫,指尖微微发颤。 握着她手的夜墨寒,感受难以察觉的轻颤感,眸色越发深邃,百般心疼地望着女孩纤瘦的身影。 他的妻子,和寻常的姑娘有些不一样。 是杀伐果断的铁血战神,也是徘徊不定的无家之人。 她如浮萍游荡尘世,不知何时才是尽头,是归途。 夜墨寒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似是永世都不分离。 夜墨寒眉梢染上难得的温柔,轻声说:“阿楚,到家了。” 楚月轻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就在这时,慕军的士兵们,全都抱拳颔首,不约而同地齐声道:“欢迎小姐回府!” 楚月咽喉酸涩,疼得很。 她轻点螓首,迈步走进了慕府。 慕山河走在前侧,与她们介绍慕府的种种。 慕惊云说:“小楚,慕府嫡系多脉,都已经吩咐下去了,都会在大堂等你,为你和小夜接风洗尘。” 身为大舅,这声小夜叫的理所当然。 夜墨寒则有些别扭,但还是忍耐住了。 慕临风摇扇笑眯眯地道:“小夜,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听说你圣域的美人特别多。” “美人……特别多?”楚月轻挑起眉梢,戏谑地望向了夜墨寒。 夜墨寒不动声色地说:“定是白护法为老不尊,只盯着美人看,晚些时候为夫会重重批评他,要像本尊学习才对,眼里只有夫人一人。” 楚月:“……” 白护法:“……” 正乐呵呵的在慕府观赏的白护法,突然就心情很不美妙了。 “小楚。” 老伯公说:“大府邸旁侧,有一所相连的府邸,是留给你的。” 慕惊云解释:“凰妹杳无音信了多年,父亲想着凰妹总有一天会回来,或许等那时,凰妹会带着夫君和孩子回家,所以父亲他在数年前,就施工建了独立的府邸,这么多年一直没人去住。” “是啊。” 慕临风苦着脸:“北洲的那些蠢货,还以为我们慕府是疯了,他们觉得凰姐不可能再回来,都嘲笑新府没人住,笑我慕府人丁单薄,子孙冷清,现在总算苦尽甘来,等来了你们。” “母亲和凰妹还有臣海会在屠龙宴前赶回来。” 慕惊云打断了慕临风的话:“小楚,诸侯国还带来了好消息,其他帝国,都愿意附属于神武国,琅琊国更是自愿为琅琊城,终生守护神武。虚空一战后,琅琊与神武两国之间的感情越发深厚,就犹如手足兄弟般。” 诸侯国的万里同风,是楚月想见到的。 如今看来,这一日,已经到来了。 楚月望着青阳漫天,扯着唇笑了笑。 如今,北洲方才是她的家,也是她的新战场! …… 话说师父云鬣挑出了上好的住处。 他当即寻到了书房,用文房四宝,咬着笔杆子写信,仔仔细细一字不漏地写下了慕府的所见所闻。 用字之夸大其词,让神玄的那群人怒拍大腿暗骂一声云老贼。 “这北洲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贵气了,你们说我一个糟老头子,要来享什么福?还不是楚楚那丫头逼的。” “要我说,这徒儿,也不能太要强了。” “不知是不是老朽错觉,北洲的空气,都要香甜些,不知是不是老朽年纪大了,感官不行,老朽这打包一点儿,送给诸君闻闻,鉴别一二。” 第1415章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如今老朽的日子也是闲暇无事,除了享福,便是享福。” “每日啊,结交的都是九洲贵族,与夜帝尊同饮香茗,和老伯公称兄道弟。” “正所谓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离神玄许久,倒也想念诸位朋友,诸君与我情深义重,莫要太挂念老朽,老朽被伺候的宛如太上皇,实在是心生惶恐。” “……” 云鬣笑眯眯的写完了信,全都放在了侍女的怀里:“送去神玄吧,给贺二长老。” 侍女抱着堆积如山的信封,迷茫地望着云鬣,感叹:“云剑尊与贺二长老情同手足,真让人羡慕。” 却不曾知晓,收到信的贺二长老骂骂咧咧指着信说非人哉! …… 楚月等人则入住了慕府旁侧的府邸。 慕临风说:“小楚月,北洲的贵族小姐们,都与叶薰儿的关系很好,你要多留个心眼,多多提防。” 楚月略微点头,问:“上回慕军出事,圣域护法协助调查,如今可有眉目?” “没有。” 慕临风道:“北洲之中,名门望族太多,都有抱团的趋势,这一年的年轻一辈之中,出了好些个天才,还有被帝军司给挑选上的。小楚月,这些都是长辈该处理的事,你既然回家了,就当做养老般享福。傍晚的时候,去大堂认识一下慕府的族人,听说皇室那里也准备了接风宴席,到时候,北洲的贵族都会参加。” 楚月点了点头。 她原不喜欢这些应酬。 但身为慕府之女,理当接受。 傍晚时分,慕府大堂,慕府的嫡系族人,都等待在大堂。 虽说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但这算是楚月的初次认亲见族人,夜墨寒便留在府上带孩子,楚月独自前往大堂。 楚月未施粉黛,走在长廊。 路过一处琥珀假山林,便停了下来。 只见里面聚集着一些慕府嫡系的年轻女孩,个个都是花容月貌,眉眼如画。神 其中,不乏有一些俊秀的少年。 “啊,不是吧,我们真要去见那个叶楚月吗,听说她是从诸侯国来的诶。” “在诸侯国那么多年,就算用慕府的血脉,会不会沾染上不干净的晦气东西?” “我爹说了的,她是老伯公最喜爱的外孙女,我们要和她结交才行。” “但她把叶薰儿害得好惨,会转过头来害我们吗?” “……” 这些年轻人,多数都是慕府老祖宗战友的后代,亦或者是慕府嫡系一脉。 慕家错根盘节,尤其之浩大。 如今为慕山河掌权,兼并家主一位。 府上还有多位族老。 这些族老要么是慕府嫡系,譬如慕山河的手足兄弟,或是与祖先一同殉国的战友。 如此,慕府尤其壮大。 楚月听见那些絮絮叨叨的声音,眸底波澜不兴。 “可是……” 一个眉眼清澈干净,纤尘不染的少女说:“她即将得万象领域的加冕荣光,这是为慕家带来荣耀。” “那还不是因为万象领域知道她是慕府千金,才能如此。”另一名少女道。 这些人不论说话还是饮茶,都围绕着一名男子。 男子青衫着身,腰衔宝玉,穿得龙纹风绣的华服,眉间一点朱红色的朱砂。 此人乃是慕山河兄长慕向天的孙子慕若亭。 亦是嫡系一脉,楚月辈分之中,唯一的男丁。 这座府邸,只有慕老伯公所处的这一脉。 但整个家族,都分散在北洲四处,也有富甲一方的庶出,名不经传的嫡系。 其关系错综复杂。 但这也是真正的豪门大家族方才有的底蕴。 楚月淡淡地望着这慕若亭。 这时,一名棕衣女子,飞冲而来,一鞭子甩在了琥珀假山林。 “老伯公喊你们是迎接慕府小姐的,不是听你们如市井长舌妇般再好的皮囊也掩盖不住你们狰狞的尖酸刻薄。” 女子一双胸呼之欲出,身材高挑,腰间悬挂一壶酒,冷漠地看着这些人:“诸侯国出来的又怎么样啊,就算她不是慕府千金,寻寻常常的诸侯国人,也不是你们能议论和自诩高人一等的。” 第1416章 龙有逆鳞,狼有暗刺,触之则死 “蜉蝣姑娘,你误会了,诸位都是慕府手足,都没有恶意的。”慕若亭说。 李蜉蝣,是慕府的外姓人,一向独来独往。 她能在慕族与慕若亭平起平坐,是因为其十三代祖宗,包括父母兄长和妹妹,全都牺牲在了保家卫国的道路。 故此,哪怕她是一介浮萍,一名年轻的女子,在慕府,在北洲,乃至于在凌天大陆,都有着崇高的地位。 楚月的目光自李蜉蝣的身上一扫而过。 “月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侍女匆匆忙忙看见楚月,连忙行礼:“老伯公让奴婢来寻你。” 这会儿,假山林中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口舌之争,全都齐刷刷地望向了楚月。 一张张脸庞写满了窘迫。 毕竟背后议论,说人坏话之事屡见不鲜。 但被当场抓包还是实属尴尬。 楚月笑望着他们:“打扰到了诸位吧,诸位继续。” 众人一言不发,如被扼喉。 楚月走了几步,又停下,回眸看向他们,继而道:“忘了与诸位解释,诸侯国并不晦气,不过诸位坐井观天一叶障目,在这一隅之地没见过天高地阔,不知道也是正常,我能理解。另外,叶薰儿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心术不正,反受其害,咎由自取。当然了……如若我想害诸位的话……诸位……还有机会活生生的在这谈笑风生吗?” 她笑靥如花,平静如水。 但那毫无温情的话语,藏着可怕的杀机。 那是从尸山骨海走出方才有的气势,掩藏在骨子里,就算轮回再世都无法抹掉。 “你们,继续。” 言罢,楚月举步轻摇,前往大堂。 徒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只感到骤然间凉风嗖嗖自颈间过,如被抹脖子了般。 慕若亭把玩着腰间质地极好的宝玉,眸色幽邃地望着楚月的背影。 慕府…… 要变天了啊。 “若亭哥哥,果然是乡下来的人,什么人嘛,毫无礼仪,粗鄙得很。” 十三四岁的绿裙女孩慕蝉,搂着慕若亭的臂膀,哼哼唧唧地说,瞪了眼楚月消失的方向。 俨然忘记了方才与楚月对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其他人也说:“就是,明明知道我们在说她,还偷听,最后还风轻云淡,肯定是个城府深的人,若亭哥,你可要小心这个人。不过也不用小心吧,若亭哥可以在北洲呼风唤雨,是多少贵族小姐的梦中情人,又和多少达官显贵结交,她在北洲,除了老伯公和几个舅舅帮扶,夜帝尊就算是护妻狂魔,圣域的手也不会伸到北洲来吧?” “你们在说什么?” 沉声响起。 慕临风红袍着身,手执折扇,满脸阴沉如要滴出墨水来。 “风……风叔叔……” 慕蝉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眼神飘忽,不敢直视慕临风的眼睛:“我们……我们什么都没说……” “你当我是聋了不成?” 慕临风咬牙切齿,眼睛通红,一把折扇甩出,骤变一把长剑。 长剑横扫而过,剑锋砍破了假山林。 “再敢议论我慕府名副其实的千金,尔等犹如此山。” 慕临风冷笑:“想死的,就去试试,不然我一剑把你们劈了,你慕若亭别仗着自家爷爷的宠爱就无法无天,慕府要是交给你们这群只知议论的草包身上,迟早要完。” 众人吓得花容失色。 慕临风从来都是脾气极好的一个人,从未这般动怒。 慕若亭倒是神色泰然,怡然自得,笑着作揖:“风叔别动怒,楚月妹妹她从小生长在诸侯国,不像薰儿,和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慕家兄弟姐妹会失言,也是情有可原,不过我相信风叔既然开口了,以后大家都不会再讨论这件事。” “知道就好。” 慕临风的剑指向了慕若亭的眉间:“若有下次,本公子弄死你,懂?” 他虽闲云野鹤,喜欢佳人美酒。 对名利场的事丝毫不在意,只想人生百年何其短暂,自当要快活一日是一日。 但龙有逆鳞,狼有暗刺,人也有软肋。 父母兄长,凰妹小月,都是他的软肋。 触之则死! 第1417章 蜉蝣,李蜉蝣 其余人等见此早就吓得魂儿都要没了。 被剑指着的慕若亭倒是好,依旧是那贵公子的从容模样,还拂了拂袖袍的灰尘。 “风叔教训的是,若亭谨遵教诲。” 慕若亭作了作揖,平淡一笑,旋即离开已经成为废墟的假山林。 他知道,慕临风不敢杀了他。 北洲,有北洲的规矩。 “给小爷滚过来。” 慕临风喝道。 “风叔有何指示?”慕若亭满面和煦,笑问。 慕临风剑指废墟:“这些琥珀,都是冥域万年的纯晶琥珀玉,这一大片,足足三千万,看在你我叔侄的份上,就算四千万,你这得赔吧?。” 慕若亭:“???” 只见慕若亭嘴角猛地一抽,险些维持不住适才的俊秀清雅和淡定。 “风叔,这是你弄坏的吧?”慕若亭辩解道。 “不是你气的叔叔我失去理智,它能坏吗?”慕临风道:“难道你这个做侄儿的要和我这叔叔对簿公堂?听说你最近在准备参与帝军司的根基测验吧,总不会想节外生枝,挡你平步青路?” 慕临风得意的勾起唇角。 这一招,叫打蛇打七寸。 他不能杀了这厮,还不能让对方出出血了? 否则小楚月的这口气,他是咽不下去的。 慕若亭咬牙切齿,最后忍气吞声道:“风叔放心,这笔钱,我会赔给你,如此,侄儿就告辞了。” 慕若亭甩袖离去,其他人纷纷跟上。 慕临风则和李蜉蝣停在此处。 他远远地望着慕若亭一群人,眼里有些担忧。 这些年,他在外游荡,慕臣海在九洲神宫,父亲和兄长也都为凰妹的事情愁容不展。 反而让慕若亭的那一脉,在渐渐扩大声势了。 不仅和家族之中打点好了关系,抱成一片,在整个北洲贵族,也比他们三兄弟吃得开一些。 慕临风握起了双手。 他已经决定辞去在武神殿的官职回北洲,想要一心一意的辅佐楚月。 小楚月不是池中物,是人中龙凤。 他这个做舅舅的,就是助她一臂之力。 “你还真是个好舅舅。”李蜉蝣双手环胸,勾着唇说。 慕临风一抬眸,就看到女子胸前那一掌握不下的呼之欲出,鼻血险些流了下来。 “蜉蝣啊,多日不见,你又大了一点,这次听说你从修罗地界回来,遇到贵人相助逃过一劫,我们要吃顿饭喜庆下,说说你在修罗地界遇到的趣味事儿。”慕临风吸了吸鼻子,笑呵呵地说。 “没什么趣味事儿,但遇到了一个心上人。” 李蜉蝣简单粗暴地说:“你那心爱的外甥女刚走不久,过去大堂吧。” 心上人? 慕临风瞅着那双呼之欲出离自己越来越远,心痛的快要死了。 他撇着嘴跟着李蜉蝣走去。 慕府很大,九曲长廊,雕梁画栋,堪比诸侯国的皇宫,只是武将之家,没那么多的富丽堂皇和金碧辉煌。 他的视线,始终离不开李蜉蝣,心里别扭得很。 时而忍着鼻血上涌,时而懊恼怎么去了一趟修罗地界那鬼地方,就有了个劳什子的心上人。 慕临风百思不得其解。 这女娃娃不是打算一辈子不嫁人的么。 “小舅舅。” 楚月途经花苑,回头看见走来的两人,微微一笑。 目光落定在李蜉蝣的身上,问:“这位是——” “蜉蝣,李蜉蝣。” 李蜉蝣身形尤其高挑,是女性之中最为高挑的,与一些颀长的男性武者差不多了。 她二话不说就豪迈的给了楚月一个扎实的拥抱:“虚空一战,谢谢你救了凌天的苍生。” 楚月也算高挑,但在李蜉蝣的面前,脸只能埋在那一双呼之欲出的里面,险些喘不过气来。 楚月双颊滚烫,耳根子发红。 慕临风则是眼红死了,觉得自己能舅代外甥女来和李蜉蝣拥抱一下。 李蜉蝣松开楚月,拍了拍楚月的肩膀:“以后在慕府,我不会让人欺负你。” 楚月咽了咽口水,干咳了几声。 蜉蝣姑娘太过于热情,她顶不住啊。 李蜉蝣取下腰间的酒壶,递给楚月:“喝了我李蜉蝣的酒,以后你我就是金兰姐妹。” “好,蜉蝣姑娘性情中人,相信以后在慕府的日子,定然如这浓酒般有趣。” 楚月大大方方接过酒壶喝一口。 慕临风酸酸地说:“蜉蝣啊,外面的人很复杂,人心很险恶,你遇到的心上人会不会是什么不学无术的江湖骗子吧。” “不,他不是江湖骗子,是我未来要嫁的夫君,是赫赫有名的楚皇楚天霸。”李蜉蝣傲然道。 “噗嗤!” 楚月一口酒水喷了出来,被呛得咳嗽不止。 楚天霸? ???? 她不是楚门去建势力的吗,怎么在给她找老婆??? 第1418章 携子初次来,不宜见死魂 李蜉蝣和慕临风同时疑惑不解又担心地望向了楚月。 楚月讪讪笑了两声,继续喝酒。 慕临风甩着折扇哼哼哧哧:“什么楚天霸,一看就是肥头大耳不学无术万恶至极的俗气之人。” 慕临风原还说得兴起,只是忽然间发现小楚月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 让他陡感一股刺骨寒风,瘆得慌。 “楚天霸之楚门之主,虽说现在只是在修罗地界小有名声,但日后一定会名震修罗地界的。” 李蜉蝣道:“日后,我会去修罗地界,蜉蝣父母双亲和兄长妹妹有两个遗愿,一是统御修罗地界,二是五大陆合并,消除魔妖人,以及虚空鬼蜮,让这天下得以太平,我与楚天霸有着同样的雄心抱负。” “蜉蝣姑娘雄心壮志,未来可期,想必以后能在修罗地界大展拳脚,施展皇图霸业。” 楚月掩下心底情绪,笑了笑。 楚门是她的底牌,并且还在发育之中,暂时不能透露太多出去。 几人言谈之际,便已走进慕府大堂。 这大堂宛若早朝的宫殿般大,里面汇聚慕府家族大大小小的骨干人物和高层。 除了一些暂有要事在身的不能及时到场,几乎都已抵达此处。 “叶小姐到!” 侍女高声道。 “是薰儿来了吗?” 一个弯着腰瞎了眼的白发老人手里拿着镶金的烟嘴壶,笑脸相迎:“薰儿啊,快来让二姥爷看看,有没有长高了些。” 他伸出手就要朝楚月的身上去摸。 数百族人全都看向了此处。 不及李蜉蝣和慕临风作出反应,楚月赫然伸出了手,抓住白发老人的手腕。 “二姥爷年纪大了眼不好使该在家里待着安享晚年,连人都认错的低级错误,传了出去,只会有损慕府声誉。” 楚月浅浅一笑,淡淡地道:“晚辈也是为二姥爷着想,若是脑子不大好使的话,就该退位让贤,告老回乡,否则如今多事之秋,前有慕军遭受伏击,现在二姥爷火上浇油,只怕会让众人对慕府诟病,损了我慕府多少先辈用血和肉换来的基业,二姥爷要是去了地下也会无颜见列祖列宗吧。” 少女红裙微扬,字字珠玑,一针见血,堵得二姥爷慕向天哑口无言,不得反驳。 “天族老是你长辈,你如何与话的?” 慕向天身旁的侍女盛气凌人,怒视楚月。 “我身为晚辈理当为族中长辈排忧解难,话糙理不糙,古有忠言进谏,今时我也是为二姥爷好。” 楚月从容不迫,不慌不乱,冷眼看向侍女:“而你,是个什么东西,敢以下犯上?来人,拖出去打,留一口活气就行,毕竟我今日携子初次归来慕府,家中不宜见死魂。” 慕府侍卫当即冲上前,欲将侍女带走。 “谁敢?!”慕向天大喝:“翠儿是我慕向天的人,你岂敢?” “二姥爷既为府上族老,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慕府基业,古有云言,无规矩不成方圆,婢子以下犯上,打不打得不是你说了算,是规矩说了算,毕竟天族老您老糊涂了,晚辈年轻,有识人之眼。” 楚月笑吟吟地说完,缓慢地抬手轻摆了摆。 侍女被捂着嘴拖走。 慕向天原想给叶楚月一个下马威,也是给慕山河灭点火。 不曾想,小妮子伶牙利嘴,说的他脑子嗡嗡作响。 “来人。” 楚月眼神一冷。 “小姐有何吩咐?” 慕府侍卫抱拳弯腰。 “没听见吗,二姥爷思念叶薰儿,还不把二姥爷送去神玄见叶薰儿?” 楚月此话一出,只叫四座皆惊。 慕临风瞪大了双眼,咽了咽口水,小小的脑壳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还能这么玩的? 显然小楚月的黑芝麻心简直遗传到了他这个亲舅舅的,甚至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老伯公安然坐在主位,眉间的愁色散如云烟,浮上了丝丝的笑意。 他这做外公的还没出手,小楚丫头就完美解决了。 家族之中,唯有慕向天一脉是个大麻烦。 但他忍耐多年是为寻女,如今这慕府,他身为掌舵者自会好好整治。 “去什么神玄?!” 慕向天喝道:“老夫……” “原来二姥爷还不知道叶薰儿在神玄,都是做下人的传消息不力,不过如今既然知道,晚辈怎能让二姥爷独自一人跋山涉水的去,若是稍有不慎横死街头,岂非罪过,晚辈自会多派几个人护佑二姥爷,二姥爷放心,你会见到你思念至极的叶——薰——儿!”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寒冽凌厉之气骤现,叫那慕向天眉头紧蹙,心生不适! 第1419章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慕向天被叶楚月当着族中几百号人的面,如此摆布,只觉得颜面无光。 顿时,怒从心头起。 他周身武道之力震开了侍卫。 楚月虽有神农之力护体,但也能感受到慕向天实力的强劲。 倏然间,一股更为强悍的武道气力,如潜龙出渊,猛虎下山,朝慕向天袭去。 龙虎之力直接碾碎了慕向天的武道气力。 楚月抬眸望去—— 却见老伯公站起,步步走来。 他拍了拍慕向天的肩膀:“看来向天老弟是真的思念薰儿那孩子,已经思念到武道气力破体而出了,作为兄长的,于心难忍,小楚丫头这孩子一向孝顺,对你这二姥爷当真是好,不如向天老弟就去一趟神玄见见你日思夜想的孩子吧。” 慕向天见老伯公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比那叫叶楚月的孩子还要夸张,心中大惊。 慕山河身为长兄,实力城府都不逊色于他。 只是这么多年疲于寻女,对浊世失望,才让他在家族有了可乘之机。 如今的慕山河,方才是慕家主本色。 慕向天还是低估了新来的叶楚月。 事已至此,他必须得哑巴吃黄连了。 “你们没听见小楚丫头的话吗,把天族老送去神玄。”慕山河说。 “是!” “向天老弟,你去了神玄,若亭那孩子到底是年轻,只怕肩上重责会压垮了他,就分出一半给小楚丫头吧,也算是对他好,毕竟他也要准备帝军司的根基测验了。” 慕山河笑容可掬,如慈祥仁爱的老前辈。 但他放在慕向天肩膀之上的手,却丝毫未减力道。 甚至悄然用力,似要捏碎慕向天的肩胛骨。 慕向天的骨子里还是对慕山河有所敬畏的。 只是他自己也没想到,给叶楚月的下马威,反而给了对方攻击自己的利器。 送去找叶薰儿。 这压根不是人能想出来的招数。 “大哥说的是,我该代大哥去看看叶薰儿那孩子。” 慕向天道:“毕竟大哥你现在有了小楚,难免会顾此失彼,古人云一碗水要端平,否则惹人争议。至于族中事务,就不劳烦小楚了,一个女孩子,在家享福就好了,哪能去干那些脏活累活,还是让若亭来,男孩子吃点苦也好,族中年轻一辈,就他这么个男孩子,以后在家族要挑大梁的!” 慕向完,极其享受的吸了一口烟嘴壶,倒也安然自在地说:“尔等,给老夫带路。” 侍卫们将他带走,当真就去神玄见叶薰儿了。 楚月凝了凝眸,眼底涌出戏谑之色。 慕向天的言下之意,是在警告她。 慕山河虽然有三个男丁,但都没有妻房,也无所出。 “男儿女孩都一样。” 慕山河望着她说:“我们小楚,不比男儿差,没有人可以定义女孩,她们的人生,只能由她们自己定义,王权富贵,靠得是个人气运和本事,而非性别之分,世上优秀的女儿郎,大有人在。” 楚月看着慕山河,才发现,老人的脸上有很多褶皱,满头花白的发,衬得他更加和蔼。 许是在喜爱的外孙女面前,不愿流露当年血战沙场的气势,怕吓到了小孩。 不论她在外面如何的顶天立地,受人敬仰,又或是流言蜚语缠身,被世俗诟病。 在慕山河眼里,这就是外公的小女孩,十几年没有得到亲人疼爱的孩子。 她不是开在山野的荆棘,只是外公忘记带她回家。 老人牵着她的手,走上去,扶着她坐在自己独一无二的位置上。 楚月仰头看着老人的鬓角,欲言又止,眼眶里不知不觉多了一抹浅红色。 豪门望族,不免有尔虞我诈。 但她也算知道到了何为家,何为亲人。 老伯公站在楚月的旁侧,看向族人们,说:“老朽知道,族中有很多窃窃私语,如今老朽召集大家来慕府,也是为了说个明白。的的确确,我家小楚是生长在诸侯国,但是诸侯国又任何,武道一途人人平等,有志者事竟成,莫说诸侯国,就算我慕府的孩子生长在虚空,老朽也会带她堂堂正正的回家,因为她的身上流着老朽的血液,因为她是老朽名副其实的传承子孙。” “外面的风言风语,老朽不愿管,也管不到,但在慕府家族内,老朽不愿听到任何有失偏颇的浅薄之语。” “我慕府世代忠良,即便每况愈下,今时不同往日,但世人提及我慕府,都是满门忠烈,男好汉,女英雄。” “你们以为,是靠轻裘肥马的你们吗?不!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是靠先祖。” “先祖用血肉之躯抵挡外敌,是为我泱泱大地,人人安居乐业,不受屈辱。不曾想,外敌还没来,你们倒是先瞧不起人了。” “老朽平日不多言,但今日就一句话,叶楚月她是老朽的外孙女,传承者,如对她不敬,就是对老朽不敬!” 第1420章 若被欺凌,便无立足之地 老人字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声如洪钟般响亮! 他的每一个字里,都藏着对子孙的爱。 楚月轻垂眼睫,红唇微勾。 虽是笑着的,眼睛却愈发的红,神农之力也遏制不住那酸涩的感觉。 许是,风太大了吧。 数百族人们只知慕山河疼爱新来的外孙女远超叶薰儿,却没想到会是这个地步。 慕山河的态度已经表明在这里了,以后他们人前人后若想诋毁诟病叶楚月,得掂量掂量下自己。 这次族中议会结束,奠定了楚月在慕府家族的基础。 而这,才是她往上攀登的基石。 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众人恹恹散去之后,只剩下老伯公、慕临风以及李蜉蝣陪着楚月。 “小楚,没想到你今日的表现这么好,小舅舅我还以为你要被欺负了。” 慕临风道:“慕向天那个老贼是真的狗,没想到也有今天,想想他今日吃瘪的样子,我都觉得要摆酒席庆祝一下。” “以前就是这么过来的,习惯了,若要被欺负,便无立足之地。” 楚月笑着说。 慕临风停下说笑。 慕山河心疼地望着外孙女。 这孩子说的是在长安叶府吧。 可恨他凰儿遇人不淑,与一个无才无德的叶海鹏结亲。 当然,他想不到的是,楚月前世能够成为六道通吃的古武门主,也是从人山人海里杀出来的。 慕山河不想提及楚月伤心事,便转移话题:“你大舅舅去接凰儿和你外婆了,想必明日就会到来,我慕府阖家团圆,是该好好热闹一下。” 楚月眸光微亮,泛起了期许之色。 “小楚,慕府历来的规矩,每三十年,就要重新选一次家主。外公的年纪也超过了,你有兴趣吗?”慕山河说。 “可以试试。”楚月点头。 “小楚,北洲历来没有女家主的事,所以,会很难,但不管多难,外公永远都与你一起。”慕山河道。 他知楚月心上人是圣域夜帝尊,不想让人觉得自强自立的外孙女,是依附于夜墨寒的。 若楚月能为慕府家主,这身份,更是德高望重。 就算楚月日后要做什么,有何野心,以此为基石,也只会事半功倍。 慕山河算是未雨绸缪,又深谋远虑,为这外孙女操碎了心。 “外公有所不知,我最喜爱的就是难事。” 楚月笑意盈盈,旋即凝重了几分:“还有一件事,小宝在慕府呆会儿后,就要去悟道院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到时若是去了万象领域,我会提及悟道院之事。” “他能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作为长辈的应该为他骄傲。” 慕山河对小宝也甚是欣赏。 小小年纪就能有此魄力,像极了他年轻的时候。 慕临风则是垮了嘴角丧着一张脸:“啊这?那以后没得软乎乎的小孩玩了,要不你再和小夜生个,最好是个女娃娃。” 楚月:“……”这是说生就能生的吗。 慕山河横了眼没个正形的慕临风。 楚月与慕山河畅聊了一会儿,就带着李蜉蝣、慕临风去了书房。 慕临风疑惑地望着执笔落纸的楚月,一头的雾水,不知小楚月来书房作甚。 楚月把认亲血脉所需要的几种药材和灵物,都写在了纸上。 她既已得知沐凤鸣是慕府千金,就得让沐将军回到慕府。 慕临风接过宣纸,狐疑地瞅了瞅:“这些不都是认亲和鉴别血脉才需要的药材灵物吗?” 他想了半晌,突地眼睛瞪得像铜铃,放下宣纸,望向楚月,直言惊呼: “小楚月,难道你怀疑小宝不是夜墨寒的孩子?” 楚月:“??????” 第1421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楚月望着二傻子般的小舅舅,嘴角猛地抽搐,说:“多要一份验亲的东西。” “要两份作甚?” 慕临风百思不得其解,一本正经地问。 楚月咧开嘴笑:“当然是留给小舅舅你的。” 慕临风:“……” 面对外甥女的鄙视,慕临风深深地惆怅了。 就算能观赏到李蜉蝣的绝佳身材,也慰藉不了难过的心。 这会儿,外面响起了极其热闹的声音。 李蜉蝣淡淡瞥了眼慕临风,再望向楚月,道:“估计都是些送礼的人,贺喜慕府一家和和美美。” 楚月浅浅一笑。 忽而。 出现了一个吊儿郎当的男音:“你们这些当奴才的,可要好好记着我宋府送来的贺礼,都是值钱的东西,要轻拿轻放,损坏了不是你们几个狗奴才能赔得起的。” 这男子,捏了把慕府侍女的下颌。 滑溜溜的肌肤,嫩如细雪,堪比羊脂玉的触感。 “啊!” 侍女低呼出声,往后退去:“宋公子请自重,这里是慕府,奴婢是慕府的家奴。” “一个婢子罢了,本少若是想要,慕府还不得乖乖赏赐给我,你叫什么名字,明日儿本少娶你过门。” “宋公子!!奴婢早就心有所属!” “我呸,什么心有所属,不就是你们这些贱物用来加价的筹码,说吧,一口价。” 宋公子鼻孔朝天,毫不在乎:“你要知道,吾妹可是大名鼎鼎的帝军司一等战将沐凤鸣,嫁给本少,你就成了一等战将的嫂子,这天大的荣誉,你还不要?” 书房之中。 “找死!” 李蜉蝣咬牙切齿:“这宋之策,是新晋宋家的公子,仗着沐将军便作威作福,那一家子的人,从一双无德父母,到这个品德败坏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终日只知声色犬马的宋公子,还有个整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宋小妹,这一家子的恶心东西,整日拖累了沐将军!” “是啊,要不是他们,沐将军只怕已经和安晋王闻人衍成婚了吧。”慕临风叹。 楚月半眯起了眼睛,袖衫下的双手紧紧攥起。 “有杀气!” 慕临风陡然望向楚月。 书房外头,宋之策还在戏弄慕府的小侍女。 小侍女眼睛泛红,可怜兮兮的:“宋公子,请你自重。” “给脸不要脸。” 宋之策也恼了。 自从沐凤鸣一人得道,他全家就鸡犬升天了。 那些个见风使舵的人,看到他们宋家,谁敢多嘴。 一个身如柳絮的婢子,也敢拒绝他这高高在上的宋少爷。 真是不识好歹。 宋之策一掌就要打在婢子的身上。 李蜉蝣刚要出鞭,却是顿住,诧然地看了过去。 只见残影掠过。 楚月足踏无烟步,瞬息之间,就来到庭院。 她赫然出手,如虎钳般攥住了宋之策的手腕。 “咔嚓!” 她陡然一个用力,宋之策手腕便已脱臼,疼得宋之策上蹿下跳,大呼小叫,就差青天白日的骂娘了。 “砰!” 楚月再一脚踹出,正中宋之策的小腹。 宋之策当即疼得弯曲了腰如一把弓,而后宛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哪个不长眼的,知道我宋之策是谁吗?沐凤鸣的兄长!” 宋之策狼狈地爬起来,扯着嗓子大声喊,死死地瞪视着楚月。 只是在看清楚月的面容,心生邪念,猛地咽了咽口水。 虽说他阅美无数,但都是秦楼楚馆的小娘子。 毕竟北洲真正的望族,是不屑于与宋家在一起玩的。 而眼前这样的美人,还是宋之策第一次遇到。 宋之策满脑子的下三路,甚至奇迹般的忘记了手腕脱臼和腹部绞杀的疼。 “小美人,你是哪里人,家住何方,要不要宋某送你回家。” 宋之策笑着走向楚月。 “这是慕府的金枝叶楚月,圣域帝尊的未婚妻。” 李蜉蝣一甩长鞭,爆响如雷,与慕临风并肩走出。 慕临风双目阴狠:“你倒是能送,就看你有命去,是否还有命回了!” 宋之策瞬间感到窒息,诧然地看向了楚月:“你……你是叶楚月!” 就是把慕笙母女害得锒铛入狱和身败名裂的叶楚月。 宋之策旋即敛起神色,堆满了笑,变脸堪比变戏法:“原来是叶姑娘,失敬失敬,小生乃是宋家长子,沐凤鸣长兄宋之策,听闻慕府得喜事,又听说家妹与叶姑娘关系匪浅,小生特地送上丰盛的贺礼,还请叶姑娘笑纳。” 楚月看着宋之策身旁的那些贺礼,特别用金粉写下了许多个宋字,生怕慕府不知道是宋家送的那样。 “带着你的贺礼,滚出去,慕府不收脏东西。” 楚月眼中杀气骤闪而过,一挥衣袖,所有的贺礼都直接被强劲的玄力给推得丢了出去! 第1422章 甘愿永堕地狱,永无安宁 宋之策看到散了一地的贺礼,肉疼到心都在滴血! “叶楚月!” 宋之策大吼:“我可是沐凤鸣沐将军的长兄,你这从诸侯国来的人,岂敢无礼!” 宋之策一家靠着沐凤鸣在才北洲风生水起,如鱼得水。 在这权贵四起的北洲,别的没学会,这圈层的鄙视链,倒是学得明明白白,全然忘了自己祖上是什么货色。 楚月就这样淡淡地望着锦衣华服的宋之策,想到这些年沐凤鸣遭受的委屈,杀了这厮的心都有。 但就算断了头也不过碗大的疤。 死,对于这群人来说太便宜了。 他们偷走了沐凤鸣的人生,让慕府的孩子,将门之后的血脉,为他们端茶送水不说,还动辄打骂。 “若你是沐凤鸣的长兄,你为何姓宋,不姓沐?莫非你是个私生子?”楚月冷笑。 “胡说!满口胡诌!谁是私生子了?是她沐……” 还不等宋之策把话说完,楚月就拔出了背上的护国神刀,举着刀就朝宋之策追去: “沐凤鸣是帝军司一等战将,岂容你胡乱攀亲戚混钱财,再不滚出慕府,老子砍死你。” 于是乎,北洲城的望族们便看到—— 那新来的慕府小小姐,一袭红衣如火,手执一把三尺巨刀,追着宋之策从府内砍到了府外,吓得人退避三舍。 慕临风和李蜉蝣以及慕府家奴侍卫齐齐傻眼, 这宋之策也是朵傲立风中的奇葩,在被追着砍的时候,也不忘捡起地上大包小包的贺礼,提着咬着往外跑,背上硬生生地被砍了十几刀。 “叶楚月!我不会放过你的!绝不!我要告你!” 宋之策满背鲜血回了府,找医师来治疗方才知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凑在一起,竟还是轻伤。 宋之策哭着喊着要状告叶楚月。 宋父大怒:“要她给我儿陪葬!” 宋母大哭:“我儿岂能受这委屈,判官可要为我儿做主。” 宋小妹咬牙切齿:“要叶楚月血债血偿!我要去告诉给凤鸣姐姐听,要凤鸣姐姐杀了她!” 奈何北洲的判官丝毫不给他们颜面。 毕竟叶楚月初来北洲,不知宋家和沐姓的将军是亲人,也是实属正常。 更何况,谁会为了小人得志的宋家,而得罪慕府呢? 宋家便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沐凤鸣来到宋家,就听到哭天喊地犹如奔丧。 “死了人就拉出去埋了,在这里哭丧给谁听?” 沐凤鸣脸若清霜,冷咧咧地走了进来。 一头张扬的红发,尽显出不羁,与将军的铁血恰到好处。 “凤鸣姐姐,你来的正好。” 宋小妹梳着两个可可爱爱的羊角辫,偏生穿金戴银没有小女孩的青涩稚嫩。 “你快去杀了叶楚月,她竟然把哥哥给砍伤了,要她死!” 在宋小妹的眼里,一等战将披靡四海,无所不能。 杀一两个贱物,也该理所当然。 “你说,要杀了谁?” 沐凤鸣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宋小妹:“你,再说一遍。” 宋小妹以为沐凤鸣没有听清楚,“是叶楚月,诸侯国来的那个低等人,啊……” 说到最后,尖叫出声。 宋家人都看了过来,震惊地瞪大双目。 只见沐凤鸣五指攥住了宋小妹的脖颈,将其高高举起。 宋小妹四肢乱动,呼吸被抽离,两眼盛满了恐惧。 “凤鸣!你这是做什么!那可是你亲妹妹啊,你怎么还是这样,还是冷血无情啊!连亲妹妹都不肯放过吗?” 宋母扑到了沐凤鸣的身上,又抓又挠又捶打。 宋父也跺了跺脚,大喝:“沐凤鸣!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你们要天材地宝,名利地位,山珍海味,就算是天上的星辰,我都能给你们摘来,我不恨天,只恨自己没本事,投错了胎,进错了门,摊上尔等如狗皮膏药般的亲人,只要我一日不死,就甩不掉你们,我早已认清,亦无所谓,这是我生注定的命,哪怕我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也比不得你们的不要脸不要皮。” 沐凤鸣自嘲苦涩地说。 末了。 她满脸狠色,把宋小妹摔在了地上。 宋小妹刚要爬起来,一把寒光闪烁的银刀,就亮在了她的面门。 再近一寸,就会见血。 宋小妹吓得不敢说话。 这是沐凤鸣第一次把刀向家里,以前从来没有过。 宋父、宋母也吓了一跳。 沐凤鸣垂眸俯瞰地上的宋小妹,冷声开口:“但请我最亲爱的家人们记住,你们敢动叶楚月一根毫发,我便将这宋家铲为平地,你们若敢动叶楚月一根手指,我沐凤鸣便杀母,弑父,甘愿永堕地狱,永无安宁!!” 第1423章 夜帝尊会不高兴的 宋家人看着破罐子破摔的沐凤鸣,突然愣住。 以往,他们不管多过分,沐凤鸣都是沉默寡言。 但这回,沐凤鸣像是性情大变,竟为了一个叶楚月,把刀刃对准了家人。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啊! 宋母似是想到了沐凤鸣的身世,心脏咯噔猛跳! 沐凤鸣对叶楚月的在乎,让她感到了恐慌。 比以前对闻人衍还要在乎! 这岂不是说明,沐凤鸣会渐渐地脱离他们的掌控? 若如此的话,他们还怎么压榨掉沐凤鸣身上的价值呢? “凤鸣,你误会了,这件事错不在小妹和你哥哥,是叶楚月她……”宋母苦口婆心。 “叶楚月,不会有错,错的只能是他人。”沐凤鸣道。 宋母哑口无言,想不通沐凤鸣到底为何要那么在乎那个叶楚月啊。 “是是是,是我们的错,是你哥哥招惹了叶楚月,但不会有下次了,凤鸣你不要太介怀。” 宋母态度连连软了下来,安抚住沐凤鸣的情绪。 这可是他们的摇钱树! 没了沐凤鸣的支撑,日子可要怎么过。 就算要死,他们也得拉着沐凤鸣一起死。 去了地狱也能有沐凤鸣给他们养家糊口,多好的买卖,多出息的孩子啊。 宋母抱着沐凤鸣安抚。 沐凤鸣身体一僵,但还是收起了刀。 说到底,家人两个字,是她一生的痛。 她收起了刀,往回走:“我会住在这里,等到屠龙宴结束再回帝军司。” 刚要回房,就见秃头的士兵匆匆赶来:“将军,叶姑娘听说你来了北洲,正摆好了美酒,邀你去府上一聚,说是有体己话要说。” 体己话。 沐凤鸣眉眼含笑:“小家伙太腻歪了。” 说罢,她迈开长腿,折身朝外。 宋小妹愕然:“爹,娘,她刚才那是笑了吗?她可是十几年都没对我们笑过一次,叶楚月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迷魂汤,莫非是被猪油蒙了心,这还是她吗?” 宋母拿着茶杯摔到了地上:“听说叶楚月在诸侯国那下等地方,就做出过弑父之事,定是她带坏了沐凤鸣,不然沐凤鸣就算性格再偏激,她也不会对我们出手,看来我们要做出应对之策了,这段日子暂时不要逼沐凤鸣,若她再这样变本加厉不把我们当回事,我就去状告她不孝,马上屠龙宴开始,我不信她会不管我们!” “娘,你一定要教训她,越来越不听话了,竟然还冲撞你和爹。” 宋小妹哼哼两声。 从小父母就疼爱她。 凭什么不受疼爱的沐凤鸣敢拿刀指着她的鼻子。 …… 慕府,屋中。 沐凤鸣才走进去,就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 她阴霾尽散,勾着唇角走了进去。 只是才进了屋,楚月迎面望见她,就直接伸出手扯开她的衣裳。 “沐将军,我看个东西。” 楚月犹记得,外公慕山河说过,慕府第二个千金出生之时,胸前锁骨下自带了凤凰胎记。 如今,就差看这一点了。 沐凤鸣以拳抵唇,干咳两声:“这,于礼不合吧,夜帝尊会不高兴的。” 楚月扯开沐凤鸣的衣襟,只看到狰狞模糊的红疤皮肉。 “这是什么?”楚月问。 “不知道。” 沐凤鸣说:“好像从小就有了,说是儿时烫的。” 沐凤鸣突地沉默,讶然地望着面前的楚月。 女孩她两眼通红,还有满身暴戾的怒气和杀机,似要滔天而起。 沐凤鸣的眼中有一丝不解。 楚月却是咬紧牙关,勃然大怒,胸腔内堆积的怒气如洪水猛兽,能将宋府夷为平地,把宋家的每一个人送去地狱! 他们!竟然为了掩盖沐凤鸣的身份,在沐凤鸣还未记事的时候,就用刀剐掉了那层凤凰胎记的皮! 该死! 该死! 他们该死!!! 该下地狱的是他们! 而不是让沐凤鸣日日活着如死去,身在人间似炼狱!名门之后却惨遭厄运缠身,到死都不能摆脱掉苦难坎坷和那群该死的人们! 第1424章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楚月想到慕府世代以身殉国,慕府的两位千金,一个被人活生生地打碎了元神,一个被堪堪剐掉了锁骨的凤凰胎记。 纵然都流落在外多年,遭受过万般苦厄。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们从深渊中走出,一个成了一等战将,一个是镇北侯。 刻在骨子和血液之中的为将信仰,无法被那些作恶之人给磨灭。 哪怕抽筋剥骨,烈火烹油,丢失掉全部的记忆,她们也会义无反顾的走这条路! 楚月闭上眼睛,泪珠从睫翼溢出,她扑入沐凤鸣的怀中,双手紧紧地攥着沐凤鸣的衣衫。 “将军,你受苦了。” 她低声说。 沐凤鸣怔了会儿,旋即揉了揉楚月的头:“小家伙想什么呢,本将是为将之人,这点东西,不算疼。” 楚月抬眸望她,眼睛猩红如血,暴戾似野兽。 她掩下翻涌的情绪,道:“这点皮肉之苦对于为将之人不算疼,但这几十年的多灾多难风雨飘零又该如何计算,将军本该是父母亲人的掌上明珠,却被奸人所害,害得孤苦伶仃,害得有家不能回,亲人在眼前却不知,分明失之交臂,却叹是命本该如此。” 沐凤鸣微微张着殷红的唇,看着情绪激动的楚月,听见小家伙的慷慨激昂,有一瞬的迷惘,不知何意。 半晌过去,她才缓声解释:“宋之策被砍之事,本将知道是你心有不爽,想要为我出气,我很高兴。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但并非每一双父母,都是对孩子掏心掏肺的,我既已释怀,你也不必因此愤懑,若因那些没必要的人,扰了小家伙大好的心情,本将可饶恕不了他们。” 她淡淡的笑,仿若早已释怀,早便看破。 又或者是已经习惯。 戎马半生被鬼欺,不怨天,不恨地。 反正人生在世不称意的,又何止是她一人呢。 楚月眼睛通红的可怕。 沐凤鸣抬手,指腹轻抹着女孩的眼尾:“原是担心北洲那些不长眼睛的人欺负你,才匆匆处理事务匆匆而来,没想到倒是本将在欺负你了。” 楚月双手紧攥,胸腔内早已翻江倒海,惊涛拍岸。 “将军,你锁骨的疤痕,并非是烫伤,而是因为这里原有一块凤凰胎记!” 楚月哽咽道:“凤凰胎记,是凤女与生俱来的象征,有人想偷梁换柱狸猫换太子,用那假千金,换你这真凤凰,有人偷走你的人生,享受本该是你的富贵荣华和平安人生。所以,他们剐掉了你的凤凰胎记,再刻意用热水烫伤,如此就神不知鬼不觉,连你自己都蒙在了鼓里!!” 她原想等到慕临风找到验亲的灵物和药材之后,再将此事告知于沐凤鸣。 但她一日都等不得。 不! 一刻都等不了! 她不愿沐凤鸣再回去那个毫无温情的家,就算去了地狱也要被他们拖累! 沐凤鸣怔怔地望着楚月,脸色渐渐的苍白。 凤凰胎记,自古凤女才有。 但九万年来,所出凤女屈指可数。 与沐凤鸣同辈人当中,只有一位。 那就是…… 慕笙! 沐凤鸣瞳眸骤然紧缩,想要说话。 奈何张开嘴,咽喉却如干涸的沙漠,酸胀疼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在宋家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一次怀疑自己不是宋家人的孩子,只是疑惑为何旁人都有温良双亲,而她只有魔鬼般的父母。 她自我安慰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不曾想事情的真相竟如此荒唐! 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才是她的父亲。 慕府,才是她的家。 当年在雪城流浪乞讨时遇到的温柔贵妇方才是自己的母亲,而那个脂粉扑鼻穿得花枝招展叫做慕笙的小女孩,是抢走了她的一切! 她驰骋沙场多少年,一路走来多少风霜雪雨,什么人没见过,什么样的敌人没砍过。 唯独今日之事,让她感到了一瞬的痛苦和可笑。 原来自己的人生,就是个笑话。 “将军。” 楚月察觉到沐凤鸣的情绪,紧紧拥住沐凤鸣:“你才是我的小姨。” 沐凤鸣情绪失控,难以接受这样的事。 荒唐! 荒唐极了! 但她就算狂躁,抬起欲推开楚月的手,终究还是舍不得,僵在了半空。 沐凤鸣极力睁大的眼中蓄满了眼泪。 是她用尽武道气力都遏制不住的泪水。 泪水沿着面颊流淌而过,滴落在楚月的发梢。 “小家伙,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她声音尤其的沙哑,满目痛楚之色。 “砰”的一声。 一堆古书,掉在了地上。 屋门被狂风掀开,只见老伯公和慕临风,全都僵在原地,呆愣得一动不动! 第1425章 凤凰胎记,母仪天下 沐凤鸣满头红发被风掀起。 她抬眸看去,两行泪水流出。 在模糊的视线之中,看到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和他的小儿子。 “原来,你才是我的倾凤!!!”老伯公嘴唇哆嗦,声音发颤。 慕倾凤。 慕倾凰。 早在他与夫人两情相悦,新婚燕尔之际,就已经想好了这两个女孩名。 只是前两胎都是男孩,没能用上,夫人还因此碎碎念了好久,去青音寺祈福要盼来一双女儿才好。 慕笙虽说言行举止败坏门风,但试问世上有哪一双父母,会因为孩子不成器,就怀疑孩子不是自己的呢。 他只恨是自己教女无方,是自己的过错。 若非此次无意中听到小楚和沐凤鸣的谈话,他怎么都想不到! 慕临风也恍然大悟:“小楚,原来你让我找验亲之物,是为了沐将军,沐将军竟然才是我的姐姐,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楚月回头望向外公和小舅舅。 她情绪激烈,暴戾无比,方才没有察觉到门外的动静。 但事已至此,自当开诚布公,推心置腹,将错过的时间和情义给弥补回来。 楚月知晓这是喜讯,也是打击。 她牵起沐凤鸣的手,望向老伯公和慕临风:“外公,小舅舅,既然都在此,晚辈就直言了。早在许久以前,晚辈根据种种迹象,就怀疑过慕笙并非慕府亲生的孩子,又听说宋家之事,便私下加以揣测!” “回北洲前,我去北境地牢见了慕笙,诈出了她的话。” “其实慕笙早便知道,她并非慕府千金,沐将军才是外公的女儿,是我母亲的妹妹,我的小姨。” “我在北境城听外公说过,慕府第二位千金,原来该叫作慕倾凤,锁骨有凤凰胎记。” “今日将军回来北境,我便迫不及待要见将军,就是看这锁骨,奈何被奸人所害,对婴儿时期的小姨下手,毁了她本该引以为傲的凤女印记!” “外公!母亲和小姨在外四海漂泊,都不知慕府是家,但却都成了为将之人,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反观慕笙,在慕府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却有着一颗吃人的心!” 楚月说完,紧攥着沐凤鸣的手。 将军的手很冷,如冰块一样。 比她的还冷。 “凤儿!” 老伯公热泪盈眶,蹒跚前行,想要走近一点儿沐凤鸣。 他早就听说,帝军司新晋的沐战将,是个苦命的人。 自小被一双父母折磨摧残,就算成为战将也摆脱不掉。 沐将军的家人就如跗骨之躯,折磨着她。 那时,老伯公还不知是自己的孩子,都心疼无比。 如今知道是自己的孩子,更是痛苦内疚。 是他这做父亲的无能。 能守得了天下和北洲国门,但守不住自己的两个孩子,在外颠沛流离那么久,就是没被他保护过。 老伯公摇摇晃晃险些摔倒。 慕临风及时扶住了她,眼睛红红地看着沐凤鸣,全然没了平日的吊儿郎当。 “小家伙,本将想到军中还有事务,先行一步。” 沐凤鸣将手抽出,转身离开,泪水从眼梢蔓开。 楚月说道:“小姨,若要在北洲落脚,别去宋家,我在慕府隔壁的府邸,一直等你。” “沐将军!”慕临风想要去追。 “让她静静。” 老伯公说:“这孩子,只怕也接受不了,她太苦了。” “都是那群宋家的人,我要去弄死他们!” 慕临风欲往外走。 “小舅舅。” 楚月走来:“宋家一直穷酸,无权无势,想要在慕府不动声色的偷梁换柱太不切实际了,只怕北洲城中有人是真正的主谋。” “那他为何要这么做?我们慕府从未得罪谁,难道是二姥爷那一脉?他从年轻的时候就看爹不爽了,一定是他,我去弄死他。”慕临风气急败坏。 “不好说。” 楚月抬手不动声色的拭去了泪痕,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掉包母亲,却要掉包小姨,定是因为一件事。” “何事?”慕临风问。 老伯公红着眼说:“当初上古夏族的神算师来北洲预言,火凤之女母仪天下,得其者可得五大陆,凤儿有凤凰胎记,对上了这个预言,所以有人不想要慕府出现凤女,所以才这么做。” “那既然如此,为何不对姐姐她杀之而后快呢?”慕临风疑惑。 楚月半眯起杀伐嗜血的眼,淡淡地道:“因为有人对慕府恨之入骨,想要以此恶毒的方式来折磨外公的亲生骨肉,又或者是想培养一个世人不知的凤女,成为自己的势力。” 第1426章 大开慕府之门,迎接诸位将士 老伯公沉下脸来,怒不可遏:“看来老朽不肯与人为敌,但人在世俗中,总是不被人放过,既然如此,老朽一大把年纪了,也要跟这些只会躲在暗处的臭虫来个硬碰硬!” 他闭上眼睛,伸出了右手。 掌心燃烧起一簇花火。 登时,十名黑衣斗篷人,佩戴花火印记的勋章,倏然从天而降。 他们单膝跪在老伯公的面前,齐声道:“拜见老伯公!” 楚月凝眸。 这些…… 是烈火军的人! 慕府的底蕴所在! 若无烈火军的支撑,仅仅靠着慕军,是难以支撑到慕府在北洲维持到现在的。 毕竟慕府每况愈下,日渐没落,特别是慕倾凰杳无音信的这几十年。 而烈火军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都在暗中调查慕倾凰之事。 眼前这十余名黑衣人,就是烈火军的成员! “你们以烈火军和老朽慕山河的身份,去把宋府夷为平地!”老伯公沉下眸说:“并且通知帝军司的三把手齐满堂,说老朽要见他。” 这么多年,慕山河很少和帝军司来往。 偶尔听说沐凤鸣被帝军司的谁谁谁嘲笑身份,但也没有理由前去声讨。 这次,他当真要去帝军司喝喝茶。 就算他慕山河拿不起刀,帝军司看到他慕山河,也得毕恭毕敬! 这是用先祖之血堆积出来的荣誉。 “另外,屠龙宴之事除了小楚她们回家以外,还要多加一人,要老朽的孩子沐凤鸣风风光光的回来慕府。” “是!” 十几名烈火军黑衣人,飞掠了出去,去执行慕山河所说的任务,。 最后,老伯公扭头望向了楚月:“小楚,谢谢你。” 他在想,若非楚月这孩子的存在,他是不是一辈子都找不回两个女儿和小楚、小宝了。 “哪有外公与外孙女说谢的,生疏了。” 楚月笑了笑:“能让小姨回家,我也高兴。” “好孩子。”老伯公见识过叶薰儿的无理取闹,如今看着懂事的楚月,更加的心疼了。 “老伯公!” 侍卫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沐将军她,她……” 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了好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偏生把屋内的三人吓得要死,以为沐凤鸣承受不住刺激做出傻事,或者出去大杀四方了。 “凤儿她怎么了?她怎么样了?”老伯公急声问。 楚月拧眉:“快说。” 侍卫吓了一大跳,才道:“沐将军把她的心腹们送到了隔壁楚月小姐所住的府邸,不知是怎么了,竟然不去宋家,送来慕府,我们要接受吗?” “当然接受!” 楚月眉开眼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还不大开我慕府之门,迎接诸位将士。” 这就说明,沐将军已经释怀了一点。 以往她的心腹都是跟着她在宋府或是酒家落脚,这次,她选择了慕府。 楚月重重地松了口气,与外公对视一眼,一老一少都露出了笑。 慕临风为了融合进氛围,也跟傻憨憨地笑。 …… 却说此时,神玄后山。 夏山坐在后山的学院禁地前的草地,仰头望着天,扯着唇笑了笑。 “祖师爷,我以五十年寿元,救了小宝那孩子,算是给你还债了吧。” 祖师爷最愧疚的事,就是说出火凤预言,害得慕府家无好家。 第1427章 秀丽山河之中最浓烈的颜彩 上古夏族的神算师,肩负天下重任和天机使命。 每当推测出火凤之女、龙族后裔、天命者…… 神算师都必须告知于世人。 告知世人,神算师被因此遭受部分天机星图的反噬。 那年,祖师爷下山前往人间,去北洲,将推算的凤女之事道出,完成使命。 凤女母仪天下,生来就是不平凡者。 成大事之人,自古以来,有几人是顺风顺水没有坎坷的。 后来,祖师爷度过反噬期,二次前往北洲,一眼就知道慕家的二小姐,并非是凤女,凤凰胎记不过是弄虚作假。 但他无论怎么推测,都找不到真正的凤女在何处,只能根据星辰轨迹,运算出凤女之命,何其惨淡,甚至有可能活不过三载。 祖师爷自知是自己的言语对其造成了伤害,让奸诈之人起了歹心。 而他再次推测凤女命运,已经违反天机星图了。 世上万般事,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哪怕上古夏族,也不得逆天改命,仅仅只是能窥测一点儿天机和命运罢了。 祖师爷拖着反噬的躯体,让慕山河改掉了慕倾凤这个名字。 因此,身体受到了第三次的反噬,并且被踢出了神算一族。 他原想将慕笙并非亲生女的消息告知慕山河,但神算一族早就警告并且制裁了他。 此乃凤女之劫难。 他若随意改变尘世方内的运行轨道,只会引来害及苍生的灾祸。 祖师爷原是风光神算师,因凤女之劫,愧疚不已,自责半生,日日寝食难安,郁郁寡欢。 夏山得上古夏族传承,原可以成为夏族最年轻的神算师。 但他只想完成祖师爷心愿,用神算之能,早早算好一切,来神玄等候。 五年前。 叶楚月被陷害沦为劣迹弟子,被赶出院门。 三步一叩首,泣血而跪,离开神玄。 她最后昏倒在雷雨夜奄奄一息。 夏山撑伞赶到,用丹药救其一命。 不仅如此,他将自己无意得到的机缘,神农传承,深种在了叶楚月的眉心。 神农传承在叶楚月的武体,选中了手指那个位置停留,埋藏在指间血液当中。 再后来啊。 就是五年后了。 他看见昔日的劣迹弟子,风光而来。 那一袭红衣,是秀丽山河之中最浓烈的颜彩。 小师妹的长指上,比之以往,多了一枚古戒。 夏山想至此处,笑了笑。 “祖师爷,以前我是为了你的愿望,才关注她。” 夏山低声说:“但以后,是我的心之所向。” 他站起身来,脱掉了神玄的外袍,摘掉了神玄的勋章,丢掉了神玄的璇玑宝座。 “夏山,你这是做什么?天气太炎热了吗?” 走到后山的斩星弟子林枭恰好看到此情此景,眉头一皱,呵斥道。 夏山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道:“神玄学院庙小,容不下夏某这尊大佛,夏某自要寻庙大之处来遮风避雨。” 他笑声渐大,摆了摆手,就自自在在地往外走。 林枭只当夏山脑子抽了,不大正常。 不过也难怪,平日里夏山说的话,就像是个神神叨叨的老神棍。 林枭冷嗤:“夏师弟难道还有去处,是回夏府,还是另觅好处,听说你救了叶楚月家的小子,该不会想和屠薇薇那几个短命的牲口一样想不开要去当叶楚月的走狗吧?我告诉你,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叶楚月给神玄助兴的。” “林师兄莫不是在说你自己连牲口都不如?” 夏山笑道。 “你想死?” 林枭赫然出剑。 剑光凛冽刺人眼球,锋芒冲天而起,自长空朝夏山席卷而去。 林枭漫不经心的,流露出轻蔑之意。 以他的实力,对付一个璇玑师弟,绰绰有余。 然而他想不到的是,夏山移形换影,身如浮云,足踏无烟步,身影如缥缈轻烟,瞬间消失不见。 等剑光锋芒消散,林枭眼神犀利地瞪过去。 才见夏山的身影方才徐徐出现在原地。 第1428章 唱着曲儿谈着琴 “林师兄,此时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师弟我送你一份大礼。” 夏山丢出了卷轴形状的千行神卷。 林枭一把将其接住。 眼下夏山已经不见身影。 林枭疑惑地打开了千行神卷,眼睛却是陡然地睁大。 千行神卷所记录的,正是掌教使和慕笙的苟且之事。 他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双目。 他以为慕笙的那些情话,只会对他一个人耳边私语。 但在掌教使的面前,慕笙亦是如此。 昔日夜下之情,犹若云烟。 最让他感到刺耳的是,掌教使说:“慕祭司,听闻你最近和林枭那弟子的关系不一般,林枭与你,不像是师生之情,莫非是……?” “楼掌教说的什么话,一个毛头小子罢了,我慕笙岂能放在眼里,不过是多看了他几眼,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那刺耳的话,犹如刀剑扎进了林枭的心脏和灵魂。 他双手死攥着千行神卷,蹲下了下来,低头痛哭。 慕笙说过的,此生只对他一人动心。 纵然叶天帝,她都不放在眼里的。 脚步声响起。 一名带刀侍卫走来,肩上刻有“林”字。 “少爷,已经打点好了,并且告知了牢狱里的慕笙,我们会救她,等劫狱救下她,再伏击刺杀叶楚月。”侍卫说道:“少爷认为何时动身比较好。” “不去劫狱。”林枭说:“去战争学院。” “少爷?是要先刺杀叶楚月吗?但叶楚月在北洲,不在战争学院。” “我要转院。” 林枭红着眼撕碎了千行神卷,嗓音暗哑地说:“去战争学院。” 侍卫愣住了,还以为自家少爷想要潜伏在战争学院韬光养晦。 与此同时,神玄学院外。 夏山行走在山间,轻嗅花香,观赏百禽。 他摊开手掌,拿出一个会随意摆动指针的小圆盘。 将小圆盘注满了气力。 指针开始飞速转动。 许久,指针停下,指向了一个方向。 “修罗地界啊……好地方。” 夏山收起圆盘,朝指针所指的方向走去。 …… 这会儿,北洲宋家被烈火军一剑之下就夷为平地,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宋家四口哭天喊地,吵得街坊四邻头疼不已。 宋母宋父更是撒泼打滚:“我儿被叶楚月给砍了十几刀,我宋家又被他慕府夷为平地,北洲还有没有王法了,慕府世代忠烈,说是为国为民,就是这样为国为民的吗?” 然而任由他们在地上滚来滚去,也没人理。 北洲的判官也装病躲着宋家人。 宋小妹得知沐凤鸣在小楼听淸倌儿唱着曲儿弹着琴,就去了北洲清楼,想见沐凤鸣,但被赶了出来。 “很抱歉,沐将军不想看见你。”清楼之人如是说道。 宋小妹哭哭啼啼回到父母身边,抱怨着沐凤鸣不是人,不管他们的死活。 “她故意的!” 宋母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她不想让我们好过,我也不会让她自个儿享福的!” “真是个没有良心的人,白养了她这么多年,养条狗都有感情了。” 宋父咬牙切齿:“必须治治这个小畜生,否则要无法无天了。” 以往,他们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每回都很好使。 沐凤鸣是他们的女儿,不可能不管他们的。 这个大陆,极其重孝道。 沐凤鸣不可能真的撒手不管,除非不要前程和人生了。 却说楚月回到慕府隔壁的府邸。 府上原是无牌匾的,但北洲皇室送来了一副金匾,是北洲的君上,亲自提笔所写。 其名为:月府。 楚月才走进府邸,就看到喝酒吃肉沐凤鸣部下们。 不仅如此,血护法还与他们打成为了一片。 冷清霜在府上治疗在阵台落下的伤,屠薇薇等人则在庭院马不停蹄的修炼。 小宝转圈圈的玩风筝,开心得很。 只有一人,看着沐凤鸣的部下,脸色阴沉到发黑。 楚月瞧见有小情绪的夜墨寒,轻勾了勾唇。 夜墨寒头疼不已,百般无奈。 原想月府这么大,是独立之地,可与小媳妇好好培养下夫妻感情。 怎料不一会儿,就进来了这么一堆人。 他冷冷地望着血护法,血护法如芒在背,冷风嗖嗖。 随即,给他打了个手势,挑起了眉梢,就差拍拍胸脯保证完成夜帝尊交代的任务了。 夜墨寒那叫个愁儿。 直到望见了楚月朝他走来,方才满目温柔,妖孽俊美的脸庞渐渐浮现了笑。 提着酒坐在人群的血护法大跌眼镜。 自家帝尊怎么还两副面孔呢。 楚月把手放在夜墨寒的掌心,问:“不高兴吗?” “阿楚的认亲之日,为夫怎会不高兴。”夜墨寒嘴角扬起。 “那便好。” 楚月说道:“我正要跟你说个事儿,慕笙不是慕府千金,沐将军才是我小姨。” 下一刻,楚月便见到,男子的嘴角瞬间垮了下去。 小姨? ??? 夜墨寒陡然望向了满身酒气的血护法。 这厮极有可能成为他的小姨父? 半个爹? 还是他亲手送出去的? 夜墨寒顿时愁容满面,想宰了血护法的心都有。 可想而知,血护法若得知这件事,只怕会更加卖力对沐凤鸣好,甚至有条尾巴都会飞上天去嘚瑟!! 第1429章 苍天不负他慕山河 血护法没由来的背脊一凉,哀怨地望着夜帝尊,不知是夜帝尊又要找人来背锅了。 他赶忙给夜墨寒使眼色,瞥了好几眼的白护法。 好似在说有锅先让白护法背。 怎料夜墨寒眼底的杀气越发重了,血护法瑟瑟发抖。 楚月望了望夜墨寒,又看了看血护法,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楚月抬手轻摸下巴,半眯起眼睛,忽而想到以前听说的传闻,夜墨寒与血护法的断袖之情,每个酒楼的说书先生都能信手拈来。 “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夜墨寒瞧着女孩的表情,收起郁闷的心情,长指轻蜷在楚月额间一点。 他为楚月拢了拢披风,说:“适才又收到了百鬼之森的消息,五大陆的人才,多数都涌入了百鬼之森,想要抢夺百鬼之主的位置,厮杀情况很是惨烈,谁也不知百鬼之主会是谁。” 他知道楚月一向很关心百鬼之森的事情,所以也多留意了下。 “有没有比较特殊的女子?”楚月问道。 “确实有个特殊女子。” 夜墨寒说:“有个自称是‘影’的女子,谁都不知道是五大陆中谁的武者,都以为实力高强,没想到她的实力最弱,但奇怪的是,这么久过去,她还能一直坚守在百鬼之森。” 楚月心脏猛颤了一下。 “那位影姑娘,因为争夺百鬼之主的位置,被五大陆的男武者合伙割断了手筋脚筋,他们把她丢到了荒郊野外,任其自生自灭,没想到次日又在百鬼之森见到了她,并且恢复如常,能够行走自如。” 夜墨寒道:“她的恢复和抗压能力,比常人强太多,而且据消息传来,她时常戴着面具,眉间印有黑色彼岸花,这彼岸花是挑断手筋脚筋后才出现的,以前没有,很诡异。” “抱枕,能把她带回来吗?”楚月说道。 “好。”夜墨寒不问缘由,欣然点头应下。 楚月轻咬了咬唇,想到拓拔芷在百鬼之森受的苦,便极其的难受。 若非她的半身血液,拓拔芷得知九万年前的画面和事情,就不会决然前往百鬼之森,成为她的踏脚石。 “别想太多,我会让人将她安然带回来。”夜墨寒道。 楚月点了点头,眼底还是有担忧之色。 接下来的时间,楚月就在府上等慕惊云把母亲和外祖母从诸侯国接过来。 除此之外,楚月便在修习人皇刀法和神农第一卷。 并且还有老伯公把慕府大大小小的事交由她来打理,准备慕府的家主和族长之争! 宋家人因为一哭二闹,帝军司对沐凤鸣有所怨言。 但老伯公亲自前去帝军司见了三把手齐满堂,方才不训斥沐凤鸣。 慕临风除了找齐验亲之物,还写信送给了回来的慕惊云他们,并告知沐凤鸣之事。 两日后,慕惊云带着怀倾大师和慕倾凰抵达慕府。 慕府准备了一桌美味佳肴,众人坐下齐乐,唯独不见……沐凤鸣。 楚月抿唇,知道事情不宜过急。 众人也都神色复杂,心有默契。 “今日先为你们接风洗尘。”老伯公望着怀倾大师和慕倾凰,再想到暂时不愿归家的沐凤鸣,才算知道了什么叫阖家团圆。 他慕府,也有团圆美满之日! 盼了几十载,终于盼来。 苍天不曾负他慕山河! 老伯公眼睛红得很:“我们一大家子,就差凤儿了,我这个一家之主,有愧于大家,以后一定会把凤儿带回来,凰儿和凤儿,这些年,都受了太多的苦,是我这个当父亲的不好,不行。”他扭头拭去了泪。 就算沐凤鸣不愿回家,亦是情有可原。 她在怪他这个做父亲的。 不论如何,老伯公都要用余下半生,守护好眼前的这些子孙和心有芥蒂的沐凤鸣。 这两日,沐凤鸣每日都在清楼听曲喝酒看美人,他也每每在楼外从天黑站到天亮,始终见不到女儿一面。 老伯公饮下一杯苦酒,苍老的脸庞浮现笑容,眼中热泪却是不断。 在片刻后,侍卫匆匆来道:“老伯公,沐将军来了!” 第1430章 不会忘记血液里的先辈使命 侍卫的话,顿时让屋内桌侧的众人放下手中杯盏,俱是站起了身来。 怀倾大师就坐在慕倾凰的旁侧,褪去青音寺百衲衣的她,重返尘世,穿着慕府老妇人的藏青色常服。 她头发、双眉皆是雪白,脸上布满岁月留下的痕迹,一条条褶皱格外分明。 离开慕府那年,她还肌如雪,眉似黛,而今比同龄人要苍老了太多。 当她兴高采烈带她的凰儿回家,在路上收到了慕临风的书信,得知沐凤鸣的事,就马不停蹄的赶来。 她想起来了。 那年她去雪城采购灵芝,身边只带着年幼的慕笙。 她在巷口看到的那个乞儿,竟是她的孩子! 怀倾大师眼睁睁地看着她风餐露宿,难以原谅自己没能把沐凤鸣带回家。 怀倾大师犹如苦行僧,苦行多年只为子孙。 而今与丈夫重逢,女儿归来,慕府子孙满堂,又即将要见到真正的慕倾凤。 一时之间,怀倾大师情绪过猛,头眼昏花,身形脚步都不稳,摇摇晃晃的险些要摔倒。 楚月眼疾手快,及时地扶住了怀倾大师。 “快!快去把凤儿请来!”老伯公激动地道。 侍卫见此,瞠目结舌,不知老伯公为何而激动,但不敢怠慢府上贵客,便恭恭敬敬去迎沐将军。 寻思着或许是因为沐凤鸣和楚月小姐关系好的原因,老伯公才会爱屋及乌,将沐凤鸣奉为座上宾! 老伯公、怀倾大师以及楚月和慕惊云等人,都一动不动,望眼欲穿般盯着敞开的双门看。 等了许久,不见人来,屋外只有冷风吹动树枝和花叶沙沙作响声。 老伯公失落地垂下了头:“难道是凤儿不肯来。” 突地,脚步声赫然响起。 楚月眸光一亮。 老伯公瞬间抬头看去。 只见那夜色浓浓之中,树下花间,女子一袭墨衣,三千红发,极尽优雅,慢条斯理地走向了灯火通明处。 沐凤鸣眼睑之下的双颊,染了些许的浅红,可想而知这几日在清楼喝了多少花酒。 “将军。” 楚月睫翼微颤,美眸熠熠生辉,清丽的面颊浮现了极致的笑。 “叫什么将军,叫小姨。” 沐凤鸣迈动修长的双腿踏步走来,来到楚月的面前,伸出手揉了揉女孩的脑壳,红唇绽入了清浅的笑:“难怪与你这小丫头一见如故,原来是注定的一家人。” 楚月看着两日时间就已欣然接受了这件事的沐凤鸣,心里怀满了对小姨的心疼。 沐凤鸣不需要家人的安抚,只要躲在清楼,连续喝个两夜的酒,崩溃一场睡一会儿,醒来便又安然无恙了。 这是沐凤鸣的常用做法,这些年,大事小事,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任何事是醇香美酒解决不掉的。 “凤儿。” 怀倾大师嘴唇哆嗦,连带整个下颌都在轻微地颤:“我的凤儿……” “怀倾大师。” 沐凤鸣淡淡地笑,不咸不淡的说了个尊称。 怀倾大师神色落寞。 沐凤鸣却好似想到了什么,继而道:“不对,现在应该叫你为娘亲才对。” 说罢,又看向老伯公:“爹,是吧?” 她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的做派,叫屋子里的人都一愣。 老伯公问:“凤儿,你不怪我们吗?” “怪你们什么?” 沐凤鸣反问:“怪你们当初没有保护好我,还是后来没有发现慕笙的血脉问题,又或者是没来找我?这些年,你们又何曾过得很好?只能说老天待我沐凤鸣不薄,让我一介孤儿,无根浮萍有了自己的父母,我也释怀了。” 她笑了笑。 “我以前啊,总是在想,在问,问诸天神佛,问地狱诸多鬼,为何旁人父母都是温良的,只有我的父母青面獠牙,不把我当人看,如今我终于释怀,原来他们压根就不是我的父母。” 原来她的父母也是温良的,也会爱她,疼她,只是没有发现她罢了。 宋家如一座山,压在她的肩头有半生之久。 宋家人如鬼,是诸天神佛都解决不了的恶鬼,欺她几十载。 她终于可以轻轻松松,无所负担的喘一口气。 沐凤鸣端起一杯酒,敬向在座诸位,看向了慕倾凰,笑:“慕府的女儿,就算不为人知,就算流落在外,也不会忘记血液里的先辈使命,哪怕丢失记忆瞎了眼聋了耳没了躯干粉碎了灵魂,也会化身野鬼走上为将之路。这一杯酒,我先干为敬,从此我沐凤鸣不再是无根之水,无木之林,而是有水之林,生生不息!” 慕倾凰执起酒杯:“我虽不记以往之事,但永远忠于足下之路。” 她们姐妹俩受的苦不一样,但走的路,却是大道相同! 第1431章 愿女长命无所忧,平步青云路 老伯公枯老的手捧着酒杯,望着自己的几个孩子,尤其是遗失在外的慕倾凰和慕倾凤,再看向了楚月,心中堆满了千种情绪。 最后万般言语涌上咽喉,都化在了酒里。 “小月。” 怀倾大师敬向楚月:“这一杯酒,外祖母该敬向你,若无你的出现,慕府此生都难见阖家团圆之日。” “慕府是有福之家,一切在天,不在于我。” 楚月执酒:“该是我身为晚辈敬诸位长辈的。” “宝宝也要喝酒酒。” 小宝奶声奶气地说,双手捧着一个空酒杯。 楚月笑着给他添上了新酒,众人也都大笑出声。 夜墨寒则惊奇的发现,小宝的小奶音,隐隐有所蜕变,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有一丢丢趋向于少年音了。 可见这一路走来,小宝也在跟着一同成长。 日子过得很快,孩子转眼就会长大。 夜墨寒望着慕府的温馨氛围,也跟着高兴,同时也记下了慕府之事。 如今看来,慕倾凰两姐妹的苦难,必然是有人暗中作梗! 楚月放下酒杯,面上始终笑靥如花,淡然如初,袖衫内的双手却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心底深处骤涌出比恶鬼还要可怖的狠戾。 打碎母亲神魂之人,掉包小姨的始作俑者,不论是两拨人,还是同一拨人所为,她都要以北洲为基石,将这群该死的畜生给找出来,将母亲小姨所受之委屈千百倍的还回去! 日子还长,她一个一个来杀! 楚月眼底深处,绽放出血腥的妖冶之光。 但她始终不让家人看出自己的情绪。 陡然间,男子温热的大掌,裹紧了她的拳。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这么握着。 楚月抬眸看向身畔的男人,夜墨寒的另一只手则不动声色的端起酒杯,敬向慕府的诸位长辈。 明明不爱喝酒,还喜欢逞能。 楚月嫌弃地撇了撇嘴,眼里却是掩盖不住的爱意,但心头的戾气也随之消散了些。 这一夜,慕府灯火通明,一众亲人把酒言欢。 “爹,以后你跟着我,保你吃香喝辣的,在这北洲横着走,谁敢不服,你报我沐凤鸣的名字,我打得他服。” 沐凤鸣醉醺醺地勾着慕山河的肩膀,提酒就喝。 慕山河由衷的笑出了声。 慕倾凰提着一壶酒,轻拥住楚月,“小楚,娘亲终于可以抱你了。” 她曾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游荡,支离破碎的神魂凑不齐完整的她,丢失的记忆与时间一同流逝。 但不管过去多少年,神魂碎裂成多少片,或许有的在冰棺,有的在地底,有的被烈火焚烧为灰烬,有的被关押在不知之处,她都永远不会忘记,她要走向光明,拥抱她的女儿。 就如同她明明丢失了很多记忆,但看见老伯公、怀倾大师,来到慕府,还是会一如既往的亲切那样。 楚月被母亲拥入怀中,眸光微闪,睫翼轻动,抿紧了殷红的唇,脑子跟着有些不清醒,以为在梦中,不仅想起了很奇怪的事。 母亲松开她的手,把她丢在月台。 母亲跪在她的面前,乞求恶鬼不要进家门。 仔细一想,这原来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楚月笑了笑,抬起双手,紧紧拥抱这慕倾凰。 “娘,我很想你,想了很久,很久。” 她低低地说,如同风的低吟。 “你看,这是什么。” 慕倾凰拿出了一个做工精致的木质锦盒,放在了楚月的手上。 楚月茫茫然地望了她一眼,便小心翼翼地打开木质锦盒。 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从母亲手上拿出来的,她都如数珍宝。 打开锦盒,便能看到一抹红绸。 掀掉了红绸,方才望见母亲的赠礼。 是…… 上品翡玉和万年玄金所做的长命锁! 长命锁是玉和金的结合体,还镶嵌着几颗世间难寻的凤尾琥珀。 不仅有玉的晶莹剔透,还有金的光泽通亮,更有凤尾琥珀的画龙点睛! 楚月眼眶微红,心口猛颤! 神武帝国,东篱城前,轩辕七捏碎了那把长命锁,她从而失去控制,险些走火入魔。 “找老朋友打造出来的,用红绳勾勒,可以如玉佩般别在腰间,长命锁下的琥珀空心内镶嵌了小金珠,走起路来会有独特的声音,以后娘亲听到这声音,就知道你来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改日给你打造其他款的。”慕倾凰说。 楚月将长命锁拿起,别在了自己的腰间,如吃到糖的小孩:“我很喜欢,特别喜欢。” 慕倾凰莞尔一笑。 长命锁,长命锁。 愿女长命无所忧,平步青云路! 第1432章 今夜灯火,今夜梦 而后,慕倾凰又将给小宝和夜墨寒的礼物给拿了出来。 是同款的长命锁,只是细节之处根据个人气质稍稍有所改动。 收到礼的夜墨寒怔了怔,没想到自己也能拥有。 九万年来,他几乎没有收到过礼。 多是逢场作戏的俗物,最后的归宿是垃圾。 但拿到长命锁的夜墨寒,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一件事,瞬间就酒醒了。 他独来独往惯了,神脉九洲横着走,去往何处旁人哪个不是毕恭毕敬,哪个不是纡尊降贵。 他竟忘了身为女婿上门兴许也要送个礼什么的…… 白护法定然是老糊涂了,如此重要之事,竟然不提醒他、 夜墨寒心内狠狠训斥着白护法,正在和血护法偷着喝小酒的白护法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慕倾凰看见别在楚月和夜墨寒腰间的长命锁,眉间上挑,笑意越发的浓郁。 早在东篱之时,她就看到了楚月和夜墨寒的红色蝶翼,便思量着长命锁做个一家三口的。 “谢谢外祖母。”小宝收到礼物,开心得合不拢嘴。 “老伯公!” 一名身穿烈火军衣裳的侍卫从天而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万象领域传出了消息。” “万象领域可是确定了为小楚加冕荣光的人选?”老伯公问。 烈火军侍卫点头:“正是。” “不知是哪一位?” “有两位,一位是叶天帝,一位是武神罗紫炎!”侍卫道。 “武神与天帝,同为小楚加冕荣光,此乃莫大的荣耀,我慕府定要在屠龙宴上好好庆祝一番。”慕惊云道。 “屠龙宴还要迎凤儿回府,开宗祠,取族谱,认祖归宗必不可少。”怀倾大师说。 慕临风问:“但宋家人烦得很,要先除了吗?” “让他们闹,闹得越大越好,才能一网打尽。” 老伯公杯盏砸桌:“宋家之人必然要除,害我凤儿多年,吸食凤儿之血谋生,此等恶毒事情定要昭告天下。他们若敢闹,便要他们自食恶果。” 老伯公如今就是要宋家人闹,不闹老伯公都不自在。 越闹,关注的人就越多,牛鬼蛇神都会浮出表面。 他慕山河的女儿,委屈了这么多年,自要风风光光的接回来! 而且他也开始着手调查慕倾凰、沐凤鸣两姐妹的背后操守了,就算隐藏得再深,也会有蛛丝马迹。 到时慕临风也能找齐验亲之物,让天下人心服口服,看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谁才是他慕府的女儿! 沐凤鸣望着雷厉风行的老伯公,勾着唇笑了笑,提酒去到门外吹风。 她看月色皎洁,身后是灯火一片。 茫茫人世,她竟也有了自己的家。 沐凤鸣忽而想到闻人衍的母后,当年是如何找到她,羞辱她的家世,让她痛苦不已,断了这段关系。 凉风阵阵,但沐凤鸣的心很暖。 楚月从身后走来,为沐凤鸣披上了披风,手中也拿着一壶酒。 两人的酒壶轻碰了一下,便各自饮酒。 沐凤鸣问:“小家伙,你说,明日梦醒了,今夜的灯火还会在吗?” “将军今日是我小姨,明日还是我小姨,此生我只认将军一个小姨。”楚月摇了摇酒壶,看向明月,再轻声道:“小姨,这不是梦。” 沐凤鸣扯着唇苦涩地笑了笑,她将过往的苦和人生都埋进酒里,一口痛饮了酒水。 远处屋檐之上。 二姥爷天族老的孙子慕若亭远远地看着慕府的灯火和热闹,眯起了眼睛。 第1433章 凡人道,无人问 “叶……楚……月……” 慕若亭斜卧高墙,细细轻吟着远处立在灯火前的少女名字,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黑云轻遮了半帘明月,慕若亭面庞的月色渐渐褪去,被晦暗不明的阴影所覆盖。 此时此刻,谁也猜不透他在想着什么,只能隐隐看出周身覆着森冷的气息。 …… 后半夜,酒过三巡。 慕府众人都已醉醺醺的回了房。 楚月则扶着夜墨寒回屋,跨过门槛,走过玄关,绕过山海屏风,便将满身酒气的男人放在了榻上。 男子拽住她的手,带入了怀中,自楚月身后紧拥着她,一条修长的腿,肆无忌惮地架了上去。 “阿楚,为夫行吗?” 他低沉地说,如紫罗兰般的双眸,覆着了深深的醉色。 仿若秋末清晨的浓雾当中,燃起了一簇妖娆的火苗。 楚月嘴角猛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她当时在北境城的随口一说,抱枕估计得记一辈子。 男人至死都得逞能,这行与不行就像是堪比性命的事,尤其是在自己的挚爱面前。 楚月并未多说什么,但动作百般轻柔,将手指镶嵌进了男人的指缝,便这样窝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动。 渐渐地,身后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楚月等夜墨寒熟睡了,方才悄无声息的起身,坐在桌前观看第一卷神农传承。 因为慕倾凰曾经还是破碎魂灵状态时对着冰棺中的自己说过眼角皱纹之事,楚月便打算炼制个能够驻颜的凝药,算是送给母亲的礼物。 诚然,若在以往,打死楚月都不会想到,她竟会炼制驻颜类的丹药。 楚月唇角轻扬,眉眼绽开了笑。 等她把所需的药材给研究透彻记录下来,便走出慕府,找了个僻静之地修炼人皇刀法。 她虽然来到北洲,找回了母亲和家人,但她的路并不会因此好走许多,甚至意味着要背负着更多的责任。 故此,她得付出比之以往更多的努力才行。 在这个时代,只有拳头足够硬,刀剑足够锋锐,才能有说话和立足的资格。 而不论是什么地方,天之大,大浪淘沙,优胜劣汰,永远都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成王败寇,有人能笑傲江湖名垂青史,亦有人埋在了浪淘沙,前人不知,后人不记。 人皇刀法,九九归一。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换而言之,人皇刀法归万物,也生万物,包罗万象之事! 在武道的世界,武者有许许多多条的路可以走。 譬如喜爱刀法之人,走的是刀客行。 一刀一人一壶酒,行遍九洲万里路。 又或许是剑客,就如昔日剑帝,一剑裂大地,二剑破天穹,古来枭雄者,剑帝有不可撼动的一席之地。 还有许许多多的武者,加入军势,成为护佑大陆的将士。 有人兢兢业业本分做人,也有脱去人骨甘愿成为兽族一员的。 武道之路,犹如芸芸众生,千人千面,数之不尽。 有先人所走的道,也有后人待开发的道。 其中,最常见的便是正统武道以及仙妖魔鬼人邪神佛之分。 正统武道,说白了,就是世人眼中的名门正派。 至于仙神佛三道,听说修炼到极致可以探索到武道的起源和奥义,能找到武道的最高文明。 乃至于带领武道界的所有武者,踏破飞升之路,成为仙神佛。 但也仅限于传说之中。 再说凡人道。 人,曾经是最低等的物种。 经过人皇开天辟地,战胜万族,方才把人族,抬高到了现在的位置。 凡人道,可以说是无人问津的地步。 还不如去各个宗门,或者神脉九洲的豪门望族,找到祖传的正统武学。 只因涉足了凡人道的武者,最后的两级划分很严重。 一千万的武者修习凡人道,恐怕就有一千万个碌碌无为的庸人。 当然,也有例外, 就说如今的女武神谢青烟,便是修习的凡人道。 楚月而今已经突破了武玄境,算是定了武体的武道基础。 一旦有了武基,便要考虑未来的武道之路和方向! 楚月敛起神色,在无人之地,月下练刀。 一刀起,撕裂开长风。 一刀落,劈斩尘灰如沙土! 身上的红衣跟着而动,犹如烈火在黑夜燃烧。 晨曦,曙光洒下。 楚月掠至长空,双手握刀斜砍而去。 刀锋凌空而过,骤然劈断了前方的一座山丘以及百棵参天大树。 楚月浑身洒汗,双足安然踏地,刀扛在了肩上。 “啪!啪!” 拍掌之声响起。 楚月斜睨旁侧,微抬下颌,攥紧了刀锋。 只见滚滚尘烟当中,有一人徐徐走出。 尚未看清对方的容貌,便听到了那夸赞的声音:“人皇刀法,甚是好。” 楚月虚眯起眸子,警戒如豹。 她在东篱城前和北境城都使用过人皇刀法,但是没人认出来这是人皇刀法! 第1434章 从何而来 黎明破晓,凉风四起。 风吹散了尘烟。 只见一人现出了身形和脸庞。 是个身着黑衣泼墨蟒袍的中年男人,腰封绣有云纹。 男人眉眼面容都不算一绝,但光是站在那里便能透出一股斐然的贵气。 他望着楚月,赞赏道:“世人不踏凡人道,因为生在人间,谁都不甘心做凡人,若能够成仙成佛成神,哪怕是为妖为魔为鬼为邪,谁又甘愿沦为庸碌庸俗无起色的凡人呢,小姑娘,你说对吗?” 楚月微微歪头,浓密纤长的睫翼在眼下遮出了淡淡的浅灰色。 “他们若因此不愿入凡人道,是因为他们知道以他们的资质和魄力,踏入凡人道,一辈子都是凡人。” 楚月眸如冷霜,缓声说:“但连踏入凡人道的勇气都没有,又何谈脱胎换骨脱去这一身凡夫俗相。” “说的好。” 男人笑着,朗声说道:“古有说人中龙凤,但人皇二字说的是人中之皇,若修炼人皇道,可一统五大陆,重新统治帝域,甚至能够成为比鸿蒙仙帝更厉害的存在。世人都在说,人皇走的是仙神佛等道,但没人知道的是,人皇道,说的是凡人道。” 楚月微抿薄唇,观察着说话之人的表情神态和浑身上下的细节。 此人,对武道有深厚的理解。 世人常说人皇道,但没几人走人皇道。 武者都在探索人皇道,但谁又知人皇道便是被世人鄙夷的凡人道。 饮水思源,做人要记本记根。 这才是人皇道的真正含义。 想要成为一代人皇,就要先想好怎么做一介凡人,一个普普通通的武者。 记根记本记源,才是人皇该有的核心。 这也是楚月最近使用人皇刀法慢慢悟出来的。 但眼前人,既一眼看穿她的人皇刀法,又知人皇道是凡人道,实力必然高深莫测。 他,很强。 “阁下对武道有独特的见解。”楚月不咸不淡地道。 “不巧,鄙人曾得高人指点,略知人皇刀法,可与姑娘一试。” 男人伸出手,万般长风在掌心汇成漩涡,再凝聚成了一把灰银色的长刀。 “但求一试。” 楚月战意陡起,眼底涌现了狂热之色。 “看好了。” 轰! 男人踏风而去,一刀斩向楚月。 楚月两手握刀,脚掌踏地,飞掠至长空,硬碰硬的直劈而去。 两刀相撞! 砰砰砰砰砰! 附近五座山丘,全都粉碎。 尘土四起。 楚月骤然感到虎口发麻,微凝起了双眸。 好强的刀法! 这破万钧的人皇刀法,简直超出她的几十倍之多! 就在楚月略有不敌之时,但见男人一刀又劈砍而来,楚月连忙接招! 骤然间,大风起兮。 楚月只见五座粉碎的山丘,竟然恢复了山丘原样。 男人悬在半空,手指银刀,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说:“第一刀,破万钧,吾既能破这万钧,也能让它恢复原样,是破是好,全在吾一念之间!” 楚月心有所悟。 下一刻,男人越过她头顶,自她身后又来一刀。 天地四方的风、尘、山丘、土、树之力,竟全都直接化作刀锋,灌入这一刀之中、 “这才是,万钧一刀!” 男人说完,刀法凶猛。 “噗嗤!” 楚月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往后倒飞了出去。 她身子翻空单膝跪地,还在因为惯性不断的往后滑动。 楚月两手攥着刀在地上滑行许久,甚至速度快到在滑出的沟壑里摩擦出了火花。 半晌,楚月稳住身形,缓缓地站了起来,看向了远处的男人:“你的人皇刀法,从何而来。” 按理来说,这世上的人皇刀法都是假的。 真正的人皇刀法,在人皇那里。 难道,眼前之人,也在宇宙星河的洪流当中遇见了人皇? 男人笑望着她,说:“九万年前,武神殿主所赐。” 第1435章 圣域:鬼皇遗址 武神殿主! 楚月脑海里骤出现了那一幅非主流的画像。 画上女子,彼岸花开,红衣如火,是诡异的妖冶。 “你可知武神殿主在何处?”楚月想到武神那没了殿主失魂落魄的样子,便想做个好人好事。 “武神殿主的去处,不是吾等可以知道,她如风,来时无声无息,走时也不知不觉。” 男人笑了笑:“久仰叶三爷之名,刀法有当年鬼皇的气势,特来一见,同辈之中,你确实为当之无愧的翘楚。” 说至最后,他摆了摆手,走向无人的深处。 “走什么,还没打够,再来。” 楚月擦了擦嘴角的血液,提刀抬步往前追去。 好不容易遇到个皮糙肉厚不仅有实力还懂人皇刀法的活靶子,就这么放走了,岂非可惜? 这人,可比紫云婆婆经打多了! 楚月眼中的狂热如燎原之火,浑身的战意使四肢百骸的嗜血因子全都蠢蠢欲动。 男人轻摆了摆手,头也没回:“我们很快就会再见,想打,有的是时间,不急于这一日。” 而男人走过的地方,适才还废墟一样的山丘树木顿时就恢复如初。 楚月眸光微闪,顿时感悟到了!! 人皇刀法的破万钧,用的不仅仅是蛮力。 借天地万象,形成万钧之力。 结束战斗,又还给天地。 但……这要怎么做到…… 楚月可以感受到,这个神秘男人对自己留情了的。 但足以见得,人皇刀法的力量,是生生不息的,没有止境的。 刀法之力,会随着武者的自身强大,而不断强大。 越强大,向天地借来的力量,就越是凶猛! 随后,楚月又修炼了好一会儿的人皇刀法,用神农之力治愈了适才受的受伤,洗去了血腥的味道,方才去了慕府。 她自浴池洗掉了汗水,换上新衣,身上还未全干,便落入了温暖的怀抱。 男人自身后轻拥住她,沉声说:“去哪了。” “昨夜辗转难眠,便去修炼了下人皇刀法。”楚月担心男人怪责,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辗转难眠。 夜墨寒陡然想到,昨夜良辰美景,他竟喝得酩酊大醉。 世上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吗? 显然除了血护法有可能当他小姨父外,是没有的。 “圣域来人了?”楚月问。 适才她前往浴池的路上,在月府看到了穿着圣域服饰的人,而且是陌生面孔。 “圣域会参与此次的屠龙宴,而且圣域东部那边好像挖掘出了鬼皇遗址,我得去看看。”夜墨寒道。 鬼皇遗址! 楚月眸光一闪。 九万年前,鬼皇把生命奉献给苍生,哪怕过去了九万年,世人也不会忘记掉她的壮举。 “虚空一战,可能与鬼皇的封印松动有关,此事非同小可,你身为圣域之主,必须前去看着。” 楚月回头看向他:“鬼皇遗址,或许能为我们解密东篱虚空一战的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 男人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揉了揉她的墨发,声音悦耳好听: “阿楚,要等为夫。” 一副哄孩子的口吻。 “嗯。” 楚月才回应完,发现了因为回应冷淡夜墨寒顿时生起小情绪,便连忙说道:“永远都会等。” 闻言,男人好看的眉眼这才蔓开了和煦如风笑意,妖孽俊美的脸无时无刻都在勾她的魂儿。 楚月暗暗的想—— 她男人若为女子,必是红颜祸水。 而她是个抵挡不了诱惑的俗人。 第1436章 默哀慕笙入狱的第七日 半日后,夜墨寒一行人便动身去了圣域。 圣域之内,没有犹如北洲白洲这般的洲地,只有独立的域面。 而夜墨寒,便是这独立之域的王。 圣域对于整个神脉九洲来说,都是很特殊的存在。 从来不像其他地方,自诩名门正派,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和龌龊事。 夜帝尊虽以杀伐果断闻名凌天,但多数杀的都是丧尽天良无人惩处的牛鬼蛇神。 也正因为如此,圣域方才能存在至今。 如今圣域挖掘出的鬼皇遗址,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必然与虚空封印息息相关。 鬼皇是九万年的风云人物,遗址之事若暴露了出去,只怕会引来五大陆的血雨腥风。 楚月背着刀来到庭院,抬眸望着漆黑如墨的百尺巨龙渐行渐远,逐而消失在了万丈天穹。 接下来的时日,楚月在慕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研究神农卷和人皇刀法。 期间,秦铁牛四处打听了些神脉九洲的事,便来楚月身边喋喋不休地抱怨:“楚爷,老牛我可是打听到了,北洲的权贵们,这两日有赏花游湖,比武切磋等聚会,去的都是年轻一辈中有人有脸的人物。” 楚月盘膝而坐,运转气息于武体。 武玄境,是武道根基。 如若修炼得当的话,能让武者靠气力飞行于空。 精通飞行之术的武者,不需要任何的灵鸟坐骑,靠自己力量,就能横穿万里山川,纵飞九霄云上。 但想要长时间飞行,起码得是武宗境。 武玄境的修炼者,能飞个一炷香,就算是了不得了。 楚月不由想到了一直让她疑惑的一件事。 母亲慕倾凰当年出事以前实力刚突破武玄境,但从冰棺觉醒之后,武道实力却是更厉害的武宗境! 这让楚月不得不深思,慕倾凰真正的实力,或许还要更高,只是因为被打破神魂,才会实力倒退。 若是如此的话,慕倾凰既能恢复武宗之境,日后若有机缘,岂非能恢复到巅峰时期? 楚月沉思之际,耳畔又响起秦铁牛愤懑地声音:“北洲的这些人瞧不起谁,他们连宋家那个宋小妹都邀请了,还邀请了慕若亭和他的妹妹慕幽兰,就是没有邀请你。” “等夜帝尊下回来了,老牛我定要让夜帝尊像当初打断我的腿一样,狠狠地打断他们的腿,让他们狗眼看人低!” 秦铁牛义愤填膺地说个不停。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双眸,轻吐出一口云雾之气,侧目懒懒地望了眼秦铁牛。 “看来你和他的关系很好。”楚月浅声说。 “那可不。” 秦铁牛自认为很酷的甩了甩额前碎发:“我和楚爷你是同生共死的人,你未婚夫就是我未婚夫,能不关系好吗?” 楚月:“……”她可能下辈子都跟不上秦铁牛的脑回路。 “小师妹。” 燕南姬拿着一封淡金色的邀请函走了进来,怒道:“今日北洲那些个王孙贵族,都结伴去了北洲的凤翎广场修炼,主办这次修炼会的人,是北洲六大家之一的韩家长子,韩谨,听说是府上侍卫漏发了邀请函,所以现在才送来慕府。” 秦铁牛愤愤不平:“这修炼会是今日清晨就开始了的吧,如今这都傍晚了,都快结束了,才把邀请函送来,不是羞辱人吗?楚爷要是去了,岂非丢脸丢到家了,若是不去,那便是不识抬举,故意让我楚爷陷入两难之境的。” 韩家长子。 楚月若有所思。 慕、韩两府,祖上就积怨颇深。 所以两家这么多年来关系一直都很差。 但二姥爷那一脉的人,反而跟韩家亲如手足。 从她现有的消息来看,外祖父慕山河这些人,只适合战场实战,但在尔虞我诈的权力之争中,容易吃不到好。 这一点,比之见风使舵的慕向天,要吃亏不少。 久而久之,北洲世家就出现了“抱团”行为。 最早是慕府不喜纷争,后面反而成了被这群人排斥在外。 “小师妹,这要如何拒绝?” 燕南姬问:“去也不行,不去也不行,稍有不慎,就会沦为满城笑柄,而且明晚的北洲君主,邀请了我们还有北洲权贵去皇室参加晚宴,这件事若处理不得当,明晚会更加难走。” “回去告诉韩家的人,说今日是慕笙去武神殿入狱的第七日,我要在府中为她默哀,不宜出府与众人同乐修炼之道。” 楚月扯了扯唇,笑得童叟无欺,黝黑的眸子快要溢出璀璨的光来。 此话说出,燕南姬、秦铁牛顿时就傻眼了,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 还能…… 这样拒绝的吗? “简直是活到老,学到老。” 秦铁牛深深感叹在楚月身边总能学到些奇奇怪怪厚颜无耻的东西。 还让人不得不叹服! 实在是绝! 第1437章 一介女流之辈 要知道,就算北洲权贵没去北境城看十大学院的比试,却也知慕笙被叶楚月揍成了什么样的惨况。 这厮把人痛打落水狗般将其暴揍后送去吃牢饭,这会儿竟在府上为小姨默哀? 怎么想,怎么诡异吧。 尤其是“第七日”这三个字,细品之下,耐人寻味。 这就差明摆着说头七了。 于是乎,燕南姬憋着笑把邀请函丢到了韩家侍卫的身上,将理由道出。 反观参与了凤翎修炼的北洲年轻武者们,都聚集在了韩府。 其中就有楚月见过的慕若亭、慕蝉,都算是慕府家族的族人。 众人坐在玉石桌旁,喝着醇香美酒,身段柔软的婢女们,为公子哥儿们轻轻地揉着双肩,消除修炼之后的疲劳。 一名锦衣华服着身的年轻男子,喝酒笑道:“你们说,那叶楚月收到邀请函该不会真去了凤翎广场,打算和我们一起修炼吧。” “传说中的两国战神,应该不会这么蠢。”慕若亭轻抿了一口酒水。 “她若不去更好,明夜皇室晚会,好告她一状,看她还有什么脸在北洲立足,一介女流之辈,也妄想跟若亭兄抢夺族长之位。”另一名蓝袍男子冷笑了声。 说话的这人,是纪府纪瑶的兄长,纪卿和。 他算是对纪瑶恨之入骨,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风头。 尤其得知叶楚月与纪遥颇有交情,并且也是个骨头硬的女人,就咬牙切齿。 纪卿和眸色阴鸷,酒杯砸桌:“女人,要么在家相夫教子,要么就安分守己,整日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只会败坏门风,丢人现眼,还不知悔改,整日倡导着什么女子不如男,巾帼不让须眉,说白了,这女人啊,还不就是让压在身下的东西,能反了天了吗?她叶楚月再强,以后还不得被丈夫压着?” 纪卿和的话,惹得哄堂大笑。 他的身后,宋小妹则如其他婢女那样,为纪卿和卖力地按揉肩膀。 周遭的一些北洲千金小姐们,对此多有不屑。 但宋小妹却无任何的卑贱之感,反而骄傲得很。 她若能嫁入纪家,攀的高枝,也能成为和沐凤鸣那样的人。 “卿和哥哥说的对,我看她叶楚月有圣域不去,偏要来北洲,估计就是看中了慕家,她要是嫁人了,可就没资格争夺族长之位了。”宋小妹道。 一名略有姿色的女子轻蔑地看了眼宋小妹,而后淡淡地望向纪卿和:“纪公子,你说女人应当安分守己,我无话可说,但你若要侮辱所有女人都是只能被压,看来我们这些女子,以后也不必和公子来往了。” 纪卿和讪讪笑了笑:“姬家姐姐,纪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到叶楚月,为若亭兄不服,用错了词,无意伤害诸位姐妹的。” “卿和贤弟的话确实有辱斯文,日后注意些就好了。” 坐在主位的韩谨说道:“在座的你我都是出自于北洲的名门望族,有些话,不合礼数,有辱斯文,说出来确实只会让自己庸俗。不过这个时候了,去慕府送邀请函的侍卫,应当也回来了。” 话音才落,就见侍卫从外而来。 宋小妹兴奋地问:“如何?叶楚月有没有去凤翎广场修炼?还是狂妄自大的不收邀请函?” 侍卫面露难色,看了看宋小妹,又看了看韩谨。 随即单膝跪地,颔首低头,拱手道:“韩公子,叶家的楚月小姐说她在为慕笙默哀入狱的第七日,正茶饭不思,没心情去探索修炼之道。” 登时,四下里死一般的静。 在座的王孙贵族们都面面相觑,瞠目结舌,张着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世上怎会有如此的无耻之人啊? 她给慕笙默哀什么? 她不得盼着慕笙早死早超生吗? 韩谨微怔,而后哑然失笑。 “虚伪!” 慕府二姥爷的孙女慕幽兰嗤笑了声。 总的来说,慕笙对她还算好。 慕若亭则道:“诸位或许不知,我这从诸侯国来的妹妹,锱铢必较,睚眦必报,诸位手足一查便知,她能如此应对,说明她知道诸位手足在戏耍她,只怕以她的性子,会把诸位列为敌人,她若能为慕府的族长,有朝一日权在手,只怕你我都会是她的刀下孤魂。” 第1438章 一出好戏,满院大礼 慕若亭好是聪明,一番话说出,就算是让在座诸位彻底和叶楚月结了死仇。 “其心狠手辣之名,确实有所耳闻。” 韩谨执杯饮酒,眼底却涌起了盎然的兴味。 他越发对慕府新来的小姐很是好奇了。 慕若亭幽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这个诸侯国的妹妹,早在诸侯国,就为了叶家的财产和家世之争,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后来回到神玄学院,砍断了昔日姐妹莫青舞的手,更害死了师父五长老。” “她虽然年纪小,但雷厉风行,杀人手段,绝非你我可比。事已至此,诸侯国的妹妹只怕已经记恨了诸位,诸位定要万分小心她的报仇。” 慕若亭紧皱着眉,愁容满面,倒像是个知心的哥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误入企图。 不仅如此,他还要不动声色的挑拨离间。 让眼前这群北洲权贵们,害怕叶楚月,不希望叶楚月活在世上。 只要埋下了这个种子,叶楚月在北洲,就没立足之地。 而且他一口一个诸侯国的妹妹,就是提醒诸位,来自诸侯国的人,岂能与北洲望族相提并论? “她一来就砍了我宋家哥哥十几刀,可怜哥哥还下不了床榻。” 宋小妹红着眼说:“老伯公一世英名,如今只怕要晚节不保,为了宠爱一个外孙女竟目无法纪,毁我宋家府邸,让我年迈的父母无去处。” 她与慕若亭一唱一和,确实让这些人心里对叶楚月有了更深的芥蒂。 说起来,他们和叶楚月并无深仇大恨,只是想给个下马威罢了,并且保全一下慕若亭的颜面。 若叶楚月真要记恨他们,就不得不除之而后快了! 韩谨望了眼这些人,虽都面色不变,但他的双眼仿佛能洞悉人心。 能够看穿这些人皮之下的心思。 韩谨的目光落在了慕若亭的身上,轻勾起唇角。 不管给慕府的邀请函叶楚月如何处理,最后都会被慕若亭挑拨成对立的势力,甚至会演变成不共戴天。 这才是慕若亭的真实目的! 好一出大戏! 韩谨笑得意味深长。 就在这时! 门外迅速走来韩家的侍卫。 “公子,楚月小姐派人来送礼了。”侍卫说道。 “哦?”韩谨挑眉。 “楚月小姐给诸位公子小姐,都准备了礼物。” 侍卫回:“楚月小姐说她初来乍到,有许多不礼之处,还望诸位海涵,送来的礼物,都是绝佳好礼,堆满了整个院子,诸位可要去看看?” 众人彻底愣住,不明白叶楚月什么意思。 “那便去看看吧。”韩谨望了眼慕若亭,便带着众人走向了院子。 众人也都来了兴趣,完全忘记了慕若亭方才所说的话,都前往院子。 “这叶楚月,还真是大方。”慕幽兰冷笑了声。 慕若亭蹙了蹙眉:“不是大方,是她好像猜到了我们的心思,如果真是如此,这个人的心思和城府都太深太可怕了。” 慕若亭心里有点闷,便和慕幽兰结伴前行,去到了院子。 院子里的礼品堆积如山,都是绝佳好礼。 只是…… 怎么有点儿熟悉? 慕若亭瞳眸骤然一睁。 这不是他这一脉库房里的宝物吗??? 慕幽兰也傻眼了!! 第1439章 你可以永远相信利益至上 “怎么会……她是怎么敢的啊……” 慕幽兰神色大惊,瞪圆了双目,看着满院的大礼,脸部的皮肉都在轻微地扯动。 打死他们两人,都想不到,叶楚月不仅猜出了他们的真实目的,还做出此等鸡鸣狗盗之事来。 拿族中二房的仓库珍藏宝物,来拉拢北洲的人脉关系。 这能是正常人的做法吗? 慕幽兰紧咬牙关,森森地望向了慕若亭:“哥,现在怎么办?家主一脉的人,都不要脸了吗,前有风叔敲诈你四千万,现在叶楚月竟敢不经过二房的同意,拿走我们的东西,她叶楚月当真以为能在北洲一一手遮天横着走了吗?” “眼前的这些人都是北洲未来的中流砥柱,原是与我们一条心的。” 慕若亭虚眯起如鹰隼般犀利阴鸷的眼睛,淡淡道:“若此刻我们把这些本该属于我们的礼物带回去,他们也会不高兴,利益面前,只会当我们是争夺利益,更何况真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怎样才能利益最大化。” 慕幽兰颦了颦眉。 “叶楚月是算准了我们要吃这个哑巴亏,才敢剑走偏锋,大胆行事?” “但她到底来自诸侯国,小家子气,算不准北洲的人心。” 慕若亭冷笑:“北洲,隶属于天狼源地,亦被称之为天狼域面,而天狼域面的人,是最为男尊女卑的。” “何况她不过是个外孙女,哥哥你是嫡系的长孙,慕府族中之事,还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 慕幽兰嗤之以鼻:“这口气,我咽不下,哥,你打算怎么做?” “既然有人要当家贼,我们当然得擒贼了。” 慕若亭勾着唇笑:“就让他们分掉了这些礼最好,就能坐实家贼之名。” “妙!” 慕幽兰两眼放光:“当初叶楚月害死王室小王爷闻人绝,用的理由就是王子犯罪与庶民同罪,难道她一个慕府小姐,就能免罪吗?” “去喊长悯判官与郡主白纤纤来,白纤纤最是与叶薰儿要好,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慕若亭说罢,便见几名友人招呼他过来。 他当即含着笑意走过去。 众人说道: “若亭兄,你这诸侯国的妹妹,倒是上道,我看她或许不会抢你的族长之位。” “你放心,只要她在慕府安分守己,我们看在若亭兄你的面子上,也会对她留有情面。” “……” 慕若亭眼底翻涌起可怕的浪潮。 族长之位,他势在必得。 老伯公德不配位,在其位不谋其政,早该退位让贤了。 他乃是慕府长子长孙,一个来自诸侯国叶家的外孙女,岂有颜面与他慕若亭争夺族长之位? 没有这样的规矩! …… 正午,青阳如火,风和日丽。 慕府,修炼台。 远远地,就传出了秦铁牛“桀桀桀”的笑声。 “楚爷,我老牛谁都不佩服,就佩服你这强盗作风和无耻做法。” 秦铁牛说着说着对上楚月的视线顿感脊椎凉飕飕的,如地狱阴风刮过,当即噤若寒蝉,眼观鼻鼻观心。 楚月盘膝而坐,轻挑起了柳叶般的眉梢。 北洲权贵之所以会对她百般刁难,定然少不了慕若亭的推波助澜。 虽说二姥爷一脉的人在北洲根深蒂固,她不过初来乍到,但世人可以永远相信利益至上。 哪怕是名门望族,也不例外。 就看拿出的分量,够不够足了! 她这一手神盗本事,登峰造极,只是改邪归正好多年,鲜少用上。 莫说去个慕向天的库房了,就算是北洲的皇室,也能来去自如。 楚月抬手轻摸了摸下巴,笑眯眯的,美眸如月牙儿般,透着光亮:“好戏,要来了。” “什么要来了?”秦铁牛问。 燕南姬和萧离则看向了修炼台的大门。 但见沉重的玉石大门,被人推开。 慕若亭、慕幽兰两兄妹,以及皇室郡主白纤纤和铁面判官铁长悯,带着浩浩荡荡的人,出现在慕府当中。 神脉九洲,与诸侯国有所不同。 整个神脉九洲除却有武神殿、九洲神宫、王室的管辖以外,万象领域分别会给各个洲城派送两名判官。 武神殿这些解决不了的事情,或者被神宫、王室给冤枉的武者,方可去判堂击鼓鸣冤! 判官,独立于天品势力之外,只属于万象领域! 这是万象领域维持公道,也是权衡天品势力和九州的办法。 但很多人心照不宣的是,判官出现在九州的根本原因,只怕是九州的神脉! 神脉,是整个大陆的命元和心火! “楚月妹妹,你涉嫌偷盗库房宝物,还烦请与铁判官走一遭。”慕若亭道。 慕幽兰眼底流露出嘲讽之意。 若是坐实了叶楚月的家贼之名,只怕万象领域,叶楚月就去不得了,更不能得到荣光加冕。 没有万象领域加冕的荣光,叶楚月争夺族长的胜算,又将少了一些。 兄长慕若亭向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心机手段非叶楚月可以比的。 叶楚月还以为拿走了库房的东西,就能将慕若亭一军。 最后却被反将一军。 殊不知,她这是羊入虎口,必死无疑! 第1440章 来自诸侯国的暴发户 慕幽兰眉眼之间的嘲弄讥讽毫不掩饰。 反观慕若亭,踏进慕府修炼台,非但没有任何的得意洋洋,还有些心闷。 他总觉得,事情有些诡异。 怀倾大师、老伯公、慕倾凰这些人,极其宠爱叶楚月。 如今关键时刻,竟然都不在府上。 与其说是巧合,倒不如说是,故意被某个人给支开了。 慕若亭紧眯起眼睛打量着楚月。 判府、皇室来人治罪,她却慵懒如狐地坐在修炼台,缓慢运转天地玄力,神色淡然到仿若山崩于前都是波澜不兴。 “兄长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慕幽兰训斥一声,便面朝判官铁长悯,颔首低眉,作揖道:“铁判官,家妹自小流落在外,不知何为贵族礼仪,缘由慕府无教无方,判官别往心里去。” 这兄妹两人,自是一路货色。 笑中带刀,绵里藏针。 这不动声色的话语,仿若是在关怀妹妹,但字字句句,都在把楚月往深渊推。 言下之意无非是在说楚月没有家教,就算进了慕府,依旧是低等人。 铁判官看了看楚月,便道:“叶三爷之名,早有耳闻,所谓贵族礼仪,在堂堂三爷面前,或许不值一提。” 他身为判官,从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慕府即将有族长之争,府门深处,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 他既知三爷之名,就肯定清楚楚月这一路走来的艰辛。 比起名门望族的虚伪,他反而更欣赏这从诸侯国爬出,一年不到就走到如今地位的叶三爷。 “也是。” 慕幽兰当即转了口风:“老伯公最宠爱的外孙女,又岂会被贵族礼仪给束缚。” “兰小姐此言差矣。” 铁判官道:“世上望族之女,脱离显赫的家世,就如风中尘埃毫不起眼,但唯独叶三爷,就算没有慕府的显赫,她三爷之名,亦能名震江湖。” 慕幽兰拧眉,不再言语。 铁判官抬步走前,两手抱拳:“叶姑娘,慕族长孙慕若亭,揭发你偷盗二房宝物,充装阔气,送礼于他人,可有此事?” 楚月盘膝坐在修炼台,红唇微张,轻吐出一口气。 她懒懒地抬起眼帘,眸底映入铁判官的面庞。 旋即,失笑出声:“铁判官明察秋毫,自会还我一个清白。所谓送礼之事,分明是我慕府兄长慕若亭担心我初来北洲,诸侯国之身遭人唾弃,便赠之库房宝物,以我们兄妹二人之名,一同赠送给诸位王孙贵族,何来偷盗之说?” “信口雌黄!没句真话。” 慕幽兰道:“我哥……” 说到一半,慕幽兰声音戛然而止。 她原想说慕若亭对叶楚月恨之入骨,怎会为其出谋划策。 但转念一想,这话说出来,反而会是慕若亭的不是。 叶楚月掐准了他们的七寸! 慕幽兰深吸一口气,再问:“你说以兄妹之名,那为何我们无数双眼睛,只看到你叶楚月的名字,写在贺礼之上?尤其醒目,尤其的大!何有我哥之名?” 楚月见鱼儿上钩了,唇边的笑,越发妖冶。 她戏谑地望着慕幽兰,黝黑的双眸,似宇宙空无的黑洞漩涡,会将人的灵魂吸入往万丈漩涡。 慕幽兰心脏咯噔一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楚月自修炼台起身,踏出数步,面朝铁长悯,抱拳道:“铁判官,可去暂调出送礼,孰是孰非,一看既知。” 慕幽兰听到这话,方才松了一口气。 她可在韩家亲眼看到那些礼物,都是以叶楚月之名送出的。 特别挂着红绸,用黑墨大写出叶楚月的名字。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来自诸侯国的暴发户般。 铁判官点点头,给了个眼神,便示意手下去办。 不多时,手下便调出了礼物,以及好多条写了叶楚月大名的红绸。 慕幽兰指着上方的名字,勾唇一笑:“叶楚月,你还有话要说,这是以你一人之名送出的,你就是贼人。” 楚月耸了耸肩,抬步走去,停在红绸前,指向了自己名字下方的一个黑点:“再看看。” 慕幽兰定睛看去。 仔细看才知这不起眼的小黑点,竟写上了慕若亭的名字。 慕幽兰顿时呆若木鸡。 众人:“????” 第1441章 望——将死之人 慕幽兰做梦都想不到,以为是墨汁一样的东西,竟然暗藏心机,写有慕若亭的名字!! 无耻! 太无耻了! 四周判府而来的侍卫,全都暗叹。 白纤纤则眼睛放光,满目狂热。 世事蹉跎瞬息万变,但叶三爷的无耻是永远不变的。 “叶楚月!这小如蚂蚁一样的字,谁能看到?”慕幽兰道。 秦铁牛不服了:“苍蝇腿再小那也是肉,字再小,难道就不是字了吗?上面的慕若亭三个字,总不会变成茅厕吧。” 慕幽兰横了眼秦铁牛,再直视楚月:“你故意的,是不是?” “确实是我故意的。” 楚月坦然的回答,打了个慕幽兰一个措手不及。 百般都想不通叶楚月何故会这样的干脆。 楚月说道:“铁判官,我从小流落在外,不知慕府之事,但自以为慕府是将门世家,与我府中兄妹应当同心同德。慕若亭他让我用库房宝物送礼,我深受感动。” “并且他还要求不写自己的名字,如此无私,让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但我叶楚月也并非无情无义之人,既拿库房宝物,也会写下兄长之名,只是以为慕若亭是为我着想,所以名字不起眼。” “只是……” 楚月话锋陡然一转,浑身都变得凌厉,眸光一扫,仿若便有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 她抬手一指,指向慕若亭,字字铿锵有力,说得慕若亭哑口无言: “只是我想不到这是一个局,一个害我的局。” “原来你不让我写下你的名字,是因为你想用盗贼之事,将我除掉。” “若非我暗自写下,岂非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慕若亭,你好歹毒的心思,你此番做法,可对得起慕府列祖列宗?” “我自问与你无怨无仇,待你为亲人,你却步步算计,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铁判官!!” 楚月拱手道:“按照律法,栽赃陷害武者,诽谤清白之人,都当依法治罪。慕若亭对待同族妹妹,还这般歹毒,可谓罪加一等。还请判官治他的罪!” 铁判官望着三言两语就将局面扭转的姑娘,愈发的赞赏了。 武者,除却尊贵的英勇品质,还得有谋略,有心计,方可成大器。 若有勇无谋,空是个无脑莽夫。 慕若亭面对楚月的指责,什么话都没说,只盯着自己的名字看。 他以为叶楚月是暴露出了破绽,故而操之过急,想要在加冕荣光前把叶楚月治罪。 但没想到叶楚月拿捏准了他的心思,是特地留给他的破绽。 如果他没有找判官也就罢了,还能说得清。 一旦找到判官,事成定局,就无回头路可走。 而且!! 比起治罪,叶楚月是诛心! 这件事若传到了北洲的贵族武者之中去,都会觉得他慕若亭是表里不一的人,是利用那群人,也利用了叶楚月。 最后,两边不讨好。 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也是叶楚月给北洲贵族埋下的一个种子,他日生根发芽之时,就是他慕若亭…… 不! 是整个二房土崩瓦解,慕山河一家独大的时候! 慕若亭脚底陡然升起一股寒气,直冲向了天灵盖。 忽而,楚月含笑地看向他。 只是那笑不抵眼底,一双眼死寂如古井无波,似无人的深渊般望着他。 望……一个将死之人! 第1442章 岁月是把杀猪刀 “慕若亭,烦请你走一趟判府。” 铁判官言罢,手微微一抬,判府的侍卫们拿着铐链便将慕若亭给包围。 “哥……” 慕幽兰轻拽着慕若亭的衣角,满目都是焦躁和担心。 慕若亭拍了拍慕幽兰的手背,看向铁判官,道:“对于铁判官的要求,慕某身为慕府长孙,自不会无理取闹。只不过如今都是楚月妹妹的一面之词,并不算确凿的证据。” “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判府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法外恶徒。” 铁判官摆手:“请吧——” 慕若亭紧咬着牙。 栽赃陷害,诽谤之罪,都算不上什么大罪。 奈何他马上要参加帝军司的测验,又要争夺族长之位。 而今是多事之秋,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慕若亭深深地望了眼楚月。 他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个来自诸侯国的妹妹。 他原以为,一个铁血的为将之人,定会是如慕臣海那样耿直一根筋,或者如慕惊云那般刚正不阿。 不曾想,竟会如慕临风那样一股子的贼匪之风。 难以想象这便是名震诸侯国的少年英雄。 到底是他武断了。 对付叶楚月这一类人,绝不能小觑对方的厚脸皮和无耻程度! 慕幽兰眼见兄长要被带走,焦急万分之下,来到白纤纤的面前,附耳俯身说:“郡主,薰儿妹妹与我常说,郡主是个公道之人,还请郡主说个公道话。” 然而白纤纤丝毫没有回应她。 她抬眸看去,只见白纤纤两眼发热地望着楚月。 白纤纤低声问:“幽兰姐,你不觉得,楚月她生得很俊俏吗?” 慕幽兰:“???” “叶姑娘,鄙人曾研究过鬼皇的千人斩和刀出如龙立地为皇的刀法,听说你在北境比试,运用了千人斩,使出刀法有鬼皇风范,还能踏出无烟之步,若是得空的话,可否与鄙人切磋一二?” 铁判官坦然开口道。 他既为北洲判官,亦是出了名的武痴。 更准确的来说,他熟读有关于鬼皇的典籍,不论是正史还是野史,只要是和鬼皇相关,他都会珍藏于府上。 越了解,越痴迷于鬼皇这个人。 少年鬼皇,刀斩九霄,以血肉之躯堵住亿万虚空的异人异鬼和异灵。 九万年前,虚空资源丰富,文明超前,非他族可比。 帝域人族岌岌可危。 少年自称为鬼,横空出世。 在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就死在了救世之路。 铁判官无数次的热血沸腾。 只叹: 男人,应该活成鬼皇那样。 为鬼为皇,一念之间。 是救世,还是灭世,全看她的心情如何! 提及鬼皇,铁判官眼神无比的炙热。 楚月却被铁判官看得心底发毛。 “铁判官若有兴趣,可随时来慕府修炼台切磋。”楚月落落大方地道。 “就等叶姑娘这句话了,叶姑娘果然是如传闻般的性情中人,鄙人暂回判府,处理完判府事务,得空便来。” 铁判官抱了抱拳,就率领众侍卫,带着慕若亭回了判府。 楚月见他们走远,眼神彻底冷了下去:“小燕子,按适才所说的去办。” “传播谣言,这是燕某人和牛兄最在行的事情,小师妹尽管放心。”燕南姬道。 秦铁牛一想到自己在跟着楚爷搞事情,就兴奋不已。 “不是谣言。” 楚月似笑非笑,眸底邪气涌动:“只要谣言足够多,那便是真相。” 慕若亭只要进了判府接受调查,她便可在北洲大肆张扬慕若亭表里不一。 这些话传到了韩谨之流的耳中,不求立刻瓦解掉慕若亭的势力和人脉,但能让这些人心中有芥蒂。 芥蒂…… 是比刀枪剑戟捅出的血窟窿还要可怕的东西。 它会永远埋藏在人心。 燕南姬和秦铁牛离开修炼台,打算四处去传播“真相”。 楚月似是想到了什么,问:“近来怎么不见师父?” “云剑尊他整日在书房写信,老伯公和北洲皇室赠送给他的礼物,他甚至都寄去了神玄。” 萧离说道:“原来在神玄的时候,也不知云剑尊和贺二长老他们感情似海,没想到一旦分别,兄弟情谊反而更显得弥足珍贵了。” 楚月笑了笑:“师父他是个重情之人。” 这会儿,神玄寒月峰上,贺雄山、权韬等人排排坐,全都在看云鬣送来的信和礼。 礼是绝佳上品的好礼,至于信…… 就不那么正经了。 几人读信恨得牙痒痒。 “云鬣这个老贼太狗了,竟然还说他眼睛不好,让我来鉴别一下,老伯公送他的寿元丹,是真是假。” 寿元丹,千金难求。 正常情况的状态之下,武者在规定条件内服用,起码能增寿十年! “你那还算好的了,云狗贼竟然把别人送他的贺礼清单给了我,让我帮他清点下,这什么人啊。” “还好吧,我只有一袋空气,还是云贼亲手装的,还打算收我钱!” 几人一提到云鬣,就觉得头秃。 岁月是把杀猪刀。 把云鬣杀成了又狗又贼的老东西。 第1443章 陈年往事,韩慕之情 …… 却说慕府的老伯公、怀倾大师等人,正与沐凤鸣一同着手准备操办商榷屠龙宴的事情。 听到判府来人,全都丢下了手头的事,匆匆忙忙赶去判府。 见带走的人是慕若亭,都各自无关痛痒的回府,去修炼台寻了楚月。 “小楚。” 慕惊云道:“你特地让我们今日准备屠龙宴事宜,就是为了对付慕若亭吗?” 楚月耸了耸肩,无辜地看着涌入修炼台的亲人们。 “以后不可再这般了。” 怀倾大师道:“族长之争,二房蓄意已久,他们向来觊觎你外公,早年间能被你外公压下,但这些年他们都羽翼丰满。慕向天此人,为了利益和目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日后但凡有事,月儿切不可瞒着我们大家。” 慕倾凰点了点头。 她迈步坐在楚月的身旁,握住了楚月的手。 “你要有什么事情,娘亲活不下去的。” 慕倾凰语气温和:“娘亲知道,我‘死去’的这些年,你无依无靠,无父无母,万般事,万般担,都是你自己一个人扛。但以后,你可以尝试着,让大家一起来解决,好吗?” 楚月紧抿着唇,眨巴了两下眼睛,看了看外公和舅舅,又看了看母亲和小姨。 每个亲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严肃。 这一仗,她虽然完胜了慕若亭。 但她的家人们,并没有高兴。 楚月轻垂下眼睫,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确实习惯了独来独往。 因为亲人的来之不易,她更多是把自己放在了保护亲人的角色之上。 哪怕现在的实力,还不是顶尖,还不足以让整个慕府无后顾之忧。 “好。” 楚月仰起了脸,咧开嘴笑,黝黑的眸绽放着如星芒般的流光溢彩。 慕倾凰将一方绣着血莲花纹小巧的暖手炉取出,放在了楚月的手上。 “明明还没到冬季,手还这样冷,以后把这个随时带在身上,总不至于会冷。” 慕倾凰温柔地道:“手炉当中,放置了永炽石和不灭火晶,一年四季都不会冷。” 楚月双手捧着手炉,眨巴了两下眼睛,旋即喜上眉梢,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沐凤鸣低头看她,清浅地笑了笑。 小家伙如今捧着手炉的样子,唇红齿白,面色红润,眉宇之间透着无邪,当真有了个孩子的模样。 怀倾大师瞅着这个模样,心也软了下去,不似方才的严肃。 慕临风摇了摇扇,道:“还别说,我们家的小楚月真是个人才,不去做贼匪太可惜了,这得让天底下多少贼匪情何以堪?” 怀倾大师横了他一眼:“家中有你一个贼匪就够了,月儿向来温良恭顺,乖巧懂事,你莫要带坏了她。” 听得这话,慕临风当即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温良恭顺? 乖巧懂事? 慕临风寻思着这大外甥女在龙凤阵台砍人,在临渊战台暴揍慕笙的样子,何来的恭顺。 “小楚,明夜北洲皇室的晚宴,算是你初次在北洲出现。” 老伯公道:“这些年,皇室和君主都对慕府好的无话可说,需要忌惮的,只有那些个藏在暗处的小人。” “韩府,南宫和司徒这三家,尤其要注意,韩家与慕府有世仇。” 慕惊云说:“当年,韩谨的爷爷与父亲,情同手足,驰骋沙场,是过命的交情。” “但有一回出战……” 慕临风接过话茬:“有十万人遭受兽灾,而韩谨爷爷身中深渊蛇毒,父亲陷入两难之地,韩谨爷爷以死相逼,让父亲先去救十万兽灾之人。等父亲救完那些人,已是半月之后。父亲重回蛇渊,韩谨爷爷已落入蛇口,只剩下一副骨架,父亲背着骨架,因为体力透支,身负重伤,只得徒步走数千里地回来北洲。” 说到这里,慕临风两眼通红。 他始终忘不掉,年幼的他,看见父亲如个乞儿般回来。 “那时,谣言四起,说是父亲为了争夺功名,才不管韩谨爷爷。” 第1445章 父亲是杀人的鬼 慕临风低头,沉声道:“韩谨之父更要当众杀我父亲,被赶去的烈火军拦住。父亲对着韩府大门三鞠躬才回府,后来他爷爷出棺入土,都不允许父亲看望,说父亲是杀人的鬼!!” “他们懂什么啊?!” “他们什么都不懂!” “他们哪里知道父亲他不顾他人阻拦和反对,在透支完身体的情况下,还返回了蛇渊。” “父亲明知那骨架有深渊蛇毒,不能碰,还不顾自身危险背回来,就为了带他回故土,让他葬在故土。” “韩家人呢,却日日与我们慕府争锋相对,当年凰姐失踪,韩家人嘲讽的最勤。” “那不要脸的韩家人,还装作无辜来府上安慰,父亲当真以为他们放下往事,没想到是含沙射影说我凰姐会沦落青楼,有他们那样做人的吗?” 慕临风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老伯公曾也是雷厉风行之人。 但唯独面对韩府,每每都会想起昔日的旧友。 总是会格外的留情。 结果韩府之人,变本加厉。 还与二房走的亲,甚至要扶持二房。 他们巴不得老伯公下地狱,认为老伯公应该也死在蛇渊,全然忘了老伯公是怎么走回北洲的。 楚月只知韩慕两家有世仇,但不知具体情况。 她的眼角余光细细地看向了老伯公。 老伯公满头苍苍白发,神色尽是疲态,就连脊椎都弯了些。 楚月微垂下眼睫,掩去了眸底的坚决如铁。 这些年,因为母亲之事,慕府水深火热。 但如今,她与母亲回来了,慕府该回到当初的巅峰和辉煌。 “好了,往日之事不必再提,遗憾也罢,欢愉也好,都是当年事了。” 怀倾大师道:“有些话,不必再说,各自心中有数就行。如今月儿在北洲,处境并不好,这是我们身为长辈的责任,没有给子孙一个好的生存环境,但自怨自艾,怨天尤人,都是弱者做法,过去的时间已经追不回来,而今要做的便是继续往前看。我倒要看看,在老身的眼皮子底下,谁敢欺负我的外孙女!” “我慕府几十载,难得迎来团圆之日,谁敢坏我慕府的团圆,我也绝不会放过他们每一个人。” 怀倾大师走至楚月的面前,轻拍了拍楚月的肩膀:“月儿,永远都别怕,慕府亲人,永远都会为你保驾护航。” 楚月轻咬着下嘴唇,泛红了双眼。 她太知道慕府的好,才小心翼翼的想要护住慕府的一花一草和每一个活生生的人。 傍晚,等楚月回到房中的时候,小宝已经在外修炼了一整日,趴在床榻上睡。 小宝的脑袋上,还躺着一个四仰八叉的九尾小奶兽。 楚月掀开锦被,上了床榻,将身体柔软奶呼呼的小孩,搂在了怀中。 一夜无梦。 次日,北洲皇室紧锣密鼓,美人如云,钟鼓和丝竹声格外好听。 傍晚时分,名门望族们,都在乘坐花车、鹿车前去北洲皇室。 “小楚月,皇室送来的霓裳,你换上了吗?” 其他家小姐都是浓妆艳抹,盛装出席,欲在晚宴争相斗艳惊艳四座。 等慕临风兴致冲冲找到楚月,才发现楚月竟然还在汗流侠背的修炼,仿若不知疲惫为何物。 第1445章 霸霸不知道,不关霸霸的事 “霓裳?” 楚月怔了会儿,才蓦地想起,皇室送来的那件霓裳,被破布要了去穿。 还是轩辕修特地拿着个剪子为破布改的。 不仅如此,轩辕修或许是太闲了,甚至要求楚月在北洲帝都买了些武侠话本,每日读给破布听。 楚月每日每夜挥洒热汗修炼得累死累活,这一魂一布的小日子倒是过的悠闲。 想至此,楚月额头瞬间落下一滴冷汗,嘴角轻抽,风中凌乱,略显出几分无语。 更让她郁闷的是,朱雀每次也催婚似得要鸡腿。 她才来慕府多久,后厨每天都是买不停的鸡腿,于是帝都都在传慕府新来的小姐,是个会吃的暴发户。 毕竟,世人也不敢相信,堂堂圣兽朱雀,会是个吃货。 楚月头疼不已,望着愕然的慕临风,便道:“既是皇室晚宴,少不了名门小姐们的霓裳,我就这样挺好。” “也好,霓裳什么的,早就看腻了。” 慕临风道:“我适才得到的消息,郡主白纤纤之母,以前与慕笙情同姐妹,现在整日都在为慕笙打抱不平,说慕笙是凤女,不该沦为阶下囚。此次晚宴,帝军司也会派人前来恭贺慕府,我听说,司主之女,紫疏芸即将抵达北洲,就为了参与此次晚宴。” 紫疏芸,有倾城之姿,擅长与拓拔芷那样的音御之术。 一方落雁古琴,可御万兽,亦能治疗千军。 楚月凝了凝眸,骤划过一抹幽邃的深色。 紫疏芸,还是闻人衍未拜堂的妻子。 只因沐凤鸣当初出身不好,所以被整个王室给排斥。 就算沐凤鸣是一等战将,又哪里比得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司主之女! “小舅舅,验亲之物,是不是已经找全?”楚月问道。 “还差一样,已经在路上了,小楚你的意思是……?”慕临风诧然。 “既然冤家路窄,何不妨今日说个清楚明白。”楚月咧开嘴森然一笑。 “好,那我先不去皇室,乘坐灵鸟去接最后一样验亲之物回来,绝对能赶上。”慕临风道。 “嗯。” 楚月淡淡地笑,眼底却是一片凛冽寒霜。 今晚的月色,格外的混浊,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 此刻凉风过府,正如暴风雨来临前的那一刻。 楚月轻吸了一口气,灵魂深处的战意之火正在熊熊燃烧,即将烧了这夜色如墨。 “楚月。” 外头走来一人,正是李蜉蝣。 慕临风的目光从李蜉蝣的胸前扫过,而后仰头看天,将涌出的鼻血倒回去。 “发生了什么事?”楚月问道。 “二姥爷慕向天带着叶薰儿从神玄回来了,我昨夜看见白纤纤的母亲,安定夫人私下召见了慕幽兰,怕是有备而来,对你会不利。” 李蜉蝣说:“马上你要去万象领域接受荣光加冕,在这之前,决不能出任何差错,你已站在风口浪尖,就注定无法平淡过日子,今夜,是鸿门宴,务必万分小心才是。” 楚月瞅着严肃认真满目担心的李蜉蝣,勾着唇笑了笑:“既是站在风口浪尖,就无回头路可走,能走的只有乘风破浪。” 李蜉蝣点点头,突地恶寒不已。 一扭头,便看见直勾勾盯着她的慕临风。 “风叔,你有病?”李蜉蝣问。 慕临风憨憨地笑:“蜉蝣又长大了。” 李蜉蝣皱起眉头:“风叔,你已经老大不小了,能不能像个男人一点?你这样,连楚天霸的万分之一都不及,我看不起你。” 慕临风:“……”去他娘的楚天霸,定是个不法分子,整日就知道勾引李蜉蝣这般的少女。 楚月:“……”霸霸表示什么都不知道,不关霸霸的事。 随即便见楚月脚底抹油逃也似地离开了,前往浴池洗去满身汗渍。 慕临风则在劝说李蜉蝣:“蜉蝣啊,你还小,外面的世界很邪恶,很复杂,那楚天霸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你不能被骗了。” “楚天霸,她是世上最英勇的男人。” 李蜉蝣说完,不再理会苦口婆心地慕临风。 慕临风懊恼地暗骂了几句楚天霸的祖宗十八代,便赶着乘坐灵鸟去接最后一样的验亲之物了。 楚月沐浴过后,换上了一袭干练利落的墨衣,三千青丝随意地披散,施施然的走出慕府,与老伯公等人汇合。 此次北洲晚宴,多是帝都权贵。 屠薇薇等人则在修炼。 燕南姬留下来照顾冷清霜。 秦铁牛则在看门。 “小姨呢?” 楚月不见沐凤鸣,便问。 “闻人衍来到北洲,请她过去一叙了,说是有东西要给她,稍后就会去北洲晚宴。”血护法闷闷不乐地说。 “既是有妇之夫,即便是有名无实,为了家中妻儿,为了小姨名誉,也不该如此。” 楚月极其地不悦。 北境比试的第一学院,闻人衍通过抱枕转达,说是赠送给她的礼物。 但她只知,这不是闻人衍所赠送的,是她和战友们,用血肉之躯给拼来的。 闻人衍风轻云淡一句话,却做了个顺水人情,没这么便宜的事。 最让楚月烦闷的是,闻人衍既因世俗门第之见,放弃了昔日旧爱,就该一刀两断个明明白白! “说白了,还是欺凤儿祖上无人。” 老伯公道:“惊云,去把临风喊来,有事要商。” “外公,不必了,我已经让舅舅亲自去接验亲之物了。”楚月说。 老人顿时看向了她,分外的诧然。 一老一少对视了眼,旋即失笑。 他们倒是默契,想到了一起去。 第1446章 今日的茶,怎么格外的苦? 楚月一行人坐上了马车。 慕倾凰见楚月双手捧着她相赠的手炉,腰间佩戴琥珀长命锁,眉眼当即绽开了笑。 楚月把自己炼制好的驻颜凝露,放在了慕倾凰的手中。 慕倾凰疑惑不解:“这是……?” 楚月绞尽脑汁,最后还是随便给了个名字:“眼霜,祛除眼角纹路的,效果很好,娘亲可以试试。” 慕倾凰眨了眨眸,低头凝视了会儿,如视珍宝般妥善的存放好。 楚月摸了摸下巴,却是思路大开。 这年头,不仅是在凌天大陆,乃至于放眼整个五大陆,有关于驻颜类的丹药,都是稀世珍宝,深得权贵千金的喜爱,通常能一掷千金买点儿屁用没得的驻颜丹。 这些丹药,毫无作用不说,贵得离谱,还通常稀缺得很。 她若能出现一整条的产业链,通往五大陆销售的话,一旦打通渠道,岂非是财源广进? 楚月眼中炙热得很。 “月儿?你怎么了?生病了吗?适才还好好的。” 外祖母枯老的手,轻抚在楚月发热的额头。 老伯公、慕倾凰、慕惊云这些人,也全都忧心忡忡。 楚月则眼睛放光,抬头说道:“外婆,我们要发财了。” 外祖母:“……”这孩子,想钱想疯了。 “咳……咳咳……” 慕惊云以拳抵唇,干咳了好几声,眉眼之间尽是遏制不住往外溢出的笑容。 老伯公宠溺地看着楚月:“小楚想要钱去娶夜帝尊,看来我们几个得加把劲的赚钱了,还别说,这钱到用时方恨少。” 慕倾凰道:“夜帝尊比寻常男子的礼要贵些,也是正常的,寻常男子才二十来岁,他九万岁,是应当重些。” 楚月耳根子诡异地发红。 她想的是即将有雏形的商业帝国,怎么成了迎娶抱枕? 还需要一家人来攒钱? 远方抵达鬼皇遗址的夜墨寒,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男子俊美妖孽的脸庞,浮现出了好看的笑。 紫宝石般的眼眸,正熠熠生辉。 他想。 定是远在北洲的阿楚在思念他。 这可以让他吹一年了。 …… 北洲,一辆奢侈的马车之中。 女子身着一袭绛紫色的长裙,头戴珠翠发钗,梳了高高的朝凤髻。 她华贵雍容,斜卧在用狐狸毛做成的绒毯软垫之上,手中端着一杯侍女递来的清茶。 侍女跪在旁侧,为她按揉双腿。 她问:“安晋王去何处了?不是来北洲了吗?” 侍女揉腿的动作一顿,目光飘忽闪烁了会儿,便继续为其揉腿。 “回小姐的话,安晋王与沐将军叙旧去了。”侍女说道。 “是吗?” 紫疏芸眉眼落寞,苦涩地笑了笑。 她将杯中茶水一口饮尽,问:“今日的茶,怎么格外的苦?” “小姐喜欢甜味,奴婢每回都加了蜜糖,这次也不例外,不是茶苦,是小姐的心苦。”侍女说道。 “我是司主之女,天之娇女,怎会心苦?”紫疏芸反问。 侍女低头不言。 紫疏芸轻叹了一声,将杯盏放在了旁侧。 “你说,我是不是嫁错了人,走错了路?”紫疏芸叹息自嘲。 “小姐是鸾凤,定能与安晋王举案齐眉,那沐凤鸣终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过是一时新鲜,安晋王还不是得敬重小姐,何必与那山鸡一般见识。”侍女劝解。 紫疏芸眉头猛皱:“英雄不问出处,沐将军乃人中龙凤,此等下作之话,切不可再说。” “是!” “……” 紫疏芸抬手掀起珠帘,看向了车外被浑浊迷雾轻遮若隐若现的皓月,眉间满是哀愁和忧郁。 第1447章 如炼狱而来的魔 北洲皇室,灯火通明。 宫门大开,马车进进出出,来来往往。 世家小姐们身着霓裳华衣,涂脂抹粉,俨然是夜间最艳丽的光色。 少年公子们三五成群,欣赏各家的美人。 各大名门望族的家主、族长、长老以及北洲帝都的骨干人物,则互相聚在一块儿,讨论最近北洲的重大之事。 “薰儿!!你真的来了!!” 有如花似玉的少女招了招手,兴奋不已。 叶薰儿身穿金色长衫,腰配宝剑,眉间画上了血红的梨花妆,故作矜贵优雅地走向了密集的人群之中。 “诸位姐姐妹妹,薰儿在外丢了脸,原是没脸来见你们,没想到大家还待我这般好。” 叶薰儿的眼睫挂着泪珠,那眼泪说来就来。 她略微低头,抬手擦去了泪痕。 没人看见的眼底深处,却是一片烈烈野心和狠辣之色的。 今夜,是她叶薰儿东山再起之日。 她的母亲,一代凤女,也将重出那不见天日的牢狱。 她要让母亲知道,她叶薰儿一个人,也有扭转乾坤之能。 她要让世人看见,谁才是慕府真正的天选之女! 而且,她在北洲土生土长,外公竟不让她去争夺族长之位,竟让那个叶楚月去。 偏心! 太偏心了! 她迟早要这些人统统死去,慕府注定为她所有。 叶薰儿抬起一双泛红的眸子,吸了吸鼻子。 璀璨的夜明珠照射之下,显得那双眼睛犹如星河,惊艳之余,尽透出了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之感。 再配上一袭独有的金色纱衣,犹如月下高贵的女神。 “薰儿尽力就好,怎会丢脸?” 适才的少女又道:“分明是她叶楚月不讲人情,为了争夺族长之位,为了慕府财产,把你给挤兑走了。” 这少女,才是名门南宫府的掌上明珠。 南宫府底蕴浑厚,又沾上了皇亲国戚的关系,近几年人才辈出,在北洲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曾经南宫府是跟着慕府混的,被慕府撑起来了半边天。 自从慕府衰败了几年,南宫府就搭上了韩家的关系,每日称兄道弟,共商国事。 “话不能这么说的。” 白纤纤说:“薰儿姐的娘亲,把楚月母亲给害得那么惨,她心中有怨气也是对的。” 叶薰儿眼底杀意骤闪而过。 “纤纤姐,我知道都是母亲的错,我身为母亲的女儿,愿意与她一同赎罪,只是楚月姐姐她不肯给我这个机会,她视我为洪水猛兽。”叶薰儿泪如雨下。 “太过分了!” 宋小女说:“她叶楚月还砍了我的哥哥,北洲绝对不能留着这么一个祸害在,否则北洲永无宁日的。” 其他人纷纷点头,正欲附和,却闻一道声音随长风而来: “你——在——说——谁?” 众人循声望去。 但见慕府马车驶入宫道,进入花苑,来到富丽堂皇且宽阔的宫台之上。 狂风掀起了马车的珠玉帘。 只看到坐在里头的少女,墨衣着身,如炼狱而来的魔,满身杀伐之气,似要凝聚为风猎猎作响。 一双氤氲着阴邪物色的眼眸,似笑非笑,懒懒地看向了言谈的世家小姐们。 第1448章 凤冠霞帔之情,至死方休之义 宋小女苍白的唇微微张开,看着马车内的少女,心脏咯噔下沉,陡然便是毛骨悚然! 兄长宋之策的伤口还历历在目,十几刀砍下都仅仅是轻伤。 慕笙、叶薰儿那样额母女,亦是她的手下败将。 这样的一个人,宋小女怎能不惊?不慌? 诚然,她就算心中对叶楚月有怨气,但面对慕府千金,她当面还真不敢说什么尖酸刻薄的话。 如今背后闲话,也只是为了拉拢和叶薰儿这些人的关系。 仅此而已! “嗒——” 马车的珠帘被慕惊云掀开,楚月踏步走了下来。 她从容不迫,慢条斯理地往前走去。 最后,停在了宋小女的面前。 宋小女瑟瑟发抖,诚惶诚恐,吓得浑身都在发颤。 “适才的话,没听清,再说一遍。”楚月说道。 宋小女两股战战,呼吸急促,眼睛泛满了红,偏生半晌发不出一个音来。 “怕她作甚?” 南宫家的掌上明珠,南宫熙冷冷的笑,目光横向了楚月:“叶楚月,这里是北洲,不是什么不讲礼仪的蛮荒之地,你还想因为一时之怒,杀了无辜之人不成?这北洲帝都城,谁人不知你叶楚月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她宋小女说错了吗?你难道不是祸害吗?短短一年的时间,你数数看你做了什么事情?弑父,杀师,屠人,就算是自己的血脉至亲,你都能下得去手,你还是人吗?” 南宫熙挺直了胸膛,自信满满。 她的母亲南宫夫人,与白纤纤之母永定夫人,是至交好友。 母亲说了,叶楚月翻不起什么风浪。 别说叶楚月了,老伯公一脉的大势都即将去了。 楚月不骄不躁,神色泰然地望着字字珠玑的南宫熙。 自从叶海鹏死在长安囚牢,她这一生,就背负起了弑父的罪名。 不论她走到何时,去了怎样的巅峰,这罪名将如跗骨之蛆般,永远的攀着她,不死不休。 但回回面对世人的指责,她每每都是波澜不兴,嗤之以鼻。 “姐姐!” 叶薰儿哭哭啼啼地说:“熙儿她是无心的,她只是不了解你,你不要怪罪她。” “薰儿姐,你才是北洲正统之女,为何要拉低身份,在一个诸侯国人面前卑躬屈膝啊!”南宫熙说。 “说完了吗?” 楚月戏谑地望着她,缓慢地抽出了背上的护国神刀。 刀锋锐利,闪烁着凛冽的寒芒。 南宫熙的声音陡然止住,如被扼喉般。 她当然不信叶楚月真敢出手。 这可是北洲皇室重地! 谁敢舞刀弄枪? 且不说皇室与否,就算在市井之中,一个外面来的诸侯国人,真敢对她南宫府的千金动刀? 试问,谁敢? “叶楚月,你想干嘛?” 纪家公子纪卿出声:“皇室圣地,君主足下,你岂敢放肆?” “放肆不放肆,不是由你说了算。” 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一列矫健有力的脚步声,浑然出现。 楚月抽着刀,回眸看去。 但见纪瑶背着死去丈夫的尸体,带着数百的纪家军出现在了宫台。 她骤然一挥手,纪家军将此包围得水泄不通。 纪瑶走至纪卿面前,冷眼看着纪卿。 “啪!” 一掌赫然打下,撕破了夜的寂静。 纪瑶说道:“慕府之女叶姑娘,虚空之战的功臣,孰是孰非由不得你这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来说,纪府,我说了算!” 言罢,纪瑶回头看向楚月,抱拳道:“叶姑娘放手一搏,纪瑶随时为你保驾护航,一报百年湖畔凤冠霞帔圆梦之情,二报少年英雄生死不顾战守东篱至死方休之义!” 两人看向对方,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如湖间涟漪般的笑。 她们不过有三次之缘。 一是百年湖畔旁的初见。 二是鬼月殿拍卖场的生死相随。 三便为北洲帝都城的惊鸿一现! “那就有劳纪将军了。” 楚月抱刀拱手,旋即攥住了护国神刀,黑衣骤掠携万千杀气,骤然横空一刀,斜劈而去,纵然钢筋铁骨都得碎裂成渣。 这一刀,直至南宫熙。 南宫熙察觉到楚月身上的杀意,面色煞白如纸,毫无血色。 她向来锦衣玉食,享受富贵荣华,鲜少修炼自身实力。 刀刃斜劈! 南宫熙尖叫出声,吓得闭上了眼睛,以为自己即将一命呜呼。 却见护国神刀割断了南宫熙额前略微遮眼的碎发,生生地擦着南宫熙的面门给劈了过去。 若再近丝毫,南宫熙的颅腔也将会被刀刃分裂。 关键时刻,适才还围在南宫熙身边的叶薰儿和宋小女都逃了出去,生怕殃及无辜。 南宫熙却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她的面前响起了楚月嘲笑的声音,这才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向了嗤笑戏谑的楚月。 第1449章 叶薰儿,你连狗都不如 只见墨衣翻飞的楚月,手执的护国神刀之上,正是一截隔断的碎发。 楚月眼神一凝,护国神刀便燃起了一簇风炙火焰。 风炙火将南宫熙的碎发给烧为了灰烬。 楚月无辜地问道:“南宫小姐的额发长了些,我便勉为其难的为你理一理吧,价钱好商量,随便给个几十万就行。” 南宫熙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楚月。 她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结果跟她说是在理发? 谁家理发用大刀? 还整得跟刽子手一样。 南宫熙满眼的哀怨和愤怒。 纪瑶嘲讽地补了一刀:“我向来听说叶薰儿姑娘与熙小姐是闺中好友,过命的交情,今日一见,原来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不对,不过理个发而已,还不算大难,足以见得大难临头该是怎样的落井下石。” 纪瑶的话一针见血,也点出了楚月如此做法的深层目的。 能动手的时候,楚月绝不会多说一句! 但南宫熙有一句话说的对,这里是北洲,她的一举一动,都不能任性妄为! 前面既然砍了个宋之策,这次,哪怕只是轻伤也不能再砍。 只因她的行为举止,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个人了,而关系着慕府外祖父一脉的生死存亡。 叶薰儿自小在北洲长大,与南宫熙这些人的感情极其牢固。 既然如此,那便打蛇打七寸,一刀斩断这不堪一击的感情! 果不其然,南宫熙闻言,顿时所有的愤然和恨意,都转到了叶薰儿和宋小女的身上。 尤其是叶薰儿! 比起叶楚月的出刀,叶薰儿的逃跑才让她无法释怀。 她对叶薰儿尽心尽力,维护叶薰儿的颜面,叶薰儿竟然不识好歹,虚情假意! “熙儿,我……我适才只是一时紧张……” 叶薰儿连忙走上前去,伸出手想要去握住南宫熙。 南宫熙一把推开了叶薰儿,拂了拂身上的尘灰:“我养着几年的野犬,都知忠心护主,叶薰儿,你连狗都不如。” “叶楚月,这笔账,我会记着,以后我们走着瞧!” 南宫熙冷冷地望了眼楚月,甩袖离开了宫台。 叶薰儿满面懊悔,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瓦解掉她和南宫熙等人的感情,摧毁她苦心经营多年树立起的为人,才是叶楚月想要的! 叶薰儿恨恨地看向楚月:“叶楚月,你真贪心,你已经得到了一切还不够,你得到了外公外祖母所有人的爱,我什么都没有了,连活着都要受人白眼,我的所有,都被你抢走了,我以为你已经够了,没想到你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收手?你告诉我?!” 叶薰儿眼睛通红。 楚月优雅地擦拭着燃火的刀刃,丝毫不在乎叶薰儿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因为她知道,以往重重不算什么,今日,才是叶薰儿自取灭亡的时刻。 她勾着唇,漫不经心的笑。 砧板上的鱼肉,在临死之前,在菜刀落下之时,往往都会挣扎一段时间。 “究竟是谁贪心不足,是谁抢走了一切,是你!叶薰儿!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 怀倾大师步步沉重,走向叶薰儿。 她抬起的手,指着叶薰儿:“叶薰儿,你的种种荣华风光,可曾有一丝半点儿靠你自食其力,不,你没有,你靠的是慕府荣光,你消耗的是先辈大义。” “你可知,在你衣食无忧的时候,我们的月儿,遭受万般屈辱,被千夫所指。” “你可知,你风光无限的时候,月儿她那时丧母,遭人陷害,被人欺凌,比孤儿乞儿还惨。” “她本该在深渊堕落成妖为魔,也是情有可原,因为她从来没得到过人世间的好,世人只会以恶对她。” “但她不卑不亢,哪怕身处于那样的地方,她始终愿意燃烧自己成为一缕微光,用尽全力去照耀去救赎更多的厄运之人。” “而你呢,慕府养你,恩赐于你,却把你养成了善妒的性子,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眼狼。” “凰儿她们的一切苦难,都拜你母亲所赐,如今的一切,都是我月儿应有应得的,何来抢你的?” “倒是你,抢走了一切,竟还贼喊捉贼,倒打一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怀倾大师的话,字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刀似剑,扎进了叶薰儿的心和灵魂,让叶薰儿颜面尽失,窘迫到恨不得找一条缝钻进地里再也不出来。 老伯公、慕惊云说不出口的话,怀倾大师说得出口。 她恨啊! 恨别人的坏种,抢走了她凤儿的人生,害得她凰儿有家不记得回! 第1450章 死在了她觉醒的那一日 外祖母悲愤的声音,落在楚月的耳中,却尽是惆怅的滋味。 她想到,那个在雷雨夜,三步一叩首,狼狈地离开神玄学院的少女。 长安城墙,身穿喜袍摔死在城前爱而不得满怀怨恨的女子,死在了她觉醒的那一日。 或许—— 她若从未出现过在这个地方,故事已经结束了。 慕笙永远风光,叶薰儿依旧是慕府千金。 外祖母在青音寺青灯古佛直到终老,老伯公终生不再拿刀。 至于慕倾凰,也会长眠于冰棺…… 楚月苦涩的笑了笑。 这一路走来,虽艰辛,但她值得。 她轻吸了一口气,仰头望向北洲的傍晚天穹。 火烧云漫天,残阳似血,比长安的天还要绚烂许多。 怀倾大师忽然握住了楚月的手,慕倾凰走来为楚月理了理鬓间微乱的青丝。 老伯公、慕惊云、慕臣海这些人,默契的保驾护航。 在这里,她不是东篱血洒战场的将军,只是慕府的明珠罢了。 “诸位,夜幕已至,美酒将添,还请移步鸾凤露台。”实力高超的侍卫朗声道。 如此,方才结束了一场闹剧。 一辆马车,进了宫台。 紫疏芸在侍女的搀扶之下,正欲走向鸾凤露台。 半道,望见了楚月,她浅浅一笑:“这位可是巾帼不让须眉者,叶三爷?” 楚月凝眸看向紫疏芸。 女子眉间尽是忧郁哀愁,身子也不大好。 再看了看紫疏芸衣物上的紫云图腾,便知来者是司主之女。 想到安晋王闻人衍和沐凤鸣的关系,楚月便拧起了眉头。 旋即,大大方方地道:“夜晚风大霜重,郡主应该多加一件衣裳。” “不碍事,死不了。” 紫疏芸道:“能见一面少年英雄,女中须眉,风再大,霜再重,也不值一提。” 楚月略微点头,以示礼貌,并不再多言。 随后,他们正要移步晚宴之地鸾凤露台,外头却传来了喝声。 “沐凤鸣!!你还要不知检点到何时!我王儿家中已有妻子,你非要藕断丝连,拉拉扯扯吗?就有你这样当将军的吗?” 说话的人,是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美妇。 也就是安晋王之母,瑛王妃! 楚月和老伯公等人听到这话,顿时勃然大怒! 血护法眉头紧蹙,眼底翻涌如瀑般的暗潮激流,血杀之气正欲封天而起! 此时,沐凤鸣和闻人衍已然一前一后步入了宫台,进入了众人的视野。 后面徐徐走来的,便是瑛王妃。 沐凤鸣脚步停住,回头看向了瑛王妃。 “本将如何做将将军,需要告知给一个靠以美色侍人有胸无脑的花瓶?” 沐凤鸣嗤笑:“你记住了,早在数年前,我就不要闻人衍了,在你眼里,他是宝,在我眼中,他就是个一文不值的垃圾,就算横死街头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你口口声声说我沐凤鸣非要藕断丝连,拉拉扯扯,那我便立下血誓……” 沐凤鸣抽出靴中的匕首,割开手掌。 鲜血往外溢,古老的阵法骤然凝结,连接于日月霞光。 沐凤鸣赫然道:“若是我沐凤鸣非要拉扯,那我沐凤鸣此生此世不得好死,死后也化作厉鬼,永世不得轮回,但你记住,若是你儿目无礼数,那十八层地狱之门,也将为你们母子而开。” 瑛王妃怔了下,心底怒气陡生。 沐凤鸣甩掉一手的血,即将走掉。 “凤鸣!” 闻人衍拉住了她。 远处的紫疏芸,眸光快要和心脏灵魂一同支离破碎。 沐凤鸣一脚踹开了闻人衍,在闻人衍还想往前的时候,刀尖指向了他的脖颈。 “安晋王,刀剑无眼,看着点,本将杀人可从不管王权富贵,不认你安晋王这个人!” 第1451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沐凤鸣眸色冷冽如霜,眉梢轻染了一层杀意。 闻人衍被她用刀指着,停下了往前走的步伐,狭长的剑眸之中尽显出了哀伤。 “衍儿!” 瑛王妃吓得心惊肉跳,登时瞪向了沐凤鸣:“你岂敢?!” “你不妨试试,我敢是不敢?!” 沐凤鸣残酷一笑,微抬起下颌,迎面吹来的风掀起了如绸的红发,轻缭过眉眼。 她攥着刀柄的手略微往前移,锋利的刀尖便刺破了闻人衍的脖颈肌肤。 血珠沿着刀往下流。 猩红的颜彩,刺痛了瑛王妃的眼睛。 生怕下一刻闻人衍就会身首异处! 紫疏芸被侍女搀扶着,远远地望向此处,如一个入了心上了头的局外人。 按理来说,以闻人衍的身手和武道实力,不该如此被动,任由沐凤鸣处理他的性命才对。 但他一动不动,仿佛察觉不到脖颈的疼痛,就这样地看着疏离冷漠暗藏杀机的沐凤鸣。 她,想杀了他。 “把刀放下,有话好说。”瑛王妃急道。 “我与你们,无话可说。” 沐凤鸣的目光缓移,落在了闻人衍的身上:“我早便与你恩断义绝,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沐凤鸣拿得起放得下,我若看上了你,你纵是街边乞儿,我亦会敬你重你,我若眼中无你,你就算是堂堂安晋王,在我眼中,也是一文不值。以后,见到我,麻烦你带着你那瞎了眼失了心的母亲绕道走,别整日口口声声说着高低贵贱自诩高人一等,却终日做着市井泼妇才有的恶心事情!” 沐凤鸣把刀收起,在闻人衍的肩膀之上,缓慢地擦干净了血迹,才把刀插回鞘。 闻人衍脖颈血液外流,眼睛却痛楚万分地凝望着缥缈如烟随时都会消失不见的沐凤鸣。 他始终不愿相信,沐凤鸣当会与他成为陌路人。 “将军!” 忽然响起的声音,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沐凤鸣缓缓抬起眼帘,只见一袭红衣骚包万分的血护法,大步流星走向了她。 男子红袍如火,披风微扬,逆着傍晚余晖的微光而来,身材颀长,眉目妖冶,如画中走出的人。 他停在沐凤鸣的面前,挡住了几许凉风,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了沐凤鸣的身上。 沐凤鸣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呵斥血护法,只见血护法抬起手,长指轻抵在沐凤鸣的唇边,堵住了所有的声音。 随后,血护法将沐凤鸣鬓前的碎发,勾至了耳后,又为她拢了拢披风。 “你来晚了,稍后可得罚酒三杯才行。” 血护法意味深长地说。 闻人衍半眯起眼睛,杀气重重地看向了血护法。 只见血护法牵起了沐凤鸣的手,不经意地看了眼闻人衍,便道:“安晋王,遇见过雄狮的女人,是不会爱上山间野犬的,你觉得这话对吗?” 血护法含沙射影,意有所指,就差没指着闻人衍的鼻子大骂了。 闻人衍看也不看他一眼,走向了沐凤鸣:“凤鸣,许多事,都是误会,母亲误会了你,你也,误会了我。” 沐凤鸣刚想将手抽出,听到这话,反手握住血护法的手,扭头看向了闻人衍:“趁我还有耐心的时候,滚吧。” 沐凤鸣攥着血护法的手就走。 血护法盯着相握的手,双颊羞耻地红了。 他虽说是一大把年纪的老东西,但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 以前倒是摸过一回夜帝尊的手,只是代价太大,被夜帝尊揍的半年下不了榻。 突地,痛意来袭。 血护法瞪大了眼睛。 只见沐凤鸣的手宛若钢铁般,不由分说就加重了力道。 就像是两块巨石,在互相挤压他的手和骨头,随时都会因此而断裂。 沐凤鸣唇角微勾,不动声色。 血护法疼得眼泪都快要飞溅出来了。 但在闻人衍看过来的时候,昂首挺胸,春风得意,如个没事人般,还朝闻人衍挑衅地挑了挑眉梢。 闻人衍看得妒火中烧。 血护法却在心内大骂沐凤鸣这个恶女人,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闻人衍不顾脖颈伤口疼痛,迈步就要追去。 陡然—— 一道墨色身影,与慕府众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楚月指尖轻敲别在腰间的碎骨小斧,戏谑地望着闻人衍,漫不经心地道:“安晋王,请自重——” 闻人衍看着沐凤鸣远去的背影,如被万蚁啃噬般的难过,一刻都忍不了。 他看了眼优哉游哉的楚月,轻吸了一口气,逐渐镇定了下来,微笑:“抱歉,让叶姑娘见笑了。” “确实挺可笑的。” 楚月丝毫也不恭维,轻摆了摆手,带着人转身就走。 世人皆知,叶三爷除了人狠话不多外,还有一大特点便是护短。 其护短程度堪称为变.态! 白纤纤在人群之中,眼睛发热地望着楚月。 与叶薰儿的大难临头就逃相比,叶楚月即便面对安晋王也气定神闲,二人之间,简直是云泥之别,天地之差。 白纤纤看了眼叶薰儿,心中暗叹: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第1452章 大业未成,岂能前功尽弃? 楚月似觉得被什么盯的头皮发麻,下意识地看向了白纤纤。 看着少女快要冒出光来的眼睛,楚月顿感恶寒,连忙跟上了沐凤鸣的步伐。 叶薰儿看了看楚月一行人,脑子转的很灵活,走到了闻人衍的面前,把存放在储物袋的丹药拿了出来。 “安晋王,这药可以止血的,你的伤很重,需要及时服用丹药。” 叶薰儿道:“非常抱歉,我姐姐叶楚月她一向是这么个性子,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谢谢。” 安晋王接过丹药服下。 叶薰儿踮起脚尖,撕掉了自己的一截衣裳,绑在了安晋王的颈上。 “你是慕府的孩子?” 瑛王妃问。 叶薰儿点点头,款款行了个礼:“我是永定侯之子,周小侯爷的未婚妻,也是慕府老伯公的外孙女。” “还以为都是没教养的,没想到你倒是识礼数,去了鸾凤露台,你就陪在本宫的身边吧。”瑛王妃道。 叶薰儿受宠若惊,把头压得很低,感激地道:“薰儿一直都很崇拜瑛王妃,若能陪伴在王妃身侧,薰儿甚是高兴。” 瑛王妃笑了笑,再看向了沐凤鸣走远的背影。 她的眼角余光,淡淡地扫了眼宋小女和身后两个戴着斗篷的人,眼底翻涌起了杀机。 原先,她还担心今夜自己所作所为,会太过火,适得其反,让衍儿心生不悦。 如今看来,沐凤鸣是绝对不能留了! 她儿大业未成,不能被这么个没家没世的女人给毁得前功尽弃! “疏芸,你也来了。” 瑛王妃看到了紫疏芸的身影,笑容满面地相迎。 “咳,咳咳……” 紫疏芸虚弱地咳嗽数声,淡淡地说:“叶姑娘是万象领域即将授勋荣光的少年英雄,帝军司也很上心。” 瑛王妃见紫疏芸对叶楚月有这么高的评价,再想到方才叶楚月的盛气凌人,完全不把他们母子放在眼里,便恼得很。 她急忙转移话题:“听说你给衍儿绣了个鸳鸯帕,恰好衍儿在这里,你拿来给他吧。” 整个神脉九洲都知道紫疏芸对闻人衍的感情。 闻人衍对她有救命之恩。 青涩稚嫩的少女一见钟情,芳心暗许。 奈何天意弄人,成了神女有意,襄王无心。 闻人衍挺直了脊背,淡漠如斯。 紫疏芸的手轻放在藏了鸳鸯帕的腰间,扯着唇笑了笑:“确实绣了鸳鸯帕,只是昨夜没有留意,被灯火给燃没了,下回再绣吧。” 瑛王妃愣了愣。 闻人衍抬头,看向了紫疏芸。 紫疏芸道:“近日染了风寒,不愿连累二位,便先行去鸾凤露台了。” 她微微点头,便与侍女走向了鸾凤露台。 闻人衍眉头微皱,目不转睛地盯着紫疏芸渐行渐远的身影看。 以往紫疏芸对他,从不会如此。 紫疏芸走至静谧处,侍女问道:“小姐,你明明将鸳鸯帕带在了身上,为何不送给安晋王?那可是你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你日日夜夜都盼着与安晋王见面,盼着安晋王收下鸳鸯帕,怎么不送呢。” “可能是今夜月色太浊,觉得他不如曾经的伟岸高大吧。” 紫疏芸咳嗽了几声,进了鸾凤露台。 侍女却是对她的话半懵半懂。 …… 鸾凤露台。 老伯公的神色很差。 今日一遭,他难免会想,若不是因为他的凤儿流落在外,也不会遭受如此欺凌。 怀倾大师的面庞,也覆满了沉重。 “凤儿……” 老伯公欲言又止。 楚月看了看老伯公,又看了看外祖母,微抿紧殷红的唇瓣。 “你是在内疚吗?” 沐凤鸣简单粗暴,开门见山地问话,反而让慕山河老夫妇怔住。 第1454章 失散多年的兄弟 沐凤鸣坦然大方,老伯公欲言又止。 沉吟半晌。 沐凤鸣说道:“如果你们因为我和他没在一起就内疚,那便大错特错,我反而该感谢能让我看清是什么人才对,否则泥足深陷,与自掘坟墓何异?更何况,我的人生,我的生命,我的灵魂,将永远奉献给大陆的战场,给无数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男人,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附属之物,与其来个包袱累赘拖后腿的垃圾,倒不如丢掉。” 她说的恣意潇洒,没有半分的遗憾和拘束。 如此,老伯公等人,这才完全地放下心来。 都是女子情长,他们怕沐凤鸣和别家的女子一样,深陷于此,成了困扰一生的死结。 “将军此言甚是。”楚月笑着道。 沐凤鸣耸了耸肩,交叠起长腿,靠在了身后的椅背,手中提着一壶酒。 这会儿,瑛王妃、闻人衍和叶薰儿一行人,步入了鸾凤露台。 叶薰儿这捡漏的本事,倒是一绝。 楚月眸光自叶薰儿的身上一扫而过,唇边扯开了嘲讽的笑。 血护法就坐在楚月的旁侧,轻轻按揉被抓红的手,嘴里还在碎碎念:“这世上简直没有什么比女人与蛇还要恶毒的物种了。” 楚月目光幽幽地扫向了血护法。 血护法咽了咽口水,说:“你是叶三爷,你不算女人。” “那你觉得我跟你家帝尊是在断袖吗?”楚月面无表情地问。 “也可以这么想。” 血护法觉得这么推算下来,是这么个理。 只是楚月的眼神,快要杀人。 血护法恰好瞅见走进露台的闻人衍,当即不再揉手,双手故作优雅的负于身后。 血护法眼角余光扫了眼沐凤鸣,当即就收回了视线,被沐凤鸣差点儿捏断的手,轻轻地抽了几下。 明明十指连心疼得很,但不知为何,手中有种特别的感觉,他整个人也很奇怪。 就如同心花怒放般。 倏地! 血护法正襟危坐! 整个人严肃如雕塑般,把楚月给整得险些一个激灵,瞅着咋咋呼呼的血护法,嘀咕了句:“老血,你要不要去准备个验亲之物?” “为何?” 血护法茫茫然。 “我觉得你和秦铁牛是失散多年的兄弟。”楚月嘴角轻抽。 “不——” 血护法凝重地道:“是父子。” 楚月:“……”她跟不上脑回路的不仅有秦铁牛,如今还多了个血护法。 血护法眼神飘忽,脑子里却尽在胡思乱想去了。 一想到,碰过沐凤鸣的手,即便骨头快断了,也有点儿甜味。 他就像是含苞待放的菊花儿,心情比少女怀春还要复杂。 血护法想不通,莫不成自己是空虚寂寞冷,还是当真为少年情窦初开了? 许久过去,血护法才终于想了个明白。 也许,只是因为他太想当夜帝尊的小姨父了吧。 嗯。 一定是这样! 血护法给了自己肯定的回答,还重重地点了点头。 楚月看着血护法又摇头又点头,一会儿懊恼一会儿笑的,只觉得两辈子都没这么无语。 这厮是怎么混进圣域护法的,铁定是走后门的关系户。 侍者在楚月的面前,弓腰斟了一杯酒。 丝竹声声起。 北洲的权贵们都已入座,互相交谈。 叶薰儿坐在瑛王妃的身边,一时风光正好。 其余人等,纷纷前去给瑛王妃祝好。 瑛王妃每回都会夸赞叶薰儿。 今日,本是北洲为慕府新女接风洗尘的晚宴,而今倒是成了叶薰儿的主场。 “君上,王后到!”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楚月当即才拿起酒杯便循声望去,瞧见熟悉的身影,却是半眯起了危险四溢的美眸。 北洲君主…… 竟是那夜与她切磋人皇刀法的神秘男人! 第1455章 北洲赤鹰君,寿元九万年 北洲君主赤鹰君,一袭绛紫色的潜龙长袍,头戴神圣尊贵的赤金龙冠,举手抬足,尽是君临天下之气势。 赤鹰君旁侧并肩而行的女人,身着八尺长的曳地凤袍,唇红齿白,国色天香。 王后虽美艳倾城,却无丝毫的妖艳俗气,浑身上下只有雍容端庄的华贵之态! 楚月薄唇紧抿,目光扫过赤鹰君。 是了—— 北洲君主,寿元九万年。 他曾经历过鸿蒙仙帝和鬼皇剑帝的混沌乱世,也见证了慕府的牺牲、人族的崛起以及帝域的分崩离析! 只是九万年前,北洲君主还是个无名小卒,后来得高人点化,实力大涨,并且能够延续寿元。 如今看来,点化北洲君主的高人,便是武神殿主了。 武神殿主四个字,九万年来,写满了太多神秘传奇的色彩。 她于乱世凭空而出,建立了第一个天品势力。 又在突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也不知,她从何方来。 谁也不知,她终将去往何处。 她只来人间一段时光,却惊艳了整个帝域。 直到如今,帝域所分裂的五大陆,还流传着有关于她的传说。 多少武者和少年,还在以她为榜样! 此刻,四周众人,见到赤鹰君全都颔首弓腰。 将门世家则不同寻常,只需行军人礼即可。 至于紫疏芸、瑛王妃、闻人衍这些外来贵客,则与赤鹰君互相行了优雅地扶额礼。 扶额礼,此乃权贵名门之间的绅士礼仪,特地用来彰显和其他乡野之人区别的一种礼仪。 “今朝晚宴,都是自家人,诸位都不必拘束。” 赤鹰君牵着王后的手,入座于主位。 他目光淡扫四处,在楚月的身上略微停顿。 “本宫的祖籍是在北洲,回回来北洲,如都来自家。” 瑛王妃浅浅一笑:“北洲但凡有喜事,本宫纵然万里迢迢,也得赶来为诸位同喜。本宫还听说,北洲中心区,近来有天魔岩的征兆,特地送来万年的冰寒石与玄冰结界和五星水系阵法,愿为北洲同胞,压住天魔岩!” 九洲之地,一同守着神脉。 神脉存在多年,也会衍生出许多丰富诱人的资源。 譬如圣域,会自然凝结出稀有的兽晶。 又譬如冥域的沼泽之气,魔障之物,可炼制为世上最可怕的毒丹。 当然! 除了增强武者实力的资源以外,还有部分的潜在隐患。 就拿北洲来说。 北洲因为神脉的原因,中心区的地下,已经布满了岩浆。 还是排在岩浆榜上第三位的天魔岩。 故而,北洲每隔三年,就会请神算师前来,测算北洲天魔岩的趋势。 除此以外,赤鹰君每年都会花高价去购买寒冰类的灵宝和水系阵法来镇压住蠢蠢欲动的天魔岩。 瑛王妃因为祖籍在北洲东南一带,所以每年都会带来全新的阵法和灵宝。 可以说,她在北洲子民武者心中的威望,那是相当的高。 “瑛王妃不论何时何地,都心系北洲,护佑北洲,这份恩情,北洲上下所有的武者,永远都不会忘记。” 北洲王后举杯道:“瑛王妃,我代北洲全体武者,敬你一杯。瑛王妃若有需要北洲的时候,大可说一声,北洲愿为瑛王妃效力,报多年的恩情!” “王后此言过重了。” 瑛王妃道:“本宫与北洲,一脉相承,就算远走万里路,心也总会系在北洲的武者和百姓身上。而今看到北洲繁荣昌盛,欣欣向荣,本宫当真万分欣慰,热泪盈眶。” 瑛王妃端起酒杯,看了眼叶薰儿,将酒杯递了过去,说: “本宫近来受了寒气,不堪饮酒,来,薰儿,你代本宫敬王后一杯。” 叶薰儿小心翼翼碰过酒杯,心中狂喜。 其他人全都看了过来。 叶薰儿昂首挺胸,大有扬眉吐气之意。 南宫熙见叶薰儿得意洋洋,轻哼了声:“小人得志!” 她虽不喜叶楚月,但厌恶关键时刻叛变的叶薰儿。 纪卿、宋小女、慕幽兰之流,则暗戳戳地望向了楚月。 第1456章 每当夜晚降临 叶薰儿的风光,就是打叶楚月的脸。 他们倒要看看,叶楚月还能嚣张到几时。 瑛王妃可是天府之王的爱人。 就算天府之王被夜墨寒、陈太伯等人弹劾的暂时交出了宝座,也不妨碍天府之王的威严! 瑛王妃这做法,算是不把叶楚月放在眼里。 叶楚月的接风洗尘宴,却把害她流离失所的慕笙之女,捧上了高位。 摆明是不喜欢这位诸侯国来的小姐。 无数目光汇聚在楚月的身上。 楚月慵懒地往后靠,双腿优雅交叠,修长玉指轻执晶莹剔透的酒杯,不疾不徐地轻呷了一口。 叶薰儿见此,掩去眼底的恨意。 旋即满面含笑乖巧懂事地望向了北洲王后:“晚辈薰儿,敬王后一杯,愿吾北洲永远繁荣昌盛,也愿瑛王妃和安晋王越来越好,彼此之间的感情,可以承载、延续千万年。” 王后饮完酒水,笑了笑:“薰儿还是一如既往的懂事。” “薰儿自小是王后看着长大的,也得感谢王后教导有方。”叶薰儿说。 她的眼角余光,永远都在看楚月。 让她懊恼的是,楚月也永远都在自顾自地饮酒,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在叶薰儿的印象中,叶楚月的心性便是如此。 哪怕天崩地裂,日月变色,山河逆流,她也能在乱世的扁舟里,悠闲自若地喝一口美酒。 思及此,叶薰儿更是烦闷无比。 她之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崛起,就是想把昔日高高在上的叶楚月践踏在脚底。 要一向淡然的叶楚月,在她的足底奋力挣扎,痛哭流涕,狼狈地求饶! 叶薰儿拿着空荡荡的酒杯,坐在了瑛王妃的旁侧。 这会儿,一名烈火军的黑衣人自夜色之中陡然出现,不动声色地停在了慕山河的身旁,在老人耳边说了些什么。 楚月侧目看去。 只见老伯公皱起花白的眉,摆了摆手。 黑衣人便走至楚月的身边,重新叙说了一遍:“小姐,临风公子的飞鸽来慕府传了消息,公子他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地面下陷,天魔岩浆外溢,临风公子无意惊扰了飞鸟群,被飞鸟追击,今晚,只怕很难赶回来。” 楚月看了眼瑛王妃身后的两个戴着斗篷瞧不见庐山真面目的人,沉了沉眸,思考了会儿。 “很难赶回来么……” 楚月低声自语。 错过今日的话,只得等到屠龙宴了。 但今晚,注定是血雨腥风。 这一场战,必须接,才能名正言顺! “小姐?”黑衣人试探性地问。 楚月抬眸,冷声道:“小雀!” 话音才落,元神之中的朱雀嘶鸣一声,破体而出。 朱雀浑身缠满了烈焰之火,盘旋在空,鸣声不断。 这般轰然动静,顿时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叶小姐,你这是……?”瑛王妃问。 叶薰儿道:“姐姐,大家都知你有朱雀,不必时刻拿出来,这样会扰了大家的清静。” “我,有让你说话吗?” 楚月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杯盏纹路,墨发轻扬,唇角微勾,戏谑地看着叶薰儿,挑眉道:“你既叫我一声姐姐,那就把嘴给我闭上。” “你这是什么态度?”瑛王妃怒然。 赤鹰君看了眼楚月,倒也不恼,含笑道:“月丫头不会做无端之事,此时召唤朱雀,可是有事?” “嗯,每当夜晚降临,它都会寂寞,需要出去物色物色些较为优质的异性鸟了。” 楚月摆摆手,朱雀便飞了出去。 只有楚月才听到,朱雀边飞边骂骂咧咧:“死小孩!你才寂寞!你才要去物色鸟!” 楚月眼底笑意微蔓。 烈火军的黑衣人是个聪明的,当即心领神会跟了出去。 北洲君主听到这回答,嘴角也猛地抽了下。 叶薰儿、慕幽兰等人全都无语至极。 什么寂寞?! 分明就是叶楚月在肆意炫耀! 叶薰儿冷嗤了声。 叶楚月定是见她风光无限,自己又无人理会,才特地放只朱雀出来找存在感。 定然如此! 叶薰儿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理由了。 楚月把玩着酒杯,任由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她自纹丝不动,毫不在意。 一场好戏,即将开演。 她自然要静下心来,好好看一看个中精彩了。 楚月饮下半杯酒,随即落杯于桌。 她似有所察觉到,扭头看去,对上了一道幽邃暗闪妖异流光的双眸。 韩谨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那眼神。 如同是猎人看中了猎物。 好似野兽毒舌瞧见了滴油的盘中餐。 第1457章 混浊暗云藏星辰 楚月黝黑的眸如化不开的夜,只余一片死般的沉寂。 像是万年荒芜无人问津的深潭,幽幽地看向了韩谨。 两人对视的瞬间,楚月宛若蛰伏在丛林的豹子,随时能暴掠出去咬断猎人的脖颈。 韩谨缓慢地移过视线,眼底浮现了不易察觉的笑,又多喝了半杯酒。 楚月微抬起下颌,虚眯起美眸。 盛宴之中,有人闲话家常,有人阿谀奉承,也有人捧场做戏。 楚月百无聊赖地喝着酒,如一个局外人,看这局中的纷纷扰扰。 半个时辰过去。 数道身影从外面迎着寒风走了进来,打破了晚宴的节奏。 “永定,你可算是来了,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王后眉眼含笑。 来人,正是白纤纤的母亲,北洲一等永定夫人! 永定夫人拂去了尘上灰,又笑吟吟地看向了身后几人。 跟在她身后的人,都是帝军司的士兵,还有一名穿着道袍留有胡须的中年男人。 沐凤鸣看向那几名士兵,眼底骤浮起了恐怖如斯的杀意! “君上、王后摆下洗尘宴,我怎会不来,不过今夜来晚了,理当受罚。” 永定夫人是个爽快人,直接饮下三杯酒:“我先自罚三杯,再说来迟的理由。” “哦?” 瑛王妃问:“不知是为何来迟呢?” 叶薰儿万分激动地看着永定夫人。 她等了一夜,终于要等来了一雪前耻的时刻! 永定夫人拱手:“瑛王妃,实不相瞒,天魔岩害人不浅,我在寺中祈福,希望北洲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听闻君上要为慕府的小姐办洗尘宴,特地从寺中赶来,本来是能赶上宴会的,只是途中遇见了一些人。” 说至此处,她摊开手作礼,指向道袍男人。 “这位是上古夏族的道师。” 永定夫人道。 老伯公和慕府众人听到这话,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老伯公与楚月对视了眼,衍生于血脉的默契尽在不言中。 “原来是夏族道者,请上座!” 北洲君主赫然开口:“来人,给道者赐座。” “君上,道师不远千里来北洲,是为了一件事。”永定夫人再道。 “所谓何事?”赤鹰君问。 永定夫人看了眼坐在旁侧的楚月。 楚月优雅从容地饮酒,如看淸倌儿唱曲般,饶有兴味地望着她。 这眼神,让永定夫人极为厌恶。 永定夫人又看了看慕倾凰,方才面朝北洲君主,赫然出声:“不知君上可还知凤女之事?今日恰好瑛王妃也在,慕府新女亦在,便能说个清楚,道个明白了。” 永定夫人蓦地斜睨楚月:“叶小姐,慕笙纵然以前有错,但也被你折磨的体无完肤,生不如死,过去的恩怨也该到此为止了不是吗?你们是一家人,亲人之间,难道还要继续赶尽杀绝?叶小姐你是武道天才,就连武祖都说你以后可能会走上武道巅,琊山老人都在武道巅等你,你又何必在此时斤斤计较,落人口舌,叫人平白诟病,让人以为你是个六亲不认,心狠手辣的毒妇!” “你若有话直说即可,休得再侮辱我慕府的孩子!”老伯公道。 怀倾大师拍桌而起:“你再说毒妇二字,今夜,你休想活着走出鸾凤露台。” 楚月倒是惬意,指尖轻轻地敲打着桌面,眸光薄凉如水的从永定夫人的身上划过。 她抬眸望了眼夜色很深的天,暗潮涌动,好似下一刻就会是狂风骤雨,雷鸣电闪。 星辰被混浊的暗云藏得见不到光。 突地,一点火芒羁绊,从远处而来,牵扯着楚月的元神。 楚月感应到此,唇角方才勾起了一抹笑。 是朱雀和小舅舅要来了! 好戏,这才上演! 第1458章 永定夫人,你可敢? 永定夫人望见慕山河夫妇如此护着那个从诸侯国来的叶楚月,态度也不再尖酸刻薄的锋利。 至少,她本无意与慕府针锋相对,厌恨的只是慕倾凰母女罢了。 话说回来,慕笙到底是慕府的血脉,就算做错了事,那也是慕山河和怀倾大师的女儿。 她原想其实慕山河夫妇,也想接慕笙回府,怎舍得慕府遭受牢狱之灾,只是碍于面子罢了。 她永定今日所做,左右不过是给慕府一个台阶下,慕府该感激她才对。 永定夫人讪讪笑了两声,态度极其友好的对待勃然大怒的慕山河、怀倾大师。 “老伯公,慕老夫人,你们误会了。” 永定夫人低声说:“我并非是针对叶小姐,只是关心则乱,一时口误,我也是为了慕府着想,世人都言慕府是国之根基,北洲诸位名门之后,无数武者,想必此时此刻,都心系慕府,在乎慕府。” 瑛王妃也道:“永定夫人和慕笙情同姐妹,本宫亦有所耳闻。常言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由此可见永定夫人的真情可贵。” 两人一唱一和,把话题带到了患难见真情之上。 楚月淡漠地望着她们,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 比起永定夫人拥护慕笙,带来的那几个士兵,以及瑛王妃身后的两个斗篷人,才是重头戏。 “啪,啪。” 楚月拍了拍掌,赞赏地点点头。 众人都疑惑地看向了她。 楚月笑道:“瑛王妃言之有理,永定夫人今日所为,我深受感动,但律法不可改,规矩不能乱,这是从鸿蒙仙帝开始就制定好了的。既然如此,永定夫人不妨也去武神殿的大牢陪伴慕笙吧,我相信二位今日的手足情深,一定会感动大陆多少武者!” 众人蓦地死寂。 永定夫人被堵的哑口无言,张着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远处的韩谨,却是勾着唇轻笑了一声。 “永定夫人不想去吗?那也是人之常情的,不用太勉强自己。” 楚月的一番话,反守为攻,直接将了永定夫人一军:“说白了,牢狱之灾是她慕笙咎由自取,永定夫人与她再是情深,也不会为此舍下荣华富贵,为了个‘义’字而锒铛入狱,怎么看都是不合算的买卖。瑛王妃,她慕笙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也要劝劝永定夫人,别支持她去牢狱。” 瑛王妃拢起了双眉。 她何时让永定夫人去牢狱了? 她总算是知道了叶楚月的难缠和棘手。 三言两语,拨弄风云。 适才局势主导权还在永定夫人这边,转念之间,矛头就直指永定夫人虚情假意了。 关键是什么话都让她说了,瑛王妃和永定夫人只能干巴巴在原地酝酿思忖。 “叶小姐真是诡辩之才。” 永定夫人道:“叶小姐早在诸侯国的时候,就听说叶小姐有武道之才,没想到这伶牙利嘴不比武道天赋差,只是慕府多少年,多少辈,全都是出的精忠报国之人,可没见几人这般尖利,该不会是……” 永定夫人话语依旧刻薄。 让人记起诸侯国的同时,又想叫人误会楚月压根不是慕府的子嗣。 砰! 一个酒壶,直直地砸在了永定夫人的头上。 与头部发髻相撞,恰好裂开。 酒壶碎片在永定夫人的眉间,划开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液顿时往外溢出。 “啊!!” 永定夫人低呼一声,抬手捂脸,疼得吸了口冷气,指间尽是血液。 她瞪圆了眼睛扭头看去,却见雍容端庄的女人坐在桌前从容不迫。 楚月、老伯公、沐凤鸣等人,亦是看向了同一处。 但见慕倾凰缓缓地站了起来,看着她,走向她。 永定夫人咬紧了牙。 慕倾凰问:“疼吗?” “你竟敢众目睽睽之下袭击我?你可知我是……?”永定夫人大怒。 “疼就对了。” 慕倾凰答非所问,冷眼望她:“你是谁,我不在乎,也不想知道,我只知慕笙打碎我的神魂,让我记忆丢失,让我实力全退,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大陆的律法也不会原谅她。你既要慷他人之慨,出正义之师,自诩为国为民为慕府,我可以赞同你的话,但有一个前提,今时今刻,你由我打碎神魂,脱了一等夫人的华服,送到诸侯国去历练几十载,二十载后你若能原谅我,我便原谅慕笙,否则你便没有资格站在我的立场,替我来原谅慕笙。永定夫人,你可敢?” 慕倾凰的话语声很平静,但犹如平静的大海,看起来波澜不兴,却藏着一股能够倾覆平原的力量! 第1459章 一日不除,祸患无穷 慕倾凰站出来说的话,尤其的出人意料。 北洲权贵之中,老一辈的名门中人,还记得慕倾凰年轻时的风采。 那会儿豆蔻年华,却能让北洲年轻一辈无颜色。 一把大刀,吊打同龄男武者。 但时隔几十载,慕倾凰再次归来,已无昔日的辉煌。 她在诸侯国是百姓心中如神明般的不败战神镇北侯,在北洲人们眼中,却是陨落的天才,失去记忆在外漂泊多年的无家女。 慕倾凰自从来到北洲,鲜少在外,就算年幼时的好友来府,也都拒之门外。 哪怕在鸾凤露台的晚宴,她都是沉默寡言的,不及沐凤鸣的桀骜不羁。 但在此刻,许多早前见过慕倾凰的人,看见她却是记忆恍惚,仿佛看到了当年横刀立马笑傲北洲的天才少女。 永定夫人捂着流血的脸,憎恨地道:“就算她打碎了你的神魂,但她也被你女儿给打断了骨头,送去了牢狱。如今神脉将出,凤女怎能陨落?若我北洲能夺得神脉,岂非能成为九洲之巅?在大是大非面前,你难道还凌步青,眼里只有你那小家子的仇恨?她慕笙,是凤女!她有凤凰胎记!她不能死,不能永久性的在牢狱里面毁灭掉人生!” 瑛王妃看着慕倾凰,接过了话:“凤女之事,确实非同小可,不过此事也需要诸多商议,毕竟人关在武神殿大牢,需要问过武神殿的主事,恰好,本宫与掌管武神殿大牢的主事,有过交情,他正好在附近当值,本宫这就派人请他过来。” 永定夫人与瑛王妃对视了眼。 瑛王妃眯了眯眸子,手指轻敲了杯盏三下。 永定夫人知其意思,旋即道:“瑛王妃,君上,除却凤女之事外,我还带回了几名受害人。” “永定夫人说他们受害,不知受了什么害?有何冤情要说?”瑛王妃问。 沐凤鸣两条长腿放在了桌上,一手拿壶,一手执杯,临风而饮酒,闲散慵懒的像个世家纨绔子。 瑛王妃眸底流露出一丝冷意,暗藏着杀伐的狠戾。 沐凤鸣是她儿安晋王最为潜在的危险,能让一向头脑稳重的安晋王失去理智。 就意味着沐凤鸣是个祸害。 一日不除,祸患无穷!! “回瑛王妃的话。” 永定夫人微微一笑:“这几位都是一等战将沐凤鸣的旧部,他们都是为大陆社稷,黎民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英雄人物,但被沐凤鸣所苛待,折磨,利用战将之地位和职权,添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把这些英雄士兵给赶出了部下,害得他们穷困潦倒,四处漂泊,直到今日都还居无定所,而这一切,难道不是拜所谓的一等战将沐凤鸣所赐吗?” “诚然!我永定比不上帝军司一等战将,但我身为大陆武者,我就有资格为其他武者讨回公道,为受苦受难的人们出声,为这些遭受不甘的英雄说话!” “我遇见他们的时候,听说今日之晚宴,司主之女紫疏芸郡主也在,又有瑛王妃和安晋王,自然可以为他们说道说道,便先斩后奏,带来了鸾凤露台,还请君上责罚!” 永定夫人拱手低头,极为飒气。 赤鹰君说:“永定为受害人出声,大可先斩后奏,只是凡事都得讲究证据,而非片面之词。关于此事,紫郡主,沐将军,你们二位如何看,如何说?” 沐凤鸣提着酒壶,一言不发。 “疏芸,你来说吧。” 瑛王妃道:“这算是帝军司的事情,你最有资格说。” 紫疏芸是闻人衍名义上的妻子,又深爱着闻人衍。 她算是给了紫疏芸铲除异己情敌的一个机会。 闻人衍冷冷地看着紫疏芸。 紫疏芸被侍女扶着站了起来,虚弱地咳嗽几声,说道:“疏芸已嫁为人妇,帝军司之事,我无权过问,尤其是涉及到一等战将的大事,从来都不是一人说了算的。不过既然我站出来说了,就说句良心话,在我的心目中,沐将军从来都不是公报私仇之人,相反,她是刚正不阿之人。咳,咳咳咳……” 说到后面,紫疏芸的声音渐渐没了力气,也越来越虚弱。 她剧烈地咳嗽。 侍女担心地伸出手轻抚她的后背。 闻人衍皱起眉头看向她,不懂紫疏芸这是何意。 以紫疏芸对他的痴情程度,应该往死里踩沐凤鸣。 而在紫疏芸弯腰坐下之际,闻人衍看到了紫疏芸腰封之中的半截鸳鸯帕子。 闻人衍的神色沉了下去。 原来鸳鸯帕并非被灯火烧为灰烬,只是不愿给他了。 又或许,是女人欲擒故纵的把戏。 只为了引起了他的侧目。 第1460章 把嘴给我闭上 瑛王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紫疏芸。 若不是紫疏芸的祖家太好,她何至于会逼着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病秧子? 如今分明只要紫疏芸一句话,就能问责沐凤鸣的。 紫疏芸已然是置身事外,瑛王妃想要扳倒沐凤鸣,只能靠自己。 瑛王妃眸底冷意更甚,犹如寒冬化不开的冰窖。 “本宫当然知道沐将军是刚正不阿的人,若非阴差阳错听到了其他人的冤情,断断不会相信眼前几名士兵的一面之词。” 瑛王妃摆了摆手:“你们二位,出来吧,这是北洲皇室,鸾凤露台,有本宫在,有赤鹰君在,谁也不敢堵住你们想要说真话道出真相的嘴!” 瑛王妃的身后,站立了许久,也被楚月悄然观望了许久的斗篷人,终于往前走了。 楚月唇角微勾,颇有闲情雅致的为自己斟了半杯酒。 两名斗篷人,当着众人的面,摘掉了斗篷,露出了大家伙儿还算熟悉的真容。 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沐凤鸣的养父母,宋父和宋母。 “爹!娘亲!!” 宋小女忽而喊道。 宋母招了招手,宋小女便走了过来。 “这就是瑛王妃口中有冤情的人?”赤鹰君问道。 “是的。” 瑛王妃道:“如今北洲诸位都在,你们但说无妨。” “感谢瑛王妃给我们伸张正义的机会,我们夫妇二人感激不尽,否则我们诉说无门。”宋母满目通红。 “你们有何冤情?”赤鹰君问。 “是沐凤鸣她!” 宋父指向了沐凤鸣:“我们含辛茹苦的养育了她多少年,她母亲十月怀胎在大冬天产下了她,过去不管有多苦,我们都少不了她的吃,她的穿,我们是她的父母啊,她都已经成为一等战将了,还让我们无家可归,对我们不理不睬,不管不问,我想知道,她还有心吗?就这样的人,也配问一等战将吗?她配吗?她凭什么?一个没有孝义,不重孝道的人,她就不该是活在世上。” “嘭!” 蓦地一声巨响,犹如平地惊雷。 害得宋父哆嗦了下。 他和众人都看向了发出声响的方向。 但见楚月抽出背上的大刀,刀背猛地砸在了桌面。 护国神刀似有千斤重,砸得地面仿若都跟着晃了几下。 楚月将半杯酒,洒在了刀刃之上。 旋即,用帕子擦拭着刀刃,擦干酒水,擦得锃亮。 楚月抬眸发觉宋父正看向自己,便不经意地勾了勾唇,莞尔一笑:“刀绣了,我擦擦刀,你继续说。” 宋父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憋出来的情绪硬是被楚月给打断了。 宋母只好道:“所幸瑛王妃愿带我们来鸾凤露台,否则世人还要……” “嘭!” 楚月直接双手握着刀柄,一刀劈开了面前奢侈的玉石桌。 牢固玉石桌,被一劈为二,散在了地上。 楚月幽幽懒懒地抬起眼帘,眸色嗜血阴暗地望着宋母,哑然沉声:“怎么不说了?我让你继续,没听懂吗?” 宋母何曾见过这阵仗,一双腿都在发软。 宋父瞧着那寒光四射的护国神刀,只觉得背脊发凉。 尤其是和那墨衣女孩对视的时候,就像是被死神凝视般。 似乎,他们再说一个字,处境就会如同那面玉石桌,被一分为二! 天穹蔓开了火光。 永定夫人怒道:“叶楚月,你……” “给我闭嘴。” 楚月斜睨看去,起身提刀,踩着断裂的玉石桌,走向了宋父宋母:“你们,继续说——” 她如同君主下达命令。 宋父宋母就算有一百个胆子,这会儿哪里还敢说。 沐凤鸣微醺的眸染上了薄薄的一层迷离雾色,宠溺地看着楚月的身影,整个鸾凤露台的灯火之光,都映照在她好看的凤眸之中。 第1461章 火色从天边来 “叶楚月!” 瑛王妃手掌朝桌面一拍:“这是北洲皇室,不是诸侯国,由不得你胡来!” 永定夫人连忙道:“我知道你与沐将军交好,也知道你恨极了慕笙,但你现在不是乡野之人,是慕府千金,为人处世,是不是该和薰儿那样,有大家之风?你总是锱铢必较,动辄出刀,在座诸位哪个实力差了,都不过是看在慕府给你几分薄面,你真当自己是一回事了?” “君上!” 侍卫匆匆而至,单膝跪地:“武神殿掌管牢狱的莫主事来了。” “快快有请!” 瑛王妃起身相迎:“莫主事,你来的刚刚好,现在鸾凤露台,就需要你来主持大局。” “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 莫主事点点头:“是有关于放出凤女慕笙的吗?” “正是如此。”永定夫人点头:“慕笙她是凤女,有凤凰胎记,日后会相助神脉之事,她的刑罚已经受够了,理当放她出来,为九洲谋福祉。” 这位莫主事,算是瑛王妃的亲信之一。 对于王室、武神殿、九洲神宫这些天品势力来说,互相之间都有眼线。 这也是多年来各大天品势力的默契,只要眼线不埋到最深处,都会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当然,能把眼线埋到最深处且不被发现,那也是一种本事。 瑛王妃此次动用到莫主事,算是把这颗暗棋,摆到了明面上,日后甚至会被武神殿给削弱。 但说起来她也不亏。 她不仅能得到凤女慕笙,还能铲除掉沐凤鸣,甚至扶持自己的人成为新的一等战将。 这压根就是稳赚的买卖。 故此,她就算不惜得罪慕府、圣域,也要这么做。 毕竟因为天府之王被夜墨寒弹劾的事情,圣域与王室难以化干戈为玉帛了。 瑛王妃心中有自己的计较,并且坚信能够得以成功。 莫主事沉默了会儿,方才道:“按照九洲律法来说,慕笙要在大牢关押至死,甚至还要经历十年雷牢,十年火牢以及十年的箭牢,就算是死在牢中,躯体也要被焚烧为肥,滋养凌天大地。但是慕笙若是凤女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凤女与常人不同,所遭责罚,也该另当别论,我的意见是,可以把慕笙放出,余生都交由瑛王妃和永定夫人来看管,如此一来,两全其美,有瑛王妃和永定夫人两位大善人在,想必慕笙也不会重蹈覆辙,再做出鬼迷心窍之事来。” 说到此处,莫主事扭头看向了楚月: “而且慕笙以凤女之身,为大陆做出贡献,功德圆满老死之际,便焚烧她的躯体为肥,滋养大地。” “这样一来,叶小姐应该不会有所怨言才对,这乃是造福苍生的好事情。” 莫主事的话语,一针见血。 慕幽兰喝着酒,期待地望着楚月。 她倒要看看,这诸侯国来的妹妹,还能怎么嚣张。 至少叶薰儿在他们的面前,也得溜须拍马。 这厮倒好,一来慕府就给他们下马威! 一山不容二虎。 慕府绝容不下这个叶楚月! 永定夫人和瑛王妃对视了眼,都迫不及待,把慕笙接回来。 这样一来,她们可以名正言顺的挟持凤女为她们做事了。 “姐姐。” 叶薰儿泫然欲泣,可怜兮兮。 她轻轻地咬着下嘴唇,杏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蓄满了晶莹的泪珠。 “扑通!” 直到她跪在地上的霎时,两行清泪才从眼睛流出。 “求你了,饶过母亲吧,世上之人,谁人不做错事呢,而且母亲她是凤女,她不能死的。” 叶薰儿吸了吸鼻息,楚楚动人的样子叫人心生怜惜之情。 万道目光,汇聚楚月之身。 火色从天边而来,烙在了她如黑曜石般的眸中。 神圣的雀鸣声起。 她仰起头,清浅的笑了笑。 叶薰儿拢了拢眉,随即低头道:“姐姐你笑了,你是答应了吗?” “凤女当然不能死,不仅不能死,还得风风光光的,不是吗?” 楚月反问道。 叶薰儿被这回马枪杀得措不及防。 瑛王妃也不知楚月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她身居高位,算是见多识广,面对沐凤鸣也是自诩高贵,在这小丫头片子的面前,却感觉面对沉静的大海,怎么都琢磨不透对方的心思。 瑛王妃说:“有你这句话就行,当然要风风光光的,方才对得起凤女之名,叶小姐真是良善之人,以德报怨之举想必会流芳百世。” “有瑛王妃这句话就好办了。” 楚月咧开嘴森然的笑,笑得瑛王妃和永定夫人心中发毛。 她们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像是上了一艘通往死亡之路的贼船,脊椎都是阴风飕飕的。 但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一切,都按照她们原先所设好的轨道而行。 没有偏轨之处。 她们,即将打了胜利美满的一仗。 第1462章 土匪都没叶楚月要求多 楚月话音才落,就见朱雀化作一道火光,直冲而下,成为手掌大小,立在了楚月的肩头。 “臭女人,累死本座了,多加一千个鸡腿,不二价,良心价了。”朱雀对于鸡腿的讨价还价,已经轻车熟路了。 楚月眉开眼笑,抬眸望去。 但见被朱雀载来的两个人,落在了鸾凤露台空旷的平地。 来者,除却灰头土脸的小舅舅慕临风外,还有一位,正是神玄学院的老熟人夏山! 对于夏山的到来,楚月非常感到意外。 “楚月啊,其实你能这么想,我打心底里的为你,为慕府,为凤女感到高兴。” 永定夫人假惺惺地说:“我原以为你是斤斤计较之人,没想到你如此大方坦然,说起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来以后你我,你的母亲,还有凤女,能一同护住北洲,护住神脉。” 这番嘴脸落在楚月的眼底,是十足十的佛口蛇心。 “我向来是君子作风,世人皆知,永定夫人不必多夸。” 对于永定夫人的夸赞,楚月全盘接受,看得永定夫人瞠目结舌。 这小丫头片子,怎的如此厚颜无耻? 哪像是什么铁血战神,更像是个地痞无赖,何曾有半点儿的慕府做派? 只是眼下当务之急在慕笙和沐凤鸣的身上,永定夫人虽然不悦,也只得咽下这口不顺畅的气了。 “瑛王妃,君上,既然是洗尘宴,是北洲自家的晚宴,有话我也就畅快说了。”楚月缓声道。 “但说无妨。”赤鹰君点头。 “凤女之事,非同小可,而且凤女应该有自己的身份象征。” 楚月说道:“这样好了,我听说北洲皇室的皇卫,最近差一名主将,原先的主将身患隐疾,不得不退位,凤女正好可以接任此职位。而且我听说永定夫人在北洲帝都西郊有一座大院,被称之为北洲第一院,也该让凤女去住,还有永定夫人的祖上,有一枚可以锻造为盔甲的紫晶,也该赠给凤女。除此之外,我相信瑛王妃不会空手来此,瑛王妃有一方法器领主方舟,可渡海,飞天,下虚空,不如也赠给凤女吧,而且王室有定山卫一职,专门掌管王室武学和王室子嗣的,不如让凤女成为这定山卫之一,我就这么一点点小要求,你们意下如何呢?” 一点点…… 小要求? 前面一堆要求众人只云里雾里,听到后面一句话,全都不约而同的瞪大双目风中石化了。 慕幽兰的下巴都要惊得掉到了地上去。 这他娘叫一点儿小要求? 土匪都没叶楚月的要求多吧? 慕府世代忠良,何曾有人把无耻写在脸上还引以为傲? 这叶楚月还真是当之无愧的无耻第一人! 瑛王妃、永定夫人亦是怔住,听得懵了。 她们策划此局,想过了千万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都以为叶楚月对慕笙恨之入骨,哪还能为慕笙谋取福利。 楚月见鱼儿上钩了,不紧不慢地说:“若二位无法做到的话,那就算了吧,凤女陨落也好。” 这一句话,算是催化剂。 瑛王妃彻底笃定,叶楚月故意提这些要求,就是认为她们做不到。 这样一来,慕笙就出不来了。 瑛王妃岂能上她的当! 姜还是老的辣。 瑛王妃薄凉的笑了声,咬了咬牙,忍着肉疼,道:“定山卫一事,本宫可以做主,让凤女去当,至于领主方舟,本宫带在身上,今日就可以赠送出去,世人皆知,本宫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永定夫人的西郊院和紫晶,本宫也可以做主。” “我相信瑛王妃不会食言的。” 楚月说完,就看向了慕惊云:“大舅舅,千行神卷把王妃的话记录下来了吗?” “嗯,一字不漏。”慕惊云说。 瑛王妃:“……” 众人:“……” 这就叫相信瑛王妃不会食言? 赤鹰君好笑地看了眼楚月,说道:“皇卫主将,可由凤女担任,日后还有任何要求,尽管与本君提。” “那以后想好了再继续提吧,今日就这样了。”楚月懒散地说。 “莫主事,听到没有,还不快快去把慕凤女放出来。” 永定夫人的心都在滴血,忍着痛说道。 莫主事作揖点头,阴狠地瞥了瞥楚月。 神玄学院莫青舞,是他妹妹的孩子。 他因为作为王室的眼线,孤身一人在武神殿。 当他得知莫青舞被叶楚月折断了骨头,就想着有朝一日,把叶楚月送上断头台。 用叶楚月的头颅和鲜血,祭奠妹妹的亡魂。 莫主事低头往外走。 赫然,寒光一闪。 三尺护国神刀,划出了利落的弧度,拦截在了莫主事的面前。 莫主事抬起头来,与其对视。 楚月她挑眉一笑,神采飞扬:“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放出那个狗东西出来祸害人间?” 第1463章 他是上古夏族的后裔 这回,不仅是莫主事傻眼了,鸾凤露台的名门权贵全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适才难道不是叶楚月自己同意的吗? 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转瞬就死不承认了? 瑛王妃的脸黑了下来:“叶楚月,适才你口口声声所说,众人都有目共睹,有耳共闻,听的真真切切,你甚至还特地为凤女提要求,难道你都忘了?” “瑛王妃说的没错,只不过……” 楚月笑得森寒,“我说的是凤女,何时提过一句她慕笙?你瑛王妃字字句句说的,不也是凤女吗?” 众人再次傻眼了。 什么慕笙,什么凤女…… 这难道不是一个人吗? “姐姐,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是在故意戏耍瑛王妃吗?” 叶薰儿为这场闹剧,可劲儿的添柴加火。 楚月将护国神刀放在了背上,斜睨了眼叶薰儿:“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叶薰儿欲言又止,委屈得不行。 “永定夫人,瑛王妃,你们一口一个凤女,一口一句正义,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是凤女,什么才是正义!” 楚月寒眸扫四周,如雷霆乍现。 她语句铿锵,掷地有声。 赫然道:“凤女之人,压根就不是她慕笙,她慕笙小人行径,龌龊卑鄙,心肠歹毒,说她一句畜生都不为过,她也配得上凤女?配得上我慕府血脉?” “叶楚月,你到底在说什么?”慕幽兰只当叶楚月是疯了。 “夏族道者都在此,当年神算师也有所预言,你还要信口雌黄?”永定夫人道。 “不知是夏族的哪一位道者在此?” 夏山吊儿郎当的走了出来,看向此前说话的道者。 那穿着道袍有模有样的中年道者,挺起了脊背,像是接受神圣的洗礼。 他装模作样地说:“正是鄙人。” “你若是夏族道者,那你可识得此物?” 夏山掏出一方薄雾缭绕的金牌,牌上的夏字,是最为古老的字式。 道者看见这牌子,吓了一跳。 顿时态度急转,弯腰低头,如见神明般对夏山合起双手置于胸前:“鄙人不知夏族神算师降临此处,竟敢在神算师面前班门弄斧。” 神算师!!! 无数人,看向了夏山手中的赤金牌子。 那竟然是神算师才有的神算婳星令! 而这位青涩稚嫩的少年,竟然是神算师!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就连楚月都不由侧目。 她算到了鸾凤露台种种,隐忍许久,除了要为沐凤鸣正名以外,也要这些欺负小姨的人,付出肉痛的代价。 她早就猜到夏山不是凡夫俗子,但没想到,会是神算师。 仔细想来,夏山平日里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中庸的模样,但其实内有乾坤。 他是上古夏族的后裔,是新一代的神算师! 夏山收起神算婳星令,朝四方大大方方的作了作揖: “诸位,当年预言凤女之人,正是夏某的祖师爷,夏坷。祖师爷确实算到了凤女之事,此话无假,但他耗尽心火,元气,也算到了一件事,慕笙并非是慕府的千金!所以,他提醒老伯公,改名为笙。但他怎么都算不到凤女在何处,天机不可泄露,他不可违背族训,违背天机,故而没告知给老伯公。” 第1464章 鸠占鹊巢,恩将仇报 夏山说到此处,扭头望向了楚月,浮现了一抹笑,满脸的和煦之色。 “夏神师说得对——” 楚月往前数步,坦然道:“我的小姨,慕府的千金,根本就不是她慕笙,而是……帝军司一等战将,沐凤鸣!!” 此话一出,风云四起,满座皆惊。 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鸾凤露台,一地哗然和倒抽冷气之声。 这犹如戏剧性般的发展和转折,是在场宾客万万没想到的。 一道道目光,倏然间看向了红发三千的墨衣女子。 她惬意自在地靠在椅背,一双长腿随性地架在了桌上。 风过露台,她独自饮酒。 四下,议论声起: “慕老伯公的女儿,竟然不是慕笙,是沐凤鸣,这……是真的吗?” “沐将军不是宋家人的孩子吗,怎么又和慕府有了关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小声絮叨。 韩谨长指把玩着酒杯,眸扫四周,轻笑了声:“今夜,有趣了。” “胡说八道,尽是在胡说八道!叶楚月,你没有心,你压根就没有心!” 叶薰儿站起来指着楚月的鼻子,泪如雨下,眼眶深红,扯着嗓子凄声喊:“我就说你这个人没安好心,你怎么会为我母亲说话,原来你不仅要断了她的手臂,废了她的一身修为,碎了她的骨头,让她无辜遭受牢狱之灾,你还要毁掉她的身份,她的所有,她的人生,你怎么能如此残忍狠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天下之大,你就非要让我们母女没有容身之处吗?” “她沐凤鸣算什么东西啊,休想抢掉我母亲的所有,她只是乡野出身的人,她凭什么,她配吗?” 叶薰儿情绪一度崩溃。 她绝不相信叶楚月说出的每一个字。 从神玄到北洲,她见识了叶楚月层出不穷的手段。 这是一头恶魔,是没有心的野兽! 叶楚月故意的!目的就是要毁了她的母亲! 她现在仅有的身份,就是慕府的千金。 若连这层身份都没有了,她不敢相信,以后将要面对怎样的生活。 她绝不允许! 绝不! “啪!” 劲风凝聚化作掌风。 怀倾大师凌空一掌,毫不犹豫地砸在了叶薰儿的脸庞。 登时,瑛王妃身侧的叶薰儿,面颊出现了渗出血迹的红肿掌印。 她捂着脸,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一向仁慈和蔼的外祖母,委屈地哽咽:“外婆……” “我的女儿不配,难道你配吗?” 怀倾大师起身,华服长袍随风摆动,眉眼不复在青音寺的温和,竟是犹如刀剑般的锐! “你与你母亲,鸠占鹊巢多年,享了我的孩子凤儿本该拥有的一切,到头来却还有脸睁眼说瞎话?” 怀倾大师喝道:“这些年,你们欠慕府的,欠凤儿的,你们能还得清吗?你们还不清,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害人精,害得慕府不得安宁,你是不是还以为,是慕府亏欠了你们的?” “你们两个与慕府无亲无故,无血缘关系,能在慕府养育几十载,已是上天好生之德,你们却恩将仇报,害我凰儿,欺我小楚,败坏我慕府门风,让慕府声誉扫地。” “没有心的,是你们才对,你们吸食慕府人的血,吃慕府人的肉,临了还要踩我慕府一脚,你们是人吗?不!你们不是!你们的心比恶鬼还脏,你们的皮囊之下,只有龌龊的灵魂!” 第1465章 验亲石鼎,血咒术 叶薰儿被训得泪流不止。 她想不通,怎么好端端的,就变成了这样。 半年以前,慕府还是她的家,她还是在北洲、神玄都光鲜亮丽的慕府千金。 如今,家人都不要她了。 定是被叶楚月下了降头! 叶薰儿恨恨地瞪向了楚月。 瑛王妃的心情,也是复杂到了极点。 若沐凤鸣才是凤女的话,那她之前许诺的领主方舟和定山卫一职,岂非…… 瑛王妃顿时背脊发凉,连忙道:“慕老夫人,你且冷静下,这之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沐将军是北境宋家的孩子,怎么会是慕府的千金?慕府子嗣之事,事关重大,切不可随意定夺。” “我接我的女儿回家,为她正名,也叫随意定夺吗?若是随意,我慕府怎么不说你瑛王妃才是我们失散多年的女儿?” 怀倾大师一句话,把瑛王妃堵得有话说不出,脸庞慢慢涨起了猪肝红。 虽然一直知道慕府慕山河一脉,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是出了名的脾气比命硬。 如今只觉得万分膈应。 她乃王室瑛王妃,北洲君上赤鹰君都得对她礼敬三分。 慕府从老到少,却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老夫人,本宫也是为了慕府好。” 瑛王妃道:“怕就怕老夫人被别有用心之人给诓骗了。” “诓骗?如何诓骗?” 慕临风冷笑,说:“瑛王妃,实不相瞒,我此时才来皇室,为的就是将在外收集的验亲之物带回,是否为我慕府血脉,一验便知,如此公正之法,瑛王妃可有话说?” 瑛王妃这才慌了神。 难道说,慕笙真不是慕府的千金,沐凤鸣才是? 若真是这样的话…… 瑛王妃心口发凉,猛地看向了楚月! 她岂不是被叶楚月摆了一道? 楚月似有所察,侧过头轻瞥着瑛王妃,勾着唇似笑非笑,眉角眼梢氤氲着叫人生寒的邪气。 瑛王妃顿时呼吸一窒! 她以为自己才是猎人,摆一局稳操胜券的瓮中捉鳖。 事到最后,才知她方为那瓮的鳖! 领主方舟…… 定山卫! 这些都是九洲武者挤破了脑袋都抢不到,得不到的宝物和职位,她却要送给自己最讨厌的沐凤鸣。 最为关键是,叶楚月无耻到早就准备好千行神卷,记载下来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字字都是凤女,而非慕笙! 只因凤女是她谈价的筹码,所以她侧重于凤女二字,没想到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瑛王妃坐在椅子上,两腿都在发软。 懵了的还有永定夫人,张着嘴呼吸半晌,硬是不知说什么话。 局面的走势,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和发展。 主动大权已经在不知不觉,到了叶楚月的手上! 这会儿,慕临风从储物袋取出了巨大的验亲石鼎。 验亲石鼎,是验亲过程的载体。 而验亲的流程,又被世间武者称之为血咒术。 以血为媒介,以石鼎为载体,方能看出是否血脉契合。 验亲石鼎若要实行验亲,必须在石鼎四周的空窟窿之上,加入稀罕少有的验亲之物,方才能让验亲石鼎运行! 第1466章 小家伙,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一家人 慕临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将数道验亲之物,一一镶嵌进了石鼎。 轰!轰! 平静无波澜的石鼎,陡然燃起了血红色的火。 大火如燃料,顷刻就覆盖在了石鼎的表层。 乍眼看去,原来森白色的石鼎,已成了烈火妖冶的血色! 慕临风将气力灌入石鼎,石鼎飞速运转,出现了两只金蟾。 “验亲石鼎已经准备完毕,父亲,将军,二位请吧——” 慕临风作揖道。 老伯公心情沉重地起身。 他悄然地看了眼沐凤鸣,却见沐凤鸣将酒杯往桌上一放,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沐凤鸣走到石鼎前,匕首在掌心割开,手握成拳头,血液汇聚流出,滴落在了金蟾口中。 老伯公接过沐凤鸣递来的匕首,把血液放在另一只金蟾。 慕临风双掌蕴满气力,往石鼎一拍。 众人紧盯着这一幕。 验亲石鼎出现的金蟾,若能为血色,便说明血脉相连,是一家之人。 若无动静,则是毫无关系! 叶薰儿瞪大了眼睛,和瑛王妃、永定夫人一样,都在默默祈祷金蟾不变。 要知道,因为验亲石鼎和血咒术的特殊性,九万年来,从来都没有出过假象。 石鼎火焰燃起,血液染红了金蟾。 一刹,定乾坤! 慕临风激动地说:“诸位可看见了,瑛王妃可看见了,沐将军她才是我的姐姐,那慕笙什么都不是,叶薰儿也不是我慕府的人!” 他何其的高兴,犹如喝了假酒上头! 从今往后,慕笙也好,叶薰儿也罢,都不能以慕府的身份在外兴风作浪,作威作福。 慕府终于不用再被她们母女二人给吸血了。 他流落在外的两位姐姐,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到慕府! 这一日,他盼了多久,慕府又盼了多久。 慕临风甚至喜极而泣,眼睛泛起了红。 他看着近处的沐凤鸣,红着眼说:“将军,我终于可以在大庭广众昂首挺胸理直气壮的叫你一声姐了。” 沐凤鸣看着慕临风,又看了看老伯公、怀倾大师和楚月。 她的神情还有些恍惚,虽然早已接受,但彻底验亲之后,当众告知,又是另一种心情。 过去多少混混沌沌痛不欲生的日子和孤独的黑夜,都熬过来了。 但家在眼前的时候,她反而有些害怕,会在明日散为云烟,消失不见。 楚月停在沐凤鸣的面前,张开双手,抱住了沐凤鸣:“小姨,欢迎回家。” 沐凤鸣怔了怔,而后抬手环绕住女孩的腰肢,低头之时,眉眼格外的温柔。 “小家伙,原来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一家人。” 沐凤鸣的声音特别轻,如那三里清风。 原来,她并非是想撬夜帝尊的墙角。 叶薰儿已然面如死灰,跌坐在椅上,嘴里不停地念:“怎会……怎么会……” 她的眼神,越来越空洞。 瑛王妃和永定夫人对视了眼,两人正打算趁乱离开。 楚月忽而笑靥如花看过来,高声道:“瑛王妃这是来为凤女送上领主方舟了吗,适才瑛王妃说领主方舟就带在身上,瑛王妃如此大方,慕府真是感激不尽。” 第1467章 眉染沧桑,心有忧愁 楚月冷不丁的一句话,直叫瑛王妃和永定夫人离开的步伐停了下来。 瑛王妃才走数步,配上楚月的问话,还当真像是要去给沐凤鸣送灵宝领主方舟了。 沐凤鸣无奈地望了眼女孩,倒也上道,眉如远山轻挑起,神色不见波动,就这样平静地望着瑛王妃,不咸不淡地说着能把对方气死的话:“没想到瑛王妃是言而有信的君子之人,以前确实是我错怪瑛王妃了,算是在这里给瑛王妃赔个不是。” 她与楚月一唱一和,瑛王妃却是胸腔内积满了火。 这一招以退为进,把瑛王妃逼得骑虎难下。 但领主方舟,是有三万年历史的法宝。 同等级的法宝,除了炼制师的水准以外,就是时间越久远,越稀罕了。 要瑛王妃把看得比命根还重要的领主方舟交出去,无异于是割肉了。 瑛王妃的脑子正在高速运转,思考着如何扳回这一局。 她狠狠地给永定夫人使了个眼色。 永定夫人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为瑛王妃说话。 才张着嘴,一个字还没从咽喉里发出来,就见老伯公两手作揖:“老朽代慕府上下,由衷感谢瑛王妃的领主方舟和定山卫,永定夫人的紫晶与西郊第一院,以及赤鹰君的皇卫主将一职。老朽诚以为,不如当年雄风,多年为寻女儿眉染沧桑,心有忧愁,众人瞧不起我这老将了,原来诸位心中还有老朽,还要慕府,还不忘祖上先辈的功勋。” “咳……” 慕惊云低着头咳嗽了一声。 沐凤鸣蓦地看向老伯公,如同看陌生人。 楚月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原以为外祖父是个正经人。 没想到也是个黑芝麻馅绿茶外皮的。 神农空间,轩辕修惊道:“朕靠!!小叶子,世纪难题解了,原来你这黑心的本领是祖传的,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一声我靠,是楚月闲暇时教给无聊的先祖修的。 只是没想到先祖修举一反三,动辄就去朕去,朕靠,时时刻刻记着他是诸侯国轩辕王朝的开国皇帝。 楚月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然而在发现穿着北洲皇室霓裳的破布被轩辕修当成围巾缠在了脖上,以及旁边堆积如山的武侠话本,顿时就哭笑不得了。 这一魂一布,当真是这枯燥世界里的两个活宝。 鸾凤露台,老伯公带着全家都在感谢瑛王妃,把瑛王妃给整的当场没有反应过来。 良久,瑛王妃痛苦地闭上眼睛,颤颤巍巍的手,将领主方舟从空间玉佩当中取了出来。 湛蓝光华如万千细碎的萤火,自瑛王妃的手掌朝长风扩散。 光华之中,一枚犹如灌满了海洋之水的蓝色宝珠悬浮而起。 宝珠内部的中央,海水荡漾,风四起。 一艘小巧精致的船舰挂着风帆,乘风起航。 瑛王妃手持领主方舟,冷冷地看向了楚月:“本宫确实说过,要将此法宝赠与凤女,但本宫也说了,凤女该来到王室,余生由本宫照看。” 第1468章 昔年大漠,食兽饮酒 楚月轻笑了声,一副童叟无欺的无害模样:“瑛王妃莫非是贵人多忘事,你适才所说的是慕笙,哪是什么凤女。” “本宫字字所说皆是凤女,你难道要出尔反尔。”瑛王妃道。 “够了!” 沉默许久的闻人衍站起身来,对着在座诸位作了作揖,深深地望了眼沐凤鸣,再看向瑛王妃,出声说:“母妃,儿臣可证实,你要求去王室看管的是慕笙,话说回来,慕笙既为凤女,戴罪之身,她当然需要看管。沐将军是对江山社稷有利,对凌天有功的良将,又何须看管?” “良将?那这几名士兵怎么说?他们可是被你口中的沐将军驱逐出去的。”瑛王妃眼神如鹰隼般阴鸷。 闻人衍为了其他女人,来顶撞她这个母亲? 瑛王妃心底的杀意更甚,难以休止。 永定夫人身后被点名的士兵,都不敢与沐凤鸣对视。 他们见瑛王妃大势已去,胆儿更小了。 沐凤鸣指腹慢慢地摩挲着袖口,森寒的目光如寒风呼啸扫向了这些士兵,漫不经心地说:“是你们自己说出实情,还是让本将来说?” 这几名士兵的年纪挺大,算是早一批跟着沐凤鸣的人。 他们见识过沐凤鸣的少女时期。 那简直就是会吃人的恶魔。 他们只是被永定夫人找到罢了,以为瑛王妃能扳倒沐凤鸣,又能拿点钱,才一时头热而来。 而现在,昔年的恐惧又笼罩了心头。 他们还记得,大漠战场,满地黄沙,炎炎炙热天。 在没有水源的情况之下,沐凤鸣是如何喝掉了判将全身的血来饥渴。 她在外风餐露宿的时候,甚至会活吃掉那些魔兽、野兽。 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十年没见,却还是如梦魇般,让他们害怕。 “你们大胆的说,听到没,有什么冤情全说出来。” 永定夫人立马道:“只要你们有冤屈,尊贵英明的瑛王妃,绝对为你们主持公道。” “扑通!” “扑通!” “……” 下一刻,永定夫人彻底傻眼。 只见那几人全对着沐凤鸣跪了下来,诚惶诚恐,语无伦次地说: “沐将军,我们错了,我们不是有心要来找你茬的,只是被钱财所获,当年是我自己沉迷于赌博耽误了军机才被将军赶走,是我罪该万死,怨不得将军。” “我是当年召妓耽误救人,才被将军赶走。” “我压根不是什么英雄,就是一个逃兵!” “……” 瑛王妃陡然难以置信地望着这几名反水的士兵。 永定夫人愣在原地,都不敢去看瑛王妃的眼神。 沐凤鸣的部下,这些年赶走过不少人。 她特地找到几个过得很不好的,却低估了沐凤鸣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地位。 故此,哪怕她将这几人带来,从始至终,沐凤鸣都没给过一个正眼。 因为沐凤鸣知道,只要她一句话,就算是驱逐出队的昔日部下,也得对她毕恭毕敬! 永定夫人皱紧了眉,狠狠地瞪视着跪在地上没出息的士兵们。 第1469章 低调—— 就在永定夫人发愁之际,楚月忽而声音清凉,朗声道:“佩服,实在是佩服。” 永定夫人狐疑地瞅着她,不知这无耻之徒脑子里又有什么坏点子了。 瑛王妃袖衫下的双手死死地攥紧成拳,眼里的怒火似要燎原。 众人还在疑惑,楚月面朝瑛王妃,两手作揖,勾唇清浅一笑,旋即开口:“瑛王妃今日之举,真让晚辈佩服叹服。” 瑛王妃锐利的眸光审视着楚月,还以为楚月是在给她一个台阶下。 说到底,她瑛王妃赫赫之名,九洲境内,谁敢真与她不死不休? 想至此处,瑛王妃故作傲然的轻哼了声,端起雍容贵气的架子,轻蔑地瞥了眼楚月。 她刚想借坡下驴,开口训诫楚月,怎料黑衣如墨的少女又气死人不偿命的笑道:“瑛王妃如此之仁爱,只怕放眼九大天品势力五大陆,都找不出第二人,瑛王妃能为赌博、召妓的士兵正名,实在是仁爱。” 楚月一口一个夸赞,但字字珠玑,都是在把瑛王妃贬低进尘埃。 瑛王妃瞪视楚月,怒极反笑:“本宫纵是仁爱,也比不得楚月的大公无私到六亲不认,做出弑父之举。” “瑛王妃谬赞了,晚辈一向为人低调。” 楚月无比的谦虚。 奈何这谦逊的姿态,落在瑛王妃和在座诸位权贵宾客的眼中,却是万分的欠揍。 纪家纪卿和脸上的大红巴子印还没消失,闻言,却是以酒杯遮脸,自个儿私下嘀咕:“这厮若知低调为何物,叶天帝死去的妻子都能活过来了。” 纪瑶横了眼纪卿和。 纪卿和当即正襟危坐,不敢多说一个字,但心底里埋满了对纪瑶的怨恨。 只要纪瑶还活在世上,他纪卿和就不会有出头之日! “低调?” 瑛王妃只觉得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而且她挖苦奚落的话,像是在夸赞叶楚月吗? 瑛王妃嗤笑了声:“叶小姐,武者之路,没有谁是顺风顺水的,路还很长,武道无尽头,叶小姐应当时刻提防足下的坎坷,莫要阴沟里翻船,可就贻笑大方了。这是来自长辈和王室的忠告,还望叶小姐铭记于心,日后谨言慎行,莫要给慕府闯大祸!” “路在我的足下,怎么走,是我说了不算,不劳瑛王妃关心。” 楚月有礼作揖,微微一笑。 瑛王妃甩了甩袖,带着自己的仪仗队和武者侍卫们离开鸾凤露台。 还没走几步,就听见楚月在身后说:“瑛王妃,慢走,不送,王妃这般着急回去,一定是为了尽早落实风女的定山卫一职,晚辈与慕府上下,感谢瑛王妃的劳心劳力,也不需要太辛苦太赶了,明日一早能收到好消息就行。” 瑛王妃脚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这太叫不要太辛苦,不要太赶? 明日一早就要收到好消息,叶楚月当这是赶集吗?。 瑛王妃被气得胸口绞痛,整个胸腔就像是有烈火燃烧脏腑般让她恨得牙痒痒。 这北洲皇室,鸾凤露台,她是一刻都不能待了。 楚月望着远去的瑛王妃,眸色如千年玄冰般的冷。 想算计慕府,对付她的亲人,不掉一层皮就想走,人世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第1470章 吾与武祖交情匪浅 瑛王妃走后,永定夫人也悻悻地离开了鸾凤露台。 剩余的莫主事、道者、几名士兵,都在原地面面相觑,惊得不知所措。 “既然慕笙并非凤女,也就不能出牢狱了,这是北洲家宴,在下告辞。” 莫主事刚要走,就见楚月看向了她,轻挑起了一侧的眉梢:“莫主事,吾与武祖交情匪浅,今日是北洲家宴,你为武祖座下的武官主事,不算外人,应当坐下来一聚。” 莫主事额头冷汗讪讪而流,只觉得对方的眼神比刀剑还要逼人,仿佛能够洞悉他的灵魂。 至于北洲名门望族的权贵们,听到楚月的语气,心里俱起了波澜。 皇室家宴左右不过是个讨好天下为将之人的噱头,这厮倒好,还真把此处当成自己的家了。 慕幽兰冷嗤了声:“武祖何许人也,还交情匪浅,真会蹬鼻子上脸的。” 旁侧的韩卿和小声叨叨:“听闻武祖九万年前在百鬼之森承过夜帝尊的恩情,估计是看在帝尊的份上,才对她算是客气,没想到有人得寸进尺了。” 慕幽兰之流,声线比蚊蝇还要细,压根不敢放大声。 却说莫主事强挤出了笑:“武神殿诸事繁忙,在下还得赶回去处理公务。” 楚月步伐优雅,背着刀幽幽落回了侍者新搬来的座,微曲着腿,斟酒入杯,不咸不淡地说:“适才莫主事为慕笙说情之事,可没有忙人的迹象,让我错以为,莫主事是个闲暇之人了。如今莫主事走也匆匆,让人不得不怀疑……” 酒水斟满了杯盏,楚月动作顿住。 她放下酒壶,抬眸懒懒地望向了莫主事:“莫主事是收钱办事,听人指使?难道是听武祖之令?只是北境一别,武祖大人对慕笙的行径深恶痛绝,难不成是另有一人?” 莫主事两手一颤,血液都在刹那间冰冷。 “吾乃武神殿牢狱的武官管事,是武祖座下之人,自是听命于武祖大人,今日所言所为,也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和九州神脉好,还请叶小姐不要因此记恨。鸿蒙仙帝曾云,大是大非,国之大义前,个人之爱恨情仇皆不足惜。” 莫主事镇定作揖道,语气虽平淡,但却透着不羁,仿若是一门心思为苍生的大义圣贤者! “莫主事误会了,你我既然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和九州神脉,又何来的记恨之说?” 楚月端起杯中酒,指腹轻摩挲杯面微微凸起的纹路。 她勾着唇,不经意的笑,随即仰头一杯饮下。 “砰!” 倏地,见底的酒杯猛砸于桌。 牢固的玉石桌面,登时裂开了蛛网般的缝。 而她手中的酒杯依旧完好,只是这声闷响犹如雷霆炸开。 楚月微微侧头,墨发轻遮了锐利的眉眼,凛冽地扫向了莫主事。 她的声音陡然高起,端着为将为王的森然气势:“叶某不过是提醒莫主事一句,要牢记武神殿和武祖,别失了本分跟错了人。” 莫主事的脸部痉挛了数下。 楚月的弦外之音,算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是在威胁他! “既然莫主事事务繁忙,就不耽搁莫主事了,回到大牢,替我与慕笙问个好。” 楚月浅笑:“数日不见,还真是想念。” 莫主事蓦地朝她看去,心里一阵发毛的寒气。 听这语调,不知道的还以为慕笙是她什么亲人。 慕笙明明是被她亲自废了,亲手送去大牢的仇敌,她却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问好之好来。 莫主事总算是明白,为何莫青舞、慕笙、瑛王妃这些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此女年纪虽小,看似鲁莽悍勇的匹夫,实则手段狠毒,城府极深,会让人不知不觉掉进她的陷阱,一步一步被反噬得窒息而死! “在下会把话带到的。” 莫主事朝四方作揖:“赤鹰君,诸位北洲之友,在下告辞。” 楚月眸底氤氲着凉薄之色,冷然地望着莫主事渐行渐远。 月色正好,酒香四溢。 她缓慢侧头,低声说:“拿下他,留个活口。” “来活了。” 血护法扬起了眉,眼底迸发出寒光,旋即寻了个人有三急的理由,便堂而皇之的走了出去。 楚月眉眼含笑,心情愉悦地又添了一杯酒。 尊贵英明的瑛王妃该不会以为,定山卫一职和领主方舟,就让她收手吧。 不! 还远远不够! 在这场精彩博弈的局里,她已坐以待毙许久,如今也该主动出击了! 第1471章 死在了最热爱的大地和国度 鸾凤露台鸦雀无声,死寂一般。 北洲诸人,一道道目光,全都汇聚在了楚月的身上。 赤鹰君深深地看了眼楚月,再望向沐凤鸣:“沐将军,这几名士兵既是你昔日部下,也该听候你的发落,来人,把他们带下去。” “有劳了。” 沐凤鸣淡淡点头。 士兵被皇室侍卫带走。 夏山看向剩下的道者:“你不知实情,没有亲眼所见,便来北洲大言不惭,险些酿成大祸,以后,脱去这身道袍,天下四方你任由走,莫说是我夏氏人。” “夏神师,请你不要把我赶走,我以后一定会谨遵规矩,绝不会再犯下今日之错,请你原谅我。” 道者开始慌了。 一名道师,被驱逐出族,是何等羞辱之事。 他能在武道混得风生水起,名利全收,还不是仰仗着上古夏族的名号。 虽他只是门外的小小道者,修为也只是登门入室的地步,但放在江湖武道之上,却也是德高望重。 道者早已习惯众星捧月衣食无忧,要他去自力更生,谈何容易? 夏山虽是笑着,两眼却冷漠如冰:“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怨不得谁。而且,该原谅你的人,不是我,而是沐将军。上古夏族,曾跟着鸿蒙仙帝,开创帝域,后追随剑帝鬼皇,护佑天下苍生。” “彼时,仙帝追求仙道,离开大陆,我上古夏族兢兢业业为百姓谋福祉,却遭人陷害,说是江湖道士,坑蒙拐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我夏族一脉妖言惑众,一度被称之为妖师。” “八方武者、剑士都来追杀夏族,对夏族赶尽杀绝,险些断绝此脉。” “危急关头,鬼皇剑帝,拯救我上古夏族,并且亲自提笔,赐予‘神算’二字。” “后来,修为深,可窥测天机望星云的道师,都被称之为神算师,受四方敬重。” “鬼皇一生为民为大道,她独自去封印虚空百鬼前,还特地提笔留字,写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鬼皇大人希望上古夏族所有的神算师,道者,都秉持着如斯仁心,如此信念,我帝域大陆,方才永久不衰!但你却为了小利,做出害人之事,你枉为道者!” 夏山满面愠怒。 对于没有心中信仰和原则的道者,他永远都不会给改过自新的机会、。 神圣的上古大道,星云天机,由不得这些庸人来亵渎! 他生命虽短暂,余下也不过三年寿元。 但他会将余生,奉献给上古夏族的信仰,成为鬼皇大人和祖师爷口中最为优秀杰出的神算师。 道者窘迫不已,被训斥的无地自容。 他这四十不惑的年纪,被个毛头小子的神算师压着就罢了,还被当众指着鼻子骂,就算不被驱逐出夏族,以后这武道江湖,也不会再有他的地位了。 楚月望着夏山的侧脸,却是摸了摸下巴,不由想起了一件事。 前世姐姐还没死在乱巷的时候,看她内心戾气太重,便让她练字。 练的恰好是鬼皇临终前留给上古夏族的横渠四句。 只是她每天埋头苦练,那字依旧是歪歪斜斜丑得让姐姐头疼,还叹气说:“我们月月幸好不是古代女子,否则字这般丑,可是要嫁不出去了。” 不论过去多久,每每想起姐姐,楚月的眉梢总会染起一抹哀愁。 那是她两世为人,最深的恨和遗憾。 她时常会在夜深人静之际醒来,望着无端夜色和幽幽皓月,也会贪婪的想,既能遇见小离,是不是还能再次遇见姐姐。 但她知道,她能再见抱枕,重遇小离,找回母亲,已然花光了上天赐予她的好运。 人人都道她叶楚月狂妄嚣张不可一世,但她却不敢奢望能再遇姐姐一回,弥补当年懦弱无能时的遗憾。 年幼之际,她一腔恨意,在那个现代文明恨不得大杀四方,将世界化作坟场匍匐在她的足下。 但少女时期姐姐的温柔,治愈并救赎着她每日丧气阴郁的她。 姐姐最爱说的,最想成为的,便是横渠四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她这般美好,却死在了她最热爱的大地和国度。 楚月犹记得。 城市依旧灯火通明,日头照样升起,只是清晨的乱巷之中,多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哪怕是死,她也嘴角含笑,那样的温柔。 因为她知道,她的月月会回来给她收尸,她不能让月月有所怨恨。 但她不知道,她越笑,幼时楚月越是撕心裂肺。 最终,还是成为了刽子手,将那些糟蹋姐姐的人,一个,一个,给送去了地狱忏悔。 第1472章 横渠四句,救世亦救人 楚月轻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的哀伤和昔日遗憾,手执酒壶仰头痛饮。 那年,她在垃圾桶翻来了半瓶烧酒,捧着烧酒在路边喝,没想到被姐姐抓包。 她以为姐姐会训斥,最后还是舍不得,只告诉她女孩子不能喝酒,晚上又抱着她在凉风中,用横渠四句哄她入睡。 姐姐自小体弱多病,因为得了绝症,就被父母丢下。 但从未怨过父母,在外流浪之时,还见不得众生疾苦。 好不容易得来的钱,还要送给更苦的人。 楚月满身酒气,自嘲地笑了笑。 东篱一战,世人说她铁血战神。 师父说她是从深渊里爬出却还一心向大道的正义武者。 说白了,一切都是姐姐的缘故。 她当年会坚持修神农医道,就是因为那年姐姐时常夜晚咳嗽而她却无能为力。 她愿舍生取义,身先士卒,一则不愿成为母亲的污名,二则就是因为姐姐所说的横渠四句,早已牢牢地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难以挥去。 若非姐姐的话,她只怕早已成为了不折不扣的弑杀之人,心中也不会有半点儿善念。 楚月满目悲凉,烈酒穿肠而过,咽喉尽是苦涩的滋味。 像是两世的苦,都化作醇香美酒,就着风饮了下去,便可忘掉半生事,抬头往前走。 那侧,韩谨的眼角余光,细细地端详着喝着苦酒的女孩。 被夏山劈头盖脸说的道者,垂着头离开了鸾凤露台, “好!” “啪啪啪!” 慕临风兴奋地拍掌:“夏神师说的好,这才是上古夏族之人该有的风范,而非是那小人模样,纯粹是来玷污夏族名誉的。” “慕四公子谬赞,夏某学艺不精,才疏学浅,只知祖师爷留下的皮毛罢了。”夏山谦逊。 慕临风勾住了夏山的肩膀:“夏神师谦虚了,殊不知你这点儿的皮毛,是风某快马加鞭都赶不上的,你若得空,帮风某测个东东。” “不知四公子要测什么?”夏山问。 慕临风贼眉鼠眼,鬼头鬼脑地看了看四周。 最后。 趴在了夏山的耳朵,悄咪咪地说:“测测风某未来妻子的大小,不是年龄。” 不是年龄大小?还能是什么? 夏山茫然了。 慕临风的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了李蜉蝣。 夏山跟着他一同看了过去。 末了,夏山:“……” 夏山以拳抵唇,干咳了半天,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抱歉,慕四公子,祖师爷没有教过这个。” 夏山嘴角抽抽,无语地望着慕临风。 这会儿,赤鹰君举杯敬向众人,说:“今日洗尘家宴,风波微多,但好在,已经归位安静。夏神师,你可否要留在北洲,北洲愿聘你为国师。” “夏某一生我行我素,自由自在不受拘束惯了,而且上古夏族有规矩,不会在外任职。”夏山拱手。 赤鹰君略微失落,“夏神师小小年纪,胸有抱负,日后必是武道的风云人物。” 夏山笑了笑,黯淡的眸,亮起了一缕微光。 他抬头望向了天,流露出希冀之色, 为了成为武道风云人物吗? 不是的。 他只是想等到虚空地界的封印解除。 等沉睡了九万年的鬼皇大人从虚空苏醒的那一刻。 第1473章 武陵楚将,掌管北洲军机 夏山年轻的眉目,于夜明珠的光华和皎皎月色之中,流露出了几分仿若历经沧海桑田般的怅然。 他只剩三年寿元,不知男欢女爱,不愿传宗接代,只想把生命燃为烛火,奉献给伟大的神算事业。 夏山唇角微勾,眉梢轻垂了下来。 似是想到什么,他的眼底深处漾起了一丝笑意。 他还记得,上古夏族的入口,放置着鬼皇大人亲自题的牌匾。 “神算”二字,英明神武。 只是那字,不堪入目。 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但每一位神算师,都不敢对牌匾不敬。 因为神算二字,出自于鬼皇大人。 因为如若没有鬼皇大人,上古夏族,将会被当做妖师,遭剑士们成群结队的屠杀。 而在夏山年幼之际,去过一次内阁,看到了九万年前鬼皇大人留下来的横渠四句。 字中含义,任重而道远,是神算师们从起始走向终点的信仰。 只是那字,歪歪斜斜,丑得很。 他嘟哝了一句字真丑,便被族中长辈们关了半年的禁闭,每日阅读关于鬼皇大人的史书。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年幼的夏山方才知道,鬼皇大人对于上古夏族,对于五大陆来说,意味着什么。 夏山笑意蔓延。 他在众人的注视之中,迈开了步伐。 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坐在玉石桌前临风而饮酒的少女。 少女她墨衣狂舞,青丝如绸,指间的酒壶泛着晶莹剔透的幽光。 楚月扬起脸来,含笑望着走近的夏山:“夏神师,何不留下,多饮一杯?” 夏山拱手道:“夏某怕贪杯,坏了祖师爷的规矩。夏某已经不再是神玄学院的弟子,山河万里,长风四起,夏某想去看看。” “可有目的和归处?”楚月问。 “心中若有一簇苍生之火,天下之大,四海天涯皆为归处。”夏山回。 “万里之行,始于足下。” 楚月微微一笑,端起杯盏,敬向夏山:“夏师兄,后会有期。” 夏山颔首:“万里路上,或有再会之时,小师妹,告辞。” 一声夏师兄,一句小师妹。 是开始,也是结束。 仿若都还是神玄学院之中光鲜亮丽的少年郎。 夏山转身就走。 除了楚月以外,他不再与任何人告辞。 哪怕是北洲的君主。 上古夏族神算师,有着自己的骄傲。 他们的眼神,只给予钦佩的人。 楚月看着夏山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也有几分怅然若失的。 这一路上,有人来,有人走,往复循环,直到生命的凋谢。 散伙原是人生常态,武道之路,人各有志,朋友之间总是会朝不同的方向走。 晏红鸢如是。 夏山亦如是。 哪怕是亲密无间的恋人,或许最后都会自相残杀,又谈何太多。 夏山彻底消失在了楚月的视野。 楚月恰好饮完了最后的半杯酒。 她放下酒杯,朝着夏山的方向拱了拱手。 北洲王后看了眼楚月,笑道:“叶小姐不愧是人中龙凤,竟能与上古夏族的天才神算师为高山流水的知己好友。” 露台局面改变,瑛王妃、永定夫人落荒而逃。 其余名门中人,自然不敢明面上与慕府作对。 “人生百年,知己难求。” 楚月淡漠地回应。 “果然是虎门将女!好!” 赤鹰君道:“今日的洗尘宴,的的确确是家宴,几十载来,本君见老伯公郁郁寡欢,多般忧虑,思来想去都徒劳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将封刀,如今,倾凰不仅安然无恙的回来,还带回了这般聪颖机警的楚月。不仅如此,慕府双喜临门,帝军司一等战将,竟是慕府之女,本君不由感叹,好一个满门忠烈满堂子孙皆为将,果然对得起慕府之名。慕府子孙,哪怕流落在外,也永远不会忘记肩上使命。这般的坚持不懈和坚韧,足以让天下武者为之动容。小楚,适才你说为凤女要皇卫主将一职,不,这对于凤女来说,远远不够,北洲所有的军队,护卫,武将,可以全部由沐将军掌管。” 此话道出,轩然大波! 这可意味着,慕府将彻底兴盛! 掌管整个北洲的军队,这是何其的殊荣! 赤鹰君再道:“沐将军身兼数职,除却北洲事务以外,还是帝军司的一等战将,王室的定山卫,避免沐将军职位冲突,本君想再提携一位人才,辅佐沐将军,一同掌管北洲的军机事务,本君思来想去,已有决定人选,楚月,就由你来吧,从现在开始,本君封你为北洲的武陵楚副将,协助沐战将,掌管北洲军机!” 轰! 北洲的权贵,名门望族们,彻底的不淡定了。 他们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一双双眼睛,则是直接瞪圆了。 不敢相信,赤鹰君竟能如此的草率。 让一个黄毛丫头,来掌管军机事务! 可笑! 真可笑! 这是北洲历史从未有过的耻辱。 第1474章 青山埋骨满忠烈 北洲权贵焦急不已。 纵然是楚月和慕府人,见赤鹰君直接给了整个北洲军机事务的权力,也都怔住。 楚月薄唇微抿起,没有想象中的高兴,眸色反而涌起了一抹凝重之色。 若接下武陵将一职,就意味着,会站在北洲所有名门的对立面。 现如今的北洲权贵和望族们,都已经根深蒂固,底蕴极深。 这些在北洲多年盘根错节的老家族,不缺人才和实力。 赤鹰君的任命,就像是一块巨石,打破了结冰的河面。 也意味着,这片河底的诡谲汹涌的浪潮,会化身风暴,冲破平面! 而且,在此之前,北洲的军机事务,是由韩、纪、司空、洪以及皇室五大家一同掌控的。 慕府直接空降了两位年轻女子,职位还都不比他们低。 这要其他四家如何接受? “君上!” 韩家主看了半晌的热闹,结果发现自己的利益终将耗损,连忙起身抱拳:“沐将军既有帝军司一等战将之职,就意味着要常年出征,而且她即将兼任王室的定山卫,管理王室的武学和贵族子嗣,恐怕没有再多的间隙管理北洲的军机事务了,依老臣之见,皇卫一职,足以彰显沐将军的身份了。” “本君当然知晓沐将军事务繁忙,故而特封楚月为北洲的武陵将,便可分担沐将军在北洲的职务,还能让楚月历练一下。”赤鹰君道。 “楚月这孩子,尚不及二十,年纪还小,而且日后会嫁做人妇,已经与帝尊育有一子,还请君上收回成命。” 韩家主站起身来,面朝赤鹰君,抱拳低头道:“神脉九洲,各洲各域的军机事务,都是成熟稳重之人,而且都要从最底层历练,起码要三十载的时间,才能掌管军机。军机之事,关乎北洲百姓之安危,社稷之动荡否,还请君上三思,恳请君上收回成命!” 几十上百位的名门之主,俱都站了起来。 他们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朝着同一个方向行礼,异口同声道: “恳请君上收回成命!” 所有的人异口同声。 谁也不想看到,诸侯国来的乡野下等人,抢夺了他们的光华。 肥肉就这么大,多一个人进来分羹,就说明他们的份量得减少了。 “小楚,你告诉外公,你愿意吗?” 老伯公使用玄力传音,低声问。 苍老的声音,只有楚月一个人才能听到。 只有到了武宗境的实力,方可使用玄力传音。 楚月扭头看向了老伯公。 外公也知道,一旦接下了武陵将,肩上的重任和四周的敌视,只会日渐增长。 但楚月心中更清楚,她就算不掌管军机事务,这些人对诸侯国的偏见,对慕府的敌意,也不会因为她的忍让而减弱。 与其如此,倒不如抓住机会乘风而起,扶摇直上九重天! 反正最糟糕,也不过如此了! 富贵之外,万事平安也得险中求! 楚月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目光越发的坚定如铁。 沐将军勾着唇,宠溺地看向了她。 不愧是她看中的人。 若无胆识和魄力,这武道之路,怕是走不到尽头。 老伯公收到了楚月的回答,站了起来。 他双手拱起,一敬寂寂天穹,二敬北洲大地,三敬赤鹰君。 老人字字如洪钟般嘹亮,中气十足雄风依旧,赫然铿锵:“赤鹰君,在座诸位,我慕府今朝纵然落寞,在这凌天大陆,纵面对九大天品势力,亿万武者,依旧有一席之地。我慕府子孙,走出去,身上承载着先辈们的信仰和血肉堆积出来的重任,脚下走着苍生之路,否则,如何对得起当年鸿蒙仙帝所说的青山埋骨满忠烈?” “我慕山河,年轻之时,生来死去,南征北战,北洲数次危在旦夕,是不是我慕山河一马当先?又是不是我慕山河用这铮铮铁骨作城门,拦魔人,挡妖鬼,诛恶兽,覆岩浆,方才有北洲今日的盛世太平和繁荣昌盛?” “老夫从不居功自傲,也不认为高人一等,正所谓不识祖宗不成人,慕府祖训是以天下为己任,先天之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老夫活到今日,封刀半生,行将就木,这半条腿踩在棺材板已多时。但老夫有一言要说,老夫慕山河今日站在鸾凤露台,站在北洲大地,尔等功勋累积一起,有谁敢与老夫博个强弱和多少?你们不敢,也没有,因为慕山河这个名字,这个人,是北洲的脊梁,我慕山河的子孙,都是光宗耀祖之人,老夫今日说我慕家孩子叶楚月她担当得起,那她就比在座的诸位,都有这个资格。” 第1475章 面朝苍生心无私 鸾凤露台,鸦雀无声。 北洲百来权贵名门之主,在慕山河这老将的气势之下,弱了一大截不止。 有几人能做到面朝苍生心无私? 但他慕山河做得到。 他为将,杀敌救人马革裹尸。 为父,他烽刀忧愁三十年,熬到满头白发。 在这名利场,慕山河一脉,从不与旁人同流合污。 这也是他们融不进北洲权贵圈子的根本原因之一! 这么多年来,慕府从来都是低调的。 哪怕旁人欺负到眼前来了,也无心顾及。 自从叶楚月的出现,慕府却是不同了,这是北洲诸人都真真切切的感受。 叶楚月,给慕府,带来了一丝鲜活的生气! 楚月侧过头,深深地望着外公。 她这一生,纵然今朝粉身碎骨扬成灰又如何。 她值了。 太值! 楚月低垂着眉目,笑意如春日的风,渐渐漾开,竟是难得的流水温柔。 一个人钢筋铁骨横刀立马惯了,如今有长辈护着,倒觉得分外的不真实。 如若这是一场梦,她不愿醒来。 终将死去,也无悔。 “韩家主!” 慕山河跨过玉石,走至露台中央,看向了韩家主的眼睛。 自从韩家爷爷死于蛇窟,慕山河多年内疚于心,每当韩家得寸进尺,他也都当没看到。 但在今时今日,他为了子孙,也不会再让韩家半寸! “你父亲之事,我慕山河光明磊落,他日九幽之下,你大可去找他问个明白。” 慕山河道:“若你因为陈年旧事,对我慕府百般刁难,也该是个了结。试问你韩家进军机处的时候,就算你韩家欺我慕府,我慕山河是不是也鼎力支持?若你韩家主不服,大可昭告天下,让凌天的亿万武者,来看个清楚,评个是非,我慕家女儿,进不进得军机处?” 韩家主额头脊背冷汗四溢,眼底闪过阴鸷的光弧。 他早就不把慕府不放在眼里了。 却没想到,叶楚月会成为改变时局的关键人物。 早知如此的话,他定会派人暗杀了这小畜生。 韩家主垂着眼睛保持拱手的姿势,一言不发。 鸾凤露台的局面,仿佛是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时,一道年轻清亮的声音响起: “在下纪瑶,力挺老伯公慕山河。” 纪瑶起身抱拳,与楚月对视了眼,便高声道:“慕府新女叶楚月,东篱之战舍生取义阻拦虚空之事,惊动了万象领域,她一来对社稷有功,二来对苍生有义,三来对凌天有忠,四对母亲、外祖一家有孝,这般有仁有义,忠孝两全之人,如何进不得军机处?北洲军机,江山社稷,百姓安危,天下之重任,靠的并非年龄而是本事,靠的不是倚老卖老而是赤城之心,她叶楚月不比诸位差,她担得起!” 纪瑶的话,打破了僵局。 但她也从此,走进了名利的漩涡。 以往,她只知征战四方。 现如今,将成为众矢之的。 楚月望向纪瑶,心口微沉。 纪瑶满面笑容坦坦荡荡。 哪怕重来一次,她也愿挺身而出。 百年仙湖的凤冠霞帔之情,可用性命去还。 这是为将之人的赤血! 楚月轻笑了笑。 从此,心底里又多了个人。 “但叶楚月终嫁做人妇,去圣域,终是于理不合。”韩家主弱弱地说。 这时,血护法从外走来,踩碎满地流光,一袭红衣似火,妖孽得不像话。 他唇角扬笑,高声道:“那就让韩家主失望了,我家殿下是入赘,圣域是聘礼,可助你北洲如日中天!!” 第1476章 人无野心枉少年 血护法的出现,彻底扭转了僵局。 特别是他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楚月抬眸,淡淡地望了眼血护法。 血护法假借三急之理由,去截留了武神殿的武官莫主事。 如今看血护法春风得意的样子,大概是成功得手了。 “入……入赘……?” 韩家主却是难以淡定,半天才憋出了两个字。 谁能想到一域之主,竟会入赘? 血护法勾唇一笑,说:“能入赘给有福之家,将门慕府,是我圣域三生有幸。” 入赘之说,夜帝尊从未与他提及。 但他深知叶楚月对于夜帝尊的重要性。 这位未来的域后,自不会如同其他君主的妻房般留在家室插花弄草,而自家殿下又屁颠屁颠跟人身后,魂儿都快没了。 入赘,是注定的趋势。 “堂堂帝尊,岂可入赘。” 老伯公拂袖道:“夫妻之间,应当平等,而非争个高下,夜殿下有这份心和情,老夫已是安心,他日百年撒手人间,也可安然走黄泉九幽路。” 老伯公极其的喜欢圣域的殿下。 夜帝尊家中无亲人,有也不把他当人看。 入赘之事,放在当下世界,对于男子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夜帝尊不在乎此事,十二护法也不在乎,但老伯公在乎。 他若与小楚两心同,亦是他慕山河的半个孙儿! 血护法望着态度笃定的老伯公,削薄的唇勾起了好看的笑。 安心的又何止是老伯公,还有他们这些跟着殿下出生入死,把殿下当成至亲来护着的人。 “既非入赘,又何谈助我北洲。”韩家主哼哼唧唧。 “好了。” 赤鹰君道:“韩卿,世上能人志士如过江之鲫,正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现在已是年轻人的天下了,神脉将现,鬼主欲出,五大陆纷争不断,虚空地界虎视眈眈,局势动荡的乱世,乃是英雄出少年的好时期,该留点儿位置给年轻人了。” 北洲君主话已至此,韩家主纵然心中百般不愿,还是得老老实实地退回去。 再者,论起功勋,北洲之中还真没几人能与慕府相提并论。 韩家主恨恨地望着老伯公。 若非自家父亲死在蛇窟,韩家亦能独领风骚。 他曾千百次歇斯底里的问自己,问苍天。 为什么! 为什么当年死在蛇窟的人不是慕山河,而是他的父亲。 杀父之仇! 他如何忘! 四下里,司空、南宫等家主见此,也都不再言谈。 毕竟这出头鸟都不敢出声了,其他人又怎能蔑视北洲的皇室尊严? 一片死寂之中,赤鹰君的眼睛看向了楚月,自信且坚定地说:“本君相信,楚月她会是一名好将军,天下人也会有目共睹,不过军机事务,事关重大,关乎到了整个北洲的生死存亡和繁荣昌盛,楚月,朕需要你的一个回答,你可能胜任此职?” 楚月起身,弓腰抱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天下计,必竭尽全力,永遵慕府祖训。” “好!很好!” 赤鹰君从宝桌前方走了下来,明晃晃的龙袍炫人眼睛。 他停在楚月的身边,伸出双手,绅士又激动地扶直了楚月的身躯。 “有武陵将军的话,朕定然相信北洲势必蒸蒸日上。” 赤鹰君郑重地说完,重回座前,俯瞰四处,昂声道:“再过不久,屠龙宴就要在北洲召开了,屠龙盛宴,是屠恶龙,得仙神沐泽,福满大地,本君希望北洲的勇士们,作为东道主,能在屠龙盛宴之上,一战成名,扬北洲之威。” 众人拱手低头。 赤鹰君看向老伯公,又问:“老伯公,屠龙宴后是不是就是慕府的长老大会了?” 宗族之中的长老大会,就是用来抉择下一任族长、家主,或者事关宗族根基之大事的。 他们,能够做出重要决策,也有着相当崇高的地位! “确实快到了,近几年天下不太平,武道也在动荡,鬼皇封印已然松动,五大陆都在追逐鬼主之位,慕府恰逢长老大会,也是想抉择出一名更加优秀的年轻族长,完成先祖们的使命,护佑这天下苍生,黎民百姓。”老伯公仁慈和蔼。 “楚月可对这族长之位有兴趣?”赤鹰君如唠家常般问。 登时,风声鹤唳! 暗流涌动! 无数双眼睛,都在悄然地看向了楚月。 慕府这次的族长之争,干系重大! 若叶楚月身为域后,又为第一学院的长老,在入职军机处时又兼职慕府族长,那其他人可就坐不住了。 二姥爷那一脉的孙女慕幽兰,顿时就紧张了起来,死死地注视着楚月, 楚月没有急着回答,轻摇酒杯,看酒水醇香四溢,微起涟漪,倒映着明珠和星月的光华。 思忖少顷,方才浅声回: “鸿蒙仙帝曾云,人无野心枉少年,胸有大志,怀揣抱负,才能走一走登天之路。常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慕府子孙,在规定的条件内,天地良心和道德的原则局限之中,对族长之位有所兴趣,才对得起慕家祖训和鸿蒙仙帝的信仰之说。” 第1477章 和平与仁慈不分国界 慕幽兰心中冷哼了声,眼底燃起了愤怒之火。 分明就是野心勃勃,想要霸占慕府祖业。 一介乡野来的暴发户,才来北洲就原形毕露,贪得无厌。 慕府若真交到了这暴发户的手上,岂非是要亡她慕府? 慕幽兰暗暗攥紧了双拳,紧紧地咬住下嘴唇,眸底泛着不甘的光泽。 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韩家主阴阳怪气地说:“有雄心抱负好事情,只不过凡事得量力而行,听说叶姑娘才踏入武玄境,幽兰几位都有武玄境好几年了吧,若亭更是武尊境大圆满期,说不定明日就踏入武宗境了,看来,叶姑娘得再等三十年再来参加长老大会了,虽说也不迟,但那会儿叶姑娘已和帝尊结为夫妻,这嫁出去的女儿啊,就如泼出去的水……” 楚月轻挑了挑眉。 这厮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了。 她不为所动的笑了笑,便睁着澄澈清亮的美眸直直地望着韩家主,冷不丁地问:“韩家主,你可知诸侯国之人的长寿秘诀,而无短命之兆吗?” 突然的问话,直把韩家主给问住了。 其余人等俱都不知楚月是什么意思。 慕临风轻触鼻子,疑惑地瞅着楚月。 “是因水质问题?”韩家主老实本分地回答。 “错。” 楚月靠着椅背,懒洋洋地说:“是因为他们很少管闲事。” 韩家主:“……” 众人:“……” 只觉得冷风嗖嗖,有点儿无语。 韩家主后知后觉,额头青筋暴起。 这臭丫头一在说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二在骂他有短命的迹象。 但那话说得天衣无缝,极其漂亮,韩家主就算满腔怒火,也没法发泄出来,只能生生地憋下了这口气。 鸾凤露台,骤响起了冷笑声。 是坐在韩家主不远处的贵妇人。 她穿金戴银,珠光宝气,一身华服的价值就比得上中等阶层武者的一生花费。 此人正是司空家族的掌舵人,凌华夫人,司空凌华。 司空凌华笑道:“叶姑娘,听你华姨一句劝,族长之争,给他们男人就好,你一个女子,纵有三头六臂,也处理不来。” 司空凌华当年能够成为司空家族的掌舵人,也遭受了不计其数的偏见、冷眼和排挤。 人人都告诉她这是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子在家琴棋书画即可,在外怎会是成年男武者的对手? 但她不听父亲的劝阻,不管族人的成见,靠着双手自立自强,成为司空家族的掌舵之人。 她曾经也被无数的女武者拥戴过。 北洲大地的女武者们都以为,司空凌华的出现,会是女武者们历史性的转折点。 但她们没想到,受到她们拥护的司空凌华,得到权利之后,转身就与名利场同流合污,对许多没有家世的女武者更加排挤! 从此,北洲大地的许多女武者,被她伤透了心。 同类相杀,莫过于此。 原以为即将迎来黎明的曙光,却不知是永夜。 楚月看了眼司空凌华,失望地叹了口气,道:“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司空夫人你难道并非女子?人活在世,各凭本事,而非以性别取笑人,殊不知贱人者,人恒见贱之!试问高高在上的凌华夫人,我慕府祖训,可有说女子不得参加长老大会?再问凌华夫人,当年你掌舵司空一族,所遭受的偏见,与我今日所比,有何差距?” “你所说的女子,我母亲慕倾凰,在诸侯国至死守护百姓,应了鸿蒙仙帝那一句和平与仁慈没有国界。” “小姨沐凤鸣她可是女子?不靠慕府支撑,自小在外,如今这一等战将你服是不服?” “武道巅女武神谢青烟,主宰四方,令各族闻风丧胆,她一手掌生死大权,千里之外也能灭族于弹指刹那间,她可为女子?” “当年乱世,美若天仙国色天香的百鬼之主率众鬼出林,是不是这闭月羞花的百鬼之主,救了诸多人?” 听到这里,在座众人原还在沉思适才的慷慨陈词,脑子还没能急转过来,隐隐觉得有何不对劲。 貌似说到百鬼之主的时候,这丫头很诡异的多形容了一些美貌。 诡异! 太诡异了! 楚月察觉四处目光,黛眉轻挑。 神不知鬼不觉的夸自己两句,应当不是什么大毛病。 神农空间之中的一魂一布惊得不能再惊了。 破布结巴说:“小修修,月子丫头……刚才……是在自夸吧……” “自信点,肯定是在自夸。” 轩辕修当场无语了。 他怎么才发现。 小叶子比他这诸侯国第一美男还要自恋! 只是他明着来,小叶子阴着来的。 第1478章 探索武神殿主的奥秘 鸾凤露台依旧陷在诡异的氛围之中。 时间久了,楚月的耳根子也泛起了一点诡异的红。 貌似…… 夸太过头了? 应当收敛些的。 楚月以拳抵唇,轻咳了声。 却说司空凌华就差没被楚月指着鼻子骂了,一字一句的铿锵之力把她说得哑口无言,满腹怨怒。 但也神情恍惚,往事历历在目。 多年以前,她也曾埋怨天道不公,年少轻狂一腔热血欲与天公试比高,还期盼着这世上在未来的某日,不会再有男女偏见,女子的武道之路,不会那么坎坷,女子的宿命,不仅仅是相夫教子。 但也不知是从哪一日开始,她融入了曾经最厌恨的圈子,成为了自己儿时最讨厌的人。 思及此,司空凌华,面目狰狞,想要反驳楚月的话。 不等她开口说话,赤鹰君却道:“楚月所言,不无道理,人生在世,武道之路,是各凭本事。楚月,那日你我之间人皇刀法的切磋尚有遗憾,皇室国库的藏宝阁,记录着刀法秘诀,有几句晦涩难懂,可否愿去藏宝阁,为本君解惑?” 赤鹰君和楚月交手过! 这番话带来的信息,犹如闷雷般炸裂在露台。 王后侧目,望了眼赤鹰君,并未多言。 韩家主、司空凌华之流更加的警戒了。 须知,北洲君主虽修得一手好刀,但从未在人前使过。 就是这样的赤鹰君,竟然和初来乍到的慕府新女切磋过? 众人瞧着赤鹰君对楚月的赞赏,甚至怀疑这厮要把皇室君主之位都交给这女孩了? 韩家主咬了咬牙。 看来,这回的北洲,是真要变天了。 楚月眸光淡扫,环顾四周,旋即拱手:“荣幸之至。” 随后,她起身与赤鹰君走向了藏宝阁。 如今正值深夜,鸾凤露台的洗尘宴,也该落下帷幕的。 有人欢喜,有人忧。 众人心思各异。 叶薰儿如卑微的跳梁小丑,坐在此前还让她骄傲的位置上。 来时还算风光,洗尘宴结束却无一人注意她。 她就像是完全失去了利用价值,没了慕府的光环,丢在人群之中也毫不起眼。 …… 国库。 藏宝阁。 阁楼三十层高,与普通的木楼不同。 这座阁楼,是用晶玉之石堆积出来的,在夜晚还会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楚月乍眼看去,倒想起了记忆中霓虹灯闪烁的高楼大厦,只是眼前的晶玉阁楼,比那更为恢弘好看,还充满了古老的神秘。 “小月,如今没有外人,本君与你说心里话。” 赤鹰君走进藏宝阁,边走边说:“你应该知道,慕府和老伯公的处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本君才给你这么个机会,方能激流勇进,改变现有的局面。但你也清楚,这意味着,你将面临可怕的危险。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已是众矢之的,接下来的路,好好走。” 楚月望着赤鹰君伟岸的背影,想到了神武国的皇帝,温和的笑了笑的。 赤鹰君扭动暗格,走进密室,停在了一幅画前。 楚月驻足停下,与赤鹰君一同看去。 这幅画的人,似曾相识。 是…… 武神殿主! “这是本君为她作的画,她是武神殿主。” 赤鹰君道:“人皇刀法,只有她,才能真正的使出来,而且,九万年来,本君一直在探索一个奥秘。” “但闻其详。”楚月道。 “武神殿主与本君的接触之中,本君得知,她还有另一层身份,一层,尊贵而神秘的身份。” 赤鹰君越来越激动。 楚月也来了兴趣:“是何种身份?” “龙的传人!她是龙的传人!”赤鹰君激动地说。 这是武神殿主亲自告诉他的。 楚月:“……”说出来……赤鹰君可能不信……她曾在那拥有着五千年历史和底蕴的现代文明里,也是货真价实的龙的传人…… 第1479章 龙的传人 赤鹰君似是并没有察觉到楚月脸部的细微变化,一双眼睛燃起了炙热的光火,深深地凝视着这幅画像。 他感慨万千,究极向往:“传说,武者若修炼到极致,可锻造出龙体、凤体,觉醒出龙、凤麒麟等神圣兽族的血脉,其困难程度堪比修仙成神。” “九万年来,我一直都在探索武道奥秘,寻找成为龙的传人的秘诀,但始终一无所获。” 话到最后,赤鹰君的语气,便骤然失落了。 楚月好奇地问:“修炼成龙族之体,是传说中才有的事情,至今五大陆都没有实践成功过。” “他们不能,但是本君可以!” 赤鹰君胸有成竹,长袖挥起好看的弧度,回过头来看向楚月,无比自信地说:“武神殿主曾经与本君说过,本君就是龙的传人。” 楚月:“……”这龙的传人,在那五千年古国,十四亿人口,不是人手一份吗? 她隐隐怀疑,这位武神殿主也是一名来自异世大陆的人。 既然她能出现在这个时代,其他的人亦有可能!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位非主流的武神殿主,会说赤鹰君也是龙的传人了。 说到底,按照这种逻辑的话,她回到慕府也能拍着秦铁牛的肩膀,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这厮是龙的传人了。 楚月嘴角抽抽,风中凌乱,对武神殿主有些无语了。 因为时代的文化差异,说出龙的传人之话,岂非给他人造成神秘的假象? 如若赤鹰君得知自己探索了九万年的奥秘来自于此,只怕会给气得吐血身亡了 楚月思索再三,还是不给激动中的赤鹰君泼冷水。 她也真怕北洲君主承受不住刺激一命呜呼。 楚月抬眸看向四周。 藏宝阁高楼,除了武神殿主的画像以外,还有徐徐多多的临摹字画。 楚月一眼就看到了横渠四句,那字堪称为扭曲变态,奇葩一朵,笔锋之诡异的程度,让人为之咋舌。 此字,丑的惊为天人! 简直与她当年的字,不相上下。 彼时,姐姐看着她的字,还说是天下一丑,找不到第二位这般丑字的了。 楚月只想告诉昔年的姐姐,看吧,眼前这不就是只有一位。 但下一刻便清醒了过来。 姐姐。 早已死在了那年雨巷。 死在了那一世的颠沛漂泊之中。 楚月掩去眉间的哀,让自己显得镇定平静。 回回想到姐姐,胸腔内就好似翻江倒海。 赤鹰君走过来,看着这幅字,说:“本君临摹圣贤百家的传经文字,亦有流芳百世的书法大家和笔锋有杀气的书法奇才,唯独这鬼皇大人的字,本君用时半年,才临摹出来,只是依旧不如九万年所见的万分之一。” 楚月微抿着唇,暗暗思忖。 只怕是论丑,不如鬼皇的万分之一吧。 “君上的书法笔锋,集百家之长,确实难得一见。”楚月心平气和地夸赞。 “不过是闲暇作乐,比不得书法大家。” 赤鹰君停在了殿主画像前,将画轴卷起,点燃火把便触动了暗格。 暗格打开。 赤鹰君从壁龛之中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方精致的盒子。 盒子打开,则能看到光华流转的龙符! 龙符,是神脉九洲各洲各域掌握军机大全的象征。 “本君封你为武陵将,沐凤鸣为北洲的威武将军,因为沐将军诸事繁忙,这龙符,就交付于你了。” 赤鹰君道:“月儿,北洲不太平,帝都城风起云涌,天狼域纷争不休,你且看洗尘宴上,多少人对这龙符虎视眈眈,但四大家族就算进了军机处,也没有资格触碰龙符,因为本君知道,这龙符交出去了,本君这君主之位便岌岌可危。” 楚月望着神圣的龙符,凝了凝眸。 “龙符,可号令群雄,北洲百家,就算是皇室子嗣,见其龙符,也得让道。” 赤鹰君把龙符放在了楚月的掌心。 “月儿啊,你看这皇宫富丽堂皇,看这北洲河清海晏,又可知神脉将出,乱世必来,武道不太平了。” “本君心之所向,并非是富贵荣华,名利地位,也不是武道之巅,而是北洲土地乃至于是天下土地之上的百姓和子民。” “乱世一来,强者饮酒吃肉,弱者是路边冻死骨,本君不愿看到那样的北洲。” “世人都说,修习刀法的武者,心有屠戮之心,但本君会向天下人证明,修刀之人,也有一颗仁心。” “本君如此,你亦如此。” 赤鹰君说得苦口婆心,看着楚月的眼睛,充满了光亮。 那是…… 对北洲未来强盛的希冀之火。 楚月与赤鹰君对视颇久,坦然接过龙符,抱拳道:“末将,定不辜负君上所托!” 第1480章 千里之外!贱奴营 赤鹰君笑了笑,将画轴放了下来。 “以往啊,本君就想将龙符交给你的外祖父,但是吧,当时韩老将军的逝世,对他打击很大。” “本君就想啊,再等等,等你外祖父振作起来,也不迟,他可是现阶段北洲的第一名将。” “就这样,你外祖父快要振作起来的时候,你的母亲,却下落不明,杳无音信。” “慕老伯公就开始自责,怪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只顾着内疚自责,而害得你母亲不见了。” “从此,整个慕府都萎靡不振,这几十年来,本君一直在等,等慕府崛起的那日。” “本君始终没有等来慕府的崛起,但等来了你,本君却知道,那日,也不远了。” 赤鹰君仿若是仁和的长辈,与楚月絮絮叨叨的,说着家常。 说到尽情处时,也会热泪盈眶。 回首这些年,不禁令人唏嘘。 “月儿,明日开始,你就能去军机处了。” 赤鹰君说:“好好干,不要埋没你的天赋,北洲也好,诸侯国也罢,都是你大展拳脚的阵台。” “末将必然竭尽全力。”楚月说道。 “还有一件事,本君也会派人去调查。” 赤鹰君眉间染上了狠戾之色:“月儿,你慕家小姨沐凤鸣,若真是被人调包的,绝对会是这北洲中人,你一定要万分小心,此人必然心肠歹毒。除了慕府亲人以外,你谁都不要相信,繁荣之下,也会有数不清披着人皮的鬼,他们,会把吃人的连骨头都不剩,比鬼还可怕!” 楚月点点头,风轻云淡地说:“确实如此,事关利益,良心道德、尊严与原则、哪怕是生命,都会变得一文不值。” 在北洲的时日不多,但也体会到了什么叫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万刀穿心。 即便赤鹰君不提醒她,她也会调查出沐凤鸣之事。 掉包沐凤鸣和慕笙的人,一定要找到。 宋家人,绝对没有这通天的本事!! …… 外头露台上的宋家人,脸色异常的难看。 宋小妹瞪着眼睛,始终没有反应过来。 威武的一等战将竟然不是她的亲姐姐,而是慕府的孩子? 宋父、宋母也都跟吃了苍蝇似得表情。 “凤鸣!” 宋母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冲向沐凤鸣:“就算我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也好歹养育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年纪大了,你哥哥现在还卧病在床,你妹妹年纪还小,你爹他身子骨不好,不求其他,你至少得让我们有活下去的资格吧?” 沐凤鸣喝着酒,冷淡地望向了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宋母。 良久,方才放下了酒杯。 沐凤鸣倾身往前,擒住宋母的下颌:“这些年,本将是不是给你脸了?” 宋母呆愣。 旋即,眼睛里满充满了恐惧! “凤鸣,为娘错了,以前对你不好,以后让为娘来弥补你好不好?”宋母哭着说。 “是啊,到底母女一场,凤鸣姐你不能这么狠心的,你难道没听说过养育大过于天的道理吗?” 宋小妹气愤地说:“你这般行径,是会遭雷劈的!” “砰!” 怀倾大师的手掌朝桌上一拍,站了起来,冷眼望向了宋小妹:“蜉蝣,侮辱、虐待帝军司一等战将之人,该如何处置?” “贬为九等贱奴,流放在千里之外的贱奴营!”李蜉蝣回道。 “很好,你们宋家人,对沐将军动辄打骂,以前你们是她父母,现在,你们狗屁不是。” 怀倾大师道:“把他们身上的衣袍和饰物全都给剥了,这些东西,也没有一样是你们靠自己双手凭本事赚来的,你们生而为人,却只知吸他人的血,你们早就该死了。” 李蜉蝣踏步上前,轻而易举就剥掉了宋家人的外袍。 宋小女死死地攥着自己的南海珍珠项链,大哭:“不要,这是我的,不准抢我的,你们都是土匪,土匪!” 李蜉蝣手一用力,项链扯断,断线的珍珠天女散花般洒得满地都是。 宋父、宋母亦在嚎啕大哭。 他们过惯了锦衣玉食,哪能去贱奴营做累死累活的奴隶? 沐凤鸣对此,不闻不问,不理不睬,就像是看无关紧要的人跌落进地狱。 那双不含温情的凤眸,如凛冬的雪一般冰冷。 “凤儿,跟为娘回家去。” 怀倾大师拉住了沐凤鸣的手,走向了鸾凤露台外。 沐凤鸣在身后看着怀倾大师,仿佛回到了那年雪城,衣衫褴褛的她遇见了如冬日暖阳般的美妇。 她依稀记得,那位夫人的身上,可真香。 她多想跟她走。 但她无根之人,身染晦气,不该去那有福之家。 第1481章 烟花之地!巷子口 晚风徐徐。 月如钩。 沐凤鸣低头望去—— 母亲的手,已经不是那年雪城初遇时般的白皙细腻了。 手上,布满了许多的褶皱。 鸾凤露台上那些母亲年纪大的人,看起来都比她年轻,手要细滑许多。 足以见得这些年,怀倾大师过得很苦。 老人的骨子里,透着一股韧劲。 而这股韧劲,将会代代相传下去。 沐凤鸣心有淌过暖流,恍如隔世。 慕府一行,俱都向王后告辞,离开了鸾凤露台。 闻人衍坐在王座前,目光从沐凤鸣的身上,看向了血护法。 血护法似是察觉到了闻人衍的视线,走出了昂首挺胸的阔步。 过了一会儿,他快步往前,嘴里还喊着:“小凤凤,你走慢些。” 沐凤鸣:“……”这该死的名字真是万般糟糕,听得人头皮发麻上辈子的恶寒都要给惊吓出来了。 闻人衍的眼神彻底黯淡了下去。 旁侧,南宫家族的千金南宫熙,见叶薰儿独自坐着,唇角勾起了嘲讽的笑。 想到之前叶楚月出刀,叶薰儿的落荒而逃,南宫熙就满肚子的火气。 “话说回来,那什么莫主事啊宋家之人都含羞而走了,怎么还有没被邀请的人,厚着脸皮留在这里呢?” 南宫熙戏谑地说:“薰儿小姐,没听见吗,在说你呢,你说你这既不是老伯公的外孙女,又不是什么名门千金,又或者和叶楚月一样是一域之主的夫人,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叶薰儿咬牙切齿,猛地抬头看向了南宫熙。 “哦~” 南宫熙似是想到了什么:“我倒是忘了,你可是有个了不得的母亲,还在大牢里待着呢。” “别说了。” 白纤纤道:“到底是自小长大的姐妹,就算她一朝落魄,也不该幸灾乐祸。” “不过是实话实话罢了。” 南宫熙摆了摆手:“你们两个,还不把这来路不明的人,给丢出去,别污了诸位的眼,扫了诸位的雅兴。” 只见南宫熙身后的两名戴着面纱的女子,飞掠而出,一左一右,架着叶薰儿走了出去。 南宫熙给了她们一个眼色,她们便把叶薰儿拖到了无人的角落。 “划破她的脸吧,省得小姐看了心烦。” 一名侍女说完,就在叶薰儿绝望的眼神之中,拿出匕首,直接划破了叶薰儿的面颊。 叶薰儿惊恐万分,才叫出来,匕首又进了她的口中。 鲜血从唇齿中溢出。 舌已裂开。 她的咽喉汩汩地冒着血,却是再也说不出话了。 这两名侍女把她的脸庞给划花了,又对她拳打脚踢。 最后,把奄奄一息的叶薰儿,丢到了烟花之地的巷子口。 叶薰儿满脸鲜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往限制外爬去。 泪水流淌而下,混入了伤口和鲜血之中。 此时此刻,她痛不欲生。 她想不通。 这大好的人生,光明的前途,怎么就落魄至此了呢。 突地,一双干净墨靴停在她的面前。 叶薰儿抬起满是鲜血刀疤纵横的脸,看向了来人。 是个熟悉且贵气浑然的公子。 正是她的未婚夫,周御! 叶薰儿泪流不止,以为等来了自己的救赎。 她颤颤巍巍的抬起手,用力地抓住了周御的裤脚。 “这里已经没你的容身之处了,跟我走吧。” 周御把披风盖在了叶薰儿的身上,将叶薰儿抱在怀中。 叶薰儿感动万分,最起码,她还是周小侯爷的侧妃。 殊不知,他没看到周御眼中可怕的阴鸷。 这夜,周小侯爷的府上,解除了和叶薰儿的婚约,多了个新来的通房丫鬟。 第1482章 她的人生,在走向光明 …… 夜深时分。 楚月踏出藏宝阁,前往宫台,与外祖父们同乘马车回府。 “我慕府,当真是越发好了。” 慕临风摇着扇子,兴高采烈地说。 “老血,莫主事在何处?”楚月则看向了恹恹地血护法。 血护法扫了眼自己熟视无睹的沐凤鸣,方才回答:“关在了月府的柴房,已经打晕了。” 楚月点点头:“找到那几名道者,还有准备控诉小姨的士兵,以及宋家三人暗中截下来,暂不押送去贱奴营。” “小楚月,你的意思是……?”慕临风目光一闪。 楚月勾了勾唇角,微扬起下颌,眸底寒光乍现,雷霆四起。 她淡淡地说:“从这些人的嘴里敲出话来,如果敲不出话,就敲断他们的骨头吧,他们应该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这两日,小姨先胜任王室的定山卫一职,大舅舅,你在最短时间内把永定夫人的紫晶和院子收回来,解决完这一切,就可以反过来告她瑛王妃一状了!” 楚月之所以拖到后面再状告,就是要让瑛王妃和永定夫人以为,楚月收了领主方舟这些好物,这件事就能一笔勾销! 而且,只有如此,她们才会把嘴里的肥肉给吐出来。 否则就算玉石俱焚,亦不会甘心掏出紫晶与领主方舟。 同时,还能让这两人掉以轻心。 楚月便能安心敲打莫主事这些人,让他们直接反水! 慕临风惊得下巴落地:“小楚月,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你比我这小舅舅要阴险多了。” 怀倾大师一个眼神,慕临风瞬间就噤若寒蝉,眼观鼻地坐着,倒是乖巧了不少。 “你要状告瑛王妃?” 慕惊云道:“小楚,王室一族,根深蒂固,就算证据确凿,也不能治她死罪,反而会与王室撕破脸。” “不能是死罪,也够她吃一壶了。” 楚月不疾不徐地说:“天府之王的王妃,不只有她一人,她弱下去,自然有人强起来。我们并非是要与王室撕破脸,而是与她瑛王妃撕破脸,她曾欺我慕府中人,此生不可能与她来往。别说是她瑛王妃了,就算是天府之王,这状,也得告!” “小楚说的对。” 老伯公点头:“今日若非我们走,凤儿只怕要被瑛王妃和宋家人逼入绝境,陷凤儿于不义之地。慕府为将仁慈,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慕府不害人,不惹人,但也不怕人!越是激流风暴,越要乘风破浪,如今慕府的局面是最坏的,同样也是最好的,未来能够如何,全看我们要怎样去把控,掌握!” “我好似,记起了一些东西。” 突然的声音,让楚月等人都戛然无声。 一双双眼睛,全都看向了说话之人。 慕倾凰挺直脊背坐在马车的软垫之上,轻拢了拢眉。 “凰儿,你记起什么了?” 怀倾大师枯老的手轻轻地颤动。 慕倾凰抬眸望着母亲,说:“我在慕府长大的记忆,在洗尘宴上,大概想起了一些,但是断断续续的,还不够连贯!应该是何荒言这些日子送来的丹药有作用。” “足够了,足够了。” 怀倾大师轻拥住慕倾凰,泪水夺眶而出:“已经足够了。” 慕倾凰怔了会儿,旋即才抬起手轻拥住母亲。 “娘,你有以前记忆的事情,切不可透露出去。” 楚月说道:“打碎的神魂不能复原,失去的记忆也将支离破碎,你破碎的记忆之中,还藏着谋害我们的人。” “我知道。” 慕倾凰微微笑道:“荒言在来北洲的路上了,有他的丹药,或许很快就能记起所有。” 楚月想到神玄学院的阁老徐荒言,便会想到他的瞳。 不过…… 他是在母亲成为镇北侯前就一路追随的老部下了。 知道母亲的苏醒和风采依旧,他也能松了一口气吧。 楚月勾着唇笑了笑。 至少现在看来,她的人生,在走向光明。 在此之前,她还以为,她只配在黑暗的泥泞之中匍匐而行呢! 而对于慕倾凰有了点记忆的事情,马车之中慕府上上下下的亲人,都是心花怒放的。 这是一个好的象征。 慕倾凰也会因此而完整,对这个家,才有真正的归属感! 马车,停在慕府门前。 楚月将亲人们送入房中,才和血护法去了月府柴房,审查莫主事。 “这里交给我,你回去休息吧。” 楚月取下腰间的碎骨小斧,笑眯眯地说完,便走向了被丢在角落的莫主事。 血护法看着楚月手中的斧头,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为莫主事默哀了会儿。 “留口气就行,到底是武神殿的主事,还是得给武祖交差的。” 血护法真怕这莫主事会见不到明日的朝阳,才不放心的提醒了一句。 楚月妖冶地挑起了眉梢,冷淡地扫了眼血护法:“抱枕知道护法的话有点儿多吗?” 血护法当即一个箭步掠出,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关上了门。 血护法独自在庭院,自言自语:“等我成了小姨父扬眉吐气,辈分压你们夫妇俩一大截,让你们俩日日给我请安送茶!” 他滋滋地做着美梦,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沐凤鸣所住的小阁楼,听见了两人的谈话声,立即竖起双耳听墙角。 沐凤鸣在院中修炼,闻人衍从院墙翻身而来,停在沐凤鸣的前方不远处,目光里藏着最深沉的痛,无奈又不舍地望着眼前的红发女子。 第1483章 天下之大,何处容身所 玄力伴随晚风呼啸而过,夜色幽幽深深,墨云轻遮了半帘月。 沐凤鸣将天地间的玄力尽收于体,缓慢地睁开了双眼,眸底倒映出男子的身影。 他身材颀长,洵洵儒雅,如上古世纪乱世之中走出的贵公子。 有着得天独厚的矜贵之气。 “滚出去,听得懂吗?”沐凤鸣道。 “凤儿,你真要如此赶我走?” 闻人衍说:“你该比任何人都懂我,我从无害你之心,母妃今日所为,我全然不知。” “你知与不知,很重要?” 沐凤鸣冷眼看他,对男子的情深似海嗤之以鼻:“你也别祸害紫疏芸了,直接把你母妃娶了,父子共侍一妻何乐而不为,何必再多此一举?” “噗嗤!” 墙外的笑声有点儿突兀。 血护法忙不迭地捂着嘴。 并非他的自制力不行,奈何沐凤鸣的嘴太毒,简直震惊他全家。 “给本将滚出来。”沐凤鸣一声怒喝,血护法翻墙而入,整理了下衣衫,抱着剑靠在墙壁。 他对着长指略微吹气,而后轻撩起了额头的碎发,自以为的英俊潇洒。 沐凤鸣的整张脸都黑了下去。 “我还以为你们之间是两情相悦,没想到是我误会了。” 闻人衍道:“凤儿,只要你一句话,我即刻休了紫疏芸。” 沐凤鸣百般失望地望着闻人衍,顿觉得可笑。 那年她危难之际,闻人衍的举手之劳,却救她于水火。 她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曾错把恩情当成男女之情,但才有苗头,就被闻人衍的母亲指着鼻子骂。 闻人衍事后找到她,万分歉意,说他不知。 每一次都是如此。 哪怕紫疏芸住进他的府中,成了他的妻子,他也是茫然不知。 “闻人衍,说到底,你曾也以为我是宋家之女,身份不如你安晋王高贵罢了。”沐凤鸣嗤笑。 “我没有。” “你没有?” 沐凤鸣起身,步步紧逼,语气锋芒毕露:“昔日我被九洲武者耻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去休了她?你既说心中有我,又何不当众休了她,因为你想等到我的点头再这么去做,如若不然,你就当什么事都没有。说到底,无非是权衡利弊罢了,还装什么情深,你也不必内疚,我从未喜欢过你,至于你的出现,与我在路边见到一条野狗并无区别。” “你从未喜欢过本王,你难道会喜欢这罪犯之子?”安晋王怒指血护法。 血护法的神色沉了下去,眼睛尽是阴冷。 恨意和愤然,犹如翻腾的血海。 他曾是武道名门望族的世家公子,奈何家道中落,最后被陷害与魔人、妖人勾结。 他的父母、弟弟、姐姐还有兄长那刚出世且在襁褓之中的孩子,都被乱刀砍死。 最后,一把火,烧光了所有的残肢断骸。 他在火中奄奄一息,万念俱灰。 是夜墨寒和白护法路过,才救下了他。 天下之大,本无他容身之地。 后来,王室和正义的武道们,找上圣域,说他罪犯之子,要不得好死。 夜墨寒剑指苍穹,一怒之下,力战敌军三军,并割舍圣域的两块资源地,才保下了他。 从此就有了夜帝尊一怒为“红颜”的传说,传到最后,已然是断袖之说。 也正因为如此,血护法这条命,只要夜帝尊和楚月需要,他会二话不说了结了自己。 罪犯之子啊…… 血护法眸底一片荒凉。 这日子,过得太好了。 好到他已经快忘记了这个称呼。 沐凤鸣看了眼血护法,抬步走了过去,一手抓住血护法后脑勺的发,扯得血护法脑壳子嗡嗡,迫使血护法低下头来。 第1484章 光 沐凤鸣蓦地堵住了血护法的唇。 血护法被震得娇躯一震,直接怔住了。 刹那间,心底内翻腾滔天的血海,渐渐褪了回去,归于了平静。 沐凤鸣离他很近,是从未有过的近。 她的身上,沾染了一些去清楼听曲儿时才有的胭脂俗粉味。 这些味道,原是血护法最厌恶的。 但不知怎的,在沐凤鸣的身上,淡淡的弥漫出来,充入他的鼻尖,竟格外的魂牵梦萦。 血护法想,定是小姨父的诱惑力太大,让他连卖掉清白都在所不惜了。 闻人衍在旁侧看着,四肢僵住,血液冰冷,心与灵魂在这一刻,好似失了归宿。 他从小在深宫长大,研习武道和帝王的权衡之术,他能步步为营算计人心走到这一天,但还是没算准自己对沐凤鸣的感情。 他也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唯独在沐凤鸣的这件事情,会彻底失控。 沐凤鸣松开了血护法,抬手擦了擦唇角,扭头看向了闻人衍:“良辰美景,春宵一刻,接下来我们还有事要做,安晋王也还有闲情雅致要继续看下去吗?” “春宵一刻值千金,二位,请便,小王就不叨扰二位的好时光了。” 夜色撩人,黑暗中看不真切闻人衍充血的眼。 他身躯如山般沉重,疲惫到了极点。 闻人衍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从沐凤鸣的身旁走过,离开了这座府邸。 他的心,就像是被刺得千疮百痍,疼得快要窒息,但他已经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小凤凤,良辰美景,我们要做什么?”血护法期待的眼冒星光。 沐凤鸣目光冰冷地扫视着他,往房中走去。 血护法屁颠屁颠跟上,决定大展男人雄风,不给自家殿下丢脸。 “砰!” 屋门迅速关上,差点儿夹住了血护法的鼻子。 血护法摸着鼻子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一枚弃子了,于是乎愤怒大喊:“沐凤鸣,你敢不敢再无耻点!!” …… …… 后半夜。 闻人衍在天光未亮前,回到了安晋王府。 他名义上的妻子,这会儿大概已经入睡了。 府上,一片安宁祥和。 闻人衍停在屋前,才想起,不论紫疏芸如何哀求,他都没来过一次她的屋子。 “嘎吱”一声,闻人衍推开门走了进来。 月色清辉透过窗棂洒落落在床榻上的女子。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有些病态,但微拢的眉宇透着一股倔强。 旁侧的灯盏之中,有被烧毁的鸳鸯帕子,还剩下半截在焦了的灰中。 看到这鸳鸯帕子,闻人衍没由来的怒。 男人大步流星走到窗前,掀开了床被。 “啊!” 紫疏芸惊呼出声,看见闻人衍蓦地怔住。 男人什么话都没说,手覆在她的衣裳。 紫疏芸疯狂地往后挪动,摇着头:“安晋王,你要做什么,请你冷静一点!”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我的宠幸吗?如今这贞洁牌子又是要立给谁看?”闻人衍冷笑。 “不——” 紫疏芸摔下床榻,朝外狂奔。 闻人衍身子掠至紫疏芸的面前,捂住紫疏芸的嘴:“你我是夫妻,不过是行夫妻之实,为何要冷静?” 他大掌一挥,衣料碎了满屋。 紫疏芸的眼里充满了惊恐,泪水溢出眼眶! 夜,深得吓人。 月色,渐浊。 …… 次日,闻人衍醒来之时,便躺在紫疏芸的床榻。 只是身旁没有紫疏芸的身影,只有满室的狼藉。 他在狼藉之中,看到了一封……和离书! 闻人衍猛地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若非亲眼所见,他不想相信,一直深爱着他不离不弃的妻子,会想与他和离。 昨夜,难道不是她所期盼的? 砰! 闻人衍一拳砸在墙壁,咬着牙,双目喷出了怒火凶光,不似素日的儒雅。 …… 与此同时,月府柴房。 楚月审完莫主事,满意地走了出来。 李蜉蝣在外等候已久:“今日不去军机处报到,得先去万象领域接受荣光加冕了。” 第1485章 丧 “万象领域?” 楚月拿着碎骨小斧站在柴房门外,抬头望了眼天穹的晨曦日辉,眸底深处滑过一抹凝色,低声问:“不是说晚几天吗?” “天帝之子在五大陆肆意妄为,很是叛逆。” 李蜉蝣道:“也就只有叶天帝能管住他了,你们若按照规定的时间去万象领域授勋荣光,只怕叶天帝不在万象领域了,故此,叶天帝更改了时间。看来外界武者纷传叶天帝很器重于你,是真的,他估计是想亲自为你加冕荣光,才将时间仓促改至今日。” 叶天帝啊…… 楚月的脑海之中出现了那道伟岸的声音。 她并不讨厌这个男人。 “公子邪最近做了什么?”楚月问道。 “他把青丘大陆的圣子,给杀了。” 李蜉蝣回:“我于今日早上才收到消息,那圣子并非好人,但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不分好坏,只分强弱,他到底是青丘大陆的圣子,而公子邪是叶天帝之子,青丘大陆对于此事,亿万武者都愤怒了,全都对叶天帝父子口诛笔伐,其中以青丘沈家为甚,都想要公子邪血债血偿额。” “青丘圣子?是那个喜爱喝豆蔻年华处子之血的男人?” 楚月隐隐有听说过这件事。 “是他。”李蜉蝣道:“叶天帝正是要回去处理这件事,所以不得不离开万象领域,叶天帝还亲自派人来北洲皇室,用无上法宝仙翼来接你们去万象领域了。” “你去通知一下小燕子他们,并且把冷师姐需要的丹药收拾好,我去与外祖父他们说一声。” 楚月说完,把碎骨小斧别在了腰间。 她回头看了眼虚掩着门的柴房,唇边勾起了冰冷的笑。 这一夜,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把人彘、绞刑等刑罚,连带着细节给莫主事讲了一夜罢了。 对付莫主事这样的人,要击溃他的心防! “把他还有另外几人带上。”楚月说道。 “好。”李蜉蝣点点头。 楚月抬步走上了长廊,打算去慕山河的房间。 房中,只余老伯公一人。 老伯公微皱起花白的眉,心绪惆怅地擦拭着尘封已久的刀,浑浊的老眼流露出了哀伤。 “以后,你会遇到新的主人,老朽已经不配拿起你了。” 老伯公低声叹道。 兵器与武者之间,需要羁绊,也需要特定的默契。 一把好刀,征战多年,那便是牵扯着灵魂和生死的战友。 唯有称手之刀,才能使出最精彩的刀法。 武道的时代,一花一树,一草一木,乃至于一刀一剑,都有自己的意识。 相伴多年,才能激发出意识和感情。 老伯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苦涩地笑了笑。 他封刀多年,好不容易盼来了阖家团圆,想握刀,但这身子和手,都不复从前了。 二房慕向天慕若亭一脉也好,又或者是韩家之流,都对他虎视眈眈,但也忌惮于他这一脉! 因为他慕山河,是慕府的根基。 如若被人知晓慕山河提不动刀了,那这些人都会群起而攻之,慕府会被他们给分食了去。 老伯公叹了一口气:“年纪大了,不得不服老,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他的整条右臂,都有中风的倾向。 平日里他努力不让子孙发现和担忧。 不仅如此,他大限将至,身子因多年征战和多年的思女忧愁,脏腑早就坏掉了。 这件事,只有长子慕惊云知道。 老伯公解下外袍,露出了里边薄如蝉翼般的银色内甲。 “这蝉翼护甲倒是好,否则让孩子们知道我撑不了多久,岂非扫兴?”老伯公低头淡淡地笑。 “嘎吱!” 屋门被推开。 老伯公怔住,扭头看去。 房外的阳光洒落进来,折射在老伯公的脸庞。 女孩黑衣如墨,红着双眼地看向了老人。 楚月这才发现,外祖父已满头白发,脸上尽是褶子,他的身子远不如平日里看起来的健朗。 “外公。” 楚月哽咽出声,迈着长腿往前,步步沉重地走向了外祖父:“适才所言,岂是真的?” “都是外公胡言乱语,岂能放在心上?”老伯公微笑着说。 楚月抬手取掉老人身上银色的蝉翼护甲,神农之力探其体内,目光骤然一个紧缩。 老伯公的肝、肺两脏,尽是乌黑的淤血,不仅如此,百骸之中还有几处溢血。 这是因为常年作战透支身体,以及伤心过度,郁郁寡欢。 老人以前特地穿上这护体的蝉翼甲,楚月才会就算有神农之力,也不知老伯公的真实情况。 她以为,外祖父只是封刀太久了,仅此而已。 原来外公时日无多了。 楚月一瞬之间,便满身的丧气。 她垂着头,眼里流露出了阴郁之色,不复昨日露台对峙的明媚。 天意弄人,大抵就是如此。 生老病死,是轮回,是循环,也是绝望。 楚月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手背,额头细长的青灰色筋脉微微暴起。 第1486章 我会成为慕府的脊梁 老人看着一瞬之间阴郁丧气的少女,心被揪着般的难受。 “小楚,你听外公说……” “外公。” 她耷拉着头,打断了老人的话。 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比夜色深,比古潭还要死寂的一双眸子。 她失落无望地说:“我是不是,不配得到世上的光明普照和美好?” 外祖父体内的淤血之状,一发不可收拾,最多半年的时间。 这还是最好的打算,外祖父甚至有可能,明日受了刺激,就一命呜呼了。 她甚至不敢去想,那会是怎样的光景。 她一路颠沛流离,漂泊两世,才走到了慕府。 她以为光明触手可及。 人人都道她叶三爷钢筋铁骨,天崩地裂面不改色。 但她心中清楚,她就是个实实在在不折不扣的无能懦夫。 她害怕啊。 害怕失去亲人,失去眼前的光和美好。 但世事轮回无常,岂是她这渺小的异世孤魂能够改变的? 她至今掌握的神农之力,在外祖父这样绝对的病症面前,压根就无法逆天改命。 楚月轻垂着睫翼,眼睛红得可怕,双肩以极小的幅度颤抖着。 老人看着她欲言又止。 “我们的小楚,值得世上的所有美好,小楚别怕,外公会去找到一切的光,都留给你。”老伯公伸出手,轻揉了揉女孩的头:“小楚啊,很抱歉,是外公不好,外公没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难过,外公还活着呢,而且不是不能治,听说魔域的生死魔丹,能够治百病,外公在魔域有熟人,外公不会死的,还要看小宝娶妻生子。” 他轻声安慰着年轻的女孩,眼底是碎裂的疼。 他辜负了子孙这么多年,余下的生命,怎么能弥补好小楚? 他弥补不了。 上天注定了他并不是个好父亲。 他只能说着没有边际的话,安慰着楚月。 有一缕希望,总比让楚月丧失斗志好。 在武道一途,武者是绝对不能有心结的,否则会走入魔道、妖道和邪道。 他不想看到风华正茂的女将军和慕府子孙,因为他的事情一蹶不振。 “真的吗?” 楚月扬起脸来,看向了老人。 泪水,在发红的眼眶之中,久久都不肯流下来。 “真的。” 老伯公轻拭去楚月眼尾的泪痕:“小楚,相信外公,外公是让他们闻风丧胆的老将军,你且看昨日鸾凤露台,他们岂敢在外公面前说一个不字,外公无所不能,答应了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外公会好好活着的。” “外公,不要骗我。” 楚月低声说。 老人抚了抚她的发:“不会的,小楚,此事暂时瞒着你外祖母和母亲他们,外面的动静很大,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楚月轻点螓首:“万象领域来人了,今日要过去授勋。” “这是好事,小楚,你快去准备准备,别在外公这里耽搁。”老人笑着说。 楚月望见老人的笑容,心如刀绞。 她能救许许多多的人,绝不会让外公离开她的。 绝不会! “去吧,别担心外公。” 老人微笑:“小楚,外公永远为你骄傲,慕府的先辈也会因你自豪。” 楚月双手拱起,朝着老人低头弯腰,以晚辈的身份行了礼,这才走了出去。 她用神农之力拂过双眼,使充血发红的眼眸恢复如初。 这个家,正关乎到生死存亡的时刻。 外面那些洪水猛兽,一旦知道外公的事情,会吃了她慕府。 慕府,需要一个顶梁柱。 一个,能撑起整个慕府的顶梁柱。 “外公——” 楚月低声自语,坚定地道:“我会成为慕府的脊梁。” 她左手抬起,掌心贴合在右侧胸膛,于无人的假山林庭院,朝着外公的方向,行了个军人礼。 她是慕府的后裔,自有军人的傲骨。 慕府的处境,由不得她花费更多的时间去伤心难过。 这条武道之路,她只能强,不能弱! 若是成王败寇,那她也只能是那个王! 她将抱着必胜和必死的信念与志气,走下去! 据说,五大陆,若集起神农九卷,即可活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 第1487章 原来圣兽大人也有人间烟火的忧愁 她曾对神农九卷不感兴趣。 但现在,这神农九卷,非她不可了! 楚月紧咬着唇,咽喉微痛,鼻腔酸涩,美眸之中的泪水被她用武道之力生生的逼了回去。 慕府子孙,流血不流泪! 楚月深吸一口气,垂下手,转身外行,将那些糟糕的悲意,埋藏在心底的最深处。 待楚月渐行渐远消失在假山林,屋侧的窗户才被枯老的手打开。 老人看着楚月离开的方向,掌心贴胸行军人礼,像是将慕府不灭的信仰之火代代传下去。 “外公怎么舍得离开人世,由那些妖魔鬼怪欺了你们?” 老人低声无奈地叹。 …… 慕府大院。 叶天帝派了十几名的侍者来。 这些侍卫,最低的武道段位都有武宗境地。 楚月来时,萧离、冷清霜等人都已等待许久。 领头侍卫抱拳低头:“这位就是叶将军了吧,在下是叶天帝派来迎接叶将军和诸位少年英雄的,因为万象领域路途遥远,不仅跋山涉水,还在九霄云外,若诸位自行前去,起码半个月都在路上,叶天帝念及诸位劳累辛苦,才特派出仙翼,送诸位抵达万象领域。” 身后的侍卫们,将仙翼发送出来。 仙翼—— 顾名思义,是由仙神佛留下的一缕仙气,提炼出的精纯之力。 再由这精纯之力,辅佐飞鸟一族的翎毛和兽骨,锻造出犹如光般灿烂的羽翼衣。 万象领域在九重云霄,若用普通飞鸟飞行而去,要走过山海,去最东边的地方,才能飞向九重云霄。 九重云霄四周还有猎猎风声,以及电闪雷鸣,甚至有飞鸟的尸体翱翔,可怕的火焰风暴。 就算是一域之主,想要通过这些,都是地狱般的困难模式,更何况楚月这些人。 但若有仙翼衣护体,则能安然无恙的穿梭风暴和杀风雷电,去往万象领域。 楚月从侍卫的手掌心,接过了一枚闪闪发光熠熠生辉的晶石。 她用晶石尖锐处,将指腹割破。 血入晶石内,便化作七彩之光,笼罩在楚月的身上。 脊背后侧,延伸出了一双巨大的七彩羽翼。 斑驳的光晕,看似有着碎裂的痕迹,但其实无比的强大,能抵御剑皇的剑气! “仙翼可穿梭云霄,找到空间捷径路线,因为诸位第一次操控仙翼,还不熟练,所以在下会带领诸位去万象领域!”侍卫再道。 楚月点点头,低头看了眼在鼓捣着仙翼衣的小宝。 明明都是大男孩子了,但在她眼里,好似永远都是个小奶娃。 但是此去了万象领域,就得说出小宝去悟道院的事了,也要为此而准备…… 母子相伴一年半载,却还是得迎来离别一刻。 楚月苦涩地笑了笑。 孩子大了,终究有自己的路要走。 这人世匆匆,活着九万年也好,终归还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娘亲,宝宝要牵着你。”小宝伸出了肉嘟嘟的小手。 楚月握住小孩的手,问:“怕不怕?” “有娘亲在,宝宝不怕。”小宝笑得天真灿烂,如一个烂漫无邪的孩子。 只有楚月清楚,这孩子吃了太多的苦,才会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懂事。 “诸位,乘风而行吧。” 楚月莞尔一笑,握住小宝的手,七彩之光的偌大羽翼,载着他们飞入了苍穹。 叶天帝侍卫和燕南姬等人,都已准备就绪,乘风而去。 元神之中的朱雀,却是惆怅了。 这样一来,它雀爷岂非失业了? 还要怎么赚鸡腿? 朱雀无精打采,一副下岗工人般的惆怅懊恼和沮丧。 原来圣兽大人也有人间烟火的忧愁。 北洲大大小小的武者们,都在仰头看向那一只只七彩光翼,乃是神圣的象征。 慕幽兰等人正齐聚一堂,见此,不屑地闷哼了声。 万象领域广袤的云霄之中,叶天帝俯瞰着烈焰风暴和电闪雷鸣,负手而立,另一条机械臂垂在身侧。 他神色如常,心有暗响:“小丫头,我们又要见面了。” 第1488章 不过是春秋冬来,日升月落 狂风如杀,猎猎作响。 九霄云上,恐怖如斯的风暴,烈火似可焚烧苍穹。 电光四闪,雷鸣大作,似要吞天沃日。 叶天帝站立在被称之为万象领域的空中云殿,眼神暗藏深意,遥望着远方。 须臾。 他伸出右手,掌心漩涡如星云急速旋转。 一方进阶版的千行神卷轴,便置于他的手中。 叶天帝将卷轴打开,正记录着北境城龙凤阵台楚月与落羽长老上官紫云对战的画面。 哪怕隔着千行神卷,他都能感到到少女刀中磅礴的杀气以及那腾腾地野心! 叶天帝笑了笑。 初次看到这孩子,还是在武祖那里下棋。 没想到他离开凌天一趟,再回来,就已是北洲千金,被万象领域荣光加持的少年英雄了。 “这一路走来,很难吧……” 叶天帝望着千行神卷之上女孩的身影轮廓,自言自语地低声说。 武道之路,从没有一帆风顺。 光鲜亮丽的背后,必有千锤百炼沉淀下的伤痛。 “天帝,公子邪来了。” 一名黑衣人干净利落翻身而来,单膝跪地。 叶天帝目光微凝,千行神卷合起,重回在那掌中央。 他将千行神卷妥善收好,垂眸望向了黑衣侍卫:“不是让他在天帝宫关禁闭了吗?你们怎么做的事?” “回禀天帝,无邪公子又伤害自己了,他割破手腕筋脉,以此来要挟,吾等不敢不开禁闭之门。”侍卫低声说。 叶天帝的眸色和心情,几乎在一刹之间给沉了下去。 他这个儿子,太过于阴郁。 从小到大就是如此。 连叶天帝都忘记了。 也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这孩子动辄伤害自己。 叶无邪八岁那年,他推开门走进去,年幼的孩子生得比祸水红颜还要妖孽,但那双眼睛阴沉的像是皮囊之下的心早已腐烂。 彼时,叶无邪把自己划得全身是伤,锋利的刀疤,刺目的鲜红,冲击着叶天帝的心神。 叶天帝听医师说,这是一种来自于精神的病,一种治不好的病。 “邪儿伤势如何了?”叶天帝问。 “已经止住血了。”侍卫回:“公子邪极其厌恶万象领域,这次来万象领域,兴许是有目的。” “万象领域的荣光加冕,是对英雄的尊重,是不可亵渎的神圣,他想破坏掉吧。” 叶天帝低声叹,轻摆手:“下去吧。” “是——” 黑衣侍卫抱拳,起身离去。 叶天帝回头看着寂静如斯的云中宫殿,沉默了许久,便取出灵蝶传信:密切注意邪儿动向,莫要伤及无辜。 他再次隔着烈火风暴和狂风电闪俯瞰了一眼茫茫大地,这才回到万象领域内部,着手准备少年英雄们的荣光之事。 时间如白驹过隙。 半日后,七彩之光,犹如一道道利剑,穿过了风暴汇聚地,好似于烈火之中涅槃重生般。 倏地,楚月一行人,停在了空中云殿。 楚月立在云殿边沿,狂风呼啸而过,九重云霄便在身侧,天穹的骄阳之光便在额间晕染,仿若是触手可及。 “叶将军,此处是空中云殿,亦是万象领域,凌天万象皆囊括于此,此乃凌天的脊梁骨,是武道的根基,亦是武道巅的守护神。” 侍卫颔首细心介绍:“万象领域,每隔十年,都要选出能够走上武道巅的人才。可以说,武者想要去武道巅,便必须要走万象领域。” 楚月仰头,看向了远方的天。 从万象领域和北洲、诸侯国等平地看天,是不一样的感觉。 平地之上,无非是春去秋来,日升月落。 时而一片艳阳天,时而又阴雨连绵。 或是清风十里,又或是大雪纷飞。 但立在这空中云殿的风中,目光所至的苍穹,却是截然不同。 天穹尽头,寒冰凝冻成了美丽的冰晶。 冰晶覆盖了一座巨大的武道石碑。 万象领域四周的风暴、烈火、电闪雷鸣、飞鸟尸体,都源自于武道巅。 萧离停在楚月身侧,一同看向了寒霜凝结的美丽冰晶。 霞光映照在冰晶,折射出了绚烂的光华。 像是通往神秘之地的甬道,又好似别出心裁的古墓。 冰晶武道碑的四处,盘膝悬空坐着成百上千的雕塑。 萧离说:“武道巅,是武者们最向往的,但武道巅的真实情况,好像并没有那么温暖。” 屠薇薇低声道:“九万年前,虚空一战,鬼皇用身躯成为封印,但虚空地界还是偷走了我们的光。” 从此,帝域大陆,失去了太阳和光,陷入了无期的黑暗时代。 人族不同于兽族,没有光亮,没有温暖,是抵御不住这漫漫人世的。 冷清霜捂着腹部的伤,眸底倒映出这片天:“鬼皇与剑帝,是超越世俗的感情,鬼皇但求一死,以雪灵丹封印住剑帝心脉,使剑帝沉睡三年之久,剑帝再次醒来便是无光的黑暗时期,他得知鬼皇一去不复回,万念俱灰,一夜白头,用自身的武道修为,用身躯和元神、灵魂、化作了光亮、照射于冰晶、使帝域再次有了光明,但帝域却永远地失去了鬼皇和剑帝。” 九万年前是残酷的时代,却也是浪漫的。 鬼皇剑帝,一刀一剑,驰骋于魑魅魍魉。 他们从不同的地方走来,却为了共同的夙愿,撕碎了自己的生命。 第1489章 武道的浪漫和美丽 闻言,楚月紧盯着武道碑上的光看。 原来如此…… 难怪在空中云殿看到的光景,与在平原大有不同。 她看了看冰晶,又垂眸望向了风暴之下的地面,心底里泛起了异样的情绪。 鬼皇。 剑帝。 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人。 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他们是高山流水遇知音,还是未曾相濡以沫的爱人。 楚月的眉间,染上了一抹哀伤。 鬼皇以身躯作城墙,封印了虚空诸鬼,在地下千丈心甘情愿的场面。 剑帝用灵魂化为光,驱散了帝域的黑暗,照亮了帝域整整九万年。 他们一个在天穹,一个在地狱,看似相隔万万里,但又好似羁绊紧紧相连。 侍卫说道:“是的,当年剑帝舍己为人,亦有弊端,他破坏了武道规律,使风暴迭起,这些风暴足以毁灭亿万生灵。” 那个时候,剑帝、鬼皇、百鬼之主、鸿蒙仙帝等等无数至高者的部下们,全都飞蛾扑火,用身躯阻挡了风暴。 冰晶四处的盘膝雕塑们,就是那些身先士卒死而后已的英雄。 他们将风暴危险留在武道巅,使人间依旧太平,让那些新生的孩子,并不知他们是没有太阳温暖的武者。 这,即是武道巅的意义。 成为强者的武者,不该以践踏弱者为荣,而是应该保护更多的弱者。 “五大陆就算分裂,还是会共同守护武道巅。”侍卫再道。 楚月环顾四周,确实,能够看到以最高处的武道巅为中心,东南西北的四个方向,都有着建筑不同的空中云巅。 万象领域要随时控制这些风暴,不让风暴祸害人间。 不仅如此,还要时刻注意武道巅的光华。 “武道巅……”楚月垂着眸,喃喃自语。 “通往武道巅,极其之难,就算一万个武者之中,也不会有一人走上武道巅。” 侍卫说:“武道巅内,拥有着帝域最高武道文明的真谛,里面有着武道武学,有着鬼皇、剑帝、仙帝已经仙神佛等等种族的总秘。那一座碑,碑内是武道空间,碑外写着九万年前多次战争之中牺牲的几十万英雄名字,逝世的英雄会照亮后辈们的武道之路。” 说到最后,侍卫走了几步,转过身来。 他与十几名同行的侍卫,一同抱拳低头,弯下了腰。 赫然朗声道: “吾等恭迎诸位英雄,来到武道巅下,万象领域!” 楚月默然不言,肃然抱拳回礼。 她的眼角余光,看向了武道巅。 原来,武道巅是成为光,找寻光的道路! 仙鹤飞掠九霄,盘旋于空,灵蝶四起,百灵鸟般的仙音传了出去。 侍卫看了眼,高兴地道:“诸位少年英雄,叶天帝和诸位天帝等候已久,还请前往涅槃宫!” “诸位辛苦了,劳烦带路。”楚月低声说。 “叶将军客气了。” 侍卫说罢,前面带路。 楚月等人走在后面。 这空中云殿,说是犹如宫殿,实际大小,却可以说是一座城池了。 来来往往,都有行色匆匆的武者。 楚月仔细观察过了,这些武者,实力最低都是圆满期的大武宗境地。 大武宗的实力,能在九州神脉翻云覆雨,在这万象领域却是随处可见。 楚月来此一趟,方才知晓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只有亲眼目睹了武道的浪漫和美丽,才会大受震撼。 楚月等人,离开了万象领域的边沿。 不多时,旁侧走出了一人。 第1490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走出的男子,目光紧盯着楚月的背影看。 他垂下的手,腕部有一道流血的伤口。 溢出的鲜血顺着袖袍往下流出,滴落在了万象领域象牙白的地面。 犹如绽放的血色之花儿。 他穿着猩红如火的长袍,黑发随意地往下披散,眼梢有一点泪痣,偏生只氤氲着阴郁之色。 叶无邪的眉眼之间,尽是阴郁的丧气。 他虽活在人间,却像是孤魂野鬼。 分明是人间贵公子,但喜欢以折磨自己为乐。 “叶——楚——月——” 他分外好听的声音,低声轻喃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他失落地垂下了头,另一只干净的手拿起了自己雕刻的精致的小木偶。 “你若出世,也有她那么大,是不是?” 叶无邪紧蹙着眉头,眼睛红得吓人:“可我甚至还没听见你说一声哥哥。” 自从母亲与妹妹一尸两命,成为了坛子里的骨灰,他便疯了。 因为在那之前,他郁闷的开着玩笑,说不要妹妹。 但老天听懂了他的话,把他的妹妹给收走了。 是他年少无知,却要用一生在偿还。 每当午夜梦回,他总能遇见妹妹赤着双足走向他,问他,为什么不要她,为什么不让她来到这人间。 不论怎么努力地去看,都看不清梦中人的容貌。 叶无邪把这一切,都怪罪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无法与自己释怀,直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刻。 叶无邪的手腕还在流淌着血。 血早就被医师止住,但挨不住他匕首的锋利。 叶无邪小心翼翼地把小木偶藏了起来,尽量不让自己的鲜血弄脏了它。 他原是想来破坏掉这次的荣光加持,但远远地看见了那个叫做叶楚月的女子,也看到了她眉间刹那便逝的哀伤。 不知为何,他打退堂鼓了。 并不想伤害到这个女子。 “无邪公子,你该是治疗了,再不止血,会有生命危险的。” 许多名黑衣人停在叶无邪的身旁,每张脸上都写上了严肃。 “给我滚。” 叶无邪狭长血红的眸,氤氲着可怕的肃杀之气和狠戾。 黑衣人们顿感头疼和难缠。 每每面对这位叶天帝的独子,他们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 涅槃宫。 楚月即将踏入。 叶天帝的武宗侍卫低头附耳:“叶将军,今日有一位麒麟天帝,曾扶持天府之王成为王室君王,其身边的左护法与瑛王妃的关系甚好。” “知道了,多谢。” 楚月点了点头。 侍卫旋即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走。 他这是给楚月提了个醒。 楚月回头看了眼一同被带来的莫主事等人,他们都披着斗篷,看不清本面面貌。 思及此,楚月笑了笑。 很快,就已进入涅槃宫的主殿。 主殿有百丈阶梯,阶梯之上,主位坐着气势磅礴的男子,是见过数次的叶天帝。 还有四位天帝,以叶天帝为中心朝两侧排开而坐。 他们身上散发的武道之气,犹如汪洋大海,深不可测。 此乃,天帝之威!! 楚月停在百丈阶梯之下的正中央,仰头看着五名天帝。 叶天帝道:“诸位东篱一战斗虚空,万象领域有所耳闻,倍受感动,诸位少年之躯,却做出惊天动地之事,令人惊讶。尤其是叶姑娘,虽从诸侯国走出,但打破世俗规律,做出那丰功伟绩!” 楚月昂首挺胸,背着巨大的护国神刀。 墨衣飞扬。 她紧盯着叶天帝看,眸子透着光和坚毅。 最后,抱拳,不卑不亢朗声道: “位卑不敢忘忧国!” 第1491章 涅槃宫,五天帝 ——位卑不敢忘忧国! 女孩她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纵然面对武道界至高无上的五大天地,她的眉眼之中未曾透露出一丝的胆怯之色。 唯有不羁和倔强! 话音才落,整个偌大的涅槃宫,神圣肃然,鸦雀无声。 那强而有力的一句话,胜过更多的千言万语。 “好一句位卑不敢忘忧国!” 右侧着潜渊黑龙袍的万古天帝,满目赞赏,稍稍点了点头,叹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芸芸苍生,人人皆可是英雄。面对强盗之流而不轻贱自己,低头望向弱者而不轻贱他人,此乃万象领域和武道巅所有武者共同追崇的真理和信仰,看来这一辈的年轻人,都是心中都信仰的好武者!” 楚月侧眸看向了万古天帝。 据她所知,她会被万象领域加持荣光,就是这位万古天帝提的名。 叶天帝亦道:“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确实是好武者。” 另一侧,麒麟天帝淡淡地说:“慕府子孙,风华如旧,兴许慕府要出一个了不得的好将军了。” 一个……吗…… 楚月眸光微凝,脑海之中骤然浮现了母亲、小姨以及舅舅们的身影。 旋即,便道:“为将者,心系百姓,以苍生为己任,以天下为重责,以足下大地为征途,国门为底线原则,就是好将军。” “倒是本帝年纪大了,脑子不如年轻人转的快。” 麒麟天帝笑道:“叶兄,你那未出世的孩子,若还活着,也有这孩子那么大了吧?” 叶天帝的眼底深处流动着哀伤。 见叶天帝不言,这位麒麟天帝又道:“好在还有无邪陪在你身侧,本帝听说无邪来了万象领域,稍后结束荣光加持,我可得见一见我这贤侄,还别说,数年未见,甚是想念。” “无邪一向独来独往,不必见了,今日的重中之重是荣光加持。” 叶天帝语气平稳:“天府之王是你一手栽培的,如今天府之王暂时卸任,麒麟天帝应该不会因此而心中不快吧?” 他担心麒麟天帝会在加持荣光之时给叶楚月那孩子穿小鞋,故此,打算先发制人,让麒麟天帝没有退路。 “叶兄可是低估我了,我堂堂天帝,何至于因此心中不快?他被卸任是他无能,天下之大,放眼都是有能者。” 麒麟天帝不咸不淡地说。 麒麟天帝的身后,正站着身穿一黑一白长袍的两名护法。 分别是他的左右护法,实力异常强大,难以测算。 其中站在左侧的护法,是名戴着面纱的女子,露出的双眼秋波潋滟,千娇百媚。 于风情之中,展露出无尽杀气! 左护法轻声道:“叶小孩,听闻你的刀法,颇有当年鬼皇之风范,不如让诸位天帝见识见识。” 楚月敛眸不言。 萧离等人皱了皱眉。 左护法此言,有侮辱之意。 他们是作为少年英雄,来接受荣光加持的。 毫无意义的舞刀,是低人一等的做法。 “难道是觉得,诸位天帝不配看你的刀法吗?”左护法又道。 麒麟天帝回看了眼,不动声色,也没有制止的意思。 楚月微抬起下颌,双眸直视左护法,眸底一片深寒之意。 “涅槃宫内,神圣严肃,不是尔等可以说话的地方。”叶天帝道。 “无伤大雅的事,叶兄何必往心里去?”麒麟天帝道。 万古道:“本帝不愿看舞刀,只想看少年们的意气风发,麒麟左护法若对舞刀有兴趣,可以为少年们助个兴,本帝也是不排斥的。” 左护法皱皱眉头。 “诸位天帝,此次前来万象领域,晚辈听闻过麒麟天帝的公正不阿,尤其的崇拜。” 楚月忽而出声。 麒麟天帝低头看向了楚月。 其余人都颇有疑惑。 楚月往前踏出一步,抱拳道:“晚辈有一事不解,希望麒麟天帝能为晚辈解惑。” 麒麟天帝见叶楚月懂事乖巧,便淡然问:“是何事?” 楚月招了招手,萧离、燕南姬、秦铁牛便押着几个斗篷人走到了前面。 “此乃何意?”麒麟天帝问。 叶天帝与万古天帝都仔细盯着这一幕看。 楚月再次抱拳:“麒麟天帝,这些人中,有武神殿大牢的武官主事,还有昨日被驱逐出神算族的道者,亦有退出帝军司的劣迹士兵。昨日北洲皇室,鸾凤露台,赤鹰君为晚辈接风洗尘,这几人却不分青红皂白的为慕笙说话,晚辈一夜未眠,昨夜特地审查过他们,方才知晓,他们是收了瑛王妃的好处,才想要为慕笙作证。麒麟天帝,晚辈孤苦伶仃之人,一切都拜心狠手辣的慕笙所赐,却不曾想,瑛王妃能做出此等之事,叫晚辈心如刀绞,久闻麒麟天帝公正之名,特前来恳求天帝主持公道!” 楚月情真意切,字字句句出自肺腑,叫闻者动容。 只是听到她的诉求,麒麟天帝和左护法的脸色都瞬间黑了下去。 她前些日子才在北境利用民声扳倒了天府之王不说,如今又来他的眼皮子底下控告瑛王妃? 叶天帝眼底含笑,倒映出女孩风华正茂的身影,蔓延出一丝纵容的宠溺。 这孩子,总能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万古天帝则憋笑憋到满脸通红,可惜涅槃宫大殿,他不得失了礼数。 于是乎,他坐得正正直直,偏生双肩因憋笑而抖动。 尤其是看到麒麟天帝吃了苍蝇般错愕的表情,他就想笑。 第1492章 荣光之路,远不止于此 “你适才所说,岂是真的?”麒麟天帝问。 “涅槃宫中,不敢有假,正因为瑛王妃身份之特殊,又恰逢来万象领域荣光加持,方才在这涅槃宫控诉。” 楚月沉声直言。 萧离一挥手,劲风掀起了这些人的斗篷。 “实属有趣。” 万古天帝道:“近来天下武者,对王室颇有怨言,如今又有瑛王妃这档子的事情,一定要严肃处理,才能让武者安心。” “按照鸿蒙律法,私自将犯人带出牢狱,或以诡诈之心,帮助罪犯,是要进万象牢的。” 叶天帝浅声说:“瑛王妃身为王室中人,知罪犯罪,应当罪加一等,贬为庶民,驱逐出王府,在万象牢静思己过两年。” “两位天帝,事情还没有定罪,何必着急?”麒麟天帝冷着脸。 “这不是怕旁人说你徇私枉法。”万古天帝道:“而且我与叶天帝也想为你排忧解难,不枉这兄弟一场。”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麒麟天帝只得挥手:“把他们带下去,彻查此事。” 左右两名护法连忙往前,带走了莫主事等人。 左护法与楚月擦肩而过之时,狠狠地望着楚月:“叶将军人中龙凤,不愧是天选之女,少年英雄。” “过奖了,阁下努力一点,也可以做到的。” 楚月淡淡的笑,说出的话却是气死人不偿命。 万古天帝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意,这会儿又憋笑到不行。 他这人唯一的缺点便是笑点低。 左护法脸皮抽抽,甩了甩手,带人走出涅槃宫。 叶天帝抬手,示意手下侍卫:“你们也前去,一同协助两位护法。” “叶兄是信不过本帝的人?”麒麟天帝道。 “麒麟天帝心中知道就好,何必当着诸位少年英雄的面说出来?”叶天帝冷淡地回。 麒麟天帝面不改色,目光自楚月的身上一扫而过。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左右护法与叶天帝的侍卫去而复返。 “如何?”麒麟天帝问。 右护法单膝跪地,拱手:“情况属实。” 麒麟天帝一低头,就对上了楚月最为真挚的眼神。 他掩去眼底冷意,道:“那便如叶,将瑛王妃贬为庶民,驱逐出王室,送去万象牢关押两年吧。” “晚辈谢过麒麟天帝!” 楚月再次抱拳,高声道:“麒麟天帝真乃大公无私,晚辈对麒麟天帝的崇拜犹如大江之水滔滔不绝。” 她越是夸赞,麒麟天帝的脸色就越发的差。 左右一个瑛王妃,麒麟天帝压根不放在眼里。 只不过因为是他的人,旁人都会给点儿薄面,这厮倒好,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来他面前控告。 “时辰已到,还是为诸位少年英雄们加持荣光吧。”万古天帝道。 叶天帝点了点头,深深地看着百丈阶梯之下的少女。 他很好奇,短短一年的时间,她就有如此成就。 日后她足下大道的尽头会通往何处呢,会去到怎样的高峰! 而所谓的荣光加持,便是天帝、武神级别的武者,用万象领域积攒的圣洁光华,洗涤武者凡体的世间污浊。 荣光入体,是无上的荣耀。 亦是一个身份象征。 只见五名天帝,全都起身。 他们各抬起了手,掌心氤氲着流光溢彩的圣洁光华。 五道光华,汇聚一体,分别落入了少年英雄们的眉心之中。 楚月站于圣光之中,元神内被激发出了元神之力。 乳白色的元神之力,在眉间形成了一道九珠圆盘。 珠是空珠。 五名天帝的圣光,填满了其中一道。 叶天帝道:“此乃荣光元盘,用来储存荣光的,聚满九道荣光者,可成为帝军司或者万象领域之主。万象荣光,只有对整个大陆做出贡献之人才有,并且要活下来,才能继续有机会得到荣光,诸位是最年轻的荣光英雄,但我相信,诸位的荣光之路,远不止于此。我很高兴能为诸位授勋荣光,也希望在往后,能看到诸位不负初衷,披星戴月,还走在这荣光之路!” 第1493章 崇拜如大江之水滔滔不绝 万象领域也好,帝军司也罢,都是以功勋论辈分。 只有功勋多的武者,才能委以重任。 而这一条规则,是鬼皇、剑帝以及鸿蒙仙帝等人一同颁布的。 光华渐渐散去。 荣光元盘归于众人的元神之中。 但彼此的眉间,留下了一道光痕。 此乃,荣光的象征! 随后,有侍卫们前来,将金光熠熠的勋章,分别递给了他们。 楚月低头望着玉石托盘中的勋章,不由想到北境的临渊山脉,外祖父就是佩戴了一身的勋章来迎她。 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勋章之中,好似也有两枚荣光勋章,那是慕府先辈们用生命换来的。 楚月眉眼温柔,正欲拿起勋章,佩戴在自己的肩前。 却见叶天帝从上跃下,从她手中拿过了勋章。 楚月微微抬头。 几名天帝也都侧目看来。 只见叶天帝亲手为她佩戴勋章,并说:“很好看,很适合你。” 楚月望着面前的叶天帝,抿着唇默然不语。 “我有个女儿,和你一般大,若她活着的话,或许也有你这般优秀。”叶天帝道。 “她也很幸福,会有叶天帝这般的父亲。”楚月低声说。 “不,我是她的厄运,是她倒霉,才摊上了我这样的父亲。” 叶天帝言罢,轻拍了拍楚月的肩膀:“武者之路,很艰辛,但我相信,武道巅上,始终会你的名字,到时,你我一同来守护这天下苍生,护这碑前的光华。” “晚辈定当竭尽全力。”楚月抱拳,言辞无比的认真。 叶天帝轻笑了笑,有些欣慰,心中无声地叹:小孩,你的父亲想来也是个荣幸的人。 他一刹之间,回到了百丈阶梯上。 麒麟天帝见荣光加持结束,便看了眼左护法:“去把无邪请出来吧。” “诸位事务繁忙,犬子就不叨扰诸位了。”叶天帝道。 “叶兄,我听说无邪生了一种病,会如野兽般发狂,还听说他酷爱伤害自己,应该不是真的吧?” 麒麟天帝问:“我们也是担心无邪,让他出来看看,若是有病,诸位天帝都在此,万象领域有的办法是治病,他若无事,我们也都能安心了。” 麒麟天帝话中有话。 他什么都比不过叶天帝,一向如此。 但他的儿子特别优秀,武道实力极其的强悍。 在这一点上,他极为自豪。 叶天帝的目光染上了阴沉。 孩子,是他的底线和原则。 不论无邪是个怎样的孩子,都是因为他这个没用的父亲。 但叶无邪特地来到万象领域,除了破坏荣光加持,也有点儿自暴自弃。 他身为父亲,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堕落? 现如今,他若不把无邪喊出来,便是证实了麒麟天帝的话。 只是叶无邪早就不听他的话了。 不—— 是任何人的话都不听。 叶无邪是草原之上最凶猛的狮子,世上无人能够驯服。 就在叶天帝默然之际,女孩空灵清冽的声音,陡然响起:“晚辈极其崇拜叶天帝,崇拜之情,犹如大江之水滔滔不绝,对公子邪也有所耳闻,心生钦慕,叶天帝若不嫌晚辈冒犯的话,晚辈想去请公子邪。” 叶天帝蓦地看向了百丈阶梯之下的女孩。 麒麟天帝却嘴角猛抽。 这鬼小孩,怎么见谁都崇拜钦佩如大江之水滔滔不绝? 大江之水如此的不值钱?? 第1494章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麒麟天帝故作镇定,淡漠地说:“叶小友,无邪独来独往,我行我素,其性情之孤僻,非常人难想,纵然叶兄,或许都请不出来他,你,可以吗?本帝亦是担心叶小友的安危,叶小友如今虽说是少年英雄,荣光加持,但这武者段位,至今还是武玄之境,在诸侯国已是强者,在神脉九洲亦可有立锥之地,但在无邪面前,你可能会如青丘圣子那般,无法活着走出来。” “麒麟天帝可曾听闻一句话?”楚月坦然问道。 “哦?说来听听。”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楚月浅声说:“世人道公子邪性情孤僻,但晚辈认为他实乃真性情,真正的丛林之王,在没有遇到真正的战友前,都是独行的。” 言罢,面朝叶天帝,再抱拳:“请叶天帝准许晚辈前去。” 叶天帝负手而立,垂眸看着那脊背挺直如劲松般的少女。 如若楚月能把无邪带来,当然是好,能让无邪暂时不用面对那些流言蜚语。 可他身为父亲,清楚叶无邪的阴郁。 叶无邪不愿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强迫。 即便是他这个父亲,也只能吃闭门羹。 但若是旁人,说不定会有性命危险。 叶无邪的骨子里,是痛恨天下苍生的暴戾。 有时,叶天帝甚至会想,如果可以的话,叶无邪会毫不犹豫摧毁这人世。 哪怕亿万无辜的生灵,全都化作坟场,血流成河,他的眉眼依旧是无情冷血。 叶天帝为了楚月着想,正想拒绝这个请求。 却在与女孩对视之际,心口微微颤动,鬼使神差般的答应了:“你去吧——” 楚月低头颔首行礼,旋即便有叶天帝的侍卫前方带路。 此次,只有楚月一人前去。 转身的瞬间,萧离纤细的长指,轻拽住了楚月的衣角,眸子里写满了担忧。 冷清霜、屠薇薇等人的一双双眼睛之中,都是对她的不放心。 自己人都知道,她是想为叶天帝排忧解难。 但叶无邪的阴郁,早便闻名四海。 那不是一个好打交道的人。 楚月宠溺地拍了拍萧离的手背,便懒懒散散,漫不经心的跟着侍卫走了出去。 她从两位天帝的对话之中,能够知道,叶无邪有自残的倾向,这会儿极有可能受了伤,并且在躁郁的状态。 恰好她的神农之力,能安抚暴躁的情绪,或许对叶无邪有用。 走出涅槃宫,东五百步,桃花林中现出一座华丽的阁楼。 晶石为砌,琥珀点缀。 灼灼桃花林,落英缤纷,与阁楼相得益彰。 楚月的软靴才踏入林中,就隐约嗅到了一丝鲜血的味道。 “嘭!” 瓷器摔碎在地。 “给我滚,都给我滚!滚出去!” 男子嘶哑的声音,响彻在阁楼深处。 只见十几名侍卫和老医师们都慌慌张张的逃出来,身后是被砸碎了一地的物品。 楼外还有一名身穿黛蓝长衫的女子,眉间一点血红朱砂,手中拿着帕子,紧紧的蹙着罥烟眉。 侍女为她打着油纸伞,另一只手提着放满了丹药的药箱。 长衫女子的手中,则提着香味四溢的食盒。 只是混了阁内的血腥味,让人没有食欲。 楚月身旁的侍卫看了眼长衫女子,便低头窃窃私语:“叶将军,这是麒麟天帝的小千金,时常找我们公子。” 楚月点点头。 懂了。 麒麟天帝会得知叶无邪的状况,只怕是从这位千金口中套出来的话。 “嘭!” 又一个酒壶砸了出来,砸在十几名侍卫们和老医师的面前。 这可把老医师吓得够呛。 老医师愁容满面:“邪公子,你听老朽一句劝,再失血下去,是留下毕生病根的。” “咻!!” 屋内之人毫不听劝。 一个芍药花瓶,就这么直愣愣地砸了出来。 老医师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轰! 疾风骤过。 墨色身影利落地从后而来。 一只白净的小手,稳稳当当地抓住了花瓶。 老医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忽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略微怔了怔。 楚月把玩着花瓶,放在手中掂了掂:“好东西,能值几个钱,公子若是不要,那我便不客气的收下了。” 阁楼内一片沉默,回应她的只余阵阵风声。 十几名看守阁楼的侍卫全都拔出兵器,警戒地望向他。 直到后方与楚月同行的侍卫走来解释:“这是做什么,还不速速把兵器放下,这位小姐是叶天帝请来的。” 侍卫们面面相觑,随即放下兵器,执剑抱拳道:“我等情急之下,关心则乱,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无妨。” 楚月不动声色地把花瓶收到了神农空间,正要抬步走向阁楼,一只裹着黛蓝袖衫和紫色丝绸犹如柔荑般的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第1495章 叶帝家事 楚月不着痕迹地轻瞥了眼这肌肤冷白的手,再缓缓抬起眼帘,看向了面前的女子。 此女,正是麒麟天帝的千金。 只一个照面,楚月便能感受到对方的实力强悍。 天帝之女,自小接触的武道资源何其丰富。 纵是普通人中的庸才,有这样的家世,也能成为千年一遇的天才。 若生来资质聪颖,就更能成为一代人杰。 麒麟之女。 很强! 这是楚月所察觉到的。 “公子邪他不愿见任何人,姑娘会叨扰到他的。”步海柔如是说道。 “海柔小姐,这是叶天帝准许来见邪公子的。”侍卫皱眉提醒。 “我知道。” 步海柔温声说:“我与无邪自幼相识,比任何人都了解他,这个时候,他需要安静,若姑娘你刺激到了他,后果不堪设想,你承担不起。” “若耽误了治疗,使公子邪失血过多留下毕生病根,你能承担起?”楚月嗤笑。 “我能承担,我会与无邪共进退,我有义务和责任守护他。”步海柔坚定地说。 说话间,又一个酒壶砸了出来。 楚月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此乃紫玉酒壶,壶把手还镶嵌着两排罕见的古西域明珠。 是个值钱的好东西。 楚月脸不红心不跳的丢回了神农空间,却把旁边的老医师看得呆了。 还能有这操作? 他以前怎么没想到? 不然怕是早就发家致富了吧。 步海柔见此,眼底却蔓延出了鄙夷之色。 她微抬下颌,眉梢尽染了冬霜寒梅般的傲气。 贪财之流,她最是不屑一顾。 她生来便是金字塔的顶端,可以俯瞰大陆的亿万武者,拥有数不尽的财富! “让开。”楚月背着护国神刀,淡淡地道。 “我说了,我不会让你进去的,你也不可能进去。”步海柔执着地道。 打着油纸伞的侍女语气跋扈,不可一世:“你这人听不懂人话吗,我们小姐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你只怕是哪里来的野路子,想要勾搭无邪公子吧,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钟侍卫,亵渎荣光佩戴者,该当何罪?”楚月问道。 侍女怔住。 眼前之人,竟是今日授勋荣光的少年英雄! “罚百万灵石,关禁闭室三个月。”侍卫回。 “嗯,可以押下了,稍后一同去涅槃宫。”楚月招招手。 钟侍卫迈步向前,其他几名侍卫也都把侍女给桎梏住。 “你可知道我是谁,我家小姐是谁,我们是麒麟天帝的人,你岂敢。”侍女口无遮拦。 楚月皱眉,丝毫不信,一副嫉恶如仇为麒麟天帝讨公道的模样:“乱攀亲戚,罪加一等,我向来崇拜麒麟天帝,绝不允许你侮辱天帝之名,来人,还不堵上她的嘴。” 钟侍卫见此,憋着笑意堵住了侍女的嘴,暗叹这姑娘有够阴险狡诈的。 步海柔神色微愠,周身的武道气力隐隐而出,一层雷电之光浮于表面。 她是被武道资源打造出的奔雷体,其玄力的精纯度和劲力,足以摧山断岳! 楚月面对即将出手的步海柔,不动声色,眸底波澜不兴,只挑起一侧的眉梢,不急不缓地说:“叶天帝的家事,试问这位小姐,是站在什么立场阻拦我的?你是无邪公子的谁?是他的夫人吗?但据说无邪公子至今独自一人,尚未婚嫁,也无订婚之事,你又或者是她的妹妹,但叶天帝膝下只有一子。你若再阻拦下去,我可以认定你是心怀鬼胎,故意而为之,对无邪公子居心叵测。” “叶帝家事,还请小姐莫要干扰。”钟侍卫道。 步海柔眼中泛起了一抹猩红。 楚月的话一针见血,字字珠玑。 她压根回答不上来。 顿时,便蔫了般,周身气力全都收回。 只恨恨地施压了一句:“无邪若有半分损伤,我唯你是问,你是少年英雄也好,无名小卒也罢,我便叫你血染涅槃宫,有来无回。” 楚月望向步海柔的眼睛,淡淡道:“想要我有来无回的人那可多了去了,能从人间排到地府,阁下若有这个打算,还请后面排队等候。” 楚月眸底乍现出戏谑之色,慢条斯理地说完,迈开修长的双腿步入阁楼之中。 步海柔回头看去,眉头紧蹙。 她不喜欢这个女人。 甚至到了打心底里的厌恶。 又或者说,她憎恨厌恶一切走向叶无邪的女人。 第1496章 商业帝国的启动资金 步海柔微抿着双唇,凤眸流动着华光。 她只希望,眼前此女能和其他人一样,被叶无邪暴躁的赶出来,狼狈地滚出阁楼。 但让她失望和疑惑的是,久久过去,还不见里边的动静。 老医师则叹道:“里头那位姑娘还是太年轻了,不知无邪公子的脾性。” 十来名侍卫都同情地看向了阁楼深处。 虽说好一阵没动静,但深知叶无邪性格的他们,已经猜到了楚月的下场。 毫无疑问。 她会很惨。 闻言,步海柔心中方才舒坦了些,开始期待适才嚣张的女子,落魄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仰视她! …… 阁楼内侧,并非是叶无邪对楚月特殊相待。 只是他每砸一个物件,楚月都会迅速接住,并且塞进了神农空间。 万象领域可谓是寸土寸金,看上去不起眼的物件可能是价值连城。 楚月若拿去北洲卖,说不定可以成为她开始商业帝国的启动资金,正愁差点儿钱财,如今也算误打误撞,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是叶无邪砸了十几次后,眼神阴郁地看向了她,腾腾的杀气,犹如被封印多年的魔。 楚月正接住一个茶杯,望向了坐在了铺盖满华贵毯子的大理石地上的男子。 男子剑眉凌厉,却毫无浩然正气,反而透着邪佞。 虽脸庞俊美,却沾染到了几道血迹,似病态般的妖。 他地上的蓝色毯子,已经被鲜血渲染浸透一大半,手中的伤口触目惊心。 男子就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痛般,依旧麻木冷漠。 此人给楚月的感觉,就像是足踩刀尖步步泣血走到悬崖边任晚风吹的囚徒,随时会跳下悬崖深渊万劫不复,也曾期待对岸有骄阳冉冉升起,想一睹美丽的日出。 “滚——” 叶无邪低吼出声,如野兽般。 外头的步海柔,终于松了口气。 钟侍卫等人,俱为楚月捏了把汗。 可想而知,楚月即将迎来的境况,会是多么的惨不忍睹。 楚月偏偏不后退,还往前走,停在了叶无邪的面前,蹲下了身子。 “再不滚,我会杀了你的。”叶无邪沙哑低吼,眼睛已然充血。 楚月抓住他受伤的手,皱了皱眉。 这人的手,和她一样的,像冰块。 只是她有抱枕的真力焐热,还有母亲的暖手炉。 叶无邪他虽是众人欣羡的天帝之子,却没个暖手的人。 男子见她不识好歹,骤然拔出了染血的匕首,发狠地刺向了楚月的眼睛。 这一匕首刺下,足以贯穿楚月整个颅腔。 匕首撕裂长空,带起肃杀的风,吹拂至楚月面颊。 楚月像是没有感知,连最为正常的眨眼都没有,只从神农空间拿过药粉,洒在叶无邪的伤口。 匕首的尖处,恰好碰到她浓密的睫翼,再往前一寸,这眼睛就会废了。 她始终没有眨一下眼睛,皱一下眉头。 叶无邪保持着拿匕首的姿势,及时停住,没有再往前,只盯着眼前的女子看。 他哑声问:“为什么不躲?” 楚月缓缓地抬眸,睫翼擦过锋利的匕首。 她淡淡一笑,说:“你不会杀我,我为何要躲?” 第1497章 不该忘了来时的路 叶无邪坐在被鲜血染红的绒毯,微微怔住,紧盯着近在咫尺的少女看。 他想要拿着匕首往前,但手好似不听使唤,僵在原处。 良久,方低声问:“为何?” “一个对尘世失望至极,却还要惩恶扬善的人,一个戾气万分却只会伤害自己的人,他为何会伤害我?” 楚月低头垂眸,却是自信十足地道。 叶无邪紧抿着削薄的唇,最终视线下移,看着楚月为他清理伤口,止血,缠绕上了雪白的软布。 心中,隐隐有些触动。 他慢慢地收回了手。 连带着那把杀人的匕首。 楚月把瓶瓶罐罐的药拿出来,放在了旁边的檀柜之上,并说:“每日都要按时服用丹药,并且要定时换药,知道吗?” “哦。” 叶无邪往后靠,眉梢蔓延出几丝不经意的邪气,百无聊赖地回。 突地,他眉头紧皱,眼中有微光乍现! 只见放下了药物的楚月,将旁边还没有被摔掉的好物件,全都一个不落的丢到了神农空间。 “北洲慕府的千金,已经穷酸到沦落至此了吗?”叶无邪哑声说。 他不解,一个全大陆口中的少年英雄,一个被慕府长辈放在心尖尖上的明珠,何至于斯? 楚月对此,不卑不亢,回过头毫不胆怯地看向了他,眸若点漆,碧透清澈。 “公子邪,你是天帝之子,生来养尊处优,不必为五斗米折腰,但你或许不知,你丢掉的每一样东西,兴许都是你口中穷酸之人,一年,十年,乃至于是一生的花费。” 楚月笑了笑,缓声说:“我并非是在道德绑架你,只是我生来便在深渊,为了混口饭吃,或许要付出性命。” 就如同那夜乱巷,就是因为她乞讨捡来的食物被人抢夺,因而不甘,导致矛盾冲突,姐姐为此牺牲。 “但你已经,已是金枝玉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叶无邪说。 “人若终究要抵达荣华富贵,也不该忘了来时的路。” 楚月道:“我曾与公子一样,极端之下,恨不得撕碎自己的身躯和灵魂,痛苦悲惨崩溃时,也想敲碎自己的天灵盖。但既然来了这人世,就该好好的走,或许结局会有所不同。” 倏地! 狂风四起。 满屋的劲风金光闪动。 千万道金色利刃在风暴之中穿梭而出,直指楚月。 染血的红衣公子,从风暴走出。 他沾满鲜血的手,紧扣住楚月的脖颈。 “你在,教我做事?”叶无邪狠戾不已。 阁楼外头的步海柔察觉到风暴,眼底溢出了笑。 楚月的脖颈被死死地攥住,鼻腔已然无法呼吸。 她感受到了自己和天帝之子、天帝之女的区别,更何况是天帝与武神。 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弱者是没有任何反抗机会的。 她目光不变,平静似海,淡漠地望着叶无邪。 哪怕窒息感使她的武体无法承受,她的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脸色越发的难看。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叶无邪眸色发狠,周身都是肃杀之气。 许是用力过度,被软布包扎好的伤口,又流出了更多的血。 雪白的软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被血液浸透。 他杀心已起,绝不会收手。 楚月依旧温和冷静地看着他,眉间尽是不羁和倔强。 她始终坚信,眼前的这个人,不会杀了她。 在她意识即将模糊之际,叶无邪松开了手。 “你说我不珍惜命,你又何尝珍惜?” 叶无邪冷笑出声,回头坐在那角落里,将空间宝物中的烈酒取出,嘲讽地笑。 楚月脖颈一片深红。 叶无邪刚要仰头饮酒,酒壶却被女孩拿了去。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叶无邪如暴怒的狮子,低吼。 楚月拆掉叶无邪手腕的软布,重新上药换布。 并说:“麒麟天帝得知了你自残之事,在涅槃宫特地要求你去,叶天帝左右为难,我曾受叶天帝恩惠,又不满意麒麟天帝的作为,自认为有几分医术,便斗胆来请你出楼,希望你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涅槃宫。叶无邪,亲者痛,仇者快,你该知道。” 第1498章 不负武道不负天 “那又如何?”叶无邪反问。 楚月抬眸:“我嫉妒你。” 叶无邪眉头紧紧地蹙着,再看向自己重新被包扎好的伤口之时,戾气减少了些许。 “天帝之子的身份?还是家财万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用为了混口饭吃险些付出生命?”叶无邪早便看透。 “我嫉妒你有个疼爱你的父亲。” 楚月想到两世为人,前世的酒鬼赌鬼要拿她抵债的父亲也罢,亦或者是今生的叶海鹏。 纵然叶海鹏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但这具身躯存留的记忆和绝望永远不会消散。 “我的父亲,为了抵债想把我送给赌场,我遭人陷害未婚先孕身败名裂,他认为我是没有利用价值的废物和耻辱,想杀了我,过去五年,他对我不闻不问,任我自生自灭。” 楚月微微一笑:“叶他不是个好父亲,但我认为,他很好,他愿意永远地维护你,保护你,就已足矣。或许对于你来说,不算什么,但可能是我的毕生所求,其实说是毕生所求,或许早已无欲无求,因为不可能了,我只能如此,但我始终庆幸今日所拥有的,还是想说一句,上天还是恩赐于我,我当不负于天” 她抬起手,用神农之力驱散了绒毯、叶无邪袖衫之上全部的血迹。 沉吟了会儿。 楚月站起身来:“你我非亲非故,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我不愿道德绑架你,与你说的话,你便当做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底层故事,又或者是一个苦苦挣扎之人的心声。你愿不愿意去涅槃宫,是你自己所决定的,但我还是希望,这已经包扎好了的伤口,不要再次撕裂,应该等它痊愈。” 楚月拱了拱手,转过身子。 用神农之力抚掉了脖颈的深红,毫不犹豫地朝外走去。 叶无邪眸光深邃幽然,紧盯着楚月渐行渐远的背影看。 脑海内,不断回响着少女方才的一字一句。 好似安抚了他暴躁的心,又好似在平静的心底,激起了惊涛骇浪。 久久,不能平静。 …… 阁楼外侧。 自从金色风暴呼啸出现,步海柔、钟侍卫以及老医师这些人,全都认定楚月会死在叶无邪的手中。 叶无邪的残暴,是出了名的。 他是个暴戾而冷血的残酷之人。 正因如此,拥有独子的叶天帝,在许多人眼中,与断子绝孙无异。 因为叶天帝的天帝手札和武道奥秘,无法传承下去。 叶无邪? 不! 他只会是个不顾苍生视生命为草芥的暴君! 步海柔看了眼阁楼内侧,又看了看焦灼的钟侍卫,道:“该回涅槃宫复命了吧,就因为你们的熟视无睹,任由她胡乱做事,才会使少年英雄死在天帝之子的手中,我看你们要怎么回涅槃宫复命?” 钟侍卫额头冷汗潸潸。 楼内清亮的声音,却叫他惊喜不已。 “复命什么?看来这位小姐,巴不得出点儿什么不好的事情。” 楚月笑意盈盈地走出来,眉眼之间明媚生辉,一颦一笑都是绝代的风华。 她戏谑地望着步海柔,径直走出了楼阁。 “你竟然活着?”步海柔蹙眉。 “难道我该死去?原来在你的心中,公子邪是这般凶残无道的人,你说你们自幼相识,看来也不过如此。” 楚月招了招手,冷眼看着被侍卫架住的婢女:“跟我一同去涅槃宫复命,把这人带上。” 婢女被堵住嘴,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她充满求救的目光,含着泪水看着步海柔。 步海柔周身爆发出了源源不断的武道之力。 钟侍卫见此,站在了楚月的面前:“叶将军是少年英雄,容不得亵渎。” “滚吧,你们就算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对手。” 步海柔道:“我现在严重怀疑,这人伤害了无邪,我有权留下她,调查她。” 楚月望着浮在步海柔身体四周的武道之力和暗闪的雷电光,思忖着自己若与此人对上,有几分胜算。 步海柔虽没有叶无邪的实力强大,但一个步海柔,是这十几个侍卫都抵挡不住的。 万象领域之中,没有弱者。 而她要追崇的大陆武道至高,是没有尽头的。 楚月沉了沉眸,盘算着自己的杀手锏和应对之法。 步海柔凌空挥手,武道玄力劲力十足,暗藏雷电光芒,如猛虎下山般奔向了她。 这雷电之光,才往前一半,就被格内涌出的风暴给碾碎。 刺目的金光和利刃,犀利锋锐,比夜明珠还要璀璨。 步海柔心中一惊,旋即想到了什么,欣喜欢愉地看向了阁楼! 第1499章 公子邪,良善之辈 楚月与钟侍卫等人,俱都循声望去。 却见满地狼藉的阁楼堂中,男子红袍着身,桀骜不羁地走了出来。 眉间始终阴郁和暴戾,但又好似初见之际有一点儿不同。 叶无邪垂下的手,偌大的袖袍遮挡住了伤口。 被神农之力洗涤掉脏污血迹的他,乍眼看去,倒也像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只是不知该如何生活罢了。 楚月唇角勾起了笑。 看来。 这位天帝之子,听进去了她的话。 “无邪!” 步海柔心花怒放,如少女般娇俏青涩,好看的眸秋波婉转,充斥着如瀑的爱意。 “我给你拿了药,还有食物,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如何了。” 步海柔忧心忡忡地就要去看叶无邪的手。 金色的风暴席卷而来,利刃隔开了她与叶无邪。 “无邪?你怎么了?”步海柔问。 叶无邪懒倦垂眸,反问:“你与麒麟的我受了伤?并且是因为自己?” “父亲他是关心你,你是他的侄儿,他也想……” 在步海柔的眼中,麒麟天帝或许把叶无邪当成未来的女婿来关怀了。 毕竟她对叶无邪的心思,早已家喻户晓,更瞒不过父亲。 叶无邪嗤笑了声,不再理会着急辩解的步海柔,而是信步往前走去,眸底倒映出了一个人。 步海柔蓦地回头看去—— 但见叶无邪停在楚月的面前,说:“带我走吧。” “那可得快些走,诸位天帝只怕等候已久。” 楚月笑着按原路返回。 “慢了又如何?让他们等又如何?”叶无邪刻意放慢了步子。 楚月眉峰没由来的一挑,顿时有些无语和头疼。 这堂堂天帝之子,尊贵如斯,何至于如幼稚的小孩吧。 传言还说此人会成为万年不遇的大魔头和暴君,分明骨子里是个心软的人,只是不知如何表达。 “桃花灼灼,慢些欣赏也好。”楚月淡淡说。 叶无邪微抬下颌,见楚月也放慢了步伐,嘴角轻扬。 许是发现自己在笑,叶无邪又很快的恢复如初,唇角顿时垮了下去。 步海柔被遗留在原地,阁楼深深只余下她一人。 捕捉到了叶无邪刹那间的笑意,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 她从小就认识叶无邪。 从记事起,便每日追在叶无邪的身后。 她从未见叶无邪笑,经常看到叶无邪格格不入的在偏僻处,雕刻着两个小玩偶。 步海柔一直不懂,直到后来啊,她才知晓,那是叶无邪一尸两命的母亲和妹妹。 他不愿往前走,始终停在母亲出世的那一年,不肯走出来,不肯要阳光普照。 但今日的叶无邪,隐隐有所不同了。 她能感觉得到,并且为此惶恐。 叶无邪,好像要离她越来越远。 就像缥缈的云烟,她穷其一生,都很难抓住。 步海柔垂下了手,给叶无邪准备的药物洒了一地。 目光似欲破碎,蔓出几许悲意。 …… 涅槃宫。 叶天帝坐在宝座,目光始终盯着宫殿入口。 萧离、冷清霜这些人着急得很,为楚月感到担忧。 麒麟天帝看了眼叶天帝,随即故作担心地说:“叶兄,看来就算是少年英雄,也请不动无邪那孩子,不如算了吧,若是少年英雄因此而出事,万象领域可是会被人间武者给质疑的。” 只要叶无邪此次不出现,就能肆无忌惮的谣传,让人们厌恶叶无邪。 然而,他的话音才落下,就见脚步声响起。 “公子邪是良善仁慈之人,如叶天帝一般,我怎会因此而出事呢?” 少女墨衣黑瞳走出,笑靥如花,身旁跟着妖邪阴郁的红袍男儿。 第1500章 蠢 良善仁慈……? 涅槃宫内的诸位,都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叶无邪。 他们实在是难以将叶无邪与良善联系到一起。 分明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纵然是其亲父叶天帝,亦有一丝的愕然。 不仅愕然于楚月的用词,更惊讶的是,这丫头真能把无邪请出来。 他很了解自己的儿子。 叶无邪所杀之人,皆是十恶不赦之徒。 从未诛杀过英雄。 故而,叶天帝点头答应了由楚月前去阁楼的要求,是他知道叶无邪不会伤害楚月。 但他也没想到,楚月真能把自己那如猛狮般的孩子给带来涅槃宫。 麒麟天帝亦是蹙了蹙眉,如意算盘没有打着,便关切地问:“无邪,你的伤可有好些?日后切莫做些伤害自己的事。” “伤害自己?敢问我何时伤害自己了?” 叶无邪的声线不着温情,抬起了手,露出被楚月包扎好的地方:“麒麟天帝莫不成是说这个?这个不过是在宰了青丘圣子那小畜生的时候留下的伤,问题不大。” 麒麟天帝眸底深寒如冬。 楚月唇角绽入了清浅的笑,拱手道:“无邪公子的伤口是由晚辈包扎,晚辈学医不深,但也能看出是打斗时所造成的伤。” 不论伤口从何而来,碍于叶天帝的面子,麒麟天帝都不会当众检查的。 至于怎么说,那就是她和叶无邪的事情了。 “再者了……” 楚月笑意渐深,明眸如珠:“伤害自己是蠢人之事,无邪公子断断不会做的。” 叶无邪顿时侧目看她,心情诡异般的复杂,导致眉峰都抖动了下。 但女孩好似没有察觉到他的戾气,笑得满面红光。 叶无邪眯了眯眸。 这厮是故意的。 阁楼之中他两次出手,叶楚月虽无反应,但只怕心里已经给他记下了。 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当众辱骂他。 偏生他还不能承认,或是加以反驳。 叶天帝瞅着自家儿子吃瘪的样子,倒是难得地笑。 寻思着,若无夜帝尊的话,兴许也会是良配。 毕竟他从未见叶无邪这样对待过任何一个人。 哪怕是他这个自以为是的父亲。 “叶天帝,晚辈还有一事要说。”楚月想起了什么,缓慢出声。 “请说——” “当初在神玄学院,吾儿叶尘是天皇血脉,欲邀请他进悟道院。” 楚月淡淡道:“彼时吾儿想要侍奉父母亲人的身侧,不愿远离家人,也从没出过远门。但东篱一战,令他心智成熟,有所改变,他想加入悟道院。” “宝宝,过来。” 楚月抬起了冷白如玉的手。 站于后侧的小宝迈动着肉乎乎的小短腿,走到了楚月的跟前。 小孩把自己奶呼呼的小手,放在了母亲的掌心,眸内是犹如钢铁般的坚毅。 “告诉天帝,你所求所愿,既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当由你亲自来说。”楚月低声说。 叶无邪则是直盯着这小娃娃看。 虽是五六岁的孩子,但扑面而来,依旧有淡淡的奶香味。 尤其是那亮晶晶的紫眸,比他见过的宝石还要好看。 “嗯!” 小宝重重地点了点头。 而后,面朝叶天帝,将小脸扬起。 他极有礼貌,似幼年期的绅士,深深鞠了躬。 “叶天帝爷爷,我是叶尘,最近我有调查过关于虚空的历史,想成为像鬼皇那样的武者。” “我想加入悟道院,努力地修炼,如此一来,日后我就能保护娘亲、爹爹还有更多的人了。” “我知道,悟道院的存在,就是找到有潜力有天赋的武者,更重要的是有意志力和决心。” “我有这个意志力,并且绝不后悔。” 小宝一字一字虽青涩稚嫩而无比清晰地说道。 他不再如往常般,在父母长辈面前,装得乖巧懂事。 他本就是有远大志向的孩子。 这才是他。 才是…… 帝尊之子! 楚月看到小宝面对五位天帝毫不怯场,甚至还条理清晰,说得头头是道。 她微微一笑,期待着孩子在这条大道光芒四放。 叶无邪垂眸,扫视了眼侃侃而谈的小孩。 小孩的话,给了他莫大的冲击。 就算是尚未长大的稚子,都有着成熟坚定的想法。 为何他连一个稚子都还不如? 叶无邪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第1501章 要这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叶无邪正在冥思之际,只见小娃娃偏过头来看向了他。 如紫葡萄般的眼眸,水汪汪的。 不期然的撞进了他的心中。 叶无邪别扭地偏过头看向其他地方。 “叶尘是吗,悟道院虽是叶天帝创办的,但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麒麟天帝忽而开口。 小宝点点头,作揖过后便安静等待。 麒麟天帝问:“你想保护更多的人,那么本帝问你,如若日后在苍生和你母亲之间,必须抉择一个,你如何做?” 叶天帝瞳仁滑过了可怕的冷意。 此话一出,道道目光俱都汇聚在了小宝的身上。 这个问题很难答。 答错了,祸患无穷。 若选择苍生,便是不尽孝道。 选择母亲,便是弃众生于不顾,日后难以服众。 楚月不动声色,面无表情。 叶天帝道:“对于小孩而言,这个问题,莫过于刁钻了?叶尘,你可以拒绝回答,我已经决定带你去悟道院,你便是我悟道院的弟子,无需去回答你不想说的事。” “谢谢天帝爷爷,但这个问题,我有答案。” 小宝选择了正视这个残酷的问题。 叶天帝诧然地望着他。 麒麟天帝倒是很想看看,这小孩,能回答出什么花样来。 即便是在座的诸位天帝,也不敢直视这个问题。 小宝并没有急着说,而是再次朝五位天帝作了作揖,才道:“回麒麟天帝的话,如若真有这么一天,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苍生。” “为什么?” 麒麟天帝步步紧逼:“你难道要眼睁睁地望着你的母亲死去?” 小宝眼睛发红,看向他,说:“因为我的母亲,是诸侯国的镇北将军,我知道她一定会让我那么做,因为东篱一战,即便明知一去不回,但她还是去了,她认为在苍生面前,她的命,不值一提。” 闻声,楚月心头猛颤,低头看着自己的孩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低垂着手,万般的温柔,想轻抚孩子的额间,但终是停下。 麒麟天帝没想到,一个小孩,能说出这样的话。 叶天帝、万古天帝也都深受震撼。 “你有一个好母亲。”叶天帝叹道。 “我的娘亲,她很好。” 小宝红着眼说:“方才那便是我的回答,但是,我还想说,在一个儿子的心目中,母亲,会比苍生还要重要。” 苍生和母亲之间,他永远都会选择后者。 他可以失去这个世界和芸芸众生庸碌之人,唯独不能没有母亲。 只是他的母亲,是个大英雄,是保家卫国的将军。 所以,他还是会选择母亲所选的路。 因为,这是家族和信仰的使命传承。 小宝耷拉着头,想到自己在千行神卷看到的种种画面。 他曾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但在涅槃宫看到母亲接受荣光加持的那一刻,他为母亲而自豪。 他要成长起来,成为母亲的左膀右臂。 他盼望有朝一日,能为母亲挡住洪水猛兽。 像曾经母亲为他遮风挡雨那样,用特定的方式,去守护着自己的母亲。 他啊。 终究还是要成长起来。 他清楚的知道,想要父母好,已经不是他奶声奶气的说着稚嫩的话,就能逗长辈们笑了。 要这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要这河清海晏万世太平,母亲的眉梢才会染上笑意。 涅槃宫中,母亲突地紧握住了他的手。 小宝仰起头来,蓄满了眼眶的泪水,溢了出去。 紫宝石一样的眼眸,像是泛起了一层波光粼粼的水雾。 楚月轻捻袖衫,拭去小孩眼尾的泪。 “回答的很好,娘亲为你骄傲。”楚月笑着说,眼睛却不由自主出现了浅浅的绯红色。 “麒麟天帝,这个回答,你可满意?” 楚月甚至没有去看麒麟天帝一眼,只安抚自己的孩子。 叶天帝冷视了他。 麒麟天帝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好孩子,如此回答,真是出人意料,想必日后会出人头地,成为凌天的一员大将。” 楚月捏了捏小宝的脸,用神农之力,敛起眼底的绯红。 旋即,幽幽起身。 “钟侍卫,把那亵渎少年英雄之人,带过来吧。” 钟侍卫一直带着步海柔的婢女在外候着。 五位天帝正疑惑不解地看着这一幕。 楚月抱拳:“麒麟天帝,众所周知,晚辈对你的崇拜犹如大江之水滔滔不绝。” 麒麟天帝心中一阵恶寒,顿感头皮发麻。 不知怎的。 一听到大江之水滔滔不绝,他非但没有高兴,还有种见鬼的不好预感。 第1502章 暗 果不其然,麒麟天帝还没缓过来,钟侍卫就把步海柔的婢女给带了进来。 麒麟天帝自然认识这人。 见她五花大绑口中被堵,当即愠怒:“这是怎么回事?柔儿呢?柔儿在何处?” 楚月说道:“麒麟天帝,晚辈奉命前去桃花阁请无邪公子,但这位婢女与她的主子,屡屡对晚辈出言不逊,其用词之难听,言语之侮辱,令晚辈深感痛心,只怕此次回去北洲,会是茶不思饭不想了。” 叶无邪眸光一闪。 茶不思饭不想…… 他怎么觉得这丫头是生龙活虎的。 尤其是拿走阁楼物件的时候,那叫个眼疾手快,压根感觉不到丝毫的痛苦。 “钟侍卫,难道你没有告诉她,她的主子是本帝的女儿?”麒麟天帝怒问。 钟侍卫道:“告诉给叶将军听了,但叶将军不信,她认为麒麟天帝英明神武,这俩人是故意攀龙附凤来亵渎麒麟天帝名声的。” 麒麟天帝一口老血梗在咽喉活活给闷死。 “什么?竟然真是天帝之女?”楚月诧异道。 旁侧萧离、燕南姬看着楚月浮夸的表情,都已惊得说不出来话。 叶无邪眸色阴郁,戏谑地看着楚月。 这丫头的演技还能再差点儿吗? 麒麟天帝忍下怒气,刚要说话。 只见楚月再次道:“晚辈对麒麟天帝的崇拜滔滔不绝,自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天帝的名声,但事关天帝的女儿,又算得上是天帝的家事,晚辈就算受点儿委屈又何妨,天帝自己处理即好,也不一定要按照鸿蒙律法来执行。” 这一招以退为进,直把麒麟天帝给气得险些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了。 他原还以为慕府子孙是一根筋的刚正不阿,所谓少年英雄也是鲁莽的匹夫。 怎知是个奸诈小人! 叶楚月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若不严惩自己的女儿与侍女,如何给天下人交代,给在座的天帝们一个交代? 叶无邪看着她,随即便道:“麒麟叔,叶将军是少年英雄,使凌天没有被虚空攻破的关键人物,她来万象领域是得荣光的,而非……受委屈!” 既然都走出桃花阁来这涅槃宫了,有机会的话,当然要给麒麟天帝找点罪受。 “若事情属实的话,就按照律法来做吧。” 麒麟天帝道。 “按照律法是要罚百万灵石的,还要关禁闭室三个月,这不太好吧,毕竟是天帝之女。”楚月关心不已。 麒麟天帝看着楚月无辜的神情,头都在疼。 这厮哪是在帮他说话,分明就是告诉他要怎么做,生怕骗了心去。 “就这么做。”麒麟天帝道:“海柔性子我知道,她就算是无心之失,也要按规矩来。” 楚月试探性地问:“那罚出的两百万灵石,可是给晚辈的补偿,这不太好吧?” 麒麟天帝:“????” 叶天帝:“……” 在座诸位:“……”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会峰回路转到这个地步。 叶无邪想到这丫头在阁楼内顺手牵羊拿走东西的贪财模样,越看越顺眼,眼底蔓开了犹如星芒皓月般的笑。 “叶小友放心,这两百万灵石,一定会补偿给你的。”麒麟天帝憋着怒意。 虽然两百万灵石不算什么,但事关他麒麟天帝的尊严。 更何况,步海柔还要因此关三个月的禁闭室。 “如此,晚辈便谢过麒麟天帝了。”楚月拱手:“时辰不早了,没什么事的话,晚辈告辞。” 荣光授勋结束,理当尽早离去。 说到底她也怕麒麟天帝越想越气,最后气不过不讲武德把她给暗杀了。 “且慢——” 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楚月回眸望去。 叶天帝道:“叶小友何不留下喝一杯清茶,稍后我让无邪送诸位回去北洲。” 第1503章 大叔叔,宝宝喜欢你 楚月顿足停下,思忖了会儿,便回眸看去。 圣洁的百丈阶梯之上,垂着机械臂的中年男人,如古老卷轴走出般的神明,温和平静地望着她。 楚月红唇紧抿,随即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叶天帝对她赏识有加,从她落魄之际便如此。 再者小宝日后进悟道院,远在他乡,孤身一人,还要仰仗叶天帝的照拂。 故此。 这一杯茶,她必须得喝。 “诸位少年英雄,请——” 叶天帝坦然大方的摊开了手。 楚月作了作揖,便与萧离等人跟着叶天帝朝涅槃宫的另一侧通道走出去。 离开涅槃宫主殿,叶无邪有意无意靠过来,漫不经心地说:“叶将军认为本公子很蠢?” “捧场做戏的场面话,无邪公子莫要往心里去,在下对无邪公子的崇拜如……” 楚月落落大方,话却被叶无邪打断。 “大江之水,滔滔不绝?”叶无邪扬起了眉,眼梢挂着慵懒的缱绻,淡淡望着她。 “咳,咳咳……” 楚月以拳抵唇,故作镇定,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娘亲,宝宝累了。”小宝忽而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尴尬。 楚月自知小孩是在为自己说话,笑容不自觉地浮上了脸。 再想到不久后的屠龙宴要见到孩儿他爹,那笑,更是灿烂如朝阳。 楚月轻声问:“宝宝需要抱吗?” “嗯!要的!!” 小宝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梗着脖子扬起脸看向了叶无邪。 水滴滴的大眼眸,就这样可怜巴巴地瞅着叶无邪。 “大叔叔,阔以抱抱我吗?” 这番奶气的模样,与在涅槃宫时的严肃正经截然不同。 小小年纪,倒是两副面孔。 让后边打瞌睡的秦铁牛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呼:学到了,学到了。 叶无邪拧起凌厉锋锐的剑眉,睫翼半遮的双眸如最深的夜色,暗藏着无人可知的秘密。 他自小是个有洁癖的人,厌恶与任何人的肢体接触。 他亦厌恶小奶娃子。 世上的小屁孩,都是讨人厌的东西,每日只知哭哭啼啼博人爱。 除此之外,毫无作用。 “那好吧。” 小宝失落地垂下头。 叶无邪拧着眉,僵硬地张开了手,冷漠地道:“上来——” 楚月:“……”这他娘是抱小孩吗? 后方众人也都咋舌。 哪有人这样对待孩子的。 小宝却骤然仰头,眼睛快要溢出璀璨的光。 他歪着头咧开嘴笑,竟真是蹦到了叶无邪的怀中。 叶无邪动作生硬地抱着他。 小孩的身躯,格外的软乎。 虽说手脚都是肉嘟嘟的,但是叶无邪抱着却如棉花般轻。 他笨拙且小心翼翼的,面上还一副阴郁冷傲。 叶无邪单手抱着小宝,另一只受伤的手,轻轻放在小宝的腰间。 袖袍顺着弧度往下堆,露出了一点儿溢血的软布。 小宝抓住了他的手,睁着眼睛凝视了会儿,“大叔叔,你受伤了嗷,宝宝给你呼呼。” 他轻轻地呼着气,对伤口愈合没有作用,却驱散了埋在叶无邪心中多年的阴霾。 叶无邪扭头看向别处,凶神恶煞:“小孩,不要乱动。” “好!” 小宝一动不动,如个雕塑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良久。 叶无邪问:“为何不眨眼?” “因为大叔叔不让我动。”小宝说。 叶无邪皱眉:“现在可以动了。” “好耶。” 小宝歪头大笑。 而后,双手抱住了男子的脖颈,在男子俊美的侧脸猛地吧唧了一大口。 “大叔叔,宝宝喜欢你。” 小宝的眼里尽是天真无邪。 他是纯粹干净的,与这浊世格格不入,让人忍不住如视珍宝,放在心窝。 叶无邪忽而觉得,小孩好似也不是那么的讨厌。 至少眼前的这个,他不讨厌。 他板着脸,直起身子,僵硬地往前走。 小宝趴在叶无邪的肩膀,侧过头正对着楚月,悄然眨了眨一只眼睛。 楚月:“……”不愧是国家保护级绿茶,这手段,正是炉火纯青了。 让她这位娘亲都为之汗颜了。 第1504章 有过之而无不及 前侧,叶天帝虽未回眸,但也知晓后方所发生的事。 他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沉默。 但眼底的笑,好似也渐渐浮现。 或许—— 这次坚持留下来要亲自为叶小朋友授勋荣光,是无比正确的一件事情! 万象领域当中,有诸多的天帝宫,分别留给诸位天帝的。 叶宫,富丽堂皇,恢弘如斯。 宫中侍卫、婢女纷纷前来招呼着贵客们。 “叶宫有好酒好茶,诸位可畅饮。” 叶罢,看向楚月:“内阁深处的茶,或许适合叶小友。” 楚月点点头,与叶天帝走进叶宫的内阁。 叶无邪则在带小孩。 内阁,屏风如画,窗前垂帘,淡淡芬芳浮在长空。 叶天帝坐在光滑的桌前。 上方摆满了茶具,都是值钱的好东西。 楚月盯着那茶具看,眨巴了两下眼睛。 叶天帝缓缓落座,单手烹茶,动作不算快,但很利落,并且有着浑然的优雅。 “霜清露茶。” 叶天帝一面烹茶,一面道:“采之万象领域东南山上秋季的霜露,用烈火域地底百年的酒窖封存五载,取出之时,就淡淡酒香,以此来烹茶,全然无涩,入口神怡,沁人心脾,如在东南山看到了冬日的第一场雪。” 最后一个字说完,茶已烹好。 他修长的手,将茶杯轻放在楚月的面前:“趁烫喝,是其精髓。” 楚月挑起眉梢,接过口水,一口饮尽。 烫热茶水过咽喉,别有一番滋味。 “好茶。” 楚月将茶杯放下:“还有吗?可否续杯。” 叶天帝:“……” 看着女孩期许的眼神,以及喝茶时的刚烈凶猛,叶天帝哭笑不得。 原想提醒楚月,喝茶讲究一个“雅”字,需慢慢品尝。 而非饮酒消愁般一口闷了。 但转念一想,性情中人,各有饮法,何至于按部就位。 他低着头,笑着给女孩续杯。 楚月又一杯喝完。 “跟麒麟天帝废话太多,有些渴了。”楚月不羁桀骜,像来自己家,压根没把自己当外人。 叶天帝笑道:“只可惜,这霜清露茶,五年才得一壶,不能如大江之水滔滔不绝了。” 楚月陡然哽住,无语地瞅着叶天帝。 这爷俩怎么一个性子,都喜欢记仇? 殊不知,她也是个记仇的性子,而且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倏地! 楚月后知后觉:“五年得一壶?那我得细细品尝,不暴殄天物了。” 喝完一杯,想到了什么,见叶天帝久久不动茶杯,便问:“天帝不饮?” “来时喝了许多香茗。”叶天帝解释道。 楚月望着那茶壶,问:“剩下的,我能带走吗?” 叶天帝一怔:“嗯?” “阿离她们从未喝过这般好茶,想给他们尝尝。”楚月原想加个抱枕的名字,但转念想想,等抱枕来了,茶都要馊了。 叶天帝赞许地望着楚月,若有所思。 记忆深处,好似有个女子,也喜欢痛饮茶水,还骂骂咧咧:“见不惯尔等文人矫情做作,喝个茶都能道出雅俗论战来。” 叶天帝轻笑出声,道:“叶宫柜中还有许多,稍后为你备上。” 楚月摸了摸下巴,隔着茶桌朝叶天帝作揖:“晚辈谢过叶天帝。”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叶天帝道:“东篱一战,听说许多,还以为你必然落伤,没想到武体毫无弊根,还有真气涌动,看来夜帝尊是位良人,值得托付终身。” “他很好。” 楚月回道。 提及抱枕,神采飞扬,眉角眼梢仿若都有窗外折来的斑驳光芒。 “北洲局势动荡,九洲多事之秋,你在这个时候做上武陵将军,掌管军机大权,如同以身饲虎,未来难料。”叶:“北洲的水,很深。” “世上富贵当要险中求,万般生死皆有命,叶天帝,这越深的水,机缘气运方才越多,和乱世出英雄有异曲同工之妙。” 楚月笑眯眯地道。 她看起来像是个和善的人。 但笑容之下,藏着狠戾地肃杀。 叶天帝想到千行神卷所记录的楚月。 出刀似要裂九天,斩风云,霸道之气令人色变。 “你的刀法,和鬼皇很像,星云测算,鬼皇墓地将要现世,或许是个机会。”叶。 楚月半眯起了眸子。 鬼皇墓地,正在圣域。 但抱枕也才刚得知消息,万象领域就已经知道了。 如若这般,只怕万象领域很快就会知道鬼皇墓地会在圣域。 楚月垂下睫翼,掩去惊涛骇浪。 叶天帝取出一本泛黄的手札,放在桌面:“此乃鬼皇手札,也许对你的刀法有用。” “这礼,太贵重了。” 楚月谦逊不已。 “对于你来说,不算贵重,荣光是万象领域授勋于你的,而这,是我私下的礼。”叶天帝道。 楚月看了看叶天帝,大大方方的拿过鬼皇手札。 当她怀揣着雀跃和期待的心情打开,却是脸色一变。 鬼皇的字…… 要不要这么丑? 第1505章 一个叫叶尘的小孩 楚月只觉得这字,鬼画符般,丑的令人不忍直视。 叶天帝则缓缓出声:“鬼皇的字,独创一家,初读或有晦涩难懂,但多读几遍,顿生感悟。” 楚月翻了几页,便妥善收好,拱手:“叶天帝赏识之恩,晚辈必不敢忘。” “叶小友,过于客气了。” 叶天帝笑了笑,手微抬,两包霜清露茶便落在了掌心。 他将茶叶递给了楚月:“下回的霜清露茶再来时,便送去北洲。” 楚月笑吟吟地接过了茶叶。 两人畅聊许久,一见如故。 半个时辰过去,楚月告别叶天帝。 叶天帝起身送她,极其儒雅:“叶小友,我会在武道巅等你。” 楚月摆了摆手:“我会走上武道巅,到时请您喝世上最贵的酒。” 离开内阁,便要与小宝分别。 小宝,要走上独自选择的大道。 日后风雨飘零也罢,顺风顺水也好,都将一个人承受。 此乃武者的必经之路。 没有人生来安乐。 也不会有人永久苦厄。 楚月蹲身抱住小宝:“等娘亲强大起来,就去悟道院看你,宝宝,慢些长大,也不要紧。” 小宝窝在楚月怀中,在楚月身上蹭了蹭:“娘亲,宝宝不在的时候,要保护自己,直到宝宝有能力保护你。” “好。” 楚月笑了笑,眸底骤现出了一抹红。 她双手捧着小孩的脸,在小孩的额头,蜻蜓点水,落下一吻。 “在这条路上,好好走,累了,就回来娘亲身边,娘亲和爹爹,永远都是你的后路。”楚月颤声说。 “宝宝记住啦,娘亲,不要难过,书上说啦,分别就是下一次相见的开始,宝宝会多吃肉肉,长高高。” 小宝很轻松地笑,没有半分不舍。 楚月捏了捏他的小脸,深深地望着自己的孩子。 她不欠芸芸众生,唯独欠孩子的。 人活着,好像总会欠点这辈子难以还清的债。 她整理着小宝的衣襟,轻抚小宝的发。 默然许久,她起身右手掌心贴在胸前,朝着小宝行军人之礼。 小宝眸光发亮,小小年纪的他,有样学样的行礼。 小小手掌,贴在胸膛。 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 他找到了自己的武者之道。 慕府子孙,终将走向为将的康庄大道! 他永远牢记自己的使命,永远为此奋斗。 母子两人对视了眼,齐齐笑了。 叶无邪在旁侧看着。 叶天帝站在内阁望得真切。 许久。 楚月转身步伐浩然,举步往外走,如魁拔的军人,似不败的战神,亦是孩子幼年时期的英雄和目标。 他啊。 一个叫叶尘的小孩。 要成为像母亲一样的武者! 踏出叶宫。 叶无邪和钟侍卫带着他们用仙翼离开风暴天雷之处,回到了所谓的“人间”! 在他们冲进风暴时。 这座空中云巅的边沿,叶天帝牵着青涩的小孩,走了过来。 直到楚月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叶天帝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向小孩。 小孩一动不动,唯独双肩颤抖不止。 末了。 小宝抬起手,努力的做出军人之礼。 叶天帝深受触动。 小小孩子,竟有这般浓重的使命感。 日后的他,会成为凌天大陆的风云人物。 “小尘?”叶天帝轻声询问。 小宝抬起脸来。 稚嫩的脸庞,泪流不止。 他却倔强地扬起了笑。 那一刻,这个小孩住进了叶天帝的心中。 使其为之震撼。 他想。 他会教好这个孩子。 他要…… 亲自来教! 甚至有种错觉,新的天帝,将要诞生! 叶天帝再次看向了楚月消失的方向,心绪复杂不已。 沉寂了九万年的土地,大抵要迎来血雨腥风的变天时期。 大浪淘沙,乱世出英雄。 ——叶小友 ——你会走到哪一步? 第1506章 不食人间烟火的傻白甜 仙翼之光,圣洁且透着几许如杀的锋利。 一道道光,湮灭在烈焰风暴。 于轰鸣大作的雷声与狂电之中穿梭而过,以极快的速度,奔向了隶属于天狼域的北洲大地。 繁华帝都城,武者纵横,天才云集。 楚月身披仙翼,从高空往下看去。 北洲大地,四处都密布着神秘滚烫的岩浆天魔炎。 这些岩浆遥遥形成了红色的光。 哪怕相隔千万里,都能感受到炽热。 天魔炎不仅在北洲,还弥漫在整个天狼域。 楚月居高临下,俯瞰山河,恰好能看到天狼域的版图。 以及在山川表面的红色的岩浆之光。 这些岩浆红光,如画师手中的笔,勾勒出了完整的图腾。 乍眼看去,是一头狼形图案。 这头狼,充满着野性,双眼冒着火光,浑身流动着可怕的岩浆。 肉眼所能看到的岩浆,还只是冰川一角。 可想而知,当全部的岩浆溢出来,这片土地,会遭受怎样的劫难。 楚月眸色微敛,脊背挂着护国神刀,袖衫下的双手缓缓攥紧成拳。 她能在诸侯国与神玄学院狂傲无边,是有足够的把握。 但在神脉九洲,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初来乍到,又背负家族荣耀,她自步步小心,暗藏锋芒。 说到底,还是太弱。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之事都不足为道! 仙翼飞掠而过。 很快,便抵达了北洲慕府。 楚月在府门前停下,与诸位告别:“钟侍卫,无邪公子,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叶无邪看了眼楚月身后虽有气派但不及万象领域的府邸,漫不经心地问:“不请去喝一杯?” “无邪公子有伤在身,不宜饮酒,若要喝茶的话,府上有上等的青月茶,诸位里边请。”楚月淡淡地笑。 叶无邪的脸顿时冷了下去。 这女人,小气吝啬得很。 抠! 往死里抠! 分明在叶天帝那里拿了两包霜清露茶,却要用糟糕的青月茶来招待他。 “不喝了,没兴趣。” 叶无邪两手环胸,倚靠门楣,浑身透着一股郁气。 楚月拧了拧眉,不知这二世祖又生哪门子的气。 “那无邪公子,我们现在是要……?” 钟侍卫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地问。 叶无邪瞥了他一眼,从门前离开,与楚月擦肩而过之时停了下来。 他看着比自己矮了一截的楚月,不知怎的,下意识地想伸出手,揉了揉这小丫头的脑壳子。 随后,按捺住,面无表情地道:“走了。” 楚月点点头:“公子,慢走。” 叶无邪见楚月当真不挽留自己,无端生着闷气,心底发燥,冷嗤一声,甩了甩袖,摆足了二世祖的架子,与钟侍卫等人共同披仙翼而走。 楚月则一脸呆滞地望着小情绪颇多的男子,实在不理解叶无邪想着什么。 男人心,海底针。 不懂,不懂。 楚月心中暗叹,越发觉得还是自家抱枕好。 眼看屠龙宴在即,抱枕必定会来。 叶无邪又往外走了几步。 钟侍卫跟在后边直犯嘀咕。 若要离开,着仙翼离去不就好了。 速度快的一批。 不知公子哪根筋搭错了,要在慕府门前踱步。 活像是个变.态,可惜了那张俊美的脸庞。 “喂——” 楚月看着叶无邪的背影,突兀地喊了声。 叶无邪顿时停步,但没有急着转身,而是不耐烦的样子缓缓地回眸看去:“嗯?” 楚月耸了耸肩,对此无奈得很。 她快步来到了叶无邪的面前,将母亲的小手炉取出,放在了叶无邪的怀里。 “送你的。”楚月道。 叶无邪低头看了眼,面无表情道:“我不吃。” 楚月:“???” 吃? 这位公子邪,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竟能把暖手炉,认作是吃的。 这二十多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都说叶无邪终成暴君,可她怎么觉得分明是个傻白甜。 “不是食物,是手炉,可日常暖手,我母亲做的。”楚月耐着性子解释。 暖——手—— 叶无邪垂下眸来,仔细地盯着暖手炉看。 才想起自己的双手,常年冰冷。 叶无邪心底淌过暖流,手接过了暖手炉,却扭头看向别处:“不要。” 楚月::“……”这厮就不能表里如一诚实点吗。 她背后的护国神刀已经蠢蠢欲动了! 叶无邪瞅着女孩懊恼的样子,唇线扬起了极其好看的弧度。 青阳洒落在他的眸中,犹如氤氲着淡淡的金辉。 少了些阴郁,像是个和煦的少年, 叶无邪左手拿着暖手炉,右手伸出,在女孩的头上轻揉了揉:“这回,真的走了。” 他披着仙翼,乘风而去。 一同跟上的钟侍卫,欲言又止,总想提醒一下自家公子,那位叶姑娘是有夫之妇。 但为了生命安全,钟侍卫还是缄默了。 慕府深处。 慕倾凰、老伯公等人们闻声而来,兴奋不已。 早就备好美酒佳肴,庆祝诸位少年英雄佩荣光而来。 慕倾凰跨过门槛,撑开油纸伞。 为归来的孩子遮去了刺眼的阳光。 “小楚,今日家宴的饭菜,都是你师父云鬣和外祖父一起做的,他倒是成了你外祖父的师父,教了一手好菜。” 慕倾凰笑着开口,抬眸自油纸伞的边沿朝天穹看。 看到数道光华,疾冲于天,消失在北洲大地的上空。 “娘亲,遇到了个手冷的人,将手炉赠给他了。”楚月道。 “没关系,娘亲再给你做。” 慕倾凰一笑如花,抚顺了楚月鬓边微乱的青丝。 第1507章 走过逍遥城,看过长安街 楚月眉眼含笑,牵着母亲的手,与诸位志同道合的生死挚友,步入了府邸。 这夜,慕府灯火通明,酒香四溢。 围在桌前的众人都清楚,此夜过后,慕府将迎来最大的挑战。 夜色幽深,花香芬芳。 天光微亮前,冷清霜提着酒,走至楚月的身边,一同凭靠栏杆:“小月儿,师姐和你燕师兄,准备明日启程,前去清域白洲了。” “可是成婚之事?” 楚月眸光大亮。 北洲未完成的一桩婚事,始终是战后的遗憾。 冷清霜摇摇头:“我与小燕子决定了,暂不成婚,我若与他两情相悦,不在于这一朝一暮。此次见识过万象领域和武道巅,我们的心境略有变化。” 楚月微微侧眸,欲言又止。 冷清霜看向长廊外的一轮月:“以后,想你了,就看看天上月。” 现如今,她再留在北洲也没有用。 小师妹的成长速度很快。 她和燕南姬想要真正成为楚月的左膀右臂,唯有……白洲! “月清的时候,说明我在想你。” 楚月临风举杯:“冷师姐,你我走过逍遥城,看过长安街,日后还在武道有无数次的再相逢。” “这杯酒,庆祝我们日后的再相逢。”冷清霜笑道。 酒杯相碰,发出了清脆之声。 而后,秦家兄弟俩人,秦锦年与秦铁牛,纷纷提酒告别。 秦铁牛暗暗发誓,此次回去,定要偷偷修炼,惊艳楚爷所有人。 再往后,便是师兄花月痕。 “小师妹,这段路,暂时陪你到此了。”花月痕温润如玉,声线好听恰似昆仑玉碎。 楚月倚在栏杆前,提着酒,一言不发。 许久。 她扭过头,盯着花月痕的眼睛看:“花师兄,你有没有想过,我已经不是你所认识的我了,那个人,或许早已死在了过去的某一日。” 花月痕对原主的感情太重,执念太深。 犹豫再三,有些事情,还是得说明白好。 否则耽误花月痕半生,也并非好事。 “我知道。” 花月痕摘去了楚月发间的一片落叶:“谢谢你,为她洗去了所有的污秽,让这个名字,可以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世上。” 他不是在守着眼前之人。 他守着的,是早已逝去的一缕孤魂。 他知道。 早便知道。 楚月无比震撼地望着风轻云淡的花月痕。 曙光照亮的刹那,花月痕背上行囊,离开了古老的府邸。 燕南姬等人亦已离去。 楚月坐回桌前,将剩下的酒水,俱都喝光。 一觉,睡到了第三日的晌午。 楚月醒来之际,顿时想起了要去军机处报到上任之事,匆匆换上一袭红衣,暴掠了出去。 军机处,位于城南,靠近皇室宫殿的地方。 方圆五十里地,普通平民未经准许,都不得靠近。 军机处大门,紧紧闭上,门外站着两名刚烈的守卫。 楚月踏上台阶之时,韩家贵子韩谨刚好走下马车。 “叶小姐。” 韩谨彬彬有礼,“正午已过,军机大门不会再开,叶姑娘来晚了。韩某亦是军机处的人,可邀请叶姑娘与我从侧门走过。若叶姑娘单独走侧门的话,也不会开门的。” 韩谨身后,还跟着纪卿和几个纨绔的公子。 纪卿和弱弱地说:“韩兄,我看啊,你就是太好心了,就怕狗咬吕洞宾,有人不识好人心,殊不知这走侧门,都算是抬举她了。” 第1508章 愚昧无知,蠢笨如猪 楚月面若寒霜,默然不语。 纪卿和打开了话茬,喋喋不休:“叶姑娘,虽说我不喜纪瑶强烈的个性,但不得不忠告一句,你在北洲的底蕴,比不上她的,你若有眼力见,倒不如跟着我们,保准你吃香喝辣的。” 楚月戏谑了声。 “你笑什么?”纪卿和怒喝。 “笑你愚昧无知,蠢笨如猪,还不自知。” 楚月冷眼一扫,眸底雷霆乍现。 纪卿和瞪着眼睛就要抬手教训。 楚月直接抽出护国神刀,刀锋横在半空:“动手之前,掂量掂量自己三脚猫的功夫配不配,懂吗?” 纪卿和的手僵在半空,弱弱地抽了回去。 他自认为颜面无光,扯着韩谨抱怨:“韩兄,定不要让她进军机处。” 没有韩兄,她还能怎么进去! 纪卿和就是要看她丢脸! 楚月收回视线,将护国神刀插入了背上的刀鞘。 转身面朝军机大门,径直往前走。 两侧守卫抽出兵器交叉在门前,寒芒闪烁,锋利逼人,挡了楚月的去路。 纪卿和几人在后方嘲讽地笑出了声。 如看一个跳梁小丑。 纪卿和说:“她还真把自己当军机处的一把手了?想什么?” “这里可是北洲,岂是诸侯国那小户之地,还真以为可一手遮天了。” “……” 韩谨听着这些声音,默不作声,只望着楚月的身影。 四下里,笑声不止,充斥着讥诮轻蔑, 下一刻,纪卿和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住了,表情甚是奇特。 只见楚月拿出龙符,亮在门前。 两名守卫望见龙符,态度立即转变,各自放下兵器,弯下了腰,颔首低头道:“末将不知武陵将军有圣物龙符,还请将军恕罪。” “无妨,开门吧。” 楚月漠然。 守卫二次行礼,恭恭敬敬。 “咔嚓,咔嚓。” 军机大门的异常沉重,正缓缓地打开。 开门之后,还要解开一道结界封印,方才是真正的畅通无阻, “武陵将军,里边请——”守卫道。 楚月轻点螓首,懒洋洋地跨过去。 才走两步,回眸一笑:“韩公子,侧门到底偏僻,还是走正门吧,可要进来?” “那就感谢叶姑娘了,看来今日是韩某要沾叶姑娘的光。”韩谨遥遥作揖,踏步走进。 他和几名纨绔子弟才走进去。 适才嘲讽出声过的纪卿和三人,刚要跨过军机大门,一把护国神刀,直接横在了他们的面前。 纪卿和喉结滚动,猛咽口水,不由往后退了几步,惊惶地望着楚月。 楚月慢慢收刀,扛在了肩上,歪着头,妖冶地挑眉:“本将允许尔等进来了吗?” “韩……韩兄……”纪卿和只好朝韩谨投去求救的眼神。 韩谨抿唇不语,视线淡淡地扫过了张扬浓烈的少女。 纪卿和咽了咽口水:“叶小姐,适才是小弟冒犯在先,还请……” 话未说完,寒芒一闪,护国神刀的刀尖,直抵在了纪卿和的咽喉。 楚月哑然道:“就算叫爹也没用,我没你这不孝的逆子,纪卿和,给老子听清楚了,下不为例,否则,见你一次,砍你一次,宋家那宋之策的昨日,就是你的明日。” “听,听清楚了……”纪卿和连发抖都不敢,生怕咽喉被刀刃刺破。 “那还不滚?” 楚月声音陡然拔高,如无端的闷雷,吓得纪卿和几个屁滚尿流地逃。 第1509章 杀不掉千千万万个平民英雄 楚月冷淡地瞥着逃走的几人,随意地把刀插回了鞘中,眸底一片幽潭般的深意。 像纪卿和这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纨绔公子不可怕,可怕的是城府极深的韩谨。 在北洲这趟浑水之中,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有。 她得把慕府撑起来。 而今,冷师姐们等人各自回到家族地域奋斗,以第一学院为基点,试图扩散她的影响力。 她在北洲,更不能让人失望! 楚月深吸一口气,朝韩谨点了点头,便走向军机处的内部。 只有掌握整个军机大营,彻底为她所用,并得武者民心,慕府方才是崛起。 而非像慕若亭之流,只知在韩谨等世家面前拉下脸阿谀奉承。 慕府的强大,怎是一朝一夕。 更不是要他人做嫁衣。 这些人都不是善茬,无非是与虎谋皮,最终结果只会被反噬。 楚月要走的路和道,是一腔孤勇披荆斩棘,赢得满堂喝彩。 军机处门内。 韩谨幽幽看去,唇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 旁侧的世家弟子说:“赤鹰君竟然把龙符给了她,未免太看得起她了?四大家族如此之久,都没得到龙符,这算个什么事?” “帝王的权衡之道罢了。” 韩谨淡淡出声:“北洲的天,变了,已非昨日可比。” 世家弟子仰头看天,满肚子的狐疑:“这不是晴空万里的天气好得很,何来的变天?” 韩谨笑而不语,一脸的高深莫测。 …… 前侧道路地尽头。 楚月自无数练武场、靶场穿过,已至军机大楼前,慵懒抬眸,看着这座北洲大地最高的建筑物。 四大家族和皇室掌权多年,龙符一直在皇室之中。 原先,慕府是属于掌权者之一。 只是老伯公一蹶不振后,被踢了出去。 在赤鹰君眼中,这四大家族应当是相互制衡的。 平衡之术,乃是帝王通用之道。 奈何近几年,四大家族抱团,凝聚力越来越强。 没有了制衡点,反而隐约要压过皇权。 慕府老伯公,封刀多时,慕惊云几个对此毫无兴趣。 二房又是这些人的走狗。 故此,楚月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局面。 赤鹰君并非是对她知遇之恩,而是只有她才能打破这个局面,成为新的众矢之的,出现新的平衡点。 但楚月也正好需要这股东风直上青云。 所以这算是她和赤鹰君无形中的交易。 君臣之间,相当的默契。 思及此,楚月敛起神色,背着刀走了进去。 军机一楼的大厅,四大家族和军机处的骨干人员,都在一同商榷重要事宜。 韩家主道:“东部武者聚众闹事,已有一股不小的势力,必须要趁早处理,那领头之人,是个才华横溢的落魄贵公子,且还有武道天赋,他对天狼主多有不满。最好是杀了他!” 北洲大地,隶属于天狼域。 天狼主,是整个域面之主。 纪瑶也坐在长桌前,皱眉:“此人是个人才,并且已得武者民心,是平民英雄,杀之,是会适得其反的,你能杀掉一个平民英雄,但你杀不掉千千万万个平民英雄,以及百姓们心目中的反抗之火。他们痛恨贵族当道,平民失去武道资源,沦为走狗,这才是关键所在,遇到此事,在做的你我,是不是该反思,有没有享受高官厚禄和丰富的武道资源,有没有为那些还饱受苦难的平民们做些什么?” “一群碌碌无为的刁民,不过是些自私自利之人,说他们是驴又何妨,只有杀一儆百才是最好的效果。” 南宫世家的掌权人南宫雄坐在长桌的主位之上,说道:“天魔炎在即,瑶瑶,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防患于未然。” 纪瑶面色冷漠。 纪家不属于四大家族,她只不过是在军机处有一份差事,话语权不重。 而且她未来的发展,是在帝军司,不会与这些人争夺北洲军机这块肥肉。 但想到北洲大地百姓们的怨声载道以及和贵族之间的天差地别,纪瑶的眉间就有了忧愁。 为将之人,最见不得众生疾苦。 只不过再说下去,也无用。 这些人还是会决定,暗杀掉闹事者,用威胁恐吓的方式,阻止平民们的反抗。 纪瑶垂着眸,对此,失望至极。 北洲贵族,只关心自己的权益是否受损,而不在乎平民们的生死。 她习惯了。 纪瑶默然。 “此事不必再商议,就如韩家主所言,暗杀掉那闹事之人,就万事大吉了。”南宫雄道。 然而,正在此时,军机大楼的石门骤然朝两侧打开。 石龙吐烟,微光四起。 一道身影,骤然出现在光与烟之中。 纪瑶回眸看去,只见那烈火般的红衣扬起,犹如胜利旗帜的一角。 那少女背着比人还高的沉重大刀,踏步而来,眉色冷冽,举止慵懒,语气极为的冷冽:“所谓暗杀,尽是脱裤子放屁闲得慌,没有本将的允许,本将看这条指令谁敢颁布?” 第1510章 此乃北洲大地,非你诸侯小国 长桌主位的南宫辰以及韩家主等人和将士们,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门口处。 少女一袭红衣,逆着光走来。 她满眼的狠色,周身气压释放,毫不客气地看向这群人,展露出浑然天成不容置疑的威严! 而这,才是她! 与在鸾凤露台时的淡漠优雅截然不同。 她虽未出刀,但能感受到那股子狠劲。 纪瑶的眼中,亮起了一道光。 是高山流水觅知音,找到志同道合之人的光! 与她相比,其他人倒是牙痒痒。 这群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享受惯了纸醉金迷和阿谀奉承,看见楚月气势汹汹不饶人,那叫个气! “我道是谁,原来是我们的少年英雄武陵将军啊。” 韩家主笑出了声:“这佩戴了荣光果然有所不同,气势都高涨了起来,只不过都是北洲同胞,又何必咄咄逼人,倒像那什么,叫什么来着……” “小人得志。” 四大家族之一的洪家洪鹏程适时地接过了话茬。 “不不不。” 司空府的司空凌华夫人摇摇头:“小人得志用来形容我们的少年英雄,不合适,不合适,应当是英雄得志才对。” “瞧韩某这张嘴,对对对,是英雄得志。” 韩家主口上虽说是英雄得志,但言语之间以及眉眼中的嘲笑,毫不掩饰。 四大家族的衍生武者士兵,在旁憋笑得很。 “英雄得志……” 南宫雄转动着手中的翠玉扳指,低声自语:“好个英雄得志,只不过……” 随即倏然抬头,目光凌厉地看向了楚月:“叶英雄的志气得意,未免用错了地方,晌午已过,大门关闭,你能进军机大楼已是你的荣幸,你虽为武陵将,却一睡不起,足足过了两日才来报到,赤鹰君认为你是有才之人,赏识你,认可你,器重于你,你却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叶楚月!此乃北洲大地,非你诸侯小国,由不得你来放肆!” 韩家主一行人,等着看楚月的笑话。 “由不得放肆也放肆了。” 楚月毫不怯场,抬步往前,直行走到南宫辰的面前。 龙符取出,重重地拍在桌面。 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南宫雄:“不过说起放肆,是你南宫雄以下犯上,坐了本将的位置吧?” 南宫雄望见龙符,陡然一瞪眼。 龙符…… 怎么会? 其余人等,纷纷震惊。 龙符调动兵权,他们比谁都清楚。 他们觊觎了龙符好些年,却从未得到。 如今却出现在叶楚月的手中! “叶楚月!!” 南宫雄瞪目抬头。 军机主位,岂可甘心放手? “本将叫你让位!”楚月直视他,气焰完全不输。 南宫雄发红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楚月看。 最后,低头看向了桌上的龙符,心口都在发痛。 小小女子,不值一提。 但这龙符,却有千斤之重! 南宫雄额头太阳穴的青筋暴跳,怒不可遏,火冒滔天,偏生不得动弹这武陵将军分毫,只得缓慢地从座位之上站了起来。 他垂下手,身上的蟒袍蛇眼透着骇然的阴森和幽冷。 “武陵将,你请坐——” 南宫雄满额大汗,咬牙切齿地说:“只不过此位高处不胜寒,能坐是一回事,坐得久不久是另一回事,武陵将军可要万分当心了,小心阴沟翻船,祸及九族,那可就得不偿失,遗臭万年了。” 楚月斜睨向他,挑起眉头,不疾不徐地道:“这就不劳烦南宫家主操心了,毕竟本将还年轻,日后说不定还得给南宫家主养老送终。” 南宫雄一口血憋在咽喉上不去下不来的极其难受和痛苦。 楚月拂了拂袖,轻弹去肩上的灰尘,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番袖衫,方才优雅落座。 落座之际,抽出护国神刀,重重地砸在了桌面。 “嘭”的一声沉闷巨响,如平地惊雷,使人心弦紧绷。 楚月往后一靠,玉椅后移半步距离,优雅地交叠起双腿,两手环抱在胸前,微抬下颌扫视四周。 如君临之人,漠然出声:“给本将继续说,听见了吗?” 第1511章 军机处,由我武陵将军说了算 四周鸦雀无声,愕然不已。 楚月面不改色,不动如山。 她深知只要她是慕府老伯公的外孙女,就会引起这群人的仇视。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 反正不论如何都已得罪了这群人,又何必在乎那岌岌可危的关系? 从她点头应下赤鹰君的武陵将军开始,她就站在了四大家族的利益面。 骨子里的倔强和意志,绝不允许她与这群人同流合污。 长桌四方的人都在怔愣之中,还没反应过来一刹之间已变了天,全然忘了要讨论的军机事宜。 纪瑶适时地道:“武陵将军,东部闹事者,影响颇大,应当如何处理?” “张贴告示,招募武者,我北洲军机处,诚揽贤才,邀天下有志之士,一同创建更好的北洲,只要是有能力之人,帝都城便欢迎,并且这些有志之士,可以适当的提出要求和建议,军机处审核过后,一旦采用,便能即可执行。”楚月说道。 纪瑶眸光大亮! 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如此一来,平民百姓便不会聚众闹事,有志之人会把注意力放在提升自己的武道修为之上。 而且这些人才,都会是北洲的瑰宝。 贵族当道,只有平民,才能找到真正于江山社稷有利的国之大道! “好建议!好!” 纪瑶激动地道:“屠龙宴即将开始,由北洲慕府创办,武陵将军,我提议,就让沉寂多年的慕府,大开这扇招揽英才的门,慕府世代忠烈,镇守北洲,是北洲之魂,由慕府为基点,再合适不过了,而且会让他们相信北洲贵族,会有所改变,并非戏弄之说!” “军机之事,由慕府来开门,会不会不合适?”楚月颦了颦眉。 “当然不会!” 纪瑶手掌拍桌:“北洲境内,谁敢与慕府比功勋?莫说北洲,就算是整个天狼域,放眼看去,依旧是慕府得民心。” “既然如此,本将恰好是慕府子孙,又为武陵将军,恰好可以着手办理此事。”楚月道。 “武陵将军辛苦了!”纪瑶说。 两人一唱一和,就把事情给敲定下来了,却叫四大家族之人,瞠目结舌,愕然不已。 楚月淡淡地与纪瑶对视了眼,仿佛能读懂彼此灵魂深处的那一簇苍生之火。 慕府今时今日,想要冲破这群抱团的贵族圈,就要集结所有的武者力量。 而这项被南宫雄所否定的规则,就是她的起点。 无数走向慕府的有志之士,都是慕府的后盾。 来日她振臂一呼,将士千万浩浩汤汤,何愁不壮哉? 眼前这四大家族又有何惧之? 楚月眉眼含笑,心底掩藏着可怕的野心。 皇图霸业,尽在两人的对视之中! 纪瑶故意提及慕府,就是想让楚月培养出她自己的势力! 她比在座的诸位,都懂这个从诸侯小国来的少年英雄! “不可!” 南宫雄察觉到了楚月的野心,想要浇灭这一团火:“此事过于重大,决不能如此马虎。” 楚月冷嗤一声,戏谑地道:“南宫家主,此乃军机处,由我武陵将说了算。” 她这话完全否定了南宫雄之前所说的“此乃北洲大地非你诸侯小国”,让南宫雄颜面尽失。 第1512章 先兵后礼,服服帖帖 南宫雄满面怒然,刹那间对其恨之入骨,死死地瞪视着气焰嚣张的少女。 区区武玄境武者,一介来自诸侯小国的女流之辈,竟敢在四大家族的面前放肆! 偏生那龙符熠熠生辉,象征着森严的阶级和权威,南宫雄就算胸腔燃起了可怕的熊熊怒火,也只得收起来。 他且要看看,这目中无人的小辈,还能嚣张狂妄到几时! “赤鹰君还真是器重于武陵将,但这军机之事,非同小可,事关北洲武道生存,社稷未来,武陵将军可要好好拿着。” 南宫雄怒极反笑,坐在了旁侧之位:“毕竟武陵将军今时之威严,仰仗的是龙符,可别弄丢了。” “龙符之事,就不劳烦南宫家主关心了。” 楚月抬眸看向了站立在旁侧的士兵:“还不去颁发本将所说之令?” 士兵欲言又止,犹犹豫豫。 他并没有急着去处理楚月交代的事,而是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南宫雄。 南宫雄正要给个眼色,怎料一支金色的箭矢擦着南宫雄的面门暴掠了出去。 箭矢带起了生冷的风,南宫雄浑身一哆嗦。 只见那箭矢刮断了士兵鬓间飘起的一缕发丝,深深地穿透进后方固若金汤的墙壁之中。 士兵心惊胆颤,蓦地恐惧地看向了楚月。 “军机处,不留无用之人,连一点儿小事都处理不好的废物,还能期盼他来守护好这北洲大地吗?” 楚月冷笑了声,脊背后陷,双腿抬起交叠,架在了长桌的上方,轻吹了吹手中的沧溟弓,眉梢轻轻挑起,侧目看向了南宫雄:“南宫家主,你意下如何呢?” 南宫雄正想为士兵说话,但被楚月先发制人了,便只得忍着气说:“武陵将军手持龙符掌管军机,一切由武陵将军说了算。” “都没听见吗?” 楚月一声暴喝,横眉冷对其他的守卫士兵:“南宫家主最厌恶在其位不谋其职之人,要把这废物赶出军机处,还愣着做什么,把他给本将赶出去。” 南宫雄等人蓦地看向了她。 不是她要赶人? 怎么三言两语过后就颠倒是非黑白,成了是南宫雄下的决定? 这若要传了出去,岂非是要说他南宫雄为了讨好年轻的武陵将军,不惜对自己的旧部下手? 南宫雄眼底闪烁着锋利精明的光,紧盯着楚月的侧脸看,轻掩下一片沉思。 四大家族,从未高估慕府,但却低估了这个年轻的女孩。 其天赋手段,城府心思,远非那些铁血武将可比! 老伯公一脉,多是正直之人。 却偏偏,出了叶楚月这么个妖孽! 南宫雄知道,叶楚月这个人,不能留了。 否则四大家族的利益,将被瓜分掉! 这会儿,适才的士兵被带走。 楚月收起沧溟弓,两手环胸,不经意地说:“北洲四处尚有武者闹事,天魔炎使北洲武者岌岌可危,屠龙宴将近,军机处忙不胜忙,少了任何一人,都很难运转起来,不如这样吧,与我同行的萧离,是神武国护国将军之女,亦是第一学院在北境比试中拿下了好成绩的弟子,且与我情同手足,有着历经生死的交情,由她来暂代适才那人一职,恰好不过了,诸位意下如何?” 四大家族之人,眉间阴狠。 这…… 才是叶楚月的真实目的。 她要在军机处塞自己的人! “武陵将军,此事……” 韩家主心生不悦。 楚月轻握龙符,自言自语:“听说北洲龙符可调动兵权,也象征皇权,若有特殊情况,可先斩后奏也不迟。” 言至此,顿了顿。 旋即,笑吟吟地望向韩家主:“韩叔,你方才说了什么,本将没有听清,烦请你再说一遍。” 韩家主:“……”这还说个屁啊。 龙符在手,果然是了不起! 四大家族,没一人敢动她。 任由一个武玄小辈拿捏。 真是千古奇谈,笑话至极! 韩家主又怒又憋到肝儿都在疼,只得恹恹地道:“那萧离既与武陵将军是生死之际,又是武将世家,在诸侯国有护国之称,应该能胜任此职。” 楚月点点头:“看来诸位叔伯与本将意见一致,事不宜迟,明日一早,萧离就会胜任,恰好萧离住在月府,可由她全权处理招揽有才之士的事情,如此,诸位叔伯也能轻松下来。” 话说至此,楚月语气不再锋芒毕露,态度温和不少。 这招先兵后礼,把四大家族治得服服帖帖。 第1513章 慕府,终于要崛起了 楚月目光淡漠如水,环视了一周,淡淡地道:“屠龙宴开启,接下来的一个月,帝都城必然会迎八方来客,城中一旦鱼龙混杂,就得多派兵维持秩序,以防有人趁此机会对北洲不利。” 纪瑶点头,万分赞同:“以往每个设屠龙宴的地方,再是风水宝地,都会出不少的乱子,若能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也是一件好事,但是近来皇室的紫云阁,推算帝都南郊外的三座城,天魔炎会出乱子,得拿出相应数量的避火珠和水灵石去稳住天魔炎才行。” 北洲地底,多处掩藏着滚烫的岩浆。 这么多年来,军机处都会存储大量的避火珠和水灵石。 每当紫云阁推算结束,军机处的士兵们就会带着火珠水石前去遏制住岩浆。 军机大楼长桌四面,坐满着军机处的骨干, 提及天魔炎,众人神色各异。 四大家族中人,从来都不想去处理天魔炎。 谁都知道,这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以往天魔炎都是末将来处理的。” 一名身穿甲胄沉默多时的中年将军,抱拳道:“武陵将军,诸位,这次不如就继续让末将前去吧。” 楚月默然不语,只看了眼出声之人。 军机处的大权,几乎是掌握在四大家族核心人员的身上。 北洲的将军士兵们,不归顺四大家族,都会被打压。 风头正好的人,绝对都与四大家族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反观这位开口说话的将军,如若楚月没有记错的话,此人名为万疆,少年得志,十三岁一战成名,风光无限。 世人原以为他会成为北洲的战神,却不曾想渐渐不得志,被四大家族打压的接触不了核心的军权。 除此之外的人还有很多,为国为民操碎了心,熬坏了身体,但名利被四大家族收去,他们只收获着虽举步维艰但还是要咬着牙走下去的无望余生。 “也行,你去吧。”司空凌华漫不经心地道:“反正这几年的天魔炎,都是你处理的。” “本将可与万将军同行。”楚月说道。 万僵猛地怔住,诧然地看向了楚月:“武陵将军是军机大将,无需前去受累。” “生民之事,怎么能算累?” 楚月浅浅一笑:“事情就这么决定了,稍后万将军拟定下出发时间,可随时去慕府与我联系。” 万僵紧抿着唇,默然了很久,才心情沉重地点头应下:“那便如武陵将军所说,末将这就去准备出行之事,清点士兵和火珠水石所需的数量。” 楚月莞尔一笑,眸色渐深。 她虽有龙符,可威震军机处,但说到底一切都还是虚的。 要想彻底掌权,此次的出行,她非去不可。 一来可了解归属军机处的北洲士兵们,二来对天魔炎心中也有数。 而后,军机重臣们皆在此讨论了北洲境内大大小小的军机之事。 傍晚时分,各自才准备离开军机处。 军机阁楼的幽深处,佝偻着背的白发老人,在无人知道的地方,观望了军机大楼整个下午。 他从逆光的墙缝之中,看见凛冽的少女踏碎满室流光走了出去,自言自语般低声说:“慕府,终于要崛起了……” …… 楚月与纪瑶并肩而行,遥望天边日暮西沉,霞光万道。 “四大家族根基很深,非一朝一夕可撼动。” 纪瑶边走边说:“我在军机处从无树敌,是因为我不会触及他们的利益,但你不同,你是带着野心来的,你要准备好,面对他们的疯狂反扑。这会儿,他们应该在想着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你。” “我若无野心,他们也不会放过慕府,倒不如搏命试试,看看谁的命更硬。” 楚月望了眼残阳如血,眸底倒映着绚烂无边的天穹。 “此行,务必小心。”纪瑶说道。 “我会的。” 楚月笑了笑。 第1513章 数以千计 楚月二人走在军机处的大道,闲来种种之事,却见刺耳的虎啸狼吟之声在军机处极其突兀地响起。 顿时,两人都缄默地看向了前方的道路。 但见前侧的不远处,由远至近,出现了气势凛然的一行人,足有百数之多。 为首的女子,明艳如妖,身穿着颜彩浓烈的红裙,披着深沉的墨黑斗篷,坐在血瞳绽放出凶光的的红虎脊背。 斗篷女子和血瞳红虎身旁,除却大大小小的士兵以外,更是被群兽环绕,其中不乏有凶狠的恶狼,勇猛的狮子和铁豹。 都不是寻常野兽,实力深不可测。 这些野兽的额间,都有着相同的契约印记,可见是被同一名武者给契约了。 女子似是望见了斜阳之下的楚月,伸出了戴着黑色纱套的手,摘掉挂在头上的斗篷,露出了一张堪称为绝色的脸庞。 而她的眉间,隐隐闪烁着和这些野兽相同的印记! 她一个人,契约了十头魔兽! 不! 还不仅仅如此! 楚月的元神之中,念叨着鸡腿而睡的朱雀,陡然睁开了锐利凌厉地眼眸,浑身冒着森寒可怕的气息。 “那个杂碎,竟然也觉醒了!” 朱雀咬牙切齿,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 楚月平静如海,细细端详打量着骑虎的女子。 朱雀继而恨意十足地说:“玄武!是玄武!玄武觉醒了,还和它契约了!当年若非玄武出卖本座,本座何至于看着整个鸟族都全军覆没,是它,就算它化成灰,本座都不会忘掉它!” 玄武…… 四大圣兽之一! 如若玄武已然觉醒,那么同为圣兽的青龙和白虎也不会远了! 楚月未曾想到,朱雀所憎恶痛恨的,还有圣兽玄武。 很显然,对方元神之中的玄武,也感受到了朱雀的气息。 分明四周都很宁静,没有任何的喊打喊杀,但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触即发恐怖如斯的战意。 纪瑶望了眼骑虎的女子,低声说:“四大家族之中年轻一辈实力最强的武者,亦是军机处的一员猛将,洪府后裔,洪千姬。她也归属于军机处,曾被各大世家认定为最有希望拿龙符的后辈!她深受赤鹰君的器重。” 楚月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说时迟那时快,洪千姬和一众士兵、年轻武者已然逼近。 有魔兽相伴,气势仿若令天地为之一颤。 洪千姬细长的丹凤眼,妖冶地瞥着楚月,丝毫没有阻止这些契约魔兽往前冲去的打算。 十几头魔兽,犹如狂奔在平原,朝楚月狂奔而去。 如此气势,仿若都能把成年的武者碾碎为肉泥。 楚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纪瑶正要出手拦住,被楚月抓住了手腕。 纪瑶看着抓住自己手腕的冷白小手,微微怔住,神情有些恍惚。 很快! 纪瑶回过神来,眼中充斥着担忧,低声道:“洪千姬的契约兽,都会吃人,不容小觑。” 洪千姬所在之处,连她都要暂避锋芒。 楚月初来乍到,只怕会不敌。 轰! 却见魔兽即将冲到楚月面前的刹那,楚月长臂一挥,红色的袖衫随风而舞,墨发在狂风之中扬起。 “吼!” 一声狼的怒吼响起,犹如闷雷炸开,震惊四方,其声势直冲云霄。 鬼泣狼飞掠而出,赤红的双眸怒视前方。 砰!砰!砰! 轰然间,无数影子掠过。 但见整个大道,是数以千计的野兽,围绕在楚月身侧,犹如坚固的城墙般。 一双双凶悍嗜血的眼睛,直对上洪千姬的契约兽们。 鸟鸣响起,火光炸裂。 朱雀飞掠而出,盘旋于空,喷出来的火,犹如烟花般铺盖了半边天。 楚月勾唇一笑,平淡地望着前方,不缓不慢地回答纪瑶:“纪将军,论兽,叶某是从未输过的。” 第1514章 不太好掌握的样子 纪瑶微微张嘴怔了怔,旋即哑然失笑…… 她倒是忘了,逍遥城拍卖场被其所驯服的野兽们。 此刻,兽满为患,大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氛围。 洪千姬优雅坐在红虎脊背,看见忽而出现数以千计的野兽们,眸底划过一道深意。 与她不同的是,眼前的这些野兽,并未与楚月有契约的印记和羁绊! 但却任凭楚月差遣! 在武道世界,兽族自诩高人一等,强悍的血脉和骨子里都有兽族与生俱来的高傲。 若非契约,魔兽由人族武者来一呼百应! 洪千姬早在外出之际,便听到了慕府新女佩戴荣光是为少年英雄之事。 少年英雄…… 洪千姬勾着唇笑了笑,脑海当中响起了元神内传来的声音:“朱雀虽已觉醒,但受损程度比本座多,杀了朱雀,本座吞噬掉她的兽根,可恢复大半实力,不仅如此,本座能用朱雀之骨,为你锻造出这凌天大陆数一数二的兵器,让你在这武道之路,越发的顺风顺水,平步青云。” 那声音,无比的嘶哑。 竟透出了来自地狱般的阴森寒气,使闻者毛骨悚然。 洪千姬笑着挑眉。 狂风四起,拂面而来,吹那纯黑如墨的斗篷如海面惊涛,猎猎震荡。 “圣兽为骨,确实让人心动。” 洪千姬以神识传音回道。 “不过没想到最有傲气的朱雀,在被自己的主人丢弃进深渊后,还能与人族契约,真感到意外。” 玄武发出桀桀笑声,杀气骤然弥漫:“去吧,杀了她们,踩着这一人一雀的尸骨来扬名立万,从此本座能让你成为神脉九洲乃至于是五大陆最尊贵的武者。” 洪千姬轻垂着狭长的丹凤眼,把玩着落在肩前的一缕青丝。 良久! 她垂下手,缓缓地抬起眼帘。 凤眸之中,一片骇然肃杀之气,漫不经心地说:“半年未回,军机处不懂规矩的新人,是越来越多了呢,瑶瑶,你说是吗?” “半年人事几番新,军机处早已非昨日之景。” 纪瑶说道:“你面前的人,不是什么新人,是赤鹰君亲封的武陵将军,叶将军叶楚月。” “武陵将军?” 洪千姬笑了:“我虽半年的时间都在碧落大陆,但对凌天之事也多有了解,瑶瑶可能不知,我已得到了圣兽玄武的传承,将玄武从碧落大陆带来,此去碧落我足足带了三千部下,归来百人不到,但圣兽玄武已与我契约,此次碧落大陆颜面无失,明日此事传遍凌天,我北洲必一战成名。” 纪瑶愣住。 圣兽玄武的机缘造化,便是在碧落大陆。 没想到洪千姬去了一趟碧落大陆,竟得到了圣兽机缘! 如此一来的话,楚月便有了最大的竞争对手! 这武陵将军的位置还有慕府如今的地位,将再次陷入危险。 忽而间,一只冰凉白净的小手,握住了她的手背。 纪瑶垂眸看去,抿紧了唇。 洪千姬很满意地看着纪瑶蹙起的眉头:“听闻叶姑娘在神玄学院得到了机缘造化,同为圣兽的契约者,择日不如撞日,切磋切磋亦好。” 声音才落的刹那间,洪千姬颤满红色珠玉的手,朝虎背一拍,身体跃然而起,如一把刺破长空的箭,以疾风般的速度飞掠而上。 她的浑身上下,氤氲出阵阵乌黑色的烟雾,隐隐暗闪着青色的光芒。 黑烟汇聚为刀,青芒流动成一身固若金汤的盾甲! 爆发出了可怕的气势! 其中,圣兽玄武之力,丝毫也不隐藏。 犹如汪洋大海,将要倾覆了这军机处! 洪千姬的刀与盾,皆由玄武所化。 四大圣兽之中,玄武的盾坚固如石,刀枪不入! “此乃……圣鸣术!”纪瑶震撼地道:“多数武者即便有契约之兽,也只是多个战友,但若修得武学圣鸣术,便能以兽之力,融己之身,强化武体和实力,根据圣兽、武者的力量、默契而达到最极致。但圣鸣术至少要武尊境才能修习,圣兽之傲,之强,大武宗境圆满期的人都不一样能融合,可见圣兽玄武是由衷臣服她,任由她驱使,楚月,你虽有圣兽朱雀,但看玄武之架势,朱雀的受损程度很多,非其对手,你才武玄境,从未接触过圣鸣术,此战,我们先暂避其锋芒。” 纪瑶说了会儿,发现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就立刻扭头看去。 却见楚月一动不动立在原地,微凝着美眸,神情专注,无比认真地观察着洪千姬的一举一动。 这会儿,武将万僵闻讯亦匆匆而来,满脸都是担心。 看到楚月直勾勾地盯着洪千姬看,如那中年饥渴的囚徒,望着如花似玉未着寸缕的小美人般,让人疑惑得很。 纪瑶问道:“武陵将军?你这是……?” 楚月后知后觉,回过了神来,敛起眼底的炙热之火,慢条斯理地道:“这圣鸣之术,看起来确实有点儿难度,不太好掌握的样子。” 纪瑶:“……” 万僵:“……” 敢情她这是在现学圣鸣术? 那玩意儿叫有点难度吗? 分明是难如登天! 第1515章 躲于人后 “咳……咳咳咳……” 万僵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连忙儿以拳抵唇,好半晌才缓过来。 “武陵将军,切莫意气用事,洪千姬的实力和南宫熙、叶薰儿小姐那些人不一样。” 万僵凑在楚月身侧,低声说道:“洪千姬虽为世家之女,但她从小就是弃女,不愿接受世家资源,靠实力和血汗走到的今日。切磋之事,不急于一时。” 楚月默然不言,却是看了眼万僵。 如今离得近了,她的神农之力便感受的更清楚了。 万僵此人胸腔左侧的琵琶骨,是空荡荡的,并且有淤血之气,可见是被什么给活生生挖掉的。 此时,练武场、靶场和军兵室的士兵们都被这大动静给吸引了。 四大家族的人结伴而行,前呼后拥,气势如杀, “千姬,你回来了!玄武,那可是圣兽玄武!” 洪家主兴奋不已。 南宫雄眼底浮现出嫉妒之色,但还是扬起脸恭喜:“千姬当真是越发有出息了,这玄武之力看起来,受损程度不算大!” 圣兽、神兽诸如此类的觉醒,都会伴随着被时间洗涤或者战后的受损。 玄武算是正常的受损,但朱雀从未沉睡过,一直都在道碑内的罪恶深渊,饱受着岁月的摧残与折磨。 故此朱雀的受损程度,可以说是万年难见的。 虽然都是圣兽,但根据其受损程度以及契约武者的实力,也能分出个高低贵贱之来。 洪千姬身上笼罩着青光之盾,手执黑烟弥漫的刀,从那高空缓缓落地。 脚掌与刀刃同时稳当停下,一双黑烟蔓延杀气重重的眼睛,深深地望向了楚月。 楚月站在兽群之中,如高山般纹丝不动。 “怕了?” 洪千姬淡然地望向了楚月。 楚月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 面对如斯敌人,一个正常武者,能想到的都是打退堂鼓。 只可惜,若在平日,她能饶其一条命。 但今天被玄武所点化,她方才觉得自己手中的刀,差了那么一点点的东西。 正是朱雀的圣兽之骨! 洪千姬野心勃勃,战意燃起,如从炼狱而来的修罗。 她往前踏去,满身锋芒直逼楚月:“慕府的子嗣,也会怕吗?掌握军机大权的武陵将军,难道连勇士之气都没有?可真叫人失望透顶,让军机士兵,以后还如何追崇你,听命于你?” 鬼泣狼和野兽们,怒吼出声,瞪着眼睛与洪千姬对峙。 洪千姬的刀刃散发出圣兽玄武之力。 在玄武圣兽面前,如斯小兽,着实低等不入眼。 更何况它们都只是一群散养的野兽,甚至没有和楚月执行契约。 只要用玄武之气势,吓一吓就行。 怎曾想玄武之力的气势和窒息般的压迫感,瞬间似风暴碾压过去的时候,这些野兽非但没有后退半步,反而抱着必死的决心瞪着她和玄武! 洪千姬眸色微诧! 玄武嗓音嘶哑:“这群愚蠢的兽,找死!” 无名小兽尊崇圣兽玄武,就像臣子面君,这是亘古不变的天地规则和武道定理! 但玄武与她都没想到的是,这群魔兽对楚月的忠诚程度,早已超越了这武道的定理与天地间刻板一成不变的规则! “天机将军,很抱歉!” 天机,正是洪千姬的将军封号! 万僵硬着头皮出来,挡在楚月的面前,并且手放在后边一直使手势让楚月先行。 “天魔炎近来不安分,武陵将军要与末将前去处理此事,怕是不能和你切磋了。” 万僵此话一出,算是把洪千姬和四大家族得罪死了。 此时此刻,四大家族都想看楚月落难。 “原来我们的武陵将军,只会躲在人后。”洪千姬大笑出声,毫不掩饰言语之中的嘲讽。 第1516章 刀,不是你这么玩的 “武陵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万僵压低嗓子才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幽幽懒懒的声音:“好了。” 好了? 什么好了? 万僵和纪瑶都是满头的雾水,完完全全听不懂这话中之意。 下一刻,冷白似霜的手,轻放在万僵的肩头。 万僵诧异地回头看去,楚月不疾不徐,神色泰然地走了过来。 “将军!”万僵提醒道。 “切磋切磋,不会影响处理天魔炎之事。” 话音才落,楚月拍了拍万僵的肩膀,穿过兽群,走向了洪千姬。 “叶三爷,果然是有种。” 洪千姬抬着下颌,迎风而笑,眼底的杀意更甚,如炽烈燃烧的燎原之火! “说起来不过是切磋罢了,还谈不上有种。” 楚月一面说,一面揉了揉旁边鬼泣朗的脑壳子和毛发。 适才还呲牙咧嘴凶神恶煞的狼,这会儿竟如奶猫般在楚月的掌心蹭了蹭。 洪千姬见楚月如此傲慢,是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的眼里,杀心百年也毫不遏制了。 “武陵将军还是年轻了。” 司空凌华道:“能和千姬切磋的人,并不多,恰好没有武陵将军。” 南宫雄笑了,看向万僵:“万僵,看来天魔炎之事,还是得你自己前去了,若是伤筋动骨什么的,武陵将军是没办法与你同行的。” 万僵紧握着双手,手背青筋暴起。 他没有回答南宫雄的话,眼里却有恨意和痛楚和闪电般迸发。 不仅如此,胸前内被挖掉琵琶骨的伤口,陡然间万分地疼。 万僵扭头看向别处,状若没有听到南宫雄的话。 南宫雄对此,冷嗤了一声。 “武陵将军,听说你还只是个武玄境,但你既是军机处人,也该知道,武道也好,军机也罢,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你现在打退堂鼓,还来得及。”洪千姬嘲笑出声。 “废话太多了啊,还是动刀吧。”楚月略显得不耐烦。 毕竟刚修习的圣鸣之术,还想看看成效! “狂妄!!是要付出代价的!” 洪千姬彻底被她给激怒,不再多说一句,干净利落的迅速提刀朝前。 黑烟浓郁如浪潮,她朝烟中杀出来。 横劈一刀,气势凶猛,似要将楚月给活生生地给腰斩了才肯罢休。 “慢!太慢!太慢了!” 楚月失望地摇摇头,脚掌猛地踏地,地面直接深陷了一个掌印。 旋即身如电光骤闪而过,行云流水般顺畅而迅猛地躲掉了这一刀。 雀鸣尖锐,响彻九霄。 火光,比晚霞还要绚烂。 朱雀浑身冒着火焰,直冲往下,从楚月的天灵盖湮灭。 轰! 就在此时,朱雀之火凝聚为盾,覆在了她的全身。 远远望去,火色弥漫,犹如身披一件火翎羽般的霓裳。 楚月慢慢地抽出了挂在背上的护国神刀,一双眼眸,犹如朱雀般变成了鲜血般的猩红之色! 她曾在东篱之战,与轩辕七搏斗的时候,尝试过与朱雀的融体合作。 但还是差点火候,不是很满意,并且副作用很大。 不过那时,她并未接触到圣鸣术。 如今还得感谢洪千姬,不远万万里从碧落大陆回到北洲给她送武学造诣了! 楚月悬浮于空,手执烈火狂刀,血瞳冷酷地睥睨着洪千姬:“刀,不是你这么玩的。” 第1517章 老子的东西,给不了别人 闻言,洪千姬周身顿放出森然的杀气,黑烟流动的双瞳,如同盯着死人般望向了楚月。 “武陵将军的刀对付对付没见过世面的武者倒也算得上台面,但在真正刀客面前始终是班门弄斧了。” 洪千姬说罢,双手提刀,直冲向了高空,恰似流星追月,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到了楚月的身后。 她闭着嘴一言不发,喉咙深处传出了阴冷沙哑的玄武之声:“朱雀,多年不见,你过的还是不尽人意,那我就满意了!” 尾音落下的刹那间,洪千姬的双手高举起了邪气逼人的青云刀! 犹如砍柴般,对着楚月的天灵盖直劈砍下。 刀影重重,寒芒骇然! 洪千姬邪肆一笑,泼墨般的斗篷裹着猩红如血的长裙,在风中狂舞似骇浪,形成了对比之强烈的色彩震撼。 青云刀即将劈砍楚月天灵盖的瞬间,楚月弯身极度后仰,手中烈焰狂刀横在面门上方,与青云刀发生了剧烈的碰撞。 砰! 碰撞之声,震耳发聩。 两者气势大展,如地动山摇,整座军机楼都在发颤。 远方的慕府中人,看这恐怖如斯的刀锋之气,齐齐放下手中之事匆忙赶来。 轰! 洪千姬见一刀没有斩断楚月的天灵盖,收起刀锋,凝聚气势,酝酿出比风暴更要可怕千万倍的力量。 第二刀,再次简单粗暴地斩向了楚月的面门。 楚月眉峰微蹙,不敌其力,身子失控骤然往下坠落。 随即便见洪千姬乘胜追击,一路狂奔,所过之处留下了道道令人生寒的黑烟。 洪千姬疾冲到楚月的面前,不由分说就是一刀,干净利落地直劈向了楚月的面门。 楚月再次抬刀挡住这一击。 但对方力量实在是过于凶猛,楚月的双足直接深陷进了地底至膝盖处,周围都是如蛛网般的裂缝,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地往外扩散。 楚月拿刀的手掌因难以支撑这恐怖如斯的力量,背面之处的青筋渐渐裂开! “慕府的子孙,终归是一代不如一代。” 洪千姬的力道源源不断的灌输进刀:“叶楚月,我不是丹药资源堆积出来的废物,我是从尸山骨海杀出来的武者,小看我的代价,你承受不住。把朱雀送给我,我就此饶你一命,你是少年英雄,武陵将军,你的前途不止于此。” “小孩……” 朱雀的声音突然慌了,是前所未有的。 从玄武说话开始,它的情绪便彻底失控,才让洪千姬有了可乘之机并且愈战愈勇。 它的受损程度远就超过了玄武,若情绪失控,自然不是对方敌手。 更何况洪千姬的自身也很不错! 轰!轰! 洪千姬倾注全部的玄武之力至青云刀,犹如十座坍塌的巍峨雄山压在了楚月的手上。 顷刻间! 楚月两只手背的青筋尽数爆裂。 肌肤之下充血,形成了刺目的血红色! “把本座给她吧。” 朱雀忽而丧失了所有的斗志。 犹记得,许多年前,危难之际,他曾无比信任的主人是如何把他舍弃丢下换取功名富贵! 他永远都忘不掉那个残忍冷血的背影。 他终究是该死! 兴许是不忍看楚月再坚持下去,又兴许是害怕最后还是被舍弃,方才颓废丧气一心赴死。 哪怕是死在他无比厌恶的玄武手中! “说的什么狗屁话,老子的东西,给不了别人,就算是死,我也要一起带走!” 楚月陡然暴喝:“你若视死如归,与其便宜别人,倒不如我亲手砍死你。” 朱雀猛地呆愣。 四周众人见此,皆将双目瞪大到滚圆。 楚月忍受手背青筋爆裂的剧痛,双眸赤红地看向了洪千姬,眼神如刀似剑,似是穿过了洪千姬看向玄武:“一个王八罢了,就算披上龙袍也当不成皇帝。” 砰! 楚月体内玄力爆发,撕碎了穿在内侧的玄铁内甲! 玄铁内甲化作千万道碎片,犹如天女散花般呼啸在四处。 “老子说了,玩刀,你不行!” 楚月一声暴喝,将存放在仙根之内的气力,释放而出! 仙根气力密度翻倍,劲道更是翻倍! 仙气若有似无,楚月如鱼得水。 洪千姬愕然:“仙气?是……” 猛地抬头对上楚月的眼睛:“你竟有仙根!” 楚月双手攥紧烈焰狂刀,直接放开了刀任由青云刀朝她的面门劈来。 而她手中的刀,直接劈向洪千姬的小腹。 若一刀必中,她便会将洪千姬开膛破肚。 但她亦会被洪千姬的青云刀从面门砍开! 此乃!搏命! 这般狠人做法,震惊四座。 纵是看过人间炼狱的万僵,也不得不背脊发寒,心生惧意! 第1518章 她,要认真了啊 “武陵将军小小年纪,怎这般之狠!实在是令人惊讶!” 万僵惊叹。 纪瑶轻闭上了双眸:“不狠,她活不到现在,也走不到北洲大地。” 万僵久久不语! 四大家族中人面面相觑,讶然的同时,心底冒出了阵阵可怕的寒气。 这种心狠手辣的程度,若是为敌的话,留其性命长久成长定然是祸患无穷。 叶楚月。 不能留! 必须死! 她只要还活在这世上一日,四大家族就不得安宁,每个与慕府为敌的名门掌舵人就没法睡个安稳觉。 叶楚月,注定要成为他们永生的噩梦,非死不得解! …… 战局之地,浓烟四起。 青云刀和护国神刀,互相劈向对方的面门。 若如此下去,铁定要血洒军机处,并多两具残躯! 楚月刀刃往前,眼眶血红,一身杀机似欲滔天,满目狠戾不惧生死! 洪千姬亦非寻常贪生怕死之流。 她见多了人性的贪婪和求生欲,绝不相信叶楚月会不要命,不过是唬她罢了。 堂堂天机将军,又怎会被唬到? 简直笑话!!! 洪千姬嗤笑了声,眉宇之间的狠戾丝毫不输,双手用力继而劈砍下去。 不过是以命搏命罢了。 比狠,谁都不是她洪千姬的对手! 两把刀刃,俱是要贯穿对方。 但在最后一刻,洪千姬额头冷汗直流,收刀踏地身体后掠出十几步。 她提着刀远远地望向了楚月,额角的汗水往下流淌,顺着浓密的睫翼没入了丹凤眸,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心有余悸般死死地盯着楚月。 叶楚月,竟然是真的要给她搏命,没有任何收刀的意思。 难以想象,若她没有及时收刀,会发生怎样的情况! 洪千姬只要想一想,便惊出一身死里逃生后的冷汗! 楚月足底落地,手执狂刀,抬起眼帘看向了洪千姬。 她手背爆裂开的青筋,涌动的血色,看得实在是触目惊心。 红裙在风中鼓动,三千墨发随风而舞,轻拂在面庞。 “咔嚓”一声响起。 楚月将护国神刀插回了挂在脊背的刀鞘。 洪千姬眯起了眼眸,轻挑眉梢。 见楚月收刀,以为是想结束这场对战。 楚月动了动肩膀和脖颈,发出了叫人森寒的巨响。 仙根玄力,是她头一次用来对战。 一则是以前的武体作为载体难以支撑住仙根之气,起码要到武尊境才行。 二者也是因为她如浮萍活于乱世,仙根势必会带来灾祸。 现如今她佩荣光,回慕府又有武陵军衔,更修得圣鸣术,能与朱雀划体,使武体成为强悍了数倍的载体,足以能支撑她使用仙根之气了。 “武陵将军,你要认输了?”洪千姬讥讽出声。 楚月垂着头,墨发遮住了死寂如古潭的血眸。 她低低地发出了阴邪的笑声。 洪千姬警惕地望着她,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 若要战,为何收刀? 若是打退堂鼓,又何故嘲笑出声? 洪千姬怒意爬满眼底,火气弥漫刀间。 楚月垂下的手,指尖轻轻地敲打着别在腰间的碎骨小斧。 每一下,都精准无误地敲打到了乳白色呲牙咧嘴小狐狸的脑壳之上。 四周静谧无声。 越来越多的人,围聚在军机处。 一道道目光汇聚于此,皆以为收刀是勇士认输的象征。 但在她抬头的下一刻,狂风吹起拂在面前的墨发,杀气似火山喷发蔓延长空,赫然取出腰间的小斧,朝长空凌厉地一挥。 黑光乍现,掌中风涌之际,比成年武者还要高出不少的碎骨战斧破空而出,斧身锋锐恰似弯月,比那方天画戟还要英气无比。 楚月垂眸看了看青筋爆裂的手背,剧痛难耐,如钻心刺骨,但她面无表情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比起刀,碎骨战斧她用来更是得心应手。 “洪千姬。” “能让我出斧,你很不错。” “若你我之间今日必然有人认输,只能是你洪千姬。” 楚月一面说一面笑,将右手的战斧,丢到了左手。 她,要认真了啊。 第1519章 独门绝学:瞬步 左手…… 无数的人,俱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月的左手看。 一路走来,楚月都是右手拿兵器,使武学,战强敌。 唯有武道台大比的那一次,用了左手。 她是个左撇子,最擅长的便是左手! 右手,不过是她的障眼法。 她曾游走雨林与杀手佣兵周旋,绝佳的双枪流,九死一生,站在堆积如山的敌人尸骨之上称王。 “左撇子……” 洪千姬眉头紧蹙,咬紧牙关。 有关于叶楚月是左撇子的事情她并不知情,只模糊的知道有叶楚月这么一个人罢了。 但左右双手,差距绝对大不到哪里去,洪千姬对于自己和玄武有着绝对的实力。 “速战速决吧。”玄武不耐烦了。 它不仅要朱雀死,更要把这个叶楚月挫骨扬灰。 小小的武玄武者,也敢蔑视它圣兽玄武为王八。 孰不可忍! 玄武一怒之下,加深了洪千姬的圣鸣术。 黑烟如流似海,恐怖如斯的力量,灌进了洪千姬的武体! “那就尽早结束吧。” 洪千姬的右手五指收拢,紧握住刀柄。 刀刃黑烟涌动,蓝火微闪,诡异神秘的不容小觑! 倏地! 洪千姬提刀往前,双足狂奔于大地。 楚月一动不动,殷红的唇角挂着森冷的笑。 她撕下一截袖衫,血红的布料绑在了眼睛之上。 这一举动,使提刀而来的洪千姬和围观者们都倒吸了冷气。 她在做什么啊! 她是疯掉了吗!!! 眼睛相当于是人的第二个心脏。 失去了视野感知,她想要活下去比登天还难。 楚月却是凝神静气,淡然如斯。 许许多多的神农之力俱都倾注进了元神! 有时,世人太依赖于眼睛的感知,反而会失去敏锐。 真正的敏锐,靠的不是眼睛,而是精神! 在高手的对战之中,等眼睛捕捉到了对方的武学踪迹,已经是慢了一大拍。 而只有精神的感知,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敏锐的感知到踪迹! 楚月遮住的是眼睛上的视野,但心中的视野和武道的踪迹奥秘,却被她彻底打开。 这一战,她要赢! 为她战,为慕府战,为朱雀战斗。 “小雀。” 她唇角微勾,低声说:“就算是死,都不会丢下你,人族武者,并非所有人都是利益熏心。” “小孩,你刚才骂本座是个东西,你雀爷不是东西。” 朱雀强压下矫情,郁闷地道。 楚月晃了晃神才知此前说过“老子的东西,给不得别人”。 但这傻鸟说自己不是个东西,难道能好到哪里去? 傻得一批。 难怪以前会被人族武者出卖背叛。 “是是是,你不是个东西。” 楚月说罢,恰逢洪千姬的刀刃砍到了面门。 她完全地泰然,如深夜平静的海面波澜不兴,但海底已经暗潮涌动风云即将杀出。 楚月足踏无烟步,瞬影而过,弹指间就出现在了洪千姬的身后,使洪千姬用力过猛的青云刀扑了个空。 洪千姬看也不看,执刀往后一劈。 不过霎时,身影就扛着刀出现在了洪千姬的左侧。 洪千姬接连十几刀,都扑了个空。 楚月踪影难寻,瞬息万变,似一缕烟。 “无烟步?” 洪千姬蹙紧了眉头。 难度极高的无烟步竟被叶楚月使得神乎其神,实在是出人意料。 “不——” 楚月嫣然一笑:“是——瞬步!” 她根据无烟步的改良版,步伐如鬼魅,消失和出现皆在瞬息之间,而且踪迹很难看到。 楚月虽无视野,但能感受到洪千姬的呼吸,锁定洪千姬的位置。 她笑靥如花,轩辕修和破布看到这笑却都毛骨悚然,必是有人要倒大霉。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那洪千姬! “装神弄鬼的障眼法,无用!” 洪千姬冷笑出声,再次劈向楚月。 她的体力消耗尤其之快。 这一回,她以为楚月还要装神弄鬼。 不! 这一回,碎骨战斧斜劈而来,撞上了洪千姬的青云刀。 洪千姬眼眸瞪大,爬满了血丝。 难以想象,碎骨战斧的劲道,竟比护国神刀多出整整十倍! 不是说,叶楚月最擅长的是刀吗? 该死!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玄武,助我!” 洪千姬低吼出声震响帝都! 第1520章 傻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洪千姬亦是个狠人! 此战,她感受到了无比的棘手。 想要赢,就得狠。 她不顾自身的武体安危,直接让玄武由内而外吞噬掉她的精血,使用圣鸣术的特殊手段:血鸣! 以精血为基,使她与玄武得到提升,并且彼此间更加的融合。 轰! 狂风四起,白日里雷霆大作。 圣兽吞噬精血势必引来风云异变。 洪千姬力量充沛,但还没高兴到一刻就已愕然。 楚月同样依样学样,圣兽之火直接碾压四肢百骸和五脏六腑,焚烧掉了一部分的精血! 劲道,得以充沛。 嘭!!! 楚月一脚踹出,洪千姬倒飞了出去,摔下去之时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 她堪堪站起,不等整装待发养精蓄锐,楚月便提斧而来,一斧瞬劈往下。 洪千姬双手执刀,以刀为盾挡住楚月那恐怖如斯的战斧之力! “给老子爆!” 楚月一双手臂连带着无比长的碎骨战斧,以及武体内的精血全都燃起了异常炙热的圣兽火焰! 劲道不断加深充沛,越来越沉重! 咔咔咔咔! 洪千姬的双手背面和两条手臂的筋脉都已爆裂开来。 “啊啊啊!” 洪千姬睚眦欲裂,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洒在楚月的面颊。 但刻在她骨髓深处的不服输,让她忍住了筋脉爆裂的痛苦,血流不止的双手紧握着刀,玄武之力所化的青光缝合住了手臂。 “啊!” 她仰起头怒吼出声,力似瀑布宣泄而出,乍现的力道爆开,楚月被轻弹出去之际,她的双臂周身都已经布满了玄武壳部粼粼发光的青色纹路。 “铿!” 楚月持斧砸来,洪千姬再次用青云刀抵挡。 “咔嚓!” 碎骨战斧之下,青云刀直接碎裂成了两半。 洪千姬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丢掉断开的刀柄翻滚而出,身后楚月持斧而来,一斧劈在了洪千姬填满了玄武纹路的背部,洪千姬脊背的皮肉毫发无损,但那青光暗闪的玄武纹路却是近乎痉挛般的颤了数下。 “噗嗤——” 洪千姬趴在地上,猛地吐出了一大口粘稠的赤红血液。 砰! 楚月又是一斧劈砍在其脊背。 裹在洪千姬背部皮肤表面的玄武青纹,再次痉挛发颤,就像斧子劈在了圣兽玄武的身上般,每一刀都会燃烧并且消耗到不计其数的朱雀圣兽之火,并且要焚烧掉楚月武体内至关重要的精血,伴随着尤其的痛感! 但她像是早已麻木,浑然感受不到武体即将崩溃的疼痛。 她只知道,玄武欺负过她的傻鸟。 这笔账,这份仇,她要给那傻鸟讨回来! 砰! 砰! 砰! 砰! 砰! …… 楚月一连十几斧,状若癫狂,好似劈柴砍树,发疯似得用力砸下。 “啊!啊啊啊啊啊!”玄武沙哑阴鸷的痛苦吼声,传遍了偌大的北洲帝都城! 四周围观者们大气都不敢出,屏住呼吸地看着这异常残暴冷血的一幕。 她? 少年英雄? 不! 她是吃人的恶魔,歹毒的山鬼! 砰! 最后一斧砍下,玄武青纹龟裂开来,玄武的惨叫声从未停止。 “看到圣兽玄武如今恶有恶报,老子就满意了。” 楚月残酷嗜血地看着狼狈万分的洪千姬,仿佛看到了被重创的玄武, 她虎口发疼,满面鲜血,颤颤巍巍地手提着碎骨战斧,斧尖点在地上,身子也要摇摇晃晃,但却努力地站稳。 已被猩红色涌满的眼眸,睫翼垂下,掩去了屠戮的戾气,流动出几许清风般的温柔。 一抹神识传音,如微光乍现,出现在了朱雀的脑海。 “傻鸟,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以后,我来罩着你。” 朱雀的心绪,陡然激荡开来,有哀伤,有期盼,还有兴奋和惊喜,以至于让他暂时忘了自己又被这小孩给骂了。 第1521章 吞……壳 “臭小孩,矫情什么,本座才不感动。” 朱雀哽噎地声音响起。 明明万分感动,偏偏还要强装镇定。 毕竟,圣兽大人是不会落泪的。 而这一次,朱雀也算是彻底打开了心结,打算放下过去所有的仇恨与怨气。 哪怕是和楚月完成了契约并肩作战的这些日子,他都活在对武者和人世的埋怨之中。 他从没有真正的想和楚月走下去。 他以为终有一日不过是重蹈覆辙,害怕悲剧重演,但没勇气再坚持下去承受第二次的伤害了。 直到现在他终于彻彻底底的明白。 楚月从未把自己当成他的主人。 哪怕危险降临,利益面前。 也不会丢下他。 他依旧可以和满怀热血的幼年时期那样,对这光明的浊世充满向往,能够完全信任自己的契约者。 朱雀所有的情绪,都被信息给淹没。 但没一会儿,朱雀后知后觉发现了什么,猛地说道:“喂,不要叫本座傻鸟,很没面子的。” “好的,傻鸟。”楚月遍体鳞伤,持斧立在充满血腥味的风中,身子越发的不稳。 让人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但每当以为她会摔倒之际,却又能浩然站立。 “哦。” 朱雀弱弱地说:“你高兴就好。” 谁让是他选择的人类呢。 楚月低眉一笑,眸底的血色渐渐褪去,黝黑的眼眸目光开始涣散,意识难以聚集。 万僵与纪瑶匆匆而来,一左一右,分别小心翼翼动作轻柔地扶住了楚月。 倏地! 与洪千姬同行的士兵、武者、年轻世家公子和魔兽们,犹如决堤的浪潮,从四面八方将他们给包围了。 “屠龙宴将近,圣兽玄武被你所重创,北洲还要如何在其他洲地面前立威?” 一身青衫的男子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眸间一片怒意,手执一把骨海扇。 举手抬足,又妖又邪。 一声令下,洪千姬的部下就把楚月给围住了。 这青衫男子,乃是赤鹰君的第九个孩子,为北洲皇室的九皇子。 洪千姬前往碧落大陆试炼,得到玄武的圣兽机缘,九皇子赤影功不可没。 他见洪千姬倒在血泊之中,愤然不已。 武陵将军既是他的父皇所封,他这皇室九皇子,也能斩得! 与一个叶楚月相比,洪千姬才是北洲的功臣! 楚月眼神森然地望着九皇子赤影,眉眼愈发阴绝。 即便体力透支,也难以阻挡滔天而起的杀气如风暴涌动! 楚月咽喉深处涌上了一口血。 她生生地将血液吞了回去,但还是有一缕血迹从嘴角蔓延而出。 赤影愠怒地望着她,如望一个杀父之敌,两人之间就像是隔着血海深仇。 楚月抬手擦了擦血迹。 旋即,抬起手来—— 在众目睽睽之中,她的掌心气力涌动,飞速旋转成了玄力漩涡,有着极其强悍的引力。 就在众人不知所意时,一道道被打碎掉的玄武青纹,竟都汇聚在她的手中,形成了血迹斑斑的发光龟壳。 赤影眉头紧蹙。 楚月残酷一笑,如野兽般冷血,当着洪千姬、赤影和四大家族的面,竟是将那玄武青纹给吃了!! “叶楚月!!!!” 赤影大怒,愤然之声冲天而起。 洪千姬倒在血泊中才被人扶起,垂着两条筋脉爆裂皮肤炸开的手臂。 看见楚月吞噬掉玄武青纹,瞪大了爬满血丝的双眼。 灵魂都在震悚,眼角似欲极端裂开般!! 第1522章 问过萧某的刀了吗 楚月似是没有看到那些充斥着震撼和骇然的视线,慢慢地吞噬着一道道碎裂掉的玄武青纹。 每吞下一片,都会有刺目赤红的鲜血从唇齿溢出,将那薄唇染上了世上最浓的颜彩。 四周武者、士兵犹如青天白日见了鬼,一个个被惊得道不出话来。 眼珠子瞪大的同时,藏满了恐惧和惊惶。 活活打碎掉玄武圣兽的青纹,再生吃吞噬…… 这般的凶残暴戾,实在是骇然听闻! 高品的野兽都有兽纹、兽晶和内丹。 兽纹是表面的保护层,多数会被武者拿去贩卖,可以炼制成牢固的盔甲和盾牌、兵器等等。 只有野兽的内丹,才能被武者拿去炼化或者制成丹药服用,用来促进武道的修炼速度。 但九万年的历史之中,除了被世人称之为山鬼般的怪人,从未有武者吞噬过兽纹,更何况是圣兽之纹。 楚月将青纹吞噬入喉,漫不经心的用手背擦拭去嘴角的鲜血。 “没它玄武,还有我圣兽朱雀,何惧之?” 楚月嗤笑了声:“玄武遭受重创,是它技不如人,武道一途,没用的废物没有任何的说话资格,哪怕它是圣兽玄武!” 此话的言下之意,仿若在含沙射影的骂赤影哪怕是北洲九皇子也是个废物! 赤影只觉得眼前的人根本不可能是慕府后裔老伯公的子嗣,堂堂正正的慕府,只会出现根正苗红之人。 又怎么会有像叶楚月这样的妖女? 赤影对其厌恶极了。 是从灵魂深处衍生而出的厌恶! 尤其是看着楚月吞噬掉了玄武的青纹,让他不寒而栗,头皮发麻。 “妖女,你就是个妖女!你们给我上,拿下她!” 赤影猛地一挥手,周遭士兵怔愣过后,全都围剿出去。 一把把利剑出鞘,寒光闪烁,在傍晚余晖的照耀下,俱是毫不犹豫地指向了楚月。 纪瑶和万僵都把楚月护在了身旁。 很显然,赤影是听不进去任何道理的。 他只想护着洪千姬。 纪瑶二人齐齐拔出兵器。 就在此时,军机处的大门被打开,两支军队从大门之间蜂拥而入。 军队铁血,气势磅礴如山海。 慕军的步兵和骑兵将此处团团包围。 烈火军身穿黑衣戴着面具,俱是落在了军机处的高楼之上。 他们拉开弓弦,燃火的箭矢对准了赤影。 萧离、屠薇薇、夜罂等人先一步疾冲而来,随后是白发苍苍的老伯公等人。 萧离见前方剑拔弩张,赤影咄咄相逼,丝毫不在乎赤影佩戴的皇室勋章,抽出背部的破妖刀,身子翻空而去。 半空之上,犹如雷霆乍现,黑衣如墨的她身影骤然而出。 她从高处落下,双手握刀,一刀直接对着赤影劈砍。 赤影后退数十步。 萧离单膝跪地,双手中的破妖刀直接把大地给砍裂。 额前的碎发微遮住了淡棕色的眸。 她缓缓地抬起了煞气十足的眼睛,怒气腾腾地看向了赤影:“谁敢动吾楚爷?问过萧某的刀了吗?” 夜罂血色巨斧劈开,赤着双足落在楚月的身侧。 屠薇薇挥舞着血杀刀舔着唇兴奋地看向这些人。 第1523章 活到老,学到老 赤影对上萧离的双眸,为之一震。 随即看到老伯公这些人,气势当即蔫了。 哪怕是他父皇赤鹰君,都不敢对老伯公不敬! “九皇子适才所说,谁是妖女?” 怀倾大师拄着拐杖而来,身旁两侧是她的两个女儿,慕倾凰与沐凤鸣。 沐凤鸣一身军装,碾压四方,猩红的发随意地披散在肩。 慕倾凰墨衣着身,眉眼清绝,只淡淡看了眼赤影一眼,就展露出镇北侯之气势。 “慕老夫人,并非是本皇子有意针对,是你慕府的女儿毁了天机将军所传承的玄武机缘,甚至还生吞了圣兽青纹,这岂非妖道?” 赤影辩解道。 “生吞了圣兽青纹?” 跟来的剑尊师父云鬣听到这话那还得了,吓得走过来扶着楚月的双肩,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观察了一番。 见楚月完好无损,没有出现其他武者吞噬兽纹的后遗症,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云鬣抚了抚胸,轻瞪了眼楚月,“你这孩子,越来越任性了,那种东西能好吃吗,饿了的话想吃什么好东西师父都能做给你吃。” 楚月眨巴两下眼睛,干咳了几声。 她确实是打斗太久,体力极度消耗不说,还饿得慌。 “慕兄啊。” 云鬣挥了挥说:“玄武兽纹,那东西烈性太重了,可得找些良性的东西给我们楚补补身子才行。” “确实要补。” 老伯公点点头:“小楚这孩子身子弱,吃了这样的东西,一定要好好补补。” 赤影和四大家族的人看着这两个狗贼般的老东西一唱一和,所关注在乎的重点竟然不是圣兽玄武受损重创,而是给那叶楚月补身子??? 身子弱? 众人瞅着这厮适才凶猛的样子,说是觉醒的睡狮也不为过吧。 赤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只觉得胸腔憋得慌,堵着好大的一口气。 “九皇子,洪家主,玄武之事若出自于你们,那我慕府的孩子若因吃了这东西出了什么事,你们难辞其咎!” 老伯公负手而立,灰浊的眸迸发出雷霆般的怒意,其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赤影惊得瞪着眼睛。 分明是那妖女吞了玄武青纹,怎么他们还要负责? 慕府非但不在乎此事,反而还倒打一耙! 四大家族的人也算是明白了—— 原以为慕府个个刚正不阿,铁血之人,只有叶楚月这么一个格格不入的妖孽。 如今方才知晓,感情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老伯公是个黑心的呢? 楚月听到老伯公的质问和斥责,也都怔了怔。 才发现,自己原来对外祖父的了解还不算多。 又想起小宝的黑芝麻馅,莫不成是隔代相传,得到了老伯公的真传? 楚月如是想着,越发的认定了这个真理。 她曾就奇怪得很,她和抱枕这样耿直的两个大善人,怎会有黑芝麻陷的儿子。 原来答案出现在这里。 楚月咽喉又涌上了一口鲜血,她再次给吞了回去。 “老伯公,本皇子——” 赤影还想说什么,话却被老伯公给打断: “九皇子,你也不必因此而内疚,也不必拿你府上的清元丹来给小楚补身子。”老伯公伸出了手,掌心对着赤影。 赤影:“???” 众人:“……” 楚月险些被自己喉中的血液给呛到,愕然地看着老伯公。 神农空间之中,轩辕修惊道:“小叶子,你这外祖父,是如法制炮的学你在鸾凤露台那黑心的一招吧?” 破布感叹:“武道学海无涯,人类真是的活到老学到老,布某佩服之。” 楚月嘴角轻抽了抽。 第1524章 上斩昏君之首,下取奸佞之命 楚月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见“活到老学到老”是这么用的。 不过…… 九皇子赤影的脸色在变了几变之后,近乎扭曲地忍下怒气,顺着老伯公地话说:“慕老伯公客气了,清元丹理应赠给武陵将军的。” 老伯公捋了捋胡须:“九皇子,老朽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不知方才所听到的妖女,是……?” 赤影咬牙切齿。 而后,面朝楚月,两手作揖:“武陵将军,抱歉,本皇子与天机将军是有过生死之交的战友,并且圣兽玄武是我们损失了数千弟兄九死一生才拿下来的机缘,适才情急之下胡乱言语,还望武陵将军不要往心里去。” 慕军、烈火军齐齐出现在军机处,他不得不软下阵来。 原来也只是想趁慕府来之前解决掉这个外来异族。 但现在,九皇子不得不敛起自己的情绪。 慕府不同于其他世家,哪怕再是落魄,只要慕府之人没做出有违大道仁义的事情来,就能在这北洲之地,上斩昏君之首,下取奸佞之命! 楚月看着态度谦逊下来的赤影,轻嗤了声,只淡淡地道:“皇室中人,当要心性沉稳,否则对待江山社稷之事,一时的情急就有可能断送千万无辜武者的性命。我与赤鹰君一见如故,也曾秉烛长谈,他的儿子便是我的儿子,我亦不会怪罪于你。” 那老气横秋的口吻,当真像是个七老八十的长辈。 端着这高架子,偏生还说得一本正经,实属把人给逗乐了。 尤其是赤影,打死他都想不到,叶楚月会蹬鼻子上脸,如此的得寸进尺! 三言两语,他堂堂九皇子就成了她叶楚月的儿子? 但他哑口无言,压根就反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在原地干瞪眼,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泄。 就连老伯公、怀倾大师也都怔了怔。 “噗嗤——” 院墙之上,传来一道笑声。 赤影瞪着眼睛循声看去,只见梧桐树后,枝桠斑驳,碎裂了黄昏后的夕阳光,洒在了那妖冶男子绝世的眉眼。 男子大红的长袍着身,衣襟微露,诱人的锁骨和微仰出的喉结曲线,犹如上帝手中最满意的工艺品,近乎到完美。 风悲吟斜卧于高墙,墨发随意披散就像是山水画。 他的手肘轻点高墙,长指的指腹懒洋洋地轻托住侧脸,虚眯起狭长的眸,透过梧桐枝叶,看向了热闹的军机处。 另一只手,掂了掂发红的苹果,脆生生地咬了口。 “风兄,是你。” 赤影眉头一皱。 “屠龙宴将到,本公子提前而来,顺便看望一下我的老朋友。”风悲吟笑道。 “自然是无比欢迎的,风兄快快请来。” 赤影松了口气,只当风悲吟是来与自己解围的,恰好他压根不想回答楚月占他便宜的话语。 而北洲大地之中,能和风悲吟称得上是朋友的,当属他九皇子。 风悲吟咬着苹果,懒倦地往前走。 “风兄!” 赤影的脸上堆满了笑,下一刻,笑容却是凝固住了。 只见风悲吟丝毫不理会他,走向了楚月,停在楚月的面前,拧紧了眉。 “每回都是受伤,能有一次是安然无恙的吗?”风悲吟拿着苹果放在楚月的手上:“王八壳有什么好吃的,多吃苹果。” 楚月拿着苹果无动于衷,但元神之中的朱雀却是两眼发光的兴奋了。 就像是饥汉遇到饕餮盛宴,全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傻鸟模样。 楚月拿着苹果,抬眸看了眼风悲吟,微颦了颦眉。 自东篱一战分别,她再无风悲吟的任何消息。 风悲吟永远都是如此,忽然间消失在人海,又会不经意的出现。 只是…… 与以前相比,楚月总觉得眼前的风悲吟有些不同,但她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 风悲吟瞅了瞅四周,见那只狐狸不在,刚要说点什么挖墙脚的话,就看见沐凤鸣身后血护法防贼似得眼神。 只好作罢。 “好好好!” 南宫雄忽而高声走出:“诸位,都是误会,误会,北洲世家应当团结,如今我们北洲出了两位圣兽传承者,是好事,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天机将军和武陵将军都需要好好疗伤,切莫耽搁了最佳的治疗时间才好。” 老伯公看了眼两条手臂血肉模糊的洪千姬,以及碎了一地的玄武青纹,即便想为楚月出口气,也只得面无表情来,保持着默不作声。 毕竟洪千姬和玄武都被自家外孙女给打得惨不忍睹了。 他再追加惩处,也说不过去,只得拿走九皇子的清元丹出口恶气。 南宫雄虚伪笑了两声,急忙给洪家主使了个眼色。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一个女流之辈罢了。 四大家族想要她死,她就活不得。 但也得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至少现在不能随意动这叶楚月! 第1525章 不要与恶人为伍 一场闹剧结束,老伯公等人也更加关心楚月的伤势,扶着楚月坐上马车回到慕府疗伤。 屠薇薇看了看赤影等人,却是耷拉着脑壳子,满眼的失落。 她刀都拔了。 就这? 屁股还没焐热,便要打道回府。 楚月才坐在马车内的软垫之上,慕惊云、沐凤鸣、云鬣等人,全都聚集过来开始科普吃掉玄武青纹的危害性。 慕临风道:“小楚月,那龟壳吃了,能把你五脏六腑给贯穿掉的,等会儿让娘亲给你好好看看,下回可不能吃了。” 下回? 楚月眨巴两下眼睛。 就算她想吃,也没了下回吧。 圣兽不同于其他,没那么多的数量。 楚月内视一圈脏腑,抬眸看去:“小舅舅,我的脏腑好似更坚固了。” 慕临风:“……”虽然……但是……他这外甥女是铁做的吗? “吃就吃了,你别吓到了小楚。” 怀倾大师瞪了眼慕临风:“小楚现在需要休息。” 随后,便握住楚月染血的手,低声宽慰:“小楚啊,不过你要答应外祖母,兽纹再好吃,也别对夜帝尊巨龙的龙鳞有食欲。” 楚月:“……” 她看起来像是个饥渴之人吗? 那玄武青纹,除了饱腹以外,也是想摧毁掉玄武的壳部。 否则给玄武一段时间,以洪家的底蕴,说不定很快就能恢复好。 她的气力已被消耗太多,只能这么做。 更何况,她从来都是个锱铢必较的自私之人。 并不在乎其他,只想给自家那只喜欢啃鸡腿吃苹果的傻鸟报当年之仇。 马车氛围温馨,朝慕府赶去。 风悲吟并未跟着慕府的军队过去。 他刚要抬腿走去,脸色一瞬间就发白了,嘴角溢出了漆黑的血,双眼也变成了诡异的赤红之色,看起来像是在夜里独行的苍狼! 趁着暂时无人注意到他,风悲吟绕过军机处,来到了偏僻的巷子深处,捂着刺痛的喉咙坐在了潮湿阴凉的地面,背部紧靠着墙。 他低着头,眼眸愈发赤红的可怕,两行血泪不断地流出,不论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最后,风悲吟呼吸急促到如个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不断发抖的手,从空间指环当中拿出了有镇定功效的丹药。 丹药通体纯黑,隐隐散发着青烟,大约指甲盖大小。 风悲吟将丹药倒出,上百枚的丹药全都塞进了口中,身体这才缓和了下来。 “值得吗?” 风悲吟的元神之中,出现了契约兽的空灵之声:“她并不知道你为她所做的任何事情,即便知道,她的身旁也有夜墨寒,永远都不会在乎你,爱上你,与你长相厮守,而你为了东篱之战,为了她,丢失了一双眼睛,她什么都不知道。” 风悲吟低头笑了笑。 从他的视角往外看,一花一草,一砖一瓦,整个画面都像是覆了一层血红色的光。 模模糊糊的,很难看清。 “这狼的眼睛,用起来确实不如自己的。”风悲吟自嘲地道。 他仰头看向天,只能看到厚厚的一层红光,再从红光之中,窥探那夕阳西下,想象着残阳如血霞光万道的美好风景。 “小虎,如果有朝一日我命丧黄泉,不要与那群恶人为伍,不要伤害她。” 风悲吟低低地说。 圣兽白虎,毫无动静。 许久,风悲吟颓废地坐着,慢慢地擦拭掉脸庞的血泪。 “她值得。” 沉寂的巷子深处,风悲吟突地出声,回答着白虎此前的话。 他擦去鲜血的污浊,眼睛里的红逐渐褪下,恢复了黑白分明的瞳。 乍眼看去,依旧是那风华正茂的贵公子,可惜误入浊世。 他低眉温柔一笑,墨发遮眼,靠在墙侧,轻声喃喃:“她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女子,是折进我无望余生的一道光,我不想与她长相厮守,我只想看她过的比谁都好。” 第1526章 现在已经过去半年了吗 风悲吟轻垂下了睫翼纤长的眸,坐在小巷子之中,沉吟了很久,很久。 就像是午后的浅眠,做了一场恍惚的梦。 梦中是和她初遇时的场景,在那逍遥城的鬼月殿中,看她独斗群兽,血洒拍卖场舍己为人! 男子的嘴角,浅浅浮起了一抹笑。 …… 慕府。 楚月被小姨、舅舅们按在床榻,逼着吃药。 云鬣、老伯公忙着进厨房和储存丹药的阁楼,给她找些大补的东西来。 楚月心中哀嚎,坐月子都不带这么补的。 只不过…… 吞掉玄武青纹后,就算没有神农之力的安抚,她的身体好似也没有排斥,反而将玄武之力一点点的吸收了。 尤其是她的仙根和魔根,竟都在抢夺玄武青纹衍生出的青色气力。 夜深时分。 楚月独自一人躺在床榻,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她惹到无奈地伸出一只小脚至被子外面透气。 脑子里,正寻思着风悲吟今日的古怪。 今日所遇的风悲吟,绝对有所诡异之处。 风悲吟是风武城的公子,自身实力又不差,并且极度聪明。 到底是并肩作战过的战友,楚月只盼望他不会有任何不好的事。 楚月沉思过后,也闲不下来,刚要掀开被子去修炼,就看到窗户和门齐刷刷地打开。 门外的慕臣海和窗外的慕临风,都抓贼似得看她,视线下移到了她的足部。 楚月扯了扯脸皮,风中凌乱得很,只得把自己的脚儿给缩回被子,闭上眼睛休憩,忍住了修炼的冲动,心中无奈得很,因不能修炼而连连叹着气。 …… 次日,清晨。 东方泛起鱼肚白,黎明后的曙光洒落在北洲大地。 慕若亭与老爷子慕向天府邸内部,脸上都流动着深思。 “爷爷,与洪千姬一战,洪千姬虽然败北,但叶楚月也受到了重创。”慕若亭道:“族长、家主之位,必然都是孙儿的了。” 慕向天点点头:“多和四大家族的人走动,叶楚月动了他们的肥肉,他们都会竭尽全力的帮你。拿下族长之位,就让慕山河好好睁大眼睛看一看,谁才更适合统领慕府!” “孙儿一定竭尽全力!” “那叶楚月该不会以为赤鹰君真欣赏她吧,不过是无情帝王的权衡之道罢了,她想要激流勇进,也要有那个命。北洲这龙潭虎穴,多的是披着人皮的鬼,叶楚月她想在被天狼域统领的北洲立足,真是痴人做梦,还不如滚回那圣域,安心清闲当她的域后不好吗?” 慕向天冷哼了几声,满满的都是不屑。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北洲这趟浑水,究竟有多深。 北洲这么多年的格局,不是一个叶楚月能够改变的。 赤鹰君,押错了宝! 慕若亭多看了几眼楚月所在的方向,低声道:“听说她想在屠龙宴前与那些没有军衔的低级士兵们一起去处理天魔炎的异动,并且要以慕府为基点,招揽天底下的有才之人,看来她不仅要民心,还要军心,只不过她此战受创,又胆大妄为的吞噬了玄武青纹,爷爷相信,没有半年的休养,她是下不了榻的。” 陡然间,慕若亭的声音戛然而止,浑身都有些僵住,脸色微微地沉。 但见一袭红衣的女子从府邸内部走出,满脸的明媚,看着他们,微挑了挑眉。 慕向天机械般地扭头看向了慕若亭:“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年吗?” 慕若亭:“……”一夜的时间就能彻底恢复,叶楚月还是人吗? 第1527章 髓毒:抉择 不多时,正在慕向天爷孙俩木讷之际,楚月举步轻摇,施施然便到了两位的面前。 慕向天混浊的老眼,死死地盯着楚月看。 那充满着不理解的目光,恨不得从楚月的身上给戳出两个洞来,实在不理解这世上当真有武者生吃兽纹而完好无损的。 “天族老真是神采奕奕,老当益壮。” 楚月笑吟吟地道:“看来外面那些谣传天族老没几年活头都是假话,以后抓到造谣之人,定要狠狠惩处一番。” 慕向天:“……” 这造谣之人,难道不是眼前这位叫叶楚月的? 怎么还贼喊捉贼? 慕向天冷哼了两声,虽不喜楚月,但经过鸾凤露台一事,还不至于明面之上撕破脸。 “若是先祖们得知慕府子孙有生吃兽纹的,只怕棺材板都会压不住。”慕向天阴阳怪气地嘲讽。 楚月淡淡一笑:“晚辈初来北洲,定然比不上天族老与先祖们的感情深厚,想必先祖们时时挂念天族老,每刻都想与天族老相聚。” 慕向天猛地吞咽口水,一大把年纪什么风浪没有见过的他,竟被楚月说得顿感凉风嗖嗖背脊生寒。 就仿佛地下的先祖们,都在排排坐地等他。 这鬼丫头,邪气得很。 不等爷孙俩回话,楚月漫不经心一作揖,便脚底抹油出门朝军机处去。 膈应了慕向天两句就行,否则慢了就要被两位舅舅给逮到。 只不过…… 楚月背对着慕向天二人,眼神越发的阴鸷。 她和沐凤鸣、慕府都在调查,有关于凤女被掉包之地。 被流放到贱奴营的宋家之人,也时时刻刻都有烈火军的人在盯着。 若幕后指使是慕向天的话,那这二房一脉,大概得断子绝孙了…… 楚月的眼底,闪过了凌厉的阴狠之色。 她自己就算粉身碎骨,烈火烹油,都无所惧之。 但所在乎、挚爱之人,谁也不能被欺一丝一毫! 这是她两世不变的原则和立场。 此时,军机处偌大的练武场,聚集齐了一支千人军队。 这些士兵,都没有正式军衔,但入伍和修炼的时间很长。 领兵之人,正是昨日与楚月打过交道的万僵。 微风,渐起。 青阳万丈,普照在练武场。 万僵轻垂着头,脑海之中却是想到昨晚南宫雄出现在他住处时的对话…… “万僵,你知道的,本家主一向很好说话,对待自己人都很好,加官进禄,武道资源,绝不会吝啬。” “但本家主养了一条烈犬,性子不好,还会咬主人,啧,一点儿都不乖,本家主今晚吃的就是狗肉了。杀了那狗之后,才知道肚子里还有条成型的狗儿子,特地取出来烹制成美味佳肴,想到万兄你多年来的付出和辛苦,犒劳犒劳你的。” “万僵啊,识时务者为俊杰,那狗若是听话的话,也不至于一尸两命,连孩子都成了别人的盘中餐,你说,是吗?” “……” 说到最后,南宫雄拍了拍他的肩膀。 陷在阴影之中的脸庞,露出了恶魔般的笑。 临走前,南宫雄拿了一瓶毒丹给他。 正是北洲第一毒,髓丹! 髓丹是用尸毒加上罂粟花蕊所炼制而成,大武宗以下的武者,服之,一炷香内,骨髓会在体内彻底蒸发,成为无骨之人。 武体没有骨头的支撑,会瞬间死亡。 万僵丧气颓废地低着头,手里紧紧握着那瓶丹药,额头都流出了汗。 “万将军,武陵将军应该不会来了吧?” 身后的副将罗沉说道:“马上就是出发时间了,看来这次又是我们兄弟几个并肩作战,只希望多少人去,多少人回,并且南郊三城的百姓不会有一人死于岩浆之灾。” 万僵猛地抬起流满汗水的头,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是啊。 武陵将军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肯定没法来的。 这毒,也不用下了。 万僵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把装了毒丹的药瓶收起。 却在此时,耳边响起了罗沉激动的声音:“武陵将军!!!” 万僵猛地打开了眸子,不可置信地望着走入了练武场的红衣女子,心脏钝痛,满背冷汗流出。 终于…… 还是要面临抉择的这一刻吗? 万僵眼睛通红,紧咬着下嘴唇。 楚月足底的墨色软靴,走在了练武场,朝洋溢着和煦阳光的众人点了点头。 当目光扫过万僵的时候,看到满头大汗的万僵,微顿了顿。 “万将军,你不舒服吗?”楚月说道:“若身体不适的话,可以留在军机处,有罗副将协助本将即可。” 万僵蓦地直起身子,眼睛发直,四肢僵住。 楚月眯了眯眸,若有所思。 第1528章 南郊三城,千人之军 “末将无事,只是心系南郊的天魔炎,昨夜并未睡好。” 万僵低着头说,不敢去看楚月的眼睛,两手掌心都是紧张出的汗,历历在目的,还是南宫雄临别前的低语威胁。 “无事便好。” 楚月抬眸:“罗副将,清点人数。” “是!” 罗沉行军人之礼:“回武陵将军的话,此行南郊,包括两位将军和末将在内,共有一千二百人,火珠水石各有三百,并且有带千机鸽,随时与军机处联系。” 楚月点点头,看了眼天色,随即挥手:“诸位听本将号令,出发南郊,扫平天魔炎!” “是!!!” 一千多的士兵,异口同声,震天响! 随即,俱都骑上了行兵所用的战马。 楚月则不疾不徐地打了个响指,黑金麒麟驹便从神农空间掠出。 楚月脚掌踏地,骑上黑金麒麟,带着一千二百余人,掠过军机处,前往南郊。 帝都南边的城门之上,南家之族南宫雄,身穿拖长的青色蟒袍,坐在城墙边沿喝着浓香的茶。 一匹匹战马跟随楚月自城门狂奔出,南宫雄有条不紊地喝着茶,抬头望了眼坐在对面的洪府家主,洪万钧。 “洪兄,千姬那孩子的伤怎么样了。”南宫家主担心地问。 “有南宫兄弟的天玄琼水,已经好了很多,不过半年内,是无法拿兵器再战了。” 洪万钧叹道:“不过洪家已经联系上了老祖那一边,应该能在屠龙宴前拿到塑筋丹和元晶,只要元晶数量充沛,应该能修复好玄武的兽纹,但就算成功修复,实力也不敌以往了。” 说到这里,洪万钧眼底怒意和杀气似雷霆般迸发! 南宫雄斟茶入杯,缓声道:“那叶楚月,当真是不大懂事,四大家族之中,也就你洪家这些年会体恤慕府的不容易,她一来就给了洪家一个下马威,还把洪家最厉害的天才给害成如斯模样,真不是个东西。” 茶盏已满。 南宫雄放下茶壶,将茶杯放在了洪万钧的面前。 旋即,压低了深沉的声音,意有所指地道:“我与洪兄情同手足,视千姬那孩子如亲生女儿,绝不会坐视不理,此行定要那黄毛丫头有去无回,只要洪家主为贤弟开一条方便之门,四大家族团结一体,敢骑在我们头上撒野的人,就必定不得好死。” 洪万钧默不作声,只低头看向了南宫雄递来的茶盏。 半晌,布满老茧的粗粝之手,方才端起了茶杯,一口饮酒。 此茶,犹如盟约。 南宫雄见此,大笑出声,起身站在墙栏前,望着疾冲向南郊的千人队伍,如同看着将死之人,张开手仰起头肆意大笑。 …… 千人军队,直奔南郊三城。 一路上,马不停歇。 不过半日的时间,就已经抵达南郊三城的境地。 南郊主城的夜城主,在郊外等候已久。 看见万僵等人,便看到了救星。 只不过看到其中身穿红衣的年轻女子时,眼里有了怀疑和不确定之色。 楚月面无表情跃下了马背。 夜城主带着人朝万僵、罗沉行礼数,直接忽视了楚月。 “万将军,罗副将,你们可算是来了,最近天魔炎越发严重,温度炙热到已经严重影响武力值较低的平民了,尤其是一些妇孺和小孩。”夜城主道。 万僵见此,便道:“夜城主,这位是武陵将军叶楚月,她是这次的主将。” “啊……” 夜城主后知后觉,略有歉意地面朝楚月:“实在是抱歉,卑职见姑娘眉目青涩,是个年轻之人,还以为是哪家的世家贵女出游来玩了。” “场面话不必再说了,直接说天魔炎的程度。” 楚月冷漠地道:“岩浆所覆盖的总体地方面积,还有南郊三城的伤亡人数和具体时间、地点、年纪等相关军报全部呈上。” 万僵、罗沉等士兵纷纷侧目。 他们虽没有过分轻视楚月,但原也担心年轻的女子,又怎能处理好这棘手之事。 如今见她雷厉风行,干净利落,并且所说之话一针见血,都彻底安心,并且有所钦佩。 至少,眼前的武陵将军,比冠冕堂皇只知享乐的四大家族要靠谱。 却说夜城主,被楚月给问得面露难色。 “事情发生紧急,暂时还没有军报。” 夜城主低下头说,没人看到他脸上的不耐烦。 他人到中年,被个年轻女子训示,以后还如何立城主之威,还怎么加官进爵? 还是个从诸侯国来的武者。 当真晦气。 第1529章 没有军报,你拿什么与本将说话? “没有军报,你拿什么与本将说话?” 楚月背着巨刀,冷视夜城主,陡然一声暴喝:“滚回去,不把军报拿出来,可以收拾包袱回家养老去了,也不必在这里装模作样,在其位不谋其职,你当的什么城主?本将限你半日时间,拿出军报,过时,不候!” 夜城主张着嘴欲言又止,满眼都是不甘。 “夜城主,事不宜迟,快去准备军报吧。” 罗沉提醒道。 夜城主咬了咬牙,便行礼退下。 万僵拿出北洲紫云阁准备的地图,将其展开,指向几处画了红的地方:“武陵将军,这几处就是天魔炎岩浆较多的地方,按照以往惯例,我们只要把火珠和灵石使其镇定,就可以了。” 楚月轻点螓首,接过地图扫了眼,又看向了主城的天穹。 整个南郊主城,温度都无比的炙热。 她就算有神农之力可以清心凝气,都能感到无比的热。 难以想象,寻常武者要如何熬过去。 “将军。” 罗沉道:“必须三日内处理完,南郊三城的武者,就算是成年武者,只要是大武宗以下的武者,都难以熬过七日,更何况是那些实力较低的武者和平民。” “我先去主城的岩浆处投放火珠和水石,从地图上看,主城较为严重,而且人数较多,相对来说其他两城会平缓一点。” 楚月沉声说:“但天魔炎一触即发的事,也不容忽视。这样吧,万将军,罗副将,你们分别带五百人,各去一城投放。” “那你呢?” 万僵担心地问:“难道你只带两百人?这不行,你是主将,这又是主城,当以你为重。” “我有分寸。” 楚月笑了笑:“不必再说,去把火珠和灵石给分了,立刻行动起来,晚一步,就可能多一个人因天魔炎而失去生命。” “不行!”万僵直摇头:“这太危险了。” 楚月看了眼万僵的右手,浅笑,一语双关:“听说南郊一城多是山脉丛林,有很多染毒的灌木丛,碰到毒物,万将军还需谨慎,若有难事,随时用千机鸽与我联系。” 碰毒,还需谨慎! 万僵直直地看着楚月,犹如五雷轰顶般,怔在了原地。 “武陵将军……” 万僵艰难出声。 这会儿,避火珠和水灵石已经分完。 楚月骑上黑金麒麟,摆了摆手,垂眸淡扫万僵:“万将军,你既尊我为一声主将,那便是本将手底下的人,本将理应毫无保留的信任你,保护你,故此,本将希望,此次南郊之行,我们的军队,一千二百人完完整整的来,也要一千二百人,完完整整的离开,缺一不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诸位切记,定要保护自己,在本将眼中,诸位的性命,也很重要。” 说完这一番话,才带着两百人,直奔岩浆浓密处。 万僵双手紧攥成拳,痛苦不已。 他要怎么办才好! 但他的妻儿,都在南宫雄的手中。 南宫雄特地杀掉怀孕的烈犬,就是在警告他! “对不起……” 万僵心中发出了一道痛苦的声音。 …… 主城之中,楚月带着两百士兵,即将抵达岩浆之处。 前行时,她回头望去:“怕不怕?” “不怕!武陵将军都不怕,我等更不怕!”有士兵振臂高昂。 楚月勾着唇笑了笑,随后眼眸坚定如铁,无畏地进入了温度越发之高的地方。 那是连绵的山脉,因为岩浆迸发的缘故,透出的红光,将天地山河的轮廓给映照成深渊般的血红。 本该空无一人的岩浆山脉,远远望去,却有穿着红袍的妖孽男子,背对着他们。 听到马匹嘶鸣声,风悲吟才回头看来,眸底烙印着鲜衣怒马的武陵将军和她的士兵。 他纯粹地笑着,仿若个不知所谓的纨绔公子。 第1530章 人生突然就寂寞如雪了 楚月身骑黑金麒麟,遥遥望向风悲吟,看着男子黝黑的眼睛,越发觉得不对劲。 这双眼睛,太妖了。 妖到诡异。 身后的两百士兵,都微微愣住。 只见风悲吟跨步走来,边走边说:“我已经看过了,今晚子夜前要把避火珠全部投放下去,否则明日,整个主城都会沦陷,被岩浆给吞噬,不会有武者生还。” 楚月打开地图,并且用从军机处带来的灵器勘测岩浆情况。 “天魔炎的形势和紫云阁推算的相差不多。” 楚月淡淡地道:“诸位弟兄,事不宜迟,现在就要开始投放避火珠了,时间不能拖,一定要在子夜之前搞定。” “是!”两百士兵振臂高呼。 楚月将水灵石分派出去:“主城共有两百避火珠和水灵石,这一百的水灵石,你们拿去投放,剩下的避火珠,由我去岩浆深处投放。” 投放避火珠和水灵石算是技术活,并且整个天狼域和北洲,有许许多多的士兵,丧生于此。 这也是四大家族不愿意接手此事的根本原因。 稍有不慎,就损失重大,还没能得到多少的功勋。 不过相比于水灵石来说,避火珠更加危险。 只因水灵石只要覆在外围和表面即可,避火珠需要接近岩浆,特别是找到天魔炎甬道,放置于岩浆内才能有效果。 整整一百枚避火珠,通常要几十名士兵日夜不休才能完成投放,而且至少要有十余人牺牲的。 两百士兵们听到楚月的话,都愣了愣。 他们以为,楚月会将避火珠发放给他们…… “武陵将军,避火珠很危险,你从来没接触过,而且一百颗的避火珠,怎能全都由你一人解决呢?” 一名年轻的刀疤士兵走了出来,这士兵一瘸一拐的,眼睛还瞎了一只,罩着黑色的布。 “如果我解决不了,我会寻求你们的帮助,但现在,这是军令,都必须按照军令完成。” 楚月说完,将堆积在一起的避火珠,全都放进了神农空间,骑着黑金麒麟朝山脉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温度越发的高。 后侧的士兵们面面相觑,尤其震惊,但也深受感动。 风悲吟看了眼这些人,摇开扇子轻晃,优雅惬意,透出了几许风流。 奈何另一只手掂着苹果的动作,略有些煞风景。 沉吟一阵,他便跟进了山脉的至深处! “月美人,你是真的不怕死。” 风悲吟咬着苹果,双腿的速度压根不比黑金麒麟慢,几起几落就跟上了楚月。 楚月座下的黑金麒麟斜了眼风悲吟,顿时激起了胜负欲,用尽力气狂奔在炎热的山脉。 但那风悲吟咬着苹果摇着扇,不疾不徐,犹如阴魂不散般紧跟在他身后。 最后,黑金麒麟放慢了速度,张着嘴大喘气。 楚月手中拿着一方用来勘测天魔炎的仪器,寻找岩浆甬道之处。 仪器指向了东方。 山脉以东,地面生长着伴随岩浆而生的红色灌木和荆棘。 荆棘与灌木都带着犀利的刺。 楚月将黑金麒麟驹放回了神农空间,抬步朝荆棘灌木林中走去。 楚月一门心思都放在寻找岩浆甬道之上,耳边却是响起了嘎嘣脆的声音。 她停下步子侧目看去,才见朱雀不知何时站立在了她的肩头,风悲吟跟在后边喂苹果。 “一看你平日里就太苛待小雀雀了,看把我们的小雀雀饿成了什么样子,万恶的月美人。” 风悲吟叨叨地说个不停。 “风悲吟,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楚月开门见山地问。 风悲吟望着她的眼睛,心口猛窒,眸光微颤,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犹如不知所措的小孩。 “难不成,本公子断袖的事情,被你发现了?” 风悲吟吊儿郎当的眯起眼睛笑,将苹果核一丢,又拿出了个新的苹果喂给朱雀。 楚月目不转睛地看着风悲吟的眼睛,仿佛想看穿他的面具,洞悉他的灵魂。 “那只臭狐狸呢?一时半会儿没见到他,还别说,人生突然就寂寞如雪了。” 风悲吟嬉嬉笑笑地问。 “回圣域了。”楚月说完,继而往前走去。 “月美人儿就这么信任小爷我,不怕我把圣域夜帝尊是只狐狸的事情说出去?” 风悲吟快步跟上,喂苹果的动作越来越熟练。 立在楚月肩头的朱雀,俨然像是一只啄木鸟。 楚月顿足,回头看他:“你若想害他,直接说出他是邪君的事,就足以让我们与天下为敌,但你没有,不是吗?” 邪君之事。 风悲吟低垂着睫翼,眸底流露出了哀伤。 第1531章 他在狼群之中 楚月心中虽疑惑于风悲吟的异样,但当务之急是投放避火珠,便跟着灵器一路朝东。 穿过荆棘灌木林,找到了一处凸起的山坡! 此处,即是甬道路口! 就像是一个小型的火山,从山坡顶部的洞口进去,就能看到岩浆的真实模样, 楚月刚停在山坡前,准备下去,拥有敏锐感知的她,陡然就嗅到了流动着滚烫空气中的危险杀气。 那是野兽的凶狠,几近漫天的肃杀! 楚月浑身紧绷成一根随时崩断的弦,犹如蛰伏的豹子般,上上下下充满了戒备。 她锋利的眼眸,看向了山坡四处。 但见四面八方的山脉丛林,走出了一只又一只的狼。 狼身庞然,拥有着棕灰色的鬃毛。 成百上千只的狼,俱都将此处给包围了起来。 “小心!” 风悲吟停在了楚月的旁侧,扇子收拢,变作一根玉萧,眯起眼睛看向这群狼,眸底绽放出血色的红光。 “南郊主城,岩浆丛林,怎么会有狼群出现?这些狼身上都有部落印记,是来自于狼族部落。”风悲吟低声道。 话才说完,就见狼群自主分开两侧,走来了一名赤着双足的少女,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与楚月在北境时遇到的老熟人! “左——仙——翎!” 楚月轻启殷红的唇,锋锐眼眸,紧盯着左仙翎看。 “看来南宫家主的消息,果然准确,让我狼族埋伏在此,是对的。叶楚月,今日,你活不了了。” 左仙翎咬着牙道:“当初北境城,龙凤阵,你羞我辱我欺我害我毁了一生,如今,我也要让你尝一尝身败名裂的滋味,让你知道被羞辱的感受。我们狼人谷中部落之地,也不乏有过狼与人的孩子,这些狼,便是时隔多日,我左仙翎送给你的礼物,还请叶三爷你笑纳!” 左仙翎恨得眼睛冒着阴冷的幽光,比毒蛇还要可怕万分。 她永远都忘不掉,北境长街的赤身之辱。 更忘不掉,自己是如何被瑶池宫的那群侍卫给羞辱。 她几乎快活不下去。 但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堕落在深渊万劫不复,叶楚月却光鲜亮丽是那风光万丈的少年英雄? 她绝不会放过叶楚月! 她要拉着这个该死的人,一起堕落进地狱,一起享受万劫不复的沉沦。 楚月提防地看着狼群,缓抬起手,轻放在了护国神刀的刀柄,冷视左仙翎:“是南宫雄让你来的?” “叶楚月。” 左仙翎讥笑:“你说,慕府、圣域和诸侯国,都是你的好归宿,我该把你的尸体送到哪处呢?还是……一处一节?啊,我忘了,你还有个孩子在悟道院,就把你的头盖骨送给他吧,并且用千行神卷记录今日之事,让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如何被羞辱的。” “左仙翎!!” 楚月低喝一声,陡然拔出了挂在脊背刀鞘中的护国神刀。 刀指天穹,眸色嗜血,嗓音尤其的低沉嘶哑:“你若敢伤吾儿半分,我便屠了你狼人谷和瑶池宫。” 稚子无辜。 孩子是她的原则和底线! “痴人做梦。” 左仙翎嗤笑了声,往后退了去,右手猛地一挥,就见成百上千的狼,全都凶神恶煞地扑向了楚月。 狼群裸露在外的青色獠牙,比刀枪剑戟还要锋利。 这里的每一头狼,都有武玄境的实力。 相当于叶楚月独自一人,要面对一千名武玄境的武者。 以一敌千,天方夜谭。 更何况狼群的种族血脉优势,天生就压人族武者一等。 左仙翎认为叶楚月是个必死之人,方才会说出南宫雄的事情。 她能调动这么多实力高强的狼,还要感谢南宫雄的密信才对。 左仙翎把玩着肩前的一缕青丝,勾着唇娇媚地笑,期待叶楚月这个丧门星成为狼群獠牙下的食物。 楚月眉目凛然,眼底怒意滔天。 她握着护国神刀毫不怯弱,抬步直接朝狼群走去。 只是她刚要出刀,就见身旁红光一闪,一道身影迅如疾风,流星追月似得暴掠而出。 血红色的巨狼,从她右侧掠过,扑直那空中仰头发出了号令群雄的狼啸之声,登时震惊山野。 巨狼的足部落地,整座山脉都在发颤。 他血红的眼睛,怒视着前方,张开血盆大嘴,獠牙毕露,怒吼一声,强悍的风暴直接碾碎了方圆百里的荆棘和灌木林。 无数想要扑向楚月的狼,俱都停在原地,忌惮地望着他。 楚月的刀却是垂了下来,发怔地望着那一头火红色的巨狼。 他在狼群之中,回过头来看向了她。 赤红如血的眼睛,有着王的怒焰,更有着只有她看懂的悲意。 “风悲吟……” 楚月眸子微缩,一股凉气蔓延进了四肢百骸! 第1532章 远方传来风中的低语 此时此刻,她终于知晓了是何来的诡异。 因为,那是狼的眼神,不再是人的瞳眸! 楚月万分想不通,为何东篱一别,短时间未见,风悲吟就变成了这样。 这段未曾相见的时日里,风悲吟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不知道! “狼王?风武城的城主儿子,怎么会是狼族部落的狼王?” 左仙翎惊恐地看着血狼:“风悲吟,你到底是谁?!” 血狼二话不说,扑入狼群,尖锐的獠牙,一口咬断了棕狼的脖颈。 他抬起头来,獠牙往下滴落着赤红的血液,森然地看向了四处的狼群。 鲜血的刺激,使狼群更为的兴奋。 狼族之战,一触即发。 成百上千的狼,转换目标,开始扑向了血狼,与他厮杀。 楚月犹如一道追风逐电的光,提着护国神刀,跃至半空,踩着凶悍如斯的狼群,直奔向了左仙翎。 左仙翎自知不是楚月的对手,朝后狂奔,落荒而逃。 就在她以为楚月要穷追不舍之际,只见楚月的身后,风炙火焰形成了羽翼。 火翼支撑着楚月悬浮在空,她将护国神刀插入刀鞘,抬起的双手之中,渐渐出现了赤金色的沧溟弓。 弓弦拉开,金色的箭矢在指尖形成。 左仙翎回头看来,咻的一声,箭矢撕裂长空,恰似百步穿杨,直接贯穿了她的眉心。 “噗嗤!” 左仙翎口中吐出了鲜血,跌倒在地,瞪大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犹如神使般睥睨着她的叶楚月。 楚月回过神来,低头看去,只见满地都是狼的尸体,鲜血流在地上汇聚成河。 狼尸之中,一头沐浴着鲜血的狼,站在阳光之下仰头望着她,如看那遥不可及的皓月。 “吼!” 突地,风悲吟痛苦地吼出声,周身红光展现,他化作人形倒在了血泊之中。 楚月收起脊背的风炙羽翼,双足回到地面,蹲下身子伸出手扶住了风悲吟。 风悲吟痛苦地哀嚎,血泪不断流出,颤颤巍巍的双手,将丹药拿出,哆哆嗦嗦的抓了一大把,胡乱吞进口中。 楚月手掌氤氲神农之力,涌入他的身体,治愈着他的眼眸。 许久过去,风悲吟方才镇定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为什么?”楚月直视他:“告诉我。” “没……” 风悲吟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楚月打断:“事到如今,你还要瞒我到何时?” 他洒落地躺在尽是狼尸的血泊,扯着唇笑了笑:“你在关心我,看来小爷的魅力不减当年,想当年小爷是亿万佳人的梦中情郎。” “说——” 楚月面无表情,眸光冷到了极致。 “你凶小爷。” 风悲吟道完,见楚月脸色如霜,便扭头看向别处,低声开口:“我的眼睛,自小便被植入了追踪灵宝,所见所望,皆记录在灵宝之中,若不自挖双眼,你家那狐狸是邪君的事,就瞒不下去了。” 说着说着,风悲吟自嘲地笑了笑,才发现唇齿间和咽喉深处,都是苦涩之味。 楚月眸光轻颤,完全地怔住! 第1533章 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楚月心口震颤不已,愕然地望着满面鲜血却还纨绔的男子,眉头紧紧地蹙起。 原来…… 如此! 风悲吟在漠城看到过她炼化魔根,又在东篱城前望见夜墨寒的邪君。 因为眼睛之中的追踪灵宝,故而他才自挖双眼,换上狼的眼睛。 奈何狼眼与他的武体互相排斥,所以需要丹药来使其镇定。 并且,在排斥之外,其中暗藏的狼族血脉力量,还想要覆盖、吞噬掉风悲吟的血脉力量。 想来风悲吟一直想要压制住妖魔状的狼族血脉,但在适才,左仙翎带领狼群而来,千钧一发之际,风悲吟非但无法遏制住血脉力量,还彻底激发出来了! 楚月双手紧攥成拳,耷拉着头,发红的眼眶蓄满了复杂之色。 这份情谊,太重! “给你植入追踪灵宝的始作俑者,是在背后与轩辕七、虚空合作的叛变者吗?” 楚月缓缓地抬起睫翼,眸底氤氲着浅浅的绯红。 她的语句虽是疑问,但言语却是无比的笃定。 风悲吟蓦地看向她,怔了一瞬,仰头看天大笑:“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你。” “东篱一战,虽可以肉体堵住虚空之门,但城前浴血奋战的战士武者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堵,去祭奠自己,但你知道。” 楚月低声说:“风武城主,你的父亲,是叛离大陆的人。因为他与虚空来往密切,为虚空在遥远的诸侯国打开方便之门,所以你耳濡目染,你也知道要如何去祭奠自身,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信任,所以,他要在你的眼睛植入追踪物,由此来信任你,风悲吟,是这样吗?” 她的声音,愈加沙哑。 充血的眼眸,尽是万分的沉痛。 因为,东篱一战,在夜墨寒降临之前,只有两个人知道堵住虚空之门的方法。 除却风悲吟外,另一个,便是慕倾凰。 楚月后来在母亲身边旁敲侧击过,才知慕倾凰只是下意识的那么做,就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若是如此的话,那当年打碎掉母亲神魂的人,风武城主,便是其中之一。 “你说的,都对。” 风悲吟扯着沾血的薄唇,苍凉地笑了笑:“我是叛国者的儿子,我的父亲罪孽深重,而我,亦不可饶恕。” 楚月坐在流淌狼血的地方,久久,一言不发。 “小月,你是名门之后,是少年英雄,是为将者。” “我啊……” 风悲吟闭上眼睛,一滴血泪淌出:“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介行尸走肉,是披着人皮的野鬼罢了,我本就不该与你相遇。” 他知道。 她太炽热了。 靠近她,犹如飞蛾扑火,会化作灰烬。 他无数次的想要逃离,是夜深人静的地方哀嚎嘶吼喝到麻木。 但他得知她陷入危险,又会不由自主的靠近。 他完了。 他的人生,便如同火中的灰烬,繁华世界的尘埃。 什么都不是。 “你走吧。” 风悲吟低低地说。 “这是北洲,我新的家乡。”楚月嗓音微哑:“我走去何处?” 风悲吟睁开眼,望着她,紧咬着下嘴唇,万分的委屈。 一身犹如大火纷然的红袍,衬得他的双眼更加妖冶诡异,只是更多了一丝可怜。 “那我走。” 风悲吟从嗓子眼挤出了三个字。 元神之中,响起了白虎悲悯的声音:“本座早便说了,女人,没一个好东西的。” 风悲吟倔强地爬起来,肩膀忽然被冷白如霜的手给握住。 他直直地望向了眼前的女子。 “风悲吟,我会治好你的眼睛,好好活着,等我成为药神的那日。”楚月说道。 风悲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原想,楚月猜到了慕倾凰的事与他父亲有关,会与他割袍断义,恩断义绝。 “我们……”风悲吟艰难地问出了声。 “是可以互相托付后背的战友。” 楚月轻拍了拍风悲吟的肩膀,将一半的神农之力灌入了风悲吟的四肢百骸,治愈着战斗时留下的创伤。 风悲吟狭长的眼睛,眸光猛颤,泛起了深深的红。 他以为…… 小月会不要他。 风悲吟妖孽的脸上,浮现了最真挚的笑。 小月。 谢谢你。 愿和一个万般不堪的我。 成为战友。 第1534章 靠兽不如靠己 楚月释放完神农之力,见风悲吟受创的身躯有所好转和平缓,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准备专注地处理岩浆任务。 “你在此处等我,我去投放避火珠。” 楚月声音很轻,用着哄小孩的语气。 言罢,看风悲吟没有其他的状况,便泰然地走向了山坡。 风悲吟望着她的背影,耸了耸肩,看向别处,矫揉造作,哼哼唧唧地说:“小爷是充满智慧的雄性成年武者,又不是小孩儿,还能走丢不成” 虽是这般嘟囔,但嘴角却止不住的往上扬起,眉角眼梢的笑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这一刹,犹如吃到了糖的小孩,前所未有心花怒放。 但明明顽劣得很,竟还乖巧的在原地等待,真把楚月的话当成了不可忤逆的军令。 “小虎,她是不是喜欢上小爷了?” “那只狐狸要怎么办?这不太好吧?” “小宝以后是不是小爷的儿子了,白赚个儿子有人养老送终貌似也不错。” “……” 白虎:“…………” 随即,无语沉默的白虎,默默的封闭了元神,堵住了双耳,开始怀疑风悲吟是朱雀村生产的二傻子。 …… 却说岩浆滚烫,天魔炎的严重程度超乎想象。 楚月沿着山坡口往下走,停在了甬道之中,看到了火红滚烫的岩浆。 她将一截袖衫撕开,丢进了岩浆,瞬间就蒸发掉了。 迷你型的朱雀站在楚月的脑壳上,睁大赤红色的眼眸,好奇地看着正在以缓慢速度流动的岩浆,犹如发现新大陆吧。 楚月缓抬起玉手,将头顶的朱雀抓下,放在岩浆面前,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半晌,朱雀梗着脖子看她,与她大眼瞪小眼。 “臭小孩,你想烧死本座?”朱雀迷茫地问。 楚月眨巴两下眼睛,“你不能吃掉?” 朱雀:“……” 这女人,是不是对圣兽有什么误解? 楚月愣了愣。 前世,她听过的小说之中,有详细讲解过朱雀能够吞噬任何火系之物。 她便寻思着,带朱雀来吃个独食。 但看朱雀惊恐的样子,她好似,想错了? 朱雀炸裂开了一身的羽毛,逃也似的躲到了边上,嘀嘀咕咕地说:“这些岩浆吧,是神脉的衍生物,人类,想要本座死,你就直说!” “咳……咳咳……” 楚月以拳抵唇,干咳了数声,耳根子泛起了诡异的红。 到底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一会儿后,她便将九尾金眸的小奶兽从衣襟内给掏了出来。 万世神兽,虽是幼年时期,但当初在北玄城连铁矿都能吃,吃点岩浆,应该能补充体力吧。 楚月黝黑的眸子快要溢出了光来,满眼期待地望着双手掌心的小奶兽。 小奶兽伸着懒腰,小爪子一缩一缩,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也跟着抖动。 它在楚月掌中打了个哈欠之后,缓慢地睁开了几近溢出光来的浅金色的眸子,歪着头看楚月。 看清楚月的容貌,伸出一双爪子,奶声奶气地喊:“娘亲亲……小幽抱……” 楚月顺毛般揉了揉小奶兽,“小幽,饿了吧。” 她将小奶兽,放在了岩浆的面前。 怎料小幽眼珠子瞪大,顿时炸毛,逃也似地跑到了朱雀的身后,可怜兮兮地探出一双眼睛望向楚月,几乎伤心到变形:“娘亲,怕怕……” 楚月:“……” 万世神兽……? 圣兽朱雀……? 骗人的吧。 楚月深吸一口气,深刻觉悟到了靠兽不如靠己,默默将避火珠从神农空间拿出,投放进了岩浆之中。 朱雀扑闪着翅膀,背着小奶兽,亦步亦趋般跟在楚月身后飞,眼巴巴地问:“这些岩浆,不用来烤鸡腿真是可惜了。” “烤鸟,味道也不错。”楚月投放出避火珠,幽幽地说。 朱雀吓得毛骨悚然,带着小幽躲开了十几丈的距离,只觉得楚月今日愈发丧心病狂,仿若是喝了假酒般。 第1535章 千年一遇,岩浆之灾 岩浆,没有任何捷径之路可走。 只能老老实实的投放避火珠。 等楚月将一百颗避火珠,全部按次序投入了岩浆表面,周遭的温度,正在缓慢地往下降。 此时,已经一整夜过去。 楚月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开此地,却是顿足停下,目光紧盯着被避火珠封住的眼睛看,低声自语道:“紫云阁给军机处的消息,天魔炎的根源是在南郊主城,但主城的岩浆看似火候大,但实则是很好控制的,不像是天魔炎的根源。” 不过,岩浆暂时被避火珠遏制住了,外面又有水灵石的稳定,至少在屠龙宴前,南郊主城可以相安无事。 楚月带着朱雀和小幽,离开了岩浆深处,自山坡口掠出。 轰! 倏地,一阵地动山摇响起。 在外围投放水灵石的两百士兵,骑着战马狂奔而来。 他们在火红的天地之中,像是从遥远海上而来的一圈骇浪,伴随着狂风暴雨。 为首之人,是已经去其他城处理天魔炎的副将罗沉。 罗沉身上的盔甲已经被烧烂灼焦,颈部、肩胛骨都被烧伤到血肉模糊,半边脸已经没有人样了。 “武陵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罗沉大声喊着。 临近之后,方才看见罗沉身下的战马,整条尾巴和两条蹄子,都被灼烧全非了。 砰! 罗沉着急地想跳下战马汇报消息,但摔了下去,在地上滚了十几圈。 “罗副将,出什么事了?” 楚月问道:“你与万将军不是去其他两城处理天魔炎了吗?可是发生了什么?” “武陵将军。” 罗沉眼眶流出滚烫的热泪,烧伤的手紧攥着楚月的衣角:“我投放出避火珠和火灵石后,才发现南郊三城的岩浆,其根源的岩浆,将南郊三城全部围住了,这些岩浆,就像是有成年武者的智慧,在地下深处围住了南郊三城,我们已经出不去了,万将军那座城最为严重,必须要请求军机处的支援,但我联系不到万将军,千机鸽也在我投放避火珠的时候被烧毁了。将军,快,快请求支援,至少要三十万的避火珠和火灵石,才能阻挡住这场岩浆之灾,否则,三城必然全部丧命,无人生还!” “嘭!” 远方,一声巨响。 烟雾弥漫开来。 整片天,都是破土冲出的岩浆。 岩浆冲天而去,又跌落在地,像是洪水猛兽,从南郊三城的边沿,形成了包围圈,不断地朝内吞噬。 其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连骨头都会化为烟。 “这只怕是北洲千年来,最可怕的一次岩浆之灾了。” 风悲吟走过来,急道:“北洲军机处需要立刻支援南郊三城才行!” 楚月听到罗沉的汇报,深知事情的严重性,立即取出了千机鸽。 咔! 护国神刀出鞘。 楚月的手掌朝刀刃一割,握起拳头放在千机鸽上。 伤口鲜血涌出,全部滴落在了千机鸽。 木制的鸽子,瞬间变成了通身发红的血玉鸽。 千机鸽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犹如宝石般的眼睛,倒映着军机处的场景。 “天魔炎的根源围绕南郊三城而形成,需三十万的避火珠和火灵石支援,否则南郊三城将毁于一旦,无人生还!此次灾情,千年一遇,请军机处务必给予最大的支援!” 楚月快速说完,千机鸽便传递过去了消息。 就在她和罗沉等士兵们一同等待军机处的支援和回应之时,轰然之间,便见楚月掌心的千机鸽,自燃为一缕红烟。 罗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是军机处不给予支援并且切断千机鸽联系的信号,军机处要我们死,要南郊三城的所有人都死!” 楚月瞳眸紧缩,怒气陡生,双手紧握成拳,任由千机鸽自燃的红烟,灼烧了她的手掌。 “南宫雄!” 她咬牙切齿,恨意不止。 适才千机鸽自燃前,在千机鸽的眼睛中,看到了蟒袍的一角。 那蟒袍之主,正是南宫雄! 第1536章 岂是命数已尽,终有一死 南宫雄明知南郊三城的灾情会有不可估量的伤亡,不仅不出兵支援,甚至还切断了唯一能和北洲军机处的联系。 楚月原以为,她即便与四大家族有恩怨,在大是大非面前,这些享受着高官俸禄锦衣玉食的权贵之人,知道如何衡量。 原来南郊三城几十万武者的命,在他们的眼中一文不值。 火光,映天。 温度,如热锅。 南郊三城的武者和平民们,顿时恐慌乱窜。 “怎么会这样……” 罗沉眼睛瞪大,疯狂地摇头:“我们这是被,军机处给抛弃了?” 两百左右的士兵,俱都面如死灰。 他们已经是弃子。 是被北洲军机处抛弃的人。 楚月心底一片苍凉,眸内的残酷,如野兽般的冷血。 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眸。 朱雀站在她的肩头,低声说:“岩浆围城,千年一遇,天魔炎破土之后,连空气都被污染,因为天魔炎是神脉的衍生物,本座与小幽都很难冲出去,就算竭尽全力能冲出去,也难以立刻回到北洲。” “武陵将军……” 罗沉热泪滚烫,流满了烧伤的脸庞。 许久。 楚月打开眸子,伸出流血的手,小心翼翼地把罗沉扶起。 眸光四扫,看向了罗沉与两百位士兵,低声道:“诸位,此次南郊任务,我们无法得到军机处的支援,只能靠自己了。” 心情低沉的两百士兵们,互相对视一眼,皆面朝楚月,行军人礼,震声高喝:“是!吾等都听将军指挥!” …… 北洲,军机处。 昏暗的幽室,只有几许碧蓝色的火光。 南宫雄身着蟒袍,躺在摇椅,脸上浮现了高深莫测的笑。 “真是,天助我也。” 南宫雄笑道:“没想到灾情如此恐怖,叶楚月一行,必然全部丧生。” “但叶楚月有圣兽朱雀在身,是飞行类的灵鸟,想要她死,可不简单。” 旁侧,响起一道幽幽之声。 只见韩家主从阴暗处走来,沉声道:“叶楚月一日不死,我便一日寝食难安,慕府一日安宁,我父亲之仇,就永远弥留在韩某的心头难以消散。” “老韩啊,一口吃不出个大胖子,凡事,得循环渐进。” 南宫雄道:“只要叶楚月一死,慕府难成气候。退一万步说,就算她叶楚月今日靠朱雀活下来,那也只能是她当了逃兵,独自逃生,对于军人而言是可耻的行为。慕府祖训,虽千万人吾往矣,多少先辈死于敌人的刀下,宁为鬼雄,不做逃兵,她叶楚月如今是少年英雄,就该有英雄的责任,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即便不死,她和慕府的功勋荣光,也会死去,比肉身死去,还要可怕。” 韩家主眼神无比的阴森:“想要成为武陵将军,欺在你我的头上,她就该有死的觉悟。” “洪家那边的晚宴,准备的如何了?”南宫雄问。 “明日晚,宴请四方,庆祝千姬传承圣兽机缘。”韩家主说。 “城门务必关紧,封城阵法切记要打开,不要让任何人耽误了千姬的庆功宴。” 南宫雄轻抚翡玉扳指,森寒一笑:“话说慕老伯公的大寿也该到了,就让叶楚月的尸骸酿造成酒,送给戎马半生的慕老爷子吧,落叶尚得归根,老爷子势必会喜欢这份礼物,韩兄,你说,是吗?” 韩家主冷笑:“当初他慕山河背着我父亲千疮百孔的尸体回来,只为了让他自己安心,让他慕府安心,让天下人都来歌颂他慕山河的功德和兄弟之情,但他在承受那些赞美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父亲是如何被毒蛇咬死,明明我父亲才是牺牲最大的人,所有的功勋,却被他一人所承受,至今为止,父亲尚未有个全尸,尸骨未寒的在我韩家宗祠。” 说到这里,韩家主近乎癫狂,眼睛红得可怕。 “我也要让他慕山河尝一尝,看到至亲之刃尸骨残躯是何等的痛苦!” 韩家主的眸子,爬满了猩红的血丝。 他要,慕府分崩离析,慕山河家破人亡,要这群不讲道义的人都不得好死。 南宫雄看着韩家主,轻叹了口气,走过来,拍了拍韩家主的脊背。 “叶楚月若做逃兵,我们就能光明正大的揭开慕府的假仁假义,要他慕山河颜面无存!” 南宫雄道:“若她叶楚月命数已尽,终有一死,南郊三城几十万的百姓为她陪葬,她一介贱躯,也值了。” 韩家主眼神阴翳,面容扭曲,生生地挤出了狰狞的笑。 第1537章 生死福祸皆难料,吾与诸位共进退 与此同时,南郊主城—— 驻军部队、城中武者、散修剑士和热血少年们,汇聚成为数万大军,赶来了楚月的所在地。 得知军机处不给予支援,俱都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眸底的最后一缕光,也终于黯淡下去。 现如今,唯独能活下去的希望,只有军机处的支援。 但罗副将告诉他们,他们几十万的人,热爱北洲大地的这群人,却被北洲给抛弃了!! “我们被丢下了。” 一名少年抛掉了手中的剑,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 大地滚烫,灼烧了他的衣裳、腿部皮肉。 少年却毫无知觉般,眉头都不皱一下,神色中只流露出对这个世界的失望。 “那我们的任何坚持,都将毫无意义,摆在我们南郊三城的,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既然只有死路一条,又何必再苦苦挣扎,何不干脆坐在这里等死好了。” 另一位中年剑士摘掉了头上的斗篷,嘲讽地笑了笑:“当年九洲乱世,我南郊主城原可以成为北洲帝都,就因为南郊三城,全力支援如今的帝都,并且任由天魔炎侵蚀我们的土地,只为守住帝都的繁华。” “是啊,这又如何呢?” 城中断臂的武者笑出了声,笑到眼泪飞溅:“我们南郊三城,誓死拥护北洲的尊严和帝都的权威,我们坚信帝都会支援我们,永远都不会抛弃南郊三城,如今看来,这些荒唐的坚持,真是天大的笑话。” “兄弟们!我们被北洲抛弃了!” 皮肤黝黑的中年士兵喊到脸红脖子粗,满额的青筋爆出。 他扯着嗓子大吼:“去他娘的北洲,去他娘的军机处,都不是娘生的东西!自从老伯公爱女失踪一蹶不振,北洲就已经不是我们深爱的北洲了,是无能者的悲哀,是贫穷者的苦难,是他们这群达官贵人的狂欢。我们的尸体被燃烧成灰烬的时候,他们一定在城中饮酒作乐吃着肉,我们只能在地狱里看着他们虚伪的笑脸了。” 数万人,万念俱灰。 罗沉等士兵们,也都耷拉着头。 没有昂扬的斗志,没有年少轻狂不怕虎的热血。 只有彻底的失望和颓废,都已经做好投身岩浆的准备了。 楚月远远地看着这群人。 哀声四起,遍野都是岩浆火光。 乍眼看去,竟如末世的光景般。 充满了无奈的丧。 楚月轻垂下睫翼,抿紧了殷红的唇。 良久—— “你们不会被抛弃!” 陡然的声音,响彻此处。 无数的人,看向了她。 火光漫天,温度不断上升。 扬起的红衣,比那破土的岩浆还要炫目。 楚月昂首挺胸的踏步走来,黝黑的眸倒映出妖冶的红光,墨发轻舞的刹那,她缓声说:“吾乃北洲武陵将军,慕府子嗣,慕老伯公的外孙女……” 话说至此处,顿了顿。 她于无数人的注视之中,缓缓颔首弓腰,抬手抱拳:“岩浆之灾,生死福祸皆难料,吾与诸位共进退。” 一双双眼睛,一道道目光,俱都看向了她,充满着究极的复杂。 罗沉振臂高挥:“还没死,就还有希望,武陵将军她没有抛弃我们,南郊三城还能活!” “还有希望!” “有希望!!!” 犹如一点火光,瞬间形成了燎原之势。 至少,低迷的士气,可以再度振作起来。 楚月红唇微勾,旋即朝前走出数步,负手而立,说道:“先集结三城全部有力量的武者和士兵,暂时让老幼妇孺在安全之地避灾,并拿出城内所有的水系法宝出来,天无绝人之路,今日我与诸位,便尽人事,看天命!” 她的神农空间,虽然可以使避火珠与水灵石数量翻倍。 但且不说从军机处带来的避火珠与水灵石全部消耗完毕,神农空间的翻倍,至多也只能翻出百倍来。 顶破了天能有一百枚的避火珠。 可南郊三城所需的数量,却是要几十万! 楚月眸色沉了沉。 她能做的,并不多。 她不是神,无法从容应对此次的岩浆之灾。 唯有稳住军心,振作士气,从该死的绝境中找出一条凤凰涅槃般的新生之路! 南宫雄! 楚月的脑海,骤然出现了这个名字。 她与四大家族,终有你死我亡的一战。 此次若能重回帝都,她定要南宫雄,为此次受灾的南郊三城陪葬! 第1538章 与人斗,与天斗,其乐无穷 楚月一声令下之后,罗沉等人都开始集结城中的物资。 南郊瞬间如放在火上烤的蒸笼。 而后,楚月带着几十人去了岩浆最严重的边缘地带。 南郊三城的边沿,都是破土而出的岩浆。 这些滚烫的岩浆,从四面八方,朝人群密集的内侧蔓延。 速度不算快,岩浆却是越来越多。 此处,原先住着一些人。 但百顷房屋,都在瞬间被岩浆给吞噬,大多数人都城中央逃去了。 “娘亲!!!” 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 楚月眸光一闪,正看见滚烫的岩浆,吞噬掉了一名妇女。 岩浆吞噬的速度很快。 在那一瞬间,妇女用尽全力将一方密封的坛子丢了出来。 楚月瞳眸紧缩,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妇女被岩浆吞没。 下一刻,赤着双足的小女孩哭喊着要冲进岩浆找寻母亲。 楚月翻身而过接下了妇女所丢的坛子,并且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手抱住了小女孩,从旁侧落下。 “我要娘亲,要去找娘亲。” 小女孩痛不欲生,嚎啕大哭。 楚月欲言又止,将拿到的坛子递给了女孩:“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小女孩肩膀一抽一抽,哭肿的眼睛愣愣地看着楚月,而后哆哆嗦嗦地拿过了锦盒,把脸埋在了楚月的胸膛:“这是我爹爹,娘亲是要去救爹爹。” 她怀中的,是装着父亲的骨灰坛。 住在此处的人,全都朝城中央逃去了。 她和母亲,本是安全的。 但母亲回来要找父亲的骨灰坛,说要把她的丈夫也带走。 可最终,自己都走不掉了。 “爹,囡囡没有娘亲了。” 小女孩抱着骨灰坛,埋头痛哭。 楚月眼眶微红,将小女孩抱给了士兵:“照顾好她,先带去安全之处。” “是!” 士兵无比沉重地抱过了小女孩。 楚月看着流动的岩浆,犹如倒过来的水中晚霞,绚烂美丽,却是会吃人于无形,连武体之中最为坚固的骨头,在岩浆面前,亦都是不堪一击的。 一道身影,停在了她的旁侧。 楚月垂下眸,低声问:“风悲吟,南郊三城,能熬过去吗?” “这不像是我所认识的你。” 风悲吟道:“我所认识的叶三爷,不论何时何地,都坚信着自己才是胜者为王的那一个,她与人斗,与天斗,其乐无穷,哪怕身处深渊,我也能在她身上看到希望,看到她的固执和倔强。” “小月。” 风悲吟扭过头来,看着她,说:“根据你的心走,那就是绝对正确的方向,不会有错。” 楚月低头笑了笑,拍了拍风悲吟的肩膀,什么话都不说。 旋即深吸一口气,全神贯注地观察岩浆的走势和情况。 她既已经是武陵将军,成为了慕府的子嗣,就要担上这份责任。 不论是怎样的险地,都要是胜者为王的那一个。 楚月聚精会神,专心致志,目不转睛地望着岩浆,用神农之力来勘测岩浆,试图找到破解之法 风悲吟在后方看着她的背影,薄唇微掀,俊美的脸庞展露出了笑颜,从空间指环中取出一壶花酿酒,提着走到了楚月的身边,轻晃了晃:“听说天魔炎和美酒更配——” 第1539章 吾心所愿,风某之幸 闻言,楚月回头看了看惬意自在的风悲吟,接过他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轻笑:“你倒是能苦中作乐。” “人生已经足够苦了,不自己找点乐子,怎么过活?”风悲吟道。 楚月深深地看了眼风悲吟:“又连累你了。” “和叶三爷并肩作战是人生畅快事,怎称得上连累?”风悲吟洒脱慵懒。 “若死在此处呢?”楚月再问。 “吾心所愿,风某之幸。”风悲吟狭长的凤眸,似要溢出光来。 楚月抿唇不语,沉默了半晌,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岩浆之上。 九洲之地,神脉的衍生物,有极好的资源,亦有不好的祸害。 天魔炎便是这祸害之一! 楚月垂眸望着岩浆流动的趋势,自言自语,低声喃喃:“若能引岩浆去往一个地方,而非四面环绕朝内逼近,兴许就救下南郊三城的武者们。” 神农空间,忽而响起了轩辕修的声音:“小叶子,或许,朕能引岩浆流动。” 楚月眉头紧蹙,不言。 轩辕修道:“我生前曾偶然得到机缘,炼化过菩提剑仙的半截火灵根,时间久之,能入魂体,如今长时间留在神农空间,你体内又有风炙火种,若以朕为基点,可以尝试着引岩浆。只不过朕不能保证,而且就算要一试,最起码也得需要数万武者,一同抵御岩浆,方才能为城中百姓找到一线生机。” “你会有危险吗?”楚月以神识问道。 “小叶子,若为生民死,是死得其所。”轩辕修说。 楚月抿唇不语。 “没有时间了。”轩辕修提醒道。 “老修,我与你一起引岩浆。” 楚月站起身来,挥手召集士兵,毫不犹豫的前往主城汇合,与罗沉等士兵相见。 “武陵将军,如何?”罗沉着急地问。 “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尝试着引岩浆至一处,让更多的人得以活下去。” 楚月淡淡地道,眸光扫向城内堆积的人山人海,红袖骤然一挥,赫然道:“不怕死的,都跟本将走。” 从军机处跟来以及主城的士兵们,全都到了楚月的面前,尽可能的挺直起脊背。 一张张被岩浆温度烫红的脸庞,流满了汗水,眼神之中却充满了无畏,比钢铁还要坚定。 不论是哪座城的士兵,在危险降临前,都愿走一条逆行之路。 世人在求生,他们愿赴死! 罗沉清点了下人数,哽咽地说:“将军,一共两千人,都是北洲的士兵。” “很好,带上避火和水系物资,跟本将走!” 楚月望着面前的武者士兵们,笑了笑,怀揣着无比沉重的心情作了作揖,方才带领这些士兵朝外走去。 她观察过地形图,万僵所在的南郊左城,岩浆最为严重,最适合用来引岩浆。 如今要做的,就是前往南郊左城。 南郊主城,有十几万之多。 但能够跟她走的,只有两千人。 两千士兵! 她与这两千士兵,朝南郊左城的方向进发。 走向浓烟弥漫的可怕火势! 南郊主城的夜城主,带着几位美眷收拾了几大箱的钱财和天材地宝,阴鸷地看着楚月等人的背影。 “愚不可及。” 夜城主嗤笑:“岩浆爆发,人人自危,只有她赶着去送死,还真把自己当成大英雄了?” 如花美眷的小妾,娇哼了声:“城主,我们快想办法走吧,别管这种蠢货了。” “砰!” 一根木棍,重重地砸在了小妾的头部,砸得她头破血流。 夜城主扶住小妾,愤怒地回头看去。 但见年轻的剑士,愤然地瞪视着他们。 随后便有一群武者,冲出来对夜城主一家拳打脚踢。 “我不允许你们侮辱武陵将军!你们不配!” 剑士扯着嗓子大喊。 夜城主被揍得抱头鼠窜,只觉得这群刁民疯了。 若在平时,他这城主万人之上。 但末日来临,名利地位皆如云烟,吓唬不到人。 却说此时,南郊左城浓烟密布,火势迸发,楚月一行人行至半途,身后响起了地动山摇般的声势。 楚月和罗沉瞬间提防起来,多年征战的他们,下意识警戒地回过头看去。 却见烟雾不散的古道之上,冲出了许许多多的人,皆来自于南郊主城。 楚月红唇微张,眸光轻闪,慢慢地放下了警戒,却是有所迷茫疑惑地望着这群不可计数的武者们。 “武陵将军!” 白发苍苍的老人衣着朴素,眼尾、脸上的褶皱写尽了人世沧桑,背着一把尘封已久尤其沉重的大剑。 他是南郊主城最年老的剑士武者,最为德高望重,被武者们尊称为魏老! 老人往前走去,距离楚月百步远的时候,微微一笑,拱手道:“生死福祸皆难料,我等愿与将军同生死。” 楚月黝黑的眼眸骤然紧缩,身体的血液刹那间沸腾,如烈火席卷了四肢百骸。 南郊主城通往左城的古道,密密麻麻都是人,都是不怕死的人。 楚月身畔,罗沉登时热泪盈眶,适才还都面无表情一心赴死的士兵们,都扭过头,悄然地抹着泪。 第1540章 今死岩浆,来世还是军旅人 对于北洲的将士来说,此时此刻,纵然百死无生,都是值得的。 楚月身骑战马,墨发微扬,后方的火光欲封天,四方的浓烟流动在指间。 她与老人,相隔百步,互相对视着,心中多是触动。 许久,楚月轻吸了一口气,默然不语,抬起双手朝着老人和无数与她并肩作战的武者剑士们抱拳。 “此去,生死有命,或一去不回。” 楚月艰难地出声。 “那就不回来了,组团去找阎王老爷子喝茶,岂不妙哉?”一名顽劣的少年大笑着说。 这般言语,倒是让疲惫的武者们忍俊不禁,眉梢出现了一抹笑。 “武陵将军,引岩浆非一人之力,诸位纵有两千之数,对于岩浆来说,也如石沉大海。” 魏老说道:“就让吾等,为南郊出一份力吧,吾等誓死守护南郊!” “吾等誓死守护南郊!!” 无数人振臂高呼,异口同声齐喝出不可阻挡的凝聚力。 楚月轻勾了勾唇,恣意地笑出了声。 “既是如此,那就有劳诸位陪本将一程了。”楚月昂声道。 “吾等无悔。” 魏老和蔼可亲,儒雅说完,缓缓地抽出背上的剑:“老朽的剑,为北洲而战,若葬身南郊,死于岩浆,老朽含笑九泉,若活下去,吾等从此只认武陵将军。” 道道目光,炙热地看向了楚月。 他们与魏老相同的想法。 南郊武者平民们,都知道,他们被军机处抛弃了。 武陵将军从未在北洲长大,哪怕有圣兽朱雀,也未曾丢下他们。 此战若胜过天魔炎,南郊三城,都甘愿成为武陵将军的人。 他们不听赤鹰君之令,不信天道之命,不从四大家族之话,只誓死效忠于一个人。 一个,不在危难时刻丢下他们的人! 楚月眼眶微红,清丽的脸庞,扬起的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之中,格外的明媚好看。 混浊的风,掀起战马侧的红裙,如胜利旗帜的一角。 她挥动着玉手,抽出护国神刀,骑着战马直奔南左城。 士兵、武者、剑士以及老人们,浩浩荡荡,气势磅礴,纷纷跟在身后,冲向了可怕的岩浆。 南郊主城的高楼塔尖之上,站满了许许多多的人。 他们在高处望着楚月等人,不惧生死,奔赴岩浆,指尖都在发颤。 南郊主城的百姓们,永生都不会忘记这一刻! 左城古道,岩浆犹如城墙,隔绝了这座城的武者。 万僵带领着士兵,正在岩浆火光的内侧,找寻着处理之法。 城中的武者,亦都跟过来,想要挡住岩浆。 岩浆,吞噬掉了一个又一个人。 “不知道武陵将军和罗副将他们怎么样了。” 身旁的士兵,垂着头,低低地说:“武陵将军有圣兽朱雀,若她想要逃,有那个能力吧,只是罗副将和其他的人,逃不掉了,就算军机处要支援,也赶不来,赶来了,只怕也无济于事。” “不要去揣测武陵将军的做法,她是走是留,都是她的选择,生死抉择面前,选择生路,并没有错。” 万僵面无表情地沉声道:“武陵将军就算留下来,也没有用,在这样的火势面前,就算是老伯公亲自来南郊主城,也不过是多一个无辜之人的丧命罢了。从现在开始,都不得妄议武陵将军,准备好拼死一搏,保护左城百姓,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倒下!” “是!” 士兵们高声道。 但始终有几个士兵,对此怨声载道。 嘀咕:“我原以为,武陵将军和四大家族的人不一样,其实都一样,是吧?” “名门贵女,怎能真和我们同生死,共进退?” “兄弟们,我们做好本职即可,就算是死,见了阎王爷也问心无愧。下辈子,我还要穿这甲胄冲大火,无悔军旅之路,哪怕世人不记得我们的名字,哪怕尸骨连灰烬都没有,哪怕没有扬名立万成为大将军!” “……” 万僵欲言又止,苦涩地笑了笑。 士兵们红着眼,守在岩浆前。 他们想要血肉之躯,堵住滚滚岩浆。 奈何在岩浆面前,他们渺小的连尘埃都不如。 但…… 那又如何! 谁人见他们后退一步? 今生战岩浆,来世还是军旅人! 轰! 轰! 岩浆火光外,大地颤动。 无数之人,如决堤的潮水,从外狂奔而来。 第1541章 诸侯国第一美男 “万将军,那是什么……”适才还哀怨的士兵,瞪大了眼睛。 万僵和士兵、武者们抬起头来,隔着浓浓火光朝古道看去,却见铺天盖地都是浓烟。 浓烟深处,战马疾驰,飞奔在天地之间。 最为刺目的,是那一抹红衣,比大火还要绚烂。 “是武陵将军!武陵将军来接我们了!”万僵突然兴奋地站起来大喊,热泪沿着被烧伤的脸庞往下流。 楚月骑着战马狂奔于古道,她一眼就看到了万僵也感受到了此处岩浆的恐怖如斯。 “老修,准备好了吗?”楚月问道。 “诸侯国第一美男,随时,出战!” 轩辕修站在神农空间,眼中熠熠生辉,高声道。 楚月唇角微勾,从战马之上跃了出去,冲向了岩浆。 “将军,不要!” 万僵红着眼大喊:“快退!” “不要啊!” 适才还抱怨的士兵,在一瞬的激动后,俱都用尽力气地大喊。 魏老也没想到楚月会不由分说直冲岩浆,直接愣住! 楚月快速迈动修长双腿,奔跑进岩浆。 她以神农之力结合仙根护体,迅如疾风。 轩辕修快速盘膝而坐,双手凝结成印,隐隐闪烁着的乳白色的微光。 二次凝结出手印之后,微光当中,火色骤现。 他将当年火灵根留存的气力,全部凝结了出来。 轩辕修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指尖的火光,浅浅一笑。 正当他要带着这一缕灵根之火,要冲出去的霎时,却发现神农空间被封闭掉了。 而那灵根之火,尽数被楚月的元神给汲取掉。 “小叶子,你要做什么?你疯了!!”轩辕修突然失控,大喊。 但封闭掉神农空间后,他与楚月,再也联系不到。 楚月低头望着戴在长指的神农戒,笑了笑。 上古神农一族的宝物,会永世传承,不会死于这场岩浆。 也就是说,神农空间和里面的野兽、轩辕修,都会活下去。 “老老实实当你的诸侯国第二美男吧,这青史留名的好事情,还是让我来。” 楚月低声说。 “第一美男是谁?”朱雀好奇地问。 “我儿子的父亲。” 楚月自豪地说完,伸出了手,指尖燃起灵根之火。 登时,适才还才朝城中流动的岩浆,犹如下山猛虎般,调转方向,朝楚月疾冲而去。 “万僵,传达本将命令,带人出城,立刻,马上!” 楚月嘶哑的嗓音从火中传来。 她犹如在原野一路狂奔,岩浆的速度快了千百倍不止,似那闪电游蛇跗骨之蛆追她而去。 楚月疯狂地奔走,耗尽全身之力。 万僵整个人都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武陵将军之命!即刻疏散人群,出城!立刻!”万僵大喊。 “是!” 士兵们不再萎靡不振,开始疏散城中之人。 还活着的武者们,全都从此处出城,朝主城行去。 每一个离开的士兵和武者,都会看向天地间的那一道身影。 准确来说,他们看不到,只看到岩浆犹如潜龙出渊,越发的凶猛。 “快!武陵将军速度慢了,快速相助将军!” 魏老敏锐地察觉到楚月速度慢下来了,岩浆速度不断变快,此消彼长之下武陵将军难逃一死,他虽年迈,却是提着剑以最快的速度暴掠而出。 其余人等,毫不犹豫,全部都跟上了魏老! 第1542章 一生行剑为大道 岩浆之势,迅如洪流。 冲天的火光,直逼楚月。 楚月足踏瞬步,速度快到极致,甚至不用回头,都能够感受到能将她给吞噬掉的岩浆! 南郊足足有三座城,要将破土而出的围城岩浆给引至一处,武者们才能活着走出去。 但引走岩浆,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天魔炎所形成的岩浆,和普通的火山岩浆有很大的不同。 其温度的炙热,会灼烧干武者体内的气力。 而且随着朝楚月奔去的岩浆愈发之凶猛,楚月体内气力就消耗得越快。 仙根、魔根、武根之中的气力,近乎枯竭。 她的元神也逐渐溃散。 轰! 岩浆好似愈战愈勇,速度快若疾风。 楚月卯足了劲,直接取出匕首,自腹部割开一刀。 鲜血涌出,楚月将灵根之火放入腹部。 登时,武体内的风炙火种,立即吞噬掉了灵根之火。 两者相融,互相催化,使灵根之火,更加的充沛! 灵根之火得以风炙火种的膨胀,便看到南郊三城所有的根源岩浆,全都朝楚月的方向所汇去。 楚月看过三城的地形图,在这片空旷古道之上引岩浆,以岩浆的流动轨迹,会尽可能的减少伤亡。 这是唯一的办法。 只见拔地而起的岩浆,气势之猛堪称恐怖如斯。 俱凝为一体,似风暴般,一鼓作气地扑向了楚月的身后。 楚月咬破舌尖使自己保持高度清醒,在岩浆扑来的瞬间,朝前滚了过去。 但即便如此,背部的衣裳和皮肉,还是被部分岩浆之气给灼烧到了,瞬间就血肉模糊,发出“嗤嗤”的烟雾。 楚月双手撑地,眼眶通红。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火红的岩浆似猛兽朝自己掠来。 楚月需要用神农之力调整气息,才能继续引走岩浆。 但她调整气息的瞬间,岩浆就足以将她给吞没了。 “臭小孩,小心!” 朱雀惊声说完,正欲掠身而出,为楚月阻挡岩浆。 也就在此时,震颤山河般的脚步声,伴随着磅礴之势出现。 岩浆即将犹如风暴吞灭楚月的刹那间,楚月仰头看去,双手握拳,只见白发老人手持长剑自浓烟和火红色的光芒之中掠来。 恰似那大鹏展翅,身影在日月山河之中,略显出几分悲壮。 “武陵将军,老朽来助你了。” 魏老持剑悬浮于空,在楚月的面前,以年迈之躯,挡住那岩浆之火。 岩浆顿时吞没了他。 老人在火和浓烟之中对他慈祥一笑。 “老朽一生行剑为大道,足矣。。” 宛若叹息般,说完这一句话,就湮灭于恐怖如斯的岩浆。 楚月睁大了发红的眼睛,握拳的手松开,不停地哆嗦着。 温度不断上升,但她却感觉到四肢冰冷,血液里都有一股凉意。 嘭! “将军,快走!” 副将罗沉掠来,想以血肉之躯阻挡岩浆,但在天灾面前不堪一击。 不过弹指之间,威武雄壮的罗副将就被岩浆给吞噬了个彻彻底底。 随后便见,一个又一个的武者,前仆后继,毫不犹豫的扑入楚月面前的岩浆。 无数的人,瞬间就已蒸发。 岩浆虽还在前行,但速度显然有所滞留。 见此,跟过来的武者和士兵们都兴奋如斯,皆扑进岩浆,使岩浆不靠近楚月。 一个,两个…… 一百,两百…… 数千人的消失和蒸发,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还有更多的人,狂奔而来,投身于岩浆。 “啊啊啊啊!” 无畏的少年武者,成群结队的扑入了岩浆。 痛苦席卷全身,惨叫连连,武体顿为灰烬! 他们还没背着剑走向远方行侠仗义惩恶扬善,就死在了这场无望的灾难之中! 即便连全尸都没有,但他们甘之如饴! 楚月眼眸充血,爬满了红丝,紧咬住下嘴唇,直到把嘴唇咬破。 泪珠,自眼眶溢出,沿着脸颊往下流。 她忍住心头的悲痛和胸腔内要喷发的滔天暴戾,盘膝坐在滚烫的地面,任由炙热大地灼伤自己的双腿,调整气息,大脑也在高速运转。 南郊三城的岩浆,都已汇聚于此。 但若不稳住岩浆,岩浆回到原处吞噬三城,一切又都是前功尽弃。 她必须想到办法,将其稳住,处理掉! 否则,她对不住魏老和罗副将这些人的英勇牺牲! 第1543章 可惜,至今未能如愿 前世,她所看的古籍之中,有详细地介绍到,上古神农氏,以肉身为鼎炼救世之药,福泽苍生。 若以此类推的话,岂非能以武体为炼火鼎,容下这些岩浆? 关于此事,楚月从前并非没有想过,只是相对来说,她对于神农一道的所知所得所修还太少,还只是在探索之中,顶破了天算个登门入室。 就算能这么做,也得等楚月将武体修炼为鼎才可。 但岩浆火势迫在眉睫,刻不容缓,她调整气息的时间里,有着不计其数的武者们扑入了岩浆。 他们用肉身,为楚月挡住岩浆。 楚月能做的,便是以神农火鼎吞岩浆作回馈! 跟着楚月来到左城的两千士兵和上万武者,都已化作云烟。 没有了武者燃烧武体的阻挡,岩浆的气势便开始渐涨,目标直指楚月。 楚月的脊背、手掌、大腿,都已被灼烧。 浓烟之中,她盘膝而坐,焦急不已。 就算想要以自身为鼎,也非瞬间之事。 她得激发出神农之力和自身的潜能,需要一点儿的时间。 岩浆,却不会给她时间。 岩浆风暴,再度逼来。 “将军——” 万僵带着士兵们,来到了古道。 在他们的身后,还有许许多多从南郊左城逃出的武者。 他们原想逃之夭夭,但在中途,折身走了回来。 越来越多的南郊武者,朝此处赶来。 “你们把三城武者和子民都带走,我去相助将军。” 万僵说完,狂奔向岩浆。 但突然间,身后传来破风声。 万僵回头看去,瞳眸猛地睁大。 没有任何的士兵和武者离开,相反,他们都跟在他的身后,一同狂奔向岩浆。 万僵张着嘴,热泪盈眶,转瞬就泪流满面,忽而觉得戎马半生遭人迫害却也值了。 他守护的这群人…… 值当! “将军,我们来拖住岩浆,你走,有多远走多远!” 万僵流着泪大吼出声,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魏老、罗副将这些人一样,视死如归,奔向岩浆。 “武陵将军,你以身犯险救我们出火笼,这回,让我们来助你吧。” 此前以为楚月是逃兵有所哀怨的士兵,抹着泪说完,穿着被烧毁的军装的他,卯足了劲,暴掠向岩浆。 这群人即将靠近岩浆的刹那间,浓烟之中,盘膝而坐的红衣女子,蓦地睁开了锐利的黑眸。 她抬起被烧伤的手臂,强悍的风劲呼啸而过,将万僵等人,全都撞飞了出去。 众人俱是摔倒在地! 万僵趴在地上,震惊地抬头看去。 只见楚月缓缓站起身子,回眸看向了他们:“并肩一程,本将无悔。” “万将军。” 她淡淡地出声。 声音很轻。 似这末日之灾中的一缕清风。 她温柔一笑,说:“若此行有死无生,请务必保住南郊子民。” “将军……” 万僵仿佛猜到了楚月接下来要做什么,红着眼睛哽咽出声,颤然地摇了摇头:“不——” “此乃军令,军令如山,不可违之。” 楚月说完,眼见着岩浆即将冲出,她只垂着眸,低头看向了别在腰间的碎骨小斧。 斧身之上,乳白色的小狐狸,呲牙咧嘴又凶又萌。 “请万将军转告我的丈夫,我与他,在百鬼之森相爱过,早在许多年前,我就想娶他了。” “可惜……” “至今未能如愿。” 她幽幽一声叹,混浊的风吹拂而来,掀起了额前的碎发,露出了妖孽的脸庞。 旋即,抬起眼帘,坚定地看向了岩浆。 红光,映照在她的瞳眸。 楚月浅笑一声,脚掌踏地,暴掠而出,往那半空而去。 下一刻! 岩浆如龙卷风,尽数朝她掠去。 楚月的脊背,衍生出一双风炙羽翼。 她摘掉了神农戒,高举起手,用尽力道,将神农戒捏碎。 神农戒犹如烟火绽放,化为了千万道白色的圣洁微光。 支离破碎的白光,在空中旋转了数圈,宛如万箭穿心般,尽数归入了楚月的体内。 楚月紧闭着眼睛,神色不变,依旧泰然。 风轻云淡的迎接着朝她吞噬而来的岩浆。 这些岩浆,足以毁灭南郊三城几十万人。 但在此刻,毁灭了她。 “不!!!!” 万僵睚眦欲裂,喊到声嘶力竭,最后无力地跪在地上痛哭。 一双膝盖,生生地被灼热大地给烧伤。 但他毫无知觉,只瞪着眼睛看向天穹那道被岩浆给吞噬掉的身影! 第1544章 一别,就是九万年 “万将军,这可怎么办……” 旁侧的士兵双腿都在发软,哽咽地开口。 万僵跪在地上,仰头朝天看去,最终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歇斯底里地喊:“为什么!为什么军机处没有支援!为什么!!” 他就算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时得罪了南宫雄,被南宫雄挖去琵琶骨,囚禁了妻儿。 但他始终相信,四大家族的人,对这片土地,对这些人,还是有感情的。 他没想到,四大家族,会无视掉南郊三城这些人的命! “在他们权贵之中,吾等的命,连草芥都不如。”士兵红着眼说。 “若武陵将军出事,我南郊三城所有的人,都要去帝都质问他赤鹰君!”中年剑士怒道。 如今的南郊三城,暂时没了危险。 只因岩浆,都汇去了一个地方。 火光太浓,岩浆甚密,只看到无尽的烟,看不到其他。 但他们知道,那岩浆的包裹之中,有那么一个人,替南郊三城,承受了他们的天灾。 三城之中还能正常行走的武者,听得消息,越来越多的人,赶往了古道之外,看这万年一遇的奇景和那个人。 士兵们的眼神之中,布满了哀伤。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多的岩浆,融入了半空。 中年剑士低声叹道:“以一人之躯为鼎容纳岩浆,武陵将军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大叔叔,她能活着回来吗?” 旁侧抱着父亲骨灰坛的小女孩,仰起头,睁着红肿的眼睛问。 中年剑士突然语塞。 活着? 对于受灾之人来说,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 但即便明知没有结果,看见小女孩充满期许之光的眼睛,还是违心地回答:“她会活着。” 小女孩松了口气,对着骨灰坛说:“爹爹,你和娘亲在天上,要保佑将军。” 中年剑士欲言又止,眼里蓄满了感伤的热泪。 他抬起头,看向岩浆浓密处,一向不信鬼佛的他,却也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而这个时候,一个戴着脚铐的红眸少年,出现在了古道的边沿,远远地看向了那片岩浆。 …… 岩浆之中,楚月以身为鼎,容纳无数的岩浆。 她要承受千百次的烈火灼身! 钻心刺骨的疼痛,不断地循环往复。 就像是剥离掉她的武体和神魂,放置在岩浆之中,烧了无数个轮回。 偏生承受万般痛苦的她,连出声尖叫的力气都没有。 意志力,每当涣散崩溃之时,都会再次的凝聚起来。 楚月立于火中,咬牙坚持。 神农戒已碎,如今她就是神农空间的载体。 就算她毁灭在此,死于南郊,她的身躯,会在岩浆之中被炼制成新的神农戒。 老修他们,会在武道和神农戒中,永久地生存下去。 “啊啊啊啊!” 岩浆炙热之力,融入了她的血液。 楚月的灵魂,都在颤抖,心中似有穷途末路濒临绝望的野兽在哀嚎嘶吼! 而岩浆融入血液之时,血液中的封印,却是有所松动。 武体内圣光闪烁,血液中的封印光阵,再次碎裂了一角。 一股记忆,涌入了脑海,刺激着她的元神。 楚月猩红的眼睛,陡然紧缩。 她在那奔涌的记忆之中,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亦正亦邪风华正茂的人,于那乱世之中,创造出了名震大陆的武神殿。 只是后来,这位武神殿主,再也没有回到这个地方了。 一别,就是九万年! 第1545章 主子,我等你好多年了 楚月曾在武祖的卷轴之中,看到过殿主的画像,只是始终未见其真容。 也曾在燕师兄、秦铁牛等人的茶后笑谈里,听到过有关于武神殿主的传奇。 但她没想到的是,当血液里的封印松动,她看到的不仅是百鬼之主,还有武神殿主。 彼时,九万年前的帝域,还在鸿蒙仙帝的掌控之中,还没有分裂成五个版图。 即便百鬼之主,救人救世,但世人对于百鬼之森的恐惧和忌惮,许久难消。 故此,她离开了百鬼之森,戴上了面具,用新的身份,创造出一个追崇光明的新势力,致力于培养出帝域的武神。 有她的时候,武神殿是帝域第一,就算是巅峰时期的天府王室,在武神殿前都得卑躬屈膝。 如今的五大陆,谁不对武神殿主卑躬屈膝。 其谈笑往来都是鸿蒙仙帝等人。 只是有朝一日,大陆危难,她便义无反顾的离开了武神殿,投身于拯救苍生的行列。 从此,再没回去过。 南郊古道之上的岩浆当中,楚月猩红着双目,难以置信地接受着这些记忆。 武神殿主,并非旁人,而是她。 武祖一直在等的人。 是她! 此时此刻,被岩浆反复灼烧,四肢不得动弹的她,只觉得头疼欲裂。 她前世所做之梦,天马行空,光怪陆离,都是真实发生和存在过。 或许,正是因为梦境之中,她才有至高无上的能力,能在那个荒唐却美丽的乱世,造就出一个又一个奇迹。 但现如今,她魂归凌天,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归属于这片大陆,并非为梦,而是现实的存在。 所以,她必须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走这登天之路! 夜深时分,三城之中,所有的岩浆,都爬上了半空,融入了她的身躯与魂体。 楚月以身躯为鼎,用天魔炎岩浆来熔铸,炼制武体当中的血液。 “啊啊啊啊啊!!” 烈火,岩浆,焚烧她的神魂、元神和双眼。 经历过漫长的痛苦,她靠着惊人的意志力,在灵魂咆哮之中,熬过了岩浆的灼烧。 楚月闭上双眸,内视武体,被岩浆炼化过的双眼,却是看清了深种在她魂体和元神之上的无生钉。 原来,人皇所说,皆是真实存在。 她曾为帝域众生,独自扛下天劫。 两世为人,举步维艰,正是因为这些无生钉,死死地扎在她的魂体,如影随形,永远难消。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双眸,两行泣血之泪流出。 所流的血液,沿着锁骨往下流淌。 被她用神识所封闭的神农空间,却在此刻有所松动。 轩辕修正急得焦头烂额,发现神农空间松动之时,正要训斥楚月,却发现楚月的境况尤其绝望,愕然地瞪大了眼,刹那间就已蓄满了泪,颤声开口:“小叶子……你怎么能……以……以身为鼎……你是要丢下朕吗!朕不允许!” 如围巾般缠在轩辕修脖颈的破布,周身忽而散发出了悲哀的气息。 它的一声轻叹,犹如来自于遥远的星河宇宙: “主子,我等你好多年了。” 轩辕修不明所以地低头看去,瞳眸猛地紧缩。 只见破布化作了一道光,冲出了神农空间,出现在了岩浆之中。 “小布!” 轩辕修大喊。 多日的相处,他与这破布早就有了感情。 不知不觉中,那已经不是初见时的破布了,而是他的手足兄弟。 而今见破布飞蛾扑火般冲向岩浆,轩辕修的心登时往下沉,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般慌张不已。 楚月浑身四周都是浓密的岩浆,就像是置身于岩浆所做的囚笼之中。 当她望见岩浆吞噬破布,心脏亦是咯噔一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窒息感如扼喉般久久不消,就算挣扎太多,都是徒劳无果,岩浆的滚烫犹如天罗地网覆盖她,一点点地蚕食她,毁灭她,以至于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被炼化为鼎,失去为人的资格。 却在此刻! 适才吞噬掉破布的岩浆部分,竟是缓缓地流动。 乍眼看去,有分外冶丽的扭曲之感。 一双白到病态却修长好看的手,悄然地撕裂掉了扭曲的岩浆。 旋即,便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名金眸男子,从中走出。 漫天的岩浆,都成了他的衬托。 他系着金色的披风,圣洁的似来自神邸的战神,浑身上下透出不食烟火的谪仙气质。 “破布——” 轩辕修愕然地地声喃喃。 他常常抱着的那块破布,就算化成了灰,他都能一眼认出。 只是轩辕修怎么也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何事,又为何会变成这样! 楚月赤红如血的双眼,亦是迷惘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金眸男子。 分明是初相识,却有种认识了许多年,并肩作战了很多回的熟悉感。 甚至在看到他的一刹那,就不由自主的热泪盈眶,仿佛是久别重逢后的旧地故人! 第1546章 金色的深渊 楚月紧盯着他看,寒眸越发的泛红—— 男子身后的披风,扬在了岩浆的囚笼,映出了淡淡的红,竟是格外的好看。 那双淡金色的眸子,如神明俯瞰尘世,似佛祖悲悯众生,又好似淡漠似凛冬荒芜的大雪,不带任何的温情。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被岩浆蚕食毁灭的她。 分明没有多远的距离,但像是相隔千万里般,走了许久许久,还是未曾接近到她。 楚月凝视着那双眼睛,仔细看去,恰如金色的深渊。 在那深渊之中,她好似看到了远古的画卷。 古老的战场,黄昏的天地。 断壁残垣,血流成河。 一位女将,身穿金色甲胄,系着披风,手执一把狂刀,怒斩天地,破虚空! 最终,三万虚空异人,围剿了她, 无数兵器,砍向她。 那一件牢固的金色甲胄,彻底破碎。 犹如裂开的阳光,纷然洒在凄凉的夜。 亦是这件甲胄,救下了她一条命。 但后来的战争之中,她的身上,再也没有任何的甲胄了。 楚月眸子紧缩,浑身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是…… 器灵! 她的器灵! 她曾得一盔甲,名为寒光金甲,陪她征战多年,方才修炼出了器灵。 楚月的嘴唇都在哆嗦,血泪汇在眼眶,如何努力都止不住,终是顺着脸庞再流淌了下去。 时隔九万年,在新的战场,她再次遇到了陪伴她多年的寒光金甲! 男子的神情渐渐变得温柔,染上金色的眉,微微低垂。 再往前一步,他终于走近了楚月。 他看着楚月脸上的血泪,心口疼得很。 但他始终没有抬手抚去那两行血泪,而是缓慢地屈腿,单膝跪在了楚月的面前。 双手抱拳,头颅低垂,声音无边的好听:“寒光器灵,拜见主子,愿能再陪我主,驰骋疆场,纵横天地,杀人世百多鬼!” 器灵说话之际,岩浆当中最为恐怖的烈焰之气,全都被他的身躯所吞噬。 无数岩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入了他的身躯。 至此,楚月才得以轻松,不再有扼喉的感觉,可以开口说话。 她看着器灵,沙哑地说:“让我来——” 器灵如人,亦有感情,知疼痛。 而且器灵的痛感,会是武者的千百倍。 男子扬起脸来,温柔一笑,浅金色的瞳眸,氤氲出了烈火般的浓烟。 “世上盔甲,刀枪剑戟,都要经历过烈火的千锤百炼,方才能成为真正的法器。” 他凝视着楚月,始终单膝在地,低声说:“能重遇主子,亦是吾之荣幸,能再并肩战一回,纵魂飞魄散消失在天地之间,亦是美事。” 主子不知道,他等了多少个日月。 他在九万年前的战斗之中,被三万武者的兵器给粉碎了。 从此,暗无天日。 他努力地想要回到光明之下,已是六万年后。 他才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了百鬼之主,没有了武神殿主,也没有了剑帝。 什么都没有了。 他这六万年的不辞辛苦和努力,都像是一场空。 多年前的战斗记忆,就像是镜花水月。 不仅如此,像他这样的器灵,是大陆至高武者和隐世宗门都想要得到的。 为此,不惜争得头破血流,引起一回回的血雨腥风。 但他就算是无主器灵,也不甘愿有新的主子。 他自毁掉修炼了六万年的心火,从辉煌的寒光金甲,成了一块破布,在世上被人们当做垃圾一般踢来踢去。 而他也丢掉了许多的记忆。 后来,琊山老人慧眼识真,将他留在身边。 百年仙湖旁,望见楚月的第一眼,哪怕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也想要走近她。 楚月以武体为鼎,又流出泣血之泪,阴差阳错下,唤醒了他枯萎的心火。 他深深地望着楚月,淡然地承受岩浆熔铸之痛,低低一笑,说:“主子,我还想看你身穿寒光金甲,再战一回。” 楚月痛苦地闭上了眼眸,血泪不止地流出。 第1547章 胜过世间万千 岩浆为牢,天地似笼。 这炽热烈火的滚烫交织中,楚月闭眸默然了许久,才艰难地出声,回一个颤抖的“好”。 一声回答,胜过世间万千。 男子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那双金色的眸子,即便被岩浆侵蚀的烟雾给覆盖,依旧透露出了孩童般的真挚和无邪。 “主子,神脉是由你当年所炼制出世,天魔炎又是神脉的衍生物,故此,当你踏足南郊三城,一向沉寂平稳有规律的天魔炎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由此成为北洲千年一遇的灾难。是因天魔炎恐惧于你,所以想要毁灭三城,吾当年被炼制的时候,用的即是岩浆之火。” “所以,此次岩浆,我能承得,主子承不得。” 男子的声音越发虚弱。 楚月伸出颤抖的双手,想要把跪地的他给扶起。 她的手,才碰到了对方的肩膀,就见一股股热浪般的岩浆之息,沿着她的指尖,涌入了武体当中。 融入体内的岩浆,是被提炼过后的温和。 楚月睁了睁黝黑的眸。 器灵把岩浆内的烈性独自吞噬去,提炼过后的温和气息,全都留给她了。 “不!” 楚月咽喉刺痛得很,连连摇了摇头,想要阻止器灵,但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男子仰头看她,如孩子般笑:“主子,还是如当年般好看。” 他原想让楚月沉重悲痛的心情放松下来,但看见他的笑,楚月心底难过的情绪更是不可阻挡的喷发而出。 “砰!” “砰!” “砰!” “砰!” “……” 温和的岩浆气息,流过楚月的五脏六腑和武体筋脉。 停滞不前的武道境地,接二连三的发生了突破。 转念之间,就已是武尊之境! 她体内的风炙火种,也在天魔炎的促进之下,得到了升华。 只是…… 她高兴不起来。 她只能看着眼前的男子,被狂暴的岩浆所锤炼。 楚月拼了命的想要将岩浆引入自己的武体,但岩浆丝毫不听她的,只有被提炼过的温和气息,才会进入她的武体,帮助她的武道提升。 神农空间内的轩辕修,看到如此一幕,早就傻眼了。 特别是破布那一张脸,宛若神人般。 轩辕修震惊不已! 完蛋了! 又将有一个人来抢夺他诸侯国第一美男的地位了。 轩辕修苦着脸陷入了沉思当中。 楚月则在数次尝试都无果之后,放弃了抢夺岩浆。 她尽力运转出神农之力,覆盖器灵,试图让对方的痛苦减少一些。 却说南郊古道,汇聚满了人,都在焦急地盯着半空之上的岩浆看。 此时已是次日的清晨了,岩浆都已悬在了半空。 数以万计的武者和百姓都知道,如此绝境当中,武陵将军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每个劫后余生的人,脸上都写满了忧愁和哀伤,万分难过地看着岩浆之处。 但是在突然间,岩浆里传来“砰砰砰”类似于突破的声音。 “那是什么?” 士兵问道。 万僵低垂着头,难过不已。 没人想到,那会是突破之声。 过了一会儿后,士兵哭出了声:“定是岩浆在焚烧武陵将军,都烧出了声音。” 此间武者,更加的丧气了。 第1548章 下辈子,还要当你的兵 古道四周的武者百姓,眉梢染尽哀愁,痛苦万分地看向了半空之上的岩浆火光。 那个以一人之躯,为南郊三城独挡天魔炎的人,回不来了,但世人会永远地记住她的名字,记住北洲的武陵将军! “砰!” 万僵无力地跪在了地上,耷拉着头,发红的眼睛蓄满了泪,沿着眼睫往下滴落。 他的双手紧攥成了拳,手背青筋暴起,痛苦地情绪如潮水淹没了他。 “武陵将军!一路,走好!” 万僵哽咽地低吼出声,两行热泪源源不断地流出, 活下来的一众士兵,面露哀色。 年迈的老人,转过头去,悄然地擦拭掉了眼尾的泪。 中年剑士闭上了眼睛,不再祈祷,自嘲地笑了笑。 他早便不信鬼神之说,所谓祈祷皆是懦夫的行为,他竟会祈祷神佛,真是可笑至极! 抱着骨灰坛的小女孩,身上的衣裳被灼烧了许多处,灰头土脸的站在古道,看向岩浆的目光渐渐黯淡了下来。 “爹爹,为什么不保佑将军。” 小女孩蹲下了身子,紧抱着骨灰坛,把脸埋下去无声地哭,双肩一抖一抖的。 旁侧,不远处,陷入悲伤的人群并未发现一声轻叹。 风悲吟身披红袍,轻声叹息:“你总是这样,一点儿都没变,都是当娘的人了,就是不知珍惜自己的命” “我还以为,我会比你先走一步。” 风悲吟眼眶微红,咽喉酸痛,情绪在极度崩溃的边缘。 适才岩浆爆发之际,他体内的狼族力量,又难以控制住。 等他再次镇定下来,眼前已然不见昔日挚友,只能看到正欲封天的岩浆。 风悲吟耷拉着头,刹那间如霜打的茄子,颓废萎靡到不行。 他虽有风武城主这个父亲,但幼年凄惨,风雨漂泊,颠沛流离,连唯独爱他的母亲都没能留住。 后来虽然回到风武城,锦衣玉食,肥马轻裘,但却再也没人会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了。 从深渊走出的他,痛恨着这个悲惨的浊世,仇视着每一个活在光明之下的人。 直到他在逍遥城,遇到了那个叫做叶楚月的女孩。 他以为,同从深渊走出的叶楚月,和是同样的人,犹如行尸走肉般在人间做傀儡,满怀怨气和憎恶,恨天道不公,恨世人无珠,怨一切的光明。 但他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任何的怨恨之气,只看到她足踏深渊,肩负重责,无论去往何处,无论身在何地,她都心怀这天下苍生,哪怕自称是自私之人,所做之事却都是大公无私,在生死抉择面前从未有过任何的犹豫! 这即是她。 一个从诸侯小国走出却惊艳了整个大陆的女武者。 “小月,你这么好,应当活在光明之中。” “该死去的,是得不到救赎的肮脏之人。” “譬如……我……” 风悲吟微微一笑,抬手放在了自己的左侧胸膛。 若是捏碎这颗心脏,他即能彻底拥有狼王的力量。 就可以代楚月,死于岩浆。 用他这肮脏的卑贱之命,换一个北洲的战神。 值了。 风悲吟凄凉的笑着,放在胸膛的手,五指渐渐深入了肌肤,欲要捏碎掉那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去以命换命。 燥热的南郊古道,没有丝毫的微风。 遥想初见时的好,风悲吟脸庞的笑,似不染纤尘的纯粹。 指尖穿过衣裳,微破胸膛的肌肤。 鲜红的血液往下流去。 风悲吟闭上眼睛,猛地用力往内! 就在此时,天地瞬间颤动,似那山崩地裂,江水逆流的末日,石破惊天般骤然出现了巨大的声响。 风悲吟的动作猛地止住,指尖的胸膛还在流血。 他和周遭无数的武者一样,睁开眼睛循声望去,却都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嘴唇微微张大! 但见! 火光涌动的半空,恐怖如斯的岩浆似被远古的战神给一刀劈开,裂缝处涌动着刺目的金光,瞬间炸裂出来,渲染了半壁天穹。 金光乍现,一道身影于火色和浓烟之中,徐徐出现。 她身穿浅金色的铠甲,系着同色披风,肩扛一把三尺巨刀,墨发飞扬间,居高临下地垂眸望向了这片大地。 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前排的士兵犹如奔丧吊唁般失声痛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说,还拿着一把随身携带的纸钱扬在了空中:“武陵将军,下辈子,属下还要当你的兵。” 陡然间,声音戛然而止。 痛哭流涕的士兵与楚月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这辈子,不打算当本将的兵了吗?” 楚月垂眸望他,微微侧着头,黝黑的眸底,似有金辉稍纵即逝。 第1549章 一手遮天 士兵愕然地看着楚月,一阵沉默之后,激动地丢掉了手中的纸钱,兴奋地站起身,抹着泪喊:“当!要当将军一辈子的兵,属下这辈子都是将军的人!” 其余士兵们,皆是爆发出狂欢之声: “太好了!将军没死!将军战胜了天魔炎!” “我就说将军吉人天相,慕府的战神怎么会死在此处。” “将军,我们都是你的兵,这辈子跟定你了,打不走骂不走的!” “……” 士兵的后方,武者、剑士、百姓们全都一改丧气,俱是兴奋。 少年们高兴到手舞足蹈,一字一句皆跟着起哄说自己是武陵将军的人。 “太好了,太好了!” 年迈的老人激动到热泪满面,双手合十低声感谢祖宗。 中年剑士震惊地望着从岩浆金光走出的武陵将军,失神的喃喃自语:“原来,真有神佛之说。” 许是上天怜他武陵将军舍生取义多灾多难,舍不得收下这条命吧。 小女孩猛地抬头,睁大了眼眸,眼底深处是炙热的火,仿佛找到了此生的信仰。 她啊。 长大了,也要当一个将军! …… 古道的平地尽头,一双金色的战靴平稳落下。 楚月身上的金铠和披风渐渐消失,归于了神农空间内,只余下红裙无风自掀。 “将……将军……” 万僵喉结滚动,猛地吞咽口水,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活生生的人,难以想象在那样的岩浆吞噬之下,楚月还能活下来,并且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南郊古道。 这一切,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楚月伸出手,郑重地拍了拍万僵的肩膀:“此次丧命于岩浆之人,都是英雄,应当记下他们所有人的名字,写成一本《英雄簿》,让南郊后人永记于心,不忘英雄们的牺牲。除此之外,灾后重建,受伤之人的医治,以及英雄家属们的安顿,都要事无巨细的处理好,切记,不可遗漏掉任何一人。” 万僵怔怔地望着她。 才从岩浆之中活下来,没有任何的歇息,便马不停蹄的处理灾后重建之事。 她…… 难道不知何为疲惫吗? “是!” 万僵嗓音沙哑,右掌紧贴于左胸膛。 “丧命于岩浆之人,连骨灰都没有,不过他们也该魂归故里,否则去了九幽也要遭人欺负,灾后重建一旦完成,即刻动手在南郊古道建英雄冢,让我们失去的武者们,能有个家。” 楚月的话让众人的心情从欢愉变得沉重。 是啊,虽然战胜了岩浆,但还有那么多的英雄们,死于了岩浆之中。 他们,连骨灰都没有,连入土为安都是奢侈。 “南郊的诸位。” 楚月一个瞬间便后退数十步,面朝万僵等人,双手抱拳,微微颔首:“很抱歉,我没能护住他们。” 这声抱歉,她该说。 只因这场天灾,因她而来。 她永远都不会忘掉魏老、罗副将这些人的视死如归和被岩浆吞噬前看她的眼神!! 他们,为她而死。 她应当为南郊而战! “将军,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若没有你,南郊三城,所有人都会死于这场灾难。”年迈老者扯着嗓子高声到,说到高处破了嗓子,被呛得咳嗽个不停。 “武陵将军!” 中年剑士一步踏出,两眼凛然而坚定:“我们虽是北洲子民,生于斯,长于斯,但我们在危难来临前,被军机处给抛弃了,从此以后,老子不管其他人,我不听命北洲皇室,不看四大家族脸色,不管军机处的官威,老子李长衫,余生都追随于武陵将军!” 此话一出,其余人等,更是毫不犹豫的出声:“吾等余生只听命于将军。” 楚月泛红的眸,深深地望着这群人。 最后。 她微垂着眼睫,抬手放在左侧胸膛,温声道:“叶某愿永生守护于南郊。” 万僵等从帝都军机处而来的士兵们,震撼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从未见过,军机处的哪一位将军,能得到武者们这般死心塌地的追随。 万僵忽然明白,南宫雄为何会警戒到不择手段对叶楚月下毒了。 只因武陵将军还活在世上一日,四大家族就将面临着分崩离析,北洲就不再是由他们几个一手遮天了! 第1550章 让你读书你非要去放猪 万僵的手,轻放在腰腹。 那里,放置着一瓶髓毒。 “事不宜迟,先救治三城之中的伤员,我的储物袋之中还有以前储存的丹药,稍后全都分给伤者。” 楚月用储物袋把神农空间当中的丹药全部收起,便递给了万僵。 万僵复杂地接过了储物袋,欲言又止。 楚月挥了挥手,带着人回到主城。 才动身了一会儿,察觉到了什么,便回头看向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万僵,凝视着万僵的背影:“万将军?” 万僵反应过来,猛地跟上步伐。 “万将军可是有心事?”楚月问道。 万僵连连摇头:“卑职一生都在与天魔炎抗争,但从未见过如此悲惨之景,一时心有余悸,诸多唏嘘。” “为将者肩有重任,行走起来会比寻常武者要累一些,望君珍重。”楚月低声说。 最后四字,尾音极长。 万僵与她对视,欲言又止,终是缄默下去。 …… 楚月带着兵回到南郊主城,直接进入了南郊驻军的营地,指挥下属们处理南郊三城的后续事宜。 神农空间之中,少了一块破布,但多了一件金光闪闪格外神圣的甲胄,上方还系着披风。 轩辕修在这甲胄面前踱着步子走来走去,好几次张嘴想要说话,声音才至咽喉就被吞了回去 “烦不烦?一副便秘的表情给谁看?” 甲胄实在是受不了轩辕修的注视,无情地反击。 “那个……” 轩辕修如没见过世面般,直勾勾地盯着金色甲胄看。 停在甲胄前边许久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一把:“阁下真是朕的布兄?” “不然呢?” 甲胄无奈至极:“让你读书你非要去放猪,没文化,真可怕。” 轩辕修:“……”果然是人往高处走,变成了甲胄的布兄,语气都凶猛了许多。 神农空间外,正在处理南郊事宜的楚月,听到轩辕修和甲胄的互动声,额上顿时落下了一滴冷汗,无语得很。 她现在严重怀疑轩辕修到底是怎么当上诸侯国的第一皇帝的。 对此,楚月无奈得很,随即用神农之力炼出了几十枚丹药,装在了储物袋中,正要交给城中士兵。 “将军。” 脚步声响起,万僵从门外走进大营。 “来了正好,这些丹药,拿去给伤兵们分了。”楚月把储物袋交给了万僵。 万僵低着头:“适才有下属来报,此次岩浆之灾,牺牲者超过三万,受伤之人有五万以上,丹药只怕远远不够,而且天魔炎不同于普通岩浆,具有侵蚀性,若不及早处理,只怕会祸及性命,需要军机处和帝都的支持才行,但千机鸽都已损坏,无法与军机处取得联系,就算取得联系,军机处也不一定会发放资源。” “军机处中,谁掌管丹药物资?”楚月问。 “一直都是韩家掌管的。”万僵道。 “嗯,我知道了,这些丹药你拿着,我现在就回帝都,请求物资。” 楚月雷厉风行,话语才落就起身朝外走去。 “将军!”万僵忽然喊住了她。 “嗯?”楚月眸色凉薄,无悲无喜。 万僵红着眼说:“卑职准备了好酒,将军多日辛苦,喝一杯暖暖身子再走吧。” 第1551章 何德何能再出征 说话时,万僵的手都在发抖,眼眶红得充血。 楚月垂眸看了眼万僵哆嗦的手,淡淡道:“凉酒热不了身。” “卑职来前已经烫了酒。”万僵连忙说。 “既是如此,那喝完这杯酒,再走也不迟。” 楚月放下护国神刀,走至桌前坐下。 万僵深吸一口气,将热好的酒拿出来,取出两盏酒杯,各放于两边。 两人之间不再言语,却流动着极其诡异的氛围。 楚月脊背靠着椅背,两手环胸,垂眸望向了桌上的酒杯。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万僵来之前,与四大家族的主事者见过面。 几次三番的躲藏动作,像是害怕让她看到什么。 她的神农之力,亦是感受到了些许的毒,对此有所排斥。 确实。 四大家族若要对她下手,此行利用万僵用毒,是个绝佳的机会。 至于万僵会如何抉择…… 楚月缓缓地抬起了眼帘,放在酒壶之上。 万僵拿着酒壶的手,颤颤巍巍的抖动个不停。 楚月伸出手,低声说:“万将军,让本将来吧。” 万僵摇头,艰难地斟酒入杯:“将军在上,这点儿小事,就不必麻烦将军了。” 万僵倒完酒,坐在了楚月的对面,忽然间浑身放轻松了,脸上扬起了笑容,透过眼前的军营,仿佛看到了鲜衣怒马的彼时自己。 他端起酒杯,泪水淌过脸颊,哽咽地说:“将军,卑职三岁为武者,六岁是武士,十三岁就得到了军衔,原以为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却骨头太硬,不事权贵,不看上头人的眼色,害得家破人亡,父母沉睡九泉。” 楚月默然不语,当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万僵笑出了声,越发多的泪水滑过流淌,他都不去擦拭一下。 他看着门外的光,继而道:“那年,我得知南宫雄中饱私囊,吞掉了救灾之物,私吞了国库的天材地宝。我身为救灾之人,看到平民们怨声载道,死的死,疯的疯,全因他一人之私。” “我想去状告他南宫雄,害的偏远百姓民不聊生,但我怀孕的妻子,被他带走,从此十余年不曾相见。” “我的琵琶骨,被他硬生生的挖下来,做成了烟壶赠送于我,只为警告我,不让我揭发他。” “即便是揭发,也只是苍白无力,他们四大家族沆瀣一气,互相包庇,多年的名门底蕴,又岂是我一介浮萍可撼动的。” “南宫雄不杀他,他就是要留着我,折磨我,因为他知道,我会永远为他办事。” “我独自走过这十年,回首看去,好似什么都拥有过,又仿佛不知从哪里开始全都失去。” “我想粉碎这些势利的贵族,但我又无能为力,只能每日每夜,尽力的去帮助北洲的武者们。” “但到头来,我万僵终究是一个废物,一个没有用的人,我护不住天下苍生,守不了北洲百姓,十年来见不到妻儿,不知吾儿如今是何模样。” “十年……” 万僵大笑出声,泪水飞溅。 视线朦胧如雾。 他身穿烂掉的军装,隔着泪水蓄成的雾,沉痛地望向了楚月。 随后,慢慢地抬布满伤痕的双手,捧着斟满的酒杯,敬向了楚月: “将军,我口口声声心怀苍生,字字句句为国为民,但十年来,所作所为,在抉择面前,都丢掉了苍生,眼中只有我那经久不见的妻儿。” “这一回,罪人万僵,不要妻儿,只求十殿阎罗能原谅卑职的过错。” “这一杯酒,卑职万僵,敬武陵将军。,” 此生他已千疮百痍,不堪为人,十年的时间消磨了他的锐气,南宫雄的刁难使他心沧桑。 虽满心都盼望能与武陵将军征战沙场扬名立万做一回大英雄。 但他万僵何德何能再出征? 将军。 若有来生,卑职,愿效犬马之劳。 万僵无声的笑。 两行热泪,流过皮肤粗糙的脸庞。 他双手端着酒杯,仰起头来,想要一口饮尽杯盏沾了髓毒的烈酒。 第1551章 含笑饮髓毒 抉择面前,万僵愿一死了之,来生再与将军乘风破浪,来世再当个好父亲,好丈夫。 滚烫的泪珠,如断线的珠玉,源源不断地溢出。 他含笑饮髓毒,就当死也是解脱。 然而,就当他准备饮尽杯中酒,酒杯却被前方而来的风劲给碾碎掉。 万僵怔在原处,发愣地望着楚月:“武陵,将军……” 楚月眸色平静地看向了他:“不宰了南宫雄那个狗东西,你死得安心,本将看得不舒心。男儿为将,征战四方,可死于战场,为国牺牲,可以血肉之躯铸城墙,挡天地风雨,唯独自戕,死得难看。若是如此死法,以后去了地府见了百鬼也别说本将的兵,本将嫌丢脸。” 万僵张着嘴,欲言又止,双手因情绪激动而如筛糠般抖动。 楚月赫然站起身来,把自己的那杯酒一口喝完。 “砰”的一声,酒杯被她砸碎在地。 “难喝的要命。” 楚月说完,将护国神刀插入了刀鞘,垂眸看了眼万僵:“南郊三城还需要你,老子这就去搬来韩家的药库救人。” 旋即,收回视线,步伐有力地往外行,徒留下万僵一人。 万僵看着桌上的酒和碎裂的酒杯,低着头,哀嚎出声,浑身都在颤。 若死他万僵一人,何至于斯。 但南宫雄压根不会放过他的妻儿。 岩浆未彻底爆发前,他甚至无数次要把这髓毒给武陵将军。 奈何武陵将军一刀劈开岩浆,让他看到了北洲的希望。 他又怎能将这希望扼杀在摇篮里? …… 军营之外。 楚月听到身后的哀嚎声,黝黑的眸,似不见底的深渊般。 万僵十年未见妻儿,只怕他的妻子与孩子,都死在了南宫雄的手中。 与其说是被南宫雄虐杀,更多的可能是不愿自己成为的累赘,因此而自戕。 楚月轻吸一口气,仰头看了眼浑浊的天。 只希望,她的猜测,都只是猜测而已。 万僵的妻儿,还活在世上的某个角落。 楚月眯了眯嗜血的眸,三个字,从咽喉深处蹦出来:“南——宫——雄!” “将军,你连日疲惫,应当休息了。” 名为陈晨的年轻士兵见到楚月,行完礼之后说道。 楚月摆了摆手:“无妨,你多留意下万将军,能帮忙就帮忙,我要去一趟帝都,将医药物资拿来。” “军机处,会给我们物资吗……”陈晨哽咽地问。 “我说能拿来,就拿得来,拿不来,那就拿他们的头颅祭奠我南郊的英雄亡魂。” 楚月话音才落,双眸微凝如一片荒芜的冰霜,抬手打了个响指,但见一声鸟鸣震四方,彻云霄! 火光冲天而起,羽翼巨大的朱雀翱翔在天穹。 不多时,滑翔而下,飞掠在楚月的面前。 楚月脚掌踏地一跃而起,站于朱雀的脊背,飞掠向了帝都城。 许是在岩浆囚笼之中被淬炼了许久,圣兽朱雀明显的体力不支,飞行甚远,才到帝都城外十里地就蔫了。 “臭小孩,本座饿了,不行了,要加鸡腿。”朱雀嗷呜嗷呜地说。 “雄鸟,不能说不行。” 楚月淡淡说完,召出神农空间的黑金麒麟驹,骑上黑金麒麟,直奔城门。 城门之上,守卫戒备森严。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帝都出现盗窃之事,谨遵南宫家主的吩咐,若无上头的命令,便不能随意开城门。”守卫大声喝道。 漆黑如墨的马匹之上,女子红衣着身。 此时正值黑夜,皓月清辉洒千万里。 月色,轻笼在她的身上,照亮了被烈火灼烧的红裙和多处血肉模糊的伤口。 她背着刀,骑着马,抬起脸来,取出龙符,幽幽地朝上望去:“还不给老子把城门打开!是要本将亲自来吗?” “龙符!原来是武陵将军,开开开,快开城门。” 守卫顿时大开城门,不敢阻拦。 第1552章 洪门宴 帝都银黑色的沉重城门,缓缓地朝两侧打开。 龙符在前,城上守卫不敢放肆! 楚月手拉缰绳,背着护国神刀骑马入城,一双幽深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万家灯火的帝都城。 凉风拂面而至,楚月满身的肃杀之气,看似平静如海的眼底,正在酝酿着可怕的风暴。 南郊之灾,死伤无数。 军机处不给予支援,甚至切断了与灾区的联系。 这笔账—— 是该好好的算清楚了!! …… 夜未央,月如钩。 帝都洪家,歌舞升平,灯火通明。 隔着几条街的武者都能听到洪府传出的丝竹管乐之声。 偌大的府邸,来来往往都是达官贵人和实力高超的武者。 盛宴在洪府东阁,珍馐美味摆了满桌。 夜明珠将东阁大院照都通亮。 更是照亮了每一位红光满面的权贵之人。 觥筹交错间,光影重重。 南宫雄举杯敬了几桌,来到偏僻之处坐下,摇晃着半杯酒。 似笑非笑地问向韩家主:“洪家的请柬,给了慕府吗?怎不见慕府来人?” “洪府最早一批的请柬就是给慕府送的。” 韩家主道:“我的人亲自去看了,是万钧兄亲自去请老伯公的,并且按你的吩咐,特地提及了武陵将军之事,冤家宜解不宜结,慕老爷子是聪明人,更何况他如此在乎这个外孙女,洪家祖上又对江山社稷有利,慕老爷子会来的,倒是这两日,沐凤鸣和纪瑶都准备回帝军司了。” “能来就好。” 南宫雄抬头看天:“我适才已派人带着千机鸽前往南郊,想来今夜宴上会传来南郊死伤惨重的消息,这慕府的脊梁,要断了,韩兄,你梦寐以求的一日,终于是到来了。” “我以为我会很高兴。” 韩家主笑着摇摇头:“至今尚未叶楚月的消息,没想到她当真不离开那危险之地,情愿死在那里。” 曾几何时,少年时期的他,也有远大抱负和壮志凌云之时。 也想和父亲那样征战沙场,救国救民。 但当父亲被堪称为手足兄弟的慕山河害死,他的余生,便只有为父报仇这一个念想! “不过。” 韩家主阴恻恻地说:“若能气死慕山河,也算是他血债血偿了。” 南宫雄一口饮尽酒水,笑了笑。 却在此时,盛宴中的贵客们,都放下了手中的杯盏。 但见东阁的长道外,慕府的一行人,在老伯公慕山河的带领之下,都出现在了盛宴。 无数道目光,皆汇聚于此。 慕临风翻了翻白眼,不耐烦地摇着手中折扇:“不是我说,南郊的天魔炎还没处理完,洪家就迫不及待的设宴,炫耀着自家千金传承到了一个没有王八壳的王八,也不知道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老伯公淡淡地看了看慕临风。 慕临风感受到来自于老子的压迫,顿时闭上了嘴,保持缄默。 怀倾大师说:“无需阿谀奉承,但也不用针锋相对,若洪万钧这些人能不为难小楚,我们笑脸相见又如何?” 她向来对四大家族的行径嗤之以鼻,不愿过多的交流。 奈何小楚年纪轻轻,就已独掌军机大全,成为北洲的武陵将军。 就算日后慕府与四大家族终将会撕破脸,但只要现如今四大家族愿意讲和,他们亦会不计前嫌。 “稀客,稀客啊。” 南宫雄大声笑着,热情高涨地走过来,伸出手就要去拥抱老伯公。 老伯公疏离地拉开了距离。 南宫雄倒也不恼,摊开了手,笑道:“老伯公快快入座,请上座,这一桌,可都是给慕府的豪杰所留。” 随后,洪万钧、韩家主以及司空凌华都出现在了老伯公的面前。 四人一行,笑脸相迎,倒真像是要讲和。 老伯公见与自己积怨已深的韩家主都不再如以往般咬牙切齿,倒也真信了这些人良心发现,愿意善待他的外孙女,脸色便稍稍缓和,不再那么的冷淡。 盛宴之中主位的琉璃桌空无一人,却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应有尽有。 “慕老。” 南宫雄道:“韩兄死活都不肯入席,非要拉着我们几个跟老爷子你们一桌,还说要跟老爷子你喝一杯,这个脸,老爷子你可必须赏个。” 老伯公看向韩家主的眼神甚是复杂。 当年没能将其父亲救回来,是老伯公的心结。 而今慕府阖家美满,子孙有福,唯有与韩家的相杀,是他的无奈。 只是…… 老伯公入座后,目光扫了扫桌上的美味,缓声说:“南郊百姓水深火热,老朽喝不下美酒,吃不下这些海味山珍,烦请洪家主撤了这些吧。” “来人,撤菜——” 洪万钧挥袖,旋即夸赞:“不愧是慕老爷子,时时刻刻,都以天下为己任,先天下之忧而忧,洪某佩服。” 慕府这一桌的美味佳肴,都换成了清淡的素菜。 老伯公道:“韩家主,老朽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他压韩家主一个辈分,早年间韩家主见到他都得尊一声慕叔。 众目睽睽之下,老伯公放下身份敬他韩家主,算是给了极大的脸面。 “该是韩某敬老爷子才对。” 韩家主笑着说完,眼底深处却是一片阴翳。 他最痛恨慕山河这幅虚伪的嘴脸! 第1553章 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外甥女 慕山河一向如此,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有改变掉那虚伪到令人作呕的嘴脸。 明明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善之人,竟能赢得天下武者的敬重。 他的父亲,为北洲而死的父亲,韩家之主,一代英雄,却被北洲的子民渐渐的遗忘。 慕山河是残忍无情不讲道义踩着他父亲尸骨得来的功名和成就。 对此,慕山河至今都没忏悔,也没有付出惨痛的代价。 而慕府如今所拥有的一切的光鲜亮丽,本该都是属于他的!属于韩家的! 韩家主坐在桌前,眼底深处狂涌出可怕的阴翳。 他慢慢地使自己镇定下来,压制住惊涛骇浪的极端情绪,掩去即将扭曲狰狞的神情。 缓缓端起杯盏,以茶代酒敬向慕山河,态度极其地友好。 自从父亲牺牲后,他头一回对眼前的长辈露出笑容:“慕老爷子,你是前辈,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老伯公露出诧异和欣慰的神情,喝完一杯茶,再看向韩家主,目光慈祥和蔼,就像看自己的子孙。 只因韩家兄弟当年死于蛇窟,除了让他救人以外,便将韩府一家都托付给他了。 老伯公也在蛇窟发过誓,会把韩家儿子当成自己的子孙。 只是后面的发展,终究是叫人始料未及,也无可奈何。 这一杯茶,解了老伯公的心结。 慕惊云看了眼父亲,再看韩家主,端着清贵儒雅。 旋即,含笑道:“等小楚解决完了天魔炎从南郊归来,我可要与韩兄不醉不归。” “那是自然。” 韩家主如个无事人般,笑着开口。 南宫雄坐在旁侧,眼角余光都在观察慕府人的神色。 见慕府之人真以为四大家族要讲和,态度都谦逊了下来,便嘲讽地扯了扯唇。 只盼望。 得知叶楚月死讯的那一刻,这群蠢货,也能笑得出来。 南宫雄抬头看了看天。 寻思着今夜定能用千机鸽得到南郊的消息。 他要当着北洲权贵和慕府人的面,将如斯好事道出来! 桌前左侧。 沐凤鸣优雅地交叠双腿,双手环在胸前,冷漠地看着南宫雄,拢了拢眉。 她扭过头,凑近慕倾凰。 低声询问:“你怎么看?” “兵行险道,或许有诈。” 慕倾凰淡淡地说。 沐凤鸣微微侧着头,挑起了眉,戏谑地笑出了声。 “沐战将是在笑什么?” 四大家主之一的司空凌华捕捉到沐凤鸣的笑,便问。 “笑有佛口蛇心假慈悲之人在惺惺作态。” 沐凤鸣冷嗤:“司空凌华,逢场作戏的那一套,老子学不来,今日当着北洲名门的面,本将与你们说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本将向来信奉井水不犯河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断发之仇灭其面门。在座的诸位,不论是谁,若能与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外甥女,多一份善意,日后诸位本将可以拿命罩着,当然了……” 话说至此,顿了顿。 沐凤鸣笑得张扬。 “嘭!” 一双长腿,直接架在了桌上。 沐凤鸣抬起下颌,环顾四周,道:“若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欺了我家楚,就洗干净脖子等着本将的刀吧。” 司空凌华被沐凤鸣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好是难看。 南宫雄连忙打圆场:“沐战将放心即是,帝都城中,哪有什么生分,都是一家人才对。而且这话又说回来,如今掌管军机处的是沐战将和武陵将军,武陵将军又有龙符在身,以后还得是我们这些人仰仗着武陵将军才对,老伯公,以后可得好好跟小楚说说,可不能对我们这些年纪大的人太苛刻了。” 沐凤鸣虚眯起眸子。 南宫雄的虚与委蛇,是她没想到的。 慕倾凰皱起了眉头。 不对劲。 今夜的洪府盛宴,四大家族,都很不对劲。 但又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第1554章 遥不可及的天上星 慕倾凰陷入了沉思,眸底涌上了一抹忧色。 “来人,还不给老爷子添茶!” 南宫雄笑着说完,侧目于洪万钧:“万钧兄,怎不见千姬那孩子呢,今晚可是她的主场,我们都是为她而来。” 洪万钧回头看向身后的府邸侍者:“去把小姐请来,盛宴没她不行。” “是——” 侍者领命,转身即走。 不多时,宾客们俱都放下了杯中酒,望向了从长廊走出的少女。 少女身着红色霓裳,眉目妖冶,散发着独特的气质。 她从长廊尽头走来,穿过东阁的花苑,彻底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众人见此,倒吸了一口冷气。 出自于名门望族的青年才俊们,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洪千姬看。 九皇子赤影端着白玉酒杯站了起来。 锦袍着身的他,面如冠玉,气质不凡,徐徐走向了如夜空星辰般耀眼的少女。 “千姬,你真美。” 赤影看得如痴如醉,呼吸急促。 “那就在此谢过九皇子的赞美了。” 洪千姬说完,步入了盛宴中央。 赤影如护花使者般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每当看向洪千姬的视线,都充满着炙热的光火。 如同凝望着稀世珍宝和遥不可及的天上星。 洪千姬的到来,使这场宴会被推入了高.潮。 年轻的贵族后辈们,排着队的敬酒。 恰似一场狂欢。 每个人对洪千姬都赞不绝口。 有爱慕之人,也有阿谀奉承。 不远处的的桌前,正坐着南宫熙、白纤纤等人。 除此之外,还有慕府二房的慕若亭、慕幽兰以及慕蝉。 南宫熙恨恨地看向了洪千姬。 适才她向九皇子敬酒,九皇子对她爱理不理,却对洪千姬百般殷勤。 南宫熙不断地朝自己灌酒,渐渐地红了双眼。 郡主白纤纤正双手托着脑袋,眨巴两下眼睛,说:“慕府是不是也得设个圣兽宴?楚姐姐她可是传承到了圣兽机缘的人,朱雀还是四大圣兽之首呢,不比千姬姐姐差的。” 南宫熙听到有关于叶楚月的就烦恼。 不过想到叶楚月已经死在了南郊,就心里痛快得很。 这也是她无意中从父亲那偷听到的谈话。 南宫熙面颊因醉而红。 她把剩下的酒给闷了,瞥了眼白纤纤:“楚姐姐?可真亲昵啊,只不过你的楚姐姐回不来了,死在外头了。” 慕若亭喝酒的动作一顿,漫不经心地说:“熙儿,楚月是武陵将军,此话不可再乱说。” “我乱说?” 南宫熙指了指自己,不服气:“不信的话,你现在去南郊看一看,是不是都已经寸草不生了。” 慕若亭目光一闪,侧头朝四大家族和老伯公的方向看去,大概知道今晚的盛宴是怎么一回事了。 旋即,慕若亭的嘴角浮起了笑。 慕蝉则兴奋地问:“熙姐姐,此话可真?” “我南宫熙,从不说假话。” 南宫熙拍着胸脯保证。 就在这时,南宫雄突然站了起来,手中拿着一个千机鸽。 千机鸽红光大放,显然是有讯息传来。 第1555章 谁告诉你老子死在南郊了? 此时的千机鸽,红光乍现之中,通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了晶莹剔透的血玉。 远远望去,倒是栩栩如生般,极具灵气。 南宫雄见此,血液如野兽般顿时沸腾,双眼大亮,眼底是疯狂遏制的笑。 韩家主太阳穴随之一跳,默不作声地望向了南宫雄手中的千机鸽。 南宫雄当即以气力灌入了千机鸽,并且朝千机鸽中灌入了元神之力。 气力与元神的二合一,才能将千机鸽与对方相连。 “发生了何事?” 南宫雄问:“我不是让你去帮助南郊灾情吗?” “家主,大事不妙了。” 千机鸽中,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到底怎么回事?说!说清楚!武陵将军还在南郊,定要保护好她,她若有事,我唯你们是问!”南宫雄暴喝道。 东阁盛宴,一双双眼睛,无数的宾客们,俱是集中精神,将注意力放在了千机鸽上。 老伯公拧起了花白的眉,沉默下来,聚精会神的注意动向。 南宫雄焦急万分,只怕连自家老子都没这么关心在乎。 他对着千机鸽,几乎是怒吼了出来:“快说!武陵将军如何!南郊如何个情况,天魔炎是怎么回事?!” “家……家主!天魔炎突然爆发,情况如同千年之前的那场灾难,南郊……南郊……” 话未说完,千机鸽忽然自燃,在南宫雄的手掌炸裂开来,险些连眉毛都一同烧掉了。 南宫雄眸色阴鸷如毒蛇,暗骂自己拿了个质量不过关的千机鸽,不能听到侍卫完整的话了。 而大院之中的其他人,听到这话,皆是一片哗然。 众人神色各异,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南宫熙拍着胸脯骄傲地道:“我说了吧,你的楚姐姐回不来了。” 白纤纤面如死灰。 老伯公慕府一家,刹那间天崩地裂,犹如五雷轰顶,万念俱灰。 他们,难以接受这个消息! 慕倾凰脸色霎时苍白如纸,猛地从桌前站了起来:“小楚……小楚还没回来……” 沐凤鸣放在桌上的双腿,慢慢地拿了下来,眼神愈加得冷。 她死死地盯着南宫雄看:“若南郊之事,与你等有关,老子绝不放过你们。” “沐将军莫要担忧,武陵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必然不会出事。” 南宫雄说:“更何况,南郊即便有事,武陵将军她有圣兽在身,亦能冲出岩浆之灾。” “慕府儿女,怎堪为逃兵?” 韩家主接过了话茬,太息一声:“只怕……武陵将军已经葬身火海……老伯公……节哀……” 他看似心痛地拍了拍老伯公的肩膀。 “啪!” 老伯公反手一掌,重重地拍在了韩家主的脸庞。 这一掌,劲道威猛,犹如山砸。 砸得韩家主口溢鲜血,面颊红肿,隐隐渗透出鲜红的血迹。 束发的冠玉因劲道太猛而落下,披散了一头的发。 他似野狼般瞪视着老伯公。 “是你?对不对?老朽就不该相信你,相信你们这群畜生真有那良善之心,真要善待我慕府子孙!” 老伯公瞪大了爬满血丝的眼睛,怒火攻心,“噗嗤”一声,一口鲜血从嘴中喷洒而出,如血雾般。 “爹!” 慕惊云几个儿子,都急忙扶住了他。 “老伯公这是说的什么话,对于南郊之事,我们也深感痛心,对于武陵将军的遭遇,你以为我们就不难过吗?” 南宫雄大怒:“慕老爷子,不要以为,只要你慕府才忠贞爱国,我南宫雄也时刻在乎这江山社稷啊!武陵将军若是死在南郊,是整个北洲之失啊!我南宫雄难辞其咎!” “南宫雄,谁他娘的告诉你!老子死在南郊了?!” 一道暴喝之声,骤然响起。 南宫雄如吃了苍蝇般,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瞬间面如锅底,眼睛里充斥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一双双眼睛,来自四面八方,却都汇聚在东阁大院的外头。 “砰!” 大院之门,被人野蛮地一脚踹开。 一人一马,就这样踏着夜色,身披皓月清辉,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第1556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那是……” 司空凌华低呼出声:“叶楚月!!” “小楚!” 慕倾凰眼眶通红地紧盯着出现在东阁大院门前的人。 楚月背着刀,身后跟着黑金麒麟,满身多处都是被烈火烧伤的痕迹。 那一袭被烧毁裂开的红裙,与洪千姬奢侈华丽的血色霓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仿佛是天地之差,云泥之别! 楚月黑眸充血,涌动着残酷地红雾。 她突兀地出现在这场洪门盛宴,与精心打扮盛装出席的世家公子小姐们格格不入。 当她看到一桌桌的美味佳肴,一个个何不食肉糜的人,想到魏老、罗副将等人的壮烈牺牲,一股怒气从心底喷发而出,滔天而起!! 南郊的百姓们在岩浆面前垂死挣扎,这些帝都的贵族在饮酒作乐。 楚月咬紧了牙,怒到极致,双手都在颤! 她原是去韩家要药材资源,但药库一直被韩家主所掌控。 得知韩家主在洪府,她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楚月慢慢地垂下了头,墨黑的发,轻遮住她的眉眼,在脸上盖出了一道阴影。 她低低地笑出了声,竟有几分阴邪之气。 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了。 南宫熙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慕若亭放下了酒杯。 慕幽兰、慕蝉之流,亦是愕然。 这一桌的权贵后辈中,唯有白纤纤激动地站了起来:“楚姐姐,你来了。” 但楚月耷拉着头,浑身妖邪,胸腔积累着不可阻挡的暴戾,丝毫没有回应白纤纤的打算。 “武陵将军来得正好,快去请武陵将军上座。” 南宫雄给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当即走至楚月的面前,恭恭敬敬地道:“武陵将军,请入座——” 下一刻。 楚月骤抬眼帘。 死寂如深渊古潭般的双眸,紧盯着侍卫看。 刹那间,侍卫只看到分外的窒息。 砰!! 楚月蓦地一脚,踹在了侍卫了腹腔。 这一脚力道似钢铁,侍卫直接身体弯曲在了空中,唇齿吐出了淋漓的鲜血。 轰! 侍卫的身躯顿时如断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接连砸掉了好几桌,最后摔倒在南宫熙的面前,口中的鲜血染脏了南宫熙的鞋面。 “叶楚月!” 南宫熙愤然地站了起来,大声喊道:“你这番模样,成何体统,怎还有慕府千金的礼仪,你真当这还是你那粗鄙野蛮的诸侯国可以任由你肆意妄为吗?” 楚月面无表情,眸光喋血。 她一言不发,周身的风声却也肃杀。 沉寂平静的眸,瞬间就如狂风骤雨,似要摧天毁地。 楚月迈开修长的腿,踏出数步,看似步伐平稳缓慢,转瞬之间,就已经到了南宫熙的面前。 南宫熙如被扼喉般,顿时没了嚣张的气焰。 楚月满背都是烈火灼烧到血肉模糊的伤口,她低头看着摆满佳肴的长桌,赫然伸出了手,一手掀翻掉了桌子。 珍馐美味掉了一地。 南宫熙等人尖叫出声。 “楚月姐姐,你疯了不成,你……” 慕蝉气得说。 楚月侧目看着她,直接一记鞭腿,砸在其侧脸,使其猛地摔飞了出去。 “叶楚月!!!” 南宫熙声音尖利,仇视着瞪过来。 她正要出手的瞬间,楚月侧身,高抬起腿,一膝盖顶在了南宫熙的腹部,使南宫熙身体如一张弓。 倏地! 楚月攥住了南宫熙的发,往地上一砸。 南宫熙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刚要叫喊出声,楚月足底的软靴,沉沉地踩在了南宫熙的胸腔。 楚月垂眸看她,声音嘶哑低沉:“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本将对话,你老子在本将面前都乖的一条狗,知道吗?” 此话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震惊四座。 楚月虽张扬轻狂,但在北洲,还算内敛。 只有在得到龙符初次到军机处的时候,新官上任三把火,有些嚣张,但也都在能让人理解的范围之内。 如今楚月的话,完全不给南宫一家的面子,算是与南宫家彻底撕破了脸。 “武陵将军,有话好好说,动粗也有失你将军的身份。”洪千姬道。 九皇子赤影轻蔑不屑地冷嗤了声:“现在谁不知道我北洲军机大将是个野蛮人,屠龙宴上,只怕要丢我们北洲的脸了。” 楚月垂着头,笑出了声。 赤影不解地看着她。 陡然,杀意迸发,狂风四起,掀起楚月满头黑发。 一双残忍嗜血的眸,死死地看向了赤影。 楚月完全不顾他高高在上的九皇子身份,直接喝道:“敢问九皇子,我这个野蛮人在南郊与岩浆搏命之时,你这个九皇子在做什么?在当她洪千姬的舔狗,还是在这洪府奢靡受人谄媚你乐得其中?我南郊武者赴死无悔的时候,九皇子你在干嘛?你在自以为是,其实屁都不是!” 第1557章 视百姓为无物,生命为草芥 这劈头盖脸连轰带炸的一顿骂,将九皇子赤影给骂得狗血淋头,无地自容。 赤影恨恨地看向了楚月。 眼睛里,写满了汹涌的愤怒。 他虽不知舔狗是个什么意思,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定不是什么好词。 赤影身为北洲皇族,何曾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心中一万个不服,怒火更似翻江倒海! “南郊的情况如何?”洪千姬问。 楚月望着她,一字,一字地说:“牺牲者,超三万,伤员在五万以上,洪大小姐认为情况如何?” 洪千姬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为何南郊出事,北洲没有动静?”慕倾凰问道。 楚月扭头,看向了南宫雄:“是啊,为何南郊爆发千年之灾,帝都和军机处都毫无动静呢,这当然得问问我们的南宫家主,狗畜生南宫雄了,南宫家主,你倒是给在座的诸位解释解释,为何当南郊陷入灾难,请求支援之时,一个叫南宫雄的人,切断了千机鸽的联系,任由我南郊三城几十万人自生自灭,北洲国库养出的四大家族,难道都是瞎了眼的畜生吗?!啊?” 其声,陡然拔高,震响了洪府东阁。 楚月因为连日来的疲惫和心力交瘁,以至于说话的嗓音,沙哑到无边。 “武陵将军,这其中,必是有误会,南宫家主怎会不支援南郊呢?”司空凌华连忙道。 “本将一人是误会他,南郊几十万人还是误会了他吗?” 楚月咬着牙,陡然拔出了身后的护国神刀。 她穿过东阁盛宴的中央,步步逼近了南宫雄。 千年之前,北洲经历过一次天魔炎的大灾之后,军机处储存的灵石和火珠有很多。 都是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 其中,有一笔避火珠和水灵石,足足有几十万。 若无特殊的情况,军机处都不会动这些。 正因为是要留给重大灾难的。 若非军机处不给予支援,楚月又何必去引岩浆,又何必牺牲掉那么多的人。 哪怕身不在南郊古道,但楚月眼前所望,历历在目,都是魏老的洒脱和罗沉的悲壮。 还有那些个英勇少年们的无畏。 他们用血肉之躯,拦截天灾岩浆,为她换来片刻的时间。 南郊危矣。 这繁华帝都城中,却有人身居高位,受四方敬重,昧着良心设宴! “南宫雄!” 楚月提着刀,走向了四大家族和慕府的那一桌。 护国神刀的刀尖,拖在地上。 与地面摩擦之际,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闪烁着骇然的火花。 “你要杀我,想害我,悉听尊便,只要你有这个本事,我叶楚月这条命你随时拿去。” 楚月血红的双眼,怒视着他:“但你不该是视南郊几十万无辜的百姓为无物,视那些鲜活的生命为草芥!” “武陵将军,你消消气,你在气头上,昏了头,说的都是昏话。” 南宫雄斟了一杯茶:“军机处确实没有南郊的消息,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派人前去南郊打探情况,我真没想到,南郊出了这么大的问题,紫云阁推算出南郊灾情都是有目共睹的,我南宫雄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要害你武陵将军和南郊三城呢,来,坐下来,喝杯茶,有什么事,我们慢慢商榷,将军救人心切,见人牺牲痛不欲生,我都能理解的。” 南宫雄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 虽说楚月当众与南宫家撕破了脸。 但此次的事情脱离了他的控制,能做的,就是稳定楚月的情绪。 当然了,年少轻狂的慕府小姐,发点怒,也是正常之事。 都把他的宝贝女儿给打了一顿,他又亲自纡尊降贵的为其倒茶,事情,也该告一段落了。 不然的话,叶楚月难道还真能把他怎么样吗? 一来叶楚月没有确凿证据,二来他可是南宫雄,北洲四大名门之首的南宫家主啊! 四周的众人,也都如此想着。 南宫雄这算是给了楚月一个台阶下。 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顺着台阶走。 “武陵将军,一路忙碌,口渴了得喝一杯茶。” 南宫雄保持着端茶的动作。 第1558章 以武陵将军的身份 楚月垂着眸,目光落在茶盏之上。 她一挥手,掀翻了茶盏。 茶水溅出,杯盏滚落在地。 南宫雄眼皮瞬间跳动,怒不可遏,恼火地瞪向了楚月:“武陵将军今夜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军机处南宫雄,故意切断千机鸽,险些断送南郊几十万人的性命,但依旧造成八万伤亡。” “今夜,我以武陵将军的身份,要你南宫雄服罪!” 楚月拿着刀柄的手,渐渐收拢,加重了力道。 “叶楚月!你敢!”南宫雄暴怒。 “你看老子敢不敢!” 电光火石的瞬间,楚月右手握刀,撕裂掉长空,在夜明珠照耀的光芒之中,划出了干净利落的弧度。 “南宫雄!” “给老子死!” 暴喝之声,犹如平地惊雷,陡然炸去。 楚月睚眦欲裂,双目充血,手起刀落行云流水般顺畅! 锐利逼人的护国神刀,在夜空之中闪烁着凛冽的寒芒。 三尺巨刀扬起一瞬间,就已侧面顺势劈砍,朝着南宫雄的脖颈给斩了下去!! 死亡来临的那一刹,南宫雄的眼睛紧缩,刀刃在他的眼底不断地放大。 震惊和惶恐填满了他的情绪,速度快到他几乎都没时间反应过来。 他南宫雄一生威震四方,该得到的都拥有了,也曾战功赫赫享誉北洲。 这些年来阅人无数,见多识广,唯独没有遇到过像叶楚月这样凶狠的女子! 鲜血,飞溅在这奢华盛宴! 血液,洒了楚月满脸。 她一脸的鲜血,浑身的火伤,拿着凌厉的刀,冷血地看着前方。 “嘭!” 南宫雄的尸体,倒了下去。 须臾,就已凝聚成了一大片的血泊。 如鲜红的忘川河水。 “爹!!!” 南宫熙犹如梦魇般毛骨悚然,红着眼睛喊到声嘶力竭,朝前扑了过去却是摔了一跤! “叶楚月,你太放肆了,你不分青红皂白,没有确凿证据,尚未调查清楚,你就敢砍了南宫家主!来人啊,给本皇子拿下这乱臣贼子!”赤影暴怒,瞪眼,大喝! 顿时,无数身穿黄金甲的守卫还有四大家族的府兵们,都将此包围了。 尤其是南宫雄训练的上千弓箭手,都围剿了这座府邸。 这些,原本是用来对付慕府的,打算来个瓮中捉鳖。 不曾想,终究是对准了叶楚月。 “拿下她!”赤影歇斯底里地大喊。 却说南宫雄的头颅,因疾风劲道撞到了墙面之后,滚了回来。 楚月掐好一脚踩住其头颅,扬起了沾满鲜血的脸,一双眼瞳之中有金色的光芒闪耀。 她邪气一笑,挺直了脊背,与赤影对视之时,喝道:“谁敢?!!” 轰! 风声呼啸! 东阁院门,无数身影掠来。 萧离黑衣似墨,手执一把破妖刀,翻越到了半空身如雄鹰。 最后,单膝落地,一刀斩碎了长桌。 夜罂一把血色战斧,横扫长空,出现之时,绿衣如烟,晶莹剔透的赤足,脚踝之上挂着的金环碰撞出悦耳之声。 屠薇薇抽出血杀刀,从外面暴掠而来,护在了楚月的身畔,兴奋地望着四周。 东阁大门前,一阵强烈的动静声。 纪瑶率领军队,踏步而出,遥遥单膝跪地,抱拳:“纪瑶见过武陵将军!” 楚月看她,抬了抬手,而后笑望着九皇子:“九皇子,你给本将动一个试试。” 第1559章 永远的皇权至上,永远的男尊时代 九皇子看了看楚月身后的萧离等人,再看了看率领纪军的纪瑶。 心脏陡然往下一沉,瞪大的眼睛里布满了愕然之色! 一介诸侯小国边远地区来的小小匹夫,也敢叫板他北洲皇室! 离谱! 当真是离谱! 九皇子怒极反笑,猛地赤红着双眼,凶狠地瞪向了纪瑶。 他抬起手来,袖袍灌入了阵阵长风。 怒指纪瑶,沉声呵斥:“纪瑶,你纪家世世代代效忠于吾皇,如今你跟着这不知好歹的乱臣贼子,是要谋朝篡位以下犯上不成?你就不怕皇室诛你满门?” 纪瑶依旧是单膝跪地,闻言,她眸色淡漠地望向了九皇子,昂首挺胸地站起来,满不经意拂去了军装袖口之上的尘灰。 “我纪家,上效皇室,下护百姓,忠的是赫赫明君,护的是手无寸铁者。” 纪瑶嗤笑了声:“九皇子,这话当由我来问你,叶楚月是赤鹰君亲封的武陵将军,手执龙符,掌管整个北洲的军机,北洲大大小小的将士,见她武陵将军,是不是都得低头三分,她身为慕府子嗣,佩戴荣光,上斩昏君,下除奸佞,是理应之事,我纪瑶身为北洲一将,随她武陵将军有何不可?” “倒是你九皇子!!!” 纪瑶的声音陡然拔高,似冬雪凛冽的双眸,仿佛有可怕的雷霆电光稍纵即逝。 她的眼睛,直视九皇子,语气铿锵地质问:“九皇子!你既说谋朝篡位,何来的谋朝篡位,我等效忠于赤鹰明君,为他足下的山河大地尽心尽力,难道杀一个有害之臣,得罪你一个九皇子,就是谋朝篡位了,看来这北洲河山,已不归属于赤鹰君了,更非太子储君,而是你九皇子!” 偌大的洪府东阁,死一般的寂,只响起纪瑶的掷地有声。 纪瑶纪家之兄也在此次东阁宴请的宾客之中。 他和纪家父亲,都震愕地望着义无反顾站在叶楚月身边与皇权作对的纪瑶。 “爹!你看她!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纪卿和瞪着眼跺脚:“这不是拉着我们纪家和四大家族外加皇族作对吗?” “疯了,真的是疯了,我纪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害祖宗的丧门星。” 纪父怒火攻心,险些气到眼黑头昏。 “爹,卷铺盖逃吧,不然要被诛九族的。”纪卿和无比认真地说:“把家产都带上,有多远走多远。” 纪父看着一本正经的纪卿和,只觉得更加头疼欲裂恨铁不成钢。 若非是这个儿子太不争气,他的纪家底蕴,又何必被一个女流所控! 同样恼怒的还有九皇子赤影等人。 赤影被纪瑶堵得哑口无言,气得胸腔不断起伏,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瞪着眼睛看纪瑶,最后瞪向了楚月。 他从未想过,一个乡野丫头的到来,会让北洲的局面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但!! 天狼域也好,北洲也罢。 永远的皇权至上。 永远的男尊时代! 皇室的颜面,男武者的权威,绝对不能被叶楚月所撼动! “九皇子!” 摔趴在地上的南宫熙狼狈地爬了起来,红着眼睛,扯着嗓子,大喊到脸红脖子粗:“还与这群反贼说什么!我南宫一族誓死效忠皇室,愿听九皇子之命,除魔卫道,诛杀乱臣贼子,还北洲的天穹一片宁静祥和,决不能由如此嗜血残忍之人,坏我北洲,乱我社稷,害我忠臣良将!” 叶楚月当着她和北洲诸多名门的面,不由分说就砍下了她父亲的头颅,杀了南宫一族的顶梁柱! 她要杀了叶楚月! 杀了这个恶毒的疯女人! 南宫熙凄惨激烈的嘶吼,彻底激发了九皇子心底的愤怒。 “全都听本皇子的命令!” 九皇子甩袖大喝,丢出了自己的皇室令羽:“都给我上,拿下叶楚月、纪瑶两个反贼的人头,谁敢挡之,一应斩首,悬挂我北洲城门前,以儆效尤!” 第1560章 这一战,她必须来 “咻!” “咻!” “……” 千箭齐发,分别射去了楚月和纪瑶。 楚月站在人群之中,隔着夜明珠的光华璀璨和东阁盛宴的满地狼藉,与纪瑶遥遥相望。 今夜的纪瑶,仿佛知道会有殊死一战。 她不同于以往,没有背上死去丈夫的遗体。 纪瑶穿着宛若钢铁般的军装,看着她,无声的笑。 若在以往,都是小打小闹。 从此刻开始,纪瑶彻底站在了楚月的身边。 为此,不惜与四大家族,与黄泉展开厮杀。 但她没有丝毫的犹豫。 因为她知道,这一战,她必须来。 楚月垂着头,笑了笑。 充血的凤眸,泛起了水雾。 她叶楚月何德何能,今生能有这群人的相伴。 足矣了!!! 箭雨来临前,慕府之人,都稳坐在桌旁不动如山。 就算整个盛宴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好似也没有反应般,只平淡而温和地望着楚月的身影。 反倒是慕临风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他刚想起身相助楚月,却是被慕惊云给钳制住了手腕。 慕惊云攥着他毫不留情的用力,便把慕临风给拽得刚离开椅子的屁股又嘭了回去。 “大哥!”慕临风着急不已,眼睛通红。 慕惊云抬眸望向楚月的背影,说:“南郊之事,势必让小楚难受,她需要发泄,一个南宫雄,解不了她心头之怒。” 听到这话,慕临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也终于明白为何慕府的人,在面对如此的剑拔弩张之时,也都一声不发的。 他们…… 都懂小楚月! “轰!” 离弦之箭锋芒毕露,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撕裂掉夜的长空,俱都朝楚月、纪瑶迸发而去。 楚月懒懒邪邪地抬起了头,手背擦拭去嘴角的血迹,眸底骤现出狠戾! 她满腔的怒火和恨,区区一个南宫雄,又怎能够化解? 数百道箭矢,即将把她刺成了刺猬! “屠师姐,今晚,随便打,砍死了人,算我的。” 楚月满眼的嗜血,浑身燃起了战意,如为杀戮而生般变得兴奋了起来,体内的鲜血皆在此刻蠢蠢欲动。 只为一战!! 箭矢四处皆是,如下了一场寒芒雨! 当无数箭矢快要贯穿掉楚月的身体,却见楚月朝地上一踏,跃至半空! 赫然间! 马声嘶鸣。 立在东阁大院门前的黑金麒麟,瞬间犹如一道流光,追星逐月般暴掠了出去。 黑金麒麟掠在半空,恰好接住了楚月! 楚月跨马悬长空,护国神刀对月而斩劈开了深深地夜幕! 轰! 璀璨夺目的金色光华,骤然从楚月的身上绽放开来。 犹如初晨时期的骄阳似火,尤其的刺目! 年轻的门第后辈们,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住眼睛,从指缝之中去窥探那浓烈的光! 当金色的光华渐渐散去之时,无数道目光,俱都聚精会神的注视了过去,皆落在了楚月的身上! 却见黑色的战马对月嘶鸣,蹬起了一双前蹄! 马上的人儿,犹如从天而降的战神! 浅金色的盔甲熠熠生辉,流转着神圣之气,裹着她纤瘦的身躯。 三千墨发,随意地披散。 如烟雾般神秘的披风,点缀着金芒,却像是被日月星辰的光交织而成! 呯! 呯! 呯! …… 上百道北洲皇室所锻造的“锋羽箭”,犹如砸在铜墙铁壁之上,纷纷落了下去。 再看楚月身上的铠甲,甚至连一道痕迹都没有落下。 楚月身骑黑金麒麟,冷眼俯瞰着九皇子和四大家族的人! 有寒光金甲在身,她综合的战斗力,提升了数倍不止。 不过—— 她能一刀斩了南宫雄,跟南宫雄多年来奢靡无度也有关系! 论武道境地,她是比不上已为一家之主的南宫雄! 但南宫雄自从当上家主之后,不修武道,唯爱酒肉,满脑子的利益熏心和权谋运算! 武道一途,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长时间的颓废奢靡不付出努力,就只会不断地退化! 再加上楚月既得到了九万年前的战友寒光金甲,又借助岩浆之力突破了武尊之境。 此消彼长之下,南宫雄又放松警惕,根本不相信叶楚月真敢动手,导致了他的头颅落地。 楚月微微侧着头,墨黑的碎发轻搭在染血的面颊。 她缓缓垂下了睫翼! 前方东阁院门处,纪瑶面对箭雨的瞬间,从容不迫地站着,面色丝毫不变,仿佛不知危险的到来。 身后的纪家军士兵们,陡然拿出了银色光火形成的盾牌。 他们高高举起,移形换影,从上到下,四面八方地包围了纪瑶。 “锋羽箭”压根就穿不破这些盾甲! 箭雨停止。 士兵们拿着银色盾牌回到远处。 纪瑶仰起了脸,看向楚月。 波澜不兴的面颊,忽而浮现了一抹笑。 两两相望,尽是默契。 四大家族的侍卫、府兵和皇卫们冲来的那一刻。 东阁大院,几乎同时响起了楚月与纪瑶的声音。 “都给老子上!杀他们个片甲不留!”楚月红着眼大喝。 “给我杀!” 纪瑶抬臂一挥,身后的士兵犹如潮流涌动,从她的身侧冲了出去。 第1561章 好久没要大干一场了 洪府的东阁大院,不久前还是钟鼓馔玉琵琶美酒! 转念之间,就已是纷争不断的厮杀场!! 九皇子不敢相信地看向了楚月。 那一身的盔甲,到底是什么啊! 为何连锋羽箭都无法刺穿?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这群刁民,竟敢对他这北洲皇室发动攻击。 “活腻了!当真是活腻了!” 九皇子睚眦欲裂,大喝声从咽喉迸出:“杀了她们,杀了!给本皇子杀!本皇子要她们死!” 箭雨不断! 无数侍卫冲了进来,手执砍刀,展开了杀戮! 其中十余人围剿了屠薇薇。 十几把剑将屠薇薇给团团围住,恰如天罗地网般密不透风。 锐利的兵器,即将割裂开屠薇薇的肌肤。 屠薇薇手执血杀刀与他们对抗,身体快要承受不住这股力道。 “砰!” 斜侧一道血光乍现! 夜罂提一把血色战斧跃至空中,一斧斩断了十几把的兵器。 与此同时,得到缓冲的屠薇薇舔了舔唇,兴奋地笑,转身一刀斩过去,直接将这十几人的脖颈裂开了鲜红的血线! 随后。 两人步伐瞬如疾风。 下一刻,互相背对着背站着。 屠薇薇舔了舔嘴角的血,棕色的瞳仁眯起了猫般的竖线。 她回头一笑,风舞起了鬓边的发:“谢了,夜师姐。” “都是小师妹的人,何须客气。” 夜罂说完,扭了扭脖子和肩膀,在血色的夜里,发出了骨骼碰撞才有的声音,直叫人毛骨悚然。 “不过……好久没有大干一场了,憋得慌!” 夜罂抬起头来,眯着眼睛。 “那就,好好干一场!” 屠薇薇浑身的嗜血因子都在冲动,双眼的棕色竖线变得越发细了。 “什么狗屁东西,也敢欺负我们家师妹,给你们脸了!” 屠薇薇嘶吼出声,一脚踹在对方侍卫的头颅。 侍卫刚被踹得脑袋嗡鸣作响。 旁侧有人朝她砍来。 一把血色大斧,直接横劈而至,将那人腰斩。 屠薇薇回眸看去,与夜罂对视一眼,两人都在血雾当中笑。 轰! 轰! 旁侧,却见萧离在东阁大院一路狂奔。 她踩着四大家族侍卫、府兵们的头,一路往前跑去。 到了最后,靠近墙边的时候,脚掌一个用力,身体腾飞而起。 萧离漆黑的衣衫在狂风中猎猎荡起。 她高举起手中的破妖刀,一刀劈砍而下,刀锋顿时疾冲而出,化作一条黑色的苍龙,气势磅礴,凶悍程度宛如下山猛虎。 刀锋黑龙,怒吼一声,狂奔而出,直接扫荡开了几十名院墙之上的弓箭手。 风过,声止,犹如画面定格。 旋即,“砰”地一声骤起! 萧离单膝跪落在东阁地面,溅起无数尘烟如烟火! 她的眼睛光芒闪烁,旋即手掌点地,双腿横扫而去,朝她蜂拥而来的侍卫们全都倒飞了出去。 第二批侍卫冲向了她。 萧离身子翻空,又一刀宛若弯月般直接斩开,十几名侍卫登时被这刀锋给震的连连后退。 旋即口吐鲜血,全都跪倒在地。 萧离缓缓地站起了身子,双眼比幽暗的夜还要深。 她的胸腔,盛满风暴般不息不止的杀意。 她的小月姐姐,谁都不能欺负! 第1562章 去死吧,叶楚月 倏地!!! 再一批武者侍卫疾冲而来,朝萧离包围而去。 一把把闪烁着寒光的锋利兵器,恨不得刺穿掉她的身体。 萧离提着染血的破妖刀站在人群之间,微微歪着头,看向了前方,忽而露齿一笑,令人无比的森寒。 兵器快要贯穿萧离的瞬间,一道身影迸射而来。 纪瑶身穿军装,手执一杆银枪,横扫四方激起无敌风暴,酝酿出的霸道横气,宛若狂风震荡出去,挑开了几十人! “杀!” 九皇子大喊出声。 有了九皇子的命令,四大家族的人,更是不遗余力的派出了精锐。 更为强大的黑衣人们,从暗处加入了战场,展开厮杀。 他们浑身爆发出的气力,远远高于萧离等人,仿佛是做好了屠杀的准备。 屠薇薇见此情形,不退反进,眼底的兴奋更加跃然,满院的刀光剑影和血雨腥风仿佛已激起了她灵魂深处的肃杀。 纷争当中,楚月跃下了战马。 她身穿寒光甲,足踏金色战靴,抬步不断地朝九皇子的方向走去。 一名胸前佩戴四剑骷髅鬼火勋章的黑衣侍卫,从天而降!! 四剑侍卫,算是四大家族暗中培训出的死士。 这群黑衣死士的实力特别恐怖,说是杀人机器,死神傀儡都不为过。 只有真正触动到了四大家族的利益之际,这群四剑黑衣死士,才会被放出来。 楚月面前破风声起,杀气似是凝为实质扑面而来,能割裂开额前的碎发! “小心!” 慕临风担忧地声音响起! 楚月仰头看去,黝黑的眸子,倒映出那四剑死士。 越来越多的黑衣死士手持血剑,跃于空中,目的都是她! 这些死士分别从八个方位逼向了楚月,剑光凛冽刺目,遮挡住了楚月和死士们的身影。 慕临风急不可耐:“四剑侍卫,是四大家族共同培养的死士,这样下去,小楚会受伤的!” 慕府人坐在桌前,依旧是一动不动。 “喝茶。” 老伯公苍老的手,斟茶入杯。 桌旁慕府之人,都心平气和地喝着茶。 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老伯公斟茶之时抖了一瞬的手和慕倾凰掩藏在眼底深处的担忧。 “去死吧,叶楚月!” 南宫熙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地说完,忽而仰头大笑出声,血红的眼睛蓄满了泪。 她闭上眼睛,泪水从眼尾流出。 “爹!” 南宫熙脏污的双手捂着胸膛:“熙儿会拿她叶楚月的头颅,祭在你的坟前,给你当黄泉路上的下酒菜!” 她自幼丧母,但却从未有过任何的悲惨,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南宫一族的金枝玉叶。 杀父之仇! 不共戴天!! 她南宫熙在所不惜也要报仇雪恨! 她要提着叶楚月的头颅下!油!锅! 轰! 山崩地裂之声赫然出现。 四处响起了惊叫。 东阁大院一地喧哗。 南宫熙身体僵住,睁开了眼,愕然地看向了剑光浓密处! 只见罡风阵阵欲摧城,一道恐怖如斯的刀锋劈砍而出,扫荡开来,扫平了整个东阁大院。 洪府东阁的院墙、桌椅、花草树木都已被扫荡成了平地。 一地的狼藉之中,只有一桌,还浩然如长虹,立于这疮痍! 老伯公幽幽地放下了茶杯,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笑得平和,声音低缓:“小楚,又进步了。” “是啊,成长了许多。” 怀倾大师饮下一杯清茶,接过了丈夫的话茬。 两位年迈老人的对话声中,却见剑光朝两侧散去,楚月双手紧握护国神刀,身上披风猎猎作响,微垂着头,保持着劈砍过后的姿势。 将近上百位的死尸,全都倒飞了出去。 楚月的周身,盘旋着如寒风呼啸般的武道气力。 那境地是…… “武尊境!” 南宫熙瞪大了双目:“叶楚月突破了武尊!这怎么可能,怎么做到的!” 四下里,纷纷响起了愕然之声。 武尊境不算高强,但叶楚月貌似才突破武玄不到一个月啊! 武玄与武尊之间,相隔九个小境地。 第1563章 北洲武陵将,请九皇子赐教 就算放在修炼天才的身上,每个月能突破一个小境地,一年突破一个大境地完成质的飞跃,就已经算是快得不可思议了! 叶楚月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破了九个小境地,一个大境,放在天狼域和北洲大地,那都是变,态魔王级的存在。 更何况叶楚月契约圣兽,身怀神秘盔甲,又有越段挑战的本领。 武尊境的她,完全可以屠杀综合实力还比自己高的武者。 南宫熙摇着头,赤红着双眸,不可置信地往后退去。 满地都是哗然声,充斥着浓浓的震惊。 一双双瞪到滚圆的眼眸,就像是见鬼般! “武尊……她突破武尊了……” 慕幽兰喃喃自语,黛眉紧蹙,猛地看向了自家兄长:“这样下去,慕府一族的族长之位,必然是她叶楚月的囊中之物。” 慕若亭面无表情,神色淡然。 看似对一切都不在乎,眼底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呯!” 一道突兀之声响起! 慕若亭兄妹猛地看了过去。 萧离的身上,绽放出犹如星月般的光华。 突破之声,在血腥的夜晚听来,是那么的美妙。 她—— 突破了! “这样也能突破吗?”纪家傻子纪卿和震撼道。 “不,还没停!”纪父瞪大了眼。 纪卿和疑惑不解,听不懂父亲的言下之意。 …… 楚月拿着护国神刀,看向了九皇子。 擒贼先擒王!! 她毫不犹豫地走向了九皇子。 与此同时,上百名四剑死士正准备卷土重来,冲向楚月,再展厮杀之际,萧离提刀战上了他们。 只见萧离反手一刀,低吼一声,刀锋化出黑龙从身体之中迸发了出去。 以一人之躯,独占百名四剑死士。 四剑死士准备折身对付她的时候,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死士,是天生的战士! 赫然间,一刀一斧破空而来。 夜罂和屠薇薇一并提着兵器战四剑死士。 楚月回眸望了她们一眼,而后一路狂奔,掠向了九皇子。 身后,萧离额头、脖颈细细的青筋皆爆起,一刀撞向了数名死士的剑。 “呯!” 她周身光华大绽。 突破之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纪卿和猛地站起:“还能这样突破的吗?也太儿戏了吧?” 他平时突破一个小境地,吃无数的补药,被上百个侍卫守着,如怀孕般痛苦了一整夜,才突破了那么个小境地。 纪卿和嫉妒到眼红了。 忽然便看到萧离反守为攻,犹如一头猛虎,出刀迅速。 不管死士们砍在她身上的剑,她的眼里只有无尽的战意。 一瞬之间,她就连出了几十刀。 每一刀,都拥有着毁山断岳摧枯拉朽般的刚猛劲道! 四周众人,肉眼都看不到萧离的破妖刀,只能因出刀太快,而看见数不清晃人眼球的刀影! 而萧离每砍出一刀,武体都会爆发出突破之声。 众人便听到犹如放鞭炮般接二连三炸裂开的响声。 武道突破的光华绽放在夜间,堪比火树银花般的绮丽。 南宫熙、纪卿和、慕幽兰之流,见此情形,已经彻底地傻眼了。 这…… 就是从诸侯小国来的武者? 一个叶楚月,一个萧离,都是变态中的变态,极品中的极品。 砍瓜切菜般的修炼突破速度,让在座的诸位差点儿以为自己也能行了。 “呯!” 最后一道突破之声响起,萧离已经跃到了高空。 “她也……武尊境了……”南宫熙双腿发软,一屁股跌倒在了地上。 萧离自高空一刀斩下,刀挽游龙,似长虹! 长虹之气,凝为山洪海啸和飓风,直接碾灭了上百名的死士。 每名死士的身上,都有刀锋所造成的伤口。 无数死士流血倒地的瞬间,萧离才微曲左膝,直立右腿缓缓落在了满地的尸体当中。 血液,在她的足下凝为了血泊。 萧离看向了司空凌华等四大家族的人:“不够打,放人出来继续!” 屠薇薇瞪着眼睛,就差原地哀嚎萧师妹不厚道了,恨不得抱着夜罂的身体给委屈地大哭出来。 还没打过瘾,这批人就这么没了? “快放人快放人!” 屠薇薇气得嗷嗷叫:“再不放人出来,砍死你们。” 北洲名门的后辈和四大家族中的人们,都已经傻眼了。 北洲武者见到四大家族或是如雷贯耳,或是闻风丧胆,对这四剑死士也是颇为忌惮。 这群人倒是好,明明是他们被四大家族给围剿,怎么成了她们逼着四大家族放人来打了? 慕蝉之流,早已风中凌乱,怀疑整个世界都玄幻了。 不过,比起萧离此处,真正的战场,才刚刚开始! 楚月提刀,逐步逼近了九皇子。 “北洲武陵将,请九皇子赐教!” 楚月蓦地抱刀拱手,掌下狂风劲道不息,狂暴戾气递增! 九皇子心脏一颤,瞪着眼前的楚月。 赐教? 赐哪门子的教? 分明就是来砍他的,还要整那虚伪的一套! 咻! 不多时,一道华丽身影,从天而降。 洪千姬眉目妖冶,身上的血色霓裳映着月光。 第1564章 你的对手,是我 殷红的软靴,落在血泊肆意的地上。 洪千姬悠悠睥睨楚月,红唇微启,声音淡薄: “叶楚月——” “你的对手,是我!” 洪千姬看着楚月,微微一笑:“上回军机处那一战,还没过瘾。” 说到这里,挑了挑眉,旋即面朝楚月作揖,声音拖长:“该是卑职洪千姬,请武陵将军赐教才对,将军若败,是不是该把不属于你的龙符拿出来?” “那得看你有没有命拿,有没有本事拿得稳!” 楚月扯着唇残酷一笑,抬眸的刹那,眼底金光如烟流动,似有雷霆乍现。 两人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 斜侧,银色的长枪在夜色之中划出了新月的痕迹。 纪瑶军装沉重,黑发如绸,立在了楚月的身前,手中长枪指向了洪千姬的眉间:“想请武陵将军赐教,你还不够格,你若有兴趣,本将不介意陪你玩一玩,看看去了一趟青丘大陆,刀法是否长进了些。” “纪瑶,你可清楚你追随的人,选择的路,会让你万劫不复,你可看清楚了?” 洪千姬目不转睛地盯着纪瑶的眼睛:“你如今并非孑然一身的孤独之人,你的身后,有纪家军,你真不会为他们着想?” 纪瑶身为北洲本土之人,竟然公然追随叶楚月,叫板四大家族。 这,太可笑了。 纪瑶抬起下颌,发丝遮了浓墨重彩般的眼睛。 她突地把长枪插入了地上,高喝一声:“我纪家军,怕不怕死?” “纪将军你放心打,兄弟们不怕死!” “老子怕死就不会加入纪军,怕他个王权富贵?老子要颠的就是尔等不将百姓性命放在眼里假仁假义的狗!” “……” 纪瑶挑眉,戏谑地看向了洪千姬:“听到了吗,这就是我纪家军,怕死就不是纪家军,至于我足下的路,我看得清清楚楚,是谁在我北洲百姓奔波,又是谁在南郊陷于危难之时摆酒宴请四方,洪千姬,是你!” “我并不知南郊之事。”洪千姬道。 “你如今知了,你在做什么?你想抢走我武陵将军的龙符,却还在道貌岸然。” 纪瑶低声一笑。 随即,骤拔出长枪,屈膝横扫洪千姬的双腿,并喝道:“洪千姬,你配不配?” 洪千姬足底踏地,掠到半空躲掉了纪瑶的这一枪。 纪瑶趁热打铁,追击了过去。 两人缠斗在了一起,你来我往间,战得惊心动魄。 没了洪千姬的阻挡,楚月前方,畅通无阻。 她迈开修长的腿,顶着浑身的伤,满脸的血,提刀走到了九皇子的面前。 “南郊之事,你提前知情,是吗?” 楚月开门见山地问。 “你胡说,本皇子什么都不知道!”九皇子惊慌。 “你若不知,又怎会带着兵马埋伏于此?” 楚月问:“因为你和南宫雄沆瀣一气,是一丘之貉,军机处那一战,我伤了你的心上人,我身后的慕府不给你这位九皇子丝毫的颜面,所以你心怀怨气,为了扳倒我,不惜拿南郊三十万的命为赌注,并想在今夜,拿下慕府,报你失颜之丑……” “是不是?!” 最后一声,楚月大喝。 九皇子瞪着眼睛看她:“叶楚月,我可是北洲九皇子。” “老子不管你是谁,你敢害南郊,你就得死,哪怕你是天王老子!” 楚月执刀,满身金光熠熠,怒火蔓延开来。狂奔向了九皇子。 第1565章 超灵兽,深渊巨蟒 从九皇子率领皇卫埋伏在洪府,只等着他一声令下就群起攻之,楚月便知道九皇子知晓南郊之事。 北洲皇室是独立于四大家族之外的。 四大家族,同仇敌忾,会一同出现在洪府,不算什么心新鲜事。 但九皇子会带人出现,就说明了一切! 南宫雄算是摆了九皇子一道,九皇子是个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猪。 要知道,慕府世代忠烈,就算慕府中人有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不是四大家族能够随便动其根基的。 南宫雄正因知道这点,又明白九皇子对洪千姬的心思,才能顺理成章的拉九皇子下水。 北洲皇室为君,慕府为臣。 君要杀臣,臣不得不死! 再者说了,就算出了什么意外,天塌下来了还有个高个子顶着。 九皇子赤影就是那个高个子。 南宫雄居心叵测,城府极深。 他设局瓮中捉鳖,将南郊实情坦白给九皇子,只怕是想给九皇子造成四大家族都会相助他的假象。 南宫雄想扶持一个傀儡皇帝出来。 等九皇子掌了北洲皇权,南宫雄到时把害死南郊的事情栽赃陷害给了九皇子。 而后就能挟天子以令诸侯,等九皇子幡然醒悟已然晚矣,只因这北洲大地都是他南宫家的了。 赤影犹如身站迷雾,完全看不清眼前的这个局。 他只死死地瞪着提刀走向自己的叶楚月。 “叶楚月!” 赤影瞪目,大喝:“蔑视皇族,其罪当诛,本皇子由当今北洲皇室中宫王后嫡系所出,岂由你这诸侯小国来路不明的乡野丫头在此血口喷人?” 轰然间!狂风炸裂,雷霆陡然一个炸响! 楚月二话不说,端的是干净利落,双手持刀,一刀劈砍向了九皇子的满面。 赤影算是明白了叶楚月的狠辣无情,压根不在乎人世间的王权富贵! “狂妄至极!” 九皇子冷笑一声,取出剑抵挡住这一刀,并且浑身燃烧起了碧绿色的火焰,召唤出了一条绿色的巨蟒出来。 巨蟒双目血腥幽冷,吐着蛇信子,宛若游龙般蜿蜒在长空之中,对着楚月张开了令人惊悚的血盆大嘴。 似要一口吞了楚月! 楚月手执狂刀,不断地加深力道去压赤影的剑。 感受到阴森可怕的气息,她抬起眸来,巨蟒在眼底不住地放大。 碧绿巨蟒流出黑色的毒液,有着看起来瘆得慌的獠牙。 那森白的獠牙,比刀枪剑戟还要锋利。 楚月面无表情,神色泰然地望着面前的深渊大嘴。 她整个人都悬在半空,金色的披风在长夜展开,犹如皓月清辉之下的大海碧波。 楚月勾着唇冷笑了声,旋即一脚踩向了赤影的面门,直把赤影给踹出了十几丈远,随即专心面对深渊巨蟒。 四周众人在这一刻,仿佛都屏住了呼吸,心脏也跳到了嗓子眼,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紧紧地盯着这一幕。 他们只看到,深渊巨蟒的大嘴,吞没了楚月! “九皇子的深渊巨蟒,虽不如圣兽,但也算是超品灵兽了。” 纪卿和凑到了韩谨身边说道:“看来突然爆发的天魔炎,使朱雀加重了受损状态,否则叶楚月必会召唤出圣兽出来。” 韩谨负手而立,微抬起下颌。 狭长的眸,盛着潋滟的流光,淡淡地扫过了半空之上体积庞然的深渊巨蟒。 末了。 韩谨扭头看向纪卿和:“漱口了吗?” “啊?” 纪卿和愣了愣,旋即捂着嘴哈了口气,寻思着自己也没味儿啊。 只是韩谨此人,高深莫测,历来邪气得很,纪卿和虽与他自幼相识,但也自幼怕他。 纪卿和悻悻地躲到了父亲身旁,嘀嘀咕咕悄悄然地诅咒着深渊巨蟒赶紧吞噬了叶楚月这个让人讨厌的扫把星。 “爹!” 慕临风屁股燥热心头焦急实在是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咋咋呼呼得很:“小楚真要出事了,就算要发泄,总不能去蛇肚子里面发泄吧?” 老伯公风轻云淡地喝着茶。 怀倾大师几人也都默不作声。 只有慕临风急得想要上蹿下跳。 赤影狐疑地看向了自己的巨蟒,见叶楚月真没有动静,整个人都松了口气,而后红光满面,自鸣得意了起来。 “就这点儿实力,也配为我北洲的武陵将军,当真德不配位!” 赤影双手负于身后,张狂大笑。 叶楚月这个人,虽说是诸侯小国出来的,但武道实力和天赋都算是一等一。 不仅战胜洪千姬,还能处理天魔炎,甚至可以一刀劈了南宫雄。 这样的人,成为他的手下败将,够他出去跟其他几个皇子公主们吹一整年了。 “蠢货!” 九皇子头顶上方,陡然响起一声冷喝。 那声音,再度响起:“连轻敌是大忌都不知的蠢东西,也有脸说是北洲皇室中人?” 第1566章 一条卑躬屈膝的狗 赤影登时震惊瞪大双目,抬头看去—— 便看到火光漫天,从深渊巨蟒的躯体深处燃起。 随着狂风呼啸,深渊巨蟒周身的风炙火焰,更加的骇然! 深渊巨蟒在火中痛苦到狰狞扭曲,发出了凄惨的哀嚎之声。 不过一瞬,深渊巨蟒就被燃烧为灰烬,但漫天渲染的风炙火尚未散去。 楚月自火光中掠出,头顶姣好的弦月,身后是封天的大火,金色披风在皓月与火色之中猎猎而起,她垂下杀气滔天的瞳眸,残忍嗜血地看向了九皇子,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刀。 九皇子如被死神给扼喉了般,与之对视的瞬间,双腿扎根于地,即便心中有一万个想要逃的冲动,却丝毫不得动弹。 正在此时,千钧一发之际,地动山摇的声势,骤然响起在洪家的府邸外。 上万的皇家军队,朝洪门而来。 最前方奢侈华丽的仪仗队之中,赤鹰君和王后被侍女们众星拱月的簇拥着。 王后的身后,乃是永定夫人。 王后远远就看到了楚月与九皇子搏命般的火拼,心脏一个哆嗦猛地下沉,双腿好似都要跟着软了。 她回过头,看向永定夫人。 永定夫人心领神会,当即大喊:“武陵将军,刀下留人!” 永定夫人的声音,以及皇家军队的出现,让东阁的名门们感受到了何为绝处逢生。 新的转机,即将出现。 所有的战斗,都已停了下来。 洪千姬、纪瑶各自放下了兵器,两人的身上都有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的伤口。 萧离、屠薇薇等人个个都是遍体鳞伤,但站得昂首挺胸,满身敌人浇灌的鲜血都挡不住她们的风华正茂! 楚月沉着眸,看了看九皇子,犹豫少顷,还是决定把护国神刀插入了背上的刀鞘。 这一战,她已经宣泄够了。 憋了许久的萧离、屠薇薇几个,也都算是酣畅淋漓了一回。 至于九皇子…… 楚月眯了眯眼睛。 她之所以对九皇子大打出手,也是想戳破九皇子参与了南宫雄的计划。 九皇子看不懂的局,赤鹰君和王后必然能看清,由此来惩处九皇子也算是天经地义,更能让皇室与四大家族的关系更加差。 若她真要杀九皇子,九皇子活不到现在。 她只当九皇子是上了南宫雄的贼船,留其一条命,也算是给足了赤鹰君的面子。 “叶楚月。” 九皇子的声音,陡然响彻在了楚月的颅腔之中。 他手中拿着一块墨石圆盘,是专门用来神识传音的灵宝。 这道突兀又得意忘形的声音,只有楚月一人才能听见。 “忘记告诉你了,切断千机鸽联系的人,不是南宫雄,是本皇子,当时,本皇子就在南宫雄的身边。” 九皇子的声音,再次在楚月的脑海之中响起。 楚月平复下来的心情,瞬间就已激起了惊涛骇浪。 胸腔之中,犹若翻江倒海。 一股滔天戾气,似要破体而出。 她的双眸,充血到可怕,整个人愤怒到眼角染血的肌肤都在轻微地扯动。 楚月耷拉着头,俯瞰着对她无声大笑的九皇子。 “是不是很气?” “叶楚月,你不是无所不能吗?你不是想为了那一群刁民要屠了本皇子吗?怎么现在就不敢了呢?” “说到底,你啊,哪是什么匡扶正义的英雄,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孬种,怎么不见你的威风了?” “武陵将军,你的威风和杀伐果断去哪里了?在本皇子的父皇母后面前,你不照样是一条卑躬屈膝的狗?” “南郊死了多少人来着?才死三万人啊,本皇子还以为会死三十万,那都是本皇子的子民,你一个诸侯国的杂碎,你激动什么?就算本皇子要他们上百上千人去死,那也是他们的荣幸,因为本皇子生来就是皇室,非你诸侯杂碎可比!” “……” 一道道声音,刺激着楚月的神经。 浑身的嗜血因子,再次如火山喷发。 楚月怒到极致,闭上眼睛笑了。 果然啊。 不该给这狗东西退路的。 此时,赤鹰君、王后的轿辇仪仗队和皇家军队,齐齐进了东阁大院。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眸,缓抬的双手之间,出现了一方金色大弓。 “叶楚月!放肆!见到君主,还不收起兵器?”永定夫人高声大喝。 楚月微微歪着头,墨发在夜风中舞动,金色铠甲映照着火光像是无畏地战士。 她咧开嘴一笑,缓慢地对着天,拉开了弓弦。 就在众人不知她何意时,楚月的箭矢,对准了九皇子,殷红的唇动了动,无声的说出三个字。 九皇子瞳眸紧缩。 那三个字是…… 去——死——吧。 第1567章 清风徐徐 楚月的长指松开,金火箭矢离弦而去。 九皇子瞳眸紧缩,毛骨悚然。 顿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开了,丝毫不见适才神识传音的嚣张。 直面死亡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南宫雄当时同样的恐惧,对叶楚月这个女人的满腔恨意,都变成了无尽的害怕。 “噗——” 箭矢划破长空,骤然分裂出了十几支,全都没入了九皇子的身体。 每一支箭,都精准无误的贯穿了九皇子的致命点。 九皇子身上的鲜血浸透了华服,瞪着眼睛到死都在惊悚恐惧的他,身体往后僵硬地倒下。 夜空的风炙火焰都已消失,楚月收起长弓,落回地面的霎时,只见纪瑶、萧离等人都掠到了她的身旁。 楚月笑了笑,抬手擦掉了脸上的血迹。 漫不经心的擦血动作,透着几分优雅和慵懒。 东阁大院,众人正准备朝赤鹰君行君臣之礼,但九皇子死得太过于惨烈和突然,以至于这一群达官贵人们都脑子一片空白,不知接下来该要做什么。 只有慕府的那一桌,依旧在安详宁和。 清风徐徐。 茶壶见底。 老伯公也喝完了最后一杯茶,枯老的手,慢慢地放下了杯盏。 “没茶了。”老伯公说。 怀倾大师看了眼茶杯:“没了好,该到正事了。” “也是。” 老两口旁若无人的闲聊,看得慕临风云里雾里瞪着眼睛。 慕倾凰眉梢染上了凛冽之意。 沐凤鸣将架在桌上的双腿放了下来,动了动肩膀和脖子。 慕惊云、慕臣海两兄弟,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兵器。 “晚辈南宫熙,拜见君上和王后!” 这会儿,南宫熙跪在了赤鹰君和王后的面前。 她仰起头,红着眼睛,随即回手怒指楚月:“她叶楚月不由分说斩首我父亲,残害九皇子,弄得洪府鸡犬不宁,还请君上和王后为我们做主啊。” 永定夫人从王后的身侧一步踏出,往日旧怨今日新怒一起算上,瞪着楚月拔高了声:“叶楚月,天子脚下,北洲帝都圣地,岂由得你这匹夫放肆?君上、王后都已莅临洪府,你难道耳聋眼瞎听不见那一声刀下留人吗?竟还敢当着君上和王后的面杀害九皇子,叶楚月,你好大的胆子!” “听见了。” 楚月戏谑地笑:“所以,用的是箭。” 永定夫人满腔怒意顿时梗在咽喉,语塞得说不出一个字。 她实在是想不通,叶楚月为何能这么轻描淡写的面对赤鹰君和王后。 看那神情,难道用箭很骄傲很礼貌了,需要给她颁个奖吗? “武陵将军。” 王后即便勃然大怒,依旧是维持着她的气度和雍容华贵:“君上将龙符交予你,是信任你,青睐你,也器重于慕府,希望你这位诸侯国的两国战神,慕府的新女,能为北洲带来繁荣昌盛,能守护好北洲,是让你保护北洲的,不是让你目无法纪滥杀无辜的,叶楚月,你残杀吾儿赤影,蔑视北洲皇室,你,可,知,罪?” 第1568章 还要从小师妹邀她上山的那一日说起 楚月面对王后的训斥,眸底如幽潭波澜不兴,风轻云淡地反问:“末将杀的是违法乱纪作奸犯科之流,匡扶的是正统武道,守的是平民利益,自始至终都是从北洲出发,敢问王后,末将,何罪之有?” “你杀的是本后的爱子!” 王后怒道,一声大喝,凤袍随风而动,杀人的眼神死盯着楚月看。 九皇子赤影,是她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一个孩子。 竟被叶楚月在眼皮子底下给杀了。 叫她怎么能忍?! “王后贵为北洲之后,母仪天下,既身穿这身凤袍,就该肩负重责,与赤鹰君上同德同心,以天下为己任,后天下之乐而乐。” 楚月眸色凛冽如霜,面无表情地说道:“当初末将在北境问责天府王室之事,既敢说出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如今在北洲帝都城,依旧是那一句话,末将面前,有功则赏,有过该罚,无一例外!” “好个有功则赏,有过该罚!” 王后讥笑出声:“既是如此,来人啊,给本后把叶楚月押下去,脱去她的甲胄,收掉她的龙符!” 赤鹰君紧蹙着眉,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万分失望地看着九皇子的尸体。 今夜事情,他得知全程之时,大概就知道九皇子是被利用了。 但不管如何,哪怕他是九五之尊,也免不了这丧子之痛。 王后挥袖下令,杀气腾腾。 赤鹰君暂时并未阻止,更多的是在思考和权衡。 北洲王后,出生于武将世家,祖家算是南宫一族所出。 可以说,南宫一族这些年来的耀武扬威,有她这位王后作为支撑。 南宫雄对她多是谄媚,偷偷送到后宫的天材地宝可是远远高于国库。 如今南宫雄被斩,爱子赤影又被箭矢穿身,王后再是沉着冷静,也无法遏制住心头的杀意。 满腔怒火的她,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 她要叶楚月死! 除此,别无他想! 王后缩紧了眸子,注视着自始至终都淡然自若的叶楚月。 叶楚月越是泰然,她便越觉得是挑衅和嚣张! 王后双手紧攥成了拳头,愤怒的情绪,堪比洪水猛兽,早已吞噬掉了她全部的理智。 风声四起,皓月渐沉,天色将亮未亮,呈现出了最为神秘美丽的雾霾色。 皇家军队身穿坚硬牢固的盔甲和战靴,整齐统一的踏步进入了东阁大院。 其气势磅礴,浩浩荡荡,直逼向了楚月。 楚月微微抬起下颌,浓密的睫翼微垂,将金光暗闪的眼眸遮去。 “小师妹。” 屠薇薇道:“别怕,天塌下来了都还有我们,跟他们拼了,打得过就占山为王,打不过就去吃牢饭。” 楚月顿时哭笑不得:“屠师姐或许会成为有史以来带碗吃牢饭的第一人。” “还得再加上一条。”夜罂说。 萧离勾唇一笑,将破妖刀扛在了肩上:“估计也是吃牢饭吃穷大牢的第一人,屠师姐,师妹佩服。” 屠薇薇见她们揶揄自己,抿着唇闷哼了声,傲气地看向了别处。 纪瑶则是云里雾里,颇为疑惑地望着对话的几人,最后惊奇地看向了屠薇薇:“想不到屠姑娘饭量惊人,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屠薇薇:“……”这下好了,全世界都要知道她是个饭桶了。 她明明是个为杀伐而生的武痴,怎么就成了个饭桶? 事情,还得从小师妹邀请她上山的那一起—— 这边儿,王后一门心思要为爱子报仇,见对方几人竟在堂而皇之的讨论吃牢饭,一股怒气简直油然而生,恨不得撕碎了那些个讨厌的脸! 王后闭上了眼眸,深吸一口气。 等叶楚月锒铛入狱,她必要其生不如死! 皇家军队,将要围剿楚月。 倏然间,斜侧不远处,慕府一行人从桌前站起,抬步走来,与皇家军队来了个硬碰硬。 “慕老伯公,还请让步。”皇家军队的首领对慕老爷子还算客气。 “段首领,你都抓老朽的外孙女了,请问,老朽还该如何让步呢?”老伯公微微一笑。 “慕老爷子,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叶楚月目中无人,不可一世,前有打伤洪府千金洪千姬一事,后有怒斩南宫家主,箭杀九皇子,罪孽滔天,罄竹难书。” 王后蓦地睁开了犀利的眼眸,言辞更为的铿锵犀利,蕴满了怒气:“试问老爷子,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哪一件冤枉你慕府的外孙女了?既说是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无一例外,难道她叶楚月,就是个例外了吗?” 第1569章 游荡地府的孤魂,挡不住尔等的轮回路 “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沐凤鸣伸了个懒腰,不耐烦地往前走:“话说多了,就显得虚伪,一个个穿金戴银,却都自诩为正义而生,却也都双目失明看不到众生疾苦,无非就是些冠冕堂皇自私自利的理由,无非就是些道貌岸然的假仁假义。” 她说着话,直接迈开腿逼近了皇家军队和段首领。 气势凛然的皇家军队和首领,竟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沐凤鸣一面走,一面说:“南郊三城,死伤超八万,在座的王孙贵族权当没听见,只关心着自己门前的那一亩三分地。” “我家孩子千里奔波,救人无数,一身都是烧伤,你们看不见!” “洪府设宴,大鱼大肉,又对得起南郊那些尸骨未寒的战士?” “对得起!” “因为你们视而不见,你们充耳不闻,因为在你这个北洲王后的眼中,南郊的那些贱民,比不上你九皇子一条命。” “你也知丧子之痛,难道平民百姓普通武者就不知?死掉的那三万人中,他们是谁的父亲,谁的儿子,谁的妻子,又是谁家的掌上明珠?你不在乎,你觉得无所谓,因为你死再多的人,对你也都不痛不痒,你依旧锦衣玉食,依旧是母仪天下的好王后,九幽地府游荡的孤魂们,也挡不住尔等的黄泉路,所以尔等高枕无忧!” 说到此处,沐凤鸣笑出了声。 她笑了许久,许久,忽而抬头看向了王后:“所以啊,说这么说虚伪的话做什么呢,既然要打,那就痛痛快快的打,论打的,我沐凤鸣从来就没怕过。看戏看够了吧,还不给我出来整活?” 最后一句话暴喝,但见其部下从四面八方而来。 “沐将军!” 众人弓腰拱手。 沐凤鸣扭了扭脖颈,咧开嘴,森然一笑:“听好了,谁他娘敢动我家孩子一下,把她骨头给我捏碎!” 沐凤鸣的部下,前来北洲的不算多,但都是能够以一抵百的高手。 段首领见此情形,皱紧了眉。 也不是说不能打,只是情况属实复杂。 一来沐凤鸣是帝军司的一等战将,又是赤鹰君亲封的将军,官职军衔都压他一头。 二来有关于南郊之事,他也有所耳闻,对此怎会深恶痛绝,反而该感谢武陵将军才对。 段首领欲言又止,最终回头看向了赤鹰君。 王后紧咬着牙,万分地不甘。 纪卿和、南宫熙等人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慕府的恐怖之处。 纪卿和撇着嘴,瑟瑟发抖:“这些年还真是小瞧了慕府,原以为就只有叶楚月一个土匪,没想到慕府压根就是个土匪窝,尽出土匪。” 韩谨目光不变,扫了扫老伯公、沐凤鸣,又看了看楚月,血红色的唇勾起了好看的笑,眼底深处尽是兴味之色。 今夜,实属是精彩。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看过这般精彩的大戏了。 “君上——” 王后侧过头,看向了自家的丈夫。 她只期盼,丈夫能为死去的孩子,做一回主,主持一次公道。 赤鹰君负手而立,沉着观察东阁大院。 良久,他才道:“王后,你放肆了。” 王后睁大了眸,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赤鹰君。 她虽与赤鹰君为夫妻,但一向以赤鹰君马首是瞻,任何事情都不敢忤逆赤鹰君。 但丧子之事,就算她有再好的定性,也冷静不下来。 平日里,赤鹰君亦是最疼爱九皇子,怎么九皇子死在眼前,他却毫无痛苦的神色。 这一刻,王后心如刀绞。 有道是,伴君如伴虎。 但她想,赤鹰君没有心。 虎毒尚还怜子,他赤鹰君却说是她放肆了! “今日之事,本君略有耳闻,事情的起因是南郊之灾,千机鸽切断了联系。” 赤鹰君道:“武陵将军由本君亲封,任何之事,本君都不会坐视不理,有功者赏,有过者罚,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南郊灾情面前,几十万人水深火热,生死一线,若真有军机处大将切断千机鸽,必是要连带九族,方才能还死去之人一个公道。武陵将军千里奔波,不辞辛苦,本君都看在眼里。” 第1570章 那一瞬间,他怕极了 “本君知道,本君没有看错人,鸾凤露台的决定也没有错。” “本君为此感到欣慰,也为此而羞愧,没能与千万子民同生死,共进退。” “但洪府之事,死伤亦是惨重,武陵将军斩杀南宫家主南宫雄和皇室九皇子,都算是惊世骇俗的事情。” “诸位……” 赤鹰君掩下嗓子的沉痛:“本君听到南郊之事以及洪府纷争,就已经让判府的诸位判官暗中去调查了,想必,事情能够在天亮之前,有个结果。若当真如武陵将军所说,但凡危及百姓,为一己之私伤害无辜之人,不论他是南宫雄,还是九皇子,都是死有余辜,能死在武陵将军的刀下,也算是他们的荣幸了。” 赤鹰君的话语倒像是定海神针,使这场洪门闹剧,得以短暂的平静了。 楚月隔着人群和满地狼藉,远远地望着赤鹰君,抿着唇一言不发。 赤鹰君恰好看向了她。 泛红的眼睛之中,虽有丧子的痛楚,但好似也在忍着痛让她安心。 对她有绝对的信任。 楚月默然不语,半眯起了眸。 犹如站在迷雾之中,看不清真与假。 她看不透,时隔九万年再次遇到的赤鹰君,是一个怎样的人。 但在被岩浆所揭开的那一段记忆深处,武神殿主所遇到的赤鹰君,是一个赤诚的少年郎。 不谙世事的少年,眼角眉梢干净得很。 仿佛是人世间最为纯粹之物。 他总是会屁颠屁颠的跟在武神殿主的后边,好奇殿主的面具之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少年修炼刀法歪歪斜斜,步伐紊乱,明明难看得很,还一脸天真地问:“殿主姐姐,我的刀法练得怎么样了?” “练得很好,下回不要再练了。” 武神殿主靠在树枝,冷白如玉似柔荑的一截小臂,轻遮住了双眼,慵懒惬意地在午后晒着太阳。 少年“嗷”了一声,继续练刀。 练了一会儿,突然像个热血的中二少年,对着她说:“殿主姐姐,鹰儿也要成为龙的传人,和你一样。” 武神殿主拿开了手,露出了澄澈好看的眼,戏谑地望着少年,面具下的嘴角轻勾了勾:“或许,你已经是龙的传人了。” 少年的眼睛之中,登时绽放出了霁月般的光亮。 那是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的期盼。 思及此,楚月耷拉着头,看着自己手臂、腹部还有大腿的烧伤和被烧毁的红裙,无声又无奈的笑。 天亮之前,判府的铁判官等人都来到了洪府。 “君上!” 判府众人,单膝跪地行礼。 “无需礼数,且说调查结果如何?”赤鹰君问。 铁判官回道:“回君上的话,我等暗中前去军机处和南宫一族深入调查了,最后还去了一趟九皇子府,找到了确凿的证据,已经呈到了皇室,结论是南郊灾情爆发的时候,武陵将军确实与军机处有联系过,当时南宫家主和九皇子在一起,都切断了千机鸽的联系,不仅如此,南宫雄还怂恿四大家族动用四剑死士和九皇子一起,打算在洪府埋伏慕府,设宴之初衷,就是以为武陵将军会死于南郊,用武陵将军的死,激怒慕府中人,好一网打尽。” “诸位,今夜武陵将军所为,没有错。”赤鹰君道。 楚月耸了耸肩,迈开修长的腿,走向了一人。 韩家主愣在原地,望着朝自己走来的楚月,眼角余光瞅了瞅南宫雄和九皇子的尸体,登时毛发惊悚地竖起,吓出了满背的冷汗,心惊肉跳的。 那一瞬间,他怕极了。 还以为叶楚月是来砍自己的。 “药库,钥匙。” 楚月向他伸出了手,沉着声开口。 第1571章 这年头,马儿都会得抑郁症了吗? 韩家主低头,发怔地看着理直气壮放在自己面前的小手掌。 好半晌过去,才反应过来楚月所说的是什么。 军机处的药库,一向都是由韩家掌管。 因此,他中饱私囊获得了巨额利润不少,还用得来的药材,培养出了个天才儿子韩谨。 “武陵将军,药库之事,应当按照规章制度办事,你需要现在军机处呈报,再由军机处元阁审核,方才能把药库钥匙给你。”韩家主颇为谦逊地说。 “等审核完了,人都死光了,还要你这药库的钥匙做什么,送去吊唁还是奔丧?” 楚月嗤笑了声:“事关重大,牵扯到南郊多数人的生死存亡,若南郊武者有什么闪失,你韩家主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韩家主张着嘴说不出话,直愣愣地望着神采飞扬气势十足的女子。 想到南宫雄、九皇子的前车之鉴,即便在利欲熏心前,韩家主还是败下阵来。 随后,万分肉疼和不舍地将药库的钥匙递给了楚月。 楚月拿过药库的钥匙,走向了黑金麒麟,正要跨上战马,飞奔往南郊。 “武陵将军。” 赤鹰君开口道:“可是要去往南郊?” “逝者已矣,但南郊伤者还有很多,需要药材治疗,否则岩浆之气侵蚀了他们的武体过多,会有生命危险,对于北洲来说,又会是一笔很大的损失。”楚月说道。 “药库钥匙,让其他人拿去开药库吧,若武陵将军信不过旁人,总能信得过慕府的人。” 赤鹰君道:“武陵将军既知岩浆之气会侵蚀武体,关心南郊子民身上的伤,又何曾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伤,休整一日,养精蓄锐,等精力充沛时再去南郊处理后面的事也会事半功倍。” “是啊小楚月,你身上的伤太重了,歇息会儿吧。” 慕临风紧攥折扇,红着眸子,极其心疼地望着一身伤痕的楚月。 楚月站在战马前方,回过身去,望见老爷子、外祖母以及母亲这些亲人们,都无比担心地望着她。 他们的担心都刻在骨髓和灵魂之中,只是压抑太深,怕叨扰到她,才不肯表达出来。 犹豫少顷。 楚月把药库的钥匙给了慕惊云:“大舅舅,辛苦你走一趟了。” 慕临风顿时瞪眼:“小楚月,怎么不让小舅舅去?” 慕臣海面无表情说:“定是小楚怕你不务正业丢了钥匙,连外甥女都看不起你,振作吧小老弟。” 慕临风:“我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越来越低了。” “风弟以前有过地位吗?”慕惊云茫然地问。 慕临风:“……”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要离家出走去投奔外甥女婿夜帝尊! 楚月听着几个舅舅的谈话,唇角勾了勾笑。 慕惊云眼角余光察觉到楚月洋溢而出的笑意,头一次觉得慕临风对这个家还算是有点儿作用。 “楚楚——” 慕惊云神情严肃,郑重其事地拍了拍楚月的肩膀:“你好好睡上一觉,南郊的事,交给舅舅,不要有任何的后顾之忧,万事都有舅舅给你处理好,现在什么都不要去想,等天亮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身为亲人才知道,就算死了一个南宫雄和九皇子,又能够如何! 换不回那些死在楚月面前的武者性命。 楚月的心头,依旧有一股难平的怒气。 她愤然,怨恨,崩溃,也歇斯底里,最终还是收了刀,一心一意为南郊子民做事。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说她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略,她又会为了平民百姓不管不顾拼了这条单薄的命。 说她是鲁莽无畏的战士,却又能在愤怒之余,算好每一步,顾全每个亲人。 “舅舅,你骑黑金麒麟吧,它去过一趟南郊,已经很熟悉了,拿到药材去了南郊,直接和万将军、陈晨他们联系就行。” 楚月招了招手,黑金麒麟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马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慕惊云点点头,朝四方行过礼,正欲上马,却是满头的疑惑。 是他的错觉吗? 总觉得这匹马,特别嫌弃他? 这是为什么。 殊不知,黑金麒麟心头嗷嗷大叫。 平生它最厌恶载着这些雄性生物了。 黑金麒麟恋恋不舍地瞅了瞅楚月和慕倾凰,才载着慕惊云垮着脸往外走。 楚月摸了摸下巴,看着黑金麒麟垂下的流苏马尾,眼里有些迷惘。 这年头,马儿都会得抑郁症了吗? 第1572章 南宫一族阶下囚 黑金麒麟载着慕惊云离开了洪府,旋即是一片鸦雀无声。 北洲的权贵们,大气儿都不敢出,悄然地望向了南宫一族和赤鹰君。 楚月眯起了眸子,不言,静待后续。 赤鹰君抬手扶额,深深地叹息了声:“南宫爱卿,本君一直当他是手足兄弟,又因南宫一族,是王后的祖家,多年来也算是亲上加亲,本君以为,他会不负所望,让北洲蒸蒸日上,更加繁荣昌盛。” “今日之事,应当株连九族,但南宫雄已被当众斩首。” “诛九族一事,牵扯太多,多年来南宫一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但死罪可逃,活罪难免,本君不愿见今日之局面,但若不给出一个交代,南郊牺牲的将士和武者,难以瞑目。” “那就……” “南宫一族,所有关联者,全都贬为庶民,嫡系一脉,都送去贱奴营赎罪忏悔吧。” 说至此出,赤鹰君叹了口气,眼睛是发红的,嘴角却自嘲悲凉的笑了笑。 他所统治的北洲大地,天子脚下的帝都城,他的大臣和皇子,竟都是这般金絮其外败絮其内的东西。 作为君主的他,有很大的责任。 赤鹰君此话一出,所有在东阁盛宴混乱当中的南宫嫡系们,全都惊恐地瞪大了眼。 “不要,不要啊。” 南宫熙扑通一声,屈膝跪在了地上。 她双手撑地,发钗尽数掉下,满头黑发狼狈地披在肩上。 “君上,求你了,给南宫一族一条生路,您也说了,这么多年,南宫一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南宫熙匍匐在地,双手的指甲死死地扣着地面,扣到指甲泛着,血液涌出,她却浑然不觉。 “带下去吧。” 赤鹰君淡淡说完。 皇家军队段首领大马金刀的走来,直接提着南宫熙往外走。 其余南宫一族的人,瞬间都已成了阶下囚。 南宫熙的身体犹如无骨,在地上被拖着走。 突地,奋力挣扎,声嘶力竭大喊:“君上,你难道忘了九万年前,是南宫一族扶持你为北洲君主的吗?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南宫一族,你怎么可以啊!你说过的,你对着南宫一族列祖列宗发过誓的,你说过只要你在位一日,南宫一族就不会衰败的,为什么啊!” 南宫熙扯着嗓子,睚眦欲裂,说到高声咽喉涌上了血,呛得她眼珠子外翻。 段首领见赤鹰君神色变差,连忙一记手刀打在南宫熙的后脖颈,使其昏了过去。 楚月垂下了眼帘,遮去暗潮涌动的眸。 九万年前,赤鹰君年少轻狂,得罪人太多,被追杀得身受重创。 那个时候,九洲势力,才刚刚形成,确实是南宫一族扶持了他,让他成为北洲的君王。 楚月望着赤鹰君,与血液记忆深处的少年郎互相交叠成了一个人。 “武陵将军,你平息灾情有功,铲除罪臣南宫雄和赤影功加一等,你可想要什么赏赐?”赤鹰君问。 “能够平息灾情靠得并非是末将一人之力。” 楚月说道:“那末将便为死去的英雄们讨个赏吧,南郊灾后重建,花费不少,其中要在古道建一处英雄冢,让牺牲的人名字永存于世间,激励后人,也告诫后人,若是可以的话,就从南宫一族出资吧,此事由南宫而起,再由南宫而息,也算是忏悔了。” “可以。” 赤鹰君再问:“武陵将军不为自己求个赏吗?” “南宫雄既已下任,屠龙宴在即,职位上不能空缺,还需要有人担着。” 楚月微微一笑:“末将认为,末将的母亲慕倾凰,适合此职。” 她要在军机处,安插自己的人! 盛宴当中的权贵们,全都看向了她。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是大忌! 楚月满脸的淡然,笑望着赤鹰君,等待赤鹰君的回应。 第1573章 不知身在何处的殿主 楚月想看一看,赤鹰君是否忌惮于功高震主四个字。 若是忌惮的话,彼时的慕府,老伯公掌权的时候,最为风光,当得上是功高震主。 那时候的北洲大地,人人都敬重老伯公,仿佛慕府才是天,皇室倒是成了次之。 楚月从不敢奢求,每一位皇帝,都如神武皇帝那般的仁慈,有礼贤下士忧国忧民的宽容胸襟。 她只希望,老爷子一生所效忠的赤鹰君,值得老爷子出生入死征战百回的这份心。 赤鹰君远远地与楚月对视。 少顷,毫不犹豫地回答:“那便如此,本君适才还在想,要谁去顶上南宫雄空缺的职位,如今看来,正是再适合不过了。本君早就希望慕府彻底加入军机处,但这些年,一直没有个合适的机会。” 楚月抿紧了唇。 或许是她多虑了。 赤鹰君还是当年那个纯粹无邪的少年郎。 他是想要成为龙的传人的好武者,又怎会有谋害忠良的心? 楚月嘴角扬起,抱拳弓腰:“卑职谢过吾君恩赐!” 韩家主、司空凌华以及洪万钧这些人,都深刻的明白,军机处和北洲的局势都要大变。 一切,皆因一个人。 司空凌华看着楚月,实在想不通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司空凌华奋斗了一辈子的事情,最终无能为力,决定与权贵同流合污。 没想到,叶楚月轻轻松松就做到了,轻而易举就倾覆了南宫一族。 司空凌华只觉得有些迷茫,好似自己过去都是个笑话了。 天,渐渐亮。 洪门东阁的血腥,被清晨的一场瓢泼大雨给清洗了个干干净净。 雨后的东方,折射出了绚烂的彩虹。 光明下的东阁,美好到昨夜的厮杀就像是一场虚无的梦。 众人早已各回各家的散去。 楚月回到慕府,被严肃的命令趴在床榻。 母亲和小姨在旁边细心地为她上药。 楚月捧着母亲新最好的手炉,脑海之中想的却是,南郊的岩浆被炼化后过滤出来的残渣,用来炼制驻颜类的丹药绝对有奇效。 而且神农空间有堆积如山的岩浆残渣,若做出类似于眼霜的驻颜丹,卖给五大陆的话,不出三年,她就会是五大陆的首富了。 “疼吗?” 慕倾凰将药膏抹在楚月后背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抬起手背拭去了眼尾的泪痕:“天魔炎留下的伤,是消除不掉的,这些伤,会留下来一辈子。” 慕倾凰以为楚月默然不语是黯然神伤。 若她知晓楚月脑海正在筹划商业帝国的雏形,只怕要大跌眼镜,怀疑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女儿。 “不疼。” 楚月回过神来,笑道:“消除不掉,便不消了,留着也挺好,长个记性。” “这话我赞同。” 沐凤鸣说:“这些伤都是为将之人的功勋和荣耀,哪个为将之人身上没有几块刀伤剑疤,我们楚不至于矫情。” 楚月浅浅一笑,默默等待着母亲和小姨的上药。 上药结束,决定先把萧离、夜罂几个喊来商榷一下经商的事情。 包括楚月在内,每个人的身上都用雪色软布包扎着伤口。 尤其是屠薇薇包得密密实实像个木乃伊。 众人围聚在一起展开沉思,颇有几分滑稽。 屠薇薇对此头疼得很,要她吃饭打架没得问题,要她经商不如让她去死。 “经商需要名号,有想好什么名号吗?”萧离问道。 楚月脑子灵光一闪,说:“就叫楚天霸吧,用修罗地界的楚门为起点。” 众人:“……” 萧离嘴角一抽,严重怀疑小月姐姐的初衷是想要所有人都叫她霸霸! …… 此时,武神殿。 日出东方红似火,朝霞绚丽美无边。 武祖站在墙前望着殿主的画像,眼睛红了一圈。 九万年前的今日,就是与殿主离别之日。 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独自喝杯小酒,思念着不知身在何处的殿主大人。 第1574章 抱着剑和酒做一场梦 风过无声,整座有着九万年历史的武神殿,恢弘中萧瑟。 武祖斜卧在露天的长阶,手里提着一壶酒,醉意微醺地望向了满天星。 犹记得,殿主离开的那日,夜的星辰,如今晚这般,光芒格外的亮。 武祖饮了一口酒,热泪萦绕在眼眶。 “殿主,他们都说你人没了,我不信的。” 武祖低低地说完,又将酒壶之中的烈酒痛饮见底。 武神殿之中,高层们都希望他能够成为殿主。 但他不肯。 在他的心目中,只有一位殿主。 他始终都不记得那位殿主的容貌,随着时间洪河的流逝,记忆越来越模糊,但当年的信仰却更加炙热了。 “我没能把武神殿发扬光大,没法统御五大陆,殿主啊,我是不是很没用,九万年过去了,我还没能成长起来。” 武祖闭上眼睛,躺在了凹凸不平的阶梯,如郁郁不得志的失意之人。 那年的武神殿主,身穿寒光金甲战四方,一刀横扫三万敌,甲胄也在那场战斗中破碎。 殿主为此,黯然了很久,喝了许多夜的酒,如同牺牲了一个并肩多年的战友般。 武祖恣意地躺着,大口地喘气,慢慢地睁开眼睛看那星月交织而成的迢迢银河。 不由笑了。 仿佛回到许多年前的古战场! 他只怕再也见不到了。 见他的殿主,穿那寒光甲胄,再战一回。 如今的武神殿啊,虽不能统御五大陆,但什么都好,唯独少了武神殿的灵魂。 武祖知道。 殿主就是武神殿的灵魂。 武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拔出腰中长剑,掠出武神殿外的山中,一剑劈砍而下,剑锋席卷开去,接连十座山都已粉碎坍塌。 第二剑,斩长空,仿佛能劈开夜色,银河从中如瀑般倾泻而出。 武祖挥剑数下,发泄心中之怨。 最终,方才收剑回到了武神殿的百丈长阶。 “武祖。” 手下侍卫停下旁侧,递来一封信:“北洲来的,说是屠龙宴下个月就要在慕府召开,武祖可要前去?” 武祖执剑而立,淡淡扫了眼烙印着烫金字体的信。 侍卫又道:“武祖虽然往年都不去屠龙宴这样的地方,但因为武祖与慕府新女关系密切,属下故而前来问一句,如果武祖大人不愿去往北洲的话,属下这就回信。” “去吧——” 武祖拿着一壶新酒,仰头喝了一口。 想到那个红衣似火的少女,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低声道:“有那孩子在的地上,应该不会无趣。” “是,属下这就前去回信,不过北洲昨夜发生了大动静,已经惊动了天狼域,是与少年英雄叶楚月有关的。”侍卫说道。 武祖一向淡漠,鲜少对世俗中的事有兴趣。 但是每当与叶楚月有关的,武祖好似或多或少都会去关注一下。 武祖点了点头。 侍卫说道:“叶楚月前往北洲南郊执行任务,遭遇了千年一次的天魔炎,军机处南宫雄不给予支援。她从南郊走出,回到北洲,一刀直接砍了南宫雄,用沧溟弓的箭射死了九皇子赤影。” “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武祖唇角的笑愈发浓郁,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语气眼神都有些老父亲般的宠溺。 侍卫惊奇地望着武祖。 他自小跟在武祖身边,深知武祖此生从未娶妻生子,往来的知己好友,也就只有夜帝尊和叶天帝两个人。 武祖的骨子里,是个极为孤僻的武痴,每日除了思念殿主以外,就是修炼。 从未见武祖对哪个人这般上心过。 “寒光金甲,有消息吗?”武祖问道。 侍卫抱拳低头,答案显而易见。 武祖神色落寞,眼底涌现出失望之色。 “还是没有消息吗……” 武祖扯了扯唇,苍凉一笑:“看来本座此生,既见不到殿主,也找不回殿主喜爱的寒光金甲。” 寒光金甲只在几万年前出现过一次,引起了血雨腥风。 无主的至尊宝器,就犹如一块滴油的大肥肉,让丛林之中所有的野兽都争得头破血流。 武祖当时也想抢回寒光金甲,但终是无能为力。 最后的最后,寒光金甲没了消息,突然间无影无踪,这场惊天动地的战争,也因此渐渐平息了。 侍卫看到武祖眉间的忧愁与悲伤,立即单膝跪地,抱拳坚定地道:“殿主放心,属下竭尽全力,穷其一生,必然会为武祖找到殿主的寒光金甲!” 武祖咽喉深处尽是苦涩。 他一手执剑,一手提着酒壶,慢慢走上百丈阶梯,时而看向了霁月星辰。 寒光金甲啊。 任由天下武者争得你死我活。 但谁都穿不出他殿主的风采。 那是他殿主才配拥有的至尊宝器铠甲! 武祖想做一场梦。 梦里的殿主,身穿寒光甲衣,浅金色的披风在月下猎猎作响,与那四面楚歌之中杀了个片甲不留! 武祖抱着剑和酒壶,躺在冰冷的地上,温暖得笑着入梦。 第1575章 天狼域,来者不善 …… 北洲,慕府。 楚月聊完了驻颜丹的事,就被小舅舅强迫地歇息调养。 次日,休息足够的楚月,精神不再是如此前那般疲惫憔悴。 她既已养精蓄锐,当务之急就是回到南郊帮助灾后重建之事。 昨夜南宫雄和九皇子的死,惊动了整个北洲大地。 但很快,屠龙宴紧锣密鼓的准备之中,众人又开始期待起屠龙宴的盛景了。 许是南郊三城千年一遇的灾情太过于凶险,这一次,萧离几个,怎么着都要跟在她的身边保驾护航。 “小师妹,我不管,这次你可不能单枪匹马去了,要是有什么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 屠薇薇闷声说。 其余几人皆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无比赞同屠薇薇的话。 楚月抬手轻触了触鼻子,看着包扎成了木乃伊般的几位友人,心绪有点儿复杂。 随即,无奈地从屠薇薇的储物袋之中,拿出了一个巨大的碗。 迷茫地问:“屠师姐,你觉得去南郊灾后重建,经得住你这么吃吗?” 屠薇薇窘迫了会儿,耳根子微微发红。 而后,似有预料般的拿出了一个同款小碗。 楚月:“……” 她失算了。 竟没想到,屠师姐竟然有两手打算。 对此,楚月也只好应下。 于是乎,浑身伤口都被包扎的几人,骑着战马,正欲出城去。 “原来是武陵将军。” 城前守卫毕恭毕敬:“南郊之事末将已有听说,多亏了武陵将军,武陵将军,屠龙宴在即,还请早去早回。” 楚月点点头,勒紧了缰绳,准备出城直奔南郊,亲自监督灾后重建之事。 倏地,黑云压城,遮天蔽日。 转瞬之间,整座帝都城都已被阴霾笼罩,昏暗得透过不气来。 倒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 楚月眯起了眸子,抬头看向了天,眼底深处浮现出了一丝忌惮之色。 “这是什么?” 屠薇薇几人亦是察觉到了潜在的危险,即便都被包成了木乃伊,但还是围在楚月的身旁,保护着她。 楚月见此情景,微微一笑,胸腔似有暖流淌过,融化了她心头的冰川。 “嗷——” 骤然变成黑夜的天,传来了孤狼的啸声。 楚月扬起脸来,无端生起的狂风犹如刀子般,吹得面颊生疼。 天穹密集涌动的黑云,在雷霆闪电酝酿的风暴之中,汇聚成了恶狼的图腾。 黑云恶狼,长啸一声,都会伴随着电光闪烁,雷霆炸裂,以及整座帝都城都在为之一颤。 好强的力量! 楚月犹如蛰伏的豹子,仔细盯着天云变幻的一举一动。 白日天狼啸! 是天狼域来人了! 而且来者在天狼域的官职地位绝对不低! 天狼域,与圣域平起平坐,算是北洲的顶头上帝。 北洲,一直都是由天狼域管辖的。 但除了重大事情以外,天狼域很少会直接插手北洲之事。 看来这次天狼域是有备而来。 狼啸再起,震天撼地,吸引了帝都城无数武者的注意力,全部的注意力,都汇聚向了城门处。 “叶楚月,你残忍杀害狼人谷的狼,为达一己私欲,不择手段,你,不配为北洲的军机大将!” 人未到,声先至。 气势似是万钧惊雷平地响起,直冲九霄而去。 实力稍微低点或者年纪尚小的武者,都感到了耳膜要被刺穿般的痛敢。 不仅如此。 当声音出现的刹那,一股犹如山洪海啸的压制之力,从天而降,犹如狂风骤雨逼向了楚月数人! 楚月坐在战马之上,面对天狼域的压制,体内气力乱涌似要冲断筋脉,但面上依旧是平静如初。 第1576章 龙吟至,狂风摇 压制之力,从天边源源不断地涌来,往下灌入,似要撕碎楚月等人的武体,愈发的可怖。 由此可见出手之人的实力有多么的强悍! 楚月才调养愈合好的伤,因为这压制之力,刹那间全身的伤口都皮开肉绽的爆裂开来。 鲜血从伤口涌出,浸湿了楚月浑身的衣裳。 长空之中,瞬间就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楚月、萧离几人还能运转武体气力暂时抵挡,但身下的战马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几匹活生生的战马都因为超强的压制力,刹那间就成了血雾挥洒而出。 楚月的双足于血雾之中落稳地面,眸底滑过了一丝狠色。 “好强。” 萧离擦掉了嘴角的血迹,忌惮地说。 屠薇薇唇齿溢血,双手发颤,兴奋地道:“确实强,这般实力,至少在大武宗境吧,而且不止一位大武宗。” “来者不善,目的怕是小师妹,都小心点。” 夜罂说完,更加靠近了楚月,攥紧了血色战斧。 楚月默然不语,淡漠地看向了被黑云遮住的天穹。 狂风涌动,密集的黑云之中,出现了两方轿辇。 轿辇从狼啸声中踏风而现。 分别坐着面目含笑的一男一女。 女子的胸前佩戴着天狼域的天狼勋章,头梳鸾凤发髻,眉间一点诱人的桃花妆。 她低着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楚月。 仔细端详了会儿,失望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说:“原来这就是少年英雄,倒不怎么样。” 夜罂压低声音在楚月耳边说:“小师妹,我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她是天狼族的圣女,出身狼人谷,和北洲王后、南宫雄、赤影等人的关系都很好,她半年前就已突破了大武宗境地,成了天狼域的圣女,深受天狼域主的器重。” 楚月的目光,落在了另一方的轿辇。 那轿辇之上,坐着一名身穿黑袍的青年。 青年穿着武神殿独有的服饰。 能够穿这黑金服饰的人,在武神殿,绝对有着一等一的说服力。 适才定罪并且释放出压制力的人,正是这名青年! 夜罂说道:“此人夜绝尘,乃是武祖的义子,是武祖一手提拔的,年纪轻轻不仅就成了武神殿的高层,还在帝军司有着一官半职,像他这样能在武神殿和帝军司都混得风生水起的双职天才,未来必然青云直上,一片光明。” “这服饰,倒是好看。” 楚月低声自语,说着旁人看不懂的话。 她的眼神,从未离开过夜绝尘的服饰。 从血液尘封的记忆当中,她才知道,武神殿由她所建,这些服饰和武神殿的阶级划分,都是由她所创。 可笑的是,九万年过去,武神殿新生的天才,竟穿着她曾绘制的服饰,顶着武神殿的头衔,给了她无穷的压制力,想要碎裂掉她的武体,用她的鲜血来渲染武道之路。 “小师妹,你在说什么?什么服饰?”屠薇薇疑惑不解。 楚月抿着唇,一言不发。 眼底的戾气,随时喷发。 神农空间之中,被轩辕修试穿在身上威风八面的寒光金甲,发出了愤怒的声音:“主子,你是武神殿主,这小子有眼无珠,竟敢以下犯上欺武神殿主,他,找死!” 楚月凝了凝眸,眼底深处燃烧起了一簇火焰。 武神殿既是由她所创,如今,也该由她拿回来了。 这是属于她的东西。 “叶姑娘,识相点,还是乖乖听话吧,我们可不比南宫雄那个废物,会由你拿捏。”天狼域圣女轻笑出声。 楚月闭上眼睛,战意燃遍全身,正要取出寒光金甲。 就在这时,一声龙吟赫然响起! 第1575章 这不是你馋得要死的剑帝么 响彻九天的龙吟之声从远方传来,似那惊天雷霆震颤武者的灵魂,又仿若一缕山风拂过浊世得以安宁。 但不可置否的是,当龙吟出现的瞬间,楚月浑身的战意,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殆尽。 她满身爆裂开的伤口,流淌着鲜红的血液。 远远望去,一身的红衣,更加的鲜艳了。 楚月浑然察觉不到疼,只下意识地抬头循声望去。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向来沉稳的她,此刻分外的惊喜和怦然心动。 “吼!” 龙啸再起,卷起风云。 只见百尺巨龙的身影吞天沃日,直接碾碎掉了那黑云恶狼凶狠的图腾。 悠然坐在轿辇之上的天狼圣女和夜绝尘感受到这超强的气息都呼吸一窒,急忙朝百尺巨龙的方向看去。 只见百尺巨龙从天穹的尽头而来,吞噬恶狼,驱散黑云,翱翔而过,为帝都城带来了新的光明。 黑色龙鳞折射出璀璨的光华。 腰配宝剑的男子身着浓墨般的黑袍负手而立,淡淡地扫过了长空。 他的身后,十余位护法在变幻的风云之中出现。 “夜……夜帝尊……” 天狼圣女望见夜墨寒的身影,眸光微颤,怔了怔。 夜绝尘皱起了眉。 下一刻。 黑袍猎猎生风的男子跃出百尺巨龙,停在了楚月的前方。 他冷峻的眉目,染上了凛霜。 当察觉到楚月满身的伤痕,满眼的寒冬消散顿时被无尽滔天怒火所覆盖。 “谁干的?”夜墨寒嗓音低沉,蕴藏着无边的怒。 “姐夫,是他们——” 萧离当即抬手朝天一指。 楚月张了张嘴,旋即哑然,有些惊奇地望着萧离。 这声姐夫,当真是顺口极了。 “小师妹夫,他们不讲武德,还要说诛小师妹的九族,他们非但看不起小师妹,还想将小师妹给千刀万剐。” 屠薇薇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楚月没被身上裂开的伤给疼到,却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这一个个人儿从何时学会了打小报告? 萧离的姐夫就不说了。 小师妹夫是个什么鬼啊。 天狼圣女更是被无语到了,连忙解释:“休得血口喷人,本圣女何时说过要诛其九族千刀万剐了。” 这人添油加醋怎么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就这? 还少年英雄? 天狼圣女恨恨地看了看屠薇薇几人。 夜绝尘从轿辇走下,回到城门平地,有礼作揖:“夜帝尊,是这样的,狼人谷的上千头狼,都被叶楚月所杀,需要带叶姑娘回去走个流程,这也是按规矩办事。” “武神殿的小太子,何时成了区区狼人谷的走狗?” 夜墨寒眸色喋血:“武祖都不敢动本尊的妻子,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夜绝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虽是武祖的养子,但也算是夜墨寒那一脉的远房亲戚。 “夜帝尊,狼人谷沉睡的狼王,实力不容小觑,等他觉醒之时,其力量可媲美一域之主。” 夜绝尘徐徐道来:“若其力量到达巅峰时期,能摧毁九洲的任何一域,虽说狼王沉睡了很多年,但狼王沉睡以前,与武神殿签订了平等契约,但凡是出自于狼人谷的狼兽,在凌天大陆都享有人族正常武者的权利。并非是我要针对于叶姑娘,是万万不可让狼人谷寒了心啊。” 狼王—— 楚月凝了凝眸,赫然想到了远在南郊的风悲吟。 风悲吟阴差阳错之下所换掉的那一双眼睛,恰好就是狼王的! 咻! 夜绝尘顿时缄默下来,噤若寒蝉。 一柄剑,抵在了他的脖颈。 夜墨寒邪佞地望着他,紫眸深处衍生出叫人骇然的杀气:“北洲与狼人谷相隔甚远,吾妻抵达北洲不出一月,除了去万象领域以外,未曾出过北洲大地,她拿什么去杀?还是说,是有人挑衅在前?若是后者,纵然你狼人谷死一百次又何妨?” 夜绝尘没想到夜墨寒直接动了杀意,压根就不顾他是武祖养子和远房亲戚的这一层身份。 楚月侧目看向了身畔的男人,脸上洋溢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这男人以往对付人动辄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二话不说就将人变作血雾。 如今极怒之下却还在忍耐,只为了还她一个清白。 也因为他如今算是北洲未过门的姑爷,不再孑然一身,凡事都会顾及一下慕府多年的名誉。 神农空间。 寒光金甲发出了声音:“主子,这不是你的心肝宝贝你馋得要死的剑帝么?” 楚月脑子一片空白,嗡嗡鸣鸣吵得很。 许久过去,慢慢地浮现了一个迷茫外加疑惑大大的“?”。 第1578章 九万年的华丽历险 她馋得要死的剑帝? 楚月眨了眨眼睛,这辈子就没这么震惊过。 寒光金甲继而道:“主子,你忘了,当年你可对剑帝的身子馋得要死,反正我死的时候你还没宠幸到他,后面就不得而知了。” 此话内容过多,信息量太大,楚月一时难以消化。 感情九万年前的世界,这般复杂? 楚月脑海之中骤然出现了四个字: 贵圈真乱。 寒光金甲似是为楚月解惑,说:“看来,南郊那次,你知道的并不全面,百鬼之主是你,武神殿主是你,鬼皇……也是你。” 楚月颦了颦眉,还是不能理解。 九万年前,不算是她的前世。 只是她梦中的一场华丽历险。 在那碎裂的梦里,交织成了九万年前有血有肉的她。 能有许许多多的身份,她不算太意外。 只是有关于抱枕是剑帝的信息,才让她万分愕然。 因为在浩然历史的记载当中,九万年前,抱枕被其母亲天凰夫人关进了百鬼之森。 年幼的他,压根就走不出百鬼之森。 更何况那时的抱枕,因为亲人对他的心狠手辣,算是臭名昭著。 世人皆知,天凰夫人之子,是不祥的丧门星,是来人间讨债的孤魂野鬼。 而在那个时期的剑帝,手握一把苍生剑,一心向大道。 他为天下,为苍生,受人钦佩和敬重,与在冰冷鬼森被束缚的抱枕,是两个极端的身份。 若非听到破布的话,她兴许至死都不会将剑帝和自己的抱枕想到了一起。 不过楚月心中就算有万千的疑惑,此刻也只能暂时压在了心头。 帝都城门内。 武祖义子夜绝尘面对夜墨寒的屠杀剑,虽惶恐而颤抖,但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原则:“夜帝尊,狼人谷的谷主,得知南郊最近天魔炎变动,有灾情发生,特地支援了一千只狼兽过去,领队之人正是昔日与叶姑娘有旧怨的左仙翎,可怜的左仙翎,原想支援南郊,不曾想,因为某些个自私自利的人,和狼人谷的一千只狼,死于了叶姑娘的手中。” 楚月戏谑地望着振振有词的夜绝尘。 这般看来,夜绝尘倒是把自己当成了惩恶扬善的大英雄了。 楚月又看了眼天狼圣女。 怕只怕,夜绝尘这个无脑蠢货,也只是被人当枪使了,还自诩为正义。 天狼圣女出现在夜绝尘的身旁,接过了话茬,义正言辞地说道:“夜帝尊,狼人谷的狼兽,死前最后所见之人,会因血脉相连,出现在谷中狼谱,上面确确实实记载了,他们最后见到的是叶楚月。” 狼兽对狼王,有与生俱来的敬畏。 故此,就算临死之前见到狼王,都不会采集到族谱。 天狼圣女虽知道是左仙翎先去找茬的,但叶楚月对南宫雄下了死手,断她财路,便是害命! 她需要每日沐浴处子之血,还需要年幼的赤子男武者的武根、元神和丹田来滋养补气。 除此之外,南宫雄还会给她大批的钱财灵宝。 如今南宫一族都被诛九族了,以后让谁来给她找处子之血和男童武根? 想到此处,天狼圣女又是一肚子的气。 第1579章 剪辑后的千行神卷 正因如此,天狼圣女才会对未曾谋面的叶楚月恨之入骨。 恰好得知了左仙翎那和一千头狼都已葬身南郊,便特地在夜绝尘的面前提及了此事。 哪知夜绝尘这个蠢货,还当自己是在伸张正义,说什么都要来砍了叶楚月的头。 毕竟天狼圣女也忌惮叶楚月的身份,但有了夜绝尘打头阵,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就算是天塌下来了,起码还有夜绝尘这个高个子顶着。 就这样,两人一拍即合,前来北洲堵楚月的去路。 准备一不做二不休为名除害,趁夜墨寒不在的时候,把叶楚月给做了。 夜绝尘的脖颈被屠杀剑给刺破。 血珠沿着剑刃往下流。 夜绝尘挺直了脊背,额上尽是冷汗,依旧是坚定地说:“夜帝尊,鄙人,不怕死,只是死后,无颜去黄泉路上见那死去的狼兽。” 楚月犹如看傻子般望着准备慷慨赴死的夜绝尘。 武祖指不定是眼神有什么问题,才会将这厮收为义子。 楚月摇摇头,拉了拉抱枕的衣袖,压低声音说:“虽然蠢了点,别真的弄死了。” 夜墨寒半眯起眸子,不语,但还是拿捏了一下握剑的力道。 “夜绝尘,你在身为武祖义子,在彰显你的正义前,可否动一动脑子?我就算与左仙翎往日有怨,那也只是杀她一个左仙翎,我与狼人谷何来的恩怨?” 楚月眸光锐利,语气淡淡地道:“你去灾后的南郊走一走,看一看,本将与南郊子民危在旦夕,生死一线,连北洲军机处的支援都得不到,又岂会推掉狼人谷的支援。而且狼人谷若有支援,势必会与北洲皇室和军机处联系,你去查一查,我北洲的军机处和皇室,可得到过消息?你既知本将与左仙翎积怨颇深,你又可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来北洲都城前,是否去北境真正地探实过究竟是本将恨她左仙翎,还是她左仙翎非要吾死?” 夜绝尘被说得有些懵,他从未查实过这些…… 楚月嗤笑了声,掩去眼底的暗流。 风悲吟狼王的身份不能暴露。 那些狼,只能是死在她的手中。 否则暴露出狼王的话,风悲吟会有极大的危险。 她与抱枕已经欠了风悲吟一份人情,不能再欠更多。 “愚不可及!” 一道声音,从城外响起。 只见一人骑着战马而来,身上的红衣如火,一双眸子蕴满了怒气瞪向了夜绝尘。 楚月侧目,眉头更加拧紧了。 战马还在朝前狂奔的同时,风悲吟就跃下了战马,快步走到了城门前。 从他的视野角度看,天和地,景与人,都是在血雾笼罩的世界。 他偏过头,与夜墨寒对视了眼,然后从自己的空间指环中,丢出了一块血淋淋的狼骨。 “狼,是本公子杀的。” 风悲吟又丢出了一堆狼兽丹:“这些,都是你们狼人谷死在南郊的狼兽所有吧。” “风悲吟,你岂敢——” 天狼圣女看见一堆的狼兽丹,气到火冒三丈,丧失了理智。 “本公子自然是敢。” 风悲吟取出了一副千行神卷,朝上一丢。 前行神卷四周闪烁着炫目的金光,浮在半空,徐徐地展开。 神卷之上,正记录着当日南郊主城山坡前所发生的事。 尤其是左仙翎对叶楚月的威胁,憎恶,以及和南宫雄的勾结,都一五一十的道出,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夜绝尘不可置信地望着千行神卷之上张牙舞爪满面狰狞的左仙翎。 狼人谷的狼兽,竟然不是去南郊支援,而是要去屠杀叶楚月的。 “怎么会……” 夜绝尘怔住。 这与天狼圣女与他所说的完全不符。 天狼圣女也没想到,会有千行神卷记录下这一幕。 更想不到,左仙翎那个狗东西,蠢到无可救药,竟然直接说出了目的和南宫雄的事。 千行神卷只记录了左仙翎的话语声,后面有关于他猎杀狼兽的画面,一个都没记录下来。 风悲吟冷笑地望着四周肃然起敬的围观武者们。 随即,长袖一挥。 千行神卷金光闪动,再度发生了改变。 出现了新的场景,依旧是在南郊。 此次画面,准确地记录了南郊三万人是如何英勇赴死,楚月是如何孤身一人吸引了岩浆 即便北洲子民知道楚月是救下南郊的重要人物,但那些叙说,远不如真正所见来得震撼! 夜绝尘见此,更是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羞愧和内疚的情绪如洪水般即将吞没了他。 第1580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 千行神卷所记录的岩浆刺目,将士悲壮,以及一袭红衣浑身烧伤携着满腔孤勇欲以身为鼎的楚月…… 当夜绝尘最后看到身着金色战甲的少女破火而出时,目光稍稍停留在了那铠甲之上。 总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 仿佛在何处见过。 但夜绝尘的情绪已被自愧淹没,自然忽视了那一点的熟悉感。 “武陵将军,很抱歉——” 夜绝尘道:“是我没有查证事情的经过和来龙去脉就任性妄为的给武陵将军定罪,错怪了一位为国为民的好将军。” “知道错了,那就可以去死了。” 夜墨寒邪佞地望着他,紫眸深处仿若流动着骇然的风暴。 顷刻间,就能碾碎掉夜绝尘。 夜绝尘自知不敌对方,认为是自食恶果,连垂死的挣扎都没有。 倒像是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眸。 依旧做出了英勇赴死的样子。 在气魄这方面,倒像是武神殿的人。 只是夜绝尘等待许久,都不见屠杀剑贯穿他的脖颈。 他睁开眸,疑惑地望向了夜墨寒。 在世人的印象之中,夜墨寒比兽族的妖皇魔尊还要可怕,什么疯狂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当年若非天帝阻拦,他甚至要弑母! 夜绝尘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 呆呆地望着抵住了屠杀剑的小手。 那只手的肌肤,原是冷白似霜,比凝脂还要细腻的,但布满了狰狞流血的灼烧伤口。 夜绝尘不解地望向了救他的楚月:“武陵将军……?” 他以为,叶楚月比任何人都想要他死。 “错并不可怕。” 楚月缓声说:“武者一生,哭着来,笑着走,中途匆匆许多年,经过无数个分岔路,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既非圣贤,又孰能无过。可怕的是不知悔改,一错再错,方才会酿成千古之恨。但若悬崖勒马,及时醒悟悔改,岂非比一死了之要有意义的多?” 夜墨寒如个妻管严,女孩那小手指一点,他就收起了屠杀剑。 他知楚月要感化这小子,便故意当这个恶人。 果不其然。 夜绝尘登时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又分外感动地望着楚月:“武陵将军胸怀之大,让夜某自愧不如。” 白护法和剑痴护法才落地就听到这话,都默契的怀疑了人生。 胸怀之大? 若他们没记错的话。 他们家这位夫人,可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狠角色! 楚月轻瞥着夜绝尘低垂下的头颅,轻挑起了一侧的眉。 之所以留着夜绝尘这条命,一则此人还有的救,她传承神农医者仁心哪有见人不救的道理。 至于其二,那就是夜绝尘既然在武神殿任职,要死也得来日死在她的手上,那也是她正大光明的为武神殿清理门户。 深受感动的夜绝尘只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一瞬的迷茫过后,继续陷入了感动。 剑痴护法和白护法抱剑而站,瞅着夜绝尘那个模样,万分的同情。 武祖家的傻儿子,只怕被这黑心的狐狸夫妻卖了都不知道。 白护法深深感叹:“年轻真好,蠢得无可救药,蠢得让人同情。” 剑痴护法重重地点头,赞同道:“可怜,太可怜。” 楚月:“……”许久未见,诸位护法还是一如既往的风骚~ 旁侧,屠薇薇凑了个脑袋过来,眯起了猫瞳般棕色的眸。 低着声说:“天狼圣女,有一座可以随身携带的资源田,貌似她刚好种植了驻颜类的药材!” 楚月捕捉到屠薇薇眼底的狡黠,咋舌,片刻又油然而生出“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屠师姐,长大了。 终于知道坑人了,不再只是一个单纯的武痴。 神农空间的轩辕修身穿寒光金甲,叹:“又多了个黑心的。” 至于那天狼圣女,刚打算脚底抹油,偷偷逃走。 剑痴护法锋利逼人的剑,瞬间就横在了天狼圣女的面前。 “污蔑了我圣域的夫人,就这么打算走了?” 剑痴护法道:“你是活腻了呢,还是活腻了?” 天狼圣女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强劲剑气,浑身的毛发都倒竖起来。 “圣域护法,我自幼生长在狼人谷,与狼人谷的感情非比寻常,情急之下,才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天狼圣女五官皱到一起,挤出了难看的表情。 “若凡事都可以用情急之下来搪塞,那世上还需要什么规章制度?” 白护法冷笑:“你今日能情急之下污蔑一个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好人,来日你就能情急之下做出祸害苍生之事,天狼域的圣女,难道连这都拎不清吗?” 天狼圣女看了看夜绝尘。 夜绝尘还在感动之中不可自拔,压根没注意她的窘迫和委屈。 天狼圣女嘴角轻抽了下,心中把夜绝尘的祖宗都给骂了个遍。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即便尤其的不甘心,还是迈开僵硬的步伐,走到了楚月的面前,直接屈膝跪了下去。 大丈夫能屈能伸,何患暂时的屈辱? “武陵将军,是我有错在先,请您责罚。”天狼圣女咬着牙说。 楚月等天狼圣女跪了半晌,才温柔一笑,伸出手去扶天狼圣女:“圣女这是做什么,圣女尊贵之躯,可别跪坏了身体。” 圣女:“……”她尊严都跪没了才来马后炮,假不假啊。 剑痴护法暗搓搓点评:“夜夫人,演技拙劣。” 白护法捋了捋胡须,点点头:“何止是拙劣。” 夜墨寒一个眼神扫了过来,两位护法顿时如无事人般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再嘴碎。 第1581章 娶十个小狐狸都没得问题 天狼圣女虽厌恶于楚月的虚伪,但总算是松了口气。 夜帝尊这里,起码是能翻篇了。 他连夜绝尘都能杀,又怎么会在乎她一个天狼域的圣女! 天狼圣女必不相信域主会为了自己,与圣域针锋相对。 “武陵将军孤身赴死,在南郊危难之中救了南郊城几十万人,我这一跪,将军值得。” 天狼圣女还算是聪慧机敏。 这般一说,便成了为南郊三城的所有武者来跪。 即便今日帝都城门内发生的事情传了出去,天下武者和天狼域的那些人也不会嘲笑她,反而会钦佩敬重。 楚月深知天狼圣女的言下之意,眸底流露出了一抹戏谑。 她将天狼圣女扶起来后,并没有立即松开天狼圣女的手。 天狼圣女看着楚月的手,正当疑惑,下一刻陡然惊住。 “圣女能为北洲百姓着想,有这份心就已足够好,没想到还会送出资源田,吾与南郊三城的武者都备受感动。” 楚月盛情难却般,一副勉为其难的收礼模样。 圣域的护法们完全给看呆了。 若非亲眼所见,实在是想不到还能这般操作。 这群护法之中,有一人面孔陌生,生得俊美隽永,着玄色长袍,眉间一点朱砂,身上有种霁月风清般独特超俗的气质, 此人,楚月从未见过的。 他眯了眯眸,淡淡扫了眼楚月,凤眸氤氲着凉薄之色和不易察觉的嘲弄。 却说天狼圣女,在听到楚月话的刹那,瞳眸骤然紧缩,填满了不可置信。 资源田? 她何时说过要把自己的资源田送出去了? 但现如今叶楚月已经把话给说了出去,她算是骑虎难下。 天狼圣女后知后觉的明白了楚月的心思,登时恨得牙痒痒,偏生事已至此还只能笑脸相迎,憋着一肚子的气与叶楚月将这戏给唱下去。 实在是想不通。 世上怎会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天狼圣女双眼充血,忍着肉痛将随身携带的资源田给取了出来。 资源田置放在镶嵌着红宝石的领主宝器赤练手镯之中。 此领主宝器的稀有程度和价值,不亚于楚月从瑛王妃那里为沐凤鸣坑来的宝器领主方舟! “如此,那就谢过圣女了。” 楚月大大方方的拿过了赤练手镯,思量着有了南郊岩浆的衍生物,赤练手镯中的资源田,以及从万象领域等处得到的钱财,再以楚门和楚天霸之名,将她所炼制的驻颜各丹,通往五大陆。 届时所得的硕果,莫说是娶一个小狐狸了,十个也是没得问题的。 思及此,楚月眉角眼梢溢出了笑,仰头望向了夜墨寒,黝黑的美眸当中,仿若是盛满了微光。 夜墨寒低头宠溺地望她,心头有几分遏制的沉痛和心疼。 他看到了自家姑娘脸上的笑,也看到了她满身的伤。 手背、肩胛、脊背等各处都是烧伤的痕迹,流出的鲜血,浸湿了红衣。 分明满身的鲜血味,但微风掀起她的发,在这人满为患的城下,竟如幼年所见的白月光那般美好。 夜墨寒心口疼的快要窒息。 每次别离,每次相遇,他的姑娘,总是会有一身伤,但却比世上任何一人都要坚强。 夜墨寒微抿着削薄的唇,那双紫眸,九万年来,似乎从未有哪一刹那,像是现在这样最是温柔。 千千万万的言语如鲠在喉,都道不出他的日夜思念。 良久。 男人缓慢地抬起了修长如玉的手。 长指,轻轻地在楚月鼻上一刮。 真力由其体内爆发,倾巢而出,治愈着楚月身上的伤。 因为天魔炎岩浆的特殊性,即便是夜墨寒的真力,也无法完全地消除掉所有烧痕。 真力只能使楚月裂开的伤口完全地恢复愈合,并且减少一些被烧伤的皮肤的狰狞程度。 城门前后,人群密集。 来来往往的武者看到呼啸而过的真力,俱都涌入楚月体内为其治愈伤口,一个个心中直喊暴殄天物。 天狼圣女扯了扯脸皮,目光几乎都要扭曲了。 她又是下跪又是送资源田的,这两个人倒是好,竟恬不知耻的当众就开始了你侬我侬! 剑痴护法、白护法之中,身着玄袍的男子拧起了眉,眸底凝结着冰霜。 “原来,殿下如此在乎她。”男子低声道。 “帝师,那是小殿下他娘,圣域未来的域后,殿下当然得在乎。” 白护法没有察觉到圣域帝师的愠怒,露出了如老父亲般的笑:“你不觉得,现在的殿下,更像是个活生生的人了吗,这还得多亏了她。” 剑痴护法抱剑,沉声:“她值得。” 帝师只当这群护法都被猪油蒙了心。 否则的话,怎会放着凤临城的城主千金不要,反而谄媚这叶楚月! 第1582章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帝师想到凤临城的城主女儿,眼里多了许赞赏之意。 那位千金,金枝玉叶,文武双全,武道境地不低,琴棋书画还样样精通。 神脉九洲和各城的提亲,都快要踏破了凤临城的门槛。 但她芳心暗许夜帝尊,任何的名利诱惑,都动摇不了她的赤城之心。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圣域母仪天下。 帝师瞧见夜墨寒眼中的温柔和爱意,沉了沉眸。 一个只知坑蒙拐骗厚颜无耻,还是在诸侯国那种地方生长的女人…… 他绝不允许她成为圣域的域后! …… 楚月拿着赤练手镯,盘算着驻颜丹的商机,却是感觉到如芒在背,仿佛被暗处的野兽盯着般。 她回头看去,扫向四周,目光淡淡的自帝师身上掠过,不带任何的波澜。 “抱枕,我要去一趟南郊。” 楚月说道:“完成灾后重建之事,等屠龙宴快到,再回来。” 夜墨寒握住她的手,将长指分别嵌入女孩的指缝,紧紧地握住,将自己掌心的温热,暖了她的冰凉。 “你需要休息,将军,也是有资格休息的。”夜墨寒道:“南郊的武者,应该也希望看到一个完好无损,精神抖擞的武陵将军。至于灾后重建之事,我会让老白他们几个前去帮忙。” “殿下,老白他们都是圣域护法。” 帝师沉眉提醒。 “那又何妨?” 夜墨寒伸出手抚顺了楚月的发:“左右本尊也将会是慕府的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 这四个字,激起了城前的风浪。 天狼圣女惊讶地看过来,不理解夜墨寒为何会洋洋得意的说出这般惊世骇俗的话。 纵然神脉九洲的其他地方,不如天狼域般男尊女卑的观念根深蒂固,阶级森严而分明。 但对于普通的男性武者而言,赘婿都是毫无颜面之事。 像夜墨寒这样高高在上的一域之主,竟甘心当个赘婿? 震惊的不仅仅是天狼圣女,还有夜绝尘以及无数的围观者们。 屠薇薇勾了勾唇,露出了姨母笑。 时间越长,越觉的小师妹夫极其的可靠! 楚月撞入那双星河璀璨般的紫眸,默然了好久,终是妥协下来。 她是信任白护法这些人的。 风悲吟远远地望着在夜墨寒面前有所不同的楚月,以及两人之间流露出的那种默契和欢喜,是他此生都遥不可及的。 心头,渐渐泛起了酸。 一股酸意,瞬间弥漫四肢百骸。 风悲吟低声笑了笑,坦然地走过去,将收起的千行神卷,放在了楚月的手中:“小月,《英雄簿》刻下的名字,归根究底还是冰冷的,想要警醒告诫世人,并且将牺牲者的英勇传颂北洲,可以复刻这份千行神卷,永久地留在北洲,就算历史洗涤了时间,也洗不掉那时的悲壮。” 楚月望着千行神卷,久久不语。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风悲吟竟用千行神卷留下了南郊的画面。 对于她和北洲来说,确实弥足珍贵。 楚月不知道的是,风悲吟几次用千行神卷记录的时候,都是在体内狼王力量狂躁之际。 他一边吃着几十颗到上百颗镇定的丹药,一边记录下了所见所闻。 因为他知道,她在北洲的路很难,这份千行神卷,可以堵住那些庸人的嘴,可以吸引与她志同道合的有志之士。 “谢谢。” 楚月心情沉重地收起了千行神卷。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风悲吟说完,突地笑望着夜墨寒:“夜殿下该不会误会什么吧?” “看来你很期待,但可能会让你失望了。”夜墨寒道。 他永远都不会误会自己的女人。 那是他坚定要娶为妻的女子,他能做的就是穷尽毕生,守护着她。 “无趣——” 风悲吟耸了耸肩,“走了,不然我老子知道偷跑出来,可少不了一顿暴揍。” “既然都来了北洲,不如来慕府喝一杯,让本尊略尽地主之谊。”夜墨寒说道。 风悲吟:“……” 他一个圣域帝尊来北洲尽地主之谊,看来病得不轻,真把自己当成幕府的上门女婿了。 不过,除了这个原因以外,夜墨寒也很感激风悲吟所记录的千行神卷。 但凡用善意对待阿楚的人,他都愿意礼敬三分。 更何况,面对狼人谷袭击的时候,是风悲吟帮了楚月。 “酒就不喝了,我怕有些个心眼小的贼人,趁本公子不注意,砸本公子的脑子。” 风悲吟指桑骂槐地说,满眼都是怨恨。 他可没忘记那只小狐狸是怎么用杯盏砸他后脑勺的。 夜墨寒也没想到风悲吟比他还记仇。 实在是有失风度。 楚月望了望风悲吟的眼睛,更想要聚齐神农卷,找到解救之法。 神农空间,破布忽而道:“主子,说到喝酒,遥想当年,你因为睡不到剑帝而彻夜买醉。” “竟然还有这种事?”轩辕修瞪大了眼。 一群魔兽们也都竖起了耳朵专心听。 楚月:“……”不八卦会死么…… 她原以为得到寒光金甲会开启她充满传奇色彩的战斗人生。 没想到翻的都是黑历史。 无语。 第1583章 魔咒术,三年期 “主子,……” “闭嘴!” 破布还想说些什么,楚月当即冷冽出声。 她只怕再说下去,老底都要被揭完了。 只不过这一声训斥,并非用神识传音,而是直接道出了声。 但见风悲吟、夜墨寒以及一道道目光,都汇聚在了她的身上,充斥着些许的诧异。 楚月嘴角轻抽,无奈地抬手扶额。 “看来多日未见,小别胜新婚,阿楚不希望为夫把时间花在喝酒之事上。” 夜墨寒浅浅一笑,妖孽的脸庞在阳光之下,犹若镶嵌着浅金色的辉。 清风拂面,尽是和煦。 难以想象,眼前和煦的男子,会是那个杀伐果断叫人闻风丧胆的夜帝尊。 楚月无奈地望着夜墨寒。 九万年前她因为睡不到夜墨寒而喝酒买醉就算了,如今也算是修成正果,连孩子都有了。 可偏偏唯独那一次,也没切身去体会。 想到这里,楚月抿紧了唇。 难不成,自家抱枕当真不举了? 楚月寻思着屠龙宴结束,得空的时候,也得去钻研一下比较冷门的医术了。 事关未来的二胎,小宝的妹妹,还是不得马虎。 夜墨寒对上楚月的视线,虽不知楚月的脑海当中在想着些什么,但没由来的有股脊背发寒的感觉。 “那风某就不打扰二位的相聚了。” 风悲吟作揖:“我们,屠龙宴再见。” 他深深地望着楚月。 这青天白日的世界,北洲帝都城的繁华和雄伟,他都看不到。 他只在狼瞳的红雾当中,努力地去看清楚月的容貌。 临别之际。 风悲吟想将她的一颦一笑,如画般眉眼,都烙印进灵魂深处,去铭记永生。 就算有朝一日他风悲吟,死于这个糟糕且美好的浊世,也永远不会忘记她的眉目。 风悲吟转身的刹那,逆着光朝外走,红袍微扬,神色刹那间就已黯然。 他踏足北洲两回,唯独不敢进慕府。 只因他不敢面对将门世家列祖列宗的英魂亡灵。 他有罪。 他是罪人之子。 他忘不掉的是—— 在许多年前,刚进风武城的风悲吟,趁夜色正浓,趴在窗外朝内看。 他看到破碎神魂的一片,鲜血淋漓的被父亲握在了手中。 神魂碎片之中,传来了女人痛苦的惨叫声。 后来,风悲吟因为好奇,好几次都偷偷去观察,去看。 终于有一天,她看到了那个女人的容貌。 那是个遍体鳞伤的女人,浑身都流满了鲜血。 半透明状的出现在屋子。 父亲说:“云凰,你深爱的叶天帝,你一心想嫁的人,就是个没用的孬种,他没来,他不知道你的处境,不知道你他做了什么,还只当你是真的死在了那场战争。你说,他是不是很蠢啊。啊,不对,我现在不该叫你云凰,应该叫你慕倾凰才对。” 父亲的眼神之中,分明有对女人的怜惜:“你啊,原有大好的人生,又何至于斯呢?” 那一瞬间,让风悲吟差点儿以为,父亲是在乎和心疼这个叫做云凰又叫做慕倾凰的女人的。 但下一刻,风悲吟便看见,父亲将神魂碎片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用脚掌疯狂地去踩。 “贱女人!贱妇!你活该如此!活该!” 风悲吟见其狰狞扭曲,怕极了,一时呼吸急促,便被父亲给发现。 父亲大步流星的走向了他。 “啪!” 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脸庞。 牙齿连带着血一起吐出来。 幼小的风悲吟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稳住身形。 父亲一脚踩在他的脸上,“小子,你听到了什么?” 风悲吟疯狂地摇头。 但父亲压根没把他儿子看,提着他的头发,一路拖拽到了密室水牢,把他关在了水牢整整三年,导致他的武体就像是淬了冰,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病根。 不仅如此,父亲在他的眼瞳嵌进了追踪灵宝,又找来魔咒师,给他下了咒术。 魔咒深埋在他的五脏六腑。 一旦他道出了那夜所看所听之事,魔咒便会侵蚀他的身体,让他在痛苦中七窍流血而死。 而当风悲吟三年水牢期满出来,过了很久,才知道,慕倾凰,是慕府的女儿。 风悲吟满身悲凉,心脏疼到扭曲。 每次当他想说出云凰之事,魔咒术就会侵蚀他的脏腑。 就像体内有万只蝼蚁在疯狂地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他不怕死。 但他活下来,才能帮小月拿回来慕倾凰的神魂碎片。 只有这样,他不堪阴沉的一生,才能有个死得其所的完美结局啊。 风悲吟的眼睛越来越红,脚步沉重到犹如朝双腿里面灌入了铅。 第1584章 不及我域后万分之一 城外的道路很开阔。 风悲吟忍住回头的冲动,艰难地提着腿往外走。 他不想走。 他必须得走。 这是他的宿命。 风悲吟双眸黯淡无光,走出了城门,离开了楚月的视线,才不顾四周众人,跌跌撞撞的朝前去。 他害怕啊。 怕有朝一日,楚月知道父亲对慕倾凰的狠戾,不会再看他了。 今日的阳光,格外的和煦刺眼。 但风悲吟浑身冰凉如水,走到一棵参天大树,坐了下去,颓废地靠着树,拿出了苹果,随便擦了擦,便咬了一口。 许是心情郁闷的缘故,今日的苹果,都不如往日的甜了。 不好吃。 风悲吟咬了几口,背部靠树,仰起头闭上了眼睛,两行血泪顿时沿着脸庞流下去。 若未来的某一日,他控制不住狼王的力量,便会失去为人的资格,成为不人不鬼的脏东西。 在这个世上,人族武者的骨子里有着自己的原则,只有那些堕落坠邪道心术不正的人,才会想要其他种族的血脉。 像那样的东西,是不容于世的。 风悲吟有气无力地咬着苹果,味同嚼蜡,麻木地咽了。 他望向城门的方向,分明已经见不到了她,但好似还能看到风中扬起的红裙和女子的桀骜。 似是想到与她之间,都酷爱红衣,像极了坊间所说的情缘装,便突然如孩童般笑了起来。 …… 城门口。 楚月望着风悲吟离开的方向,不知为何,心绪沉重了很多。 风武城,既然和母亲当年的血账有关系,她便可以从这里开始着手调查。 她没有问风悲吟更多,便是因为风悲吟既然会被植入追踪灵宝,只怕还会有其他的邪恶之物。 问得越多,只会让风悲吟失去的更多。 当年之事,牵扯诸多。 只有等她成为了武神殿主,才能彻底开始调查。 否则。 只会引祸上身。 稍有不慎,就会害死掉身边的人,再让悲剧重演! 夜墨寒低垂着眸,见楚月望向城门外,紫眸微沉。 他的小媳妇,需要让其他人来保护,只能说明他的无能。 夜墨寒如护珍宝轻握住楚月的手,沉吟少顷,将女子打横抱起,朝城内一路走去。 楚月眸光一闪,极其的不适应,轻皱了皱眉:“抱枕——” “嗯,我在。” 男子的声音富有磁性,落在耳畔,犹如夜的低音,格外的好听。 楚月张了张嘴,索性作罢,一动也不动地窝在男人的怀里,就当给自己放个假,矫情一回。 夜墨寒察觉到女子的乖巧,不由自主地上扬起了唇角。 后侧,屠薇薇抖了抖因肉麻而泛起的鸡皮疙瘩。 萧离撇了撇嘴,倒是有些发酸。 她都没这么抱过小月姐姐。 “老白。” 剑痴护法说道:“我们几个去南郊处理灾后重建一事,在屠龙宴前赶回来,你和帝师跟着殿下吧。对了,见到老血那小子,告诫他一下,别忘了形,他是圣域的护法,不是沐凤鸣的男宠,一日到晚跟在沐凤鸣身边算什么事。” 白护法捋着胡须笑眯眯的,看破不说破剑痴护法其实是在嫉妒血护法的带薪休假。 “帝师,我们这位夜夫人,如何?” 回慕府的路上,白护法乐呵呵地问。 “你觉得,凤临城的凤倾城如何?”帝师答非所问。 白护法听到这个回答,心里有数,并且收起笑垮下了脸。 他停下脚步,直视帝师的眼睛:“那位凤倾城,不及我域后万分之一。” 凤倾城,正是凤临城的城主女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是你偏爱于叶楚月了。”帝师说得不咸不淡,分外的疏离。 “帝师——” 白护法道:“你我追随殿下多年,殿下是个人,你应该清楚,能被他喜爱上的女子,一定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我不知你说的什么凤倾城,老朽只知道,圣域的域后,要么没有,要么就只能有一个,只能是她叶楚月。你我多年感情,言尽于此,还望你好之珍重。” 第1585章 你们考虑过鬼皇吗 帝师并没有因为白护法的告诫,而对这位所谓的未来域后高看一眼。 反而觉得白护法鬼迷心窍,胳膊肘往外拐,都一大把年纪阅人无数了如今还要吃识人不清的亏,日后若是因为叶楚月而吃了亏断送了圣域和殿下的未来,他倒要看看白护法是如何个模样。 “我既为圣域帝师,就是个知分寸的人,老白,你我相识多年,你这般误解我,我很难过?”帝师淡淡地道。 白护法收回视线,与帝师聊了一会儿,试图扭转帝师的思想。 最终,见其冥顽不灵满脑子的封建糟粕便索性放弃。 恰好想到了自己离开圣域时,带了治疗伤口的红莲凝露,或许对楚月的烧伤有点作用,便赶忙走进慕府,趁殿下和叶姑娘干柴烈火孤男寡女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把凝露送过去。 …… 慕府。 老伯公等人得知了城门口发生的事情,都忧心忡忡。 见楚月安然无恙,便都松了口气,把时间留给了小俩口。 夜墨寒抱着心爱的姑娘,推开了门,回到了屋内。 他屈身不疾不徐地坐下,将姑娘放在自己的腿上,双手环绕住她的腰部,嗓音嘶哑地说:“阿楚,你又受伤了。” “小姨说了,那不是伤,是为将之人的荣耀和功勋。” 楚月笑着说道,试图让抱枕欢愉释怀。 夜墨寒沉默不语。 楚月便转移话题,问道:“鬼皇墓地,此行可有收获?” 话才说完,楚月就觉得有些古怪。 那不是自己的坟吗? 感情是自己的丈夫,去挖自己的坟? “鬼皇墓地,任何人都无法靠近,即便是我。” 夜墨寒沉声道:“墓地之中,蕴含着很强的力量,而且此事各大天品势力都已经知道,完全无法瞒住,我原想是在屠龙宴前进入墓地探索,如此一来,就算最后各大势力知晓此事,也为时已晚,但现如今,鬼皇墓地蕴藏的可怕力量,已经超乎了我的想象。” “连你都无法靠近?”楚月诧然。 “无法。” 夜墨寒说:“就算是叶天帝,武神,甚至都可能靠近不了,想要打开墓地,需要一份契机。既然如此,各方又虎视眈眈,觊觎鬼皇目的,那我就大开圣域之门,给五大陆都放出鬼皇墓地的消息,再派人守候,或许能找到打开墓地的契机。” 楚月:“……”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异。 抱枕这不是让天底下五大陆的武者,都去挖她的坟吗? 这叫个什么事儿呢? 楚月惆怅了。 夜墨寒察觉到她的情绪,眼底滑过一丝不解。 楚月鬓边的青丝掉落下来,他抬手将青丝勾至了楚月的耳后。 楚月幽幽地说:“你们挖鬼皇的坟,考虑过鬼皇的感受吗?” 夜墨寒:“……” 楚月又道:“鬼皇,她也是有情绪的。” 夜墨寒:“……” 一时之间,他不知这墓地,是去还是不去了。 此时,朱雀元气恢复了些,飞掠出楚月的元神站立在其肩膀透了透气。 迷你型的朱雀很小,比以往很小,二分之一的巴掌大小。 楚月还陷入被挖坟的惆怅情绪,鬓边的青丝又从耳后垂了下来。 夜墨寒见那青丝顽劣得很,索性抓着朱雀,将其当成了发夹,把楚月的青丝别了上去。 才刚出来透气的朱雀立在楚月的脑壳子上懵得很,对着夜墨寒眨了眨眼睛,最后,哀嚎:“臭女人,你男人他欺负我,不要他了,赶紧给本座换一个男人。” 第1586章 还有多少好妹妹,是为夫不知道的? 楚月原还在沉思挖坟的事,却被傻鸟的嗷嗷大叫吵得头都在疼。 神农空间的破布,闻言,则是轻蔑地笑了笑。 他都不能让主子把男人给换了,区区一只破鸟,怎么敢的? 轩辕修无比赞同朱雀的话,隐隐还还有期待。 如若小叶子将这狗男人给休了,他轩辕修岂非要重回诸侯国第一美男的地位? 故此,轩辕修趁热打铁,加把火地说:“小叶子,休了他,你要做自己的女王,男人除了束缚你一无是处。” 楚月:“……”这话说的,好像先祖修不是男人似得。 破布鄙夷地瞅了瞅轩辕修,相识这么久,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厮的脑子缺根筋。 …… “怎么了?” 夜墨寒见她眉头紧蹙,细声轻问,指腹缓缓地抚去了她眉间的痕迹:“鬼皇墓地变故突生,我以为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没想到是为夫失算了,应该听阿楚的话,多考虑些鬼皇的情绪才对,稍后便让夏帝师领命回圣域,去守好鬼皇墓地。” 他浅浅一笑,将女孩抱在腿上,不经意地望见楚月衣襟微敞,天魔炎的烧伤从锁骨处蔓延了出来,眼神不由地沉了沉,心也跟着一紧。 “疼吗?” 男人的双臂,环绕住楚月的腰部,削薄殷红的唇,微触锁骨的伤。 “不疼。” 楚月老老实实地回答,凝视着他的眼睛,说:“抱枕,不必让帝师回圣域了,就按照你之前说的做。” “嗯?” 夜墨寒些许的疑惑:“不在乎鬼皇的情绪了?” “比起鬼皇的情绪,更在乎你才对。”楚月咧开嘴笑。 只有在抱枕的身旁,闻着他独有的冷香,她这颗犹如山雨般的心才会静止下来,慢慢地享受着时间流逝的好。 这男人,分明不知鬼皇是她,却还由着她任性妄为,丝毫不问缘由,只盼她能高兴,便胜过了天。 而夜墨寒不知道的是,楚月话中的隐藏之意,又何尝不是视他胜过了自己千万倍。 夜墨寒扬起了眉梢,轻轻地捏了捏楚月的面颊:“瘦了——” 说完,顿了顿,又加了句:“瘦了很多。” “因为有人不在身旁,所以茶不思饭不想。”楚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满眼哀怨的朱雀发觉这两人直接无视了他这位尊贵的圣兽大人,当真把他当成了发卡,气得翎毛都要自燃冒烟。 “重色轻友喜新厌旧好男色不务正业的臭女人。” 朱雀如深宫怨妇般碎碎念,企图在两人小别重逢的温馨氛围之中找一丢丢的存在感。 楚月微微一笑,将朱雀从发上取了下来。 正当朱雀以为自己要翻身的刹那,楚月直截了当的把傻鸟丢回了元神不说,还用神识将元神给封闭了。 朱雀:“……”这些日的情爱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关小黑屋就关小黑屋,好歹给他丢个鸡腿苹果什么的解解寂寞吧。 朱雀伤心愤怒到变形,甚至还觉得有些饿。 “殿下,属下这里有一罐红莲凝露,或许夫人她需要。” 门外,适时地响起了白护法的声音。 白护法心里头那个忐忑,暗骂在夏帝师那里耽搁了时间,要不然他早就来了。 若是因此耽误了圣域多小公主的大事,剑痴护法这些人岂不是要将他这一把老骨头按在地上摩擦。 “嘎吱——”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将雕花的檀木门打开。 夜墨寒站在门内,衣冠整齐地望向了已经开始浮想联翩的老头。 白护法仔细望了望殿下衣裳上的褶子,又看了看并无紊乱的发,不知为何,反而有点皇上不急太监急的郁闷。 “殿下,这红莲凝露配合真力,能够淡化伤痕,颇有奇效,只……” 白护法把红莲凝露交到了夜墨寒的手掌,顿时千咛万嘱咐。 奈何殿下满脑子都有夫人,一刻都不想听,拿走红莲凝露“砰”地一声就关了门,让白护法独自在门外风中凌乱。 白护法对着门愁容满面。 他话还没说完呢。 红莲凝露和真力互相搭配虽有奇效,但不可操之过急,需要分批次和时间,慢慢来。 否则的话,会激起类似于合欢丹的药性。 白护法刚想敲门,手便凝滞在了半空,把自己给骂了一遍。 小公主的事,差点儿给他耽误了。 罪过。 白护法正经地咳嗽了两声,望了望四周,如个无事人般走了出去。 若是得个小公主,那他这位功不可没的白天护法,岂不是要青史留名了? 屋内,夜墨寒拿着红莲凝露刚折身回头,便看到透过窗棂折射进来的微光,洒落在女孩的眸间,如宝石般熠熠生辉。 她靠着床榻而坐,手里拿着一块浮屠铁,细细端详着。 “在想什么?” 夜墨寒落座在她身旁。 “在南郊遇到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妹妹,想着给她做一件匕首。”楚月不假思索地说。 她在南郊主城遇见的那个小女孩,尚未及笄,就抱着父亲的骨灰,看着母亲葬身岩浆。 突地,男人温热的掌心轻握她的腰,将她放在了床榻之上,随即靠了过来,在她耳鬓哑声说:“阿楚,你还有多少个好妹妹,是为夫不知道的。” 第1587章 遥想当年,七日不早朝 灼热的呼吸,轻扑在楚月的耳边。 刹那间,楚月眸子微微一缩,小手抓紧了浮屠铁矿。 “不多。” 楚月故作镇定地低声说:“也就从北洲排到圣域。” 夜墨寒见她那得意的样子,倒也纵容,眉眼顿时溢出了笑。 若阿楚为男子的话,他这位圣域帝尊,恐怕都要自叹不如了。 思及此,男子眉梢的笑容,如晚间的星月,煞是好看。 楚月躺在床榻,一抬睫翼,就在那双紫眸之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左胸膛的心脏,登时克制不住的乱跳。 仿若有勾人的火,比那天魔炎的岩浆还要灼热。 瞬间就已窜遍了楚月的四肢百骸。 还伴随着强而有力小鹿乱撞的心跳之声。 两世为人,走南闯北征战无数城的她竟也失了理智,多了迷离和空白。 如黎明后的微醺,见花不是花,是她家的抱枕。 脑海当中,骤然响起了来自于神农空间的不合时宜的对话—— 轩辕修:“布兄,你觉得这回能成吗?” 破布懒洋洋地道:“我觉得不太行。” 一群魔兽都摇了摇头。 他们已经对夜殿下彻底的失望了。 一而再,再而三,都不得行,这不就是溜人玩吗? 轩辕修叹:“遥想多年,朕进了皇后的寝宫,从此七日不早朝,那般滋味,布兄可懂?” 破布:“……” “啊,朕忘了,布兄非人,不知何为男人的雄风,不知七日不早朝意味着什么。”轩辕修语气嘚瑟。 楚月嘴角轻抽,眉峰微抖,忍着极尽杀人的冲动,毫不留情的把神农空间也给关了。 俨然怀疑,傻鸟和这脑子秀逗了的先祖修,都是她成为武神道路上的挡路石。 夜墨寒与她近到每一声呼吸,彼此都能听得见,肌肤都能感受到那热度。 他斜卧于榻,睫翼微垂,笑望着眉染愠怒的少女,只觉得分外的鲜活,比起长安叶府时的初见,多了些生动。 没了神农空间和傻鸟的吵闹,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楚月的手还握着浮屠铁矿,往夜墨寒的怀中靠了靠,自己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用神农之力遏制住心头的燥。 “抱枕,我困。” 嘟哝了一句,便昏昏沉沉地睡了去。 南郊那一战,她几乎精疲力尽。 虽说到底是苦尽甘来,但再加上城门前被两位大武宗境地的人给压制,伤口二次爆裂,损坏掉了太多的元气。 夜墨寒轻揽住身子柔软的少女,连呼吸都放慢了,似是怕惊扰了她的休眠。 许久,许久。 夜色驱散了霞光万道,覆盖了北洲大地。 昏昏沉沉的夜,只有星辰和皓月的光。 屋内很暗,清风携着花香,拂入了发间。 男人的长指,轻解开衣襟的束缚,指腹抹过锁骨的伤痕,眼神比夜色还要沉。 楚月迷迷糊糊地睁开了惺忪的眼眸,懒猫儿般地看向了抱枕,倒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更要往夜墨寒靠去。 “阿楚。” “嗯。” “在每个不曾见到你的日夜,我都很想你。” 男人打开红莲凝露,运转出真力,将与真力互相融合的药膏,抹在了楚月锁骨的烧伤处。 红莲凝露亦算是驻颜一类的丹药,千金难求,极其稀罕。 楚月轻嗅了嗅,蓦地用指腹抹了一点红莲凝露,目光一闪,问:“这个,市面上卖多少钱?” “市面上,没有得买,药神宗每年只能炼三十份不到,都会被神脉九洲,凤临城等地花重金买去。”夜墨寒道。 “倾药神宗之力,一年也才只能炼三十份,竟如此稀罕?”楚月诧然。 她适才用神农之力剖析了一遍红莲凝露的药材成分,发现完全可以用战争学院那片仙药田、天狼圣女所赠资源田药材以及在南郊被寒光金甲提炼过后的岩浆之息来炼制。 不仅如此,炼制出来的丹药效果,绝对只会比这红莲凝露更加的好。 而且若由她所炼,再用神农空间去种植,翻倍,假以时日,红莲凝露就能面相五大陆销售了。 在此之前楚月还与萧离几个在思考以楚天霸之名经商,炼的第一款丹药,该是哪种。 千挑万选,几经讨论,都没个满意的结果。 现在看来,她有新的想法了。 夜墨寒似是知道楚月心中所想,便问:“阿楚能炼制出多少份?” “若以年计算,不用神农空间翻倍,暂放武道修炼,能炼三万份的基础量,具体情况也只会有多无少。” 楚月扬起脸来,眼眸如黑曜石般闪着光,殷红的唇角勾了勾,满面都是因暴富而带来的喜悦。 第1588章 阿楚,可以吗? 夜墨寒手执红莲凝露,闻声颇为诧异。 虽然他知道楚月的炼药天赋和潜能,不亚于药神宗的那些人。 但夜墨寒怎么也没想到,差距之大,竟然如此的悬殊。 早在叶府,他就见识过了楚月神农空间的翻倍本事。 只是还来不及细细回味,就看见女孩眼里的光,轻笑出了声,长指在楚月眉间轻轻一敲。 她若喜欢的话,圣域国库都是她的。 只是他知道,比起他送到面前的,她更希望脚踏实地靠双手所得到。 他小心翼翼地将红莲凝露,抹在了楚月的锁骨、胸前以及手臂之上。 如此,便只剩下脊背的灼伤了。 楚月落落大方地翻了个身,隐隐觉得这红莲凝露抹在身上,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有细想。 男子将脊背的衣料渐渐褪去,望见满背的伤痕,不由想到上一回在战争学院时,在楚月的背上看到了狰狞的血窟窿。 明明是幻觉,但给夜墨寒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 如今又望见这些烧伤,想到自己在风悲吟所记录的千行神卷,看到的场景,灼热的岩浆,烧伤侵蚀她的后背。 夜墨寒心疼不已,情绪有了起伏,以至于让他暂时忽视了红莲凝露被真力融合的触感越来越灼热。 他的指腹,描绘出满背的伤痕,剑眸逐渐氤氲出了浅浅的绯色,将手握成了拳,抵在楚月身侧,随即倾身,轻吻女孩脊背的伤痕。 那些血红的伤,犹如蜿蜒的山丘,布满在女孩雪白的肌肤,为这冰肌玉骨,添了一丝别样的韵味。 楚月正在盘算着明日去找萧离琢磨一下红莲凝露的事情,身后的触感,却叫她睫翼微颤,身中一热,脑海骤然空白,全然忘了所有,只记得风中的芬芳,格外的好闻。 明月,渐藏在了乌云后。 夜晚的帝都,万家灯火半隐在晦暗不明的雾霾蓝里。 楚月下意识地回眸望去。 下一刻,唇部被人堵住,撬开,缱绻,由温柔到几分粗暴。 男子的手,握住了她的腰部。 慢慢,往上移。 宛若有丝丝缕缕的电流,过了女孩浑身,只余酥酥麻麻的软。 旋即,男子分别握住她的双手,置于上侧,轻压在榻,唇色描绘她的眉眼,随后落在耳畔,不期然地一咬。 楚月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道不出话来,想做什么却身形僵住,平日里纸上谈兵再多,这会儿到底是原形毕露,窘迫得很。 平日拿惯了刀和斧的手,还真不知该怎么去给抱枕整活儿。 她咬了咬牙,不肯服输又或者是报复性地在男子喉间轻咬。 忽而,男子在她耳畔沉着声问:“可以吗?” 楚月眨了眨眼眸,似要沦陷在那双紫眸的世界。 殊不知,有人先她一步,沦陷于她。 “抱枕。” 楚月刚欲说话,男人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蜻蜓点水吻在她的嘴角。 在黑暗朦胧之中,楚月双手赫然间微微蜷起。 …… 夜色,越发深。 明月从云后游荡出,将清辉洒在这片大地。 第1589章 是这世上顶天立地的男子 夜的火色,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黎明破晓,方才熄下。 仿若游荡于世的两缕孤魂,在月下的深海沉沉浮浮,碰碎了月的倒影,激起无边的涟漪。 楚月无数次听见耳边的低吟,男人一声声的轻唤着她的名字。 是温柔,也是粗暴。 楚月想,九万年后,她不用再去彻夜买醉了。 九万年前未曾宠幸的剑帝,而今已彻彻底底是了她的人。 许是发觉了她的游离,男子轻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微擒女孩的下颌,迫使她看向了自己。 “阿楚。” “不要分神。” 话才说完,便又倾覆而至。 楚月长指无力地蜷起,恍恍惚惚之际,不知时间流逝,只知困乏之际窗外已有清晨的曙光洒落。 纵然她已迷迷糊糊的浅眠,有人却依旧不知疲惫。 傍晚时分,这扇门才缓缓地推开,只可惜只有夜殿下一人走出 李蜉蝣刚好走来,疑惑地望了望红光满面眉梢含笑的男子,行了个抱拳礼后,便要径直朝屋中走去。 边走边说:“最近烈火军得了一批上等好药,用来治愈烧伤有很不错的功效,我去送给楚月。” 夜墨寒伸出长臂,将其拦住:“把药给本尊就好。” 李蜉蝣抬头看他,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地问:“楚月呢?” “她累了,她要休息。”夜墨寒道。 李蜉蝣犹豫了会儿,便将药膏递给了夜墨寒。 等她离开此地,嘴里却不停地嘟哝:“不是休息到了现在吗,怎么还要休息?” 随即,又郑重起来:“楚月可是连如厕都不忘修炼的人,许是昨晚和今日都在钻研修炼一道,真是个让人钦佩的女子。” 话说此刻,夜墨寒正要寻个僻静之处用真力压制住自己不安分的气息。 总而言之,尚不足尽兴。 但他亦是不忍。 “殿下——” 一人出现在夜墨寒的面前,身着月牙白的长袍,眉目干净似纤尘不染,一点殷红的朱砂绚若朝霞。 夏帝师在外等候已久,足足从日落月升等到了傍晚黄昏,只要是个有脑子的,都知道昨夜今日发生了什么。 这让夏帝师心有不悦。 他和夜殿下之间,有着过命的交情,是夜帝尊一手扶持他从无名小卒到圣域帝师的。 但如今殿下变了。 以往的殿下,一心只有江山社稷,有皇图霸业,想成为百鬼之主,一统五大陆,让五大陆的亿万武者都匍匐在他足下。 夏帝师也很期待这一日的到来,也相信会在不久的将来后,就能看到吾帝称霸五大陆的风采。 他最为欣赏殿下的一点即是神脉九洲,各大君主帝王,哪个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即便是所谓的明君、仁君,在美色面前,还不是要做裙下臣。 但夜墨寒不同,是这世上顶天立地也独一无二的男子。 殿下九万年来,洁身自好,从不在乎女子,也从未有女子能近他的身。 想到此处,夏帝师再看向俊脸已然神采奕奕的夜墨寒,心中陡然一股无名火,似有那燎原之势,要烧光整个天下。 “嗯?” 夜墨寒淡淡地望着他。 夏帝师连忙低头,收回眼神,垂着眸说:“南郊的灾后重建已经开始,五大陆的武者都知道了鬼皇墓地之事,准备动身前往圣域,我们已经按照之前所商榷的,埋伏在鬼皇墓地旁边等待开墓的好时机,也趁此机会索要各方的天材地宝,充当光明正大进圣域看墓的敲门砖,到时虎虎相争,圣域正好能坐收渔翁之利,殿下,这招属实是高。” 夜墨寒神色冷峻,只漠然地点了点头。 夏帝师道:“殿下,此次北洲的屠龙宴,武神殿和各大天品势力都会来,听说星云推测出了,此次神脉九洲所出之恶龙,是九万年来最为凶猛的恶龙,靠以往屠龙宴的规模,只怕会很难解决。神脉九洲之中的青年才俊,还有些宗门的年轻武者,都打算在屠龙宴上一鸣惊人,展露锋芒。” 见夜墨寒默然不语,夏帝师顿了顿,继而道:“还有一事,天域的天凰夫人,今早送了些东西过来,我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 提及天凰夫人这个母亲,夜墨寒这才正视夏帝师。 夏帝师当场就把东西给取了出来。 一方晶莹剔透的翠色玉佩,里面流动着薄雾黑烟,一看就是上等好玉。 再然后便是一幅陈旧的画轴。 夏帝师将画徐徐地展开,画上之上,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女子怀胎九月,将近临盆,倚栏轻抚小腹,低头望去,温婉的笑,仿佛很期待腹中孩子的到来。 第1590章 抱枕,我饿了 “殿下,据来者说,这是天凰夫人身怀殿下九月之时的画,她保存至今,依旧完好。” 夏帝师说:“还有流墨玉佩,是天凰夫人跪在长虹山下,怀胎三月,任由烈阳暴晒了足足三日,方才找得长虹山上的大师,为殿下祈得这流墨玉佩,便是为了希望能护殿下一世周全,” 夜墨寒负手而立,沉默不语。 不含丝毫温情的眸光,犹如寒冬呼啸的大雪,冷漠寒冽地扫过那一幅画和玉佩。 若他还是在百鬼之森的那个幼年孩子,他最期待的莫过于是母亲的疼爱。 但他已经独自走过九万年的荒芜,从孑然一身,到有个三口之家。 昔日所奢求之物,如今于他而言,与路边的草芥又有何区别呢? 夏帝师身为跟在夜墨寒身边时间最久的人,自认为最了解夜墨寒。 他悄然地观察着夜墨寒的神色,而后道:“殿下,天凰夫人她或许,也曾喜爱过殿下。” “她的喜爱,值几个钱?” 夜墨寒冷笑:“把她的东西给丢出去,别让这份晦气脏了慕府,夏流云,你跟在本尊身旁这些年,难道还不知有些事该不该做,有些话该不该说?若我圣域尽是如你这般不知分寸之人,也不该继续留在神脉九洲了。” 夏帝师眼中登时流露出了一丝慌张。 “扑通!” 他急急忙忙跪在了地上:“属下原想为帝尊分忧,无心扰了帝尊,多言了几句,还请帝尊责罚。” “领罚五百,自己去吧,日后但凡是天域的东西,都丢出去,本尊和圣域都不留垃圾。”夜墨寒道。 “是——” 夏帝师压低了头,说完便带着这两样垃圾拿出去丢了。 伴君如伴虎。 哪怕他与殿下是生死之交,也不可犯了规矩。 待夏帝师远去,夜墨寒的眸底却覆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郁。 他如中了毒的人,又好似饥寒交迫的流浪者,而房中的少女,是他的解药,是他的归宿。 他才抬足便又落了下去,折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身为一个丈夫,不该带着极端的情绪,出现在自己的女人面前。 他怕伤害到她。 夜墨寒在慕府后院的湖泊旁站了许久,企图那迎面而来的晚风,能驱散心间的郁。 父母族人,永远是他心底的一道疤,是他永生都过不去的坎。 每每提起,回回所见,都无非是撕开旧的伤疤,有着锥心的痛。 明月初升,夜墨寒用真力洗涤掉满身的浊世污气,方才走了回去。 他才推开门,就在昏暗的屋子里听到了女孩平稳的呼吸声。 还没完全地见到,就已抚平了他的阴沉,唇角不由地勾起了笑。 夜墨寒轻声带上了门,走至榻子旁,望见女孩脖颈、锁骨处的青紫痕迹,拧了拧眉。 许是太累了。 一向都警觉的楚月,直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屋子多了个人。 他坐在床沿,轻握住女孩冰凉的手,将真力过渡了过去,试图温暖着她。 哪怕杯水车薪,但在爱人的面前,他从不计较得失。 “唔。” 楚月睡眼惺忪地看向了他:“抱枕,我饿了。” “好。” 夜墨寒与她十指相扣,倾身隔着锦被抵来,轻吻她的眉间、眼睫而后轻咬住了女孩的唇。 柔软的触感,如撩人的风。 男子温热的手掌,轻抚过女孩的背脊、腰部—— 楚月噌的一下精神了,睁着眸看向近在咫尺的他。 这男人…… 是不是会错意了? “阿楚,看着我。” 男人低低地说,与此同时,楚月脑海再度一声嗡鸣。 …… …… 次日,正午。 楚月醒来之际,身旁的床榻已是空无一物。 男人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不见了也好。 楚月的眼底染上了一抹怨气。 她还以为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却是神清气爽舒畅得很,毫无疼痛不适之感。 楚月细细查看武体,方才发现是大量的真力修复了她的武体。 否则不躺个十天半个月,对不起这月色的好。 楚月起身,低头发现自己穿戴整齐,嘴角轻勾了勾。 不过连日来的肆无忌惮,使她没去军机大楼处理公务,也没来得及和萧离商榷红莲凝露的炼制和销售之事。 神农空间的封闭模式,不知何时就已经关闭了。 一魂一布聊的不亦乐乎。 “剑帝还是当年的剑帝,不错。”破布夸赞道。 轩辕修轻蔑地说:“遥想当年,朕进了皇后的寝宫,七日不早朝……” 楚月:“……”她怎么突然想起坊间传过,先祖修惧内,是个妻管严,当年因为多看了别国贵妃几眼,就被自家皇后罚跪了寝宫整整七日,七日后上早朝之时,先祖修走路都不利索了。 第1591章 任打任骂 楚月发觉自己也被带入了枯燥的八卦,登时甩去脑子里哪跟哪的想法。 准备出门去一趟军机处。 她闭门不出的这两日,只怕北洲已经很热闹了。 神脉九洲、凌天十城和各大受邀的势力,都前来北洲参加屠龙宴了。 军机处只怕要忙得不可开交。 所谓的凌天十城,则是风武城、凤临城、雪城等城池。 这些城池都是独立的存在,又被称之为独立城。 凌天十城的底蕴和权威,不亚于神脉的洲地。 早些年间,凌天十城算是最大的势力。 只不过自从神脉出现在九洲地下,才使凌天的武道更偏向于神脉九洲。 独立城内的武者、资源等综合势力,不低于凌天大陆的任何一个王朝。 但凌天十城虽说是独立城,却也效忠于现如今的凌天女武神,谢青烟! 这一层关系,都是凌天武者以及各大势力之间心照不宣的! 故此,楚月早便推算出了打碎慕倾凰神魂的人,实力绝对不低。 后来在南郊从风悲吟那里得知有风武城主的手笔,也没有很大的意外。 恰好此次屠龙宴上,她要正儿八经的会一会这个风武城主,说不定能由此抽茧剥丝,找到当年的真相。 若能拿回武神殿主的位置,当然再好不过了。 但现在的寒光金甲,虽已问世,但被岩浆淬炼了一番,依旧达不到当年的巅峰时期。 距离巅峰,还有一段距离。 楚月想让寒光金甲恢复如初,至少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只能用其他的方式,让武祖得知这一件看似荒唐却又真实存在的事! 神农空间,破布冷不丁地冒出来了一句:“主子,剑帝当年还说过你的字奇丑无比,不堪为字。” 楚月:“……”看来,这几日得和抱枕分房睡了。 君子报仇,九万年不晚。 “主子……” “……” 楚月轻车熟路地封闭了神农空间,心旷神怡地走出了门。 月府大厅,血护法和白护法正在喝着茶嗑着瓜子讨论着什么。 “老白,你说夜夫人多久才能下榻?” 血护法翘着二郎腿,一副二世祖的样子。 “三天。” 白护法喝了口茶,想到即将到来的小公主,露出了爷爷辈的笑。 “你也忒看不起殿下了,你在质疑我们殿下?这起码得半个月。”血护法企图将白护法一军:“要被殿下知道了,你这老身子骨,扛得住夏帝师那般的责罚么?” “夜夫人是武陵将军,血护法莫不是在质疑夫人的实力?这若被殿下知道了,血护法还想回圣域吗?” 白护法不疾不徐地反将一军。 血护法恨恨地用力嗑瓜子,暗骂姜还是老的辣。 这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够毒! “咳,咳咳——” 楚月以拳抵唇,干咳了一声。 两位护法看到楚月,当即放下杯盏与瓜子,目不斜视,正襟危坐,更有几分窘迫,心中还有更多的疑惑。 莫非这两日的时间,殿下与夜夫人都在研究刀法兵法了,否则不应该啊…… 楚月在旁侧坐下,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会儿措辞,才试探性地开口:“二位莫慌,我来是想告知二位一件事。” “夜夫人请说。”白护法道。 “二位可知,我就是鬼皇。”楚月低声道。 她寻思着这件事,不知该如何与抱枕说。 便拿了两位护法当个试验品。 “扑通”一声,两位护法脸色大变,动作统一地单膝跪地,两手抱拳:“夫人,我们做错了事,你尽管打骂,可别吓我们。” 楚月:“……” 第1592章 所树之敌,如过江之鲫 楚月望着跪在面前的两人,扯了扯唇,心情颇为凌乱,还是决定不去吓抱枕为好。 说到底,鬼皇之事,连她自己都分外震惊,更何况是旁人呢? 却说一身红色骚气的慕临风,刚踏步走了进来,就看到匍匐在地的两位护法。 便嘀咕着:“二位护法,这是什么特殊的癖好?” 老白与血护法面面相觑,倒也默契,都在心里头默念: 这是夜夫人的小舅舅,揍了要出事。 “小楚月。” 慕临风坐下喝了口茶,方才说道:“慕府宗堂会议,这几日就要展开,我已经打听过了消息,慕府下一任族长的选择,估计会在屠龙宴之前,慕府族内各宗堂德高望重的老东西……长辈,都在赶来帝都的路上,小楚月啊,我跟你说,那些个老东西,可是一点儿都不好对付,说是封建迂腐的老夜壶都不为过。” 白护法刚拂去了膝前的灰,听到慕临风犀利的言辞,不由问道:“冒昧问一句慕四公子,这老夜壶,是为何意?” “骂他们一群老古董呢。” 慕临风一副先生模样:“白护法你想想看,今日之夜壶,放置了数万年,是不是就成了价值连城的老古董?” 白护法:“……”还真是活到老学到老,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楚月嘴角轻抽,微挑了挑眉,不疾不徐地喝着茶,“宗祠大会和换族长之事,何故得以提前?” “还不是二房那群人在作妖。” 慕临风冷笑:“慕府担任了此次的屠龙宴,二族老慕向天不干了,他想和父亲共同担任屠龙宴的主使,还咬着父亲封刀的事不放。” 其言下之意,是说老伯公因为心结无法拿刀,便没资格主使屠龙宴! “两方争执不下,慕向天便提出了,选出下一任慕府族长就好了,就能解决掉这事儿。” 慕临风咬着牙说:“慕向天、慕若亭那爷孙俩,还真以为人人都稀罕族长之位,只不过他们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父亲又怎么肯给他们让出族长之位。慕向天这老贼,都过去多少年了,每天还都和父亲对着干,并且乐此不疲。” 血护法说道:“你们慕府,不是有一位刚正不阿的老族长,慕府近三代来,不都是由他决定下一任族长的吗?” “那位老族长,已经消失了六十年。” 慕临风不抱希望地说:“有人说他游历四海去了,也有人说他得了不治之症,或许死在了某个春天,谁也不知道。但正因为他的消失,慕府挑选新族长的方式才有所各边,由各宗堂族老,齐聚一堂,商议着谁才是下一任族长。” 楚月凝了凝眸,默不作声。 据她所知,这些年来,二房一脉打通了很多的关系。 又因为四大家族的扶持,再加上老伯公愁眉不展,慕向天在族中可谓是如鱼得水。 但慕向天突然使宗祠大会提前,事出反常必有妖,必然是别有用心! 楚月虚眯起了眸子:“看来,慕向天又有靠山了。” “他不是一直都有吗?” 慕临风玩世不恭地往后靠,不屑地说:“四大家族不就是他的靠山吗?不对,如今是三大家族了。” “不——” 楚月缓慢地放下茶盏,摇了摇头:“是有人来者不善,把宝押在了慕向天的身上。” “小楚月,你的意思是?” 慕临风疑惑不解地的抬起了头。 血护法和白护法对视了眼:“夜夫人,难不成是……” “看来这两日,确实有人来过慕府了。” 楚月浅浅一笑,瞅着两位护法惊讶的神情,心中大概已经有了个明白。 “天凰夫人派人送来了旧物。” 白护法道:“这天凰夫人,果然贼心不死,老朽便说,她那老妖妇,能有什么好心。” “难道真是她?”慕临风诧然。 “是她,也不尽是她。” 楚月笑着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从长安,到北洲,路途迢迢,九死一生,虽然侥幸有命继续活下去,但早已成为众矢之的,所树之敌,如过江之鲫,见慕府内斗,又恰逢屠龙宴各方都能随意地来北洲,顺便相助一下慕向天慕若亭来个推波助澜,岂非是何乐而不为之事呢?” 她平静如海,慢条斯理地分析着局势。 眼前之路,分明是龙潭虎穴。 四方之敌,都为豺狼虎豹。 她却风轻云淡的一笑,对此不以为然。 让白护法震惊的是,楚月嗅到苗头的时候,能够刹那间顺藤摸瓜,分析下去。 所得之结果,只怕与真相相差无异。 世人都道她心狠手辣残暴弑父,空有一腔匹夫之勇。 但在白护法的眼中,圣域的这位夫人,当真是心思缜密,聪明如妖。 第1593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那宗祠大会,准备如何应对?”慕临风问。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攮攮,皆为利往。” 楚月长指执起新添的茶,戏谑地笑了笑。 “若不能用利益改变呢?”慕临风再问。 “那便用刀。” 楚月一口饮尽茶水,杯盏落桌,发出“砰”地一声。 她扬起脸来,眉眼含笑地望着小舅舅。 慕临风和两位护法都已愕然。 果然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拔刀的叶三爷。 “不愧是小舅舅的好大外甥女。” 慕临风感叹。 脑海中似是想到了什么,忽而道:“对了,神玄学院的徐阁老,估计傍晚之前会到慕府,他是陪伴凰姐时间最久的人,有他在也好,或许还能知道许多凰姐自己都遗忘的事情。” 楚月轻点螓首,想到了那位坐在轮椅的徐荒言。 他有一只源于稷下学宫的瞳。 他也知道许多有关于母亲的过往。 …… 北洲,街道繁华,热闹非凡。 正午的阳光洒下,照亮了每一张脸庞。 长街四处,车水马龙,来往着形形色色的人。 有背着沉重长剑的剑士,亦有戴着面具的弓箭手。 还有双目失明的武者,眉间挂着一张符箓纸。 最近数日,越来越多的武者,提前来到北洲,蹲点屠龙宴。 有人受到了邀请,也有人不请自来,只为一睹屠龙宴的盛景。 帝都城中最大的皇家酒楼,坐落在城东大街,进出都是显赫的达官贵人,或是实力深不可测的武道高手。 三楼雅房之中,慕向天、慕若亭爷孙俩正心情复杂地坐在椅上,面前是一位眼梢上挑的侍女。 侍女看着他们,扬起下颌,傲然地道:“慕族老,到时,令公子成为了慕府的族长,屠龙宴上,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想二位应当也该明白。” “明白明白,老朽自是明白。” 慕向天一脸的谄媚:“烦请转告一声天凰夫人,能得夫人的栽培,是我们爷孙俩的三生之幸,天凰夫人需要我们做什么,我慕向天就算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啊。” 眼前的女子,虽然只是一名侍女。 但身为天凰夫人的贴身侍女,那可比北洲的王后,还要让他高看一等。 他正愁洪门宴上和南郊之灾让叶楚月名声大噪,又如虎添翼般合时宜的来了圣域帝尊夜墨寒。 那哪是什么帝尊,跟没见过世面没见过女人的乡野村夫似得,就差没为那叶楚月摘来天上星了。 “慕族老能有此心,想必天凰夫人会很欣慰。” 侍女道:“如今这段时日,二位暂时不要出现在皇家酒楼,若有需要,我会想办法与二位联系。在屠龙宴前,都是由我在北洲,代天凰夫人做事,等到若亭公子成为了慕府族长,主使屠龙宴,到时天凰夫人必然不余遗力的支持二位,必让慕族老青史留名,名垂千朽。” 慕向天灰浊的老眼,倏然就亮起了光。 他一生所求,不过就是名垂千朽。 让这滚滚历史都记住,他才是站在慕山河头顶的那个男人! 思及此。 慕向天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调整了会儿呼吸,方才抱拳低头:“老朽携孙儿慕若亭,定然全力以赴,不遗余力!” 侍女笑着点点头。 不多时,慕向天爷孙俩就离开了皇家大楼。 “若亭,慕山河,来没落了。” 慕向天站在巷子口,停下步伐,双手负于身后,仰头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阳光拂面而来的和煦感。 布满褶皱的老脸,浮现出了满足的笑。 “如今不仅有天凰夫人为我们的底蕴,还有百里明嫣,瑶池仙子,天狼圣女这些人,她叶楚月可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若非她胆大妄为,行事嚣张,又何至于将如此多之人,来相助我们呢?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跟着爷爷,要学着点这处世的门道。”慕向天和蔼地道。 “爷爷。” 慕若亭说:“叶楚月此人如妖,诡异难测,看似鲁莽,实则运筹帷幄,她绝非是个蠢人,你我还是要当心些才好。” “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还是太年轻了,难不成那位老族长还能活过来帮她叶楚月不成?” 慕向天不以为意:“她叶楚月再是厉害,但她何德何能,还真能有天大的本事和气运?” 慕若亭顿足望向巷子深处,抿着唇默然不语。 第1594章 还好九万年前预定了一个 慕若亭从小面对任何事都是波澜不兴,胸有成竹。 哪怕再大的坎坷和难题,他都能自信碾压。 唯独这几日,他心慌得很。 夜夜总梦见南宫雄在洪门东阁被砍去头颅的场景。 叶楚月便踩着南宫雄流血的头颅,扛着刀,嗜血残忍地望向他。 那眼神,犹如恶狼般。 慕若亭就算清晨惊醒,一整日都会脊背生寒,心底发毛。 他闭上了眼睛,努力把自己调节到最好的状态。 再打开眸子之时,眼底一片凛冽之意和势在必得的坚定决心。 慕府族长之位,非他莫属! 谁也抢不走! 敢和他抢的,都是死人! 或是…… 将死之人! 慕若亭睁大眼望着刺目的阳光,露出了叫人生得慌的诡异笑容。 …… 下午的时候,楚月和屠薇薇、萧离商榷了一下红莲凝露。 屠薇薇对赚钱的事情,兴致缺缺,就差没当场瞌睡。 直到楚月说:“屠师姐,只有拥有更多的钱财,才能拥有更多的饭和称手的兵器。” 如此,顿时就一发不可收拾。 屠薇薇立即勤奋的判若两人,一心研究赚钱的门道。 萧离无语地望着生龙活虎的屠薇薇,只觉得屠师姐饭桶武痴的事都已经实锤了。 “小师妹,你放心吧。” 屠薇薇拍拍胸脯保证:“卖药的事就交给我们了,你不用管,安心和小师妹夫抓紧时间跨凤乘龙去吧。” “噗嗤——” 楚月刚喝下的一口凉茶,满满当当地喷了出来,精准无误地喷了屠薇薇一脸。 屠薇薇满脸茶水,满脸地看了看周围无语的几人。 难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楚月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严重怀疑屠师姐阿离几个要找不到夫婿。 还好她九万年就预定了一个,否则也要孤寡了。 等交代完了有关于贩卖红莲凝露的所需之事,楚月便径直去了军机处。 旷工两日的她,颇有几分心虚。 才到军机处大门,就听守卫钦佩道:“武陵将军为南郊之事抛头颅洒热血,落下了一身的伤,何不再多休息几日。” 楚月:“……” 提及休息二字,双耳泛起了滚烫的红。 再休息下去,她只怕没命见正午的太阳了。 “不了,最近事务繁忙,南郊又在重建,还是需要来一趟军机处。” 楚月言罢,就迈开修长的腿走进了军机处。 身后,传来两名守卫的对话—— “武陵将军当真是对自己严苛,那么重的伤,还没歇几日,就继续来处理事务了。” “是啊,也不知武陵将军伤势那般重,这几日可否能睡得好。” 闻言,楚月足下一个趔趄,险些给惊得摔倒了。 不曾想,神农空间的轩辕修沉声说:“那定然是没休息好的。” 楚月扯了扯脸皮,一抹神识威压放进空间,轩辕修顿时噤若寒蝉。 随即走进军机大楼,便看到北洲的大将们,都在处理着各种的事务。 听见脚步声,都各自停下了手头的事,望向了楚月:“武陵将军,你休息好了,快快请进——” 与此同时,军机大楼的墙缝,出现了一只沧桑浑浊的眼睛。 墙后之人,目光落在了楚月的身上,细细地端详着。 第1596章 南宫一族最大的罪孽 那只眼睛的主人,衣衫褴褛,满面沧桑的坐在墙后的地上。 昏暗的幽光,照在他苍老的面颊。 霜雪般的华发,披散在肩。 华发老人许是很多年未曾见过日光了,堆满褶皱的面颊皮肤,透着一股病态的白。 当他看见出现在军机大楼的女子,黯淡的眼底之中,陡然亮起了一道光。 仿佛是燃烧在无边荒漠的希望之火,期期黑夜的一缕微光,带来春日的乍暖。 良久,老人笑了。 这两日,他听军机处的人说过。 这是一位好将军。 她不顾自身性命,视死如归,在南郊三城救下了几十万的武者和平民百姓。 她还是…… 慕府的新鲜血液。 老人笑时,热泪盈眶。 滚烫的泪水,从眼眶滑过,流淌在他白到病态的脸庞。 已经多少年了,未曾见到这般人了…… 老人低着头,白的发遮住了眉眼。 他无声的笑,却有源源不断的热泪流淌往下,汇聚在下颌滴落成线。 …… 墙外,军机大楼敞亮无比。 楚月与诸位行礼之人点点头,便负手走进内侧。 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楚月看了看严严实实的墙,总觉得有几分奇怪的异样。 好似有一双眼睛,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注视着她。 楚月抿了抿唇,心生警惕。 这军机大楼,定是还有许多她未曾知道的事。 “母亲。” 楚月走向了慕倾凰。 慕倾凰身穿合身的黑衣,正在二楼处理公务。 她站在窗边,眉眼依旧如画。 听到女儿的喊声,慕倾凰回头望去,面颊浮出了笑。 放下公务走过去顺其自然地握住了楚月的手,蹙眉:“还是很凉,帝尊和手炉,你都没带在身上吗?” 楚月:“……”手炉也就罢了,帝尊那种生物,也能随身携带的吗? “休息太久,一时来得着急便就忘了。”楚月笑了笑,淡淡道。 她垂着眸,望见被母亲攥在掌心的手,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慕倾凰打开后侧的柜子,取出放置在里面的一方手炉,放在了楚月的手中。 “知道你这孩子忘性大,也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就在军机处给你备着一个。” 慕倾凰温柔道:“这柜子之中,为娘放满了冬暖石,手炉永远都不会冷下来。” “娘亲,你真好。” 楚月咧开嘴笑。 “傻孩子,说的什么话。” 慕倾凰轻抚楚月的额:“做母亲的对孩子好,原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好了,知道你放心不下军机处的公务,我这两日都为你分门别类放好了,南宫一族被株连九族,有关于南宫一族的贪污之事,都直接交由皇室和判府处理,但我趁他们不注意,溜去判府,抄录了一份南宫的贪污册,随身携带,就等着给你。” 楚月眨了眨眼睛,诧异地望着说得轻描淡写的美人母亲。 偷溜进判府,那可是武者大忌,北洲大罪。 想不到慕倾凰是这样的娘亲。 慕倾凰许是察觉到楚月的眼神,便道:“看来我家楚儿还有所不知,当年为娘身为镇北侯的时候,那天策国的老贼对朝中百官羞辱镇北军,不出三日,为娘就把他那传国玉玺给盗了送去拍卖场。” 楚月:“……” 她不由想到长安城朝宴之际,天策军队欺镇北侯府的府兵,她当晚就把天策军队所有的值钱物给偷了。 连那秃头的金牙都没留下。 “还是娘亲英勇。” 楚月笑了笑,接过慕倾凰递来的贪污册,坐在窗前翻看。 等她将整本翻完,登时蹙紧了眉头。 “怎么了?”慕倾凰问。 “有问题。” 楚月道:“南宫雄的贪污册,包括给天狼圣女送去幼年男童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但其中有一项数目很少的挖武者丹田给南宫熙补武体之事,特别奇怪。南宫雄为何要把南宫熙写上去,而且写一个数目如此之少的事。” “适才我也注意到了。” 慕倾凰说:“但我听说,南宫雄历来对记账之事,可谓是事无巨细,而且我听判府的随从说,南宫雄整整记了上百本的册子,连仆人买菜贪了钱,他都要记在上面,便对此消除疑虑了。” “那就是问题根本所在。” 楚月拿着簿子,冷笑了声:“母亲,南宫雄他事无巨细的记账,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瞒天过海,只为记下南宫熙这一笔账,这笔账,他为何不记在其他上百本册子之上,因为……” 说到这里,楚月眸底冷光乍现。 “这笔账,压根就不是南宫熙的,只怕是其他人的,他压根不敢记,但又要留下蛛丝马迹,所以记在了此处。” 楚月合上簿子,立在窗前,阳光照射在她的脸庞。 她望着窗外繁华的帝都城,眼眸的冷意更甚,比寒冬的雪还要冷冽。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 她直视天穹的阳光,说道:“这笔最小数目的账,里面才藏着南宫一族最大的罪孽。” 第1596章 昨日之日已不可留 慕倾凰深深地望着少女的背影,唇部微微张开。 女孩的身影,半隐在青阳微光之中。 犹如光的化身,被赋予了神明的祝福。 她所说的每一个字,看似在推测,却又万分笃定。 慕倾凰看着光,微微笑。 她的小楚,长大了呢。 彼时抱在怀中,还是奶奶糯糯的一小坨。 如今,生得亭亭玉立。 “小楚,你认为,会是何人与南宫一族勾结。”慕倾凰问。 “我心中已有猜想,但这个人,我还不敢确定是他。” 楚月回眸望她:“娘亲,你知道吗,我真希望,不是他……” “那便不会是他,北洲家大业大者太多,而且天狼域牵扯其中,既然屠龙宴已经快开始了,天狼域各家名门望族也都会来,到时候,把那背后之人揪出来。” 慕倾凰轻拥住楚月:“小楚,娘亲永远在你身后,哪怕娘亲神魂破碎,记忆不全,但她永远爱你。” 一股暖流,宛若电丝,涌遍了楚月的全身。 她陡然一个激灵,睁着眼清醒了过来。 她的娘亲,是前世那个面无憎恨的妇人。 不是眼前之人。 她夺走的,是原主的母爱。 这一切,本不该属于她的。 只是当年视她为洪水猛兽的母亲,成了她变成孤魂野鬼也都难以放下的执念。 所以她贪婪的想要慕倾凰,自欺欺人的想要慕倾凰对原主的感情。 她已霸占了多日的母亲,此生足矣,又何必再夺他人之爱。 楚月的眼眸泛起了红。 她缓缓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慕倾凰的距离。 少女依旧站在逆光之中,只是眼眸更红了些许。 她笑望着慕倾凰,试图镇定地说:“娘亲,小楚她死了,死在从城墙跳下的那日,她至死都没等来轩辕宸,也没等来你,我不该……” 话尚未说完,眼前的女人再次伸出手拥住了她,轻抚她的脊背:“我知道。” 楚月蓦地抬眸看向了她。 “不管是以前的小楚,还是以后的小楚,都是娘亲的女儿,是娘亲的至爱。” 慕倾凰捏了捏她的面颊:“多愁善感,可不是长安叶三爷的风采。” 身为娘亲,她怎会不知道吗? 她早已知道。 但那又如何呢。 多一个女儿,又如何呢? 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个孩子是如何走向她,守护她的镇北军和城池,又如何帮助她。 “娘亲——” 楚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慕倾凰走向窗前,眺望着远方,身上流露出了楚月未曾见过的哀伤:“我这一生,颠沛流离,命运多舛,是大侯爷,也是苦命人,战场是我的归宿,厮杀是我的向往,因为我知道和平在厮杀之中诞生。我对得起我的兵,我的副将,我的国,唯独对不起我的家人。我永远铭记和缅怀亡故之魂,也将会加倍珍惜眼前之人。小楚,昨日之日已不可留,但盼明日吧。” 楚月微抿着了双唇。 原来,慕倾凰她什么都知道,但她什么都不说。 楚月凝视着母亲在光中的身影。 许久过去,楚月才走向了她。 女孩站在母亲的身后,伸出双手,抱住了她,将侧脸轻贴在母亲的脊背。 “娘亲,谢谢你。”楚月轻声说。 “母女之间,又怎能说谢?”慕倾凰握住楚月的手,发觉用了手炉之后暖了许多,唇角便浮现了笑。 楚月微睁眼眸,望向前处,眼底尽是钢铁般的坚定。 她会守护和母亲和慕府。 有生之年,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谁都不能伤害到慕府上下。 楚月环绕着母亲腰肢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 慕倾凰低头望着女孩的双拳,将自己的双手,都覆盖在了上方,眉眼间的笑,越发浓郁了。 第1597章 请一杯茶否 “对了。” 楚月脑海当中灵光骤闪,似是想到了什么般,蓦地低声问道:“娘亲,小姨的养父母,就是姓宋的那一家,在鸾凤露台揭开真相被流放到了贱奴营,慕府随之派去暗中追查的人,最近可有消息送来。宋家蠢笨如猪并非是主谋,背后的主谋见此情形肯定会对宋家下手。” 慕倾凰皱了皱眉:“追查之人确实传来了不痛不痒的消息,说是宋小女不堪受辱疯了,长子宋连策过于猖狂遭人活活打死,而宋母郁郁寡欢,不到几天就已经病逝,至于那宋家的父亲,听说跳河寻了短剑。根据追查之人的来报,他日夜蹲守,时时刻刻都在观察宋家四口人的情况,都是真实自然的死亡,绝非遭人暗算,不过……” “看来娘亲也有所疑惑。”楚月虚眯起了眸子。 “太过于正常,反而显得反常了。” 慕倾凰说道:“若有人要宋家人死,宋家四口那就不得不死,为了避免怀疑,才做这么一出罢了,小楚,你问这个,莫不是你怀疑……掉包你小姨之人,和与南宫一族勾结的,是同一个人。” 说到这里,慕倾凰呼吸深了几分:“若真如你所想,那北洲大地,就只有一人有如此通天之力了。” 那便是…… 北洲君主,赤鹰君! 楚月闭上了眼睛,唇角扯着荒凉的笑。 满脑海,都是九万年前少年练剑的身影,以及那双真挚的眼瞳。 “姐姐,我没有名字,你给我个名字吧。” “赤鹰?赤鹰好,我想成为像鹰隼一样的人。” “姐姐,我日后是要成为帝王的男人,到时候,你来当皇后好不好?” “啊,这个刀法太累了啦,鹰儿不想练,好吧,是姐姐说的哦,一直练刀法,就会成为真正的龙的传人。” “姐姐,……” 犹记得,和少年的最后一面,是在凤临城的山巅。 那是他们的初相识,也是故事最后的结尾。 “姐姐,你真要走了吗?不管你要去哪里,走多久,鹰儿都会等你回来的,一定会,姐姐一定要来看我。” 身后传来少年的身影,她摆了摆手,轻松地笑了笑,而后纵身一跃消失在天地间。 山巅之上,依旧有少年的喊声:“到时候姐姐要来当鹰儿的皇后啊!” 楚月睁开了眼眸,脑海里的画面全都支离破碎。 如泡影一般,顿时消散。 这个少年的刀法,是由她当年所教。 为的是用人皇刀法,惩恶扬善,匡扶正义,用刀客的初心和力量,救助那些陷入疾苦的人们。 若背后的始作俑者,当真是他,楚月自然要大义灭亲,亲手了结。 如果是旁人的话,她也一定要揪出来给挫骨扬灰,以解慕府之恨! “小楚,这么多年,父亲他因为封刀之事,受人诟病,都是赤鹰君力排众难保下他。” 慕倾凰说:“若不是他,定要保下赤鹰君的北洲江山,慕府为臣之人,效忠君王是臣子的本分之事。” “我知道,我会慎重的。” 楚月这般回答,慕倾凰才放下心来。 她伸出手,揉了揉楚月的发,笑:“小楚长大了。” 楚月扬起脸,唇角绽入了粲然的笑。 此后,楚月一下午都在军机处。 忙到很晚才离开。 当她离开军机处之时,门外的一个脏老人在乞讨,并看向了她:“小姑娘,可否请老夫喝一杯茶?” 第1598章 老朽愿助将军驱散世间污秽 楚月步伐顿住,侧目望向了在地上行乞的老人。 老人眼底深处绽放出了欣赏的光华,也无比自信如此良将,自会答应她的要求。 楚月摸了摸下巴,自然能看出老人满身脏污都掩不掉卓绝的气度,倒像是个世外高人。 而后,她淡淡地道:“没钱,找富得流油的韩家主请,韩家主就是那位长得不成人样的。” 言罢便施施然地往外走,徒留下险些揪断自己雪色胡须的老人。 以及后方才刚神清气爽走出来的韩家主,听到“不成人样”四个字,险些给气得原地去世了。 慕府满门忠烈,怎么就出了叶楚月这么个小土匪,迟早会气死他。 韩家主冷哼了声,还想当着守卫的面,表现出温良友好。 于是乎,走到了老人的面前,堆满了虚伪的笑:“老人家,饿了吧,来韩府,大鱼大肉给你备着。” 老人冷漠地望着他,众目睽睽之下翻了个大白眼,旋即精神抖擞生龙活虎的起了身,紧跟上了楚月的步伐:“小姑娘,老朽有几两碎银,请你喝茶也不是不可以。” 韩家主:“……?” 楚月瞧着健步如飞的老人,听说不用有人请喝茶,便欣然答应。 老人却是目瞪口呆。 堂堂武陵将军,慕府的新鲜血液,怎的这般抠? 老人心中腹诽万千,但还是寻了个茶楼,与楚月坐下饮茶,近距离的观察小丫头。 “听闻武陵将军,在南郊三城舍己为人,不顾个人生死,实乃好将也。” 老人端起一杯茶,笑饮入喉,对其赞不绝口。 “灾难面前,不曾退缩的将士,都是好将。”楚月淡淡道,随即放下茶杯,寻来店家点了最贵的茶。 白发老人眼角余光瞅了瞅茶的价格,只觉得肉疼不已。 攒了六十年的积蓄,莫非要给一次挥霍成空。 “再来一百份鸡腿吧。”楚月又道。 “姑娘,这是茶楼。”店家诧然。 “那便劳烦代跑一趟了,价格好说,不差钱。”楚月阔气地说。 坐在对面的老人,刚喝下一口茶水,险些给惊得喷出来。 不差钱? 都是用他这老人家的钱,算什么不差钱? “那好——” 店家临走之前,多看了楚月几眼。 实在是想不通,这瘦瘦弱弱的姑娘,怎的胃口如此大。 “武陵将军,对今日之慕府,今日之北洲,有何看法和见解?”老人故作神秘高深捋了捋胡须。 “一团乱,不成器,久而久之,终被他族蚕食。” 楚月指腹摩挲着茶杯,戏谑地道:“古往今来,优胜劣汰,大浪淘沙,是成王败寇也,为王之人,六合八荒尽显出帝王风范,英明永存于世,由后人歌颂而敬畏。败者便如风中尘埃,纵全力以赴,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若要说这北洲和慕府,老人家,你不该比我更清楚吗?” 听得此话,老人瞳眸一缩,震惊地望着楚月,拿着满杯茶盏的手,都在克制不住地发颤。 “那论这凌天的天下,和分裂许久的五大陆,将军有何高见?”老人放下茶杯,迫不及待地再问。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楚月言至此,顿了顿,方才抬起眼帘看向老人,继续道:“神脉九洲和独立十城各大势力之间,相安无事多年,虽有明争暗斗,偶有小规模的利益之战,但风平浪静太久,便意味着真正的暴风雨即将来了。再说五大陆,曾经都属于一个大陆版图,其名为帝域,因一场天帝之乱,战斗余波分裂大地,形成了五个大陆,但五大陆分裂多年,也该合并,重回当年笑傲群雄时了。” 老人蓦地激动站起:“好!说得好!大陆内必分裂,五大陆必合并,只有在厮杀和战争之中,才会诞生新的时代和帝王。” 楚月从容不迫地饮茶,眉间流动着旁人看不懂的神色。 她的余光,悄然地望了眼茶楼偏处。 她的神农之力,早便发现从离开军机处开始,就有一道实力强大的气息,始终都在跟着她。 老人没有察觉到楚月的分神,双手撑桌,昂扬道:“古老的族断言过,人间各位面,九万年出一个旷世奇才,或是一群旷世奇才在乱世之中展开皇图霸业和鸿鹄之志。” “九万年前我帝域有剑帝、鸿蒙仙帝、鬼皇等等惊世之才,方才有了凌天九万年的太平,但现如今,我凌天虽在五大陆之中,资源丰富不如其他,武者天才数量亦不如,但老朽想,这位旷世奇才,帝王之相者,就在老朽的眼前。” “老朽暗无天日许多年,只为得一良主,天下有一明君,若武陵将军与老朽志同道合,可介意多一位幕僚?” 楚月不语,坐在长凳许久,慢慢地喝下第二杯茶。 茶盏的香味四溢,充入了鼻尖。 她目光平和地望着澎湃激昂的老人。 “将军,是老朽激动了,冒昧了……” 老人的热血之情,顿时凉了下去。 分明几百岁的人了,竟还学着年少轻狂热血沸腾的那一套。 倒不如眼前的小丫头片子来得沉稳。 “砰。” 楚月动作微轻,将茶杯压在了桌面。 她一言不发却是缓慢地站起了身来。 老人疑惑不解地望着眼前的姑娘。 楚月挺直脊背,缓缓地抬起了双手,对着老人拱手颔首:“晚辈叶楚月,得老族长的指点,是晚辈之幸也。” 老族长惊诧不已在原地怔了很久,才说:“你早便知晓?” “初遇不知,而今推心置腹,前辈有我慕府之魂,身为慕府后辈,若识不出老族长,岂非笑谈?”楚月眼神明亮。 老族长捋了捋胡须,大笑出声:“老朽沉寂六十载,是为护慕府周全,是为等能让天下大统能让武者不再艰辛的明君,六十载了啊,老朽等过,盼过,亦失望过,这苍天终究有眼,让老朽盼来了矿世明君。” 老族长抱拳低头:“将军,你非大将之相,是有帝王气运者,老朽重新出现在光明之下,愿助将军一统五大陆,驱散这世间污秽,让所有武者都活在光明之下,让慕府得以生存。” 第1599章 苟延残喘只为公道二字 楚月并未将行礼的老族长扶起,而是弓腰拱手道:“晚辈恭迎,老族长回府,壮我慕府,扬我军魂,但盼有朝一日,人人得而见光明,都可在武道之路大放异彩!” 一老一少,在这小小的茶馆,互相行礼。 他们之间相隔了许多年,但都在走着同样的一条路。 今日的风,吹过帝都街,掀起了茶馆的竹帘。 两人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崭亮的未来,和新的武道大陆。 那美好的一切,在过去的晦暗和血腥里,也在对未来的憧憬之中。 少女明媚张扬,有将者之气。 一袭鲜红长衫,光鲜亮丽。 老者灰头土脸似孤寡老人,却有超然不凡的气质。 楚月扶着老族长坐下,微抬下颌,目光轻泛涟漪,意有所指地道:“韩家公子,听了这么久,是否也该出来了?” 老族长满目地诧然。 只见身着紫袍华服的男人,眼神深邃,贵气自溢,俊美无俦的面庞犹如冠玉。 他自竹帘后侧走来,语气意味深长:“看来,凡事都瞒不过武陵将军,只不过……” 韩谨垂眸,低低地笑了。 “慕府老族长消失六十年,必有隐情,武陵将军既与老族长重逢,又知隔墙有耳,怎不有防备之心?” 男子狭长的眸犹如万年的古潭,比深渊还要浓郁。 这会儿,店家去而复返。 “姑娘,你要的茶到了,这是馆中最好的扶风柳叶茶,茶叶都是嫩芽,这就为你添上。” 店家殷勤地道:“至于那一百份的鸡腿,稍后会有馆中之人送来,太过于多了,无法一次到位,还请姑娘谅解。” “嗯,上茶吧。” 楚月指尖轻敲桌面。 韩谨入座茶桌,眸光深邃了几分。 老族长看了看楚月,又望了望韩谨,眯起眼眸沉思良久。 许是想到了什么,老族长心中赫然震撼。 原来这壶扶风柳叶茶,是为韩谨而准备的! 楚月手执茶壶,斟茶入杯,幽幽道: “韩公子是光风霁月之人,此次所来,自然不会是为了听墙角。” “既然韩公子知晓当下的北洲已非昨日安稳之局面,韩家若不做出正确的抉择,那么昨日之南宫一族,便是今日之韩家。” “韩公子你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想与昔日旧敌慕府合作,身为慕府子孙,我当然要送上我最大的诚意,又怎会对你有防备之心?” “那么,这份诚意,韩公子可还满意?” 楚月将斟满茶水的杯盏,推到了韩谨的面前。 这杯茶,便是盟约的意思。 韩谨凝望许久,笑出了声。 而后,毫不犹豫地端起茶杯,一口饮尽。 他优雅地将见底的杯盏给眼前的老少看:“老族长,武陵将军,以此茶为盟,但望来日的北洲,慕、韩两府共存,能有当年祖父与老伯公时的亲密交情。” “韩公子,明人不说暗话,韩家死士、府兵、精锐武者以及在军机处的士兵,你能调动多少?” 楚月开门见山。 韩谨沉了沉眉,旋即抬眸:“韩家上下,皆可调动,韩某一人足矣。” 楚月扯着唇,笑了笑。 暴风雨啊。 终于要在平静的北洲卷起了。 只希望风平浪静之时,身畔依旧还有故人相伴。 楚月端起杯中茶,敬向韩谨,随即一口饮尽。 “慕府上下,皆听本将号令,屠龙宴上,我慕府必是北洲之大。” 楚月茶盏见底,放置于桌:“韩公子,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老族长看着雷厉风行,话里有话并且默契十足的两位聪明年轻人,着实给震惊到了。 老人深深地望着楚月。 原来,在墙后窥测和在近处所望,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直觉告诉老族长。 叶楚月。 她将在屠龙宴上,干一件大事。 楚月轻瞥了眼韩谨,微勾了勾唇。 洪门宴,南宫雄之死,给剩下的三大家族给敲了一记警钟。 她既能东阁一怒斩杀南宫雄,其他三位的项上人头,在脖子上呆多久,还不是得看她的心情。 那三位,自然得惶惶不安了。 楚月凝了凝眸,望向了茶馆的窗外。 屠龙宴啊—— 可真期待。 …… 慕、韩两府的盟约已成。 韩谨是个聪明人,便不再留在茶馆。 将余下的时间都留给了慕府的老族长和新将军。 “如今,四下已无人,老族长可愿告知,因何故消失六十载?” 楚月问道:“晚辈自知老族长必然有隐情,但唯有老族长如实相告,晚辈才有方向。” “将军,可曾听闻四个字?”老族长说。 楚月眼眸瞬间黯淡了下去。 她不言,只继续喝着茶。 直到胃中被茶水灌满,才把杯盏放下。 她自嘲地笑了笑,眼眶登时湿润了,微微发红地望向了老族长,声音都在颤抖:“岂……是……功高震主?” “正是。” 老族长闭上了眼睛:“吾正值盛年之时,昔日四大家族不过米粒之辉,怎及吾慕府日月之光?彼时,慕府除慕军以外,最出名的有三支军队,其中便是如今的烈火军,另外两支则是老朽一手培养的定国军和北神卫!” “那年东部天魔炎出事,又有武者组织的异军谋反。” “老朽率领定国军,剿灭异军,杀他们个片甲不留,最后吾十万定国军,无一生还。” “真当可笑。” “老朽千里奔袭,用领主宝器带我十万定国英魂回故土,回天子脚下的帝都,却遭人追杀数十月。” “在失去脚筋手筋的情况下,逃亡十月,终回故土,欲见北洲君主诉说十月委屈。” “不曾想,恰好得知北洲君主与追杀老朽的死士见了面,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话说至此,老族长满目通红和充血。 他笑着,眼睛却越来越红。 滚烫的热泪,流淌了下来。 滴落在杯盏之中。 他痛苦地望着楚月:“将军,老朽虽孑然一身,孤独在世六十载,但老朽不孤独啊,老朽的脊梁之上,是足足十万的定国英魂啊,老朽还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老朽知道啊,他们必然死不瞑目,不愿过奈何桥,不愿轮回。” “他们守在黄泉路,等这个公道等了六十年老朽终还是未给他们,老朽愧对慕府列祖列宗,这般苟延残喘六十载只为公道二字。” 第1600章 送君千里过奈何,载吾英灵归故里 说到最后,老人滚烫泪水流满了面颊,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嗓音,俨然沙哑的不成样子了。 十万定国魂,徘徊在轮回路前六十个春夏秋冬,早已成了怨气。 他们曾是英雄,却沦落为了孤魂。 老族长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擦掉了泪水,从残破的衣衫里面,拿出了珍贵的领主宝器。 老族长说:“神脉九洲也好,帝军司也罢,每当出列的士兵数量超过一万,并且外出征战执行任务的难度系数变高之时,出征的主将都会带上这一方领主宝器,其名为:载灵归。” 载灵归,相对比其他罕见的领主宝器,不算是特别的珍稀。 此物,是一名在战场失去了无数战友的老军人所锻造出来的。 那时断壁残垣,血雨腥风。 老军人眼睁睁地看着战友,一个个的倒在了面前。 或是被敌军腰斩,或是身首异处,总归是血溅三尺,模糊了自己的轮回路。 后来故乡路途遥远,大雪纷飞,举国都在庆祝战争的胜利,他却无法将每个战友的遗体带回故乡。 常言道,落叶归根,魂归故里。 若战死他乡,便要黄泉悲路,成为那找不到家的孤魂。 老军人研究灵宝三十年,耗尽心血,才在弥留的那年,锻造出了领主宝器载灵归。 载灵归,载灵归。 送君千里,过奈何。 来年枫叶,落旧土。 载吾英灵,归故里。 只有载灵归,才能聚武者神魂,送回故土,让死在自小生长的地方,不至于在他乡被鬼欺了去。 …… 老族长的双手,虔诚地捧着载灵归,递到了楚月的面前。 载灵归是镰刀般的弯月形状。 在外的将士,最爱看那夜晚的月,仿佛能将思念之情,穿过硝烟战场,寄给明月。 但多数的载灵归,都是浅金色的光芒。 楚月面前的载灵归,已然发红。 像被战士们的鲜血给染红。 血红之中,又隐隐成黑。 那是怨的表现。 昔日英魂已成怨灵。 是怎样的痛苦,才会把他们逼迫至此? 楚月四肢内的鲜血,仿佛在瞬间就凉了下去。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载灵归,用心去感受载灵归,才听到那些叫人毛骨悚然歇斯底里的鬼哭狼嚎声。 十万英魂的呐喊和不甘,汇聚成了冲天的怨气。 楚月紧咬着下嘴唇,在尖锐的喊声之中,想到了那个在凤临城山巅练剑的少年。 “姐姐,你面具之下,到底长什么样呢?阿鹰的姐姐,必然是个天仙。” “姐姐,……” “啊他们好可怜啊,凤临城的城主怎么能那样对待自己的子民,太可气了。” “若我为君主的话,当要领土之内,山河之内,河清海晏,盛世太平,我才不跟他一样呢。” “最近姐姐都不爱搭理我了,是不是伍祖又使计策把姐姐抢走了,姐姐,我夜观天象,觉得他不是个好人,以后不要跟他走得近了,他肯定对你图谋不轨的。” “……” 楚月在记忆和怨气之中,不断的徘徊。 昔日的温馨和十万英魂的怨气,刺激着她的精神。 赤鹰君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人皇刀客! 是她救下的少年郎…… 十万定国英魂,都是追随慕府,效忠君主的好将士。 何至于斯啊! “噗嗤——” 楚月一口鲜血吐出,背脊突然因情绪过猛裂开了一道伤口。 伤口之中,隐隐约约有一根血淋淋的钉子,贯穿了她的骨头、血肉连带着魂。 “将军!” 老族长愕然,担心地过去扶起楚月。 恰好从楚月衣裳微撕的背部,看到了深可见骨的伤口。 那里,有一根钉子。 那是…… 老族长瞪大了眼睛。 慕府的千金,究竟经历了什么啊。 难道她每时每刻,都饱受着钉骨钉皮钉肉钉魂的痛苦吗? “这是什么钉子……将军……老朽等你去看医师,没事的,肯定没事的……”老族长慌了。 载灵归中的怨灵,不再发出了呐喊的声音。 那根钉子里面,仿若有着能震撼苍生的威慑力。 “钉子吗……” 楚月唇齿都是血液,恍惚地望着前方,想到了宇宙星河之中人皇的声音,忽而低着头发出了苍凉的笑声。 “武陵将军……”老族长担心不已。 “前辈,无妨。” 楚月猩红着双眼隐忍地说:“这些钉子,是我选择的宿命,是我该承受的,医师治不好我的命。” 这…… ……这……些……? 老族长彻底的惊愕。 他以为,只有一根。 那一根,就已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让他这活了数百年也曾征战沙场上百回的老将军都感到了窒息。 竟然还不只是一根。 他慕府的小姐,是怎么忍受的,是怎么做到的。 世人只知她少年英雄,小小年纪就有丰功伟绩。 知将门虎女,慕府后裔不忘祖训。 又怎知她每走一步路,每活一日,都要饱受着这些惨无人道的折磨。 “这些钉子,是哪个畜生干的,将军你告诉我,老朽这就甩北神卫,去屠了他!”老族长泪水滚烫,颤抖地扶着楚月。 “北神卫,尚在人间?”楚月则问。 如今的慕府,只有烈火军和慕军。 曾经同为威风三军的定国军和北神卫,早在六十年前,都已以身殉国死战场了。 老族长见楚月旧伤复发,不在乎武体的伤口和疼痛,反而为北神卫而高兴,他更加的相信,择明主的重要性。 “是!” 老族长点头道:“老朽得知赤鹰君与死士见面后,连夜逃亡,通知北神卫做出诈死之事,而后乔装打扮,隐姓埋名在北洲,便是为了削弱慕府的实力,不再有功高震主,得一时平安,不至于北神卫和烈火军再步定国军的后路。” “这些年,前辈可是栖身在军机处?”楚月问道,但特别的笃定。 在军机大楼注视着她的视线,只怕来自于老族长。 老族长回道:“正是,老朽年轻时看过军机处的建筑图纸,当时慕府正壮,特留了个心眼。” “再者,最危险的地方,向来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1601章 走一条有死无生之路 “军机处的墙与墙之间,有个不算宽敞的空间,老朽与十万英魂,便在此处,彼此陪伴了六十年。” “老朽在等一位旷世奇才,一位救世明主。” “她既有为将的坚韧铁血,有帝王的气概,还有医者的仁慈之心。” “唯这三者缺一不可,方可还定国公道。” “将军……” 老族长哽咽了。 彼时望见死士与赤鹰君交谈,他没有哭。 后来在军机处阴暗空间之中六十年,也没有落泪。 但这一刻,老族长渐渐地泣不成声,道不出话。 楚月郑重地拍了拍老族长的肩膀:“前辈,晚辈既为慕府子孙,又是军机处的武陵将军,定国的十万英魂,每一位都是我的先辈,我会记住这笔账。” “若当真是他,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给我慕府英魂陪葬,祭我定国军的在天之灵。” “但若不是他,也决不能让幕后之人,旁观局势,坐享其成。” 母亲镇北军和轩辕七、神武皇帝多少年的事情,让楚月更加多了一份沉重。 楚月说道:“老族长你被追杀十月,已是武体透支之时,却还能无声无息的悄然而见赤鹰君,并且全身而退,这一切太过于巧合,或许就不是巧合,有人刻意安排也说不准。老族长仔细回忆,当年可否有古怪之事,譬如王后、南宫一族,还有天狼域那边……” “天狼域一直不喜欢慕府。” 老族长道:“慕府之名,连天狼域主都能盖过,南宫雄当时每日都会来慕府请安,至于那名王后……倒是有一件事,老朽记起来了。” “烦请前辈告知——” 楚月两手作揖。 老族长看了看楚月背部的伤口,扶着楚月坐了下去,又替楚月倒了一杯茶,才缓慢出声: “王后虽出身于南宫一族,但她是个养女。” “老朽也是无意才得知。” “她曾去过神算一族,想成为神算师,但好像因为妖孽坏心,被赶了出来。” “后来她帮南宫一族测算气运,方才在北洲立足。” “这件事,是老朽在军机处这些年,有一回听南宫雄提起的。” 老族长道:“将军,死士与赤鹰君的对话,老朽没有听清楚很多,不确定他们彼此说了什么,因为皇军巡逻,老朽实在是体力不支,必须要撤走。但老朽可以确定的是,那死士对赤鹰君言听计从。” 楚月沉下了眸,细细沉思着老族长话中的线索。 神算族…… 又是上古夏族吗? 据说,圣域那位不得了的夏帝师,亦是一名年少有为的神算师。 或许,能在夏帝师那里知道什么? “老族长,这件事,交给我吧,马上,就能聚齐了所有人,究竟谁才是躲在幕后的狼,一试便知。” 楚月刚准备抱拳行礼,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 无生钉的地方,在作痛。 以前她在东篱战场,情绪激烈的时候,武体的伤口也没裂开出钉。 只怕与南郊得到的记忆有关。 当血脉的封印被打开,她也能看到贯穿武体和灵魂的无生钉。 不仅如此,随之而来的还有以前没有感觉的疼痛。 日后,她必须在无生钉的疼痛之中前行。 这才仅仅是第一颗钉子。 等血脉封印继续打开,会有越来越多的钉子出现,痛感不断加深。 “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何故要承受如此痛?”老族长流泪不止。 “劫。” 楚月笑:“天劫。” 无生钉。 有死无生。 她向阳而去,走一条必死之路。 原来早在无数个梦中,她已然成了个大英雄。 但梦境犹如幻觉,太不过真切。 所以,她要再次走一走,这天劫之道。 楚月垂眸,轻轻地叹息了声。 “老族长,你做过梦吗?”楚月轻声问。 声音,特别的柔和。 不似往日的铿锵。 老族长怔住,随即回:“做过,梦中定国军的将士们,都已凯旋,看着北洲的旗帜,回到了这片土地。” “会的。” 楚月笑道:“梦会成真的。” 她的梦成了真。 老族长的也会。 “将军,虽不知这天劫从何而来,但你需要看医师,你的武体若有损失,老朽死后更加无颜面对慕府的列祖列宗。”老族长道。 “我会的。” 楚月道:“老族长,还请你,帮我隐瞒下体内钉事,尤其是不要让慕府族人和……我的丈夫知道。” “为夫已然看到,还要充当不见吗?”身后,陡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楚月瞳眸微缩,猛地回头看去。 男子似乎才出现在茶馆之中,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竹帘外渗透而来的微光,覆出了一道阴影在楚月的身上。 夜墨寒穿着浓墨般的黑袍,满面的愠怒,犹如紫色星河般的眼眸之中,此时生起了无边之怒和无奈的痛。 他的眼底,倒映着那触目惊心足以见骨的伤口。 能看到那该死的钉子如跗骨之蛆。 这一刻,夜墨寒才知道…… 他曾经在战争学院所无意中看到楚月脊背的伤口,并非一时的幻觉,是真实的。 “阁下岂是夜帝尊?”老族长道。 夜墨寒忍着怒,点点头,给以老人尊重。 “既然帝尊殿下在此,就劳烦殿下,照顾好将军。”老族长说。 “老前辈不必担心,交给本尊吧。” 夜墨寒跨步而出,再多的怒都忍下了咽喉。 真力犹如不要钱般,拼了命的灌入了楚月的脊背。 源源不断的真力,像是山崩地裂海啸了般,是以往输送的千万倍。 “抱枕!停下!” 楚月察觉到了夜墨寒的癫狂,赫然道:“我没事的。” 这样输送真力下去,会伤及夜墨寒的元气和武体。 夜墨寒却是堵住了她唇,惩罚似得,猛地咬了一口。 楚月吃痛,却还想阻止真力的灌溉和输送。 夜墨寒将她拦腰抱起,低头看她,哑然道:“阿楚,为夫陪你一起疼。” 楚月停下,愣住,睫翼微颤,愕然地望着夜墨寒。 泪水,汇在了泛红的眼眸之中,久久不落。 她是何其有幸,才能一次又一次的遇见她的抱枕。 “我不疼。”楚月哽咽道。 “我疼。”夜墨寒说。 楚月张了张嘴,却是垂下眼睫,两行泪水流了下去。 第1602章 我在—— “抱枕……” 楚月双眸充血,以至于声线都在发颤。 “我在。” 他低声应。 狂涌如潮水决堤般的真力,竟都覆进了楚月的身躯和脊背。 夜墨寒欲抱她回去。 “等等,那傻鸟的鸡腿没拿上。”楚月说道。 夜墨寒抿着唇无奈地望着她。 元神之中的朱雀,心绪万分的复杂。 这个臭女人,总是会骂他笨,说他傻。 但为了给他找回场子,拼死也要和洪千姬对战。 因为知道他酷爱鸡腿,明明自己的伤势都这般严重了,都没有忘记给他的承诺。 朱雀赤红似血的眼眸划过了深色。 他垂着头,在武者固有的元神空间之中,喃喃自语:“臭女人,明明你才是最傻的那个。” 这会儿,老族长连忙去将店家准备的一百份鸡腿拿了过来,道:“夜帝尊,此乃将军所点。” 楚月缓缓抬起玉指,玄力神识掠过,便将置放在眼下的鸡腿全都放入了神农空间之中。 “老族长,慕府宗祠大会这两日召开,是为选择下一任的慕府族长,或许是前辈归来的最好时机,至于北神卫这一手底牌,暂时不要显山露水。”楚月说道。 “老朽谨遵将军吩咐。” 老族长布满褶皱和沧桑的苍老脸庞之上,尽是钦佩和敬重:“烦请将军照顾好自己,武体内的钉子,尽早取出为好。” 楚月微微一笑,轻点螓首。 男子不等她多说,便将她从茶馆带走,回到了慕府。 老族长在茶馆独自坐了许久。 他默不作声将剩下的茶水全部喝光。 喝完最后一杯。 老人把杯盏放下,眼睛炯炯有神,似有雷电之力闪过。 这一回。 他终于不用东躲西藏,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眼中。 “定国的英魂们,将军必不会让你们被怨气侵蚀。” 老族长说:“她是个……好将军……” …… 慕府。 斜阳暗红绚烂,余晖洒落在茫茫的北洲大地。 偌大的府邸,便笼罩在傍晚的霞光之中, 白护法与血护法,正在划拳,猜楚月和殿下的下一个孩子,是小公主还是小王子。 血护法撇撇嘴:“像叶尘那般的小王子多好,如此一来,等他们长大,加上殿下就有三个男人保护夫人了。” “小公主金枝玉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岂非更好?血护法,你这重男轻女的思想,是封建,是糟粕,是茅厕里的臭气熏天。”白护法怒道。 “老白,再人身攻击,小心本护法的剑,你若不服,那便用剑来抉择个高下。” “来便来,老朽若胜了,便是小公主。” “……” 两位护法闲的嗝屁,争论的差点儿要打起来。 恰闻长空之中的几许血腥味,俱都侧目看了过去。 随即。 齐齐目光一缩,担心不已。 “殿下,夫人她这是怎么了?”白护法忧心地问。 “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成这样了?” 血护法瞪目:“哪个孙子干的,我去屠了他们的九族。” 夜墨寒温柔地抱着楚月,淡淡地看了眼两位护法:“去把云稷请来圣域。” 云稷。 与他有手足之交情。 此人是个一顶一的双修天才,能够炼制出上等的兵器,亦有一手上好的医术,因此而闻名四方。 他既是神兵阁的高级炼器师,又是药神宗的长老弟子,还是星海城的名门之后。 至于这星海城,也算是凌天十大独立城池之一。 云稷算是天纵奇才,但此人性情淡泊明志,闲云野鹤,对人世的功名利禄毫不在乎。 “殿下,云稷在星海城闭关,恐怕……”白护法道。 “让他给本尊滚过来。” 夜墨寒说完,便抱着楚月回房。 他信得过云稷的医术。 只有云稷亲自来治疗楚月,他才能放心下来。 白护法咬咬牙:“老血,稍后我用一下宝物传送灵石,去请云公子过来。” “北洲此地,交给我,你速速去请,夫人的伤势,只怕一刻都不得耽搁。” 白护法连连点头。 事不宜迟,白护法不多说废话,直接用精血元气去启动传送灵石。 只为能够短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去到星海城,与云稷相见。 …… 房中,夜墨寒将楚月放在榻上。 即便他用真力治愈了,但放下之后,鲜血还是流满了床榻。 那一刻,夜墨寒慌了。 心脏都在发颤。 他活了九万年,原以为有这人世间最坚硬冰冷的心。 但现在他害怕的手都在颤抖,他的真力在楚月的伤势面前,丝毫没有用处。 楚月躺在满榻被鲜血浸透染红的床被之上,缓慢地伸出手来。 玉指,分别镶嵌进了男子的指缝中。 她试图去用自己的手,温暖着喜爱了九万年的男子。 但她的手太冷了,是神农之力都治不好的冷,像尸体一样—— 思及此,楚月睫翼猛颤,眸光骤然暗沉了下去。 是啊。 以前的叶楚月,哪怕在极寒之地,手脚都是热的。 如此火与冰的差别,身为母亲的慕倾凰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楚月以为,她已经是个人了。 但这冰冷的触感,与尸体,又有何异呢? 人皇曾说,九万年前,她为抵挡天劫,扛下了无生钉。 这些钉子如影随形在她的生活之中,钉住了她身为人的资格。 从长安到北洲,身旁知己好友成群结队,都是可以托付后背的生死之交。 而今身在慕府,亲人环绕。 她以为得到了温暖和救赎,却忘记了自己原就是一缕孤魂的事实。 楚月闭上了眼睛,颤声问:“抱枕,你说,我是个人吗?” 话音才落,唇便被男人给堵住。 温暖的火,在充满血腥味的唇齿绽放。 男人反握住她的双手,抵在榻上,用自己全身的真力,温暖着她。 “人也好,妖也罢,魔又如何?” 耳畔,响起了夜墨寒的声音: “我只知道,你是我此生来世生生世世的妻子。” “阿楚,你若是人,我便为人。” “你若是妖,我便堕妖。” “你若为魔,我便坠魔。” “你是什么,我便是什么,你在哪里,我就去往何处。” “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去做,你想走什么样的路,我和你并肩而行,你要去多高的山巅,我都一路跟随。” “但是,阿楚,你不能丢下我。” “不能!” 第1603章 唯有孤苦二字,贯穿始终 楚月听着那在疯狂压制又渐渐失控近乎低吼般的声音,心口隐隐作痛。 她所深爱到放在心尖儿上宠的男子,被她丢在了百鬼之森,独独等了她九万年。 如今在凌天大陆的一切,以及九万年前的过往。 对于楚月来说,需要一个消化情绪的过往。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了自己身体内的钉子。 前世吧,她的身体安然无恙,身上没什么重任,唯有孤苦二字,贯穿始终。 如今该有的都有了,九万年前的所有,又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百鬼之主。 鬼皇。 武神殿主。 这一个个,都是不得了的大人物。 都在为苍生黎明而牺牲自我。 但于她而言,终究是曾经的梦。 突然间全都压在了肩上,再坚强的人,也怕会弯了腰。 唯独有一点甜,是来自于她的抱枕。 楚月伸出染血的双手,环绕住男子的脖颈,额头抵着他,说:“夜墨寒,我没事的,我只是,有点点的累。” 夜墨寒伸出的手,温热的掌心轻捂她的眼睛,遮住了她的光。 “累了,那便歇歇,歇一会儿,天不会塌下来,纵然塌了,也有为夫。” 男子说完,轻吻她的嘴角。 真力带来的温暖和无生钉的痛苦过后,让楚月渐渐沉睡。 直到此刻,夜墨寒的脸色才沉了下去。 “无……生……钉……” 为众生挡天劫,有死无生。 世人求活路,吾携百鬼求一死。 这是…… 百鬼之主! 夜墨寒坐在床榻,握住了楚月冰凉的手。 他的脑海之中,有了一些碎片式的记忆。 他低声询问:“阿楚,我们在九万年前,相遇过吗?” 记忆之中的百鬼之森,很美好。 他每日阴沉消极,憎恨世人。 有身穿红衣喜爱喝酒的女子,每日都在逗他,说什么要娶他,以他的姿色,必然是正房。 在那会儿,天凰夫人对他的诅咒,并非是变作异兽。 是他在百鬼之森,中了鬼尸妖毒,变成了狐狸模样。 在他中毒濒临绝望直面死亡的时候,又是那一抹红衣,带着微光,出现在了无望的深渊。 她将它从脏污的沼泽里面抱了起来,在小狐狸的脸上轻轻一吻:“看起来真可爱,很适合红烧。” 原来,早在九万年前,阿楚就想把他给炖了。 夜墨寒红着双眼,握着楚月的手。 脑海展现的一幕幕,都是九万年前已经丢失的过往。 从那以后,这女人便抱着她的狐狸,在魑魅魍魉纵横的森林,训斥着百鬼。 什么以天下为己任啊,什么他们就算是鬼,也要是个好鬼。 不想拯救苍生的鬼,一律按死鬼处理。 他还记得,百鬼们听着女子激昂的话语声,都在昏昏欲睡。 女子一个眼神扫过去,全都噤若寒蝉,精神抖擞的竖起了耳朵听。 这百鬼之主,真是枯燥。 还给这些鬼怪们,安排了什么作业、考试,把一群懒散的鬼怪,整得头皮发麻。 不仅如此,每日还有任务,要出林去救多少人。 拜托,他们是鬼诶。 又不是什么善人。 小狐狸听的最多的,就是这些怨言。 但小狐狸还知道,在百鬼之主陷入危难的时候,这些鬼怪,对她不离不弃。 当狐狸褪去尸鬼妖毒回到人形之后,那女子每夜都在寻他。 久而久之,在某日,他也怦然心动。 早在不知不觉之中,他便爱上了无端闯入他世界的一抹红。 在夜墨寒回忆的碎片末尾,只隐隐约约记得,他有一把剑,和如今的屠杀剑不同,是正气浩然如长虹的一把剑。 那时,女子消失了。 他背着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 只得到女子死去的消息。 她为苍生而死,并没有告知他。 夜墨寒思念成疾,明明可以离开百鬼之森,却还是不愿走。 只想留在初相遇的地方,等着或许哪一日,那女子还会出现在他的世界。 当他实在是不堪忍受痛苦之时,就犹如瘾君子般,找到被世人和山鬼都视为洪水猛兽的尸鬼妖毒。 这一回,他并非无意中毒,而是心甘情愿的中毒。 执念和毒素使他成了狐狸的模样,每日都在沼泽之中痛苦。 期待着,能有一名张扬浓烈的女子,将那快要死掉的狐狸给捞出去。 但他再也等不来了。 他也没能死在尸鬼妖毒之中。 相反,因为长时间被尸鬼妖毒所侵蚀,他与她的回忆,全都消失。 非但如此,每到月圆之夜,他都会因为尸鬼妖毒,成为野兽的模样。 当然了,他最喜爱的,还是狐狸模样。 因为想把他娶回家的女子说过,她的狐狸,是世上最可爱的了。 思及此,夜墨寒的眼睛愈发红了。 原来月圆之夜的异变,并非是母亲的诅咒,而是他的执念! 他垂眸望向与女孩十指紧握的手,眼神温柔如水:“以前,都是你护着我,余生,让我来护你周全吧。” …… 接下来的时间,夜墨寒都在用真力治愈楚月。 时间,缓缓流逝。 两日转瞬就过,楚月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夜墨寒替楚月瞒住了受伤的事情,安抚住了慕府的人。 但北洲城门大开,武者涌入,慕府的族人、族老们,全都来到了这座府邸。 慕府上上下下,都在准备着宗祠大会。 慕向天那一脉,在楚月沉睡的第三日里,便已召开了宗祠大会。 他望向老伯公,笑着说:“楚月那孩子忙里忙外的,这宗祠大会,她一个女孩子家就不要来了吧,不过我看楚月和帝尊这几日都在房中恩爱,只怕也不在乎宗祠大会,应该也不会来了,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啊。” 老伯公默然不语,心里却有些担心。 这三日里,他都没见到楚月。 不! 是任何人都没见到楚月! 慕向天红光满面,笑得合不拢嘴。 他还以为有一场恶战,没想到叶楚月未战先败了,连来都不敢来。 …… 这时,楚月所在的屋子,响起了敲门声。 夜墨寒颓废阴郁地望向了门。 “殿下,是我,老白,云稷公子来了。” 第1604章 上古神农:悬壶济世救万民 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夜墨寒泛着阴沉之色的俊美脸庞,终于出现了缓和的表情。 “进——” 他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到无边。 “嘎吱!” 雕花双门被推开,白护法带着一名俊逸的男子,风尘仆仆地出现。 “云稷公子,快快请进,我域夫人就在地面,你快去看看。”白护法急着说道。 现如今,他相当于把叶楚月当成自己的半个女儿了。 从长安,到北洲。 白护法亦算是见证了少女的一路成长,也深刻的看清了为将之人的骄傲和倔强。 他惊叹,他也无比心疼。 云稷身着蓝袍,面如冠玉,气质卓绝,眼梢微微上挑,略显出几分不羁的妖气。 他闻到满屋真力都遮盖不住的血腥味,自知事情的严重性,快步走到床榻旁侧,与夜墨寒对视了眼。 夜墨寒握着少女的手,刚要起身。 云稷望见他眼底的疲惫和痛苦,连忙将其扶着坐下:“你的真力消耗过度,我先为叶姑娘看看伤势,再给你看,可否看看姑娘的伤口?” 夜墨寒稍稍点头。 他的双手轻放在了楚月的肩膀,动作温柔地慢慢移着楚月。 使楚月侧躺于榻,背部的伤口朝着云稷和白护法。 当望见伤口的一瞬间,纵然白护法一大把年纪了,都止不住地倒吸了一口气。 “那不是世道劫难酝出的无生钉吗?怎会在夜夫人的体内?”白护法不懂,也想不通。 但这一刻,老人红了双眼:“她的路,怎么就这么难走,老朽还以为,回到慕府,便可以当个衣食无忧的小姐了。” “让我看看!” 云稷说完,从打开的药箱取出了一根金针,轻抵在无生钉之上。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金针传来的波动。 此针,乃是神农九针,是上古神农族传下来的宝器。 纵观五大陆,仅此一枚。 金针在楚月的伤口之中,变作九根小金针,分别扎入了脊椎。 一刻钟过去,云稷满头大汗,脊背的衣衫甚至都被汗水给打湿了。 倏地。 云稷睁开了双眼,掌心一拂,神农九针汇聚成一针,回到了他的指缝。 “如何?” 夜墨寒满目担心,整个人萎靡了许多。 像是个自暴自弃的王。 云稷神情尤其的凝重。 见他这种脸色,夜墨寒、白护法主仆二人的心脏都跌落到了低谷。 害怕的情绪,在夜墨寒的心底扩散。 扩散到最后形成了极端,是想要毁世的暴戾! 他行走于世九万年,孤苦了九万年,等了九万年,只为再看他心爱的姑娘一眼。 苍天何不怜悯于一个救世之女? “云公子,你倒是说啊,急死我了,我们夫人究竟是怎么,是好是坏你说出来,还是需要什么珍贵的药材?只要这世上有,老朽都会去挖出来。”白护法急着说。 “白护法,你别急。” 云稷望向了夜墨寒:“墨寒兄,若我说,这无生钉在她体内、元魂、脊椎已有九万年之久,你信吗?” 白护法只觉得犹若做梦,或者是云稷公子才闭关便失心疯了。 他们圣域的夫人,如今尚不足二十,是殿下老牛吃嫩草得来的小姑娘,哪来的九万年? “我信。” 夜墨寒闭上了眼睛,忆起当年,削薄的唇勾起了笑。 他问:“你告诉本尊,这无生钉,可否转移到本尊的体内?” 白护法懵了。 云稷所说,竟都是真的?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能——” 云稷直言:“若她体内只有一根无生钉,自然不能转移,一旦转移,她的武体就会立即崩碎。但我适才用神农九针,观察到了,她的体内不止一根,但具体数量我不知道,因为这无生钉很奇怪,貌似需要什么契机才会出现。但墨寒兄,你真的想好了吗?她的武体和元魂,对无生钉有耐劳体质,相对来说,痛苦会减少许多,但若是你来承受这无生钉,那将会是无尽的痛苦。” “需要多久?”夜墨寒问。 云稷见此,默然。 夜墨寒的毫不犹豫,皆是对榻上少女的至死不渝。 “不用很久,一个时辰,足矣。但这痛苦非比寻常,比你九万年遭受的任何一次苦痛,都要可怕,而且你一旦熬不住,意志崩溃,你的人和元魂,就会崩碎,并被无生钉给完完全全地吞噬。我还需要再说一遍,她的武体,只是无生钉的暂时出现而难以承受,实际上她的元魂早已习惯承受无生钉了。即便如此,你还要继续吗?” 云稷直视夜墨寒的眼睛。 “开始吧——” 夜墨寒说得云淡风轻,没有任何的退缩。 他紧握住女孩的手,倾身在女孩的鬓间,蜻蜓点水的落下一吻。 “阿楚,不要怕,很快就好。” 他低声说,藏尽了万千的爱意。 他鲜少说爱,但深情和爱,都在他的行止之中。 他想成为阿楚的依靠,并非说说而已。 云稷望着男子欲言又止,仔细想想,他好似从未见过这样的夜墨寒。 为了一个女子,丢了半条命和魂。 云稷再看到白护法对叶楚月的关心,不由好奇,这叶楚月啊,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奇女子。 云稷深吸一口气,略微垂眸,望向了指缝之中的金针。 幼年,他得神农九针的传承,见到了神农族前辈大师一抹神识。 神农前辈希望他得神农九针悬壶济世救万民,并且找到神农族的后人:神女。 追随神女,光复神农族,以天下为己任。 那位前辈大师的神识消失前,只告诉他,能够以武体炼制出神农鼎的人,便是神农后人。 云稷收起心绪,拿出药箱之中的东西,开始准备无生钉的转移。 无生钉,需要寄存于武体之中,方才能安生。 否则,一旦无生钉失去控制,出现在世上,就会引起风云变动。 如此情况下,便需要有那么一个人,来承受无生钉的痛苦。 云稷用自己炼制的药水,清洗掉床榻的血腥:“老白,药箱之中有需要用的东西,稍后我说到什么,你就及时递给我,一刻都不能耽搁。” “云公子,你放心。” 第1605章 慕向天,本将是不是给你脸了? 房屋之中,展开了转移无生钉。 …… 云稷从药箱拿出丹药,捏碎成粉,洒在了楚月脊背的伤口。 复又取一枚丹药,捏为液体,抹在了无生钉的见骨之处。 神农九针,分别钉住了楚月周边的九个穴位,封住楚月武体之中流动的精气。 如此一来楚月的痛苦就会降低! 云稷眼疾手快,从骨和血肉的拉扯当中,硬生生地拔出了无生钉。 “老白,七杀匕!” 云稷说完,白护法当即拿出了匕首。 夜墨寒闭上眼睛,坐在床沿,上衣已然褪至精壮的腰部。 云稷拿着匕首直接在夜墨寒的脊椎那里,划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顿涌而出。 云稷趁无生钉尚未暴戾前,将钉子扎入了夜墨寒的脊椎骨。 夜墨寒身体微颤,手背、臂膀、额头青筋暴起。 比锥心还要恐怖如斯的痛苦,从脊椎传遍了夜墨寒的全身。 那一霎,无生钉涌出的力量,直接要去击碎他的元神。 意志力但凡有一瞬没坚持住,整个人都会被无生钉所蚕食。 云稷和白护法特别紧张地望着夜墨寒。 “为她止血吧。” 夜墨寒唇齿溢血,发出沙哑地声音。 他的脊背在流血。 他慢慢地睁开了充血猩红的眼,握起楚月的手,如古时的绅士,轻吻女孩的手背。 “殿下,你可能承受得住?”白护法老泪纵横地问。 “撑得住。” 夜墨寒说。 撑不住,也得撑。 他得活着,方能保护他的姑娘,他的儿子。 云稷微微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缄默,开始为楚月止血,等到楚月完全地止住,武体没了第一根无生钉的蚕食,伤口便慢慢愈合。 夜墨寒道:“将伤口缝合,不要溢出一丝血腥。” 血液,从他的嘴角溢出。 他眉头紧缩,被痛苦所笼罩,即将在暴戾的边缘崩溃。 但每当他的目光扫过榻上的少女,眼神总会变得格外的温柔。 云稷随即取出神农九针,为夜墨寒缝合背部的伤口。 “穿针很疼,你忍耐些,若不缝合伤口,无生钉便瞒不住。” 云稷双手控针,穿过夜墨寒脊背的皮肤、血肉、骨髓、元魂。 一针下去,便要过四处。 足足要九针,才能缝合完伤口。 “噗嗤——” 夜墨寒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白护法连忙去擦血,泪流不止:“殿下……” 夜墨寒低着头,闭上了眼睛,还在试图用自己的掌心,去捂热女孩的小手。 “要不,算了吧。” 云稷说道:“不要缝合了,用丹药治疗。” “缝合。” 夜墨寒神色冷峻。 若不缝合,就会被楚月给发现。 她这么喜爱他。 会难受的。 她不想看她深锁的眉头和含泪的眼眸。 夜墨寒想至此,缓慢地抬手,指腹慢慢地抚着楚月的眉间,仿佛像抚平楚月眉间的折痕。 男人,是要顶天立地的。 丈夫的肩上,有责任,有他的整个世界。 他低低地笑了。 在锥心之痛中笑了。 云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不作声的操控神农九针给夜墨寒缝合背部的伤口。 每当他和白护法都以为夜墨寒的意志快要溃散的时候,就会发现,夜墨寒看一看那个叫做叶楚月的少女,就如吃了神丹妙药般,生生地给熬过去了。 云稷不知,这是怎样沉重的情。 但他为之钦佩,为之折服。 …… 与此屋不同的是,慕府宗祠热热闹闹的。 聚满了各地而来的族老、元老、高层人物和年轻的武者们。 除此之外,像白纤纤、纪卿和这些吃饱了撑的王孙贵族,也都来凑了凑热闹。 纪卿和与一群纨绔子弟聚在一起,伸长了脖子找叶楚月,没见到身影便用扇子遮住了嘴,如个长舌妇般碎碎念叨:“我听说,药神宗内门弟子在星海城闭关,不辞辛苦放下修炼赶过来,二话不说就去见了夜帝尊和武陵将军小两口,你们说,该不是武陵将军被岩浆给烧坏了脑子,请云稷公子去治脑子了?” “有可能。” 司空家的青年小声附和:“天魔炎的岩浆有毒,最容易烧坏脑子了,这就叫啊,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谁让她砍死了南宫家主。” “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些什么?” 白纤纤双手叉腰,愤然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你们一个个的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每天躲在人后议论是非,你们有名门之后的气质吗?真为你们而感到丢脸。你们再敢胡乱议论楚爷,本郡主剥了你们的皮。” 纪卿和瑟瑟发抖,和几个友人都噤若寒蝉。 只有司空家的青年,不甘地说:“这宗祠大会都已经开始了,老伯公早就说叶楚月会代他传承慕府族长之位,现如今这算什么?你且看时间,误了宗祠大会的时辰,慕府族长那就是慕若亭了。” 白纤纤皱紧眉头,咬了咬牙。 她原想看楚爷的风采,不听母亲永定夫人的劝阻,特地从郡主府跑来的。 随即,眉梢染了担忧之色。 难道,楚爷真被岩浆给烧坏脑子了? 这会儿,慕府族长之一的慕向天,带着上百个老头儿出现在了宗祠大堂。 他问不远处的老伯公:“大哥,你家姑娘若还不敢来,稍后钟声一响,就劳烦你们将族长印记交给若亭吧,而且这座府邸,还要请你们让出来了,搬去我们那里住。” 老伯公皱紧了花白的眉:“族鼎钟声未响,你急什么?二弟怎么还和年轻时候一样是不上台面的小家子气。” “你——” 慕向天登时一怒。 不过转念一想,自家孙儿马上就要成为族长了,便洋溢起了喜气洋洋的笑。 老伯公、怀倾大师、慕倾凰这些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之上。 这几日,他们去找过小楚和夜帝尊。 都被血护法拦着了。 血护法什么话都没说,只让他们相信夜墨寒。 “向天老兄,恭喜你们家的长孙,年少有为,马上就要成为慕府的族长了,恭喜恭喜啊。” 一名慕府族老当场就贺喜了。 其他跟在慕向天身后的老头们,也都作揖祝贺: “若亭公子,年纪轻轻功成名就,真是不错,听说他马上都要去帝军司了,必然是我们慕府的骄傲。” “那可不,若亭现在是我们慕府子孙之中唯一的希望了。” “还别说啊,当年山河兄成为族长的时候,都三十而立了,还是最年轻的族长,这若亭啊,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了啊。” “时辰到了,请取族鼎,敲镇族鼎钟,恭贺信任族长的到来吧。” “……” 族鼎只有在更换族长和重大事宜之中,才会敲响。 侍卫们把偌大的通天族鼎取来。 慕向天被众星拱月的簇拥,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得春风得意,轻蔑地看了眼楚月。 “天族长,你是新任族长的爷爷,又是府中族老,这族鼎,按道理来说,应该你去敲响。”有人谄媚道。 “这不太好。” 慕向完,就笑眯眯地去敲族鼎了。 族鼎,原是上一任族长所敲。 如今他来敲,他的光辉必然会在慕山河之上。 老伯公对此丝毫不感兴趣,只想着楚月的情况,但血护法又不肯他们相见。 “敲族鼎,敲族鼎!” 人群鼎沸,大声喊着。 慕向天走到族鼎前,做作地拂了拂袖,刚准备敲鼎,却见一道刀锋闪来,吓得他连连后退。 “何人敢在我慕府放肆?” 慕向天大怒。 哪个该死之人,敢毁了他的重要一刻。 他与宗祠大堂的众人全都朝一处看了去。 只见高墙之上,红衣墨发的女子扛着一把三尺巨刀,歪着头含着笑意,戏谑地睥睨着慕向天:“本将尚未来这宗祠大会,尔等便让小小族老敲慕府族鼎,未免有些为时过早?慕向天,本将,是不是给你脸了?!!” 第1606章 一介女流之辈,岂堪担此重任 刹那之间,宗祠内内外外的武者们,目光俱都汇聚在那高墙之上。 女子的声音,慵懒的不经意间,却犹如一方闷雷倏然炸开般,使此次的宗祠大会彻底如热锅沸腾了。 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不仅仅只有她,旁侧还跟着一个戴着斗笠的人。 从斗笠下方随着风隐约而现的白发,足以见得,是个老人。 人声,登时鼎沸—— “武陵将军叶楚月,是慕老伯公的外孙女来了。” “不是说,她准备放弃了族长之选吗?” “话说回来,就算她没放弃族长之选,如今就差族鼎一锤定音的事,已然是板上钉钉了,她来与不来,差别很大吗?” “如此听来话糙理不糙,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宗祠大会族长之选都快要结束了,这会儿来为时已晚,黄花草都要凉了。” “……” 与众人的聒噪不同的是,老伯公等人看见楚月出现的瞬间,顿时就松了口气。 他们太过于担心楚月的安危,也真怕天魔炎岩浆的事,伤及到了楚月。 故此,他们任由慕向天拉帮结派,冷嘲热讽,也没有兴趣去回应。 只有看到安然无恙的楚月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心中的大石,才能沉下来。 “楚月啊。” 慕向天愣了一瞬,脸上神色变幻精彩,好半晌才稳住了心情,假仁假义地说:“你年纪还小,又初到北洲,许多事情不知道,不懂礼数,不怪你,但这族鼎之事,是我族大事,你纵然如今身为少年英雄,武陵将军,也不可目中无人,无规矩啊。” 其他的老头儿,纷纷应和。 慕若亭锦衣华服,打扮得春光满面,站在万众瞩目的中央处,抬眸深深地望向了楚月,紧眯起了眸子。 “砰!” 楚月一跃而出,身子翻空而落在人群中,扛着刀直接走向了慕向天。 身后,戴着斗篷的老人亦步亦趋。 如个神秘的老奴。 “规矩?礼数?” 楚月停在慕向天的面前,挑起眉梢妖冶地一笑,明媚的脸庞轻笼着青阳的微光。 “慕向天,今天,本族长来告诉你,何为规矩,何为礼数。” 言罢。 楚月扛在肩膀的护国神刀,陡然挥砍而出,擦着慕向天面门的风,直接斩在了宗祠大地。 “这慕府族中,本族长说的话便是规矩,本族长做的事,那就是礼数,慕向天,你懂了吗?” 楚月笑吟吟地望着怒不可遏的老人,张扬到不可一世,险些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慕向天给活活气死来。 慕向天瞪着发红地眼睛看楚月,颤颤巍巍地抬手指向了楚月,“你,你……” 半天过去,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叶楚月,宗祠大会你无故缺席,如今又盛气凌人,你还把诸位叔父和族人放在眼里了吗?爷爷说了,这不是你们诸侯国的野蛮之地,不得有野蛮行径,你如此野蛮行事,真是令人不齿。” 其孙女慕幽兰恼羞成怒,走过来扶着险些两眼发黑的爷爷,狠狠地瞪视着楚月。 如若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楚月此刻只怕早已被千刀万剐了。 另一名二房所出的晚辈慕蝉也走出来打抱不平:“叶楚月,请你搞清楚,慕府族长已经确定是若亭哥哥了,你一口一个本族长,岂非是自欺欺人。” 诸位族老俱都附和,尤其的排斥楚月。 他们之中的侍卫和二房的府兵武者,顷刻间拔出了兵器。 “这群不识好歹的狗东西,我去宰了他们。” 慕临风手中折扇“啪嗒”一声蓦地合拢,瞪着眼睛正要冲过去喊打喊杀,却是陡然间就愣住了。 愣住的不仅仅是他,还有这满院的人。 一刹那,包括风声都肃静了。 只见楚月身后的斗笠老者,步伐矫健,往前踏出了一步。 同时,枯老的双手,缓慢地往上移动,放在了斗笠的两侧。 老人慢慢地摘掉了头上漆黑如墨的斗笠,露出了一张白到病态布满褶子的脸。 即便六十年鲜少见光与人接触,但他目光如炬,眼神之中藏着雷霆和风暴! 他直接看向了慕向天和诸位族老。 纵然是一言不发,也足以震慑满院人! “老……老族长?” 慕向天惊诧不已,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个人,竟会是消失了六十年之久的老族长。 六十年前,他和慕山河见到老族长,都得毕恭毕敬的尊称为叔父。 尤其是他们兄弟俩人的修炼之道,自记事起,就是由老族长亲手所教。 老族长亦师亦父,哪怕过去了很多年,只要他出现,那便是慕府的脊梁和威严。 “你不是……” 慕向天走向了老族长,始终是不可置信。 “啪!” 老族长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慕向天的脸庞:“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毫无长进,都一大把年纪了,还不知何为安分,你区区族老,也敢对月族长不敬,慕向天,你活腻了吗?” 月…… 月族长! 这三个字,宛若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一双双眼睛,立即瞪大到滚圆。 一道道目光再次齐聚在楚月的身上。 放眼宗祠大会内的所有人,能担得上这三个字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她……叶楚月! 慕向天捂着被打痛的脸,满头的白发都披散了下来。 对于瞬息万变的眼前之事,还是难以置信。 他兢兢业业了几十载,好不容易等来出头之日能够在整个北洲都扬眉吐气。 现实却如此的残酷,毁了他的一场春秋大梦。 慕向天红着眼,狠瞪老族长,另一只手直接指向了楚月:“老族长,她一个乡野而来没见过世面的黄毛丫头,一介女流之辈,岂堪担此重任?我慕府立足于世,世世代代满门忠良,为天下生,为天下死,岂能将我慕府先辈血肉打下的基业,交给她一个女人?她自小就不在慕府生长,幼年没闻过北洲的花香,常言道非我族类必有异心,她叶楚月一个将嫁为人妇的女人,有何资格啊?老族长,你太偏颇了!你是想要断送掉慕府基业,毁掉我族!” 第1607章 率我烈火之师,守卫北洲大地 “好一个女流之辈!” 老族长冷笑出声:“你口中的女流之辈在保家卫国时,你在深门大院享受着先辈带来的舒适。” 慕向天万分不甘,眉头紧蹙。 老族长继而道:“慕向天,慕府先辈延续血脉,是为了慕府的祖训和信仰,而血脉的延续,并非是让你这个浅薄之人来用男子与女子来区分好坏强弱,是非对错天地自有一杆秤来衡量,并非男儿生来就英雄,女流之辈就只能屈居人下,柔弱无力,武道之路,为将之人,看的是对天下百姓的心,而非用性别议事。我慕府族长,从来都只看真英雄。” “从现在开始,武陵将军叶楚月她就是慕府族长,谁若有不服,即刻驱逐出族,死生都不再与我慕府大族有关联。” “让老朽看看,谁敢不服?” 此话一出,便如定海神针。 适才还热闹很得宗祠大堂,骤然就已鸦雀无声。 这些来自各地的族老,虽说受到了天凰夫人等人的威胁。 但那也是有机可乘,他们有身份地位去挑选出新的族长。 老族长一旦出现,他们,什么都不是! 这位老人,是慕府的神! 微风吹拂楚月鬓边的发,她微微一笑。 老族长,深明大义,且无偏颇浅薄之见。 在武道一途,从无男女之分,只有弱肉强食,成王败寇! 谁的拳头硬,谁说的话就是至理名言! 世上事,一向如此。 老族长拂袖一挥,高声道:“山河,敲族鼎,喜迎我慕府的新任族长。” 慕山河望见老族长,热泪盈眶。 是良师,也是第二个父亲。 “好!” 慕山河满含热泪,带着笑走近了族鼎。 老族长缓缓地转过身来,面朝楚月。 楚月身旁的三尺巨刀直插在地面。 女子她负手而立,一颦一笑,端的是君临天下的气势。 老族长缓声说:“不论是九万年前,还是以后的世道,世上的男儿,悲痛之时流出的泪,不叫软弱和孬种,这天下的女子,也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天下平等,人人平等,是慕府先辈所渴望的,盛世太平,是慕府日夜的追求,男儿也好,女子也好,盛世乱世都只认有本事的真豪杰。” “当年槐阳一战,定国军十万英魂葬身他乡,老朽颠沛流离数十月,带不回定国英魂归故里。” “后来东长山大乱,北神卫因此而全军覆没。” “老朽愧对祖宗,无颜面对诸位,只因老朽带不回那些个为国而死的少年郎。” “苍苍六十载似白驹,转瞬即过。” “老朽知道,老朽不能再逃避了,因为慕府和族长都需要老朽!” 老族长说到这里,浮现慈祥和蔼和欣慰的笑。 热泪,却是从眼眶溢出。 老人笑望着楚月,抱拳低头,单膝跪在楚月的面前:“老奴恭迎月族长,率我慕府烈火之师,守卫北洲大地,效忠于万民!” “轰!” 老伯公彻底敲响了族鼎。 鼎声,传遍了整个帝都城。 余音饶府,长久未散。 但见族中所有的人,全都单膝跪下。 包括了怀倾大师等长辈亲人。 族长享受着莫大的殊荣和尊敬,便意味着要担上更重的责任! “吾等恭迎月族长,率我烈火之师,守卫北洲大地!” 整个慕府的族人,在钟鼎余音声中,异口同声地大喊。 楚月眸光颤然,心脏也为之震撼! 她知道。 她成为了慕府的脊梁。 族鼎前侧,老伯公回过头来,笑望着楚月。 眼神之中,有骄傲和自豪。 他的小楚做到了,做的比他这位外祖父好太多了。 他深知这些年因为失女之事,颓废萎靡了太多年。 但好在,有生之年,他还能看到儿孙满堂。 楚月弯腰伸出双手将老族长给扶了起来:“老族长,从此往后,晚辈必与慕府生死与共。” 老族长笑望着楚月。 随即。 楚月走过去,把怀倾大师、母亲这些长辈,一一扶了起来。 慕临风眼巴巴地看向楚月:“小楚月,苟富贵,勿相忘。” 楚月:“……”她的小舅舅,何时才能有个正形。 怀倾大师横了眼慕临风,慕临风顿时乖得不行。 “小楚,族长之路,任重而道远。” 怀倾大师握住楚月的手:“族长二字,乍听似是风光,细闻才知责任之重。慕府,交给你,外祖母放心。” “楚月永记外祖母的教诲。”楚月低声说,眼角余光看了眼满院跪地行礼尚未起来的人。 她也没打算让这些人起身。 这些人,只怕都收了天凰夫人等人的好处,才会明着帮慕向天。 反观白发苍苍的慕向天,狼狈落魄的已无适才的风光。 他还是想不通,怎么就这样了呢。 他以为,万无一失的。 谁知道老族长怎么就突然诈尸了呢。 诈尸也就算了,偏偏还被猪油蒙了心,跟那叶楚月是一伙的。 慕向天心里头的那个怨啊。 但他大势已去,难再有出头之日了。 慕若亭跪在地上,仰头望向了楚月,忽而自嘲地笑了笑。 他拿什么跟叶楚月去斗? 他在北洲建立的势力人脉,早已瓦解。 他恨! 慕若亭低着头,恨得眼睛发红。 宗祠大堂的旁侧,不知何时出现了数道身影。 云稷、血白二位护法围绕着夜墨寒,远远地望向了楚月。 特别是白护法,一副欣慰感油然而生。 云稷看着夜墨寒,轻声说:“好好养伤不行?非得跟着出来看热闹,我竟不知墨寒兄也如此喜爱热闹了。” “看见了吗?”夜墨寒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看见什么了?”云稷满头雾水。 “她很美。” 夜墨寒笑望着云稷:“是本尊的,可惜,你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云稷:“????”他放弃了闭关修炼不远千万里跑来北洲是为啥? 为了被人阴阳怪气自己是个孤寡之人? 云稷嘴角疯狂地抽搐,适才对夜墨寒伤势的关心骤然烟消云散,心里直接把夜墨寒这个白眼狼给骂了千万遍。 这厮,简直是重色轻友的典范啊! 第1608章 吾辈武者,秉承先祖夙愿 夜墨寒俨然没有留意伤心到怀疑人生的云稷,目光远远地落在了楚月的身上,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他的女孩,是会在战场和武道大放异彩的天才,而非困在他后院的一隅之地失了初衷和梦想。 “咳——” 夜墨寒咽喉涌血,刚要咳嗽出声,便急忙吞咽了回去。 旋即用浑身的气力,遏制住翻涌的不适。 “都说了要好好歇会儿吧,非要出来。” 云稷的语气虽有些许不耐烦,但还是赶忙儿给夜墨寒披上了厚实的大氅。 顺道嘀咕了两句:“她始终都是你的人,何必在乎这一时半会儿,也不顾着自己的身体,墨寒兄,你是九万岁的人了,不是九岁的小孩,好吗?” “你没有家室,你不懂。” 夜墨寒淡淡地道:“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云稷:“……”他迟早要气死在夜墨寒这里。 他也从未见过这般男子,有了个心上人,跟他娘的得到了什么神兽神器般骄傲到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白护法同情地看了眼云稷,脸上的神情仿佛在说:云公子,您对殿下丧心病狂的程度是一无所知。 夜墨寒微抿着溢出一丝血迹的唇,抬手擦了去,俊美的脸庞在和煦的阳光下洋溢起了笑。 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属于他的姑娘就好。 看她风华正茂,看她斗志昂扬,看她守护着这芸芸众生。 那么,就让他来守护她好了。 …… 北洲帝都,城门大开。 陆陆续续,有各路武者为屠龙宴踏足此城。 却说万里晴空,一方华美的轿辇摇摇晃晃从天边而来。 轿辇的后方,跟着一辆辆精致奢侈的马车,踏着祥云和长空,出现在北洲的天穹。 轿辇之中,身穿凤袍的美妇人,头戴金钗和龙簪。 其面庞浓妆艳抹,长睫轻铺在眼上,靠在软垫假寐。 “今日,便是慕府的宗祠大会吧?” 天凰夫人半抬着眼睛,寒冽如霜的目光,睥睨着帝都城的轮廓。 “回夫人,按照时间来说,北洲慕府宗祠大会已经召开,这会儿,估计就要敲族鼎了。”侍女回道。 天凰夫人的身边,有十二名来路不明的贴身侍女。 这些侍女,在天域有着极其崇高的地位。 因为她们的实力深不可测,每一位都是大武宗圆满期的境地实力! “你说,谁会成为慕府的新任族长?” 天凰夫人问得意味深长。 “那自然会是慕府的若亭少爷。”侍女谦卑行礼。 “嗯,那孩子,听说很不错。” 天凰夫人显然很满意这个回答,涂满了红脂的唇,上扬到了得意的角度。 也就在此时,帝都城中慕家府邸,传来了鼎音和震天响的人声: “吾等恭迎月族长,率我烈火之师,守卫北洲大地!” 那直冲云霄之声,犹如平地惊雷,响彻了整个帝都。 天凰夫人的眸底,凝结出了一片冰霜。 旁侧立在风中的侍女,脸庞的表情也僵住了。 毫无疑问,这个月族长,不会是她们选中的若亭少爷。 天凰夫人怔了一瞬,唇部扯开了极致而癫狂的无声笑容。 “夫人……” “月——族——长?” 天凰夫人睁大了阴翳狰狞的眼眸,血色瞬间弥漫瞳仁。 可怕的杀气,涌过天凰夫人的四肢发颤。 倏地。 她仰起脸看向了侍女,问:“你说,本宫要怎么杀了那叶楚月才好呢?” “是削断四肢,做成人彘,泡一杯醇香的烈酒来喝吗?” “还是把她也关在百鬼之森,让她过一过九万年的暗无天日。” “又或者是让她的家人亲眼看见,她被千刀万剐到连骨头都不剩?” “本宫不想这么对她的,但她拐走了本宫的儿子,本宫的寒儿,是十足的红颜祸水,如此妖女,不配活着,不配站在寒儿的身边!” 天凰夫人的脸庞,近乎扭曲。 侍女低头颔首:“她不配让夫人脏了手,若夫人要她死,请夫人下令,奴婢今日便取她狗头给夫人做一盘下酒菜。” “不不不,不能这么死了,太便宜她了。” 天凰夫人道:“她是怎么把寒儿从本宫身边夺走的,本宫也要让她尝一尝被人抛弃的滋味。” “夫人英明。” “凤临城那边,有信儿吗?” “快了。” “是啊,叶楚月的好日子,快到头了呢。” “……” 此刻。 慕府宗祠大堂。 族鼎之声,余音尽消。 楚月冷冽的眸光淡扫四处,方才轻摆了摆手,漠然道:“诸位,请起吧,都是自家族人,不必拘于礼数。” 慕蝉揉着红肿疼痛的膝盖骨起了身,心中埋怨得很。 都跪了大半什么自家族人。 慕府的新族长,果然虚伪。 但她再是怨恨,也不敢以下犯上。 连老族长都要自称老奴,其他人谁敢放肆? 慕蝉之流想不明白的是,老族长这般德高望重之人,以往挑选族长,都不影响他老族长的地位。 但老族长今日自称老奴,就意味着,他将永远地把自己的地位和权力,一并交给了叶楚月。 果不其然。 如众人所想。 老族长走至了楚月的面前,将慕府独有的凤符,交给了楚月:“慕府之内,所有的族人,先听凤符,再听族长,这凤符大过于天。老奴执掌了凤符数百年,秉承着父辈的遗愿,盼望北洲大地河清海晏,也希望这片土地在未来的某一日,不必担心天魔炎的存在,吾辈武者,能够铲除掉天魔炎的根,给北洲武者一个太平的日子。数百年过去了,老奴做不到,但老奴相信,月族长能做到,就老奴这残烛之身,可否有幸,见到那日的到来了。” 楚月虔诚如斯,双手捧着凤符接过。 她低垂着眉眼,说:“晚辈必会竭尽全力,完成先祖夙愿。” 老族长笑望着楚月,又抬头看了看天。 楚月与他一同抬头看天。 城门那边的天穹,有着许多的轿辇和天行马车出现。 还有实力强大的独行剑士踏剑而来。 有着骑乘灵鸟出现的贵族小姐和公子。 第1609章 天凰夫人,好久不见 亦有头戴竹帽的侠士,背着一把古老的刀,漫步在九霄云中。 这一个个光彩的武者,形成了浩瀚的画卷。 犹如万盏天灯,漂浮于空。 似诸神降临,形成了凌天盛世的浩渺时代! 楚月眯着眼睛看天穹的一方轿辇,轻挑起了眉梢。 天凰夫人—— 好久不见! 早先在战争学院的时候,她就见过这轿辇上的天域标识。 这些人出现在北洲帝都,也意味着,属于楚月的战场快到了。 如今的楚月,怀揣着北洲大地最重要的两块兵符。 分别是:龙符与凤符。 龙是皇室,凤为慕府。 是龙凤呈祥,也是君臣之道。 “诸位族老不远千里而至,便等屠龙宴结束再回吧。” 楚月淡淡说完,又交代了几句,方才结束了此次慕府的宗祠大会。 众人眼见着散去。 慕向天贼心不死,还想去拉拢他们。 但那些个老狐狸,一个个脚底抹油,跑的比兔子还快。 好像他慕向天是什么惹人嫌的苍蝇般。 人群散去。 慕向天气得面红脖子粗,瞪着眼睛看老伯公:“慕山河,你高兴了是不是,你是不是期待我落魄狼狈连狗都不如。” 老伯公正打算和怀倾大师、慕临风这些人一同庆祝楚月的族长之喜。 听得此话。 停下了脚步。 老伯公看着面目狰狞滔天之怒的慕向天,忽而觉得有些好笑。 “慕向天,你自小就是我的弟弟,在我的羽翼庇护之下成长。” 慕山河冷笑:“我以为,战场无情,刀剑无眼,我们兄弟两人,有一人去承担血脉责任就行了。所以,我选择了上战场,我义无反顾的拿起了刀,只要我再努力一些,我的弟弟和亲人,就能轻松一点。” “时至今日,或许是更早,我才知道,我错了。你永远只会以为我和你抢,你抢走你的风光,抢走你的族长之位,但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自己,我把这重担交给你,你担当得起吗?你这些年,去过一次战场保家卫国吗?” “我把背后交给你,你却是捅我刀子最深的一个人。过去之事便作罢,你我兄弟一场,我也不会不管你。但你胆敢伤害我的小楚,就算你我体内流着同样的血,我也不会放过你。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 老伯公说到最后,眼神之中迸射而出的杀意凶戾,叫慕向天一怔。 他从小就在慕府,从来没出战过。 甚至除了被楚月逼得去神玄见叶薰儿的那一次,他连帝都城都没出去过。 他觉得这一切的无能,都是兄长慕山河的过错。 殊不知这衣食无忧,是慕山河用血肉之躯扛下千万箭矢而得来的安乐。 慕向不出话来。 老伯公突地攥住了他的衣襟,沉着嗓子问:“慕向天,我就问你一句,凤鸣和慕笙的掉包之事,是不是你做的,又或者是,你有所知情?” 慕向天陡然被吼得缩了缩脖子,随即弱弱地瞪过去:“我掉包他们干嘛,我有病啊?” 老伯公紧盯着慕向天的表情变化和眼神波动,最终松开了手。 他和慕向天兄弟一场,慕向天是什么人他还是清楚的。 由此,他可以断定沐凤鸣被掉包之事,慕向天可能是真的不知道。 那…… 会是谁呢? 老伯公绞尽脑汁的冥思苦想。 最后,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老伯公灰浊的眼眸,陡然一个紧缩。 袖袍之中的双手,都在遏制不住地发颤!! 慕府世代效忠皇室,他颓废的这些年,赤鹰君数次请他拿刀。 甚至还在慕府落泪,让老伯公忧心不已。 不到最后一刻,老伯公绝不愿意相信在背后害得慕府凄惨的那个人,会是他誓死效忠的……王! “外公。” 楚月走过来,看见老伯公脸色很差,轻皱了皱眉。 慕向天以为楚月的脸上差是给自己下马威,便梗着脖子扯着嗓子说:“叶楚月,若按辈分,我还是你二外公,别说你是族长了,改天你当了五大陆的王,老夫都是你的二外公。” 楚月:“……” 慕向天哼了哼声,气哄哄地走掉。 “小楚丫头。” 老伯公握住楚月的手:“你如今执掌龙、凤二符,是北洲大地乃至于整个天狼域,最炙手可热之人,但……” 突然间,老人的声音止住。 停顿了好久,方才道:“看似风光,站的越高摔得越重,往后之路,更要万分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会小心谨慎提防他人的。” 楚月知晓外祖父暗指赤鹰君,便说道:“外公放心,我会护好慕府。” “该是外公护你才对,原想你在北洲能过些快活自在的日子,不曾想,北洲才会是你的战场。” 老伯公叹:“小楚,人心险恶,但外公希望,那些险恶,能够远离我们美好的小楚。” 楚月笑了笑。 她不再是无家之人。 再也不是孤单一个人。 此般,足矣。 而后。 楚月与老伯公交接了一下族长事宜。 又与母亲等人畅聊了一阵。 等她回到月府的房中,房屋之内,没有一丝的血腥味。 甚至还有些花的清香。 血护法对此颇有建议。 他堂堂护法,在万恶的帝尊驱使之下,还得摘花给房中增加点芬芳。 “叶姑娘,初次见面,我叫云稷。” 云稷笑望着楚月,身上的蓝袍格外醒目。 话才说完脑子就被人捶了一拳。 夜墨寒从后方走来,说:“叫嫂子。” 云稷揉了揉头,嘴角轻抽,旋即笑道:“嫂子好。” “云公子医术过人,为我诊治背脊之伤,我感激不尽。” 楚月抱了抱拳。 宗祠大会召开之时,她在房中醒来,四周并没有人。 屋外只有白护法守着。 她从白护法那里知道,是云稷赶来北洲救了她。 “他的医术很好。”夜墨寒握住了楚月的手。 楚月沉了沉眸,抿紧了唇。 她原以为,她的无生钉,真的没了。 如今夜墨寒在身侧,她才知道,是有人替她承受了此痛。 这男人,太傻了。 他知不知道,无生钉,是会有感应的。 明明锥心刻骨之痛,还要装得若无其事。 “阿楚?” 夜墨寒低声喊她。 女子抬起脸,碎发之下,露出了泛红沉痛的眼眸。 第1610章 吾乃帝尊之妻,谁敢欺负? 夜墨寒蓦地望见了那双眼睛,心脏猛地一颤。 旋即,抬手将女子拥入怀中。 使楚月将脸庞埋在了他的胸膛。 他问:“怎么了?谁欺负我们阿楚了。” “吾乃帝尊之妻,谁敢欺负?” 楚月闭上眼睛,伸出双手,紧紧地抱着夜墨寒。 如饥寒交迫的流浪者,拼了命的汲取能够救赎她的温暖。 末了。 楚月皱着眉,压低声音说:“夜墨寒,我爱你,很爱,很爱,甘之如饴,食之入髓,此生除你,药石无医。” 男子睫翼轻颤,微微地怔住。 唇角,突然扬起。 如吃到糖的孩童般。 只见他看了看云稷和后面来的白、血两位护法:“阿楚这般,让云贤弟他们,怎么活?” 躺着中枪的三人:“???” 他们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夜墨寒是真的狗。 这有了爱情滋润的男人,也会如此做作吗? 当真是大变活人了! 楚月抬起头来,泛红的眸,无奈地望着夜墨寒那嘚瑟的模样。 “主子——” 神农空间,骤响起了寒光金甲的声音: “你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彼此付出。” “我还记得你与我说过,你本无意梦游此地,是镜花水月,是偷得浮生,只想看看不同的风景,无意恋红尘。但这苍生,是你所爱的剑帝想要守护的。” “故此,你走遍山河万里,你想在世上留下足迹,开创武神殿,找到世上最锋利的兵器,穿上最坚固的铠甲,守护着他的天下。” 楚月听着破布的话,脑子之中,骤然混混沌沌。 九万年前的她,不论百鬼之主、武神殿主还是鬼皇大人,都有立下过丰功伟业,俱为舍生取义之人。 但她一直以为,是她感染了夜墨寒成为的剑帝,与她一同守护天下苍生。 难道说,彼时的她,走向这条路的初衷,是为了眼前的男子。 楚月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九万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彼此之间的故事,是怎样的跌宕起伏。 或许,答案就在圣域的鬼皇墓地。 “主子。” 破布再道:“时间久远,再多的事情,我已记不清楚,但有一件事,我很清楚。使我牺牲破碎掉的那次大战前,主子你与神算族的老祖宗畅聊,得知天劫选中了夜墨寒,以他当时的情况,压根无法承受天劫。所以,你在天劫来临前,强行使天劫提前,独自承受了。” 楚月紧抿着唇,默不作声。 天劫,是因为苍生而出现的,怎么会选中夜墨寒? 那只有一个可能。 夜墨寒,不属于这个地方。 他可能,来自于更高阶层的位面。 只有如此,天劫才会越过苍生,先一步选中了她。 楚月垂着眸,轻攥了拳。 她会治好抱枕的。 一定! 她不想守寡。 也绝不会! “二位,咳,咳咳咳咳……” 云稷以拳抵唇,咳嗽个不停。 瞧着这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云稷表示很烦。 以往觉得学医修炼都有些枯燥无趣,如今只恨不得回去修炼,也不想在这里看有些人恩爱。 “习惯就好。” 血护法双手抱剑,耸了耸肩。 白护法却在想:小公主究竟何时才会出现呢。 他都要等的发霉了。 “抱枕,夏帝师在何处,我要见他,有事要问。”楚月说道。 “他刚领完罚,准备回圣域关禁闭室了,若要见的话,现在还来得及。”夜墨寒道。 楚月点点头,又看了眼血护法,只听到脑海之中登时响起了轩辕修惊奇的声音: “朕以前怎么听说,夜帝尊厌恶女性,喜好男,有断袖之癖。” “非但如此,朕还听说了。” “说是那圣域的夏帝师和血护法为了争宠,闹得不可开交,打了三天三夜难分伯仲。” “坊间还有人悄悄下注,赌夜帝尊更偏爱谁一点。” “没想到被我们家小叶子给捷足先登了。” 楚月猛地扯了扯脸皮。 没想到,先祖修业余时间除了爱看武侠话本以及被皇后罚跪之外,还喜欢去坊间听八卦。 楚月额上落下一滴冷汗,无语到头皮发麻。 “夜夫人,是要现在去见夏帝师吗?”白护法问。 “等等,我要写两封信,烦请白护法亲自为我送到洪府洪万钧和司空一族的司空凌华手中。” 楚月匆匆来到书房,手执长笔,洋洋洒洒两封信,字字情真意切。 破布惊叹:“主子,你的字比当年好看多了。” 楚月眉峰和太阳穴齐齐抖动,凌乱了好一会儿。 当年她当上古武门主之后,有了条件第一时间就是练字。 每逢中元、清明节的时候,都会祭给死去的姐姐。 楚月敛起思绪,落笔收信,递给了白护法:“白护法,切要记住,决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交信之事,并且看完信需要亲自烧毁,不可留下丝毫的证据。” “是。” 老白郑重地接过信,跃了出去。 “云公子。” 楚月望向云稷。 “嫂子你讲——” “你原在星海城闭关,是众所周知之事,如今放下闭关十万火急来北洲,必然会引起四方的猜测。” 楚月说道:“今日慕府的宗祠大会,我安然无恙的出现,其他人便会猜测是抱枕他有所受创。” “抱枕?” 云稷茫然地望着楚月。 “咳。” 夜墨寒脸不红心不跳地咳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道:“抱枕,即是本尊。” 云稷:“……” 是就是吧。 小两口之间有点儿特殊称号也没什么。 但是! 墨寒兄您一脸的得意自豪成何体统啊这? 云稷撇了撇嘴,随后问:“嫂子想让各方势力以为帝尊他受伤了,由此来对你下手,你想布局?” “正是这样。” 楚月微微一笑:“所以从现在开始,还请二位形影不离,佯装出他受伤你来照顾的假象。” 言罢,沉眸。 她这样,也是让云稷能够照顾好抱枕。 抱枕忍下一切,就是为了不愿她担心。 而她运筹帷幄,也只为了,抱枕能够毫无负担地接受云稷的照顾。 云稷果然眼睛一亮。 这么一来,他就要医治墨寒兄了。 “此计,甚好。” 云稷笑呵呵的。 第1611章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楚月看见云稷眼底由衷的开心,轻勾了勾唇角。 抱枕身边能有这么一群人。 她很欣慰。 而接下来,她要去见一个人。 那就是,圣域夏帝师! 月府西房,昏昏暗暗的只从门缝透出了几许微光。 “夫人她有话要问你。” 血护法率先走来,见夏帝师神情漠然有些不屑,沉声道:“摆清你的身份地位。” 夏帝师领过罚后身体尤其虚弱,脸色透着苍白,耷拉地坐在椅子上。 看向楚月的眼神,如同看什么过街老鼠。 “你可知道,如今的北洲王后,当年在神算族犯了什么错?”楚月问道。 “我——” 夏帝师刚要反驳这一句话,就看到楚月身后徐徐走来的夜墨寒。 声音,戛然而止。 楚月侧目,拧了拧眉:“你该让云稷去照顾你。” “不急于一时。” 夜墨寒实际上是清楚夏帝师的性子,只有他出现了,夏帝师才会说真话。 “说吧。”夜墨寒冷睨着夏帝师。 夏帝师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眯了眯眸子,然后扭头看向别处,说:“北洲王后当年在神算族,还算是有些天分,但她心术不正,不走正道,竟偷偷研究食人丹田、武根这些东西来修炼邪术,当时我也在场,推开她房中门的时候,她的嘴里,还有血淋淋的武根,那武根,正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同门师妹的。” “因为她做事太过于残忍血腥,她被驱逐出神算一族的时候,我打听过她的一些事。” “有一件事,你们或许感兴趣。” “当时慕府还没没落,老伯公正值盛年,王后、永定夫人、慕倾凰这三人的关系,特别之好。” 夏帝师懒懒地道:“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楚月默然下来,一言不发。 细细思索着夏帝师的话,渐渐发觉,事情的眉目都将捋顺了。 食用丹田、武根的邪术,能对上南宫雄生前留下的贪污册。 南宫雄想留的,估计是这一笔。 而且数额之大,可能难以想象。 但退一万步说,南宫雄既敢记载天狼圣女,却不敢记下地位较低的北洲王后。 只有一个可能。 北洲王后有后台。 风武城! 楚月低着眉,碎发轻遮了眼眸。 她发出了低低地笑声,掩盖住体内即将爆发而出的的磅礴杀气。 她一路走来,就是为了查清当年之事,找到打碎掉母亲神魂的人。 如今看来,这一个个的,都已经浮出水面了。 风武城主、北洲王后,害了她的母亲,害惨了慕府! 而今作恶之人逍遥自在快活似神仙,那她慕府,她母亲的这些年,又算什么呢? 夜墨寒默不作声,只紧握住楚月的手,给予了无声的支持。 夏帝师皱起眉头紧盯着楚月。 总觉得,眼前的女子,琢磨不透。 “老血。” 楚月道:“这几日的北洲会很热闹,你可以借此机会躲过城中暗哨,代我给在南郊的万僵将军传个话。” “是什么话?”血护法问。 “让他密信皇室,告我和慕府的谋逆之罪。” 楚月咬牙道。 陡然! 夏帝师、血护法都惊愕地看向了楚月,不知这步棋,是何意思。 “好!” 血护法虽有疑惑,但没有多想。 他只需知道,楚月交代吩咐的事情,即刻照办就行了。 只有夜墨寒犹如紫色星河般的眸底波澜不兴。 握住楚月的手,加深了一些力道。 走出西房的时候,夜深风大。 他为楚月披了一件披风。 长廊深深,月色皎皎。 一切,都在不言中。 …… 北洲帝都,愈发的热闹。 楚月在等待屠龙宴到来的同时,便在府上修炼,并且研究神农卷。 她把时间给了云稷和夜墨寒。 如今北洲都在传言,圣域帝尊夜墨寒不知得了什么怪病,北洲慕府外的路上都流了很多鲜血,还要星海城的云药师亲自来医治。 都说,夜墨寒卧病在床,只怕下半生是废了。 楚月每日盘膝而坐,独自修炼。 慕府和她,都越来越平静。 直到—— 屠龙宴的前夕,终将到来。 帝都城中,已经汇聚满了各路的武者。 有像风武城、凤临城这样的独立城。 也有九洲各域而来的大人物。 前夕之夜,外祖父老伯公邀请楚月在慕府高台共同饮酒。 “小楚,明日就是屠龙宴了。” 老伯公坐在对面,手执杯盏,眺望着夜色:“屠龙,是为了屠杀谋害苍生的恶龙,也是为了找到真正的屠龙勇士,得到神脉。” “屠龙勇士……” 楚月喝了一口酒,仔细揣摩着这四个字。 “告诉外公,你是不是想做什么?”老伯公问:“你虽然不说,但外公知晓你想做一些事。” “外公,我只是想证实一些事情,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楚月道。 “你这孩子,年纪虽小,但心思很深,你总喜欢什么事都自己扛,哪怕与你说了千万遍,你还是想一个人扛,许是因为你习惯了,但你也要慢慢习惯有家人的保护和陪伴,有任何事情,都要一同商量决定。” 老伯公叹息:“如今,你已是慕府的族长,你执掌龙凤两符,你的责任比以往更大,但不管你日后走到了什么位置,你永远都是外公这里的小楚。告诉外公,你想做什么,外公和整个慕府,与你一同应对。” 就在此时,火把的光照亮了漆黑的夜,似有千军万马,包围了慕府。 其声势壮大,异常可怕。 足以将慕府给夷为平地。 老伯公看过去,惊住。 出现在慕府周围的有司空一族、洪府、韩家的府兵精锐和死士,还有皇家的军队。 这…… 老伯公说不出话来。 瞬息万变之事,犹如狂风骤雨降临。 整个慕府,都不再沉睡。 老伯公看向了楚月。 女子坐在桌前,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拿着杯盏,慢悠悠地倒酒。 她说:“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她一口饮尽杯中酒,杯盏猛地砸在桌面,整张桌子都碎裂开了无数的蛛网裂缝。 眼底,杀气骤现,翻涌似海! 但见长夜之中,皇家仪仗队,轿辇之上的帘子被风掀开,露出了赤鹰君俊朗的脸。 第1612章 纵死沙场,也绝不会谋逆之心 赤鹰君与王后的轿辇,在军队和侍卫之中不断朝着慕府的方向前行。 他的眼里,不同于以往的温和。 勃勃野心宛若燎原之火,倏然间蔓延开来。 他望着愈发接近的慕府,想到大厦将倾,北洲独他称王,帝王冠冕之下的脸庞,便是露出了极端阴翳的笑。 这一日,他等太久了。 终于等到天时地利人和。 “武陵将军,你真是本君的好助力。” 赤鹰君惬意地靠在后侧,半眯起了眼眸,自言自语低声说:“本君既能送你富贵荣华,龙符兵权,也能拉你入深渊,再也无法翻身。” “君上,烈火军实力不容小觑,切要小心。”王后低声道。 赤鹰君胸有成竹,笑而不语。 有四大家族剩下的韩家、洪府、司空一族打头阵,他只要坐山观虎斗,尽收渔翁之利即可。 “今夜的月色,格外的好看,王后。” 赤鹰君仰头望向了墨黑色的天穹。 夜幕之中,只余繁星点点,不见皓月。 王后看天,心领神会地说:“是君上的心情甚好,才使这月色也好看撩人了。” 赤鹰君大笑。 …… 慕府,阁楼之巅。 楚月垂着头,望向那轿辇,以及轿辇之上的帝王,扯着唇扯出了自嘲的笑。 她咽了咽口水,满口都是苦涩之味。 昔日少年,终是留在旧时光里了。 九万年的岁月,可洗涤掉他的一身正气。 在那段尘封的记忆里面,武神殿主赐他赤鹰为姓名。 是盼他永远都怀揣着赤诚之心,如鹰击长空般,坦坦荡荡地翱翔在那天地无拘无束。 他是自由的,不羁的,是一往无前的,唯独不能是罪恶的! “小楚……”老伯公担心地出声。 晚风吹拂而来。 掀起了女子的墨发和衣裙。 她淡淡的笑,扭过头来:“外公,起风了。” “楼上凉,你去房中,这些事情,让外公来吧。”老伯公道。 楚月摇摇头:“外公,慕笙曾为你的女儿,是慕府中人,她是不是早已知晓,你有心结,无法再拿起刀了。” 老伯公点头:“确实如此。” “那就对了。” 楚月笑道:“掉包小姨和慕笙的那个人,也在用这件事控制着慕笙,慕笙害怕自己身世大白于天下,所以会被那人牵着鼻子走。外公,你知道,赤鹰君这几十载来,为何跪求你出战拿刀重回巅峰吗?因为他知道,你拿不了,因为他才是罪魁祸首,一切都拜他所赐。” “今日之局,由我亲自布下。” “赤鹰君如今所为,是我当年未教导好。” “而今,我来收场。” 楚月慢慢地抽出了腰部的碎骨小斧。 锐利的战斧划过长空,闪烁着凛冽的寒芒。 老伯公呼吸一窒,眼睛蓦地瞪大。 他慕府也逃不过,功高盖主的庸俗轮回吗? 而且让他疑惑的是,小楚,何时教导过赤鹰君? 这时,慕府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各方之人。 不论是帝都城中的权贵,还是从北洲城外而来的势力们,全都在明里暗里的观望。 “这是,什么了?” 慕府大门打开。 怀倾大师带着几个儿子和女儿,拄着拐杖,从屋内走出。 韩家主站在赤鹰君的旁侧,挺直了腰背,冷呵一声,轻蔑地道:“慕老夫人,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慕府上下,谋朝篡位,以下犯上,不守本分,也忘了君臣之道。” “满口胡言!没有的事情!”怀倾大师怒喝,气势十足。 慕倾凰负手而立,淡淡地俯瞰着围剿着慕府的军队。 时间太巧了。 沐凤鸣恰好这两日和纪瑶回了帝军司,要到明日屠龙宴开启时才会赶来。 “是非曲直,自有世人判断。” 韩家主道:“当年,慕府老伯公,为了功名利禄,害得韩某父亲尸骨无存,我父亲的功勋被他一人独吞,他害死了我父亲。如今,慕府族长叶楚月,是君上亲封的武陵将军,她不知好歹,自毁千机鸽,害死南郊三城的百姓,就是为了要南郊三城听命于她,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做出此等事情之来。” “韩家主,说话做事,都要讲究证据。” 慕惊云双手紧攥成拳:“我慕府光明磊落,世代忠良,纵死战场,也绝不会有谋逆之心。” “赤鹰君!” 怀倾大师把手中的拐杖交给了慕临风,抬起双手,朝着赤鹰君抱拳。 昂首挺胸,赫然道:“慕府效忠君上,君上和诸位群臣都是有目共睹的,我楚在南郊之事,也有风武城风悲吟公子所记录的千行神卷来证明。慕府上下,赤诚坦荡之心天地可鉴,九万年的时间可鉴,赤鹰君亦可鉴,恳请君上,还我慕府一个公道!小楚她是万象领域授勋的少年英雄,她绝不会心怀不轨,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怀倾大师极其信任着赤鹰君。 赤鹰君,会庇护慕府的。 赤鹰君曾跪在慕府列祖列宗的灵牌前,满含热泪,字字真切地感激着慕府的功勋。 赤鹰君他绝不会听信小人的谗言! 怀倾大师虽已年迈,但站得笔直,看向赤鹰君的眼中有光。 “慕老夫人。” 赤鹰君望向了她,说:“本君亦不愿相信今日之所闻,但军机处的万僵将军等人都已上告御状,还能有假吗?” 怀倾大师怔住。 她脚步发软,险些摔倒。 身后,一只白净的小手,轻轻地托住了她。 “外婆,夜里风大,要当心才好。” 楚月将碎骨战斧插在地上,摘掉系在肩上的披风,披在了外婆的身上。 “小……小楚……快走……” 怀倾大师万念俱灰,已知今日并非是兴师问罪,而是赤鹰君布下的死局。 要慕府死,也要她的小楚死! 任由怀念大师伸手去推,楚月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怀倾大师睁大眼看着她,“小楚,他们要害你。” “我既是小楚,也是,慕府的族长,我不会走。” 楚月笑了笑:“几位舅舅,麻烦照顾好外婆,今日之事,很快就会解决。” 慕惊云看见如此冷静的楚月,怔了怔。 慕臣海与慕临风对视了眼,才发现自己两人更像是外甥女,小楚才是他们的长辈,他们的舅舅吧。 这也…… 太淡定了些? 第1613章 夜色深深月无影 夜色深深。 月无影。 赤鹰君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府邸门前的女子,见她如此的淡然,眉头紧皱起。 这会儿,慕府旁侧,慕向天、慕若亭兄妹等人闻声而出。 “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我们慕府怎么成了谋朝篡位的罪臣?” 慕蝉尖声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害人精。”慕幽兰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月的背影看,恨不得将其撕碎。 慕向天气得险些脑袋发昏:“老夫就说了吧,这族长之位,不能交她,才过了几日,就发生这档子的事,护不住慕府不说,还给慕府带来灭族之灾。” “砰!” 怀倾大师手中的拐杖朝地上一砸,震得慕向天几人不再开口。 慕向天正寻思着,要怎么逃比较好。 楚月淡淡地扫过这几人,最终,目光落在了赤鹰君的身上。 她提着碎骨战斧,迈步走向了赤鹰君。 足足数十步后,落斧,双手拱起:“末将武陵,见过君上,不知君上深夜来访,声势浩大,是为何事。” “叶楚月,你不要装傻充愣了。” 韩家主瞪着眼睛:“你和慕府想要谋朝篡位,已经谋算很久,此乃诛九族之罪,你叶楚月敢不敢认?” “若本将不认呢?” 楚月没有看向韩家主,而是直直地望着赤鹰君。 她总是在想,这些令人发指的事情,许是别人做的呢,不一定是他的。 她还想把罪责推到王后的身上。 但事实证明,上钩的鱼儿,是赤鹰君。 赤鹰君低头望向楚月:“武陵将军,你是栋梁之材,本君器重于你,青睐你,是希望你为江山社稷,北洲大地的百姓们,做出贡献之事。没想到,你让本君失望了。本君始终不愿与你兵戎相见,北洲大牢的门已经开了,尔等若还有做臣子的本分,便自己走进去,否则……” “否则如何?”楚月问。 “否则,本君将,血洗慕府。”赤鹰君冷漠地说。 君臣二人,一坐一立,互相对视。 赤鹰君高高在上,眉目无情。 “血洗慕府,也要看,君上有没有那个能力。” 楚月的手放在斧柄之上,蓦地一拔,在黑夜划出凌厉的弧度,斩向了长空,沉眸高声道:“烈火军何在?” 轰轰轰轰! 老伯公率领密密麻麻的烈火军,立即出现在慕府的四处。 有骑兵、近战士和弓箭手! “武陵将军,你知道的,烈火军,注定会失败。”赤鹰君道。 “就像六十年前的定国军那样吗?” 楚月笑了。 赤鹰君看着她的笑,心中一顿生寒。 楚月扬起下颌,执斧傲立于风中:“君上既然说烈火军无用,那么……北神卫呢?”、 赤鹰君瞳眸骤然紧缩。 不止如此,在座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北神卫和定国军一样,都死在了很多年前的某日。 曾经,他们都是慕府的脊梁,是北洲的勇士。 他们威风凛凛上战场,他们一去不复返。 特别是烈火军的士兵和老伯公、慕惊云这些人,听到北神卫三个字,体内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赤鹰君压低了声音。 “君上认为是何意?” 苍老的声音骤响起。 老族长率领十万北神卫,将以慕府为中心的四周长街全给围了起来。 “北神卫还活在世上,没有和定国军那样,死在君上的设计之中,君上是不是很失望?”老族长悲痛地问。 赤鹰君惊愣过后,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满目杀气,挥袖下令:“慕府秘密训练北神卫,意图谋反,证据确凿,诸君,给本君上,血洗慕府!” 然而,赤鹰君话音落下之后,并没有爆发出可怕的战争,反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三大家族的人,一个都没有动。 “君上……?”王后猛地愣住。 赤鹰君心脏咯噔一跳,似是想到了什么,骤然望向了笑意盈盈执斧而立的女子。 但见洪府家主洪万钧、司空一族掌舵人司空凌华俱是走到了楚月的面前,抱了抱拳,互相点头示意之后,便站在了楚月的身后。 洪府、司空一族的人,全都与烈火军、北神卫站到了一处。 被排斥在外的韩家主眨眨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幕。 “你们这是做……” 韩家主的话尚未说完,就见黑夜之中,响起了古琴之声。 高墙之上,一袭紫袍的韩谨盘膝而坐,膝上放置着古琴,弹奏出磅礴琴音。 琴音一出,韩家士兵、侍卫都默契的走向了烈火军北神卫。 一曲琴终。 余音未了。 韩谨放下古琴,从高墙跃下,穿过喧嚣之夜,走向了楚月。 “韩某不请自来,深夜造访,只望不会叨扰了武陵将军。”韩谨微笑。 楚月轻挑起眉。 韩谨是个老狐狸。 他让父亲誓死守卫赤鹰君,自己则观望时机。 局势当真在楚月这边,韩谨才会跟着她。 对此,楚月并不意外。 这是聪明人的做法。 “韩公子来的不早不晚,正是时候。”楚月淡淡道。 韩家主望着自家儿子,彻底傻眼了。 他还真怕赤鹰君一怒之下砍了他的脑袋,吓得屁滚尿流,逃也似的跑到了楚月的身边。 赤鹰君瞳眸止不住地扩散,愕然地望着这一幕,心脏和血液处都是冰凉的。 他中了计! 叶楚月一招请君入瓮,就让他上了钩!!! 楚月仰头,望他:“赤鹰君,你当年忌惮我慕府声势压皇室,只因功高震主四个字,你便害死我慕府十万定国军,可怜定国英魂至今不得瞑目。后来你忌惮于夏族神算师所说的凤女,便掉包了如今的沐将军,以此来操控慕笙,使她和我的母亲慕倾凰姐妹二人不得和睦,害得慕府没有宁日。” “老族长当年用载灵归带着十万英魂归故里,知是你赤鹰君的手笔,才暗无天日六十载,只为有朝一日能当着天下人的面揭穿你赤鹰君的真面目。” “非但如此,你迎娶王后的目的,是因为你想要追求所谓龙的传人。” “你把王后留在身边,因为她曾在神算族研究过食武者丹田、武根的邪术。” “你以为,这样就能成为龙的传人,所以你们臭味相投,蛇鼠一窝,利用南宫雄来找到没有权势的武者,挖走他们的丹田和武根。” “当年,慕府失去了定国军和北神卫,一朝衰败。” “南宫雄和四大家族崛起了,因为南宫雄拿捏着你害人的事,他渐渐嚣张,四大家族快要压你皇室一头。” “所以,我的到来,让你找到了突破点,你用我来制衡四大家族,当我铲除掉你的心病南宫雄,就没人知道你的罪孽。” “这时你再利用剩下的三大家族诛灭我慕府,到时,两败俱伤,威胁你赤鹰君今时今日之地位的人,都已经消失在人世,只有你一人风光,只有你揽着皇权做着当龙的传人的梦。” “赤鹰君,你真令我作呕。” 第1614章 万类霜天竞自由 楚月的声音说到最后,已是无比的沙哑。 她站在人群之中,红衣战斧仿若是天地间最重彩的一笔。 看向赤鹰君的眼睛,渐渐爬满了血丝。 从失望痛心到最后的淡漠,也不过是短短几个瞬间的事情。 山巅驰骋的驰骋少年,已经成长为帝王。 他什么都拥有了,偏偏丢掉了最重要的赤诚。 或许。 那年山巅,猎猎大风,她便不该笑着说他也是龙的传人。 他不是! 他也不配! 楚月的双手紧攥成拳,眸子猩红到了可怕的程度。 赤鹰君垂眸望着红衣如火的女子,不知为何,心口没由来的钝痛了一下。 他抬起手放在左胸膛上,有一瞬的迷茫。 随即便释怀了。 兴许是想到多年筹谋却是前功尽弃而不甘心吧。 他还想垂死挣扎。 他乃北洲君主。 他是龙的传人。 他充满杀气的眼睛,狠狠地看向了楚月:“武陵将军,你为了夺掉北洲的江山,换掉皇室的地位,都已经开始胡编乱造了吗?本君不得不说,你找的理由,可真是完美,这一套说辞,煞费苦心了吧。” “君上所做之事罄竹难书,天怒人怨,你心知肚明,还需要胡编乱造吗?” 这时,一列队伍从后方而来。 萧离带着屠薇薇这些人以及一支慕军踏步来到此处,一脚踹翻了挡在自己面前的皇家侍卫。 楚月与萧离对视了眼,轻点点头。 萧离停在楚月身侧,看向赤鹰君:“赤鹰君,你既敢做出十恶不赦之事来,你以为能瞒得住蛛丝马迹?你以为杀了一个南宫雄就能瞒天过海?退一万步说,当年你能够成为北洲君主,是南宫一族鼎立扶持,怎料多年以后的今日,被你株连九族,慕府满门忠烈,世代忠良,为你镇守这北洲大地,效忠于你座下皇室,定国十万英魂却因你一己之私而埋骨他乡,至今都没魂归故里,赤鹰君,你没有心!” 其声铿锵,震彻黑夜。 赤鹰君缩了缩眸,忽而癫狂地笑出了声。 原来,叶楚月在这里等着她! 萧离继续道:“南宫雄死后,你是不是暗中翻找南宫一族的府邸以及南宫雄在外头的住址。” “这些年,他一直功高震主,但你不动他,却不放过慕府,为什么?” “因为慕府上下正直磊落,定国十万军,死就死了,但南宫雄不一样。” “他为你卖命,为你找到没有身份地位的武者,挖掉他们的武根和丹田,再杀了他们,毁尸灭迹。” “所以,你不敢动他,他也在提防你。” “所以,你忌惮的压根不是四大家族,只有南宫雄一人而已。” “但你做梦都不会想到,南宫雄那么奸诈狡猾的人,是绝对不会把证据藏在与南宫一族有关的地方。” “因为他藏在你赤鹰君的皇宫御书房下。” 萧离高声大喝,怒视赤鹰君。 楚月微垂着眸。 果然如她所料。 她和赤鹰君,都想找到南宫雄留下的证据。 那本贪污册上,记录南宫熙的数字很奇怪。 楚月将那数字交给了萧离,用了古老的乾坤八卦阵法对照皇宫地形图去找位置。 但皇宫戒备森严,赤鹰君又是警戒多疑之人。 故此,她要布一个局来引蛇出洞,不仅仅是要赤鹰君露出狐狸尾巴。 更是要赤鹰君带着人倾巢而出,皇宫便是一座空城,萧离就能去翻找。 萧离再道:“御书房下,有着南宫雄留下的千行神卷,还有着计算清楚的账本。” 屠薇薇站在左侧,手中拿着绑好的千行神卷。 右侧是手握账本的夜罂。 屠薇薇展开千行神卷。 千行神卷之中,露出了南宫雄的身影。 “鄙人南宫雄,北洲南宫家主,据鄙人所知,几十年前定国军一事,是先父与赤鹰君共同残害了定国军十万人,只因慕府功高震主,削弱慕府之势,皇室威严必涨,而我南宫一族,也能顺理成章成为北洲顶级名门。” “当年定国军之死,具体详情,鄙人没有证据。” “但是,先父驾鹤西去之后,便是由我来与皇室接触。” “鄙人成为南宫家主的这些年,为赤鹰君挖掉的丹田、武根,害死掉的武者,有几十万人之多。” “都是些穷酸之人,死了也没家人收尸的。” “有关于此,鄙人都记载在了账簿之上,详细到每个人的姓氏、故乡、年龄以及死亡时刻都记录在此份千行神卷的后面。” “鄙人知道,当这一份千行神卷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鄙人必遗臭万年,但,鄙人这时,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 千行神卷的后面,没有了南宫雄的身影。 记录着武者们被生剥腹部丹田和武根的场景。 血腥的,惊悚的。 是挣扎哀嚎的,也是沉默的。 沉默的是眼下观望千行神卷的众人。 “丹田、武根,要生剥掉,才最为新鲜。” 楚月双手握拳,怒意席卷全身,血红着眼看向了赤鹰君:“所以,你就不管他们是否疼痛,此举是否惨无人道,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顾他人死活。功高震主吗?不!不是的!慕府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不是声势大过于你,而是慕府追求人人平等,先祖征战四方,以身殉国,为的是这天底下,再苦再穷的人,也有尊严,有人格,有活在世上追求自由追求武道的权利。” “慕府后辈,多年来,一直不曾忘掉先祖的祖训!” “我的母亲慕倾凰,失去记忆,流落他乡,忘掉了所有,她也不会忘掉要保家卫国!” “我的小姨沐凤鸣,她原是天之娇女,流落在外,她从泥泞深渊走出,不论世人如何待她,她走的永远都是精忠为国之路!” “所以!你!赤鹰君!你知道有慕府在,北洲大地,人人得而平等,你和南宫雄就不能随便活剥掉那些穷苦之人的武根和丹田了!”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你配不上赤鹰此名!” “你——不——配!” 第1615章 赤诚坦荡君子风 楚月猩红如血的眼眸,蓄满了泪。 两行泪水滑过脸庞。 是为死去的定国英魂,为无辜的穷苦武者。 更是祭奠丢在了九万年前的弟弟! 赤鹰君满身的愤怒和惶恐,却在一瞬之间,变得震惊了。 他永远忘不掉,许多年前,他求姐姐赐名,问为何是赤鹰。 那个绝世风华的女子靠着树枝懒洋洋地笑:“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姐姐希望你赤城坦荡君子风,望你鹰击长空得自由。” 赤鹰君很快就压住了喷涌的情绪。 不过巧合罢了!! 但他清楚,这一局,自己输得彻彻底底了。 他死死地盯着楚月,实在是想不通,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算无遗策的,并且确定他会上钩。 楚月的嘴唇和脸皮都在抖动。 她的到来,能使慕府再回巅峰。 赤鹰君不仅害怕慕府祖训,更因为慕倾凰去判府抄录南宫雄的贪污册,只怕是惊动了赤鹰君。 故此,赤鹰君必须除掉她。 夜墨寒重伤,云稷赶来,这些都不会假。 因为流在慕府外面的鲜血,是她的真实血液。 她让万僵去告御状,就是给赤鹰君一个机会。 选在屠龙宴前夕这个时间,是因为风武城的队伍已经到来了,赤鹰君也有所依靠。 赤鹰君想要除掉她,就必须上钩。 “武陵将军!” 天地间,骤响起了一道声音。 只见光芒亮起。 尽头处。 美妇坐在轿辇,身旁还有个身着蟒袍的中年男人和桀骜不羁的风悲吟。 楚月看了眼蟒袍男人肩上的独立城勋章,眸底滑过了一丝冷意。 此人,正是风武城主。 说话之人,是那天凰夫人。 “武陵将军请息怒。” 天凰夫人道:“此事,还有诸多疑点,又何必先咄咄逼人,不如坐下来慢慢解开误会。” “天凰夫人!” 楚月抬眸暴喝:“我北洲之事,与你何干?本将在此地清理门户,天凰夫人若要多管闲事,莫怪本将刀剑无眼!” 天凰夫人也没想到她这个准婆婆都拉下脸来跟叶楚月好声好气的说话,对方竟然丝毫都不领情了。 她皱了皱眉,紧咬着牙:“君臣之道,是用清理门户来形容的吗?” “我慕府上斩昏君下砍奸佞,本将执掌北洲龙凤两符,一为军机大将,二是慕府族长,这昏君,你天凰夫人斩不得,本将,斩得!” 楚月再次攥住了碎骨战斧,直接走向了赤鹰君,沙哑低沉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响:“今夜,谁敢挡,来试试——” 天凰夫人瞪起了眼。 她还就要挡了。 区区诸侯国之女,也敢在神脉九洲的地盘放肆。 她刚要出手。 刹那间,百尺巨龙划过天际。 身着墨衣的男子身材颀长,在形成之光中立于龙脊,低头往下看。 他一言不发,但气势磅礴震彻山河,逼得天凰夫人之流不敢出面多管闲事。 倏地! 十二护法齐齐腾空而出。 刀光剑影,杀气冲冲。 道道身影利落,似在为谁开路。 只听血护法一剑斩天,缓缓落地,伴随着那一声:“圣域域后处理事务,谁若惊扰了夜夫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天凰夫人气得脸色煞白。 风武城主极其震撼地望着楚月。 他只在传闻中,听说过这个叶楚月。 是个传奇女子。 虽比不上年轻时候的云凰,但在现如今的五大陆的年轻武者之中,也是一号人物。 如今亲眼所见,才知何为震撼! 她运筹帷幄,算准人心。 她横刀立马,一声令下,便有千万人生死追随。 她分明心狠手辣杀伐果断,却有浩然之心为苍生。 她眼底有邪气,却胸怀天下。 世上—— 怎会有如此矛盾,却又似乎不冲突的人? 风武城主惊醒的刹那间,已是满背大汗。 旁侧的风悲吟,却是扬起了笑。 他在血红色的世界中,看她谱写出别样的颜彩。 她还是她。 铁马冰河叶三爷。 …… 当赤鹰君望见夜墨寒出现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夜墨寒压根就没有病重。 为的就是让他们掉以轻心,让风武城出手。 如今夜墨寒和圣域十二护法在此,南宫雄留存的证据还被找到,风武城绝对不会出手。 “君……君上……” 王后满面惊恐,瑟瑟发抖。 赤鹰君仿若没有听到,大笑出声。 笑声,传遍四野。 “你赢了。” 笑完,他说。 最后,他取出了长刀,从轿辇跃下。 穿着白色龙袍的他,头上冠冕摇摇晃晃,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楚月。 楚月提斧,朝他走去。 这是,他们之间的战斗。 夜墨寒低头看着这一幕,没有出手的打算。 圣域十二护法虽不解,虽担心,但还是原地不动,静观其变。 “出刀吧。” 赤鹰君说:“让我来教你,人皇刀法。” “人皇刀法?你修的还是人皇之道吗?” 楚月手执碎骨战斧,摇摇头:“你食丹田,吞武根,忘初衷,违背人皇之道,你枉为人。” 赤鹰君眸底生怒,持刀往前。 人皇刀法,第一刀,破万钧! 万钧之力的长刀,直劈向楚月的满面。 楚月两手执斧,后空翻转,双足落地之际拉开了距离,手中的碎骨战斧直接与长刀硬碰硬。 刀斧相碰,狂风四起,溅开了满地的尘灰。 “她能打过赤鹰君?当真是不自量力。”天凰夫人冷笑:“赤鹰君的刀法,可是由武神殿主所教。” 风武城主眯起了眼睛,不言。 轰! 楚月斧似开天,直接撞得赤鹰君虎口发麻。 赤鹰君目光一缩,愕然地望向了楚月。 比起楚月初来帝都城池的时候,强大了许多。 这短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 只不过突破到了武尊境,就能这么强大吗? 他当然不知道楚月吸收了南郊的岩浆,又与洪千姬有过一战肉搏,实力必然精进了很多。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是,她已经找回了和赤鹰君的记忆! 这刀法,就是她教导的! 她怎么会败? 赤鹰君咬了咬牙,再砍。 第二刀:转乾坤! 轰! 刀斧再撞,赤鹰君后退数步。 赤鹰君盛怒之下,直接加快速度和刀法,想要从刁钻的角度攻向楚月。 但他的每一刀,楚月都能精准无误地找到落刀点。 仿佛早就看穿了他! 不! 这怎么可能! 赤鹰君咬着牙,再拼一刀。 这一刀,汇聚万千之力,腰斩楚月。 楚月更快一步的反应过来,双足点地,跃至半空,踩到了长刀之上,垂眸望着他。 “鹰儿,结束了。” 说完,碎骨斧砍向了赤鹰君的心脏。 斧锋震开,震碎了赤鹰君头上的帝王冠冕。 他散着发,不可置信地看向楚月。 “姐……” “姐姐……” 第1616章 恨这浊世不公,白云即苍狗 轰然的“扑通”一声响起,赤鹰君双膝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的左侧胸膛到肩胛骨,直插着一方战斧。 鲜血大片大片地染红了白龙袍。 恰似在忘川河畔盛开的花儿。 血腥味浓,四起。 赤鹰君瞳眸紧缩,发红地眼睛,倒映出着女子傲然的身影。 他狼狈跪地,膝下汇成了血泊。 她沐浴着晚风和星辉,手执战斧,垂着眸子俯瞰他。 “噗嗤——” 赤鹰君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他瞪大了爬满血丝的双目,泪水在顷刻间便已覆盖,流出。 “是你吗?” 他颤声问,鲜血从唇齿溢出。 期待着楚月的回答,又仿佛在害怕什么。 楚月没有再看向他,而是望向了远方的夜色:“赤诚坦荡君子风,鹰击长空搏自由……” 万般赤诚,到底抵不过利益熏心。 时过境迁,造化弄人。 终究是回不到过去了。 回不到那座山巅,去看少年眼中的光和炙热。 几十万的冤魂森森,熄灭少年的光。 也让楚月失望至极。 虽说九万年前对于她来说,就只是一场梦。 但当她得知赤鹰君残忍无情,杀害掉这么多的生灵之时,她痛心疾首,她恨铁不成钢。 “是没有君子风,也无自由人了。” 楚月发出地低低的笑声。 是自嘲,也是苦涩,是究极的无奈和怆然。 她曾救他于水火,亦师亦友,一手栽培出的刀法传人,却是走歪了路。 赤鹰君听到这两声话,终于彻底明白了过来。 没有错。 不是巧合! 是他的姐姐! 是九万年前,日夜不休教导他刀法的武神殿主。 她—— 回来了。 可他已经无颜相见,他甚至配不上这个名字了。 “啊啊啊啊啊啊!” 赤鹰君仰头大吼出声,热泪彪出眼眶,满头黑发成了灰色,披散在了长空。 他怎么能这个样子去见姐姐呢。 他怎么能呢。 “不可以,不可以的。” 赤鹰君摇着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咽喉痛到出血。 九万年了。 已经过去了九万年! 九万年啊! 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人生之中,最快乐的时段,就是在那凤临城的山巅。 姐姐走后,他满怀壮志下山去,被人骗,被人欺,被人害。 他忘不掉! 忘不掉! 他想要拯救苍生,想要四海为家做个善人。 但当他把一腔善意给了陌生人,却被那十几个猪狗不如的男人给糟蹋。 那时,他在想,他若未曾下山该多好,姐姐在该多好。 他的姐姐,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的。 他恨! 恨这苍天,恨这苍生,恨浊世不公,白云即苍狗! 他满心黑暗的等来了黎明,他抱着残破的身躯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他经历一番寒彻骨,兜兜转转后,方才在北洲等来了契机。 成为北洲君主后,他发了疯的去找武神殿主。 他找不到! 他就想啊。 若成为了龙的传人,就能找到姐姐了。 他想方设法,才找到这个生吃武根和丹田的法子。 他吃到吐,吃到恶心,吃到心理病态灵魂扭曲,他还在吃。 因为,不吃,就真的找不到姐姐了。 如今九万年的翘首以盼等来了结果,他却差点儿害死了她。 不—— 他害死了慕府的定国英魂! 他不敢去直视武陵将军失望的眼神。 他看见,被风扬起的红裙和血色的衣角。 赤鹰君无声落泪,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那一抹衣角,就像以前那样,唯唯诺诺地躲在姐姐的身后,从小心翼翼,到开朗活泼。 但他抓不到。 他怎么用力,都抓不到。 “我这个人,糟糕极了吧。” 他垂下了手,终于敢去看楚月的眼睛。 那目光之中的失望,像一把利剑,狠狠地插在了他的心脏,疼得他快要窒息了。 “可以,再喊我一声鹰儿吗,我想听。” 赤鹰君抬着头,满下巴都是血。 “鹰儿,为什么?”楚月问。 “为什么……” 赤鹰君迷茫了。 是啊。 为什么呢。 他不知道。 他也不愿意的。 他不想伤害到姐姐的。 他不想啊。 他等的好苦啊,找的好苦啊。 赤鹰君百口莫辩。 他挪动着双膝,一点一点地往前,想要去靠近楚月。 砍穿他胸膛的碎骨战斧,在他的身体之中。 他往前一点,身后的碎骨战斧就多挪出来了一点。 鲜血,不断地汇聚流落。 赤鹰君拼了命的想要靠近楚月,就像是囚徒渴望自由,沙漠的孤独客等待绿洲。 四方众人,已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楚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这样看着他。 看着他的胸膛顶着碎骨战斧往前挪动。 他挪了两步的距离,终于看清了楚月。 他笑了。 原来,姐姐的面具之下,是这般好看的容颜。 可惜他现在才看到。 晚了。 太晚了。 满地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赤鹰君却不敢再往前了。 他不敢。 “再喊一声,好吗?求你了。”他哭着说。 楚月深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鹰——儿——” 赤鹰君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却使满脸都是血液。 他咧开嘴笑,就像当年那样。 他笑着用气力将丹田、武根爆开。 爆裂的气力,涌入了手掌。 他抬起了手掌,一掌,打在了自己的额头。 砰! 楚月蓦地睁开了眼睛,只见散着三千灰发和满脸鲜血的赤鹰君在对她笑。 一掌之下,赤鹰君整个人都炸裂成了血雾。 临死的那一刻,他都是笑的,明明眼睛里盛满了悲伤。 楚月拿着碎骨战斧的手都在颤抖,瞬间就没了力气。 战斧尾端砸在了地上,她则无力地拿着斧柄。 另一只手,慢慢地抬起,放在了自己的左侧胸膛。 那里,隐隐作痛。 一股锥心之痛,如洪水猛兽,一时之间竟难以吃得消。 楚月低着头,墨黑的发微遮她的眉目,掩去了眼底的痛苦。 此时,风过无声,天地一片寂静。 无数道目光都充满惊骇地望着了她。 谁都想不到,作恶多端的赤鹰君,最后会这般温柔对她。 没人猜得透,这是怎么一回事。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眼前生于长安,长于神武,扬名于诸侯国年龄不足二十的女子,会是九万年前震慑八方六合的……武神殿主。 第1617章 诸位先辈,回……家了 楚月垂着眸,立在此处沉默了很久。 百尺巨龙翱翔天穹。 夜墨寒低头望她,感受到她的悲戚和痛,依旧没有下去。 因为他知道,她在做一件事,一件,不能被打扰的事情。 哪怕夜墨寒万分冲动想要去为她加衣,将清瘦的她给拥入怀中,始终还是忍住了。 良久。 楚月抬起头来,从神农空间拿出了载灵归。 刺耳的鬼哭狼嚎声,犹如百鬼夜行,魑魅魍魉横走人世,发出了叫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她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载灵归,轻放在胸前,沙哑地喊道:“此乃北洲帝都,吾为慕府子孙,军机大将,今已除去无能暴君,诸位先辈,十万定国英魂们,回……回……家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楚月的声音慢慢轻下来,害怕到叨扰了先辈们的安宁。 载灵归中,鬼嚎之声消失于天地间。 只见楚月掌心的载灵归,从充满怨气的血色,慢慢地失去了红彩,成为了干净圣洁的光。 聚集在载灵归的十万怨灵,恨了六十载,盼来真相大白于天下,终于放下了前尘旧怨。 楚月虽然看不见,但她好似能感受到,十万英魂,去往了轮回之路。 圣光映照的楚月面颊仿若镀了一层银辉,瞳眸内燃着微光,两行热泪从脸庞流出。 她单手执载灵归,右手掌心贴在左胸前。 ——北洲武陵将军,以最高的军人之礼,恭送十万先辈! 这一刻,不仅仅是她,烈火军、北神卫以及三大家族的士兵们,都能感受到定国英魂的离开和释然。 那种震撼的感觉,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同时。 老族长率领北神卫。 慕山河带领烈火军。 萧离、屠薇薇和慕军。 这三支军队,一同如楚月那般,行军人之礼,送定国亡魂! 血护法抱着剑,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他说:“每当我以为,她已经给我最大的震惊之后,往往还会有更震撼的事情出现,她好像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是啊,所以,二胎肯定是小公主。”白护法道。 血护法:“……”这吃屁的白护法,是怎么混到护法之位的。 血护法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眼尖的发现了在慕府角落偷偷观望的夏帝师。 他挑了挑眸,拿着剑掠了过去,靠着墙吊儿郎当地说:“怎么样,我们域后一出,其他域面的域后,岂非不值一提?” 夏帝师沉着脸道:“她连圣域都没去过,你怎么确定以后的域后,就一定是她。” “不是她还能是你?” 血护法厌烦地翻了翻白眼。 这想屁吃的夏帝师,迟早要完。 这会儿。 不远处慕向天之流,正收拾着包袱打算逃跑。 “爷爷……还逃……吗?”慕幽兰呆滞地问。 她怎么也没想到,如此绝境之下,叶楚月还能反将一军。 “逃什么逃?” 慕向天把手中的包袱丢给了慕幽兰:“老朽是堂堂慕府天族老,势必与慕府同生共死,会是那胆小如鼠贪生怕死之辈吗?” 慕向天昂首挺胸了。 当然,打死他都想不到,今日的发展会这般大出意料。 而且他突然之间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般,往日的恨意和不甘都消了。 毕竟他一把年纪老骨头命再硬,能硬的过活了九万年的赤鹰君吗? 就连赤鹰君都不是叶楚月的对手,他怎么还敢以卵击石? “这叶楚月以后只怕会愈加得意忘形了。” 慕蝉咬咬牙。 慕向天瞪着眼睛:“什么叶楚月,那是跟你一脉相承的姐姐,以后不可再摆出这般没家教的样子。” 他寻思着,叶楚月把赤鹰君给干了,他慕向天以后岂非就是北洲君主的二外公了? 如此一想,慕向天顿时就飘飘然了。 慕蝉和慕幽兰互相对视一眼,都已惊得下巴掉地。 …… 另一侧,天凰夫人靠在轿辇,半眯起眸子:“赤鹰君何故会对叶楚月态度大变?姐姐?什么姐姐?风武城主,你可知此话何意?” 风武城主皱紧眉头:“叶楚月此人,颇为诡异蹊跷,据我所知,赤鹰君是一介无根孤儿,从未有过姐姐,不过他早年间遇到什么人,有过什么感情,就不得而知了。” 天凰夫人不屑一笑:“本宫倒是知道赤鹰君的人皇刀法出自于武神殿主,但武神殿主何许人也,就算她叶楚月也会人皇刀法,难道她还能是武神殿主不成。风武城主,这,可能吗?” “绝无可能。” 风武城主虽然多疑,心思也深,但根本不会朝这里想。 武神殿主,可是能与百鬼之主齐名的人物。 眼前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顶多得到了一些老天的眷顾。 但在武神殿主的面前,提鞋都不配。 风武城主看了眼天凰夫人,便道:“圣域帝尊,当真是实力过人,深不可测,据说他还是个孝子,不论过去多少年,都始终记得母亲,夜帝尊,是真的好,天凰夫人,你有个好儿子。” 天凰夫人听到这话就来气。 若在以前,夜墨寒确实算是个孝子。 就算让他去死,他都对她满怀期待。 现如今,自从与这叶楚月相识了之后,就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当真可笑! 天凰夫人冷嗤。 风武城主见目的达到,笑了笑。 眼角余光,看向了后方。 夜色长街,没人注意,走来了一名身着紫裙打着油纸伞的女子。 那女子眉目如画,生得倾国倾城,正自伞下抬起美眸,望向了踏着龙脊的男子。 这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楚月妥善地存放好了载灵归,突地发现自己有些腿软,疲惫得难以站稳。 这一战,累的不仅仅是武体,还有精神和心。 长风掠过。 一件厚实的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楚月朝前望,眼睛还是红的。 夜墨寒站在她的面前,为她拢了拢大氅,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温柔地说:“阿楚,回家了。” 楚月红唇微扬,绽入了一抹笑,种种情绪在看到他的刹那都已消散成云烟。 夜墨寒牵着她,穿过深深夜色,踏着满地月光,步入了晚风正起的府邸,离开这喧嚣之地。 第1617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暗处,一双清幽的眼眸,牵着执手渐远的楚月二人。 一袭紫色曳地长裙的凤倾城,好看如葱玉晶莹剔透的手,轻握住伞柄。 她垂下眸来,掩起了淡淡的失落。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凤倾城低声轻叹一声,打着伞原路折回。 皓月的清辉洒落了下来,在夜风习习中,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远远望去,分外的落寞。 却说赤鹰君一掌将自己打碎成血雾之后,王后已经惊恐到说不出来话。 她身体瘫软到从轿辇之上给狼狈地滚落了下来。 她想要逃,但是连爬都爬不起来。 她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突地,一把破妖刀横在了她的面前。 萧离垂眸看她:“王后你参与了生剥丹田、武根之事,还请跟萧某走一趟吧。” “不——” “不是我!不是!我是被逼的!” 王后扯着嗓子大喊。 萧离摆了摆手,慕军士兵直接把她架住,带回军机处接受盘查。 萧离望向了府邸,深吸一口气,而后跟着去了军机处。 虽不知为何,但她总感觉,这一战,小月姐姐格外的疲惫。 若在以往,小月姐姐必然会解决掉王后再走,但好似已经累到了极致。 萧离微垂眼睫。 阿离能做的,就是永远捍卫小月姐姐的尊严,时时刻刻都是小月姐姐最坚实可靠的后盾! …… 月府庭院。 “抱枕,我累了。”楚月低声说。 “那便好好歇息。” 男子将她拦腰抱起。 楚月窝在男人的怀中,满身都是浓郁刺鼻的鲜血味。 她轻阖上爬满血丝的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世事难两全。 赤鹰和定国英魂以及几十万无辜武者之中,她只能选择后者。 哪怕她知道,这九万年,赤鹰或许受到了怎样的刺激,才会演变成如今模样。 只因赤鹰所犯的滔天之罪,不可饶恕。 她甚至希望赤鹰对她不曾留手,也不至于至此都缓不过来。 “抱枕。” “嗯。” “你相信吗,他曾经不是个坏人。”楚月颤声说。 “我信。”男子的语气,特别地笃定。 只要是阿楚说的,他都相信。 夜墨寒望着楚月疲惫的模样,想到了云稷这两日给自己的空间宝物:雪灵药汤。 雪灵药汤来自于药神宗,有着独立的空间。 空间之中,有一方浴池。 浴池的水,都是药神宗的药液,但很是干净清澈,并有着洗精伐髓和凝神聚气之功效。 这雪灵药汤是一次性的,原是云稷让夜墨寒治愈转移无生钉时的开脊之伤。 但夜墨寒想到楚月布局伤神,便想着此局结束时让她来恢复元气。 夜墨寒沉吟稍许,抬手一挥,萤火圣光般的空间之门顿时出现。 男子迈开修长的腿,跨步走进了雪灵药汤。 空间不算大,是一座华美的宫殿。 云雾缭绕,清香四溢。 轻嗅入鼻,沁人心脾。 夜墨寒如护珍宝般,动作轻柔地踩着入浴池的象牙白阶梯,将楚月轻放在了水液清澈云雾弥漫的药汤之中。 “累了就睡一觉,我在外面等你。”夜墨寒坐在边沿,轻捧女子的下颌,在她眉间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药汤温热,散发出独特的香。 楚月微微地睁开了泛红的眸,顿时便明白此为药神宗的雪灵药汤。 这男人…… 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吗。 什么好的,都留给她。 夜墨寒准备离去之际,楚月自浴池水中伸出了柔荑般的手,纤细柔嫩的长指,轻轻地攥住了夜墨寒的衣袍衣角。 “阿楚?” “留下,陪我。” 楚月无力地开口,嗓子已经沙哑地很难出声的地步了。 夜墨寒拧了拧眉。 两人若同用一个药浴,药效会大大减弱。 但他始终拗不过楚月,只要她一开口,就会击中他心底的最柔软。 夜墨寒踏入浴池之中,水的温热,云雾轻烟散开,朦朦胧胧间,视野都不真切了。 女子轻靠浴池,衣襟半开,墨发被池水浸透了大半。 困乏之际,眉角眼梢都是勾人的懒意。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哪怕一言不发,就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沉沦。 夜墨寒想到她体内还有许多根无生钉没有取出,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仔仔细细地洗去了满身的脏污。 水温渐热。 呼吸微促。 男子轻咬她的脖颈,至耳垂,带起阵阵酥麻。 “阿楚,可以吗?”他问。 楚月半抬着眸,一言不发,但却伸出双手环绕住夜墨寒的脖颈,轻咬上了对方的唇。 “抱枕。” “如果是你,那便是千千万万个可以。” 她在心中无声说。 水花溅起,次日才落。 …… 第二日。 武陵将军怒斩赤鹰,为定国英魂平反之事,传遍了北洲和天狼域,也传遍了神脉九洲。 北洲君主虽然已故,但因为此次屠龙宴是慕府主持,便继续进行。 九洲之中,每回的屠龙宴,都选在傍晚这个时辰开启。 因为屠杀恶龙重中之重,其艰难程度,令无数武者闻风丧胆,也让有志者热血沸腾。 虽千万人吾往矣! 故而屠龙宴选在黄昏,便因为黑夜就在不久后。 真正的屠龙勇士,要熬过漫长的黑夜,困难的险境,靠着不屈的意志挺过种种,方才能盼来黎明的曙光。 楚月迷迷糊糊醒来之际,正躺在床榻之上,男子强而有力的怀中,几乎快要透不过气来。 “嘶——” 楚月稍稍动了下,顿时感到浑身都是散了架般的疼痛。 “难受吗?”夜墨寒问。 楚月摇摇头。 难受? 不存在的。 想当年她七天七夜不合眼在丛林屠狼,都不带喘气的。 还不等楚月的脑子转过来,红唇便被人堵住,耳边响起了男子深沉的声音:“那说明是为夫没到位。” 楚月眸光微颤,下一刻便被撕扯下来的衣料所遮住了视线。 男子分别攥住她的双手,咬开了衣襟…… 倏地。 楚月微微张了张嘴,电流传过了全身,双手猛地攥住。 随即,缓缓地闭上了眼眸,甚至还有些怀念当年屠狼时的意气风发。 屠狼可比这玩意儿简单多了。 第1618章 恰如其名,一生有悲无所吟 北洲帝都,万里晴空,长街四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红绸铺城,喜气洋洋的。 有人在街前兴奋激烈地讨论着昨夜慕府门前那史上留名的精彩一战,有人在庭院深处不知疲惫挥汗如雨只为一次次地灵魂相碰。 犹如中了毒的上瘾之人,沉溺在这片罂粟花田当中。 纵死,也一遍遍地甘之如饴。 那一瞬。 男子在她耳畔轻声低吟:“阿楚,我爱你。” 九万年前是如此。 九万年后的今天,亦是如此。 世人都说他命运多舛,身世可怜,父母不疼,族人不亲,是父母安康的孤儿,是天煞不祥的灾星,有人心疼他,有人唾弃他,有人对他唱着虚情假意的曲儿。 但他知道,自己必然是世上最好运的男子,因为他所有的好运,都用来与她一次又一次的相遇中。 这一回,他不会再把心爱的姑娘弄丢了。 …… 月府大堂。 风悲吟正在桌前喝着茶,被血红颜彩给填满的眼睛,温润地看了看四周。 不多时,白护法去而复返,干咳了两声,有些含蓄地说:“风公子,那个,与赤鹰君一战,夜夫人太过于疲惫,如今只怕无法出来相见,公子若有话要说,老朽可稍后为公子传话。” 风悲吟淡然如斯,不疾不徐地抬手执杯,慢慢地喝了一盏温茶。 血护法双手环在胸前抱着剑,脊背靠着门楣,懒洋洋地看了眼风悲吟一眼,便道:“夜夫人与殿下房中的灯盏,今早都没熄,本护法都怕会耽误了屠龙宴的时辰,毕竟夜夫人如今可是不得了的人物,是北洲的武陵将军,怎么也不能缺席,风公子你说是吗?” 风悲吟喝茶的动作一顿。 白护法皱了皱眉,瞪了眼血护法。 纵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梦,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至少风悲吟并非是城府深又诡计多端的恶人。 血护法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 半晌。 风悲吟把杯盏中的茶水饮尽,便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他低着头,取出了一方锦盒:“这是风武城的清莲丹,曾经花重金从药神宗求来的,昨夜风某见叶姑娘她似是伤了神,这清莲丹,对她或许有用。” 白护法皱眉,摇摇头:“风公子,这太贵重了。” “对于她来说,不贵重。”风悲吟道:“白护法,你不必顾及太多,风某确实爱慕叶姑娘,她横刀立马,斗战群雄,如斯之人,谁不爱慕?但风某更多的,是荣幸与这样的将军成为并肩作战的朋友,而非奢想其他,更何况,有些事,有些人,并不是异想天开就能够拥有的,叶姑娘她是天上星,风某乃地上泥,有分寸。风某只是与在座的二位护法一样关心而已,这份关心,不掺杂其他。” “既是如此,那老朽就替夫人谢过风公子了。”白护法接过装有清莲丹的锦盒。 风悲吟微微一笑:“时候不早了,风某便回父亲那里,不叨扰二位护法,也不叨扰夜帝尊和令夫人。” 他站起身来,大大方方地朝门外的光处走去。 依旧是以往那般的桀骜不羁。 只是背对着两位护法的他,眼睛里盛满了哀伤。 “悲吟……” 他自嘲地笑:“可真是恰如其名,一生有悲无所吟。” 他笑着朝府外走去,恰逢从外而来的云稷。 “风公子,请留步——”云稷赫然道。 风悲吟顿足,望向了他。 云稷走至风悲吟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风悲吟。 最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风悲吟的眼睛。 凝视了许久。 风悲吟蹙眉,打算离开。 云稷伸出手攥住他的手腕,还是盯着风悲吟的眼睛看,并问:“风公子,近来可有不适?” “云稷兄多虑了,风某身强体健,正值盛年,何来的不适?”风悲吟不以为然。 云稷慢慢地松开了他的手腕:“我瞧风公子的眼睛,与往日大有不同,若不重视的话,长此以往下去,必然自毁一生,若风公子来日有感到不适,可来找我,免费为你诊断。” “不必了。” 风悲吟径直往外走去,压根没有把云稷的话放在心上。 云稷立在原处,抬手摸了摸下巴,盯着风悲吟消失的方向看了好久。 低声喃喃:“兽的眼睛,还真是稀有……” 大堂之中。 白护法妥善地收好了锦盒,打算等见到楚月的时候再说明情况。 似是想到了什么,蓦地瞪了眼血护法:“他这般坦坦荡荡的磊落之人,倒也算得上是君子行径,更何况如他所说,殿下与夜夫人的感情,坚如磐石,谁都拆不断,你又何必苦苦逼人?好歹人家帮过夜夫人,多少也有点情分在,你这样做,不地道。” 血护法懒懒地看了白老头眼,总觉得有些奇怪。 这厮怎么是一副老子教训儿子的口吻? 血护法挑了挑眉,道:“你懂个屁,感情的事当然要快刀斩乱麻,本护法这是为了他好,继续把心思放在我们夫人身上,岂非伤透了他自己?” “还是处子之身的男人,也好意思说感情?”白护法笑了。 血护法气结,立即回道:“总比某些人被女人糟蹋了之后还被抛弃了,整日魂牵梦绕的好。” “……” 楚月一来,就听到这般惊世骇俗的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夜墨寒站在旁侧,俊脸顿时就黑了下去。 他原来究竟是有多么想不开,才会收这两个就知道给他丢脸的护法。 “哦?” 楚月跨步走来,直接坐下,笑了笑,说:“倒是说说看,怎么个处子之身,又怎么个魂牵梦绕。” 适才还在拌嘴的两位护法,登时犹如晴天霹雳般震悚着,互相对视了眼,尴尬的子昂找个缝钻进去此生再也不出来。 “咳咳咳咳……”白护法不停地用咳嗽掩饰尴尬。 恰好云稷如及时雨般出现,望了眼楚月和夜墨寒,碎碎念:“武祖那厮刚刚到了北洲,派头大的很。” 第1619章 他是殿下和夫人的小血血 血护法倚靠着门,淡淡地扫了眼云稷:“武神殿主,派头能不大吗?” “此言差矣。” 云稷笑眯眯地道:“血兄,你这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武祖原名伍祖,是武神殿的副殿主,这武神殿主可是另有其人,只不过九万年未曾出现,世人便都忘记了罢。” 血护法挑眉,满脸的不耐烦:“武神殿主与我们有屁关系,手再长,还能管到圣域来不成?说不定是个不男不女的妖怪。” 说着说着,血护法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隐隐感到,楚月看他的眼神,好似透露出了几分杀气? 定然是他的错觉。 他是殿下和夫人的小血血。 夜夫人怎会对他有杀气? 血护法想都没想,立马甩掉了脑子里的念头。 白护法和云稷看着吃了火药的血护法,陷入了沉思。 血护法虽不是个谦逊温和的儒雅君子,但往日也没这么暴躁。 转念一想,便又释怀了。 男人嘛。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是暴躁郁闷的。 血护法自然是烦躁得很。 要知道,沐凤鸣和纪瑶一同前往帝军司的时候,压根没跟他商量,说走就走,也不带上他。 数日未见,度天如年,血护法简直就是在煎熬。 楚月铁青着脸坐在了椅上。 血护法殷勤地问:“夜夫人今日心情不佳?” 楚月面无表情,淡漠地看了他一眼。 哪个人被说成不男不女的妖怪,心情能好? 楚月垂眸扫过桌上见底的茶杯,问:“有客人来过?” “是啊,风公子来了,被老血赶走了。”白护法取出锦盒:“这是风公子赠来的清莲丹,说是昨夜夫人劳神伤气,今日又要开启屠龙宴,夫人服用了这清莲丹会好受许多。” 楚月拧了拧眉,抬起眸来,望向了血护法:“老血,风悲吟不仅仅是我的朋友,也算是我的恩人,我欠他一份很难还清的人情。” 血护法怔了怔,看了眼夜墨寒。 夜墨寒一言不发,只点了点头。 血护法抿唇,垂眸,便沉着声道:“抱歉,是属下思虑不周了。” 楚月摇摇头:“不必说抱歉,你是为了我与抱枕好,也是为了他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我欠他的太多,自己难以还清,反而还需要诸位朋友迁就于我,是我的问题。正因我没法其他办法,才会劳烦你们帮我。” 闻言,血护法心头的阴沉,顿时烟消云散。 他全身心的为夜墨寒与楚月着想,没有半点私心。 原以为他在楚月心里的地位,会比风悲吟高几分。 但听到了楚月的解释,他便全然理解,立即心情大好。 “绝对没问题,以后他来了,我老血把他当爹都行。”血护法拍着胸脯说。 楚月浅笑了笑:“也不必……这么狠……” 血护法撇了撇嘴。 这时,大堂门外走来身材高挑的男子。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玄袍着身温润如玉的夏帝师。 夏帝师眉间一点朱砂绚若朝霞,浑身的气质虽清贵优雅,但有一种寒冰般的冷漠从骨子里面透出来。 他的手中捧着一方翎毛制作而成的令羽,还有一沓书信资料。 “殿下,修罗地界传信来了。” 夏帝师道:“殿下想在修罗地界发展,我虽然联系了楚门多时,但一直都没有消息传来。修罗地界的势力,鲜少有与外面合作的,我本来都准备放弃了,没想到今日早晨圣域传来了消息,说是楚门愿意与我们联盟,只是还需要从长计议。” 说至此处,夏帝师的情绪激动了起来:“要知道,楚门从未与其他势力合作过,在修罗地界,宛如一匹黑马,没想到会答应我们的要求。上午之际,我没见到殿下,便去打听了一下,原来楚门会答应联盟,是因为凤临城的千金凤倾城说情了,如此说来,我们圣域还欠她一份人情。” 白护法刚给楚月沏好了新茶,听到夏帝师的话,心脏咯噔一沉,紧张地望向楚月。 楚月执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半盏。 神农空间,骤响轩辕修的声音:“小叶子,这人在膈应你,给你添堵。” 破布就差当场翻白眼,“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不需要你提醒。主子,做了他吧,眼不见为净。” 楚月轻轻地挑起了眉梢,慵懒地抬起眼帘,戏谑地望着夏帝师,嗤笑:“夏帝师,似乎很喜爱这位凤倾城姑娘。” 夏帝师面带微笑:“夜夫人,楚门与圣域联盟,是圣域日后发展的重头之事,这是欠下的人情,而非我的私心。我身为圣域帝师,只希望圣域好,殿下好。” “哦?是吗——” 楚月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夜墨寒眼神如冰,看向夏帝师的目光,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冷。 “老白,把书信拆了。”夜墨寒道。 “是!” 白护法点点头,感觉到月府大堂的暗潮涌动,心里把没眼力见的夏帝师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底朝天。 真是吃饱了撑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护法从夏帝师的手中接过书信,将其打开,看了一遍,脸色微微变了变。 “帝师,你可能会错意了,楚门的合作,与凤倾城没有任何的关系。”白护法道。 夏帝师却是听不懂这话。 白护法当即把书信给他看了。 夏帝师垂眸往下看,瞳眸骤然一个紧缩。 每一封书信,都没有问候有关于夜帝尊和风倾城的任何事情,反而都在夸赞叶三爷的,甚至让收信的夜帝尊,代对方与叶三爷问一声好。 夏帝师不懂了。 楚门能在修罗地界站住脚跟,都是人中龙凤,一代豪杰。 尤其是那楚天霸,当真是人如其名,天下之霸主,又何至于关心渺小的叶楚月? 夏帝师百思不得其解。 “看来,楚门能与圣域合作,是看在我们夫人的面子上。” 血护法看了眼信,说道:“夏帝师,也不知你怎么想的,今日随意欠下一个压根没有的人情,明天是不是都要把圣域卖给凤临城了?真不知道你是圣域的帝师,还是他凤临城的军师,实在不行的话,趁云稷公子还在圣域,你找云稷公子看看脑子吧。” 第1620章 真正的屠龙勇士 夏帝师被血护法堵得哑口无言,整张脸都黑了下去。 以往他在圣域,就与血护法势同水火,关系极差。 如今血护法有了叶楚月的庇护,更加对他是肆无忌惮。 夏帝师沉着脸道:“是我想左了,我看凤倾城去过修罗地界,还与楚门有过交情,今日又被天凰夫人邀去喝茶赏花,便误会了。” 天凰夫人…… 楚月放下了杯盏,眸底流光乍现。 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昨夜她才与天凰夫人势不两立,险些兵刃相见。 而今夏帝师就刻意说天凰夫人喜欢凤倾城,还真是别有用心得很。 “我说你提这个老妖婆干什么啊?”血护法更加不满:“那老妖婆最好横死街头,明儿个老子就去天域放烟火鞭炮普天同庆,她是个什么东西啊,要不是老子打不过她,早就暗杀了她!” 楚月嘴角猛抽,被血护法这理直气壮的口气险些给惊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白护法见情势不好,连忙问:“夜夫人,你可是与楚门有什么交情?楚门的人,似乎很关心夫人。” “嗯,是有些交情,只不过……” 楚月慢慢地站起身来,停在夏帝师的面前,眸色清幽地望着他,语气瞬间冷了下去:“天凰夫人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也得掂量掂量,夏帝师,你耍着这些浅薄的心眼,难道觉得,我不敢动你,是吗?” 她早便知晓夏帝师话里话外的心机,但看在他与抱枕也算并肩作战了许多年,总归初衷是为抱枕好,又道出了王后邪术之事,便想着只要不太过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得了。 但做人做事,都要讲究个分寸。 夏帝师显然也没想到,楚月会直接把矛头对准了他。 “夜夫人或许是误会我了。” 夏帝师低着头道。 “误会与否,帝师心中有数,凡事可一可二但不可三,可得好好把握。” 楚月沉声道:“帝师要知道,本将给你脸了,你就是座上宾,不给你脸,你……什么都不是。” “殿下,我……”夏帝师还想说什么。 夜墨寒负手而立:“夏帝师年纪不小了,到时候挑个黄道吉日解甲归田养老去吧。” 夏帝师愕然地望着不讲往日情分的夜墨寒。 血护法憋笑憋到满脸通红,俊脸甚至都快要扭曲了。 论毒,还是自家殿下毒。 让年轻气盛的夏帝师去养老不说,还要挑个黄道吉日。 太毒了。 “老白,阿离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楚月不愿再与夏帝师对话,便问。 白护法回道:“适才军机处来信了,说是从王后嘴里撬出来了一些话。 因为鬼皇九万年前,提过一嘴有关于龙的传人,关于此事,颇为神秘,世人都在探寻此般奥义。 所以,当年南宫一族扶持赤鹰君时,特地怂恿了赤鹰君去吃武者的丹田和武根,由此来找到通往龙的传人的道路。 南宫一族当时是想用此事,要挟赤鹰君,使南宫一族,在北洲鼎盛。 但是二十多年前,赤鹰君突然不信这个狗屁邪术了。 南宫一族无奈之下,只好偷偷把一个族中弃女送去了神算族。 目的,就是让她从神算族下来,告诉赤鹰君邪术,让赤鹰君真的相信这邪术是真实存在的。” 听至此处,楚月清丽的面颊之上,浮着淡淡的阴翳。 她便知道,是南宫一族想掣肘赤鹰君,才出此下策。 但到底是鹰儿没有坚守初心,残害了那么多的忠良和无辜之人。 所以哪怕她猜到了这一步,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因为,她给过机会了。 在证据没有拿出来前,赤鹰君都还是执迷不悟的。 若非她看穿了整个局,昨夜的慕府,只怕早已血流成河,被杀得片甲不留,赤鹰君终究会再让悲剧重演。 所以,善恶到头终有时,他必须死! 不死,对不住化身怨灵的定国十万冤魂,对不起枉死的无辜武者。 只因赤鹰君的双手沾染了鲜血,胃里有着几十万武者的丹田和武根!! 楚月眸底泛起了哀伤,心口疼痛得难受。 脑海之中历历在目的,是赤鹰君化散血雾前的笑,与山巅在对她笑的少年脸庞不断的重合,一时难分善恶,不知谁是谁,但楚月真切的感受到心口的疼痛加剧,她亲手了结了自己曾经赋予厚望的人。 或许。 她若没有离开山巅,没有丢下少年独自一人面对人性本恶。 如今的故事结局,会不一样。 突然间,男子走至身侧,握住了她的手。 什么话都没说,但却让她感到了无尽的温暖和依靠。 “今日的阳光,格外的温暖和煦。”楚月微微一笑。 “不如阿楚温暖。”夜墨寒低声说。 云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血护法嘴角猛抽,实在是无语。 以前只觉得殿下太不近女色了不好,如今又觉得太他娘的过分了。 夏帝师默不作声。 只有白护法在傻乐,满脑海都是小公主,甚至已经浮想联翩小公主是怎样的模样又是怎样的可爱了。 一下午的时间,便就这么过去。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黄昏的余晖,洒落在整个热闹的帝都城。 四面城门大开,只为迎接八方来客。 屠龙盛宴,群雄逐鹿,只为从天才云集的武道,找到真正的屠龙勇士。 神脉九洲,天品势力,独立十城,以及各种独自修行高深莫测的武者,都蜂拥而入。 屠龙宴,在北洲军机处召开。 若想开启屠龙宴,需要开启七十二重天! 须知,当年五大陆合并还是叫帝域的时候,由鸿蒙仙帝镇守。 帝域曾有七十二重天,是鸿蒙仙帝消失前给帝域武者留下的武场奥义。 后来,随着时代的更迭,各族的厮杀,七十二重天,始终无人上去。 再往后,九洲之地共同守护神脉,因恶龙恐怖如斯,九洲的九位域主一同去万象领域,请求用七十二重天封印住恶龙之魂。 恶龙之魂会不断再生,就需要一个又一个新的屠龙勇士出来。 屠龙宴,便是为了找到屠龙勇士而存在的。 第1621章 我那新娶的婆娘,整日闹着要休夫 从此,七十二重天,不再是留给世间的武者,而是屠龙宴的初始。 世上再无鸿蒙仙帝,也无七十二重天! 七十二重天,用来封印大陆的邪恶之气。 只有当大陆再无恶龙的威胁,用来开启屠龙宴的七十二重天,便会失去封印的效果,重新成为武场奥义! 军机处,人满为患。 四周都是密集的武者,以及神脉九洲和各地的高手。 至于九大天品势力之中,只有武神殿、天府王室、九洲神宫以及幻月宗派了人来。 幻月宗,被称之为凌天第一女宗。 所谓的女宗,顾名思义,便是只收女弟子的宗门。 而在这些女宗之中,幻月宗,是当之无愧的榜首。 “武祖,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幻月宗主人到中年,风韵犹存,身穿淡蓝长袍,发髻间斜插一根素簪。 浑身上下,虽无过多的修饰,但微风拂来之际,颇有种清水出芙蓉的超俗之感。 幻月宗虽不是归属于神脉九洲,其座下的首席大弟子虞微羽,却是天域顶级名门虞家的大小姐。 此人,不过十九岁,却是幻月宗和天域的第一天才。 不仅如此,幻月宗主与天凰夫人姐妹情深,曾有过命的交情! 武祖负手而立,不怒自威,望见幻月宗主只淡淡一笑:“许久不见,宗主风采依旧。” “若论风采,谁能及当年的武神殿主,只怕如今的五大陆再过个九万年,也难以找出如武神殿主那般绝世风华的人来。”幻月宗主笑道。 她知在武祖心中,万般之事,都不及殿主一人,才特地出此言语。 果不其然。 听得此话的武祖,眉眼温和了许多。 “微羽,这是你伍叔,还不见过伍叔?”幻月宗主说道。 身后着白袍佩戴方天戟的女子踏着长靴往前走出一步,面朝武祖,微微颔首,抱拳道:“晚辈微羽,见过伍叔。” “你便是天域虞家的女儿吧,与你的母亲,很相似。” 武祖笑道:“上回相见还是在天域,似乎才到本座膝盖,没想到如今竟这般大了。” “那时晚辈才八岁。” 虞微羽扬起脸来,从容不迫,眉飞色舞地说:“晚辈从出生就无法凝聚武道气力,是族中实力最糟糕的人,八岁那年,晚辈在郊外枯井前难过落泪,对人生和武道都失去了信心和憧憬。若非与伍叔有缘,得伍叔的指点,晚辈只怕到如今还会是郁郁不得志,这些年,晚辈辛勤修炼,昼夜不分,只为有朝一日再次站到伍叔的面前,让前辈知道,当年并未看错人。” “不错,很好。” 武祖倒是喜欢这姑娘:“武道一途,重不在修炼,而是顽强坚韧的意志,只有能够扛得住刮骨钢刀的武者,才能在武道之路大展风华。好孩子,你做到了,屠龙宴上,好好表现。” 说起屠龙宴,虞微羽下颌轻抬,唇角微扬,眉间散发出自信的光华。 仿若是胜券在握! “晚辈会成为神脉九洲独一无二的屠龙勇士!”虞微羽说道。 “微羽实力是不是又精进了许多?” 一道声音响起,一行光鲜亮丽之人走来。 说话的人,正是站在最中央的天凰夫人。 天凰夫人的身侧,分别跟着同为独立十城之中的风武城主和凤临城主。 风悲吟摇着扇子跟在父亲的身旁,虽说乍眼看去像是个玩世不恭的二世祖,脸上总是挂着吊儿郎当的笑,但那双眼睛的至深处,是旁人看不懂的悲。 凤临城主之女凤倾城,眉间有着浅色的金印痕迹。 紫裙着身,神色淡漠。 虽有艳绝四方的倾城之姿,但骨子里是个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傲之人。 这一群人,犹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惹人注目的天凰夫人。 凤倾城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从不主动对谁示好。 天凰夫人却对她格外的热情,如同对待亲女儿般,拉着凤倾城的手走了过去。 “你可别把这孩子给夸得昏了头。”幻月宗主说道:“屠龙之事,非同小可,得意轻敌可是大忌。” “微羽有分寸的,这你还不知道吗?” 天凰夫人一脸的笑意。 “这倒也是。” 幻月宗主笑着点点头,望向了凤倾城,眼底划过一丝惊艳之色:“凤临者,母仪天下也,有倾国倾城之姿,高远之德行,凌天巾帼,一代鬼才也。此乃稷下学宫之主李莲城在‘五陆宴’上初见凤临城主之女凤倾城时所说的话,从此倾城之名,震彻了五大陆。这位姑娘,想必就是凤倾城吧。” “正是晚辈。” 凤倾城轻点螓首。 “倾城,幻月宗最喜爱你这般的女子,若是想来幻月宗,说一声便好。”幻月宗主道。 “诶——” 天凰夫人立即开口:“那可不能,你幻月宗四季如夏,莫要晒坏了倾城。” “就你会疼惜人。”幻月宗主说。 “倾城可是与吾儿有婚约的,算是本宫的家人了,那可不得百般疼惜?”天凰夫人笑。 此话一出,却时军机处都安静了下来。 无数眼睛看向了此处。 都知道,天凰夫人有三个儿子。 自从其长子与百里明嫣和离之后,都算是未婚的状态。 这一嘴婚约,并没有明着说是哪个儿子。 但…… 谁不知道,凤倾城已对夜墨寒芳心暗许。 “看来那小子有福气了。”幻月宗主也不点破,意味深长地说。 武祖闻言,却是皱紧了眉头。 他从不想参与这些破事儿,转念想到叶楚月那孩子会不高兴,情绪仿佛也会不知不觉跟着动。 一定是受叶天帝的影响。 武祖如是想着。 天凰夫人看见外头密密麻麻想要挤进来的武者,出声说:“倾城不论走到何处,都是最为瞩目的,这些武者不远万里而来,只怕也是为了倾城。” “武陵将军叶三爷来了!” 不知谁突然说了一声。 只见准备想挤进军机处的武者们,狂涌了出去,瞬间就空无一人,只响起他们留下的声音:“是活得叶三爷吗,此来北洲,不见一见,只怕会遗憾终生,诸位兄台,让一让,莫要挤着在下了。” “兄台,不是鄙人要挤你,家中妻子已有身孕,不能赶路,特让鄙人来北洲见见叶三爷,沾沾少年英雄的福气的,顺带做一幅画,回去送给即将生辰日的妻子。” “你妻子倒是好,我那新娶的婆娘,整日闹着要休夫去嫁什么楚爷。” “……” 第1621章 北洲不出孬种 声音吵杂,如风而过。 军机处内。 天凰夫人脸上得意自豪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褪去便覆上了阴霾。 神情,诡异至极! 凤倾城原是漫不经心的,听到吵杂之声,便循声望了去。 叶楚月来了。 那么,他呢? 凤倾城抿紧了殷红的唇,对俗世风景毫无温情可言的眸底,忽然泛起了一道潋滟的华光。 “天凰夫人,凤倾城姑娘。” 北洲郡主白纤纤忽而趁母亲不注意溜过来行了个礼。 “嗯?”天凰夫人从咽喉深处发出了个音。 白纤纤很是为难地说:“还请二位不要介怀,只怪武陵将军的声名太大了,我相信,一定还有很多武者是听到凤倾城才慕名而来的。” 天凰夫人听到这话,险些呕血。 白纤纤的母亲永定夫人闻声,双腿都在发颤。 北洲之中的纪卿和、慕幽兰之流,就只当白纤纤也疯掉了。 天凰夫人、幻月宗主这种高层人的对话,岂是他们能插嘴的? 更何况。 白纤纤这明显就是来给天凰夫人添堵的。 “纤纤!” 其母永定夫人对着白纤纤挤眉弄眼的,低着嗓子训了一声。 白纤纤就像是没有看到,反而对着天凰夫人和凤倾城再次行了个大礼:“适才听闻天域有喜事,那么,纤纤就在这里提前祝贺倾城姑娘和萧寻公子的婚礼了,祝愿二位百年好合,举案齐眉,三年抱俩,十年抱九。” 她露出童叟无欺的表情,说着让众人已经呆滞的话。 白纤纤却是心如明镜,清清楚楚。 天凰夫人这般捧凤倾城,就是要奚落她的楚爷。 那就不要怪她不知礼数了。 永定夫人吓得不轻,险些两眼发黑栽倒在地。 腿部发软之际,好在被侍女给扶住了。 她闭上眼睛不敢再往下看。 凤倾城淡漠如霜的表情,终于渐渐龟裂。 她扭头看向白纤纤的眼睛,就像是淬了冰。 天凰夫人亦是盛怒,没想到会有这么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 “本宫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吗?”天凰夫人杀意骤起。 跟在旁侧的侍女手持火鞭,直接走向了白纤纤。 白纤纤扬起脸来,虽有些害怕和发抖,但依旧是昂首挺胸的。 她只知道,这是北洲的地盘,她是北洲的郡主,绝不允许有人奚落北洲的武陵将军! “对天域天凰夫人不敬,该死!” 侍女说完,刚欲出鞭桎梏白纤纤细嫩的脖子。 却见—— 一支发光的金色箭矢,离弦而来,迅如疾风,撕裂开长空迎面迸射。 箭矢,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精准地刺向了她的左眼。 侍女放弃对白纤纤出鞭,刹那间抬手,稳稳当当地抓住了疾飞来的箭矢。 眼神犀利地看向了军机处大门口。 身着红裙的女子,手执璀璨的沧溟弓。 墨发飞扬间,那双如古潭般的眼睛,充满杀机地直视了她。 “我北洲郡主,金枝玉叶,若有分毫损伤,你们虽能安然无恙的来,但本将绝不会让你们安然无恙的回。” 楚月将沧溟弓挂在腰间,踏步朝内走去。 身旁是夜墨寒、老伯公、慕倾凰以及十二护法等人。 再往后是大批大批的武者和北洲子民。 “将……军……” 白纤纤望见朝自己走来的楚月,心脏跳动地飞快,紧张到不行。 楚月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随即道:“阿离,带郡主下去。” 萧离立即把腿发颤的白纤纤带走。 “且慢!” 幻月宗主道:“她虽贵为北洲郡主,但冲撞了天凰夫人,这,该如何论?” “我才没有冲撞。” 白纤纤说:“我不过是恭喜凤倾城和夜萧寻而已,我何错之有?我难道不恭喜他们白头偕老,得去诅咒他们才行?” “放肆!” 幻月宗主一声低喝。 只见幻月宗的虞微羽等人,全都杀气腾腾的拔出了兵器。 天凰夫人的侍卫、侍女亦是如此。 楚月一言不发,血护法、慕惊云一众的人,却都是气势十足朝前踏出一步。 瞬间,就已剑拔弩张。 楚月动了动肩膀和脖子,发出轻微的细响。 她嗜血一笑,挑起眉梢,抬起眼帘邪气地望向了幻月宗主,“阁下是要论规矩礼数是吗,好,她白纤纤冲撞了二位的账,算在本将一人之上。” 言罢,抽出背上的护国神刀,朝地上一劈,瞬间裂开了无数的裂缝! 她拖着刀,直面幻月宗主无数的人和锋锐的兵器。 迈开腿,直接往前走。 一面走,一面喝道:“北洲不出孬种,诸位要打,本将今日奉陪到底,只要诸位不后悔就行,都杵着发呆做什么,还不给本将上?” 楚月语气铿锵,眸色残忍,直视向天凰夫人和幻月宗主身后的人,犹如训斥家犬般直接拔高了音调。 拿着兵器的这些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按理来说,他们拔出兵器的瞬间,对方就会吓破胆了。 没想到这叶楚月直接来发号施令了! 不知道的人只怕会以为叶楚月才是他们的主子! 幻月宗主眯起了眼眸,渐渐涌起了愤怒之色。 叶楚月的身后有圣域十二护法、夏帝师以及剑皇实力的夜帝尊。 她幻月宗是来陪首席弟子虞微羽参加屠龙宴扬其天才之名的,若在这里损兵折将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叶楚月肯定是料准了她不敢和圣域彻底撕破脸,才这般肆无忌惮,任性妄为的! 天凰夫人看了看不为所动的夜墨寒,心底衍生出怒气。 她咬了咬牙,故意的软下语气说道:“寒儿,过来,为娘有话与你说,你和倾城的婚约,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昭告天下吧。” 第1622章 阿楚她性子软,心地善良,不喜杀生 纵观五大陆,忠孝两道,永远都是看得最重的。 自古以来,不忠不孝之人,只会遭到世人的唾弃。 天凰夫人仗着母亲的这一层身份在,便高高在上,肆无忌惮。 认为只要是她的儿子,她便有绝对的主宰权,哪怕在建立在践踏对方的人格之上! 天凰夫人特地在屠龙宴宣布婚事,就是想先发制人。 哪怕在神玄学院夜墨寒与她撕破了脸,那又如何? 婚姻一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身为母亲,替儿子的婚事操心,当属天经地义! 天凰夫人轻蔑地看了眼楚月,随即握住了凤倾城的手,说:“本宫不是棒打鸳鸯的恶人,武陵将军,你是叶尘的母亲,本宫不会赶你离开,正好你与寒儿的婚事还没认真操办,到时,你可与倾城一同嫁给寒儿,同为正室,都是圣域的域后,岂不两全其美? 倾城也不是来路不明的人,她从小就在凤临城出生,七岁进悟道院修炼,后来染上风寒回到凌天,也在天山宗钻研武道,她堂堂正正,清清白白,还得到过稷下学宫李莲城的夸赞,与你共事一夫,有何不妥?” 天凰夫人字字句句看似好心,实则是以退为进,绵里藏针。 归根究底,世上哪个男人不娇妻美妾成群?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最为根深蒂固的观念便是,越为成功的男人,实力高强的男武者,身旁的女人就会足够多。 因为他有这个资本,女人便是用来炫耀的战利品。 从来没人觉得有何不对,哪怕有不一样的声音,也早就淹没在历史的滚滚长河里面了。 故而,天凰夫人这一番话,天衣无缝,完美至极。 是啊。 凤倾城何许人也,能与你共侍一夫,是你之荣幸。 更何况天凰夫人貌似在夸赞凤倾城,其实已经把楚月贬低到了尘埃里面去。 凤倾城家世干净,一路走来,都是清白的。 反观楚月,流落在外这些年,曾经还因未婚先孕身败名裂过。 不仅如此,在神武长安还有个轩辕宸太子曾是未婚夫。 天凰夫人笑眯眯地望着楚月。 老伯公在楚月身后,并没有开口说话。 老人只是看向了夜墨寒。 旁人说再多,都不如夜墨寒一句话。 楚月眸色淡漠地轻瞥向了天凰夫人,忽而戏谑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天凰夫人冷厉地问。 “笑你愚昧不自知,还得意洋洋的肆意炫耀着自己的无知,天凰夫人,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可怜?” 楚月轻叹了一口气,眼神渐而凌厉,言辞犀利铿锵:“谁说本将要嫁去圣域了?一年前,本将是个没有武根丹田破碎人人喊打的废物,一年后的今日,本将虽不是大陆最为顶尖的高手,但如今武尊境内,本将敢眼无敌手,遇到武圣境的实力,也能搏个不分上下,若论带兵打仗,行兵布阵,吾辈之中,本将若论第二,谁敢居之第一?你真以为,我走到今日,是为嫁到圣域,与人共事一夫?不!你错了!大错特错!” “如今本将掌管北洲军机,担任慕府族长,新任北洲君主可由本将来挑选。 凌天第一学院,本将是九长老。 我的路,也不仅如此。 我知道,只要我说,他就会来接我去圣域。 但我想,等我足以与他并肩而战的那一日,本将自会倾尽家财,红妆万里,只为与他走进同一个归宿。这个归宿,乃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天凰夫人被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 白纤纤却是两眼绽放炙热的光,尽透出崇拜倾慕之情。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夫婿吗? 白护法极其欣慰地望着楚月。 从长安到北洲,他最清楚不过了。 夜夫人分明可以坐享其成,可以母凭子贵,但她永远都是脚踏实地,靠双手和血泪去拼搏。 “寒儿,你难道想不听为娘的话,悔婚吗?” 天凰夫人无视掉楚月,企图捡起被她丢了九万年的母子情分。 凤倾城抿唇不语,琉璃般的眼眸,折射出青阳的金辉,抱有期许地凝视着夜墨寒。 那日,凤临城大乱,断壁残垣,满地都是血腥,陷入了极度绝望的灰暗。 他如天神降临,驱散了凤临城的阴霾,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她。 夜墨寒沉默了很久。 哪怕他以为自己坚如钢铁,但母亲这个痛点,是他心底最难熬的旧伤。 半晌。 夜墨寒走过去,轻握住了楚月的手,蹙了蹙眉,立即用真力捂热楚月。 “寒儿!”天凰夫人呵斥。 幻月宗主也道:“夜帝尊,你母亲前些日子还与我说,有时间要喊你回天域吃个团圆饭呢。” 团圆饭? 夜墨寒神色冷峻如冰,眼神更是沉了下去。 这顿团圆饭,他等了多少年。 从满心期待,等到千疮百孔。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却要以失去阿楚为代价。 “血煞。”夜墨寒淡淡地问。 “属下在。” 血护法抱拳低头。 “若要屠掉一个幻月宗,需要几日?”夜墨寒问。 幻月宗主、天凰夫人以及无数的围观者们,瞬间脸色大变,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倾我圣域之力的话,不出三日,必能血洗幻月宗,不放过一只苍蝇。”血护法幽幽地道。 “夜帝尊,和气生财,幻月宗并未得罪过圣域,我也只是……” 幻月宗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夜墨寒给打断。 “看来本尊心慈的这些日子,已经让诸位忘记本尊是个什么人,圣域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夜墨寒轻握住楚月的手,浅浅地勾起了唇角,笑意却不及眼底:“没关系,本尊会让尔等重新记起来。” 他的周身,骤然爆发出了强悍的气力。 血雾,弥漫四方,欲要封天。 “本尊一向惧内,所以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本尊的夫人,她是为将之人,所以本尊才会去凤临城屠灭魔人,为的是讨夫人的欢喜,若是招惹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惹得夫人不快了,本尊当初既能施以援手救下凤临城逼退魔人,如今也不介意让凤临城重新回到惨淡的光景。阿楚她性子软,心地善良,不喜杀生,不过本尊破例一次,也是无伤大雅之事,凤临城主,你说,是——吗——?” 第1623章 叶姑娘的小娇妻呀 夜墨寒低沉且暗藏杀气的声音,震彻了此处。 凤临城主与其对视,心脏猛地一颤,听懂了话中的威胁之意。 凤临城虽是独立十城之一,实力底蕴雄厚,但好歹受过夜墨寒的恩惠,是不能撕破脸的。 退一万步说,纵然撕破脸势不两立,试问凌天大陆之上,神脉九洲、独立十城,会愿招惹一个疯批? 凤临城主低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夜墨寒确实是人中龙凤,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没有这个福气。 “夜帝尊。” 凤临城主拱手道:“你对凤临城施以援手,逼退魔人,城中上下都铭记于心,万分感动。凤某无意叨扰帝尊,终究也是叨扰了。与天凰夫人讨论婚事时没有过问夜帝尊,是凤某欠妥当。” “欠什么妥当,父母之命,婚事已定,悔婚便是大错。”天凰夫人急道。 轰! 血雾之中,穿梭出三千血色利刃,直逼向了天凰夫人等人! 夜墨寒道:“本尊一介孤儿,无父无母,何来的父母之命?” “你——” 天凰夫人咬牙切齿。 夜墨寒这是在当众咒她死! 丝毫不顾她这个当母亲的颜面。 奈何三千利刃闪烁着凛冽的光,她不敢再有过分的言语。 楚月反握着夜墨寒的手,听到孤儿二字的时候,眼底狂涌起了怒意。 这世上有几人能在有父有母的情况之下,坦然说自己是孤儿的? 偏偏天凰夫人不知悔改,得寸进尺,一直在抱枕的伤口之上撒盐。 这口气,她咽不下!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会伤了母后的心的。” 天凰夫人身后的少年满腹哀怨地走出来,天真无邪的眼睛看向夜墨寒和楚月的时候,很是不满意。 这是天域的小皇子,亦是天凰夫人的小儿子。 夜子喻。 他身穿明艳的红袍,皮肤白皙细嫩的比女人还要好。 似是不染纤尘的白璧无瑕,乍眼看去是个干净纯粹的少年。 夜子喻是天域族人之中,唯一对夜墨寒好的。 他一直想要修补好兄长和母亲的关系,为此也奔波了几年,可惜是徒劳无果。 前些年是母亲执拗,如今母亲终于松了口,又轮到哥哥不懂事了。 他这个做弟弟的,操碎了心,只一根筋的想是楚月坏了事。 “母后都是为你着想,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就这样伤害母亲,哥,我对你太失望了。”夜子喻说。 “轮得到你失望吗?” 楚月冷嗤:“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在百鬼之森生活过吗?你的幼年被母亲丢弃过吗?你是颠沛流离四海为家过,还是孤身一人白手起家过?又或者是无依无靠面对人世的穷凶恶极过?你没有!你生来天之骄子,你从小享受着锦衣玉食,所以你能站着说话不腰疼,其实说白了是刀没砍在自己的身上就不知道疼,分明道貌岸然自私自利还真把自己当成圣父了?” 楚月目光凶戾地望向了天凰夫人:“世上有哪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拳打脚踢,会诅咒自己的孩子,会把他丢到百鬼纵横的无人之地去自生自灭?杀人不过头点地,掉了脑袋顶多也就碗大的疤,天凰夫人,你一口一个父母之命,你配当他的母亲吗?你不配!你扼杀了他幼年的所有美好,在他的人生步入正轨之时,你又想扼杀掉他的未来,你不是一个母亲,以前不是,今后也不会是。你当年弃之如草芥的人,在我的眼里,是世上千秋难换的珍宝,是超越我生命的存在,你们不在乎他的喜怒哀嗔,我在乎。” 天凰夫人被指着鼻子训斥得无地自容。 夜子喻也从未被人这般凶过,登时可怜兮兮地望着夜墨寒,希望兄长为他出头。 奈何夜墨寒始终是低头温柔地笑,万分宠溺地望着眉飞色舞的女子,眼角眉梢都是掩盖不住的欢愉之色。 云稷等人在后头看见夜墨寒的模样,一个个都心情复杂风中凌乱了。 云稷用胳膊肘戳了戳剑痴护法,压着嗓子问:“墨寒兄怎么跟是叶姑娘的小娇妻一样?” 剑痴护法夸赞道:“云稷公子好眼力。” 云稷看了看习以为常的白护法之流,险些把下巴惊得掉落到了地上。 白护法如老父亲般叹:“真好,我们殿下有人疼,有人呵护了。” “夜夫人是个负责的好女人。”剑痴护法说。 血护法道:“不会对我们殿下始乱终弃,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很好。” 云稷:“……” 是他玄乎了。 还是这个世界玄乎了? 怎么感觉墨寒兄是个女子…… 叶姑娘才是个大男人了? 云稷望了望楚月的护国神刀和腰间的碎骨战斧、沧溟弓,背脊骤生出了冷汗。 此般女子,恐怕也就只有墨寒兄能承受了。 血雾弥漫,利刃悬天。 天凰夫人终有不甘。 凤倾城却迎着利刃和血雾,走向了夜墨寒。 见此,天凰夫人心中一喜。 “夜帝尊。” 凤倾城薄唇轻启,只吐出一个音。 她挺直脊背,无惧所有,依旧是满怀希望的往前走。 利刃逼近,血雾蔓延。 她并没有因此而停下。 她在赌。 赌他的心。 “滚——” 夜墨寒冷声呵斥,杀意四起。 血雾即将撕碎凤倾城之际,楚月捏了捏男子的手,轻轻地提醒。 利刃血雾顿时停下。 凤倾城已经来到夜墨寒的面前,低头看了眼两人紧紧相握的手。 心脏,仿佛已经支离破碎。 她笑了笑,慢慢地取出了婚书,说:“此是我父亲与天凰夫人定下的婚书。” 楚月虚眯起眸子。 凤倾城动作优雅却利落地撕碎掉了婚书。 她朝夜墨寒作了作揖,最后面朝楚月,低下头,抱拳:“武陵将军,我很羡慕你,也很抱歉,是我不自量力了,打扰了二位的清静。” 第1624章 山河万万里锦绣乾坤路 凤倾城虽是满口歉意,但浑身上下颇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 行的是,坦荡之风。 楚月眸底平静如潭,淡然地望着低下了高傲头颅的凤倾城。 只淡淡道:“武道路远,看山是山,看海是海,山河万万里锦绣乾坤路,风景远不止眼前一隅,祝愿凤姑娘前程似锦得遇良人。” 凤倾城蓦地抬头看向了楚月,与之对视的刹那,油然而生出一股自愧不如之感。 她自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以她倾城之姿,天赋异禀,足以独树一帜,俯瞰其他女子。 但在叶楚月的面前,她头一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 凤倾城的余光望向楚月二人相握的手时,心口会如针扎一般的疼。 但不知为何,当把话说开了,她虽不至于能彻底放下,浑身都舒适了不少。 “借君吉言,但愿如此。” 凤倾城朝楚月抱拳行礼,再朝夜墨寒:“夜帝尊,如父亲所言,凤临上下都不会忘记夜帝尊的恩情。” 年少之时,她曾见过夜墨寒。 是个嗜杀冷戾的暴君,也是战场上令战士们闻风丧胆的屠夫。 那一年,她听城中武者们提及夜墨寒,无不是深恶痛绝,又充满着恐惧。 他们说,夜墨寒是凌天的梦魇,是大陆的病根,但无人敢消了这梦魇和病根。 因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行事做人毫无章法,喜怒无常,全凭自己的心情。 城里的老人说,人性本恶在夜墨寒的身上演绎得淋漓尽致。 不尽然的是,后来凤临危矣,同为独立城的风武城主等人,都打算放弃了凤临城。 最后是被城中子民厌恶害怕的夜墨寒,犹如新生的战神,把光明带给了他们。 思及此,凤倾城面上浮现出了浅浅的笑。 她该明白的。 能让夜墨寒性情大变,从只为杀戮的恶魔成为救世主,原因在于那个被称之为叶三爷的女子。 只是她不撞南墙不死心。 如今,她懂。 若真为“奈何明月照沟渠”的话。 她才是那个被自己嗤之以鼻的沟渠罢了。 凤倾城轻吸了一口气,背过身去,骄傲地挺直了身躯往回走,走向自己的父亲。 天凰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凤倾城,没想到那一纸婚书,竟然就这么被撕了。 实乃扶不起的烂泥! 天凰夫人狠狠地瞪了眼凤倾城。 楚月无悲无喜地望着凤倾城的背影,轻挑起了眉梢。 “诸位,本尊来迟,可莫要怪罪——” 一道拖长的声音响起。 楚月侧目看去,虚眯起了氤氲着凉薄之色的美眸。 只见来者身高九尺,武体壮实,身穿藏蓝长袍,头戴狼骨制作而成的森白色王冠。 狼骨王冠闪烁着细如蚕丝的电丝。 他的左侧眼睛,戴着黑色的眼罩,右瞳上下连接着一道狰狞的血色旧疤,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军机处。 此人的身后,跟着的少女,正是在城门前与楚月有过一面之缘的天狼圣女。 除此之外,还有成群结队的天狼域皇室的高手,都穿着刻有狼纹图腾的服饰。 楚月的目光,落在了狼骨王冠的男人身上。 天狼域主,罗天狼! 天狼域与圣域、天域、清域等共分九洲,守护神脉。 北洲并非是独立洲,而是归属天狼域的。 楚月来北洲也有一段时日了,多多少少听说过有关于罗天狼的事情。 罗天狼原名罗孤,虽为天狼域先皇的嫡长子,父母也因恩爱传出了佳话。 但因母亲因他而难产至死,先皇便以为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妻子。 因而是三十二个皇子公主里面最不得宠的一个,还被王兄们打断了一条腿。 后来先皇晚年,都在争夺天狼之主的位置。 平时不起眼的他,在夺嫡之战中,残忍地杀害了所有的手足兄弟,包括自己的父亲。 他踏着父亲兄弟的尸骨,坐上了如今的宝座。 只不过…… 因为那一战,他的眼睛被临死之前的父亲活生生地挖掉。 从此,他自名罗天狼,一战成名! “这位,便是武陵将军了吧。” 罗天狼诡异的右瞳望向了楚月。 第1625章 沉睡的恶龙即将觉醒 “末将叶楚月,见过域主。” 楚月大大方方拱起双手,沉声道。 “将军是有功之臣,不必拘于礼数。” 罗道:“按理来说,本尊早该来看望将军的,奈何事务繁忙,想着屠龙宴在即,方才等到了今日才来。虽说是初次见面,但对于将军的功勋事迹,本尊心中有数,且不论诸侯国种种,单单是将军在南郊三城救灾救民,又在帝都城中当众揭露出了赤鹰君的真面目,本尊该替北洲的百姓敬将军才对。” 说至最后,罗天狼抱拳低头,正要弯腰,楚月伸出的手握住了他的肩膀。 “为将之人,惩恶扬善是理所当然之事,为天下生民计,是末将心之所愿,而且天狼域主贵为君子,能体恤下属已是万万难得,若是敬礼,只会让末将心生惶意。”楚月笑道。 “武陵将军果然是名胜传闻,今日一见,本尊不虚此生。”罗天狼由衷地赞赏。 “罗域主心系万民,实乃万古仁君,末将万分感动。” 楚月连忙道。 这君臣二人,一唱一和,互相捧场,把话都说完了,只让四周的人俱是彻底地傻眼。 “虚伪。”天凰夫人冷笑。 幻月宗主轻声:“天凰姐莫急,稍后屠龙盛宴,微羽会教她做人,为天凰姐姐出气。” 只要虞微羽能在屠龙宴上表现出色,成为独一的屠龙勇士。 那么,她也不必忌惮于一个夜墨寒了。 天凰夫人当真舒爽了许多:“儿子大了不留人,也不怪寒儿,怪只怪那会勾人的狐狸精。” 夜子喻宽慰道:“母后,你不必烦心,她叶楚月归根究底是个外姓人,是个外人,我们和哥哥才是一家人,等哥哥对她没了新鲜感,肯定会想到母后的用心良苦的。” “若能如此,倒也好了。”天凰夫人微笑。 夜子喻看了眼虞微羽:“微羽姐是天域和幻月宗并列第一的双天才,以前她能狂妄,是没遇到微羽姐姐,但三千世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屠龙宴上有微羽姐光彩大放,又哪里轮得到她来耀武扬威。微羽姐,你一定要拿出你的真本事,此次屠龙勇士,非你莫属,到时候你带我去百鬼之森,会会五大陆的天才们。” “好。” 虞微羽自信城主,冷傲地扬起了下颌,露出了明媚的笑。 夜子喻已经迫不及待屠龙宴的到来了,他也实在是不想再听罗天狼和叶楚月虚情假意的商业互夸了。 “武陵将军,屠龙宴上,望君惊诧四座,让本尊也睹一睹叶三爷的厉害。” 罗完,与楚月互相抱拳之后,便走向了军机处的至深处。 楚月望着罗天狼,眼底掠过一道深思。 在此之前,她只与狼人谷左仙翎、天狼圣女打过交道。 与域主罗天狼,还是初次相逢。 她暂时分不清是敌是友。 不过…… 是敌是友又如何? 昨日的敌人,可以因为今日的利益而化干戈为玉帛。 昔年并肩作战的友人,可能因为一己之私而反目成仇。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既然不能精准的预料,那便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所谓朋友敌人,也不过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锱铢之仇不死不休! 罗天狼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楚月,当即笑着与夜墨寒、武祖这些人抱了抱拳。 最后,说道:“凌天四境之王,北境王他们已经在路上了,傍晚已至,屠龙盛宴将到,九洲的诸位域主既已到来,那么,便与本尊一同开启七十二重天,看九洲的少年勇士们猎得恶龙,成为九洲新一任的守护神。” 七十二重天,需要九洲的九位域面之主,一同拿出封印金钥,将其开启。 夜墨寒将暖手炉放在了楚月的掌心,便迈开修长的腿走了过去。 楚月捧着暖手炉,眸光微闪。 四周的少年武者们,都已经激动万分,热血沸腾! 七十二重天一旦打开,沉睡的恶龙即将觉醒。 勇士们将在世人的见证之下,竭尽全力,为九洲、为大陆,猎杀掉邪恶与黑暗,使光明永护吾疆! 第1626章 雷霆火焰门,屠龙小重天 风声呼啸,雷霆阵阵。 依旧是万里晴空,却给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 仿若,末世将至! 北洲军机处,内内外外,人山人海。 此时此刻,不论是权贵、武者、顶尖高手又或者是普通平民,都已经安静了下来。 只见九洲的各域主,分别取出了召唤七十二重天的金钥。 金钥由炽烈的光芒形成,掩藏在各位域面之主的武体深处,只有每逢屠龙宴的时候,才会将其取出。 所谓的七十二重天,如今被称之为小重天。 小重天中封印关押的是邪恶之气所汇聚形成的恶龙。 除恶龙之外,还有许许多多会伤害祸及武道文明的未知危险。 至于大重天,才是曾经真正的七十二重天,象征着武场的至高奥义。 赫然间! 九道金光闪烁,飞速旋转间,逐渐的形成了金色的凤凰。 神凤长吟,发出能够洗涤污秽的美妙的神佛之音。 神佛之音响起的那一刻,传遍了整个五大陆,告知五大陆位面之上的所有武者,小重天已然开启,屠龙宴终将到来! 不仅如此,神脉九洲、独立十城、各大学院、凌天四境以及大大小小的宗门,都及时将千行神卷给展开了。 神圣的凤鸣声,二次响起,此次只传遍了凌天大陆。 被凤鸣所净化过的千行神卷,都会绽放出刺目的金光。 金光之中,便会随着小重天的开启,实时记录着小重天内的场景。 如此盛世光景,唯有屠龙宴,方才能在凌天大陆看到! 军机处中,神凤自燃为火,雷霆迸射,一双爪子撕裂开长空。 在千万道目光的注视之下,撕裂出了神凤的雷霆火焰门,直通小重天的世界。 各域之主,缓缓地睁开了眼眸。 罗天狼面朝众人,抱拳道:“神凤出,雷霆起,火光绽,还请诸君为大陆祈福,为平民们净化黑暗,洗涤污秽。每一次的屠龙勇士,都是神脉的守护者,神脉为九洲之命脉,九洲是凌天之心脏。 千万年来,吾等追随鸿蒙仙帝、鬼皇、剑帝,挖掘武道的奥义,发现不畏生死的勇士,找到九万年前帝域所失去的光明。 众所周知,诸侯之地,神武东篱城,与虚空的一战意味着什么。 那将意味着鬼皇大人以身祭天堵住虚空之门让我们安稳了九万年的日子终将到头,我们与虚空一族的战斗,或许就在未来一触即发。五大陆多年来互不相让,而今内忧外乱,若虚空异族再袭我族,若兽族等族趁火打劫,人皇开启的人族之路,在吾辈手中,便会走到尽头,人族,将会再次被奴役,失去平等的权力。 本尊知晓,小重天,屠龙宴,雷霆火焰门,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兴许就一去不复还了。 但武道之路,武者需要的平等和平与尊严,从来都不会低声下气乞讨回来的,而是厮杀,拼搏,踏着先辈们的尸骨而夺回来,换回来的。 话不多说,本尊将与九洲各尊,在此等候诸位勇士们的凯旋。 来人,拿酒来,本尊送诸君进小重天!” 罗天狼大喝一声,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诡异的右瞳除却隐隐的暴戾之气外,只余最极致的狂野! 罗天狼中气十足犹如洪钟般响亮的声音,激起了少年少女们心中对于武道的真挚的热血! 按照以往屠龙宴的规矩,少年勇士们在踏入小重天前,都会与设宴方的域主共饮名为祭夜的烈酒。 以吾之躯,祭长夜漫漫。 血液枯竭的那一刻,会等来破晓的黎明。 此乃勇士的信仰,武者的毕生追求。 一坛坛的祭夜酒,摆在了雷霆火焰门前。 “雷霆火焰门,踏入此门,犹如承受魂飞魄散之痛,只有钢铁不屈的意志,才能跨过去。” 罗天狼拿起酒坛:“如今北洲身为东道主,理应由北洲、天狼的少年们先踏此门,武陵将军,诸位勇士,请来——” 楚月带着萧离、屠薇薇等人一同走上前去。 旁侧还有洪府的洪千姬,韩家的韩谨。 除此之外,天狼域也派出了年轻一辈的天才们。 正以天狼圣女为首,紧随其后而至! 楚月掌心朝下,玄力瞬出,祭夜酒登时到了手中。 罗天狼一瘸一拐地走向了楚月,语重心长地道:“武陵将军,你是北洲和天狼域的少年英雄,是最年轻的军级大将,本尊等你凯旋,共饮庆功之酒。只是将军前不久才承受过岩浆灼身,如今还要跨这雷霆火焰门,只怕困难和痛苦的程度都会加倍,而小重天中危险重重,将军,你已是北洲的定海神针,北洲少不了你,还请万分小心,平安归来!” “好。” 楚月浅浅应完,掀开封口,将一整坛的祭夜酒一饮而尽。 酒水喷洒在脸上,沿着覆有绯莲的脖颈往下流淌。 萧离、屠薇薇数人齐齐饮酒。 “砰!” 随即,动作统一地砸碎了酒坛。 烈酒穿肠,堪比烈火。 刺激着勇士的战意。 “砰!” 楚月再朝罗天狼抱拳,与夜墨寒对视眼,轻勾着唇一笑,挥了挥手,带着自己的人走向了雷霆火焰门。 每回屠龙宴,第一个走雷霆火焰门的,都要承受开启小重天的首次风暴。 无数武者,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望向了楚月的身影。 每一位首次进入雷霆火焰门的,都要遭受摧残,被风暴给推出来摔断了骨。 数次之后,才能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小重天中。 雷霆闪烁。 火光映照在楚月的眼眸。 楚月长腿正欲跨过雷霆火焰门的刹那,雷霆与火焰充斥交织的黑暗风暴,扑面而来,涌入了四肢百骸和元神。 她的动作顿住,犹如画面定格般一动不动。 天狼圣女在后方见此,兴奋不已。 她见罗天狼对叶楚月百般问候和器重,早就不爽了。 天凰夫人见此,扯着唇,嗤笑了声:“逞强,是匹夫之勇,不算什么好事。” 楚月缓缓地抬起了眼眸,黝黑的瞳眸至深处,绽放出血色的光。 热血的战意,席卷了她的浑身。 雷霆和火焰的风暴,进入身体的瞬间,她如饮甘泉,食之入髓。 “武陵将军可是遇到了难题?”幻月宗主好心地问道。 闻声,楚月懒倦地侧目:“难题?还不至于——” 言罢,轻轻松松地跨过了雷霆火焰门,徒留下一地惊诧的哗然之声。 第1627章 是一群少年的热血与张扬 楚月的身影,湮灭在了雷霆火焰门。 幻月宗主惊得瞪大了眼,倒抽了一口冷气。 天凰夫人紧咬着唇,蹙紧了细柳般的眉,眸底满是不悦之色。 而后。 只见名为萧离的少女,气质冷淡疏离,身穿干练的墨衣,背着一把寒芒暗闪的破妖刀,成为了第二个踏入雷霆火焰门的人。 进入此门,萧离感到疼痛,皱了皱眉。 只不过她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自然不会在意这点的痛感。 于是乎,众人大跌眼镜的看见,萧离只皱了皱眉,便进了雷霆火焰门。 夜罂赤着双足走进去,脚踝的金环碰撞出悦耳的声音。 当屠薇薇被风暴击中的时候,呆愣住,低着头,双肩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围观者们立即瞪大了眼睛,都下意识地以为雷霆火焰门即将发挥出厉害的时候,就见屠薇薇抬起了头,一双猫瞳因极致的兴奋而缩成了很细的竖线。 屠薇薇舔了舔唇,道:“这力度,太舒服了。” 众人:“……” 屠薇薇又停留了好一会儿,享受了一会儿,才在前方楚月的催促之下,不愿意地走了进去。 “这……” 幻月宗主傻眼了。 围观者们瞠目结舌,像是被雷劈了个外焦里嫩。 那可是雷霆火焰门啊。 叶楚月面不改色也就算了,这一个个都跟玩儿似得,又算怎么回事呢? “疯子,一群疯子。”风武城主低声道。 风悲吟远远地望着雷霆火焰门,流露出了煞是好看的笑容。 疯子吗? 不! 那是一群少年的热血与张扬,是生死不离的追随与战友。 他们彼此相互着走在武道之路,没有人比他们还要通透和聪慧了。 只因世上俗人太多,他们这群赤诚之人,才显得格格不入。 风悲吟轻吸了一口气,面庞浮现的笑容越发浓郁。 他曾在东篱与她们并肩作战过。 他是何等的荣幸! 风武城面上虽镇定,心内却翻江倒海,更是毛骨悚然般,一股锥心的寒意,从足底直冲向了脊椎和天灵盖,使他不寒而栗,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因突然而生的恐惧全部倒竖! 他终于明白慕笙为何会自乱阵脚,用尽各种愚蠢的方法让叶楚月去死。 最后非但没有成功,还被眼前的少女给送到了武神殿的大牢中! 在此之前,风武城听过太多关于她的传奇都不屑一顾。 他为独立十城之一的城主,受到女武神谢青烟的庇护,自身实力深不可测,城池底蕴浑厚,怎会怕一个从诸侯国崛起的少女,哪怕她好运连连,创造出了传奇,那又如何呢? 曾经云凰创造的传奇还会少吗? 并不少! 云凰的出现,甚至造就了诸帝之战,使得帝域分裂成了五大陆。 他都能把云凰拉下神坛,一个小小的叶楚月,何惧之? 可是! 如今他亲眼见到了叶楚月。 看她运筹帷幄请君入瓮,斧斩赤鹰君。 看她轻松自如,带着一群和自己一样的疯子,安然无恙的走进雷霆火焰门,风武城主终于明白了一个深刻的道理。 此女! 绝不能留! 否则的话,他将会是第二个慕笙! 风武城主不着痕迹地掩去了眼底的杀意。 他当年能毁了一个云凰,如今再废一个叶楚月又如何? 不过是给他充满光辉的人生,再添就精彩的一笔。 他能做到的! 只是他没发现的是,自己的儿子风悲吟,正在悄然地望着他。 那双狼王的眼睛里面,是一片坚定如铁。 风悲吟袖袍下的双手,缓缓地攥紧了。 小月。 只要我还活着。 谁都不能欺负你。 哪怕是我的父亲。 风悲吟咬紧了牙。 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这双眼睛和狼王的力量,他会沦落到不人不鬼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存在。 但在那之前,他一定要竭尽全力地护住楚月,护住他人生中唯一也是最后一道光。 那道光,叫做叶楚月。 她是从长安来的女子,神一般的女子。 风悲吟看着血红色的世界暗暗立誓,双手握拳用力到手背青筋俱都爆起。 “雷霆火焰门,会不会坏掉了呢?” 夜子喻单纯的声音响起,引起了风悲吟和四周众人的注意力。 夜子喻虽说天真无邪,但也知道雷霆火焰门的厉害。 看到讨厌的叶楚月带着那群讨厌的人,面无表情踏入了小重天,夜子喻很快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与他想到一起去的还有天狼圣女。 “碧莲圣女,难道真的雷霆门真的坏了?” 一同来自天狼域的武者少年问道。 天狼圣女傅碧莲挑了挑眉梢,“不然你以为她叶楚月如何能踏进去?” 傅碧莲昂首挺胸迈开长腿,无所畏惧地走向了雷霆火焰门。 坏掉的火焰门,有什么可怕的。 “啊啊啊!” 傅碧莲才靠近雷霆火焰门,就见风暴迎面撞来,把她炸的头上珠玉尽数碎裂,一头乌发焦黑冒烟,整个人都犹如断线地风筝般倒飞了出去。 胸腔一颤,口中猛地吐出了鲜红粘稠的血液。 脑子里嗡鸣空白,浑身上下都在痉挛发抖。 众武者见此,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再一次的佩服了先前踏过此门的叶楚月等人。 有从远方而来的年长剑士叹道:“人啊,什么都不怕,就怕对比。” 傅碧莲恰好是滚落在夜子喻的脚边,吓得夜子喻浑身一个哆嗦往后退了几步,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风悲吟笑道:“喻皇子,看来,雷霆火焰门完好无损,并未有所损坏。” 夜子喻脸色变了变,说不出话来。 傅碧莲却是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 她终于明白了! 一定是叶楚月! 定是叶楚月使了什么见鬼的法子,要不然为什么她踏进来会有如此强的风暴? 雷霆火焰门内。 小重天中。 楚月隔着门感受到天狼圣女的凄惨,轻勾了勾唇。 她确实悄悄用寒光金甲,挡了一部分的风暴。 等到她的人进来之后,收起寒光金甲,被挡的部分风暴就会加剧加倍的冲出。 阴差阳错之下,天狼圣女更像是第一个进门承受风暴的人。 这时,龙吟声从混沌地底的世界传来。 破布陡然一颤,惊道:“我去,怎么是它?” 第1628章 一个贪财好色的女人 龙吟之声,仿若来自最深的海底,又好似是从远古的战场撕裂了空间而至。 是神圣的,也是黑暗的。 那是凡人武者绝不敢直面的存在! “你们认识?”楚月用神识问道。 “主子,何止是认识……” 破布回道:“当年这龙,因为说了一句你的字难看,险些被你给剥皮抽骨吊起来打了,这龙倒也是邪性,回回被你揍了,非但不滚,还总是喜欢跟在你的身边,指不定是有什么大病。” 破布对这条龙深恶痛绝! 归根究底是因为这龙吃饱了撑得,想把武神殿主的寒光金甲给偷走卖钱。 这条龙的理想,是成为帝域的首富。 因此,它被高傲的龙族同类们排斥,直到它遇到了楚月,一个贪财好色的女人,对于它来说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从此就走上不归路,每日忍着被暴揍的代价,跟在楚月身边偷师学艺。 正经本事全都不感兴趣,偏偏要学那坑蒙拐骗厚颜无耻的东西。 破布咬牙切齿地说:“主子你当年路过雪城海域的时候,救下了被海域海龙所折磨的雪城子民,活擒了海龙,当时你还想把它烤了吃了,想撞撞运气,说不定能长生不老,后来这厮死乞白赖可怜兮兮地求饶,你才放过它一马。” “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是五大陆域外的龙吟族来找到了他,要把他带回龙吟一族。” “它怎么还在大陆,而没有去龙吟族呢?而且气息的恐怖程度,比之以往,厉害了太多。” “主子,切要小心,它的邪气太重了。” 破布忧心忡忡。 若是以往的武神殿主,劈了七十二重天都不是问题。 但现如今,不论是寒光金甲,还是楚月,实力都不是顶尖的存在。 楚月默然地听着龙吟之声,陷入了沉思。 她记得,九万年前的一战,同在帝域栖息的龙族也加入了战斗。 域外的龙吟族,不属于帝域。 在帝域土生土长的龙族,也只是属于上古龙吟族的分支。 现如今的五大陆之中,显然已经没有了龙族、凤族这些分支的存在。 它们,曾与剑帝、鬼皇并肩作战,守护帝域。 楚月不由想到自己在北玄城浮屠铁矿所遇到的万魔宫。 他们都是那一战的英雄,最后却沦落到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 那么,龙族和凤族这些种族,为何而消失了呢? 史书上,坊间话本,任何的地方,都没有详细的记载,甚至连一笔带过的敷衍都没有。 楚月沉思之际,傅碧莲、洪千姬、虞微羽这些人纷纷进入了小重天内。 神脉九洲各域,分别派出了三十余名年龄不超过二十岁的少年武者进入屠龙宴。 屠龙宴一旦开始,凌天大陆各个地方的千行神卷,都会出现有关于小重天的场景。 可以说,凌天大陆的亿万武者,将会一起见证屠龙盛宴。 直到最后一批少年武者进来,雷霆火焰门便会彻底的消失。 此次的屠龙宴,楚月并没有等到冷清霜、燕南姬这些同在九洲的昔日旧友。 “小重天中,是凌天大陆邪气最浓的地方。” 萧离说道:“屠龙宴的存在,就是每隔一段时间,派出武者来净化邪气。否则的话,邪气凝聚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破开小重天的禁制,出去肆无忌惮的祸害世人,没有了小重天的压制,这些邪气的成长速度会迅速到达千百倍的程度。” “不仅如此!” 屠薇薇一脸凝重地说:“邪气一旦深入了地底的话,破坏掉鬼皇的封印,虚空异军就会卷土重来,占领掉我们的疆土。” 夜罂点了点头,目光淡扫四周:“来到小重天的武者,足足有数百之多,但最后屠龙勇士的名额,只有十位。拿到了屠龙勇士的勋章,就能和往届的屠龙勇士,一起成为神脉的守护者,接触神脉。只有神脉,才能缔造出新的传奇,和惊世的武者。” 楚月沉了沉眸,用心感受到了一丝丝地寒气,从地面衍生出。 “嘶——” 有武者冷得吸了一口气。 楚月拢了拢眉。 她只觉得,这些寒气,貌似……似曾相识? 果不其然,下一瞬,这片犹如混沌世界的荒漠大地,骤然凝结成了森冷的冰层,彻骨的寒气四处弥漫,就算眼下都是各域的天才们,在寒气袭来的霎时,都止不住地抖了一下。 “咔咔咔……” 支离破碎的裂开之声响起。 楚月回眸望去,瞳眸骤然紧缩,一股莫名的刺痛感,从脑海中央迸发而出! 只见大地冰层裂开了无数道犹如蛛网般的缝,正朝四周以可怕的速度无规则地扩散。 裂缝之下,传来了尖利的龙啸声。 不仅如此,一只只血色阴鸦从裂缝飞扑而出,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每一只血色阴鸦散发出的强大气息,都不比武尊境的实力低。 而从地底掠出的阴鸦,至少有十万之多,并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 “怎么会……” 天狼圣女傅碧莲愕然:“以往的屠龙宴,不是只有一千只吗,怎么会有这么多……怎么可能……” “快!快跑!” 众人目瞪口呆,旋即惊惶地喊出了声。 “小月姐姐,走!” 萧离拉住了楚月的手腕,朝前迈开双腿,一路狂奔。 屠薇薇、夜罂二话不说就迅速跟上。 数百个年轻的武者,皆是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冰川之地,永无尽头。 身后裂缝不断,阴鸦嗜血。 一群少年竭尽全力地往前跑。 前面不一定是安全之处,但他们只能一路向前! 终于,视线的尽头,出现了悬浮在空的灵火。 “血鸦最怕灵火,有灵火护体,就能熬过此灾。”傅碧莲说完,迅速掠过,争先恐后的去抢悬浮的灵火火把。 奈何只有两百道灵火! 也就是说,将会有七十余人,死于阴鸦的口中! “小月姐姐?” 萧离突地停下来,诧异地望着驻足不动的楚月。 楚月陡然头疼欲裂,脑海当中似有人拿着刀剑疯狂的绞动一般。 她低着头,痛苦不已,血脉之中的部分封印,又开始颤动。 而这时,其他已经走到了灵火处却没有抢到灵火的人,竟然开始拿出兵器,劈开冰层。 冰层一旦劈开,就相当于分开两个世界,楚月这里的人,必然坠落至深处! 第1629章 生与死,都不想与小月姐姐分开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夜罂红着眼睛,看向这群人,怒喝! “抱歉了。” 傅碧莲手握灵火,戏谑地看向了他们:“灵火的数量不够,若不劈开冰层,隔绝危险,只会有更多的人丧命于此,并非是我们有意针对于是你们,而是叶楚月她错过了最佳的时间,是她放弃了她自己。” “好,很好。” 萧离冷笑,打算背着楚月走过去。 奈何前方数百武者都在劈开冰层,导致冰川震颤,她们压根就稳不住,随时都会滑出去。 楚月只觉得天旋地转,难以承受,她用尽方法和努力都不能使自己镇定下来。 关键时刻,她推开萧离,咬牙喊道:“走,不要管我,走!” “要走,一起走,要么就一起留。”萧离红着眼睛说。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前方的九洲少年们在劈冰层,后面的十万阴鸦穷追不舍,地面的裂缝疯狂地扩散。 楚月嘴唇哆嗦,睁着充血的眼眸看向了萧离,嘶哑地说:“不要让我再一次看见你死在我的面前,我不想看到。” 萧离微微一笑,伸出双手,抱住了楚月:“可我,生与死,都不想和小月姐姐分开了。” 楚月浑身发颤,头疼加倍,双腿都站不住了。 隐隐约约,脑海中出现了碎裂的画面,是与抱枕有关的。 但她拼凑不起来。 萧离背着了楚月,屠薇薇和夜罂在一旁扶持着。 四人在摇摇颤颤的冰川地界,朝灵火处走去。 身后阴鸦封天,血红的眼睛充满了杀气。 “轰!” “轰!” “轰轰轰轰!” 一把把锋利的兵器,毫不客气地砍在了冰层之上。 已经砍出了很大的裂缝,随时分裂开冰层。 萧离背着楚月想要朝灵火和人群密集处走去。 但,太难了! “砰”的一声,萧离跌倒在地。 她双手死命地护住背脊的楚,脸部砸在布有裂痕的冰层。 裂痕尖锐的冰层,刮破了萧离的半张脸。 鲜血往下流,寒气弥漫。 她在屠薇薇和夜罂额帮助下艰难地爬起来,朝前走去,血液充入的眼睛,满是无畏。 “小月姐姐,阿离带你走。” 她咬牙说完,挺着寒霜之气前行。 冰寒气息,越发的浓郁。 只有灵火,才能驱散这份冰冷。 萧离、夜罂几人的眉眼,都凝结了一层薄薄地冰霜,限制了他们的行动。 楚月在萧离的背上,身体完全使不上力气。 “啊!” 她痛苦地低吼了一声,脑海当中碎裂的画面,越来越多。 “小离,我与薇薇稍后自爆丹田燃体为火,你带小师妹走。” 夜罂与屠薇薇对视了眼,都停了下来。 萧离红着眼,摇了摇头:“不——” 屠薇薇笑道:“能陪小师妹这么一段路,已经够了,这个世上可以没有我们,但不能没有叶三爷。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果活下去了,告诉小师妹,日后她就算成了神,那也是我屠薇薇的小师妹,也要到我屠薇薇的坟前,祭一碗饭。” 屠薇薇想把巨碗拿出来,当做是自己的遗物。 到底是不合时宜,还是忍住了这份冲动。 夜罂微微一笑:“阿离,快走吧,来不及了。” 说完,两人就毫不犹豫地运转气力冲向了丹田,打算炸裂开丹田和武根,引爆出更强的力量。 “且慢!” 一道空灵之音响起。 一簇灵火之光绽放。 洪千姬拿着一道灵火,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看了眼楚月,再看向屠薇薇、夜罂:“还没到最后一步,还请不要自爆丹田。” “洪千姬!”夜罂皱眉,不可置信地望着洪千姬。 “我虽与将军有着过节,但你我此刻,都是北洲的勇士,大是大非面前,那些小过节,不算什么。” 洪千姬拿着灵火带着她们往前走。 有一簇灵火之光,暂时能驱散彻骨的寒气,至少不用像之前那般费力。 九洲少年依旧在卖力地劈开冰层。 洪千姬冷眼望着天狼圣女傅碧莲:“圣女大人,北洲归属于天狼,吾等为天狼而战,为九洲而战,吾有圣兽玄武机缘,武陵将军身怀朱雀机缘,都是天狼域的未来,千行神卷记录着小重天的每时每刻,若我与武陵将军丧命于此,你傅碧莲难辞其咎。” 傅碧莲瞪着洪千姬,想不通洪千姬分明与叶楚月是仇人的关系,又为何会在危难关头施以援手。 但洪千姬话里的意思,她不得不深思。 话已至此,她起码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北洲的武者去死。 她只得挥手,喝道:“天狼和北洲的战士,请与我护住冰层,让武陵将军他们过来。” “是!” 二十多名少年少女,都开始拦住那些劈砍冰层的武者。 劈砍冰层的,只有那些没有抢到灵火来自保的人,也就七十人不到。 天狼和北洲的少年们虽然不能碾压他们,但互相拉开了对战,就能为楚月她们换来喘息的时间。 “就现在!快走!” 洪千姬说完,拉着萧离的手朝前狂奔。 她们即将抵达灵火之地的时候,冰层裂缝蔓延的速度已经追了上来。 萧离脚掌踏空,险些滑了下去。 洪千姬在上方用力地攥着她,但冰层下方的冰霜气息使萧离和楚月都难以支撑下去。 洪千姬看了眼,深吸一口气,随即一鼓作气地跃了下去,在下方双手用力地打在楚月的背部。 楚月、萧离回到了灵火之地,但洪千姬在往下坠落。 “叶楚月,我们的战斗,不会因此而停止的,下一次,我一定要赢过你。” 洪千姬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众人震惊不已。 傅碧莲冷笑了一声,对于洪千姬的遭遇,毫不同情,反而是幸灾乐祸。 让这个该死的女人要去帮叶楚月。 好了吧。 现在这就是下场。 活该! 就在众人都以为洪千姬必死无疑的刹那,楚月蓦地睁开了锐利地双眼。 第1630章 冰川深渊的一只阴鸦 洪千姬身体失重,往下极速地坠落。 冰霜风暴和阴鸦迭起的啼声,刺激着她。 她望向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安全冰层,唇角勾起了一抹自嘲苦涩的笑,放弃了一切求生的欲望。 屠龙宴,小重天,是邪恶的诞生地。 一旦坠落,便无法逃生。 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竟会不惜自身的性命,救下被视之为仇敌的叶楚月。 许是那日洪门盛宴,满身火痕的武陵将军,与她的霓裳对比强烈,刺痛了她的眼睛和心。 哪怕她很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比起爱国爱民,为将者的信仰,她到底是不如叶楚月。 所以,如若真要有一个人死在冰川下的深渊,倒不如是她吧。 只可惜,她还想再与叶楚月痛快淋漓的打一场,却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洪千姬身体下降,正欲闭上双眸。 瞳眸却是陡然一个紧缩,难以置信地望着上空。 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如血色之花般绽开,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冰霜风暴之中。 少女拔出了脊背的护国神刀,一刀展开呼啸的风暴,撕裂眼前的长空,踏着阵阵罡风,朝她掠来。 朝她—— 伸出了手! 洪千姬张了张嘴,完全说不出话来。 此时此刻,心情的复杂,难以言喻。 她艰难地朝上伸出了手。 楚月咬紧牙关,忍受越来越强悍的寒冰气息,一把,抓住了洪千姬的手,直接粗暴蛮横地扛在了肩上。 被扛在肩的洪千姬眨了眨眼睛,有一瞬间的茫然。 楚月承受着两人身躯的力量,又遭受了寒冰气息的侵袭,即便努力往上掠回,但还是在不断下降。 “叶楚月,你是疯了吗?” 洪千姬吼道:“明明可以活着,干嘛下来找死?我们之间,可没这过命的交情,我可不会忘记你生吞玄武青纹的账。” “错了。” 楚月抬眸坚毅地望着长空,凝了凝眸,旋即沉声,一本正经地道:“是王八壳。” 洪千姬:“……” 元神之中的玄武听到此话,只觉得还不如掉进冰川深渊一死了之得了,也好过受这女人的摧残。 “洪千姬。” 楚月忽然出声。 “……”洪千姬沉默不语。 楚月眸底倒映出冰霜凝聚的极寒之景,缓声说:“北洲,需要你。” 言罢,便闭上眼睛,屏住了呼吸。 她将氤氲在仙根之中的气力,俱都释放在了双足! 咻! 楚月身影陡然消失! 下一刻,立即出现在了上方的空中。 洪千姬眸光微颤。 这是…… 瞬步! 她与叶楚月那一战的时候,叶楚月使用过。 是根据女武神谢青烟的无烟步所创造出的瞬步。 瞬息之间,九尺之外! 洪千姬没有想到,在这寒冰密布的冰川世界,叶楚月竟然还能使用瞬步逃离。 但很明显,背着一个人,渐渐会有所吃力。 “放开。” 洪千姬察觉到此,挣扎着想要跃出去。 “吵死了,闭嘴。” 楚月冷睨了眼她:“本将身为军机大将,有义务和责任守好每一位北洲子民。洪千姬,这是,军令!” 一句军令如山,便叫洪千姬不再动弹,只是眼中充满了疑惑。 她不相信,叶楚月会冒死来救她。 但如此下去,不过是双双灭亡罢了。 然而,才想至此,洪千姬便愕然了。 但见楚月闭上了眼睛,直冲向寒冰风暴最密集的地方。 她要用武体,吞噬掉这些风暴。 这可能吗? 洪千姬只当楚月疯了。 片刻便看到,楚月双眸赫然被渲染成了冰蓝色,冰霜形成的羽翼,在脊背上缓缓地伸展开。 巨大的羽翼,遮天蔽日,尤其庞然。 显得中央处的她们格外的渺小。 “圣鸣术……?”洪千姬惊得呼吸急促。 圣鸣之术,是将契约兽的力量转化到自身的武体,由此为基石形成强大的爆发力和战斗力。 但这圣鸣术不仅难度系数很高,而且前提条件是契约的灵兽、魔兽才行。 叶楚月竟然对没有生命特征的寒冰气息用了圣鸣术? 这一刹,洪千姬只觉得自己以往所修习的武道知识,所知的文明奥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她从没想过,武学之内,竟还能如此离谱! 楚月将寒冰气息凝为自身之力,随即扛着洪千姬犹如追星逐月般朝上暴掠回去。 “吼!” 龙吼声,从冰川深渊传来。 楚月垂下眸,深深地看了眼这片深渊。 霜雾很重,地底万丈之深。 她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充满哀怨和邪气的怒吼。 楚月的眸底,流露出了一抹哀伤。 血液封印又开启了一角,她得到了一段记忆。 准确来说,那并非是她的记忆,而是画面。 鬼皇当年祭奠自身,堵住虚空之门。 她成了大地的肥料,血液、躯干、筋脉经历过九万年的时间,早便成为了灰烬。 在楚月新得的画面之中,能够看到,七十二重天武场,是由鸿蒙仙帝、她、还有一群有着惊世之才的豪杰们一同创造出来。 又因为鬼皇埋藏在地,所以后来能与小重天有着特殊的联系。 楚月看到的最关键画面,就是小重天的秘密。 小重天的深处,在很多年前,剑帝为天下换来光明之后,遭到了天凰夫人和天域的秘密伏击。 他们放掉了剑帝的鲜血,夺走了那一把苍生剑。 他们砍断了剑帝的筋脉,让剑帝以身为容器,遭受着阴鸦们的摧残。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剑帝走了出去。 至此,楚月才算明白了过来。 为何夜墨寒会是邪君,为何会有邪根。 因为他曾在小重天中,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摧残与折磨! 除此之外,楚月还看到更久以后的小重天。 一个戴着斗篷的黑衣人,雌雄难辨,裹得严严实实,将一块血淋淋的残破的神魂碎片,丢到了冰川深渊。 在大陆,有一个恶毒的诅咒。 把武者的神魂碎片镇压在冰川深渊,她将生生世世都不得好死,都不得轮回,永远都是孤魂野鬼,是活不到五十岁的短命鬼!死后就会成为冰川深渊的一只阴鸦! 第1631章 谁欺负了本将的阿离? 楚月冰蓝如霜的眸子深处,骤然蔓延开了血色的暴戾煞气。 只因那神魂的碎片,来自于她的母亲,慕倾凰! 是什么人,如此歹毒,把她母亲的神魂碎片,丢在了冰川深渊。 不! 是一群人! 一群人的狂欢!! 是有那么一群歹毒的人,围绕在黑暗的囚笼之中,肆无忌惮的大笑着,得意着,毫不留情的一锤锤地打碎了慕倾凰的神魂! 这片冰川,埋葬着抱枕和母亲的悲痛和哀伤。 楚月也终于明白,为何世人不知剑帝是夜墨寒。 因为夜墨寒他从来都是正义的,阳光的,和煦浩然的。 他为苍生而活。 哪怕他被母亲丢在了百鬼之森,他也没有忘记芸芸众生和这乱世都需要他。 他不想要天凰夫人儿子的身份。 他只想与他的剑相依为命。 但后来,他丢失了这段记忆。 天下太平的时候,他最虚弱的时候,再次被天凰夫人丢进了小重天。 将他的整段仙根,给侵袭成了半截邪根,成了即将诞生的人人得而诛之的邪君。 楚月根据所知的记忆和画面,也能够猜测到,剑帝离开了小重天,伤痕累累,身体虚弱,被天凰夫人发现。 天凰夫人再次把他关在了百鬼之森,一关,就是数万年。 抱枕至今都只以为,自己在百鬼之森挣扎了很久,却不知,他曾也有一段快意人生。 楚月敛起眸子,收起种种地情绪。 洪千姬抿唇不语,轻颦了颦眉。 哪怕叶楚月在极力地遏制,她也能感受到,叶楚月的情绪很不稳定。 …… 冰层之上,小重天的东边尽头,灵火堆积而成的太阳,冉冉升起,照亮了这片天地,驱散了啼叫的阴鸦。 无规则蔓延的裂缝,也随之停止了下来。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萧离背着破妖刀,面色惨白,神情颓然地坐在地上。 许久过去,都不见楚月和洪千姬回来。 “小师妹……”屠薇薇双腿发软,眼睛通红。 夜罂紧咬着下嘴唇,双肩止不住地抖。 若世上再无小师妹,又有何人能关心她夜罂? 傅碧莲看了眼萧离,刻意走近冰层悬崖般的边缘,触电般尖叫后退:“哎呀,这寒霜之气,真是可怕,下方可是比十殿九幽还要可怕,就算是我掉下去了,只怕会连渣都不剩了。” 虞微羽默不作声。 其余少年纷纷点头,感叹: “小重天实在是可怕,就算武陵将军在外能创造出无数传奇,在小重天中还是得败下阵来。” “没想到一代武将叶楚月,会陨落至此,北洲的子民,要伤心了。” “远在悟道院的叶尘,若得知母亲的遭遇,只怕承受不住这丧母之痛,真是可怜的孩子。” “……” 萧离麻木的听着耳边的那些声音和萧瑟的风声,历历在目的依旧是这两世来与小月姐姐的并肩作战。 那一世,她笑着死在了小月姐姐的怀中。 如今,她要看着小月姐姐沉进冰川吗? 萧离慌张地摇着头,发现自己浑身都没有了力道。 她站不起来,使不出力,只能狼狈落魄的在冰层之上一点点地往前爬。 爬向边沿。 半边侧脸的鲜血,不断地往下流淌。 一双发红到可怕的眼眸,蓄满了泪。 阿离不能没有小月姐姐。 她垂下了眸,用力地爬,泪水如断线的珠玉,簌簌地落入了风雪中。 一只脚掌,踩在了萧离的手背。 她停下不动,仰头看去。 少年来自天域,是天凰夫人的侄儿,算是天域的小世子。 小世子居高临下地望着萧离,虽然眉目青涩稚嫩,但挂着不符合年纪淡淡的狠毒。 “你,弄脏了本世子的战靴。” 小世子说:“你是从诸侯国来的吧,叫什么来着,是狐狸还是奴隶?” “她叫萧离。”傅碧莲提醒道。 “对,叫萧离是吧。” 小世子挪动着脚掌,眼神残忍,语气无情:“本世子的这双战靴,是由雪城云家的顶级大师亲手打造,价值连城,把你卖了,你都赔不起。这样吧,本世子行个好,你把本世子战靴上的脏污给舔干净了,本世子就心软一回当个大善人,既往不咎,原谅你无知的过错。舔吧。” 少年满脸的笑意。 屠薇薇和夜罂见此,提着刀和斧回身走来,被傅碧莲和天域的一行人给拦住了。 傅碧莲压低声音说:“天域与天狼域多年结交,本圣女是绝不允许诸侯国的贱婢,而破坏了两域友好的关系。” “找死!”屠薇薇红着眼睛拔出了血杀刀,“你们趁我小师妹不在,欺负她的阿离,你们该死!” 屠薇薇和夜罂见楚月跃下冰川都已经没有了生的希望,见此更是受到了刺激。 两人寡不敌众。 彼此在没有商量的情况下,都默契的要自爆丹田,提升武道实力,为萧离找回尊严。 “砰!” 软靴落在冰层的声音响起。 身后的风雪中,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谁欺负了本将的阿离?” “小师妹!” 屠薇薇回头看去,泪水喷涌而出,眼底填满了欣喜之色。 夜罂回眸,怔怔地望她。 楚月把肩上的洪千姬丢到了地上,垂下眸,便看到被天域小世子踩着手掌的萧离。 萧离趴在地上,血流在眉眼和脸颊,三千青丝被霜雪覆盖。 当她看见楚月的瞬间,突地咧开嘴笑,“小月姐姐……” 登时! 楚月满目暴戾,脸皮扯动了一下,身后的冰霜羽衣猛地一扇,扇开了巨大的风暴,惊得众人惊慌失措。 她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浑身散发出比冰雪还要冷的气息,一步一步,走向了小世子。 傅碧莲和虞微羽看见了楚月身后的羽翼,都觉得匪夷所思,不敢随意地上前试探。 小世子对上那双冰蓝色的瞳眸,咽了咽口水,“叶楚月,你……本世子可是夜墨寒的亲戚!是天域的尊贵之人。” 楚月停在他的面前,垂下了眼睫,像是沉默在自己的世界。 倏地! 她动作迅速地拔出了护国神刀,一刀,斩入了少年另一只垂立在地的脚掌,深深地贯穿了进去! 第1632章 想好,怎么死了吗 “啊!” 小世子登时低吼惨叫,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红般的充血颜色,额头脖颈青筋暴起,爬满血丝的眼珠子仿若都要瞪出来。 楚月神色淡漠如斯,拿着护国神刀的手,缓缓地转动。 锋利的刀刃贯穿了少年的脚掌,随之转动而冒出了更多的鲜血。 甚至还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响。 “啊啊啊啊啊!!” 少年痛苦扭曲的大喊,好似生不如死般。 “你,弄脏了本将的刀。” 楚月淡淡地道:“所以,想好,怎么死了吗?” 小世子犹若白日见鬼,惊悚地望着语气淡然的楚月。 尤其是当他对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时,犹如被死神扼喉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只有汩汩的鲜血从唇齿中流出。 恐惧早已填满了他的胸腔,害怕到不行。 楚月不疾不徐踏出两步,动作优雅温柔的将萧离给横抱了起来。 “小月姐姐……” 萧离眼眶蓄满了水雾,沿着布满鲜血伤口的脸颊往下流淌。 泪水汇聚在下颌朝锁骨滴落之时,已经被血液晕染成了赤红之色。 她被小世子踩过的手掌,无力地往下耷拉。 “我来晚了。”楚月低声道,心疼到暴戾之气疯涨。 “来了就好,活着就好。”萧离哽咽。 楚月眸底泛起了一抹红。 她从来都没有保护好阿离。 以前是,现在也是。 这会儿,天域的少年子弟,已经把护国神刀从小世子的脚掌和冰层地面给拔了出来。 爱慕小世子的天域少女,已经取出了止血的药物喂给了小世子。 小世子看着自己皮肉外翻血液四溢的脚背,疼得倒抽冷气。 此时有了天域之人的撑腰,他全然忘记了适才的恐惧,怒得瞪着眼睛望向了叶楚月: “诸侯国来的野女人,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少年英雄吗?你们都是诸侯国的低等人!” “夜墨寒是什么人,说他是天域的一份子,都是天大的面子了,不过是克父克母克妻克子的天煞狐星罢了!叶楚月,你敢伤我,我绝不会放过你,天域也绝不会放过你!” 小世子尖利刺耳的声音,响彻在冰川。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楚月抱着萧离,缓慢地抬起了眼帘,懒懒地望向了小世子,嘴角轻勾起若有似无的笑,隐隐透出了邪气。 小世子咽了咽口水,适才被护国神刀所支配的恐惧,再度卷土重来。 楚月迈开修长的双腿,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他。 “武陵将军,世子他口出无状,并非有意,只……” 虞微羽才出声阻拦,话说到一半,脸色彻底白了下去! “咻咻咻咻咻咻!” 接二连三的风暴之声刺激着少年武者们的耳膜。 小重天内外的人只看到,楚月脊背后侧巨大的寒冰羽翼,犹如惊雷炸裂,随之轰然作响,完全地炸开了! 炸裂形成的寒冰利刃,足足有成百上千道,在狂风大作的顷刻间,从楚月的身后自两侧往前飞掠,穿过了小世子的身躯。 少年站在冰天雪地之中,惊恐万分地瞪大了双眼。 此时天地无声,还来不及思考,便看到激流般的寒刃,犹如亡命之徒,追向了他。 惊惧的叫喊声,才升至咽喉,还没来得及喊出去,武体就被寒刃给撕裂开了。 三千寒刃所过之处,饮尽鲜血,犹如吞噬人族的巨兽,不在原地看见丝毫的尸体痕迹。 适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 没了!! 纵是见多识广的少年们,也是不由惶恐。 反观楚月,自始至终都面不改色,只有双眸的冰蓝渐渐褪去。 她利用圣鸣之术,借寒冰风暴化为己用,重新回到冰层之上。 但如此做的副作用就是,回来之后,她要承受寒冰风暴的后劲。 可惜。 有人自找死路。 那她便将这寒冰风暴的后劲作为大礼,送给了天域的小世子! 楚月似是想到了什么,侧目看向了虞微羽:“你,有话要说?” 虞微羽张着嘴愣了一瞬,竟发现自己脑子空白,说不出一个字。 刚想找存在感的傅碧莲,也惊得后退了数步。 洪千姬此前则被丢得摔得臀部作痛,这会儿起身望见楚月怀中的萧离,眼神沉了沉。 原来这厮,是知道怜香惜玉的,只是不稀罕对她温柔以待。 楚月见虞微羽没有回应,便抱着萧离走至了一处类似于座椅般的冰雕。 坐在上方的武者,与楚月对视了眼,默默地站起身来,讪讪笑道:“武陵将军,您请——” 楚月抿唇不语,先用神识使出火炙火焰覆在冰雕之上,又用玄力扯下了身上的披风,再盖一层。 而后,才将萧离放在上方,从神农空间拿出丹药喂给萧离。 “不要动辄就自暴自弃。” 楚月拿帕子沾捏成了粉的丹药,轻擦拭着萧离脸颊流血的伤口。 “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萧离红着眼说。 世上万般难事,她都咬咬牙扛过去。 哪怕天塌了,她亦可背负着苍天匍匐前行。 唯独有关于小月姐姐的一切,能让她瞬间崩溃。 “我这不是回来了。” 楚月心疼地凝视着萧离。 随即,又给萧离的手掌上药。 “那我也可以振作了。”萧离咧开嘴笑。 楚月无奈地伸出手,长指在其额间轻轻一敲。 夜罂和屠薇薇见此,心绪感慨万千。 她们很少见到萧离发自内心的笑,但每一回由衷的笑容和美好,都给了小师妹。 那绝对是比钢铁还要牢固的情谊。 洪千姬冷漠地看了眼楚月所在的方向,看见楚月眉眼染上的笑意,皱了皱眉。 她越发觉得,适才的武陵将军对她粗暴过了头。 完全就是不合理的区别待遇! 想至此,洪千姬的心里,泛起了一阵酸味。 …… 小重天外,军机处。 夜墨寒袖袍下紧攥着的拳,在看到楚月安然归来之后,缓缓地舒展开了。 只是,周遭罗天狼等人看向他的眼神,格外的不一般。 罗天狼笑呵呵地说:“武陵将军若为男子的话,铁定要叫北洲的少女们魂牵梦绕。” 底下的剑痴护法幽幽地问:“老白,我怎么觉得殿下头上有点儿绿了?” “那何止是绿了一点?”血护法翻了翻白眼。 这要是不知情的人,估计还得以为夜夫人和萧离才是一对吧。 那叫洪千姬的眼神也很奇怪。 该难过的难道不是自家殿下么? 世风日下! 血护法闷哼了声。 夜墨寒默默地接受着来自各方的注视,虽说早已习惯与一堆女人抢媳妇的日子,但怎么总觉得他这堂堂正房活的跟个外室似得。 第1633章 被遗忘在历史的古老国度 夜墨寒顿感头疼,长指轻揉了揉太阳穴。 云稷却是惊掉了下巴,暗中感叹这趟北洲之旅是不虚此行。 …… 小重天。 风雪飘扬,银装素裹。 破碎的冰川,犹如被遗忘在历史的古老国度。 邪恶,与美丽并存。 来自九洲的一群少年,在小世子死亡之后,惊诧了一会儿,便继而研究地形情势以及逃生之路。 自从灵火太阳升起,这些少年武者持有的灵火便彻底黯淡。 傅碧莲道:“我们已经失去了灵火,火日出于东方而落于西,我们得在日落之前,未雨绸缪,找到更安全的地方。否则一旦日落,失去了灵火太阳的庇护,冰层会继续裂开,那些阴鸦还会追杀我们。” 虞微羽点点头:“这次的屠龙宴,比起以往更加来势汹汹,所以虞某个人认为,比起单枪匹马自相残杀,争破脑袋去抢夺屠龙勇士之位,倒不如在座的诸位,凝聚起来,让我们的力量成为这暴风雪中最坚实的盾牌,才能抵抗未知的凶险。” “嗯,虞姑娘此话不错。” 九洲冥域的天才冥霄云赞同道:“在危机关头,团结一致最为关键,苍生、团体之安危,永远是高于个人利益的。” “既是成为一个团体并肩作战,那就得需要有人领兵,否则就算说的再漂亮,也只会是一盘散沙。” 清域的公主李清然说道。 “既是如此,虞某毛遂自荐,自认为可以带领大家,去到安全之地。” 虞微羽笑了笑,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便朝四方抱拳行礼。 端的是落落大方。 倒有那么几分王侯将相的气势。 “若说领兵之人,岂能不提到我北洲的武陵将军?” 洪千姬笑道:“虞姑娘,武陵将军她可是带兵作战上过战场的,虽说诸位身上都有或大或小的功勋,但冒昧的问一句,诸位可曾带兵对抗过虚空?” 虞微羽皱了皱眉。 洪千姬朝天抱拳:“十万阴鸦,或许仅仅只是你我所见的冰山一角,我们将面临的凶险,甚至如虚空一般恐怖。试问,武陵将军,谁与争锋,舍她其谁?” 洪千姬的话,叫众人都开始沉思谁才是领兵之人。 楚月坐在冰雕为萧离疗伤,没有参与这一场闹剧。 屠薇薇和夜罂如左右护法,背着兵器立在两侧。 许是争议的过于激烈,楚月动作顿住,朝洪千姬看去了一眼。 洪千姬是在为她争取权力。 否则。 一旦同意让虞微羽成为领兵之人,她就会变得很被动。 这小重天凶险重重,恐怖如斯,稍有不慎就会被挫骨扬灰,必须要步步小心! 冥域的冥霄云瞅了眼洪千姬,冷笑:“洪千姬,小重天中,能不能以大局为重?你与叶楚月同为北洲人,帮她说话,会不会太自私了点?” “是啊!” 其他武者,纷纷同意: “适才会突然出现那档子的事,不就是因为叶楚月突然情绪失控,武体失控了吗?” “难道要把我们几百人的生死,都交到一个随时都会失控之人的手上?我是不敢的。” “虞姑娘既是天域的第一天才,又是幻月女宗第一人,前途无可限量,让她来作为领兵之人,我是一万个赞同。至于旁的人嘛……你们谁艺高人胆大,你们就去,毕竟总有不怕死的人。” “……” 洪千姬的眉峰皱成了川字。 在虞微羽面前,她势单力薄,还真抢不过对方。 她回头看了看楚月,见楚月一门心思都在萧离的身上,不由咬紧了牙。 “那虞某就却之不恭……” 虞微羽自信地走出,再次拱手抱拳。 清域李清然陡然打断了她的话:“我清域认为,武陵将军是可靠之人。” 虞微羽凝了凝眸,眼底似有寒风呼啸。 李清然身着浅绿长衫,发上斜插一支步摇,似脱俗之人,眸光澄澈碧透。 她微抬下颌,道:“想必适才诸位也都看见了,武陵将军虽然武体失控,但她为了洪千姬姑娘,不惜以身犯险,跃下冰川深渊。面对同伴萧离被欺,面对天域的小世子,她有仇报仇,是绝对的性情之人,若真要在这小重天中追随一人的话,那么我李清然的选择是,武陵将军叶楚月!” 李清然把话说完,轻摇玉手,带着几十名清域之人,来到楚月的面前的。 “武陵将军,久仰。” 李清然拱手道。 “久闻清域公主琼花剑士之名,幸会。” 楚月起身。 抱拳。 李清然微笑:“燕家那两位,让我给武陵将军带一回话,他们因事耽搁,不能来北洲与将军并肩作战,但他们永远心系将军。” 楚月轻点螓首,自然明白李清然所说的那两位,是分别多日的燕南姬师兄与冷清霜师姐。 旁侧。 虞微羽半眯起了眼睛。 若非李清然从中打岔,她便可以率领这些人。 她很清楚小重天危险重重,若她领兵,一旦成功,说不定所得的功勋,也能受到万象领域的荣光加冕! 此刻,小重天中的各域之人,都在思考着跟随谁。 …… 却说天帝叶宫,恢弘宏伟。 有小侍者来到一座装潢黑暗诡异的屋子,敲了敲门,问:“殿下,你要去看看屠龙宴的过程吗?” “不去,滚!” 小侍者吓得屁滚尿流。 等他走后。 不多时。 一名红袍男子,戴着垂纱的斗笠跨过了门槛。 他修长好看如玉般的双手,轻捧着一方小小的暖手炉,站立在热闹的人群之后,隔着斗笠望向了倒映小重天景象的千行神卷。 第1634章 大陆的武者,喜欢称她为叶三爷 千行神卷前,响起了不少的声音: “这次的屠龙宴小重天,何故会比以往凶险这么多?” “今年,真不是天平年,仔细想想,令人不寒而栗,好似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说来也是,前有虚空在诸侯国出现,又有北洲南郊千年一遇的岩浆之灾……” “……” 叶无邪捧着小手炉,听见那些议论的声音,拧了拧眉。 心底,渐渐生出了些许的担忧。 那个女孩,会有危险吗? “死了也不关我事。” 叶无邪心中郁闷烦躁地说。 突然间。 围聚在四周的人,不知谁先发现了叶无邪,连忙行礼: “见过公子邪。” 一群人在叶无邪面前,都是毕恭毕敬的。 叶无邪眉头蹙成了一个“川”字,不懂他们为何会看穿他精心准备的伪装? 当然了。 叶宫之中,谁不知道,公子邪自从去了一趟北洲,便时刻捧着个小手炉跟宝贝似得。 众人瞧着叶无邪的小手炉,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是谁了。 “哦。” 叶无邪懒懒地敷衍。 适才的侍者悄然走来,低声问:“公子可是担心北洲的武陵将军?” “武陵将军,谁?” 叶无邪漠不关心地说:“是人是鬼,都与我没有关系。” 他看了眼千行神卷,折身往外走,闷闷地说了两个字:“无趣。” 离开了热闹之地,叶无邪觉得叶宫看腻了,便要去看看其他地方的风景。 他觉得北洲的风景挺好挺新鲜,打算去看看北洲的岩浆。 殊不知。 他才走后没多久,便出现了两道身影。 分别是叶天帝与宫中年迈的老人。 老人伛偻着背,拄着一根苍龙拐杖,望着叶无邪离开的地方,说:“天帝,公子他有心事了。” “长大了。” 叶天帝负手而立,长眉微敛:“陈老,你认为,小重天为何会发生大变故?” “老奴昨晚夜观星云,窥测天机,有所察觉。” 陈老说道:“此次的小重天变故,可能与鬼皇有关系,鬼皇在虚空界的封印,松动了很大一部分。小重天是由九万年前,鸿蒙仙帝、鬼皇、剑帝一同创造出来的武场,但鸿蒙仙帝离开了五大陆,剑帝已逝,唯有鬼皇血肉为肥滋润大地,与小重天息息相关。” “看来,五大陆会越来越不太平了。” 叶天帝叹道。 陈老点头:“五大陆享受着鬼皇带来的安稳,已经足够多了,以后的时日,需要大陆武者们自己扛下去。天帝不必担忧,老奴前不久去了一趟神算族上古夏氏,与诸位大师推算出五大陆将会一位惊世之才,其日后的成就辉煌,不亚于当年的鬼皇剑帝。只要找到此人,或许,便能看见生机。” “烦请陈老,务必找到此人。” 叶天帝郑重地出声:“若此人真能给苍生带来生机,吾愿倾其所有,辅佐之!吾亦可踏鬼皇之路,以身为肥,贡献给这片大地。” “天帝……” 陈老满目哀伤,欲言又止。 末了,叹:“纵然这苍生有生机,你有吗?云凰已经逝世这么多年了,天帝也该放下了。” 他陪伴君侧,比任何人都清楚,叶天帝过的什么日子。 活着,与死亡何异? 叶天帝微笑:“陈老,以后的日子,我想看看一个人的成长,也期待那个人的成长和未来,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的生机。” “是那个叫做叶楚月的女孩吗?” “大陆的武者,喜欢称她为叶三爷。” “少年英雄,前途无限,能得天帝的期待,是她的荣幸,但望她不要让天帝失望。” …… …… 与此同时。 小重天中,冰川一望无际,唯有危机四伏。 在灵火日落来临前,数百位九洲武者,要挑选出属于自己的阵营。 并且,为之奋斗。 如今,只有两个阵营。 领兵者分别是楚月与幻月女宗的虞微羽。 楚月的身边,除了被迫留下的傅碧莲,以及洪千姬、韩谨之流,便只有清域的李清然一行人! 再看虞微羽的身边,除了自己的天域以外,已经有了三大域面的加入,乃是:冥域、江域和冰域。 “虞姑娘,你是幻月女宗第一天才,我相信你能带领我们,走向胜利。”冥霄云说道。 冰域的贵子冰无极带着几十人,朝虞微羽抱拳:“冰域是极寒之地,与冰川有异曲同工之妙,愿鼎立相助,只求一条平安之路。” 江域少女江采儿笑道:“有虞姑娘在,那必然是安全的,我与虞姑娘自幼相识,虽然未曾入幻月宗,但也知道虞姑娘这么多年来,可没做出过什么失控的事。” 这三大域面的人,直接就选定了虞微羽。 楚月虽说名震诸侯国,又是万象领域授勋荣光的少年英雄。 但在神脉九洲之中,她到底算是个初来乍到的外地之人。 九洲内的这些人,都出身于名门望族,从小就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 面对叶楚月这类人的时候,他们会下意识的同仇敌忾。 此时,还剩下三个域面,没有选择阵营。 其中便有灵域、玄域和楚月最为熟知的圣域了。 圣域的武者们,都是一群少年。 他们戴着特定的鬼火面具,从头到尾不参与争吵,连多说一句话都是奢侈。 为首的少年,系着漆黑的披风。 面具之下,有一双精灵般的绿瞳。 却不显精灵的美好,反而有着让人琢磨不透的诡异。 虞微羽看了眼绿瞳少年,心中蠢蠢欲动。 其他域面加入再多,都抵不过一个圣域。 须知—— 圣域的夜帝尊,是叶楚月的男人。 若圣域来加入她的阵营,岂非让叶楚月颜面尽失? 冥霄云亦是想到了此处。 他走到了绿瞳少年的面前,说道:“这位就是圣域新晋的天才弓箭手,夜漠吧,久仰大名,在下冥域冥云霄。” 江采儿笑道:“夜漠公子,你倒不如,与我们一起吧,你是弓箭手,我是剑士,又有虞姑娘和冥公子的相助,我们必能杀出去。” 少年夜漠久久不语,脑海里响起了来此之前白护法说的话: “夜漠,老朽知道你们不喜欢夜夫人,但你只要记住一句话,你们决不能伤害到她,否则,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第1635章 日落,将至 夜漠沉默了很久。 他们这群人,确实讨厌叶楚月。 因为夜帝尊被他们奉若为神明,也就凤倾城稍稍能配得上。 其余的女子,又有何资格成为他们的域后。 玷污他们的神明呢? 虞微羽见其默然,便与冥霄云、江采儿都以为夜漠会加入他们。 “夜漠,你若能来,我很高兴。”虞微羽道。 夜漠淡淡地看了眼他,而后带着人,走到了楚月的身边。 依旧是什么话都没说,态度却说明了一切。 虞微羽面色微变。 冥霄云扯了扯嘴,流露出不屑之色。 楚月坐在冰雕之上,如个旁观者般,并没有放太多的心思。 她看着四处,观察小重天的环境,同时在思考有关于苍生剑和母亲神魂碎片的事情。 突然看见绿瞳少年冷漠傲然的站在自己身旁,轻挑了挑眉。 这骚年,对她有点儿不服气啊。 估计有点儿欠揍。 小孩子不乖,打一顿就好了。 “喂。” 夜漠别扭地喊她。 楚月两手环胸,轻抬下颌:“嗯?” “我给你钱,你可以离开我们殿下吗?”夜漠问道。 楚月沉了沉脸色,语气犀利了几分:“滚。” 夜漠:“……” 他更不喜欢这女人了。 楚月不再搭理他,而是看向了深渊之上犹如静止画面般的十万阴鸦。 可以猜到的是,一旦日落,这些阴鸦就会卷土重来。 楚月眸光微闪,对此心动不已。 若这群阴鸦,能为她所用,该有多好…… 夜漠以为她在害怕阴鸦,便说:“我可以保护你,只要你离……” “再不滚,剁了你。” 楚月斜睨了眼夜漠。 夜漠张了张嘴,不善言辞的他欲言又止。 只是想不通,殿下怎么找了个这么凶狠的女人。 楚月摸了摸下巴,继续盯着阴鸦看,用神识问:“小布,我以前养过阴鸦吗?” 破布:“……”主子现在已经会开始浮想压根不存在的事情了吗…… 察觉到楚月想法的轩辕修:“完蛋,小叶子疯了,养个贪吃的朱雀还不够,竟然还想养十万阴鸦?” 这他娘是正常人的想法吗? 闻言,楚月略感失望。 前世应该做个有关于阴鸦的梦才对。 “嘶——” 耳边响起了抽气声。 楚月扭头,望见夜罂赤着的双足走过凸起的冰刺,被刺破了皮肤,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怎么这么不小心!”屠薇薇连忙扶住了夜罂。 楚月一阵心疼,正准备拿出丹药,望见地上的鲜血,感受到一阵独特的冰寒气息,瞳眸陡然一缩。 她终于想到了,为何会觉得小重天中龙的气息,似曾相识。 因为与夜罂体内鲜血的气息,有些相似! 夜罂是凌寒一族的后人,只是凌寒一族早已被屠族。 而凌寒族人的鲜血,多数都有凌寒之气! 楚月半眯起漆黑如墨的眸子。 实在是想不通,龙族与凌寒一族,会有何关联?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好时候。 李清然这些人既然决定跟定了她。 她便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日落来临前,必须要找到生存之道。 李清然问:“武陵将军,可有面对阴鸦和冰川裂痕的办法?” 楚月摇摇头:“暂时没有想到。” “不急。” 李清然道:“我们既为一个阵营,就该相互帮助。” 同阵营的傅碧莲羡慕地看了看跟在虞微羽身边的人。 若不是因为叶楚月是天狼域的人,她也想去跟着虞微羽。 “若是想不到,就不要当领兵之人了。” 傅碧莲扯着唇鄙夷地道:“要我说啊,我们既都是九洲的武者,又何必分裂开来,跟着虞姑娘一人不好吗?” 楚月晲了眼傅碧莲,目光寒气涌动。 傅碧莲刚要开口,想到天域小世子的凄惨,硬是让自己闭上了嘴。 楚月不说话,而是扶着夜罂坐在了冰雕,为夜罂的伤口上药,脑子里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神农空间。 轩辕修随之开口:“小叶子,难道你觉得凌寒一族与龙的气息相似,此次小重天的变故,会是夜罂带来的?还是说……凌寒一族,其实也是属于龙族,夜罂的真身是龙?” 楚月凝眸。 虽然说是不可思议,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若真是如此的话,她必须要护好夜罂。 否则,被虞微羽、傅碧莲这群人得知了夜罂的情况,会诛杀夜罂来求生。 时间缓缓流逝。 剩下的两个域面,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虞微羽的阵营。 日落,快要到来。 每个人的心头,都有了几许惶恐。 楚月面无表情地观望着沉下去的日落。 这一轮太阳,既是灵火组成。 在日薄西山之后,太阳灵火会去往何处呢? 小重天是独立的世界,与自然规则不同。 灵火绝对是有迹可循的。 若只有灵火才能驱散阴鸦,那么,想要求生,就只能靠灵火了! 楚月眸光一闪,低声喃喃:“我知道了。” “武陵将军?”李清然惊喜地望向楚月。 这会儿,虞微羽高声道:“诸位,这片冰川,肯定还是有灵火的,我们只要努力,团结一致,就绝对能够找到灵火,活下去。” 虞微羽一声令下,阵营里面的武者都开始如苍蝇般去找灵火。 反观楚月,怡然自得,没有任何的着急,甚至觉得困乏,一挥手召出了璇玑宝座,慵懒地躺在了上面休憩。 夜漠悄然看了眼楚月,厌恶之色泛起。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为众人着想。 殿下为何会吃了迷魂药去喜欢她? “没有灵火,日落之后,我们会死。”夜漠忍不住出声。 “嗯。”楚月淡淡地应。 “需要去找灵火。”夜漠说道:“不要被别人捷足先登。” “然后?”楚月语气冷冽,懒得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夜漠诧然地望着如个无事人般的楚月,原以为自己够诡异难沟通了,没想到这叶楚月更诡异,沟通起来不如杀了他。 “没然后。” 夜漠索性也不着急,大不了一起死,这样殿下还能去找更好的女人。 不多时,天光渐暗。 日落。 已然到来 第1636章 叶楚月!你太让我失望了 正逢傍晚,灵火太阳落于冰川世界的西侧。 光芒,渐渐地黯淡。 “咔,咔……” 冰层的裂缝,再次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朝前蔓延着。 十万阴鸦的啼叫之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夜漠瞳眸紧缩蓦地看向了西边陨落的灵火太阳,轻吸了一口气。 他低下头,森绿的眼瞳流转着宝石的光,充斥着愤懑地看向了处变不惊的叶楚月。 楚月卧在冰雕之上养精蓄锐了许久,听到四周异动的声响,缓慢地睁开了眸子,笑望着末日般的天地,低声道:“风景不错。” “叶楚月!你太让我失望了!” 夜漠低吼出声。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闲情雅致来欣赏风景? 楚月幽幽起身,看了眼发燥的夜漠,将沉重的护国神刀放在了他的手上:“好好拿着,摔坏了我弄死你。” 夜漠捧着刀愣在原地,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望着楚月。 这女人是在劳役他? 把他当成自己的侍卫了? 护国神刀过于沉重,夜漠险些站不稳。 少年低头看了看刀,又看了看风轻云淡的女子,心中衍生出了些许的疑惑。 她,一直是用这么重的刀来战斗的吗? “武陵将军,我们需要怎么做?”李清然问道。 楚月抬手轻摸了摸鼻子,浅笑的问:“李姑娘不怕吗?” “既然选择跟随了武陵将军,纵死无悔。” 李清然笑了笑:“实不相瞒,来此之前,我去过一趟清域白洲的燕府,燕府的那两位与我说了与武陵将军并肩作战的种种,我很期待,也很庆幸。” “过往征战,确实有所怀念。” 楚月回首过去这一年,以及在神玄、战争两大学院的日子。 恍惚间,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 她抬起头,望向了灵火太阳消失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说:“往后的武道征途,也很让人期待。” 冰川前方的不远处。 虞微羽阵营的域面武者,都已经汇合了。。 他们手捧灵火,高兴的像个孩子。 江采儿的面庞被灵火映照出了红光,兴高采烈地说:“微羽,你真是我们的福星,跟着你果然没有错,竟然真的找到了这么多的灵火,足足有两百道的灵火,足以支撑我们熬过今晚了。” 冥霄云道:“冥某早便说了,虞姑娘不是情绪失控之人,让她领兵,是绝对正确的选择。” 灵域的一名武者点了点头,颇为感叹:“选择确实重要,若是跟错了人,只怕会葬身小重天,更别谈当什么屠龙勇士了。” 虞微羽面色淡然,抱了抱拳,笑着回道:“能找到灵火,是诸位共同的努力,虞某一人不敢居功。” “微羽你太谦逊了。”江采儿说。 虞微羽笑了两声,看了眼在寒风萧瑟之中略显落寞的楚月阵营等人。 她暗自思忖,便将多余的一些灵火拿了起来。 “我看武陵将军他们没有灵火,送一些给他们好了。”虞微羽说。 江采儿、冥霄云之流当即阻拦住了虞微羽疯狂的举动:“万万不可!小重天日渐凶险,这些灵火都不知道够不够用,若给她们,我们随时都会有危险。” “微羽,人家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又何必当什么好人,小心好人没好报。” “……” 虞微羽在众人的劝阻之下,只得放下灵火,朝楚月那边看去的眼神,多了几分关怀。 小重天内的画面,都被记录在千行神卷,大陆武者看得清清楚楚。 她这一举动,不说舍生取义,却能在一枚灵火都没损失的情况下,让凌天的武者,都敬佩器重于她。 楚月距离她们很近,听得很清晰,唇角绽入了一抹暗嘲的嗤笑。 “叶楚月。” 夜漠抱着护国神刀,埋怨地问:“虽然我不喜欢你,但你是殿下看上的女子,你不该置大家的生死于不顾。” 楚月淡淡地扫了眼夜漠怀中的护国神刀,刀尖都快掉到了地上去。 夜漠似有所感,便朝上挪了挪护国神刀,放到了绝对安全的位置,继而苦口婆心地说:“大家都这么信任你,你却糟蹋了大家的信任,你……” 楚月轻挑着眉,眸底衍起了躁郁。 不是说夜漠是个言简意赅的高冷少年么。 怎么成了个话痨? 楚月默不作声,仿佛在等待什么,眼角余光扫了眼不情不愿的傅碧莲。 这时。 傅碧莲实在是惶恐极了,不愿再跟着不靠谱的叶楚月。 索性就带着天狼域的人,不顾洪千姬的阻拦,径直走向了虞微羽的阵营。 “微羽姑娘,不知我现在加入你们,会不会太晚了。” 傅碧莲无奈地道:“我一直都钦佩于微羽姑娘的武学造诣和实力,愿与微羽姑娘结识,若姑娘不嫌弃的话,从现在开始,我就跟着微羽姑娘,在小重天中找到求生之道!” 虞微羽一副求贤若渴且受宠若惊的样子,眼睛骤然亮起了光,脸上扬起了笑容。 她虽有冷傲之骨,但态度谦逊至极,面朝傅碧莲弯腰拱手:“三年前,圣女在天狼西部一战成名,虞某肃然起敬,今朝若能与傅圣女并肩而战,虞某荣幸之至!” 傅碧莲武道史上最成功的一次,就是三年前的西部动乱! 那时,天狼西部危在旦夕。 域主罗天狼遭受暗刺,奄奄一息。 是她带着狼人谷守下西部,又背着罗天狼一路逃亡,才有了圣女之位! 傅碧莲听到这毫不遮掩的夸赞,骄傲的挺直了脊背,眼角眉梢浮现起了得意的笑:“那是,本圣女当年在西部崭露头角的时候,这天狼域和北洲,还没有姓叶的人!” “傅圣女,这是我采取的灵火,赠之与君,但求平安。” 虞微羽大方地拿出了灵火。 傅碧莲心中骤喜,越发觉得弃暗投明,离开叶楚月是明智的决定。 与此同时。 凌天大陆布有千行神卷的各个角落前,武者们见此情形,都对叶楚月咬牙切齿。 “这叫哪门子的少年英雄?已经自暴自弃了啊,哪有这样的将军。” “以前听说楚爷之名,真当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如今一见,果然是‘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也’!” 第1637章 你是,她的哥哥 “还是幻月女宗的第一天才好,名副其实,众望所归。” “那当然了,虞天才她靠实力说话,而非运气,话说回来这位叶三爷能小有成就,靠的都是侥幸与运气吧。” “……” 人声鼎沸,讨论激烈。 即便黄昏到来,天色将晚,也掩不住众武者们对屠龙宴的热情和兴趣。 北洲军机处,从小重天开启屠龙盛宴的那一刻,围观的武者们只有增多,几乎不曾减少。 每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小重天之中,以至于没人发现,军机处多了两个装扮诡异的人。 一个身穿如血般的红色长袍,戴着垂纱的黑斗笠,完全地遮住了眉眼。 看起来像是个深不可测的侠士,偏生那一双修长如玉的手,竟如稚童般捧着一个冰冷的小手炉。 后方不远处的参天大树之上,蹲着一个皮肤白皙到病态,血瞳血翼的少年。 少年兴致盎然地盯着千行神卷里面的阴鸦看,馋到摸着肚子猛然咽了咽口水。 许是因为太过于嘴馋又吃不到阴鸦美食,少年背后的血翼失落地往下垂了,正好砸在叶无邪的头上。 叶无邪抬头,嗜血冷戾的眸隔着斗笠看向了少年。 下一刻。 脚掌踏地,飞掠直上。 叶无邪一手小心翼翼地拿着手炉,另一只手扣住了少年的脖颈,紧紧地缩紧。 但不管他怎么用力,少年的表情都没有波澜起伏,反而像是在惊奇地观察叶无邪。 良久。 少年慢慢地伸出了脏污的手,掀起了斗笠垂纱,看清了叶无邪的脸庞,天真无邪地问:“你是,她的哥哥。” 语气,格外的笃定。 叶无邪神情恍惚,瞳眸骤紧,脸色煞白如纸,犹如石子在心底激起了千层浪,久久都难以平静下去。 他有个死去的妹妹,并没有太多的人知道。 因为那个女孩,还没出世,就死在了战场,就和母亲一起化成了骨灰。 他至今都无法接受,母亲和妹妹,为何会变成风一吹就没了的二两骨灰。 “你是谁?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叶无邪紧攥着少年的脖颈,迫使少年靠近自己,恨恨地问:“告诉我,我是谁的哥哥?” “你弄疼我了。” 少年很不高兴。 这个男子,跟那个烤不死的女人一样野蛮。 少年有了一丝怒意,轻轻松松就摆脱掉了叶无邪的桎梏,扑闪着血翼,迅如疾风般掠飞了出去。 他的速度太过于快,快到军机处的大人物们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叶无邪抱着手炉,眼睛越来越红,爬满血丝,蓄满热泪,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两行热泪,沿着俊美的脸庞流淌下来。 “无忧……” “你能告诉哥哥,你好不好吗?” 无邪,无忧,是父母对他们的期盼。 但最后,终究是天公不好,一个邪气缠身每日郁郁寡欢,一个尚未出世便忧患致死。 这么多年了。 叶无邪从未放下过他的妹妹。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无忧或许还生在世上的某个角落,或许正遭遇着劫难,他的无忧没有家人陪伴,没有父亲和哥哥的保护,如何熬过这人心险恶的世间。 但他知道,这一切皆如幻影,终究只是奢侈的期盼罢了。 他的妹妹,那个叫做叶无忧的女孩,已经死了! 叶无邪抱着小手炉,无助地坐在枝桠间,脑海里不断回响起血翼少年的话和表情。 他总觉得,这个少年,见过他的妹妹。 虽然很荒唐,不可能,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否则,少年不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叶无邪一直都是个躁郁之人,尤其是提及有关于妹妹的一切,他永远都控制不住自己。 他想冷静下来去分析少年的话,但他不能冷静。 “咔嚓!” 叶无邪满背大汗,脸色苍白,发狠地掰断了自己的食指。 食指断裂之痛,才让他浑身都轻松了下来。 “是……鬼魂吗……” 叶无邪失魂落魄地低声喃喃。 年幼时,他听说过,幽族的后人,能看到轮回往生之路,能与世上不得超生没有宁日的鬼魂相谈, 但这也仅限于传说之中,世人也就当个笑话听听。 以前叶无邪不信鬼魂之说,可现如今他相信。 那个少年,一定见到过妹妹的鬼魂。 他要找到妹妹。 哪怕只是一缕孤魂,也要带妹妹回家。 叶无邪红着眼,不再看千行神卷,走出军机处,去找寻有关于那个怪异少年的踪迹。 他往外走,身后人群密集的尽头,悬浮着巨大的千行神卷。 神卷之中,映照着身着红衣的少女,立在可怖的冰川之上。 自从傅碧莲‘弃暗投明’加入了虞微羽,楚月的阵营更显得寒酸了。 虞微羽坦然大方地说:“叶姑娘,你要加入我们吗?” 四面寒风呼啸,楚月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清丽的面颊浮现出了明媚的笑容。 她完全忽视了虞微羽。 虞微羽神色一黯,故而道:“是虞某打扰了。” 傅碧莲冷嗤:“微羽姑娘做人可别太善良了,不要与她说那么多。” 虞微羽笑了笑,疑惑地看着从容的楚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叶楚月不是懒散、鲁莽之人,怎么这么久过去,还没有动静? 天色,彻底暗了下去。 最后一缕天光湮灭。 只剩下昏暗的混沌世界,冰川陷入了绝望。 十万阴鸦和冰层裂开的速度,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虞微羽倒吸了一口冷气:“今夜的阴鸦冰层比昨晚更恐怖,这些灵火,只怕还不够。” 突地。 她想到了什么,连忙朝楚月那一行人看去。 却见楚月从夜漠的手中,拿过了护国神刀,冷声道:“跟我走——” 一声令下,风驰电掣般狂奔在冰川。 楚月的眼底,燃烧起了极致的炙热。 她要这十万阴鸦,都为她所用! 要这寒冰风暴,成为她手中的利刃。 要那灵火太阳,驱散迷雾,照耀她前进的道路! 第1638章 日出东方而落于西 楚月狂奔在一望无际的冰川,血红色的长裙,如在忘川绽开的绚烂之花。 屠薇薇、萧离这些人,毫不犹豫就跟了上去。 她们永远如此。 哪怕前面是一条必死之路,她们亦会义无反顾的视死如归! “洪千姬,你现在做出正确的选择,还来得及。” 傅碧莲打算说服洪千姬,虽然她不知道洪千姬此前为何突然发疯要舍命相救叶楚月,但军机处的那一战,洪千姬必然对叶楚月有恨意的。 洪千姬望着在寒冰风暴之中飞掠往前渐行渐远的楚月,双腿如扎根在地,一动不动。 她的身旁,还有着同从北洲来的韩谨等武者们。 “韩谨,天狼域主很是赞赏你的父亲和你的才能,识时务者为俊杰。”傅碧莲再道。 这会儿,李清然率领着清域的少年武者们,毅然地跟上了楚月的步伐。 洪千姬站立不动,却是与韩谨对视了眼。 韩谨从小到大都像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为人做事,滴水不漏,从无鲁莽之举。 若让韩谨因为叶楚月去得罪天狼域,是绝对不可能的。 毕竟,赤鹰君的那一战中,韩谨和其父韩家主各站一方,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能保全韩家。 “韩公子?”洪千姬眯了眯眸子。 韩谨默不作声,转身走向了傅碧莲:“傅圣女,虞微羽,韩某有几招武学稍稍不解,想请教二位。” 虞微羽微笑着将灵火赠送给了韩谨:“虞某必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愿我们能在小重天中愉快度过。” 韩谨收下灵火,回头看向了狂奔在天地间的那一道红色的身影。 他承认,叶楚月是一个强者。 但他不敢去赌,叶楚月是否还能在小重天中创造奇迹。 他从来都不是个赌徒,而是稳操胜券坐山观虎的智者! 十万阴鸦,寒冰风暴,深渊之龙,未知凶险。 这些,都不是一介凡人,靠叶楚月就能抗衡的! 韩谨轻吸一口气。 他默然地看了眼洪千姬,以为像洪千姬这般的人,最终还是会选择跟随傅碧莲,毕竟这是明智之举。 怎料。 洪千姬望着他摇了摇头,三千乌发被风雪吹得缭乱,一双眼眸之中布满了失望。 她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迈开长腿,如一道闪电暴掠出去,想要快速追上楚月的步伐。 夜漠皱了皱眉。 圣域的其他少年在等待着他的抉择:“我们该如何自处?” 夜漠咬咬牙:“跟,死也要跟!” 圣域的人,绝不会胳膊肘往外拐。 哪怕他千万个讨厌叶楚月,也只会竭尽全力的追随叶楚月。 夜漠已经有了死的觉悟,犹如豹子般疾冲了出去。 十万阴鸦的啼叫之声,交织出了混沌的错觉,震荡着数百武者的耳膜,就连千行神卷外的看客们仿佛灵魂也为之一颤! 昏暗的黑夜,没有灵火太阳,也没有光。 起风的同时,雾霾弥漫在小重天。 冰川尽头的雾霾越来越重,犹如一只野兽,吞噬掉了所有人的视野。 千行神卷也无法探清雾霾里面的景象。 众人只看到,楚月一行人,被雾霾给吞噬了去。 “咔咔咔咔!” 冰层支离破碎的声音响起。 可想而知,那一群不怕死的人,已经掉进了冰层深渊。 “就是这了。” 楚月进入迷雾的深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屠薇薇、夜漠一群人,都紧随其后出现在了她的身侧。 冰层开始剧烈地颤动,并且碎裂。 裂开的冰块往下坠落。 “还真是死路一条。”夜漠瞪着微红的眼睛。 他一定是脑子抽了,心中竟然还对叶楚月抱有一线的希望。 “叶楚月,我把命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洪千姬诧然:“你想要我死直接干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费尽心思把我带到这里来。” 她是疯了才会相信叶楚月足底之路才是求生之道,总算是明白韩谨那个老狐狸为何要倒戈进入虞微羽的阵营了。 “清然姑娘没有怨气?” 楚月望向了李清然,风轻云淡地问。 李清然看了看四周的迷雾,又低头看了看足底碎裂的冰层。 最后,眉眼含笑的望着楚月:“跟着叶三爷,果然很刺激,燕南姬诚不欺我。” 楚月嘴角轻抽了会儿,直接拔出了身后的护国神刀,低声道:“那不如,再刺激一点。” 说罢,楚月直接一刀劈在还未碎裂的冰层。 刀锋所过之处,冰层尽数碎裂。 没有了冰层的支撑,全部的人,都往下坠落。 洪千姬闭上眼睛,咬了咬牙。 与其这样大起大落,叶楚月之前倒不如不要去救她,让她死在冰川深渊好了。 夜漠却在思考,死了个叶楚月,殿下可会去娶凤倾城。 不多时,就在他们以为即将迎接死神的降临,投入冰川的深渊之际,却是落进了温暖之中! 夜漠愕然地睁开眼睛,只见四面八方都是密集的灵火。 火光触手可及,正在温暖着他们。 眼下的这些灵火,就如同是火做的云,形成了一片古老宫殿般的空间。 “这是……灵火太阳?”夜漠满脸惊愕。 洪千姬瞳眸紧缩。 李清然温柔微笑,伸出了柔荑般的手,指尖轻触一点火光,回眸看向楚月:“这便是将军的求生之道?” “灵火如日,出于东而落于西。” 楚月把护国神刀放在了背后的刀鞘,解释道:“小重天的冰川深渊固然可怕,但是危险和安全也会随着灵火太阳的轨道变更而发生质的改变。灵火太阳冉冉升起之际,冰层之上确实是最安全的,但火日一旦降落,这片冰层之底就如同倒过来的天,反而才是最安全的。 十万阴鸦,危险重重,绝非几百道灵火就能安全度过,想要真正的安全彻底求生,唯有与灵火太阳并存。 而且,我已经查看过了,这个地方,修炼起来会比平常之地快上数百倍,灵火还能安然无恙的淬体。诸位不妨,静下心来,修炼一番?” 众人听见楚月的声音,已经被惊得说不出来话。 这个地方,就犹如武者的修炼天堂和宝藏! 第1638章 殿下喜欢的女子,好可怕 李清然恍然大悟,惊叹连连:“原来如此,灵火在何处,何处就是安全之地。” “灵火淬体,可行吗?” 洪千姬拧眉:“灵火的火种,是鸿蒙仙帝留下的一缕浩然仙气所衍生出的,若是境地不够,强行用此淬体,岂非要被烧作灰烬?叶楚月,你不要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是刀枪不入的奇葩。” “正因有了多数人的愚昧,才能彰显少数人的机智。” 楚月赫然盘膝而坐,只见灵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进她的体内。 李清然、屠薇薇、萧离等人都开始坐下来用灵火淬体。 楚月淡淡道:“阴鸦惧怕灵火,灵火可抵寒霜侵袭,若炼就灵火之体,以武为灵,使体成火,便可不用借助外物,熬过眼下的危险。听明白了吗,王八壳的主子。” 洪千姬:“……”叶楚月是过不去王八这个坎了吗? 元神之中的玄武已经有了想杀人的心:“她才是王八,她一家都是王八!” 旁侧—— 夜漠看向楚月的眼神之中,褪了一些厌恶,多了点探究之色。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就见这铺天盖地的灵火,都飞速的汇聚进了楚月的武体。 夜漠陡然瞪大了眼,若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灵火都会被叶楚月一个人淬炼完毕。 至于他们这些后知后觉将信将疑的人,恐怕是吃屎都没有热乎的! 夜漠当即不做他想,带着圣域的少年武者一同盘膝淬体,企图在叶楚月霸道不讲理的淬炼方式下,抢到一点儿的灵火。 楚月全神贯注的修炼,黝黑的眸间闪耀着犹如金辉般的火光。 迷雾,越来越浓。 哪怕灵火照亮了此地,千行神卷也看不到他们这些人的活动轨迹。 而这些,就是楚月想要的。 她要当着整个大陆武者的面,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下她垂涎已久的东西! …… 迷雾之外,小重天中,所有的冰层几乎全部破碎,只有一小部分还悬浮在半空。 虞微羽这些人捧着数百灵火,便拥挤的堵在这摇摇欲坠的冰层上面。 “真冷。” 傅碧莲冻得牙齿打架,说话时嘴唇也在哆哆嗦嗦。 寒霜风雪的侵袭,更加的强大可怕了。 就算是傅碧莲、虞微羽这些人,也被冷得快承受不住。 想到还有漫漫长夜要熬过去,便心如死灰。 若非还有虞微羽带着大家搜集的灵火带来一丝暖意,只怕他们的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次的小重天,真是前所未有的凶险。” 冥霄云冷得眼睛发直,头上、肩膀都覆满了银白的霜雪。 阴鸦的啼叫声,尖锐刺耳。 成群结队的阴鸦,十万之多,从他们的头顶飞过,窜进了迷雾里面。 他们再也看不清阴鸦,但能听见迷雾中传来的阴鸦尖啼。 “叶楚月她们,只怕要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吧。”江采儿缩着脖子耸着肩,两手环抱在胸前,试图给自己一点温暖。 “还好,没跟着他们。” 傅碧莲道:“要不然的话,本圣女现在也是阴鸦腹中的食物了,韩谨,你说是吧?” 韩谨的武体虽也承受不住冰天雪地的寒霜之气,但他意志过人,尽管遭受寒风侵袭,却也站得笔直,没有半分的失态。 他不像傅碧莲之流那样幸灾乐祸落井下石,遥遥望着冰川尽头的迷雾深处,心口反而有些痛。 这些年,他高处不胜寒,自认为无人可敌,孤独求一败。 世上最美好之事,莫过于将遇良才,棋逢对手。 未来若是美好的话,他与叶楚月,应该是把酒临风不分上下的关系,是劲敌,也是知己。 这般光鲜亮丽犹如红日般的战神,就这么陨落在了小重天,成为了阴鸦的盘中餐,韩谨的眸光顿时黯淡。 “过刚易折,太刚,不好。” 韩谨垂下眼睫,微颤的手从被冰霜冻结的储物袋之中艰难地取出了一壶浊酒。 他将浊酒洒在寒风,顿时被风雪凝结成了冰霜。 “武陵将军,好走。” 韩谨失落地说:“下辈子,不要当这么刚烈的人,容易英年早逝。” “可惜武陵将军太过刚烈了。” 虞微羽说道:“若她不那么要强,愿与我们合作,愿意收下虞某分享的灵火,又何至于如此?这让北洲慕府的家人们,如何能接受得了?” “是她咎由自取,诸位也不必伤心挂怀了。” 江采儿道:“微羽,你已仁至义尽。” 虞微羽轻点了点头,颇有几分无奈。 傅碧莲被冷得不愿多说话,每当她难以承受这寒风霜刃时,就会看一看尽头的迷雾。 想到叶楚月这群人的死相,傅碧莲就觉得漫漫长夜的寒霜,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 灵火太阳宫殿之地。 火光,眼见着快要被众人给淬炼掉。 阴鸦的啼叫声,使人毛骨悚然。 少年武者们俱都停下了修炼,惊恐地抬头看去。 如今只有楚月还在用灵火淬体。 夜漠赶忙阻止:“快停下,灵火若是全没了,那些阴鸦肯定会对我们发起攻击的。” 灵火太阳虽能驱散掉阴鸦,但这么多的灵火,分别被他们淬体,力量自然会降低。 而且他们才刚刚淬炼吸收灵火,也无法将灵火的力量给爆发出来。 必须要留一簇灵火之光,拖延下时间才行。 楚月置若未闻,宁心静气地汲取掉了最后一道灵火于武体。 才刚睁开眼眸,楚月就看见夜漠眼底的绝望。 楚月望见十万阴鸦,眸中一片炙热,犹如食不果腹的饥汗望见了饕餮盛宴般激动。 随后,脚掌踏地,灌入玄力,身体如燕般往上飞掠,在夜漠绝望又错愕的主事之下,兴奋掠进了阴鸦群中。 与此同时,她将封闭的魔根打开,比仙根丹田浩然玄力还要浩瀚的气息破体而出。 恐怖如斯的魔气,顿时蔓延出去,犹如魔女的化身! 洪千姬红唇微启,颤声说:“那是……魔气?” “越来越刺激了……”李清然眼睛大亮,心脏跳动得飞快。 夜漠咽了咽口水,绿瞳氤氲着深色。 殿下喜欢的女子……好可怕。 周围跟随楚月而来的少年武者们,俱是仰头看天,感受着魔气,惊得合不拢嘴。 第1639章 璀璨的太阳,注定瞩目于九天之上 “魔根之气……” 屠薇薇震惊道:“那岂不是……仙魔同修!我的玉皇大帝,小师妹她竟然偷偷仙魔同修,惊艳了我们所有人。” 话说完才看见萧离和夜罂一脸的淡定,只有眼神中的狂热始终不变。 “你们,不惊讶吗?” 屠薇薇愕然。 在这俩人的对比之下,她宛若个弱智。 夜罂仰头望着墨色风暴般的阴鸦群,微笑着说:“在她的身上,发生任何奇迹都是本该如此。” “也是。”屠薇薇淡定了下来,道:“如今就算告诉我小师妹她是什么消失了九万年的武神殿主,我都能心平气和的吃下三大碗饭了。” 萧离挑起了眉梢,满脸笑意:“她是璀璨的太阳,注定瞩目于九天之上,世上任何人,任何事,在她面前,必然黯淡无光。” 洪千姬听着这三人的对话,发现他们哪是叶楚月的知己好友,分明就是死心塌地的小迷妹。 她仰起头,琉璃般的双眸隔着寒霜狂风涌动,望向了鸦群。 十万阴鸦,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那些声音,宛若来自末世的哀鸣。 这里的每一只阴鸦,都是邪恶和幽灵的化身。 它们会吞噬掉武者的意志、元神、灵魂、五脏六腑。 能瞬间让一个完好无损的人,消失在天地之间,与邪恶混沌融为一体。 据说,天性本善,便能从混沌中氤氲出浩然正气,使福泽遍布天下,护佑一方水土。 也有人说,天性本恶,所以有幽灵和邪恶的诞生。 就譬如大陆和虚空,一个在土地之上沐浴着光明,一个在土地之下享受着阴暗,就像是苍天的两面性,如人一般的复杂的矛盾体,可浩然,亦可……邪煞! 楚月悬浮于天,微闭着双眸,血红色的长裙猎猎作响。 四周的阴鸦围剿着她,犹如将渺小的她给彻底的吞噬掉了。 从魔根之中爆发出的气息,化作漆黑的烟雾,闪烁着微暗的紫色幽光。 阴鸦被魔气所吸引,前仆后继,犹如过江之鲫,不要命的冲向了楚月。 一声声啼叫,犹如千万只箭矢,化作可怕的音波,将要撕裂掉楚月的神魂。 随着魔气的高涨和浓郁,越来越多的阴鸦,扑入了魔气之中。 等到十万阴鸦全都进入魔气,即将绞杀掉她的瞬间!! 只见! 她在光和雾,睁开了双眸。 一双眼眸,赫然成了灵火太阳般的金色。 犹如神明俯瞰浊世,淡漠地睥睨着这些阴鸦。 她的武体犹如无尽深渊,像是有着超强吸力的漩涡,疯狂而贪婪地吞噬掉了十万阴鸦。 灵火之体,使阴鸦敬畏。 魔根大开,犹如一座无边囚牢,关押着这些阴鸦。 如此!方才达到了楚月此前设想的真实目的。 她来找到灵火太阳的根源地,并非是为了生存之道。 一则迷雾深深,遮挡千行神卷的视线,方才能打开她尘封的魔根。 若单纯用魔根吞噬阴鸦,显然是不可行。 就算魔根能够接纳,她的武体也承受不住十万阴鸦聚集的邪气。 强行吞噬阴鸦,反而会走火入魔! 正因如此,楚月才会想到先用灵火太阳淬体,成就灵火之体,化自身为太阳,又以魔根为牢,囚住阴鸦,便能为她所用。 每一只阴鸦,至少都有武尊境。 若有十万阴鸦在说,那她就说十万的武尊高手。 这将会是她的杀手锏。 但尽管方法完美,过程还是要承受住极致的疼痛。 就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她的身体、灵魂。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接受着,最后享受着! “风武城主,天凰夫人!!” 楚月低声喃喃着这两个名字,滔天的恨意填满了颅腔和心肺,激起了惊涛骇浪般的暴戾之气。 她如屠夫,也似暴君,恨意和残暴在疯狂弥漫,支撑着她承受着阴鸦入魔之痛! 剑走偏锋,破而后立!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她的敌人太强。 她的仇恨太深。 若只是脚踏实地的修炼,她需要太多的时间。 但那些敌人,永远不会把时间留给她。 只会对她下杀手! 此次屠龙宴过后,风武城主和天凰夫人,都不会再忍耐。 所以,这十万阴鸦,她必须要。 此次痛苦,她必须得承受! 她想要另辟蹊径走一条捷径之路成为强者,那就得承受相应的代价。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唾手可得的容易之事。 九万年前,她能在帝域呼风唤雨,是因为那是个梦。 梦境之中,无限可能。 但活在现实内,就得挥洒血汗,才能登天,才能往高处走! 许久许久过去。 鸦群魔气的下方,夜漠绿瞳流露出疑惑之色:“她不会死了吧?” 没人回答他。 夜漠皱了皱眉:“她不能死。” “为何不能?”萧离侧目看他:“这不是你一直都很期待的吗?” “不知道,她就是不能,我不允许她死,我不要欠她人情。”夜漠说道。 萧离轻勾了勾唇角:“放心,她死不了。” “你何以笃定?”少年反问。 “因为,她是阎王不敢收的人。” 萧离眉眼带着一抹邪气,说着神秘莫测的话,听得少年一愣一愣。 少年抿唇不言,但极其担心地望着天穹。 洪千姬道:“虽说叶楚月是武道鬼才,但阴鸦十万,犹如武尊雄狮十万之多,即便仙魔同修,也不可能……” 话未说完,就见头顶上风暴呼啸阴鸦啼叫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诡异的寂静。 洪千姬脸上的神情,蓦地凝固住了。 但见魔气氤氲之中,有红裙微扬。 当魔气散去,那双熠熠生辉地金眸,看向了他们。 楚月脚尖落地,重回灵火太阳的根源地。 忙活了半天的她,伸了个懒腰。 “叶楚月,你不仅吃王八壳,你还吃阴鸦,还吃掉了十万的阴鸦?”洪千姬犹如白日见鬼,惊悚道。 元神中的玄武被这一嗓子给惊得瞪大了眼睛。 王八壳? 王八? 他的主子,失心疯了? 怎么被那叶楚月牵着鼻子走! 玄武气得冒烟! “你也想吃?”楚月慢悠悠地反问。 洪千姬当即噤若寒蝉。 吃阴鸦? 不! 她情愿饿死。 第1640章 你的刀,借我一用 楚月耸了耸肩,突地有点儿如芒在背的不适应,下意识地扭头看去,不期然地撞入了少年狂热真切的绿眸之中,犹如远行的游子见到了爹般热切,惊得楚月头皮发麻…… 这小孩……怎么回事…… 撞邪了么? 还是灵火淬体把脑子给淬坏了? 楚月正当疑惑,便发现没了灵火的根源地,象牙白的地面有点儿松动。 “你——” 楚月朝夜漠伸出了手。 夜漠疑惑不解地望着楚月的手掌心,悄然地探出了个小爪子想放在楚月的掌心,还说:“男女授受不亲,不太好。” 楚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一掌打在了夜漠的手背,冷漠地道:“你的刀,借我一用。” 夜漠脸颊骤红,而后拿出了短刀,递给楚月。 也不知道,好端端要他的刀做什么。 楚月拿过短刀便蹲身在地上撬了几下,见地面出现裂缝,继续撬。 夜漠:“……”敢情这女人放着护国神刀不用是因为用他的刀不心疼!!! 楚月再撬了许多下,把地面撬开,才把有些变形的血色短刀丢回给了夜漠。 抱着刀的夜漠:“……” “武陵将军。” 李清然踏步而至,温柔如风,轻声问:“这里面,可是有神兽?或者是上古宗族宗师的残魂?还是有神器神甲?又或者是虚空之主的遗武体?” 楚月神情颇为地呆滞,震惊地望着犹如江南烟雨般柔和的李清然。 这李清然,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解? 屠薇薇听到这话,险些被口水给呛到。 “咳,咳咳……” 楚月干咳了两声:“清然姑娘,你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 李清然一本正经地说:“难道,里面是人皇的墓地?还是鸿蒙仙帝留下的宝藏?” 她坚信着,武陵将军所过之处,都是神器神兽。 楚月顿时头疼不已。 可想而知。 李清然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一定是因为不靠谱的燕师兄给她灌输了很多奇奇怪怪夸大其词的东西。 楚月嘴角轻抽了几下,硬着头皮用玄力打开地面。 在李清然温柔而期待的凝视之下,楚月觉得不开出个虚空之主和鬼皇遗武体都对不起李清然对她的信任了。 楚月用玄力驱散掉地面洞口的雾气,终于看清了里面的东西,眼睛微微一亮。 是……邪龙! 所谓屠龙宴,屠龙勇士,便是要洗涤净化掉邪龙。 只有遇到顽固不灵的邪恶之龙,才要痛下杀手,使其灰飞烟灭,不再出现,也不会孕育子嗣。 而且这地面之下,竟然有数千只邪龙幼崽。 须知,以往的屠龙宴,最厉害的屠龙勇士,也只是净化了上百只邪龙罢了。 幼崽虽小,但需要净化掉的邪气也不弱。 这时,李清然看了过来,说道:“这么多邪龙幼崽,还可以。” 她仿佛已经麻木了。 楚月:“……”不知为何,李清然虽斯斯文文,但让她压力巨大。 “竟然有这么多的邪龙幼崽……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洪千姬震惊的声音,温暖了楚月的心。 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楚月收起情绪,仔细地观望着下方,轻轻地拧眉。 地板之下,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黑暗内,氤氲着微光。 这些邪龙幼崽正在沉睡,但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血色伤口。 它们,没有龙鳞。 楚月看着那些伤口,总觉得这些龙鳞是被谁给活生生拔掉的。 不仅如此,犹如深渊般的黑暗之中,一条条冰冷的锁链,从四面八方的尽头而来,分别交错的贯穿了这些龙幼崽的身躯。 “这些邪龙,也挺可怜的。”夜漠说道。 楚月默然不语,却是泛起了心疼。 这些龙幼崽,是因为邪恶而诞生的。 它们被邪恶之气摧残,又被人族给屠杀,确实可怜。 “这些锁链虽桎梏了它们的自由,但能在小重天中随意行动,灵火气息,是邪龙最害怕的,它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应该离得越远越好吗?”李清然问。 楚月轻声说:“或许,它们也想追逐光明,靠近温暖吧。” 夜漠猛地看向了楚月的侧脸,从这个角度看去,女子的金眸如光辉般。 “快天明了,诸位都淬过灵火,不需要用玄力和元神之力去净化。” 楚月说道:“灵火还能打开锁链,把它们带走就好了,以后,它们便是自由的。” 李清然点点头:“以后,它们就不是邪龙了,正道的光会照耀它们。” 楚月微微一笑,便与众人净化龙幼崽。 小重天的龙幼崽,若是被净化成功,会被千行神卷所宣布。 但因为四周迷雾太深,切断了与千行神卷的接触,于是楚月等人净化龙幼崽之后,并未出现任何的响动。 …… 却说冰川世界,脆弱的冰层之上,虞微羽这些人抱团取暖,相互依偎。 寒风不止,武体难承。 黎明到来前的时候,虞微羽看向深渊的半空中央,有一只幼年期的邪龙。 她不顾众人的阻拦,九死一生,前去净化邪龙。 “虞姑娘,勇气可嘉。” 傅碧莲冷到不行,发现左侧半空悬着一只沉睡的幼年期邪龙,连忙掠了过去。 到了她这个境地的武者,只要天赋足够,就能用玄力飞天的。 傅碧莲抗住冰冻寒霜,飞天而去,净化邪龙。 …… 北洲,军机处。 慕临风急得团团转:“小楚月该不会被阴鸦给吞了吧?那群阴鸦不会觉得硌牙吗?” 怀倾大师不耐烦地望着他:“安静,再等下去。” 虽是这般说着镇定着,拿着拐杖的手却有些颤抖。 老伯公、慕倾凰几人的眼底,也涌上了担心之色。 那侧,天凰夫人望向了夜墨寒:“寒儿,节哀。” 下一瞬,男子嗜血的眼神,残酷地看向了她。 天凰夫人咽了咽口水,不再言语。 凤倾城看着千行神卷的画面,蹙了蹙眉:“武陵将军的一生,可不能以这样惨淡的结局收场。” 她是叶楚月的手下败将。 能打败她的人,绝对不能死在小重天! 这时,小重天和冰川世界,都响起了同一道神秘之音:“天狼域傅碧莲,天域虞微羽各净化邪龙一条。” 虞微羽与傅碧莲同时回到了脆弱的冰层,两人都狼狈不已,但很高兴。 这样,她们就是屠龙勇士了。 其他人也纷纷贺喜。 冥霄云道:“恭喜虞姑娘和傅圣女,你们的优秀让冥某望尘莫及,如今灵火太阳将至,我们就不用再被寒风侵袭了。” 江采儿说:“傅圣女,还是微羽好吧,不仅能熬过这一夜,还能净化邪龙。” 傅碧莲扬起了笑:“确实,否则就要成为阴鸦的食物了。” 军机处的天凰夫人、幻月宗主以及罗天狼都被四方恭喜着。 虞微羽在风雪中尽量让自己优雅,微抬起了下颌,幽幽地看向了迷雾逐渐散开的冰川尽头。 ——叶楚月。 ——我本期待与你在小重天中的精彩对决,但现在的你,一个死人,已经不配成为我的对手了。 她的心声,带着一丝轻蔑。 然,心声才落,就见小重天、千行神卷同时响起了一道雌雄难辨犹如佛音从远方而来的声音:“天狼北洲叶楚月,净化邪龙两千条。” 此时,天地无声。 小重天和每个千行神卷外面的凌天大陆的武者,都如同画面定格般,齐齐的,诡异的,静下来了。 第1641章 近其者杀人不见血 两……两千条……? 各地武者,以及小重天的少年天才们,此时此刻,无不是同样愕然到忘记呼吸的神情。 特别是方才还在得意洋洋的傅碧莲和虞微羽,几乎在听到声音的刹那间,脸色铁青得很。 “叶楚月?净化两千条邪龙?这……可能吗?” 江采儿咽了咽口水,满脸的不可置信。 冥霄云点点头,蹙紧了剑眉:“叶楚月不该已经死了吗?那些阴鸦在做什么,在过家家吗?” 韩谨的眼神之中翻涌起了诧异之色。 他猛地抬头朝楚月消失的方向看去,一颗心脏,遏制不住地跳动,体内的鲜血,也在瞬间就沸腾如煮沸的热水。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傅碧莲咬牙切齿,面容将要扭曲。 虞微羽沉下眸,因为净化邪龙而受伤流血的双手,在袖衫内不甘地紧攥成拳! 震惊的不仅仅是虞微羽这些人,还有准备摆庆功宴的天凰夫人和幻月宗主。 天凰夫人张了张嘴,瞪着眼睛看千行神卷里面放映的画面,实在想不通叶楚月的命怎么就这么硬。 幻月宗主问道:“罗尊,千行神卷该不会坏了吧。” “很有可能。”天凰夫人连忙赞同。 是啊。 她怎么就没想到千行神卷有可能损坏掉呢。 要不然的话,除此之外,绝对找不出第二个理由。 十万阴鸦,如同十万武尊境的武者。 阴鸦过境,必然寸草不生,饮血方归。 叶楚月她就算命再硬,凭什么活? 罗天狼抿唇不语,心中也是大惊。 就在他酝酿着措辞准备回答幻月宗主问题的时候,千行神卷骤响起了远古声音: “天狼北洲洪千姬,净化邪龙九十条。” “清域白洲李清然,净化邪龙一百条。” “圣域夜漠净化邪龙一百五。” “天狼北洲屠薇薇,净化邪龙二百五。” “天狼北洲夜罂,净化邪龙三百。” “天狼北洲萧离,净化邪龙五百!” “……” 越来越多的声音出现,犹如雷霆暴击。 天凰夫人的腿都有些发软。 幻月宗主不可置信。 一片死寂过后,满地响起了哗然之声。 小重天内,虞微羽被那一道道声音给刺激的险些站不稳。 “不!” 傅碧莲苍白着脸连连否认:“小重天一定是问题了,必然是昨夜的寒霜风暴太过于恐怖,导致小重天出现了问题。等灵火太阳冉冉东升就好了,一切都能够恢复如常的!” “灵火太阳……” 虞微羽低声喃喃自语,旋即满怀期待的朝冰川世界东方的尽头望去:“灵火太阳归位,小重天就会恢复正常,你们看,光,来了。” 熬过漫漫长夜,酷似凛冬的寒霜之后,终于快要盼来晨曦的曙光。 冰川的尽头,迷雾不再那么浓郁,只有淡淡的一层,氤氲在表面。 象征着希望的金色曙光,在迷雾当中若隐若现。 一双双眼睛,都期待地望着灵火太阳的出现。 金色的光芒穿过了重重迷雾,跃然在小重天的高空。 当光芒散去,看清景象的那一刻,无数人比听到净化两千邪龙还要震惊。 宛如一场万古难遇的视觉盛宴,正冲击着每一个观望此景的灵魂。 那淡金的微光当中,茫茫的冰川之上,深深的混沌的下方,一袭红裙的女子背后展开了犹如太阳般的灵火羽翼,金瞳生辉,墨发飞扬,在无尽的寒霜气息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冰川,将矛盾的张扬和慵懒演绎得淋漓尽致,仿若是神光的诞生,使不可计数的围观者们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叨扰到这一刻的宁静和神圣美好! 夜墨寒剑眸讳莫如深地凝望着千行神卷,看着他喜爱的女子,如日月之光般照耀了小重天,唇角扬起了好看的笑容。 天凰夫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事实证明。 千行神卷和小重天都没有任何的故障,是叶楚月又一次创造出了传奇! 幻月宗主诧然:“世上,怎会有如此变.态之人?” 她不敢想象。 “好!” 罗天狼大笑出声:“这才该是慕府子孙的风采,天狼北洲有能人如武陵将军,本尊欣慰如斯啊!” “我——去——” 慕临风眼睛快要瞪出来了。 同时,小重天的薄雾之中,又掠出了许多道身影,都是与楚月离开的少年天才们。 灵火归位,小重天再度发生改变。 只见冰层全部支离破碎,世界彻底变暗,犹如来到宇宙的空洞,只有一条条冰冷的锁链交织成了简易的道路。 楚月缓缓落在锁链道路,抬眸望向了远方的虞微羽阵营人群。 她抬步往前走去,屠薇薇、夜漠等人亦步亦趋跟在后侧。 不多时,停在了虞微羽的前方。 楚月漠然抬起双手,抱拳道:“傅圣女,虞姑娘,恭喜二位净化邪龙一条,可喜可贺。” “咳,咳咳……”洪千姬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得咳嗽不止。 夜漠听到这话,少年粉嫩的脸庞也憋得通红。 虞微羽、傅碧莲二人的脸色,几乎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傅碧莲脸皮狂抽,硬是憋屈得说不出一个字。 倒是虞微羽能沉得住气,拱手道:“恭喜武陵将军,净化邪龙两千条。” “同喜。”楚月微微一笑。 虞微羽:“……”这人是不是有病。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继而道:“武陵将军,小重天此次变故突生,屠龙宴与以往截然不同,邪龙幼崽才只是刚刚开始,后面,还要再接再厉才行。” 其言下之意在说两千邪龙并不稀奇,只是时运和侥幸达成的。 后面必然还有更多的邪龙需要净化,尚未定局,谁才是独一无二的屠龙勇士还不确定。 楚月听懂了话中的含义,似笑非笑地望着虞微羽。 小重天几次三番的接触中,让她深知虞微羽此人的阴险。 言行举止,并不磊落。 虽说她叶楚月也不是个磊落君子,但不妨碍她欣赏君子,憎恶小人行径。 这时,身后犹如精灵般的绿瞳少年夜漠背着变形的短刀走至了楚月前方,对着虞微羽抱拳:“我谨代表圣域,祝贺虞姑娘净化了一条邪龙,并且希望虞姑娘之后能多净化几条去光宗耀祖。” 说完,又看向楚月,如老子教训儿子般,语气深长地说:“域后大人,请你少净化一点,不然你让虞姑娘怎么活。” 楚月:“……”想不到这小子看着天真,是个狡诈的。 殊不知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她者杀人不见血! 第1642章 叶三爷,我来杀你了 虞微羽纵然心性过人,听到夜漠阴阳怪气的嘲讽之声,险些怒到当场变形了。 “武陵将军。” 韩谨出声打断了几人的针尖对麦芒,诚心问道:“灵火太阳,何在?” 此番问题,登时引起了虞微羽、傅碧莲之流的注意力。 灵火太阳,为何好端端的没了。 夜漠抢在楚月的前面回答:“被域后大人和我们给炼化掉了。” 众人震惊。 夜漠又道:“域后大人她不仅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还聪明绝顶一个顶百,她带我们去了灵火的根源地,做出惊人之举。” 楚月瞧着嘚瑟自豪的夜漠,心绪突然变得复杂了起来。 小孩子,果然善变。 突然的拍马屁,让她没了将其揍一顿的念头。 韩谨闻言,眸光骤然亮起了一道光,懊恼自己不该不想去冒险,就损失了炼化灵火的机会。 虞微羽瞳眸骤缩! 竟然是灵火太阳的根源地!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步棋! 若是她早一步想到了,如今净化掉两千邪龙的屠龙勇士那就是她了! “诸位——” 夜漠咧开嘴笑,绿眸闪烁着天真无邪的光泽:“昨夜诸位过得可好,昨晚在下被灵火照耀虽温暖,但净化邪龙幼崽太累,以至于至今还有些困乏,想来没有动静的诸位昨夜定是舒服度过,毕竟不需要去净化数千之多的邪龙,在下真后悔没跟随虞姑娘。” 楚月、虞微羽两大阵营的人齐齐无语:“……” 傅碧莲快被气昏过去了。 其他跟随虞微羽的少年,也都脸色难看。 昨夜,可别提了。 他们这些九洲的天才,都快要被冻死了。 楚月摸了摸下巴,疑惑地看着口若悬河喋喋不休的夜漠,忽而惆怅了几分。 这小子怎么跟一夕之间打通了任督二脉似得大变活人了? “继续净化邪龙吧。” 楚月说完,便迈腿沿着锁链前行,并提醒道:“小重天凶险未知,行走于锁链之路务必小心!” “好,我来了。”夜漠连忙跟过来,丝毫不带犹豫的。 楚月嘴角猛抽,风中凌乱。 “武陵将军,且等等——” 少女娇声忽响。 楚月懒洋洋地回眸看去。 江采儿小心翼翼地踏着锁链之路,带着自己域面的人,来到了楚月的身边。 “将军,我想跟随你,与你并肩作战,请你收纳我们,我们愿与你生死与共!”江采儿激动地说。 随后,冥霄云等各域面的人,全部都跟了过来,还有傅碧莲、韩谨之流混在其中。 只留下虞微羽以及天域的人留在原地。 冥霄云目光炽烈:“将军,冥域愿与将军团结一致,共度难关。” 他们坚信着,楚月会收下他们。 在面对难以预料的凶险时,只有凝聚力化作盾牌,才能抵挡住即将到来的暴风雪! 楚月淡漠如霜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游过。 良久,才道:“时候不早了,诸位,请回吧。” “武陵将军,为什么?”江采儿说:“你难道是在计较之前我们没有选择你吗?少年英雄,武陵将军,慕府族长,我相信绝不会是小心眼之人。” 楚月冷冽地看着她:“茫茫冰川,混沌小重天,危险不亚于百死一生,如你所说,确实是互相帮助的凝聚力比单打独斗要好许多,但尔虞我诈,互相嘲讽,两面三刀做墙头草,那并不是互相帮助,在将要发生的危险之中,我不想把最薄弱的后背,交给意志力最差的叛徒。 本将所需要的,并非是将就得来滥竽充数的数量,而是有着相同目标信仰并且坚定不移去实现的志同道合者,这,才是凝聚之魂,而不是乌合之众组成的一盘散沙,莫说要经历暴风雪了,只怕连一阵微风的侵袭都挡不住。” 说完,不再看江采儿裂开的神情,带着人行走在锁链之路。 夜漠仔细回味着这一番话,眼睛之中崇拜的目光比太阳还要耀眼,快闪瞎了楚月。 楚月看见这毛孩子就头疼,不由加快了步伐。 夜漠屁颠屁颠跟上去,“域后大人,对不起,我以后误解你了,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以后我会为你和殿下养老送终。” 楚月:“……”这孩子有完没完啊。 神农空间的轩辕修已经笑得直捶大腿。 楚月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躁郁地说:“快滚,否则我把你剁碎了喂狗。” 夜漠全然听不懂言语中的凶悍,还如个好奇宝宝般问道:“域后大人,剁碎喂狗之前,我还有个问题。” “有屁快放。” 楚月眉峰微抽,已经在暴躁和崩溃的边缘。 夜漠问道:“他们都是各洲的天才,你为何不趁此机会卖个人情,拉拢她们?” 楚月漠然地说:“你可有想过,如若没处理好,那便是欠各洲的?若收纳他们,我就需要对他们的生命负责,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和过命的交情之前,不要随便对别人的生命负责。人活在世,有许多身不由己,但有一条必须清楚,永远忠于自己足下的路,坚守住不能更改的原则,路,才能走得更远,且更久。” “嗷!” 夜漠恍然大悟,掏出了个让楚月眼熟的小本本,开始记起来了这些大道理。 楚月看见小本本,陡然怔住。 感情抱枕在长安还是小狐狸时期用来记仇记账的小本本,是从少年这里批发的…… 楚月无奈地揉揉眉心,走得速度更快了,恨不得立即离开夜漠。 后方。 江采儿、冥霄云、傅碧莲这些人在楚月那里吃了一鼻子的灰,只得如丧家犬灰溜溜地回到了虞微羽的身边了。 “微羽,刚才那个……”江采儿尴尬地说。 “诸位能继续陪虞某并肩作战,虞某荣幸之至,还愿为诸位效劳。”虞微羽道。 这群人立即围着虞微羽夸张地夸赞,以为虞微羽真的不计较。 只是他们没有看到的是,虞微羽眼底泛起了扭曲狰狞的阴翳,如厉鬼般的眼神让这寒风更加瑟瑟! …… 军机处。 天凰夫人恨恨地望着千行神卷。 眼底,杀意如风暴酝酿! 好在,她做了两手准备。 她就知道叶楚月的命没这么容易死,还是要她亲手来解决。 与此同时,北洲大地,走来了一名背着银弓腰部挂着箭袋的赤足青年。 青年的一双足,因走过酷暑寒冬山川河流,而鲜血淋漓。 他望向帝都,森森一笑: 叶三爷,我来杀你了。 第1643章 龙瞳如月,大海无量 青年银弓赤足,步伐沉重地走向了越来越近的帝都城。 所走之地,留下血迹斑驳的足印! …… 小重天,锁链之路。 四周妖风骤起,犹如刀剑般刮得人脸颊生疼。 阴森森的气息,带来彻骨凛冽的寒。 原先平静的错综复杂的锁链之路,忽然间在暴风游荡中开始了剧烈地摇晃。 同一时间,暴躁的龙吼响起。 却见每一条锁链的尽头,亮起了幽光。 被锁链贯穿躯体的成年邪龙们,不再沉睡,愤怒地觉醒。 成年的邪龙周身邪气氤氲,铜铃般的眼睛,充斥着滔天的怒气,恶狠狠地注视着人族的少年武者。 每当邪龙咆哮怒吼,都会卷起暴风,震荡着一条条锁链。 锁链激烈地碰撞摇晃,发出的声音犹如夜的狂想曲。 楚月阵营的人,因为炼化了灵火太阳,身体稍稍能抗得住这些暴风的侵体,但行动起来还是缓慢。 “邪龙强大,务必小心。”楚月低声道。 “我会小心的。”夜漠回答:“域后大人不要担心我。” 李清然、萧离这些人,都跟在楚月的身后,逆着阴森暴风前行,走向邪恶的怒龙。 相对比他们,虞微羽一众人,就略显得寒酸萧瑟了。 江采儿的嘴唇从白到发紫:“微羽,龙幼崽和成年邪龙虽然净化程度都是一样的,但不堪被净化的邪龙之中,几乎都是成年的,而且此次屠龙宴比以往恐怖危险太多,这些邪龙的邪煞之气,也并非往日可比。” 虞微羽冷得够呛,但眼看着楚月就要接近了一条成年邪龙,便咬着牙前行。 她说:“诸位,暴风难挡,你我互相帮助,共同净化,才能迎来胜利!” “虞姑娘说的对。”韩谨点头:“当务之急,是诸位同心,单枪匹马的话,绝对熬不住这暴风的。” 傅碧莲双手抱胸,再看了看自带抗体的楚月等人,恨得牙痒痒。 虞微羽微微一笑:“诸位,虞某甘愿做前锋,为诸位抵挡最猛的暴风,还请诸位不要退缩!” “好!”冥霄云点头:“就如虞姑娘所说。” 两百余人,冷得牙哆嗦,不断地靠近了一条邪龙。 虞微羽眼中是势在必得的决心。 她一定要在小重天惊艳凌天的武者们,绝对不能居于叶楚月之下。 绝不可以! 天域与幻月女宗的第一天才,怎么能被诸侯小国之女给比下去! 虞微羽不顾寒风刮肉的疼痛,红着眼,乌发凌乱地走到了邪龙的面前。 此时,楚月也准备用玄力净化掉邪龙。 呼啸而出的玄力,直奔向面前的邪龙。 等等—— “武陵将军,怎么了?”李清然问。 楚月蹙了蹙眉:“这些邪龙,净化不了,只能屠杀。” 她用神农之力悄然探测了,邪龙之中的邪煞气息,已经高于以往的百倍之多。 想要净化,谈何容易? 除非是抱枕、罗天狼那样境地的武者,才能做到。 不对…… 不对…… 楚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陡然,眸底亮起光。 她想到了! 楚月低头看向锁链的下方。 这些邪龙的邪煞之气,是来自于看不见底的下面。 不! 不能屠龙! 一旦展开屠龙,下面那条龙,就会被激怒! 楚月方才想到,刚开始进入小重天的那一道龙吟之声,是最为强大的,或许,这条龙才是小重天此次变故和危险的根源。 左侧远处锁链的尽头,虞微羽已经发现不能净化了。 便回头看向两百余人:“诸位,请助我一臂之力,随我一同屠龙!” “屠龙!屠龙!” “屠龙!” 高昂的声音响起。 两百余人俱都盘膝坐在锁链道路,将源源不断的玄力从丹田和武根之中输送出来,化作了汹涌的力量,灌入了虞微羽的身体之中。 接受两百道玄力输送的虞微羽,实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增猛涨!! 无数玄力如光波,汇聚在暴风涌动的半空。 虞微羽在那悬浮在半空的玄力光团当中,慢慢地取出了冰蓝色闪烁着微光的寒弓,对准邪龙的方向,拉开了凝结寒霜的弓弦。 “虞微羽,给老子停下!” 暴怒喝声,如闷雷炸裂。 虞微羽的眼角余光,淡淡扫过暴怒之声的方向。 楚月大喝:“此处邪龙,不可屠杀!” 锁链之间的距离太长太远,她赶不过去阻止虞微羽。 虞微羽嗤笑了声。 她即将成为第一个屠杀掉邪龙的勇士。 叶楚月定然是眼红了,才会来阻止她。 她绝不会让叶楚月如愿。 现在是她的光辉时刻,亿万武者都在注视着她! 虞微羽慢慢地拉开弓弦,指尖弓弦的寒霜之气,骤然凝聚成了一支寒芒涌动的冰蓝箭矢! 江采儿眼红地看着虞微羽手中的寒弓:“这把寒弓,是难得灵器,而且被微羽得到之前,五大陆鸿鹄箭榜第十位莫朝歌为寒弓赋予了一丝灵元之气,以后微羽说不定能挤进鸿鹄箭榜的百名之内!” 虞微羽嘴角轻勾,把弓弦拉到了极致。 陡然,被暴风冻裂的手松开。 冰羽箭离弦而出,直接扎入了邪龙的眼睛。 虞微羽这一箭汇聚两百余人之力,这些人,都来自于九洲的天才,绝对不容小觑! 箭矢,刺入了龙瞳! 墨黑色的鲜血如毒液飞溅。 楚月闭上了眼睛,知道因为虞微羽的急功近利和无知,小重天将迎来灾难。 虞微羽正要拉开第二支冰羽箭矢,整个世界,却变得更加诡异了。 被她贯穿龙瞳的邪龙,发出嘶吼之声。 另一只完好的龙瞳,折射出了淡淡的幽光。 其他的邪龙眼眸,都散发出了幽光。 幽光照亮了漆黑的小重天。 “那是什么?月亮吗?怎么会有两个月亮?” 江采儿低头看去。 但见锁链之下的深渊,已经被幽光照射得可以看得清了。 就像是夜下无量的深海。 无边无际,带来远古的气息。 海面的风声,似神的哀鸣。 两道诡异的月亮,浮现在海面。 “域后大人,你看,有两个大月亮,跟你一样好看神秘。”夜漠惊喜地道。。 “不是月亮。” 楚月深吸一口气,缓慢地睁开了眼睛:“是……深海龙瞳!从现在开始,随后听我号令行事,务必都保护好自己的性命!” 第1644章 比血腥和未知更惊悚 深海龙瞳? 夜漠倒吸了一口冷气。 李清然双眸大亮,眉眼温柔,却兴奋如斯。 “吼!!” 龙吟声,从无量大海传来,夹杂着神秘诡谲的气息。 众人只见,那如皓月般的龙瞳,渐渐往上,以至于它的整个身躯,都从无量大海中浮现了起来! “史诗邪龙,小重天最可怕的龙诞生了。”洪千姬道。 “不。” 楚月说:“并非诞生,而是觉醒。” 萧离蹙了蹙眉:“小重天邪气密集,是他的地盘,我们所有人就算联手,也绝非它的对手。” 楚月抿紧唇瓣,一言不发。 神农空间的破布惊诧了:“这家伙怎么变成这样了?它不是改邪归正了吗?怎么会成为小重天的史诗邪龙?” “九万年的时间,会发生很多事情,改变许多轨迹。”楚月长叹。 “不该是这样的。” 破布难以把这无量深海的史诗邪龙与当初那个在楚月身边嘘寒问暖偷师学艺想靠坑蒙拐骗成为首富的海龙联想到一起。 “吼!” 龙吼,再至。 幽光夜色下,无量海面,骤燃起了无边之火。 一道道火光伴随着海水迸射,比利刃还要锋锐,切断了锁链。 所有的邪龙,都失去了锁链的束缚。 锁链之路,直接在高空翻转。 有两名虞微羽阵营的少年王者不堪震荡,掉落进了燃着诡异之火的无量大海。 深海之龙,张开了嘴,直接将两位少年给吞了进去。 “怎么回事……”虞微羽震惊。 龙吟接踵而至。 诡异之火,在锁链蔓延。 锁链晃动到了武道高手也难以承受的速度。 并且还有其他的分支锁链,打响了他们。 虞微羽抓紧了锁链,惊恐地望着深海巨龙。 嘭! 另一条锁链直接打在了她的背部,打得皮开肉绽,脏腑欲裂。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从耳畔响起。 但见江采儿坠落了下去,及时抓住了她的脚踝。 “微羽,救我,救我啊……” 江采儿恐惧害怕地大喊:“快救我,我不要死在这里!” 生死之际,虞微羽也只想活着。 “放开!” 虞微羽用脚疯狂地踹着江采儿,但江采儿死死地抓着她的脚踝,怎么都不放手。 虞微羽眼睛闪烁着怒火的光,她取出了寒弓,像是抓着铁棍般,疯狂地砸向了江采儿的头部。 一下,一下,一下。 “啊啊啊啊啊!” 凄惨的声音,伴随着头破血流,组成了惊悚的画面。 比血腥和未知更惊悚的是没有底线的人性。 江采儿不顾疼痛,还是抓着虞微羽的脚踝。 “求……求……求你了……不……不要……”江采儿满脸的鲜血,泪水往下流淌。 虞微羽满脸冷漠,一手抓着锁链,另一只手拿寒弓不断地砸向江采儿。 她不仅要求生,更像是在报复。 之前江采儿背弃了她,还想要去叶楚月的阵营,实在是可恶。 虞微羽不知砸了多少下,终于砸到江采儿慢慢地松开了手,掉进了燃火的深海。 她没入深海的刹那,巨龙张开了血盆大嘴,将她和海水、火焰一同吞没。 楚月抓着另外的锁链,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有时,人性之恶,比阴鸦、邪龙还要可怕。 只有在患难之际,才能看得出人性的好与坏。 “武陵将军,这很刺激。”李清然紧抱着锁链,微微一笑。 就在这时,另一条分支的锁链之路,打向了李清然。 楚月连忙松开手,掌心借力飞掠过去,抓住了李清然上方的锁链,将其护在身下。 “轰!” 分支锁链,直直地砸在了楚月的背部。 “将军!!” 李清然陡然失色,眼眶微红:“你怎么样?!” “无碍。” 楚月摇摇头:“这次,恐怕要刺激过头了。” “你疼不疼?” 李清然红着眼眶,泪流满面:“为什么要帮我挡,我可以的。” “清然姑娘细皮嫩肉,承受不住。” 楚月背部疼痛,脏腑俱颤,嘴角溢出的鲜血滴落在李清然的肩膀。 “得快点找到求生之法了。”楚月说道:“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李清然心绪难以平静,泪流不止。 她颤颤巍巍地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帕子,轻轻地擦拭着楚月嘴角的血迹。 “将军……”李清然 也就在这时,四面八方不计其数的邪龙,开始朝武者们发出了攻击。 奇怪的是,这些邪龙像是有目标般,只攻击楚月这边的邪龙。 虞微羽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借力腾空,攀爬锁链去往楚月更远的地方试探。 “果然是这样。” 虞微羽笑了:“叶楚月,看来,并非是我射箭屠龙引起了灾难,而是你才是灾难的源头,源头不除,灾难不尽!” “诸位勇士,请跟着我走。” 虞微羽扯着嗓子用尽力道喊:“诸位请看,灾难源头是叶楚月,我们只要离她越来越远,就能保全自身了。” 冥霄云被狂风之刃给刮得遍体鳞伤,华服之上都是破碎的血痕,玉冠碎裂,头发披散下来,哪还有冥域皇室的样子,狼狈落魄的还不如街边的乞儿,就像是个断脊之犬。 他听到虞微羽的话,艰难地往外围攀爬,离楚月越来越远,所受的伤害也越来越小。 其余包括傅碧莲、韩谨在内的各域武者,犹如在沙漠看到绿洲般,满怀希望的跟上了虞微羽。 他们来到了危险系数最小的边缘,发现正和虞微羽说的那样,叶楚月是灾难的源头。 虞微羽灵光一闪,眸底愉色漾起。 旋即。 她将玄力灌入元神,刺激着精神,使声音嘹亮,望向远处围聚着楚月的武者群,高声说道:“夜漠、洪千姬、李清然,你们还要执迷不悟到何时,远离叶楚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不找活路吗?不为家人想想吗?” 楚月沉着眸子,魔根内十万阴鸦躁动,武体中灵火太阳温暖。 是阴鸦,还是灵火太阳,吸引了深海巨龙? 又或者是九万年前的故事和牵扯呢? 她猜不到。 但她知道的是,剑帝的苍生剑、龙族的秘密、母亲的神魂碎片,都在这无量海域之中。 她,要拿回来! 第1645章 践吾之渺小,祈天地之浩然 楚月垂眸凝视着无量海域的龙瞳。 那双龙瞳,也在凝视着她。 “砰!” 分支锁链随风摇摆,轰然一声撞向了夜漠。 夜漠浑身都是被风刃撕开的伤口,猩红色刺目的鲜血在衣袍渲染。 锁链撞来之际,夜漠张着嘴吐出的血喷洒成了雾,旋即又被狂风吹散。 脊椎骨处,直被撞得裂开了缝。 因为这一伤创,夜漠的绿眸之间涌现了大片大片的充血。 他在狂风之中艰难地扭过头,望向了距离自己甚远的楚月,咧开嘴笑着说:“域后大人,殿下不在,我会代殿下来守护你。” “砰!” 邪龙甩尾,直撞向了他和他的锁链之路。 夜漠猛吐鲜血,再也支撑不住了。 双手失去了力量,掌心沿着锁链往下滑。 关键时刻,夜罂抓住了他的手腕。 楚月拧着眉看向了夜漠,眼眶泛起了嗜血暴戾的绯红:“给老子保护好自己。” 夜漠傻痴痴的笑,交代后事般开口:“域后大人,我怕过了今不了,所以我想跟你说……” “闭嘴!不准说!出去了再说!”楚月咬紧了牙。 夜漠继续说:“其实,殿下他眼光很好,是我们有眼无珠。” 楚月鼻腔微酸,咽喉胀痛,红着眼看向受伤的少年。 不仅是夜漠,每个人都在挣扎着活命。 他们既然选择了跟随她,就没有在危险之际,为了求生或者是听信虞微羽的话而背弃她。 哪怕知道这样下去很有可能死路一条,也没有! 楚月睫翼微湿,颤着声沙哑地开口:“洪千姬,本将以北洲武陵将军的身份命令你,护送他们,去安全之地,此乃,军令!” 洪千姬和屠薇薇、萧离正在与两条邪龙厮杀,每个人都遍体鳞伤的。 闻言。 洪千姬蓦地朝楚月看去:“武陵将军,让你失望了,身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说到最后,陡然高昂的来了一嗓子:“贪生怕死见利忘义的,可以自己滚过去,老子也不稀罕护送!” 然而从头到尾,没有一人愿意离开。 有风华正茂的清域少年满脸伤却笑着说:“义字当头,两肋插刀,怕什么百死一生,怕的是天不敢收吾命!” “域后大人,不保护好你,就算活着回去,也没脸见殿下。与其惭愧自刎在殿下面前,不如此刻陪域后大人殊死一搏,搏个一线生机。就算天要绝人之路,身死于此,那也是青史留名,光宗耀祖!我等不惧!” “……” 虞微羽远远地听到这些声音,脸瞬间就绿了。 心中暗骂一群蠢货,不知道寻求活路。 等会儿死了也是活该。 韩谨拧了拧眉,眼底涌现了深色,丝丝悸动之意,陡然在胸腔怦然炸裂。 锁链边沿,风暴之内。 楚月看着这些人,咽喉越发疼痛,眼眶蓄满了水雾。 水雾成泪之际,硬是用凶猛的玄力把泪水给生生地逼了回去。 这些人临危不惧,讲究兄弟义气。 她身为阵营的领兵之人,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好他们! 楚月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只有先护好这些人的周全,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寻法子去无量海域,找到尘封记忆中的往事! 这一刻,帮助夜漠渡过难关的、夜罂,正在思考要如何帮助这些人,让小师妹的压力大一点。 忽而,一股寒霜之气在骨髓深处迸发出来,犹如寒霜的种子陡然生根发芽成长为茁壮的银白之树了。 夜罂瞳眸骤然一缩,几乎在顷刻间,感受到了自己灵魂深处对深海邪龙的憎恶和屠戮杀气。 随着龙吟之声的再次响起,夜罂的半张脸庞,陡然衍生出了一些似霜如冰般的银白色鱼鳞,在幽光之下溢彩。 夜罂的脑海当中,响起了神秘的声音,仿若是从血脉出现,来自于凌寒一族的先祖: “以吾躯为刃,斩开黑暗,以吾身为食,饲以龙族,践吾之渺小,祈天地之浩然。” 夜罂身子都在发颤。 不论这句话的意思,是让她去与邪龙搏命,还是将自己为食物送给无量的大海,都说明了一件事。 深海之龙的出现以及四周邪龙围剿他们并非是因为小师妹,而是因为她的存在,她的血脉共鸣! “那是什么……”傅碧莲震惊地看过去。 虞微羽目光紧缩,疑惑不解。 楚月也及时地发现了这一状况,遥遥与夜罂对视,看见了夜罂眼底的痛苦。 “是我……我是万恶之源……”夜罂红着眼看向了楚月,微笑着说:“但不知为何,我很高兴,我终于可以帮到小师妹了。” 或许,她糟糕悲哀的一生的结尾,就是投入诡火明媚的无量海域。 这是她肩负的使命,凌寒一族的义务,哪怕她什么都不清楚,哪怕她有一身傲骨,也不愿逆天改命,而是要听从先祖之声,顺势而为。 只因她想看到张狂惬意的小师妹,不因此地之事而眉染忧愁。 夜罂双眸之中流下了两行热泪,嘴角止不住地扬起,相隔暴风望向了楚月。 若人生的归途是死亡,她最后的奢望便是在死亡来临前,可以再看一眼她的小师妹。 “小师妹……”师姐要先行一步了。 若真有在天之灵,死后的师姐,愿护你一世周全,不再颠沛流离,前路坎坷。 此生,最美好的事,莫过于这一路走来并肩而行,生死不离,纵然武道难,但并不孤独。 夜罂松开了颤抖的手,即将跃入无量海域。 海龙犹如皓月般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她。 “师姐!” 楚月心脏一颤,灵魂都快要抽搐。 她连忙取出了寒光金甲,将掌心的金光向夜罂投掷而去。 寒光金甲瞬间裹上了夜罂,缠住了锁链的尾端。 “小师妹!” 夜罂猛地看过去,瞳眸瞪大到极致。 “我的师姐,是世上一顶一的女子,是武道路上最真挚的武者,她并非是万恶之源,她是这浊世最难得的一道光。” 楚月看着她说:“夜师姐,这片海域的战场,还是交给我来吧。” 话音才落,楚月红唇勾起张扬的笑容,桀骜不羁地跃然而下。 第1646章 是龙也得给老子盘着 见此场景,夜罂瞳眸骤然瞪大似要扩散般,眼底倒映出那纵身一跃如新月的身影。 胸腔,顿时此起彼伏的鼓动。 红中泛白的嘴唇,哆哆嗦嗦地张开,想要发出歇斯底里的声音,最后却是湮灭在喉咙深处吐不出来。 泪水簌簌而流,滑进了好似银白鱼鳞晶莹剔透如玉的半张脸,流转出华美绚丽的光彩。 她拼了命地想要挣脱掉寒光金甲的束缚。 但金甲牢牢地禁锢着她,使她与锁链紧紧相连。 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楚月为她跃入无量海域,直面小重天最可怕的巨龙。 军机处,烈日当头,晴空万里。 繁华盛世的帝都城和锦绣之景,与小重天中的惨烈危险了冲击视觉的鲜明对比。 楚月利落地跃海赴战的一刹那,各地武者多数肃然起敬,目不转睛,仿若身临其境般,心都紧张得跳到了嗓子眼。 众人都在观看楚月,唯独武祖的注意力全被夜罂身上的寒光金甲给吸引了。 覆在夜罂身上的金甲,乍眼看去有点儿变形和奇怪。 可当武祖看见这件金色战甲的时候,一股热流,涌遍全身。 就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无端的热泪盈眶。 “呵——” 武祖发出了低低的自嘲笑声,笑和他苦等的人生,都是苦涩而悲凉的。 许是他思念殿主到了魔怔的地步罢。 以至于他看到世上的任何一件战甲,被历史掩埋的故事都会历历在目的浮现在脑海。 故事的最后,永远都是定格在了殿主要去远行的那个晚风。 那晚,夜深露重,他等到黎明,至多就三年五载,没想到九万年的匆匆时光也只是弹指一挥间。 武祖立即收拾好情绪,注意着楚月的身影还有深海巨龙的动静。 此次小重天的变故,很有可能涉及到神脉九洲乃至于是整个凌天大陆的根基。 大陆若有事情,他身为武神殿副殿主,责无旁贷。 “轰!” 燃火的无量海域,稳稳停下了一双足,溅起海水之花与火光同舞。 但见天地无垠,广袤无边,充斥着远古邪恶气息的无量海域。 楚月清瘦的身躯渺小如尘埃、似蝼蚁,还不如深海巨龙的一只皓月瞳来得大! 深海巨龙的眼睛,散发着死亡和腐烂的气息,死死地盯着海面上小小的身影。 “你来了。” 深海巨龙发出令人听不懂的声音。 “我来了。” 楚月满脸郑重,手放在腰间的碎骨战斧。 “你依旧年轻。”深海巨龙说。 “可你与从前不同了。”楚月浅笑。 虞微羽咽着口水,瞠目结舌地望着一龙一人在海面心平气和的对话。 哪有什么想象中的残酷战斗。 这让不知道的人看见,估计还以为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在叙旧。 “不同了吗……” 深海巨龙发出了苍凉的笑声。 声至末尾,深海巨龙的双眼彻底被邪恶的黑给覆盖,就像是乌云吞噬了明月。 “这一次,我会吃了你,你非我对手,你应该与我一同在邪恶的沼泽游弋,这里才是你的天堂。” 随着声音和龙吟的响起,深海巨龙张开了拥有两排獠牙的大嘴:“我等了你很久,很久,只为吞噬你的骨肉,饮尽你的鲜血,那一定,很美味。” 楚月轻踩海面,身躯微倾,骤拔出了小斧。 凌厉的弧度撕裂了海风,锋锐的战斧闪烁着凛冽的寒芒。 “好巧,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楚月目光幽冷地望着深海巨龙。 巨龙的身上,有着难以估量的邪恶气息。 它既然是小重天最大的凶险,这又是在小重天内,那么她刚收服的十万阴鸦就没有用武之地。 这一战,要硬拼。 头顶上方,失去锁链桎梏的邪龙包围成了牢笼般的圈,将夜罂这些人围在里面。 她们在里面展开了搏斗。 “吼!” 龙啸响起。 风刃卷起了海浪和大火。 只见风刃如箭,海浪似虎,诡火同狼,以极快的速度朝她飞奔而去。 楚月双足狂奔,风驰电掣在无量海域。 一斧斩碎风箭。 一记鞭腿扫开震碎海浪。 随即斧尖点海,双手握斧柄借力使身体腾空一跃。 双足蕴满了强悍劲道的风,直接碾灭了诡火。 而后软靴踏着海面,手执战斧,继续朝深海巨龙飞奔而去。 “你很弱。” 深海巨龙怒吼出声,吼声音刃,击向了楚月。 楚月眸子微眯! 这见鬼的龙吼,因邪气太深,直接要摧毁她的元神。 楚月身体往后倒飞,翻空了几下才落向海域。 才刚刚站稳,就见海域之中伸出了千千万万藤蔓似得燃火锁链,捆绑住了楚月。 深海巨龙张嘴咆哮,使得锁链之上的火焰,变成了刃片,不断地扎入了楚月的体内。 好在楚月炼化了大部分的灵火太阳,武体尤其强悍,否则的话会顷刻间血溅海域。 但即便如此,也只是多了一点阻力,却没办法让火藤锁链停下来。 “你变得废物了。” 深海邪龙的声音,有着淡淡的嘲讽。 “不自量力。”傅碧莲冷笑。 楚月抬起浅金色赤红充血的眸,滔天之怒顿时蔓延开去。 风炙火焰,太阳灵火,全都在她的元神燃烧。 不仅如此。 此前用圣鸣术猎得一缕寒霜之气,还存留在体内,在同一时间和双火送上了元神。 冰与火的刺激,使楚月战意更甚。 “结束了。” 深海巨龙发出了长叹的声音:“可曾想到,你会被我践踏?但对于我来说,践踏一个废物,没有任何胜利的愉悦。” “啧……” 戏谑的声音响起。 深海巨龙蓦地看向了楚月。 楚月眼睛嗜血地看着它,邪气的笑出了声:“就这?也想要老子的命,你在做梦!” 飓风瞬间大作,雷霆炸响。 元神之力爆发。 那一缕冰霜,通过元神的转化直接把整片海域给凝结为冰。 双火入元。 风炙酝酿成盔甲。 灵火铸披风摇曳。 比日月还要夺目! 楚月低喝一声,火光大绽,武体之强,元神之劲,直接将缠在身的火藤锁链给崩断成碎片。 漫天的火光,犹如烟花绽开。 楚月左手伸出,碎骨战斧而至。 脚掌踏地,跃上了深海巨龙上方的高空。 “今天你是虎给我趴着,是龙也得给老子盘着!” 第1647章 黑暗到黑暗的无限轮回 楚月一怒之下,双手举战斧,自上往下,劈砍向了深海巨龙偌大的头部。 这一斧,犹如砍在了固若金汤的铜墙铁壁之上。 从战斧传来的震感,震得楚月虎口发麻,连带着两条手臂骨都有些酸! “废物,对于你们人类来说,垂死的挣扎,是最愚昧的事情。” “小重天中,没人会是我的对手,哪怕是你。” 深海巨龙叹息一声,陡然瞪目怒吼。 吼声如风暴荡出! 楚月身子翻飞了出去,还在半空尚未落地,却被深海巨龙宛如大厦般的尾部横扫而来,撞得楚月在高空口中喷出了血液。 “小叶子!” 轩辕修担心地大喊:“你不是他的对手,快走。” “砰!” 楚月砸在冰海,翻滚了出去。 她满身燃烧着焰火之光,从冰海爬起,眼神愈发狠戾,抬手擦了擦嘴角粘稠的血迹,直直地盯着深海巨龙看,嘶哑地说:“老修,我的战斗,绝无退缩可言。” 楚月咽喉深处不断涌出鲜血,纵使努力地往回咽,依旧有刺目的血液从唇齿、嘴角溢出。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她邪气一笑,再执碎骨战斧,沿着冰海朝巨龙一路狂奔。 二次飞跃当空,斜砍向了巨龙。 利刃砸在龙躯,连一条缝都没有劈砍出来。 楚月身体倒飞出去,半空转身又借助海风之力暴掠回来,接连十几斧劈砍下去,巨龙依旧是纹丝不动。 轰! 楚月再一次的飞了出去,趴摔在冰海面,碎骨战斧都脱离了手落了出去。 深海巨龙渐渐地失去了耐心。 “游戏,结束。” 巨龙如死神般注视着楚月,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当年在雪城的时候,武神殿主战胜它时,便懒懒地说出了四个字: 游戏结束。 如今风水轮流着,胜利者的赞歌当由它来吟唱。 昔日高高在上的强者,将要血溅于此。 深海巨龙寂静的心,格外的兴奋呢。 它扯着大嘴,声嘶力竭似得怒吼。 风从喉中过,燃起诡异之火,骤成为三千火刃破空而出。 楚月孤身一人立在海域,直面深海巨龙的三千火刃。 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决的光,唯独没有懦弱和退缩。 轰! 数道身影破开成年邪龙的包围圈,出现在楚月的面前。 夜罂身穿寒光金甲,血色战斧凝结出了鱼鳞寒霜。 萧离半脸血伤,破妖刀凌空一斩。 屠薇薇的血杀刀爆出狂暴之气。 李清然一把清风剑,以柔克刚,似皓月攻红日! 她们冲在楚月的面前,犹如最坚固的盾。 “嘭!” “嘭!” “嘭!” “嘭!” 接二连三的响声出现。 夜罂四人被风刃所伤,全都遍体鳞伤的倒在了冰海面。 风刃所至,脏腑、元神都有损伤。 萧离趴在冰面,不断地往前爬,想要去抓自己的破妖刀,但距离太过于遥远。 她一面趴,身下的冰面便留下了血的痕迹。 屠薇薇几人都倒在血泊颤抖,动一下都难。 楚月怒红着双目看着她的同伴们,双手紧攥成了拳! “轰!” 更强的风刃龙吼袭来,足以碾碎掉她们。 楚月手掌往下一拍,身子横空掠去,独自挡下此次的风刃龙吼。 一道道风刃如箭,扎在了她的武体。 下一刻,便自半空坠落而下,倒在了冰面。 傅碧莲见此,眸底难掩喜色:“这样的风刃龙吼,大武圣境之内,都会爆体而亡。” “可惜了。” 虞微羽道:“傅圣女,你天狼北洲要损失一位战神将军了。” 傅碧莲见其惺惺作态,倒也跟着做作:“是挺可惜的。” 韩谨的眼睛,紧盯着楚月的方向。 慕府的太阳,会就此落山吗? 那以后的慕府,在转瞬即逝的光辉过后,将会陷入永无宁日的黑暗。 千行神卷外的所有围观者们,心都紧绷成了一根随时会断裂弦。 就算武陵将军会因此而死,不可否认的是,此次的小重天屠龙盛宴,太过于精彩了。 对于大多数的武者来说,观看此宴,对于武道造诣只会是受益匪浅。 天凰夫人舒展了眉头,斜睨了眼在疯狂遏制痛苦和愤怒的夜墨寒,忽而很高兴顺畅,因为叶楚月而带来的压抑和不悦,也将到此为止了。 冰海面,风声四起,萧瑟如斯。 “小月姐姐……” 萧离挪动着身体,朝楚月的方向爬去。 深海巨龙的目光,紧盯着楚月的身影看。 弱者,只有被淘汰的份。 这个世界,这个武道,都是属于强者的地盘。 深海巨龙和所有武者一样,以为战斗结束了。 却在下一瞬,情绪凝固住。 但见海面之上,趴着一动不动的楚月,耷拉着头,碎发遮住的眉目之下,流血的红唇发出了低低地笑声。 她颤颤巍巍地起了身,慢慢地挺直了身躯。 无数道风刃,插在她的身上。 被风刃所插的地方,都是一个血窟窿。 刺红的血液,沿着风刃往外流。 浅金色的披风在飞扬,将凄惨和神圣融为一体。 “我啊……” 她垂着睫翼,沙哑地说:“生在忧患之地,纵是白日做梦想过一过没有水深火热的安乐,迎来的也是黑暗,没有太阳温暖,没有皓月清辉,只有从黑暗到黑暗的无限轮回,只有在孤独的夜里享受着血腥厮杀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像个人。” “我出生在诸侯国。” 她抬起眼眸,虽是璀璨的金,但深海巨龙在那里面看到了荒凉与黑暗。 “诸侯国,大陆的边界之地。” 她迎着寒风,踏着冰海面,往前走: “神脉九洲、独立十城给它取名为乡野,说是乡野,在这些人的眼中,那是个猪狗都不去的地方。” “世上权贵,都憎恨诸侯国的匹夫,厌恶那乡野之地。” “但那是我成长的地方,我的故乡,是我穷其一生,都会保护的地方。” “我一路走来,坎坷重重,我以为翻过这座山,将会撕开黑暗,见到久盼的天明。” “可让我失望的是,我翻过了一座一座的山,山后永远没有破晓的希望,连一座灯塔都没有。” 第1648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以为,我不在乎那些浅薄偏颇的声音,一心成长,便能在武道之路永垂不朽。” “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对我的偏见,是他们骨子里的自私、狭隘和虚伪,他们对弱者践踏,对穷人欺凌,未来还会继续发生。” “因为,生在诸侯国的标签,一旦贴上,就永远都撕不下来。” “我昨日是诸侯国的武者,今朝依旧以诸侯国为荣” 她如山间孤魂,游荡繁华人世。 看这世间百态。 楚月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她说:“我想活着,为此,我努力的奋斗、修炼。我很贪心,想守护至亲之人,也想要天下太平。” “但总有人来我面前,告诉我,我没有资格活在世上了。” “他们如此,你也是如此。” “但是啊……” “我的命,我说了算,不是你们说了算。” 楚月浅浅一笑。 此刻,天地间死般的寂。 倏然! 她挥出战斧,十万阴鸦破体而出,翱翔在四方天地,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当看到十万阴鸦的时候,无数的人呼吸都屏住了。 “那十万阴鸦……被她给收服了?这怎么可能?”傅碧莲震惊。 虞微羽摇头:“这绝不是真的,而且就算是真的又怎样,阴鸦归属于小重天,都听命畏惧于深海巨龙,绝非巨龙的对手。” “也是!”傅碧莲松了口气。 如此险境,叶楚月还能扭转乾坤反败为胜,那她就该怀疑这个世界的法则了。 与此同时,天帝叶宫中的叶天帝与陈老看见千行神卷的十万阴鸦,脸上俱是一变。 若非亲眼所见,谁都不会想到,十万阴鸦,会被她当着无数武者的面,无声无息的给收服进武体之中。 这,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深海巨龙看到阴鸦,龙瞳稍纵即逝过一刹的诧然,便更加的不屑。 阴鸦,算什么东西。 只不过,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却再次令人震撼。 楚月执斧召唤出玄力奔腾呼啸,并非是要十万阴鸦与她作战,而是使阴鸦再次入体,冲进了她薄弱的元神! 十万阴鸦入元神,相当于她是可怕邪气的容器。 既然阴鸦对深海巨龙没用,那她就去繁从简,再剑走偏锋。 用十万阴鸦刺激元神,再以元神为基点,将阴鸦之气传遍四肢百骸,化为己用! “蠢龙,游戏还没结束,因为……” 楚月咧开染血的嘴,笑得满脸邪气:“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周身冒着阴鸦的暗光,乘着阵阵海风飞掠天边。 刹那间,插在身上的风刃箭矢全都离体而去,在长空中爆破消失!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楚月即将提斧再战深海巨龙之际,便看到楚月双手中金芒黑光一同绽放。 被黑芒邪气浸染的沧溟宝弓,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楚月拉开弓弦,指尖邪气晕染,响起了阴鸦啼叫。 一支金黑色的箭矢随着弓弦的拉开而出现。 拉开到极致再放下。 一道赤鸦箭,犹如暴掠的光,冲向了深海巨龙。 深海巨龙愤怒咆哮。 风刃怒吼,吞没了赤鸦箭,直奔楚月。 楚月非但不惧,眉间反而绽放出自信的光彩。 她等的就是这个! 楚月适才方才的那一箭,主要目的压根就不是射穿深海巨龙。 而是……引出深海巨龙的力量! 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之时,楚月抬弓,对准风刃龙吼再拉弓弦,低声道:“人皇箭法第二箭,转——乾——坤!” 沾满鲜血的手拉开弓弦,却没酝酿成箭,而是拉个空。 弓弦松开,邪气迸发。 朝她扑面而来的风刃龙吼,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颜色变成了黑金! 黑金色的赤鸦箭,调转方向,射向了深海巨龙。 深海巨龙的躯体虽坚固,但若用邪气为箭,可……破! 每一根赤鸦箭都扎在了深海巨龙的身上,扎出了鲜血汩汩外流的血窟窿。 叶天帝面前的陈老,手中茶杯倾斜,茶水溢出,目不转睛地看着千行神卷,低声喃喃:“她竟把人皇刀法用在了弓箭之上……” 深海巨龙不信邪地又怒吼了声。 楚月面无表情,二次拉开空弦。 三千风刃龙吼,骤变赤鸦箭,调转方向,扎回了深海巨龙,直把深海巨龙扎成了一个刺猬。 “吼!吼!” 龙啸之声,震开了冰面。 “游戏,结束。” 楚月戏谑一笑。 被震开的海面之冰,化作了寒霜的雾气,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包括深海巨龙的。 而楚月的身体,从元神深处爆发出的阴鸦邪气,黑暗的,诡异的,也不断从身体弥漫出去。 邪气与寒霜迷雾交织成了梦的幻境。 深海巨龙在丧失视野前,看到楚月对她拉开了阴鸦。 楚月所在的地方,再也看不清,却能听到阴鸦刺耳的叫声。 暴怒的深海巨龙掀起了大海之浪,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冲向楚月。 海与龙,爆发出了最强悍的厮杀。 翻腾的惊涛骇浪,像是倒过来的天。 掩藏在海底的邪恶之气,侵蚀着楚月所在的方向。 陈老见此,饮下了半杯茶,说:“天帝,你所看重的叶三爷,只怕抵挡不住这一次的攻击。” 叶天帝目光深然地望着千行神卷。 陈老目光突地一闪:“这是……” 叶天帝眯起倒映神卷的眸子。 神卷之中。 深海巨龙张开嘴从楚月的方向吞了过去。 但战斗并未因此而结束。 一道身影,踏着瞬步,骤然出现在了深海巨龙的尾部。 “刚才是虚晃一枪?”陈老震惊:“她故意借助邪气迷雾掏空深海巨龙之力再后发制人?” 叶天帝笑了:“这孩子……” 迷雾森森。 深海巨龙回头冲向了楚月。 邪气迷雾再次侵袭而来。 它又一次扑了个空。 四面八方,都已看不到了楚月的身影。 深海巨龙对天咆哮了上百声。 风刃龙吼四处乱荡。 巨龙以为楚月不会出现之时,一道金光刺它的眼球,撕裂开了迷雾,出现在世人的眼中。 楚月手执护国神刀,一刀劈下。 刀刃邪气大绽。 深海巨龙鲜血四溅,和腾空的海浪一起倒下。 巨龙倒在血红的海水之中。 楚月足落血海,邪眸望它,低声叹:“人皇刀法第三刀,斩龙脊!” 第1649章 莫因出身自甘堕落,莫因穷寇自暴自弃 血海无边,寒风萧萧。 深海巨龙趴在血海,整条龙脊都裂开了触目惊心的伤口。 大量大量的鲜血,宛如决堤的潮水,源源不断地涌出,灌入了大海。 使这片无量海域,越发的鲜红。 楚月的那一刀,虽是劈在深海巨龙,但其刀锋的劲道,是沿着龙骨到脊椎的。 这便是人皇刀法第三刀的厉害之处,只要发挥正常,领悟关键之处,刀刃不论砸在敌人的哪个部位,最后刀锋都会从内部瓦解掉敌人的脊背。 人皇刀法第三境的要领,也是在楚月低吟内心之声拖延时间并且在阴鸦入元之时找到的突破口。 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除了拖延时间以外,也是在让自己的意志更加坚定,更是说给天底下千千万万个被人践踏嘲讽的武者听。 她更希望,诸侯国的疆土,能够因此激发出少年的斗志昂扬,从此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深海巨龙苍凉的眼眸,深深地望着血海之上清瘦的身影。 一如很多年前夜黑风高的那个晚上。 大雪封城。 戴着面具的少女横空而出,一招制敌。 不仅如此,还对它这只积蓄不多的穷仔下手,使它本就不富裕的日子,更加的雪上加霜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它还是她的手下败将。 它已深陷邪恶之地无法自拔失去了生而为龙的骄傲,她却依旧是彼时初见意气风发的少女。 深海巨龙被鲜血晕染的眼瞳,流露出了无奈的悲伤。 而这时,千行神卷的画面,犹如中止了般,俱都停在了这一瞬。 谁也没有任何的动作,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还停留在刚才回味无穷的一战当中。 …… 叶宫。 茶烟袅袅,风拂明窗。 陈老两侧垂下的须眉被风吹动,伸长了脖子靠近千行神卷,想要看得再清楚一些。 “她年纪轻轻,竟以武尊境实力,打败了小重天的深海巨龙。” 陈老忽而激动地道:“叶天帝,这是我们凌天大陆的天才,成就和天赋只会在其他四大陆的少年天才之上。老奴认为,她,可以加入帝军司。天帝,你可曾听到她战斗前所说的话,她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被生活所困柴门出身的穷寇武者们听。” “茫茫人世,苍苍大陆,底层寒门武者们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武者出生时没有得到的条件和成就,穷其一生都再难得到。此话,被太多的武者奉为宗旨和人生信条,但北洲武陵将军在屠龙宴的所作所为,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告诉他们,莫因出身而自甘堕落,莫因穷寇而自暴自弃!好!太好了!” “老奴竟想不到,凌天大陆竟还有如此天才,哪怕自身命悬一线,也心系天下,纵然是个死局,也能拼出一条活路来。她对自己的狠绝程度,自古以来,多少王侯将相都望尘莫及。” “天帝,老奴断言,此女,有武神的潜质!” 陈老一大把年纪心情高昂慷慨地噼里啪啦。 叶天帝欣赏地望着千行神卷,听到这丝毫不停歇的夸赞语言,唇角勾起了温和儒雅的笑:“陈老,你今日之话,恐是能比得上过去数年的了。” 陈老怔了怔,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 “老奴惜才。”陈老说道。 “这孩子,不错吧……” 叶天帝低声说:“小忧还在的话,大抵如她那般大。” 陈老见叶天帝提起了伤心过往,连忙沏茶。 …… 这会儿,军机处前。 慕倾凰为女儿感到骄傲和自豪,虽是眉目含笑红唇上扬,但有清泪从眼眶出溢出。 她的小楚,很疼吧。 “这才是我慕府孩子该有的气魄。”慕老伯公道。 “爹,你是不是又想说,小楚有你当年的风采了?” 这话,慕临风都听得耳朵要起茧子了。 老伯公摇摇头,神色凝重:“为父年轻之时,不及小楚丫头。” 慕临风诧然。 慕惊云长叹了一口气:“屠龙宴结束,要弄点好的给小楚补补。” 慕臣海眼睛蓄满了热泪,点点头:“小楚此战,太辛苦了。” 怀倾大师慈祥的目光淡淡地环视着亲人们,心中感慨万千。 小楚的到来和存在,使慕府更有凝聚力,也更像一家人了。 …… 帝军司! 有秩序站着密集如山海般的士兵们。 他们穿着凌天大陆帝军司独有的贵胄,在青阳之下,昂首挺胸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注视着千行神卷的画面。 纪瑶在士兵之中戴着头盔,面上扬起了笑容。 她所认识的三爷,不是在创造奇迹,就是在创造奇迹的路上。 沐凤鸣从后方走来,尽显大将之风,冷冽地看向士兵们,骄傲地说:“看见没有,这,我沐凤鸣的外甥女,都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完各写一份两千字的观后感出来,子夜前没写完的,都给老子跑圈十万!” 众士兵:“……” 自从沐凤鸣认祖归宗之后再回到帝军司,就如大变活人般,逢人都要夸她那外甥女两句。 就算被上头给批评了,还要卖力介绍自家的外甥女。 于是乎,叶楚月这三个字,已经如雷贯耳,震响帝军司了。 …… 却说小重天的血海之中,在死寂过后,出现了万分的震撼。 虞微羽不敢相信。 深海巨龙竟这般潦草的,败给了一个武尊境的武者。 这放在武道史上,都是让人很难相信的一件事。 若非是亲眼目睹,只怕都会以为是史官天马行空的想象。 楚月凝视着深海巨龙的眼睛,觉得有些怪异。 神农空间的轩辕修说道:“小叶子,它好像有话要对你说。” 楚月虚眯起了狭长的凤眸。 深海巨龙的目光像是会说话,只是楚月听不懂。 轩辕修道:“它说,有一件东西,它想作为你的战利品,送给你。” “你听得懂?”楚月以神识问道。 她竟不知,轩辕修还有这本事。 轩辕修抬起下颌,得意洋洋:“朕当年最开始能迎娶皇后,就是因为能与皇后养的狗无障碍沟通,这才抱得美人心。” 楚月:“……”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我还以为是诸侯国第一美男让先祖皇后一见钟情,原来并非如此。”楚月挑了挑眉。 轩辕修:“……” 糟糕,一不小心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第1650章 第一勇士:天狼北洲叶楚月 轩辕修顿感无比窘迫,当即转移了话题:“小叶子,这龙儿又说话了,它说轩辕修作为诸侯国第一美男屈才了,应该是五大陆帝域的第一美男。” 楚月嘴角猛抽,忍住暴揍先祖修的冲动。 这话,用秦铁牛的屁股去想,都知道不是出自于深海巨龙,压根是这厮的胡编乱造! 楚月沉了沉眸,仔细望着深海巨龙。 送给她的战利品,属于她的东西,是什么呢? 是有关于剑帝,还是母亲,又或者是尘封的一段记忆? 此时,上方响起了异动之声。 楚月心有所感,下意识地仰头望了去。 只见—— 因为深海巨龙的战败,所有的成年邪龙俱都丧失了战斗的能力。 虞微羽、韩谨之流亦是发现了这一点。 韩谨飞掠而出,开始净化成年邪龙。 虞微羽也是被利益蒙蔽了眼,抓着锁链不断地冲过去。 “若是放在以往的小重天屠龙宴,成年邪龙和龙幼崽的分量是一样的。” 傅碧莲红着眼说:“但这些邪龙的邪气与深海巨龙是同根的,所以净化掉这一条成年邪龙,就相当于在原有的基础上,多一百倍的数量。而且它们已经毫无招架之力,若能及时净化掉二十条就能比肩叶楚月此前净化掉的两千条!” 傅碧莲兴奋不已。 夜漠、李清然、洪千姬这些人,因为和深海巨龙、成年邪龙的战斗已经精疲力尽,压根就没有资格和能力与他她们抢夺这些成年邪龙。 傅碧莲她们要做的就是趁虚而入,从此在屠龙宴上一鸣惊人。 夜漠伤痕累累地抱着锁链,咬牙切齿地望向来抢夺邪龙的武者们,从嘴里不屑地呸出了一口血沫。 虞微羽跃入邪龙之中,拉开了冰蓝色的寒弓。 兴奋感使她心脏跳动飞快。 就算叶楚月战胜了深海巨龙,只要她净化掉这些邪龙,还是能够成为小重天最光芒万丈的屠龙勇士。 屠龙勇士的光彩和辉煌,舍她其谁? 她虞微羽,注定是天之娇女! 利字当头,韩谨、傅碧莲以及各域的少年天才,争先恐后,争得面红耳赤,全然没有了之前信誓旦旦说的团结凝聚。 就在这将近两百人的武者想要净化掉邪龙的时候,灼目的金光,忽而亮在了小重天! 灵火金光,似璀璨东升的太阳,以摧枯拉朽之势,电闪雷鸣之速,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净化掉了全部的成年邪龙! 小重天,千行神卷,齐齐响起了古老的声音:“天狼北洲叶楚月,共净化邪龙一万条,乃小重天九洲地第一勇士!” 虞微羽、傅碧莲等人尽数低头看去。 灵火金光之中,有阴鸦的惨叫声。 十万阴鸦,仿佛被灵火给焚烧为灰烬了。 少女红裙金眸,墨发飞扬,眼神戏谑地看着他们:“诸位,抱歉,一时没控制好力度,用力过猛了些,诸位,请继续——” 傅碧莲:“……” 这他娘的还怎么继续。 一条成年邪龙都没有了。 虚伪的叶楚月是要她们净化空气还是去净化个寂寞? 傅碧莲看着楚月嘚瑟的嘴脸气得牙痒痒,偏生对此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望着! 虞微羽的眼底,阴翳而森冷。 “韩公子,可愿合作?”虞微羽问。 韩谨是聪明人,一点就通,立即明白虞微羽的言下之意,目光盯向了倒在血海的巨龙。 巨龙已经失去了再战斗的力气,而叶楚月战到此刻,肯定也是强弩之末。 叶楚月适才已经用了灵火太阳净化那些成年邪龙,最大头的巨龙,现在就相当于是滴油的肥肉。 韩谨说道:“虞姑娘,并非韩某不愿合作,只怕你我合作,也是无济于事。” 虞微羽不理解韩谨的话。 随后,循着韩谨的视线往下看,瞳眸蓦地紧缩。 但见匍匐在血海的深海巨龙,还没被任何人净化,脊椎开裂的伤口之处,就蔓延出了一阵阵黑烟迷雾般的邪气。 邪气出龙体,湮灭在了血海的风声中。 “这……” 虞微羽目光所及所见,再次刷新了她对武道的认知:“深海巨龙竟然自愿净化,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叶楚月一刀斩龙脊,使它命在旦夕,身受重创,她不应该恨其入骨吗,怎么还会自愿净化?小重天屠龙宴自从出现开始,从来没有哪一次出现过自愿净化的事情,哪怕是血腥激烈的战斗过后,邪龙也有不羁的,怎么会呢?” “是啊,怎么会呢……” 韩谨轻声重复着虞微羽的话语,俊脸突地扯开了笑:“兴许,世上千万个不可能之事,才能造就一位武陵将军吧。” 虞微羽听不进去,始终都摇着头。 楚月默然地望着深海巨龙的自愿净化。 足足半天的时间过去,深海巨龙才把邪气给净化完毕。 遥远的声音,从天边的尽头而响起:“天狼北洲叶楚月,再次净化邪龙十万!” 随着此声的停下,小重天的征程将到此结束,盛大狂欢万众期待的屠龙盛宴也将落下帷幕。 血海之上,长空扭曲成星河逆流般的漩涡。 旋即,一扇雷霆火焰门,出现在了漩涡之处。 罗天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重天精彩万分,本尊恭候诸侯勇士凯旋。” 楚月看了看深海巨龙。 深海巨龙没有了邪气之后,不需要轩辕修的翻译,就能直接与楚月沟通了。 “霸,你的面具,一直都在我这里,它很适合邪气之地,你还需要吗?”深海巨龙的声音响在楚月的脑海之中。 楚月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得咳嗽不止,震惊地用神识问道:“蠢龙,你叫老子什么?” “霸。”深海巨龙一本正经地回:“当年,你让我这么喊你的。” 楚月:“……”果然是自己的风格。 看来,楚天霸这个名字,深得她心。 不过…… 面具嘛?是什么面具? 楚月骤然想到武神殿主的画像以及血脉记忆里的画面,大概猜得到,是武神殿主的面具!! 那张面具,极其的诡异,仿佛蕴藏着天地之间武道路上最古老的奥义。 第1651章 后花园:隐藏空间 “那张面具,在何处?”楚月以神识问道。 深海巨龙回:“在小重天无量海域的隐藏空间之中,那里,是我的后花园。这九万年来,我将从小重天捡来的好物,都放在后花园中。霸,你以前说过,这属于捡破烂,是赚钱之术的终极奥义。” 楚月:“……” 原来,九万年前她竟是这样欺骗这条蠢龙。 不得不说的是。 自愿净化掉邪气的深海巨龙,比起适才可爱多了。 深海巨龙之所以会刹那间幡然醒悟释放出积压了许多年的邪气,兴许就是因为无量海与楚月的一战。 除了时间地点有所改变以外,几乎是复刻了当年雪城龙与少女的战斗。 "霸。" 龙之声再次响起:"你与我元神相通,便能借我为桥梁,前去隐藏空间。" 楚月听着一声声认真而严肃的霸字,只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虽说是自己种下的因,但心底却是止不住的衍起一阵阵恶寒。 "嗯——" 楚月淡淡应完,准备用元神与深海巨龙沟通,一同打开隐藏之门取回面具。 "那个,霸……" 深海巨龙欲言又止了半天。 扭扭捏捏像是个便秘又腼腆的小女人。 "有屁就放。" 楚月拧着眉冷呵。 深海巨龙讪讪笑了两声,才说:"霸能帮我止血吗?不然要死了。" 楚月后知后觉地发现深海巨龙脊背处的刀伤正在源源不断地流血。 耳根子没由来一红,以拳抵唇干咳了声。 旋即,从神农空间之中取出储存的丹药为快要嗝屁的深海巨龙来止血。 而后楚月便发现这是个无底洞。 就算掏空了她储物袋和神农空间里面的所有丹药,也只是能止住冰山一角的血。 无奈之下,只得悄然间用了点神农之力治愈着深海巨龙的心脉。 同时,心绪也因此变得复杂了起来。 犹如年迈的老父亲对待逆子般又爱又恨。 此刻,小重天内参加屠龙宴的九州少年,都依次序的跨过雷霆火焰门,从而回到北洲军机处。 虞微羽在雷霆火焰门当前回头看了眼楚月。 疑惑不解地拢了拢眉。 对于这位从诸侯国来的天才,她完全琢磨不透对方的路子。 傅碧莲扯了扯唇发出了一声嗤笑:"叶楚月这又算什么?要打死深海巨龙的人是她,如今又要惺惺作态为其疗伤,这做作虚伪的样子是要给谁看?" 虞微羽勾唇一笑,压低了声音说:“如今傅圣女可明白了,你在屠龙宴的成绩不如她是有原因的。” 其话中之意便是说傅碧莲学不来叶楚月的道貌岸然。 才会在凌天大陆武者都瞩目的屠龙盛宴败于叶楚月。 果然,傅碧莲瞬间就被哄的心花怒放。 一肚子憋屈愤怒的气顷刻间烟消云散。 以至于看虞微羽越发的顺眼,更有种英雄之间惺惺相惜的知己感。 傅碧莲连忙说道:“微羽,你的才华和实力都是有目共睹的,不像是某些人,必须要靠不切实际的屠龙宴来证明自己。就像是有些人费尽力气都想要山鸡变凤凰成为我们九州的尊贵之人,和我们从出生就九州人是截然不同的。” 虞微羽浅浅一笑。 虽没有回话,但舒展的眉头和脸上的神情,无不是在赞同傅碧莲所说。 “可悲的失败者,只能在互相慰藉之中度过困难和绝境,然后得意洋洋的等待着下一次的失败,余生都要在可怜狼狈的失败中悲惨的熬过,真,可怜呢……” 突然出现的声音,使傅碧莲和虞微羽的神色俱是变成难看至极的铁青色。 虞微羽阴冷着双眸看过去—— 李清然立在不远处。 身上的水蓝长裙早已被鲜血染红。 眉眼都不再是以往的温婉,凌厉如刀尖般地望着虞微羽二人,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所说的字一针见血,让她们窘迫不已。 若是放在以前,李清然和虞微羽还算是点头之交。 现如今。 两人就差彻底的撕破脸了。 虞微羽眸光微寒,冷嗤了声便跨过雷霆火焰门。 “李清然,我还以为你这远近闻名的清域公主琼花剑士会靠自己的双手在小重天中奋斗厮杀光耀门楣,没想到也不过是沾了我天浪北洲叶楚月的光。” 傅碧莲临走之前,不忘费尽心神地挖苦奚落。 李清然面不改色,虽遍身伤痕,但站得笔直。 随即。 雷霆火焰门陆陆续续从小重天走出了许许多多的武者,直到剩下了楚月阵营的少年们。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原地不动,没打算出去,仿佛在等待着某个人的发号施令!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楚月依旧在处理着深海巨龙的伤口。 而雷霆火焰门外面的人,都在焦灼地等待,渐渐有所不耐烦了。 许久,楚月唇角微勾,垂眸望着深海巨龙,神识出声:“诊金,一个亿的灵石,稍后去你的隐藏花园拿诊金。” 深海巨龙正虚眯着眸享受伤口被治疗的过程。 听得这话,眼睛顿时瞪的像铜铃。 还有种上当受骗的错觉。 “霸,你不讲武德。” 深海巨龙的语气甚是哀怨。 “就当你是孝敬孝敬霸的。”楚月戏谑地道。 深海巨龙总觉得有点儿诡异。 但它绞尽脑汁都没想出个明白来。 “去开启隐藏之门吧。” 楚月一面说,一面悄然的引出元神之力,与深海巨龙形成了共神魂的状态。 如此一来,她的一缕神识就能悄无声息地探测隐藏之地的秘密,顺便找寻一下苍生剑和神魂碎片了。 小重天是独立存在的世界。 天凰夫人当年会进入到小重天,一定有特别的原因。 若是可以的话,楚月希望借此机会,抽丝剥茧。 一并将其挖出来,釜底抽薪,反将一军! 一缕神识跟着深海巨龙的神魂,进入了混混沌沌地,靠近隐藏空间。 至于楚月的本体,则是动身掠上半空,与李清然,夜漠等同伴们回到军机处。 而楚月因为少了一缕神识,身体的感知能力和敏锐程度,都会有所下降。 这时。 神识正在通过隐藏之门。 楚月本体便迈开修长的腿,跨过了雷霆火焰门。 门外,皓月当空,星辰如光,徐徐的晚风带着些许凉意拂面而来。 有男子身着泼墨长袍,踏碎满地流光,朝她缓缓走来,紫眸之中盛满了初秋傍晚的温柔。 第1652章 邪火:武神殿主的面具 刹那间—— 楚月仿若沉溺在那紫色的星河之中。 她站在雷霆火焰门前,与其对视了颇久。 万般情绪,不期然的涌入了心头。 是思念,是想依靠,是有无尽的委屈。 卸掉坚冷盔甲的她,就是在抱枕面前的脆弱者。 楚月紧抿着嫣红的唇,眸光微颤。 满身破裂血涌的红衣,在风中如海浪涟漪般轻轻微荡。 夜墨寒停在她的面前,任何话都没有说,将纯黑的绒毛大氅披在了楚月的身上,又抓着楚月的手摸了摸。 察觉到掌心的凉意,男子剑眉微蹙。 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犹豫的用真力去暖她的手。 顿时,便有热流涌过楚月的四肢百骸,温暖得叫她眉梢微微上扬,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她…… 冰冷的双手和身躯,都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习惯了抱枕的给予。 若失去了眼前的男人,她千锤百炼的炙热战斗将会变得毫无意义。 “辛苦了,武陵将军。” 夜墨寒紧握着她的手,低声哑然。 他的一双眼睛,眼圈蔓开了浅浅的绯红色。 眼下也有淡淡的青灰。 分明是个邪气暴戾的人,但在女子面前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了他的姑娘。 小重天屠龙宴的这几日,他不合眼的熬在军机处,度日如年般的压抑。 夜墨寒才知道,原来时间能过得如此之慢。 他隔着千行神卷,凝视着冰川和无量海域过去的每时每刻,心情因为楚月的情况而起起落落。 他竭力的忍耐等待,仔细观望完每一场战斗,心疼她,也因她而自豪。 他的妻子。 是小重天第一屠龙勇士。 天狼北洲的武陵将军。 这是属于阿楚的荣耀。 他爱她。 亦为她的荣耀而骄傲。 “恭喜第一屠龙勇士叶楚月的凯旋。” 天凰夫人的声音打断了美好温馨的宁静时刻。 楚月单薄清瘦的身躯,紧裹着黑色大氅。 懒懒抬眸望向了天凰夫人。 天凰夫人走向她和抱枕,想去拉她的手,脸上堆满了笑容:“月儿,你是当之无愧的天才,是本宫的好儿媳,这次屠龙宴的战斗,实在是记入史册的战斗,本宫对你刮目相看。” 楚月疏离冷淡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欺辱抱枕的任何人,她都与其不共戴天。 不死不休!! 纵然这个人是夜墨寒的母亲! 那就更不值得原谅! 更是加倍刻骨的血海深仇! 只要想到抱枕因为眼前这个虚与委蛇的女人而受尽了折磨,楚月灵魂深处的滔天戾气就要冲入长空化作末世风暴疯狂地绞杀! 天凰夫人望了眼空荡荡的手,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她也不敢去抓夜墨寒的手。 自从夜墨寒对她不讲母子情分之后,她对夜墨寒就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月儿。” 天凰夫人苦口婆心地说:“本宫知道,以前对你多有误解,对寒儿做了一些过分的事情。但可怜天下父母心,做母亲的人,若非身不由己,逼不得已,又怎会如此呢。万事都有苦衷,母亲还能害了孩子不成?所做之事,也都是为了儿子好。” “皇嫂,母后都言尽于此了,你应该让他们握手言和。” 夜子喻跟着过来说。 “滚——” 夜墨寒挥动长臂,低喝一声。 劲道凶猛的血雾顿时从袖袍之中爆飞而去。 犹如一道惊雷,轰炸在天凰夫人和夜子喻母子俩人的身上。 母子俩人被血雾冲击得肝胆颤裂,口吐鲜血。 犹如断线风筝倒飞了出去。 两个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狼狈又落魄。 尤其是天凰夫人,挽发的凤冠和珠钗掉了一地,发丝都披散了下来。 其身上的凤袍更是碎裂开了无数道,鲜血从中流出。 夜子喻则趴在血泊疼得呲牙咧嘴,眼睛红得可怕,抱着摔断的腿在地上滚来滚去。 他不愿相信,自己敬爱的哥哥,会这么对他。 从小到大,所有的族人都说夜墨寒是祸害,是天煞狐星,是不祥之人。 但他和族人不一样,他愿意把夜墨寒当哥哥。 并且为了一家团圆,付出了不懈的努力。 这么多年,也从未因为夜墨寒的冷漠而停止过。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哥哥的白眼狼行径。 对他出手之际,如同仇人,没有丝毫的犹豫和留情。 夜墨寒眼底的冷酷和杀伐,伤透了夜子喻的心。 “哥……” 夜子喻的心地还有一缕希望的微光。 他不相信。 亲人会没有一个外姓女子重要。 夜墨寒面无表情,神情冷峻,染着绯红的紫眸比冰川还要寒冷。 夜墨寒以前会对这些跳梁小丑手下留情,到底顾及了太多。 但楚月经历了激烈的战斗,带着一身伤痕回来。 他绝不希望楚月还要在精疲力竭之时应酬这等郁郁之事。 听见少年的低吟和呼唤,夜墨寒完全没有理会。 下一刻,直接握着楚月的手走向了罗天狼等人。 天凰夫人倒在地上眼神嗜血憎恨多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突然间。 天凰夫人的披头散发之下,狰狞到近乎扭曲的面容,竟泛起了一抹诡异的笑。 她紧盯着西边的方向看。 军机处以西。 城外有一座耸入云霄的高山。 山巅之上,云雾缭绕,颇为高处不胜寒。 烟云中。 隐隐现出了一道身影。 是那个赤足走过万里地的赤足青年。 青年一手搭开银弓,一手从挂在大腿的箭袋里面,取出了一支银色的箭矢。 银箭闪烁着瘆人的寒芒。 青年拉开弓弦,眯起了一只眼睛。 瞳仁瞬间倒映出繁华帝都城军机处的景象,超远距离的锁定到达了恐怖如斯的地步! 军机处,一地哗然。 楚月被夜墨寒牵着,准备领取屠龙勇士的奖赏。 而这时,那一缕神识,已经跟随深海巨龙的神魂意念,彻彻底底的进入了隐藏空间。 空间很大,也很暗。 像是被遗弃之地。 楚月看见,满地都是龙的骨骸。 密密麻麻,入目所见,到处都是。 骨骸的尽头,燃起一簇邪火。 武神殿主的面具,正悬浮在邪火之上。 深海巨龙说:“这些龙骨,都是被剥掉龙鳞喝掉龙血的尸骨,我把它们带来了这里。当年龙族,为帝域而战,却在因战而实力大弱的时候,被最信任的尔等人族从背后偷袭围剿。” 楚月深感不可置信:“曾有一个女人把剑帝囚禁在此,伤害龙族的人之中,有没有她?” “剑帝?不太清楚。但确实有个女人来过,鬼鬼祟祟的像是个贼,我敢料定,她就是害惨龙族的元凶。” 第1653章 我来晚了,但我来了 闻言,楚月神识微沉。 若天凰夫人不仅伤害了剑帝,还是残害龙族的罪魁祸首的话,那么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夜罂,她可是龙族后裔?”楚月问道。 “夜罂是不是想从锁链之路跃下,不穿鞋的那位少女?” “是她。”楚月轻点螓首。 “她不是。” 深海巨龙回答道:“她非龙族,而是凌寒一族的后裔,凌寒一族与龙族息息相关。我亦未曾想到,还能见到凌寒一族的后人,还以为都被杀光了。” 说到这里,深海巨龙苍凉地笑。 它深沉地说:“霸,你们人族,是我见过最为残忍无情的生灵。” 楚月眉峰紧锁,薄唇微抿,深深地思考着其中的关联。 随即,问道:“凌寒一族为何会与龙族息息相关,从何说起?” 因为夜师姐的缘故,楚月对于已经被灭亡掉的凌寒一族,除了暗中调查以外,也查找过许多有关于凌寒族历史介绍的资料。 而不论是凌天大陆的正统史书,还是坊间相传毫无依据的野史,五花八门的应有尽有,唯独没有任何地方提到过凌寒一族与龙族有关。 深海巨龙为其答题解惑:“因为凌寒一族的族人,都是龙族的守护者。龙族不属于这片贫瘠的土壤,但正值大陆的危难时刻,龙族的族人犹豫不决,因为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想要回到龙吟一族,便是艰难险阻,万古不遇。而且它们更怕留下来会被阴险狡诈的人族伤害:人族的实力虽不敌它们,但人族虚情假意,阴险狠毒的程度,远非它们可及。” “后来,是凌寒族的族人,自愿成为龙族的守护者,世世代代子子孙孙都要以献祭自身,守护龙族为己任,才使犹豫中的龙族都留下来了?”楚月反问道。 深海巨龙点了点巨大的脑壳子:“是的,凌寒族的每一位族人,都在龙族立下了血誓,誓死守护到它们重回到龙吟族。” “后来,它们留下来战斗了。” “我遇见了它们,它们遇见了你,武神殿主。” “你曾许诺,送他们回龙吟族,事实证明,你后来也做到了,让我和它们一起回到龙吟族,只是……” 深海巨龙说至此处,铜铃般的眼睛弥漫开了猩红色的血丝。 它望着铺在地上将道路挡住的龙族骸骨,森白的颜色交织出了堪比炼狱九幽的绝望。 脑海中,历历在目的是昨日种种。 为人族出生入死抵挡虚空来袭的龙族,被一群黑衣人闯入了族地。 “我看见,它们残忍地把本是英雄的龙,关押在火笼之中给活活烧死,它们拿着龙族的龙鳞和龙元用来修炼。” “至于凌寒一族,也被人带走了,最后有关于此族的记忆,我只知道,早年间,凌寒族的族长修炼凌寒之法,使武体犹如寒冰,后来与一位鲛人相恋,故此,凌寒族的族氏正统血脉,不仅有凌寒之体,更有鲛人血脉。小重天的无量海域,便是出自于凌寒族长的鲛妻。若我没有看错的话,霸的那位夜师姐,就是正统血脉了。” 深海巨龙详细的解释着。 楚月恍然大悟。 难怪夜师姐在面对龙族的时候,会有如此强大的波动。 原因就在于夜师姐以守护龙族为己任,以驱除世间的邪恶与污秽为使命,当昔日正义浩然的龙族成为了邪恶,不知任何情况的夜师姐便会在两种极端的情绪之中不断的被折磨。 “你藏着的这些龙骨,可有被人发现?”楚月连忙问。 “没有。” 深海巨龙道:“他们会把龙的尸体和部分难以处理的龙运送到小重天来,就是希望小重天中天地日月所诞生出来的邪恶之气,能够彻底的销毁掉龙骨,经过了九万年的时间,他们估计以为昔日龙族的所有族人尸骨,都已粉碎在邪恶当中。” “既未被销毁,那就能找到证据!” 楚月从边沿没有龙骨的地方朝前走去。 许久许久,走到了邪火和面具的跟前。 当她想要伸出手拿回自己的面具,便有邪火在霎时间腾腾燃烧迅速掠出,如狼似虎般想要把楚月燃为灰烬。 楚月眼疾手快,下意识地触电般抽回手。 她留在隐藏空间的不过是一缕神识,若是被邪火吞噬,本体的元神也会因此残缺。 “奇怪。”深海巨龙疑惑地看着面具。 楚月凝眸,在邪火前沉思了很久。 这邪火似乎对她格外的厌恶。 压根就不想让她靠近面具。 ”霸,我来替你取。”深海巨龙道。 楚月注视着邪火,双眸倒映出诡异又炽烈的光。 好似想到了什么,她摇了摇头,并且伸出手阻止了深海巨龙:“我的东西,该由我亲自拿回,这是……仪式感。” 深海巨龙似懂非懂:“霸还和以前一样神秘。” 楚月后退了足足三步,依旧面朝邪火和面具。 神情,却比适才凝重了数倍之多。 她无比严肃,又无比的真挚。 随即,缓慢地抬起了双手,朝着邪火和面具拱手抱拳,颔首弓腰,沉声说道:“前辈,很抱歉,时隔九万年之久,我方才能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你们的面前,我曾献祭吾身于苍茫大地,堵住虚空之门,从而一去不复返,如今才算是回到光明之下,却不曾想,在下曾经所承诺的龙族,并肩作战的战友,却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遭受了此般惨烈。” “我来晚了,但我来了。” “在下想帮助前辈重拾光明,也请前辈助我一臂之力惩恶扬善!” 话音落完,楚月的腰部弯曲得更深了。 她保持着这个动作不变,却把深海巨龙给看傻了眼。 深海巨龙只当霸是失心疯了,神识不全才神神叨叨的。 不然正常人谁会对着面具袒露心扉尽道肺腑之言? 然而—— 还不待深海巨龙出声阻止楚月疯狂荒唐的举动,就听见邪火深处,传来了幽幽嘶哑的声:“武神殿主,吾龙一族被尔等虚伪狡猾之人害得好惨啊。” 第1654章 穿云之箭山巅而来 那声音,仿佛从宇宙的起源洪荒混沌的深处传来。 充满了怨恨和愤然。 刺耳的像是有沾了毒的蛊虫从耳朵钻进心脏去啃咬。 深海巨龙不可置信地望着发出声音的地方。 邪火在不断的摇曳。 楚月慢慢地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如海。 “我知道。” 楚月低声道:“三千繁华世,包罗万象,百态人间,有良善之辈穷困潦倒,也有作恶者风生水起,害龙族者,名利双收逍遥自在了九万年,也该让天下正道武者,看一看恶人的真面目和龙族所受的委屈。前辈,此事了结,尚存的龙族幼崽,我会负责它们的安全,并且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亲自把它们送到龙吟族,还有隐藏空间的这些龙骨,我都会竭尽所能的把它们送回龙吟故土。” “前辈——” “九万年前,诸位陪我与虚空一战。” “战斗激烈,惊天地鬼神。” “是我叶楚月实力不济,不能护诸位周全。” “相隔九万年前的今天,诸位可还愿陪我一战?” “……” 一缕神识,静悄悄地等待着邪火的回答。 时间,缓慢流逝。 良久。 邪火摇曳的速度变快,火焰将要扭曲。 扭曲之火中,走出了一名有着龙角的墨袍男子。 男子霜眉雪发,偏生眉眼如画,脸庞俊美不凡。 他满身都是邪火,双手捧着面具徐徐而至。 “帝域龙族第一任元首龙傲天,愿燃尽生命,陪武神殿主,再战天地!乐无穷!” 龙傲天捧着华贵的面具,低着头将其送给了楚月。 楚月拿回面具,看了看龙傲天身上的邪火,抿唇不语。 只怕是隐藏空间内的龙骨之灵,以这诡异的面具为媒介,留了龙傲天的残魂在里面。 龙傲天多年被邪火侵染,压根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若是走出了小重天,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灰飞烟灭。 楚月说道:“傲天元首,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能够对薄公堂的证据,唯有如此,才能一招致命,这隐藏空间或者邪火之中,可有与龙族被害相关的证据。” “或许有——”龙傲天道。 …… 与此同时。 月明星稀,清风朗朗。 深夜的北洲大地,万家灯火,盛况空前,没有武者愿意入睡,哪怕是三岁的稚童都在手舞足蹈。 从小重天内走出来的屠龙勇士们,将会得到九大域面之主的嘉奖。 这一回的屠龙勇士是最多的,也是净化邪龙数量最多,战斗最精彩的一次。 能够被冠名屠龙勇士称号的武者,都只有楚月阵营的人。 冠名称号前,屠龙勇士们都要沐浴更衣,焚香饮茶,以示尊重。 而后,楚月的本体和李清然这一行人,都换上干干净净的装束,走回了军机处的高台。 悬浮在夜空的千行神卷,将会记录着这盛大的一刻。 楚月停在高台,睨了眼天凰夫人。 天凰夫人重新梳妆,发髻之上戴着漆黑如墨的凤冠,发丝贴合得整整齐齐,浓厚的脂粉将其衬托得雍容端庄,大方美丽。 其微微上挑的眼梢,晕染开了深色的红。 妖冶,且透着趾高气昂的得意。 “将军。” 李清然站在楚月身旁,轻声说:“没想到你的弓,竟也如此之好。” 楚月淡淡的笑。 她现在主要的心思,还是放在隐藏空间之中。 那里,她的一缕神识,正在与元首龙傲天搜集罪证。 李清然又道:“我小的时候,是想成为一名弓箭手,那时,我对弓箭的热爱,犹如父皇对母亲的喜爱。” 就算她的弓箭天赋一般,她热爱此术。 直到她的母亲,亡故在她的面前。 母亲在世之时,她看得最多的,就是母亲的舞剑。 母亲是个有凌云壮志之人,但因为父皇,留在了深宫大院。 即便有父亲独一无二的宠爱,二人琴瑟和鸣,神仙眷侣,也曾羡煞旁人。 但从李清然记事起,就知道母亲的眉间,总会染上哀愁。 等到后来,李清然才知道,那是因为母亲丢掉了驰骋沙场纵横武道的梦想,所谓母仪天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说到底就是相夫教子。 但相夫教子,并非母亲的梦。 故此,母亲亡故,李清然便放弃了挚爱的弓箭,拿起了母亲的剑。 李清然回忆往昔,浅浅一笑:“天下能人异士很多,但我只崇拜两人,一是将军你,单枪匹马无所不能,二是鸿鹄箭榜第十位莫朝歌,我曾有幸见其拉过一箭,百里之地,箭无虚发。” 说到莫朝歌的时候,李清然眉眼的笑衬得她更加温柔。 水蓝色的长裙,犹如月光下的大海。 楚月听着李清然的讲话,侧目看了眼李清然。 少女姣好,侧脸笼着清辉。 李清然说:“将军,如今我是屠龙勇士了,母亲会为我骄傲吗?我是不是,也可以捡起弓箭,为梦想拼搏一回?” “她永远都会为你骄傲。” 楚月低声说道:“若你追逐梦想,她亦会高兴。” “那便太好了。” 李清然温婉的笑:“我想成为,莫朝歌的弟子,我也要如他们那样,追随着将军。” “好。” 楚月微笑,眉眼越发的柔和。 而这时,城郊外山巅之上,迷雾中拉开弓弦的手,松开了。 他冷眼无情,残酷地说:“去——死——” 下一刻,只见穿云之箭,闪烁着寒冽的银光,从郊外山巅,直奔军机处。 这一支银箭,朝楚月的心脏射去。 楚月的神魂意识,多数都在留意隐藏空间。 旁侧的李清然,却是察觉到了那一缕近乎没有的破风之声。 她微微睁着眸,脸上的笑容止住。 “将军,小心。” 声音刚落,就见她朝楚月扑去。 瞬间过后! 一支箭矢陡然而至! 银箭从李清然背后贯穿了整个心脏,再由前面出来了半截箭尖。 李清然口中鲜血猛吐不止,躯体无力地倒在楚月的怀中,被箭矢所穿过的前胸后背的伤口都在往外溢血,一张脸瞬间没了血色苍白如纸。 楚月下意识地抱住了李清然,眼睛却是猛的一缩,双手不由地发颤! 第1655章 李清然,不要死 楚月红唇微颤,身子往下缓缓地蹲了下去,紧抱着心脏中箭的李清然。 李清然的心脏与正常人不一样。 她的心脏在右边! 右边!! 正因如此,李清然这么扑过来,那支本该射穿自己心脏的箭矢,才会正中李清然的心脏! 楚月双目赤红得可怕,渐泛起了水雾。 “将……将军……” 李清然艰难地开口说话,每说一个字,就有血水从咽喉沿着唇齿溢出嘴外。 整个下巴和脖颈都是刺目的鲜血。 楚月紧咬着下嘴唇,一手环着李清然,另一只颤抖的手不住地去擦。 但她怎么都擦不干净李清然的血液。 还没擦完,就又有新的血液溢出来,流在楚月的手掌。 “李清然,不要死,不要死!” 楚月低吼出声,倾巢而出的神农之力涌入了李清然的身躯,想去治愈她的心脉但奈何一切无果。 纵使她耗光神农之力,也没有办法修补好被箭矢贯穿的心脏。 为了一箭致命,这支箭矢的尖锐处,抹了致死的毒药。 李清然中箭的刹那间,心脏裂开了血窟窿,毒药也在从心脉朝四肢百骸蔓延开去。 此时此刻,俨然是回天乏力! 而突然出现的变故,叫所有人都是一惊。 屠薇薇亮出了血杀刀,凶狠地看向四处,咬牙说道:“有人要刺杀小师妹。” 夜罂眉头紧蹙:“这支箭,好强——” 她们都站在楚月的身旁,但都察觉不到任何的动静作出反应。 反而是李清然,在生死一瞬的时间做出反应,替楚月挨下了这一箭。 “有刺客,天狼战士们,列阵列兵!”罗天狼大喝。 天狼域和北洲的守卫士兵,俱都严防死守。 “银煞箭,有去无归,有死无生,饮心血,必亡人!” 慕山河咬牙切齿,愤然不已:“是鸿鹄箭榜第十位,莫朝歌!” 能够在各域之主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于无形,那就只有鸿鹄榜上的那些疯子了。 “找死!”怀倾大师怒喝,手中拐杖猛然砸在地上犹如惊雷炸响:“莫朝歌,你岂敢刺杀屠龙勇士。” 怀倾大师的喝声,中气十足,宛若古钟直冲九重云霄,城郊外百里地都听得清清楚楚,可见怀倾大师的愤怒之深。 各域主之中,都在大谈有关于莫朝歌的种种: “莫朝歌,他不是鸿鹄箭榜前十位中唯一的杀手刺客吗?但本尊听闻,他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从来都只看心情。” “确是如此,莫朝歌心情好时,只收一个灵石足矣。心情若差,纵然是整个帝国的国库和珍稀的天材地宝全都奉上,也得不到此人的正眼。” “他是收了何人钱财,才会来刺杀武陵将军?” “……” 九大域面的高层之中,唯独夜墨寒面无表情,俊美冷峻堪比凛冬的雪。 鬓间几缕墨丝随风拂过眉眼。 一双紫眸,更显得冷厉逼人。 他极端压抑地望了眼险些痛苦到失控的楚月,再幽幽地抬起了眼帘,目光森寒地望向了军机处的西边。 帝都城的最西边,隐隐能看到山脉轮廓在夜色下云雾的笼罩之中显得若隐若现和万分神秘。 倏地! 只见夜墨寒身随风动,在原地留下数道残影便于众人的视野之中消失不见。 下一刻,百尺巨龙撕裂开夜幕,踏着星辰皓月而至。 一声龙吟,震响天地间,几乎使四周的武者们都感到了片刻的耳鸣。 众人仰头看天。 只见男子墨袍翻飞,猎猎作响,颀长的身影立在龙脊,浑身上下俱透着无尽的萧杀之气,似欲摧天毁地! “敢动吾妻!” 夜墨寒嗓音低沉,暗藏杀机和戾气:“你,该死!” 言罢,百尺巨龙暴出去,在深深的夜色划开了流星坠落般的痕迹。 百尺巨龙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锃亮的龙鳞却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神圣的光泽。 夜墨寒手执一把屠杀剑,双眸无情地望着郊外的山巅,以最快的速度掠去。 山巅。 莫朝歌自以为大功告成,自信转身。 不过须臾,莫朝歌瞳眸紧缩,愕然地望向了军机处。 “我的箭,不可能有问题。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 莫朝歌不敢相信自己拉开的箭,竟会被李清然所察觉到。 他能上鸿鹄箭榜,最大的特点就是百里之内箭无虚发,以速度、距离与精准著称。 除此之外,他的箭是行的是刺客之术,最擅长在夜晚拉开,能够相隔百里之地悄无声息的取人性命。 直到一箭见血,才会被人发现。 要知道! 就算是罗天狼、夜墨寒这些尊贵的域面之主都难以发现他的箭。 否则的话,天凰夫人也不会请他来刺杀,因为他有这个本事在。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那个身穿水蓝长裙的女孩,会在千钧一发之际察觉到! 莫朝歌神色微愠,不死心地拉开了第二箭。 这一次,箭矢对准了楚月的眉间。 “能让我拉第二箭的人,你是第一个。” 莫朝歌唇角轻勾:“叶三爷,你该为此殊荣感到荣幸。” 奈何刚抬起箭,就见百尺巨龙翱翔天际,朝他飞奔而来。 莫朝歌感知到夜帝尊的愤怒和接下来的危险,顿时收起了弓箭,借助地形寻找隐秘之地。 只有在距离远的地方,他的弓箭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 军机处,顿时陷入了混乱。 围观的武者们愕然过后,议论纷纷: “夜帝尊与莫朝歌的战斗,这可是千古难遇的。” “鸿鹄各榜的前十,实力都不弱于一域之主,你们说,他们之间,谁会笑到最后?” “这可就不好说了,但鄙人敢肯定的是,此战,绝对会很精彩!” 此时,楚月瘫坐在地上,将所有残余的神农之力毫无保留的输送给了李清然。 奈何最后都是无济于事。 她拿出仅有的几枚珍稀丹药,往李清然的嘴里塞,但怎么都塞不进去。 只有数不尽的鲜血在往外流,李清然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很困难。 楚月悲痛恍惚中唯一看清的是,当李清然知道射箭之人是莫朝歌的时候,双眸骤然黯淡了下去。 第1656章 武旨 李清然半耷着眼皮,神情恍然,像是要睡着了般。 只有鲜血依旧在往外流。 下巴、脖颈、锁骨以及胸前一大片一大片盛开的猩红之花,是从这温婉剑士身体中流出的血。 “李清然!” 楚月慌了神:“不要睡!” 她低声喝,试图让李清然清醒过来。 然—— 李清然昏昏欲睡,那一股子的睡意越来越沉。 “将军……” 李清然奄奄一息,“……我……冷……” 楚月从两侧拉开披在身后的黑色大氅,由此来抱住李清然冰冷的身躯,尝试温暖着越来越冷的李清然。 楚月猩红着眼睛,下颌抵在了李清然的头顶发间,双手和干净的衣裳都已被李清然的鲜血给渲染成了血红。 她与这个外在温柔内里热情的姑娘相识并不久,但因志同道合和投缘,又因危难之际并肩作战,她便以为,日后的武道之路,将要再多一个伙伴,队伍还要壮大一点。 但老天给她开了一个玩笑。 她能越段挑战,能在冰川世界找到火日的根源地,也能在无量海域拼死一战触底反弹战胜强过她的巨龙。 这样的她,却救不了一个李清然! 楚月的双臂紧紧地环着李清然,浑身都在遏制不住的颤抖。 李清然窝在楚月的怀中,视线越来越模糊。 性命垂危的她,只能从快要合上的眼睛缝隙之中看到散开的光。 再从那些光中,努力去看楚月和这人间的轮廓。 她慢慢地抬起了手,想要去抚楚月微乱的青丝。 “将……军。” 李清然一面溢血,一面轻声低喃:“好想看你立在五大陆之巅。” 从她从坊间武者以及燕南姬、冷清霜的口中知道有关于叶三爷的事迹,便想去见一见这样的女子。 这个女子,活成了母亲和她都想要的样子。 此次的屠龙盛宴,她原是不感兴趣。 在最后几天,才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参加。 因为,北洲有叶三爷。 她坚信着。 武陵将军会笑傲五大陆,成为比武神还要强大的人。 当她把这话说给父皇听,得来的却是一声笑。 父皇说她天真,又说她魔怔,还说她是想着叶三爷想疯了,已经开始荒唐的胡编乱造。 从此,她不与任何人说,只在心里笃定,要去北洲,追随武陵将军,等到未来的某一天,告诉父皇他错了。 但她等不到这一天了。 她什么都等不到了。 她死在年少时最崇拜的弓箭手莫朝歌的手中。 她不后悔。 因为,她为武陵将军而死。 李清然温柔如风的笑。 满身的血腥,都遮不住她如白月光的美好。 抬起的手都是血液,偏偏才碰到楚月的发梢,留下了一点儿的血迹,就无力地垂下了手。 李清然在楚月的怀中阖上了双眸,冰冷的身躯再无一丝的生机。 屠薇薇、夜罂、萧离她们都已怔住。 天帝叶宫在千行神卷前注视到了如此一幕的叶天帝和陈老对视一眼,齐齐动身,来到军机处。 而亲眼目睹活生生的李清然直至死亡的楚月,却僵着一动不动。 她不愿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人活在世,生离和死别都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纵使楚月意志坚定,强如钢铁之躯,也难以眼睁睁地看着李清然因她而死却无动于衷。 她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抱着李清然的双手始终都没有松开,像是疯了般的把玄力输送给李清然,想让李清然暖和一点的。 但不管是神农之力还是武根丹田储存的玄力,都难以进入死人的躯体里面。 人死如灯灭,万年俱成灰! 楚月只得强迫自己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承认怀中的李清然是一具尸体,再也不是活生生的人! 就在此时,一支铁骑,逼近了军机处。 仔细看去,乃是…… 天域铁骑! “天凰夫人,你这是做什么?”罗天狼沉声质问:“你嫌如今的事情还不够乱吗?你私自调动天域铁骑来天狼北洲,可是想要发动起两域的战争?” “罗尊。” 天凰夫人优雅如斯,从容而笑,眼角余光斜睨了眼不动如山沉浸在悲痛之中的楚月。 旋即,神色泰然,继续道:“本宫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有本宫的把握。” “你这个女人究竟要干什么?” 罗天狼紧盯着天凰夫人的眼睛看。 “做什么?” 天凰夫人笑了笑,突然眉梢一抖,面容发狠到阴翳:“当然是大义灭亲!!” 罗天狼听不懂天凰夫人的话,尚在军机处的其他人也都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天凰夫人到底要干什么,又何为她口中的大义灭亲!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但在我天狼北洲,你谁都动不了!” 罗天狼道:“如果你要动的人是夜帝尊,那么,本尊告诉你,夜帝尊是天狼北洲武陵将军的夫婿,半个北洲人,更由不得你来动。” “罗尊,你糊涂了。” 天凰夫人很满意地看着痛苦的叶楚月。 虽说莫朝歌那个废物没能一箭杀了叶楚月,但看着叶楚月如此模样,她倒是心里舒畅得很。 在她的印象中,叶楚月是天塌地陷粉身碎骨都不会色变的武者,如今,怎么成了个孬种呢? 还别说,她极其喜欢用胜利者的角度俯瞰欣赏着懦夫那样的叶楚月。 像一个没有战斗能力的废物。 更像任由她踩在足底的蝼蚁。 天凰夫人红唇轻扬,在万众瞩目之下,取出了一份金色的卷轴:“此乃武神谢青烟的武旨,见此武旨者,如同见到谢武神,尔等,还不对谢武神行礼?” 诸多武者面面相觑,诚惶诚恐,反应过来后很快就单膝跪地,迎接武旨。 慕府一家,站在跪地的人群之中冷视天凰夫人。 武祖皱了皱眉,心有些沉。 天凰夫人这一步棋,实在是太出人意料。 其义子夜绝尘来到武祖的身后:“义父,谢武神为何会把武旨给天凰夫人?” 武祖默然不语,却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楚月。 这孩子,只怕要再经历一次磨难了。 若在平常,他会鼎力相助,帮她和夜帝尊一把。 但天凰夫人若有武旨在身的话,这道坎,他只能袖手旁观了。 第1657章 大义灭亲,瞒天过海 武旨,指的是修炼到了武神境地的武者用玄力所凝发出来的天地旨意。 其实力可移山填海呼风唤雨,更能有通天的本事。 可以说,不论是帝域时期,还是现如今的五大陆时代,武神都是武道界里程碑般的存在。 但武旨通常只有在五大陆发生了尤其重要的事情才会出现。 军机处的众人都想不明白,为何谢青烟的武旨会在天凰夫人的手中。 武祖淡淡地望着这一幕。 正因事关武神,非他可阻,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凰夫人把这场戏给唱下去。 武祖侧过头,遥遥地望向发出轰然之声的山巅。 “吼!!” 龙声嘶鸣怒吼,撕裂开了夜的宁静。 百尺巨龙载着夜墨寒俯冲而下,一道血红剑光,直接劈碎了此山。 武祖眯起了眼眸,低声喃喃着“莫朝歌”的名字。 能上鸿鹄榜的,都是五大陆的鬼才。 正因莫朝歌暗杀箭术的厉害能瞒天过海,杀人百里之外,幕后之人才会请来莫朝歌。 “义父,他们之间,谁更胜一筹?”夜绝尘问道。 “近战是夜帝尊胜,远战当属莫朝歌。” 武祖低声说:“但现在,两人只怕难分伯仲。” 武祖拧着眉,看向了天。 最近啊。 越来越动荡而无安宁日了。 遥想当年殿主还在之时,武神殿内也有多位武神,都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家殿主身后。 奈何虚空一战,耗费了武神殿的底蕴实力,诸位武神要么死在虚空战场,要么死在为世人找回光明的武神殿。 再加上他没有治世之才,王侯之气更是远不及殿主,又因九万年的时间太长,他看着一代代的天才崛起,又看着那些英雄落幕,禁不住唏嘘的同时才发现武神巅已非五大陆最强的实力。 但比起那些湮灭在历史尘埃当中只辉煌了一瞬间的势力,好似又好了那么一点点。 思及此,武祖不由地看向了楚月。 女子她仿若听不见世界的嘈杂,满眼只有怀中冰冷的尸体。 李清然与她是萍水相逢,也是生死不离。 她紧抱着李清然毫无声息的尸体,轻颤着密如蒲扇般的睫翼。 清风吹来,掀起了女子额前微乱的碎发,露出了微沾鲜血的精致脸庞。 武祖轻叹了口气。 若是其他事情,他还能说上一句话。 但牵扯到了武旨的话,那就没有办法,除非叶天帝出现在此。 而且也要叶天帝愿意为了陌生的女子,与谢青烟作对才行。 “天凰夫人。” 武祖能做的,便是问清缘由:“武旨既你在身上,你当道出谢武神的意思。” 天凰夫人轻笑了一声,将手中金色的卷轴朝长空一丢。 夜色深深。 金色卷轴从上往下缓慢地打开了。 卷轴之中,烟雾重重,一朵金色莲花徐徐绽放。 天凰夫人说道:“此乃谢武神的金莲武印,不会有假,武祖,我知你与夜帝尊的关系甚好,但今日之事,干系重大,关乎到了当年的龙族,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惊动谢武神。” “龙族?什么龙族?” 罗天狼冷喝:“龙族不是全部都牺牲在了虚空一战之中吗?天凰夫人,你到底是何居心?” 天凰夫人神情淡漠,不疾不徐地说:“罗尊,你们真以为一个母亲的心能够狠到什么地步?我对夜墨寒差,是因为他犯下了弥天大错,当年龙族灭亡并非是死于虚空,而是被夜墨寒给害死。” 此话一出,引起了一片喧哗。 恰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围聚在军机处的武者们俱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任凭他们如何猜测武旨的来意,偏偏就想不到这么一层! “天凰夫人,说话做事,要凭良心,也要真凭实据。” 慕山河与怀念大师之际走向了天凰夫人。 老伯公尽显军人的铁血,浑浊的双眸似有雷霆乍现,直视天凰夫人,高声道:“夜帝尊之好,老朽都看在眼中,我慕府的姑爷,并非你信口雌黄都能颠倒黑白的。你莫说拿着武旨前来,就算谢武神亲自莅临天狼北洲,老朽也敢以项上人头来证实,夜帝尊,绝对由不得尔等来污蔑!” 血护法和诸位护法的眉头紧锁,直到听见了老伯公的话,才稳住了心态。 云稷说道:“慕老爷子说得对,天凰夫人,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不是你一人说了算。这些天来,夜帝尊的尽心尽力,世人都看在眼中。” 天凰夫人面对这些不一样的声音,丝毫都没有怯色。 相反,她的眉间自信飞扬,可见是稳操胜券。 天凰夫人眉飞色舞,不紧不慢地道:“本宫在九万年前,就发现夜帝尊与虚空一族来往,并且把龙族的血脉、龙鳞都卖给了虚空一族。本宫念及母子亲情,但这件罪恶之事压在本宫心头整整九万年,一想到因这个贱种一己之私而死的无辜龙族们,就寝食难安,备受煎熬。直到前不久,本宫终于决定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所以,本宫私下去拜见谢武神,大义灭亲状告那贱种。” 每当天凰夫人说到贱种的时候,楚月虽还是紧抱着李清然的尸体,但眼睛和灵魂的深处,蓦地衍生出了无可阻挡的暴戾之气,似要焚天摧地劈山断岳! 对此,天凰夫人毫无察觉。 她得意地抬起下颌,精致的妆容浮现标准的假笑。 “据本宫所知,那贱种的体内流动着虚空一族的鲜血,有虚空一族的邪气。不仅如此,他的圣域地下深处,应该深埋着虚空一族的宝物和龙族有九万年历史的龙骨。” “谢武神正逢闭关之事,见本宫大义灭亲,为了大义,能杀得自家逆子,便赐予本宫武旨,让本宫来处理龙族灭亡之事。” “武祖、罗尊,在座的诸位!” 天凰夫人眉梢微垂,嗓音尖利,声线陡然拔高的一刹,高抬起了右臂。 金卷合拢,落回了天凰夫人的掌心。 天凰夫人手执卷轴,眸扫四处,如高高在上的女武神般发号施令:“都给本宫把圣域的贱种们拿下!” 第1658章 那一跃的身影 天域铁骑,甲胄闪烁着寒光,兵器锋利逼人。 剑拔弩张,杀伐四起。 圣域十二护法以及云稷、夏帝师们登时浑身戒备。 两方即将厮杀的霎时,陡然一声暴喝响起! “吾北洲大地,岂容尔等放肆!” 轰然一声! 刃破长空!刀光照亮了夜! 天凰夫人、武祖、罗天狼以及军机处的众人,几乎是在刹那间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但见军机处的高台之上,女子红衣如火,拔出脊背的护国神刀,斩出了凌厉的弧度。 她蓦地抬眸,目光犀利地看向了天凰夫人,墨发随风而扬。 天凰夫人眯起眼睛看着楚月:“武陵将军,本宫代武神办案。” 楚月脸庞如同覆着寒霜,金眸泛起深深得绯色。 她动作温柔小心翼翼地放好了李清然,又将系在身上的纯黑大氅取下为李清然给披上。 李清然安详地躺在高台,鲜血的血迹触目惊心,面颊之上还是临死前的一抹笑。 楚月一手执刀,一手轻轻地擦拭着李清然下颌的血迹。 天凰夫人见叶楚月忽视了自己,更是恶从胆边生,怒向心头起。 她最厌恶叶楚月这横刀立马不惧天地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淡然模样。 她要撕毁此女的面具,看她痛苦,看她悲伤,看她胆小如鼠懦弱地跪在她的面前亲吻她的鞋面乞求一条生路。 但不管什么时候,就算她有武旨在身,叶楚月都没有任何的恐惧之色,甚至还不如那个叫李清然的死来得让叶楚月失控。 天凰夫人眼眶充血,怒视天域铁骑:“拿下!” 天域铁骑瞬动。 楚月赫然擦拭干净了李清然的血迹,随即缓缓地立起。 脚步微移,侧身看向了天凰夫人。 “你敢!”楚月怒喝一声,刀刃砸地,瞬间裂开了一条沟壑般的裂缝。 天凰夫人看着军机处牢固地面被护国神刀劈开的沟壑,冷冷一笑,凶神毕露:“武陵将军,看来你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楚月执刀与其对视,眸内暗潮涌动。 能够请得动并且不惜代价请莫朝歌来刺杀她的人,只有眼前的天凰夫人。 五大陆鸿鹄箭榜第十位的箭,莫说她缺少一缕神识了,就算神识齐全,也难以发现。 若非李清然自幼热爱弓箭,崇拜莫朝歌,研究过莫朝歌的箭术,以莫朝歌为梦想才能在最后一刻察觉到箭矢气息为她挡下这一箭,那她铁定是必死无疑。 武道之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但李清然因她而死! 纵让天域血流成河,将莫朝歌天凰夫人挫骨扬灰。 也难解她心头之恨! 楚月拿着刀的手染尽了李清然的鲜血。 血红的五指用足了力道死死地攥着刀柄! 天凰夫人的这一步棋,只有邪火中诞生的龙族元首龙傲天能解。 才能推翻掉天凰夫人的强词夺理和栽赃陷害。 将龙族真正的真相告知于天下! 现如今,龙傲天和深海巨龙都在小重天里面找寻天凰夫人的罪证,并且找到能够把那些龙骨运出去的办法。 龙骨已经被邪恶侵染到与黑暗融为一体了。 元首龙傲天有意识形态,虽说出了小重天也不能生存,但他起码能够存留短暂的时间再灰飞烟灭。 这些龙骨,甚至连隐藏空间的门都出不去。 至于楚月存留的那一缕神识,将面具一并给带回了元神。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这时,天域铁骑已经将她给团团包围。 “夜夫人——” 圣域十二护法见此,刚要掠出去护住楚月。 但见天凰夫人一挥手,十二侍女骤然闪过,瞬间出现在了血护法等人的门前:“血煞,尔等的对手是我们,尔等这是要去何处?” 天域这十二侍女,虽说是侍女,但在天域的身份和地位只在天凰夫人之下,其实力完全不输各域的护法。 血护法眼睛通红:“老白!护好夫人!吾等战死都无悔!” 谁都清楚,千行神卷那一战,叶楚月耗费了多少的精力和体能。 她的武体已经被透支了,不能再应战,更何况是直接面对天域的精锐。 “这些妖女精通诡术,武学修得都是刁钻之道。” 白护法道:“剑痴、老血,我们留下来阻挡,你们见情况突围出去,务必誓死保护好夫人。” “放心好了。”剑痴护法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会竭力护好夫人!” 白护法刚要说话,却发现夏帝师拔出了银色长剑。 夏帝师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沉默地双手握剑与天域精锐厮杀在一起。 “这狗东西,还算是有的救。”血护法冷笑。 正在这时,老伯公和慕府之人也都加入了战局。 白护法老眼泛红,热泪盈眶。 夜夫人和她的外祖家,都是顶好顶好的人。 殿下的倾如江水的万般爱意和守护,都是值得的! …… 却说天凰夫人有武旨在身,各域之人都不敢动。 天凰夫人嘴角微勾,与幻月宗主、夜子喻站在一处,手握武旨得意洋洋的。 “天狼北洲的战士,都随本尊,陪武陵将军一战!” 高喝之声响起,天凰夫人脸色大变,不敢相信地看向了罗天狼。 天凰夫人高举起武旨:“罗天狼,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又可知道这是什么?” “老子管你娘的是什么,老子只知道你天域欺人太甚,欺负到我天狼域来了。”罗天狼怒喝。 天凰夫人的神情覆满了阴霾五官都快要变形。 如此一来,她想要拿下叶楚月,还需要一番苦战! 楚月站在天域铁骑的包围圈里面,听到了罗天狼的话,高声道:“罗尊主,退下!” “退下?”罗天狼愣住:“武陵将军?” 楚月沉着眸,缓慢地伸出了手。 掌心邪光乍现,渐渐凝聚出了华贵神秘的面具! “是时候了……” 楚月低声叹,缓缓抬起了手。 是时候…… 坐到属于她的位置了! 包围圈外,天凰夫人听到叶楚月的话,低笑出了声。 幻月宗主说道:“看来,她已经自暴自弃,要自取灭亡了,连罗尊的帮助都要拒绝。” “人贵有自知之明,她也算是,识趣了一回,但别以为本宫会因此手下留情,该死还得死。” 天凰夫人笑了笑,武旨一挥,数不尽的天域精锐,直冲向了楚月。 旁侧的虞微羽、冥霄云、纪卿和、韩谨等人,都以为穷途末路的叶楚月必死无疑。 萧离、屠薇薇她们则依旧亮出了兵器。 却就在此时,包围圈中的金光犹如冉冉东升的太阳,将整个军机处给照亮。 楚月脚掌踏地,飞掠而出,身上迅速覆盖了寒光金甲,戴好了多年前的古老面具。 那一跃的身影,出现在了夜的月之间。 第1659章 一别九万年,故人再相逢 刹那之间,天地间的刀光剑影仿若都变得悄无声息了。 军机处的一道道目光,俱是汇聚向了同一处。 月影之下,夜幕无边。 女子铁血冷厉,身穿那熠熠生辉的寒光战甲,精致的脸庞戴着烙有神秘图腾的面具。 一双金眸,融合清绝与慵懒,在猎猎风声中,俯瞰着四处的敌人。 人群间。 武祖不经意地一抬头,却是瞳眸猛地收缩,就连整个下颌都止不住地发颤。 自此,他的眼中再也容不下世间万物,唯有那一道堪比昙花一现般惊鸿身影。 时间好似已经停止,回到了许多年前。 九万年群雄荟萃的乱世,战争更加的残酷,断壁残垣不见生机,只有死人和阴魂堆积而出的人间炼狱。 他的殿主,金色战甲犹如骄阳,十八般武器样样都出神入化,戴着难辨雌雄的面具,既是邪气到了骨子的人,足下走的每一步路却都是为了大义苍生的浩然大道。 顿时! 武祖的双足犹如树根般深深扎在了大地,压根不得迈开步伐。 他就这样站在原来的地方,望向了半空之上的那道身影,映着皎洁皓月,如神明般从天而降。 不知怎么的,忽然就热泪盈眶了。 两行滚烫的泪水,从眼眶沿着脸颊流出。 此时此刻,武祖笑了。 他永远忘不掉殿主的身影轮廓。 世人模仿殿主,追随其大道。 但画人画皮难画骨,那如火的红衣,黑的面具,战场上飒爽不羁的英姿,却是千万人中独一无二的。 多年来,武祖一向都是喜怒不形于色。 如今的情绪波动,是出奇的大。 然而四周武者们都在凝视着金色的战甲,无人注意到武祖的动静。 唯有其义子夜绝尘,诧异武祖的变化。 楚月凌空一跃,人皇三刀骤然劈砍而出,直接横扫开一个突破口。 旋即,双足落地,提着护国神刀一步步地走向了天凰夫人,面具之上双眸的凌厉堪比刀剑的锋利。 “叶楚月!” 天凰夫人脚掌跺地,怒不可遏到胸腔震颤,连带着头上如墨的凤冠和步摇都在摇晃。 她的眼睛,发狠地看着楚月:“看来你对武道一无所知,你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所谓的越段挑战,创造出的奇迹,那不过是侥幸罢了,在本宫面前,你这个肮脏卑贱的诸侯国之女,与那鸡鸣狗盗之流毫无差别! 本宫的天域铁骑,必将踏破你卑贱的身躯,踏破你可怜的诸侯国,更踏破那个贱种的圣域。 叶楚月,你的侥幸,到此为止了。 你一个人,当不了救世主! 天域的战士们,都给本宫上!!! 汝等若斩下叶楚月的一条手臂,那便加官进爵。 若是一条腿,那便灵宝灵器任君选择! 若是挖掉她的心脏,砍掉她的头颅,可在本宫的天域封王! 本宫一言九鼎,决不食言,就用此女的鲜血来祭奠龙族含冤而死的亡魂吧!” 天凰夫人慷慨激昂,所说之词振奋人心,让天域的战士精锐们信心十足,更加勇猛了千百倍似得。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如此重赏,天域战士必是卯足了力。 一个个,恨不得将楚月给分裂了去,再拿着她的血淋淋,去换取高规格的奖赏从而鸡犬升天! 楚月面不改色,昂首挺胸,朝着天凰夫人走去。 身后是蠢蠢欲动,杀气如斯的天域战士。 不计其数的天域战士,皆朝她扑了过来。 刀枪剑戟,闪烁着寒光。 雷霆四起,是个杀人夜。 楚月仿若感觉不到身后的动静,提刀步步优雅地靠近了天凰夫人。 刀尖在地上,摩擦出了细微的火花。 虞微羽距离较近,见这种情况了楚月还能风轻云淡,倒也打心底里佩服这是个狠人。 只不过—— 虞微羽殷红的唇角轻勾起了一抹戏谑轻嘲的笑。 能够看到叶楚月落入这样的绝望惨境,她的内心还真是比得到神兵神器还要舒爽愉悦啊。 “死得好,天凰夫人也算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了。”傅碧莲小声嘀咕着。 反观屠薇薇、夜漠、萧离这些人,都冲到楚月的身旁,比固若金汤的盾牌还要可靠。 “小师妹,这面具,怪好看的。” 屠薇薇靠着楚月,手执长刀,低声说:“若是打赢了,给我也安排个。” 闻言,楚月唇角微勾。 她已经感受到,同伴们又一次抱着必死的斗志,陪她昂扬一战了。 “赢了这仗,姐夫该给我们在圣域安排个一官半职,有退休金能养老的那种。”萧离微微一笑。 夜罂默不作声,眼中坚定如铁。 夜漠望着她们彼此之间的默契,眉间涌上了神往之色。 这时,血护法、白护法以及慕倾凰、老伯公都突破杀伐,来到了楚月的身边。 就在所有人将会以为有惊心动魄的一战之时,一道强悍的气力陡然在天域战士面前炸裂而开。 勇往直前的天域战士骤然被逼得节节后退,前锋的战士们更是身上挂了伤。 天凰夫人见此,脸上的笑意渐渐地收住了,侧目看向陡然出手的武祖,猛地皱了皱眉。 幻月宗主一同看来,亦是拢着眉,轻声道:“奇怪……武祖这是怎么了……他一向把武神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应该不会做出忤逆谢武神武旨的事情来吧。” “他不敢。”天凰夫人笃定地道。 旋即。 天凰夫人高声音高了起来,看向武祖,问道:“武祖,你这是……?” 若是能不让武祖参与此战的话,天凰夫人还是想规避一下不必要的麻烦。 她也不是不带脑子的,见谁都去得罪一下。 而且她与武祖往日无怨,近来无仇,又以她对武祖的了解,诚然不相信武祖会为了一个叶楚月与她作对。 武祖沉默不语,但热泪止不住地流出,眼睛直直地看着楚月。 一别九万年。 故人再相逢。 彼时她为大道而战,一去无回。 如今她拼搏在武道,无怨无悔。 变得是时间,不变的是人。 幻月宗主看着武祖的神情,沉思了半晌,问:“小凰,难道叶楚月是武祖失散多年的女儿?” 第1660章 尚未—尚无—尚可 天凰夫人横了她眼,只道:“其中,必有古怪,我们观其变化即可,叶楚月的死已经是定局,天王老子也来了她也得本宫死,还有圣域的贱种。” 而后,朝着武祖强行挤出了笑:“武祖,本宫奉谢武神的武旨来北洲军机处办案,还请武祖不要打扰到办案进程。” 武祖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对此,天凰夫人渐渐有些不耐烦了。 宽大衣袖之下的双手,死死地攥紧!! 武祖满含热泪,眼中只有日盼夜盼的一个人。 战斗中止。 四处之人,面面相觑,各自带有疑惑之色。 武祖在众人的注视下,蓦地挥起了手。 跟着他从武神殿而来的,除了夜绝尘之外,还有与他如影随形的“血卫”。 这些血卫,都是秘密培训的死士,是使各方武者都闻风丧胆的存在。 共有数百血卫,身穿血衣,脸戴着黑色面具,俱都出现在了武祖的身后。 “义父……?”夜绝尘心中仿若猜到了什么。 自小在义父身边耳濡目染。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义父所说的殿主横空出世了。 武祖一字不发,迈开了沉重地步伐。 他直接忽略掉了周围的人,紧盯着楚月看。 纵然他是堂堂八尺大丈夫,却止不住地泪流满面。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楚月的面前。 楚月望着他,并未说话。 武祖则颤声问:“世界可有和平?” 楚月这才轻启薄唇,低声回:“尚未。” “人间百态,战争无情,可会疲倦?”武祖再问。 “尚无。” “道路且长,可否能重归原位?”武祖第三问。 “尚可。”楚月淡淡道。 得到了舒心的回答,武祖温和的笑了。 明明像个被满足了的孩子,滚烫的热泪却从未停。 掉落下来的不是泪水,而是九万年的期许,是历经无数个昼夜的等待和煎熬。 他等来的不是衣冠冢,是活生生的人,是不变的殿主。 如深海巨龙所说。 她还依旧年轻。 直到这一刹,武祖才与深海巨龙感同身受,深刻的明白这句话中蕴含的深层含义。 楚月明眸波澜不兴,静静地望着武祖。 与从前相见时,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像是看着吾家有儿初长成般,很欣然,也很欣慰。 而这样的对话,只有彼此才能听懂,其他人只觉得满头雾水,不知所云,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天凰夫人与幻月宗主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狐疑之色。 武祖的情绪和态度,以及和叶楚月之间的对话,都太诡异了。 诡异到让天凰夫人有一种极度的不安。 围观群中。 傅碧莲咬咬牙:“他们在说什么。” “在聊天。”纪卿和也是一脸疑惑地回答。 “废话,本圣女肯定知道是在聊天。”傅碧莲瞪了眼纪卿和这个没用的东西。 随即看向了虞微羽:“微羽,你深受武祖的器重和喜爱,依你之见,武祖今日之变化,是为哪般?” 虞微羽微抬下颌,半眯起暗光轻闪的眸,深深地注视着武祖伟岸的身影。 颇久,才不以为意地道:“是想亲手了结叶楚月,博得谢武神的器重吧。” “那便是好。” 傅碧莲道:“想来也是,武祖何许人也,怎堪为她叶楚月,得罪了武神。” 话音才止,就见风声轰然! 她与虞微羽、纪卿和以及在场的武者,俱都定睛看着武祖。 却见武祖骤然拂袖,后方的夜绝尘和血卫保持着一同的动作。 所有的人都在做同一个动作。 拂袖而过,索索作响! 武祖和血卫拂袖过后,轻撩腿前的袍子,单膝跪在了楚月的面前。 如此情形,对于四面八方的人们来说,就算用惊世骇俗四个字来形容都不为过。 每张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比起小重天的精彩战斗,龙族牺牲的真相,天凰夫人的大义灭亲,如今的武祖下跪,才是难以言喻的震撼!! 不仅仅是军机处围观的武者。 要知道,千行神卷还在。 大陆各地的千行神卷,都还在记录着军机处的场景。 小重天结束后的千行神卷,按照以往惯例,是要着重记录一下屠龙勇士的光辉。 阴差阳错,让大陆各个角落的武者,看到了这般震撼的一幕。 大陆最遥远的地方,是在混乱的修罗地界。 楚门势力,置身于黑暗之中。 当初与楚月萍水相逢的紫邪云一行人,早早就守在千行神卷前看楚门门主楚天霸在屠龙宴的表现了。 当看见武祖下跪的时候,楚门的一名高层险些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去他奶奶的三姥爷的,我没有看错吧,武祖那般傲骨人,竟给我们门主下跪了?他病了?” 紫邪云冷睨了眼他,他便噤若寒蝉,乖的像一只没了牙的犬。 紫邪云手执茶杯,缓缓抬眸望着千行神卷,忽而露出了笑。 军机处中的虞微羽几乎崩溃。 天凰夫人、幻月宗主直接大跌眼镜。 罗天狼猛地吞咽口水:“武,武……”结结巴巴了个半不出几个字。 武祖跪在地上,仰头望着楚月。 皓月的清辉,从女子的发梢间透出来。 是一如往昔的美好啊。 武祖深吸一口气。 所有人都不知他要干什么。 但他清楚。 他不过是坚守本心,不负初衷。 不过是要迎接他的殿主归来罢了。 武祖扬起了笑,热泪停不下来。 他优雅地抬起了双臂。 双手赫然抱拳,连拳面周围的风声都像是有了劲道。 所有的血卫一同拱手。 武祖颔首低头,高声道:“伍祖恭迎殿主归来,愿吾武神殿主千秋万代永不朽!!” 血卫们齐声震天: “吾等恭迎殿主归来!” “愿吾武神殿主千秋万代永不朽!” “愿吾武神殿主千秋万代永不朽!” “……” 那声音,震彻了帝都城和北洲大地,也震慑住了千千万万的武者,险些以为自己是出现幻听了。 武…… 武神殿主? 叶楚月? 这一刻,整个大陆,都是死一般的寂。 第1661章 武神殿办案,尔等还不给老子滚 闻言,天凰夫人仿若双腿发软都站不稳了,被旁侧的幻月宗主给及时扶住。 幻月宗主亦是一脸的震惊和骇然,低声喃喃自语,嗓音都在发颤:“武神……殿主?她叶楚月是武神殿主?” 武神殿主,亦正亦邪。 既是正道之光,亦是个修罗般的存在。 至于时间如何过去,世人都忘不掉那红衣如火的身影,至今都没人见过其真容,不知其年纪。 就算楚月戴上面具,穿上红衣,若非是九万年前与楚月打过交道接触的敌人和朋友,多数人也不会想到武神殿主那里去。 至今的五大陆之中,虽有许多位有九万年武道时间印记的武者,但总体而言,数量也不在多。 世人自然不会把一个年轻的女子,想成是武神殿主,除非脑袋昏了头。 但现如今! 武祖率领义子夜绝尘和百来余位的血卫单膝跪地,高声恭迎武神殿主,无非对于大陆千千万万的武者而言,都是沸腾难平的一夜! 天凰夫人眼睛发红,手在轻颤,涂满猩红蔻丹的长指卯足了力道地攥着质地极好的袖袍! “武、神、殿、主!!” 每一个声线沙哑的字,仿佛都是从天凰夫人的咽喉深处给蹦出来的。 天凰夫人设想了许许多多个不可能,但打死她都想不到,事情竟会朝这般不可思议到离谱荒唐的地步来发展! 不仅仅是她和幻月宗主。 虞微羽怔愣过后,眼中闪烁着充斥憎恨之色的幽光。 纪卿和的嘴巴因惊讶而张大到能塞进去一个鹅蛋。 傅碧莲咽了咽口水,只觉得比白日撞鬼还要惊悚。 另一侧。 圣域的十二护法与夏帝师都是同样惊愕的表情。 慕倾凰收起了手中的兵器,眸光温柔慈和地望向了自己的女儿,嘴角忽而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好似,任何的震撼之事,在她的小楚身上出现,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反观慕山河、怀倾大师及其长子慕惊云三位。 纵使见多识广,阅历丰富,沉淀了太多的成熟稳重。 如今见到慕府子孙成了武神殿主,也都是惊得说不出话来,难以控制住各自脸庞之上愕然的表情。 慕臣海喉结滚动:“还有什么,是小楚做不到的吗?” 慕临风手中的折扇“啪嗒”便掉落在了地上,目瞪口呆地望向了武祖血卫前的那道身影。 他机械般僵硬地扭过头看向了老伯公:“爹,小舅舅这个身份,如今能在武神殿有什么样的地位?我是不是要升职了?” 老伯公:“……”这不成器的儿子,能有小楚万分之一的争气,他这个当爹的睡觉都能笑醒。 他长叹一声,百般复杂地望向了楚月。 楚月默然不语,眸色淡扫武祖等人。 随即,缓缓地抬手摘取掉面具,露出了染着些许血迹的精致脸庞。 她垂着手放下面具,神色漠然,语气平淡:“都起来吧——” 她很平静。 平静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举手抬足,言行举止之间,都带着浑然天成的王侯之气! 武祖与血卫俱已起身。 军机处,满地的哗然和倒抽冷气之声。 时至于此,还都没从现如今的所见所闻之中给回过神来。 浓浓的震惊,充满了彼此的脑海。 “武祖!” 天凰夫人皱眉:“武神殿主,万民敬仰,此事非同小可,绝不能儿戏,她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担得起如此大任吗?” “大任,什么大任,如你这般道貌岸然假仁假义的大任吗?” 武祖负手而立,横眉冷视天凰夫人:“还是像你那样为了一己之私,连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的大任?!天凰夫人,虎毒尚不食子,你简直恶毒至极。天底下正因少了叶殿主这般的正道之士,多了些如你这般的虚伪之人,这个世界,才从来都不会有太平日,只会有不断迭起的纷争。天凰夫人,本座告诫你一遍,武神殿不是天域,不是你能插手的地方,我殿主之威,也容不得你这个毒妇来亵渎!” 天凰夫人被武祖给骂得狗血淋头,愤怒到整个胸腔都在发颤。 幻月宗主抓住了天凰夫人拿着武旨的右手,瞪向了楚月:“既是如此,那么叶殿主,你难道要为了自己的儿女私情,忤逆武旨,不顾武神殿大众吗?若是如此,汝岂能堪当殿主重任?” 武祖正欲开口。 楚月缓缓一抬手,止住了武祖所有的话。 武祖垂眸,如护珍宝。 楚月把玩着昔年的面具,抬步朝前走去。 一面走,一面说:“行远自迩,踔厉奋发,武者如是,武道亦如是。” “武神殿创殿之初,生逢乱世,是为人人平等,人人有活在光明下的权力。” “早年间,虚空一战,挽回大陆之光明,武神殿的主力武者,皆为苍生而牺牲。” “武神殿三个字,不是权威,不是名利,更不是由虚荣和狭隘左右。” “武神殿的存在,是给境地较低的弱者,避风遮雨,挽来一片安宁。更是提醒修炼到了武神乃至于更高的武者,肩上重担如山,不可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幻月宗主,天凰夫人!” 楚月的声音陡然似平地惊雷般:“公道自在人心,黑暗遮不住光明王章,冤头债主,天道轮回,都不是靠武旨来说的!” 幻月宗主想不到楚月会大庭广众之下直接驳掉谢青烟的面子!! 天凰夫人咬了咬牙:“无知乡女,休得胡诌,本宫代谢武神办案,你若是武神殿主,还请速速避让!” 楚月往前踏出一步,把玩面具的动作骤停,看向天凰夫人的眼睛迸射出凶狠的戾光:“本尊受龙族元首龙傲天所托,调查龙族被害之事,查出作恶之人,使真相大白于天下!武神殿办案,尔等,还不给老子滚?!” 一声怒喝,气势磅礴。 虽然眉目年轻,但像是天生的帝王! 对比之下,天凰夫人与幻月宗主的哑口无言更显得窘迫狼狈! 第1661章 势破山海之力 幻月宗主面容狰狞,尽是愤色。 她一宗之主,从未如此丢脸过。 竟然当着大陆武者的面,被一个乡野丫头指着鼻子骂。 若在之前,幻月宗主还能嘴几句。 但现在,武神殿主的身份直接压她一头。 不需要慕府,不需要圣域,直接是她这个人,就已经高高在上,万人之巅了。 幻月宗主红着眼憋半晌,都道不出一个字来,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往肚子里面吞了。 却说天凰夫人,在听到楚月声音的时候,整个脸色都白了下去,心脏也随之咯噔一颤,猛然跌落到了低谷害怕到不行。 龙族元首龙傲天? 那不是已经死了吗? 龙傲天的尸首,可是她亲自监督的。 在小重天邪气的浸染下死得透透的了。 就算是龙骨,也是被监督得彻底与邪恶融为一体,她才放心的。 叶楚月如今这话又是怎么回事? 死了九万年的龙傲天,怎么会托她调查龙族被害的事情? 定是叶楚月在诈她! 绝不能上钩! 天凰夫人脊背惊出一堆冷汗,心中暗暗给自己鼓气。 她高高举起武旨,直接用玄力割开了指腹。 鲜血晕染在武旨之上。 月的清辉如同神秘的面纱。 血与武旨相连,武旨里面爆发出了强劲的力量。 坐在金莲之上的女子,缓缓地站了起来。 武旨中光芒太强,众人看得不真切。 但都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武神之威!无穷无极,就连天地都为之一颤! 立在金莲之上的谢青烟,睁开了金光骤闪的眼眸,如神的使者般,冷漠地看着武旨外的天凰夫人。 “天凰夫人,本神闭关之事,你以武旨传讯而来,是为何事?”谢青烟淡淡地问,语气如钟,给了天凰夫人超强的压迫感。 天凰夫人不想再打扰谢青烟,但事已至此,只能不得已而为之了。 她硬着头皮说:“谢武神,并非在下有意要叨扰,只是在下一心为生民除害,不惜大义灭亲,却被武神殿主所拦。” “武神殿主?” 听到这四个字,谢青烟眼中有一瞬的茫然。 据她所知,武神殿主已经消失了九万年! “武祖当众跪地承认夜帝尊未婚妻叶楚月是武神殿主,她为了儿女私情,竭力阻拦!”天凰夫人急道。 “哦?” 谢青烟面色微沉,抬臂一挥。 势破山海之力,穿过了武旨,出现在军机处。 武神之力,恐怖如斯! 直逼楚月而去。 楚月抬眸望去,满目深深。 原来…… 这就是武神之力吗? 果然好强! 武祖刚要为楚月挡下这一击,就见长空骤然被撕裂开,散发着幽光的诡异的邪恶之火犹如潜龙出渊,直接撞上了武神之力。 武神之力与邪火瞬间烟消云散。 谢青烟目光微颤—— 邪火中的气息,好熟悉。 是!古老龙族的气息! 谢青烟诧然的刹那间,军机处的半空中,一道身影贵气十足地优雅落下。 男子黑雾缭绕,身穿曳地长袍,头顶两侧各有好看的龙角。 天凰夫人看到此人,不可置信,如置身于凛冬之地,嘴唇哆嗦个不停,眼睛倏然就瞪圆了! 龙傲天? 怎么会是他! 他凭什么还活着! 天凰夫人的心脏抖个不停,一瞬间恐惧惊慌到血液都是凉的。 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楚月戏谑地望着天凰夫人,抬步往前,轻挑起妖冶的眉梢:“忘了告诉你,小重天中,龙族元首与本尊揭露了你的罪行。” 天凰夫人后退了两步,头上的步摇跟着晃动。 叶楚月在小重天中与龙傲天相见过了? 这怎么可能的? 她目不转睛地观望着屠龙宴啊! 千行神卷记录着有关于叶楚月的每时每刻,怎么能和龙傲天相见? 天凰夫人头疼无比,慌得很。 楚月眼神冷冽,字字铿锵:“天凰夫人,有龙族元首和被净化的深海巨龙作证,当年虚空一战,龙族放弃了飞升回归龙吟的机会,留在帝域陪人族武者一战!” “因此,龙族元气大伤,也就在这个时候,是天凰夫人你和天域之人,害死了整个龙族!” “残害龙族,与虚空一族勾结的人,分明是你!” “诸侯国爆发的虚空之战,本尊原就在想,诸侯国是地武层最厚实的地方,九万年前的虚空一战,诸侯国的波及是最小的,怎么到了如今,鬼皇封印尚未彻底消失,虚空之敌就从诸侯国偷袭了。” “如今看来,就是你天凰夫人和天域,通敌卖国,自私自利,罪该万死!” “你的罪行,桩桩件件,罄竹难书,你竟还敢倒打一耙,来栽赃陷害。” “天凰夫人,你不死,谁死?” 楚月暴喝出声,每一个字都如闷雷,震得天凰夫人、幻月宗主、夜子喻以及匆匆赶来的夜萧寻脑子嗡鸣。 “胡说!胡说八道!” 天凰夫人怒指龙傲天,大喝:“你凭什么证明他就是龙傲天,谁知是不是你的障眼法,叶楚月,你休想血口喷人!” 天凰夫人恼羞成怒,双眼通红,头疼到不行。 明明是她设下天衣无缝之局,要叶楚月和夜墨寒这两个眼中钉肉中刺都不得好死的! 怎么到了现在,被质问的人反而是她了? 天凰夫人想不明白。 但她现在很恐惧。 毕竟在此之前,她从不敢想龙傲天能够得以复活! 楚月冷漠地望着天凰夫人。 看见天凰夫人眼底深处的惊恐和害怕,楚月心底的戾气才消散了些许。 但! 这还远远不够! 对于天凰夫人沾染的鲜血,犯下的罪行来说,又哪里够? 此时,幻月宗主懵了一会儿后,也跟着说:“此人满身邪气,怎么可能是龙族元首,叶殿主,就算要倒打一耙栽赃陷害,你也得找个像一点的吧。” “小祖。”楚月只吐出两个字。 武祖便凌空一掌打出。 便见长空凝结出了巨大的掌印之锋,直接打在了幻月宗主的身上。 武祖挺直身躯,垂眸看着吐血的幻月宗主:“殿主说话,区区小宗之主,休得放肆!” 楚月半眯起眼眸,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邪气笑容。 龙傲天踏步走出,眼神幽深地盯着天凰夫人看。 第1662章 纵生深渊阴霾,始终热爱光明 “天凰夫人——” 龙傲天讥诮的笑了一声:“你还是如从前那般虚伪狡诈。” “你这邪恶之物,休得污蔑我的母后!” 夜子喻连忙走到天凰夫人的面前,伸出手护住了母亲,恶狠狠地瞪了眼龙傲天,旋即怒视楚月。 “叶楚月,你就是这样当我皇嫂的?你就是这样对我母后的?她可是你未婚夫的亲生母亲!是你儿子的亲奶奶!你就是这样为人母,为人妻的!!!” 夜子喻恨极了这个叫做叶楚月的女人。 自从叶楚月出现后,母亲,大皇嫂,墨寒皇兄,都在相继出事。 他怀念以前的其乐融融,但他忘了以前的夜墨寒,从未得到过母亲一丝的温暖,只有无尽的憎恨! 楚月指腹轻捻纹路清晰的面具,冰冷如寒的眸光,淡淡地扫过了不可理喻的夜子喻。 她只一个眼神,武祖二话不说一挥衣袖,锋刃瞬间就从袖袍之中迸射而出,毫不留情地打在了夜子喻的身上。、 夜子喻身体后翻摔倒在地,双手紧捂着胸腔,鲜血从唇齿不停地溢出。 他恨恨地看向了武祖。 武祖负手而立,微抬下颌,儒雅且平静,温和的言辞之间尽透出不怒自威! 他看都没看夜子喻一眼,漠然地道:“无知竖子,岂敢在殿主面前猖狂?” 楚月瞧见武祖对她这般护犊子的样子,突然间有些无奈。 夜子喻咬着牙不说话,目光里几乎喷出火来。 天凰夫人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而后,慢慢地睁开眸子,冷视龙傲天,镇定地说:“龙是兽族之兽,正气浑然天成,常伴血脉,而非如你这般一身邪火。” “天凰夫人贵人多忘事。” 龙傲天微微一笑,眉角眼梢染着的邪火叫四周稚嫩年轻的武者们不寒而栗。 也让本就做贼心虚的天凰夫人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龙傲天不疾不徐,轻描淡写地说:“九万年太长,你能忘掉自己种下的罪孽,双手的血腥,再正常不过。” “但——” 说至此处,龙傲天嘴角的笑容越发浓郁。 整张脸都弥漫着邪气。 他笑了许久方才停下,继续开口:“但本座记得清清楚楚,记得你是如何将那冰冷的锁链贯穿本座的龙躯,记得你如何一片片地拔掉了本座的龙鳞,是怎么抽掉本座的筋脉,放掉了本座的鲜血。本座永远不会忘记,你是怎么当着本座的面,将凌寒一族的族人们拖进地狱。” “你用凌寒族人们的血脉,打造出你头上那一顶美丽的凤冠,为你的儿子夜萧寻打造出最称手的兵器,让他一介庸才,本该短命之人,竟荒唐得活了九万年之久。因为你把凌寒一族的族人,作为交易送到了虚空,换来了能让他延长寿命的丹药。” “你也知道,凌寒族人一旦落入虚空一族的手中,会遭遇着如何的折磨和摧残。” “你丝毫没有怜悯他们,就像你从来都没有怜悯那个被你灌入了虚空异鬼之血的儿子。” 龙傲天收起了脸上的笑,邪火阴云密布的眼眸之中,唯有万千的杀伐盛怒。 听到了最后,楚月蓦地一怔。 夜墨寒被灌入了虚空异鬼之血? 那……如此说来……夜墨寒的邪君之力,是因异鬼之血而衍生出来的? 这九万年! 她的抱枕究竟经历了什么! 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天凰夫人凭什么这么做?! 楚月眼眶通红,咬紧了牙关,抓着面具的手都在轻微地颤。 直到此时此刻,楚月才算是明白了过来! 哪是什么邪仙同生之武根,之武体! 抱枕是天生的正义之士,纵生在深渊阴霾,依旧会热爱光明! 是因为天凰夫人的狠毒和残忍,因为天凰夫人看不得他身上的正义之气,才活生生地给他的身体之中灌入异鬼血。 虚空异鬼血液的流动之中,经年的变化,就是生长出半截邪根! 楚月的眸子越来越红,一根根分明的血丝爬满了双眼,滔天的暴戾之气几乎要湮灭了她! 天凰夫人见龙傲天数落着自己的罪行,虽然心中惊慌失措,但面上还算是镇定自若:“这一切,不过是你的欲加之罪而已,叶楚月与我有仇,但我没想到,她会愚蠢到与虎谋皮,和邪恶之武同流合污,为了保全夜墨寒,竟然能构陷于我,可笑至极!” “天凰夫人!!” 怒喝声响起。 天凰夫人的心跟着一颤。 她抬眸看去,对上那双猩红的双眼,犹如被死神盯上了般。 咻! 破风声骤响! 但见楚月身影赫然不见,踏着瞬步,朝前狂掠的霎时,眸光狠戾,抬手将专属于武神殿主的面具戴在了脸上,与此同时,几乎就在下一个呼吸间,便已出现在了天凰夫人的身边。 “叶楚月!” 天凰夫人低吼出声。 “老子的名字,不是你能叫的。” 楚月一声说完,高抬起右腿。 一记鞭腿猛砸而出,狠狠地打在了天凰夫人的面庞! 天凰夫人的实力不算高,虽有九万年的岁数,但能活到今天都是用的旁门左道。 在真功夫和肉搏的战场,就会立即现出原形! 天凰夫人鼻血直流,门牙都崩了一颗,头上的凤冠的飞了出去,恰好落在夜罂的面前。 夜罂的半张侧脸都衍生着潋滟的银白鱼鳞。 她蹲下身子,将凤冠捡起来。 凤冠原是冰冷的,但在她的手中,好似有了点温度。 仿佛能听到来自于远古的悲鸣,能看到凌寒一族的凄惨。 族长和鲛夫人,是她的祖先。 夜罂双眸之中,流淌出了两行清泪。 泪水划过布满鱼鳞的脸,折射出晶莹圣洁的光芒。 夜罂微垂湿润的睫翼,小心翼翼的将凤冠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就像是得到了家人的温暖和爱护,露出了柔和满足的笑容。 …… 这时,军机处的战斗一触即发。 天凰夫人受伤的顷刻间! 天域精锐和十二侍女刚准备动手。 只见武祖振臂一挥,血卫倾巢而出。 在面对天域精锐的时候,血卫们个个都是以一抵十的好手! 第1663章 因为地狱才是你的归宿 风声鹤唳。 草木皆兵。 肃杀的气息,骤然弥漫三千里!! 只追随听命于天凰夫人的十二侍女,英姿飒爽,飞掠而出。 才有所行动,就被圣域十二护法拦住。 “小蹄子们,你们的敌人是英俊风流的本护法,吃你血煞爷爷一剑!” 血护法一剑劈开长空,寒光乍现的瞬间,就已和对方缠斗上了。 至于与天凰夫人情同姐妹的幻月宗主看见如此场景,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血护法高昂的声音:“再吃你血煞爷爷一剑。” “叶殿主。” 幻月宗主呼吸急促,语气也不再凌厉:“你……” 她只想劝阻一下,但寒风之中的女子侧过头来,面具之上邪如妖魔的眼眸漫不经心地扫向了她,懒懒地轻挑起了眉,浑身上下,武体内外的戾气比虚空的异鬼还要可怕。 即便是一宗之主,在对上这样的眼睛时,也失去了思考和继续劝阻出声的能力。 那双眼睛,那个女子,就像是恶魔一样的可怕。 分明眉目还轻染年纪所显的稚嫩,却像是踏着尸山血海而来的妖。 世上怎会有如此妖邪之人啊!! 幻月宗主如被扼喉,再也道不出一个字,不断地倒抽着冷气。 楚月冷冽地收回了眼神,看向了从地上爬起来的天凰夫人。 天凰夫人摇摇晃晃地站起,鼻子口腔鲜血直流,却是看着楚月癫狂地笑了:“尊贵的武神殿主,你是栽赃陷害不成,想要屈打成招吗?” 事已至此,天凰夫人还在倒打一耙。 楚月眸色一狠,疾冲而至。 她的双手紧攥着天凰夫人的衣襟,将其提得双足离开了地面。 轰然一声! 楚月再次高抬右膝,膝盖如铁似石,撞在了天凰夫人的小腹。 天凰夫人的身躯登时如一张弯弓,从小腹那里弯曲,往前耷拉着的脖子靠近楚月的耳畔,鲜血狂涌出嘴。 “动了我的人,你还想全身而退?” 楚月唇角勾起邪佞的笑,眸光冷睨与自己靠得很近的天凰夫人:“本尊以前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才让你肆无忌惮,自以为是?” “本宫为龙族申冤,绝不会被屈打成招。”天凰夫人忍着痛说。 “母后!!” 夜子喻瘸着腿过来,掏出一把匕首想要扎进楚月的肩胛骨。 倏然,狂风四起。 一道身影闪现至此。 夜子喻的手腕被萧离给桎梏住:“小鬼,给我滚出去。” 说罢,猛地一推。 夜子喻身子晃晃地后退,好久才稳住身形。 他抓着匕首,刚想再一次冲过来。 一把刀刃,陡然间出现在了他的面门之上。 萧离双手握着破妖刀柄,两眼无情地望着他:“你试试,是你那把破匕快,还是老子的刀更锋利一些。” 少女黑衣如墨,棕眸含笑,布满血色伤口的侧脸,增添了一丝妖气。 夜子瑜咽了咽口水,呼吸急促,再也不敢动弹了,生怕往前一步就会被那破妖刀给一刀劈得了两半。 至于其大皇兄夜萧寻还坐在轮椅之上,带着一伙人刚想从背后偷袭楚月,就碰到了闻风而来的慕府家人。 慕倾凰优雅地擦拭着兵器,一脚踩在了夜萧寻的轮椅,淡淡道:“腿脚不好,就好好待着,胡乱走动会很容易死掉的。” 夜萧寻还没惊到,就把慕临风吓得够呛。 这些日子的接触,让他以为凰姐是名媛淑女。 如今才知,还是凤鸣姐那一挂的。 慕临风拿着扇子瞅瞅慕倾凰,又瞅瞅楚月,再想想沐凤鸣,突然间心情五味杂陈,当下甚至还想喝一杯凉茶静静心。 那侧,幻月宗主虽说是心神不宁,但也在努力地找空子。 她正准备出手,雄赳赳气昂昂的独眼中年男人就到了她的身边。 “罗天狼。”幻月宗主皱了皱眉:“你我年轻时候也并肩作战过,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老子给你脸了?”罗天狼冷喝。 “你堂堂域主,难道拎不清是非吗?”幻月宗主咬牙:“叶楚月分明是想要屈打成招。” 罗天狼戏谑,鄙夷地望着幻月宗主:“老子管你们去死,但你想动本尊敬爱的武神殿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开什么狗屁玩笑。 这送到门前的大腿儿,他可得抓紧时机好好抱着了。 说不定日后天狼域就是九洲第一域了。 冲一冲凌天第一域,五大陆第一域,也不是不可能的。 罗天狼越想越兴奋,瞪着幻月宗主扯着嗓子高喊道:“幻月宗主,本尊警告你,武神殿主是我天狼域的人,是值得尊敬的可歌可泣的英勇无畏的美丽大方的战神将军,你最好不要动什么坏心思,本尊和天狼域第一个不同意。” 幻月宗主:“……”这罗天狼哪里是跟她说话,分明是说给叶楚月听的吧。 傅碧莲:“……”这还是得她崇拜威震八方的罗尊么? 幻月宗主已经无语到了极点,看了眼在叶楚月手中如砧板上鱼肉的天凰夫人,只得放弃了。 “砰!” 楚月松开手,天凰夫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天凰夫人狼狈不已地挪动着手撑地,想要站起来。 忽然! 一只裹着软靴的脚掌,毫不留情地踩在了她的膝盖。 “咔,咔嚓。” 膝盖骨碎。 楚月一脚踩裂了天凰夫人的膝盖。 “啊啊啊啊啊!” 天凰夫人感受痛意的时候,触电弹跳般坐直了身子,尖利的惨叫声顺着千行神卷的记录传遍了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楚月微倾身子,手掌提住了天凰夫人的头发将其提起了半截身子,迫使对方扬起脸庞,与天凰夫人的距离尤其的近,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本宫,绝不,屈辱!绝不会被你屈打成招!”天凰夫人吐着血说。 “阿寒,他不是你的儿子吧。” 楚月妖孽邪佞的笑了,微洒的热气,轻喷在天凰夫人的脸庞:“你这样恶心自私愚不可及的女人,怎么会有像他那样为正义而生的儿子,你不是看不惯他的正义,你是在他正义的眼睛之中,看到了自己的丑陋和不堪,所以你才想要摧毁掉他,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就是烂在地里散发恶臭味道的牲口,就算你想方设法,也改变不了你的恶臭和肮脏,因为地狱才是你的归宿,人间是留给千千万万个磊落之人的!” 第1664章 不祥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 天凰夫人正想着如何与楚月博弈龙族被害之事,却没想到楚月话锋急转,竟是把矛头指向了这一点。 是以,纵然天凰夫人的心性再好,在听到楚月问话的那一刻,表情龟裂开了震惊之色。 尤其是那一双看向楚月的眼睛,藏着诸多难以言喻的情绪。 而这—— 便是楚月所想要的结果。 她猝不及防杀来的回马枪,能让天凰夫人难以跟上。 她虚眯起美眸,目不转睛地望着天凰夫人的神情,有慌张稍纵即逝。 楚月虽不敢万分笃定自己所猜测的,但见此神色,便知是八九不离十了。 “胡说!你胡诌!” 天凰夫人慌张又愤然,扯着嗓子大喊。 因为被打掉了一颗牙,导致说话漏风,口齿不清: “叶楚月!如今敌众我寡,本宫技不如人,你要杀要剐,本宫悉听尊便,但世上大道和真理,永远都是邪不压正!” 天凰夫人还算是聪明,及时把话题转移到了更矛盾的地方。 楚月默不作声,慵懒地耷拉着头,额前碎发轻遮眉目,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原来世上竟有人能道貌岸然虚情假意到如此地步。 哪怕作恶多端,罪孽深重,也能扛起名为正义的大旗去掩盖自己的罪恶。 “你也配提大道和真理,你配提邪不压正吗?” 楚月睨着她,眸底的邪气更甚:“若当真是邪不压正,又怎会你这般人在世间猖狂?” “砰!” 说完最后一个,楚月手攥成拳,一拳砸在了天凰夫人的面门。 天凰夫人的鼻梁骨顷刻间断裂,鼻血喷涌而出。 她疼得喊叫到撕心裂肺。 下意识地抬起颤颤巍巍的双手,去捂住撕裂疼痛的鼻子。 楚月面无表情,金色的眸子闪烁着嗜血的光弧,说是丛林深处的万妖之王也有人信。 倏地,又一拳砸在了天凰夫人的面门。 不到一会儿,接连十几拳打下。 楚月拳面的鲜血越来越浓,但她的眼神却是愈发的平静。 就算把天凰夫人大卸八块,也洗不清那些天怒人怨的罪孽! 末了。 最后一拳砸在,天凰夫人满面鲜血,张开的嘴一直都在颤然。 楚月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衫,拿过素帕优雅地擦拭着手上的鲜血,诡异漆黑的面具,映着月色折射出点点幽光。 “武神殿主。” 武旨之中,传来谢青烟的声音。 武神实力的威压,哪怕相隔千万里,也能压迫到武尊境实力的楚月。 武神,乃是整个五大陆的顶尖实力。 其身份地位,更不在天帝之下。 所谓的武尊境,就算拥有越段挑战的本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超强压迫。 那是来自于武道境地差距的压迫感,堪比巍巍雄山顶在身上,连带着楚月的双足,都深陷进了军机处的地面。 谢青烟说:“武神殿主若是打够了,也该拿出让世人信服的证据和理由。” 龙傲天一步踏出:“证据和理由,就在小重天中。” 言罢,封闭了的雷霆火焰门,再度出现在围观者们的眼中。 只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雷霆火焰门格外的大。 若说之前只是门般大小,那么现在就是巨大的庭院了。 众人疑惑不解地看着雷霆火焰门。 龙傲天缓慢抬手,掌心燃起了一簇邪火。 深深邪火,似魔似妖。 阴森的仿若燃于地狱。 龙傲天手腕轻抬,掌心空打而出。 便见邪火跃然于雷霆火焰门。 一具具龙骨在军机处堆积如山。 龙傲天道:“这些,都是本座族人的尸骨,至于其他的部分去向了何处,该问这位佛口蛇心的天凰夫人。” “诸位想要证据,这些尸骨,都是证据。” “龙族的尸骨,与其他种族不同,龙族尸骨,就算死去万万年,也会永久地存在。” “它们,不会腐烂,也不会消失。” “但世人所知,龙族曾是万兽之尊,龙族是福泽之兽,与人族共情,所以当年龙族并未逃离这片战场而追求生存,因为他们想留下来驱散邪恶与黑暗,但它们被永远的留在了黑暗里面。” “吾族之龙,在临死之前,若心怀感恩和良善,会将血脉之力,凝结出福泽的花儿。” “但若心有怨恨,就会把不祥的种子留在憎恨对象的身体中。” “正因如此,龙族才会一夕之间,永远地消失。” “只因龙族尸骨一旦存在,不祥的种子就会生根发芽,汝之罪行便要昭告天下。” “所以,汝找出的办法,就是将龙族所有族人的尸骨,都埋在小重天邪恶的最深处,企图用邪恶之气,侵蚀掉龙族尸骨。” “确实。” “许许多多的龙族尸骨,被毁灭在了小重天的的邪恶之中,仅存的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 “但小重天虽能侵蚀掉龙族的尸骨,却侵蚀不掉那些在无人的黑暗之处疯狂生长的邪气。” “故而,才有了屠龙宴的诞生。因为新生的龙族,都是邪龙,它们从邪恶中诞生,它们身上的邪恶,并非是有害之气息,而是它们在无助的呐喊,它们在彷徨,它们想要把尘封了九万年的真相带到光明之下,也想要残害龙族的凶手能够绳之以法,希望它们曾喜爱的人族,热爱的光明,为它们主持公道。” “可它们等来的是尔等自以为是的净化。” “尔等以为是净化邪气,彰显正义?不!你们是在斩掉它们说话的权力,以净化的美名,去帮助天凰夫人掩盖真相。” 四处,鸦雀无声。 堆积的龙骨,是森白色的。 月光倾洒而下,它们平静的毫无声息。 龙傲天苦涩地笑:“天凰夫人,你说本座是邪物,是,本座自然是邪物。本座早已死在尔等人族的手中,之所以还能活着,是这些仅存的龙族尸骨,用了九万年的时间,以魂飞魄散为代价,将本座的一缕龙元,复活在邪火之中。” 诚然,那一缕邪火来自于武神殿主的面具。 但他没有说出来。 这对于武神殿主来说,是不利的。 第1665章 鬼皇与武神殿主的儿子 当龙傲天把尘封的故事娓娓道来,整个大陆都陷入了震惊与悲愤之中。 当年虚空一战,龙族的贡献世人有目共睹,后人也常常歌颂此无量功德,永世铭记着龙族的恩情。 人族武者,不会忘记任何在帝域陷入危难之际,有助于帝域的友邦和其他种族。 但谁都没想到,龙族竟会被背后捅刀子。 握刀的人,还是人族的武者。 龙傲天看着愈加绝望的天凰夫人,眼中的恨能够吃人。 夜子喻惶惶地爬到了母亲的面前,当真是个十足的大孝子,伸出双手保护母亲,瞪着龙傲天。 “我的母后,是天底下最好最善良的人,你不要血口喷人。” 夜子喻怒喝:“说吧,是叶楚月派你来的,你压根就不是什么龙族元首,别以为你胡编乱造一个荒唐的龙族故事,就能让天下武者都信以为真,这天底下都是聪明人,没有傻子,不会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旋即,再瞪向了楚月。 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就因为我母亲不同意你与我皇兄在一起,你就这样对我的母亲!” 楚月垂着眸,眼神死寂如深潭。 夜子喻吸着鼻子泪流满面,还想为母亲说话,保护母亲,但天凰夫人却拉住了他的手。 “母后,你别怕。”夜子喻鼓舞道。 天凰夫人摇摇头,笑出了声:“叶楚月,你真的让本宫刮目相看,本宫到底是低估你了,连龙傲天这条贱龙,都能被你找到,这一局,是我败了。” “母后?” 夜子喻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天凰夫人:“母后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龙族,都是本宫杀的。” 天凰夫人笑出了声。 那些龙族的尸骨还在,她已经无法狡辩了。 夜子喻咽了咽口水,疯狂地摇着头。 突然有那么一瞬,觉得母亲陌生到好可怕。 天凰夫人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血液,狼狈地散发,依旧挺直脊背轻拂衣摆,又是那个华贵雍容母仪天下的天凰夫人。 龙傲天一挥手,龙族尸骨的怨恨之气,全都蔓延了出来。 黑色的邪气,俱都笼罩向了天凰夫人。 当怨恨邪气入体,深埋在天凰夫人武体之中的不祥的种子,便开始生根发芽。 一条条枝桠从心脉生长,沿着她的四肢百骸和筋脉纹路,朝武体的皮肤表面扩散开去。 顿时,便看到枝桠从内部穿过了天凰夫人的肌肤,带着淋漓的血珠长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凰夫人的惨叫声撕心裂肺,泪水飞溅而出。 墨黑的血液从口齿喷出。 天凰夫人身体表面的肌肤,从脸部、脖颈到四肢,都被交织的枝桠给死死地勒住。 痛到极致,她红着眼大笑。 “叶楚月,你错了,他是我的孩子。” 天凰夫人竭力地掀开了腹部,有一道很狰狞的旧伤。 “这是我为他受的罪。” “那又如何?” “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配拥有父母?他什么都不配!” “我就是讨厌他,憎恶他,你都不知道,当我把虚空之物的鬼血,灌入他的体内,他有多痛苦,那表情,有多好看,你真应该亲眼看看,可惜啊,真可惜,本宫没有用千行神卷记录下来日夜欣赏。” “夜墨寒,你听到了没有,你就是个杂.种,你就是个妖物,你不配得到任何的好,你不配!” “你活在世上就是失败的,恶心的,你……”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楚月足踏瞬步飞掠而至。 女子犹如恶狼般扑来,将天凰夫人扑倒在了地上,任由天凰夫人身体表面交织出的黑色枝桠擦破了她的皮肤。 楚月手中顺手捡起的石头般的铁铅,猛地砸在了天凰夫人的头部,砸得天凰夫人头破血流。 楚月眼睛发红地看着她:“狗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说他!你没有!” 天凰夫人满身伤痕和荆棘般的枝桠,她奄奄一息地望着楚月,露出了极致的笑。 “叶楚月,我告诉你,我讨厌他,是因为他的父亲,是虚空之鬼啊……” 楚月死死地掐着天凰夫人的脖颈。 天凰夫人虽痛不欲生,但心满意足。 她知道,叶楚月有很多地方理不清。 所以,她要带着最深的秘密死掉,让叶楚月永远查不清,也让夜墨寒永远活在阴霾里面,找不到回家的路。 天凰夫人刚想将武体内的气力灌入丹田武根,以自爆丹田武根来让自己去死。 轰! 碎骨小斧,直接斩碎了她的丹田和武根。 在天凰夫人准备咬舌自尽前,楚月的一只手,狠狠地掐住了天凰夫人的下颌:“想死?不可能的,你不会死,你要永远的活在折磨之中承受着你应得的痛苦,在日复一日的绝望中忏悔你的过去,你不会死的,相反,本尊还要用丹药吊着你的命,让你再活个九万年,让你尝一尝被人丢弃而痛苦不止的滋味!” 天凰夫人的眼中,渐渐染上了惊恐。 她只能安慰自己,适才所说的话,能给叶楚月和夜墨寒带来一生的阴影。 但她没想到,叶楚月忽然冷静了下来。 楚月冷视着天凰夫人,森然地低声说:“你以为,本尊会信你的鬼话吗?龙族元首龙傲天可为本尊作证,阿寒他是武神殿主和鬼皇的儿子,本尊能够成为武神殿主,就是找到了武神殿主的面具,得到了武神殿主的机缘,得知此事,又在殿主的指引之下,找到了龙族元首。所以,圣域帝尊他本该正气浩然!” 武祖和龙傲天的眼皮,都止不住地一抖。 帝尊成了她儿子吗? 那岂不是和小宝一个等级? 不过…… 武祖眼神渐深,燃起了一簇炙热之火。 殿主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 世人定然不相信十几岁的她,是九万年前的武神殿主。 更不会信轮回转世之说。 楚月这般说来,反而更能坐稳武神殿主的宝座。 不仅如此,天凰夫人临死之前还想着抹黑夜墨寒,虽然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但以讹传讹,人云亦云,保不齐就成了真的。 故此,楚月这般一说,直接破了天凰夫人的诡诈之局! 天凰夫人亦是想不到楚月会如此应对,眼睛里是浓浓的惊恐和不甘! 早知如此! 她当初不遗余力倾其所有都要杀掉这个贱人! 第1666章 长埋于地底的死人不会说话 天凰夫人被楚月猛攥着下颌近乎窒息,如死鱼般瞪大了爬满血丝的双眸,惊恐地望着邪气嗜血的女子。 她胡编乱造要抹黑夜墨寒,因为她知道五大陆的武者们对虚空异鬼有多么的深恶痛绝,若是得知夜墨寒的父亲是虚空异鬼,日后必然会被各地武者口诛笔伐的。 但她没想到的是,叶楚月竟用了个更荒谬的胡编乱造来反击她! 此时,体内的枝桠慢慢地抽动,往外生长。 在体外交织成诡异形态的枝桠,随着接触空间的时长而逐渐地枯萎。 当这些枝桠枯萎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凋零消散成灰烬。 不过很快就会有新的枝桠从体内破开皮肤表面而出,还沾染着新鲜的鲜血。 天凰夫人太清楚不过了。 只要她不死,就会日以继夜的被折磨,继续重复着昨日的痛苦。 天凰夫人的口中溢出了大量的鲜血。 偏偏龙族尸骨怨气所凝结成的不祥枝桠,还会带自愈的功能。 所以,她不会在痛苦中死去,只会生不如死的活着。 而这,才是楚月所需要的。 死…… 对于天凰夫人来说,太便宜了。 “咔嚓”一声响起,围观者登时毛骨悚然的看着楚月。 楚月面无表情,手中稍稍用力,天凰夫人的下巴就脱臼了,想要咬舌自尽都是极度困难之事。 她缓慢地直立起身,双手之上敌人的鲜血凝聚成珠往下滴落,溅开了猩红色的花儿。 天凰夫人口吐血沫,憎恨阴翳地瞪视着楚月。 楚月的软靴,直踩在了天凰夫人的脸庞之上,斜睨了眼武旨,问:“谢武神,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是本神武断了,竟会听信她的片面之词。” 谢青烟的声音传出:“叶殿主,你果然很让人刮目相看,本神很期待,你踏入武道巅的那一天。如今的武神殿,已非当年,凌天大陆九大天品势力之中,武神殿之主,是唯一一个实力在武尊境的,只希望武神殿日后能够重展九万年的辉煌,而非只是昙花一现。” 楚月半眯起清冽的眸。 武神的实力,太强。 就算她倾其一切,把底牌全部取出,只怕也无法在谢青烟的一缕武旨残识之中熬过三个呼吸。 她的越段挑战和狠劲,在顶尖的武道强者面前,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谢青烟再道:“千行神卷烙印,凌天武者皆可见,本神险因武断之举,错害忠良,对于此事,本神会将这一缕武旨残识关在冰霜大牢半年,承受冰霜之灾,诸位武者放心,既有今日的前车之鉴,本神往后更会三思而后行。” “叶殿主,以你的武尊境地和天赋,再过万年的时间,你或许就是大陆新的武神了,到时,本神会亲自为你接风洗尘。” “……” 谢青烟的嗓音渐渐消失于天地间。 武旨和残识,化作一道光,朝冰霜大牢的方向跃去。 楚月仰起头,望向光消失的方向。 武祖说道:“殿主,九万年前,你比她强很多。” 楚月抿唇不言。 武祖又说:“以殿主的天赋,若想成为武神境地的强者,倾武神殿之资,十年内,必助殿主突破武神境。” “十年?” 楚月沉了沉眸:“不,三年之内,本尊必为武神。” 武祖诧然,随即眸底泛起了笑意。 这般的狂妄张扬,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味道,是他家殿主才有的自信。 军机处的各方武者们,听到谢青烟对楚月的评价,俱是流露出了羡慕之色: “谢武神可从未这么夸赞过谁,武陵将军可真是人中龙凤。” “武陵将军?那可是叶殿主,武神殿的殿主。” “慕家好福气啊,凌天大陆九大天品势力之主,哪个不是修炼多年的老武者,能在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当上天品势力之主,还真是九万年来头一遭!” 人群声中,北洲原四大家族之一的韩家主,咽了咽口水,已经吩咐手下给慕府安排贺礼了。 洪府家主洪万钧,司空家族掌舵人司空凌华,也都不甘示弱的准备贺礼。 军机处,突然就响起了一片道喜的声音。 谁能想到,适才这里还是血雨腥风一触即发的生死战场。 慕府的二姥爷慕向天,白发苍苍,一脸的褶子和红光,笑着收下了四方的祝福,很是谦虚地说:“我们家楚儿,能有如此成就,说到底还是借了祖宗的光,这孩子刚来慕府的时候,老朽眯着眼睛一看,就知道是天造之才,绝对会给慕府带来福泽。诸位有时间多去慕府与老朽走动走动,且听老朽与你们细细说来这孩子的好。” 其孙女慕幽兰、慕蝉等人,都已经瞠目结舌。 叶楚月刚来慕府的时候,慕向天难道不是想杀之而后快吗? 这老人家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特别是那洋洋得意的口吻,够让人无语的了。 一大把年纪的老伯公看了眼自己的弟弟,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这会儿,堆积如山的龙族尸骨,俱都化作了怨气,充入天凰夫人的体内。 如跗骨之蛆,与其不死不休。 龙族元首龙傲天,衣摆翻飞,猎猎作响,数不尽的邪火燃于袍上。 他走至了楚月的面前,微低着头,双指扶额不动,行了古老龙族特定的扶额之礼,表达他由衷地感谢。 “武神殿主,若非是你,龙族与凌寒一族的真相便不能大白于天下。” 龙傲天清贵优雅,微笑道:“长埋于地底的死人不会说话,被邪恶侵蚀到灰飞烟灭的龙族尸骨也不能开口,本座临走之前,唯一能做的,就是代那些已经死去,已经沉默的未寒尸骨,与你道一声谢。感谢你能在吾等悲愤九万年后,让两族的族人,都在九泉之下瞑目。” 最后,他单膝跪下,双手抱拳,用人族的方式来谢恩。 “龙元首,不可!” 楚月伸出手,想要扶起龙傲天。 龙傲天摇摇头,身上的黑雾和邪火却越来越浓郁。 他笑望着楚月,用只有楚月才能听到的神识传音说:“叶殿主,我为你留了一份特别的礼在你的神农空间,或许,你会喜欢。” 第1667章 似那二月清风,拂过她微颦的眉峰 楚月红唇紧抿,眸光轻颤。 眼前单膝跪地的龙傲天,身体渐渐成了黑色的烟花,如柳絮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在楚月的视野之中! 龙傲天悠长的声音,仿若来自天边的尽头,传遍了北洲军机处: “吾因执念深而聚,因执念去而散。” “愿吾龙族,生生不息,愿世人的眼睛,不会再被邪祟所遮。” “武神殿主,我们,后会无期。” 声音,越来越淡。 直到整个军机处都沉寂了下来。, 楚月伸出手,想留住一些什么。 但,染血的手只能从墨黑如絮的东西里面穿过去。 与此同时,神农空间里面出现了一块菱形的神魂碎片。 因为侵染邪气太久的缘故,神魂碎片的边缘处,隐约可见些许的邪火。 看见此物,楚月心口猛颤,轻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 母亲的神魂碎片! 正是被丢到小重天的那一份神魂碎片! 刹那间,楚月热泪盈眶。 她的母亲,神魂残缺了几十载,终于可以重获一截神魂碎片,离当年的真相更近一点了! 楚月眼含热泪地抬头正要去寻找母亲的身影,却是对上了武祖热切的眸子。 武祖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一次的夺眶而出,哽咽地颤声说:“殿主,小祖也很想你。” 要不是不合时宜,他多想与殿主抱头痛哭一场,细数这九万年的寂寞如雪。 楚月的情绪忽然止住,滑稽的与武祖大眼瞪小眼,梗得半不出来一句话。 这时,城郊外的山巅,响起了石破惊天般的轰然之声! 只见血雾漫天,剑斩长空,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银色的箭矢从混乱之中穿出,一箭直接裂开了另一座山脉。 楚月当即循声看去—— 须知,莫朝歌的箭术出神入化。 杀手刺客出身的他,暗杀的都是一域之主这种身份的存在。 要不然,天凰夫人也不会请他出山,当着九大域主的面来对她射箭。 “他是个很厉害的狙击手。” 萧离停在楚月的身旁,一同看向郊外,说道。 楚月点点头,眼底的怒色更甚。 如萧离所说,莫朝歌若在现代世界的话,一定会是最强的狙击手。 百里之外,一箭中靶! 超长距离的暗杀,能在百万军中取敌军首级,箭无虚发。 这就是弓箭的魅力。 莫朝歌的箭术,除了长距离的精准狙击以外,短距离的爆发力量也不能忽视。 楚月一脚踹开了跟前的天凰夫人,冷声说:“把这毒妇关在武神殿的雷牢,好好看着,别让她死了,本尊要她好好活着。” “是!”武祖红着眼应下。 楚月折身,走向了军机处的高台。 那里,躺着一具安详的尸体。 少女冰蓝的长裙,赫然被鲜血染成了刺目的红。 李清然嘴角的笑,温柔到让人不敢想象这是毫无生机的尸体。 在没有遇到李清然以前,楚月不敢相信,有人就算死去,也能如此温柔,似那二月清风,不经意地拂过她微颦的眉峰。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停在李清然的面前,双手小心翼翼地把裹着黑色大氅的李清然给打横抱起来。 李清然浑身冰冷地靠在她的怀中,没有呼吸,一动不动。 楚月眼睛发红,心头泛起了戾气。 她忍住极端的愤怒,脚掌踏地,掠向了城郊之外的战场。 龙吟不止,箭光不断。 莫朝歌借助地形躲闪,狡猾得很。 他能在一瞬之间,连发出最多的箭。 轰! 又一个回头间,一柄剑抵在了他的额头,四处的去路被百尺巨龙围起。 莫朝歌遍体鳞伤,嘴角流出了血,看着停下的夜墨寒,笑了:“夜帝尊,不愧是你,能死在你的手中,倒也值了。不对,是能在你身上留下这么重的伤,我死也不悔。” 夜墨寒的腰腹,正中银色的箭矢。 箭矢贯穿的地方,正是武根生长之地。 男人一手握着屠杀剑,另一只手把的腰腹的箭矢取出。 鲜血狂流出来,他却神色冷峻,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武根没了,你人也废了。” 莫朝歌说:“我虽然没能如愿杀掉叶楚月,但杀掉的那个女子,貌似是她的战友,如今又废了你的武体,在你的身体之中留下毒素,我就算是死,也能含笑九泉。我莫朝歌生得轰轰烈烈,死也如是。夜墨寒,我箭上的毒素,会摧毁掉你的心神血脉,让你从高高在上的帝尊,成为猪狗不如的废物,我告诉你,这是你应得的报应,你当年既敢残害龙族,今日就活该有这样的代价。” 下一刻,莫朝歌脸色大变:“怎么可能?” 他看见夜墨寒腹部的伤口,并没有武根碎裂的迹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朝歌难以置信:“你的武根,怎能如此强悍?” “因为,那是……邪根。”夜墨寒阴邪妖孽地望着他,紫眸闪烁着嗜血的光弧。 若在以往,他能更短时间的解决掉莫朝歌。 但他的仙根给了楚月,又不能使用邪根之力,还在前不久承受了无生钉的转移,才会使实力倒退很多。 “邪根?”莫朝歌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你可以死了。” 夜墨寒的剑往前,鲜血从莫朝歌的眉心流了下来。 “抱枕。” 一道声音响起,伴随风来。 楚月抱着李清然落在郊外战场,冷漠地看着莫朝歌。 夜墨寒看见楚月浑身鲜血的一瞬,轻蹙了蹙眉,骤出现了浓浓的担心之色。 “我没事。” 楚月摇摇头:“天凰夫人想用龙族构陷于圣域,已经查清了龙族的真相。” “什么?你说什么?” 莫朝歌瞪大了眼睛,“你刚才是说,天凰夫人是构陷圣域?残害龙族的不是圣域?那是谁?真相是什么?告诉我!” 莫朝歌歇斯底里的大喊,眼睛猩红的可怕。 楚月嗤笑了声,冷冷地看着情绪激动的莫朝歌:“莫朝歌,别告诉我,你是为了龙族,才会帮天凰夫人刺杀的,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因为龙族当年就是被她天凰夫人给害死的!” 第1668章 那年,初秋—— “龙族是被天凰夫人所害?” 莫朝歌惶然地重复着楚月的话,声线颤到了一定的程度:“不,这不可能!” “天凰夫人是不是告诉你,龙族的尸骨和虚空的宝物都在圣域,你为此还潜入了圣域去查看究竟,发现正如天凰夫人所说,圣域帝尊与虚空勾结,害死了龙族。” 楚月说着,发觉莫朝歌的表情大变,便知是说中了,便冷笑道:“但你有没有想过,天凰夫人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一切的始作俑者,残害龙族的罪魁祸首就是她,她为了祸水东引,为了铲除异己,才凛然大义的找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大义灭亲,其实就是为了满足她的利益熏心,不过是顺她者昌逆她者亡罢了。我竟不知,鸿鹄箭榜第十位鼎鼎大名的莫箭客,竟是这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 莫朝歌被楚月说得脸色难看至极。 他还是不愿相信:“天凰夫人呢?你没有证据,你就是在血口喷人。” “证据?” 楚月怒指帝都城内:“那漫天升起的不祥怨气,来自于九万年前的龙族尸骨,它们把怨气的种子留在了天凰夫人的心脉,直到今时今日才生根发芽。莫朝歌,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不……准确来说,凌寒一族的后裔,你可知你在为灭族的仇人卖命,成了那等作恶之人手中的利刃?” 莫朝歌瞳眸紧缩,眼睛血红。 他与叶楚月初相识,就被对方猜透了身份! 楚月望着说不出来话的莫朝歌,唇角的笑意冰冷至极:“当年凌寒一族都被屠族,只有仅剩的一些族人逃出去了,这么多年来,天凰夫人都没有放弃过对凌寒一族的追杀。” “九万年过去,现如今我仅知的凌寒后裔,只有三人。” “一位是神玄学院的元老路琼,她正是天凰夫人的走狗之一,而第二位是我的师姐夜罂,有鲛人和凌寒先祖的共同血脉,她是因为路琼想要控制她,才活到今日,而你是因为天凰夫人发现了你的弓箭天赋,便利用你对龙族的使命和灭族的恨,想把你培养成能够对圣域帝尊有致命一击之力的箭刺客。” “之所以到头来会让你对我下手,是因为天凰夫人她还是担心你的能力,忌惮于夜帝尊。” “故此,她设局陷害夜帝尊,至于你,对付一个武尊境的我绰绰有余,等一切大功告成,你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你以为今日之你,与昔日之龙族会有何区别吗?唯一的区别是他们忠肝义胆,而你,是一头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猪。” 楚月清冽的嗓音,响彻在郊外一片狼藉的战场。 最狠不过是杀人诛心! 莫朝歌不怕死。 他苦行于世,苦练弓箭,只为肩上的使命,只为两族的仇恨。 大仇若能得报,他就算是以身饲虎又如何? 茫茫长虹,浩然正道的历史,终有他莫朝歌的浓墨重笔。 但现实的真相,让他扭曲,憎恶,疯狂和痛苦。 楚月垂下睫翼,眉角眼梢的锋利冷戾淡去,倒也染上了一抹江南水乡的温柔和忧愁。 她凝视着怀中的少女,心脏疼到一阵阵的缩起。 她送别过太多阴阳两隔的人。 原以为早已麻木。 但每一次,都是难以承受的疼痛。 楚月睫翼挂着泪珠,低声说:“清域的霁月公主,是出了名的琼花剑士。但她的炙热,都献给了鲜少为人知的弓箭,她梦想着有朝一日,成为鸿鹄箭榜莫朝歌的弟子,但事与愿违,时不我待,她没能等到那日。” 楚月淡淡笑起,滑下的泪珠,滴进了李清然的发梢。 莫朝歌呆滞地看向了李清然。 恍惚的记忆之中,好像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灰暗人生之中。 彼时他还是个少年,才刚刚在武道崭露头角。 世人都忙着否定他。 他在酒楼听着武者们对他的鄙夷和不屑,小小的身影突然站起来摘掉头上的斗笠,明明是个温婉的性子,却急着为他辩解,说以后鸿鹄箭榜之上必然有莫朝歌的名字。 他依稀记得,小女孩的手中有一把弓,弓上雕镂着漂亮的粉色琼花,格外的好看。 少年笑着看女孩与人争执的耳根子发红,笑得喝下了一大碗的酒。 莫朝歌心口疼到难以呼吸,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再也看不清李清然的面貌。 只记得有个小女孩,是他年少时的一缕光。 奈何他颠沛流离,生来漂泊,为仇恨而活,又怎敢靠近? 泪珠流出眼眶,莫朝歌的视野才变得清晰了。 他看见—— 楚月从李清然的身上,拿起了一把雕镂着粉色琼花的弓。 寒光金甲脱体而出,悬浮于空,托住了李清然的尸体。 楚月拉开弓弦,对准了莫朝歌。 “你是个可怜人。” 楚月说道:“但我从不慈悲。” 莫朝歌闭上了眼睛,却依旧泪流不止。 他笑着说:“请赐我一死吧。” 对于背负着罪孽和残缺人生的箭客,死莫过于是一种解脱。 世人都道叶三爷心狠手辣,却还是看透了他的厌世和害怕活着忏悔,没有因为凌寒后裔的身份而放过他,才是对他最大的善意。否则他活在世上的每一刻,都会在极度厌恶自身之中度过和天凰夫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如你所愿。” 楚月慢慢地松开了手。 离弦之箭贯穿了莫朝歌的腹腔,从武根之中穿梭而过。 “噗嗤——” 莫朝歌口溢鲜血,扑通地跪了下去。 他捂着腹部,望向楚月:“三爷,谢谢你。” 死是他的请求。 纵然眼前的女人把话说得再狠,出手再利落,莫朝歌也知她留情了。 “但你的箭,还是太慈悲了。” 莫朝歌从腿部的箭袋,取出了一支沾染毒药的银色箭矢,直接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毒素蔓延,吐血不止。 莫朝歌倒在了血泊之上。 他艰难地挪动着身体,一点点地往前爬,想要伸出手去抓躺在金光之上的李清然。 那年,初秋。 小女孩与人争辩得眼泪汪汪,委屈的模样住进了他的心里。 莫朝歌竭力地伸手,意识却在极端的痛苦之中越来越模糊。 楚月淡淡地望着这一幕,又看了看天。 她一点儿都不痛快。 她闷得又想去揍一遍天凰夫人。 “阿楚。” 男人声音低低地。 楚月看着他,默不作声的走过去,用神农之力治愈着夜墨寒腹部的伤口,并且说道:“天凰夫人那里已经被解决了,哦,还有一件事,已经调查清楚了,天凰夫人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是第一任武神殿主和鬼皇的儿子。” 男人沉默不语的很诡异。 楚月疑惑地抬头。 夜墨寒说:“我把阿楚当爱妻,阿楚却想当我爹吗?” 楚月:“……” 第1669章 你若喜欢,也不是不行 “噗嗤!” 神农空间的轩辕修,直接笑出了声。 还在元神中养伤的朱雀,翻了翻两个大白眼。 楚月微微张着嘴,望着男人真挚而茫然的眼神,有些……无语。 她还以为夜墨寒不知道武神殿主和鬼皇是她的事。 夜墨寒见她语塞,长指在她鼻尖轻轻一刮,“你若喜欢,也不是不行。” 楚月眼眶微红,无奈地望着万分宠溺的男人,说:“那是胡编出来的权宜之计,抱枕,你虽然不是我的儿子,但也跟天凰夫人和虚空之物没有关系,我们一起去找,肯定可以找到的。” 夜墨寒轻握住她的手腕,摇摇头:“除你以外,万事万物,为夫都不需要。不找了,乖。有叶楚月在的地方,就是夜墨寒的家,又何须去找?” 楚月红着眼沉默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将神农之力去治愈夜墨寒的腹部伤口。 当神农之力不够的时候,楚月就从轩辕修的身上,抽取一些不多的魂力来填补。 适才还在开怀大笑的轩辕修,突然就笑不出来了,甚至还有点想哭。 直到夜墨寒的伤口好了些,楚月才停下来松了口气。 她重新抱起李清然穿上寒光金甲,和夜墨寒回到了城内的军机处。 天凰夫人已经装进了囚车之中,被诡异不祥的枝桠包裹着,已经疼得累得没有一点儿力气了。 当她看见恨之入骨的夜墨寒和楚月出现在军机处,双手使劲地敲打囚车,恨恨地瞪视着叶楚月。 “嘭!” 萧离一脚踹在了囚车,背着破妖刀,冷漠地俯瞰天凰夫人,凶戾地道:“吵到了叶殿主和夜帝尊,要你好看。” 武祖瞧着楚月二人,却是心思惆怅。 以前只觉得郎才女貌,各种般配。 如今却是发现,自家的牡丹花被一只俊俏的猪给拱了。 “武陵将军,那莫朝歌如何了?”罗天狼屁颠屁颠地问。 “没了。” 楚月说道:“他是凌寒一族的后人,曝尸荒野始终不好,按照英雄后裔的葬礼规格处理后事吧。” “好,本尊这就去办,武陵将军还有别的吩咐吗?”罗天狼殷切的问。 “书信给其他的天品势力,商议处理天域的事,天域之主,该换人了。”楚月又道。 “好。”罗天狼点点头,附和:“那天凰夫人着实是个毒妇,天域不换主子,天理难容。” 武祖、夜绝尘以及血卫们却是面面相觑。 这活儿,不该是武神殿来办的吗? 而且堂堂天狼域之主,最刚烈的战士,怎么狗腿唧唧的? 罗天狼正满面春风,突地凉风嗖嗖的,瞅了半天才与那双紫眸对上,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 罗天狼以拳抵唇,咳了几声,赶忙儿道:“将军,是否还要继续屠龙勇士的奖赏?” “嗯。” 楚月垂眸看了眼李清然,淡淡回道。 众人见罗天狼的狗腿模样,都已经傻眼了。 特别是天狼域圣女傅碧莲,眼皮可劲儿地抽搐着。 接下来,便是屠龙宴的落幕尾章。 “屠龙勇士”们站在高台,接受着来自各域的奖赏和屠龙勇士的称号。 一夜的时间很漫长,在战斗和惊喜之中过去。 千行神卷记录着每一帧的精彩。 楚月在接受称号之时,与洪千姬站得较近,听到了元神之中圣兽朱雀与圣兽玄武的谈话声: “死鸟,不要太得意了,这还没完,我主子是千年一遇的鬼才,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我主子会吃王八壳。” “我主子国色天香冠绝天下,能在临渊山脉呆一年!”玄武面目狰狞。 “我主子爱吃王八壳。”朱雀怡然自得。 “我主子能胸口碎大石……” “我主子天天吃王八壳。” 玄武已经被朱雀给逼疯。 楚月额上亦是落下了一滴冷汗。 洪千姬嘴角猛然地抽搐。 这会儿,高台之下,人满为患。 众人脸上洋溢着不同的神情。 慕府中人,欢喜得很。 老伯公望着高台上的身影,唏嘘于这孩子短时间的变化。 “小楚的成长速度,太吓人了。”慕临风叹:“简直是惊悚。” “不会用词就当个哑巴。”怀倾大师横了他一眼。 随即又见二姥爷慕向天,在千行神卷收卷之前,跑去千行神卷的触发角度,咧开嘴笑:“诸位,老朽是楚儿丫头的二外公,老朽广结天下好友,诚邀天下武者来慕府探讨如何教导出能够成为武神殿主的孩子……” 其言下之意,便是要天下人给他送礼,贿赂贿赂他这个老东西。 楚月眸色幽幽地看了眼慕向天。 老人还想说什么,当即脊椎骨一冷,朝楚月讪讪的笑了笑。 楚月拿到屠龙勇士的称号,便将李清然的尸体放在了武神殿的马车之上,看了眼武祖,说:“用武神殿最高和慕府最高的规格仪式,将清域霁月公主的遗体送回。” “好。”武祖点点头。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轻抿着唇,“结束了。” 屠龙宴,结束了。 这一场战斗的时间不长,但如陈年老酒,劲道很大,很长。 武祖突地再次率领武神殿众人齐刷刷的掀起衣摆行礼,单膝下跪抱拳道:“恭迎武神殿主叶楚月归位。” 却说两道身影,接近了北洲帝都城。 军机处的方向,没有想象中的厮杀和战斗。 陈老皱了皱花白的眉:“难道,这么快就结束了?那个天才的孩子,该不会被天凰夫人给杀了吧?” 叶天帝呼吸一窒,不知为何,一股痛感从心脏蔓延开来,就如同那年丧失妻女般锥心的痛。 脸色,几乎也在刹那间苍白了下去。 叶天帝被这股感觉支配的甚至忘记了用元神之力去探军机处的情况。 或许他也害怕看到那个女孩的尸体。 “天帝……”陈老欲言又止,眼睛里满是震惊。 他以为叶天帝仅是欣赏青睐叶楚月罢了,但没想到,竟这般在乎。 “我以为,我能看着那个孩子走上武道巅。”叶。 陈老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震天响冲云霄的声音,从城中远处的军机处传来: “恭迎武神殿主叶楚月归位!!” 第1670章 晚辈叶楚月,见过叶天帝 那声音,惊动了整座帝都城和远道而来的两位。 陈老面容呆滞。 他在天帝叶宫多年研究天机和星云,原以为早已心如止水波澜不惊,没想到半只脚快踩进棺材板的时候被吓一大跳。 叶天帝亦是怔住。 武神殿主…… 叶楚月? “天帝。” 陈老说道:“那孩子,似乎才是最后的胜利者,非但如此,她还是武神殿主。真乃天大的惊喜!” 叶天帝无声的笑,还有些许的无奈。 军机处的武祖之声,格外的嘹亮。 武祖总是劝他别太把心思放在年轻人的身上,没想到先发制人直接将那孩子拐去当殿主了。 “天帝,既是相安无事了,可否还要过去?”陈老问。 “要去给小朋友道一声喜的。”叶天帝洵洵儒雅,帝王之气内敛于温和的表象中。 陈老轻叹:“老朽忽而好奇,这孩子武道之路的尽头会在何处,是下一个女武神吗?” “她的路,远不止于眼前。” 叶天帝望向黎明将至的天色,朦胧中有着清淡神秘的美丽。 他说:“人有油尽灯枯之时,但武道之路,没有尽头。她是为武道而生的勇士,武道,是她的归宿。” 陈老白眉深锁,若有所思,旋即与叶天帝,前往帝都城的军机处。 军机处之中。 楚月被武祖一嗓子给嗷的耳朵都在疼,看着武祖如找到亲爹般的热切激动模样,楚月眉色渐柔。 九万年,时间太长。 武祖也好,赤影也罢,都是那段梦境之中,所遇到的赤诚。 她很庆幸与武祖的相遇,不是面目狰狞的兵刃相见。 “都起来吧。” 楚月低声道:“屠龙宴已然结束,诸位可暂时回武神殿。” “殿主,你呢?”武祖问。 “北洲群龙无首,又是屠龙宴的设宴之地。” 楚月说:“本尊如今既是慕府族长,亦是军机处之首的武陵将,需要暂时处理好所有的事情,方才能去武神殿上任。” “那就如殿主所说——” 武祖看了眼夜绝尘:“绝尘,你和血卫带着囚车回武神殿,将天域夫人打入雷牢,本座要护殿主的周全。” 夜绝尘张了张嘴,见武祖不容置疑的态度,只得低下头来应了一声好。 屠龙宴结束,楚月正打算暂离军机处。 却见风从东边的方向拂起,带来了破晓之光和强大浩瀚如深海的气力。 众人俱是止步不前,仰头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男人身穿月牙白的长袍负手而立在高空之上,黎明后的曙光洒落在他的身上,犹如俯瞰众生的神。 旁侧,跟着一名霜眉雪发的老者。 “是叶天帝!”纪卿和激动不已。 虞微羽目光微亮。 叶天帝,是她最为崇拜之人。 “没想到,叶天帝竟会出现在我们的北洲。”傅碧莲的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人群中都是倒抽冷气的声。 楚月半眯起了眸,微微抬颌,清丽的面颊浮现出了明媚的笑容。 却说老伯公和怀倾大师的身旁,慕倾凰傲然而立,微风掀起她鬓间的几缕青丝和衣摆。 慕倾凰抬起眼帘,映入眸底的是那绝世无双名震八方的男人。 凌天大陆的武者,都尊称他为: 叶天帝! 慕倾凰轻拢了拢眉,脑子像是裂开了一道缝,疼得不行。 破碎残缺的记忆之中,好似有一道血腥的,模糊的身影,来自于眼前尊贵的男人。 慕倾凰的眼睛顿时发红,下意识弥漫出来的,是刻骨铭心的恨意。 叶天帝出现在军机处的刹那,一眼就看到了慕倾凰。 哪怕是初次相见。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只是她的眼神…… 不同于寻常武者对他的敬畏,倒像是有些憎恨! “吾等恭迎叶天帝,不知天帝莅临北洲,罗某有失远迎。”罗天狼落落大方。 “本帝来且匆忙,未曾事先通知。”叶天帝淡淡道。 “北洲人杰地灵,天帝可需要多留几日?”罗天狼恭敬地问。 “不必。” 叶:“本帝来见一个小朋友,稍后回帝宫处理事务。” “小朋友?”罗天狼诧然。 这时。 叶天帝安稳落地,徐徐地走向了楚月。 挡在前方的武者,都朝两侧退避。 直到遇见一名女子,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弹的迹象,惊到了整个军机处的武者。 “凰姐!!” 慕临风偷偷地拽了拽女子的袖子,急得满头大汗,压低了嗓音去提醒:“快过来。” 慕倾凰不动如山,袖衫之下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一双眼眸弥漫开绯红之色,毫不怯弱甚至是狰狞地看着叶天帝。 楚月侧目望来。 母亲有情绪波动的霎时,置放在神农空间里面的神魂碎片,也跟着有很大的波动。 乃至于神魂碎片边沿微燃轻摇曳的邪火,骤然成了血一样的红。 叶天帝与母亲是旧相识? 是敌,还是友? 而且她看叶天帝的反应,不像是见过母亲。 既是如此,母亲又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给她一种错觉。 像是看到了仇人! 此刻,军机处,静得无声。 每个人都愕然地看着不要命的慕倾凰,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拦住叶天帝的路。 陈老眉峰一皱,开口呵斥慕倾凰之际,叶天帝抬手制止住了他。 叶天帝默然不语。 他不认识眼前的女子,但看见慕倾凰在崩溃边缘又极度隐忍极端沉痛的情绪,却让他不忍心责怪。 慕倾凰的手放在了兵器之上,情绪渐渐开始失控。 她的心底,响起了阴翳的呐喊: 杀了他! 杀了他! 不杀了这个男人的话,她的孩子就不能出生,就不能看一看人世间的太阳! 交错在一起的声音,充斥着慕倾凰的脑海。 她的眼睛容不下天地万物,只有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恨意。 “咔,咔嚓——” 利刃在鞘中抽动。 “娘!” 女孩的声音犹如春风乍现,驱散了她的恨。 慕倾凰双眸变得清明,回眸看向楚月欲言又止。 楚月快步而至,停在慕倾凰的面前,朝叶天帝拱手道:“晚辈叶楚月,见过叶天帝。” 第1671章 未寒尸骨之恨,不祥种子之芽 “小朋友不日前还是少年英雄,再见已经是武神殿主了,果然是少年天才,千古难遇。” 叶天帝浅浅笑道,眼角余光却流连于慕倾凰的身上。 “都是侥幸。”楚月语气谦逊。 “小朋友依旧谦虚。” 叶天帝毫不吝啬的夸赞。 听得此话,那些与楚月一同进入小重天参与屠龙宴的九洲武者们全都是一脸的疑惑。 谦虚? 这厮在小重天中可是狂得很,一口一个老子的,见谁都像是见到了逆子想去暴揍一顿凶得很! “咳。” 楚月干咳了声,耳根子微微泛红。 叶天帝看了眼囚车之上被枝桠包裹着的天凰夫人,当即了然于心。 “未寒尸骨之恨,不祥种子之芽。” 叶天帝长叹:“看来龙族确实是被背叛伤害,只不过凶手是另有其人。” 陈老说道:“天凰夫人虽不是天域之主,但把持天域多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天域之主,天域有主如斯,是天域之祸。若不根除这些祸害,悲剧就不会因为一个天凰夫人被绳之以法而停止重演。” 楚月浅声道:“晚辈准备集结九大天品势力,商榷天域易主之事。” “不必商榷了。” 叶天帝收回视线,语气肯定地道。 楚月与四周武者俱是不解地看向了他。 叶天帝继而说:“天凰夫人自在了九万年,若非是叶小友,她的罪行只怕还会掩藏,圣域还会成为她的替罪羊。既然天域将要易主,与其易主他人,倒不如划为叶小友的麾下,日后天域之主,就是叶小友了。叶小友,你意下如何?” 楚月微微一怔,诧然地看着叶天帝。 凌天大陆天品及其以上的势力变更,从来都不是任何一个人能够做主的。 就算是叶天帝,也需要与各天帝、武神在万象领域商议才是。 而虞微羽身为天域中人,急得昏了头,当即高声喊道:“天帝大人,叶殿主她既是武神殿主,慕府族长和北洲武陵将军,还是圣域未来的域后和第一学院的九长老,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晚辈担心这些重任会压垮叶殿主的。” 叶天帝淡淡地看了眼虞微羽,和适才满身温和儒雅不同的是不怒而威的压迫感直逼于虞微羽。 虞微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天帝压力,脸颊顿时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就像是有大山压在了身上,重如千万斤。 压得她足下地面开裂,双足直接朝地下深陷进去。 直到陷到了整个胸腔都埋入了地底,留了一截脖颈和头部在外呼吸。 虞微羽惊恐地看向了叶天帝。 与她挨得近的傅碧莲、纪卿和齐齐吓一激灵跳了出去。 看着瞬间就如此狼狈的虞微羽,周围的武者们只觉得万分惊悚。 再看向叶天帝的眼神充满了惊惧。 叶天帝,从不是温和的君子。 几十年前的那一战,他如个恶魔一样杀疯了。 那才是他。 一个曾经足以令五大陆都恐惧的男人! 老伯公皱了皱眉,潜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这样的一个男人,为何在面对慕倾凰的无礼之时,没有任何的愤怒? 老伯公疑惑不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楚月淡漠地望了眼虞微羽,眸光微闪,平静如水。 “天帝。” 陈老说道:“天域易主之决策,需要同谢武神他们商榷,以叶殿主的天才之资,想必诸位都会同意此决策的。” “一来二回路途遥远倒是麻烦。” 叶天帝言罢,月白长袖骤然一拂,罡风阵阵激烈,雪白的光团骤然破空而出凝聚于众人的视野之中。 刺目的白光越来越强烈。 在强烈刺目到了某个程度之后又急转而下,渐渐变淡,消散。 只见叶天帝伸出手,自散开的光中伸去。 白光形成的圣洁翎羽,落入了他的手中。 见此发光的雪白翎羽,众人瞬间瞪大了双目!! 四下里,絮絮叨叨的声音顿起—— “天帝令!不曾想鄙人有生之年能亲眼见到天帝令!” “早便听闻叶天帝器重于三爷,但没想到是这么的器重,竟然能为三爷拿出天帝令。” “天帝之令,可以不通过万象领域独立决策大陆天品以上之事,但天帝令少之可怜,十年只能有一次使用天帝令的机会。” “没想到此次屠龙宴,会发生这么多的事,直接就改变了九洲的格局。” “……” 楚月听到四面八方的声音,挺直了脊背与叶天帝对视。 “叶小友?”叶天帝微微一笑,等待着她的回答。 想当好天域之主,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地位越高,职位越多,就意味着需要承担的责任就越重。 晨曦,风正轻。 破晓的曙光轻洒在楚月的面颊。 她神色泰然的笑了笑,旋即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缓缓地拱起了双手:“晚辈,定不负天帝所托。” 闻声。 叶天帝掌心圣洁如月氤氲着雪白光芒的翎羽,甚至如烟花绚烂般飞掠向天盛放,随着清脆的一声响,如火树银花般炸裂开了。 似大雪纷纷,银白之色欲要封天。 每一道雪色的光,都成为了白色的凤凰,将天域易主的消息带到了凌天大陆的各个地方。 而凌天大陆的每个角落,亿万万的武者们,在观看完千行神卷之后,正准备好好休憩养精蓄锐,却迎来了天帝之令! 尤其是修罗地界。 楚门的各位在千行神卷合上之后,心情激动难以平复到熬了几个昼夜压根没法入睡干脆结伴喝着修罗地界最浓烈的美酒。 其中一位高层揽着紫邪云的肩膀痛饮醇香美酒:“紫兄,我是没想到,我们的这位的楚门主,还能是武神殿主,能跟着她干,能在修罗地界东山再起,我这辈子值了。” 话才说完,就看见雪白光芒绽放,鸟鸣长啼。 白凤凰天帝之令带来了遥远之地的消息: “叶天帝之令,九洲天域易主,新主为慕府族长、武神殿主、第一学院九长老、北洲武陵将军叶楚月。” 楚门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吞咽口水:“……” 他们的这位霸霸,还敢再牛掰点吗? 第1672章 屠龙宴:终 北洲。 军机处。 白凤凰的翎羽圣芒,交错着曙光金辉,倾洒在苍茫大地。 叶天帝亲自给小朋友送上祝福之后,便踏上了回程之路。 临走前,他的目光从慕倾凰的身上一扫而过,心口泛起丝丝微妙的感觉,宛如水中央泛起的涟漪。 “天帝,该回了。”陈老提醒道。 如今诸位天帝和武神都必须要留在万象领域,好好讨论虚空地界和鬼皇墓地之事。 叶天帝默然,目光落向了楚月,眼底深处有着些许的疑惑和探究。 他还以为,叶无邪那孩子与他一样,都对这位叶小友格外关注,特地从叶宫赶来北洲。 但四下都没有叶无邪的气息,显然叶无邪不在此处。 “小宝最近成长独立了很多,他很想你和夜帝尊。”叶天帝道。 “小宝在悟道院能有叶天帝的关照,我们亦会放心。”楚月低声回。 叶天帝淡淡的笑了笑,折身回叶宫。 楚月望着叶天帝在清晨风中的萧瑟身影,眸色沉了沉,旋即面朝其背影抱拳道:“恭送天帝。” 众人齐声:“恭送叶天帝。” 叶天帝的身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楚月沉吟少顷,便也率领众人朝军机处外走去。 道路中心,一行人停在面前。 风武城主带着风悲吟和城中的精锐骨干,满脸笑容地望向了楚月。 “风武城主?”楚月风轻云淡。 “风武城之主风雷,恭喜叶殿主一战成名喜获屠龙勇士的称号,也祝愿在叶殿主的带领之下,天域和武神殿会蒸蒸日上,繁荣昌盛。”风武城主虔诚真挚地祝贺,轻微地颔着首。 楚月望了眼风悲吟,淡漠地看着风武城主,不咸不淡地应:“我与公子吟是一同上过战场的好友,按照规矩来说,我该尊称风城主为一声风伯。有风伯的这声祝福,天域和武神殿势必会越来越好。” 楚月的话语打消了风雷的疑虑,当即笑道:“吟儿这孩子每日都念叨着三爷的好,日后三爷有需要帮忙的,与风某人说一声即好。” “好。” 楚月拱手,大方地应下。 同时。 她悄然地观察着慕倾凰的变化。 而让她疑惑的是…… 近距离的面对风武城主,慕倾凰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 如若风武城主是当年打碎母亲神魂的凶手之一,母亲在面对仇人,不可能毫无变化。 现如今,楚月就仿佛置身于当局者的迷云中,很难找到破局之道。 风雷看见慕倾凰,如个兄长般上下看了看。 长叹一声,说:“一别多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倾凰姑娘了,能看到倾凰姑娘安然无恙的回到慕府,风某也是跟着高兴。” 慕倾凰的脸上毫无波澜。 慕临风凑过来解释:“凰姐,我七岁那年跟着你一同去过风武城游玩,当时是风雷大哥接待的我们,你还指导了他剑法。” 风雷笑道:“没想到临风贤弟记性这么好,说起来,还是得感谢倾凰姑娘当年的指导,我的剑法才没有因修炼错误而走火入魔。” 说到最后,他笑望着慕倾凰:“那时风某还异想天开,想着剑法修炼大成,便去慕府提亲,没想到倾凰姑娘却杳无音信了。” 慕临风恍然大悟,小声的叨叨:“难怪那会儿我总觉得这厮的眼神色眯眯的。” 风雷神色一僵,旋即继而笑。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慕倾凰的眸子,试探性地问道:“倾凰姑娘,可有印象?” “没有。”慕倾凰摇摇头。 风雷听到这个回答,提上来的心放回了原处。 他就是想看看,死而复生的慕倾凰,对往昔之事到底记起了多少。 见慕倾凰没有动静,风雷就觉得自己多虑了。 以慕倾凰神魂碎裂和当年痛苦的程度来看,她这辈子都无法拾起以前的回忆了。 “屠龙宴之战险象环生,惊险重重,小月怕是困乏疲惫了,风伯就不打扰你回府休息了。”风雷朝侧面让出了一大截的位置。 “风伯,告辞!” 楚月敛起翻江倒海般的滔天戾气,面上气定神闲,淡然若初的一笑,便沿军机处之道朝外而去。 风雷踏出一步,阴森森的双目,穿过人群,盯上了慕倾凰和叶楚月,面庞浮现出了稳操胜券的得意笑容。 看见曾经那么相爱的一双人,相见却不相识,甚至还有恨之入骨的滋味,他可真是太高兴了。 高兴到想回城去饮二两烈酒痛快痛快。 “吟儿。”风雷高兴出声。 “儿子在。” “陪为父去喝一杯。” 风悲吟蓦地抬眸,诧异地看向了风雷。 记忆之中,父亲常年阴沉,心思极重,从未这么开怀大笑过,也没对他这般亲切过。 须臾,风悲吟跟上了父亲的步伐。 至此,屠龙盛宴便告一段落,只留下满地唏嘘之声。 …… 楚月、老伯公一行人刚回到慕府,就见四方俱是贺礼。 来客们洋溢着笑脸说出的道喜之声,使慕府吵杂得很。 楚月还没开口说话,就见二姥爷慕向天兴冲冲地走上前去。 慕向天精神抖擞,春风满面,如个状元郎般与来客寒暄,一口一个宝贝外孙女,要么就是说楚儿对他比老伯公还亲。 “娘,我有点儿累。”楚月黑着脸,沉声道。 “娘亲替你揉揉。” 慕倾凰心领神会,默契地接过了话茬。 其他的人,好似察觉到了什么。 都把接下来的时间留给了母女俩。 楚月回到房中坐在妆镜前,半阖着眼眸,脑海中历历在目的是这场屠龙宴发生的各种事情。 每一个画面都如幻灯片般在脑海之中映过。 母亲站在她的身后,沁着凉意的手轻轻地按揉着她两侧的太阳穴,动作无比的温柔。 “娘。” 楚月才刚刚开口,就被慕倾凰打断了。 “小楚是想问,我为何会在叶天帝面前失控吗?”慕倾凰虽是问句,但语气很笃定。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双目,透过妆镜,细细端详着母亲的眉目,发现眼角的那一条褶子,已经消除了许多。 慕倾凰一面为女儿按揉双侧太阳穴,一面用讲故事的口吻说道:“在此之前,我对他从未有过任何的记忆。” 第1673章 挥之不去的梦魇 “那,现在呢?” 楚月半抬眼帘,声线微促,迅速问道。 “我想杀了他。” 慕倾凰的眼底,涌起了难以掩盖的深红色:“对他,我恨之入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依稀感觉到,他想害死我腹中的孩子,他想害死小楚你。小楚,娘亲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哪怕是他,叶天帝!娘亲如今是残缺的,不健全的,但娘亲一定会倾其所有保护好你。” 楚月紧咬着泛白下嘴唇,仔细思索着慕倾凰所说的每一个字。 从她与叶天帝的接触之中来看。 叶天帝为人正直,光明磊落,是堂堂正正的浩然之风。 不像是会对一个腹中胎儿下死手的畜生。 但母亲身上的恨,更不像是假的。 既然如此,那到底是哪一个环节错了? 楚月现在唯独可以肯定的只有一点。 慕倾凰和叶天帝当年肯定接触过,结交过。 那么,母亲彼时在人间蒸发毫无踪影的情况之下,又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去结交叶天帝这等人物的? 又为何没在过去留下半点儿痕迹? 最后甚至落得了个不堪再回首的凄惨下场? 楚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镇定地把置放在神农空间之中的那一块血淋漓的神魂碎片给取了出来。 神魂碎片悬浮在半空之上。 慕倾凰顿时停下了为女儿按揉太阳穴的动作,讷讷地望着悬浮在面前的神魂碎片:“小楚……” “这是放在小重天邪气深处的神魂碎片。” 楚月说道:“娘,你融入元神试试看。” 慕倾凰看了她一眼,轻点螓首,随即盘膝而坐,紧闭着双目蓄气在元神之中。 元神之气自眉间涌出。 霎时,悬浮在半空的神魂碎片像是触发到了某种共鸣,剧烈地震颤了起来。 一丝丝的神魂血气,氤氲着猩红的薄雾,缓缓地湮进了慕倾凰的双眉之中。 楚月屏住呼吸,聚精会神的为母亲护法。 打碎元神容易,但要将碎片重新融合进元神,成为武体和灵魂的一部分,绝对不是简单的事情! 与此同时。 神魂碎片的邪火轻摇。 楚月挂在腰间的殿主面具,也燃起了一簇邪火。 邪火从腰腹直冲,升到了楚月的元神当中。 随着一阵刺痛感袭来,便见邪火与邪火搭建了桥梁共识,楚月便可通过邪火共识,进入慕倾凰的神魂碎片之中! 破布说道:“主子,这面具以前就是邪气之物,神魂碎片又在小重天同样的邪气之中浸染了多年,主子便可以借助面具,一探究竟。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主子身为旁观者进入神魂碎片探看,会更加的清楚。” 听得此话,楚月越发全神贯注。 如破布所说,她就像是一个旁观者。 她像是走在无人的古道,不见半点儿日月之光,黑的让人压抑。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楚月心脏猛颤,瞳眸紧缩!! 这声音…… 她再是熟悉不过了! 是母亲的声音! 她又来到了那个让她快要窒息的地方。 一群人置身在黑暗之中,疯狂地打碎女子的元神。 这一次,她看得更清楚更早了。 关在笼中的母亲,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双手死死地护着凸起的腹部。 她的头发被汗水和血水给湿透了,全都黏糊糊地搭在了脸上,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鲜血从唇齿鼻腔中流出。 突然! 黑暗中的一只手伸了出来。 那只手白皙如雪,长指涂着蔻丹,手背烙印着黑蝶图腾。 手,赫然抓住了慕倾凰的头发,使楚月看清楚了慕倾凰的脸庞。 楚月指尖微凉,浑身都是一颤。 不…… 不对! 这不是母亲的容貌。 虽依旧绝色,但却是另一张脸。 但这张脸,完全看不出任何易容的痕迹! “啊啊啊啊!” 黑蝶女子的腿,突然一脚踹在了慕倾凰的小腹。 慕倾凰意识已经模糊,快要崩溃,唯一的求生欲望就是腹部的孩子。 就算她的元神已经涣散,破碎,她还是会下意识地用双手去护住孩子。 在经历一个昼夜的折磨之后,楚月看见,慕倾凰被人用手用蛮劲撕开了嘴,将一支血蝶塞进了慕倾凰的口中。 慕倾凰吞入血蝶之中,血蝶在武体内贪婪的汲取着她和胎儿的鲜血。 她在地上生不如死的哀嚎,直到最后只能发出很轻的呜咽之声。 双手,始终没有离开腹部。 哪怕她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只要她的双臂没有被斩断,就会一直护着腹中的孩子。 楚月的眼睛越来越红,愈加嗜血,心底的戾气似要破体而出,去四方之地绞杀。 母亲拼命保护的那个孩子。 是她! 她闭着眼睛,不敢去看。 不敢去想。 破布说她旁观者清,是个局外人,能够理智冷静的处理和面对这些事情。 但看见慕倾凰满身鲜血地护着腹部中孩子,却遭受非人的折磨,自始至终都没人救赎她,带她走出这个不是人呆的深渊,至今都还活在当年的阴影之中,楚月便恨极了,恨不得亲手碎了这些残忍无情的刽子手,冲进那黑暗之中将打碎母亲神魂的每一个人都斩于刀下! 突地,那黑蝶女子幽幽地说话了。 “你看,这是什么?” 她在与慕倾凰说。 楚月猛地睁开眼睛看去,震悚不已。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彻底凉了下去。 四肢的寒毛都已倒竖了起来。 但见黑暗无望的囚笼里面,慕倾凰倒在血水之中,生生地被人用锐器给打得元神碎片从武体之中带着血液迸到体外的牢中。 而在慕倾凰的四面八方,都悬浮着贴合得密不透风的一张张画像。 无数幅的画像,形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 而每一幅画像之上的人,即便神情动作各有不同,但观其容貌俨然都是同一个人! 那是个年轻的男子,丰神俊朗,气宇轩昂,举手抬足都是帝王之气,隔着画像都能感受到他的磅礴之气和眼睛里面的野心。 这个人,楚月认识,甚至还有些熟悉。 他是…… 凌天大陆的叶天帝!!! 第1674章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啊啊啊!!” 慕倾凰的哀嚎声,撕破了幽暗囚牢的寂静。 那些人在笑,拿着铁棍殴打着怀孕的女人。 但慕倾凰什么都看不清,只看到四面八方,都是同一人的画像。 每一次神魂被打得更稀碎之时,她艰难地睁开眼睛,也仅仅只是能够看到画像之上的男子。 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一道道铁棍落下,砸到最后,竟是砸裂了覆在慕倾凰脸庞的易容,使她在血泊中露出了真实容貌。 慕倾凰意识涣散,神志不清。 又过了很久,很久。 那黑蝶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云凰腹中的胎儿,为什么死不掉?这不可能?去,给我弄死这个孩子!” 神魂碎片的画面,到此结束。 声音和场景,都化作几缕风,消失在了楚月的脑海当中。 此时,白月初上,已经过去了一整日的时间, 慕府暖香弥漫的房屋内,楚月坐在妆镜前,缓缓地睁开了湿润的双眸,眼底滑过两行清泪,沿着微白的面颊无声地流淌。 云…… 云凰? 她终于明白,终于知晓,母亲在看到叶天帝之际,为何满目的憎恨了。 因为在慕倾凰人生最困难的时刻,血蝶吞噬了母亲的理智,在她受到痛苦的时候,又拿叶天帝的画像来刺激她。 仿佛是在告诉慕倾凰,是叶天帝伤害了她,是那个男人要害死她腹中的孩子。 不仅如此,那一只血蝶,楚月曾见过。 她曾在现代世界是古武门主,得到神农戒的传承之后,探索过上古神农族的遗址和奥义。 在某一处的遗址内,她恰好看到了有关于这血蝶的记载。 此蝶名为血恨蛊,是神农族中的一名男子爱而不得才锻造出来的蛊毒。 以蝶为引,以血祭恨。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血恨蛊的使用方法便是将一只双生红蝶灌入其中一人的体内,饮血而生。 如此,再将另一只双生红蝶制作成标本之类的物品,由第二人常年佩戴在身。 只要对方一直佩戴在身,这份恨意,就永远都不会消失。 楚月浅红的眸子,幽幽地看向了妆镜。 镜中的自己,双目充斥着嗜血的恨意。 似有千万的邪气暴戾要凝为实质,将这片天地给彻底的摧毁! 只是这满身的阴邪戾气,尚未爆发,就被挂在腰间的面具给汲取了去。 “小叶子,你看到了什么?当年,发生了什么?”轩辕修担心地问。 以他对小叶子的了解,像小叶子这般爷们的女子,若非真是看到了什么刺激的东西,绝不会有这样的情绪。 看到了什么? 楚月苦涩地笑。 她的母亲,当年离家出走后之所以会杳无音信,人间蒸发,是因为易容出了另一种容貌,换了另一个姓名。 难怪那易容术就连叶天帝都难以分辨出来。 因为慕倾凰当年是用元神之气易容出的容貌。 据她所知。 用元神之气易容,不仅困难系数很高,而且容貌绝对不能恢复如初,除非是将元神给打碎掉。 慕府族人如此爱护母亲,母亲又为何要做这个决定? 只有一个可能! 楚月的眸底,闪过一道锐光! 只能说明!! 母亲当时正在处理极其危险的事情。 正因危险,母亲担心会祸及慕府,才从来没给慕府寄过一封家书! 云凰…… 楚月低低地笑。 这个名字,五大陆之中的每一位武者都不陌生。 叶天帝的亡妻,叶无邪的亲生母亲。 几十年前的那一战,将整个版图统一的帝域给打得分裂成了五个独立的大陆! 而那一战的起因,正是因为一名传奇的女子。 她的名字叫做,云凰。 楚月红着眼睛,恨得紧攥起了双拳。 母亲当年的敌人,必然是天帝武神级别的存在。 或许是在凌天大陆,又或者是在另外四个大陆! “小叶子,你怎么了,你别吓朕,朕有心脏病,经不起吓。”轩辕修急道。 “主子……”破布轻声开口。 楚月摇摇头,不说话。 许是小重天之战和天凰夫人的对峙,都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 一连数个昼夜,都在疲惫不堪的透支武体。 虽说武体已然精疲力尽,但她还是精神的。 如今看到神魂碎片里的含恨之景,她的元神仿若也在一刹那轰然坍塌。 以至于眼球都在疼痛,仿若有一根神经在疯狂的抽搐,疼到想挖掉整个眼睛。 楚月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认真调息运气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到平静的状态。 “噗嗤!” 慕倾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楚月蓦地走过去蹲下身子,扶起身体疲软得要倒下的母亲。 “娘亲。” 楚月担心不已。 慕倾凰睁开眸,颤声说:“小楚,我融合不了。” 她只要一看里面的场景,就会彻底崩溃,甚至出不来神魂碎片的世界。 因为那是她曾经最悲惨的时刻,是最漫长而绝望的黑夜。 “那就不要看了,好好休息。” 楚月微笑:“这神魂碎片放在小重天多年,邪气太深,一时半会儿看不了很正常。我晚点儿净化掉这些邪气再去融合,好吗?” 正如破布所说,楚月以旁观的角度就算再痛苦,也能看下去。 但慕倾凰身为当局者,她一刻都不想回到过去,她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好。”慕倾凰点点头,有气无力地说完,看见楚月湿润的眸,便抬手拭去女儿眼尾的泪痕:“小楚,怎么哭了?都是娘亲不好,娘亲让小楚哭了吗?” “不是的。” 楚月握住母亲的手:“我是想到武祖一个人这么多年照顾武神殿不容易,所以没能忍住。” 慕倾凰安慰着她:“小楚既得了机缘,便好好当那武神殿主,娘亲和小姨他们,都永远会护着你。” “好。” 楚月笑着扶慕倾凰回到床榻休息。 她坐在床沿,始终握着母亲的手。 等到慕倾凰安心睡去,楚月才推开门往外走。 她一抬头,就能看到夜幕中的皓月。 仿佛能从那皓月清辉的映照下,如海市蜃楼般看到天帝叶宫的轮廓。 楚月扯着唇,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母亲若是云凰的话。 她岂非是叶天帝的女儿,是叶无邪的……妹妹? 第1675章 我以父亲的生命起誓 叶无邪…… 楚月的脑海之中,骤然出现那个阴郁贵气的无邪公子。 想到他小小年纪,就那般压抑。 明明是尊贵的天帝之子,却是画地为牢,不肯放过自己,每日从自虐当中找到些许的快感。 楚月的心口,没由来的一窒。 她今日的心情,格外的沉重。 她需要时间和凉风,去消化掉从神魂碎片得到的所有消息。 …… 北洲的夜晚,比各洲都要冷一些。 楚月从后院走出,漫无目的走在长长的街道。 月光深深。 她如个行尸走肉。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她停在了城门前。 城中守卫看见她,当即肃然起敬。 其中一个眉目稚嫩的少年守卫行礼道:“属下见过将军。” 另一位少年当场给了他的脑壳来一巴掌,并呵斥说:“什么将军,那是天域的域主,以后要叫月尊殿下。” 话才说完,又被年长的守卫给揍了:“看清楚了,这是叶殿主。” 楚月看这几名守卫争执不下,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有些头疼。 便道:“叫什么都行,只是个名称罢了。” “将军这是要出门吗?”被揍的少年揉了揉头上的鼓起来的包:“将军孤身一人出城门,可需要去军机处调一支军队?” “不必了,出城走走。” 楚月言罢,守卫们就把古老的城门给打开了。 一众守卫们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互相对视了眼。 少年嘀咕着说:“夜深露重的,将军独自出城会不会有危险啊?” 顿时,又被人给揍了一脑壳,立即鼓起了个很对称的包。 “我们楚爷何许人也,要有危险,也是外面的豺狼虎豹有危险好吧。” 其他守卫皆是如此认为,还郑重地点点头。 屠龙宴叶楚月与深海巨龙的那一战,足够的狠绝和血腥。 暴揍天凰夫人的时候,更是毫不留情。 这般想着,众守卫就开始同情被楚爷盯上的豺狼虎豹们了。 却说城外。 楚月沿着长长的古道前行。 没有目的,没有尽头,就想吹一吹夜晚的凉风,看一看山间的月。 而在郊外的丛林之中,叶无邪正与血翼红瞳的少年在大眼瞪小眼。 叶无邪紧攥着血翼少年的衣襟,因为用力过猛,手腕结痂的疤便裂开了,血液不断地往外溢出。 “放开我。” 血翼少年瞪着眼睛说:“不然我会吃了你的。” 要不是因为这个无理取闹的男子,是那个女人的哥哥,他才不会任其摆布。 “告诉我,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叶无邪咬着牙问:“只要你告诉我,我什么都能给你。” “你能给我吃掉吗?”血翼少年满眼的天真:“我饿了,好饿,我想吃掉你。” “可以。” 叶无邪道:“只要能看我妹妹和母亲一眼,我的武体,骨骼,血液,筋脉乃至于是我的灵魂和元神,都可以成为你的盘中餐。只要一眼就行,让我看看她就好。” 血翼少年眨眨眼,疑惑迷茫地问:“你不是看过了吗?” 还不止看了一眼。 看了好多眼呢。 人族的世界,当真是奇奇怪怪。 “看过?我何时看过?” 叶无邪紧皱着眉,低声询问:“难道说,母亲和妹妹一直在我身边游荡,她没有去奈何桥,因为我还是个活人,所以才看不到她们,其实我早已看过了?你说,你是不是有办法能让我看到鬼魂,你不是想吃我吗,你吃,你随便吃,你快说,我要用什么办法,才能看到鬼魂。” 叶无邪焦急不已,忽然发现红瞳少年的眼神很是诡异,像是在鄙视他,更像是在看一个弱智。 “你做不到吗?” 叶无邪问:“还是你不相信我甘愿成为你的盘中餐,我绝不会骗你,我以我父亲的生命起誓!你若不信的话……” 突然间,叶无邪松开了红瞳少年,从储物袋取出了一把短刀,想把自己的手臂砍下来作为订金赠送给红瞳少年。 红瞳少年抓住了叶无邪的手腕,歪着头,茫然地看着叶无邪。 世人见他,无不是如见鬼怪,害怕到不行。 他每次想要吃人族的武者,都只能在人族武者的脸上看到惊惧的神情。 唯独这一双兄妹,一个怎么都烤不死,另一个更厉害了。 上赶着砍掉自己送到他的嘴里。 但他不想吃了。 “你到底要什么?”叶无邪急不可耐,眼睛红得吓人,阴郁得像是从地狱深处来的人,手腕裂开的伤口鲜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滴落在茵茵草地之上。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 “叶楚月。” 红瞳少年歪着头思索了好一番,才吐出这个名字。 他以前蹲墙角听叶薰儿这些人,都是用这个名字骂的。 叶无邪犹如五雷轰顶,脑子一阵嗡嗡作响,空白到毫无思绪。 他有些听不懂红瞳少年的话。 好端端的,为何会提出这个名字。 “叶楚月?需要她的帮助?”叶无邪问。 红瞳少年摇摇头,看白痴似得看他:“你的妹妹,叶楚月。” 叶无邪微张着发白的唇,往后退了两步,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的妹妹,不是鬼魂状态,是叶楚月? 那位风华无双的铁血将军? 那个初见之时,险些被他伤害的女孩? “人类,真蠢。” 红瞳少年撇了撇嘴,害怕被传染到愚蠢,赶紧逃离了叶无邪。 这么蠢的人族,他才不要吃。 此地,只留下叶无邪一人。 他无力地坐在了地上,背靠着丛林里面的岩石,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叶楚月所赠的暖手炉放在了怀中。 叶楚月曾说,这是其母亲所制作的。 那…… 会是他的母亲吗? 叶无邪双手紧紧地抱着早就凉了的暖手炉,试图得到母亲的温暖。 叶楚月,真是他的妹妹吗? 他抬起眼帘,阴郁的眸,透出了复杂之色。 有疑惑、茫然、期盼和渴望。 他就这样,抱着暖手炉靠着岩石坐在枯叶堆上。 轻微地脚步声响起。 斜侧之处,一道身影而至。 楚月踏进丛林,胡乱走着。 在看到红瞳少年展翼掠走,便不解地来此处看个究竟。 她的双足停下,低头看去,看见眉目熟悉的男子蹲坐在岩石前,手腕的血液染红了手炉,闻声抬起绯红的眼眸沉痛地看向了她。 第1676章 只有手中的刀会庇护她 郊外丛林的不期而遇,让楚月这等征战沙场太多回的人都微微怔住了。 特别是叶无邪如今的模样,像是流浪在外四海漂泊的孤独旅人,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感情,让人忍不住的心疼。 楚月张了张嘴,似有许多话要说,可都如鲠在喉,一个字儿都道不出来,只能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山间的秋风拂过发梢,带来了彻骨的寒意。 她低垂着眼睫,看到叶无邪手腕的伤口,下意识地走上前去,想为叶无邪疗伤。 叶无邪顿时站起了身子,慌慌张张的不像是天帝之子。 他害怕手腕伤口流出的鲜血弄脏了楚月的衣裙,急急忙忙的去擦鲜血,但是越擦越多。 新鲜的血液,止不住的从伤口中溢出,滴落在成堆的枯叶。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便将双手和手炉一起别到了身后,眼神飘忽不定的看向别处,又在用余光悄悄地望着楚月。 “晚上坏人很多,一个人干嘛乱跑。” 叶无邪浑然察觉不到自己伤口的疼,别扭地说:“这是遇到了我,若是遇到旁人,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你不也是?” 楚月淡淡地回,将药箱从储物袋中取了出来。 “我是男人。” 叶无邪肯定地道:“你是女子,不一样。” “然后呢?” 楚月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抓过了叶无邪的手腕,“别人不敢欺负你,你便在无人处自己欺负自己?这就是男人?” 叶无邪想把手抽回来,没想到稍稍用力就当真把手给抽离了女孩的小手掌。 他愣住了,讷讷地望着楚月,抿着唇欲言又止,仿佛像是在问楚月为何不攥紧一些。 楚月就这样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想到这些年来他都是活在自虐之中,便有一股子无名狂躁的火涌上天灵盖。 “叶楚月!” 叶无邪低低地喊了声。 “嗯?”楚月应道。 叶无邪弱弱地把自己流血的手,递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反侧的方向,道:“我不是故意扯开伤口的。” 楚月勾了勾唇角,打开药箱,用止血凝露为叶无邪清洗伤口,再抹上捏碎成粉的丹药,最后用雪白的软布将其伤口给缠住。 好似想到了什么,楚月从储物袋拿出粉色的布条,在叶无邪被软布包扎完毕的手腕,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不行,太幼稚了。” 叶无邪满眼的抗拒和嫌弃:“我不要这个,我要酷一点的。” “没有,只有这个,你要不喜欢,那我拆了给叶天帝吧。”楚月作势就要去拆。 叶无邪触电般抽手,如被调戏的良家妇女,死死地护着自己的蝴蝶结:“不要,丑是丑了点,我勉强接受也不是不可以,干嘛给他。” 楚月瞅着叶无邪稚气的样子,忽而咧开嘴粲然的笑出了声,眼眸倒映着清辉,仿佛能溢出月光来。 叶无邪看得恍然,旋即问:“你笑什么?” “我有笑吗?” 楚月歪着头看他,理不直气也壮,倒像是个市井无赖,但叶无邪就是舍不得气一下。 楚月瞥见叶无邪怀中的小手炉,便伸出手去拿。 叶无邪退了一步,攥着衣袖把小手炉的鲜血擦拭得干干净净,才递给了楚月。 楚月接过小手炉,颦了颦眉,渐露出了不悦之色。 这小手炉,是用来暖手的。 但它现在很冷。 这天帝之子,是个小傻子吧。 “它凉了,你知道吗?”楚月问。 叶无邪点点头:“我知道。” “里面的暖石用完了,需要加新的,才会热起来,以后凉了,就去换。” 楚月叹了一口气,把母亲放的暖石从储物袋拿出来,打开小手炉的顶盖,将几枚暖石放了进去。 不一会儿,小手炉立即就有了暖意,这股暖意不会太过于烫,而是恰到好处的温暖,还会随着深秋和凛冬的季节自主调节暖气的程度。 这些都是大陆武者的常识,但很显然,叶无邪对此一无所知,以至于小手炉都冷还傻憨憨地抱着,估计还以为小手炉是坏掉了。 “暖了。” 叶无邪接过小手炉,双眼微亮,像是发现了新世界般。 “以后,不准伤害自己。” 楚月说道:“战士和武者手中的长剑,只能对准十恶不赦和侵犯国土的敌人,而非是自己。” 叶无邪像是个犯错的孩子,没了往日的阴气沉沉,抱着手炉低着头看鞋尖,任由楚月训斥,乖的不行。 楚月倒也心软,毕竟是自己的兄长,这么多年在特定的环境因素之下养成的性格也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很糟糕的人。”叶无邪连头都不敢抬,他害怕与其对视,害怕在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对自己的厌恶。 这个世上,没人会喜欢他这样的男子,也没有女孩也想要他这样一无是处满身阴郁之气的兄长。 “叶无邪。” 楚月喊出他的名字。 男子蓦地抬眸。 楚月看着他,说:“你是顶好顶好的人,你不糟糕,你很美好,只是不同于凡尘的风和天穹的光世人都触手可及,你的好,只有少数人才能看到,才配看到。” 叶无邪张着嘴,眸光猛然颤动。 他一直都知道。 他自小就不是个正常人。 他活在极端和阴暗之中作困兽之斗,他身居高位却画地为牢。 他也习惯了这样的自己。 从来都没有人跟他说过,他不糟糕,他很好…… 楚月面对叶无邪,亦是有几分无措。 叶无邪是她哥哥的事情,是她在神魂碎片当中得知的。 连母亲都不知道。 她更不知要如何与叶无邪提及。 平白无故与他道出此事,也要他相信才行。 死了这么多年的妹妹,突然出现在眼前,谁都无法接受。 叶无邪说:“听他们说,你从诸侯国走到北洲,很难,很难,是这样吗?” “还好,不算难。” 楚月笑道:“只要弄不死我,就算不上什么难事。” 皓月的微光,洒落在她坚毅的面庞。 叶无邪能在她的眼中,看到对这个世界的憧憬。 这些年来,他有着天帝之子的光辉,胡作非为,无理取闹,永远都有父亲的庇护。 而她呢……只有手中的刀会庇护她立于不败之地。 “叶楚月。” 叶无邪微红着双眼。 “嗯?”楚月红唇微勾,伸了个懒腰。 “如果我说,你是我的妹妹,你会信吗?” 第1677章 将军今晚独自见过美男吗?没有 “……” 楚月垂落下双手,侧目诧异地看向了紧张到不行的叶无邪。 她想过千万种与叶无邪道出关系的可能性,唯独没想过会是叶无邪主动开口问她。 归根究底,当年之事牵扯太多,还需要调查个清楚明白化被动为主动,才能捅破这张纸。 再来她只是在乎家人的团圆和母亲的安危,自己是不是天帝之女,父亲的身份和地位都无关紧要。 只要……是个会疼惜母亲的好父亲,就已足矣。 叶无邪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见楚月默不作声,便以为是自己太唐突了。 又不知该如何收场,焦灼得直冒冷汗。 “我信。” 楚月声线清冽,如乍现的春风。 叶无邪浑身僵住,微微睁了睁狭长的凤眸,睫翼轻轻地颤动。 似有一股电流般的冲击,如烟花绚烂在心底炸开,火花便冲向了四肢百骸,其中的情绪之复杂难以言喻。 “你信?”叶无邪诧然,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为何信?” “原是如此,为何不信?” 楚月轻挑起眉梢,反问。 因为神魂碎片场景而沉闷狂躁的心情,在遇见叶无邪后便烟消云散。 有个哥哥,倒也不错。 小宝若知道多了个舅舅,定会高兴的飞起来。 楚月转过身去,面朝帝都城门的方向,迈开修长的双腿沿着丛林山间路往前行去。 在背朝叶无邪的时候,楚月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乌黑如绸的墨发在晚风中扬起。 她走了十几步,察觉到后方毫无动静,便顿足停了下来,浅浅地回眸看了过去,不经意地道:“哥,走了。” 哥…… 叶无邪浑身震颤,眼眸微微一缩。 这一声唤,他在午夜的梦里听到过很多遍。 但永远都是模糊的,不真切的,但他也甘愿满足。 只因他知晓,若连梦里都没有妹妹和母亲的出现了,那她们就真的彻底消失在时光的洪流里了。 “去……去哪……” 叶无邪问。 “回家了。” 楚月笑望着他,眉角眼梢都是掩不住的明媚的光,治愈着叶无邪的郁气。 “好。” 叶无邪当即抱着手炉跟上了楚月的步伐,小心翼翼的在楚月身后。 楚月眼底尽是笑意。 暂且不说任何的阴谋诡计,先把这个傻憨憨的哥哥拐回家了再说。 只是…… 想到母亲曾经所遭受的痛苦,楚月的便难以遏制住自己的的戾气。 现如今,神魂碎片内的场景和记忆,只有她自己才能看到。 慕倾凰因为是当事人,难以再承受一遍过去的痛苦,所以看不到神魂碎片的过去。 楚月阴差阳错之下因为邪火以面具为媒介达成共识才能进入神魂碎片的世界,看清那些尘封的真相,其根本原因也是因为她原就是武神殿主,是面具的主人,才能做到。 若换一个人的话,就不能与面具共识,看不到神魂碎片! 晚上的风,越来越冷。 楚月出城之时,是行尸走肉,是孤魂野鬼。 再走回帝都城,身后多了个俊美妖孽的男子,亦步亦趋的跟在楚月的身边。 城门上下的守卫们,登时就瞪大了眼睛。 “将军,你回来了?”少年守卫问道,上上下下打量叶无邪,琢磨着与夜帝尊的风姿不相上下,难怪能入将军的眼。 “嗯,屠龙宴虽已结束,但近来城中都不会很太平,辛苦诸位守卫在此了。”楚月扬起了笑。 少年看到楚月的笑,寻思着楚月出城的时候可是闷闷不乐的,怎么转头见了个俊俏的男子就眉开眼笑了,还关心起他们了。 “我等不辛苦,反倒是将军大战过后,需要好好休息才对。”守卫们笑道。 楚月点了点头,就带着天帝家的傻儿子折回了慕府。 聚在城门前的守卫们,立即就热闹了。 少年守卫哆哆嗦嗦地说:“那个……将军深夜幽会美男之事,我们是不是要权当没看见?否则夜帝尊又如何自处?” “将军今夜出城过吗?没有!”另一名少年守卫说道:“将军今夜独自见过美男吗?没有!再说了,将军血气方刚的年纪,犯个男人都会犯的错怎么了?” “是是是,今晚将军一直在我们东城门这里修炼,哪里都没有去过。”其他人跟着凑热闹。 年长点的守卫听不下去了,一人的脑壳来了一拳,“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那位男子我曾见过,是叶天帝之子,叶无邪。而且你们没看见他身上有血腥味吗,别忘了我们将军除了杀人以外,还会救人,估计是救人去了,看看你们一个两个不正经的,找打!” “哦……” 众守卫悻悻地缩了缩脖子,动作整齐划一地揉着头上鼓起来的大包。 …… 却说黎明后的慕府院墙之上,十二护法们和云稷、夏帝师排排坐般都趴在上面伤春悲秋。 就在适才,他们看到自家的域后夫人,带着叶无邪那厮回府了。 “夫人变心了吗?”黑护法问:“那小宝跟殿下还是跟夜夫人?这是个问题。” “不可能!”血护法道:“叶无邪虽有几分姿色,但圣域有本护法,夜夫人绝对不会变心的。” “那夜夫人三更半夜出去找叶无邪做什么?”剑痴护法问:“一起讨论剑法吗?” “老白,你怎么看?”紫护法问。 “若对方是叶无邪的话,确实棘手,不过不怕,我们殿下父凭子贵,有小殿下在,殿下就不会被休的。”白护法的立场很坚定。 夏帝师翻了翻白眼,只觉得是一群弱智,自己怎么会和这群白痴在圣域共事。 虽说他不喜欢叶楚月,但叶楚月对殿下的感情,却是不容置疑的。 云稷则摸着下巴在思考如何保住墨寒兄的正房地位,要不要找个机会去毒死叶无邪。 …… 这会儿,天渐渐亮了。 慕府的家人们,都在盛满美味佳肴的桌前等待着楚月归来一同享用早饭。 “小楚不来吗?”老伯公问。 慕倾凰看向了夜墨寒。 她以为小楚离开之后,去了夜墨寒那里。 夜墨寒优雅而坐,不动声色地道:“昨夜小楚太疲劳了,还在休息。” “噗嗤……”慕临风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心想夜墨寒还真不知道心疼人,小楚都在屠龙宴那般辛苦了,还要折腾小楚到起不来。 “咳,吃饭。”老伯公干咳了声。 “娘亲,外公。” 下一刻,女子的声音响起。 楚月踏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眉目如画的男子。 “小楚,这位是……?”怀倾大师问道。 “刚捡来的傻儿子,还热乎着。”楚月浅浅一笑。 叶无邪:“……”他的地位,怎么还没坐稳就急速下降? 第1678章 不过是啊,未到伤心处 楚月正愁饿了许久,拉开椅子似欲落座,动作陡然僵住,发现屋内的亲人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特别是夜墨寒的眼神。 仿若是在问她,何时背着他有了这么个好大儿。 楚月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这才后知后觉的以拳抵唇干咳了几声。 并解释道:“给我娘找的傻儿子,不是我。” 定是深海巨龙整日“霸”啊的喊她,把她给喊的人都飘飘然,一时没忍住就说秃噜了嘴。 “胡闹。” 慕惊云低声说:“这不是天帝之子吗。” “是。” 楚月拉着叶无邪坐在了慕倾凰的身旁,开门见山地说:“喊娘。” 叶无邪:“……” 慕倾凰:“……” 老伯公在短暂的震惊诧然过后,细细思索着这话中的含义以及叶天帝和慕倾凰见面之时的古怪氛围。 以他对小楚这孩子的了解,虽是年少轻狂,义字当头可不管不顾,但小楚骨子里是个顾大局的沉稳之人,不该开这样的玩笑才对。 除非…… 似是想到了什么,老伯公与慕老夫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目光之中看到了更深沉的含义。 只不过! 早年间,老伯公与叶天帝亡妻云凰有过一面之缘,那位拥有倾城容颜的女子,不是他的慕倾凰。 老伯公夫妻俩人陷入了沉思。 叶无邪则是局促不已,一双手死死地绞着手炉,小心翼翼地观望着近距离的慕倾凰。 是完全陌生的眉目,但不知为何,给他一种特别心安的感觉。 叶无邪抿着殷红的唇,无措地望向了楚月,一声极其陌生的“娘”字如鲠在喉,始终都喊不出来,哪怕他卯足了劲。 “小楚,别吓到了他。” 慕倾凰望见叶无邪怀中的小手炉,轻笑了笑,她伸出手拉过叶无邪的手,笑着开口:“小楚惯会开玩笑的,你们饿了吧,坐下吃饭,今日是小楚师父的手艺,不比天帝宫的厨艺差,你可以尝尝看。” 楚月眸光微闪。 老伯公、老夫人两人的神色更深了。 慕惊云细细端详叶无邪。 反观慕临风,正在啃个鸡腿,忽而脱口而出地问道:“凰姐,你怎么知道云剑尊的厨艺比天帝宫的好,你难道还吃过天帝宫的菜?” 慕倾凰愣了愣,微微皱紧了眉头。 她不知怎么的,就不假思索的说了。 就好像,她当真品尝过天帝宫的饭菜。 老伯公心疼地看了眼如坠迷雾的慕倾凰,看了眼纨绔二世祖似得慕临风,说道:“这说明云剑尊的厨艺在凰儿心中是绝世无双。” 慕临风恍然大悟,旋即继续啃着鸡腿上的肉,显然没有发现四周亲人们神色的不对劲。 “坐下吃。”老伯公微微一笑,慈祥和蔼地看向了叶无邪。 叶无邪异常的紧张。 若情况属实的话,眼前这位老人,岂非是他的外祖父,赫赫有名的封刀战将慕府老伯公? “我……可以坐吗?”叶无邪弱弱地问。 “当然可以。”老夫人笑着吩咐:“给叶公子……” 说至此。 老夫人立即转了口,亲昵地道:“给无邪添一双新的碗筷吧,不过慕府不如天帝宫的奢侈,没有那翡玉琉璃筷,还望无邪小公子莫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 叶无邪红着眼说:“天帝宫,没有这里好。” 走在慕府,他有种特别的感觉。 阴沉的心情,郁结于心的堵塞,统统都烟消云散了。 反而像是漂泊在海的人踏足了港湾归宿,温暖得让他鼻腔一酸,咽喉胀痛,眼睛红了一大圈。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 不过是啊。 未到伤心处。 “来,吃鸡腿。” 慕临风用帕子擦了擦手,放了一块新的鸡腿在叶无邪的碗中。 叶无邪看着碗里的鸡腿,眼底泛起异样之色。 他不喜欢任何的荤,从小到大一碰就会反胃,太过荤腥油腻的有时还会吐个半晌。 但慕府的氛围太好,他若拒绝,岂非是不给慕临风的台阶下,像是在摆天帝之子的架子。 叶无邪挣扎再三,决定屏住呼吸,一鼓作气地吃掉慕临风递来的鸡腿。 突地。 一双玉筷,夹走了他碗中的鸡腿。 叶无邪颤颤然地抬起了绯色的眼眸。 慕临风不解地看向了自家姐姐。 慕倾凰将鸡腿放在自己的碗里,又拿起了叶无邪的碗,为其盛了一碗鲜味十足的素汤,自然而然地放在了叶无邪的面前。 叶无邪呆在了桌前,眸光始终都落定在慕倾凰的身上,胸腔内的情绪如同火山爆发的前夕,难以彻底的平静下来。 他从未忘记过,幼年的那段岁月。 每当他厌恶桌上的荤腥,母亲都会为他添一碗素汤。 他更忘不掉那个冬日。 窗外大雪纷飞,银装素裹,天寒地冻的世界,是肉眼可见的冷。 殿内的他,捧着素汤喝得津津有味,母亲怀着妹妹与他讲述着九万年前的有关于鬼皇、剑帝的历史故事。 傍晚。 父亲踩着松雪归心似箭。 小小的他立即盛了一碗汤端去给父亲喝。 那时,母亲爱吃辣的。 父亲每次回来,都会带来俗世的小食物,每每都只有母亲的份儿。 他满眼期许地说:“冬日的红梅霜雪没有开春的嫩芽好看,母后,我想要快点儿到春日。” “很快就是开春了。” 母亲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腹中的妹妹似是也在回答他,轻轻地动了下。 但他的世界永远留在那个冬日了,再也没有等来开春。 因为开春之时,父亲带来了母亲和妹妹的骨灰。 他想不通。 那么大的人,活生生的人,怎么就被装在了那么小的坛子里。 他痛恨春天,痛恨不能把母亲带回的父亲,更痛恨这个夺走了他亲人的浊世!! 思及此。 叶无邪的周身赫然迸发出强烈的郁气,阴森得想要毁天灭地。 屋内周遭的人,很快就察觉到了叶无邪的情绪波动。 楚月凝了凝眸,不由地泛起了关心之色。 “凰姐,人家跟我一样,喜欢吃鸡腿。” 慕临风说:“你看吧,非要把人的鸡腿换成秦铁牛都不吃的素汤,你看看,把孩子都气成了什么样。” 慕临风连忙伸出手去拿走叶无邪的汤。 叶无邪却是先一步端起素汤,好似生怕被人抢走,一口将一大碗汤给吃了。 第1679章 混世大魔王,无辜小白兔 “砰!!” 最后,叶无邪将见底的瓷碗放在了桌上,赤诚的与慕临风展开了诡异的对视。 慕临风看了看碗,又看了看叶无邪,喉结滚动,吞了吞口水:“你这孩子,吃就吃吧,又没人与你抢。不过,凰姐,你还真是厉害,与他初次见面,就知道这孩子不爱吃鸡腿,喜欢喝素汤。” 慕倾凰微睁着一双黑眸,轻拢的眉峰依旧没有舒展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那样顺其自然的做了。 仿若是…… 原就该如此。 老伯公、老夫人望见这一幕,更加笃定适才的想法了。 但楚月没提,叶无邪也没说,慕倾凰又是完全懵的状态。 故而,老两口默契的决定先静观其变。 慕临风用抓过油腻鸡腿的手,勾在了叶无邪的肩膀上面,顺带悄悄然的在叶无邪衣料处擦了擦手,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笑眯眯地问:“无邪公子,多大了,是否有未婚妻,要不要我来给你介绍几个好姑娘,萧离,知道吧,你要把她娶进门了,以后你就是慕府的人了,你还可以夫唱妇随喊楚月为姐姐。” 叶无邪的耳根子瞬间就滚烫发红。 须臾,叶无邪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姐姐? 他怎么又降了地位? “你都没有未婚妻,你好意思说人无邪吗?”老夫人横了眼慕临风,低声喝道。 慕临风脑海中顿时出现李蜉蝣那呼之欲出的双胸和傲人的身影,鼻血鲜血狂涌而出。 慕临风当即甩去了危险的想法,摇着折扇给突然滚烫起来的自己扇了扇风。 楚月轻瞥了眼没个正形的小舅舅,轻揉了揉眉心,无奈地转过话题,对着叶无邪道:“先别喝了,喊娘。” “哦……” 叶无邪红着耳根,对着慕倾凰喊:“娘!” 刹那间,整张脸都红了。 慕倾凰心中虽有奇妙的感觉,还是疑惑地看向了楚月。 奈何楚月压根没有为她解难答疑的意思,继续给叶无邪介绍:“这是外祖父。” “外祖父。”叶无邪喊道。 老伯公乐呵呵地笑,在身上翻找了半天,拿出了慕府祖传的玉佩作为见面礼递给了叶无邪:“无邪,见得突然,外祖父没给你准备什么,这也不算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代代相传也算是祖上的信仰之物,你且拿着。” 叶无邪下意识地看了看楚月。 楚月点点头。 他这才心安理得的收下对于他来说万分珍贵的慕府玉佩。 “这位是外祖母。”楚月温声说。 “外祖母。”叶无邪喊得比方才熟练了点儿。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便把称手的佛珠给了叶无邪:“这佛珠,外婆佩戴了二十年,极尽禅意,亦有佛缘,外婆看你气色琢磨是平日里长夜难眠,若戴这佛珠在身,晚上便不会有那么难熬了,难眠的时候闻闻佛珠木香即好。” 叶无邪捧着手炉、玉佩和佛珠,就像是得到了万贯家财的人。 可明明是开心的想要手舞足蹈想要笑,却发现自己常年独自一人,连开怀大笑这最简单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只能艰难地扯着唇,红着眼,对着慕府诸位展露出他由衷的欢愉。 慕临风不解地问:“你们这样,考虑过叶天帝的心情咩?” 他百思不得其解小楚是怎么做到把天帝之子捡回家认亲戚的。 楚月置若未闻,再次开口介绍:“慕惊云,慕府长子,大舅舅。” “大舅舅。”叶无邪越来越熟练的喊道,并且已经开始期待他的礼物了。 慕惊云对上他真挚赤诚的眼睛,笑了笑,把自己准备送给小楚的小短匕给了叶无邪:“这是我这几日做的,很适合你。” 因为小楚的处事风格,他做的短匕是黑墨色调的,更适合男子,就算赠给叶无邪,也毫不突兀。 “幕府次子,慕臣海,二舅舅。”楚月再道。 “二舅舅好。” 叶无邪已经会自己加词了。 楚月看着叶无邪的变化,红唇微扬,整张脸都覆满了明媚的笑。 慕臣海东看西看,上掏下掏,左思右想,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值得拿出手的。 于是,他忍痛割爱,把自己珍藏的宝剑送出去。 慕臣海一双手紧握着宝剑,“无邪小公子啊,这把剑,我第一次上战场无意中得到的机缘。” “好贵重。” 叶无邪说完,慕臣海双眼一亮,还以为叶无邪会推托掉这份宝贵的大礼。 没想到的是,叶无邪含泪收下他的宝剑,并且真诚的感谢:“二舅舅,谢谢你,我会好好珍藏他的。” 慕臣海:“……”这孩子怎么突然就不腼腆内向了? “咳,咳咳……” 慕临风咳嗽了好几声,坐得端正笔直,准备听楚月隆重的为叶无邪介绍他这位伟岸俊杰的小舅舅。 怎知下一刻,一家人都开始动筷子吃饭了。 慕临风瞪了瞪眼睛,不服气的拿出了一块黛蓝色的小令牌,阔气地拍在了叶无邪的桌上:“拿好了,只要是神脉九洲的清楼,你只要拿着小舅舅的这黛牌儿去都畅通无阻不带收费的。” 众人:“……” 叶无邪仰头看他:“清楼,是什么?” 慕临风瞪大了眼睛,怀疑叶无邪是在跟他装傻。 堂堂天帝之子,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不知道? 老夫人眉头一皱,抽走了慕临风的牌,瞪着他说:“你自己不学无术就算了,不要去带坏无邪,无邪单纯青涩,与你不一样。” 慕临风那叫个委屈,他怎么记得这叶无邪是个混世大魔王,武者们见着都怕,怎么到了他家乖的像只无辜小白兔,还成了小楚的跟屁虫?慕临风实在是不理解。 楚月轻咳一声,连忙跳过清楼之事,刻意地问道:“娘,怎么没看到师父他?” “云剑尊说他思念神玄的故人,思念到茶不思饭不想,便去屋中写信了。”慕倾凰说。 慕临风忙不迭地说:“不只是今天,昨夜我就看到云剑尊写了一夜的信,他和神玄故人的情义真让人感动。” “写信?” 楚月拧了拧眉。 她怎不知师父对神玄的故人有那么深的感情? 与此同时。 云鬣正在“奋笔疾书”。 他咬着笔杆子,灵感充沛,洋洋洒洒就是几页纸。 第1680章 天元剑宗的年轻长老 云鬣跟前的桌上两侧,堆积如山的都是他连夜写出的信。 信上内容,无非都是些老生常谈的。 譬如说: “屠龙宴的精彩过程,诸位老兄都看了吧,你们说说,徒弟只要好养活不就行了,她非要这么上进还让其他人怎么活?” “说起来,神玄一别,许久未见,老朽对诸位老兄颇为思念。” “诸位若得闲暇时刻,便来北洲慕府叙叙旧喝喝茶吧。” “有时,老朽也会在武神殿。” “要不然的话,天域也行,小楚这不小心就成了天域之主,老朽是拦都拦不住,就怕她出息了,诸位老兄自惭形秽,无颜再见。” “……” 可想而知,当贺雄山、权韬这些神玄故人,收到北洲来信之时,脸上的表情又会是何等的精彩。 这会儿,九洲和独立十城外的地方群山环绕,宗门林立。 其中一座恢弘的宗门,矗立在云雾缭绕之中。 偌大的牌匾,若隐若现出现宗门的名字: 天元剑宗! 天元剑宗刚刚上任了一位年轻的新长老。 这位年轻的长老眉清目秀,喜气洋洋,大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气势。 此人正是神玄权韬的爱徒。 遥想当初,师父将他赶出神玄,说是没有如叶楚月那般当上个长老就不要回去了。 他在外艰苦奋斗,为的就是让师父能骄傲的回寄一封信给云剑尊! 他刚准备离开剑宗,回神玄报告喜讯,却遇到剑宗的弟子们在激烈讨论着什么: “叶楚月她的气运未免也太好了,竟然能够得到机缘,直接成为武神殿主。” “你们说,同样的年纪我们还在剑宗打杂,人家就已经是帝尊之妻、少年英雄。这也就罢了,如今还是武神殿主,天域之尊,人比人,可不得气死人吗?” “……” 年轻长老僵着不动,整个人都大受打击般,直接蔫了下去,再也振作不起来。 武神殿主? 他都快要哭了。 他再怎么刻苦奋斗,都赶不上叶楚月的变.态速度。 “长老,包袱和随身之物都已经准备好了,还有买给长辈们的礼物也都放好了,我们是现在出发去神玄吗?” 小侍从擦着汗匆匆而至,一脸兴奋地说。 年轻长老脸色登时一沉,“不去了。” “那何时再回?”小侍从疑惑不已。 “等老子当上了他娘的武神殿主再回。” 年轻长老气得不行。 他现在严重怀疑,他若真当上了武神殿主,叶楚月都已经是天帝或者是大陆之主了。 小侍从歪着头眨眨眼睛,想不通新长老的雄心壮志为何说来就来。 …… 却说慕府。 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落而至,目光所致,是一家子的其乐融融。 饭后。 楚月扶着慕倾凰回房休息。 因为慕倾凰尝试融合神魂碎片,导致元神有所损伤,需要好好休息才行。 等到慕倾凰安心入睡,楚月方才返回慕府正堂。 她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老伯公、慕惊云这些亲人们。 他们一个都没离去,就像是知道她会再回来,故意在此地等着她似得。 “小楚,你母亲不在,有些事,有些话,是不是可以说了?”老伯公道。 他身为外祖父,太了解不过小楚的性子了。 小楚凡事都爱憋着,面对艰苦坎坷习惯性独自扛过去。 哪怕她的周围都是慕府亲人,但她只记着自己的责任更重,从来都不会安心享受这个年纪该有的无忧无虑。 从北境回到慕府认祖归宗之后,楚月再也没有提过慕倾凰的神魂之事,以及背后的始作俑者。 但老伯公清楚得很,那孩子是不想把他们牵扯其中,想自己去调查,去手刃敌人。 老伯公也从来都不与楚月提,一直都在暗中调查,只希望能够保护好这母女俩。 而这次,楚月会把叶无邪带回慕府,就说明,楚月打算与他们说明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说什么?” 慕临风茫茫然的看看这个,望望那个,逐渐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 他凑在慕臣海的耳边,低声问:“二哥,你知道吗?” 慕臣海摇头:“不知。” “那你怎么一副高深莫测像是知道的表情?”慕临风震惊。 “为了看起来不像是捡来的。”慕臣海一本正经地说。 慕临风:“……” “嘎吱”一声响起。 楚月将屋门带拢,看了眼抱着佛珠、玉佩、宝剑和短匕手炉这些东西的叶无邪,不由地勾了勾唇。 她轻吸了一口气,走至正堂中央,面朝老伯公、老夫人二位:“外公,外祖母,我确实需要与你们说明一些情况。” “龙族元首龙傲天在消陨于军机处之前,给我留了一块神魂碎片,那神魂碎片一直都放在小重天的深处,直至现在,才得以重见天日。” “如二位长辈所想,那是母亲的神魂碎片之一,碎片内记录着一些事情,是母亲怀我之时的一段悲惨过往。” “母亲她因神魂破损,难以融合碎片,而我因为得到了武神殿主的面具,所以可以侧面进入神魂碎片世界,看到一些尘封的真相。” “母亲离家出走之后,放弃了自己的容貌和慕府的身份,更名为云凰,经历元神之气的锤炼改变了面部特征。” “所以,叶无邪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而叶天帝,才是我的亲生父亲。” “但这一切,叶天帝也不知情,一是因为他从来都不知道母亲原名慕倾凰,出身于北洲慕府,二则因为血恨蛊毒,其恨无期。” “……” 楚月犹如诉说着古老的故事,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娓娓道来。 慕临风脸上的笑容赫然收住,手中的折扇“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慕臣海也是大受震撼的神情。 “果然如此……” 老伯公见事情与自己所想相差无几,长叹了一口气。 “血恨蛊?好狠毒的法子!”老夫人手掌朝桌上一拍:“爱人相见不相识,相恋即相杀,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这样对我的女儿!” “外婆,我还在神魂碎片,看到了一些画面。”楚月说道。 “小楚快说。”老夫人着急得出声。 楚月索性将母亲的神魂碎片是如何被打碎,又为何而恨叶天帝的缘由一一讲述出来。 第1681章 他们将无眠蝶奉为神明 楚月细细讲述完毕,慕府正堂四处,一片无声的死寂。 每张脸庞之上,渐渐浮现了滔天般的愤怒戾色。 只要一想到慕倾凰身怀六甲被那群人给活生生地打碎了神魂,险些一尸两命,就恨不得千里追击那些没有良心的恶徒们。 叶无邪抱着一堆礼物站在旁边,原是欢愉的心情,听到楚月所说的往事,一双眼眸再次酝酿出了暴风雨般的阴郁冷戾。 这一刻,他的眼神比屠夫还要冷,只有敌人的血腥味,才能刺激着他麻木的神经。 楚月侧目望去。 叶无邪这个样子,与适才的不谙世事不食人间烟火仿佛是判若两人。 但却与她进入神魂碎片看到母亲被伤害时的心情一模一样!! “这群畜生,我要去杀了他们!把他们全都杀死!” 慕临风眼睛通红如野兽:“凰姐一生浩然磊落,就算丢失身份和记忆也不会忘掉保家卫国,那群畜生凭什么这样对她!” 慕臣海双手紧攥成拳,咬牙切齿,声音都因极端的怒而嘶哑:“他们竟然这样对一个怀有身孕的母亲,他们还是人吗,他们还有心吗?那群人到底是谁!此仇不报,我慕臣海誓不为人!” 慕惊云身为长兄相对来说比较沉稳,但还是有泪水溢出了眼眶。 他背过身去,拭去了眼尾的泪痕、 心头弥漫的怒,压根不比两位弟弟少。 即便他们心中都清楚,慕倾凰和沐凤鸣在外的这些年,都过得很差。 但人性的恶,已经完全地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亲耳所听之际,慕府的八尺男儿们都差点儿当场崩溃。 老伯公的手都在抖。 老夫人站起身想要说些什么,却是眼睛发昏,两腿发颤,直接往前一栽。 楚月眼疾手快,急忙地扶住了外祖母。 神农之力从掌心灌入了外祖母的武体,使外祖母缓过神来。 “外婆……” “小楚。” 老夫人轻握住楚月的手背,本就因为在青音寺苦行多年而比同龄人显得苍老的脸庞,一下子更加疲惫颓废了。 楚月欲言又止。 老夫人苍凉一笑,泪水划过褶皱密布的脸颊,苦涩自嘲地说:“我为女苦行二十载,祈福二十载,救过不计其数的人,唯独救不了自己的女儿。 我盼望老天给她一点好运,不求大富大贵,不求青史留名,只盼望平安健康,一生顺风顺水。 但我的两个女儿,我的外孙女,在外漂泊,百死一生,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我这二十载来的祈福和苦行,又算得什么? 什么都不算! 我不该去青音寺,我该去魔域,我该去虚空,该去成为十恶不赦的恶人和屠夫,和他们同流合污,去以恶制恶,以暴制暴,把那些个该遭天谴的畜生亲手送去地狱!” 老夫人想要声嘶力竭的喊出来,但全身失了力气,只能发出沙哑的哀鸣。 “小楚,外婆没用。” 老夫人凄声,无奈流下泪千行。 楚月张了张嘴,反握住老人的手。 若是可以,她情愿自己一个人扛下这些。 但是不行。 她总会有疏忽之时。 现如今敌暗我明,局势不明。 她必须要把情况如实相告,只有这样,才能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慕府的族人们,才能提前防患危险。 若不然的话,他日大难临头,全家人都只有等死的份! 楚月动作轻柔地扶着老夫人入座,轻抬起眼帘,眸光微颤地环视四周的愁云惨淡。 感受到慕府亲人们的愤怒、痛苦和无力,心也跟着一阵阵抽搐的疼。 更加的憎恨那些伤害过母亲的人了。 “小楚,神魂碎片之中的那些人,可有详细的特征?粗略的也行。” 老伯公冷静下来,问道。 楚月当即回:“兴许是因为他们当时在对母亲下血恨蛊,又或许是神魂碎片还不够完整,所以看不到面貌特征。但我知道,有一名女子的手上烙有黑蝶印记,还有听到过他们的谈话声和笑声,我可以确定的是,就算这段往事发生在许多年前,只要让我再次听到他们的声音,我就能找到他们!” 她永远都不会忘掉那些狰狞得意的笑声。 “黑蝶?” 老伯公皱起花白的眉头:“父亲在世时曾说过,百鬼之主身上有奇特诡异的黑蝶印记,或许是她的后人?” “不可能与百鬼之主有关。” 楚月直截了当地回答:“只能说,另有其人。” 老伯公虽不知楚月为何如此笃定,但他相信楚月所说的每一个字。 “我想起来了。” 老夫人道:“年轻之时,我曾无意拜访过一处隐世宗族,此族精通药道,与上古神农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将无眠蝶奉为神明。我曾见过无眠蝶,蝶身通体黑如墨水。临风,去取笔墨来,我画给小楚看。” 慕临风哽咽应下,连忙去找来文房四宝,覆在了光滑平整的桌上。 老夫人立在桌前,神态严肃,落笔生花。 末了。 她将宣纸拿起,递给楚月看:“小楚,你所见之黑蝶,可否是这无眠蝶?” “外婆,就是无眠蝶!” 楚月虚眯起眼眸,袖衫之下的双手握紧成拳。 看来,母亲遇害之事,牵扯甚广,与隐世宗族也脱离不了关系。 “隐世宗族,天帝之战……” 老伯公低声道:“小楚,外公封刀的这些年,一直有收集过五大陆各战场的资料,几十年前的天帝之战也研究过。那一场战斗的消息被刻意封锁了,但经过外公多年的观察和分析,可以知道的是,那一场战斗,与神农卷有关。世上武者,对神农九卷趋之若鹜,就连天帝、武神境的人,也会因利心动。” 老夫人眉头紧皱。 楚月默不作声,沉思着从外祖母和老伯公口中得到的线索。 当年之事,大概有一点点蛛丝马迹了。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两道稳健的脚步声。 众人立即中止讨论,慕府正堂赫然鸦雀无声。 门外。 李蜉蝣和萧离顿足停下。 萧离的声音响起:“小月姐姐,风武城主想见你一面,说有东西给你,你会很感兴趣。” 第1682章 二十不到的年纪,何必故作深沉 “有东西给我?” 楚月推开双门,半眯起了眼眸。 李蜉蝣点点头:“屠龙宴结束了,帝都城中的武者们都已经开始动身离城,我看风武城的武者队伍,已经准备离开了。虽不知风武城主何意,但应该是想在离城之前,见你一面。需要去见吗?” 楚月紧抿着殷红的唇,默不作声,眸子犹如淬了冰般灌满了寒意,冷冽地望着外头和煦的暖光。 “好,我稍后就去。”楚月说道。 萧离、李蜉蝣二人把话带到,便去回信了。 楚月回身,看向了屋内众人:“母亲当年之事,当年之敌,非一朝一夕可以全部挖掘、铲除,但既然有了部分线索,未来的路,也会相对来说平坦一些。” “至于叶天帝……” 说至此处,顿了顿。 楚月不由想到儒雅温和似君子的叶天帝,旋即无奈地说:“血恨蛊未解之前,暂时不要让母亲和他知道,否则的话,兴许会适得其反,血恨蛊会因此而成为死劫死恨,最后落得个非死不得解的下场就得不偿失了。” “哥,血恨蛊的蛊引就在叶天帝的身边,类似于蝴蝶标本的东西,若能找到的话,就能以此为引,解血恨蛊毒。” 她眸光深深地望着叶无邪,略有些担忧。 这些事情,不算难。 但叶无邪与叶天帝之间的关系,让她也不好把握。 “我会找到它。” 叶无邪坚定地说:“我一定会找到。” 楚月浅笑了笑。 她侧过头,看向了旁侧的夜墨寒。 夜墨寒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语,默默听着有关于慕倾凰之事的来龙去脉。 他的眼梢,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 但他一直都在遏制住自己的情绪,把足够的时间和空间留给慕府的人。 当他得知阿楚还未出世,就已遭受惨不堪言的人间疾苦,便心疼到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阿楚会敞开心扉,寻求帮助,与亲朋好友共同商量对策。 他定然会揪出幕后黑手!! “抱枕。” 女子的声音软了几分。 看见他,就犹如看见光。 再漆黑阴霾的夜,亦能有所期盼。 夜墨寒迈开步伐,停在了楚月的身边,修长如玉的手轻抚女子鬓间微乱的发。 他永远如此。 随叫随到,百依百顺。 一颗心,随时为她而怦然颤动。 楚月拉住了夜墨寒的手,只字不语,沉默地把自己的长指,镶嵌进了夜墨寒的指缝之中,再紧紧地握住。 男人垂眸见此,眉梢微柔,宛如倾洒了整个银河的月色在眉间。 楚月与他十指相扣,带他来到叶无邪的面前。 这一回,并非是让叶无邪喊人,而是严肃郑重地与夜墨寒说:“阿寒,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 叶无邪抱着礼警戒地看向了夜墨寒。 好几年前,他与夜墨寒有过一面之缘。 貌似还打过一架。 从此,便势不两立。 他可记得眼前这位男人是犹如瘟神般的存在,说是人间阎罗都不为过。 夜墨寒这个名字,活在大多数武者们挥之不去的噩梦之中! “哥。” 夜墨寒坦然大方的出声,一开口就化解了以往的恩怨。 叶无邪怔了一瞬,才不甘不愿的“哦”了一声。 妹夫什么的,他并不是很需要。 “我先去见一见风武城主。” 楚月将叶无邪怀里的礼物全都放到了储物袋,而后把夜墨寒的手放在了叶无邪的掌心,这才安心地往外走。 两人脸色俱是一变,直到楚月离开的瞬间,都各自嫌弃地抽回了手。 …… 慕府之外,迎春酒馆来的都是达官贵人。 这座酒馆,就是风武城主约见的地方。 楚月来时是孤身一人进入了风雷所在的雅座。 雅房中,檀香流动。 风雷坐在琉璃桌前,手执翡翠酒壶,仿佛是掐着点斟了一杯醇香的美酒,递给了走入雅房的楚月。 “你母亲以前,也酷爱红衣。” 风雷痴痴地望着楚月。 那眼神,直叫楚月心底衍生出恶寒之感。 风雷仿佛在通过她,看向年轻时的母亲。 楚月优雅入座,端起了桌上的酒杯,神农之力探测无毒方才饮了一口,不咸不淡地问:“风伯喊我来,是为何事?” “有关于你母亲的事情。” 风雷痛饮一杯酒,眼眶红了红:“在此之前,可否愿听一个故事?” “愿闻其详。” 楚月淡淡道。 风雷笑了:“你这孩子,分明二十不到的年纪,何必故作深沉呢?” “风伯的故事是?”楚月岔开了话。 “那就且听风伯,细细与你来说。” 风雷一边倒酒,一边说:“当年,独立十城、神脉九洲之中,忽而出现了三位年轻人,他们精通医术,自称是神农后人,要这天下都无病无灾,世人称他们为三侠神医。” “这三位年轻人,谁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在这个龙争虎斗的大陆展露锋芒。” “他们对月当歌,把酒临风,醉时用剑比划江山模样,谋划皇图霸业。” “他们想要大陆上的每个人,都有高超的医术,他们想要每个人,都有长生不死的权力。” “所以,当这三位少年得到了三份神农卷之后,便自以为是济世救人的英雄,想要大陆的每一位武者都自习神农医术。如此一来,天下之人都可自医,苍穹万里路,再无卧病在床的可怜人。” “小月,你看啊,多么伟大的愿望啊,多么美好的年少呢。” 转瞬间,风雷就泪流满面。 他仰头喝酒。 泪水划过面庞流入了杯盏与酒水混合一体灌入了咽喉。 烈酒穿肠而过,似有炽烈的燎原之火从胸腔到腹部都在剧烈地燃烧。 楚月安静地聆听着风雷的故事。 大概能够猜到,那就是母亲年轻之时和风雷的故事了。 这也与神农对上了。 将无眠蝶奉若神明的隐世宗族,也与神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且几十年前的诸帝之战既被传是因为叶天帝亡妻云凰,导致世人都在控诉她的红颜祸水。 但说到底,一名女子,又怎能引起天帝之战?让帝域就此分裂五大陆? 如果是因为神农卷的话,那就说得过去了! 第1683章 后来呢? 酒馆无声。 风过窗棂吹起沙沙作响的声。 楚月端着翡玉酒杯,轻呷了一口浓烈的酒水。 她面无表情的听着风雷口中的前尘往事,眉角眼梢愈发冷漠,心底愈加清明了。 她好似,越来越接近于真相了。 快了…… “后来呢?” 楚月落盏于桌,低声询问。 风雷满身酒气,泪涌而出。 他不说话,可劲儿的喝着酒。 许是杯盏太小并不过瘾,风雷直接端起了酒壶,喝了一壶又一壶。 “砰!” 把最后一壶摔碎在地上,风雷喊道:“拿酒来!给本城主上酒!” 雅座屏风后侧的门帘被好看修长的手掀开,风悲吟端着酒壶放在了桌上。 他目光深邃地看了眼楚月,才缓缓退去。 风雷仰头喝完一口酒,悲怆大笑:“后来?哪还有什么后来?小月岂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月又岂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那三位少年妄想将神农卷发扬光大,他们不愿独占神农卷。”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很快,他们就被各大势力追杀、通缉。” “他们被那些名门正派当成过街老鼠。” “不得已的情况之下,三位少年都在隐藏身份,生怕祸及家人。” “其中一人,更是熬过千锤百炼之苦痛,用元神之气易容,彻底成为了另一个人。” “从此,她有家不能回,只敢远远地看上一眼。” “他们熬过了很苦的一段时日,他们相依为命,对明日还有期盼,虽然苦,但也会苦中作乐,也从未忘记要天下人都学会神农医术的伟大夙愿!” “直到后来有一天,她爱上了一名男子,丢下我们,丢下了我们共同的夙愿,奔赴了她的爱情,把我们留在了悲惨之地!” “小月,你说她,究竟有多狠的心,才会不要我们?” 风雷泪流不止,抓着酒壶仰头痛喝。 楚月拧了拧眉:“风伯,你故事中的她是……?” “你的母亲,慕倾凰,亦是当年的云凰。” 风雷低着头狼狈地擦去了泪水。 楚月就像是从不知道,愕然地站了起来:“什么?我的母亲是云凰?这……可是真的?风伯可会骗我?” 神农空间的轩辕修与破布都被她给震得吓一大跳,暗暗腹诽这厮的浮夸! 风雷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稳住了一下心情,才道:“三侠神医,是我和你的母亲,还有另一位故人组成,那位故人是你母亲的贴身侍卫,没几年就因病而逝了。” 楚月虚眯起了眸子,面朝风雷,拱起双手抱拳道:“烦请风伯,将当年之事告知于晚辈。” “小月,你不要恨风伯,好吗?” 风雷说道:“当年你母亲有了叶天帝的庇护,不再被恶人们所追踪通缉,但我和侍卫的结局就不怎么好了,我们的神农卷,被如今的药神宗主和谢武神谢青烟夺走了。” “不仅如此,我也被她控制了。” “我曾爱慕你的母亲,爱慕到痴狂的地步。” “你母亲的夙愿是天下无病,而风伯的夙愿是娶她回家,一同看大陆无灾无病。” “后来她与叶天帝相恋,我被药神宗主控制了一段时日。” “药神宗主将她炼制的残次毒药强迫喂给我,让我因爱生恨,让我恨你的母亲,最后和她一起走向了不归路,害了你的母亲。” 风雷说至此,眼神里流露出了痛苦与挣扎。 他的双手疯狂地抓着头,将适才还整整齐齐的头发给抓乱了。 手上力道很深,甚至还抓破了头皮,使鲜血染红了发。 楚月诧然地望着风雷,“你是……怎么害我母亲的?” “当年诸帝一战,是因为神农卷引起。” 风雷颤声说道:“他们都在围剿你的母亲,你的母亲逃出去了,她明明可以海阔天空,但她相信了我的鬼话,我带她去见了药神宗主。药神宗主告诉我,她有办法让你母亲爱上我,但我没想到,她是想害死你母亲。”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母亲了。” “我跪在地上祈求药神宗主,但她告诉我,你的母亲死了,一尸两命,她把你母亲的元神给打碎了。” “她还把一枚神魂碎片赠送给了我,我看到神魂碎片,才知道凰儿她真的没了。” 风雷痛不欲生,撕心裂肺。 他满目痛楚地望着楚月,滚烫的热泪如决堤的潮水涌出。 “这些事,早已掩埋在旧时光中了。” 风雷闭着眼说道:“我是个偏激的残缺之人,我常年服用药神宗主的毒药,使我禽兽不如,连凰儿仅剩的神魂碎片都不放过。小月,趁风伯今日还是个正常人,还没有彻底的坏掉,风伯将你母亲的神魂碎片,物归原主。” 风雷颤颤巍巍的双手捧着神魂碎片,递给了楚月。 楚月站在桌前,木讷地望着风雷手中的神魂碎片。 在此之前,她见过两枚碎片。 鬼月殿,血琉璃。 屠龙宴,小重天。 眼前的神魂碎片,恰好是第三枚。 每一枚碎片,给她的感觉都不一样。 风武城主手中的这枚神魂碎片,是易碎的,脆弱的。 可以看出,这些年来风雷是怎么摧残神魂碎片的。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 像是对待畜生一样,去碾碎慕倾凰的神魂碎片。 楚月伸出手,慢慢的把神魂碎片拿了回来。 不知不觉间,她才发现自己的眼眶早已湿润。 药神宗主? 是那个有着黑蝶印记的女子吗? “小月,你愿意原谅风伯吗?风伯无颜去见你母亲,只能以这种方式归还神魂碎片。” 风雷近乎哀求。 他每日不仅要被毒素浸染,还要受到良心的谴责,在痛快狰狞与后悔内疚的两种情绪之中夹缝生存,活的苦不堪言,每天都在度日如年。 楚月轻捧着神魂碎片,没有去回答风雷的话,因为她无法代替受害者原谅任何人,哪怕这名受害者是她的母亲也不行!身为儿女,她只会憎恨每一个把她母亲推下地狱的恶人!并且要穷其一生,将他们找到,让他们堕入十八层地狱被厉鬼缠身永无宁日! “风伯知道了。” 风雷见此,痛苦地闭上眼睛,把左手掌放在桌上,拔出了匕首直截了当的朝自己的手掌砍去。 第1684章 迎春酒馆,午后博弈 刀刃顺斩而下,仿若是对待血海深仇的敌人,没有丝毫的犹豫。 鲜血飞溅而出,微洒在了楚月的面颊。 楚月脸上血珠妖冶,双眸无情般的寒冽。 她仿若什么都看不见,一身矜贵之气,端着翠绿色的杯盏,面无表情的喝着烈酒。 “啪嗒!” 沾血的匕首掉落在地上。 风雷抓着断掌的手腕,疼得满头大汗,血管凸起,如野兽般低吼出声。 爬满血丝的眼球仿佛都要爆裂! 风悲吟闻讯而来,急急忙忙绕过屏风。 望见父亲自断一手,大惊失色。 蓦地看向了楚月。 女子优雅地坐在桌前,恰好喝完了一杯酒。 杯盏落桌,她缓缓抬手,不急不缓的拭去了脸上的血珠。 风悲吟欲言又止,终是保持沉默,蹲下来为风雷处理伤口。 风雷的断手处被包扎完毕,脸色惨白如一张纸。 他眼含热泪无奈地望向了楚月:“你不愿原谅风伯,这是应当的,终归是我欠了你的母亲,是我对不住她,才让你们母女俩孤苦无依漂泊至诸侯国。我知道,这断掌之痛与凰儿多年的苦难相比,压根算不得什么,只是与你道出当年真相,将神魂碎片物归原主,又能断掌弥补一些,风伯的心中就会好受。” 楚月神色淡淡,给人的感觉堪比冷血的毒蛇。 她微垂着浓密的睫翼,半遮住幽深如夜的眸。 看见风雷自断一掌,她冷漠的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不论风雷所说的事情,有几分真,又或者全都属实,她都不会同情。 她忘不掉的。 那些人,是如何殴打怀孕在身的母亲。 是怎样的粗暴,才能把武者的元神给活生生的打碎到飞出体外。 她能做的,只有恨! 刻骨的恨和嗜血的戾,才能使她冷静下来。 “小月。” 风雷涕泗纵横,继续说道:“你莫要觉得风伯假仁假义,道貌岸然,风伯不至于与你演这苦肉计。风伯这条命,还得活着,不仅是为风武城的武者,还想活着看武神宗主跌下神坛的那一天,否则就算是死,风伯也死不瞑目!” “风伯的几个孩子之中,就属悲吟有些出息,但他心性不稳,得年长一些,才能接手风武城主之位!” “到时,风武城主一职后继有人,武神宗主得到该有的惩罚,不用你动手,风伯会亲自了结了自己。” “若能得偿所愿,两全其美,风伯纵然一死,也是含笑九泉!” 风雷的话语声发自肺腑,声情并茂,言辞真挚。 他的眼睛之中,仿佛是历经沧桑后的疲惫。 许久过去,楚月说话了。 “风伯,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也是受害者之一,要怪就怪那该死的药神宗主,若不是她,你不会成为这样,我的母亲也不会沦落至此!” 楚月眼眶微红,睫翼遏制不住地颤动着。 她心疼地看着风雷的手,自责地说:“风伯,抱歉,母亲的事对我打击太大了,我刚才还没能从这件事中走出来。” “好孩子。” 风雷感动地道:“你的父亲,是叶天帝,是认他吧,他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本是天帝之女,何来的乡野血脉?往后也不必遭受天下人的冷嘲热讽了。” “不!” 楚月低声吼道:“我没有父亲,我的父亲叶海鹏,早就被我亲自送走了,身为父亲,他保护不了我,也保护不了母亲,他算什么父亲?我绝不会认他!绝不会!我本是无根之人,我本是孑然之身,我不知道什么是天帝之女,我是从诸侯国走出的人,我将毕生为诸侯国而奋斗,我会永远为诸侯国而骄傲,这一切,都不是叶天帝能赐予和改变的!” 她恨得眼睛发红! 嗓音嘶哑地喊。 风雷讶然地望着楚月,试探性地问:“小月,你把叶无邪带去了慕府吗?在他面前,你又该如何自处?” “他不知情,他也是个可怜人。” 楚月咬牙道:“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他真相,我会让他和我一起痛恨叶天帝,我要杀了叶天帝,把他扶持成新的叶天帝,我们要一起弄死药神宗主。风伯,谢谢你,若非你告诉我当年真相,我至今还蒙在鼓里。” “孩子……” 风雷感动不已:“风伯这些年,一直在找办法对付药神宗主和谢青烟,但药神宗主的根基太牢固,很难撼动。小月,日后你我二人联手,势必要她们血债血偿!” “是啊,要他们血债血偿!” 楚月残忍一笑,阴狠的表情把风雷都给整得险些一激灵。 第1685章 别笑了,像个傻子 “小月……” 风雷低声说道:“可他终归是你的父亲,弑父,到底是不义之举。” “我既能在诸侯国弑父,自然不介意再多一次。” 楚月冷笑:“好在叶天帝现在还对我颇为器重,到时候可以利用一二,等他知道我是他的女儿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我要他死!!” 风雷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问道:“你为何不恨风伯?” “若这些真相,是我无意得知,或是自己顺藤摸瓜找出来的,我会恨你。” 楚月如实说:“但风伯你愿意提前告知我,足以见得风伯你一直以来的愧疚自责,不仅如此,你还愿意帮我,这更难得。” “只要你一句话,不管是推翻叶天帝扶持新帝,还是弑杀药神宗主,风伯都会鼎力相助!”风雷激动地说道。 “有风伯这句话,晚辈不胜感激。” 楚月微红着双眼。 “来,小月,与你风伯再喝一壶。” 风雷拿出酒壶,刚要给楚月重新斟酒。 却见楚月拿过了另一壶新酒,拆开玉盖,仰头就喝。 酒过三巡,叔侄二人畅快淋漓。 风武城主说着当年的有趣之事,有关于慕倾凰的点点滴滴。 楚月微醺,轻挑眉梢,道出这一路从诸侯国到北洲帝都的艰辛程度。 风悲吟如个局外人,用着狼王瞳看着父亲与她畅所欲言。 半个时辰流逝。 楚月满身酒气,站起来与风雷告辞。 风雷招手:“悲吟,去送一送小月,说起来,这孩子还算是你异父异母的妹妹。” “是——” 风悲吟跟在楚月的身后离开迎春酒馆。 雅座屋中,只剩下了风雷一人。 风雷渐渐地收起了脸上的笑,露出了阴翳之色,戏谑嘲弄地说:“女人,都是愚不可及的蠢货,慕倾凰是这样,这孩子也是这样……” 他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摩挲着酒杯的纹路,咧开嘴露出了笑:“叶楚月,你的噩梦,要来了。” 他也要让叶楚月尝一尝,神魂被打碎的滋味。 他想看一看,面对同样的绝望境况,叶楚月和慕倾凰的痛苦神情会有何不同。 想想,就兴奋呢! 风雷盯着断裂的手看:“一只手掌,就能换取武神殿主的信任,这傻孩子,还要去弑父,太可笑可悲了,凰儿,她跟你一样蠢啊。” 他闭上眼睛,扬起下颌,任由自窗外来的秋风拂过面颊,浑身的毛发都要舒适的竖起来了。 最后。 风雷打开了眸子。 桌上断掌的鲜血,正在沿着酒桌往外流。 风雷拿着杯盏,从桌角接过了部分的血液,一口饮尽。 酒水混合血液的味道,美妙到难以言喻,让他舒适的想要尖叫出声。 “嗒!” 风雷放下杯盏,用完好的那一只手的指腹,抹着桌上残血,写下了“楚”这个字。 他看着桌上的血字,无声的笑。 三月之内,他必要叶楚月神魂破碎而亡! …… 迎春酒馆外的街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和煦的青阳洒落在繁华的长街,给每一张脸庞都镀了一层金边。 每位武者,不论是权贵之人,还是军中士兵,又或者是平民百姓,在路过楚月身旁的时候,都会毕恭毕敬的行礼,喊一声:“武神殿主。” 有时,也会尊称为:“月尊殿下。” 楚月应着这些人,和风悲吟并肩走回了慕府。 “月月。” 风悲吟欲言又止:“我的父亲……” “我知道。” 楚月说道:“把事情交给我,你不用操心,照顾好自己就行。” 风悲吟只好作罢,不再言语,想对着楚月毫无负担的笑,便用力的扯开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别笑了,像个傻子。” 楚月故作轻松的瞥了他一眼,方才镇定自若地回到慕府。 直到慕府的大门合上,她站在庭院深处岩石林中,整张脸都沉了下去。 “小叶子,这风雷到底是好是坏?”轩辕修问。 破布亦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说的那些故事,好像都是真的。” 楚月眯起了眼睛,哑声说:“不要去相信鳄鱼的眼泪,那是世上最廉价的东西。至于风雷所说的那些故事,真也好,假也罢,我都会去查证,但目前为止,他像是故意给我线索的,又或者是看到我把叶无邪带进慕府,害怕东窗事发,所以想提前把自己撇干净,但没有这么容易的事!” “既然风雷想让我成为他的下一步棋,利用我,控制我,掣肘我,那我也可以让他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剑,在他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是他应当走向死亡的那一天!” 楚月露出残酷的神情,眼里闪烁着极端的嗜血的光弧! 既然风雷要在刀光剑影布一局棋! 那便看看,这一盘棋,她与风雷,谁才能笑到最后吧! 第1686章 待到囊中羞涩时,怒指乾坤错 慕府深深,阳光正好。 楚月轻吸了一口气,眸底的斗志昂扬坚定如铁,体内即将沸腾的血液随时等待着殊死一战! 她独自调整好了呼吸和气息,又用神农之力净化掉了风雷断掌所溢的血腥味。 直到处理完一切,才准备故作轻松自若地回去见家人们。 她沿着府内铺了鹅卵石的小道朝前走着。 不出百步,便见杨柳树下有一人坐在轮椅之上。 男人儒雅沉稳,气质温和如玉。 其腿上盖着一层灰褐色的绒毯,双手捧着一本古书观看。 看至末尾,便翻了一页泛黄的纸。 翻页声索索而响,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听不到尘世的杂乱之声。 楚月的双足停在轮椅背后,在面对这个男人之时,眉梢染上了些许的敬意。 神玄阁老。 徐荒言。 母亲的战友。 “徐叔。” 楚月低声道。 徐荒言又翻了一页,不经意地问:“听慕府的侍者说,你去见了风武城主,风雷。” “是。” 楚月毫不避讳地点头应道。 徐荒言放下书,手放在轮椅之上轻按暗格,轮椅便转了个方向,使徐荒言正对着楚月。 “阿月。” 徐荒言满目担心之色:“他非善人,不要去相信他,上一辈的恩怨,不该把你牵扯其中,徐叔希望你活的快乐一点,为你自己而活,而非是别人。” “那不是别人,是我的母亲。” 楚月执拗地道:“所以说,徐叔你知道一切,但从未告诉母亲,也不愿告诉我?” 徐荒言轻叹:“药神宗主,女武神谢青烟,无眠宗圣子,这些岂是你能撼动的?徐叔知道,你非胆小如鼠之流,也非贪生怕死之辈,只要你想做的,哪怕再苦再难,你也会去做,就算豁出去了这条命,你也要做到。但前路难,难于上青天,敌人之强,如天穹覆尘埃,岂是蚍蜉撼树可以打破掉的。” 楚月抿唇不语。 徐荒言见她固执如此,只得长叹一声,忧心忡忡地说:“你若执意,徐叔绝不会阻扰你,但你要记住,风雷这个人,不可信,不要相信他。” “为何不能信?”楚月问。 “过往之事,于徐叔而言,皆如云烟。” 徐荒言叹道:“但是阿月,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只是有一个前提条件,你必须答应徐叔,不要去相信风雷,好吗?” “风伯有情有义,我为何不信?往日之事我都已知道,非他一人之错,何必又全都怪在他一人身上,徐叔,你太偏颇了!” 楚月皱了皱眉。 神农空间之中。 破布疑惑不解地问:“主子,为何不对他全盘托付,你压根就没打算信风雷。” 轩辕修将寒光金甲盖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翻了翻白眼:“你想啊,小叶子既然要将计就计去反将一军,就说明要做局,若是告诉徐阁老了,岂非多拖一人下水?小叶子是担心他,让他当个安心养老的局外人。” “原来如此,受教了。” 破布恍然大悟。 楚月听着两人没营养的谈话,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阿月……” 徐荒言想说什么,但话在咽喉却出不去。 “秋日风大,到了夜晚便会刺骨。” 楚月轻声说:“徐叔,别在外头太久了,身子若是进了凉气便不好,至于风伯之事,我自有打算。而且……我既然决定走了这条路,既不会后悔,更不会换路。徐叔,晚辈告辞。” 徐荒言看着楚月的背影欲言又止,流露出的担心宛如老父亲般。 “凰儿,你的孩子大了,不由人了。” 徐荒言低下头,闭上眼:“当年你失去记忆前,最大的愿望是你的孩子无忧无虑,不要牵扯进你的恩怨,如今看来,她已在恩怨之中。” 一阵秋风袭来,将他放在腿上的古书翻开了许多页。 …… 接下来,楚月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北洲君主的人选,武神殿主和天域尊主的上任,都需要时间。 楚月是有私心的。 下一任的北洲君主,她推出了一位人选。 是跟着她从浮屠山试炼考核一路走来的周玄! 周玄乃是诸侯国四大王朝之一的大周王朝的命官之子,而大周王朝在凌天大陆的地理位置之中,算是比较特殊的存在。 诸侯国虽然偏远,但大周王朝因为无上流域,可以说是背靠北洲的放逐之地。 无上流域,是大陆最大的海。 而这片海,是无人管辖之地。 海中资源丰富,宝藏机缘不穷。 正因如此,便有许许多多的武者们,会冒出富贵险中求的想法。 无上流域,亦是无主之地。 那里,厮杀不断,整日弥漫着血腥味。 战斗、死人、尸体、奴隶在无上流域屡见不鲜。 如若周玄成为了北洲君主,又熟知大周王朝,便能慢慢打通无上流域! 故此,楚月在月府正堂,召来了还在北洲的昔日旧友,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对这些朋友,都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一起扛过刀,喝过酒,上过战场的情义,是抛头颅洒热血超越生死的! “楚爷,这万万不可!” 周玄惊得连忙摇头:“北洲君主之位,周某只怕坐不稳,也坐得不安心,周某只是大周王朝的武者,能跟着楚爷走至今日,已是莫大的荣幸,又岂能奢想北洲君主的位置?周某不能贪心!” “周玄,你跟着我快一年了吧。” 楚月笑了笑:“你看我是说笑之人?我是深思熟虑的。” “楚爷……我怕……辜负楚爷的期望。” 周玄急道。 “你无非是在怕,你区区诸侯国的大周武者,岂敢高攀君主之位,无非是怕北洲的世家百官看你的眼神充斥着鄙夷和轻蔑。” 楚月坐在桌前,喝了一杯茶,缓慢地说道:“但你真的怕吗?你不怕的,从浮屠山到北洲,哪一场战斗在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你退缩了?你没有!武者在世,身不由己,高低贵贱,人人可欺,与其待到囊中羞涩时,怒指乾坤错,倒不如乘势而为,相信自己一回,也做一件丰功伟业供后人歌颂,让大周王朝和诸侯国的武者都因你为信仰继续奋斗在这不公平的武道之路,直到武道再无不公平之处。周玄,我从不会怀疑你的聪明才智和天赋,也由始至终的认为你不仅能胜任北洲君主之职还能开拓无上流域。你在怕什么?我只问一句,这件事,你干不干,这个位置,你坐是不坐?” 楚月将见底的茶杯轻砸在桌,发出了一道不算大的响声,却如雷鸣般击中了周玄,使周玄灵魂一震,整个人都随之一颤! 第1687章 日月光普照之地,是我们毕生的战场 楚月的话一针见血,每一个字都落在了周玄的心坎。 他是不敢,但他也想一展宏图,而非永远地躲在楚爷身后。 这一路而来,说好听点儿是并肩作战,难听点那就是都在靠楚爷的庇护。 他心怀感激,他也想乘风破浪,让楚爷骄傲一回。 但世上只有一个叶楚爷,并非人人都能创造出奇迹。 他更怕输的一败涂地,无颜面见楚爷。 如今听到楚月的话,他渐渐地精神抖擞,咬着牙想要一拼到底! “好!” 周玄屈膝,“扑通”一声便单膝跪地,两手抱拳,言辞真切满面肃然凝重地说:“周某定不负楚爷所托!但是……往后的日子,周玄不能陪在楚爷身边并肩而战,需要永远地留在北洲,镇守此地了。” 楚月浅浅一笑,欣慰地看着答应了的周玄。 她忙不迭地伸出手扶起了周玄,笑道:“日月光普照之地,便是我们毕生的战场,我们永远都在并肩作战。” 当他们仰望同一片天穹,便意味着他们永远都是战友。 周玄哽咽,热泪盈眶。 “林师弟。” 楚月再看向了一人。 林囚。 同是诸侯国的武者,在浮屠山考核试炼时熟知的战友。 “不用说了,楚爷。” 林囚扯着嘴灿烂笑:“我哪放心周兄一个人在北洲,我当然得留下来陪着他才行,遇到了事,也有个可商量的人才好。再说了,万事开头难,这最难的时候,我可得陪着周兄!” 林囚跟在楚月身边这么久,楚月如何想的,他也能知道一些。 “林兄,好兄弟!” 周玄感动不已,有个熟人在身边,他便不会有在他乡不胜寒的落寞感。 林囚拍了拍周玄的肩膀。 楚月微微一笑:“三日之内,有慕府支持,就能即刻胜任,而我看北洲之中,还差一名有实权的国师,林师弟可以担任此职。二位莫要担心,天狼域主罗尊是个真性情之人,日后二位会在北洲如鱼得水,至于无上流域之事,也需要契机,且待来日风起时,不可急于一时!” “小师妹,慕府和北洲子民,我们都会竭尽全力去守护。”林囚笑着说。 周玄点点头:“他日小师妹振臂一呼,我等势必誓死追随!” 楚月心绪复杂地望着两人,聊了会儿北洲和无上流域的规划,便开始与萧离、屠薇薇她们讨论商业帝国之事。 萧离说道:“小月姐姐,此前我借军机处和慕府的人调查了一下,武者们对于驻颜类的丹药,绝对是供不应求。” “是这样。” 夜罂戴着遮住脸庞银白鱼鳞的面纱,赞同道:“五大陆都很稀缺,我听说,虚空下的脏东西们,以前来到大陆,特别喜爱驻颜丹药,但驻颜丹药少之又少,纵然有此丹药也是千金难求。 现如今,我们可以以天域、武神殿、北洲天狼域、圣域、诸侯国为基点,再慢慢的扩展到神脉九洲、独立十城、四境之地乃至于是偌大的五大陆。 若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买卖链,我们还能由此来开展其他方面的商业,不仅仅是驻颜丹,还有钱庄之类的,等到了一定的程度,我们就能掌控五大陆的经济命脉。 一旦如此,小师妹你就是五大陆的王!” 听得此话,屠薇薇眼睛一亮:“听说鬼皇的封印将要消失,到时候虚空之军必然出来,我们若能借此机会,暗里在虚空建立商业脉络,也可掌握虚空的消息和经济。” 楚月笑着望向她们,才发现随着时间流逝,南征北战,她与她们都在成长和成熟。 旋即,轻点螓首,道:“先去武神殿,然后联系纪院长他们,现在战争学院既是第一学院,若能挑选出一些值得信赖的药师暗中培养,日后若能匹敌药神宗也是一件好事。” “就这么办!”萧离眼神炙热。 商业之事一锤定音。 这一群人在慕府的屋子里,建立起了无上流域和商业帝国最开始的雏形! 楚月与他们商榷好一切,便准备去一趟武神殿。 次日一早,便要出发。 此行路远,陪在身边的不仅有夜墨寒,还有个新人。 这会儿,晨曦寒风涌动。 夜墨寒握着楚月的手站在慕府外侧,沉着俊脸,眸色冷冽地望着叶无邪。 “小楚,到了武神殿,要给外婆来信。”老妇人站在屋前,恋恋不舍地望着楚月。 楚月点点头,眼眶微红,心中涌起万分不舍之情。 她一一与亲人们告别,停在慕惊云身边的时候,悄然的将一封信塞给了慕惊云。 慕惊云眸光不易察觉地一闪,但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面不改色的收下信,轻抚了抚楚月的发,说道:“小楚,不管你是武神殿主,天域月尊,日后又或者成为了武神,天帝,乃至于更高,你在慕府,每时每刻都是小孩,是舅舅最好的外甥女。” “此去山高水长,武道之路无尽头。” 楚月红着眼行礼:“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家在北洲,在慕府,也不会忘记慕府祖训和外祖父外祖母的教诲。” 话音落下,不舍地转过身去,踏上了夜墨寒百尺巨龙的脊背。 夜墨寒与她十指相握,立于龙脊。 原是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奈何。 旁侧还有个煞风景的。 叶无邪一副护犊子的样子跟在楚月身旁,又跟防贼似得防着他。 夜墨寒头疼不已,仿佛能够感觉到以后的日子有多黑暗了。 却说百尺巨龙随风起,灵鸟们也载着萧离、云鬣等人们跟上,前往武神殿。 东城郊的守卫们,一仰头就能看到楚月三人其乐融融的和谐之景,一群守卫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夜帝尊还真是大度啊,竟能容忍至此!” …… 却说不久后。 慕惊云孤身来到自己的房中,拆开了楚月留下的信,皱紧了眉。 信上言简意赅,只说:徐叔有诈。 慕惊云将信用火焚烧为灰烬,面庞露出了深思之色。 与此同时。 迎春酒馆。 风雷正在怡然自得的倒酒,屋门恰好被推开,屏风后徐徐出现一人的轮廓身影。 “你来了。”风雷倒完一杯酒。 那人绕过屏风,转动着轮椅,停在风雷的面前。 “风雷,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第1688章 这个少年,我要了 “你与从前相比,可变了太多。” 风雷饮下一杯酒,虚眯起鹰隼般锐利的眼眸,上上下下犀利地打量了一遍徐荒言。 徐荒言矜贵儒雅的坐在轮椅,淡漠地望着杯盏中的酒水,不疾不徐地道:“彼此,彼此。” “那孩子看起来更信任你这位徐叔。” 风雷意有所指地问:“她怎么说?” “如你所愿,你这招苦肉计,让鱼儿上钩了。” 徐荒言道:“如今,她对于你的依赖和信任,似乎在于我之上。” 风雷大笑出声,笑到眼泪飞溅,满面都是不屑而轻蔑之色:“不过是个小孩,充其量蒙上天眷顾,得了些武道天赋,让那些不谙世事的少男少女们喊了一声楚爷,就真以为自己能在武道和大陆大展拳脚了?其实什么都不是,拿捏她,犹如拿捏一只蝼蚁。” 他虽施展了苦肉计,与叶楚月在迎春酒馆确定合作与联盟,但他还是谨慎小心。 故此,只有叶楚月对这位亲人说出了真实的想法,风雷才会彻底相信叶楚月这个人! 徐荒言沉了沉眸:“那孩子,心思很深……。” 风雷再饮了一口酒,掀开尘封往事的话题:“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唯有一件事,还和从前一样。” 徐荒言沉默不语。 “初见你和凰儿,是在三月的风武城,那时你便跟在她的身旁不离不弃,如今依旧如此。” 风雷长叹:“有时,我都会在想,如若凰儿没有爱上叶天帝,而是倾心于你,是否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闻言,徐荒言紧咬了咬牙。 一向沉稳的他,此刻的神情渐渐龟裂开了癫狂和阴翳。 “可惜啊。” 风雷又道:“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像一条走狗在她身边,随时被她如草芥给丢掉,你说,她和楚月如若知道打碎神魂的主意,出自于你,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你?” 徐荒言蓦地抬眸怒视风雷,眼中似在酝酿可怕的风暴。 风雷与之对视的瞬间,宛如正在被死神凝视,心口猛地一窒! “你,多嘴了。” 徐荒言冷漠地道。 风雷大笑:“我知道,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还是老规矩,慕倾凰这个人随你处置,我只要神农卷的下落。” “嗯。”徐荒言紧闭着双眼。 风雷放下酒杯,说:“荒兄,当年我就与你说过,对付女人,不必太过于温柔仁慈,你与其苦守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不如生米煮成熟饭,让她彻底成为你的女人,了却你的一桩心愿,总比现在这般的局面要好。” 徐荒言默然不语,沉痛地皱起了眉。 他是稷下学宫的试验品。 后来逃出稷下学宫,一路颠沛流离,逃避追踪。 天下之大,无处是他的家。 直到那日—— 少年时期的他,虽身穿脏衣,但难掩唇红齿白的清秀。 流落北洲街头时被恶贯满盈的中年男人拖走。 他知道这个人,从平民们的口中听说过。 是个喜爱折磨少年的变态。 进了他府上的人,都是被抬着出府的。 他害怕丢了命,拼命地挣扎。 但年少的他,力气抵不过那些身强力壮的男武者,他绝望地看见了那变态的眼神,至今想起都能让他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在他彻底放弃挣扎认命了的时候,一名眉目清绝的少女从天而降,轻而易举就解决了那些人,摇着一把折扇挑起眉梢戏谑地说:“这个少年,我要了。” “贱女人,敢跟老子抢人,你是不是活腻了,信不信老子灭了你九族。” 那中年变态呲牙咧嘴,愤怒不已。 少女轻摇折扇,笑出了声,“北洲慕府,随时恭候你来灭族。不过丑话说前头了,你公然挑衅北洲律法,大庭广众之下强行抢人,天子脚下你视皇权为无物,英魂门前你毫无敬畏之心,那便看看,是你先灭了我慕府九族,还是我慕府烈火军,先斩了你这十恶不赦的罪人!” 徐荒言永远都忘不掉,少女谈笑间就把那些人吓破了胆,吓得屁滚尿流的逃离了大街。 他狼狈地坐在地上,似一个乞儿,更似山间流浪的野犬,在看向她的时候,才知这尘世浊浊亦有美好。 少女停在他的面前,朝他伸出了手,笑着说:“以后,你就是我慕倾凰的人了。” 徐荒言把手放在少女的掌心,并非是软软的,有些茧子。 但那一刻,少年怦然心动。 思及此,迎春酒馆的徐荒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后来,他与小姐在风武城,与风雷在偶然的机缘之中,得到了三本神农卷。 他们想要大展宏图。 他本以为,生活会一直如此。 但慕倾凰爱上了一个人,一个生来就活在阳光之下的人。 与他这种生来就是肮脏臭虫的人不一样。 徐荒言看她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劳累奔波,对他满目爱意,便充当了叛徒,与药神宗主、风雷这些人联系。 风雷自私自利,眼中只有神农卷的利益。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于是,他与风雷一拍即合。 至于打碎神魂,是徐荒言提出来的。 他说:“既然找不到她身上的神农卷,那就打碎掉她的神魂好了,兴许就掩藏在元神之中,我们会有意外之喜。” “徐荒言,你真狠!” 囚牢之中,身怀六甲的女人不可置信地望着徐荒言:“我对你从未差过,我以为你我之间并非主仆,而是朋友,但终究是我错了。这些年,哪怕是一条狗跟在我身边,也会有点儿感情。” 徐荒言冷漠地看着囚笼中昔日高傲的小姐。 冷眼看着她被那些人用铁棍打碎神魂。 他依稀记得。 女人倒在血泊,在元神还没有破碎的时候,一只手捂着腹部,一只手朝他伸出,艰难地喊:“救……救我的孩子……” 他对这个孩子,只有恨! 这是她和别的男人的孩子! 他不会去救! 他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孩子死去! 但这个孩子,太过于顽强了。 不论是神魂破碎,还是捶打小腹,又或者是下毒落胎,这个孩子,都顽强的存在于慕倾凰的腹中。 非但没有死去,竟然还完好无损的活着! 第1689章 新篇 徐荒言憎恨死了这个孩子! 他之所以会提出打碎神魂,那是因为只有神魂破碎,慕倾凰与叶天帝之间的感情就会到此为止。 她连过往的记忆都没有,便只有他了。 故此,在慕倾凰神魂彻底破碎,快要死亡之际,他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彼时,徐荒言带着慕倾凰逃走,去到了偏僻的诸侯国,在神武的偏远地区当了一个樵夫。 他用过许多办法,都没法让慕倾凰腹中的孩子消失。 他甚至怀疑,就算慕倾凰死亡了,这个孩子还会倔强的成长! 最后的最后,他放弃了。 他守在慕倾凰的身旁,想佯装是她的丈夫。 但该死的是! 慕倾凰就算神魂破碎,却下意识的知道,腹中孩子的父亲不是他! 徐荒言无奈之下,只得胡编出了假的故事哄骗慕倾凰。 他想,就算不是以丈夫的身份,只要能跟慕倾凰生活在一起,不被外人打扰,就已足矣。 或许是被打碎过元神,喝过堕胎药。 慕倾凰腹中的孩子,并不像旁人那样十月怀胎就能生产,而是足足怀了两年之久。 那会儿,神武帝国突然动乱。 慕倾凰又有浩然正义之心,背着他走上了军人之路。 慕倾凰结识了不在乎她怀有身孕并且倾慕她的叶海鹏。 为了给腹中孩子有一个好的生存环境,不会在出世之后被人暗骂是野孩子,慕倾凰打算与叶海鹏假成亲。 叶海鹏来当孩子的父亲。 她送叶家,璀璨之光辉! 使中下流的叶家,直接晋升为长安的顶尖贵族! 徐荒言得知她的想法,如被五雷轰顶。 他无法理解慕倾凰的做法,深夜去逼问她为何是叶海鹏,他也可以是孩子的父亲,若需要王权富贵,他亦可以拼搏而来。 慕倾凰的回答,他毕生都不能忘记。 慕倾凰说:“他姓叶呢,很好听,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的孩子可以姓叶。” 那一刻,他犹如活在梦魇,活在叶天帝的梦魇之中! 他终于明白,他无法把慕倾凰从叶天帝那里给夺舍过来! 他也没法留住慕倾凰这个人! 他只能跟着慕倾凰走,去保家卫国,去成为神武的镇北侯。 徐荒言原先洗脑慕倾凰,说她的本名是叫做夜凰。 一开始,慕倾凰信以为真。 但后来有一天,她喝了许多的酒,当着叶海鹏那些较为亲近之人的面,脱口而出的说她叫慕倾凰! 是以,神武长安,极少数人知道她叫慕倾凰。 那时的诸侯国战乱四起,纷争不断,慕倾凰每日都在奔波战斗,又怎么知道遥远的神脉九洲,走失的一位小姐叫做慕倾凰呢! …… 迎春酒馆外的秋风,拂平了徐荒言眉间的褶皱。 他缓慢地睁开了眼,淡漠地看向了风雷。 风雷对他和慕倾凰都没有感情,只热衷于神农卷。 风雷会恨慕倾凰,是因为他想要得到神农卷! “你这双腿,好不了吗?”风雷问道。 “好与不好,有何区别?” 徐荒言道:“叶楚月即将上任武神殿主,她现如今根基不稳,最好利用她的信任早点儿下手。” “你是怕她,会突然改变主意去找叶天帝,慕倾凰再次成为叶天帝的妻子吧。” 风雷笑了:“血恨蛊可是你亲自去星海城那里求来的,他们,再无可能。” 话音才落,风雷喝了一大口酒。 他站起身朝外走去,路过徐荒言的身旁,手掌轻掐徐荒言的肩膀:“把叶楚月的尸体送给叶天帝,是个不错的礼物。” 徐荒言面无表情,慢慢地端起了杯盏,喝了一杯酒,眼底闪烁着幽幽的光弧。 旋即,叹声:“这一年来,我亲眼看着那孩子,从千夫所指的声名狼藉之中崛起,她有一身敢与天公叫板,我看她从人人喊打,到万民敬仰,又将要看到她从万人之上,陨落进泥泞,真让人唏嘘。” 风雷嗤笑一声,拍了拍徐荒言的肩膀,就往迎春酒馆的外面走去。 徐荒言独自望着窗外,眼底涌起了哀伤之色。 他低低地说:“当个庸人不好吗,何必去蚍蜉撼树不自量力?我提醒过你的。” “小月啊。” “我不想要你死的。” “但你,不死不行啊……” 他平静的面庞,逐而出现了狠色。 那一抹狠戾,就像是曾经眼睁睁地看着慕倾凰被恶人们打碎神魂。 徐荒言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喝。 当酒壶只剩下一杯酒的量,他便不再喝了,而是把酒壶放在了储物袋。 届时,他要在叶楚月断落的头颅前,坟墓前,饮下这一杯……庆功之酒!! 徐荒言推动着轮椅到了窗前,朝下看了看,神情渐而复杂。 当年,小姐就是在这条街,带走了孤苦无依的他。 徐荒言垂下了眼睫,无声地笑了。 …… 却道遥远的武神殿,相当于一座恢弘的城,屹立于云烟之中。 城中的每一座府邸,都掌管着大陆许许多多武者们的资料和命脉。 除此之外,武道绝学,应有尽有。 而今的武者殿,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只为了迎接新任武神殿主。 龙吟声骤响! 百尺巨龙掠过大地,停在古老宏伟的宫殿前。 巨龙后方,是许多只灵鸟们。 楚月跃下龙脊,仰头望向了这座宫殿,不由勾起唇角,扯出了一抹笑。 记忆中的武神殿,还没这么大,只是一个刚刚建立的雏形。 现如今,倒是气派了不少。 她将要在此处,掀开武道的新篇! 武祖在旁边殷勤地道:“殿主,这座宫殿一直都是你的,这么多年,除了我再就没人进去过,但每日都有侍女前去打扫的干干净净,就是为了随时迎接殿主回来。既然殿主你回来了,以后武神殿的朝会,就不再去我那座侧宫了,都会在这座正宫大殿召开。殿主,我早就吩咐绝尘那孩子在你的寝宫之中备好了暖钿玉的灵宝,每一处都暖和着,比真力暖身要好许多,而且也不铺张浪费,殿主你最厌恶的就是铺张浪费了。” 夜墨寒眉峰猛地一抖,和十二护法看着狗腿的武祖,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第1690章 遥想当年,座下有百鬼俯首 “殿主。” 武祖一开口便是滔滔不绝:“你看看如今的武神殿分布和建筑,有没有何处不满意,若有不顺眼的地方,直接推翻了重建便好,今日殿主赶路匆忙便好生歇着,恰好明日武神殿各处的高层骨干都会来到此处,也好让他们看一看殿主的绝世风采!” 圣域众护法们看着口若悬河的武祖,俱是嘴角猛抽,风中凌乱。 不拍马屁会死? 武祖又道:“殿主,你的凤翎战袍就置放在你的寝宫之中,这凤翎战袍九万年来无人碰过,我还以为要再等个九万年才能看到殿主穿上它。” 武祖回忆往昔,面庞浮现起了淡淡的笑容。 彼时,武神殿打造这件凤翎战袍,就是象征着武神殿主在大陆的地位。 奈何殿主说走就走,还没来得及穿一穿凤翎战袍。 武祖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望着楚月。 一想到浮屠山神玄试炼他险些打死殿主,武祖就要在心内默念一万次的“罪过”。 “殿主,……” 武祖正欲张嘴,寒暄以往的感情。 “我知道了。” 楚月连忙打断武祖的话:“若有其他需要的话,我会与你说。” 她只觉得,再任由武祖说下去的话,只怕到了天黑都进不去正宫大殿里面。 武祖旋即点头如捣蒜,做主手势:“殿主,请——” 武神殿四周的武者们见此情形,一个个都已目瞪口呆,震惊不已。 简直难以置信这在叶楚月面前乖得大气都不敢喘的人,竟是他们那高高在上的武祖! 楚月踏步走进恢弘古老的大殿之中,许是数万年的历史,使这座宫殿有种神秘的庄严感。 大殿的深处,便是她的寝宫。 寝宫内常年无人居住,导致没有丝毫的人间烟火气,多了份冷情感。 楚月一眼就看到了武祖所说的凤翎战袍,通体都是纯黑的颜色,没有过多的点缀,反而显得干练。 阳光从窗外折射进来,恰好落在凤翎战袍之上。 远远望去,就像是墨黑的翎羽犹如火焰般摇曳出无人匹敌的贵气。 眼前的战袍,没有过多的颜彩。 黑如墨的色调,贯穿始终。 从上往下,难以看见一处针脚的痕迹,倒像是浑然天成之物! 圣域十二护法看见此战袍,神色都微微一变。 白护法皱紧了花白的眉头,担心地看向了楚月:“夜夫人适合红衣,圣域可为夫人重新打造一件武神殿主的战袍。” 如今的这件战袍,需要人来衬衣,不仅需要天生的帝王之气,更需要老练与沉稳。 若是没有穿好,只会让人感觉到滑稽。 他们并非是不相信楚月,只是在看到这件战袍,他们这般年纪的人,都会有油然而生的敬畏感。 楚月征战四方,有着从尸山骨海走出的铁血将军之气,偶尔也会散发出君临天下的气势。 但若要匹及这件战袍,始终还差点年纪。 楚月虽已为人母亲,可实实在在的年纪摆在那里,不足二十的年龄,眉角眼梢多少会带点青涩感! 夏帝师点了点头,同意白护法的观点:“据我所知,此战袍是九万年前,由十位武神锻造而成,那五百位武神将鲜血封印在战袍之上为殿主和众生祈福,打造完战袍之后,这五百位武神便牺牲在了武道巅。” 正因来历特殊,年代久远,若非是当年的武神殿主亲临,又怎能镇压住这样的一件战袍呢? 血护法看着那战袍,也是没由来的生出了一股寒气。 楚月走至战袍前,轻抬起手,指腹微抚战袍。 她闭上眼睛的刹那,仿若能看见当年追随她的诸多武神,在还不算辉煌璀璨的武神殿内一同打造这件凤翎战袍。 当凤翎战袍完工之后,他们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武神殿,走向了武道巅,自愿牺牲自己,为大陆换取光明。 凤翎战袍,则是他们留给武神殿主最后的礼物! 楚月指尖微颤。 遥想当年。 她座下既有百鬼俯首,更有一支全都是武神的军队! 那时的武神殿,笑傲大陆,睥睨帝域,站在那武道之巅救死扶伤! 现如今,终是不及当年。 只因那些开创武神殿的元老们,都牺牲在众生太平的大业中了。 “小祖。” 楚月缓睁开眼眸,嗓音低沉。 “殿主。” 武祖拱手低头。 “现如今,武神殿中,有几位武神?”楚月问道,眼神落在凤翎战袍,仿若能看见当年誓死追随她的那些人。 白护法几人面面相觑,诧然不已。 他们不懂楚月何出此问。 毕竟,纵观五大陆,武神都是顶尖上流武道的存在,其稀罕程度不亚于凤毛麟角。 而且众所周知的是,武神殿内波并没有一位武神,实力最高的武祖距离武神境的实力,还差好大一截。 夜夫人又为何要明知故问? 武祖的心情却是瞬间沉重了下去,“回禀殿主,今武神殿,并无武神境强者!” 楚月凝视战袍,眉间流露出几分哀伤,唇角却勾起了浅浅的笑。 “是吗?” 她低低地说:“没有武神的武神殿,又怎能叫做武神殿呢,九万年了……是该充实一下了……” 武祖猛地仰头,一刹那仿若年少恰逢乱世遇殿主的热血沸腾,沉寂的眼底翻起了惊涛骇浪,情绪一下子就犹如暴风雨那般激烈了起来。 是啊! 没有武神强者坐镇的武神殿,又岂堪为武神殿!! 当年武神殿敢喊出这个名字,那是因为纵观武神殿内无匹夫,俱是滔滔武神,镇压四方妖邪!! 这番话,若是出自于旁人之口,武祖只会觉得是白日做梦的荒唐。 但若是由他殿主说出,他便知道,来日定能看到这武神豪情! 楚月收拾好心情,嘴角的笑愈发浓郁。 她抚着凤翎战袍回过身来,笑望着武祖等人:“既决定穿这由五百位武神先辈所锻的凤翎战袍,那可得好好庆祝一下,小祖,推迟上任到三日后,以本尊之名,邀各大天品势力之主、神域九洲、独立十城以及四境之主前来武神殿,恰好也能探讨一下有关于虚空地界鬼皇封印渐渐瓦解的事情!” 第1691章 她曾韬光养晦,咽下泣血之恨 青阳的微光,洒落在她璀璨明媚的笑容之上,仿若整张精致的面庞,都镶了一层微炫的光晕。 但那一双明眸的深处,有嗜血的锐色稍纵即逝,其狠戾程度堪比冷血的豺狼虎豹。 纵观凌天大陆的九大天品势力之中,武神殿是其一,药神宗也是其中之一! 一旦确定了此事,药神宗主身为九位天品之主的一个,势必会前来武神殿赴宴,而楚月刚好可以探探虚实!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她已坐以待毙太久被动防守太久,是时候该主动出击了。 以往,她从诸侯国走出,自身的实力和势力到底差了很多,就算有越段挑战的本领和让人称赞叫绝的武道天赋,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硬的骨头也扛不住敌人汹涌如潮水的恶意。 她曾韬光养晦,也曾咽下泣血之恨,隐忍二字为的不仅仅是肩上责任和身旁想要守护的亲人好友,更是为了这一刻,为了能够昂首挺胸直面敌人铿锵宣战的这一刻!! 此时,殿内的其余人等都已彻底惊住。 圣域十二护法俱是咽了咽口水,面面相觑,张了张嘴彼此都说不出话。 他们原想劝解楚月放弃这件战袍,等来日年长成熟了些,能够驾驭住的时候,再“披甲上阵”也不迟。 没想到的是,楚月非但不肯放弃,甚至还要各大天品势力前来武神殿! “夫人……” 白护法异常的忧心。 五百位武神牺牲前所锻的战袍,历经九万年历史的沉淀和洗涤,若是无法驾驭的话,甚至还会被战袍排斥。 若凤翎战袍产生出了排斥之力,不仅会影响到武体留下病根,还会被世人质疑是否能身居殿主之位!那前面的努力奋斗岂非要毁于一旦? 众护法的担心不无道理,出发点也都是为了楚月好。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楚月并非是所谓的第二任殿主。 由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人而已! 夜墨寒握住了楚月的手,紫眸淡漠地扫了眼白护法:“武神殿主的战袍,是数以五百之多武者的心血,如此方能配得上殿主之身,圣域即便倾尽所有打造出来的战袍,亦不及凤翎的万分之一。” 武祖点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诸位护法,本座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诸位只要知道,殿主她能站在这里,坐到这个位置,靠的不是语气你和侥幸,而是因为除叶楚月之外,再无第二人敢居我武神殿主之位!普天之下,只有她叶楚月坐的了,坐的稳!” 夜墨寒和武祖的话和信任,使白护法这些人瞬间醍醐灌顶。 白护法想到楚月一路走来创造出的奇迹又何止一件,便惭愧的低下头,沧声道:“是属下关心则乱老糊涂了。” 夏帝师讳莫如深的眸,紧盯着楚月看。 为何殿下与武祖都笃定她可以做到,一点儿的担心和考虑都没有。 难道说…… 她就是武神殿主本人?而非什么第二任,更非什么瞎扯的机缘? 若是如此的话! 她在北洲军机处当着天下人的面说殿下是武神殿主的儿子,是在占殿下的便宜? 夏帝师眉峰猛地一跳。 殿下心动的这位夫人,怕是太野了点…… “慕笙是否还关押在武神殿?”楚月问道。 “就在天牢之中。” 回答楚月话的是武祖义子夜绝尘:“殿主,我对这位慕笙有点儿印象,她前不久数次想要自戕于牢中,都被拦了下来。” “拦得好,带我去见她。” 楚月看了眼武祖:“小祖,你去放出请柬,邀各域之主,共同见证本尊的上任。” “好,三日时间不算长,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办。” 武祖立即回道。 “绝尘,前面带路。” 楚月漠然出声。 “是!” “……” 武神殿大牢之中,是极端封闭的空间。 举目看向此处,只有阴暗血腥以及腐烂的味道。 其中一座囚牢之中,关押着一个被铁链锁住四肢的女人。 女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下颌那里为了防止她咬舌自尽,嵌入了铁皮一样的东西。 只有一日三餐送饭的时候,武神殿狱卒才会把她下颌的铁皮取走。 整座牢笼,只有天顶那里,有一道缝隙。 缝隙之中,能够透出微弱的光。 慕笙便是靠着那光,分辨白日和黑夜的,算着每天流逝的时间。 她在绝望和恐惧之中慢慢的习以为常。 在这里,她活的连过街老鼠和九等贱奴都不如! 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因为下颌固定了铁皮,她想发出声音都不可能。 这座牢,对于她来说,是比地狱还要可怕千万分的存在。 她每日,就靠着诅咒过日。 她在心中诅咒,叶楚月、夜墨寒、慕倾凰以及慕府的所有人,全都不得好死! 她盼望这些人被诛九族,被奴役,被挫骨扬灰洒在风中。 有时,她会闭上眼睛,一副世间美好的样子,去嗅一下从天顶缝隙中流进来的风,在想那风中有没有叶楚月的骨灰。 这会儿,慕笙耷拉着头,低垂着眼睫,想着叶楚月的各种凄惨境况,阴翳的眼便浮现了笑。 她一天天的掐着时间,思量着屠龙宴已经过去了。 天凰夫人那些人若要动手的话,屠龙宴是绝佳的机会。 叶楚月,只怕死在邪气纵横的小重天中了。 若是如此的话,那叶楚月的骨灰,就不能随着风来到武神殿大牢了。 想至此处,慕笙又有点儿失望了。 她多想,亲眼去看一看叶楚月的死啊…… 就在这时,静谧的大牢歪头,响起了脚步声,还伴随着一道声音出现: “武神殿主到!” 武神……殿主……?? 慕笙猛地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狰狞的双目隔着铁牢朝外看去。 这个世上,怎么还会有武神殿主? 她就这样看,看着那身穿红衣的熟悉的女子,一步一步地踩着尘埃和微光,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第1692章 那个人,叫做徐荒言 慕笙的整张脸,几乎在刹那之间就苍白如纸。 其混浊颓败的眼眸之中,倒映出一步一步走向她的女子。 武神殿大牢的晦暗,压根遮掩不住她眉眼的风华。 慕笙万分的不可置信,打死她都想不到武神殿主会是她憎恨到每日都在诅咒的叶楚月! 慕笙挪动着身子往后退,但脊背已经顶住了墙壁,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殿主,罪犯慕笙,就在此处。” 夜绝尘毕恭毕敬地说道。 “嗯。” 楚月隔着囚牢,冷眼望向了狼狈落魄的慕笙。 犹记长安大街,武殿门前慕笙的威风,与今日的阶下囚简直是云泥之别。 “把牢门打开吧。”楚月淡淡地道。 夜绝尘蹙眉:“殿主,囚牢过于晦气脏污,此人多半疯癫偏激,怕脏了殿主的衣衫。” “无妨。” 楚月落在慕笙身上的眼神,宛如淬了冰般的寒冷。 夜绝尘见此,只得恭恭敬敬地打开了牢门,搬来一张玉椅放在牢内。 并且还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慕笙的动静,生怕慕笙做出什么对殿主不敬的事情来。 “你在外等我。” 楚月微微一笑:“此人虽是罪犯,但好歹曾也是外祖父的养女,慕府的千金,我如今是以慕府族长的身份与名义和她谈话的,不必担心。” 夜绝尘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走出去,给楚月留一个足够安静和隐秘的环境。 他身为武祖的义子,虽说有时会脑子不够用,但仔细想想都知道楚月绝不会平白无故来见慕笙。 慕笙则在听到“慕府族长”四个字后就已经面容扭曲了,极力瞪大地眼眸之中迸射出仇恨和不甘的光弧。 她宛若阴间的厉鬼,怒视着面前光鲜亮丽的少女。 甚至对其恨之入骨到想要饮血食肉的程度! 她在慕府那么多年,兢兢业业,刻苦奋斗,从未得到过父亲兄长他们的笑脸相迎。 凭什么叶楚月才去北洲慕府这么点儿的时间,就已经成了风光无限的慕府族长!!! “慕祭司,北境一别,甚是想念。” 楚月优雅地坐在玉椅之上,缓慢交叠起双腿,慵懒地把玩着垂落在肩前的一缕青丝,似笑非笑地望着慕笙。 就像是久别的故人再次相逢。 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慕笙恐惧到了骨子里。 慕笙自诩心狠手辣第一人,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一个人害怕到夜夜梦魇。 “你在怕我?” 楚月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眉梢轻挑,如唠家常般出声:“你是高高在上的慕府小姐,傲视旁人的神玄祭司,你怎会怕我?” 慕笙一头雾水,不知道叶楚月突然来此究竟是葫芦里卖什么药,难不成只因了炫耀一番她成为了武神殿主与慕府族长? “慕祭司。” 楚月叹道:“我曾确实恨你,恨你对我的母亲下毒手,但现在,我觉得这个世上没有比你再可怜的人了。” “你本是宋家女,却成了慕府养尊处优的千金。” “但你年少不知真相,以为自己是天生的金枝玉叶,慕府纯正的掌上明珠。”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出现,这个人告诉你并非慕府千金,而是宋家的孩子。” “从此,你再也没能无忧无虑了,你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你享受惯了富贵荣华,更不想回到宋家。” “所以,你成为了这个人的提线木偶,你没有了自己的主见,你只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活在这人世。” 楚月宛如抽茧剥丝地开口,语气平稳没有起伏,像是在讲一个经久的故事。 但慕笙听到这话,却是一下子崩溃了。 她眼底的憎恨、愤怒、不甘以及恐惧,仿若在一瞬间就消失殆尽,只剩下万般的苦痛。 确实如叶楚月所说。 有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她生活的平静。 在那之前,她在慕府有一段快乐的时光。 “那个人,叫做徐荒言,对吗?” 楚月浅笑:“更准确的来说,是他现在的名字,叫做徐荒言,曾经他只是慕府的侍卫。” 慕笙瞳眸紧缩,震撼之感犹如电流涌遍了四肢百骸,愕然地望着道出当年真相的叶楚月。 这陈年往事,叶楚月为何会得知? 楚月瞧见慕笙的神色,便知自己猜对了,继续往下说: “徐荒言,他虽只是慕府的侍卫,但他是个有野心的人。” “他既在慕府保护着母亲,又充当了赤鹰君的人。赤鹰君忌惮慕府功高震主,早年掉包你和沐凤鸣,陷害慕府定国军。” “而徐荒言他爱慕于我的母亲,但深知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又如何能娶回慕府千金。” “故而,他筹谋划策,在慕府北洲立足需要利用你和赤鹰君。” “母亲当年会离家出走,是因为徐荒言、她和风武城主徐雷发现了神农卷。” “后来引发起危机,就再也不回慕府了。” “而当母亲与叶天帝的两情相悦之际,徐荒言找到了你,希望你吸引叶天帝的注意力,破坏掉他们二人的感情。” “你也深爱着叶天帝,你也愿意这么做。或许,当年你有一段设计引起的露水情缘,你以为那是叶天帝,但其实现在你才知道并不是他,叶薰儿并非他的孩子。” “后来云凰陨落,众人都以为云凰死了,徐荒言带着她来到了长安。” “我的母亲就算失去记忆,也非但不和他在一起,还想与旁人成亲。” “徐荒言无可奈何之下,再次找到你,想要利用你的身世威胁你。” “但他没想到,今时不同往日,他已落魄如斯,又怎能威胁羽翼渐丰并且心甘情愿成为赤鹰君的棋子的你呢。” “所以,你没有去帮他挽回母亲,你慢慢等待时机,找个机会,将你是宋家女的痛苦和愤怒都发泄到了我的母亲身上。” “你,打碎了她的骨头,看着她死去,你本可以将我也一并杀了,但你想留我下来。” “因为你想看着慕府血脉,流落在诸侯国身败名裂,就像你宋家之女却在慕府承受光辉那样。” “但你没想到,徐荒言他救下了我的母亲。” “他后来会留在神玄成为徐阁老,是拜你所赐吧,他若不自愿在你眼皮子底下,就无法活命。” 第1693章 叫一声天道不公,喊一声宁有种乎 随着尘封的往事,在这座阴暗的大牢之中被掀开,慕笙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楚月笑容妖孽的望着慕笙:“彼时你被罚到万佛星尘源地去受罚,天府王室会帮你,是因为你去求见王室,发誓说叶薰儿是叶天帝的孩子吧?” “当然了。” “这样的话,王室不会相信。” “你便说出当年诸帝之战云凰一事,你是想要让他们相信叶薰儿是天帝之女吗?” “不!” “你是想要威胁他们,因为当年打碎我母亲神魂碎片的罪犯之一,不仅仅有药神宗主,还有那王室中人吧?” 这也说明了,当初天府王室为何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助阵慕笙了。 这一盘局,年限太长,棋盘太大! 楚月冷睨着慕笙。 慕笙极力睁大的眼眸,滑出的两行清泪洗涤了脸上的脏污痕迹。 最后,慕笙无力地垂下了头。 楚月嗤笑了一声,麻木地轻嗅着牢房中潮湿阴暗的气息,脸上的笑意逐渐地扩大。 “徐叔,真是我的好徐叔啊。” 楚月眼眶微红,双手紧握成了拳。 曾几何时,在偌大的神玄学院,与徐荒言谈话时,她也想信任这个人。 他陪在母亲身边那么多年,是母亲是忠实的战友。 若非是他,骨头尽碎的母亲,又怎能回到神武长安! 他为此狂奔逃命,断了一双腿。 十几年来,研究治疗母亲的药物到头发的灰白。 他曾是稷下学宫的试验品,楚月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活在地狱,向往着光明,努力的爬上去是想对着世人叫一声天道不公,喊一声宁有种乎! 楚月微垂着轻颤的睫翼,发乎自嘲而苦涩的笑。 一个这般愿为母亲好的人,又怎么会参与到打碎母亲神魂的事情之中去呢。 她若所想不错的话,打碎神魂主使,就是他徐荒言! 风雷与她讲述的故事真假参半。 只是风雷并非爱慕母亲,爱慕母亲的是这个徐荒言! 天府王室、风雷、药神宗主这些人沆瀣一气,都是为了神农卷的利益。 就算有个人恩怨,也巴不得慕倾凰死在那场纷争之中。 只有徐荒言愿意救母亲。 因为他深爱着这名女子。 想要打碎神魂碎片,是因为他想要母亲不再记得他是一个背叛战友的人! 这一切的一切,宛如一条线,在迷雾之中引着光,将所有不为人知的故事串联了起来! 如果不是徐荒言会在杨柳树下等她问一句,她也不会这么笃定! 因为! 徐荒言早与风雷暗中联系了。 特地去让她远离风雷,实则是在试探她究竟会不会和风雷联手! 而这,才是徐荒言的目的! 只有过了徐荒言这一关,风雷才会相信她!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抬起了眼眸。 眸底是刀子般锋利的狠色! 他们要玩! 那她就来陪他们玩个尽兴!! 楚月缓缓站起了身,逆着天顶缝隙中透出的微光,眸光冰寒地俯瞰着瑟瑟发抖如蝼蚁的慕笙。 她会来武神殿大牢,就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 毕竟是玩命的事情和血海深仇,她绝对不能算错一步,冤枉任何一个人! 慕笙靠在墙边仰头望着楚月,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楚月对她的压迫感,让她近乎窒息。 叶楚月不仅仅有武道天赋,更是多智如妖,精明到恐怖如斯! 仅仅给一些蛛丝马迹,这个人,就能推算出全局。 这…… 太可怕了! 一想到与这样的人为敌,慕笙便如堕凛冬般血液冰冷。 “慕祭司。” 楚月戏谑地道:“我小姨沐凤鸣,早已回到慕府认祖归宗,我的母亲,也将与叶天帝重修旧好,北洲赤鹰君因为陷害慕府忠良已自戕在慕府门前,新上任的北洲君主你也不会太陌生,正是我的知己好友,诸侯国大周王朝的命官之子周玄,国师则为林囚。你且在这阶下之笼,好好为你过去的罪孽忏悔,这世上每一处的光明和希望,都不属于你了,只有暗无天日的大牢,才是你慕笙的归属。不对,现如今我该称你为宋笙。宋笙,你听好了,武神殿是本尊的,只要本尊还活在这世上一日,你就只能在这里数着你余生的每一日,直到你老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为你收尸!” 楚月面上的神情越发的残忍,像是个血腥之人。 慕笙惊恐地望着楚月。 但楚月得到了自己要的回答,已不会再留在此处。 楚月冷漠地走出了大牢。 慕笙后知后觉地趴在地上,挪动着身体朝外爬,伸出的手想要抓住楚月。 “砰!” 牢门,骤然合上。 将她与叶楚月,隔绝成了地与天的两个世界。 她无望的瞪大眼,看着那女孩渐行渐远,泪水不断涌出了眼眶、 她的内心犹如魔鬼般咆哮,嘶吼,但最终都归于绝望般的死寂。 …… 大牢之外,空气带着花草的芬芳。 楚月这才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不少,陡然间心旷神怡了。 “殿主。” 夜绝尘走来,说道:“我方才听萧离姑娘说了,你要在第一学院挑选出炼药天赋极佳的弟子来武神殿秘密培训?” 楚月点了点头,眼梢因暴戾而泛起的绯色,还没有褪去。 夜绝尘倒也通透,佯装不知的说起其他事情:“我既是武祖父亲的义子,按理来说,你也算是我的奶奶辈了,我该喊你一声殿主奶奶的,这件事情,以后就让我来办,交给别人哪有自己的孙子放心。我会以武神殿的名义,开创出不败丹宗,名义上是为武神殿挑选人才,实际上这些人可以为殿主炼制出驻颜丹药,而且我在经商方面颇有门道,丹药一旦出来,我就能即可输送贩卖。” “那便如此。” 楚月浅声说道。 以武神殿为基石建立商业帝国会事半功倍。 现如今,进程也该加快了。 她需要钱! 需要富可敌五大陆的财力! 夜绝尘记下了不败丹宗之事,又问:“殿主,听说你还要把第一学院之中的三百紫苑弟子都接来武神殿,这是为何呢?难道也来卖药吗?” 楚月拧了拧眉。 这孙子怎么像是在说她是药贩子?专卖假药的? 楚月漫不经心地道:“闲着也是闲着,把他们都培养成武神吧。”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夜绝尘猛地震惊地抬眸,一副噎着了的样子。 第1694章 三年,足矣 培养出三百个武神境强者…… 夜绝尘喉结滚动,猛咽口水。 这话,纵观五大陆,恐怕也就只有眼前这位殿主奶奶能说得出来了。 须知,武道一途,大浪淘沙,优胜劣汰,往上走的每一步都难如登天。 且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细微的差距,或许就是天地之别。 武道如永恒的时间,没有尽头。 人族武者若是先要脚踏实地修炼成武神境的强者,除了需要时间的沉淀武道的积累以外还需要天道契机。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就拿现如今的这位女武神谢青烟来说。 她之所以能得到大陆武者们的钦佩,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她出身寒门,却傲骨不屈,从血海之中厮杀而出,用了足足数万年的时间,才有了如今的武神境实力,成了世人都敬畏钦佩的女武神! 武道之难,对于人族的女武者来说,越是修炼往后,越比男武者要艰难。 因为女武者天生的武体条件,就差于男武者。 正因如此,整个五大陆的女武神数量,稀罕到屈指可数,完全落后于男武神! 由此可见,想要修炼成武神境,需要多难。 更何况跟批发一样去培养武神了。 传了出去,只怕会被四方六合的武者给笑掉大牙。 “殿主奶奶。” 夜绝尘问:“若真要把他们培养成武神的话,你需要多久的时间?” “三年,足矣。” 楚月沉了沉眸,浓密的睫翼半遮去锐利的眸。 “三年……” 夜绝尘眨了眨眼睛,眸底流露出了向往之色。 若说这话的人是旁人,他定会觉得口出狂言荒唐至极。 但这话若是从殿主奶奶口中道出,他隐隐觉得,三年之内,或许会等来震撼五大陆的那一天。 届时。 武神殿,才是真正的武神殿! 方能笑傲五大陆!! 楚月仰头,清丽的面颊浮现了一抹微笑。 “殿主奶奶,还有一件事。”夜绝尘道。 “说——” “适才我在大牢外,有守卫过来通报天帝之子叶无邪暂时离开武神殿了。”夜绝尘说:“我看这人或许觊觎殿主奶奶,是不是需要提防一下?” “不必了。”楚月摇摇头,眼中却是泛过了诧然之色。 叶无邪为何会在这时离开武神殿? 他要去往何处? 这会儿,武神殿外。 一座耸入九霄云中的山巅,男子身穿殷红似血的长袍,阴翳的眉目染着妖冶,一身让人琢磨不透的气质。 既像是丛林深处不染尘世的精灵,又好似嗜血的魔妖! 他立在山巅之上,垂眸望向笼在云烟之中的山河轮廓,眼底多了一抹深意。 叶无邪紧抿着削薄的红唇,脸上的肌肤犹如凝玉,肤色却似病态般的白,眸光透着独属于他的执拗。 他默不作声,遥望远方,一言不发的立在山巅,云烟和秋风从他的指缝和鬓间流过。 许久。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自空中翻过身子后,干净利落地单膝跪地在叶无邪的身后。 “主子。” 跪地之人脸上戴着恶鬼面具,披着斗篷,就连双手都戴着遮住了皮肤的黑色手套。 叶无邪回过身来,冷漠地看着他,说:“去查隐世宗族无眠蝶,当年诸帝之战以及慕府之事,去把这世上手背烙有无眠黑蝶印记的人给我找出来,就算掘地三尺也不要放过!” “是!” 斗篷之人低声回道。 “武神殿主会在三日后邀请各域之主以及天品势力、独立十城、四境王这些人前来赴宴,庆祝她上任殿主之职。”叶无邪淡淡地出声。 “主子有何吩咐?” “或许楚楚她已经找到了背后主使,就在这些人之中,你缩小范围,从这些人里面去查。” 叶无邪眯起了暗藏锋芒的眼睛:“另外,把风武城主从出生到现在的任何踪迹给我找出来,再加派人手,各域有胆敢不服武神殿主,要在三日后闹事者,杀无赦!” “不……” 叶无邪拧了拧眉:“告诫过后再杀无赦。” 斗篷之人仰起头来,诧然地看着叶无邪。 他从来都不知道,主子还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若在以往,叶无邪的心狠手辣,可是人鬼惧怕的。 只见叶无邪低声念叨着:“楚楚她不喜欢杀生,大好的上任日子,少见点血也吉利点。” 斗篷之人若有所思,恶鬼面具下的眼睛里,充斥着满满当当的疑惑。 见血不吉利这种迷信的说法,他家主子竟然会信? 要知道,主子他从来都不信鬼神之说! “最后一件事,给我办妥了,把消息传出去,传到五大陆的每个角落,每个街头巷尾,编造出叶楚月是鸿蒙仙帝转世的故事。” 只有这样,那些庸俗的世人,才不会用年纪尚小来抨击他的妹妹。 就意味着,叶楚月今日是武神殿主也好,日后就算传承父亲的天帝之位也罢,都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之事! 他在为楚月铺路。 他身为叶家长兄,以往是不知情,如今既然知晓母亲与妹妹这些年的辛苦,又岂能袖手旁观当一个无事人? 他时刻都铭记着,骨子里有血海深仇,肩上有对亲人的责任。 既然楚月想要保护他,独自去面对很多危险。 那他就以自己的方式来守着妹妹。 叶无邪紧紧地握住了双拳,只见山巅的晚霞绚烂无边,使天地山河浑然一色。 他置身于此,眼底的执拗越来越深。 “主子。” 跪地的斗篷侍者说道:“有关于叶楚月是鸿蒙仙帝之事的谣言,已经有了。” “哦?从何而来?”叶无邪不解地问。 “似乎是……圣域?”斗篷侍者道。 叶无邪想到夜墨寒那个男人,忽而又咬牙切齿了起来,像是个幼稚的少年。 斗篷侍者仔细观察着叶无邪的神情,欲言又止憋了好半晌都放不出个屁来。 叶无邪发现了此人的不对劲,眉头一蹙,冷声质问:“你还有话要说?” “主子……武神殿主和夜帝尊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主子你这不合礼数吧……”斗篷侍者可谓是苦口婆心。 他简直是豁出了命来劝诫主子的。 叶无邪眸色骤狠,语气赫然沉了下去: “滚——” “好的。” 斗篷侍者吓得屁滚尿流,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座山巅! 第1695章 九霄山上有一菩提树 九霄山巅,再次剩下叶无邪一人。 秋风阵阵,掀起他红袍如火。 山上有一菩提树,春夏四季都枝叶繁茂,参天而生,在山巅覆下了淡淡的阴影,折射出了细碎的阳光。 秋日的寒气重,叶无邪孤身靠着菩提树而坐。 独自的他,眉间染上了落寞之色,眼底是难以消散的阴翳。 若是在过去,独处时的叶无邪,会控制不住的伤害自己。 他喜欢刀刃划开肌肤的滋味,没有痛感,反而很畅快。 仿佛那样做,便能遏制住从心底滋生出的悲伤。 但现在,他什么都没有做,就像是千万个普通人一样,静静地望着此山此景,虽无烈酒灌喉,但已自醉于山河美色。 良久,他后知后觉地说:“我有妹妹了,有母亲了,她们不是鬼魂,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人。” 他像是在对天地炫耀,朝四周的风和菩提树嘚瑟。 回应他的只有更加绚丽的晚霞和渐大的秋风。 叶无邪笑得像个傻子。 他从储物灵宝之中,拿出了外祖慕府家人所赠的礼。 随即,又取出一方干干净净的雪色软布,就这样坐在菩提树前,不厌其烦地擦拭着这些礼物如护珍宝般一遍又一遍。 直到日沉西山,白月的清辉洒在了山间。 叶无邪已经把这些礼物擦得锃亮,又用新的软布包好,才满意地放进了储物空间。 末了,他起身同情地看了眼这百年菩提树:“你没有妹妹吧,真可怜,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菩提树:“……” 叶无邪摇摇头,笑意盎然地朝山下掠去。 就连此刻的他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笑容不再僵硬,已经能顺其自然的开怀大笑了,俊脸洋溢着幸福二字! …… 却说北洲慕府,楚月走后,慕府的众人们都没闲着。 慕臣海、慕临风操练慕府的几支军队,扶持周玄、林囚二人。 至于老伯公和老夫人,往日都不是长袖善舞喜欢捧场做戏之人,如今倒也喜欢总是去天狼域那里走动了。 一来是因为军机处危难之时,只有天狼域主罗天狼对楚月施以援手。 二来他们一边调查当年之事,一边也要拉拢人心,让罗天狼彻底的成为楚月的底牌之一。 至于慕惊云,每日也都忙前忙后。 “慕公子,你这是去往何处?” 徐荒言坐在轮椅之上,看着即将出府的慕惊云,诧然地问道。 “如今是多事之秋,以后也注定不会太平,慕府还是得多加防患才行。” 慕惊云轻叹一口气,眼底有微光稍纵即逝。 徐荒言可算找他主动开口了,不枉费他每日在府里匆匆的窜来窜去。 为的,就是等鱼儿上钩。 “多事之秋?” 徐荒言故作不知地问:“而今天下太平,哪来的多事之秋呢?徐某不知,还望大公子解惑一二。” “徐兄,诶……” 慕惊云做贼似得看了看周围,才推着徐荒言的轮椅进了屋,坐在桌前红着眼叹了一口气:“这还不是为了小楚吗,现在虽然天下太平,但还有许多人在暗中想要伤害凰妹和小楚母女二人,徐兄,慕某身边只有两个蠢弟弟,也没什么知己好友,近来心事太多装不下了,恰逢你又是自己人,才拉着你诉说心肠。” 徐荒言道:“慕公子能把徐某当自己人,是徐某的荣幸。” “你救过凰妹,这双腿就是为了救凰妹而断的,你就是整个慕府的救命恩人。” 慕惊云说道:“你永远都是慕府值得信赖的人。” 徐荒言笑了笑。 慕府的这群蠢货,还是和当年那样好骗。 全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亦是任由他践踏的蝼蚁尘埃! “徐兄,近日天寒,你且好生照料自己,等会儿多给你那屋子添几个仆人,徐兄定要把慕府当成家才好。” 慕惊云说:“小楚那孩子的性子你也知道,有什么话都不会说出来,都是藏在心底里的,但她很敬重你这位徐叔,她就是这样的人,对于信得过的人,好的不得了。” “小楚是个好孩子。”徐荒言感叹。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仿若是知己好友般。 慕惊云轻瞥了眼徐荒言,眸底深处绽放出若有似无的冷光。 小楚且安心去当那武神殿主。 徐荒言这个人,就交给舅舅来处理吧。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不必太多。 楚月留下的虽然只有四个字,但慕惊云足以明白楚月信中的意思! 慕府的幽静的屋子内,慕惊云和徐荒言相见恨晚般互诉衷肠,两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和善儒雅的笑,像是两头虚伪的狼。 …… 武神殿。 其中,明月宫乃是楚月如今身为殿主的寝宫。 明月宫中的书房,四面分门别类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有关于帝域的历史发展,亦有各类极其稀罕的武学,以及现如今五大陆的格局分布图和势力地形图,更有武神殿中大大小小的事宜。 楚月既要上任殿主,就得熟知这一切。 否则就算坐上这个位置,也只会摇摇欲坠。 她心如明镜般清楚得很,暗中有一双双狮虎狼豹的眼睛,蛰伏在她四处盯着她。 只要她稍微放松懈怠,就会群起而攻之,将她给分食的连骨头都不剩! 武道这条路,就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 她所走出的每一步,都犹如在悬崖的刀尖之上跳舞! 夜明珠闪耀着明亮的光辉,映照在她的眉间。 楚月看完一本又一本的古书。 夜墨寒便守在旁侧,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根据她的神色,随时为她递来想要看的资料与书籍。 “楚楚!” 一道声音响起。 日月宫书房的门被人推开。 叶无邪满脸璀璨的笑容,在看见夜墨寒的那一瞬,就如变戏法般消失了。 夜墨寒眉角眼梢的温柔,几乎在刹那间凝为了寒冰。 “哥。” 楚月抬眸看去,粲然一笑。 在无人处之时,她也不必顾忌太多,直接喊其为兄长就行了。 她也喜欢看见叶无邪每每听见她的喊声之后露出的笑。 叶无邪忽视了夜墨寒,走到楚月的身边,朝楚月递来了一包桂花糕,并说道:“适才路过,闻着好闻,他们都说女儿家都喜欢吃,便给你带了。楚楚,你吃吃看。” 叶无邪期待地看着楚月。 楚月吃了一块点点头,突地像是想到了什么,严肃地问道:“多少钱买的?” “不多,很便宜,刚好一百万。”叶无邪笑得天真烂漫。 夜墨寒却是低咳出了声:“咳……一百万……的桂花糕?”他的这位大舅子,怕不是个小傻子。 楚月:“……”她寻思着抱枕以前十万块买两个地摊货也没好到哪里去。 第1696章 缘起载月而归,缘灭与风同去 叶无邪瞧见惊呆了的两人,还以为自己干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唇角不由地扬起了笑,看向夜墨寒的眼神颇有一种嘚瑟的意思。 叶无邪说:“楚楚,那卖桂花糕的老先生说,这桂花糕原是一千万的,他恰好懂些算运术,竟能猜出我家中有一妹妹,还是新认的,说我妹妹如花似玉,有紫运东来之迹象,看这大好的气运,特地给我便宜一些。” 他的眼眸微微亮,说话时,仿若能溢出光来。 自记事起,他就鲜少见这些新鲜事儿。 如今才发觉,人世间还有许多美好的玩意。 楚月望着少年真挚而纯粹的眼睛,想到这些年来世人称之为大魔王,见之如鬼神般避之不及,心口微微疼了些。 “确实便宜。” 楚月眉眼含笑,将一整块桂花糕都给吃完。 夜墨寒嘴角轻抽。 当初他花十万块钱买地摊货的时候,可是被教训了好久。 大舅子果然是有地位有特权的人。 夜墨寒的心中泛着酸,看那桂花糕就像是看昔年的敌人,虽默不作声面无表情,但暗暗咬了咬牙,思量着此生与桂花糕绝不和解。 “味道怎么样!”叶无邪问。 “很好吃。” 楚月强行扯出了笑。 这桂花糕,有点儿奇怪。 咽入口中,竟然会化作气流,激发神农之力。 在武体内与神农之力融为一体后,竟都遁入了后脊背。 就像是遁入了一片虚无般,突然消失。 但给楚月的感觉却像是,这些混合而成的气力,都去填补尚未开发出来的无生钉了。 楚月眸光微颤,紧盯着桌上的桂花糕看。 卖桂花糕的老先生? 究竟是何许人也! 像是神秘的贵人,在暗中为她送来治病良药。 她脊背处的那些无生钉,都是潜在的危险。 她有预感! 若得此力填补脊背,下一回从椎骨血肉开出了无生钉,不至于让她半死不活的! 有人……在暗中助她! 楚月眸光微闪,望向叶无邪问:“哥,那卖桂花糕在的何处,带我去见他。” 叶无邪诧然:“那位老先生,当真是神人,他与我说,世上诡谲如潮,万般似缘,缘起即相遇,缘灭则两隔。他的桂花糕,只卖一份,一个地方,他只来一次,如若觉得好吃,莫要去寻他,缘起时他自载月而来,如今他已与风同去。” 楚月半眯起了狭长的眸。 看来,这位老先生知道她吃过桂花糕后会去寻人,特地留话给她。 “抱枕,你吃一下,很好吃。” 楚月不动声色地道。 夜墨寒当即察觉到了不对劲,闻言点头,而后便伸出手拿起了一块桂花糕送进嘴里。 犹如紫色星河的眸底,骤然流转出了潋滟的华光。 他的脊椎之中,前段时间就转移了楚月的无生钉。 当他吞咽下桂花糕,亦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气力,涌入了脊背。 纠缠他许久的疼痛感,竟在刹那之间就已烟消云散了! “不要和楚楚抢。” 叶无邪将桂花糕都护在了楚月的面前,不悦地看了眼夜墨寒。 夜墨寒面色微深,思量着此人究竟是谁。 “既是万般皆为缘,就不过分强求了。” 楚月笑了笑,安稳地坐在了椅上:“他日自有缘起之时。” 叶无邪拧了拧眉。 这桂花糕他在买之前尝过,味道确实不比帝宫的厨子差,但总觉得楚楚和夜墨寒之间,流动着某种他看不懂的默契。 他自然不会知道桂花糕的妙处。 因为他的武体之内,没有无生钉。 楚月则是将这位神秘的老先生掩藏在心底之中,继续专心致志地翻看着书房内的古籍。 如今,不仅有夜墨寒在旁侧递书了,还有叶无邪忙不迭的端茶送水,甚至还乐此不疲。 楚月看了半个时辰不到,就响起了敲门声。 “殿主,是我,小祖。” 夜墨寒听到小祖二字,顿时恶寒得很。 叶无邪一想到此人的狗腿程度,就一阵头皮发麻。 这两人原是在日月宫的书房暗暗较劲,这会儿面对武祖倒是有种一致对外的默契感。 “进来。” 楚月落下书籍,目光平静地望向了武祖。 武祖带着几位武神殿高层进来。 这不进来还好,一进来,那几位正有点儿端着的年长的高层骨干,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眼珠子都快夺眶而出掉向地上了。 他们有生之年,还没见过如此劲爆可怕的场景。 他们原还想着,新殿主年少不知事好拿捏,进来给个下马威,或是探探新殿主的虚实,能否胜任如此重要的职位。 不曾想,一进来就看到殿主埋头苦读,圣域帝尊捏肩揉腿,天帝之子端茶送水,副殿主武祖大人还笑得跟朵迎风灿烂的菊花儿似得。 “小祖有事要商吗?”楚月问道。 武祖一听到小祖,就觉得分外亲切,像是见到了亲娘。 “殿下,是这样的。” 武祖说道:“北洲屠龙宴已然结束,而每届屠龙勇士在小重天净化的龙,都会由屠龙勇士送去龙渊境,龙渊境由五大陆共同守护,里面都是被净化的龙和其他兽族。而龙吟族每隔一万年,就会打开彼岸之门,五大陆的武神、天帝就会共同商议,挑选出比较稳妥的屠龙勇士,将这些被净化掉的龙,送去龙吟一族。” 对于此事,楚月略有耳闻。 九万年前,恰好是龙吟族打开彼岸之门的时候。 但帝域陷入危机,帝域的龙族由元首龙傲天带领,非但没有走,反而留下来陪人族武者背水一战! 从那以后,龙族全军覆没。 直至今日,才知当年之真相,才晓天凰夫人的狠毒。 而正因为天凰夫人当年陷害龙族,龙族对人族武者的憎恨之气是刻在骨子里的。 所以,就算屠龙勇士在小重天中净化了邪龙,也无法掌握那些龙。 只能集中在五大陆之间的龙渊里面,每隔一万年,就送去龙吟族。 “万年之期将至。” 武祖说道:“那些龙都是无首之物,难以契约,驯服,不过听说这段时间,青丘大陆出现了驯龙高手,是个年轻的天才,此人就在半月前,扬言要成为天下第一驯龙师,还要成为百鬼之森的主人。” 第1697章 从不缺英年早逝的天才 “殿主。” “龙渊的守渊人,刚刚来过了武神殿,说殿主此次是第一屠龙勇士,需不需要护送它们去龙渊。” 武神殿主再次说道:“若是决定护送的话,晚些时候万年之期到了,殿主可能需要负责将这些龙送去龙吟族了,这件事关乎太多,小祖不敢擅自做主,便来询问一声殿主。” 武神殿的老家伙们,听到那一口一个的小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只觉得和武祖站在同一个屋檐下,都是一直婆娘个折磨。 “我曾答应过帝域龙族元首龙傲君,护其后裔回到龙吟族。” 楚月浅声回:“到时候,便去一趟龙渊吧。” “好,稍后小祖就去给龙渊守渊人答复。” 武祖继而开口:“这几位,都是武神殿的护法,说是与殿主有话要说。” 几位被点名的护法,登时挺直了脊背,大气都没能出一个。 楚月长指轻转狼毫笔,幽幽抬起眼帘,平和地望向了他们:“诸位,有何见解?” 所说的每一个字,俱是温和如水。 偏偏端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落在护法们的耳朵中,连带着灵魂皆是一悚。 不仅如此,夜墨寒、叶无邪包括武祖在内的三位大人物,都不咸不淡地看着他们,等待着下文。 “殿主,凛冬将至,莫要着寒了。”最年长的大护法,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其他几位护法,暗戳戳地骂这个老狐狸,立场说变就变,来时分明还都一致对外,决定会会这个年轻殿主。 二护法的脸上堆满了笑:“殿主新上任查看古籍日夜操劳,赫连大护法他于心不忍,说是要每日都熬一宿为殿主熬汤,还要亲自动手,别人他还不放心。” “对对对。” 三护法当即点头如捣蒜:“大护法他还担心殿主着凉,特地要把他那一件白狐裘的披风,送给殿主御寒,还能与殿主的凤翎战袍相衬。” 两位护法变着法把赫连大护法给卖了。 楚月笑望着几人的内讧,顿感有趣。 红唇勾起了兴味的笑,指间停下转笔的动作。 楚月意味深长地问:“赫连大护法,是这样吗?” 赫连大护法急得直冒冷汗,肉疼得心在抽搐,硬着头皮回:“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老二、老三他们听得此话,俱为感动,要陪着属下夜夜熬汤不说,老二还要把他珍藏的万年血凤灵芝拿出来加料,老三更是关心殿主,还要把他珍藏几十年的破云幻龙簪赠给殿主作为点睛之笔,祝愿殿主乘风破浪,扶摇直上。” 另外两名护法立即就在心里骂娘,把赫连大护法骂了个底朝天。 楚月笑意不止,望向了另外两位护法,“二位,可是如此?” 二护法堆起虚伪的笑,违心地说:“回禀殿主,那万年血凤灵芝,是极好的补药,正是属下送给殿主的礼物。” 三护法欲哭无泪,挤出了难看的笑:“破云幻龙簪属实登不上台面,殿主倾国倾城,还是不需要这破烂之物了。” 那可是他收藏的大宝贝! 楚月咧开嘴笑得童叟无欺:“三护法的一片心意,本尊怎能拒绝,本尊认为破云幻龙簪是极珍贵之物,三日宴请诸尊,定要戴着此簪前去。” 三护法的心都在滴血:“殿主喜欢就好,既然殿主有事要谈,我们几位就告辞了。” 数位护法抱拳告辞,一出了日月宫就打得难舍难分成了冒烟的一团。 过往的婢女侍者们都满脸疑惑。 这三位护法往日里不是感情深一口闷的好哥们么? 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日月宫。 书房之中。 楚月唇角扬起的弧度,压根就没有下去过。 这武神殿,果然是有趣。 她倒是越发期盼往后的日子了。 想必,未来的武道之路,以此为基石,绝对不会枯燥! 而后面的时间,除了有夜墨寒和叶无邪打下手外,还有个武祖拖着个椅子坐在旁边滔滔不绝,诉说着武神殿九万年的起起落落和他的心路历程。 时而高兴到面露笑容。 时而又眼含热泪肝肠寸断。 最后。 楚月机械般地扭过头,看向了他,麻木地说:“小祖,有时,距离产生美,不说话,也能加深感情。” 武祖愣了愣,对此言听计从,随即就噤若寒蝉。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楚月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故事。 楚月苦笑不得,一个头都有两个大了。 她严重怀疑武祖喝多了假酒。 夜墨寒和叶无邪在旁侧,同仇敌忾般看着武祖,视线里充斥着浓浓的嫌弃和不耐烦。 接下来,楚月啃着古籍,将每一个字都刻在脑海之中。 萧离、屠薇薇等人在熟悉武神殿的同时,也没有忘记修炼。 整个武神殿,都在忙着殿主宴请诸尊正式上任之事。 凌天大陆的每个角落,得知此事,猜测着武神殿主能不能镇压住有五百武神寄予厚望的凤翎战袍。 还有不少的酒馆,开设了赌台。 多数人倾家荡产,孤注一掷,只为买叶楚月镇压不住。 武神,人人敬畏之。 他们不否认叶楚月的厉害和年少有为,但有五百位武神厚望的凤翎战袍,那不是一件寻常的战甲。 各域之主,收到请柬也都惊住了。 他们还以为叶楚月成为武神殿主会低调行事,沉淀一段时日再厚积薄发。 没想到一上任就这么高调! 与此同时,巨大的药神宗内。 炼丹殿药香十足。 身穿素白长裙的美妇人,盘膝坐在银白色的药鼎前方,用纤细白嫩的双手,操控着炼药之火。 右手之上,烙着黑蝶印记。 她的眉目染着轻霜,笼一片漠然的冷色,浑身上下都氤氲着浓厚的药香味。 她全神贯注地炼药,当丹药成型,火焰便渐渐消去。 素雅清绝的美妇人,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擦去额间的细汗,再用琼浆玉液水,洗去了双手的污渍。 手背的黑蝶,栩栩如生。 “宗主,武神殿来请柬了。” 弟子匆匆而至,手捧着鲜艳的请柬:“听说是武神殿主将要穿上凤翎战袍,诚邀诸尊前往武神殿共同庆祝她的上任。” “武神殿主……叶楚月么?” 美妇人抬着双手,等待侍女将手上的水渍擦去,才接过请柬打开,不疾不徐地扫了一行,唇角勾起了清雅的笑:“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可要珍惜生命才好,武道之路从来不缺英年早逝的天才。” 第1698章 在人间,已是巅 “宗主。” 旁侧随行的侍女,轻蔑地笑出了声:“这位年轻的武神殿主,还真是狼子野心,才靠那劳什子的侥幸运气当上了武神殿主,就迫不及待的露出了狐狸尾巴。” 另一名侍女亦是嗤之以鼻:“凤翎战袍,那可是充斥着五百武神的希望和信仰,如此沉重的战袍,岂是一介不足二十的黄毛丫头能够驾驭的。” 药神宗主合起请柬,递回给了弟子,低声喃喃道:“凤翎……战袍……” 她年少时,还只是宗内的小小弟子,偶尔也会去山外打个盹儿,总能听那位老先生说有关于九万年前的故事和战局。 尤其当老先生提及凤翎战袍之时,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仿若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十岁。 她每每听见,稚嫩的脸庞亦会流露出心驰神往之色。 若她有生之年,能够穿一穿那凤翎战袍,是否也能艳绝天下? 这是她心底的一个梦,遥不可及的梦。 哪怕如今她的地位是万人之上的崇高,也无法碰到那一件凤翎战袍。 武神宗主的眉间,泛起了淡淡的无奈。 此生,她肩有重责。 那便是身为药神宗主,收集齐神农九卷,使五大陆的药道文明,整体都再上一个台阶。 至于她的私心,则是想得到凤翎战袍。 这会儿,侍女瞧了眼神情平淡的药神宗主,意有所指地道:“那叶楚月想穿凤翎战袍,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她如此高调行事,宴请诸尊前往武神殿,只怕是要翻个大跟头。” “是啊。” 另一名侍女心领神会,赶忙儿接过了话茬:“要我说啊,凤翎战袍此等宝物,只有我们宗主这般人,方才能驾驭得了。” “别胡闹了。” 药神宗主道:“武神殿主之事,非尔等可以议论诟病的,都出去吧,把话带给武神殿的人,武神殿时隔九万年迎来新主,我药神宗必然捧场,绝不缺席!” “是!” 屋内侍者、弟子们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出去。 药神宗主抬步行至窗前的案牍处。 桌上摆齐了珍贵的文房四宝。 她一身素净,眉目清雅,似不染尘埃的方外之人,恰如天山泉中最纯粹的一朵雪莲。 药神宗主默然不语,好看的双手不厌其烦地研墨。 墨汁溢出,她挽笔沾墨晕染了铺平的宣纸。 其字迹龙飞凤舞透出磅礴遒劲,洋洋洒洒写出一行: 在人间,已是巅! 最后一道笔锋,宛若剑气横扫九洲十城。 落笔之际,她缓缓抬起双眸,窗外的风掀起了药神宗主额旁的发,彻底露出了一双锋锐如刀野心毕露的眼眸! “云凰,你生个了不得的好女儿。” 药神宗主笑出了声:“可算是送了我好一份大礼。” 她独自一人立于窗前案牍,轻嗅风中的芳草味,眼底的邪佞之气正肆虐生长。 她垂着眸凝视白纸黑字,不羁地笑了笑:“看来,当年还是对你手下留情了些,才让你们母女俩人,还有胆子重新出现在本宗的面前!” 药神宗主折断了手中的狼毫笔,一缕诡异的火焰,直接从她的掌心燃起,直接冲向了案牍的宣纸,燃起了“在人间已是巅”这六个字。 远远望去,那火焰犹如魑魅魍魉在舞曲! …… 武神殿。 两日的时间过去。 楚月俨然将书房中的所有古籍都已经翻阅完毕。 宴请诸尊的前夕,楚月去到了日月宫内偌大的花苑庭院,与萧离、屠薇薇等人一同练习。 经过屠龙宴小重天一战,每一个人的武道实力,都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了许多。 秋风起兮,落叶飞扬。 萧离手握破妖刀,犹如山林中的万兽之王。 每一刀斩开,就连长空中流动的风都在瑟瑟发抖。 屠薇薇、夜罂各自修炼刀法、斧技。 楚月盘膝而坐,调运武体内的气息。 现如今,她已是武尊之境,在五大陆的同龄人之中,只能算上中上。 能够名扬万里,靠的是越段挑战的本领和一场场战斗的生死博弈。 既是上任成了武神殿主,武道实力就必须得尽快跟上。 否则的话,即便楚月能够越段挑战,却依旧是个武尊境。 纵观各域之主,九大天品势力之尊,有哪一位是武尊境的? 楚月沉着眸,聚精会神的修炼。 武道之事,决不能操之过急,否则非但速度没有跟上,反而还会走火入魔! 傍晚时分。 武祖义子夜绝尘连忙来到日月宫,看见楚月等人都在修炼,眼前一亮。 许是怕会打扰,便站在楚月旁侧等候。 “说吧。” 楚月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夜绝尘点点头,说:“殿主,这两日我已经和第一学院取得联系了,秦无义长老和七长老会共同护送三百紫苑弟子安全抵达武神殿,估计要些时日,会在殿主的上任仪式之后。纪院长知道武神殿要以殿主之名开创不败丹宗,从学院之中挑选了五十名的炼药师弟子一同送来武神殿,反正殿主也是第一学院的九长老,左右都算是一家人,这两件事都很好办。” “好。” 楚月明眸溢出了光:“在他们抵达之前,准备好住处吧,既然都是家人,也就不要舍近求远了,本尊看日月宫之大,足以容纳下不败丹宗和紫苑弟子。你吩咐人收拾收拾,好生准备一下。” “可……日月宫是殿主的住处。” 夜绝尘皱皱眉:“义父若得知此事,肯定会责怪我的,他今日清晨还与我说,不能让其他人叨扰了殿主的清净,更不要玷污了圣洁的日月宫。” “你与小祖说,是本尊的想法,他还能责怪本尊吗?”楚月浅浅一笑。 夜绝尘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了下来。 武祖义父还真不敢责怪殿主。 此时,花苑庭院外,响起了许多吵杂的声音。 楚月眸色淡漠地朝日月宫外的方向看去。 夜绝尘说道:“估计是武神殿的官员们,来与殿主问安了。” 楚月若有所思。 武神殿,文官百位,武官千位,都是大大小小的人物的。 其中,中上流的大官们,文武两职加在一起,共有百位之多。 因是上任前夕,故此,早晨的朝会和傍晚的问安一样都不能少。 第1699章 百官诉苦华清殿 这些规矩,以往对应的都是武祖。 武祖虽是副殿主,但在以前没有殿主的时候,一直是武神殿中最崇高的职位。 而且,在大多数官员和武者的心目中,武祖算是武神殿主了,只是武祖从来不肯坐这个位置罢了。 不过从今日开始,武神殿的这些规矩和礼仪,将会在楚月的日月宫中延续下去。 因为……他们的殿主回来了! “殿主,外头风大,秋日的霜气重,容易着凉生风寒。” 夜绝尘恭敬小心地出声道:“我扶你回大殿内等待他们的问安吧,那里暖和。” 楚月轻瞅了眼一副要扶老奶奶过马路似的夜绝尘,嘴角猛地抽动了好几下。 她是当了个殿主,而不是腿脚不便了,敢情夜绝尘真把她当成年迈的奶奶了? 这时,萧离、屠薇薇几人都放下兵器停止了修炼,打算一同回大殿之内。 花苑庭院的外头,武神殿的文武百官们,正准备进入日月宫。 部分人小声叹息叨叨: “诶,老朽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给个小妮子问安,这朝哪里说理去,武神殿虽不比九万年前的辉煌,但也不至于没落到如此地步吧,武祖是当真不怕叫旁人看我殿的笑话。” “李判官,愁的又何止是你一人,一想到以后日日要朝拜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啊。” “你们说,我当初刻苦修炼,进入武神殿摸滚打爬,想着为生民计,以天下为己任熬到了这个位置是为了什么。” “早知如此,当初我便去九洲神宫了,天府王室也好,其他各大天品势力,起码都是正统大道,哪像武祖这般儿戏。” “也不知武祖到底在想些什么,说是这丫头有殿主的机缘,但机缘在何处?反倒是武祖被猪油蒙了心,下了降头般的非要拥护此人。” “……” 这些人,倒出了一肚子的苦水。 他们看不到少年英雄的光辉,也不想知道叶楚月以往的事迹。 在他们的眼里,新任的殿主,仅仅只是个年轻的黄毛丫头罢了。 众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走向日月宫。 一张张脸上,多数都写满了不情不愿。 “诸位大人。”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众人蓦地扭头看去,俱是一甩阴霾,兴高采烈的。 说话之人,是名身穿湖水色长衫的男子,背着一把长剑。 似乎刚从外头远道而来般,一身的风尘仆仆。 “凌护法,你可算是从百鬼之森回来了。” “怎么样,这次在百鬼之森,可有没有捞到好宝贝。” 一部分人蜂拥而上,簇拥着这位看起来约莫是三十而立的男子。 凌峻峰笑了笑:“诸位又在揶揄我了,这百鬼之森,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话说回来,百鬼之森的战局越来越激烈了,五大陆都派了人在里面,可谓是一场混斗,这些人啊,都想成为百鬼之主。” “百鬼之主,靠的是机缘而非命定,又关乎到各个大陆的阀门,战况肯定平静不了,这就要看,最后究竟被哪一个大陆拿走了。”大护法叹道。 凌峻峰点了点头,满脸的深沉:“相对于其他四个大陆来说,凌天大陆若失去了百鬼之森的掌控权,一旦敌军从百鬼之森攻进大陆,凌天现如今的综合战力,是没有办法承受这样的内外夹击。所以,凌天大陆,必须得到百鬼之森的掌控权!” “五大陆都想要百鬼之森,但是,谈何容易。” 二护法叹了口气。 凌峻峰道:“我这次在百鬼之森,也算是有收获,我发现,百鬼之森和虚空地界的鬼皇封印息息相关,诸位若是不嫌麻烦的话,麻烦请衣架凌某的华清宫,一同商议此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有难言之隐,又好似在犹豫纠结。 “虚空之事,关乎于大陆的国运,关乎于万民武者,必须要去讨论。” 大护法拍着腿说。 既然有人带头,其他人当即点头附和。 凌峻峰看了眼有了烟火气的日月宫,眼神骤然间晦暗不明,转身便朝自己的华清殿走去。 文武百官,几乎全部跟上了。 只有寥寥几名武官,和一位沉默寡言的少年,决定朝日月宫内走去。 夜绝尘望见他们,皱眉问道:“他们人呢?” “凌峻峰护法从百鬼之森回来,有所收获,都跟他去了华清殿。”武官老老实实地回道。 夜绝尘咬了咬牙,不悦地道:“这可是他们头一回来向殿主问安,明日又是宴请诸尊的重要时刻,凌护法这般做法,实在是僭越了。” “殿主……” 夜绝尘低头看了眼盘膝的楚月,“这凌峻峰,是武神殿年纪最小的一个护法,此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又有实打实的功夫,在武神殿的根基很稳。而且……而且……” “嗯?” 楚月轻挑眉梢。 夜绝尘弱弱地道:“三年前,千名官员之中,足有一百多名官员,共同上书武祖,说是凌俊峰有惊世之才,请求立其为殿主。” 楚月嘴角扬起了笑,恍然大悟。 原来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难怪早不来晚不来,会在这个关头恰恰好的杀出来给她来了个截胡。 “由他去吧,问安之事华而无实,可有可无。” 楚月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满不在乎地说。 “可殿主,他这是让你下不了台,传出去,是要被笑话的。” 夜绝尘越想越不爽,倒像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那要不然,本尊现在去剁了他,血溅华清殿,提其头颅悬挂在日月宫门前,给他们来个杀一儆百?”楚月眸底一片幽邃的深意,白嫩的小手轻摸了摸下巴,不咸不淡地反问。 夜绝尘当即沉默:“……”其实也不必如此残暴…… 其他几名武官亦是瑟瑟发抖:“……”看来他们家殿主的脑子里,除了剁人砍头以外没有其他的温柔之策了。 第1700章 何等神圣日月宫 “今日之事,不必告与小祖听。” 楚月懒声提醒道:“他这个人矫情,会胡思乱想,怕会做出胡乱的冲动之事。” 夜绝尘便也反应了过来。 武祖若是得知这些百官在日月宫问安之际跟着凌峻峰去了华清殿,只怕是要提刀杀上华清殿的。 “殿主放心,义父那里我会注意的,此事绝不告知。”夜绝尘点头道。 几位武官听得此话,目瞪口呆,脸上布满了浓浓的震惊之色。 武祖—— 在此之前,那可是武神殿的一把手,说一不二的存在。 以他们对武祖的了解:心性沉稳,既有武道实力,还有顾全大局和高瞻远瞩的思想。 这般人也,竟被说是矫情、冲动……? 而且那驯儿子的口吻…… 是为哪般! 他们实在是难以想象,一名二十不到的少女,成了有九万年岁的武祖的长辈。 “既是无人问安,本尊倒也乐得自在,小离,屠师姐,我们抓紧时间,继续修炼。” 楚月活动了下筋骨,抽出了被衣衫覆盖的黑铁内甲,打算好好的练一练刀法。 数位五官再次瞠目结舌,愕然地望着那黑铁内甲。 其中一人连忙说道:“殿主,我们几位来日月宫,便是向殿主问安。” 楚月轻点螓首,面上波澜不惊,随手甩出两刀。 刀劈秋风,犹如流星追月。 剑锋骤闪,似电光闪石。 楚月手执护国神刀,一连劈出人皇刀法的三招。 “轰” “轰” 狂风大作,刀锋更甚。 每一刀打出,都犹如潜龙出渊,刀刃瞬间发出爆响之声,宛如雷霆乍现! 其锋芒毕露,声势之大,以日月宫为半径,朝多数大殿扩散了去。 随即,双足落地。 楚月收刀负于身后,眸色淡睨四处。 屠薇薇悄咪咪地走了过来,凑在楚月耳边说:“这位凌峻峰,以前好像写过一篇武道文章,专门批评了天帝之子叶无邪,数落他的种种缺点,一度导致大陆之中,无数武者跟风谩骂,那段时间,叶无邪可谓人人喊打。” 楚月微微抬起下颌,半眯起了眸子。 此时,夜绝尘正准备离开花苑庭院去处理事务。 身后不远处,赫然响起了殿主的声音:“夜绝尘。” “殿主,有何吩咐。” 夜绝尘回头,态度恭恭敬敬。 “摆驾,华清殿。” 楚月眸光绽开嗜血之色,唇角的笑意愈加的深。 “是!” 夜绝尘一怔,便快速应道! 楚月轻闻芬芳,目光穿过花苑庭院看向了华清殿,眼梢蔓延开了一抹淡淡的血色。 凌……峻峰…… 有意思。 …… 华清殿内。 凌峻峰带着大大小小的百来官员,如开盛宴般聚集在此。 凌峻峰面含微笑,有意无意地出声:“诸位,我可是早早就听说了新任殿主的厉害,诸位都是惜才之人,想必会喜欢这位殿主吧。” “目空一切的狂妄之女,谈何喜欢?” 魁梧铮铮的一名壮汉武者,冷笑了声:“此女为主,是武祖的糊涂,她确实对大陆有恩,东篱一战解救了大陆武者,这些都不可否认,但小小武尊,区区小儿,不在那深闺绣花,不去圣域相夫教子,竟来我武神殿示威了,天理何在?反正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怎么去权衡利弊,老子赵霆,绝对不会拥护她!” “赵将军,听说你家女儿豆蔻年华,前不久便突破了武尊境,可喜可贺。” 凌峻峰笑眯眯地道:“这般成就天赋,哪怕是在五大陆,都是凤毛麟角的。” 赵霆听到有关于女儿的,有几道红色疤痕的脸上,顿时就扬起了得意和自豪的笑容。 但转念一想,她的女儿竟和武神殿主是一个年纪,那叫个不舒服。 其他人本就糟糕的心情,一下子便跌落进了谷底。 “武祖若再执迷不悟,武神殿将亡。” 大护法冷笑:“其他也就罢了,世上之事,一旦多杂便会不精。你们看叶楚月,她既有北洲武陵将军的官衔,还是诸侯国的镇北大将军,慕府族长,第一学院的九长老,圣域未来的域后,这样浮躁的一个人,她只在乎名利,哪能专心修炼和管理武神殿了?要我说,早知今日,当初本护法就会一同起哄,拥护峻峰为殿主了。” “赫连大护法谬赞了。” 凌峻峰道:“武祖这么做,自有他的理由,我相信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我们总不能效仿碧落大陆的皇族,去弹劾罢免新主,叶殿主她小小年纪,又怎么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凌峻峰不说还好。 这么一提,大家伙儿便都想到了联名罢免新主那里去。 “必须要联名罢免她!” 赵霆拍桌而起,气势汹汹:“否则武神殿岂非乌烟瘴气的?日月宫何等神圣之地,岂容三教九流来亵渎玷污!” “赵将军,冷静冷静,凡事都当三思而后行。” 凌峻峰道:“叶殿主无错之有,也没有过失之举,赵将军与诸位这般堂而皇之的去联名罢免叶殿主,岂非成了无理取闹?” “谁说没有过失错举了?” 二护法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呵呵地道:“明日她宴请诸尊,可是要披凤翎战袍?若她出了洋相,就说明她心性浮躁,不适合担当大任,二罪是让武神殿丢大脸,三罪则是亵渎武神,数罪并法,这殿主之位,她怎么坐?” 赵霆眼睛一亮:“对,本将可是听说了,坊间最近最炙热的就是拿明日上任来赌博,都在押她在诸尊面前出洋相。” “诶……” 凌峻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新主是能带我们走向光明的明主,听到诸位这么说,凌某愿意与赵将军起头,共同联名上书,罢免叶楚月。” “砰!!!” 紧闭的鎏金大门,被人一脚粗暴地踹开。 一道映着余晖的流光,折射了进来。 凌峻峰、赵霆之流皆是安静了下来。 华清殿,鸦雀无声。 无数的人,俱都是不约而同下意识地看向了被踹开的大殿之门。 但见一行人从傍晚绚丽无边的晚霞光中出现。 红裙的一角,在斜阳光下,轻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第1701章 众筹集资鸿鹄榜 凌俊峰目光微深,沿着殷红如血的裙琚往上看,眸子微微一眯! 大殿玄关外,女子眉目青涩却妖冶,肩扛一把护国神刀,略微偏着头,满身不怒自威的肃杀之气。 她的身旁,人数不多。 但就这么几个人,气势使华清殿也为之一震! “殿主……” 赫连大护法诧然地看着楚月。 楚月放下护国神刀,刀尖朝地上一砸,仿若整座山的重量压下,直接在宫殿地面斩开了许许多多的裂缝。 “凌护法方才在说,罢免何人?” 楚月故作不知的戏谑一笑:“本尊既为武神殿的新主,若有个别人做了错事,犯了罪孽,本尊替凌护法罢免了此人。” “殿主说笑了。” 凌峻峰不动如山,气定神闲:“凌某与诸位,讨论天凰夫人毒害龙族之事,便一时兴起提到了若能早些罢免天凰夫人便好了。” 凌俊峰独自扛下这些事,让百官们心内颇暖,好生感动。 认定了他是个忠肝义胆,有血有肉的人! “哦?” 楚月笑靥如花,提刀走向殿内:“本尊竟是不知,天凰夫人的名字,叫做叶楚月。” 风过无声,华清殿的百官压根说不出话来,窘迫尴尬得很。 他们之中,武道境地不比楚月的实力低。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 再加上,她并非孑然一身的孤苦之人,背后有家世,有底蕴。 叫这些人怎敢当面与楚月交锋? “看来,本尊并未听错。” 楚月眸扫四方,淡淡说道:“诸位聚在华清殿,是想联名上书,罢免本尊。” “叶殿主,并不是我们有意挤兑你。” 赵霆这个急性子忍不住地抱拳说道:“殿主你的成就也是有目共睹的,若要来武神殿得个一官半职,末将绝无非议,但武神殿主之位,干系重大,吾等不得不多思虑,为的也是武神殿和整个大陆武者。” “那本尊便替大陆的武者们,由衷感谢你为他们思虑了。” 楚月冷不丁的一番话,直把赵霆给堵的哑口无言了。 他压根没想到,叶楚月会这么回他。 跟在楚月身后的夜绝尘,憋笑憋得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此建议,是何人所提?”楚月问道。 赵霆人到中年也血气方刚,想要维护百官和凌俊峰,便昂首挺胸地道:“正是末将,殿主若要责罚,朝末将一人来即可。” 楚月没有急着说话,抬步走进大殿深处,直接停在了凌俊峰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凌峻峰。 凌俊峰闭上眼睛,心平气和地咽下了不甘之气,而后起身笑脸相迎,让出了自己的位置:“殿主,请入座。” “砰!” 护国神刀直接插入地面。 楚月转身,衣袍翻飞。 她随性桀骜地往椅上一坐,一双长腿交叠地架在了晶莹剔透的桌面,笑说:“提的好,赵将军是吧,本尊重重有赏。” 赵霆怔愣住,实在想不出楚月唱的是哪一出。 凌峻峰皱了皱眉,看向楚月的视线,浮起了不易察觉的忌惮之色。 这一招以退为进,可谓是杀的他措手不及了! “诸位,这罢免殿主之事,不是儿戏,还需要从长计议。” 楚月说道:“像你们这般,是罢免不了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本尊明日宴请诸尊当真出了洋相,那也只是万事开头难,有机缘和武祖支持在身,你们就算联名上书,如何能罢免,你们站不住脚。本尊纵是不自量力身穿凤翎战袍,那也是新官上任朝五百位壮烈牺牲的武神战士英雄们致敬,武者对武神的敬畏之心,不分强弱老少,又何来的丢脸亵渎之说?诸位还想三罪并法,无非是痴人做梦。” 整座大殿,除却呜呼的风声,便只有她侃侃而谈的嗓音。 百官面面相觑。 她继而道:“看来,诸位此法行不通,要本尊说,联名上书什么的太麻烦了,诸位不妨试试暗杀,下毒?只不过明日有药神宗主在,本尊又懂医术,下毒乃是下下之策。至于暗杀……那就得诸位众筹一下资金,去请一请鸿鹄榜上的有名刺客了,需不需要本尊资助一下一下诸位?” “噗嗤。” 夜绝尘实在是受不了笑出了声。 屠薇薇憋笑到满脸通红。 赵霆、赫连大护法这些人,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这位殿主…… 是在跟他们讨论如何取她自己的性命吗? “赵将军,你意下如何?” 楚月巧笑嫣兮地看向了赵霆,眸底乍现了若有似无的邪气。 赵霆是个只知修炼和战争的粗人,脑子还没转过来,讷讷地说不出一个字。 “看来赵将军也很赞成本尊的提议,诸位没反对意见的话就算是默许了。” 楚月说道:“绝尘,过去,收一下赵将军的众筹集资。” 夜绝尘强行忍住笑意去朝赵霆要钱。 赵霆想不通:“殿主,这是什么意思?” 楚月眸光微闪幽光:“既是众筹财力聘请鸿鹄榜的刺客,那自然是要出钱的,这人多力量大嘛,靠一人之力,岂非要倾家荡产,诸位可都是淡泊明志的好官,哪有什么富可敌国的财力,便只能众筹了。那便从赵将军第一个开始吧,赵将军,你该不会临阵脱逃要打退堂鼓了吧?武神殿的雷霆战神赵将军威名远播,应当不会做这露怯的事让人嘲笑吧?” “末将怎会打退堂鼓。” 赵霆可算听明白了,一激之下就直接把储物袋掏出来了:“末将这三年的俸禄还有一些宝物,都在这里面。” 赫连大护法差点儿激动的把自己的胡子给揪掉了,瞪大眼睛看着赵霆,怀疑赵霆有什么大病,竟然会同意出钱! 有赵霆带头,其他人就算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得纷纷出钱了。 只是,他们越想越觉得诡异。 夜绝尘一个一个的去收钱,悉悉索索了好半晌,最后才去找凌峻峰要钱。 凌俊峰骑虎难下,只得掏钱意思意思一下。 怎知,楚月先一步道:“绝尘,这就是你的不懂事了,这是华清殿,凌护法应当尽地主之谊,必然会更大方,你这般问是埋汰了凌护法,你看这华清殿的一砖一瓦,一桌一椅,一瓷一器,哪个不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这些拿去众筹,勉强还算得上排面。” 凌峻峰:“……”他头一回知道,地主之谊还能这么用。 夜绝尘点头如捣蒜。 而后,很上道的一挥手。 一下令。 侍卫们纷纷鱼贯而入听从夜绝尘的命令来搬华清殿的好东西。 赵霆咽了咽口水,瞪着眼睛看着越来越空的华清殿,内心暗骂惊呼: 这他娘的像做梦一样…… 第1702章 千里马遇伯乐,明主得贤臣 只见夜绝尘麾下的侍卫们,很麻溜的飞檐走壁,上去下来,眨眼之间就当着殿内百官的面,将华清殿给搬空了。 特别是屋檐之上的琥珀琉璃瓦,还有众百官面前的玉石宝桌。 临走之际,还把那一双珊瑚鎏金大门给拆掉了。 于是乎,秋风萧瑟,众人瞪着眼睛发愣地坐在面前玉石宝桌的席位。 唯有楚月跟前的玉石桌,因为被她用来架着腿,便暂时没有搬走。 凌峻峰眼瞅着这些人扫荡一空的架势,心中有气,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的疼,偏生还敢怒不敢言。 “回禀殿主。” 夜绝尘一本正经的抱拳行礼,有板有眼地说:“殿主所说的众筹集资已经完毕。” 楚月把玩着肩前的一缕青丝,看着孺子可教的夜绝尘欣慰地点了点头:“下去吧,清点一下钱财数目最后说个总数,这鸿鹄榜上的刺客,俱都是大名鼎鼎,也不知道这么点儿钱,够不够。” 说到后面,尾音拖得很长,仿佛在提示什么。 而听到此番暗示的赵霆、赫连大护法等百官们,全都头皮发麻,有种被土匪盯上了恶寒感。 凌峻峰深吸了一口气,心情越来越平静。 若非叶楚月的背景实力,以她武尊的武道境地,凌俊峰若想要弄死她,就像弄死一只蝼蚁那么简单。 虽说华清殿内,叶楚月的土匪行为,让他和百官都无法应对,只能极其被动的被牵着鼻子走。 但是! 叶楚月这样做,只会彻底激怒武神殿的官员和武者们。 只有匹夫之勇的莽夫,不适合统领一整个天品势力! 他便要好好看看,叶楚月是这么张狂到自取灭亡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武神殿的正统官职者,足足有上千之人,还有不计其数的武者,才能撑起一整个武神殿。 若这些人都对叶楚月心生怨气,百般不满,那就是叶楚月大难临头的时候了。 楚月轻瞥了一眼凌俊峰,纤细的长指轻抚着袖口,勾着殷红的唇笑了笑,漫不经心地环顾四周,随性地道:“诸位,本尊知道,过往功勋和成就,所获荣耀与光辉,皆如泡影,十几岁的年纪,武尊境的实力,在诸位的眼里没有容身之地。” 突然而至的话茬和严肃感,犹如回马枪般,让正处在被土匪打家劫舍阴影之中的众人更加地懵。 凌峻峰眉峰紧蹙成了一个“川”字,深深疑惑的望向了楚月。 他已经算是极会察言观色之人了,但眼前这位的行事作风,从来都不是按照正常逻辑。 凌峻峰对她,琢磨不透,只得静观其变而随机后动。 只见话音才落的楚月,徐徐地站起身子。 她傲然立在主位,望向了四周众人,旋即拱起双手,赫然道:“我知道,在诸位面前,初出茅庐的我,论资历,论年龄,论在武神殿就职的时间,都算得上是晚辈。故而,诸位前辈对我的治世之能、武道之心都持有怀疑,这正说明了诸位对武神殿的忠心,对武神殿未来的担忧。” “但是诸位,若是以武道之心较高下,晚辈可以断言,晚辈的武道之心,不输给在座的任何一个人。” “在座的诸位之中,有执笔写苍生两袖清风的文官,譬如有山海大贤之名的周洲先生。” “亦有马革裹尸舍生取义在所不惜的大将,便是雷霆战神赵将军。” “晚辈早在诸侯国之时,便听闻找将军之名,赵将军十年前在域外战场一战,硬扛下三十六道大煞雷,只为救一名字老妇人出来。” “还有风云剑士夜远游,……” 楚月细细数来,竟在这连门都没有的漏风的华清殿,将这些武者们平生的功勋事迹给道了出来。 眼下四周,愈发的安静。 赵霆看见忽而谦逊的楚月,顿感窘迫惭愧。 他以为叶楚月年少轻狂目中无人,没想到却是谦恭有礼,进退有度。 相衬之下,反而显得他们这群人一叶障目小家子气了。 “砰!” 楚月眼神平静,再次抱拳的瞬间,拳掌之间骤响起破风声。 她说:“晚辈年纪尚小,对于世间之事的变化多端和未知的危机,独自一人或许难以抵挡,但愿诸位前辈能与晚辈一同,守护好武神殿和凌天大陆,守护住足下的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之上的每一个人,每一缕光。” 她言辞真切,出自肺腑,三言两语便打动了这些人。 百官之中,虽有个别利欲熏心者,但大多数人的内心深处,曾也有赤诚的梦。 “叶殿主,你可别这么说,我赵霆这张老脸都要红了。” 赵霆自叹不如:“之前算是我赵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没想到殿主是巾帼不让须眉的磊落之人,赵霆以下犯上,甘愿受罚。” 赵霆坦坦荡荡的跪了下去:“请殿主责罚。” 赵霆此话一出,周遭的文官武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单膝跪地,齐声道: “请殿主责罚吾等无礼之举。” 凌峻峰瞳眸涣散般扩了扩,震惊了一刹,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随大流乖乖地跪了下去。 楚月等人都跪完了,这才上去扶起赵霆:“赵将军,诸位前辈这是何故,诸位想要联名上书,出发点也是为了武神殿,此乃大公无私之举,若要责罚了诸位,本尊岂非要寝食难安?但本尊今日高兴,能有诸位前辈的大智大勇相助,是本尊之幸。” “殿主……” 赵霆感动不已,眼眶都发红了,恰如千里马遇伯乐! 楚月亦是托住赵霆的双肩,好似明主得贤臣,沉声道:“赵将军……” 凌峻峰冷漠地看着倒戈比变天还快的赵霆,暗骂武将都是没脑子的东西。 夜绝尘则是两眼发光,炙热崇拜地瞅着楚月看。 他跟在武祖那个正经人身旁多时,竟不知身为上位者,还能这么做…… “诸位既然还要与凌护法探讨百鬼之森的事情,本尊就不叨扰了。” 楚月大大方方的告辞。 赵霆则恋恋不舍,才刚有点儿相见恨晚的感觉呢。 第1703章 苦海行舟一点甜,亡命天涯救赎光 众官行礼恭送殿主离开后,都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殿主的好。 只是…… 还是隐隐感到一些诡异和不对劲…… 叶楚月都把他们的钱给厚颜无耻的拿走了,他们非但没有生怒,甚至还在说她的好话。 不过都觉得是无关痛痒之事,至少叶楚月那个谦逊的态度,让他们失了先前所有的愤怒。 至少不再想联名上书罢免叶楚月了。 “凌护法,告辞,明日殿主宴请诸尊,我老赵可得好好守着,可不能让其他的天品势力给看扁了。” 赵霆提着刀风风火火地往外走,离开时脸上都是春光灿烂的笑。 “凌护法,你今晚赶紧修葺一下华清殿吧,不然明日要让武神殿丢脸了,堂堂护法的住处是个破地,只怕会贻笑大方。” “……” 这些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全然都没有管脸越来越黑的凌峻峰。 “叶楚月,本护法低估你了。” 凌峻峰的双手负于身后,满脸的深沉之色:“来日方长,你且好好等着吧,小小武尊,也敢在本护法的华清殿叫板。” 凌峻峰深吸一口凉风,努力使自己狂躁的心情平静下来。 然而他的心情才刚刚平复,就看到夜绝尘手下的侍卫去而复返,在殿前与凌峻峰大眼瞪小眼。 “凌护法,还有一样东西忘记拿,殿主吩咐属下回来取众筹集资之物了。” 侍卫一口气说完,就把之前楚月用来架腿的玉石宝桌给扛走了,其速度之快像是被追杀似得一溜烟就没了。 凌峻峰才好起来的心情登时就如火山爆发般炸开,双手紧握成拳咬牙切齿到面目狰狞。 一瞬间,手背、脖颈、额角的青筋都彻底凸了起来! “叶——楚——月!” 他恨之入骨的从喉咙深处蹦出这三个字,几乎要被气得当场吐血了! …… 华清殿外。 楚月一行人的心情大好。 夜绝尘佩服到五体投地,兴奋地说:“殿主,你这计先兵后礼实在是绝了,既得了钱财,还让他们摒弃了对殿主的偏见,更是让凌护法哑巴吃黄连,我刚看他的脸都要绿的冒烟了。” 相比起夜绝尘的兴高采烈手舞足蹈,萧离、夜罂几个则显得很淡定,像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特别是屠薇薇,已经在想今晚吃什么好了。 楚月抬手轻触了触鼻子,莞尔一笑。 世人往往如此。 她若做了不讲理的坏事,再去做一件相对来说的好事,便会让人大为改观。 当然了,好人一生行善,临死前糊涂了一把,那便要遗臭万年,不得好死。 人性,皆此般。 “殿主,那些钱怎么办,要去雇佣哪一位鸿鹄榜的刺客才好?” 夜绝尘头疼的思考。 楚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找什么刺客,用去当不败丹宗和商业脉络的储备资金,第一学院的炼药师弟子们一来,商业便要启动。” “是,还是殿主聪慧英明。”夜绝尘道。 楚月无语地耸了耸肩。 这孙子,怎么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 …… 楚月回到寝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 才踏步走进,就感觉到了一丝阴沉邪佞。 楚月眸光微凝,心脏下沉,低呼:“邪根……” 只怕是夜墨寒又在遏制邪根之力了。 随着时间的变化,邪根亦会生长。 那是属于邪君的神秘力量。 若不能光明正大的生长出来,就会伤害到夜墨寒的武体。 夜墨寒虽然也吃下了老先生的桂花糕,短暂治愈了脊椎无生钉的痛苦。 但归根究底是治标不治本,那一根无生钉,会如跗骨之虫,如影随形,成为他永世的阴影,如厉鬼不休般缠绕着他。 故而,邪根生长爆发的时候,会连带着无生钉的痛。 楚月眉头紧皱,小脸流露出了焦灼和担忧,急急忙忙的转过身想要去书房把剩下的桂花糕给拿回来。 倏地,一双长臂自身后搂住了她。 楚月落入了温暖结实的拥抱,隔着数层衣料,都能听到男人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每一次的跳动,直抵她的灵魂深处。 “你回来了。” 耳畔边沿酥酥麻麻,响起了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 她能够听出,那声音之中有着极端的压制。 他很痛苦。 “不要走。” 夜墨寒紧紧地搂着她,似要把怀中的姑娘揉进骨血深处去怜惜疼爱。 “乖,我不走。” 楚月低声哄道:“我去一趟书房,哥从老先生那里带来的桂花糕,对你现在的痛苦有用,等我一下好吗,我很快就回来,我不会走的。” “九万年前,你便这么说过,最后不还是走了。” 夜墨寒轻握住她的手腕,一挥袖,屋门合上。 他将女子抵在了墙边,深邃的紫眸,镶嵌着星河的微光,凝视着她的眉目如画。 楚月心脏咯噔一跳,微微抬起眼睫,讶然地望向了夜墨寒。 他知道了过往的故事。 不对…… 他早就知道了。 楚月眸光轻闪,掌心氤满了神农之力,似不要钱的河水,源源不断的灌入了夜墨寒的武体。 但很显然,神农之力对于此刻饱受的夜墨寒来说,作用并不是不大。 楚月看他这般竭力的压制,眼眶泛起了红,心疼的受不了,还是决定先去书房把桂花糕拿回来,便轻声说道:“抱枕,九万年前的事我不知从何说起,但我知道我现在绝对不会离开你,准确来说,你恰如我的生命,是我的光,我离不开你,今日,明日,余生的每一日,我都需要你,都盼望你,但也希望你平安顺遂,事事如意,远离任何的病灾苦难。” 她的话,明显透着慌张。 在面对夜墨寒的时候,她也会怕,也会有没把握的时候。 夜墨寒闻言,妖孽邪肆的眉眼,却溢出了好看的笑容。 她所说的情话,情话中的每一个字,都是他苦海行舟的一点甜,是他亡命天涯中最后的救赎。 楚月轻抚了抚夜墨寒,刚准备出寝宫去书房,男人修长的双指便毫无征兆地轻擒住了她的下颌。 下一刻,唇齿的温热缱绻堵住了她所有的声音。 美眸,骤然一缩。 浓密漆黑的睫翼,轻轻地颤动。 第1704章 花是如此,人也这般 夜色垂下了旖旎的薄纱,氤氲出唇齿间缱绻的温热。 “夜墨寒!” 女子白嫩微凉的手,紧紧地扣住了夜墨寒的腕部。 偏头看向别处,轻咬着唇:“不要胡闹。” 夜墨寒的双眸在晚间看来,氤氲着浓墨重彩的流光,恰似星河明月。 因为邪根和无生钉的双重折磨,以至于眼眶弥漫上了深深的血红色,妖冶似魔般。 他揽住女子柔软的腰肢,将其扛在了肩上,修长的双腿迈开数步,径直走到了不远处的贵妃榻。 随即,将此生挚爱的姑娘,轻放在了贵妃榻上,长腿轻曲,膝盖将其给牢牢地抵住,掌心轻托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修长如玉,长指轻挑衣襟,薄料顿时滑出堆下。 楚月才感受到肌肤的凉意,就发现真力适时的覆了上来,温暖着她的每一处。 生怕这秋日的寒风惊扰了她。 但偏偏,自己还身不由己遭受着非人的摧残。 楚月眼眶微红,睫翼轻颤,似微醺般眸色复杂而迷离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夜墨寒总是这样。 哪怕双足踩在地狱的深渊大河,依旧会竭尽全力的托她去天堂,感受人世间的美好与光明。 世人有一句话说得对。 遇见他,是她最大的荣幸。 “阿楚。” “你才是我的良药。” 男人轻抵在她的耳畔,语气深沉,呼吸灼热,每说一个字,薄唇便会擦过耳边。 似一石激起千层浪,江涛海浪和燎原的火都无法止住生长的步伐。 楚月抿唇不语,泛红的眼眸蓄满了遏制不住的水雾。 水雾凝成晶莹的泪珠滑落而下。 男子低身吻她眼尾的泪痕,长指分别镶嵌进她的指缝,直至十指相扣抵下。 楚月轻阖着微颤的双眸。 似有狂风席卷她的武体,又好似有雷霆当头击中,更有无边的炙火要将她燃烧为灰烬。 而她,甘之如饴的沉沦。 男子轻吻她的眉眼,缓缓往下,温柔地咬住了柔软的唇。 仿佛点燃的烟火,刹那之间就一发不可收拾。 相比较以往,他被邪根与无生钉折磨的苦不堪言。 由春风般的温柔,渐渐转为狂风骤雨般。 但亦在极致的遏制,极致的呵护。 窗外,陡然大雨倾盆,猛砸在了天地间。 狂风肆虐的摧残着庭院花苑的娇花,大雨狂暴而落砸在花上。 一下,又一下。 一次,又一次。 无数,又无数。 花是如此。 人也这般。 至于神农空间的轩辕修们,早在暴雨而下的时候就被封闭住了。 破布感叹道:“主子终于完成了当年的夙愿,九万年啊,不容易。” “是啊。” 轩辕修点头如捣蒜:“这夙愿完成的还不止一回,都两回了,日后来个千回万回的,也不是问题。” 破布风中凌乱,无语地望着先祖修,而后自顾自地叹:“剑帝相比较以往,略有长进,公主之事,也指日可待。” “确实指日可待,这样下去,小叶子生一支军队是莫得问题的。” 轩辕修亦在感叹。 破布格外嫌弃着不知所云的轩辕修,严重怀疑轩辕修的脑子还落在云霄塔走的时候忘记带上了。 而且轩辕王朝的堂堂开国皇帝,能不能不要这么嘴碎八卦啊。 破布生着闷气不想理会轩辕修。 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在鸡同鸭讲。 轩辕修却是一头的雾水,不知布兄闹得什么情绪。 神农空间正因有了他们,才生机勃勃的。 元神中还在养伤的朱雀,早便被楚月给丢到了殿外去。 翌日,清晨。 黎明破晓,曙光洒落大地之际,武神殿中出现了雨后的彩虹。 楚月昏昏沉沉的醒来,头疼欲裂不说,满身都像是被车轱辘给碾了又碾,骨头都快要碎成了渣。 她已然不记得昨夜肆虐的大雨狂风何时才下,只知天将亮未亮时昏了去。 半睡半醒,也能感觉到肆虐的充沛。 楚月无奈到怀疑邪根和无生钉都是兴奋剂合成的。 “醒了?” 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拉回了楚月神游的意识。 楚月侧躺着,望着眼前是俊脸,以及那眉宇之间的神清气爽,便眨巴了两下眼睛,有些没底气地说:“我说我没醒,你信吗?” “我信。” 男子薄唇扬起了好看的弧度,一笑间,妖孽俊脸洋溢着晨曦的微光。 那双狭长的紫眸,比狐狸还要勾人。 楚月缓缓地松了口气,正以为相安无事,却见男子搂住了她的腰肢。 “时辰还早,夫人该好好歇息。” “忙碌之事,交给为夫便好了。” “为夫,愿为夫人效劳。” “今日,明日,余生。” 话音落下,便抵住了女子的唇。 腰间的手,下滑。 楚月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上当了。 早知道就醒了去处理公务为好。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现在严重觉得。 美色,会是她成神路上最大的障碍。 轰! 登时,楚月脑海嗡嗡作响,陷入了空白,浑身酥软,双手霎时紧蜷着衣料! …… …… 此时此刻,武神殿中,陆陆续续进来了身份显赫武力高墙的达官贵人。 他们踩着晨曦而至。 或有天品势力的来使,譬如鬼月殿、九洲神宫、天府王室…… 或有独立十城,凤临城、风武城、雪城等等。 还有神脉九洲各域之主。 北境王等四境之王。 逍遥城虽不在独立十城之中,但武神殿遵循殿主的吩咐,破例邀请了逍遥城主和秦锦年、秦铁牛两位公子。 逍遥城秦家的马车,才停在了武神殿,就掠出了个窜天猴般的身影。 秦铁牛兴奋地望着巍峨恢弘的武神殿,来来往往的每一个武者,哪怕只是侍者婢女,那也都是武力极深,气质非凡的。 “这就是武神殿吗?” 秦铁牛咽了咽口水,双眼冒着欢悦的光:“与叶长老北洲一别,才过去多久,没想到再见竟然成了武神殿主。” 马车边沿。 一只白到近乎病态的手,掀开了垂帘。 身着青衫的秦锦年与其父亲逍遥城主走了下来。 秦锦年面色苍白,咳嗽了好几声,才笑望四周:“她做到了。” 秦城主则是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要知道,大半年前在逍遥城,武神殿主还只是神玄弟子,一个从诸侯国走出的小丫头。 “叶楚爷,神人也。” 秦城主负手而立,长叹一声。 末了,眉角眼梢又覆上了浓浓的担心。 第1705章 岂容尔等撒野 秦城主满目担忧地道:“叶殿主既以凤翎战袍为由头宴请诸尊,武神殿门一开,诸尊抵达,便无后路可言。” “要什么后路?” 秦铁牛皱着眉疑惑地问。 “凤翎战袍是五百位武神留下的遗物,那已经不算是一件战袍了,有着五百位牺牲英雄的心血和信仰。” 秦城主耐心的为傻儿子解释:“叶殿主到底年纪太小,过于稚嫩了,难以驾驭得住武神们的信仰之魂。” 秦铁牛更加疑惑了:“那五百位武神是舍生取义的大英雄,叶长老她的武道之心和为将之魂不比任何人差,难道就因为她现在,就要把她过去的舍生取义给抹掉了吗?这世上的英雄,难道不是靠功勋荣耀和成就实力来区分的,而是以年纪论高低?那我比她年纪大,是不是也有资格坐一坐殿主宝座了?” 这番脱口而出的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让其父亲秦城主猛然间如醍醐灌顶。 连这蠢儿子都知道的道理,他和这世上碌碌无为的庸人们,怎么就想不明白了? 他们好像都齐齐陷入了一个死胡同里面。 就像钻牛角般紧揪着叶殿主的年纪不放。 但他们忘了英雄与英雄是惺惺相惜的。 “是啊,为父怎么就没想到呢。” 秦城主恍然大悟:“穿凤翎战袍,靠的不是年纪的沉淀,而是坚定不移的武道之心和对生民的敬畏才对。” 他刚想表扬秦铁牛两句,就看到秦铁牛傲气地说:“这点事儿都不知道,怎么给我当的老子。” 秦城主:“……” 若非是不合时宜。 他真想把这小子打得屁股开花。 秦铁牛自顾自地往前,边走边说:“今日秋高气爽,本人牛颜大悦,欲吟诗一首赠给我最亲爱的叶殿主。” 这家伙清了清嗓子,就开始旁若无人的吟诗: “彩虹无情人有情,武神殿里看纷纷,百花丛中我最俊,但盼佳人得牛眷。” 后方,秦城主恨不得和他拉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差点儿就当场断绝父子关系。 简直没眼看了。 这哪是吟诗啊。 分明是千里迢迢的跑来武神殿征婚! 四周众人都惊呆了。 萧离与屠薇薇恰好结伴来接秦家的人去日月宫,听到这征婚启事,两人都默契的想把这人赶回逍遥城了。 秦铁牛看见她们,招了招手,热情得很。 屠薇薇黑着脸说:“秦铁牛,作诗可以接地气,但你不能接地府啊。” 秦铁牛撇了撇嘴,颇为哀怨的瞅着她。 萧离忍俊不禁,浅笑了一声。 阳光之下,彩虹扬在她的身后。 她仿若置身于流光溢彩,黑裙随风而起。 就连鬓间轻舞的几缕墨发,都为其增添了一抹绝色。 马车前方的秦锦年,神情恍惚,看得有些痴了。 秦城主细心地发现了秦锦年的不对劲,皱紧了眉头。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秦锦年。 不再是心思重的病弱之人,更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便出声提示:“锦年。” “爹,我懂。” 秦锦年眉间环绕着淡淡的哀伤,苍凉的笑了笑,幽深的目光停落在黑裙少女的身上。 心脏仿若被人活生生撕裂开的疼。 他失落地垂下睫翼,说:“我这般的人,应该烂在泥泞里,沼泽里,深渊里,唯独不该沾染了圣洁的光。” 秦城主欲言又止,眉眼之间都是心疼。 想要开口宽慰几声,却发现说什么都显得徒劳无果。 最终,缄默了下去。 萧离似有所感,回眸看了眼身着青衫的男子,轻挑了挑了细长的眉。 这么瘦弱病态的身躯,就算用来练刀估计都扛不住她几刀的。 “哦,是你们啊。”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萧离侧眸看去,只见两行人结伴而行。 都是老熟人了。 天域、幻月宗的双势天才虞微羽以及天狼域的圣女傅碧莲。 开口说话之人,正是那聒噪的傅碧莲。 萧离拧着眉,露出了不悦之色。 傅碧莲涂脂抹粉精心打扮的盛装出席,一身红的霓裳宛如盛开的牡丹。 她轻瞥着萧离,极尽尖酸刻薄:“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萧、屠两位姑娘,瞧着二位的脸色当真是好,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本圣女好生羡慕得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叶殿主一人可算把你们几位给养活了,离开了叶殿主,你们什么都不是。” 屠薇薇的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之上,慢慢地抽动了刀刃。 突地。 萧离的手按住了她的手背,阻止了抽刀。 屠薇薇看了看萧离,想到楚月的上任之事,便咬牙忍了下去, 萧离抬起下颌,淡漠地望向傅碧莲之流,冷声道:“武神殿,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傅碧莲笑了:“是啊,本圣女倒是忘记了,这可是武神殿,多威风啊。也是,在武神殿当一条看门狗都是求之不得的,只不过你们真的看清了自己吗,叶楚月她竟然把北洲君主的位置留给了周玄和林囚,而你们几个呢,屠龙宴上你们对她生死不离,她给了什么好处给你们。” 虞微羽眸光幽深,假装是在劝说:“傅圣女,月尊殿下她或许有别的谋划。” “能有什么谋划?” 傅碧莲道:“她不过是看不上北洲君主之位,又想利用几条走狗,而且世人都说她自立自强,巾帼不让须眉,为何偏偏把北洲君主之位给了男子,她就是谄媚男子,看不起女流之辈,还被天底下的人给尊敬崇拜。” “这般说来……” 虞微羽为难地说:“月尊殿下她既是天域之主,又是叶殿主,在凌天大陆也算是大有成就的豪杰,但萧、屠二位姑娘,至今为止,好像除了万象领域的少年英雄之外,任何的官衔、成就和功勋都没有呢,全都在月尊殿下她一人之上。我真是羡慕几位的感情。” 萧离原是在极度的忍耐,不想叨扰到武神殿的大事。 今日,对于小月姐姐来说,是大日子。 但……她怎么被诋毁都无所谓,这群人唯独不该用言语去阴阳怪气的伤害小月姐姐! 萧离眯起了眼睛,肃杀之气如同雷霆乍现。 手,落在了破妖刀的刀柄。 却在此时,一道魁梧身影带着军队踏步而来,每一步都走的快要地动山摇。 男人怒视她们:“武神殿,由吾雷霆战神赵霆来守,岂容尔等撒野,再敢亵渎殿主之圣名,本将不妨将尔等送到武神殿大牢去了却残生。” 第1706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 赵霆的出现,赫然间打破了僵局。 傅碧莲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她那武圣境的实力,在雷霆战神赵霆面前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这还是武神殿,赵霆和叶楚月的地盘。 傅碧莲咬紧了牙,疑惑赵霆为何会帮着叶楚月说话呢。 她可听说,赵霆是第一个不服叶楚月的。 虞微羽倒是凛然不惧的走上前,微微一笑,双手抱拳,谦卑有礼地道:“赵将军,很抱歉,我们无心叨扰了武神殿的清静。” 停顿稍许,又说:“赵将军,家父虞百铭,时常与我赞赏将军。” 赵霆看了眼她服饰上特定的勋章,嗤了声:“你是天域的武者吧。” 虞微羽愣了一下,便轻点螓首。 “我家殿主虽然没去天域,但她是由叶天帝亲自选定的正儿八经的天域月尊。” 赵霆当众不留情面地冷喝:“你小小天域一介武者,岂敢以下犯上,亵渎月尊之名,难道天域废了一个天凰夫人,就都这么蛮横无理,蔑视尊上了吗?” 虞微羽没想到赵霆这么不识抬举,气得脸都要青了。 但她确实以下犯上亵渎了月尊,就算捅到了女武神谢青烟那里,她也是站不住脚的。 “本将可是知道,不论神脉九洲的哪个地方,胆敢以下犯上者,轻则伤筋动骨,重则性命难保。” 赵霆说道:“你若识相的话,就去本将的军中领一百军棍,今日之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否则,此事本将一旦上报殿主,你和天域虞家,都难逃重罚!” 为将者的嗓音中气十足,宛如洪钟雷霆般骤然响彻在虞微羽的脑海。 虞微羽满脸傲气,不可置信地看着赵霆。 傅碧莲虽与她自称姐妹,也结伴而行,但大难临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虞微羽倒是做大事的,吞咽下这口不甘恨意,能屈能伸般的再次抱拳:“虞某甘愿领罚,请将军前面带路。” 赵霆直接就走,给身边身穿甲胄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士兵当即领悟。 懂了。 等会儿要打的重一点。 一百军棍起码要打出一千的效果。 傅碧莲看着赵霆的背影,后怕到脊背冷汗讪讪,再也不敢在武神殿胡乱说话了。 她正要溜之大吉,萧离停在了她的面前。 “你不是我的对手,你应该知道。”傅碧莲说。 “我们追随她,从不是为了名利。” 萧离目光锐利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一字一字地说道:“只因是她而已,只要她一句话,吾等刀山火海,油锅血雨,亦视死如归。不要妄想你等的挑拨能够分离掉我们,就算是这世上最锋利的刀,也斩不断我们与她之间的羁绊。” 傅碧莲杏眸瞪大,深受震撼。 她不相信,人世间会有这么纯粹的感情。 绝无可能。 萧离轻蔑地望着她,随即转身回走。 数步后,顿足停下。 她一寸寸地回过头,冷睨向了傅碧莲。 “是,我如今的武道境地,确实暂不如你,但我今日以命相搏,也不是不能砍断你的胳膊和腿。” “不信,大可以试试。” “看看是我死的更快,还是你残废的更快。” “傅碧莲,看在叶殿主上任的份上,我不想与你发生冲突。” “但从现在开始,不论在任何地方,任何的时间,你若还敢亵渎叶殿主,我跟你玩命。” “……” 傅碧莲面色大变。 她这辈子,就没这么窘迫过。 当着四周各地武者的面,被一个低等武者给指着鼻子威胁挑衅。 但她千千万万的愤怒言语,才涌上了咽喉,就被她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 她……不敢玩命儿。 “药神宗主到了!!!” 人群中,有人激动的喊了一声。 不过须臾,就把人们的注意力给拉了过去。 武者们,情绪激烈的议论纷纷——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亲眼目睹一下药神宗主的风采,吾真乃不虚此生。” “药神宗主,悬壶济世,为生民计,其大义也非常人可及。” “在下曾有幸在七年前见过一回药神宗主,宛若天人也,恕在下直言,药神宗主若能穿上一穿凤翎战袍,那才是真正的相得益彰。” “听说啊,能够闻一闻药神宗主路过之地所留下的药香,都能延寿十年呢。” “……” 武神殿,宛若炸了锅,彻底的沸腾起来。 药神宗主,算是九大天品势力之中最得人心的。 她曾是雪城山上的采药人,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也有人说,她是天地神光,宇宙洪荒,日月精华所氤氲的神女。 还有人说,她是神农氏的后人,救死扶伤,舍生取义,是她生而为人的使命! 总而言之,世上武者就连修罗地界一些无视规矩的修炼者,都很敬重于她。 …… 与此同时,日月宫中,楚月正在用神农之力治愈着浑身的疼痛感。 否则按照这快要散架的架势,今日是要缺席了。 她一遍又一遍的治愈全身上下,发现还是有点儿不适感。 反观夜墨寒,身穿龙纹锦绣的墨色华服,束着紫玉冠,斜卧在贵妃榻,长指轻托着侧面,远远地望着已经治愈到不耐烦了的她,俊美无俦的脸庞顿时浮现了淡淡的笑容。 楚月蓦地睁开眼睛,颇为怨气地看着他。 “不准笑!” 楚月咬着牙说。 “好,不笑。” 夜墨寒当即冷峻着一张脸,奈何坚持不到一刻,笑意便从眉角眼梢给蔓延了出来。 他望着女子那娇俏鲜活的模样,实在是爱的很。 不过他也知道心爱的姑娘受了累,随即起身走过去将楚月拦腰抱起。 只见真力如瀑而出,刹那之间涌遍了楚月的四肢百骸。 神农之力与真力相辅相成,便让楚月的武体恢复如初了。 “阿楚,不气了。” 夜墨寒横抱着她,用着哄小孩的语气。 楚月抿紧唇瓣,一字步伐,深度认为自己英勇铁血的生涯,会败在夜墨寒这里。 夜墨寒见她神游,发出磁性微哑的嗓音,低低地说:“阿楚是不是,不累了?” “累,我很累。” 楚月登时警铃大作,义正言辞地道:“我身为武神殿主,不能色令智昏。” “抱枕,请你克制一下你自己。” 第1707章 重色轻友,非君子行径 “夫人言重了。” 夜墨寒轻声叹:“怎会是色令智昏,分明是提神醒脑,多多益善,为夫愿为武神殿主效劳。” 楚月听到效劳两个字就浑身紧绷。 她这一世英名,算是搭在这男人身上了。 行兵布阵,她行。 绝地求生,她也行。 诡计博弈,她更拿手。 但偏偏她对夜墨寒无可奈何。 罢了。 有人愿意效劳也好。 “来吧。” 楚月咬咬牙,声音清亮,凛然说道:“本尊需要提神醒脑,赶紧效劳吧,别影响后续事宜。” 夜墨寒看她火急火燎一往无前的决然模样,倒是笑了。 他最喜爱的便是,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她给他的,从来未分享过给别人。 他是她的独一无二。 哪怕她什么都不说,夜墨寒都知道,这女人呐,已经爱他爱到了骨子里。 夜墨寒在女子眉间落下一吻,缓声说:“春夏四季,长夜慢慢,我们不急于一时,可徐徐行之。” 楚月:“……”还不如给她个痛快得了。 “我去看看那只傻鸟还活着吗。” 楚月赶忙出了寝宫。 这宫殿再待下去,又怕得一发不可收拾。 夜墨寒宠溺地望着女子的身影。 他方才知道,自从与阿楚相遇,他的嘴角永远都是上扬的。 这才一会儿,便见血护法、云稷火急火燎的赶来。 “墨寒兄,我给你带来了治疗脊椎钉伤的药。” 云稷、血护法二人才走进来,就眼睁睁的看见夜墨寒的笑脸在刹那之间消失,俊脸冷峻的宛如凛冬大雪,像是他们两个很讨人厌一样。 “殿主,属下这几日没犯错吧?”血护法绞尽脑汁的想,也觉得自己这几日乖得很,压根没惹出乱子,也没给殿下和月姑娘找麻烦。 云稷在旁侧非常赞同血护法的看法,小鸡啄米般疯狂地点着头。 “你们尚未成家,不懂。” 夜墨寒唇线扬起了笑:“天底下没有女子爱你们如命,更何谈是如斯优秀的女子,血护法,本尊允许你在忙完武神殿之事后去寺庙求个姻缘签,罢了,别去了,本尊看你有孤独终老的潜质。”说至最后,看着二人的眼神都带着血护法和云稷不理解的怜悯和同情。 他们以前怎么就不觉得夜墨寒是喜欢嘚瑟的男人? “今日是阿楚的重要时刻,武神殿内,不容出错,如若有半点儿差错……” 夜墨寒的话还没说完,血护法就脱口而出打断了:“有差错就提头来见。” 云稷瞪大了眼睛震惊地望着血护法。 好家伙。 还带抢答的。 特别的血护法抢答的熟练程度,真让人心疼。 云稷不得不哀呼一声:重色轻友,非君子之行径。 …… 殿外。 晴空万里,阳光和煦。 楚月与朱雀达成过契约,元神便是她与朱雀之间契约的桥梁。 她便根据元神之中的波澜,去找朱雀的踪迹。 自从北洲南郊三城的岩浆之战后,朱雀便受了伤需要休养,现在也好的差不多了。 在找朱雀前,楚月去厨房顺走了一些鸡腿。 轩辕修说:“以小雀的矫情程度,没有什么问题是一只鸡腿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 破布适时而默契地道:“那就十只鸡腿。” “知我者,布兄也。” “……” 楚月每回听到这两活宝没营养的对话,都会疯狂遏制住自己想要暴揍人的冲动。 若真是揍人也就罢了,这一魂一布,还都不是正常人,实在是难以下手。 楚月走过长廊,不多时就看到了朱雀的身影。 但见万丈青阳光中,小小的朱雀趴在高高院墙之上,探着个脑袋去看隔壁院子里的场景。 很是八卦的听院子中屠薇薇和秦铁牛的争吵之声。 突地,朱雀吸了吸鼻子,眼睛发光到快要喷出火来,兴奋地扭头往后看,瞧也不瞧一下楚月,直接一头猛栽进了一大袋的鸡腿里面。 咻咻几下,就吃饱喝足的飞出来,站在楚月的肩膀,用楚月的领子擦着油滴滴的嘴儿。 楚月:“……” 她算是明白了。 她不会被慕笙、天凰夫人之流给弄死, 迟早是要被朱雀、轩辕修它们给气死来! 楚月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不停的洗脑自己这是尊贵的圣兽不能随便打。 “喂女人,就这么点鸡腿,还不够塞牙缝的,你是打发叫花子吗?” 朱雀闷闷不乐地说,这句话还是他刚从秦铁牛那里学到的。 楚月看着朱雀的小舌正津津有味的舔着鸡腿残留下来的余位,就恼得太阳穴突突的疼。 “殿主。” 武祖和夜绝尘及时赶来,缓解了一下楚月郁闷的心情。 夜绝尘惊奇地看了看地上被吃干抹净的鸡腿骨头,再抬头看了看楚月。 楚月嘴角猛抽。 武祖咳了声,说:“能吃是福,能吃好。” 朱雀用神识传音叽叽喳喳:“女人,听到没,他在夸赞老子。” 老子二字,是它跟着叶楚月学的。 楚月揉了揉太阳穴,冷静镇定地问:“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就绪了。” 武祖说道:“按理来说应该是晚宴,但我觉得夜晚兆头不好,便从正午开始,时辰差不多了,殿主可以去试穿一下凤翎战袍。” “正午也好。” 楚月点头:“那便如此,本尊前去寻凤翎战袍。” “殿主不好了,殿主不好了,殿主出事了。” 一道沉闷如雷的声音响起。 楚月缓抬眼帘,远远望去。 却见赵霆雄赳赳气昂昂的穿着盔甲,一边大喊一边跑过来。 那壮实的身材,真是日月宫中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而且……楚月寻思着赵霆这话是在诅咒她呢,兴许是想报昨日华清殿的众筹集资之仇。 “何事?” 楚月淡淡地问。 武祖皱眉:“雷霆将军,你这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哪有武神殿将军的风范,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你慌神?” “有好几个域主,带着一群武者,说让殿主满足他们,他们想要看药神宗主穿上凤翎战袍。” 赵霆恼怒地说:“还说什么就一次,我呸,凭什么?” 第1708章 九万时弹指一挥间 赵霆气得牙痒痒:“我武神殿的凤翎战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吗?那群人也不知道带脑子想一想!” 楚月默不作声,若有所思,浅浅地瞥了眼赵霆,抬起玉手摸了摸下巴:“据本尊所知,赵将军年轻时候追求过药神宗主,后被拒之门外了……” 赵霆顿时耳根子发红,窘迫到眼神飘忽,咳嗽几声,低低地说:“殿主明察,末将就算已公报私仇,也是为殿主着想。” 楚月微微一笑。 赵霆倒是豁达的真性情之人。 “殿主,我们要如何做?药神宗主此人,极得民声。” 夜绝尘拧着眉道。 “这群人之所以敢在武神殿放肆,少不了药神宗主的煽风点火和推波助澜。” 楚月意味深长地道:“而她的目的,并非只是穿一次凤翎战袍,而是想要逼本尊一把,使事情和纷争变得更加激烈,到时就若是下不了台,也没有后路可言,她若趁虚而入,振臂一呼,所有人都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武神殿与药神宗主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这般做。”夜绝尘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有了。” 楚月眼睛迸发出嗜血的狠意:“她想玩阴的,那本尊就堂堂正正让她试一次,就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殿主不可啊。” 赵霆急忙说道:“若她一旦穿上凤翎战袍了,于殿主而言,于武神殿而言,必然颜面大失,更没资格和要求去把凤翎战袍要回来了。凤翎战袍不是什么神级宝物,但那可是有五百位武神的信仰,是大陆战士勇者们一往无前的动力。” 虽然赵霆因为私人恩怨不想让药神宗主得逞,但他的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药神宗主比楚月更适合凤翎战袍。 只因他无法否认和磨灭掉药神宗主这些年所行之善事,以及她这个人在凌天大陆的地位和桩桩件件的功勋。 “她,穿不上。” 楚月径直走回日月宫深处:“因为,她不是武神殿主。” 赵霆、夜绝尘都呆讷在原地一动不动。 唯有武祖眼中,燃起了炙热的燎原之火。 …… 楚月走至华丽的宫殿之中,停在了凤翎战袍前。 独自凝视了凤翎战袍许久,犹如遥望相隔整个九万年时空的故人。 遥望那五百回英勇就义,壮烈牺牲的武神。 这天下的太平,大陆的光明,都是一个又一个英雄义无反顾的前仆后继而造就的! 九万年前,虽然只是楚月的一场梦。 但如今,她眼眶泛红,万般情绪涌上眉间。 抬手轻抚凤翎战袍的纹路,栩栩如生的翎羽图腾,哪怕在没有光的地方,也能感受到活灵活现的贵气。 许久,楚月往后退出一步,朝凤翎战袍拱手:“很抱歉,当年丢下了诸位,没能在最后一场舍生取义之中,与诸位武神并肩作战,也没能让武神殿发扬光大,成为五大陆的脊梁,乃至于一位武神都没有。但请相信我,未来的武神殿,必是八方来贺,大放光彩!” 话音才落。 楚月弯下了腰,虔诚地道:“九万年时间弹指一挥间,武神殿主叶楚月,请愿凤翎战袍。” 不论已故的武神们,是否能听到她肺腑之声。 但面对凤翎战袍,饶是楚月这等张扬轻狂之人,也绝不会有无礼之处。 随后,才直起身子,小心翼翼的取下凤翎战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宝盒中交到了夜绝尘的手上。 “殿主,真要给她当众一试吗?”夜绝尘犹豫不决,忧心忡忡:“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无妨。” 楚月眉间绽放出自信的光彩,眼底的锐利堪比刀刃。 她微抬下颌,满身肃杀之气:“我的东西,她拿不走,也该让天下人知道,凤翎战袍,不是她一个药神宗主就能穿得起的。” “是!” 夜绝尘点头就走。 “且慢。” 楚月眉梢微挑,“吩咐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武神殿金库的事吗?殿主放心,我都已经做好了。” 言罢,夜绝尘端着凤翎战袍去到了武神殿的星碑广场! 星碑广场,乃是武神殿最大的室内聚集之地。 与其他宫殿房屋不同的是,这座室内广场,是由一道道悬浮的星碑堆砌而成的。 而每一座古老神秘的行星碑内,都有着独立的空间。 或许是一座金碧辉煌极尽奢华的宫殿,里面书山辞海金银财宝应有尽有。 又或许是一处仙帝遗址,氤氲着武道机缘和各种难以想象的契机。 神兽、神器、神书之类的,也不是不可能。 但并不是每一座星碑都能自由进入,这些星碑上连苍穹下接虚空,汲取日月之辉,武道气力,蕴含着需要探索的无尽力量。 目前为止,武神殿的大广场,只有三座低星碑是开启状态的,获得武祖、殿主手令即可开放。 此时的星碑广场,煞是热闹。 几大域主纷纷拥护着最中间的素净女子。 “药神宗主,依我看,这凤翎战袍非你莫属,你就不要再谦虚了。” “若连你这般人,都穿不得凤翎战袍,其他人怎么敢穿?” “……” 这几位域主,可是掏空了域中国库的钱财,就为了赌一把。 他们把国库钱财,都押在了楚月的对立面。 故此,只要叶楚月失去穿凤翎战袍的资格,他们将会获利百倍。 而开设此赌最大的东家,就是鬼月殿了。 他们都想在鬼月殿那里大赚一笔,充实一下国库。 “诸位说笑了。” 药神宗主似是宠辱不惊的超俗,风轻云淡地说:“凤翎战袍是诸天武神所赐予武神殿主的,吾乃药神宗主,岂堪夺殿主之爱?” “药神宗主此言差矣,诸天武神所织之战袍,是献给第一任武神殿主,她早已消失在人海,此物便是无主的。” 灵域尊主说道。 药神宗主眉眼含笑,清雅超然,如山间湖泊的一株芙蓉,让人不由自主的将天底下诸多的美好之事联想在她的身上。 沉吟稍许,药神宗主方才委婉地拒绝:“灵域尊,非也,纵然是无主之事,那也要经过叶殿主的同意,叶殿主又怎会割舍此物,让本尊一试呢?” “谁说我家殿主会不舍?” 青年嘹亮之声,激起一江大浪。 第1709章 那是一个乱世出英雄的时代 广场四周,众人一片喧哗之声。 一道道目光带着探究地望向了徐徐走来的夜绝尘。 药神宗主诧然侧目,轻拢了拢眉。 叶楚月,会轻易把凤翎战袍交出来么? 据她对叶楚月此人的了解,虽有悍勇铁血之气,但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战神赵霆截然不同。 是个有脑子的女子。 或许,有诈。 “诸位都是说笑,叶殿主又何必当真。” 药神宗主漫不经心地说。 夜绝尘捧着宝盒,身后跟着赵霆和赫连大护法,气势十足的来到了药神宗主的面前。 赵霆、赫连大护法一左一右,深深鞠躬之后,方才把宝盒打开。 宝盒之中流转出的黑芒,令所有人都是一惊。 这件战袍,并非是什么战甲灵宝。 但偏偏给人一种肃然起敬的庄严之感。 哪怕只是看到一角的光,仿若也能从那墨黑微光之中看到九万年前的战场。 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那是个饥寒交迫武者为求自保窝囊卖国的时代。 那是一个群雄荟萃卧虎藏龙乱世出英雄的时代!! 彼时的武者,为家国天下而奋斗!! 药神宗主蓦地怔住,眸光微凝。 叶楚月为何敢把凤翎战袍拿出来! 岂不怕! 有来无回? “叶殿主,当真愿意?”灵域尊问出了声。 “我家殿主乃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岂是那言而无信之人?” 夜绝尘昂首挺胸,一脸傲气地道:“但凤翎战袍是何等神圣之物,并非草芥。故而,药神宗主若能穿上这凤翎战袍,便归你药神宗所属,诚然,若是失败,药神宗主需要在星碑广场当着上万人的面,对这凤翎战袍下跪磕三个响,药神宗主,你可愿意一试?” 药神宗主拧紧眉头,万分的忌惮。 而后,便渐渐想明白了,了然一笑之。 她就说,叶楚月怎舍得把凤翎战袍拿出来,只是逼上梁山,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但害怕她真带走了凤翎战袍,故提出苛刻的要求,便是希望能够吓唬住她,让她知难而退。 是以,就能化解掉这场危机。 这样的事,看似荒唐,寻常之人做不出来。 但那个人是叶楚月的话。 她信。 叶楚月此人,最擅长的就是破而后立,富贵险中求! “本尊,可一试之。” 药神宗主坦然应下。 她梦寐以求却遥不可及了许多年的凤翎战袍啊。 剩下一步之遥,就能将其带回。 她怎能放过这个机会呢? “好,药神宗主,请便——” 夜绝尘往前推送宝盒。 他大方坦然,无所畏惧,但心底里也有些发毛,真怕药神宗主成功了。 赵霆、赫连大护法心里也直打鼓。 凤翎战袍对于天下武者来说,是信仰的存在。 武神殿九万年来,多少回分崩离析的危难时刻,就是靠这凤翎战袍的不灭精神给坚持下去的! “药神宗主,恭喜啊!” 灵域尊拱手祝贺,笑得合不拢嘴了。 其他几域之主和广场之上在鬼月殿赌坛下注的武者们,就差没原地手舞足蹈过大年了! 药神宗主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 她自信满满,从容不迫。 虽一身素雅,但端着是一宗之主的雍容! 万众瞩目之下,药神宗主伸出了双手,想去把凤翎战袍从夜绝尘怀中的宝盒内取出来。 但她的双手,还没碰到宝盒,就见宝盒之中溢出的如墨黑光,瞬间燃烧成了黑色的美丽的火焰! 药神宗主的手还在往前,火焰却越来越大。 那火焰并非是要伤害药神宗主,而是燃向战袍!!! “住手!!” 赵霆怒目圆瞪,如狼虎般大喝道:“凤翎战袍若自焚为灰烬,你药神宗主难辞其咎,必当引颈受戮!” 药神宗主的手停在半空,不可置信地望着凤翎战袍。 她能够感受到,这件战袍,没有放置任何的火焰灵宝…… 夜绝尘整个人都松了口气,脊椎骨更加的直了,嗓音洪亮地道:“药神宗主,你,不行!” 夜绝尘刻意拔高了声调,还悄悄地用了提音的宝石。 以至于,整座武神殿都荡气回肠的响起了他的声音。 灵域尊讶然:“怎会如此,莫非出错了?” 赫连大护法捋着胡须,优哉游哉:“灵尊啊,就算你灵域的人都死绝了,这凤翎战袍也不会出错。” 他不追崇叶楚月是一回事,守护武神殿是另外一回事! 有他这老东西在,武神殿也容不得他人来玷污! 叶殿主,他们可联名上书,请求罢免。 但外人,不行。 “你——” 灵域尊愤然大怒。 赵霆怒道:“灵尊,你虽是一域之主,但亵渎诸天武神,按律法,同罪诛之!” 灵域尊逐渐地息怒。 一件破衣裳,他不放在眼里。 等夜下无人之时,他定要将这战袍焚烧为灰烬洒在乱葬岗喂狗! 这会儿,凤翎战袍宝盒上方的火焰慢慢地消失了,恢复成了无边夜色的墨光。 药神宗主眼睛通红一片。 她…… 中计了! 叶楚月压根不是吓唬她的。 相反,叶楚月故意营造出吓唬的假象,就是让她误以为是知难而退。 其实这才是叶楚月的目的。 她从未见过这位年轻的女子,慕倾凰的女儿。 但她早已在无声无息中,与叶楚月交手了许多次。 但慕笙、天凰夫人都接二连三的栽在了她的手中。 就连派出去的神无踪,都对她欣赏有加! 而今日,严格意义来说,是她与叶楚月第一次正面打交道。 她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就如同她没想到,自己风华一世,竟碰不得喜爱了半生的凤翎战袍。 凤翎战袍甘愿自焚于日月天地之下,也不愿被她触碰! 药神宗主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但眼圈蔓延出来的绯红厉色,还是出卖了她。 她轻吸一口气,不想赖账,准备履行条件朝凤翎战袍下地磕头。 “砰”的一声响起。 药神宗主顿住身形,不解地看去。 夜绝尘合上宝盒,“诸位,告辞,在下还需要去告知殿主星碑之情况。” 他像是刻意打断药神宗主的动作。 药神宗主疑惑不解。 叶楚月既拿下跪磕头为条件,却不要求她做,是想要讨好她,还是想在天下人面前博得个宽容的好名声? 第1710章 星碑广场,凤翎战袍 思及此,药神宗主扬起下颌,浅浅一笑。 叶楚月在忌惮她! 说来也是,叶楚月初为武神殿主,根基尚且不问。 据说,数日前还发生了华清殿内百官欲联名上书的事情。 这般前虎后狼摇摇欲亡的险境,叶楚月断不敢逼迫她一个兼济天下的药神宗主下跪磕头! 药神宗主嘴角的笑容愈发浓郁,眉间绽放出自信又从容的色彩。 想当年,那个叫做慕倾凰的女子,亦是这般敬重她呢! “药神宗主,这凤翎战袍怎会自焚呢?”灵域尊疑惑地问,眉眼之间还流露出了担忧之色。 他可是把灵域的国库都押在了鬼月殿赌坛,若是叶楚月真穿上了那风翎战袍,岂非血亏到连裤衩都没了? 一同担心的不仅仅是他,还有星碑广场之上许许多多的人。 药神宗主懂的灵域尊的意思,便道:“灵域尊主,凤翎战袍,是五百位武神,送给第一任武神殿主的,故而,非第一任武神殿主,寻常人等无法触碰如此神圣之物,亦是情有可原的。” “看来,叶殿主也穿不了。”灵域尊松了口气。 其他人紧绷的神经也都渐渐松弛了下来,欣赏着星碑广场的景致。 星碑广场,如同古老的宫殿,更像是山水之间。 随着星碑的光芒变化,交错间,四周的精致也会有所不同。 譬如这才正午的时间,外面风和日丽,万里晴空,和煦的青阳洒落在大地的每一处。 星碑广场内,却如同置身于夜空之下,丛林之间,凛冬的大雪在星光璀璨中纷纷扬扬。 星碑深处,仿佛能听到神兽的低吼,远古战神的咆哮,诗人的低语。 渐渐地,九大天品势力,各域之尊,各城之主,俱都纷纷入席。 偌大广场的席位,是由星光交织而成! 时间,缓缓流逝。 时辰已至。 但众宾客们,久久都不见叶殿主。 灵域尊问:“凌护法,这时辰已经到了,叶殿主该不会是要本尊这些人苦等吧?” “叶殿主是个年轻的姑娘,梳洗打扮耽误些工夫,烦请灵尊,再稍等片刻。”华清殿护法凌峻峰回道。 其字字句句,看似在为楚月说话,其实是在打心底里的讽刺楚月。 武神殿主,肩扛重任,步行武道,是为国为民也。 只爱打扮的年轻女子,坐在这个位置那就是德不配位! 被打了一百军棍才入席的虞微羽,低声说:“不知逝去上万位武神们,得知今日之武神殿,今日之殿主,可否能在九泉之下瞑目,又可否会唏嘘世道之变化,无奈而叹息。” 话至最后,虞微羽长长地叹息。 凤翎战袍,虽是由五百位武神所制。 但武神殿九万年前的武神数量,是整个帝域最恐怖的存在。 足足有上万之多。 他们,皆臣服于武神殿主。 武神殿主振臂一呼,他们便勇往五千。 而制作凤翎战袍的五百位武神,算是武神殿最后的一些武神了。 故而,相比之当年的武神殿,如今的武神殿,即便在凌天大陆的天品势力之列,亦是萧索的。 药神宗主说道:“洪护法,凤翎战袍非常人触手可及,叶殿主二十不到的孩子穿不得,也实属正常,又何必耽误诸位的时间呢?” 凌峻峰没有刻意回答,而是抬手抱拳:“药神宗主,抱歉。” 此番言语,仿若是认同了药神宗主的话。 武神殿内二护法、三护法,听到这话,都有些不舒服。 但他们也不敢肯定楚月能够身穿战袍而出,便只得郁闷的保持沉默。 但九洲天狼域主罗天狼是个暴脾气的急性子,见周围的人都在抱怨楚月,当即就站出来说:“药神宗主,你这话老子就不爱听了,你穿不得,难道叶殿主也穿不得吗?叶殿主她可是叶天帝、武祖和万象领域都承认的少年英雄。” “罗兄,你这话就不地道了。” 灵尊主说道:“药神宗主当年可是不顾危险进入诸帝之战的战场,用她的毕生本领整整救了二十万人之多,险些丧命在诸帝之战中,后来也因此得到了万象领域的荣光受损,被封之为大仪仙医,你拿个少年英雄与大仪仙医相比,多少是有些不对的。” “老子不管这些,老子只知道,叶楚月不仅是武神殿主,还是老子的武陵将军。” 罗天狼怒道:“老子还就护定她了。” 他一向是个护短之人。 起初,在北洲屠龙宴军机处,会为叶楚月夜墨寒小俩口挺身而出,是因为他与夜墨寒有一样的遭遇。 他的父亲,不喜爱他,想杀了他。 可在后来,他是彻彻底底的佩服于叶楚月的本领。 这般的人,不该被天下人诟病争议。 她该被万民敬仰,被武者敬重,被一切阴暗之中的肮脏生物所惧怕! “罗天狼。” 灵尊笑了:“药神宗主,大仪仙医,受无数武者们所尊敬崇拜,连她都碰不得凤翎战袍,你以为,你的武陵将军就……” “武神殿主到!!” 赵霆高昂如野兽大吼的声音,响彻在星碑广场,打断了灵尊接下来所有的话语声。 几乎在刹那之间,便已万籁俱寂。 星碑广场的一个个人,俱是侧目,循声望去。 却见广场之尽头通道,宛若美丽丛林的路口。 年轻的女子金眸黑发,恰似世上的最后一个精灵。 她身穿纯黑如夜的凤翎战袍,踏过星光交织处,穿过大雪纷纷。 优雅而行,不疾不徐。 凤翎战袍在她的身上,散发出黑色翎羽之光。 美的,不似凡间物。 不! 与其说是倾国倾城的美丽,倒不如说是帝王降临的压迫! 她如黑夜之中唯一的明月,缓步走进星碑广场。 而在她的身旁,左侧是一袭墨袍的夜墨寒,一双紫眸冷漠无情,睥睨天下苍生。 右侧的天帝之子叶无邪,身穿殷红长袍,眉间妖冶,眼梢邪佞,如混世之魔王! 武祖、赵霆、赫连大护法紧随其后。 随即便是背着兵器的萧离屠薇薇等人。 这么一群人,什么话都不说,只要出现在那里,就是君临天下,毁天灭地般的气势。 第1711章 代表曾经辉煌,意味人族衰败 星碑广场,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刻,无数的武者屏住呼吸,目不转睛。 随后,便响起满地倒抽冷气之声和一片的喧哗: “若非亲眼目睹,怎敢说凤翎之美!绝!太绝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只恨自己不是画师,无法画下这惊为天人的震撼!” “不瞒诸君,在下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武神殿主,驰骋沙场,睥睨八方六合。” “是啊,当年武神殿主所至之处,诸天武神叱咤风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且敢叫板那虚空恶鬼!” “……” 他们望着出现在星碑广场的叶楚月,仿若看到武神殿主群山之巅,俯瞰山河秀丽,锦绣乾坤! 这一件凤翎战袍,意义非凡。 代表着曾经的辉煌,也意味着人族的衰败。 当年山河万里路,武神荟萃。 如今纵观天下,屈指可数! 楚月缓步而行,轻抬眼帘,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之中的药神宗主。 药神宗主优雅地坐在席位之上,许是太过于震惊,脸色变化巨大! 她好看如葱玉般的长指,浸染药香,端着只余半杯酒水的杯盏,神情已然呆住。 那只手…… 楚月眸子沉了下去。 一同被沉下的,还有惊涛骇浪般血涌的杀伐风暴! 以及那深入骨髓非死不得磨灭的恨意! 她曾以面具进入母亲的神魂碎片,她亲眼目睹了当年的惨烈。 她听到那些交错的笑声,她看到那只烙有黑蝶的手! 她忘不掉那一幕幕和滔天的恨! 她看到了!! 药神宗主抓住杯盏的那只手,手背的黑蝶,与神魂碎片内所见的样式和细节,是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楚月的眼梢蔓开了嗜血的红,强行忍下肃杀之气,平静的像是即将爆发海啸覆灭整个世界的无尽深海!!! “叶殿主,恭喜。” 药神宗主回过神来,掩去眼底的震惊,莞尔一笑,举杯敬向楚月。 楚月浅金色的眸子,愈发的泛起了血雾般的红。 这声音,她早就刻在了灵魂深处! 哪怕她的武体焚烧为灰烬,哪怕她的生命被斩灭抹杀,她也忘不掉这可恨的声音! 当时,就是眼前的药神宗主,残忍的伤害母亲! 就是她! 大仪仙医? 呵…… 若云凰还在,岂容她药神宗主得此尊称? 药神楚月一言不发,毫无动静和回应。 旋即眯了眯眸,坦荡一笑。 痛快的将半杯酒一口饮下。 “本尊,先喝为敬。” 药神宗主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果真是少年天才,本尊不得不服老了,不得不叹一声青出于蓝。” “跪,下。” 楚月面无表情,嗓音微哑,眼神和声线之中,不含一丝温情。 风过广场,万人再度诡异的寂静。 谁也没想到,叶楚月来到星碑广场说第一句话,就是让药神宗主下跪! 药神宗主瞳眸猛地紧缩,杯盏置回桌面。 心中虽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从容泰然地说:“叶殿主,本尊不知你此话何意。” “药神宗主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夜绝尘解释道:“不久前,我家殿主为何要同意你试凤翎战袍,那是因为你对武神牺牲者们有敬畏之感,你若没有成功的话,是需要在星碑广场对凤翎战袍下跪的。” 药神宗主如被五雷轰顶般,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消息。 原来,夜绝尘适才不提下跪磕头之事,是因为叶楚月要穿上凤翎战袍,再让她来跪地! 她堂堂药神宗主,人上人,岂堪受这等侮辱? 就算是单纯跪凤翎战袍,都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了。 要她跪叶楚月,她绝不答应! 跪云凰那个贱婢的女儿。 绝无可能!! “叶殿主,跪凤翎战袍,本尊绝无怨言,二话不说,当众履行承诺。” 药神宗主咬牙道:“但叶殿主,你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全都燃到本尊身上,那本尊是万万不会答应的。本尊的这一双膝,可跪天地父母君,亦跪苍生与万民,唯独此刻不得跪!想要本尊跪,你得让本尊心服口服!” 灵尊站出来说:“叶殿主,你此举有违大道,药神宗主她可是大仪仙医,大仪仙医岂可对你下跪呢?” 话才说完,就见夜墨寒往旁侧看了一眼,圣域十二护法,俱是横空掠出。 血护法双手抱剑,戏谑地说:“灵尊,上回我们两域之间大动干戈的开战是多少年前了,让本护法来想一想。” 灵尊脸皮一抽,不敢再说任何的话,主要是不想听血护法的威胁。 但其他域主,看不下去了。 纷纷道—— “叶殿主,大仪仙医与你少年英雄的荣光,皆是得尊贵的万象领域所赐,不可如此啊。” “大仪仙医救死扶伤,是真正的药神再世,怎可受此侮辱呢。” “夜帝尊,你既是武神殿主与剑帝之子,也该知道天下大道正统不可破,这是离经叛道,要遭雷劈的。” “叶殿主,还望你收回此言。” 有众人的维护,药神宗主的底气更足。 暂且不论别的,在被人拥护这方面,她药神宗主当属第一! 在武道世界,各个职业之中,炼药师除了稀有以外,还比其他的武道职业更受人尊敬。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说个不停。 楚月默不作声,仿若是个旁观者,执棋人,就这么沉吟的望着药神宗主。 药神宗主说道:“叶殿主,你若心有不悦,本尊与你可以各退一步,本尊为今日之失礼道歉,也愿去万象领域,朝武道巅的英魂碑跪地,叶殿主,你看如何。”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配吗?”楚月嗤笑出声,丝毫不给药神宗主颜面。 今日星碑广场,她便要与药神宗主彻底撕破脸。 其他人则连连劝说: “叶殿主,药神宗主之言,不无道理,有可行之处,还望三思啊。” “药神宗主若要跪下的话,当初被药神宗主救的人会如何想,天下武者又会如何想?” 突然间,叶无邪往前走了出去,全身发出了强势霸道的气息,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了叶无邪。 楚月侧目看去,凝了凝眸,她亦不知叶无邪要说什么,干什么。 却见叶无邪一本正经的高声道:“我爹,叶天帝。” 众人,瞬间沉默了,犹豫了,不敢再出声了…… 秦家铁牛两眼震惊。 这是在拼爹?? 第1712章 尘封的星碑,古老的奥义 楚月眸光微闪,诧然地看向了叶无邪,嘴角轻微地抽搐了下。 叶无邪这番操作,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 无数的人还在等待着叶无邪的下文,但他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但就这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却让局势扭转,使药神宗主孤立无援了。 药神宗主两手紧握,咬牙切齿。 楚月眼神浸着薄凉之色,淡漠地看着药神宗主。 良久,才缓声道:“本尊原以为,药神宗主受人景仰,是可歌可泣可敬,也是能屈能伸之人。没想到,是本尊误会了药神宗主,早知药神宗主是这般人,拥有五百位武神信仰的凤翎战袍,本尊绝不会让你这等言而无信之人去碰!本尊怕你脏了凤翎战袍,脏了我武神殿诸多武神英魂的轮回路。” 话到最后,声音猛地拔高。 犹如晴天闷雷般,倏地炸裂在了星碑广场! “药神宗主!” 楚月袖衫一拂,冷眼望着药神宗主,喝道:“不是本尊要你跪,是你既敢在我武神殿许诺,既敢有沾染我武道巅英魂的心思,今天,你不跪也得跪!武祖!” “臣……在!” 武祖往前一步走,两手抱拳,昂首挺胸暴喝出声。 “武神殿乃五大陆第一位天品势力,也是第一个有着九万年历史的天品势力!” 楚月大喝:“上百星碑是我凌天大陆之脊梁,星碑面前,敢对武神殿不敬者,杀,无,赦。” 她满面阴狠,嗜血暴戾地望着药神宗主。 曾经,她无权无势,她孑然一身。 在武道之路,她如浮萍,需要经历千千万万个千锤百炼,方才能有站在药神宗主面前与其对峙的资格。 但现在,纵是武尊之境,在这武神殿内,她就是独一无二的王!! 武祖二话不说,不怒自威的气场散发出去,虽不及武神之境,但面对一个专攻炼药的药神宗主,俨然是绰绰有余了。 “药神宗主,请——” 武祖言语虽是礼貌,但语气不容置疑。 仿若药神宗主胆敢拒绝的话,便毫不犹豫的出手。 药神宗主瞳眸紧缩。 她从没想到,叶楚月敢这样跟她用强的。 看来,叶楚月早已知道她是打碎慕倾凰神魂的凶手了。 独立十城之一的风武城主风雷站出来高声说:“药神宗主,凤翎战袍之难,众人有目共睹,并非是虚假消息。可见诸多武神承认了叶殿主,药神宗主,此时履行诺言,合情合理,跪的是武神英魂,敬的是不灭信仰,药神宗主,请你履行诺言吧。” 罗天狼笑道:“风城主此话不假,句句在理,药神宗主,今日是重要时刻,莫要闹得太难看了。” 药神宗主看了看武祖、楚月,又看了看叶无邪和夜墨寒,心底翻涌上了恐怖如斯的血气。 叶楚月,区区武尊之人,岂能有这么多上位者相助。 药神宗主睁着眼一言不发,但挤压在胸腔的愤然已经翻江倒海。 今时今刻,事已至此,她无后路可言,只得跪下去! 药神宗主眼球爆满血丝,睚眦欲裂,体内流动的鲜血衍生出刻骨的怒意。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她慢慢地屈膝往下。 “砰!” 当她的膝盖触碰到到广场的大地,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下去。 楚月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忽而倾身,长指擒住了药神宗主的下颌,迫使其扬起了脸。 “这样,才乖。” 楚月此话的羞辱程度,不亚于杀人诛心。 “磕吧。”楚月冷冷一笑。 相比较母亲的痛苦,药神宗主的这点苦痛,算得了什么? 什么都不算! 药神宗主屈辱地磕下了头。 “砰砰砰!” 三连响头,震惊四座。 药神宗主磕得额角擦破了皮,隐隐渗透出了鲜红色的血迹。 “宗主这是做什么?” 楚月忽而嫣然一笑,伸出手把药神宗主扶了起来:“宗主是大仪仙医,何必如此多礼。” 众人瞠目结舌,登时风中凌乱怀疑人生了。 药神宗主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她跪也跪了,头也磕了,如今才虚伪做作的让她不必多礼? 药神宗主看着叶楚月脸上的笑意,终于明白这位虽然年轻的女子,究竟有多难缠了。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一个又一个前仆后继的死在了她的手上! 若叶楚月胡搅蛮缠喊打喊杀也就罢了,过去累积的为将呼声,都会在顷刻之间毁于一旦。 因为,她是药神宗主,万象领域授勋的大仪仙医。, 但叶楚月无端杀了个回马枪,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若她不回应叶楚月的彬彬有礼,就会被冠上虚伪之名。 一旦回应,便会与叶楚月和谐相处,天下人没办法去诟病叶楚月的今日之举! 叶楚月,早就算计好了! “叶殿主,客气了。” 药神宗主忍气说道:“我敬武神,亦敬凤翎战袍,身为一宗之主,诚然要言出必行,方能服众。” “宗主,好魄力。” 楚月笑了笑,步入席间,立在主位,端起晶莹剔透镶嵌着鎏金的杯盏,落落大方敬向四方:“本尊初登殿主之位,诸位不远千万里来贺,本尊甚悦。今日,本尊为了庆祝,打算邀请叶天帝,与本尊共同来开启一道星碑,使大陆的光明更亮,武道文明更甚!” 星碑,是大陆之根基,亦是顶梁柱的存在。 既能撑起一片天,更能使大陆的光明运转,更加符合自然规律。 若失去星碑支撑的话,必将天塌地陷,必是再度陷入暗无天日的漆黑,武者们再也看不到光亮之下目光所及皆是花草树木的美丽世界了! 不仅如此,星碑氤氲复杂的超强奥义,最藏着最古老的武道秘密。 每一道星碑内,都是不同的场景。 但唯一相同的是,每解锁一道封闭的星碑,整个大陆的武道文明,都会上升。 至于上升的程度如何,则看星碑的价值意义了。 若能开出远古战神,或者是神兽,整个大陆所有的武者实力,都会提高好几个境地,乃至于更高…… 但若是最低等的,就只能升一两段。 也就是说,若把所有星碑都解锁开启了,且每一个都是神级星碑的话,凌天大陆整体武者的实力,极有可能跳跃几百个境地。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武者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且荒唐的梦! 第1713章 敬众生,永太平,敬吾身,永不死 楚月仿若置身于璀璨光下,身上虽是漆黑如墨的战袍,却能在纷扬的大雪之中散出万丈的辉煌! 药神宗主如被扼喉,一瞬间,脸色难看到了最极点。 原来,叶楚月在这里算计着她! 叶楚月前面敢跟她位一生行医救人的药神宗主大动干戈,是因为叶楚月想要邀请叶天帝来一同开启尘封的星碑奥义。 有叶天帝相助,能够增加打开星碑的几率。 星碑若得以开启,到时候,叶楚月就是全天下武者的恩人,谁敢说她一个不是。 毕竟星碑之事,为天下计,为武者计。 天下庸人多如牛毛,亿万万数,为利来,为利往,还真能为她药神宗主说话不成? “叶殿主,此计甚好!” 武神殿雷霆战神赵霆战神,兴奋的像是个怀了孕的大母猴:“叶殿主,老赵我卡在这境地三年之久了,可憋死末将了,若能开启的星碑,末将代十八代祖宗一同谢过叶殿主,叶殿主,好人啊!” 楚月端着酒杯的手一颤,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她是不明白赵霆为何能一本正经的搞笑。 早知如此,还是不与之惺惺相惜,留给凌峻峰护法就好了。 罗天狼鄙夷地看了眼赵霆:“赵将军,在座的哪个没有十八代祖宗,就你有是吗?老子往上翻,一百零八个祖宗都能给你数出来。” 赵霆觉得罗天狼有病。 秦铁牛则万分震惊,大有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 前有拼爹,后有拼祖宗,都是一等一的能手。 “叶殿主,牛某吟诗送……” 秦铁牛话才说出口,其父秦城主就捂着他的嘴,含笑看向四方武者,有礼的点了点头。 这会儿,整个星碑广场都彻底的炸裂。 人声鼎沸,吵杂不断。 这是造福众生的好事啊。 但—— 风武城主如是叹道:“叶殿主,开启星碑,九死一生,同时也要承受星火焚身,星寒冻骨,星鸟噬魂的痛苦,叶殿主当真要如此做吗?殿主武尊之境,可会太过于勉强,来日方长,也不是不行。” “有志者,事竟成,又岂能以武道境地的高低而论之?” 楚月说道:“在其位,谋其职,武神殿主之位,意义非凡,本尊既站在此位,就要对得起亿万武者和叶天帝寄予的厚望。实不相瞒,今日宴请诸君,是为与诸君共同交流,本尊曾深入小重天,也曾与虚空恶鬼在东篱一战,鬼皇封印已经拦不住虚空了,我们的大陆和土地,和平了九万年,也该有一战了,谁也不知,明日会发生怎样的意外,或许我们会再度失去光明,或许九重天会塌下来砸死每一个武者,或许虚空兵临城下践踏我们的武者,占领我们的土地,肆意的畅饮我们故乡圣洁的泉水,故而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是我们现如今必须做的重中之重!吾慕府之后人叶楚月,纵为武尊,亦敢一马当先,为这混沌之世,找一条众生的光明之路!开启星碑,即是我们光明的开始,也是我等信仰的延续,又何惧他九死一生?何惧它星火焚身,挫骨扬灰?” 如此一番话,斗志昂扬,铿锵有力。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激励着每一个武者心中的英雄梦,身体里即将沸腾的血液! 这…… 才是他们踏上武道的初衷! 为大陆之光明而修炼! 为大陆之璀璨而不屈! 每一双看向她的眼睛,都充满着大海的澎湃。 夜墨寒眸色讳莫如深,面上扬起了好看的笑,骄傲自豪刹那油然而生。 叶无邪深深地震撼,才知过去蹉跎了多少岁月,往后更应珍惜。 “这一杯酒,本尊敬诸位。” 楚月将酒水一口饮尽。 众人举杯喝下。 “这一杯,敬武道!” 楚月喝下第二杯酒,额前墨黑的碎发扬在了长空。 “敬武道!” 众人举杯,喝的不是酒,是对明日的期许,是对武道的执念! “第三杯,敬众生,永太平,敬吾身,永不死!” 楚月端起酒壶,将其打开,痛饮下一整壶的酒,随即把见底的空酒壶往地上一砸! 酒壶摔裂之声,如开战的号角。 夜晚的清辉,是她的战衣! “第三杯,敬众生,永太平,敬吾身,永不死!” 众人激昂高扬。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 酒壶、酒杯混合一起砸在地上的声音,刺激着每一位武者的神经。 药神宗主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群人突然之间都与叶楚月一起昂扬不灭去了! 她低估了叶楚月,不是低估了叶楚月的城府,而是低估了叶楚月率领武者的能力! 既有帝王的王霸之气,亦有为将者带兵打仗的号召力! 若非是亲眼可见,谁都想不到,她几言几语,就能让各域之尊都陪她一同歇斯底里的狂欢。 楚月脸上扬起了灿烂的笑,那双浅金色的眼眸,仿佛藏着神圣的光芒。 她一步步的走向了叶无邪,挺起脊背,面朝叶无邪,拳掌相碰发出雷霆之声,朗声道:“叶公子,麻烦去一趟天帝叶宫,请叶天帝来。没能提前邀约天帝,是本尊之过,只是本尊不仅仅是武神殿主,还是丈夫的妻子,母亲的女儿,以及儿子的母亲,故而深思熟虑,直到现在,方才肯下决定,为众生,为大道,为再一个永恒的和平,本尊永不悔之!” “叶殿主英勇,我,钦佩!” 叶无邪拱手抱拳,万分佩服,只是他不善言辞,又想着给自家妹妹捧场,便继续道:“叶殿主,家父叶天帝肯定和你是英雄所见略同,佩服五体投地,认你为爹,错了,是认你为女儿。” 众人目瞪口呆,惊得抽冷气,能让叶无邪这混世魔王当众夸赞的人,叶楚月可是唯一一个,要知道,这人连自己老子叶天帝的面子都不给,成天到晚的不是找人揍就是虐自己。 叶无邪仿佛很满意自己的话,自己欣赏的点了点头,才拂了拂袖回家找爹去了。 楚月无奈一笑,眼角余光却是悄然地看向药神宗主,蔓开了一丝杀伐之气。 竿已沉河,就等,鱼儿上钩,开膛破腹宰杀之了! 第1714章 笑天道不公,好人命多舛,笑善恶无报,祸害遗千年 叶无邪前去邀请叶天帝,一来一回,都需要一段较长的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内,众宾客们热血沸腾,斗志昂扬,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还沉浸在楚月那一声声激昂慷慨的话语之中难以自拔! 半晌。 “诸位,本尊不胜酒力,略作休息,稍后就回。” 楚月眸色流转着几许妖冶之色,偏偏妖而不俗不艳,眼神带着意味深长地落定在了风武城主的身上! 随即,似是微醺般,抬手轻抚过眉心,自然而然的离开了星碑广场。 没过多久,风武城主也趁着众人不注意,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暂时离开了晚宴。 武神殿,日月宫。 楚月优雅地坐在龙椅之上,交叠起双腿,眼底一片清明,方才的醉酒之态荡然无存。 “小楚,你今日邀请叶天帝进星碑,是为何意?”风武城主风雷激动地问。 “风伯。” 楚月说道:“今夜,我将屠杀叶天帝,然后嫁祸在药神宗主的身上,请求风伯助我一臂之力,让我完成今夜的计划!” “为何事先没有听你提到过?” 风雷诧然:“这事出突然,风伯始料未及,还没有万全的准备。” “我成为了武神殿主,以药神宗主与我之间的血海深仇,肯定会时时刻刻盯着武神殿的动向。” 楚月解释说:“若提前告知,一旦被药神宗主知晓,必然会害了风伯你。再加上这个主意,也是我临时起的,说不定能歪打正着拉药神宗主下水,出其不意才是制胜之法。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我在药神宗主的眼皮子底下与你相谈,邀约叶天帝,她才不会起任何的疑心,风伯,叶天帝还需要很久的时间才来,我们可以慢慢筹划。” “小楚,你的意思是……” 风雷皱眉:“你想要到时候邀请药神宗主和我,一同进星碑之处,到时候在叶天帝承受星魂打击的时候对叶天帝痛下杀手,然后嫁祸给药神宗主?” “正是如此。” 楚月轻点螓首,从璀璨夺目的龙座之上站起,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风雷,并且低声开口徐徐道来:“风伯,若想一箭双雕,一石二鸟,我们就只有这一个机会了。但现在,我需要药神宗主的一件贴身物品,风伯你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可有是药神宗主有关的贴身之物?到时我便可以拿此物出来指证药神宗主,到时候风伯可一定要当我的证人。” “药神宗主她十恶不赦,无恶不作,是我们两个共同的仇人,叶天帝他有眼无珠,废物软弱,不配成为我的父亲,只有他们都死绝了,我这一口恶气,才能吐出来,否则我这一生的心理都会狰狞扭曲,每个晚上都会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之中煎熬的过去,他们这双歹毒之人不死,如何借我心头之恨?!” “我要!他们!死!” 楚月双目猩红泛着泪光,她对药神宗主的恨之入骨,宛如滔滔江河淹没了她。 她走到风雷的身边,停在风雷的面前,双手拍在风雷的两肩,泪水从眼眶流出,滑过面颊。 她沙哑而哽咽地说:“风伯,我恨,此生此世,此恨无期。风伯,你恨吗?你恨叶天帝吗,恨药神宗主吗,不要犹豫了,和我一起替天行道,惩恶扬善,和我一起联手屠灭他们,有风伯相助,我必如虎添翼,必杀出一条血路,拿他们的狗头祭奠我母亲过去几十载的泣血之苦痛!” 风伯目光深深,彻底的受到了震撼。 若在以前,他还会摇摆不定,尚有一丝顾虑和狐疑的话,那现在他已经完全被楚月给打动了。 那刻骨铭心的恨意,生不如死的咆哮,滔天弥漫的怒火,仿佛能燃烧山河三千里路,能扶摇天穹九万丈! “好!” 风雷红着眼,拍了拍楚月的肩膀:“小楚,你放心去做,去放手一搏,风伯即刻吩咐悲吟那孩子去把她的物件拿回来,到时候你我二人联手,什么叶天帝,什么药神宗主,都是瓮中之鳖!” 楚月阴翳的笑,扬起下颌,睫翼还因挂着泪水而湿润:“好,风伯,今晚,请酣畅淋漓一战。” “小楚,以后,就由我来当你的父亲,照顾你,护你余生。” “有风伯此话,晚辈不胜感激。”楚月泪如雨下,双手抱拳行礼。 她略微低头的一刹那间,眼底的阴鸷犹如烈火燃烧,浮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好戏…… 才刚刚开始! 风伯啊风伯。 你可得好好活到最后,看这一出大戏才行! 随后,风雷入了席。 为了避免人怀疑,楚月久久不去,就像是小憩了一样。 深夜时分,月明星稀。 晚风带来肃杀之意,夜幕骤响起雷霆之声。 “殿主,殿主,……” 夜绝尘匆匆跑进日月宫。 楚月斜卧龙椅,手背轻撑侧脸,慵懒安详的休憩。 直到被夜绝尘的声音给惊醒,她才缓缓地睁开了慵懒惺忪的眼眸,仿佛睡了一场大觉。 “何事?”楚月故作不知地问。 “叶天帝来了,武祖义父让我前来请殿主移步星碑广场!”夜绝尘道。 “叶天帝来了……” 楚月重复着夜绝尘说过的话,笑靥如花,眉目妖孽,旋即起身再次回去。 既然人都到齐了,好戏,便要登场了。 “殿主,你笑什么?”夜绝尘好奇地问。 楚月眼底冷光乍现,流露出阴狠暴戾之色:“笑天道不公,好人命多舛,笑善恶无报,祸害遗千年。” 夜绝尘眼睛紧缩,震惊愕然地望着满身杀伐气息酝酿骇然风暴的楚月。 …… 星碑广场,人山人海,都是凌天大陆的中上流之武者。 众人朝拜叶天帝,言行举止,俱是对着天帝的恭恭敬敬。 叶天帝身穿玄色的华服,袖袍和衣摆之处,都绣着针脚细密工整的祥云龙纹图腾,腰间佩戴着上等质地的祈福玉佩,其中装有机械臂的一只手,相比较起来略微有所僵硬,但那一身不怒自威的天帝气势,虽是温和似风,但更如海纳百川之浩瀚,天穹宇宙之无穷,于无形中碾压向每一个人。 那等气势,令人精神为之一颤。 叶天帝目光四扫,仿佛在找寻着什么。 第1715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武神殿主到——” 夜绝尘的长音响起,传遍了整座偌大的星碑广场,顿时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叶天帝眸底微起异色,宛如寂静湖水的一点涟漪,慢慢的,一圈圈的扩散开来。 身穿墨黑战袍宛如女皇般映入视野之中的女子,优雅如斯,眉目如画,迈开修长的双腿,缓慢地步入了星碑广场。 叶天帝默不作声,久久不语,但视线难以挪开,油然而生出了几分长辈的欣慰感。 他忽而发现,比起在浮屠山试炼时英勇无畏,稍为青涩的考核弟子,现在的她,拥有着更加震撼且浑然天成的为帝之气质。 她,是天生的帝王,哪怕身为女流之辈,亦可名震武道,锋芒毕露,在这血雨腥风的大陆大展拳脚,让亿万武者天下百姓钦佩,也让宵小之辈闻风丧胆屁滚尿流。 这便为她存在的意义。 她注定要傲立九霄天穹,头顶日月之光,俯瞰山海天地! “晚辈叶楚月,见过叶天帝!” 楚月双手抱拳,行礼如仪,脸上带着从容端庄的笑。 “叶小友,你想与本帝一同开启星碑?”叶天帝问道。 “正是如此。” 楚月颔首道。 “你岂知,开启星碑所要承受的痛苦,远不止于此,你,确定好了吗?”叶天帝二声问。 楚月扬起脸,粲然一笑:“虽千万人,吾往矣。” 叶天帝怔了怔,眼神平静如水,但内心深处却澎湃不止,激起了千千万万的惊涛骇浪。 “好,请叶小友,与本帝携手,开星碑!”叶天帝道。 “且慢。” 楚月话锋一转,忽而出声:“叶天帝,武神殿有着古老神秘的护心阵法,可用此阵法护住心脉再开启星碑,但开启护心阵法,最基础的也需要四位武者才行,除你我二人之外,还需要两位武者才行。” 言罢,长袖骤挥,微抬起下颌,眸光扫向了四周,朗声问道:“诸位,可有不惧生死的勇士,一同开碑?” 众人之中,有人面面相觑,有人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有人砸碎一杯酒毛遂自荐,有人高声喊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场面,一度陷入了极致的混乱之中。 “有诸位勇士不惧生死,凌天不愁没有未来。”楚月抱拳:“只是本尊只需要两位武者即可,是哪两位武者呢……” 叶无邪适时地说:“药神宗主,是大仪仙医,救人救世的事情,她应该最擅长。” “若有大仪仙医相助,必然事半功倍,那真是太好了。”楚月连忙道。 兄妹两人一唱一和,就这么不知不觉的一锤定音了,直接把药神宗主给推上了非去不可的位置。 药神宗主神情淡漠,冷冷一笑,长袖轻拂,便施施然地往前走去,朝叶天帝和楚月拱起了双手:“叶天帝,月殿主,能与二位并肩而战,实乃我药神宗之福。” “那,还需要一位勇士才好。”楚月语笑嫣然。 夜墨寒冷不丁地说:“风武城主风雷,皮糙肉厚,抗揍,适合前去。” 风雷虽然是本来就说好了要去开启星碑的,但听到夜墨寒那奚落嘲讽的话语声,眼神沉了沉。 即便有愠怒之气,风雷还是决定忍下去。 毕竟,再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看到叶天帝的死亡和叶楚月的凄惨。 想至此,风雷眉眼含笑,毫无负担的走了过去。 叶天帝眼眸微垂,望了望自家儿子,再看了看楚月,而后目光流连于风武城主风雷和药神宗主之上,嗅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氛。 叶小友这孩子,必然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叶天帝,风伯,大仪仙医。” 楚月抱拳:“诸位都是万人之上,一等一的能人,能在武神殿,与本尊同开星碑,本尊代天下苍生,谢你们一声。” “舍生取义,为天下计,为生民计,原就是我等在其位必须要思考的事情,亦是我们的责任。” 药神宗主犹如清水芙蓉,素雅宁静,笑的很平和:“月殿主,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也是我们为此愿意做的,能为众生谋福祉,吾大仪仙医何乐而不为?月殿主,请即刻开启护心阵法吧。” 楚月点点头,赫然一声道:“小祖!” “臣在!” “开阵!开碑!开武道之瑰丽文明!”楚月昂声说。 “是!” 护心阵法一直都是放在武祖身上的,而且护心阵法极其繁琐,难度甚高,也需要武祖这般实力的高手,才能启动阵法! 开启星碑,需要一个过程和仪式。 赤金色的护心阵法,宛如神圣的天穹曙光,恰似离弦之箭般散了出去。 当星碑接触到护心阵法,众人便看见每一道的星碑都折射出了绚丽璀璨的星光。 乍眼看去,俨然像是一条射线。 无数道星光射线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宛若桃源仙境般的幻境。 楚月四人,盘膝而坐,犹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只见华丽七彩的星光射线,湮灭在她们的眉心。 随即,多余的星光,在其座下形成了星光蒲团。 星光蒲团承着他们悬浮在半空。 与此同时,护心阵法炫目的璀璨金光,分别湮灭进了他们的武体,沿着筋脉扩散开了数百次。 最后,心脏之处彷如凭空衍生出了一个充满强大吸力的漩涡般,扩散到所有脉络的护心阵光,俱都朝着心脏漩涡聚集而去,形成了护住心脏的金盾! 星碑广场之上的无数人,都犹如身临其境般紧张的看着这一幕。 开启星碑,当是传奇时刻。 而他们,都是见证传奇的信徒! 不多时,无数星碑都变成了冰封一般的冰雕。 如此,便是楚月他们进入星碑世界的象征! 武祖低声道:“只盼,殿主平安归来。” 叶无邪袖袍之下的双手紧紧攥起,目不转睛地盯着悬浮在半空的楚月,眼底涌起了无尽的担心之色。 夜墨寒亦是认真专注地凝视,只要有任何不对劲,他都会及时出手,将其护住。 此时此刻,楚月一行四人,在星碑洪荒睁开了眼睛…… 第1716章 神:福泽四海,万物之始 星碑洪荒,犹如置于遥远的银河之中,路漫漫无尽头,上无天下无地,只有尚未开天辟地前的混混沌沌,犹如是武道乃至于整个世界最初始的状态! 楚月盘膝而坐在洪荒,抬眸朝四周看了去。 金色的符文流动在没有任何风声的空间。 那是最为古老的文字,极其的晦涩难懂。 楚月分明是第一次见到,但不知为何,一眼看去,就能看懂这古老符文代表的意思。 “亘古无恒,尚无天地四方之分,万物未诞生,万族未孕育而出,世上尚无善恶之分,尚无正邪之说。” “彼时,一缕神光由银河星月孕育,诞生在宇宙洪荒,将混沌之世斩开为天与地的区分,将正道与福祉,带向了正当混乱的人间。” “其天地万物,山河之乾坤,日月之浩瀚,俱为神光之子。” “神光见兽是兽,遇人则为人,三载后化人身,成为了世上的第一个神。” “神,福泽四海,找寻真正赤诚之人,分享神光之环,从而出现了神族!” “神族,乃万物之始万族之尊,千域之王,神光所至,天下太平,神光若散,永堕黑暗!” “……” 一道道古老符文随之变幻,或许知道楚月已经读完了其中的意思,符文金光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动态画面。 有神光没有出现时暗无天日的混沌,有神光化身为人建立神族庇佑苍生,亦有硝烟弥漫的战场。 楚月想要看清第一个神的脸,但神的脸上笼罩着白色的光晕,宛若迷雾般散开,似神秘的面纱,让她难以看清楚。 迷雾白光,冲出了符文画面,弥漫向了四周,无比的浓郁刺目。 楚月眸光微颤,深受震撼。 但看见,炫目雪光与白雾之中,渐渐矗起了一座高耸入云的星碑。 药神宗主仰头看向星碑,说道:“叶天帝,月殿主,这些符文看似没有攻击,实则是保护星碑的,我们只有接触星碑才能将其解锁开启,而在此之前,需要解决掉这些符文。” 药神宗主抬起手来,掌心燃起一簇妖艳的炼丹之火。 她神念微动,就见炼丹之火掠出,去刺激着那些符文。 一幅幅符文组成的古老画面的底部瞬间燃起了火焰,火焰将其燃烧为灰烬的刹那,灰烬之中骤出现了千万道金色的利箭。 “小心。” 叶天帝抬手,袖袍无风自吹,察觉到危险的刹那,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楚月护在了身后。 楚月看着叶天帝高大颀长的身影,又望了望叶天帝垂落下去的那一条机械臂,心口微微一缩。 母亲,父亲,都是无怨无悔的正道之人,但都没被苍天善待过。 他们夫妻恩爱,却天涯两隔,此恨无期。 他们身先士卒,一往无前,却都饱受非人的摧残与折磨。 楚月的眼睛越来越红,犹如即将暴怒的野兽,欲将盯中的猎物给生吞入肚。 风雷和药神宗主都在用眼角余光观察楚月,发现楚月在愤怒和憎恨的边缘,都有所放心了。 “这符文之箭,力量实属可怕,诸位定要小心才对,星碑内有宝藏,亦有无穷的危险。”风雷如是说。 药神宗主点点头,随即道:“叶天帝,我们四人之中,都没有人会是符文之箭的对手,但根据以往开启星碑的前辈经验来看,待前三日过去,符文之箭就会被削弱很多,所以我们现在稍作歇息,准备静等三日即可。” 风雷赞同道:“符文之箭,由星碑所诞生,与星碑是一体的,如今我们在星碑洪荒内,叶天帝你的实力也会被削弱不少,只有静观其变是最明智的决定。” 叶天帝沉默不语,目光深邃地看着符文之箭。 “三日,太长了。” 忽而响起的声音,使叶天帝微微侧目,诧然地望着楚月。 另外两人也都是一脸的疑惑不解。 楚月站立不动,眉间散发出凛冽的傲气。 一双浅金色的眸子,凝视着符文之箭形成的风暴和厚壁障,以及符文风暴后面庄严而神圣的星碑。 不知为何,当她注意到符文之箭的时候,深埋在她脊椎的无生钉,会衍生出一股奇特的气力。 那一股气力,使她和符文之箭的风暴相连,仿若冥冥之中牵引着她,让她想不由自主的想靠近风暴,仿若那才是她毕生的归宿,是她道路的尽头! “月殿主,若不等待三日,擅自进入符文风暴所占领的区域,以你我之实力,必然会被粉碎到连骨头都不剩。” 药神宗主说道:“我知月殿主年轻气盛,英勇无畏,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危险关头,若能智取,不放先静待一二。” 楚月微微抿着殷红的唇瓣,一言不发,对其劝解的话置若未闻,挺直脊背一步步地走向了风暴。 她进入风暴区域,才迈出一步,就见千万道符文之箭灌入了她的武体之中,俱湮灭在了同一个地方。 那便是,脊椎骨,无生钉! 符文之风暴,非但没有摧毁掉楚月的脏腑筋脉和骨骼,并且以温和的方式,使一颗无生钉显形了。 若说以前的无生钉是在神魂之中难以看见,那么现在她就能内视这一根无生钉了,往后便可寻找解决无生钉的办法! 楚月上一次无生钉显形的时候,饶是如她这般有不屈意志的钢铁之人,也险些被疼掉了半条命。 故而,此番误打误撞,算是为自己找到了一味良药。 却说药神宗主和风雷两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月看。 须知,那等程度的恐怖风暴,就算是叶天帝都顶不住,以叶楚月小小的武尊境,只怕要魂飞魄散才行。 他们生怕错过了楚月武体爆裂的精彩时刻,一动不动地望着楚月。 叶天帝沉默不语,眼底流露出了一抹担心。 楚月亦在凝神静气,内视脏腑,回味着阴差阳错之下显现无生钉的好运与美妙简直不要太好。 “月殿主,你还好吗?”风雷喉结滚动,小心翼翼地问。 楚月背对着他们,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旋即懒洋洋的回眸看去:“貌似,不算很难,下回二位试试,或许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药神宗主:“……” 风雷:“……” 他们怀疑叶楚月在明着挖坑让他们跳, 第1717章 诡谲,噬魂 相比较药神宗主和风雷二人的震惊骇然,叶天帝瞅着女孩的神采飞扬,却是哑然失笑。 这孩子,总有万般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他甚至觉得,在固执极端的某个方面,还和无邪有些相似。 难怪无邪喜爱与她亲近,三天两头的来她这里。 叶天帝从未管过,也是因为叶无邪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从来都是孑然一身独来独往。 旁的天帝之子,哪个不是风光满面招摇过市,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金贵的身份。 反倒是无邪,痛恨光明,喜爱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画地为。 这时,没了符文风暴的阻拦,楚月踏着迷雾逐步靠近了星碑。 须以元神之气和武道之力凝结为有形的掌印,贴合在星碑的壁面,才能尝试解锁星碑。 而一旦决定开启星碑,四周的迷雾和白光就会湮灭进星碑。 经过星碑的淬炼,成为新一轮的风暴碾压而出。 开碑之人一旦没有承受住星碑涌出的力量,便会受到响应程度的伤害。 楚月盘腿而坐,闭目以气力凝结掌印,置放在了星碑四面。 其余三人,皆如法炮制,依次凝结出气力掌印,贴合向了星碑。 星碑内部澎湃的宇宙力量蕴含着强劲的噬魂之力犹如决堤潮水般往外涌出,分别汇向了四人所凝聚的气力掌印,星碑和气力掌印仿佛形成了冰与火的极致而对抗,而他们每一个人虽都在全力以赴,但也心思各异。 譬如药神宗主和风雷在承受星碑之噬的时候,也不忘悄然观察楚月和叶天帝之间的暗潮涌动。 叶天帝虽在开启星碑,但更多的是担心未知的风险,想要第一时间护着楚月。 而就在这时,他赫然发现与其说楚月是在抵抗星碑的噬魂之力,倒不如是在收集。 他越发觉得今日之楚月相比以往甚为古怪。 楚月既要开启解锁星碑,特地邀他而来,但她聚集噬魂之力,只会让开启星碑的难度增加,甚至还会使噬魂之力增强。 果不其然,星碑内的噬魂之力增强后,药神宗主和风雷都难以聚精会神的观察楚月与他的动静了。 楚月微阖双眸,无比认真眼下之事,在她的推波助澜之下,星碑噬魂力越来越强。 突地,脑海之中出现了一道神识之音:“叶小友,需要我做什么吗?” 闻言,她睁开清凉碧透般的双眸,浮现了笑,仿若早就预料到了般。 她等叶天帝很久了。 神识传音,需要特定的灵宝和媒介才能完成。 除此之外,便需要武圣境以上的武者才能做到。 到了叶天帝这种实力时,朝低下的武者神识传音,对方就没突破到武圣境也可以回应。 楚月只能孤注一掷拿命去赌一把她老子的智商了,唯有如此,才能将计就计。 而且现在药神宗主和风雷的注意力都在星碑之上,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这个时候叶天帝和楚月会神识传音。 “装死,会吗?”楚月神识传音回道。 叶天帝讶然,细细思量着楚月话中的含义,虽不知具体情况,但他却愿意毫无理由的相信她:“需要多久。” “很快。” 楚月神识说完,就见叶天帝陷入了很长的沉默当中,仿佛在想要如何装死才是叶小友最满意的。 楚月则继续用气力掌印紧连星碑,看似是在与星碑力量对抗,实在是在悄无声息的收集噬魂之力,再悄然灌入了护国神刀之中。 当收集到了一定的程度,眸底绽开了潋滟的华光! “叶贼,吃我一刀,我要替天行道,除了你!” 楚月陡然一声暴喝,猛地收起了气力掌印,拔出了脊背的护国神刀,发红的眼睛瞪向了叶天帝:“你把我和母亲害得好惨,我要杀了你。” 楚月拔出脊背的护国神刀,陡然斩向了叶天帝。 叶天帝还在全神贯注的应对星碑,却见护国神刀横劈而来,直冲自己。 敏锐的他当即就发现了,叶小友的刀法看似斩向了他,实则刀锋暗藏了大部分的劲道,顺带砸在了药神宗主的身上。 叶天帝也不知要如何装死,索性就把自己遁入了元神空间之中。 武者修炼,机缘不断。 譬如楚月拥有的神农戒有独立的神农空间,叶天帝也得过一王级法宝,镶嵌在元神,可成为随行的独立空间。 若叶天帝遁入空间之中,还能隐藏在最后消失时所站立的方向,观察着局面的变化。 轰! 刀锋暗劲俱都砸在了药神宗主的身上,药神宗主“噗嗤”一声吐出了血. 药神宗主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叶天帝消失的方向。 要知道,在武者开启解锁星碑的历史之中,亦有武者被星碑给活生生的吞噬掉。 他们这座星碑,暂还不知是什么等级的星碑,但显然的是,叶楚月偷袭叶天帝,使叶天帝被星碑给吞噬掉了。 “叶楚月,你杀了叶天帝,你好大的胆子!”药神宗主怒斥。 “我不仅要斩杀叶天帝,还要杀了你,药神宗主,我母亲就是你害的吧。” 楚月脚掌点地,武体化作一道流星之光暴掠而出,悬浮在那迷雾腾腾的高空之上,背对着耸入云霄的星碑,高举起了护国神刀。 “第二刀,转乾坤!” 楚月直接展开了人皇刀法第二境,刀锋从天而降以摧枯拉朽的力量砸向了药神宗主的面门。 药神宗主虽是炼药之人,实力不如叶天帝,但在楚月这武尊境的面前还算强大。 药神宗主抬手一拂,直接召出了炼药鼎,以鼎为盾,抵挡住这恐怖如斯的刀锋。 但让她震惊的是,如此强悍的刀锋,不像是要正面劈死她,在碰到炼药鼎之后,刀锋竟然循着迷雾的轨迹散开,再冲入了她的身体之中,她虽然没有不适感,但总觉得分外的诡异。 叶天帝望见了这一幕,顿时反应过来楚月刚才为何会用气力掌印链接星碑凝结里面的力量,为的就是此刻! 楚月自知无法一刀弄死药神宗主,所以,她其实是在声东击西! 第1718章 以星碑为引设局诱敌 楚月要把从星碑之中提取的噬魂之力,转存到药神宗主的身上。 就如同慢性毒药般,虽不会短时间内爆发,但长时间不亚于剧毒。 而且,星碑世界内的场景除了他们四个人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看到。 药神宗主就算因为这噬魂之力有了什么危险,也没办法状告到楚月这里来。 此乃最高明之处! 但…… 叶天帝讳莫如深的眸划过一道幽光,在隐秘独立空间内的他,看向楚月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探究。 她以星碑在引,设下此局的目的何在呢? 叶天帝虽暂时疑惑不解,但知道看下去,便会找寻到答案。 …… “叶楚月!” 药神宗主瞪目怒道:“你杀了叶天帝,还想再杀了我,我当真以为你是舍己为人的大英雄,没想到用心之歹毒,竟以天下大义为噱头,把我们骗到星碑之内,欲下杀手。叶楚月,你的罪恶必将昭告天下,天下人不会放过你的。” 风雷安静的在一旁,没有要帮任何人的打算,神色高深莫测,眼底翻涌着诡谲的暗潮,甚至还有些蠢蠢欲动东的嗜血肃杀之气。 他在静观其变,若能坐山观虎斗,尽收渔翁之利那何乐而不为,最好是叶楚月连带着把药神宗主都趁早弄死,他在揭发了叶楚月的罪行,如此,四人之行,只有他一人能够活下来。 如若叶楚月占据上游,他必然指认药神宗主。 反之,他的矛头必然对准叶楚月。 归根究底,总而言之,风雷想要的是神农卷。 他恨不得抢夺神农卷的人都死得精光,他就能独自享受神农卷的无情奥义了! 风雷的呼吸愈加急促,眼眶也越发的红,仿佛在期待血雨腥风不死不休那一刻的到来! 楚月淡淡地瞥了眼风雷,将他的心思尽收在眼底,唇边扯开了一抹讥诮的笑。 “药神宗主,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出去星碑吗?” 楚月状若癫狂,大笑出声:“你可知我一路走来,历经百死一生苦难坎坷为的是什么,为的是砍下你的头颅祭天,以你鲜血酿成酒祭本尊的武道之路,大仪仙医,你对得起这个名字吗,你对不起!因为当年不顾危险冲上战场的人不是你,是那个叫做云凰的女子,是叶天帝亡妻,你拿走了她的荣光和功勋,竟还敢当着天下人的面洋洋得意自诩是大仪仙医!” 叶天帝浑身蓦地僵住,似有极寒的风暴霎时间碾压了他的浑身,从头到尾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住了。 云凰,这个名字,永远是他心底唯一的禁忌。 他温和儒雅的气质顿时消失而散,只余下一片阴郁般的暗黑暴戾! “胡说八道!” 药神宗主也不是蠢的,就算周围没有多余的人,也不会承认某些事情。 否则,一旦被抓住了小辫子,她就会彻底的跌落深渊! 被激怒的药神宗主用气力爆碎了自己的一条筋脉,筋脉内的气息狂涌而出,冲向星碑。 两者相撞之间,陡然地动山摇,发出石破惊天的爆响! 她这番做法,是结束开启星碑,立即神识归体,回到星碑广场之上。 与此同时,星碑广场也响起了炸裂般的雷霆声响,震惊到了所有的人。 轰轰轰轰! 众人神识归体,重回广场。 “殿主,这到底是怎么了,叶天帝适才为何凭空消失了?”夜绝尘匆匆忙忙地赶上来问。 其他人都在等待着回答,无数道目光都聚集在楚月的身上。 楚月神色很不对劲,没来得及回答话,药神宗主尖声说道:“诸位听我说!叶楚月她害死了叶天帝,是我和风城主亲眼所看到的,她趁叶天帝不备对叶天帝动手,使正在用心开星碑的叶天帝被星碑给吞噬掉了!” 药神宗主抬手一指,骤指向了楚月:“她不仅要杀叶天帝,还要杀了我,真是毒妇啊,若非我自断一条筋脉的话,岂非要遭了这毒妇的手。” “你与我家殿主无冤无仇,我家殿主为何要杀了你。” 赵霆不悦地说:“药神宗主,你若再在此地污蔑我家殿主,本将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无冤无仇?赵霆!你扪心自问,岂真是无冤无仇!” 药神宗主胸前的白裙被筋脉爆裂的鲜血给染红,“我在星碑广场应大家的要求去试穿凤翎战袍,原是好心之意,没想到叶楚月她心思狭隘,竟要除掉我!” “你都没穿上凤翎战袍,值得月殿主她大费工夫去除掉你吗?” 人群中的秦铁牛撇了撇嘴:“再说了,叶天帝一直对月殿主照拂有加,他对月殿主的器重和在乎天下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她吃吃饱了撑得把脑子丢在了日月宫才会去杀了叶天帝,药神宗主,你是不是出门忘记吃药啊?” 这一回,其父秦家主没有拦住秦铁牛。 楚月神色泰然,处变不惊,眼角余光去寻了眼星碑广场上的风悲吟,发现风悲吟不在,便勾了勾唇角。 “我可以为药神宗主,是叶楚月杀了叶天帝!” 风雷走出来说:“证据,就在星碑之中,叶天帝所在的地方会有他生前的气味,而他所在之处最后残留的东西,必然是叶楚月的刀锋!由此,便可证明叶天帝是死于叶楚月之手!至于她要杀叶天帝的动机,那太过于明显了,不满诸位,风某也知道一二,是叶楚月想要开启星碑坐稳武神殿主的位置,但她开启星碑哪是什么容易的事,她就想要叶天帝和因试穿凤翎而结怨的药神宗主都死在星碑里面,如此一来,天下武者也不会错怪她口出狂言要开启星碑了!适才不久前,叶楚月借醉酒之名离开星碑广场,是与我私下相见。” “我与叶楚月的母亲有过几分交情,所以她希望到时候我能为她作证,她巴结叶无邪,也是想要谋取天帝的家产!” 如今叶天帝死了,死无对证,叶楚月就算说叶天帝是自己的爹也没能会信。 就算是验亲之石,那也只能验证父女、母女之间的关系,隔代或者同辈是难以测验的。 风雷和药神宗主各自都打着精细的算盘,想要利用这一局扳倒楚月。 楚月什么都没回应,但这番不做争辩的神态落在旁人眼里倒像是做贼心虚了。 却不知,是在等待着什么…… 第1719章 引蛇出洞,反将一军 风雷看着楚月的眼睛,痛心疾首,且又嫉恶如仇,高声道:“小楚,并非风伯不愿帮你,只是这害人的事,岂能随便去做,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的一言一行,你的罪孽深重,就算能瞒得过天下武者,也瞒不过神明苍天啊,我又岂能与你同流合污呢?我不能的啊!” “风城主!” 独立十城之一凤临城的千金凤倾城说道:“任何事情都是口说无凭,你既说有物证,但证据在星碑之内,如今已经尝试去开过一次星碑了,如何还能进去取证呢?除非是天帝境,武神境的强者才能做到,可就算现在去请天帝武神,光是一来一回的时间,就足以使证据慢慢的消失了,那谁又知道里面是否真的有证据呢,毕竟话都让你和药神宗主说了,月殿主又还能说什么呢?” 楚月半眯起狭长的美眸,眸光浅浅地扫了眼凤倾城。 凤倾城此人说话逻辑严谨,亦是一针见血。 就在此时,但见忽然间,天地风起云涌,雷霆乍现,强悍的武道气力似可翻云覆雨,似可让那天塌地陷! “此证,本神会去取出。”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却见天穹飓风涌动之际,直接破坏楚月等人头顶上方的结构,使星碑广场成了露天式的。 九霄云上,逐渐地出现了金色的百层宝塔。 宝塔之上,金莲绽放,浑身冒着光,戴着金色面纱的女子,立在金莲之上,垂眸俯瞰着此地。 那是…… 女武神,谢青烟的一缕神魂! 到了武神境实力的武者,在修炼闭关之时,多数都会留一缕神魂在外留意四方动静! 四下里,星碑广场上的人们,不管是哪一个境地的武者,在面对谢青烟的时候,一双双眼睛里面都写满了敬畏之色。 楚月半抬起眼帘,远远地望着谢青烟的神魂状态,眸色幽深了几分。 这就是武神的强悍!哪怕是一缕神魂,亦能震撼天地九霄,令八方武者俱变色! “谢武神来的可真是巧。” 楚月笑容满面,意味深长地说:“星碑广场才刚出现变故,谢武神就出现了,说是巧合,谢武神你信吗?” 话中的锐利和咄咄逼人叫众多武者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都如同看疯子般望向了楚月。 女武神谢青烟放眼五大陆那都是首屈一指的,不管去到了哪个地方,哪怕是叶天帝都要礼敬三分,她倒是好,直接就针锋相对。 须知,光是谢青烟的一缕神魂,都是叶楚月修炼万年都达不到的强悍程度。 小小武尊,岂敢与女武神叫板?无非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罢了。 “扑通”一声响起。 凌护法凌峻峰面朝女武神的方向跪在了地上,两手抱拳,哀声道:“谢武神,请你不要怪罪殿主,殿主她也是鬼迷心窍,看在殿主以往做过许多善事的份上,可一定要从轻量刑。” 楚月笑了,轻挑起了一侧的眉梢。 凌护法看似句句都在为她说话,实则每一个字都在给她坐实了罪名。 “砰!” 武祖长袖一挥,凌峻峰当即飞掠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武祖阴沉着一张脸,怒视凌峻峰:“好你个凌护法,吃里扒外的东西,当真以为没人听得出你的栽赃陷害和弦外之音。” 谢青烟垂眸,冷漠地睥睨着星碑广场之上的混乱。 最后,目光落定在了楚月的身上。 她薄唇轻启,傲然地说:“本神会出现在武神殿,是因为药神宗主派人去过本神的武神宫,说了有关于你要开启星碑之事,药神宗主参见过本神多次,深知本神极度关注星碑。星碑之事,关乎于万民和众生,本神身为大陆武神,纵然是在闭关之事,也需要亲眼见证凌天大陆的武道文明,但本神亦未曾想到,星碑广场会发生此等匪夷所思之事,月殿主,若事情的真相当真如此,你真令本神失望透顶,令相信你的北洲慕府和四海武者都痛心。” “请谢武神入星碑查找叶天帝之死的物证!”药神宗主抱拳道。 “不用了。” 楚月长袖一挥,扬起下颌,赫然道。 “月殿主,你拦截谢武神,是为了掩盖罪行吧。” 风雷愤然不已。 “掩盖罪行?我无罪之有,何来掩盖之说?尔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本尊想说的是,叶天帝他没死呢?”楚月望见风雷、药神宗主眼中的诧然,眉眼的笑容愈发妖冶。 “没死?什么意思?叶天帝怎么可能没死?”药神宗主问道。 “看来药神宗主,很希望本帝死在星碑。” 叶天帝的声音陡然出现在长空四方:“本帝尚且活在人间,未能如你所愿死于星碑,药神宗主岂非失望至极呢?” 随着话音的落下,众人便见半空之上的长空圣光涌动,身穿玄色龙袍的男人他踏着圣光出现在星碑广场。 “叶天帝,你……” 药神宗主愕然地看着这一幕,惊得张开了嘴,眸底渐渐浮现了慌张之色。 才从地上爬起来的凌俊峰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无数的人,满目震惊。 “叶天帝,此为哪般?”谢武神问。 叶天帝负手而立,淡漠地道:“药神宗主当年抢走了本帝亡妻的大仪仙医的功勋,担心东窗事发,便伙同风武城主风雷引叶小友入局,企图借叶小友的手杀了本帝,不曾想叶小友早知风雷的用心险恶,刻意提醒过本帝,本帝得知情况,便将计就计,引蛇出洞,没想到此二人的狐狸尾巴,这么快就露出来了,若非叶小友机智过人,岂非真的要上了他们的当!” 叶楚月看着叶天帝,俨然涌上了欣慰的感觉。 她在星碑内特意控诉药神宗主夺走云凰的功勋,为的就是说给叶天帝听,让叶天帝心中有个底。 如此,不需要她再多说什么,叶天帝就知道后续该怎么做了。 风雷和药神宗主齐齐地看向了她,这才知晓他们被叶楚月反将了一军。 叶楚月根本就没信任过风雷!所谓的合作,也只是为了今日之布局!为了当年遭受惨痛的母亲而已。 “萧离!”楚月高声喊道! “是!” 萧离从屠薇薇和夜罂那里接过一根新锻造的崭亮铁棍,走至楚月面前,双手捧起,递给了楚月:“殿主,你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第1720章 猎猎风声中,九霄云在动 萧离双手捧上的铁棍,表面的纹路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在光华的照耀之下,会折射出令人心生恐惧的寒芒。 当药神宗主看见铁棍的时候,记忆顿时被拉入了很多年以前,打碎掉慕倾凰元神的那一根铁棍,恰好有着龙凤呈祥的图腾!! 这一刹那,药神宗主的心脏仿佛都在颤抖,发红的眼睛涌动着充满惊惧的光泽。 风雷惊得说不出话,喉结不断地滚动,吞咽着一次次的口水。 楚月低垂着眉眼看去,眸底深处掩藏着难以遏制的悲和恨。 她颤颤巍巍的手,缓慢地往前伸去,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五指抓住了铁棍的中央。 她将刚在武神殿锻造阁炼制好的铁棍,殷红的唇蔓延开了一丝笑意。 指腹摩挲着铁棍之上的雕刻纹路,历历在目的是身怀六甲的母亲被打得神魂碎片飞出体内。 母亲蜷缩在血泊中,双手从未忘记护住肚子里的孩子。 楚月手掌移动,碰触到了铁棍的一端,将其攥住提着,尾端则点在了地上。 “本尊与诸位讲一个故事吧。” 楚月抬起嗜血冷戾的眸,微微一笑,声音微哑地说:“很早以前的北洲慕府,有一位少女,与府中侍卫,他城之子,在偶然的契机之下,得到了大陆武者梦寐以求的宝藏神农卷。” “众所周知,神农有九卷,聚集九卷,便可真正的做到活死人肉白骨。” “除此以外,神农卷内还蕴藏着上古神农族的奥义,除了炼药以外,对于武道修炼的人,也有意想不到的突飞猛涨,曾有传言,纵是丹田破碎武根尽毁的废物,只要是聚集了神农九卷,也会成为犹如鸿蒙仙帝那般的存在,直接飞升往上,探索更高的武道文明,去更遥远的武道海洋遨游。” 周遭众人,都怀揣着不同的心情聆听着她所说的这个故事。 叶天帝却好似想到了什么般,瞳眸蓦地一缩。 楚月红唇微勾,苍凉一笑,继而道: “初行武道的少年往往想要大展宏图,他们与天下人分享神农卷,但得到的是无穷的追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神农卷出,江湖血雨腥风,武道刀光剑影,她被迫改名,远走他乡,只为不连累家人。” “后来,她爱上了一个人,为他生儿育女,与他并肩同行,他们有着同一个梦想,走着同一条武道之路。” “但天道不公,但世道之变化令人始料未及,昔日他城之子为利反目成仇,昔年贴身侍卫因爱生恨。” “他们,一同背叛了她,甚至联合其他罪恶之人,将身怀有孕的她打到神魂碎裂,从此丢了记忆但从没丢掉武道之心,没有丢掉她当年的初衷!” “砰!” 楚月手中铁棍猛地砸在了地上,溅起了满地尘烟。 血红的双眼水光涌动。 她凄声一笑。 叶天帝的心脏在那一刻,却仿佛停止了跳动。 偌大的星碑广场,涌聚着成千上万的大陆强者。 但四周除却萧瑟风声外,便只有她的声音响彻此地! “叶殿主,你说的这位少女是……?” 凤倾城眸光颤然,惊声问。 “不错!” 楚月铿锵一声,眸光环视四周,犹如寒风呼啸而过,带来了凛冽的风暴。 “这个人,是我的母亲,是……慕倾凰!” 楚月笑得眼泪飞溅,蓦地狠戾地看向了风武城主:“风雷,我所说的,可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风雷慌了,“叶楚月,你疯了,你在胡言乱语,你已经神志不清了,这个地方没有人能听得懂我的话,没有人!你是在为自己的罪行辩解!你利用我,利用药神宗主还利用叶天帝,你真是个恶毒的女人。” “自然没人能听得懂我的话,因为他们不曾知道你和药神宗主和徐荒言是如何击碎我母亲神魂的,是如何用血恨蛊害我母亲与父亲分隔两地相见即相杀的,若要说恶毒,这世上还有谁比你们更恶毒吗?但武道之律法裁决不了你们,举头三尺的神明也无法惩处你们,以至于二十载来你们逍遥法外,你们自由自在,我的母亲在深渊挣扎暗无天日的时候,你们这群沾染鲜血的作恶之人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光明给你们带来的美好和名誉。你们受天下人的尊敬,但天下人没有切割开你们的胸膛,没有挖开你们的心看一看那一颗心是不是早已腐烂发黑了!” 楚月大笑出声:“两国交战尚且不斩俘虏,不杀妇孺孕者,尔等对一个怀孕的母亲下手之时可有半分的怜悯?没有!因为你等就是该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的作孽者。” “这凌天武道的律法,意义何在?纵观大陆万万里,九等贱奴哪个不是出身寒门,低等武者哪个又能拥有真正的武道资源,纵然他们没错,武道律法也能抹杀掉他们生活和修炼的权力,囚不住拥有权势地位的虚伪者。” “这样的凌天大陆,这样的正义正道,还有何意义?” “九万年前鬼皇剑帝舍己为人,千万武神视死如归,虚空战场我帝域武者前仆后继。” “他们为天下之光明和大义,却不想是在保护尔等猪狗不如的畜生!” 楚月脚掌踏地,飞掠而出,黑色的战袍飞舞间宛如凤凰的如墨双翅。 只见她的双手高举起铁棍,低头凶戾地看向了风武城主:“风雷!!” “武道律法裁决不了你,老子来裁决!” “三尺神明焚寂不了你,老子来!” “轰!” “轰轰轰轰!” 风炙火焰涌出,直冲向了楚月的元神。 浅金色的眼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了死寂般的黝黑之色,而在瞳眸的中央,燃烧着两簇妖冶诡异又美丽到让人窒息的焰火。 猎猎风声中,九霄云在动。 那一双黑金火瞳,正如帝王般俯瞰着星碑广场。 火焰嗤嗤燃烧的声音响起,众武者顿感头皮发麻,一阵恶寒。 因为! 那是火焰燃烧元神的声音! 第1721章 本帝在,何人敢动叶小友 “嗤,嗤嗤。” 火烧元神之声不住地响起,令无数之人顿时间毛骨悚然! 疼痛之感宛如烈火焚烧灵魂,利刃斩碎骨头,千千万万的钢针贯穿她的血肉!!! 若是寻常之人早便承受不住这等苦痛,早已魂飞魄散,武体爆裂,消失于人世间。 但她非但没有武体爆裂,反而置身于那九霄云巅,漆黑如墨的战袍似遮天蔽日的阴影,被狂风掀起之时发出猎猎响声! 楚月低低地笑出了声。 她没有被火烧元神之痛给折磨的意识涣散,反而像是个极端的变态享受着痛苦带来的快感。 在极致的痛苦中找到一丝痛快! 就像是在人生的苦海之中,找到一点救赎! 她笑得妖冶邪肆,浑身的肃杀之气如疯涨的藤蔓朝四方肆虐而去。 似欲凝为实质般,连长风都要被残虐! 风雷乃是武圣境大圆满十年期的武者,也就是说,他在大圆满武圣境已经修炼了整整十年。 当两个武者都处于同样的境地之时,抛开一切外力辅助因素不谈的话,几乎都是修炼时间越久,实力越强。 故此,刚刚突破大圆满武圣境的武者和大圆满期十年境武者之间的差距,简直相隔着一条天堑般的距离! 楚月是在南郊三城处理天魔炎之灾情的时候突破了武尊境,后来又参加屠龙宴小重天,且在星碑之中显形了一条无生钉。 就算她有越段挑战的本领,在与大武圣之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若在以往,楚月必然是不敌之时再用火烧元神。 此次尚未战斗,就率先火烧元神,可见她的愤怒恨意以及必须要赢的决心! 此时此刻,若要拿下风雷,叶天帝、叶无邪、夜墨寒谁都能解决掉。 但她不愿!她想要在那极致的痛苦之中,在血腥的对战之中发泄掉掩埋在心底多时的愤恨啊! “轰!” 铁棍堪比利刃,撕裂开了长空。 只见楚月手中铁棍的周身,燃烧起了熊熊火焰。 她从天而降,风劲如山。 这一跃而下,携万千杀意,裹滔天之怒和刻骨的恨! 龙凤铁棍,轰然之间砸向了风雷的面门。 风雷仰头看去,瞳眸不断的紧缩再涣散,眼睛里倒映出不断放大砸向了他的铁棍。 那一棍若是实实在在的打下,足以打碎他的天灵盖!! 风雷倒吸一口气,蓦地取出兵器,高举起一把长刀宛若盾般挡住了楚月的攻击。 砰! 铁棍与长刀相撞的声音,仿若给武者们带来了强烈的耳鸣,使这座星碑广场也为之一颤! 风雷高举的长刀快速震颤,虎口发痛。 铁棍传来的劲道,直接震碎了他双臂的筋脉,震开了他结实的皮肉! “噗嗤!” 风雷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化作血雾喷洒在萧杀的长风之中。 但见这一铁棍的威猛之下,他的双足深陷踩进了地面,直到膝盖处! 楚月宛若从深渊中展翅高飞的黑凤凰,还保持着半空中砸棍的姿势俯瞰着风雷,展露出了残忍的笑颜:“真可怜啊,你一生处心积虑为的就是神农卷,但到头来你什么都没得到,你想要利用神农卷成为这片大陆的王,可你忘了你本就是区区一狗熊,却妄想展翅高飞。” 咻! 楚月衣摆划开弧度,却见半空的她双足猛地踹上了风雷的脸庞,身子倒飞出去翻空落地。 她再次提起铁棍。 铁棍划过长空,骤燃起了明艳的火光。 她缓慢地回过头,冷睨向了风雷。 “啊啊啊啊!” 风雷双足朝地上一踏,血液里狂涌而出的力量,直接把深陷的土地给震得裂开了许多缝。 尘烟四起,滚滚如翻滚于大漠黄沙的风暴。 他将双足从裂开的地面拔出,攥起长刀,狂掠而出,下沉刀法大开大合,干净利落地斜劈楚月腰部欲要腰斩楚月。 楚月丝毫没有任何防守迂回的大发,直接双手执棍,以暴制暴,以命搏命般与风雷来了个硬碰硬的。 刀棍再次相撞,风雷的一双臂骨倏然裂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风雷怒发冲冠,疼得惨叫出声,宛如濒临死亡的野兽! “住手!”谢青烟之声犹如来自远古,带着严肃和来自于高强者的威压! 武神之压力,就算仅仅只是她的神魂状态,也足以令山河色变,日月惊颤了! 威压直逼向楚月。 此威压一旦落下,就算楚月是火烧元神的狂暴状态,也会被碾碎成齑粉。 刹那之间,东侧血雾疯涌而出,直逼向那一道威压之力。 西侧黑光乍现,冲撞而去。 南侧一道大海般的浩瀚之力,宛若白色蛟龙,有猛虎下山之势,直奔向了谢武神的威压! 夜墨寒、叶无邪和叶天帝,都在同一时间及时出手。 随即散发出超强气势的还有武祖。 而后便见赵霆大刀一挥,刀锋之气凝聚成雷霆豹子暴掠而出。 赫连大护法、夜绝尘以及屠薇薇、萧离等人全都不约而同的使出力量。 无数道气力,与武神威压相碰,炸开了美丽的光火! “叶天帝!” 谢青烟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叶天帝一改温和之态,抬眸的刹那风暴乍现:“本帝在,何人敢动叶小友?” “谢武神。”叶天帝看向了金莲之上的神魂状态:“你我二人,曾颇有交情,但你若动叶小友分毫,你我之间,便是不死不休,永生永世。” 满地愕然之声。 谢武神瞳眸紧缩。 她这只是神魂状态,若遇到全力以赴的叶天帝,只怕是敌不过的,还会被毁灭掉这一缕神魂! 一旦被毁灭掉,再想重新修炼出完整的神魂,起码要数千年的时间。 谢青烟权衡利弊之后发现得不偿失,诡异的静默了下来。 但她不懂,世人也不懂,虽知叶天帝对叶楚月这位少年天才很是器重,但已经彻底超乎了想象,甚至愿为了一个武尊境的武者,去跟武神对立,放眼五大陆九万年之历史那也是荒唐头一遭! 叶天帝负手而立,远远地望着楚月,眼底翻涌起了旁人完全看不懂的痛苦和内疚自责。 第1722章 悲无喜,壮有志,无忧,无忧…… 适才楚月所讲的那个故事,句句俱没提云凰,但字字都是云凰。 一刹那间,他仿佛明白何故会对叶小友如此的在乎和器重,武道天赋和她的气魄是一回事,骨肉亲情却是另一回事。 今时今日,所见所闻,种种之事皆已超乎他的想象。 他用了二十载的时间良药,都无法遗忘掉深入骨血的爱人和从未出世的孩子。 没人清楚,当陈老推算出云凰腹中孩子是一位公主之时,他是何等的快乐。 彼时,陈老站在星云盘中,负手而立,长叹一声,白发微扬带起了仙风道骨。 陈老说道:“公主命格,苦也,难也,悲无喜,壮有志。” 他问何故。 陈老回道:“忧愁,坎坷,苦难,锤炼,命……多舛,此乃……无生命格,其意为:有死……无生!” 后来啊,他再怎么小心翼翼的守护,那个孩子与他的爱人,都葬身在了战场。 他抱着骨灰跪在尸横遍野的战场,断臂之处流源源不断的血,整个天地间都响起他痛苦的嘶吼声。 从此,他一蹶不振,心有千千结。 若他当年没失妻女,如今的武神强者之中,他必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奈何痛失吾爱,悲痛颓废,所谓武道之凌云壮志,顿时间飞散成烟! 叶天帝咽喉深处弥漫出了一丝丝的苦味。 他为孩子取名为无忧,是为一生无忧,平安喜乐,但他亲眼见证了武神殿主叶楚月的崛起,也亲眼看见了……她的苦难坎坷,唯独不同的是,他丝毫都不知情…… 叶天帝满目痛色地看着楚月。 少女的那一双黑金火瞳以及漫天的肃杀之气,宛如魔尊降临,死神破土,那一根龙凤铁棍在她的手中竟比刀枪剑戟还要锋利强悍。 “砰!” 楚月翻空而过,双手执棍,毫不客气地打在了风雷的面门。 风雷的双臂皮肉筋脉外翻,鲜血狂涌而出,就连臂骨都已出现了裂缝,无法再执刀抵挡。 “啊!” 他只得凝聚出十年大武圣境的武道气力,宛如狂风骤雨汹涌在面门,形成了一道土色的屏障盾牌! 铁棍砸在屏障盾牌,顿时就看到屏障盾牌散开了蛛网般的裂缝,随之如火树银花般的焰火,瞬间支离破碎的绽放! “轰!” 楚月手中铁棍,砸在了风雷的满面,打得风雷鼻梁骨碎裂,面门塌陷,棍棒落下之地立即充血发红。 风雷“噗嗤”一声便吐出了一大口带牙的鲜血,霎时,他感到天旋地转,头晕眼花,意识即将模糊的刹那,他往前栽倒摔在地上,本该是昏睡过去的,但一股清凉如水之意从面门伤处涌向了他的四肢百骸,治愈着他身上的伤势,只见风雷意识逐渐清醒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突然惊恐地看向了叶楚月。 叶楚月竟在治愈着他,就是为了让他清醒的尝受痛苦。 “风城主。” 楚月残忍冷血地笑:“想一死了之,可没这么容易的事,你死了,老子可就不痛快了。” 言罢,斜劈一棍,直接打在了风雷的侧脑,打得风雷痛到惨叫出声。 风雷口中不断吐出粘稠的鲜血,整个人都已经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在他即将再次往前栽倒之时,便见楚月一个箭步上前,五指赫然攥住了风雷的后衣襟,铁棍砸在地面,从神农空间取出治疗用的丹药,倒豆子般全都塞进了风雷的口中。 这些丹药就像是吊着人一口气的人参,保不了命,但只要武体没有爆裂,就都会吊着一口气。 却说四周众人,天穹地上,无数道目光看见楚月的操作之后,都有种如被扼喉般的窒息感。 似有彻骨的寒意,从脊椎骨衍生到了天灵盖。 他们看着身穿凤翎战袍的少女,心却被深深的震撼与一丝丝的恐惧给填满。 杀人不过头点地。 砍头不过碗大的疤。 但她如此做,实在是狠。 “砰!” 楚月脚掌踏地飞掠而出,双手执棍,自半空之上猛砸而下,直砸在了风雷的天灵盖。 “咔嚓。” 天灵盖发出了碎裂的声音。 楚月双足落地,战袍飞扬,指地的铁棍染着风雷的血。 尘烟四起。 她缓缓抬起充血的眸,冷视风雷,嗓音沙哑道:“这一棍,是因你背信弃义,道貌岸然!” 旋即收棍再出棍,棍如长剑展虹光,砸向了风雷的腹部,砸得风雷的身体弯曲拱起似成一把猥琐的弓。 “这一棍,是因你无恶不作,衣冠禽兽!” “砰。” “这一棍,是因你卖国求荣,不堪为人!” “砰砰砰砰砰砰砰!” 众人只看见,楚月踏着瞬步,每一个瞬间,都犹如残影而过,出现在风雷周边不同的方位出棍。 每一道棍,都精准无误地砸在了风雷的身上。 那棍下的劲力,都能砸碎一座山,更何况是一个人! 几十棍砸下,血液飞溅,但都是皮肉之痛,风雷的元神还没有损伤。 足以见得,当年母亲究竟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才会连神魂都碎裂飞出体外。 楚月红着眼睛,瞬步而现,身似浮光,带来最原始的血腥冲动。 她宛如丛林之中的万兽之王,是人世间最凶猛的一头狼! 不过瞬息间,就已出棍上百,全都砸在了风雷的身上。 倏地,一道闪烁着晶莹的血光从风雷的颅腔之中飞出。 楚月赫然伸出手将其抓住。 缓慢地打开攥起的手掌。 楚月低头垂眸看去,血淋漓的神魂碎片在她的手心。 下一刻,风炙火焰燃起,将风雷的神魂碎片燃为灰烬。 “啊啊啊啊啊!”风雷惨叫不止。 “砰砰砰!” 楚月接连三辊打出,又接二连三的掉出了神魂碎片。 楚月横空一棍,将剩下的神魂碎片给震碎成了齑粉。 周遭武者,俱是目瞪口呆看着如此一幕。 看着她把风雷的元神打得散开,神志不清的发出痛苦的嚎叫。 最后一道神魂碎片被楚月用铁棍砸碎。 铁棍落地,她满脸都是鲜血。 药神宗主如同见鬼,惊恐万分! “叶殿主,你适才所说的故事,暂只是你的片面之词,没有证据,你这般出手,是否太过于冒昧?”谢武神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楚月优雅从容的抬手拭去面颊的血渍,狠戾如狼更如鬼使的黑金火瞳,缓缓抬起,看向了谢武神。 她妖冶一笑,说: “谢武神,让你失望了,本尊有的是证据!” 第1723章 卖国求荣诛九族,惊心动魄的豪赌 “证据何在?” 谢青烟沉眸问道。 金莲的潋滟光华流转于九霄云上,折射在她的眸底熠熠生辉,宛若初升的朝阳。 她犹如凌天最大的神明,眉间有凌云之傲气,漠视一切般睥睨下方。 “风悲吟!” 楚月陡然一声喝,如雷霆炸裂在星碑广场。 风悲吟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双手捧着一方宝盒,停在了楚月的身旁。 楚月将宝盒打开,但见一卷黑色手札静置其中,边沿燃着邪气森森的鬼焰。 风悲吟道:“此乃虚空札卷,我父亲风雷与虚空一界的往来,都是靠此札卷,诸侯国东篱虚空一战,全都是由我父亲一手策划,是我父亲风雷暗中在诸侯国布局,给虚空一界打开畅通之路,才有后面的东篱一战。若当时不是武神殿主拼死奋斗,以少胜多,如今我们凌天大陆的土地,起码有半数会虚空侵占。” “虚空过境,寸草不生。” “我父亲在很早以前,就和虚空有所来往了。” “我无意中得知之后,就一直在暗中调查。” “后来,武神殿主叶楚月察觉到此事,便与我联手合作,打算揭发掉风雷的罪行。” 风悲吟的声音,传遍了星碑广场。 一波三折的跌宕,叫众人傻眼了。 药神宗主嘴唇哆哆嗦嗦,终于明白为何叶楚月只对风武城主下手而独独放过她了,因为叶楚月的证据不是打碎元神之事,而是这一桩卖国求荣,勾结虚空,害凌天百姓! 是的。 这才是楚月的最终目的。 她并未有勇无谋,她想发泄心中怒火,也在运筹帷幄。 当初东篱一战之中,以血祭奠堵住虚空之门的具体法子没人知道,但母亲和风悲吟却都清楚。 楚月起先只是有所疑惑,但随着她抽茧剥丝般慢慢地得知了当年事情,才明白了过来。 只怕当年慕倾凰三人行,最先决裂的是和风雷,是慕倾凰发现了风雷与虚空联系的事情,从中得知了血祭之事,后与其断绝了朋友关系。 或许是当时风雷还没酿成大错,又再三发誓和哀求,慕倾凰还是对他有所留情了,以为他当真能知错再改。 但没想到,风雷为了得到神农卷,也担心事情败露,就和徐荒言等人联手残害了慕倾凰! 至于风悲吟,是在城主府上无意得知了血祭之事。 那时,风悲吟还不知道风城主是与虚空勾结,但风城主此人太过于多疑,为了以防万一,就残忍的在风悲吟的眼睛深处装置了追踪灵宝,使风悲吟为了保护夜墨寒,不得不自挖双眼,换上了狼瞳! 可想而知,若风武城主和虚空异鬼们得知了夜墨寒是邪君的事情,会如何做…… 事情又会演变成怎样糟糕而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楚月之所以没和风雷、叶天帝提前打招呼,突然的要进星碑广场设局,就是为了在日月宫,让风雷去找药神宗主的贴身之物。 然而,她的真实目的并不是药神宗主的贴身之物。 而是因为她知道风武城主一定会让风悲吟回风武城一趟,此时风武城没有他这个城主群龙无首,正是风悲吟去找风武城与虚空勾结的证据的最好时候,而一来二去风悲吟也会知道她的想法,与她一同诛击风雷! 当然。 这也是一场豪赌。 她仅靠精密的推算和分析,布下这惊心动魄的一局。 二十年前的事,不会有证据。 她能做的,就是以毒攻毒,用其他的证据,来给风雷灭顶的打击,让这个人永世不得超生。 下一个…… 该是谁呢…… 楚月死寂如古潭的眼眸,泛起了诡异妖冶的笑。 她深深地望向了药神宗主,眼底翻涌而出的杀意和狠戾,让药神宗主心下一惊。 “咻!” 破风声响起。 一道金莲之光在风悲吟怀中的盒子里面绽开,带着虚空札卷去到了九霄之上。 虚空札卷浮在了高空之上,一页页的翻动开。 以谢青烟这样实力的武神,一眼就能分辨出这一份虚空札卷的真假。 “果然如此。” 谢青烟道:“风武城主风雷是本神座下之人,本神未曾想到,此人竟会卖国求荣,勾结虚空,做等如此人人神共愤的事情来,本神定不会放过此人,武神殿主,打得好,如此之人,纵将其元神打碎,于他而言都算是便宜的了。传下去,以本神之令,诛罪人风雷之九族,以风雷九族之死,告诫天下人不可卖国求荣!” 诛九族……那岂不是……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了风悲吟。 风悲吟虽是揭露罪行的人,但也是风雷的九族之一,岂非也要被诛! “且慢!” 楚月昂声说道:“这一件事情,若无风悲吟的相助,便永远都不知道风雷的为人,也不知道东篱一战的始作俑者,揭发者风悲吟,当属头功,他并非愚孝之人,相反,他深刻的知道,在天下人和父亲之间永远选择前者,如此气魄,如此坚定,请谢武神,论其头功,赐其风武城主之位!如此一来,天下武者便知道,关键时刻不要误入歧途,不要同流合污,只有清醒的认知和坚定的道路,才是永恒的必须的和胜利的!” 谢武神眯了眯眼眸,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言辞犀利声音铿锵有力的她。 风武城,是她麾下之势,之领土。 若是将城主换成风悲吟了,岂非要痛失风武城? 这风悲吟,显然是叶楚月的人,而且还是个死心塌地到能残忍弑父的人! “好!” 谢武神坦然地答应了:“风悲吟,从现在开始,你就接替父亲的职位,成为新的风武城主,但望在你的带领之下,风武城主繁荣昌盛,更甚以往!” 话已至此,她不得不答应了。 “风某,必不负武神所望!众生所望!”风悲吟双手抱歉,赫然道。 谢青烟眼底寒光乍现,但见她话锋一转,矛头直指楚月:“月殿主,据本尊所知,你既为武尊境,却同时担任武神殿主与天域之尊,武尊境的实力,只怕难以承担两份重任,不如卸下一职,让有能者居之。” 谢青烟这是要拿叶楚月开刀了。 虞微羽、傅碧莲等人差点儿兴奋的叫出声了。 武尊境……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武尊境,确实很弱…… 楚月面对众人的目光,丝毫不怯,仰头一笑:“谢武神,一个武尊境,确实不强,但若是……十万个武尊境呢?” “你……什么意思?”谢青烟拢了拢眉。 楚月笑容妖孽,但见她脚掌踏地,飞掠到了九霄云上,长臂一挥,袖袍灌入了阵阵狂风。 倏然间,十万阴鸦出元神,铺天地间! 第1724章 可曾见过——斩龙脊 密密麻麻的阴鸦铺天盖地,发出刺耳如魔音般的尖啼。 巨大的黑色阴影覆盖在大地的每一处,笼罩着星碑广场的每一位武者。 他们齐齐仰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天穹。 一双双的眼睛倒映出阴鸦吞天沃日之景。 昏沉沉的天色,宛如山雨欲来风满楼,末世将在下一刻降临! 十万阴鸦的前方,楚月悬离于九霄高空,慵懒又邪气地看向了对面天穹下方立于金莲光华之上的谢青烟。 这十万阴鸦,是楚月在小重天内收进元神的,但在与深海巨龙的那一战时,她使用过十万阴鸦。 原是个障眼法,让世人都以为十万阴鸦已经损失在了与深海巨龙的对战里面,从此为自己留一手底牌,以备不时之需。 但现如今看来,正是十万阴鸦发挥作用的时候。 武神殿主这个位置,这一条路,她想要坐得稳,就必须爆发出足以匹配的实力。 故此,她虽无法立马提升武道境地,但她可将数量翻十万倍。 要知道,放眼神脉九洲,独立十城,想要拿出都是武尊境的十万雄狮军队,都不算容易简单。 可若是她的话,一人,就足以做到! 十万阴鸦的尖啼,混合在一起,刺激着武者们的耳膜与灵魂。 此时此刻,这片天地在十万阴鸦的遮蔽之下,完全的黑沉了下去。 众人震撼如斯,满地哗然,方才知何为真正的日月无光,山河失色。 “谢武神,本尊还需要卸去一职吗?”楚月似笑非笑地问。 谢青烟一时语塞,竟是看着远处眉目浓烈神采张扬的叶楚月压根就说不出话来。 “月殿主,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本神不知道的。” 谢青烟道:“一人便是一支十万武尊的军队,普天之下,也只有你叶楚月做得到,今日之言,是本神有失偏颇了,本尊向你诚心致歉,凌天武道还不够精彩,更大的武道战场会等着你,但望月殿主到时至少是武皇境!” 楚月半眯起眸子,远远地望着谢青烟。 谢青烟继而道:“风雷卖国求荣,但凭武神殿主处置,但药神宗主雪素衣与叶天帝亡妻云凰之旧怨,暂无有力的证据,即便是有,事关天品势力之主,又关乎到万象领域所授勋到的荣誉,是否剥夺掉大仪仙医的称号以及药神宗主的位置,是需要经过万象领域程序和诸天帝共同调查的。叶天帝,月殿主,本神将其押回万象领域,彻底调查清楚,二位意下如何?” 叶天帝自然不会同意这个做法,但楚月先他一步出声,抱拳道:“谢武神,本尊没有意见,想必叶天帝也不会有意见的,我们都相信万象领域的公正。” 叶天帝侧目看向了楚月,随后道:“本帝,认可此法。” 药神宗主却是深感疑惑,落定在楚月身上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探究与狐疑。 她以为叶楚月必定要胡搅蛮缠下去,以叶楚月的性格,纵然谢青烟是堂堂女武神,也不会给其颜面。 但药神宗主雪素衣没有想到的是,叶楚月她这么容易就松了口。 雪素衣轻舒了一口气,紧绷成一根线的神经也随即松弛了下去。 适才叶楚月对风雷的残暴打法,让她像是掉进了百鬼窟内,有种恶寒惊惧的毛骨悚然感。 好在有谢青烟的庇佑,武神到底就是武神,谢青烟如此保她,叶楚月还真敢冒犯武神不成? 倏地,一道金光乍现在雪素衣的眼前。 金光徐徐绽放成了光做的莲花,美丽到犹如盛开的宝石之花。 璀璨的金光,堪比夺目的青阳。 “请吧,雪宗主。” 谢青烟淡漠地道。 药神宗主与风雷都是她的麾下,一下子损失两员大将,可不是什么好事。 故此,她得保下雪素衣。 她也有能力保下! 楚月于猎猎风声中,垂眸俯瞰着雪素衣,眸底翻涌出骇然的血色风暴,风炙火焰在黝黑瞳眸的深处烧得旺盛炽烈。 明明害母仇人就在眼前,但她无法像对风雷那样再次出手毁灭掉雪素衣的神魂碎片。 她是极端固执,偏激倔强的,但也是有理智的。 打狗还得看主人,武神之境,实在是太过于强。 光是一缕神魂,就有如此强大。 她若要强行留下药神宗主也不是不可以,但在没有绝对证据以前,只会被天下人给诟病。 若叶天帝、夜墨寒这些人因此动手的话,就算能够一同摧毁掉谢武神的一缕神魂,但自己也会留下重伤。 没错,这就是武神的力量。 哪怕九万年前的她,麾下武神遍地。 但在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武神就如同巍峨的高山压着她,牵制着她。 楚月袖衫之下染着风雷鲜血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来日方长,她确实想要药神宗主的命,但前提是在于没有其他人牺牲和受创的前提之下。 “月殿主。” 雪素衣踏步于金莲光芒之上,朝楚月的方向望去,微微一笑,遥遥作揖。 素色的裙琚在风中轻舞。 她温声说:“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她的眉眼挂着淡淡的笑,却都是对楚月的挑衅。 楚月看见了雪素衣眼底的得意和雀跃。 因为,她对雪素衣没有办法。 雪素衣轻声道:“吾曾得一良友,其名为云凰,是天帝之妻,我与她一见如故,在药道之路理念信仰皆相同,她去世的那日,我在战场为她做了一个衣冠冢,跪了整整一夜为她祈福。月殿主,叶天帝,你们可以说我任何不好,但不能说我对云凰不好。万象领域,定会给本尊一个清白。” 金莲之光载着仙气飘飘的雪素衣,抵到了谢青烟的身后。 大风起兮,正欲离去。 后方,突地响起了楚月的声音:“谢武神,雪宗主——” 谢青烟与雪素衣一同回眸看去,不解地望着忽然出声喊住她们的武神殿主。 楚月立于十万阴鸦之中,凤翎战袍在狂风中飞扬。 她望着谢青烟二人,嫣然一笑,低声问道:“二位可曾见过……斩龙脊?” 第1725章 血色染素衣:噬魂力,筋脉爆 斩…… 龙脊? 谢青烟与雪素衣俱都怔愣在九霄云中。 星碑广场以及武神殿内的武者们纷纷感到诧然。 斩龙脊,他们并不陌生。 如若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人皇刀法第三刀。 叶楚月在屠龙宴小重天对战深海巨龙之际,施展出来过。 那一刀的风采,天下武者隔着千行神卷,都能感受到纯正的磅礴之气。 但叶楚月此时提及,众人不由多想。 “月殿主,你这是何意?” 雪素衣眯起眼睛问,心中颇有提防。 好在身下独属于武神的金莲之光在庇护她,区区武尊之境的实力,还伤不了她的身。 此刻,狂风四涌,雷霆作响。 楚月足踏长风,头顶阴鸦,动作优雅缓慢地抬起了手,至肩上穿过,握住了背在脊后的护国神刀的刀柄。 抓住刀柄的五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收拢。 “咔,咔咔,咔嚓——” 刀刃擦过刀鞘的声音,给闻者带去无尽的寒意。 楚月刀指天穹,妖冶一笑:“不妨,看一看。” 谢青烟二人和四方武者都没搞懂楚月话中的意思。 “轰!” 楚月借长风之力,身躯往上飞掠的瞬间,十万阴鸦回归元神之内。 与此同时,身躯在高空翻转,手中的护国神刀燃起了炽烈刺目的风炙火焰。 三尺长刀,锋芒毕露,蕴含无穷磅礴之力,灌满了武道玄力。 那一刀内的劲道,似可开天辟地,震五山断四海。 但面对谢青烟的武神实力,还是远远不够的。 轰轰轰! 三尺长刀撕裂长空发出风暴降临之声,随即划过了弧度,刀刃所过之地留下了火焰弧度的残影。 蓄满气力的一刀,没有斩向任何人,仿佛只是为了表演给天地以及众生看一看人皇刀法的厉害与精彩。 她这一刀,斩的是天,劈的是地,刀锋散的是无尽长空! 刺激的破风声响起,楚月蓄力一刀而出,武体直线下降,背对着谢青烟与雪素衣,轰然间用单膝跪地的姿势落在了地面,手中的刀也深入地面,使得尘土飞扬,她不羁的身影在烟雾当中若隐若现! 九霄云中。 金莲之上。 雪素衣疑惑地望着漫天绚如烟火的刀锋之气,略微地颦了颦眉。 她压根就看不懂叶楚月的意思。 为何要无端使出人皇刀法。 是挑衅她。 还是警告她。 但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风雷虽被打碎元神万劫不复的留在了星碑广场,但她雪素衣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了。 雪素衣面庞浮现出了笑容,垂着眸俯瞰着楚月,眼神之中带着浅色的轻蔑与不屑。 运筹帷幄,机关算尽,又如何? 她雪素衣,毫发无损!还能再战青天白云下!还能重复这一路之光辉风华! 嘭! 倏然间,一股炸裂感和无边的痛苦,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雪素衣的身体里面。 只见她的一条筋脉炸裂开了,鲜血逆流在武体之中。 钻心刺骨的疼痛感,使雪素衣面色惨白如纸,刹那便已弱不禁风,摇摇欲坠。 嘭! 又一条筋脉炸裂开。 鲜血涌上了咽喉,宛如决堤的潮水。 “噗嗤——” 雪素衣一口鲜血喷洒了出来,眼睛里充满了震惊。 “嘭嘭嘭嘭嘭嘭嘭!” 接连十几条的筋脉,都已炸裂碎开。 雪素衣直接摊到在了金光莲花,口中血流不止,浑身都在痉挛发颤。 茫茫大地上面的武者们,努力地仰起头只看见,那一朵圣洁的金光莲花,正以极快的速度被鲜血的颜彩给染得猩红了。 一滴滴的鲜血,汇聚而流,沿着金光莲花的纹路往外溢。 血珠。 往下滴落。 远远望去,像是一场血雨。 这会儿,楚月身旁的尘烟慢慢地散去。 她还握着插在地上的护国神刀,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轻微地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诡异的黑金火瞳。 楚月缓慢地抬起眼帘,展露的笑容似妖般。 而后,便听见她一字一字地轻吟:“人皇刀法第三刀,斩——龙——脊!” 仿若是万籁俱寂,天地无声,众人都看着那一滴一滴的血雨从金莲而来。 谢青烟见此变故,眸子缩了缩。 “啊啊啊啊啊啊。” 药神宗主痛得在金光莲花滚来滚去,眼泪飞溅。 她的一身素色长裙,已然变成了血红色。 她终于明白了。 这才是叶楚月最后一步的算计! 叶楚月这个人,好狠! 好狠! 开启星碑的洪荒世界里面,叶楚月斩向叶天帝的那一刀,其刀锋之势都给了雪素衣。 不仅如此,后面楚月又对雪素衣出刀。 看似是火拼,其实叶楚月的真实目的,是把收集而来的星碑里面的噬魂之力,转移到了药神宗主的身上。 又因为噬魂之力经过楚月武体、神农之力的提炼和淬炼,性温和了许多,起码暂时不会对雪素衣造成威胁。 但最关键所在,是叶楚月用的乃正统的人皇刀法! 她以一刀转乾坤,将噬魂之力储存在雪素衣的武体。 噬魂之力,在雪素衣不知道的时候,随着时间流逝,而沿着雪素衣的筋脉游走。 到了这个时候,起码已经走过了二十条的筋脉。 而第三刀斩龙脊,众所周知,刀法之厉害在于从内部斩开脊椎! 楚月这一刀的斩龙脊,便是沿用此刀法,唯独不同的是,她的刀锋没有碰到药神宗主,却像是点火烟花般,使在雪素衣体内游走的噬魂之力,瞬间炸开! 谢青烟和武者们都亲眼看到了,楚月的刀锋,并没有碰到她。 她是自己爆裂筋脉的! 叶天帝恍然大悟,眼中有了一丝讶然。 他虽然看到了楚月将噬魂之力转移到了雪素衣的武体,但没想到,会是这般! 楚月从散去的尘烟之中站起了身子。 她看了眼面前的地面,滴落着殷红的血液。 那是来自于药神宗主雪素衣的。 “月殿主!” 谢青烟低喝出声。 楚月仿若没有听出谢青烟低喝声中的愠怒之意,仰头望着雪素衣,惊呼一声,诧然地道:“雪宗主莫不是觉得本尊的刀法太过于精彩,而激动到筋脉爆裂了?雪宗主,原来你我二人,是知音呐……” 她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竟还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几分激动。 可这话落在旁人耳中,却是满地的哗然和倒抽冷气。 觉得她刀法太精彩而筋脉爆裂…… 这理由…… 像话吗? 好歹编个过得去的吧。 第1726章 人有高低贵贱,武者分三六九等 楚月仿若没有察觉到四周极其怪异的视线,眸光淡淡瞥过了药神宗主,由衷地感叹道:“雪宗主对本尊的欣赏与惺惺相惜,本尊都深刻铭记,虽说高山流水,知音难觅,雪宗主何必如此激动呢,都激动坏了身子。” 她说的一本正经,理直气壮,表情倒也惟妙惟肖,时日叹声叹息,仿若真与药神宗主是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感情。 而这厚颜无耻的话术,却是恰好扯开了与药神宗主筋脉爆裂的关系。 仿佛是在对众人说:本尊独自美丽,莫要碰瓷,莫挨老子。 “噗嗤——” 药神宗主摊到在血色的金莲光中,被楚月气得鲜血仰头喷出,犹如血雾洒在九霄天际,场景画面一度壮观震撼! 雪素衣做梦都没想到,叶楚月会如此的阴险狡诈,和云凰截然不同。 这份恶毒的程度,哪像慕倾凰的女儿,北洲慕府的子孙? 更让雪素衣震惊的是,叶楚月能够修炼人皇刀法就已经算是万里挑一的,竟还能在人皇刀法的基础之上创建出更深的武学! 譬如将人皇刀法运用到沧溟弓箭之上,如今竟用人皇刀法完成了专业刺客才用的暗杀手段! “汩汩……” 鲜红色的粘稠血液,不断地沿着雪素衣浑身的毛孔往外溢出。 她疼得连话都说不了,瞪大的眼睛仿若要一同爆裂开,血液逆流上涌到双眸的眼白部分都成了惊悚的充血之色! 雪素衣的口中也在往外流血,她崩溃地承受着筋脉断裂的痛苦。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身为凌天大陆的一名炼药师,没有武体内筋脉的支撑,她便无法识别药材,也不能召唤炼药之火。 要知道,武者嗅觉、听觉、视觉等等的感知,都与武体脏腑、技能息息相关。 尤其是武者嗅觉这一部分,几乎是由筋脉组成。 筋脉与嗅觉紧密相连,而在两者相连之间,便是有着能够召唤出炼药之火的灵窍! 二十条筋脉的齐齐爆裂,不仅毁了雪素衣的武体,还毁了她的灵窍与嗅觉。 对于一名炼药师来说,不能炼药,比死了还要痛苦。 叶楚月此举,虽没有打碎她的元神,斩灭她的心脉,却让雪素衣生不如死。 楚月遥遥望着雪素衣,戏谑地说:“雪宗主,你也真是的,太不把自己身子当一回事了,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来人,给本尊去把灵域的国库灵芝送一万份给雪宗主,算是本尊代天下人送给雪宗主疗伤的,雪宗主日后好好养伤,可要汲取前车之鉴。” 此话一出,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道道看向她的目光,已经不足以用震惊来形容了。 而是…… 惊骇! 特别是灵域的尊主! 灵尊上一刻还在心底里暗骂武神殿主是个无耻卑鄙的,下一秒就惊得眼珠子掉地,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听错了。 叶楚月要去给雪素衣送礼,送的是他灵域国库的礼??? 灵尊活了数百个年头,也算是见多识广,阅人无数。 这般事情,他还是头一次遇见,只觉得震惊他老子一百年! 众武者俱是惊到嘴巴仿若能塞下一个鹅蛋。 这普天之下,哪家送礼是用别人家东西的? 关键厚颜无耻的话从叶楚月的嘴里说出来,竟然毫无违和感,仿佛灵域国库是她家后花园般! “月殿主!” 灵尊实在是不愿吃这个哑巴亏,肉疼的张了张嘴,想要阻止叶楚月这个疯狂的决定。 “灵尊莫非是觉得一万份灵芝不够?”楚月轻挑眉梢,童叟无欺万般真挚地望向了灵尊。 两人互相对视了半晌,灵尊终是败下阵来:“够了……” 灵尊认为,自己还是当个哑巴比较好。 他恨极了叶楚月。 好端端的当什么武神殿主,穿什么凤翎战袍。 让他在鬼月殿血亏不说,如今还要送上灵芝。 一来二去的,他堂堂一域之主,可谓是亏的连个裤衩都没了。 一夜之间,就成了该死的穷光蛋。 灵尊心情郁闷,甚是惆怅,但左一瞥神魂碎裂奄奄一息的风雷,上一看筋脉爆裂浑身浴血的雪素衣,忽然又觉得钱财乃身外之物,能够活着平安回到灵域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楚月逐渐地收回了目光,抬起眼帘,看向了站在高处的谢青烟。 谢青烟的神魂状态,在青阳光中似是神使的化身,正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叶楚月。 身为武神,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个武尊后辈所挑衅,是万分不齿的事情。 是她一生之中最大的耻辱。 叶楚月。 谢青烟无声的在心底轻吟。 她记住了这个名字。 还记住了这个人。 她乃武神,权威不可侵犯,地位不容挑衅。 武神之怒,必当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岂容小小匹夫亵渎她女武神之威,她谢青烟之赫赫声名! 若非主神尚且在闭关,她真身降临此处,而非一缕神魂状态的话,整座武神殿,都会被一挥手之下给夷为平地! 纵叶天帝在此,众整座星碑广场的武者都群起而攻之,纵然叶楚月的十万阴鸦倾巢而出,亦非她敌手。 这,即是武神的实力和厉害,是她谢青烟的本事! 待她出关之日! 便是叶楚月香消玉损之时, 若是九万年前的武神殿主,她谢青烟确实算不得什么。 但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女武者,岂敢叫板她谢青烟? “月殿主,好能耐,好算计,好一个慕府子孙的风范!本神今日,开眼了!” 谢青烟压抑着怒气,凛声说道。 楚月眸光冷漠的与之相识,感受到了对方的愤然。 五大陆之中,不仅仅是谢青烟,无数的上位者们,不论是非对错,只在乎自己的权威与颜面。 平民百姓都在叫嚣人人平等。 武者劲夫都直言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然而现实是,人有高低贵贱,武者分三六九等,先论身份之高低,再论是非黑白之对错,已是这些人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谢武神,亦不例外! 楚月的面颊,渐渐浮起了璀璨的笑容,不咸不淡地说道:“能让谢武神见见世面,亦是本尊之幸。” 第1727章 美其名曰:盗亦有道 倏地,四周骤掀秋日冷风,带起冰凉的寒意和泛黄的落叶。 众人猛地滚动喉结,吞咽口水,难以置信地望着风轻云淡,怡然自得的叶楚月。 她…… 话中虽都是谦虚敬重,但言下之意都是对谢青烟的挑衅和嘲讽。 纵观凌天,敢当众让谢青烟下不来台,还说带谢青烟见世面的武尊武者,她是头一次! 谢青烟极致的怒后,回归于了平静,看着楚月的眼神之中,泛起了阵阵的笑意。 这位年轻的武者,竟敢说她没见过世面。 当真是…… 有趣啊! 此刻,天地一片寂静。 雪素衣躺在血莲垂死挣扎,痛苦不已,她不停地朝谢青烟伸出手,一并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生不如死痛到撕心裂肺的她,终于明白了过来。 有叶天帝、夜墨寒这些人在,谢青烟不会赔上一缕神魂在星碑广场与叶楚月开战的。 既然无法从叶楚月的身上讨到好处,雪素衣就希望赶紧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 只盼谢青烟带她去疗伤。 谢青烟冷睨了眼雪素衣,知道了大概的意思。 却在这时,楚月高声道:“谢武神。” 谢青烟生生地停下了离去的步伐,垂眸不耐地望着楚月。 “对于方才本尊的人皇刀法第三境,不知谢武神有何指点?”楚月虚心请教。 谢青烟脸色一变。 叶楚月是故意的? 药神宗主见她这水深火热的,叶楚月竟然还在请教刀法,险些要当场怒血攻心而去世。 “斩龙脊,有人皇之姿,不愧是武祖和叶天帝看上的人。” 谢青烟道。 她看了看流血不止在鬼门关边缘反复横跳的雪素衣,还是准备出声告辞,只见楚月再次高声。 “谢武神,实不相瞒,本尊对谢武神的佩服犹如大江之水,滔滔不绝。” 楚月感叹道:“四方天地间,本尊唯独崇拜钦佩于谢武神这般的神人。” “咳……” 叶天帝无端呛到,倒映着少女桀骜身姿的眼底却漾起了宠溺的笑意。 他怎么记得这孩子在万象领域,对其他天帝也是如此崇拜…… 谢青烟闻言,顿感头疼。 她第一次觉得被人崇拜是一件烦闷躁郁的事情。 药神宗主气若游丝,快要涣散的意识只有一个念头,期盼叶楚月下地狱不得好死! 她从来没遇到过比叶楚月还难缠还要恶心的人! “雪宗主这快死了吧。” 楚月突地感叹:“谢武神不必欣赏青睐本尊了,还是先抢救一下药神宗主吧,只不过雪宗主都这般凄惨了,要是信得过本尊的话,本尊愿意试下炼药之术,说不定有那回天之力,把雪宗主恢复如初。” “呜!呜!!啊!” 快要晕厥的雪宗主如同吃了兴奋剂,疯狂地发出了凄惨的叫声,浑身从上到下都写满了对叶楚月的拒绝。 开什么玩笑。 她若沦落到了叶楚月的手里,下场只会比风雷惨烈千万倍! 她甚至怀疑叶楚月会让她把自己的神魂碎片都给吃了。 像叶楚月这样狡诈狠毒的人,还有什么阴毒之事是做不出来的? 众人便只看到,雪素衣发出凄厉如女鬼般的喊声,身体却如个蚱蜢般在血莲之上窜来窜去的抗议。 众武者不由深深感叹,不愧是药神宗主,就连爆裂了二十条筋脉还能做到如此高难度的动作。 却忘记了,雪素衣是太过于恐惧! 而她恐惧的源头,正是如今正在言笑晏晏的少女! “月殿主,我们,后会有期。” 谢青烟再次出声:“如你这般人才,正是凌天之所需,本神出关之时,定要与月殿主好好探讨武学奥义极其人皇刀法之见解!” 话中肃杀之气,堪比凛冽寒风呼啸而过。 似有锋利的刀光剑影,倏然乍现! 楚月仿佛听不出谢青烟的线外之意,面庞的笑容越发浓郁。 她仰起头,墨发飞扬,精致完美的脖颈烙着妖冶的绯色莲花,正栩栩如生的绽放! “本尊,铭记与谢武神的相约。” 楚月缓缓地抬起了双手,朝着谢青烟遥遥作揖:“武神殿主叶楚月,恭送谢武神,谢武神慢走。” 谢青烟眸光幽深,浓郁的堪比凛冬的夜色。 金光血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在天穹云层。 楚月收起了笑意,目光冷得像淬了冰。 这一战,她胜了。 这一口气,她也出了! 只是,还远远不够! 她回过身,看向了血泊中的风雷。 风雷元神破碎,犹如痴傻之人。 他仅靠着武体的本能,往外爬,朝远处逃。 如今的他,没有任何的智商,也不知道叶楚月是谁。 但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离叶楚月越远越好。 叶楚月,无异于是魔鬼。 “诸位——” 楚月扬起脸来,高声说完,踩着风雷的腿骨走入星碑广场的中央。 “啊啊啊啊!” 风雷嘶哑的大叫。 楚月浑然不觉,朝四方作了作揖:“今日星碑广场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本尊属实抱歉,为了表达歉意,武神殿会为诸位的消费买单。” 众人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武神殿主这说的不是废话吗? 天! 他们来武神殿赴宴,本来就是武神殿买单。 怎么从叶楚月嘴里出来,就像是武神殿吃了大亏似得? 楚月浅浅一笑,气度大大方方,但在众人心里已经是个极度抠门吝啬的形象了。 武神殿的赫连大护法对此却满目欣赏,点了点头。 不该花的钱,一分都不能花。 能有如此觉悟,是成为一个好的殿主的开始。 夜绝尘看着楚月的双眸,充斥着崇拜之色,燃起了熊熊之火,眼睛仿若都在放光。 神农空间之中,破布感受到周围充满诧然的注意力,随即鄙夷的冷嗤了一声。 想当年,深海巨龙那玩意儿会死心塌地的跟在主子的后面,靠的可不就是那坑蒙拐骗么。 主子美其名曰:盗亦有道! 于是乎,深海巨龙最初的理想斗志昂扬,是想做一条盗神之龙。 可惜接受了生活的毒打,成了一条废龙。 破布不禁一阵唏嘘。 …… 至此,星碑广场的宴请诸尊,便也算结束了。 楚月经过一战,身心疲惫,与诸君作揖告辞,便欲回日月宫。 她的双足忽然停下,看着眼前的叶天帝,哑然。 第1728章 春去则灭,春来则生 楚月紧抿着殷红的唇,尚未散去的黑金火瞳,深深的烙印着叶天帝的身影。 叶天帝一动不动,就这样看着她。 楚月眸光下移,看向了叶天帝的机械臂,袖衫之下的双手猛地攥紧成拳,眼底的戾气还没消失殆尽就再度燃烧得炽烈! “晚辈对叶天帝的钦佩崇拜犹如大江之水滔滔不绝,叶天帝可愿上日月宫饮一壶上等好茶,教导一下晚辈刀法?” 楚月收敛起万般情绪,唇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举手抬足间,颇有上位者的风范。 “荣幸之至。” …… 却说北洲慕府,庭院深深,秋意正浓。 徐荒言的轮椅停放在湖边,双膝盖着一条绒毯,手中执着一本古书,浑身散发着儒雅随和的气质,似一位翩翩君子。 他低头垂眸,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手中的古书。 而后,缓缓抬头,眸色幽深了几分,渐渐浮起了素日难以看到的狰狞阴翳之意。 风雷、药神宗主以及谢武神都去了武神殿,前往星碑广场。 这个时间点,叶楚月应当万劫不复了吧。 徐荒言的眉间,涌现了一抹沧桑和无奈之色。 那个孩子,是他亲眼看着成长的。 如今,也是他亲眼看着被毁灭。 徐荒言撕下了古书的一页,用火石点燃。 火焰瞬间卷过,将这一页给焚烧为灰烬了。 灰烬散于长空,随风而去。 徐荒言仿佛是这个世上最平静的胜利者,没有享受胜利带来的喜悦,而是胸有成竹的笃定使他无比淡然。 一切的结局和尘埃落定,不过是按照他所预料的发展。 二十年前是这般。 二十年后的今天。 亦是如此。 轮椅的后方,出现了一双绣着金麒麟的墨黑色软靴。 慕府长子慕惊云将一件厚实的披风盖在了徐荒言的身上,担心地说:“这会子风大,徐兄出来湖边赏景,应当多穿一件,要是受了寒气,可就有的折磨了。” “徐兄在想什么?可是有心事?”慕惊云又问。 “惊云兄,你看这湖边之景,仿若万物,春去春来,春去则灭,春来则生。”徐荒言道。 “倒是如此。” 慕惊云点点头:“不知徐兄喜爱的是春来之时,还是春去之际?” “看她春来,看她春去,看她灰烬中生,看她新生中死,才是春的美妙。”徐荒言道。 慕惊云的眸底,泛起了一丝血红之色。 但他依旧不动声色,默不作声,双手推着徐荒言的轮椅离开湖边。 边走边说:“徐兄可是借物喻人?” 徐荒言道:“或许吧。” 慕惊云推着徐荒言走进了庭院,而徐荒言的心情显然有些好,哪怕他镇定沉稳也掩盖不住由心而发的欢愉。 他并不愿再与风雷、雪素衣联手,也不愿伤害到这个孩子。 但怪就怪在,叶楚月打破了平衡,即将要纠出尘封的往事。 一旦被掀开血淋漓的丑陋伤疤,他就再也不能出现在慕倾凰的面前,甚至不能在这阳光之下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因为对于有罪之人来说,就连呼吸都是十恶不赦的。 所以,叶楚月必须死! 她的死亡,才会是破局之道,才是保持平衡的最佳方法。 慕惊云停下了双足,只见慕府的烈火军士兵匆匆而至,带来了武神殿的信。 “发生何事了?”慕惊云问。 徐荒言面无波澜,优雅的理了理绒毯,目光淡淡的瞥过了那名士兵,看士兵着急的样子,大概能够猜到是什么了。 必然是武神殿主逝世的好消息。 士兵行礼过后将来信递给了慕惊云:“大公子,武神殿来信,是星碑广场那边出了大事情,已经传遍了凌天大陆。” 慕惊云故作不知,疑惑地问:“是什么消息?难道是已经开启星碑了吗?不是说小楚和叶天帝、雪宗主、风城主四人一同开启星碑吗?” 士兵摇摇头。 徐荒言混浊幽邃的眼底至深处,掀起了丝丝的波澜,仿若是扭曲的得意。 士兵随即又道:“是武陵将军当众打碎了风雷城主的神魂,还说是为母报仇,不仅如此,药神宗主雪素衣在谢武神的眼皮子底下被武陵将军整断了二十条筋脉,但据说武陵将军什么都没做,只是表演了个刀法,雪宗主就太过于激动而惊爆了筋脉。” 徐荒言听得此话,猛地怔住,抬起头来用叫人骇然的眼神看向了士兵,几乎是脱口而出的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士兵愣了愣,疑惑不解地望着突然性情大变的徐荒言。 徐荒言抢走了士兵手中还没被慕惊云拿到的信,看见信上面的内容之后,心脏却是瞬间堕落进了地狱,四肢仿佛被凛冬冰冷的寒气所包裹,体内的鲜血在一刹那间就凉了下去。 信上带来武神殿星碑广场的准确消息,记录着此次星碑广场宴请诸尊发生的事情。 徐荒言瞳眸紧缩,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一个个字。 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宛如一把利剑,狠狠的插在了他的心脏,击溃了他的心防! 怎么会呢…… 风雷和药神宗主,怎么会被叶楚月耍得团团转! 叶楚月不是相信了风雷吗,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徐荒言拿着信的双手都在发颤,他紧闭上眼睛,去思考着细枝末节,究竟是哪个地方被他们疏忽了! 再者,退一万步说,就算叶楚月不相信风雷这个人,又何至于这么的惨! 在这么短的时间,这么突然的准备之中,叶楚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徐兄,你怎么了?” 慕惊云的声音,惊得徐荒言激起了满背的冷汗。 徐荒言说:“我还以为小楚出事了,太担心小楚那孩子。” “徐浮生,你还想继续演下去吗?但我已经不想陪你演了。” 慕惊云的声音以及喊出的名字,犹如一道雷霆击中了徐荒言的天灵盖,瞬间就传遍了四肢百骸和灵魂! 他慢慢地回过头,血红混浊的眼睛,紧盯着慕惊云看。 原来。 那孩子从来都不相信的人…… 是他! 他被那孩子,给摆了一道。 第1729章 就该烂在泥泞生根发芽 徐浮生。 一个快要被慕府遗忘的人。 他是慕倾凰捡来的侍卫,跟着慕倾凰走南闯北,也跟着慕倾凰消失在了北洲大地。 徐荒言耷拉下了头,眉间流露出了凄色。 此刻,想不通的都已经想通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博取叶楚月的信任,是拼命演戏的那个人。 没想到,最真实的情况是叶楚月在博取他的信任! 那日在湖边,叶楚月只怕已经猜到他已和风雷同流合污了,才故意把话说给他听,让他和风雷都相信她对叶天帝恨之入骨! 徐浮生笑了。 “这些日,你都是在演戏?”徐浮生问。 这些天,慕惊云对待他,宛若手足兄弟般。 有那么一个瞬间让他以为,慕府是他的家。 很多年前,他也这么以为过。 “好戏都已经开场了,不陪你演下去,怎么行?” 慕惊云说:“我没想到,真的会是你,若早知今日之结局,当日凰妹把你带进府时,我必然会将你碎尸万段,省得你祸害我慕府家人!徐浮生,就算是一条狗,对它这么好,它都会知恩,但是你呢,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凰妹对你那么的好,却从未没有捂热过你的心,像你这样的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你们慕府中人,当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演。” 徐浮生淡淡地道。 他沦落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还记得很多年前。 他的一把剑,是慕臣海送的。 他学会的第一个剑招,是慕惊云教的。 他还曾跟着慕临风去清楼听曲儿,回来还要为慕临风保守秘密。 徐浮生垂下了眼睫。 棋差一招,他败得心服口服。 叶楚月虽是年轻之人,但他、风雷以及雪素衣加起来,都非此女之对手。 徐浮生苍凉一笑,满目都是荒芜之色。 他这一生,当真是万分的悲哀呢。 曾经,是稷下学宫的试验品,被植入了瞳而痛不欲生。 他逃出来被疯狂地追杀,活得连畜生都不如。 后来,颠沛流离,漂泊四海,无处是家。 只有那个叫做慕倾凰的少女,是他人生中的一道光。 徐荒言咽喉苦涩,唇边的笑容自嘲。 “凰妹!”慕惊云略带惊惶的声音响起。 徐浮生蓦地抬头朝前看去,只进一袭墨衣的慕倾凰,站在长廊的尽头,看向他的目光是不含温情的冷漠。 那一刻,徐浮生慌了。 他此生最害怕看到的,就是慕倾凰的这种眼神。 他双手抱着头,忽而浑身发颤,挪动,从轮椅之上摔了下去。 他在地上拼命地爬,想要逃离这个地方,逃离慕倾凰的注视。 “浮生,徐浮生。” 慕倾凰喃喃着这个名字,脑海里陡然出现了刺痛感,那晚没法融入的神魂碎片里面的全部记忆,俱都完整的出现在了慕倾凰的脑海之中。 她是神魂碎片的主人,又是受害者,她的感知比楚月所看到的更深,更远。 她看着徐浮生的岩浆,泛起了淡淡的红。 “我的神魂碎片,是你打碎的,是吗?” “徐浮生。” “真可笑,我还把你当成我生死不离的战友。” “在我神魂破碎的那段日子,我以为我没有家人,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我们是相依为命活在世上。” “你何不当初杀了我,也好过这般羞辱我,恶心我。” 徐浮生痛不欲生,双手疯狂地往前面爬。 他不惧死亡,唯独惧怕慕倾凰厌恶的眼神。 从那尖锐的话语之中,他能感受到慕倾凰对他的憎恨。 就如同当年慕倾凰被关在笼子里的眼神一样。 “阿凰。” 徐浮生趴在地上,泪流不止。 “不要叫我的名字,你也当不起小楚的一声徐叔。” 慕倾凰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当年,情愿没有救下你,情愿没有当这个好人,我就该看你自生自灭,因为这就是你本来的宿命,你本活该如此,正因我救了你,所以我如今也活该如此,我不怨恨天地,不憎恶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只恨我自己,后悔当初不该带一个白眼狼进府,并且从此全身心的信任他,从来不把他当成是我的侍卫,而是我的朋友。徐浮生,你不知道,神魂破碎之时要承受怎样的痛苦,你怎么会知道,像你这样的恶魔,永远都不懂,你就应该烂在泥泞之中发根发芽!” 徐浮生彻底被刺激到了。 慕倾凰从未这般与他说过话。 他的双手用力地撑着地面,坐在了地上,惧怕忐忑又不甘地看向了慕倾凰。 那双眼睛,宛若炙热的火焰,能够燃烧掉他。 他感觉自己像是个小丑,是没人要的狗。 “我欠你的……” 徐浮生低下了头,“我还给你,阿凰,我都还给你,你不要恨自己,不要后悔我们的相遇,那本该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你怎能去后悔?” 慕倾凰的后悔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徐浮生抬起了右手,浑身聚满了玄力,掌心光芒涌现,渐渐出现了血红色的菱形之物! 那正是……他的元神! “我把元神还给你。” “你承受的,我都去承受一遍。” “你不能后悔。” “不能……” 徐浮生五指用力,捏碎掉了元神。 “轰!” 神魂碎片和鲜血沿着指缝溢出。 慕倾凰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在看阴沟里的臭虫。 碎裂的元神,伴随着血腥,天女散花般落下。 在神魂碎片的血雨之中,徐浮生不断地往前爬,拼命地爬向了慕倾凰。 “小姐……” 徐浮生想要靠近她,哪怕会被她灼烧为灰烬。 慕倾凰踩在了徐浮生的手掌,冷眼睥睨着他:“你以为这样做你我的恩怨就能一笔勾销了吗?不能,我只会更加的恶心!” 慕惊云冷眼看着徐浮生,心情并没有好受,胸腔像是堵着一块巨石,不再看着徐浮生,扭头望向了黄昏晚霞绚烂无边的天穹。 …… 日月宫。 叶天帝跟着楚月回到了宫殿。 两人才刚刚坐下来饮茶,叶天帝还没开口啰嗦一句话,就看见楚月火急火燎的召来了夜绝尘,双眼发光兴奋地问:“鬼月殿那边的收益出来了吗?” 叶天帝蹙眉,略有疑惑。 她怎会有鬼月殿的收益? 第1730章 你的存在,即是救世主 “殿主。” 夜绝尘道:“这是这次我们参与鬼月殿赌坛所赚到的,目前粗略估计是百亿左右,具体的还要等鬼月殿那边交接。” 楚月点了点头。 夜绝尘说:“此次星碑广场的天品来客之中,亦有鬼月殿,听说其中一位叫做吴有道的人,还是殿主的旧相识。” 吴有道……楚月无声的念着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了一道微光。 当初在逍遥城,以及离开神玄学院,鬼月殿分部副殿主吴有道确实出了不少力。 “确实是旧相识了,直接和他交接吧,他知道怎么做。”楚月淡淡地回。 叶天帝听到楚月与夜绝尘的话语声,整个人都微微怔住。 每当他以为那就是星碑广场宴请诸尊的真实目的之时,就会发现,楚月所要的,远非眼前看到的那么简单。 在混乱的局势中,她不仅反将一军,甚至还能抽出空去赚个富可敌国的钱财回来。 这就是她。 叶楚月。 一个在凌天武道,乃至于是五大陆冉冉升起的新星。 一个绝对的天才! 叶天帝想至此,眉眼浮现了笑,不再是适才来时那般沉重的心情了。 楚月的眼角余光,扫到叶天帝的笑,唇角亦是微微扬起。 这一件事,对于叶,终归是沉重的话题。 他总是活在内疚与自责之中,是无法获得崭新生活的。 夜绝尘并没有注意到殿主与叶天帝俩人之间的奇怪氛围,而是一心盘算着钱财。 楚月抬手,轻摆了摆,夜绝尘方才心领神会的拿着账簿边走边算的离开了日月宫,前去和吴有道交接赌坛获利之事。 “叶小友,如果不是个武道天才,一代枭雄的话,或许会是世上最顶尖的商人。”叶天帝饮下一杯茶。 “商人非我所愿,但万般为利而来,因利而散,无钱财傍身当是寸步难行,更别提有立足之地了。”楚月浅浅的笑。 叶天帝讳莫如深的眸,紧盯着坐在对面的女孩看。 窗外拂来了秋风,掀起她额间的碎发。 眉宇之间,仿若是历经沧海桑田的老沉,不见鲜活的少年气息。 “道阻且长,一路走来,可难?”叶天帝问道,但心中已有答案。 怎会不难。 且看那一个个天帝之女,无不是掌上明珠,生来即众星捧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眼前的她,虽光鲜亮丽,风华万丈,但叶天帝见证了她一路走来的遍体鳞伤。 “不难,否则无命在此,与叶天帝饮茶长谈。” 楚月提起茶壶,为彼此斟下了两杯新茶。 “今天的故事,我听了。”叶:“很抱歉,我没能成为那个故事里的救世主,也没能成为故事里的英雄。” “你身居高位这么多年,有没有人与你说过。” 楚月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缓缓地抬起了眼帘,黑金火瞳犹如水中晕染开的颜彩尽散去,化作了最初明媚纯粹的黝黑双眸,含着笑意望向了叶天帝,嗓音空灵地道:“你什么都不用做,你的存在,你的出现,便是救世主,便是英雄,永远会有人为你而骄傲自豪。” 那一刹,叶天帝的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完完全全的给她所说的话给震撼到了。 他从未想过。 日月宫的相见,她会这么做,会这么说。 几乎在霎时间,叶天帝双眼泛红,低声问:“那你呢,会因此而自豪吗?” “我说的,便是我。” 楚月落盏于桌,浅浅一笑。 叶天帝听到她的话,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叶天帝。” 楚月再次开口出声。 叶天帝心脏下沉。 他不怕域外诸恶,不怕地界修罗,不怕虚空异军,但唯独怕她不愿喊一声父亲。 而更无奈的是,他连怕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可以的话。” 楚月再次说道:“我想称你一声:父亲。” 叶天帝手指都在发冷发颤,心脏跳动的飞速,滚烫的血液犹如火焰流遍了浑身。 他凝望着眼前的楚月。 女孩格外的懂事,她不仅擅长谋略之术,在局势,在武道,亦是运筹帷幄,就连与他之间,她都想把事情做到极好,让他毫无压力,毫无负担的接受她。 叶天帝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无所适从的望着她,万般情绪涌上心头,纵是天帝也禁不住热泪盈眶。 无忧,无忧。 终是负了此名。 哪能是无忧呢。 分明是多愁多忧。 分明是坎坷不休。 即便是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也从未因天帝之女而喜悦兴奋。 她对待他,就如同对待寻常家的父亲。 女孩坐在对面,微微歪着头,咧开嘴笑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两行清泪从眼中滑出。 她拭去了眼尾的泪痕,看向了窗外:“我以为,我已经长大成人了,已为人母了,便不会渴望父亲了,但我错了。” “当我得知我还有一个父亲,那个父亲是我平日在武道所钦佩敬重的人。” “你知道吗?” “那一刻,我觉得你就是个英雄,而我,是英雄的女儿。” 楚月浅浅的笑。 她心知肚明。 一缕孤魂,能够借这具身躯活下来,已经是上天对她的恩赐了。 风雷、徐荒言这些人都想错了。 她怎会去怨怪叶天帝? 不管站在什么立场,她都无法去怨怪一个为苍生而战斗过的人。 她是这个人的女儿,也是苍生中的一员。 她期盼做的,就是让住在心中净土的这些人,都能够平稳,幸福。 仅此而已。 是最简单的,也是最难的。 乱世之中,平稳难能可贵啊! 楚月微红的眼眸,含笑地望向了叶天帝。 “抱歉,我失礼了。” “是我来的太迟了。” 叶天帝走至她的面前,为她拭去泪痕:“对不起,是……父亲做的不够好,才让你,让凰儿,遭受了这么多的苦难。” “是苦难,也是恩赐。”楚月说道。 叶天帝听着她每说的一个字,仿若都要心碎了。 这个女孩,好到无法言喻。 楚月吸了吸鼻子,站起了身,看着叶天帝张开了手:“来吧,你我爷俩来抱一个,修复一下逝去的感情。” 叶天帝忽而哑然:“……” 第1731章 五大陆最伟大的锻造师 叶天帝瞅着楚月突地如个钢铁壮士般的耿直正经样,忽而失笑了。 他便大大方方的与其相拥,不再有那么多的小心翼翼。 楚月在父亲的怀抱之中,勾着唇笑了笑。 不像是九五之尊的武神殿主,倒像是当年流落街头的那个小女孩。 窗外黄昏的阳光,折射进来,落在了她的眸间。 宛如镶嵌上了一层温柔的晚霞。 她一路走来,有所失去,也有所获得。 上辈子的遗憾,仿佛都在此生完成了。 她的存在,是不幸,也是幸运。 唯独庆幸的是,她未曾因为落入深渊,而激发自己的阴暗面,做出不可挽回的糟糕之事。 她还能堂堂正正的站在父母面前,成为他们的骄傲。 旋即,父女俩人之间的氛围,倒是有模有样的融洽了起来。 楚月开始说起血恨蛊之事:“母亲的体内有血恨蛊的种子,所以,她暂时不能知道当年的太多事情,尤其是你们之间的,否则血恨蛊一旦激发的话,就难以控制住,会摧毁母亲的神经和武体的。” 叶天帝眼底泛起狠意:“血恨蛊,此恨无期,他们当真是残忍,让凰儿承受这么多。血恨蛊的引子,若在我身上,只要找出蛊引即可。” “可有方向……?” 楚月问道:“血恨蛊的引子,是需要长年累月的贴身之物,类似于蝴蝶标本的东西,应当就在你的身边。不过我想,他们既然会用血恨蛊为毒,应当就不会用标本那么明显的物品,也有可能使障眼法,把标本磨碎,或者是掩藏在你的佩剑,机械臂乃至于是服饰之中。” “是这样没错。” 叶天帝沉声道:“小月,我想,我知道是什么了。” 楚月眸光一颤,没想到叶天帝会这么快想到。 便诧然地问:“是什么?” 叶天帝颤颤巍巍的手,从衣襟之中拿出了贴身的骨灰坛,放置在了桌上。 骨灰坛不大,恰好可以贴身带着。 二十载来,叶天帝昼夜不分,都放在靠近自己心脏的位置。 他以为这样,便能用自己的心脏和体热给亡妻带来温度。 却不曾想到,正是他这一举动,让慕倾凰更加的痛苦,永远饱受血恨蛊的摧残。 “我将武星,附属于你母亲的武星之上。” 叶天帝道:“我与你的母亲,生命相连,灵魂相惜,但武星源自于神魂碎片,她神魂碎片破碎,武星便会黯淡下去,给予我她死亡的假象。当初,我得到这罐骨灰,会认定是你母亲,因为我与这些骨灰有羁绊,有触动,所以我才会相信你母亲和你,真的死了。但终究是我愚昧了,我没猜到,原来这是饮尽你母亲血肉的血恨蝶标本所化作的骨灰,我却佩戴在身二十载。” 当他得知血恨蛊之事,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骨灰坛。 楚月双手捧起骨灰坛,打开一看,闭上眼睛用神农之力探测了一下,眉头紧紧地蹙起。 她曾利用邪火面具,在神魂碎片之中见过血恨蝶的样子。 故此,凝神静气,用神农之力一定能够感应出眼前的骨灰,究竟是不是血恨蝶标本所碾而成的。 半晌过去,楚月猛地抬起了眸子,紧盯着叶天帝看:“是血恨蝶标本不错,解开血恨蛊的关键,就在此处。” 说到后面楚月的语气都开始激动了。 她特别的清楚,慕倾凰被这个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她终于可以彻底的把母亲从深渊里面解救出来了。 慕倾凰与叶天帝,不用走上相爱相杀的路子。 楚月的双手都在发颤。 叶天帝握住了她的手,“小月,以后,父亲会保护好你。” “以后,全天下的人,都将知道,你是叶天帝的女儿。” 叶天帝望着她说。 楚月眸光微颤,红唇紧抿成了一条线,深深地望着了叶天帝。 她从不在乎世人之言语,弑父也好,恶毒也罢。 她也从未想过,要成为天帝之女。 但这一刻,觉得有个父亲,貌似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叶天帝撕下了一截袖子,露出了一整条的机械臂。 “小月。” 叶:“当年,你尚未出世之时,我与旧友为你打造了一把兵器,但后来,我以为你和你母亲都离世了,而我又断了一臂,便拜托旧友,将那把兵器铸造为臂,让我永戴此械,永记吾爱女,爱妻。” 楚月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条机械臂,被叶天帝真挚浓烈的感情所打动,也被机械臂的漂亮纹路所吸引。 这样的机械臂组装,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武道文明才对。 纵然在凌天大陆,有灿烂的玄力,有精彩的武道,但在锻造方面,更多的还是冷兵器时代。 而眼前的这条机械臂,更像是楚月上一世瑰丽的现代文明的产物。 楚月问道:“这位旧友在何处?” “走了。” 叶天帝道:“他曾是五大陆之中最伟大的锻造师,他曾发明的锻造理念,超前与整个武道文明以及这个时代,他在几十年前,打造出了属于自己的机械帝国,后来诸帝一战,他心爱的机械沦为了杀人机器,他伤心欲绝,摧毁掉了所有锻造的机械,在离开之前,为我打造的机械臂,或许是他的最后一件作品。他临走时,拜托过我,将他的存在,还有机械的存在,都摧毁掉,抹平掉,就好似从未有过他这个人,我答应他了,所以像你们这一辈的人,不知道他的存在,大陆的其他武者,也不会提及他。” 楚月诧然不已,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她和萧离都能出现在这个世界,那么这位机械大师,会不会也来自于她曾经的那个地方呢? 若真是如此的话,她的姐姐,是否也会在这个世界? 楚月的眼底,泛起了浅浅的绯红色。 叶天帝继而道:“小月,当年,你的母亲,武道实力达到了武神境。” 楚月猛地抬头,颤然不已,满目都充斥着浓郁的惊讶之色。 武神境,算是五大陆的至高层了,就连天帝的武帝境都非敌手。 但她不曾知道,也不敢想,母亲慕倾凰曾经竟然也是一位武神! 第1732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 也就是说,若能集齐母亲全部的神魂碎片,慕倾凰就能恢复到武神境,成为凌天大陆新的武神! 叶天帝饮了一杯茶,热泪滑过脸颊,深邃的眼神透过窗棂外的景致,仿若要遥望过去的时空。 他说:“那年,星海城大乱,翻天覆地,被修罗地界的人占领,凌天武者平民人心惶惶。” “也是在那年,我遇到了你的母亲。” “星海城有一片桃源仙境,建立在大海之上,那一片海,也被称之为凌天最美的星辰之海,远远望去,深蓝的海水镶嵌着星辰的光,倒映着灼灼桃花。桃源仙境,曾经有着帝域最大的武道文明与奥义。” “这片桃源仙境,是我那位旧友,也是你所上心的那位机械大师所建造。” “凌天大陆,从未太平过。有修罗地界那样的杀戮修罗场,也有星海桃花林那样的仙境,那个地方,禁止武力,禁止杀戮,不论好人还是坏人,只要进入了星海桃林,就有绝对的安全保证。” “彼时还没有五大陆,各大势力纷纷想自立为王,成为大陆之主,但战争难舍难分,最终一场大战余波,将帝域割裂成了五个大陆。” 叶至此,满目都是凛冬大漠的荒芜。 那一场战争,是他此生最大的痛。 他失去了太多的亲人,挚友。 “战争为何而起?” 楚月问道:“可是,神农卷?” 叶天帝抬眸看向她,点头:“传言,一旦获得神农九卷,就能达到通天境,不仅能活死人肉白骨,甚至还可以找到通往神族的道路。而且,曾有人说,得神农九卷者,其挥手之下,可令伏尸百万,刹那之间全都死而复生,有着长生之能。” “不知,不知为何传出星海桃林有着神农九卷,引起了血雨腥风。” “我与你的母亲前往星海桃林,和世上的贪心者发起了小规模的战争。” “但此战之后,虽守住了星海桃林,却不知为何,世人误以为你的母亲有神农九卷。” “从此,战争不休,直到最后一场战争的爆发,使得帝域分裂成了五大陆,五大陆的文明都倒退了数万年。” “就算如此,人的贪念还没有停止,五大陆依旧在明争暗斗,看似和平年代,实则谁也不知道明日是否又会有大规模的战斗。” “故而,五大陆都在不遗余力的培养顶尖高手。” “一旦开启战斗,只有武皇境以上的强者,才有资格加入战争,皇境以下的武者,都只有引颈待戮的资格。” “而拥有武皇境以上的数量,才是大陆的综合实力和底蕴。” “除此之外,修罗地界、无上流域、百鬼之森、鸿鹄榜等地方,不归属五大陆的管辖,谁若能多占领一个,都代表着综合实力的上升。” 叶天帝长叹了一口气。 五大陆,原是属于同一片大地,可以共同繁荣昌盛。 但正因为上位者的野心,神农卷的贪婪,才引起了恐怖如斯的战争。 使五大陆的整体水平都在降低。 楚月仔细聆听着叶天帝的话,思索着种种之事。 “爹。” 楚月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叶天帝问。 “当年那一战,是有心人的暗中规划。” “我也是这般想的。”叶:“雪素衣和风雷绝不会是幕后主使,始作俑者另有其人,我猜测过,或许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制造混乱局面,只为集齐神农九卷。也有可能与我,与你母亲有旧的恩怨,矛头指向的是我们。” 楚月摇摇头:“格局小了。” 叶天帝:“……” 他怎么和这孩子互换了身份。 才相认的第一天,怎么就觉得她才是老子的作风。 “你的意思是?”叶天帝问。 楚月默然不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喝完一整杯茶,看向了窗外,眸底锐气闪过,沉声道:“始作俑者的真实目的,并非是你,也并非是母亲,你和母亲乃至于众生,都是此人手中的棋子,他布局下棋的目的,为的就是……整个帝域或者说是如今的五大陆,武道文明倒退数万年!若非是当年那一战,五大陆若没有割裂,这片大地的武者只会生长的越来越快。” 叶天帝倒吸了一口气。 为何,二十年来,他从未想过这个可能。 正因倒退数万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是那一场战争留下来的病根弊端,所以全部的人都忽略了这一件事。 “依你之见,若始作俑者的目的当真是如此,会是何方势力。是虚空,还是五大陆域外的位面种族?” 叶天帝问道。 “皆有可能。” 楚月说道:“或许是虚空,或许是其他位面,又或许是两者皆有,反正他们只有一个目的,要我们五大陆的版图分割,要我们帝域的文明倒退。”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事情就严重了。” 叶天帝道:“如今百鬼之森又出来了,无上流域、修罗地界这些地方也不太平,都是五大陆眼中的肥肉,谁都想去分一杯羹。如此一来,五大陆再次出现像二十年前那样的战争,是必然之势。 战争一旦出现,五大陆的武道文明只会再度倒退到更低的地步。那时,虚空也好,域外位面也罢,若想蚕食五大陆,岂非是探囊取物。 五大陆必须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停止任何的纷争。 但战争不可能停止! 生而为人,贪婪使然,生而为武者,都是天生的战士,为战而生,如何停止,除非……” “除非有人碾压性的一统五大陆,使五大陆彻底化零为整的合并,形成统一的律法,文明、法则,使他们都臣服崇拜于同一个人,同一个武道,才能避免更大的祸患。”楚月接过了父亲的话茬。 叶天帝呼吸一窒,蓦地抬眸看向了楚月。 她说得波澜不兴,言语之中却仿佛有万钧的磅礴之力。 虽眉目青涩,年纪不大,但凤翎战袍着身,却好似挥斥方遒的帝王,能够凌驾于五大陆之上。 叶天帝的脑海里有了一个大胆又荒唐的美丽想法。 或许…… 他的孩子,眼前的少女,能够完成那伟大的夙愿,成为五大陆的新主! 可这种想法,连他自己都不敢去想! 第1733章 弑父罪行,劣迹斑斑 “合并五大陆,重回帝域,真是美好的夙愿,也是世人都不敢去想的野心。” 叶天帝道:“谢青烟、麒麟天帝他们,也想这么做,但都不敢,因为势均力敌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贸然这么做,只会同归于尽。” 楚月浅浅一笑,轻挑起眉梢,拿着茶盏如同端起酒杯般,敬向了叶天帝:“不想当五大陆新主的武者,不是好武者,不是吗?” 叶天帝看着女孩脸上明媚的笑容,眉间绽放出了自信的光华,忽而跟着笑了。 他端起茶杯,回敬她。 两杯茶,轻轻地相碰。 “确实如此。” 叶完,愉色一笑。 他总能被这孩子说服。 也总能相信她会做出不一样的事。 这孩子,从不是甘愿在别人羽翼之下的人。 她是天生的武者,也是天生的战士。 她的拳。 她的刀。 才是她长远立足之根本! 这样的她,不甘于当一个只知享受的天帝之女。 因她生来带着使命,因她的战斗与热血不会因为任何的荣华富贵而停止。 鲜血浇灌了她,使她成长为荆棘玫瑰同体的美丽花儿! 此时—— 夜绝尘去而复返,轻敲了敲门:“殿主,星碑广场那里,又出事情了。” “哦?什么事?” 楚月落盏,不咸不淡地问。 夜绝尘匆匆而至。 “天域虞微羽,天凰夫人的两个儿子夜萧寻、夜子喻,天狼圣女傅碧莲、灵域尊主以及灵域少公主百里明嫣这些人,联合我武神殿赵霆将军之女赵无双、护法凌峻峰,向麒麟天帝之女步海柔,控诉你曾弑父的罪行。” 夜绝尘急得不行,连那百亿钱财的大事情都忘了算:“殿主,这可怎么办,弑父可是大罪,要被五马分尸的。以前坊间虽然会传你弑父之事,说你毒辣,但鲜少有人敢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提出来,而且他们还有麒麟天帝之女步海柔坐镇,这可如何是好,那步海柔在万象领域有一闲职,恰恰好掌管的便是孝道之事。她若被说动了,由她来代万象领域处理,也算是理直气壮。殿主,这可如何是好?” “步海柔不在万象领域,来武神殿做什么?” 楚月淡淡地问。 夜绝尘回道:“赵霆将军之女赵无双,虽是武神殿人,但其天赋实力被步海柔所赏识,时常追随于步海柔。此次步海柔会出现在武神殿,只怕与赵无双有关。” “赵无双,大圆满武尊境三年期武者吧。”楚月风轻云淡地问。 “现在回来,已经是突破至武宗境了。” 夜绝尘道:“赵无双才十五六岁,就已经有如此成就,可谓是杰出。我寻思着她是不服有个武尊境的殿主,才会在星碑广场闹事。” “殿主,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急,这都火烧眉毛了。” 夜绝尘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 楚月好笑地看着他,反问:“为何要急?” 夜绝尘却懵了。 难道,不应该急吗? 只见楚月看向了叶天帝,问道:“爹,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事关小月,必然是要去的。”叶天帝道。 “快快快,赶紧去。” 夜绝尘见这两位老爷终于开始动了,兴奋的窜出去。 随即,又窜回来,震惊地看着笑靥如花的楚月和气质儒雅的叶天帝。 刚才殿主喊叶天帝什么…… 爹?! 他不是在做梦吧。 他甚至都不敢做这样的梦。 夜绝尘风中凌乱,宛如石化的雕塑杵着,一脸的震惊和怀疑人生。 父女二人气定神闲,笑着从他身边两侧走过。 …… 与此同时。 星碑广场,才散去的武者们,又被召集了回来。 麒麟天帝之女,身穿碧色长裙,侍女为她打着油纸伞。 她仿佛听不见四周的声音,似水柔情的眸光,总是看向了人群之中的叶无邪。 叶无邪双手环胸,眼神邪肆,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 步海柔心脏一沉,痛苦不已,眸间露出了哀伤之色。 叶无邪曾经虽与她冷漠疏离,但不会痛恨她,厌恶她。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叶楚月。 她甚至不如一个已为人母的女人的魅力大。 这一点,让步海柔万分不理解。 她不理解,叶楚月都有未婚夫和孩子了,还要来和他抢叶无邪。 步海柔的面前,身穿干练红衣的少女,一身鬼煞之气。 此女正是雷霆战神将军之女。 赵无双。 “无双,过来。” 赵霆拽着赵无双的胳膊到了一旁,呵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殿主威严,岂容你来挑衅,你这是以下犯上,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 赵无双满面的寒霜之气,“区区武尊,怎堪为我武神殿主?一个弑父的劣迹斑斑之人,岂堪率领我们?爹,你昏了头吗?你难道不知弑父是什么?她叶楚月受叶天帝器重,有武祖、夜帝尊和公子邪这些人的庇护,所以,没人敢提她的罪行,他们都在世故圆滑,但我敢!我从小在武神殿长大成人,我奉武神殿为神明,我敬重钦佩于开创武神殿的殿主如供奉神明,我怎允许此人来玷污我的神圣之地?!” “连谢武神都拿殿主没办法,你只看到她是武尊境,又岂知她一人可敌十万武尊强者?”赵霆怒道。 “十万武尊强者?爹你说的是那十万阴鸦吗?都是不入流的脏东西,我武神殿是天下正道大统的汇聚之地,不需要那些阴沟里的东西来充门面,就算今朝没落,他日我亦能强大起来,让武神殿重回武神盛世!” 赵无双甩开了赵霆:“爹,我以为,你会和我是一个想法,但今天的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竟会与她逢场作戏,真可笑!” 赵无双不顾父亲难看的脸色,再次走到了步海柔的面前。 赵霆气得脸都绿了。 他曾经确实不想要这么一个人来当武神殿主。 但星碑广场,叶楚月的雷厉风行,运筹帷幄,不论是打碎风雷的元神,还是当着谢青烟的面爆裂掉雪素衣的二十条筋脉,都让他异常的震撼与佩服。 赵无双停在了步海柔的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海柔公主,请你严惩弑父之人,代我等向万象领域诉说叶楚月的罪行,武神殿,不需要一个弑父之人来为殿主!” 天域之中天凰夫人的长子与小儿子,夜萧寻、夜子喻和虞微羽抱拳跪地,异口同声道:“我们天域,不需要一个劣迹斑斑的尊主!恳请海柔公主,为我等做主,还天域一片圣洁宁静!” 第1734章 地狱之鸟,不祥之物 夜萧寻、夜子喻兄弟俩人,虽是罪犯天凰夫人之子,但未曾被天域除名,他们依旧有权发言。 此时,四境王之一的北境王身边,有一位戴着青色面具,身穿碧蓝长裙,背着一方宝弓的女子。 如若楚月在此,便会发现,这身穿碧色长裙的女子,也算是打过几次交道的老相识。 她正是昔日的瑶池仙子! 瑶池仙子四方众人,都在对叶楚月施压,便也一步跨了出去,朝着步海柔双手抱拳道:“海柔公主在万象领域主管孝道一职,应当知道孝道的重要性,也知弑父的罪行,不亚于卖国求荣。试问这天下苍生,一个人,连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亲生父亲,都能下得去杀手,还有什么恶毒的事情是她不能做的?诸位武神殿的阁下们,你们当真会把武神殿主这个位置,交给一个心狠手辣的弑父之女吗?今日她能弑父,明日她便能堕邪!坠入妖魔鬼道!届时!武神殿九万年的声誉功亏一篑,在武神殿兢兢业业的诸位,又该如何自处呢?” 瑶池仙子的话一针见血,让部分人有些动摇了。 这时,沉默了很久的百里明嫣,站出来道:“仙子言之有理,一人可抵十万武尊军队确实出乎意料的强,但诸位可要想一想,那十万军队,并非正统武者,并非名门正道,而是小重天邪气化身的阴鸦。” “何为阴鸦?” 赵无双仰起头来,昂声道:“阴间之鸦,是冥思啼叫的地狱之鸟,武神殿是众望所归,是大道所归,荣光所至,九万年前的武神殿主和成千上万位武神境的先辈英雄们,若得知如今的武神殿四处都是地狱之鸟,他们在九泉之下,岂能瞑目啊。” “赵姑娘说得对!” 瑶池仙子点了点头:“地狱之鸟,不祥之物,岂堪入主武神日月宫,岂非玷污凌天大道?这让天下武者如何自处?” 说话之时,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满面阴翳的叶无邪。 瑶池仙子眼底深处绽放出炙热如火的痴迷。 无数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仿若奏响起了一曲正义之歌。 而众人前方的步海柔,乃是正义的化身。 她站在侍女撑起的油纸伞下,抿起了殷红的唇,好看的柳叶眉,轻轻地拢起。 许久,步海柔这才讶异地问:“弑父之事,不是小罪,月殿主是少年英雄,是持有荣光的吾辈武者,本宫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诸位可莫要误会了月殿主。” 步海柔悄然地看向了叶无邪,见叶无邪满面愤懑,似在为那个叫做叶楚月的女子而怒火滔天,便黯然神伤。 她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揭开叶楚月的真面目。 只要叶无邪知道了叶楚月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就不会流连在叶楚月的身边。 “海柔公主!” 赵无双拿出一本泛黄的簿子,递给了步海柔:“这是从诸侯国神武长安宗府调来的记录,请您过目,上面详细记录着叶海鹏、叶若雪之死。” 步海柔仔细地翻看了几页,诧然地抬起头来:“月殿主,当真做出了弑父之事……这……怎么可能?” 她又朝叶无邪看去,心脏猛地咯噔一跳,发现叶无邪的眼神像吃人的野兽一样看着她。 甚至让步海柔有一种错觉,如果可以的话,叶无邪一定会杀了她的! 步海柔眼眶泛红,更加笃定要将叶楚月一军的想法。 “无双,你是武神殿人,去把月殿主给请来。”步海柔道。 赵无双扭头看去,目光落定在了萧离、屠薇薇几人的身上。 这几人,身穿烙有武神殿徽印的服饰,但却都是陌生的面孔。 不用想也知道,是沾了叶楚月的光。 这会儿,萧离几个人什么话都没说,完全没有反驳他们的意思。 只是萧离坐在椅上,当众磨起了刀,微光的照射之下,刀刃折射出了瘆人的寒芒。 夜罂则赤着双足而立,懒懒地靠着长桌,手中帕子不停地擦拭着血色大斧。 屠薇薇更像是个怪人了,浑身都流动着嗜血因子,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直接紧缩成了两条竖线,散发出了兴奋雀跃感。 屠薇薇舔了舔唇,扭动了几下脖子。 仿佛是在大战来临前的热身。 赵无双冷嗤了声,轻蔑地看向了萧离,抬手指向萧离,说道:“你,去把叶楚月喊过来。” 萧离、夜罂、屠薇薇分别停下了各自的动作,齐齐地看向了赵无双。 三双眼睛,都冒着狼般的野性。 萧离微抬下颌,神色幽冷地说:“你该称她为什么?叶楚月的名字,岂是你能叫的?” “赵将军,你生了个了不得的好女儿。” 夜罂手中血色大斧,朝地上一砸,侧目看去:“难不成你这女儿,不仅仅想以下犯上,还妄想夺殿主之位?” 屠薇薇歪着头,猫瞳闪烁着嗜血的光:“当了个天帝之女的走狗,就狗胆包天的想觊觎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呢。” “轰!” 萧离拿起磨过的刀,扛在了肩上,往前走了几步,停在赵无双的跟前:“你在说一遍,让我去把谁给请过来。” 萧离特别咬重了“请”这个字。 “暂且不论你的罪名是什么,殿主之威,岂容你来亵渎挑衅?只要她今天还是殿主,你今天就不得无礼!”屠薇薇赫然道。 赵无双双眸燃起了怒火。 她乃武宗强者,竟被几个武玄境左右的武者给威胁,简直可笑至极。 “找死!” 赵无双冷喝:“尔等蝼蚁,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赵无双迅速拔出兵器的刹那,就见萧离三人毫不怯弱的往前。 与此同时,风暴骤起。 叶无邪、圣域十二护法、天狼座下之人、鬼月殿、逍遥城以及赫连大护法、赵霆这些人全都亮出了兵器,犹如强大的靠山般,于狂风之中站在了萧离三人的身后。 最让赵无双不可置信的是,这些人之中除了自己的父亲以外,还有一向宠爱她,看重她的武祖大人。 赵无双眸光微颤,看了看武祖,又看了看父亲赵霆,拿着兵器的手在这一刻却无法发动起攻击! 相较之下,武宗境的她,略显势单力薄了。 第1735章 靠她战无不胜的三尺神刀 萧离扛着刀,冷睨向了说不出话来的赵无双:“我在问你一遍,你要让我请谁出来?” 赵无双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狞笑了两声,睁开了血红的眸:“烦请你请月殿主出来。” “拜托人,就要有拜托人的样子。” 萧离说道:“别在外面给人当走狗任人拿捏,只有着回到家嚣张跋扈的本事。哦,忘了告诉你,月殿主何许人也,何等尊贵的凤体,不是你想请,就能请出来的。” 赵无双瞳眸骤然一个紧缩,狠狠地瞪向了萧离:“你在耍我?” “是在让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萧离冷笑:“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资格,从你背弃殿主的那一刻开始。” “她算哪门子的殿主?” 赵无双扭曲地笑:“靠她英勇的弑父之举,还是靠那十万地狱之鸟?” “靠她战无不胜的三尺神刀,靠她击退虚空护佑大陆,靠她揭穿天凰使龙族安宁,靠她让天下人知道风雷卖国求荣!” 萧离往前一步走,声音陡然拔高:“你还想听什么,我一件件来告诉你?你只知那是十万地狱之鸟,但不知在尔等意志不坚定的糟糕之人身上是地狱之鸟,但在我殿主的身上,那将会是福鸟。你所谓的弑父也不过是无稽之谈,他们早已断绝父女关系,神武长安人尽皆知,就你不知,是你不愿去听,不愿去看,还是你有心要构陷于武神殿主?赵无双,你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岂敢在这星碑广场言之凿凿?” 只要是事关小月姐姐的事,萧离和她的刀,就永远都不会让步。 “骨血亲情的关系,岂是你说断就断?”赵无双大喝。 双方对峙,如火如荼,剑拔弩张。 似乎,随时都会厮杀得血流成河。 就连风声,都弥漫着肃杀的气息。 也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慵懒空灵的声音:“谁告诉你,叶海鹏与本尊有骨血亲情了?” 赵无双猛地抬眸看去,却见仪仗两侧排开,为首的女子身穿漆黑如墨的凤翎战袍,气质斐然,眉目清绝,举手抬足俱是帝王之气。 在她的两侧,分别是玄色龙袍的叶天帝以及墨衣华服的夜帝尊。 身后,则是浩浩荡荡的仪仗和两列排开的侍者们。 赵无双看见凤翎战袍穿在叶楚月的身上,几乎刹那间就红了双眼。 “叶天帝、夜帝尊。” 步海柔往前走去数步,盈盈行礼,三人行中只忽略掉了楚月:“二位来的正好,星碑广场有许多人控诉月殿主弑父的罪行,这是神武长安城宗府的记录簿,上面记录着有关于叶楚月弑父的罪行,请二位过目,为海柔拿个主意。” 神脉九洲之中,唯独能让万象领域的人都在乎的尊主,只有夜墨寒一位! 叶天帝和夜墨寒两人,都没有接过步海柔手中的记录簿。 步海柔动作僵住,颇为尴尬。 “叶天帝?” 步海柔低声询问。 叶天帝面色冷峻,不似以往的温和。 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看向了步海柔,疑惑地说:“本帝好端端、活生生的在这里,何来的弑父之名呢?岂非无稽之谈,海柔,你是天帝之女,是万象领域孝道主管者,岂能也听信这些无稽之谈?” 倏地,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众武者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似是听不懂叶天帝话中的意思。 步海柔的脑子一时间也没跟上,只觉得叶天帝不知所云,便问:“叶天帝此话是何意?” “叶楚月,是本帝之女!” 叶天帝道:“她与你一样,同为天帝之女。神武长安叶家叶海鹏,非她生父,又何来弑父?本帝若是不在,尔等就打算这般羞辱本帝的女儿吗?” 此话一出,似有风云大乱。 众人脑子嗡鸣,阵阵空白,完全跟不上叶天帝的话。 叶无邪侧眸看去,眼底泛起了喜色。 他还以为,要好长的一段时间,才能见到这一幕。 没想到惊喜来的如此之快。 “叶楚月……她是您的女儿……?怎么会呢……” 步海柔手一颤,宗府记录簿则掉到了地上。 她的嘴唇哆哆嗦嗦,整个人都往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云淡风轻的叶天帝。 武祖蓦地看了过来,一向成熟稳重的他,脸上写满了震惊。 震惊之余,还在思考自己的辈分。 他的实力虽然不如叶天帝,但因为相识多年,互帮互助过,也算是兄弟吧。 怎么感觉突然一下子,叶天帝就成了他的父辈? 武祖滚动喉结,咽了咽口水,吃惊的张开了嘴。 但他也算是明白了,为何叶天帝总是会在乎叶楚月…… 此时此刻,震惊的不仅仅是武祖,还有罗天狼、灵域尊主、瑶池仙子他们。 尤其是罗天狼,眼睛简直是在冒光,大有一种自己押到了宝,抱到了最粗的大腿的兴奋感。 “叶天帝,此言可真?”罗天狼问道。 叶天帝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眼夜绝尘。 夜绝尘赶忙把验亲石给搬到了星碑广场。 楚月与叶天帝当着数千武者的面用验亲灵石来证明父女关系! 验亲灵石证明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人敢怀疑叶天帝话中的真实性。 步海柔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眸子里蓄满了水雾。 原来是她错了。 她针对厌恶的叶楚月,是叶无邪的妹妹! 难怪……难怪叶无邪会愿意跟着一个有夫之妇。 她这般针对叶无邪的妹妹,叶无邪会如何看她……? 步海柔紧张地看向叶无邪,快步走了过去,“无邪,我……” 她才要拉住叶无邪的袖子,就被叶无邪一手给甩开。 叶无邪冷眼愤懑地看着她,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贴到了步海柔的脸上:“步海柔,我真想杀了你,在我还能忍住之前,你最好滚远一点,离我妹妹远一点。” 步海柔吓得浑身发颤,脸色苍白如纸,眼睛里蓄满了破碎的泪,万分痛苦地看向了叶无邪。 这时,百里明嫣、夜萧寻等人想走。 夜墨寒抬了抬手,圣域十二护法顿时将其包围住! 第1736章 是千刀万剐,还是万剐千刀 圣域十二护法,身影犹如流光暴掠而出,分别于四面八方的十二个位置,将这些打算一哄而散的人们给团团围住。 血护法双手抱剑,缓慢地抬起了幽邃的眸,眼神冷血的像是毒蛇。 他邪佞地瞥着虞微羽之流,嗤笑了一声,发出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造谣生事,空口构陷,亵渎武神殿主,想这么轻松就走了,可能吗?” 百里明嫣咽了咽口水,眼睛越来越红。 瑶池仙子身子发颤,猛地看向了楚月,随即又贪恋痴迷的望着叶无邪。 若早知道叶楚月是叶天帝之女,叶无邪的妹妹,事情就不会演变到这一步了。 但世上哪有那么多早知道,只有满地的懊悔不已。 天域之中的虞微羽痛苦地攥紧了双手,眼底深处充斥着汹涌如潮的不甘之色。 从小重天,到星碑广场。 叶楚月不停的超越她,碾压她,甩开她。 包括傅碧莲等人在内,唯一在叶楚月面前有骄傲优越感的就只有一个点,那就是叶楚月的出身。 就算叶楚月他日修炼到了武神境,她们心有不甘,也会诟病轻嗤那是一个从诸侯国乡野之地走出的不入流的武者。 但现在,她们心底仅存的一点骄傲和优越感,被完完全全的给粉碎掉了。 叶楚月的父亲,竟不是诸侯国神武长安的叶家主,而是武帝境的叶天帝! 她的体内,流淌着天帝和慕府后裔的鲜血。 这般根正苗红的一个人,岂堪能在她面前炫耀那卑微渺小的优越? 虞微羽紧咬着唇,指甲深深地镶嵌进了掌心,但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挫败感犹如洪水猛兽,近乎要将她给彻底的吞噬掉了。 而在旁侧的两位天凰夫人之子,脸色更是大变,像是抽干了血色,苍白如纸般。 夜子瑜睁大了眼睛,犹如纯粹无邪的少年,此刻写满了惊诧。 若非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谁又敢相信星碑广场上发生的事情? 就连武神殿的赵霆、赫连大护法以及凌峻峰这些人,也都是目瞪口呆的状态,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毕竟——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叶天帝,世世代代都是大陆之巅的帝门豪族。 一个是乡野之地的穷武者,能走到今时今日的位置,靠的是千锤百炼,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谁敢想,天帝之女,不在锦衣玉食的享受荣华富贵,不是生来就有崇高的地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是要一步一个脚印,从长安到武神殿,挥洒着血和汗水,厮杀、咆哮出一条康庄大道,荣光之路。 楚月始终默不作声,站在叶天帝的身旁,不论众人是知道身份前的鄙夷唾弃,还是知道身世后的震惊讶然,她都镇定自若,不见半分波澜。 她的眸光,落在了夜子喻的身上。 她迈开步伐,走向了夜子喻 夜子喻看着她,犹如见到恶鬼,吓得哆嗦了一下。 “殿主,这些个人,怎么处置,是千刀万剐,还是万剐千刀呢,你说了算。” 血护法阴冷的笑了两声,戏谑地望着这群人:“不错,都是细皮嫩肉的,剐起来必然很流畅,乱葬岗的恶犬,也最喜欢吃年轻人的肉了。” 众人瑟瑟发抖,惶恐不已。 步海柔颦了颦眉,道:“圣域护法,他们也是为了大陆的安危着想,并非是有意构陷,在此之前,谁也不会想到月殿主会是天帝之女,他们为了凌天,为了大陆,为了武神殿,亦是情有可原。” “小祖。”楚月淡淡出声。 武祖当即一声喝:“殿主执法,闲者退散!” 只见他袖袍一挥,属于武皇境的气力尽数散发了出去。 宛如崩塌的高山,狂涌的惊涛骇浪,携狂风万千,以不可阻挡之势,直冲向了面露难色的步海柔。 步海柔面色微变,后退了数步到安全之地。 “武祖!” 步海柔轻声喝。 楚月斜睨过去,眼神幽深,语气微沉:“海柔公主听不懂吗?在星碑广场,在武神殿,老子说了算。” 说至最后,她咧开嘴森冷一笑,轻挑起眉梢,又妖又美,偏生那若隐若现的血煞戾气,宛若个屠夫般! 步海柔呼吸一窒。 此时,刀光寒芒乱了她的眸子。 步海柔扭头望去,眸子微微一缩,只见叶无邪斜靠着琉璃长桌,手中把玩着那精致锋锐的匕首。 其手中的匕首,仿若随时都能破空而出,取她之首级。 步海柔再看向了叶天帝、夜帝尊,紧咬着牙闭上了眼睛。 虽然叶楚月的实力在她之下,但她不得不承认一个问题。 在这里,确实是叶楚月说了算! 她乃麒麟天帝之女,不论在任何的地方,都受人尊敬。 她也很争气,并非是稀有的天价丹药堆积出来的天才,而是拼命奋斗,努力修炼出来的实力。 但在武神殿,没有人会给她三分薄面! 这种落差感,让步海柔很是不适。 最让她绝望崩溃的是,叶无邪的刀刃,竟然会对准了她。 他们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对璧人…… 原可以喜结连理,神仙眷侣羡煞世人…… 步海柔眼中含泪,生生地憋了回去。 她是天帝之女。 她有与生俱来的骄傲。 至少她的脆弱和撕心裂肺的哀伤疼痛,不该展现在此。 这会儿,星碑广场数千双的眼睛,无不在朝楚月的方向看去。 楚月一言不发。 夜罂提来一方宝座,放在了楚月的身后。 楚月缓缓入座,交叠起双腿,整个身子往后慵懒一靠,似笑非笑,眉眼噙着若有似无的邪气。 她微抬下颌,眸扫四周,白嫩纤细的手朝宝座右侧的鎏金把上面一搭,懒洋洋地道:“赫连大护法,亵渎、污蔑、构陷、聚众闹事,按照武神殿律法,该当如何?” 被提名的赫连大护法,方才还在神游是不是能把星碑广场的剩饭剩菜拿出去卖一笔钱,听到楚月的声音,随即挺直了身躯,脑子都没过,就条件反射地说:“回禀殿主,依律来说,情节恶劣者当街斩首示众,较轻者关半年禁闭室,各打两千棒。注:是狼牙带刺铁棒。” 第1737章 狗听了都得摇摇头 血护法听到赫连大护法所说的那个“注释”,险些维持不住形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他寻思着,这武神殿的大护法,怎么比他圣域的护法还要白痴。 赫连大护法捋了捋雪白的胡须,故作深沉的思考了半晌,才幽幽道:“殿主,老朽私认为,今日之情节,可谓万分恶劣。” “确实。” 楚月摆了摆手:“全都拖下去斩了吧,开膛破肚送去乱葬岗,也算是临死之前造福一下乱葬岗的恶犬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漫不经心,这群人的性命在她的口中,宛如草芥般不值钱。 那一刹,虞微羽的腿都软了,百里明嫣、傅碧莲险些两眼发黑昏死过去。 更别提脸色难看的夜家兄弟了。 只有赵无双还算有点骨气,倔强的瞪着楚月。 “殿主!” 赫连大护法忽而出声。 “大护法有何见解?”楚月问道。 “今日是殿主身穿凤翎战袍之日,实在是不宜见血。” “那依大护法的意思是……” “老朽私以为,既情节恶劣,又不宜见血,不如这样,让他们功过相抵即可。”赫连大护法道。 楚月微微一笑,反问:“何来的功,又如何功过相抵?” “凤翎战袍代表着武神的信仰和不灭的热血,九万年来,凤翎战袍第一次出世,不如这样吧,诸多犯事者,每人供奉一亿给牺牲的五百位武神,也算是功过相抵了。”赫连大护法言之凿凿。 楚月双手环胸,黛眉轻蹙,仿佛是在思考此话的可行度。 良久,她嫣然一笑:“此法,甚好,供奉已故的先辈先祖,本尊绝不会阻拦。” 赫连大护法笑了笑,赶忙儿看向了虞微羽这些人,“诸位意下如何?” 比起斩首示众,他们这些不缺钱的权贵之后,就算勒紧裤腰带生活苦寒一点儿,也愿意掏这份钱。 只有赵无双扭头看向别处,理直气壮地说:“月殿主,误会你,是我不够深思熟虑,但我不认为自己有错,要钱,没有,我是穷人一个,要命,这里有一条,随时给你。但把命给你不是因为我认错,是因为在星碑广场,你人多势众,我打不过你们!” 楚月挑着眉梢,笑望着赵无双。 比起其他人,她倒是对这赵无双有点儿欣赏。 随了父亲,是个一根筋认死理的人。 “赵将军,你是这样教女儿的?”楚月冷声问。 “抱歉,月殿主,是我赵霆教女无方。” 赵霆拔出锋利的刀,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末将无颜面对将军,末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末将唯有一死了之,至于这不孝女,你们爱怎么就怎么,女儿大了不由爹了,末将死了得了。” 楚月:“……” 血护法瞪大了眼睛看着赵霆。 这厮听不出月殿主的弦外之音吗? 怎么就要寻死了? “爹!!” 赵无双急得掠过去,双手紧攥住了赵霆的手腕:“你干什么。” “你翅膀硬了,我这个做老子的无权干涉你的想法和你想做的事情,但老子要死,你做女儿的也干涉不了。”赵霆拿刀就往脖子上抹去。 “我认错!” 赵无双与父亲抢着刀高声道。 “认什么错?”赵霆问。 赵无双红着眼说:“我不该污蔑殿主,亵渎殿主,我大错特错,我认错,我伏法!” “好的。” 赵霆干净利落的收了刀,给了赵无双一袋钱,还不忘来一句:“你老子穷,没有一个亿给你赎命,这里有五百,你省着点花。” 赵无双捧着一袋钱,神情有些呆滞。 楚月见此情形,风中凌乱,嘴角疯狂的抽搐,额角落下了一滴甚是无语的冷汗。 这父女俩人,敢情是在星碑广场上演小品呢? 她倒没想到,战神将军赵霆还有这么鸡贼的时候。 赵无双吸了吸鼻子,把钱袋挂在了腰上,走向了楚月,直接单膝跪地:“卑职赵无双,见过月殿主,月殿主,卑职没钱供奉先辈的神灵,但愿写下卖身契,充当殿主的贴身护卫,直到还够了一个亿。如若殿主觉得此计可行,卑职现在就去写卖身契。” 楚月长指轻托下颌,半眯起美眸,兴味盎然地望着赵无双。 许久,她笑:“可以。” “是!” 赵无双猛地起了身,毫不犹豫的去写了卖身契。 楚月拿着一纸卖身契,笑吟吟的收下。 赫连大护法则挨个去找百里明嫣这些人要一个亿,身上钱财不够的就签字画押暂欠给武神殿。 直到解决完了这件事,赫连大护法已经赚得盆满锅满了,越看楚月,越觉得顺眼。 却说百里明嫣这些人,得知自己安然无恙了之后,都长长地松了口气,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虞微羽在字据之上按下自己的手印后,皱紧了眉峰,疑惑地看向赫连大护法和叶楚月。 她总觉得,这一老一少的两只狐狸,一唱一和间,就坑了他们一大笔…… 这趟武神殿之行,什么好处都没捞到不说,还都欠了武神殿一大屁股的债。 叶天帝负手而立,垂眸望着又揽了一笔财的女孩,泛起了些许宠溺和无奈的笑意。 远看是个战士,近看其实是个小财迷,也算是无忧吧。 赫连大护法把字据和装满钱财的空间宝物,都交到了楚月的手上,“殿主,请您过目。” “不必过目了。” 楚月收下字据,从宝座之上站了起身,“赫连大护法,赵将军,诸位远道而来实属不易,送送诸位吧。” 众人顿时瞠目结舌,诧然不已。 此前这厮才说过随便在武神殿消费,这还没过一会儿,就下了逐客令,像是生怕他们多吃了一分钱似得。 赫连大护法和颜悦色,很满意的接过了这个任务,他倒是怕那些剩饭剩菜没了。 虽说都是些残羹剩饭,但要知道,这是在武神殿,就连喝的汤汁都是琼浆玉液勾兑而成的,去殿外换算成钱财的话,说是一座小金山都不为过。 楚月伸了个懒腰,钱财到手,不愿理会星碑广场的事,打算回日月宫好好歇息。 从长安到现在,她难得有个闲暇时刻,虽说不能太久。 秦铁牛摸了摸下巴,眼珠子滴溜一转,眉开眼笑地说:“星碑广场喜洋洋,天帝得女美滋滋,众宾相聚笑呵呵,武神殿主真牛批。” 旁侧。 屠薇薇黑着脸说:“这诗,狗听了都得摇摇头,” 第1738章 吾主:叶——无——邪 前方不远处,楚月听得这“惊为天人”的诗,脚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这星碑广场。 嘴角,止不住的疯狂抽动。 步伐亦加快了不少,犹如脚底抹油了般,逃也似的离开了星碑广场。 “秦大公子,此诗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听啊。”罗天狼笑眯眯地夸赞道,语气中的嘲讽不言而喻。 秦铁牛乐呵的拱手回应:“罗尊,谬赞,谬赞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罗尊这般懂我的知音,罗尊喜欢的话,日后秦某必然夜夜写诗赠与君。” 罗天狼:“……”让他嘴贱…… 此时此刻,罗天狼看着秦铁牛与他相见恨晚的神情,恨不得给自己的嘴来几巴掌。 秦城主干咳了声,虽说早已对秦铁牛的惹人注目习以为常,但现如今他只想捂住脸找个地缝钻进去。 又没文化瘾还大说的就是他这个不着调的儿子。 秦城主深深的叹了口气。 回到逍遥城的这几日,秦铁牛每日掰着花儿纠结日后要娶屠师妹好,还是萧师妹好,因此还纠结到失眠了。 思及此,秦城主则又长叹一声,眉梢染上了轻愁与无奈的。 他这两个儿子,跟着叶楚月,也不知是不是明智的抉择。 叶楚月的身前,注定只有两条路。 要么功成名就,响彻千古,要么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爹,我会保护好兄长的。” 秦锦年察觉到秦城主的忧愁,低声说道:“我会用这残缺破败的一生,守好兄长的纯粹,让他永远如今天般,是个无忧无虑的诗人。” 秦城主抿紧唇瓣,复杂地望着秦锦年,随即问:“锦年,你真的想好了吗?在逍遥城也好,第一学院也罢,为父至少能护你一世周全,月殿主要走的路,注定不会平坦,因她生来就不是享受舒适之人,而跟在她的身边,或是九死一生,刀山火海,数之不尽,甚至一旦走上这条路,或许就没有尽头,当然,也没有回头路了。” “既然要走,就不会走回头路。” 秦锦年笑道:“爹,跟在她身边的那段日子,虽然艰辛,但让儿子知道了何为生命的意义。” “诶……” 秦城主不再阻拦,饮下了一杯酒:“罢了,罢了,谁年少时,没有个雄心壮志。” 秦锦年微微一笑,晦暗的眼眸,流露出了一抹乍现的微光,似镶嵌在无边夜色中的星辰。 那侧,傅碧莲垂着头,灰溜溜地走进了天狼域的席位。 一抬头,就看到天狼之主罗天狼的独瞳正幽冷地看着她。 傅碧莲紧咬着唇,咽了咽口水,如无事人般走过去,讪讪的笑了两声:“尊主,我……” “啪——” 狠戾的一巴掌,猛地打在了傅碧莲的脸颊。 狂风轰然,傅碧莲摔得人仰马翻,满头的发簪跌落在地,墨黑的青丝凌乱的披散下来,看起来狼狈滑稽得很。 她捂着发红的脸,嘴角流出了一丝鲜红的血液,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对她动粗的罗天狼。 她是罗天狼一手提拔出来的圣女。 素日,罗天狼虽对她苛刻如严父,但更多的时候,是关怀她的。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可冒犯武陵将军,难道,本尊的话在你眼中就如放屁般毫无作用是吗?” 罗天狼满面愤然,怒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武陵将军,真当本尊是傻子看不出来?武陵将军她宅心仁厚,放你一马,但本尊绝不会再坐视不管。” “尊主,不要,我错了,我不知道她是天帝之女,我……” 傅碧莲颤巍巍的手紧抓着罗天狼的衣摆,眼中的泪水不断往外溢出,沙哑着嗓子哀求道,仰头痛苦地望着绝情冷血的罗天狼。 “本尊就是平日里对你宠过头了,才让你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罗天狼一脚踹开了傅碧莲:“算是本尊眼神不好看错了人,像你这样的人,不配为我天狼圣女,从此以后,你离开天狼域,是生是死,都与本尊毫无干系,出去丢人现眼也别提本尊的名字,本尊嫌晦气。” 此次来武神殿,他千叮咛万嘱咐,苦口婆心说了多少回,天狼域在军机处的时候就摆明了态度,决心要和叶楚月在一条船上。 内讧之事是万万不可的。 但傅碧莲就是个蠢货,偏偏跟那虞微羽之流臭味相投,整什么劳什子的弑父罪名。 一个两个都把脑子落在娘胎忘记带出来了。 把罗天狼给气得够呛。 傅碧莲哀求绝望的眼神蓄满了泪,但罗天狼主意已定。 天狼域而来的侍卫们,把傅碧莲给拖下去,带出了星碑广场。 罗天狼看了眼赵霆,半眯起了眼睛。 之前赵霆故作自刎,目的就是想让叶楚月收了赵无双。 别看赵霆是个耿直的人,但能够混上这个位置的武将,多多少少都有些心思。 赵霆跟他一样,都是在赌。 赌叶楚月能够排除万难,成为凌天的一道脊梁之光,一把立世之剑! 却说傅碧莲被天狼域侍卫丢出了武神殿后,独自走在山下,往外溢泪的眼眶覆满了浓浓的愤恨之色和可怕的杀气。 “叶楚月!都是你!” 傅碧莲咬牙切齿。 她武圣强者,竟屡屡被叶楚月这个贱婢给耍得团团转。 迟早有一天,她要杀了叶楚月! 就在这时,十二道身影撕裂长空暴掠出来,从天而降落定在她的周围。 杀气腾腾,风也瑟瑟。 傅碧莲停住脚步,抬眸看向四周,眼睛涣散般扩大。 “圣域十二护法,你们……这是干什么!”傅碧莲握紧双手,周身蕴满了武道气力。 血护法看向她,咧开嘴森森一笑:“奉吾圣域帝尊之命,杀有眼无珠之人!” 傅碧莲呼吸一窒。 也就在这时,九道身披斗篷戴着恶鬼面具的黑衣人簌簌而落,悬浮在周围的半空,手中各执一把弩箭,对准了傅碧莲。 傅碧莲看到那些面具,吓得腿都软了。 血护法皱眉:“圣域执法,尔等岂是要护她,若是如此,那休怪兵戎相见了!” 只见为首的黑衣人,发出嘶哑低沉的声音:“奉吾主之令,诛杀傅碧莲!” “你主是何人?”白护法问。 “吾主:叶——无——邪。” 第1739章 善哉,善哉…… 白护法闻言,微微发怔。 眼前的这些面具人,他们都不陌生,以前也大动干戈互相争夺过许多次。 在五大陆,除了鸿鹄榜以外,还有百恶榜。 与鸿鹄榜正义声望不同的是,百恶榜严格来说,又名通缉榜,上面都是一些被通缉的超级罪犯,是五大陆都想铲除掉的毒瘤。 光是百恶榜首的人头,在万象领域就价值百亿外加一件神器。 通常来说,百恶榜上的人,只有一些漂泊四海的亡命之徒,无父无母无家可归,但坏事做尽声名狼藉,受天下人的诟病。 同样,他们还是自由的,不羁的,有着世上最硬的骨头,一般都是独来独往。 但从数年前开始,百恶榜上的九个通缉犯,都追随了一个雌雄难辨的神秘人。 这件事,在五大陆引起了轩然大波! 团体势力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件事出现在无恶不作谁都不服的百恶榜之上! 更让人震惊的是,这十个人的势力,堪比千军万马不说,竟然每日都在惩奸除恶,锄强扶弱,做的好事一箩筐。 因此,世人对此争议很大。 有人说他们该死,应当服罪。 也有人说,他们是黑夜中的微光,黎明后的阴影,在每座城池的角落盯着那些即将犯罪的恶徒们! “竟然是叶无邪……” 蓝护法眉头紧皱,心情复杂不已。 血护法、白护法面面相觑,亦都说不出话来。 莫说圣域十二护法了,那九位百恶榜通缉犯,恶鬼面具之下的表情,也都耐人寻味得很。 圣域与他们,原都有些势同水火。 如今,竟成了一家人。 这搁谁身上,都要点时间去消化。 两拨人在诡异的沉默后,都默契十足的对傅碧莲动起了手。 傅碧莲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她引以为傲的天赋武圣境,在这些人的面前完全是不堪一击。 刀光剑影骤然覆向了她,傅碧莲在死神来临前的那一刻,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若是可以重头再来的话,她绝不会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了。 傅碧莲的身躯,化作血雾,洒在了长空之中。 两拨人,再次诡异的寂静。 良久。 为首的面具男子说道:“按辈分来说,尔等得尊称我们为一声兄长。” 说完,黑烟弥漫,登时消失在了天地间。 圣域十二护法的心情直接跌落到了谷底。 血护法问:“老白,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夫人是叶无邪的姐姐,是叶天帝把辈分搞错了?” 白护法留下了两个大白眼就告辞,去蹲点下一个将死之人了。 他们家殿主是少年英雄,众望所归,不可能因为一点干戈就暴君一样大开杀戒。 但他们圣域一向是活在阴暗之中,为自家夫人料理一些事,处理掉一些祸害,也是应当的。 与此同时,一辆灵蝶马车,四面环绕着随风飘扬的轻纱珠帘,正沿着苍穹夜幕下风的轨迹前行。 马车之中,百里明嫣斜卧于软垫,精致的脸颊透着几许苍白之色,眼神阴翳的快要滴出墨汁来。 “少公主,喝茶。”侍女端来杯盏。 百里明嫣接过茶杯,用力地攥紧了拳。 茶杯破碎,扎破了掌心皮肉,鲜血混合茶水肆虐的流出。 “天帝之女……她怎么会是天帝之女呢?” 百里明嫣自言自语地低声喃喃:“明明是穷乡僻壤出来的人,怎么成了天帝之女,这其中必然有诈,叶楚月,你好深的心计,不仅骗了北洲慕府,竟然还要欺骗叶天帝!” “公主……” 侍女惶惶然。 “我一定要揭穿你的罪行!” 百里明嫣甩掉一手的血,愤恨地说:“叶天帝之女是吧,我一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本来面目,你就是一个诸侯国出身的乡野之女,岂敢高攀凌天的权贵!” 她恨! 恨得心脏抽搐! 明明不久以前,叶楚月还只是神玄学院中的一个弟子罢了。 如今,竟然成了天帝之女! 她也恨极了夜墨寒看向这个女人的眼神! 那温柔的情深,本该是属于她的。 百里明嫣靠着软垫,凄苦落泪。 侍女小心翼翼地握着百里明嫣的手,为百里明嫣包扎伤口。 并且说道:“公主,我估摸着是那验亲灵石被叶楚月动了手脚,我看天帝之子叶无邪那般护她,我觉得颇有蹊跷,说不定她与叶无邪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龌蹉事情,为了顺理成章的互相接近,才串通一气,造价验亲灵石,这样一来,大家都不会去想他们的肮脏事情了,毕竟是兄妹嘛,公主,你莫要动怒,等过些时候,肯定可以找到揭露她真面目的办法!” 百里明嫣紧皱的眉头,这才缓缓地舒展开。 倏地,马车在高空夜色中一阵颤动颠簸。 “谁?来者何人!本宫是灵域少公主!” 百里明嫣大喝一声。 “取你命的人。” 外头响起熟悉的肃杀之声。 百里明嫣心脏一沉,猛地掀开珠帘轻纱往外看,只见圣域十二护法将她团团围住。 高空还有恶鬼榜的通缉犯。 她瞪着眼睛,紧盯着血护法看:“你们要杀我?墨寒呢,墨寒在哪里,我要见他,他不会杀我的,我不信,一定是叶楚月派你们来的是不是,她这个恶心的女人,抢走了我的墨寒,还想残忍的让我们阴阳两隔。” 血护法看着她,而后胳膊肘撞了撞白护法,问:“这女人,疯掉了?” “确实是失心疯了。” 白护法冷笑一声,睥睨着百里明嫣,赫然道:“百里明嫣,你是有夫之妇,还与夜萧寻育有一子,你竟还不知廉耻的觊觎圣域帝尊,你还要脸吗,像你这样的人,必然是要不得好死的,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不为你那遭罪的孩子想一想,拥有你这样的长辈,是他此生的耻辱,你就不怕报应到后辈的身上?我家殿下与夫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轮得到你这妖怪来拆散吗?老朽今儿个还就告诉你了,殿下特别嘱咐过了,其他人给个痛快就罢了,像你这等人,可是要受尽折磨才有资格去死的,下辈子,别去肖想自己配不上的人!” 白护法怒到了极致,面对傅碧莲这些人的时候,还不至于这样动怒。 只见白护法抬起手来,袖口之中两条红线掠出。 旋即,化作两道红光,又变成两条猩红的毒蛇,直接从百里明嫣张开的口中没了进去。 两条毒蛇互相交叉,游走在百里明嫣的体内,吞噬着脏腑筋脉血肉和她的元神。 “啊啊啊啊啊啊!” 百里明嫣痛得凄惨大喊,七窍流出了血泪,在马车里滚来滚去,浑身都在痉挛。 白护法闭上双目,捋了捋胡须,叹:“善哉,善哉,老朽平生最见不得血腥杀生之事了,诶……” 血护法:“……”一大把年纪的老东西,不装会死吗…… 第1740章 百恶榜:九位超级罪犯 百恶榜的九位通缉罪犯,都看了看百里明嫣,再恶寒地望了望白护法。 为首的面具男子如是说道:“你们圣域之人,都是残忍无情的刽子手,记得毁尸灭迹,别给月殿主留下麻烦了。” 血护法嘴角猛地抽动了下。 都是千年的狐狸,一个比一个会装。 百里明嫣倒在满是血泊的马车之中,发出痛苦的哀鸣,绝望的看向了马车外正在讨论她死法的白护法等人。 垂死挣扎的这一刻。 她的脑海之中骤然出现了自家儿子的画面,突然痛心不已,想去当个好的母亲保护好儿子,但已经不再有机会了。 百里明嫣的眼眶流淌出两行血泪。 圣域的黑夜护法挥起了墨色的法杖,漆黑的火焰瞬间点燃了天穹中的灵蝶马车,成了夜色山河之上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漆黑火焰,缓慢地吞噬掉了百里明嫣的武体与面容,只留下了最后一个肝肠寸断的痛苦表情。 刹那间,犹如烟花绽放。 灰烬淡淡而落。 她与长风,皆是烟消云散于天地间。 黑夜护法收起法杖,看向了面具男们:“分工合作吧,能够节约不少的时间,早点回去睡个养颜觉。” 面具男子都没有说话,但俱是雷厉风行的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临走之前,忍不住看着黑夜护法长老的脸说了一声:“恕我直言,护法的这张脸不说英俊潇洒,倒也称得上是歪瓜裂枣,何必浪费时间去养颜了。” 黑夜护法被堵的说不出话来,瞪着眼睛想甩法杖,才发现这群通缉犯跑的比兔子还快,不知道还以为是被人追杀了呢。 “这人也是的,瞎说什么大实话。”血护法悠悠道。 黑夜护法瞪着眼睛,老脸气得涨红。 “走了。” 血护法提着剑,优哉游哉,眉眼邪气丛生:“让本护法看看,下一个该死之人,是谁……” …… 却说各大势力之人,都在陆陆续续的离开星碑广场。 其中一列队伍中,奢华的马车沿着山路往外走。 深秋的凉风,都掩盖不住那干柴烈火的炙热。 只见华丽的马车内,铺着上等质地的软垫,北境王说道:“回北境之后,成为本王的王妃。” 瑶池仙子颦了颦眉,她雪白的柔荑环绕住北境王的脖颈,看着北境王近在咫尺的面目,不由自主的想成了叶无邪的眉眼。 故而,眸底的冷淡散去,成了一片痴狂的炽热,不再疏离于北境王。 “好。” 瑶池仙子在男人的耳畔说:“但,我要叶楚月死。” 如今的她,已经不堪入目,不再是凌天的武学奇才,圣洁之花。 也无法昂首挺胸满怀骄傲的出现在叶无邪的面前了。 而这一切,都是拜叶楚月所赐。 不论是自身的窘况,还是妹妹左仙翎的死,她都是要跟叶楚月算算这一笔账的。 叶楚月作恶多端,不死,天理难容。 “有点难。” 北境王说:“她既是武神殿主,又是天帝之女,如今凌天大陆年轻一辈之中,她虽说不算第一天才,但也是顶尖的,既有夜墨寒和叶无邪的保驾护航,寻常人等伤不得她,仙儿,你要知道,叶无邪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百恶榜上的通缉犯中,有九位罪犯,死心塌地的追随他,这九人,单独拎出去,都算得上是一域之主的实力。” “你不是说,有天府王室的相助吗。” 瑶池仙子睫翼微颤,眼眸泛起了阵阵水雾,肌肤白皙通透如凝脂玉,像是覆着一层晚霜般。 “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瑶池仙子潸然落泪:“我与仙翎情同姐妹,她死不瞑目,我无法安然度日。瑶池宫也可助力与你,王,杀了她,我知道你可以的。” “好。” 北境王点头道:“需要点时间和机会,你放心,本王必然会提着她的头颅与你去祭奠仙翎。” “我爱你。” “……” 她闭上眼睛,想着叶无邪的身影。 马车,在山路颠簸,朝北境的方向前行。 “咻咻咻!” 无数道破空之声响起。 犹如利刃撕裂开长空。 随后便见十几道箭矢,从四面八方穿进了马车。 “咻咻咻咻咻咻!” 箭矢,越来越多。 北境王咽了咽口水,瞪大眼睛看着这箭矢:“是百恶榜的罪犯,是……叶无邪的人!” “叶无邪……” 瑶池仙子讷讷的发呆,摇了摇头:“不可能,你是说,他派人来取我们的命?” 北境王咬牙切齿:“那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有什么不可能的,仙儿,我带你走,回到北境就安全了,我会书信寄去天府王室。” 瑶池仙子一动不动,像是心甘情愿的赴死之人,双眼空洞地看着射来的箭矢,一时无法接受这个消息,痛苦到万念俱灰。 她拼命的修炼,看武学之书,成为瑶池宫的骄傲,只因为她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站在那个男人的身边。 她以为,自己能够成为对方的妻子,与其长相厮守此生,但没想到,事与愿违,等来的却是百恶罪犯冷血的弩箭。 “不……” 瑶池仙子疯狂地摇头。 北境王见她不听劝,想单独逃出去,却还没离开马车,就被箭矢从眉心贯穿了颅腔。 瑶池仙子浑身颤抖了一下,披着外衫爬到外面打开了门,大声喊道:“让我见公子邪,我是瑶池仙子,我要见公子邪……” 最后的声音,湮灭在咽喉深处。 上百只箭矢,从她的身躯贯穿而过。 瑶池仙子瞪大了爬满血丝的双眸,一头栽倒的霎时,脑子犹如走马灯般出现了那时年少与他初相见的场景。 他们说。 他叫叶无邪。 是天帝之子。 让她不要肖想。 但她还是肖想了。 “噗嗤……” 瑶池仙子一口鲜血吐出,转瞬便见第二波箭矢扑面而来,再次贯穿了她的武体,赫然出现了上百个血窟窿。 第1741章 我楚是天帝之女 皓月高悬,夜色无边。 站在前方的面具之人,缓慢地放下了自己的弩箭。 他抬了抬手,后面的人双手快速结印,指尖光阵骤现,低吟一声:“净化!” 随后便见,一道道雪白的光芒从天而降,包裹向了北境王的这列队伍。 白光消散的同时,整支队伍都瞬间蒸发般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在人世,也从来没有走过这条崎岖的山路,甚至连空气都没有丝毫的血腥味,只有伴随着花香芬芳的山风。 “人死如灯灭,且行且珍惜。” 为首男子低吟一声。 他摇了摇头,长臂一挥,黑光涌动,弹指间九道身影就湮灭在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圣域十二护法拦截住了夜家兄弟,但没有诛杀,而是将夜萧寻、夜子喻丢到了百鬼之森,并且施展了禁制阵法,使夜家的兄弟俩人永远都无法离开百鬼之森。 蓝护法对着他们说:“比起让你们痛快解脱的死去,让你们感受一遍我家殿下的苦楚,才是对你们两位最大的惩罚。夜子喻,你总是无害的出现在我家殿主和夫人面前,用你那虚伪的嘴脸说着道貌岸然的话,总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自以为是,但你生来高枕无忧,你没有见过百鬼之森的魑魅魍魉,没有尝过人间百态,不知道没有父母的人如何撑过撼动,你不知道,因为石头没有砸在你的身上,你感受不到疼,就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洋溢着幸福。” “回来,回来,我不要在百鬼之森。” 夜子喻大声喊道:“是叶楚月让你们这么做的吗,我认她这个嫂子还不成吗?” “抱歉。” 血护法残忍一笑:“我们家夫人的手足兄弟是叶无邪那般的人中龙凤,而非是你这个弱智。” 圣域十二护法不再多说废话,离开了这片土地。 魑魅魍魉百鬼夜行的阴影,覆盖住了夜家的两位兄弟。 夜子喻回头看去,紧缩的瞳眸弥漫出万分的惊恐之色。 …… 自此,这场闹剧算是进入尾声。 圣域护法和九位通缉犯都很聪明,没有把在星碑广场之上控诉楚月弑父罪行的人全都杀干净。 否则的话,就算楚月没有插手此事,天下武者也会浮想联翩,把这些人的死归咎在楚月的身上。 故而,他们把带头闹事的解决了,随便编造几个死因即可,既留了一线,也是在杀鸡儆猴给剩下的人听。 与外头的腥风血雨不同,武神殿日月宫中,父女三人对坐在桌前。 夜明珠散发出闪耀的光芒,将古来的宫殿照得亮如白昼。 只是彼此之间的氛围,在静默之中略显悲情。 伤春悲秋二十载的重逢,是悲喜交加的。 而叶天帝与叶无邪之间的父子关系,也从来没有好过,像这样安静的坐下来喝一杯酒,更是极其难得的事情, “来,感情深,一口闷,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爹,哥,我请你们了。” 楚月豪气地端起了酒壶,仰头就喝。 “好。” 叶天帝优雅地执起杯盏,看见楚月一口气喝完了一壶酒,轻拧了拧剑眉,低声嘱咐道:“小月,酒多伤身,不可过量,尤其是对你一个女儿家来说,烈酒不能喝太多了,浅尝辄止即可。” “诶……” 楚月拿着新的一壶酒,轻叹了口气。 叶天帝赶忙问道:“小月可有忧心之事,不妨说出来,为……父或许可为你解忧一二。” “确实有烦心事。” 楚月提着酒壶,抬起一双明眸,直望向了叶天帝,懊恼地说:“有了老子之后确实不太自由了。” 叶天帝:“……” 这孩子…… “罢了。” 叶天帝妥协道:“今日你我父女重逢,是该好好庆祝,多喝些酒也是因为高兴,小月喜爱喝就喝吧。” 虽是这般说着,却寻思着让陈老去炼制一下醒酒补身的丹药让小月放在身上常年携带才好。 叶天帝看了看手中的酒杯,然后洒脱放下,拿起了酒壶与楚月碰杯,一口饮尽酒壶中的烈酒。 还别说,用酒壶喝起来的感觉,确实有些妙不可言。 楚月望着叶天帝的模样,轻挑了挑眉,红唇勾起了好看的笑容。 若非不羁桀骜一些,今夜恐怕都难敞开心扉了。 叶无邪拿起酒壶也要跟着喝。 楚月忽然道:“不准喝,哥,你的伤口未愈,暂时不能碰酒。” 叶天帝知道叶无邪的性子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从来都不会听任何人的话与意见,便想着说两句,就看见叶无邪乖乖的放下了酒壶,拿起了日月宫侍者为他准备的茶杯喝起了香茗。 这乖巧听话的模样,属实把叶天帝这个老子都给整不会了。 须知,最让叶天帝头疼的就是对于叶无邪的管教,这孩子总喜欢跟他唱反调,从小就想与整个世界作对。 叶天帝笑了笑,眉眼之间染上了一点哀伤。 无邪,一直都活在有母亲和妹妹的过去没有走出来吧。 楚月拿起酒壶,一口饮下,看着父亲兄长微微一笑。 她将见底的酒壶放下,抬起双手,抱拳道:“爹,哥哥,谢谢你们出现在我这样的一个人的世界里面。” 叶天帝心口猛颤。 这孩子,总是能不经意的让他心疼。 叶无邪深深地望着自家的妹妹,双手紧攥成拳,暗暗立誓此生要护好妹妹与母亲。 叶:“小月,这一次,为父再也不会把你们弄丢了。” 楚月咧开嘴灿烂的笑,明眸皓齿流露出几分属于这个年纪的天真与无邪。 父子俩人这才后知后觉想到。 她啊…… 顶天立地都是无奈而行之,其实还是个没到二十的女孩儿。 或许,在父母长辈眼中,就算再过许多年,她也依旧只是个孩子。 …… 此时,日月宫外,夜墨寒坐在院墙之上,遥望着远方的月。 他特意把时间留给了叶天帝他们。 武祖坐在他的旁边,一遍遍的讲述着他与殿主过去的故事,讲得无比忘我,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夜墨寒充满着杀气的眼神。 同时,日月宫的某一处房屋,打开了双门,闭关数日的云鬣神清气爽的走出来。 一出门就听到屠薇薇秦铁牛他们在议论着星碑广场发生的热闹事。 云鬣的眼珠子都要跌下来了,惊道:“什么?我楚是……天帝之女??” 他莫不是还没睡醒? 年纪大了脑子就是不行。 闭个关而已,怎么还得了臆想症呢? 第1742章 云剑尊比他老子还离谱 “砰”的一声轰然响起。 屠薇薇几人都停止了谈话讨论,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 只见云鬣一脸严肃,重重地关上了雕花鎏金双门之后又迅速的打开了门,仿佛是在怀疑自己适才开门的方式不对才重来了一遍。 “许是,在做梦。” 云鬣有些懵,显然一时之间还没能接受自己的新辈分。 秦铁牛头皮发麻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快步过来狠狠地掐了一把云鬣胳膊上的肉,疼得云鬣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云剑尊,你看,这不是做梦。” 秦铁牛说得一本正经。 云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天帝之女的师父,武体娇贵,岂是你能随便掐的?” 秦铁牛:“……”这云剑尊简直比他老子还离谱,半截入土的糟老头还武体娇贵?简直不堪入耳! “砰!” 屋门忽而再次闭合起来,里面传来了云鬣的声音:“老朽要闭关了,莫要叨扰老朽。” 还没一会儿就见屋门打开,云鬣看向了他们:“准备一下笔墨纸砚送过来,越多越好,其中要有武神殿徽印的金丝宣纸,算了,去找武祖借下玺印,等会儿老朽自己印一下徽印吧。”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了,没有武神殿的徽印图腾都不符合他高尚的气质。 “砰!” 双门关上的一刹那,险些夹到了秦铁牛的鼻子。 秦铁牛摸了摸鼻子,疑惑地看向了屠薇薇:“闭关就闭关,要文房四宝做什么?难不成老爷子跟我一样爱上了写诗。” 屠薇薇翻着白眼,明显不想理会动辄臭屁的秦铁牛。 秦铁牛则是暗戳戳的想着屠薇薇是不是在对他欲擒故纵,但他又觉得这女人太凶了日后会家暴他。 秦铁牛纠结得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屠薇薇见此,更是嫌弃得不行了。 却说日月宫旁不远处赫连大护法的住处,白发飘飘的大护法正在修剪枝桠,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心情显然格外的好。 黎明将至的时候,他派人去星碑广场收取那些剩饭剩菜了,这会儿估计应当已经搞定。 “大护法,不好了。” 手下匆匆而来,脸色差得不行。 “嗯?” 赫连大护法皱皱眉,有些疑惑。 “那些残羹剩饭,已经被旁人收了,我们收不了了。”手下急道。 “何人敢与本护法抢生意?”大护法满目杀气:“去,去取本护法的斩妖刀来!” “是月殿主。” “哦……”大护法瞬间蔫了下去,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像叶楚月这般娇俏明媚的少女,怎么是朵连剩饭剩菜都不放过的奇葩。 “赫连护法,还要取斩妖刀吗?” 手下弱弱地问。 “不说话,是会死吗?”大护法问。 手下“哦”了一声,自觉的滚了出去。 大护法的心情俨然跌落了低谷,一大早的就在唉声叹气。 新来的殿主,不留情面的就截胡了他的财路,日后还怎么打赏怡红院的头牌? …… 正午时分,万丈青阳洒落于山河大地,深秋的季节,少了几分凉意,多了些和煦d 日月宫外的高墙之上,武祖遥望武神殿的轮廓景致,叹了口气,又开始絮絮叨叨,感伤地说道:“当年,就是在这个地方,殿主与我说,要在这里打下属于我们的江山,这座江山,就叫武神殿,那时的殿主凶名在外,但偏偏看向本座之时,眼神总是格外的温柔,也总是格外的偏爱,那时,虽还没真正的扬名立万,但可真美好啊诶……嗯?诶?帝尊好端端的磨剑做什么?” 但见夜墨寒不知何时神情专注的磨起了剑,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嗤嗤”一声,剑刃折射出的寒光叫武祖心口一紧。 武祖自然不清楚夜墨寒早便知道了楚月的真实来历和九万年前的身份,才会喋喋不休的诉衷肠。 夜墨寒眉梢蔓开了淡淡的邪佞,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本尊的屠杀剑,断人脖颈的时候,也时常有温柔的美誉,武祖要不要以身试试?” 武祖:“……” 夜墨寒再道:“对了,你方才说什么。” “夜帝尊,本座还有事务尚未处理,告辞。” 武祖说走就走,几乎不带犹豫的就暴掠而出。 高高的院墙上,只剩下夜墨寒一人。 夜墨寒微挑起眉梢,妖孽的脸庞流露出几分郁闷之色。 他将屠杀剑收起,斜卧于高墙,绸缎质地极好的墨黑华服顺着墙沿垂下,两侧枝桠交错,斑驳细碎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透着几分午后的懒洋洋。 男人虚眯起一双犹如宝石般的紫眸假寐着,冷峻的棱角尽是斐然的气质,让人不由想到“亦正亦邪”四个字。 宫殿庭院徐徐走来一人。 阳光之下,明媚而璀璨。 “抱枕。” 楚月身穿红衣,望着他浅浅一笑。 下一刻,男人消失在高墙,瞬移般出现在她的身侧,轻握住了她的手,哑声问:“喝了多少?” “不多。” 楚月反握住男人的手,笑意盎然:“当然,再喝掉整个武神殿酒窖,也不会忘记爱你。” 男人一怔,耳根子滚烫发红,紫眸朝旁处看了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是个正经刻板的人,但就算嘴角没有上扬,笑意也从眉眼之中溢了出来,甚至还带着几分小得意。 他早就说过吧。 这女人,爱他爱得不要不要的。 “要不要去见见爹和哥哥他们?”楚月问道。 “不去。” 夜墨寒说完,就牵着她的手朝叶天帝和叶无邪所在的宫殿走去。 楚月耸了耸肩,心中无奈长叹了一声:她要拿这口是心非的男人怎么办才好? 大殿当中,充斥着浓烈的酒味,以及丝丝缕缕的茶香。 叶天帝再次相见夜墨寒,心绪复杂了不少。 比之以往的平和,多了一丝莫名奇怪的不爽。 但转念想到,在女儿最艰难的日子里,都有他的相伴,敌意便少了些。 总归来说,还是很不爽。 夜墨寒看似镇定冷酷,实则也有些无措。 毕竟,对方是阿楚的父亲。 纵横修罗场九万年的他,雷厉风行,铁腕手段,这会儿却是心里直打鼓。 “爹。” 楚月想了想,还是决定酝酿下措辞,郑重地介绍道:“夜墨寒,我的心上人,小宝的父亲,你的准女婿。” 说完,与男人相握的手,加深了些力道。 他是她九万年始终如一的心上人,山海日月和万里长风都知道。 夜墨寒眸底快要溢出来温柔的光,唇角轻微地扬起。 叶无邪亦是说道:“爹,他九万岁了。” 其余三人:“……” 大殿之内,忽而一片死寂。 第1743章 漫长岁月中的无悔等待 “咳……” “咳咳……” 叶天帝以拳抵唇,轻咳了数声来缓解尴尬。 夜墨寒幽冷的紫眸,不着痕迹地瞥过了叶无邪,即便在遏制气势,却依旧有凛冬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 他不得不认为,叶无邪是在报以前被他揍过的私仇。 那年叶无邪才十三岁,初生牛犊不怕虎,做了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众人都怕这天帝之子。 但在圣域的时候,被帝尊夜墨寒给狠狠暴揍了一顿,特别是血护法那厮杀人诛心,找机会给少年叶无邪的臀部来了一顿揍,打到屁股开花才肯善罢甘休。 这笔账,叶无邪怎么能忍。 看见夜墨寒吃瘪,叶无邪笑了笑,天真无害地看向了楚月:“月月,你今年多大了。” 楚月:“……” 她现在终于明白小宝那绿茶天赋是从何而来的了。 外甥多像舅。 古人诚不欺我。 叶天帝看了眼笑容满面的叶无邪,心脏咯噔了一下,而后开口说道:“无邪,年纪不是问题,古人云,男大三,抱金砖,说明是好事,身为丈夫年纪大些,便会有责任感。” 叶无邪赞同地点点头,幽幽地说:“说的没错,男大三抱金砖,男大三十送江山,男大三百送仙丹,男大九万位列仙班。都位列仙班了,能不是好事吗?” 叶天帝:“……”天天让他看书不看,这种坊间胡诌却是背得很溜。 楚月嘴角抽抽了数下,心情凌乱地看着自家兄长,偏偏每当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兄长就会无辜地看向她。 “公子邪若想位列仙班的话,本尊可助君一臂之力。” 夜墨寒缓声说道。 叶无邪看着夜墨寒的那一张脸,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事,浑身写满了对这个妹夫的拒绝。 只是下一刻,就听夜墨寒再次开口:“小婿夜墨寒,见过叶天帝,实不相瞒,小婿在令郎十三岁之时,就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令郎还很青涩,在我圣域发生过一些有趣的事,圣域的紫、蓝两位护法擅长作画,若叶天帝感兴趣的话,可让他们二位画下来赠送给天帝,本尊觉得当时的公子邪风采过人,还有一想法,若是能制作画册,传颂给整个凌天乃至于五大陆,必能让公子邪威名远扬。” 叶无邪眸子微微一缩,满是忌惮地瞅着夜墨寒,恨得牙痒痒。 传颂给五大陆? 让五大陆都知道他叶无邪在圣域被揍得屁股开花了? 小道消息也就罢了,这厮是个黑心的,竟还特地要制作成画册,让人一饱眼福。 叶无邪咬牙切齿,夜墨寒却是矜贵优雅地看向了他,与他对视时妖冶的眉目浮现了温和的笑容。 夜墨寒的反将一军,直接让叶无邪泄了气了,不再刻意的针对新妹夫了。 “画册就不必了。”叶无邪道:“本公子的风采,不是什么人都能欣赏的。” 楚月心下一惊,与叶天帝用同样的眼神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叶无邪,俱是有些诧然于叶无邪的张扬。 或许,这才是叶无邪,而非是每日只知哀伤自虐,用鲜血和痛苦来消遣时间。 “也不是不可,话说回来,本尊倒是忘了行礼。” 夜墨寒面朝叶无邪,气度清雅,略微作揖:“妹夫夜墨寒,见过兄长大人。” 他倒坦坦荡荡不拘于身份规矩。 叶天帝眼底滑过了一道欣赏之色。 他算是比较了解夜墨寒的一个人,对于夜墨寒的事迹也都非常熟悉,深知这样桀骜的一个人,骨子里有着比叶无邪还要倔的偏执和极端。 他也曾见过,在域外战场的夜墨寒,是如何杀疯了的。 比起叶无邪撕裂开自己的皮肉流淌出鲜血,夜墨寒则是需要沐浴着敌人的鲜血,浇灌出自己脚下的道路。 曾经,圣域惹怒青丘大陆的陈皇大武神之时,大武神威压之下,任何一个域面都能灰飞烟灭。 大武神陈皇全力以赴,只想逼迫得夜墨寒下跪,但夜墨寒硬是扛住了七个昼夜的大武神之力,即便骨头断了,膝盖也不曾弯曲半分。 虽说五大陆对夜墨寒的评价褒贬有加,但不管怎么说,在叶天帝的心中,夜墨寒至少算是个大丈夫。 而且最让叶天帝印象深的一件事是,当年圣域九万人,跪在圣域大宫外,只求夜墨寒重开后宫,要那佳丽三千诞下皇嗣。 纵观神脉九洲,或是各家帝王,就算是个小势力之主,都有娇妻美妾不说,光是那外室都养了几十户,更何况是他这一代帝尊呢。 当时九万人三跪九叩请求夜墨寒的事,震惊了整个五大陆。 夜墨寒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依旧没有要充实后宫的打算。 正因如此,世人才会浮想联翩。 有人说圣域帝尊不举。 但更多的人是在猜测夜墨寒和血护法之间那些不为人知的关系,以及和夏帝师之间的恩怨情仇。 思及此,叶天帝再次看向夜墨寒的眼神,多了一丝深意。 他身为父亲,心有不爽,是人之常情。 但女儿若要有良配,那夜墨寒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选! 此刻,大殿内的三人,都在看向叶无邪。 叶无邪站起身来,敷衍的作了作揖:“九万岁的妹夫,幸会。” 即便是要承认夜墨寒这个妹夫,他也不忘揶揄一下夜墨寒。 但比之以往,夜墨寒对于年纪不再执着。 只因他知道了九万年前,他和阿楚相爱过。 在那兵荒马乱的年代,他不是孤独的,并非只活在父母亲人的诅咒之中画地为牢。 故此,九万年对于他来说,是漫长岁月中无悔的等待与爱人的再相逢。 第1744章 人生之美事:久别重逢,失而复得 日月宫中,楚月在大殿与父亲等人其乐融融。 举目四处,俱是一派和谐温馨之景。 夜墨寒牵着阿楚的手,侧过头看向眉眼含笑明媚如斯的她,犹如冰川般的心彻底融化成暖阳。 他由衷的感受到,她前所未有的快乐与轻松。 夜墨寒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紧扣住了楚月的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或许才是他此生最大的夙愿。 …… 时至下午。 叶天帝将血恨蝶标本碾成的骨灰坛取出,眼底抹过沉痛之色,低声说道:“血恨蛊需要在未时,用武星引来天火,焚烧血恨蛊引子,便可解除此蛊。如今,未时已至,是时候将血恨蛊用武星天火焚烧销毁了。” 楚月点了点头:“我这里还有母亲的神魂碎片,是从小重天得来的,还没完全净化成功,还差一点,恰好可以净化碎片当中的邪气,没了血恨蛊的折磨,又有了神魂碎片的记忆,母亲便能拥有以前的记忆。只不过,还并不是最完整的记忆。” “无妨。” 叶天帝道:“失去的破碎记忆,我会陪你母亲找回来。” 父女俩人相视一笑,旋即分工合作。 解除血恨蛊毒和净化神魂碎片,现阶段都不是最难的。 只见大殿之内,天火燃烧在叶天帝的指尖,流窜进了骨灰坛中,只见坛中的骨灰瞬间在武星天火内形成了一只诡异的血蝶,血蝶扑闪着翅膀,拼命的挣扎,当天火烧没了血蝶的羽翼,便能看见一只正在蠕动的血虫,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张开了血盆大嘴,吐出了一道刻着神秘符文的墨黑色光阵,随即一同湮灭在天火之内。 而楚月盘膝坐在冰冷的地上,嫣红的长裙堆积在地,双手凝结于前。 神农之力源源不断的流出。 自从在北洲南郊打破了神农戒,楚月的身躯便成了神农之力的载体,神农之力的精纯程度以及效果实力都整体往上提升了一个层次。 在家人面前,楚月没有刻意掩盖神农之力。 叶天帝焚烧血恨蛊后,诧然地望着流动在楚月周身的气力。 “这是……” 叶天帝目不转睛,诧然地问。 “神农之力。”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眸,将彻底净化的神魂碎片妥善放好,朝着父亲盈盈一笑。 叶天帝愕然地望着她。 神农之力,是上古神农氏族人才能拥有的一股特殊力量。 叶天帝微怔着沉吟了一会儿,方才释然一笑。 他在这孩子身上发现的惊喜,又何止这一件。 “去一趟北洲吧,母亲在等你。” 楚月明眸微闪,唇角轻扬。 叶天帝的剑眸之中,仿若绽放出潋滟的光华,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心,也刹那间犹如初春季节般万物复苏。 他丢失了二十年的爱人,终于在凛冬来临前的这一刻找到。 漫漫长夜,他不必再与故人梦中相聚。 久别重逢,失而复得,人生之美事不过如此!! 而后,楚月便与武祖交代了一些事情,打算去一趟北洲慕府再来处理武神殿的事务,一来一回要不了多少的时间,父母时隔二十载再团圆的时刻,她也希望自己能在身旁陪伴,人生总不能出现更多的遗憾。 此去北洲,除了他们一行四人以外,诸多好友之中,只带了萧离一人,并未让屠薇薇她们留下来接应一下从第一学院而来的紫苑弟子以及部分优秀的炼药师弟子们,这些,都是楚月将来的根基。 楚月五人乘坐灵鸟直奔北洲。 也就在他们离开之际,夜绝尘和赵霆将军之女赵无双才匆匆步入日月宫。 “殿主呢?”夜绝尘问。 秦铁牛的屁股刚贴在武神殿主的龙座之上见见世面沾沾喜气,听到这话吓得触电般弹起,讪讪地看向了夜绝尘,说:“去了北洲,估计要不了几天就会回来。” “北洲?”夜绝尘皱起了眉。 赵无双满脸的冷淡。 秦铁牛嗅到了些不对劲,便问:“找殿主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夜绝尘道:“我奉殿主之命,带无双出武神殿去迎接从第一学院远道而来的紫苑弟子他们,按理来说,他们今日应该会到的,就算来得慢,应该也不远了,但我和无双非但没有看到他们,沿着道路去寻,也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觉得其中必有古怪,才想着来与殿主禀报,这些人,是殿主点名要的。” 秦铁牛思索了会儿,“紫苑弟子的习惯都异于常人,兴许他们来的路上贪玩,耽误了时辰。” “希望,是这样吧……” 夜绝尘还是不放心:“无双,我们分头去找下,尽量在殿主回来之前解决完这件事。” 赵无双对着叶楚月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但如今委身于人不得不低头,只好和夜绝尘出武神殿分头去寻找紫苑弟子的踪迹。 两人前脚刚走,秦铁牛的屁股就贴到了龙座之上,想象着自己君临天下的威风范儿,傻呵呵的乐。 …… 天狼北洲。 慕府。 日落斜阳,傍晚时分。 慕倾凰躺在屋内屏风后的贵妃榻之上小憩。 慕倾凰不知为何,父母双亲和兄长们都把她暂时关在了房屋之中。 美名其曰,她记起了被徐浮生背叛的事情,该好好休息一下。 但其实是因为叶天帝和她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众人皆知。 慕倾凰在没有解除血恨蛊前,不能知晓相关的事情。 “嘶——” 慕倾凰轻吸了口冷气,拧着眉从贵妃榻上坐起。 她武体之中的血液,忽而有种极端的不适感,让她难受的想要作呕。 慕倾凰轻捂着胸膛,咳出了一口血液。 她低头看去,眯了眯眸,但见地上的血液是墨黑色的,淡淡的光芒形成了一道符文光阵,光阵之中有一只浑身浴血竭力挣扎的血虫,随即凭空燃起一簇天火,将它们都焚烧得消失殆尽! 血虫与符文光阵消失的刹那间,慕倾凰浑身上下如释重负,赫然衍生出了奇妙的心旷神怡,仿若几十年来从未有哪一日像今天这般轻松,就连血液流动的速度都回归正常了。 她本该喜上眉梢,但偏偏眼眸之中蓄满了泪往下流淌至上扬的嘴角。 她是欢愉的,也是悲苦哀伤的。 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屋门打开的那一刻,慕倾凰汇聚水雾的瞳眸,倒映出了一道儒雅清贵的身影。 温柔的凝视她。 也在坚定的走向她。 第1745章 初雪 慕倾凰眸光轻颤,心口微窒,目不转睛地望着朝她走来的人。 门外的逆光溢了进来,陌生而熟悉的男人踩碎满室的流光,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曾在北洲大地的军机处见过这个人。 她知道。 他叫叶天帝。 那时,她的心底埋藏着万千杀意,血液里流动着暴戾猛烈的恨。 但在此刻,所有负面阴暗,极端偏激的情绪,俱已被无声的消解。 有的,便只是时隔二十载坎坷春秋的怦然心动。 叶天帝万分心疼地看着她,单膝跪了下来,指腹抹去她嘴角的血迹,仿若能在她泪光涟漪的眼眸之中,看到过去的破碎与悲伤。 这些年来,叶天帝的记忆越来越模糊。 午夜梦回,他总能梦到初见之时。 犹如困兽之斗。 犹如画地为牢。 他在午夜的梦中,不论如何努力,都记不清爱人初见时的容颜。 或许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在自我掩埋于地底,自我沉没在深海。 但在这一刹,他看清了爱人的眉目。 彼时,星海之城,机械大国,她站在桃花灼灼之中回眸一笑,既英气,又妩媚。 那一刻,漫天的夕阳余晖,都笼罩在她的身上,宛如踏着晚霞而来的九天神女。 “我们,曾见过吗?” 慕倾凰迷惘地望着他。 “见过。” 叶天帝低声说,眼底一片沉痛之色。 没有了血恨蛊,再次想遇慕倾凰,哪怕不是旧时候的容颜了,他也能一眼认出这是他非卿不娶的妻子! “但,我不记得了。”慕倾凰失落地道。 男人温柔地擦去她眼尾的泪痕,紧握住了她的手,低低地说:“我记得你就好,日子还长,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重新认识。” 慕倾凰讷讷地望着他,有许许多多碎片般的记忆画面在脑海之中犹如走马灯般闪烁而过。 但问题是,那些画面都笼罩着浓厚的雾气,使她无法看得真切,也不能听得清晰,只依稀能够看到个不算明显的轮廓。 “娘——” 楚月从屋外走了进来,身后还有兄长叶无邪、夜墨寒、萧离以及慕府众人。 “小楚。” 慕倾凰眸底绽放出了极致的亮光。 “娘亲,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必然复杂,也有许多迷茫之处。” 楚月将净化成功的神魂碎片取出来,“但我想,比起旁人的告知和解释,你更想自己探索出来,或许,答案就在这神魂碎片之中。” 慕倾凰接过神魂碎片,看了看身边的家人,随后轻点螓首,盘膝坐在贵妃榻上开始修复元神。 叶天帝将外袍取下,轻覆在了她单薄的身躯。 慕倾凰深深地望了眼叶天帝,便专心炼化神魂碎片。 淡淡的乳白色微光,氤氲在慕倾凰的身体四处。 秋日的凉风,穿过窗棂而来。 菱形的神魂碎片,悬浮在慕倾凰的面前,爆发出了刺目的红光! 只见一缕缕的红色气力,从碎片光团之中,湮灭在了慕倾凰的眉间! 这一块神魂碎片,彻彻底底被神农之力净化过不说,里面还残留着部分神农之力。 故此,慕倾凰炼化起来也是轻而易举,不会有以往的困难重重。 楚月望着眼前的父母兄长,抱枕与亲人们,眼眶泛起了一阵红。 夜墨寒默不作声,紫色星河般的眼底深处波澜微起,伸出手揽住了楚月的肩膀。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的女孩,这一路走来,能得到今日的温暖有多么不容易。 大多数人生来就有的家人团圆,她则要在一次次白死一生的险地之中厮杀出来,才能拨开乌云见月明! 慕府的家人们,也都在旁侧。 一个个的,热泪盈眶,心情甚是复杂。 老夫人别过脸去,眼睛红得不行。 时至今日,她才知晓女儿过往的苦难和事迹。 孩子不是不想回来。 只是怕给家人带来危险。 但被那群坏人害得,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老夫人的手,突然有一股温暖。 她侧目看去,神情刻板极力忍泪的老伯公,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这么牵着她的手。 老夫人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恍惚间才知道自己和丈夫都已经老了,手上的褶皱深如枯树,但彼此紧紧相握,一如当年。 慕临风吸了吸鼻子:“我就说,我凰姐的男人,必然是人中龙凤,果然被我猜对了吧。” 慕臣海八尺铁汉涕泗横流。 比起他们两个,长子慕惊云看向叶天帝的眼神之中,带了一丝浅浅的敌意。 半日过去,正值深夜。 风,愈加得冷。 这一夜,鹅毛大雪飘飘摇摇洒在了人间,月色清辉使这场雪美的犹如梦境。 凛冬,不期而至,刺骨的深寒风雪,卷遍了全城。 “下雪了。” 楚月站在长廊,望着院子的大雪,眉眼绽开了明媚粲然的笑容。 萧离轻声说:“小月姐姐,是初雪呢。”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想起了前世初次相遇的那一天。 城市灯红酒绿,恰好是那年的初雪。 楚月笑了笑,隔着大雪望向了明月,“也不知道,小宝怎么样了。” 夜墨寒将黑色厚实的大氅披在了楚月的身上,“想儿子了?” “嗯。” 楚月点头承认:“他还那么小,从来都没出过远门,没离开我这么久。” 从小宝去往悟道院的第一日,她便一发不可收拾的想念那软软糯糯的小奶团。 “那便去看看他。”夜墨寒牵起了她的手。 萧离望着两人紧紧相牵的手,眨了眨眼睛。 前世初雪的那日,小月姐姐牵着她的手,奔跑在城市的灰暗处。 “姐夫。”萧离忽而说道:“叶天帝喊你去帮忙了。” 夜墨寒疑惑地皱起了眉,但还是决定走进屋子。 只是压根没有任何人找他帮忙。 当他再疑惑的走出来,就看到萧离笑眯眯地牵着楚月的手,一脸的满足,楚月还宠溺地看着她,将暖手炉放在了她的怀里。 夜墨寒:“……” 他算是明白了,萧离这些女子,比叶无邪那种大舅哥更麻烦。 “姐夫,有什么事吗?”萧离问道。 夜墨寒:“……”敢情他没事就不能来找媳妇了。 楚月察觉到男人的小心思,无奈地笑出了声。 夜墨寒看着她笑,看那大雪纷飞,忽而觉得良辰美景,不过如斯了。 第1746章 夫妇如此,此生何求 “凰姐,你好了?” 屋内,传来慕临风兴奋的猴叫声。 长廊之上的数人互相对视一眼,便纷纷踏进屋子。 楚月急急忙忙看向了母亲。 只见悬浮的神魂碎片,光团彻底的消散了。 可见已经被炼化彻底。 楚月指尖微颤,饶是征战无数的她,也不由有些心慌。 神魂碎片重回元神,能够找回什么,得到什么,只有炼化成功的慕倾凰才知道。 慕倾凰依旧阖着眼眸,久久都毫无动静。 不仅如此,七窍之中还都流出了血液。 “怎么会这样?”慕惊云慌张了:“不该好好的吗?” 楚月亦是一愣。 那神魂碎片,分明被她净化得很干净了,应该不会出现意外才对啊。 事关母亲的安危,楚月也是慌张无措,腿都在发软。 两侧的夜墨寒和萧离齐齐扶住了她。 贵妃榻上,慕倾凰盘膝而坐,一动不动。 就连呼吸……都难以感受。 叶天帝脸色煞时白了下去,连忙伸出手握住了慕倾凰的手腕,整张脸难看无比。 老夫人见此,快步走过去握住了慕倾凰的另一只手腕,两眼一黑,差点儿栽倒。 慕惊云抱住母亲。 慕临风不死心的过去查看,猩红的眼睛登时涌满了泪:“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没呼吸,没心跳,冷的像冰一样啊?凰姐,不要啊,日子才刚刚好起来,你不要吓我们,爹娘老了,不经吓了,姐夫也才刚刚找到你,还等着你回去呢。” 轰!! 赫然一声巨响,石破惊天般炸裂开来的。 长廊狂风涌过。 窗外雷霆乍现。 一道道狰狞可怖的青色电光,在大雪和夜色之中闪烁再闪烁。 只见无数道青色雷电,汇聚在北洲大地的上空,随即狂掠而下,冲进了慕倾凰的天灵盖。 雷电交织于元神之中,将元神炸成扭曲的光团,再从光团之中重塑元神的形体。 青电与元神的互相融合,重塑成了一方皇冠的形态。 皇冠周身,闪烁出金色的电丝。 轰! 震耳发聩的雷霆之声再次出现! 而这一次,雷霆并非来自天边,而是在慕倾凰的身体炸开。 无数道金色的元神玄力的电光破体而出,飞冲向了大陆的天穹,聚成了一方金色雷电交织而成的皇冠,犹如冉冉升起的朝阳般,撕裂开了漆黑的夜,照亮了部分的凌天大陆! 这一刻,大陆再次沸腾了! 四方武者们,纷纷去寻找金电皇冠所在的方向。 无数的人,从睡梦中醒来,全都看向了天穹,惊叹不止: “武皇,我凌天大陆又多了一位武皇高手,是谁,是谁突破了武皇!” “看那方向,像是在北洲的上空,北洲竟然有人突破了武皇,到底是谁!” “……” 慕府,屋中。 楚月等人都诧然地看向了金光之中的身影。 慕倾凰闭目坐在贵妃榻,出现了平稳的呼吸和心跳。 光芒炫目,狂风大作。 她缓缓地睁开了犹如宝剑锋利般的眼睛。 幽深的瞳,似化不开的夜色。 比起以往眉间若有似无的哀色,多了一丝锐利。 像是一把沉在深渊永为大陆之脊梁的破世之剑。 犹如俯瞰四海笑看风云的王者!! 她紧握双手,满身战意凛冽,炙热如火。 “雪素衣,风雷……你们,该死!” 她低吟着这几个名字,肃杀之气无声的衍生了出去。 像是疯魔的屠夫,想斩杀掉那些恨之入骨的仇敌! “娘亲!” 女孩的声音,唤醒了她的意识。 无数的杀戮、愤然、恨意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抬起眼帘看见楚月正望着她,眉角眼梢虽都是笑意,但眸子的微红尚未褪去。 足以见得方才她没有生命体征的时候,楚月有多么的害怕。 “小楚——” 慕倾凰垂下眸:“抱歉,娘亲失态了。” 她对孩子的在乎超出生命。 不论她的记忆是否完整,永远都不会在孩子面前失态,让孩子看到她狰狞的一幕。 “怎会是失态。” 楚月握住了母亲的手,给了叶无邪一个眼神,叶无邪便走了过来,坐在了慕倾凰的另一侧,无声无息的挤走了叶天帝。 “炼化了就好,没事就好,我们都在等你。”楚月说道。 慕临风点头如捣蒜:“凰姐,府上厨娘做了一大桌子的菜,都是你和小楚月喜欢吃的,就等你了。” “在深夜吃?”慕倾凰诧然地问。 “就当庆祝初雪吧。”楚月笑了笑:“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可以去悟道院找小宝,他要知道自己有了这么多的亲人,肯定会很快乐的。” “好。”慕倾凰点点头。 她忽而扭头看向了叶天帝,轻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和迷惘。 叶天帝紧张得不行,快要窒息了。 夜墨寒看着自家老丈人的样子,突地觉得相较之下,自己还算是爷们了。 “你是……谁?” 慕倾凰问:“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楚月与慕府众人俱是一愣。 神魂碎片已被炼化,慕倾凰记起了全部的人,唯独不记得心爱的男人了? 叶天帝沉吟不语,就这样看着慕倾凰。 慕倾凰朝他伸出了手:“看你生得一表人才,不介意我有两个孩子的话,就留下来当我孩子的父亲吧。” 叶天帝看着女子的掌心,怔了好半不出话来。 良久,脸庞浮现了笑,满是对她的纵容和无奈。 他倒是忘了,年少时的云凰,也喜欢隔三差五的捉弄他。 他作了作揖:“夫妇如此,此生何求,这是在下的荣幸。” 说罢,便握住了慕倾凰的手。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齐齐笑了。 慕临风扯着嗓子大喊:“快,吃饭了,饿死了饿死了。” 一大家子的人和和美美,聚在大堂吃着团圆饭。 是在庆祝初雪,也是在庆祝重逢,亦是在庆祝……新生。 这一日。 这一刻。 他们等了,太久,太久。 …… 次日。 大雪依旧纷飞,银装素裹着大陆的山川河流。 遥远的悟道院,每个地方每个人都在欢声笑语。 只有一个小男孩缩在雪地,扬起了小小的脸,露出了堪比星辰宝石般好看的紫色眼睛。 第1747章 鹿灵,许鹿灵 “叶尘,你怎么在这里。” 小宝的身后,响起了娇娇软软的女孩声。 小宝一动不动的望着纷飞的大雪,像是没有听到。 他伸出小手,去触摸冰凉的风雪,精致无暇的面庞扬起了好看的笑,黯淡的眼神泛起了几许微光。 下雪了。 好想在娘亲身边,一同看今年的第一场雪。 “叶尘。” 稚嫩青涩的小女孩,粉嫩嫩肉嘟嘟的,穿着绸缎很好的粉色服饰,踩着积雪来到了小宝的面前。 “外面风雪大,里面有大师们在教导武学,还特地送了用初雪熬制的暖汤,你快进去喝吧。” 小女孩蹲在叶尘的面前,咧开嘴笑露出了两个甜美的酒窝。 她见小宝穿得单薄,把自己的手炉给了小宝:“是不是很冷,有了这个你就不会冷了。” 小宝看了眼她,抿紧了唇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 小女孩叫做许鹿灵,是悟道院的大师从外面捡来的弃婴,一直都养在悟道院。 “我不喝。” 小宝站起身,扭头看向了别处,眉目之间有些倔强。 离开了母亲的保护,他才知道孤身一人离家在外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是因为有天皇血脉才来的悟道院,在武道院中的弟子们,都是有各种稀有的血脉和体质,属于万里挑一的天才。 但是,小宝来到悟道院没几天,准备为血脉开窍,激发潜质进入修炼阶段,才发现,他的天皇血脉毫无作用。 也就是说,他虽有天皇血脉,但那血脉在他的身体之中,犹如破碎的丹田废掉的武根毫无作用。 要不是叶天帝对他喜爱,这个悟道院,他只怕会度日如年。 他在悟道院的每一日,不管面对了什么样的挫折和难题,都从来没有忘记过修炼之事。 哪怕悟道院的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小废物。 来来往往都在成群结队,欢声笑语,唯有他像是一个外来者,从来没有受到欢迎。 “是不是夜曜他们又来欺负你了?”许鹿灵担心地问。 小宝摇摇头。 “叶尘,原来你在这里!” 说曹操,曹操到。 一伙子男孩、少年穿得光鲜亮丽,出现在了雪地之上。 开口说话的人,正是天凰夫人的亲孙子,也就是夜萧寻与百里明嫣的儿子:夜曜。 夜曜看起来比小宝大好几岁,不论是体型还是神情,都无限趋近于大少年了。 夜曜恨恨地看着小宝。 他知道。 他失去了他的祖母,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叶尘! 天凰夫人出事的时候,差点儿让他也失去了在悟道院的资格。 但他有着绝佳的天赋,悟道院中十余位大师级的人物齐齐为他求情,才留他继续在悟道院。 他来悟道院已经很久了,比起刚来的叶尘,他每次出现的地方,身旁总会有一伙人。 “小废物,东方大师让我们来把暖汤送给你喝。” 夜曜端着一碗用初雪熬制的暖汤走来,汤还是滚烫的。 他一步一步走向叶尘。 身旁的其他人都在嘲笑: “这暖汤里面加入了增进血脉的灵药,一个连血脉都无法激发的小废物,喝了这汤不是浪费么?” “小废物,你躲在这里不肯进去喝初雪汤,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不配啊。” “我好像听说,你的母亲是凌天诸侯国的人,父亲是被天域族人遗弃的人,这么说来的话,夜曜,他好像算是你的弟弟。” 夜曜端着热汤,停下脚步,眼神凶狠地看向最后说话之人:“有这种废物,是家门不幸,除了给天域夜家丢脸,什么用都没。小废物,喝汤了。” 悟道院能够及时得到北洲军机处屠龙宴所发生的事情,是因为千行神卷全大陆同步。 但星碑广场之事,还没传遍整个大陆。 至少,悟道院的夜曜这伙少年,暂时还不知道。 故此,他们一如既往的肆无忌惮。 他们都是人中龙凤,一等一的天才。 才刚刚接触修炼还没很久的小宝,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小宝眼神坚毅而倔强,看着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的胆怯之色。 “小废物,我让你喝汤,听见了没?” 夜曜把汤往前推送。 “这汤还没冷,你要烫死叶尘吗?”许鹿灵站在小宝的面前,张开了双手。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夜曜一脚踹开了许鹿灵,把汤继续递给了叶尘。 他看了眼还在冒着热气的初雪汤,脸上五官生动的笑。 这汤,非但冷不了,还会越来越烫。 他在汤里面,加入了让汤水温度不断高涨的火炎石粉。 小宝看着眼前的汤,伸出双手接过了碗。 “一滴不剩的喝掉,这是刘大师的吩咐,你难道要拒绝刘大师的担心吗?”夜曜警告地说。 热烟从汤里升腾出来,氤氲住了小宝的脸庞。 他低头看了初雪汤很久,最后毫无征兆的将一碗热汤,泼在了夜曜的脸上。 “啊啊啊啊,我的脸,啊啊!” 夜曜惨烈的大叫出声。 其他人扶起了夜曜。 “抓住他,快抓住!”夜曜捂着脸坐在雪地大喊。 小宝抓住了许鹿灵的手腕往外跑,但很快就被他们给团团围住。 小宝浑身燃起了玄力,想要激发血脉天赋,但怎么都激发不了。 他的体内,有两股血脉之力在相撞。 一股邪气,一股纯正的天皇之气! 这两种血脉互相排斥,反而使他的武体很糟糕。 而且,造成的后果是他连其中之一的血脉都难以激发出来。 小宝比三四个人给扑倒,他最后攥着一把蕴满气力的匕首,拼尽全力割破了其中一人的手臂,刚想乘胜追击一匕首下去,旁边响起了夜曜的声音:“你敢?!” 小宝扭头看去,夜曜满脸都是烫伤的痕迹,手却攥在许鹿灵的脖子上。 他从空间宝物拿出了放有火炎石粉的酒壶,里面满满当当都是滚烫的热水。 夜曜把酒壶丢到了小宝的身边:“你来选,你和许鹿灵之间,谁来喝掉它,如果你不喝,我们就给许鹿灵喝。” 许鹿灵惶恐地瞪大了蓄满水雾的眼睛,竭力地说:“我喝,我喝,夜曜我喝,你们不要欺负他。” “小废物,你自己选。”夜曜狠狠地盯着小宝看。 小宝看着地上的酒壶,再看了看疯狂挣扎和摇头的许鹿灵,毫不犹豫的拿起了酒壶,仰头喝了下去。 “叶尘!!!”许鹿灵泣声大喊。 第1748章 血脉觉醒,虞太师之诺 小宝垂下了手,酒壶掉在了地上。 残余的水从壶口流出,淌在雪地,犹如滚烫的炭,使酒壶下面的雪发出“嗤嗤”之声冒起白烟瞬间就蒸发了。 小宝疼得脸色发白,但滚烫的热水流向咽喉,穿肠而过,里面的火炎石粉热度还在上升,五脏六腑都在疼。 那一刻,小宝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看了看许鹿灵,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哪怕再大的痛苦,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只有这样,才能配成为母亲的儿子。 而在现在,他才能完全的理解为将者的母亲。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他想要保护好自己。 但是…… 面对抉择之时,他也和娘亲一样,不会犹豫。 小宝收回了看向许鹿灵的眼神,垂眸看着雪地,艰难的发出沙哑的声音:“放……了……她。” 每说一个字,就感觉有刮骨钢刀在咽喉窜动。 “叶……尘……” 许鹿灵泪流不止,远远地看着小宝。 “好,我放了她。” 夜曜最讨厌的就是小宝的那种淡然,就算喝下一壶放有火炎石粉的水,也依旧这么淡定。 夜曜从空间宝物拿出了两颗丹药,分别强迫塞入了许鹿灵和叶尘的嘴里。 “从刘大师那里顺来的鸦丹,服用了这个丹药,就会永远的失声。” 夜曜说道:“叶尘,我以为那些火炎石粉可以让你成为一个哑巴了,看来是我计算失误,没想到你这个小废物,还能扛得住火炎石粉。小废物,听清楚了,从今天开始,我,夜曜,要把你赶出悟道院。就像你娘亲对我祖母那样,我要把一切都还给你,你记着,一报还一报,这是你活该!” 夜曜仿佛有什么计划,说完之后甩开袖子就走。 其他人全都跟上。 许鹿灵张着嘴发不出声音,从雪地上爬到了小宝的身边,捡起匕首就要割开手腕取血给小宝喝。 义父说过,她的血,能治愈很多的伤,但从来不让她把这件事说出去。 她想治好小宝。 小宝抓住了她的手,把匕首丢了出去。 两个小孩站在雪地互相望着,说不出话。 小宝看了她很久,一头栽倒在雪地,浑身都在冒冷汗。 火炎石粉,鸦毒丹,邪气,天皇血脉,四种力量在他小小的身躯里面横冲直撞,疼得他直接昏了过去。 许鹿灵急不可耐,担心的流着眼泪。 最后,扒拉雪地找到匕首,割开自己的手腕,将血液挤到了小宝的口中。 很久过去,身体三分之一的血都送到了小宝嘴里,小宝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许鹿灵小小的身子,只得艰难地扶着小宝悟道院的武道室,想让大师们来救叶尘。 但是他们两个一出现在武道室,就被刻有“叶”字的士兵给团团抓住。 许鹿灵睁大眼睛看了过去,只见夜曜捂着脸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其他的少年全都在添油加醋: “刘大师,叶尘不知道发什么疯,我们好心送汤给他,他还要杀死我们,刘大师,请把他赶出悟道院吧。” “叶尘他的血脉不能激发,无法觉醒,小小年纪就这么狠毒,留着只会是悟道院的祸害。” “……” 刘大师算是夜曜和这伙人的师父。 他穿着灰色的袍子,捋了捋胡须,鹰隼般的眼睛看过了许鹿灵和叶尘。 “许鹿灵,叶尘,夜曜所说的话,可是真的?” 刘大师问。 叶尘还在昏迷。 许鹿灵疯狂的摇头,手腕的伤口还在流血。 夜曜见此,指着许鹿灵说:“师父,你看,叶尘刚刚发疯了,还伤害了许鹿灵,你看许鹿灵的手腕上面,有叶尘匕首上的气息。” 悟道院内的弟子们,都是血脉体质的天才,对于气力的敏锐度,比寻常武者要强悍百倍之多。 许鹿灵瞪大了眼睛,摇头,张开嘴想要辩解,就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此情此景,落入了旁人眼中,还以为许鹿灵这样的反应过激,是在赞同夜曜的话。 “没想到叶尘这么狠毒。” 刘大师叹了口气,“我认为应该把它送出悟道院,虞太师呢,虞太师是叶尘的师父,就让虞太师把他送出去吧。” “刘鹤,你未免太武断了些。” 虞太师从侧室走了出来,仙风道骨,手执一杆拂尘。 许鹿灵更加的激动了。 虞太师同样是她的义父。 “虞太师,叶尘来到悟道院,在选师的时候,没人愿意做他的师父。” 刘大师道:“因为他的血脉像一潭死水,只有你愿意做他的师父,你曾经承诺过,一个月之内,必然让他血脉觉醒,否则,你也一并离开悟道院,但现在,一个月早就过去了,他非但没有血脉觉醒,我们看在你的面子上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是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身为他的师长,是不是要负责?一个月前你的诺言,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你说,还做不做数?” 这会儿,其他的几位大师也都纷纷附和。 只要虞太师离开了悟道院,他们就能瓜分虞太师的所有资源。 而且,刘大师与虞太师有不可开解的世仇。 这也是夜曜为什么敢这么做的根本原因。 虞太师看了看许鹿灵的手腕,又看了看叶尘,忽而觉得,把叶尘留在悟道院,是个错误的决定。 叶尘这样的天才,许鹿灵的血液秘密,不适合悟道院。 虞太师道:“我会带叶尘和鹿灵离开悟道院,是因为我一个月前的承诺,但今日之事,叶尘肯定是清白的,这件事,我必须追究到底,还叶尘一个清白再走。而且,叶尘是叶天帝带来的,需要与叶天帝禀报。” “那就不必你担心,后面老朽自会与叶天帝禀报。”刘大师得意的笑。 虞太师冷冷地看着他们。 “轰!” “砰!” 武道室的大门,被人一脚直接踹开,为首的女子红衣如火,满面怒色。 楚月眸色暴戾地看着他们,双手紧攥成了拳, 身旁的叶天帝,赫然沉声开口,散发出不怒而威的气势:“刘鹤,那你现在就可以跟本帝禀报了。” 第1749章 我问你,好喝吗 闻言,武道室内的众人,都朝外看了去。 刘鹤混浊的瞳眸蓦地一缩。 “叶天帝,你来了。” 刘鹤行了个礼,布满褶皱的面庞堆满了笑容:“事情才刚刚发生,下属还没有来得及去与您禀报,这位叶尘,小小年纪,就有毒辣的心思,也不知道家中长辈是怎么教的。” “你的意思是说,本帝没有管教好外孙吗?” 叶天帝冷眼看他,语气爆发出了强烈的怒气。 陡然间,刘鹤、虞太师以及夜曜等人纷纷愣住,错愕地望着叶天帝,一时之间,难以明白叶天帝话中的含义。 等刘鹤反应过来,已经被惊得满身冷汗,瞪大了一双眼睛,不断的吞咽口水:“天帝,你这话是……” “轰!” 叶天帝长袖一拂,刘鹤便犹如断线的风筝般被震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时,楚月已经将小宝抱在怀里,看着小宝惨白的脸色,紧咬着牙,随即,神农之力和夜墨寒的真力涌出到枯竭状态,一并灌入了小宝的体内。 “叶尘,是本帝的外孙,本帝不在之时,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他的?” 叶天帝愤然不已:“纵然是与本帝非亲非故的人,又何至于斯?” 夜曜听到这话,吓得两条腿都在发软。 叶尘怎么可能是叶天帝的外孙呢…… 这怎么可能……? 夜曜的腿又软又抖,完全无法站立起来。 他大口呼吸,竭力的挪动着双手朝外爬去。 陡然,两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仰头看去,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叶无邪与夜墨寒都站在了他的面前,看向他的眼神仿若能吃人。 “你们,要干什么……” 夜曜眼睛红的吓人:“我是悟道院的天才,你们不能对我动手,我是九洲神脉最有可能的获得者!” 夜曜拥有着玄寒体质和九幽血脉,都是极佳的武道天赋。 这也是他身为天凰夫人的孙子,却能继续留在悟道院的原因。 因为掩埋在九洲地底尚未出土的神脉,与古老时期的神族息息相关。 而玄寒风、九幽血,都在曾经的神级中诞生过。 夜曜敢对叶尘下手,除了知道刘大师与虞太师的恩怨以外,就是料定了就算东窗事发,自己的天赋也能保下自己一命! 但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叶尘竟然是叶天帝的外孙…… “砰!!” 夜墨寒一脚踹在了他的脸庞。 这一脚的劲道,宛如雄山般。 夜曜再次倒飞出去,从口中吐出的鲜血还带着牙齿。 “嘭”的一声。 夜曜倒在了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一脚虽然是踹在他的面门,但劲道传遍四肢百骸,他四肢的骨头都断了。 夜曜艰难的从血泊抬起头,就看到叶无邪拖着椅子走向了他。 随后,叶无邪直接将椅子朝他的头部砸去。 顿时头破血流。 夜曜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而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个男孩、少年见到情势如此转变,全都意志不坚定的跪下来磕头求饶。 “叶天帝,是夜曜存心跟叶尘过不去,我们也是被他威胁了。” “是他自己心思毒辣,要让叶尘喝下有火炎石粉的初雪汤还要毒哑叶尘和许鹿灵,跟我们没关系。” 火炎石粉的初雪汤…… 武道室的人,面面相觑。 火炎石粉最早时期是用来猎捕高等魔兽的,引诱高等魔兽服下有着火炎石粉的食物和水,就能让那些魔兽瞬间倒下。 正因为是猎捕高等魔兽,便能见得火炎石粉的恐怖程度,绝非是武者身躯能够承受的。 楚月紧抱着小宝,冷漠地看向了他们,睫翼半遮住猩红的眸,喊了声叶天帝:“爹。” “他们都还只是孩子。” 楚月阴郁地道:“那就全都宰了吧。” 在这群男孩的注视之下,咧开嘴妖冶一笑,看得他们心惊肉跳,犹如白日见鬼。 “初雪汤还有吗?”叶天帝问。 武道室手下回道:“刚熬了一大锅,是准备送到院外的。” “让他们喝了吧。”叶天帝满面冷淡,眼底深处翻涌着血潮。 小宝是他亲自带来悟道院的,他又身为小宝的外祖父,在这一件事上,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楚月当初会同意小宝进入悟道院,除了答应小宝以外,也是因为信任他叶天帝。 但在他开创的悟道院,竟发生了此等恶心之事。 “悟道院,本帝冷落了太久,是该好好整顿了。” 叶天帝眼底冷光乍现。 慕倾凰、老伯公们都在小宝的身边。 初雪汤很快就送上来了。 不用叶天帝刻意吩咐,滚烫的热汤里面就加入了许多的火炎石粉。 “不,不要……” 那一群男孩惊恐万分,凄声惨叫。 他们跟着夜曜藏了很多火炎石粉,专门教训那些不听话的新来之人。 叶尘并非是第一个。 侍卫们装着一碗碗的热汤,往他们的嘴里塞下去。 疼得男孩们面目扭曲。 夜曜看着走向自己的夜墨寒,猛地摇头,拼命地挪动着自己,想要逃离这犹如地狱般的世界。 夜墨寒提着他的后脖颈到了盛满初雪汤的锅边,舀了一勺又一勺的初雪汤,长指掐住夜曜的下颌,迫使其张嘴,面无表情的将初雪汤灌入了夜曜的口中。 滚烫的初雪汤灼得夜曜咽喉剧烈的疼痛,宛如喝下了一股岩浆吧。 但还没有结束,夜墨寒沉着一张脸,继续将初雪汤灌进。 “好喝吗?” 夜墨寒问。 夜曜眼睛爬满血丝,嗓子压根说不出话,痛苦的情绪吞噬了他。 “轰!” 夜墨寒拽着夜曜的头发,摔砸在了地上,沉声道:“我问你,好喝吗?” 夜曜忍不住的流泪,泪水滑过被烫伤的脸庞拉扯出悚然的痛。 他连呼吸都是困难,不敢去看夜墨寒恶魔般的眼神,只得用尽全力的去点头,压根不敢反驳半声。 “好喝啊?” 夜墨寒残忍一笑:“那就,多喝点。” 夜墨寒将剩下的初雪汤,都灌入了夜曜的口中。 夜曜疼得在满地狼藉中滚来滚去。 血雾,从夜墨寒的武体蔓延出来,弥漫在武道室,从夜曜浑身上下的万千毛孔之中挤了进去。 快要痛到麻木的夜曜再次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第1750章 狠戾 武道室,不复以往的安静庄严,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片血腥的混乱。 少年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接连四起,不绝于耳。 其余人等,瞪圆了充斥恐惧的眼睛直发怵,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稍有不慎招来杀身之祸。 刘大师刘鹤布满褶皱的苍老脸庞更是毫无血色,惨白如纸,瑟瑟发抖又不停的吞咽口水,一双腿更是软得不行,差点儿就能吓得瘫倒在地。 他如若早知道叶尘是叶天帝的外孙,打死他都不会这么做,除非他活腻了。 但谁又能想到那诸侯国来的野孩子,最多有个扬名立万的母亲,谁能想到竟然还跟叶天帝沾亲带故的。 “刘鹤大师。” 叶无邪身似鬼魅般,赫然出现在刘大师的身后,嗓音低沉犹如地府而来的催魂冥音:“你之前说什么,说叶尘怎么了?” 刘鹤回过头,双腿抖得宛如筛糠,面庞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结结巴巴了半出完整的话:“叶……叶……公……叶公子,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误会的,我也没想到夜曜那小子居然狗胆包天,满肚子坏水,小小年纪不学好,都学会用歪门邪道的苦肉计来栽赃陷害无辜的弟子了,也怪我刘鹤是个不长脑子的,听信了他的话错怪叶尘,好在诸位及时赶来,才没能酿成大祸,但即便叶尘没有出事,刘某也还是要领罚的。叶某稍后就会去罚宫室领一千道的淬魂鞭,还望叶天帝能够原谅下属的过失。” 悟道院的大师之中,比他位高权重的大师,恰好在这两日出院带弟子出去试炼去了。 而权重更高的高层们,管的都是悟道院的大事,几乎不参与这种小档子的小事情,才会造成如今这种的局面。 叶尘刚来的时候,直接跳过了考核跟着悟道院的一位长老。 那位长老是由叶天帝亲自钦点的信任之人。 奈何叶尘根本就不愿接受这样的安排和保护,就瞒着叶天帝私下与长老商量,想试试在没有任何的帮助下,自己是否也能和娘亲那样步步高升,悟出真正的道。 孩子终究是太小。 始终低估了人心险恶。 有人的地方,就有战场,不过是有没有硝烟的区别。有时,没硝烟的战场,更加的毛骨悚然。 刘鹤浑身发颤,害怕不已,还在期待谅解,希望叶天帝能够被自己真挚的言语打动。 倏地,一道身影迅如闪电,疾冲而来。 楚月红衣如火,宛似一头豹子般掠出。 她赤手空拳,没有任何的兵器。 右手攥拳打出,直把刘鹤的身躯给打弯。 拳锋砸进了刘鹤的腹腔。 楚月五指捏碎了刘鹤的丹田,在刘鹤耳边低声说:“原谅你,那是阎王的事,留着你虚伪的话,好好和阎王说吧。” 楚月伸出血淋漓的手,掐住了刘鹤的下颌,才使刘鹤没有倒下去。 “做错了事,就要挨打。” 楚月嗜血地看着他:“身为师长,连这个都不明白吗?” 刘鹤狂吐鲜血。 在楚月松手之手,刘鹤弯曲双膝跪在了地上,双手紧捂着血流不止出现了个窟窿的腹部。 楚月慢条斯理地在刘鹤的肩膀上擦干净了手,侧目看向了其他的几位悟道院师长,“听说,你们对我儿子有意见?” 众师长忌惮于叶天帝,连连摇头。 楚月抬起了手,攥住身后的刀柄,慢慢地抽出护国神刀。 她赤红的双目,犹如冷血的野兽,注视着武道室中的人。 滔天的杀气与愤怒,犹如汹涌的海水,几乎要淹没了她的理智,已经不想分清好与坏,善和恶,只想把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给屠戮成淋漓的鲜血方才能泻心头之气。 这时,在慕倾凰怀中的小宝,艰难的睁开了紫色的眼睛。 他动了动四肢从慕倾凰的怀中掉出来还摔了一跤,然后跌跌撞撞走到了楚月的身边,小手抓住了楚月的衣角,轻轻地晃动了两下。 楚月低头看去,凝视着那双犹如宝石般的眸子,满身的杀气仿若都已消失。 小宝说不出话,就这样看着她。 但楚月读懂了孩子的意思。 罪魁祸首已经结局,不必逢人就杀。 他永远是这样,懂事,善良,从来都不愿去伤害世上的任何! 楚月松开了刀柄,才刚刚出鞘的护国神刀,就重归原位。 她用神农之力净化掉了手上的血腥脏污气,才蹲下身子,伸出双手抱住了小宝,眸底泪光闪烁:“对不起,是娘亲没有保护好你。” 小宝摇摇头,双手环住了母亲的脖颈,在母亲的侧脸轻轻一吻。 他自己选择的路,怎么能怨怪母亲呢。 母亲把他带来世上,让他看看人间的光明,爱着他,护着他,他又怎会把坏人们的罪,怪到自己的母亲身上。 楚月将他抱在怀中站了起来,神农之力依旧在治愈着小宝。 “把陈老喊来。”叶天帝道。 “是!”侍卫疾掠而出。 楚月抱着意识又开始昏昏沉沉的小宝离开武道室,才走了几步,就见小宝又揪住了她的袖子。 楚月停顿下来,顺着小宝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手腕在流血的小女孩。 小女孩有些站不稳,小脸也白得吓人。 楚月再看了眼小宝,而后便心领神会地道:“小舅舅,把这孩子带上。” 慕临风无比担心着小宝,闻言,便将许鹿灵抱了起来。 楚月等人走后,就有侍卫们冲进来,把夜曜、刘鹤这些相关的人都带了出去。 没人敢问他们要去往哪里。 但见识过这家人的狠戾之后,众人都默契的知道这些人将会生不如死。 …… 不多时,悟道院高阁之中,陈老匆匆而来为小宝、许鹿灵诊断伤口。 “小宝怎么样了?”老夫人担心的问,整个人都苍老了很多岁。 陈老目光一闪,站起来道:“诸位,这是好事啊。” 第1751章 命轮起魂灯,造化生不同 “好事?” 楚月诧然:“陈老,此话何解?” 小宝的武体她看过了,有火炎石粉、邪气、天皇血脉,还有一股神秘诡异的血脉力量,除此之外又服了失声的鸦毒丹,可谓是五种极端的气息在相互排斥。 陈老环视四周,方才徐徐道来:“小公子的体内,一直有邪君之脉和天皇血脉,这两种血脉都是万里挑一,每一个血脉的出现都会引起轩然大波,但一同出现在同一具武体内,反而会影响到武者的命轮。换个比方说,两者相碰,就形成了类似于慢性毒素的效果,表面上看不出来,但长此以往,必会害死小公子。” 楚月眸光一颤,与夜墨寒对视了眼。 邪君之脉的消息,也让高阁中的其他人面面相觑。 小宝的体内,怎么会有邪君的血脉…… 陈老继而说道:“神族有云,人各有造化,造化即命轮,而命轮则为轮回。每个人能够修炼出的寿元是有期限的,命轮也如同造化,随着每位武者的情况不同,而有着不同的命轮。” “譬如夜殿下,三万年便为一个轮回,三万年的时间便是他的命轮造化。” “命轮起魂灯,如影随形,生生不息。” “每到命轮时期,魂灯就会进入混沌状态。” “换而言之,这是每位武者的劫。” “但能够修炼出命轮的人,至少都要有五十岁的年纪,才要面对命轮。” “小殿下小小年纪,就有了命轮,是老朽也不曾想到的。” “老朽适才观察过了,小公子的命轮岌岌可危,魂灯已经是熄灭的状态。” “也就是说,若没有察觉到命轮魂灯的出现,放任不管的话,不出半个月,小殿下就会魂飞魄散。” 楚月等人闻言,惊诧的同时亦心有余悸。 陈老又道:“而且,小公子的命轮和魂灯都在武体神魂的最深处,就算在今日之前,老朽亲自检查小公子的身体,也不会发现小公子的状态。故而老朽说是好事,误打误撞之下,非但让老朽发现了小公子的情况,甚至还看见熄灭的魂灯,重新燃起了魂火!” “原来如此。” 楚月松了口气。 她虽有神农之力在身,在对于神农之力领悟的层次还不是最高的。 而且随着她在武道之路走的越远,接触的人愈加强大,所面临的困难程度便是只增不减。 若非陈老查看,她也看不到小宝的命轮魂灯。 “小公子的身体很好,有自愈的能力。” 陈老说道:“只是小公子年纪还小,不知如何掌握身体,而且经过这次,小公子体内不仅有了邪君之脉、天皇血脉、还多了一种血脉,三脉同身的气质,在五大陆都是绝无仅有的,如此之天赋,也就九万年前的那些英雄天才们才有。稍后老朽会为小殿下炼制丹药,诸位不必担心。”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小公子这是因祸得福,吉人天相。” 陈老捋了捋雪白的胡须,淡淡说完之后,就朝叶天帝等人作了作揖。 他欲踏出高阁,却被一袭墨袍的男子给拦住。 陈老抬眸看去,对上那紫色的眼睛,心思沉了下去。 夜墨寒面朝陈老默不作声,一身矜贵冷峻的气质。 默然了许久,才缓缓抬手作揖,方才开口道:“陈老既然说了是邪君之脉,是不是该与诸位说一声,小宝为何会有邪君之脉?” 很显然,这一股祸患邪气,是他留给小宝的。 他身为父亲,从不尽责,甚至在小宝四五岁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 他什么都没给这个孩子,只留下了祸害般的邪君血脉。 高阁之中,在座的都是小楚的家人。 每个人都清楚邪君是什么。 是五大陆都喊打喊杀的魔头。 是名门正派必须置之于死地的恶徒。 若在以往,他自是无所谓。 生亦何欢,死又何惧? 若为邪君,他便杀戮四海,让五大陆都匍匐在罪恶的邪气之中痛不欲生。 但今时今日,让他夜墨寒如何面对邪君二字? 而他唯独能做的,就是坦诚相待,将自己的事情托盘交出。 陈老看着夜墨寒欲言又止,终还是道:“邪君根源,子承父脉,老朽曾观望星盘,推算出五大陆之东将出邪君,到底是老朽学艺不精,竟未推算出有两位邪君。鹿灵小丫头那里老朽还要去诊治一下,老朽还要炼制解开鸦毒的丹药,诸位,老朽暂且告辞,诸位不妨陪一陪小公子吧。” 陈老踏步走出。 高阁当中,只剩下楚月这一家子的人。 “看看小宝如何了。” 慕倾凰道:“小宝离家在外,瘦了不少,看来悟道院的食物不行,就这么对待我外孙的。” 说到最后,慕倾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叶天帝。 叶天帝连忙道:“悟道院之错在于我,此后会重新整顿悟道院。” “是该好好整顿。”老伯公道:“那夜曜在悟道院肆无忌惮,横行霸道,实在是可恶。” 老夫人点了点头。 叶无邪看了眼夜墨寒,两手环胸,闷哼了一声。 他们仿佛都忘记了陈老和夜墨寒的谈话,谁都没有提到邪君之事。 而在此之前,叶天帝的首要责任,就是负责找出邪君,并且消除。 楚月眸光温柔如水的望了眼围聚在小宝身旁的亲人们,随后走向了夜墨寒,将自己的长指,分别镶嵌进了夜墨寒的指缝。 夜墨寒反握住她的手,看了她一眼,再看向了叶天帝等人。 “诸位——” 夜墨寒赫然出声。 “有完没完了?” 叶无邪眉头一皱,当即说道:“不就是个邪君,怕什么?凌天大陆,谁敢动我叶无邪的妹夫?夜墨寒,这一点儿都不像你。” 夜墨寒瞳眸微缩,心脏一颤。 叶无邪说的没错,这确实不像他。 只因以往他生杀予夺我行我素。 他活在地狱,也甘愿沉沦于地狱。 如今他的身边都是光明,他身上的黑暗,却是被映照衬托的愈发明显。 叶无邪又嘀咕了一声:“其实想一想,能有个邪君的妹夫也很不错,圣域帝尊的地位属实低了点。” 第1752章 他是名震帝域的剑帝 闻言,夜墨寒眸底的郁气少了些,眉眼渐而柔和。 有叶无邪这样的兄长,貌似也不赖。 楚月紧握住了他的手。 素日里,都是他在为她暖手。 这一次,让她来吧。 只不过楚月更想暖的,是身旁这个男人的心。 她知道,抱枕的心脏早已千疮百孔,但依旧会鲜活的为她怦然心动。 楚月垂下了睫翼,轻吸了一口气,郑重地出声道:“阿寒从来都不是天煞之星,也不是天凰夫人真正的儿子,是天凰夫人嫉恨他,才利用母子之情把虚空鬼怪的血液注入了他的体内,让他每日都活在痛苦之中。邪君的诞生,也是因为虚空血液的注入。” “而在九万年前,世人都不知道的是,在没有被注入虚空毒液之前,他是名震帝域的剑帝。” “那时,他叱咤风云,风光无限,为救天下苍生,一往无前的踏上战争和厮杀的征途。” “是的,在军机处的时候,我扯了个幌子,他并非是武神殿主和剑帝的孩子,因为,他即是剑帝。” “只有如此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五大陆,一直都在寻找邪君的下落,而他们口中的邪君,是我此生挚爱,非他不嫁的男人。” “或许有朝一日,邪君之事传遍了五大陆。” “但他不管是圣域帝尊,还是世人痛恨憎恶的邪君,纵是面对五大陆诸武神的兵器,我也会永远与他在一起,可以毫不犹豫的跟世上任何一个人说,他是我至死不渝的丈夫。” 她垂下眼睫,浅浅一笑。 邪君,又怎么样呢。 她爱他,如草长莺飞。 男人看着她的侧脸,眸光深邃如夜。 哪怕知道楚月的选择和决定,但听到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就仿佛是世间难得的良药,将他九万年来心上的疮痍与伤口给抚平。 “好孩子。” 老夫人道:“外祖母很高兴,你愿意说这些。” 末了,看向夜墨寒,便道:“墨寒,邪君二字的含义是五大陆赋予你的,但人生的道路在自己的脚下,选择由你,所以,身为一名邪君,要走什么路,该去往何方,这些都不该是别人的捕风捉影和臆想猜测,而是你要自己去赋予,去决定。” 夜墨寒敬重地望着老夫人。 面对阿楚的家人,他永远敬重。 当然,叶无邪除外。 老夫人再道:“不度日如年,不要如履薄冰,不要去担心害怕和胡思乱想,你是小楚的心上人,也是我们的家人,听外祖母的,身为家人,不会让你众叛亲离。” 老伯公笑了几声,拍了拍夜墨寒的肩膀:“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既是如此,何不抓住机遇,当年百鬼之主能杀出重围,今日的邪君,亦会有璀璨的人生。” 楚月听到百鬼之主,眸光微微颤动。 夜墨寒却是放宽了心,完完全全接受了众人的话。 邪君于他而言,再也不是压力和负担。 他愿意,走一走邪君之路! 兴许,这条被众人唾弃的道路,也会伴随着花香与光明。 夜墨寒抬起眼帘,眸光扫过了每一个人。 至此,他才知道何为家人。 他的人生,终于要摆脱天凰夫人留给他的阴影了。 楚月见此,咧开嘴笑了笑。 许久过去,陈老将炼制好的丹药送了回来。 屋内众人倒是抢着丹药去喂小宝。 叶无邪占尽天机,迅速夺过了丹药,勾着唇一笑,走向了小宝。 叶天帝看着自家儿子,眼神深了几许。 这孩子最近的笑容,比过去的十年都多。 叶无邪拿着丹药坐在床沿,深吸了一口气,才故作淡然地看向了小宝。 躺在床榻的小孩,脸色虽然苍白但肌肤是婴儿般的柔嫩,浓密纤长的睫翼铺在眼睑之下,头上束着小巧精致晶莹剔透的蓝玉冠,即使睡着,也让人感觉到u一股子的乖巧。 只是叶无邪有些茫然无措,他抢到了丹药却不知该如何喂,生怕动作大了点伤到了孩子。 “丹药入口即化,你试试。” 慕倾凰道:“孩子虽小,但不是瓷娃娃,没那么脆弱。” 有了母亲的安抚,叶无邪这才一手轻捏住小宝的下颌,另一只手将几枚丹药都塞进了小宝的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瞬间化作气力涌遍了小宝的浑身。 叶无邪顿时唇角上扬,心底衍生出了难以形容的美妙感。 慕倾凰把小宝的手,放在了叶无邪的掌心。 叶无邪立即垮下了嘴角,满脸都写上了抗拒,但握住小宝的手,非但没有松开,还小心翼翼的握着。 软软糯糯,柔柔嫩嫩的触感,让叶无邪的心都要化开了。 这会儿,陈老走至夜墨寒与楚月的身边:“夜帝尊,月殿主,二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对视了一眼,恋恋不舍的看了看小宝,才跟着陈老走出去。 陈老要出去说的,肯定是重中之重。 他们离开高阁之后,小宝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犹如紫宝石般的眸子,带着一股纯粹天真的惺忪感。 小宝与叶无邪互相看着。 叶无邪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 “小宝,这是你的舅舅,是你娘亲的哥哥。”慕倾凰道。 “舅舅,我渴。”小宝软软地说。 只见一阵风掠过,叶无邪立即消失。 再次闪回来之时,手中拿着壶子,紧张地问:“要喝水吗?” 叶天帝扶额:“你拿的是茶壶。” 叶无邪:“……”他老子一定是嫉妒他和小宝说话。 此时,楚月、夜墨寒与陈老来到了高阁的另一处屋子。 陈老特地为夜墨寒查看了一下武体。 良久,陈老摇摇头,叹道:“夜帝尊,实不相瞒,你的魂灯,将灭。虚空毒液侵蚀你太久了,也侵蚀了你的命轮魂灯,九万年三个轮回,快到头了。” 楚月的心脏猛地跌到了谷底,刹那间仿佛都忘记呼吸了,指尖发凉,微微颤动。 夜墨寒紧握住了她的手,神情平静,紫眸深处凝起了一丝涟漪。 而在他们谈话的时候,一列来自叶宫的神圣队伍,从天而降,亲临了悟道院。 来者,正是叶宫之中叶天帝父亲的侍从! 第1753章 叶宫祖师爷,闭关四十年 “陈老。” 楚月声音微哑:“小宝的命轮魂灯因祸得福,不知可否继续沿用这个法子呢?” 陈老望向他们,长长的太息了一声。 楚月虽没有听到回答,但心脏仿佛被人用手给活生生的撕裂开般疼痛。 一丝丝的酸痛之意,犹如电流涌遍了四肢百骸。 一向钢筋铁骨,百炼千锤都无所畏惧的她,这一刻浮上了无措的慌张。 陈老说道:“月殿主,这也正是要借一步说话的原因,小公子是因为特殊情况,他的血脉紊乱,不管是体质,还是命轮魂灯,都还是初步的阶段,故而能误打误撞用了这法子。但……” 陈老顿了顿,叹道:“夜帝尊的命轮魂灯侵蚀了九万年之久,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而且他本来就到了武者命轮劫数的时间,除此之外,最困难的是,老朽虽能感受到夜帝尊的魂灯,但奇怪的是,那魂灯虚无缥缈,仿若在遥远的地方,这才是最大的困难。” “魂灯在遥远的地方?那会是在哪里?是被天凰夫人剥走了吗?” 楚月红唇微颤:“陈老,阿寒的武体被强行注入大部分的虚空毒液,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他武体内的血液被抽掉了,才会使他虚弱下来?” 陈老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月殿主,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时隔这么久,天凰夫人也已经伏法,去哪里找到当年的帝尊之血呢?” “一定可以的。” 楚月急促地问:“若是找到的话,是不是能暂时安全?” 陈老看着她的焦急与惶恐,不由想到在千行神卷之时看到她与深海巨龙对战的场景。 彼时,大海无量,巨龙吞天,她纵九死一生,也依旧张扬恣意,像是个桀骜不羁的王。 原来,强大坚韧如她,也有害怕的时刻。 陈老满面慈祥的点了点头。 “我去找,我去见天凰夫人,肯定可以找到的。” 楚月二话不说就要掠出去,眼眸愈加的红。 久而不语的男人忽而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带入了怀中,轻轻按压着她的后脑勺紧紧拥着。 楚月的面庞埋在了男人的胸膛,扑鼻而来的冷香格外的熟悉浓郁与安心。 “抱枕……” 她哽声开口,双肩和声音都在发颤,正极力的压制住自己的崩溃,“你早便知道,是吗?” “我以为还能熬个数百年。” 夜墨寒沉声说:“抱歉,是我的问题。” 九万年时光如梭,但那不是他想要的。 若无爱人在身侧,就算长生不死又如何呢? “怎么会是你的问题,是我,我来太晚了,太慢了,都怪我,我为何现在才来,我该早点来的。” 楚月微闭上湿润的眼睫,双手环绕而过,紧拥住身前的男人。 陈老见此,平静灰浊的眼眸,泛起了惊涛骇浪。 他忽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按理来说,夜墨寒命轮魂灯以及武体元神被虚空毒液侵蚀的状态,能熬个三万年都算是武道一途的奇迹了。 难道说,夜墨寒能熬九万年之久,就是为了在今时今刻与叶楚月的相遇? 这…… 太荒唐,太不可思议了。 陈老都觉得自己在天马行空,胡思乱想。 “陈老。” 楚月收拾好了心情,故作镇定地看向了老人:“以阿寒现在的命轮魂灯,可以相安无事多久?” “三年。”陈老说道:“但前提是,夜帝尊不可参与任何的战斗了,否则,每一场的战斗,都相当于是在消耗生命和慢性自杀。夜帝尊以前在百鬼之森度日,相对来说会好一些,但夜帝尊违背了与百鬼之森的誓言,就算没有违背,以夜帝尊现在的状态,即便在百鬼之森也能很难缓解。不过……夜帝尊若想相安无事的话,还有一个可能性。” “前辈请讲。” “在虚空地界生活,至少未来百岁无忧。” 陈老的话,让楚月与夜墨寒都陷入了沉思。 他们曾经并肩作战,抵抗虚空来敌。 如今又在竭力的遏制住邪君之道,想堂堂正正的走一回荣光之路。 但现实万分残酷,还是把他逼向了虚空。 “三年……够了。” 楚月深吸一口气,扬起脸来,微微一笑:“足够了。” 若能集齐神农九卷的话,或许也能改变这个局面。 夜墨寒紧握住了她的手,嘴角上扬起。 楚月抬眸望见男人眼底的笑意,亦是会心一笑。 命轮之劫。 魂灯之危。 他们会挺过去的。 一定会! 陈老目光深然,沧桑心底划过了欣慰之意。 不论如何,他们都没有考虑虚空。 这时,高阁之外,钟音长鸣。 身穿盔甲的侍卫们,已经来到了高阁。 从每一位侍卫周身氤氲的武道之力来看的话,武道境地最低的都有武宗境! 陈老闻声,便道:“二位,是叶宫祖师爷叶震天麾下独有的金钟之音。” 叶震天。 楚月眸光微沉。 此人是叶天帝的父亲,算是她的祖父。 叶天帝如今的年纪,和人世间寻常的中年父亲般。 能有九万岁的武者,算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譬如夜墨寒、武祖、女武神谢青烟这些。 至于这位叶震天,如陈老所说,是叶宫的祖师爷。 叶宫最初的雏形,就是拜在万象领域之下。 可以说,与大陆的其他武者相比,叶天帝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 这也是徐荒言痛恨他的原因。 但凌天大陆,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与叶震天有关的消息了。 因为这位祖师爷,已经闭关了四十年之久。 就算当年使域面分裂成五个大陆的诸帝之战,祖师爷叶震天也因在闭关而没参与其中。 “难道是叶祖师出关了?”陈老低声道。 楚月推开门朝外看去,只见高阁长廊之上,众多金甲侍卫的前方,簇拥着一位雍容端庄的白发老夫人。 老夫人手执一杆权杖,浑身散发着不怒而威的气势。 “看来,叶祖师还没出关。” 陈老说:“是太夫人调动了祖师的麾下侍卫。” “叶君,给我出来!” 老夫人手中的权杖朝地上一砸,整座楼阁都在颤动。 叶君,正是叶天帝的本名。 随即便见叶天帝牵着慕倾凰的手踏步而出。 “跪下!” 老夫人脸色一横,语气不容置疑,赫然冷声道。 宛若雷霆万钧而过,其势震慑了整座悟道院。 第1754章 史上第一位抑郁的天帝 这一声跪下,使悟道院的弟子都听得真真切切。 靠得近的悟道院高阶弟子,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朝高阁之处看来。 楚月紧抿着殷红的唇。 只见父亲叶天帝,屈膝跪在了祖母太夫人的面前。 太夫人怒视叶天帝,显然被气得够呛:“你这个叶天帝怎么当的,亏你还盛名在外,要我看,当初就不该让你修习武道,该让你去深山养猪才对,时至今日,我才知道凰儿没死,才知道新晋的武神殿主是老身的孙女,这也就罢了,听说叶尘那孩子在你的悟道院,还被人毒哑了去,你说你有什么用,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没用的儿子?” 太夫人瞪着眼睛,举起手中的权杖就朝叶天帝的身上砸去。 边砸还边说:“我看你是当这叶天帝当昏了头,忘记了自己肩上的责任,你在九霄云上逍遥自在,自己的孩子妻子一个都没护好,我要是你,找个豆腐撞死得了。” 太夫人越说越气,手起杖落,大有一种真要打死叶天帝的架势。 而叶天帝对此毫不避让,以认为自己该打。 更何况,太夫人一直都将棍棒底下出孝子作为育子信条。 叶天帝就是被她打到大的。 只不过,棍棒即将落下之际,慕倾凰毫不犹豫的站到了叶天帝的身前护着丈夫。 太夫人皱紧了眉头,及时收住了权杖。 “母亲。” 慕倾凰眼眸清澈如水:“这些事,都不怪他,当年诸帝之战,太过于混乱,也怪我误信了奸人的话,才落得如此地步。人非神明,焉能万全,怎能怪他呢?我当年便说过,我不愿在家相夫教子,所以就算遇到了危险,我也有责任,他是我的丈夫,夫妻之间,是相互的责任与包容,彼此都是人,总不能万般之事的错和怨都归咎于他?” 太夫人看着慕倾凰陌生的面孔,听到她侃侃而谈的口吻,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眼前的女子,便是昔日的云凰。 太夫人刹那间热泪盈眶,拿着权杖的手都在发颤:“凰儿,是我叶家对不住你,就算到了今天,他们都瞒着我,不告诉我真相,时隔二十年,我才知你是慕府子孙,我叶家何德何能,能得你这样的将门之女,有福之女。” 当年,叶宫长辈以及众多高阶武者,全都反对云凰与叶天帝的事情。 叶家何等的名门望族,云凰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不仅如此,云凰总是会牵扯到神农卷,便伴随着重重危险。 叶家大多数人,也是为了自保。 但太夫人力排万难,用项上人头和老命保证了云凰的人格。 只是当年云凰不肯完婚。 那夜,云凰与老夫人促膝长谈。 太夫人方才知晓,云凰担心神农卷牵扯到了叶家。 所以想等神农卷的事情尘埃落定,再告知太夫人真实身份,以真正的身份来嫁给心爱的男人。 只是再后来,老夫人等来的,却是一尸两命,一坛骨灰。 太夫人当众昏死过去,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堪堪活下来。 “是我对不住您。” 慕倾凰眼含热泪:“我从未与你说过自己的来历,但你却愿意相信我,把我当成女儿对待。” “傻孩子,说的什么傻话,这些年,苦了你了。” 太夫人拿起权杖:“你舍不得教训他,但我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不揍叶天帝一顿,她顺不下这口气。 太夫人才刚刚将权杖举起,只见有人拽着她的衣角晃了晃。 太夫人低头看去,不期然的撞入了小孩水汪汪的紫色眼眸。 小宝脸色虽然苍白,但依旧是精致无暇,粉雕玉琢的。 太夫人看着他的眼睛,低声喃喃:“你……你是……” 她的心中已有答案,可一大把年纪见多识广的她,竟不知该如何面对。 小宝咳嗽了两声,咧开嘴笑,露出两个小小的虎牙。 他有模有样的退后了两步,抬起一双小手学着大人作揖:“宝宝叶尘见过曾外祖母,外祖母可以不要打爷爷吗,宝宝会难受的,爷爷已经很努力的保护宝宝了,只是宝宝太任性了才会这样的,曾外祖母不生气好不好?” 那一刻,太夫人整个人的灵魂都要融化为水了,哪还记得劳什子的气。 屈膝跪地的叶天帝诧然地望向了人小鬼大的小宝,怔了一瞬后便笑了。 只不过叶天帝很快就开始担心小宝了。 他这位母亲,年轻的时候威震四方,泼辣的性格人见人怕。 他跟叶尘这么大的时候,记得最多的就是母亲的暴揍。 他刚准备为小宝说话,怎料太夫人蹲下身乐呵呵的抱起了小宝,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不生气,看在宝宝的面子上,就放过他一马的,让他走运了,宝宝,你的爹娘在哪里,我还没有见到。” 叶天帝风中凌乱的被慕倾凰扶了起来。 好在他还有妻子的爱与关怀。 否则他会抑郁的。 那他可能就会成为史上第一位抑郁的天帝了。 “娘亲!!”小宝歪着头看了看,发现楚月和夜墨寒,兴奋地招了招手。 楚月敛起诸多的情绪,与夜墨寒暂时放下了命轮魂灯之事,执手走至了太夫人的面前。 楚月双手拱起,微低下头:“孙女叶楚月,见过祖母。” “你就是小月……” 太夫人多愁善感,一下子又眼睛湿润了。 她一手抱着小宝,一手握住了楚月的手:“这些年,受苦了吧,听说你从诸侯国奋斗出来的,小小年纪就成了武神殿主和九洲一域之尊,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吧,那么大的担子,压在你一个人的身上,怎么能吃得消,都怪你那不争气的爹。” 过往种种,千般坎坷,楚月都风轻云淡,毫无波澜。 但听到祖母的关心,一瞬之间,酸意涌上鼻腔。 再抬眸,眼眶微红,但却透着倔强和固执,没有落泪的打算。 她是天生的勇士。 是不败的战神。 此生可断筋碎骨流血,唯独不愿落泪。 她不想当懦夫,但亲人的关怀比敌人的利刃还要锋锐,能一下子戳进她的心窝。 让她动容,让她红了眼。 第1755章 涉及到慕临风的知识盲区 “好孩子,跟祖母回叶宫吧。” 太夫人说道:“当年你父母就还差一桩婚事,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唯独不同的是他们身边有了你们。” 诸帝之战发生前,太夫人就在暗地里筹备两人的婚事。 但还没说出口,就阴阳两隔了。 那凤冠霞帔,满目红绸,都被尘封在了叶宫的深处。 是太夫人不愿提及的伤痛。 她抬起手,轻拭孙女眼尾的泪痕,“小月,是奶奶欠你和你娘的。” 楚月扬起了笑,摇了摇头。 “太夫人。” 旁侧的随从说道:“小姐原叫叶无忧,如今名为叶楚月,要不要改名再登入叶宫族谱?”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像是一盆冷水浇在楚月的身上。 她垂下骤然黯淡的眸,紧抿着了唇。 这具身躯不是她的,原主名为叶无忧。 而她,两世为人乃至于九万年前都叫做叶楚月。 她无法换掉这个名字。 尘世间,只有这个名字,才是她的底蕴。 但面对这么好的老人,她也难以说出拒绝的话来。 楚月的心口裂开了几道缝,疼痛之感涌向了冰凉的四肢。 “不用改名了。” 太夫人含笑说:“为何要改名呢?凌天大陆,何人不知叶楚爷?当年叶君取名为无忧,是根据星图运算的命运,但事实证明,名字无法遏制住挡不住的厄运,小月,你不需要改变自己,叶宫是你的家和归宿,你的名字记录着你过去拼搏的血泪,家是不会磨灭掉那些艰苦的存在。” “那在族谱之上的叶无忧之名,要删了吗?”随从再问。 楚月先一步道:“祖母,如果可以的话,我有一个特殊的请求。” “你说——” “叶无忧这个名字也记录在族谱之上吧。”楚月说道:“双名入谱,可行吗?” 她虽然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她占据这具躯体获得重生,世人只知她叶楚月,并不知晓那个湮灭在尘世深渊的天才叶无忧。 她留住原主存在过的痕迹。 太夫人深深地望着楚月。 沉吟片刻,点点头,慈祥地道:“那便如小月所说吧,恰好奶奶两个名字都舍不得丢弃。” 楚月轻吸了一口气,面上浮现了淡淡的笑。 “这位便是北洲老伯公,慕府老将军慕山河了吧。” 太夫人看见随后走出的慕府等人,温声道:“看来这位就是怀倾大师了,很抱歉,是老身礼数不周,稍后会三书六礼,下聘于北洲慕府,希望叶君和凰儿喜结良缘,若诸位实在是心中有气的话,就揍叶君一顿,不用给老身面子,正好老身想揍他也有一段时日了。” 饶是温文尔雅的叶天帝听到母亲的这番话,嘴角也是止不住的抽动了几下。 太夫人提到他就来气,看向他都是凶神恶煞的。 只不过下一刻在看向楚月、小宝这些人的时候,立即和蔼和亲笑眯眯的,仿佛判若俩人。 “太夫人,叶婿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老伯公道:“当年若非叶婿相助,凰儿恐怕更加举步维艰,说到底,是我们慕府人,该感谢叶婿当我们不在凰儿身边的时候陪伴在凰儿身侧护凰儿周全,并未在二十年来始终如一,这份情谊,我们身为长辈都懂得。礼数都是身外之物,他们能够获得幸福比什么都好。” “是啊。”慕临风点头如捣蒜:“听说初雪天必须要吃烤鸡,宝宝他最爱吃烤鸡了。” 慕临风给小宝使了个眼神。 小宝茫然了一瞬,接受小舅公的信息之后点了点小脑壳。 既然小宝想吃,众人也都不说废话,准备先回叶宫了。 “等等!” 小宝忽然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就带回来了一个小女孩。 楚月眸光微闪。 这是那位叫做许鹿灵的小女孩。 许鹿灵睫翼如蒲扇般,水汪汪的大眼睛,腼腆地看着众人。 众人看见许鹿灵,都笑得合不拢嘴,打趣儿小宝都有青梅竹马了。 于是在欢声笑语之中,踏上了去往叶宫的路。 叶宫就在悟道院的附近,不会太远。 宫殿悬浮于高空之上,可俯瞰九重云霄。 道道隐形的铁链,错综复杂的悬在高空。 铁链的两端尽头都吊着麋鹿古车。 乘坐麋鹿古车,便可沿着铁链的轨道,去往叶宫了。 叶无邪看了眼楚月,说道:“这些通天之链,是早是由百鬼之主提出来的,但很可惜,百鬼之主还没实践就丧生于乱世残酷的战争之中。后来,大武神君归海求教星海城桃花镜的第五长虹,制造出了锁链通天路,而这些通天锁链的源头,都来自于神庙,神庙在武道巅的背面,君归海便坐镇在神庙。” 楚月沉了沉眸,仔细思索着叶无邪说的话。 她对星海城的机械大师第五长虹很感兴趣。 她怀疑,她和他,或许是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萧离听到第五长虹,眼睛也是一亮:“第五长虹锻造出的兵器、武器以及建筑大多数都人间蒸发了,但我听说过他的锻造理念,不属于这个武道文明。” 楚月点了点头。 遗憾的是,第五长虹的踪迹再也寻不到了。 慕临风听不懂萧离的话,却是凑到了楚月的身边,小声的嘀咕:“小楚月,你那位祖父,也就是闭关了四十年的叶宫祖师爷叶震天,有七八个小妾呢,也就是说,你有七八个奶奶,不仅如此,这些人的膝下子孙成群,就算有部分人不在叶宫,也够我们吃一壶了。你要知道啊,这宅门深处的怨妇们,为了一个男人争的头破血流,尔虞我诈屡见不鲜,而且叶宫的那群人,只怕高傲得不行,我们可要小心点了,可别都是你二姥爷天族老那样的人物,够你忙的了。” 闻言,楚月拧了拧眉,抬手摸了摸下巴。 莫非,她不辞辛苦成为了武神殿主,就是为了来叶宫开启宅斗的人生? 楚月嘴角轻抽了下。 不多时,麋鹿古车沿着通天锁链抵到了尽头的叶宫。 叶宫,说是一座府邸,倒不如说是悬浮在苍莽天穹的一座岛。 楚月与夜墨寒执手刚从麋鹿古车走下来,就看见一堆锦衣华服头戴珠钗白发飘飘年迈的女人们,将太夫人给围住了。 “太夫人,这一路很辛苦吧,妾身给你回去给你揉揉肩。” “揉什么肩,太夫人是要喝我熬了几个时辰的汤。” “太夫人,你都好久没陪我了,今晚来我这里,我继续听你讲鬼皇的风流史。” “……” 楚月见此情形,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甚至怀疑,这些人压根不是祖师爷的小妾,而是祖母太夫人的女人…… 楚月侧目看向了同样风中凌乱的慕临风,轻挑起眉梢,戏谑地说:“小舅舅,这就是你说的宅门怨妇,尔虞我诈?” 慕临风:“……”这就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第1756章 百鬼之森,好久不见 楚月身侧,夜墨寒见此情形,狭长的紫眸忽而溢出了笑。 他算是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过来阿楚的‘招蜂引蝶’是遗传谁的了。 楚月似是察觉到了夜墨寒在想什么,不自然的干咳了几声。 她也没想到自家祖母如斯彪悍。 “这就是小月和夜帝尊了吧。” 其他人围了上来。 “没想到我们叶家这般厉害,出了个最年轻的天品之主。” “以前总是听说有关于叶三爷的事,没想到有生之年见到活的了。” 楚月行礼如仪,浅浅一笑。 叶宫的人都很友好温馨,可见太夫人的厉害之处。 只不过基数大了,楚月难免也能感受到几道不悦的异样目光,但也都无伤大雅。 随后,太夫人带着七八个“祖母”过来,在初雪白茫茫的飘扬之中,为她介绍着叶宫种种。 祖师爷刚闭关的时候,叶宫几次陷入危机,都是年轻时的太夫人独自扛下去的。 日子稳定之时,太夫人与这些小妾们便是每日赌赌博,说说祖师爷的坏话,顺道结伴去九洲看看新晋的美男。 楚月听到这些,礼貌性地说:“祖父若是出关见此情景,必然会高兴的。” “别提你那祖父了。” 太夫人摆了摆手:“说好听点是闭关,说难听点可能死了都没人埋,小月,你是不知道,你那祖父每天拽的够呛,活像是欠了他几个亿,每天总是一副先生的样子,对谁都是说教的口吻,要不是他闭关这么久,我们几个早就被他气死了。” 其他奶奶都默契的齐齐点头,非常赞同太夫人的话。 楚月:“……” “小月,你别小看你祖母了。”排名第二的奶奶满目崇拜地说道:“你祖母年轻的时候,可是帝军司的总司,就算现在年纪大了,跺跺脚都能让帝军司颤三颤,当年我就是看你祖母威风凛凛,才嫁进了叶宫。” 楚月:“……” 慕临风已经在她的身后怀疑人生了。 “小月,无邪总是嫌我们几个叨唠,你不会吧。”三奶奶说。 楚月摇摇头。 她属实没想到,突然之间就多了一堆奶奶也是人生的际遇。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雪飘万里,随风而起。 楚月和一大家子的人,都在叶宫喝着初雪汤,吃着烤鸡,与一群七嘴八舌的奶奶们讨论着父母的婚事。 太夫人打算给慕倾凰一场盛大的婚事,邀请了凌天大陆有头有脸的人物。 楚月也派人去把屠薇薇、秦铁牛这些旧友们接来了叶宫。 屠师姐若尝一遍叶宫的饭菜,只怕会离不开这个地方。 至于冷师姐和燕南姬,仿佛在清域有事不能前来。 北洲的周玄、林囚也进入无上流域探险。 楚月打算等父母婚事之后,再回到武神殿处理自己的事务。 她在叶宫不分昼夜的修炼和翻看神农卷,只希望自己能够治愈夜墨寒的命轮魂灯。 这场大雪,延续了很久。 七日后,便是叶天帝与慕倾凰的婚事。 叶宫和北洲慕府的联姻,惊动了整个凌天。 慕府在整个凌天大陆虽不是顶尖势力,但因为是武将世家,世代忠烈,在天下武者的心目中亦有着崇高的地位。 大婚的那日,叶宫到处都是红绸。 楚月望着凤冠霞帔的母亲,与身着喜袍的父亲,在姻缘树下互写了名字,在满堂宾客的祝福声中拜了天地,像是了却了当年的遗憾。 “娘亲!” 小宝蹦蹦跳跳到楚月面前,眉开眼笑,手足舞蹈,高兴的不得了,还拍了拍小腹:“宝宝吃了好多。” “喜欢这里吗?”楚月站在捏了捏他的脸颊。 小宝重重地点点头:“喜欢,很喜欢。” “喜欢舅舅吗?” 叶无邪突地问。 小宝笑呵呵地回:“喜欢!!最喜欢舅舅了!” “那舅舅和你爹掉进水里,只能救一个,你救谁?”叶无邪期待地看着小宝。 小宝的笑容突地凝固住,歪着头看了叶无邪很久。 最后,说道:“宝宝救不了,宝宝不会游泳。” 众人闻言,大笑出声。 叶无邪看了眼夜墨寒,闷哼了一声。 夜晚,小宝拉着叶无邪的手,在雪地上堆雪人。 楚月亦在长廊,夜墨寒踏步而来,为她披上了一件外袍。 他垂眸望着心爱的姑娘,暗暗立誓等到命轮之劫结束,便会娶她,让她安稳。 楚月依偎在男人的怀中,听着宾客们的笑声,看着庭院中的小宝和叶无邪,不远处阁楼雅座之上都是慕府的家人们和叶宫的祖母奶奶们,仿佛在讨论着什么开心的事。 楚月无声的笑了笑。 山河无恙。 家人健在。 初雪连下了个半个月,见证了这场迟来了几十年的婚事。 若时间能够定格在这一刻,她希望是无数的九万年。 即是:永远。 …… 翌日,楚月在雪地修炼,武祖匆匆而至。 “殿主。” 武祖说道:“今早得到了消息,进入百鬼之森的队伍,不仅有了五大陆的人,还有域外位面和其他种族的人,而且有人在百鬼之森发现了星碑,以往,每个大陆只有一处地方有星碑,凌天大陆有星碑的地方就是武神殿,星碑是天地之脊梁,日月聚集所在之地,百鬼之森一旦有星碑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谁若成为了百鬼之主,或许便能出现这个位面的第六个大陆,而百鬼之森在凌天是中枢命脉的存在,若被其他地方抢夺去,凌天灰飞烟灭,指日可待。” 楚月缓缓睁开眼眸,低声喃喃。 百鬼之森啊…… 好久不见! 第1757章 从乱世杀出荣光!开创她的盛世 武祖继而道:“百鬼之森混乱不已,其程度不亚于修罗地界,但在修罗地界起码有个修罗王镇守,而百鬼之森是无主战争。除此之外,百恶榜之首在无上流域兴风作浪,无上流域那个地方鱼龙混杂,经商往来还有暗色交易,而且最近也传出无上流域出现了虚空异人。” 武祖眉头紧蹙,长叹了一口气:“五大陆更不太平,多年来就明争暗斗个不停。武道文明的光、紫苑、玄力以及武者呼吸吐纳的空气都是五大陆平分的,多年来也一直保持着这个平衡,但最近其他四大陆都有所动作,在摄取我们凌天的光明与武道之气!那些,都是凌天武者的生命之源!岂能拱手相让!” 若有旁人在此,只怕会惊诧不已。 武祖所说的这些,不仅有民生大计,还有凌天之社稷,武者之未来,都是大陆的关要大事! 他竟郑重其事的与武尊境的年轻女子汇报! “凌天,要乱了。” 武祖眼眶泛红。 楚月眺望苍穹,低声说:“是五大陆,要乱了。” “凌天大陆去往百鬼之森的有多少人?安全的有多少人?”楚月问道。 “大陆各地挑出精锐三千和许多少年天才们,五千左右入了百鬼之森,但……” 武祖皱了皱眉:“无人生还,全军覆没。即便是有,只怕也都不成人形了。” 楚月抿紧了唇,美眸凝起了阵阵寒气。 “帝军司那边,沐凤鸣将军请求前往百鬼之森,但被拒绝了。” 武祖说道:“帝军司是大陆正统的军势部,直属于帝军司的军队,不可直接参与百鬼之森的争夺,否则的话,其他四大陆也会军势部的正统兵队。这算是不成文的规则了,如今各大天品势力都无人愿去,反倒是一些中下流的武者组织成佣兵团深入百鬼之森,但都是有去无回。” 楚月默然不语。 百鬼之森如今的动乱,只怕与鬼皇封印相关。 九万年前鬼皇舍己为人,封印住虚空之门。 但随着她的记忆增加,无生钉的显形以及她实力的上升,封印禁制就会越来越薄弱,直到完全的消失。 “殿主。” 武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小祖请战百鬼之森。”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五大陆对于百鬼之森的争夺,不成文的规矩除了军势部不成参加以外,还有武皇境及以上的武者,不可直接参与。”楚月说道。 武祖洒脱一笑,直视楚月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我已自断三条筋脉,释武道修为,降为武皇以下的境地前往百鬼之森。” 楚月眉峰皱紧,宛若打了个死结。 “殿主,我这些年来,从未为天下苍生做过什么。” 武祖怆声道:“我太过于自私,凡事总想着权衡利弊,九万年前遇见你时,你说我年少轻狂,意气风发,不负满身热血,但殿主你走后,我愈发狭隘,做事做人再无当年之英勇,鲜少嫉恶如仇,也鲜少奋力一搏,更不曾为这生民视死如归,反而分外惜命。” 武祖热泪盈眶,唇角扯开了悲凉的笑。 他不敢去拼搏,不敢去釜底抽薪。 武神殿没落也好,总比消失在历史长河中要好。 他只想守着武神殿,想等来他的殿主。 如今殿主归来,他该为这疮痍的众生做一点事情了。 “殿主,让我像个少年,去战一回吧。”武祖说道。 “这世间,还有活了九万岁的少年吗?” 楚月说完,站起身来,白皙的小手轻拍了拍武祖的肩膀:“记住,你不再是孤身一人,你的殿主回来了。” 神农之力通过武祖肩膀,涌入了武祖的体内。 楚月汲取了一点轩辕修的魂力去修补武祖体内断裂的筋脉。 好在时间不长,用神农之力调养一下,武祖的武道修为就能恢复如初。 “殿主——” 武祖蓦地朝她看去。 苍穹霞光乍现。 楚月立在雪地,背对着武祖,望向了远处的天。 “百鬼之森如此好玩的事情,当然该由本尊去了。” 楚月回眸看向了他,红唇微勾,嫣然一笑。 武祖深受震撼,欲言又止,仿佛刹那间回到了九万年前的乱世。 而她,从乱世中杀出那荣光之路,开创出她的盛世! …… 此时,却说叶宫东侧,静谧的房屋之中,入目皆是悬浮在空的星盘。 陈老坐在玉石堆砌的桌前,斟了一杯茶。 茶烟袅袅,香味四溢。 “夜帝尊,你可想好了?”陈老问道。 玉石茶桌对面的墨袍男人,缓缓的抬起了一双紫色眼眸。 他默不作声,轻点了点头,如遗世独立的神,满身孤寒冷峻之气。 “此路一旦决定要走,便无回头路了。” 陈老将茶盏递了过去,劝道:“帝尊不该急于一时,只要不战斗,不让命轮之劫提前枯竭,总会找到办法的。” “不……战斗……” 夜墨寒垂下眼睫,低声道:“陈老,拿起剑很难,但放下更难。不拿起剑,如何护心爱的女人和儿子,如何护一域之武者?” 凌天已经到了必乱的局势。 他怎能不未雨绸缪? 他有圣域帝尊的责任,也有身为丈夫和父亲的担当。 陈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夜帝尊,你是个好丈夫。” “我还不够好。”夜墨寒端起香茗。 陈老喝完茶水,放下茶盏,作了作揖:“老朽,愿助帝尊一臂之力。” 夜墨寒作揖:“感激不尽。” 他决定了。 让陈老用星光之气制成的钢刀,刮走邪根。 再以星盘洗练邪根,重归元神,将命轮魂灯都燃为灰烬。 如此一来,他就不再是邪君了。 慕府亲人和叶天帝不介意他是邪君,但他怎会不知,这天下庸人的肤浅和一叶障目。 一旦得知他是邪君,只怕会让灾难降临到叶天帝,还会使慕府代代累积的将门声誉毁于一旦。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而命轮魂灯,是武者们寿元的根基。 想要活的更久,就要看命轮与魂灯的状态。 他若是燃烧销毁命轮魂灯,就会和大多数的武者一样。 百年就已经是极致的高寿了。 一壶茶喝完,夜墨寒离开了星盘屋。 他沿着覆满积雪的道路走去,不久后便看见了在不远处的楚月。 第1758章 乖,等我回来—— 夜墨寒顿足停下,看她在雪中笑。 他勾着唇,淡淡的笑。 “抱枕。” 楚月说:“我要出一趟远门。” “我也是。” 夜墨寒低声道:“或许很快,或许会很久。” 楚月明眸漾着冬日的光,眉角眼梢的笑意不曾褪去。 她说:“我也是。” 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好似,很多年前就这般了。 “抱枕,我手冷。” 楚月轻声喃喃。 男人一个箭步掠来,握住了她的手,真力不要钱的灌进了她的武体之中。 冰凉的手没一会儿,就暖了起来。 “还冷吗?”男人低声问,比那初春的风还要温柔。 楚月摇摇头,扑入了他的怀中,紧拥着他,什么话也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夜墨寒垂首低眸,满目宠溺的笑。 “老血传消息来了。” 夜墨寒说:“鬼皇墓地不久前就消失了,倾一域之力都找不到。” “我知道。”她听说了。 “我找叶宫的锻造师,锻了一个手炉,里面都是真力,以后一年四季,都不必担心手冷了。” “好。” “这是空间手镯,你戴在手上,手镯之上镶嵌了魔核和上等晶石,滴入了我的灵血,便与我有所感应,以后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朝你走来,会找到你。如果想好了,就将玄力灌入手镯,我会知道。手镯里面的空间,放了很多的食物,你有的,也有那只傻鸟爱吃的鸡腿,以后她就能少聒噪点了。” “好。” “我之前让云稷做的药香包,你佩戴在身就不用担心晚上会睡不着了。” “好。” “乖,等我回来。” “好。” 楚月不停的回应她,犹如瘾君子般贪婪的闻着他的冷香。 他们在雪地站了许久,依恋着风雪中的片刻温存。 随后,两个人执手去叶宫见了太夫人、叶天帝、老伯公、慕倾凰等家人们。 太夫人正在与老伯公讨论百鬼之森的事情,手握成拳头朝桌上砸去:“那四个大陆都是不要脸的,这么说来就欺负我们凌天的武者是吧,也活该被欺负,我听说了,天品势力之中的佼佼者,压根没几个人想去百鬼之森送死,就这等气魄,也活该我凌天没落,再这样下去,凌天只怕会被那四个狗杂的大陆给蚕食得干干净净,到时候看那群贪生怕死之流还如何东躲西藏!” 慕山河长叹一口气。 他听到天品势力都互相推搡,也很失望。 “老朽膝下育有三子,都愿前去百鬼之森参与此次纷争。”慕山河道。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太夫人道:“老身已经下令了,叶宫已经挑选出二十位儿孙前去,既然当下局势如此,叶宫和慕府就给他们做个表率,也让那些前往百鬼之森的中下层武者们能够心安。” “祖母,这不公平。” 一位青年站了出来,抱拳道:“您挑选的名单之中,没有那位叶楚月,也没有叶无邪。” 太夫人蓦地眼睛犀利的看向了他。 这位华服着身的青年,亦是二十位名单之中。 其余人都服从太夫人的安排,唯独他心有不爽。 此人是二奶奶的长孙叶羽,也算是小有成就。 叶羽昂首挺胸:“祖母,你这一脉,没有任何人出百鬼之森,你口口声声都是自家人,但不也只是维护你膝下的子孙。叶无邪他每日在外作恶多端,做错了事要叶天帝给他擦屁股,害得叶宫总被其他人给笑话,这算不算家门不幸?叶楚月虽然现在才认祖归宗,但她总归是叶宫的一份子,我昨日听说了,你想让她进帝军司,还想把她培养成叶宫少主,那我们这些人算什么?祖母,我们都把你当成亲祖母,但你把我们当成亲孙儿了吗?” 二奶奶听到自家孙子这么说,眼睛发黑险些晕了过去。 旁人扶着她喝了一口茶才缓了过来。 二奶奶喝完茶水,抓过茶杯就朝叶羽的头上砸去:“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怎么能这么跟你祖母说话,你滚,滚出去,以后别再说是叶宫的人。” “我可以断绝和叶宫的关系。” 叶羽的额头被砸得流血,他却站得笔直,再次朝太夫人作揖:“但有些话,孙儿想说,也有身份和资格说,这些年来,孙儿兢兢业业都是为了叶宫,孙儿从没奢侈过能成为叶宫少主,但在孙儿眼中,若叶楚月日后是我叶宫的少主,就不能忽视这次的百鬼之森。如果祖母不愿她以身犯险,孙儿能够理解,但请祖母你发誓,叶宫未来的主人,绝对不会是叶楚月和叶无邪!” 太夫人紧盯着叶羽看。 她确实存有私心。 叶无邪虽是天帝之子,但每日自残自虐。 好不容易能过几天好日子,太夫人怎么舍得把他送去百鬼之森。 太夫人清楚,那是比龙潭虎穴更恐怖的存在。 至于她的小月,在外漂泊那么久,她不仅是舍不得,是因为她这个祖母没资格让小月去以身犯险。 太夫人看着叶羽,一下子好似苍老了很多,浑身也不再有锐气。 她是想让楚月修炼到高境地之后来继承叶宫。 她知道,小月是个天才。 她也知道,小月有抱负,有志向。 身为祖母,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她想成为孙女的跳板。 让小月那孩子去的更远。 叶无邪目光阴翳的看着叶羽,极力遏制住动手的冲动。 “祖母,叶羽不想逼你。” 叶羽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每一个都很重。 磕得额头再次破裂,在地上留下了血迹。 “孙儿叶羽从此不是叶宫人,孙儿顶撞祖母,甘愿离开叶宫。” “但是百鬼之森我会去,因为我不想让祖母以为我是不想去百鬼之森或是为了叶宫少主的利益而出此言,我只是不愿留在让我失望的叶宫。” 叶羽起身就走。 任何人都拦不住他的决心。 他刚走到门口,衣领就被一只冷白如霜的小手给猛地攥住,电光火石间就将他高高提起猛摔回了地上,喝道: “谁允许你走了?” 第1759章 方不负苍天之恩赐,长辈之关怀 叶羽摔得脏腑俱疼骨架仿佛都要裂开了,他艰难的用手撑地,狼狈的朝前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墨色的软靴。 顺着殷红如血的裙琚往上看去,桀骜冷戾的女子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叶楚月! 叶羽瞳眸震缩! “小月,你怎么来了。” 太夫人急忙起身去迎。 二奶奶连忙道:“小月,你莫要生气,叶羽他生下来就不带脑子。” “祖母,二祖母,孙女是特地前来辞行的。” 楚月作了作揖。 “辞行?”太夫人皱了皱眉:“小月可是要回武神殿?你身为武神殿主,确实应该回去处理事务,不过祖母觉得武祖那家伙有时候逼逼叨叨像个娘们,每日都在伤春悲秋的,实在不行我们就不去武神殿了,那什么殿主也不是非当不可,实在要去,稍后祖母给你指派一些高阶守卫贴身护着,算了,祖母搬到武神殿去吧,如此也好照料你。” 祖母忧心不已,苍老的声音响起就没停下的打算。 楚月朝着祖母笑了笑,泛红的眼底快要绽放微光。 苍天诚不负她。 此生亲人相伴,好运环绕,是可遇而不可求。 楚月轻吸了一口,长袖一挥,往后退出两步,单膝利落跪下,再次拱手道:“孙女身为万象叶宫与北洲慕府的子孙,既有武神殿主之责,又有天域尊主之任。星碑出,凌天乱,关键时刻,孙女怎可置身事外?孙女将带领旧时战友与第一学院的紫苑弟子前往百鬼之森,誓死捍卫凌天武者的利益,守护住凌天每一寸的疆土!要么死,要么携荣光而归,方不负苍天之恩赐,长辈之青睐与关怀!” 叶羽刚从地上爬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月。 太夫人热泪盈眶,将楚月扶起:“小月,百鬼之森,险恶之地,你当真愿意?” “若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必然是百鬼之森。” 楚月说道:“太夫人,凌天中下层武者的意志在被瓦解,高层武者都举步不前,瞻前顾后,生死大难面前每个人都有顾虑是人之常情,而正因如此,才需要振奋人心,唯有士气大振,凝聚出武者之魂,凌天才能在乱世之中立于不败之地。覆巢之下无完卵,百鬼之森恐如地狱,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与其他日坐以待毙为人鱼肉,倒不如迎难而上,或许还能博个满堂喝彩。” 一旦凌天危乱,大陆的每一位武者,谁又能置身事外? “好,好,好啊,好啊!” 太夫人激动的连续四声好,颤抖的手轻拍楚月的肩膀,热泪沿着苍老的脸庞滑了下去。 “叶宫有女如你,凌天有英雄出少年,不怕那等豺狼虎豹。” 太夫人笑:“小月,是祖母狭隘了,这百鬼之森你去闯,身后交给叶宫和慕府,必不让你失望寒心!” 楚月扬起脸笑了笑。 “我陪你去。”叶无邪忽而道。 楚月扭头朝兄长看了眼,淡淡道:“哥,我已经见过一个自断筋脉降低修为的人了,不想再看到一个为入虎穴而自断筋脉的哥哥,龙潭虎穴都走过来了,怎怕百鬼之森。” 楚月的话让众人疑惑了。 “降低修为?小月,你的意思是——”太夫人疑惑地看了眼叶无邪。 叶无邪深深的望着楚月。 事已至此,他赫然伸出了手。 掌心氤氲着浓郁的玄力,玄力之中开出了一朵金色闪电凝聚而成的花儿。 此乃……玄皇之力! 唯有修为境地突破到了武皇境,方可修炼衍生出玄皇气! 叶无邪的真实实力,正是武皇境! 纵观诸天帝之子,他的境地独树一帜,说是第二谁敢论第一? 周围叶宫的子孙们面面相觑,都已经呆愣住了。 他们只知道叶无邪每日不是躲在房门自虐,就是跑出去当混世小魔王。 好家伙,虐着虐着竟然虐出了个武皇境? 叶羽见状,顿时脸色发白,难看如斯。 他以为太夫人的两个孙辈,都是贪生怕死之流。 不曾想,一个愿意自断筋脉降低武皇修为去百鬼之森,一个直接领命辞行! “降低修为,我能修炼回来。” 叶无邪看着楚月,道:“不难。” “无上流域百恶作祟,修罗地界蓄势待发,凌天内乱不止,四大陆纷争不断,域外战场随时爆发,哥,小小的百鬼之森,我能搞定,相信我,祖母和外公他们都还需要你。” 楚月认真地说道。 叶无邪与其对视良久,败下阵来。 头一次痛恨自己修炼到了武皇境,不能肆意进入百鬼之森。 “外公。” 楚月看向了老伯公,“舅舅他们各司其职,百鬼之森并不是非去不可。而且万象领域的天帝何其之多,有子孙的并非我们叶宫一家,表率有我足矣,其余人都留下来护住叶宫吧,否则就算在百鬼之森有所成绩,叶宫又被其他人趁乱吞并便无立足之根基。到时我在百鬼之森查清了局势,会及时汇报过来,诸位再作打算也不迟。” “楚妹,我也要去。” 叶羽擦了擦头上的血迹,坚毅地道:“我跟你一起,还有,之前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我不对,我给你三跪九叩道歉。” 叶羽说完就朝地上跪去。 楚月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都是自家人,何必行此大礼,百鬼之森你若想去,那便一道同行。” 叶羽眨了眨眼睛,诧然地望着楚月。 这新来的妹妹,从来没埋怨过他。 思及此,叶羽惭愧不已,以至于没有发现叶无邪看他的眼神仿若要杀人。 而后,叶宫的子孙们,都请求出战百鬼之森。 楚月只带了叶羽一人。 她辞别了父母长辈,在雪地院子里见了小宝。 “宝宝……”楚月欲言又止。 小宝如今有慕府和叶宫两家的亲人守着,她安心了很多。 “娘亲,爹爹,你们要出远门了吗?” 小宝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出远门最好玩了,回来要给宝宝带礼物嗷。” 小宝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懂事。 “好。” 楚月揉了揉小宝的脑壳。 小宝围绕着他们转圈圈,手舞足蹈的,看起来很高兴。 楚月和夜墨寒都明白,小宝不想让他们有任何的压力。 第1760章 我的一个不举朋友 末了,楚月与夜墨寒迎着风雪走出了偌大的院子。 身后忽而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楚月回眸看去—— 小宝一路奋力的小跑,像一头小狮子,扑入了楚月的怀中,紧紧地抱着楚月。 他仰头望着楚月,眼睛红红的,哽咽地说:“娘亲,宝宝有你和爹爹,很骄傲,很自豪,宝宝一直都知道,爹爹和娘亲是大英雄,我是大英雄的儿子。” 楚月鼻腔充斥着酸楚痛感,她蹲下身将小孩抱起,与夜墨寒一同亲吻着宝宝两侧的脸颊。 “宝宝。” “娘亲忘了告诉你,娘亲也为你而骄傲。” 楚月笑着出声,心中满是不舍。 若能国泰平安,山河无恙,谁会不愿在家煮酒细数温馨。 “娘亲,爹爹。” 小宝说道:“回来之后还会记得爱宝宝吗?” “当然。” “……” 风雪之中,一家三口去往了不同的方向。 楚月到达了麋鹿古车的入口通道,武祖、萧离、秦铁牛都在等她。 “小月姐姐,有一件事刚刚得知的。” 乘上麋鹿古车之后,萧离开口道:“第一学院派来武神殿的紫苑弟子都失踪了,夜绝尘和赵霆将军之女赵无双出门去找紫苑弟子的下落,也都双双失踪,会不会是有仇人痛下杀手?” “紫苑弟子失踪了……” 楚月轻声喃喃,半眯起眼睛:“我知道了。” “武神殿已经派人去找了,但都无功而返,需要借用一下叶宫的势力吗?”武祖问道。 楚月摇摇头,“不必,这件事,我有打算。” 武祖看着楚月,发现自家殿主一如既往的神秘。 便是那运筹帷幄的状态,让他沦陷了九万年。 要不是他生得没夜墨寒俊俏殿主瞧不上他,今日的姑爷就是他了。 楚月乘坐麋鹿古车也没忘修炼。 她的武道境地,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有突破了。 她如今卡在武尊初阶很久了。 和以前不同的是,她并非刻意压制突破,而是遇到了艰难的瓶颈期。 就像是有一座巨山,压在了她的武道脉络,让她寸步难行。 这种几乎窒息的压迫感,很难消解。 楚月又尝试了几次,还是不行。 莫说突破境地了,就算往前进步一寸,都比登天还难。 她的武尊境地在诸侯国以及十大学院之中算是顶尖,但对于未来的道路和即将面临的危险来说,太过于弱小。 武尊境往后,分别是:武宗、武圣、大武圣、武豪、武皇、超武皇,武帝…… 越往后,难度越高。 武道一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世上亿万武者,追求的便是武道的巅峰,探索出最高的文明时代。 有人为祸苍生,有人福泽天下。 低等武者,便是任人践踏的蝼蚁。 修炼之路,不分其他,只有简单粗暴的强与弱! 成王败寇,大浪淘沙,强者才能在灰暗处发光。 “主子,是魔根。” 破布说道:“当年我们遇到过仙魔同修的人,也有这样的问题,如若你是武根的话会好很多,但问题就出在仙根上面,你专注于仙根武道的修炼,魔修落下,此消彼长,就形成不平衡之势。压制你突破的不是武体本身,而是魔根不平衡的反噬,你虽有十万阴鸦,但你没有把阴鸦淬炼成气力,所以魔根一直没有长进。” 说到这十万阴鸦,楚月当即就内视元神,将一缕神识进入元神,督促阴鸦们修炼。 没错! 储存在楚月元神中的十万阴鸦,一直在被楚月强逼着修炼。 楚月早就突发奇想,想让这些停留在武尊境的阴鸦,每日每夜的修炼。 十万阴鸦们则都怨声不断,甚至还怀念起在小重天的自由日子。 这些阴鸦虽都是鸦叫声,但因为在楚月的元神之中,楚月听得懂它们的意思—— “逼着鸦修炼的人族,简直丧心病狂,简直变态,我早就说了吧,人族都是变态的。” “错了错了,变态的只是叶楚月而已。” “嗷嗷嗷,我不要修炼,我要睡大觉。” “为什么阴鸦也要修炼啊,让我去死吧。” “总比被吃了好吧,我听朱雀那死鸟念叨过,她连玄武的龟壳都吃。” 顿时间,元神内一阵死寂。 眼见着楚月的神识压迫出现,十万阴鸦们都卖力的修炼,生怕被楚月炖成了乌鸦汤。 楚月听到乱七八糟的谈论声嘴角狠狠抽动了几下,不过很满意他们的积极向上。 确实发现在她的催促之下,这些阴鸦的实力都提升了那么一丢丢。 成为十万武神,指日可待。 楚月又修炼了会儿魔根,发现魔根的修炼比仙根武道还要困难。 她现在的境地,仿佛成了僵局。 无法单纯靠修炼突破,像是需要什么外物来打破。 而她也找不到更好的方式。 世上医书的记载之中,更没有这类的丹药。 轩辕修道:“小叶子,我想到了,若能找到有两种极端排斥却又完美融合之物来制衡魔根与仙根,便能恢复修炼了。” 破布鄙夷地说:“谁不知道?但这种东西,世上有吗?” 轩辕修一筹莫展。 楚月闻言,却是展露出了笑容,眸底漾起的丝丝涟漪汇聚成了诡谲的暗潮。 破布和轩辕修看到她的笑,则都打了个寒颤,都预感到有些人要倒霉了。 楚月停下修炼刚睁开眼睛,就看见秦铁牛放大的脸。 “楚爷楚爷。” 秦铁牛讪讪笑了两声,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说——” “那个……楚爷你不是炼药师吗,我有个朋友,一个男的,他因为被人设计被肮脏的女人给强了之后,就不举了,你说有没有办法能帮到他?”秦铁牛问。 “你不举了?”楚月脱口而出。 众人齐齐看来。 秦铁牛:“……”他说的有这么明显吗。 随之,骤响起屠薇薇等人的大笑声。 “不是我!”秦铁牛辩解道:“我堂堂铁牛,威猛如兽,战个七天七夜都不会喊累。” “有办法。” 楚月说道:“活着从百鬼之森出来再给你治吧。” “真的吗?那太好了,楚爷你就是活菩萨,是我亲爹。” 秦铁牛刚说完,注意到四方的视线,便悻悻的低了头。 众人再次哄堂大笑。 此时,麋鹿马车沿着通天之链的轨道抵达了平地。 楚月说道:“小祖,你回武神殿稳住大局,诸位,你们先到百鬼之森以东,我稍后就去,有些私事需要处理一趟。” 第1761章 北郊墓林 就这样,楚月便与众人暂时分路而行。 她孤身一人,踏上前往北洲的道路。 楚月在半道买了一身夜行衣,戴着黑纱遮脸的斗笠进入了北洲城郊外的墓林。 慕府都是良善之人,即便徐荒言作恶多端,背叛了慕倾凰,终还是让他全尸葬入了城郊北面的墓林。 楚月来时,已是幽深静谧的子夜,四方并无行人的气息。 “小叶子,你要去盗墓?” 轩辕修惊讶地问。 破布趴在轩辕修的肩上,翻了翻白眼:“什么盗墓,主子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吗,分明是去挖尸。” 楚月闻言,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她来北郊墓林找到埋葬徐荒言的地方,是因为徐荒言曾也是稷下学宫的试验品,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而且不亲眼来看一看,她绝不会放下对徐荒言的忌惮。 诚然,除此之外,楚月另有目的。 楚月找到徐荒言的墓地,是一座新坟,伫在最偏僻的地方,连一座碑都没有,可见慕府家人们心中还是有恨的。 坟前,立着一道身影。 萧离黑衣如墨,背上背着锐利的破妖刀。 楚月停下,失笑:“不是让你先去百鬼之森吗?” “小月姐姐,挖坟这等好事,怎么能不带上我?”萧离侧目看来,黑夜中扬起了笑。 楚月耸了耸肩,对其无奈,眼神之中更多的是宠溺。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楚月淡淡道。 “来都来了,小的月姐姐该不会赶我走吧?”萧离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淡棕色的眼眸凝出几许光。 楚月叹息一声,随意的摆了摆手:“还走什么,挖坟吧。” “好嘞!” 萧离唇角掀起灿烂的笑,脚掌踏地朝地上一踩,抽出挂在脊背的破妖刀。 她跃于高空之上,往下猛地劈砍。 锋利骇然的刀锋瞬间将徐荒言的坟地给一劈为二。 萧离单膝跪落在地,手中破妖刀横劈一刀,直接将分裂的坟墓挥成了沙尘扫了出去! “收工。” 破妖刀入鞘,萧离回眸一笑,轻扬起了眉。 “刀法长进了不少,不错。” 楚月笑望着萧离,露出了老母亲般欣慰的神情。 她迅步走至了被劈砍的坟。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棺木,楚月眯了眯眸子,手掌用力掀开了棺盖。 棺木之中,空空如也,只有一个诡异的黑白色宝盒的。 楚月与萧离对视了眼,都有着不好的预感。 倏地,棺中风暴骤起。 黑白宝盒瞬间打开! 只见浅金色与的猩红的刺目光芒乍现! 这些光团,交缠在一起,像是狂风中金红色的剑,刺向了楚月的眼睛。 “嘶——” 犹如被挖眼被钻心刺骨的疼痛,瞬间从右瞳弥漫而出。 她整个人都被强劲的风暴摔飞了出去。 “小月姐姐!” 撕心裂肺的痛苦当中,楚月只听到萧离慌张的声音。 “嘭!” 楚月摔在地上的刹那,脏腑欲裂,口中和冒光的右瞳都溢出了鲜血。 “啊啊啊啊!” 楚月疼得叫出了声。 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右瞳正被那光芒蚕食。 金红交织的光芒,在她的痛苦中,建立出了新的眼瞳。 楚月疼得浑身无力,只感到天旋地转,完全看不清四周,仿佛陷入了混沌阴暗的世界。 许久。 她抬手捂住了右瞳,忍着万分的剧痛朝前看去。 但见墓林周遭,暗的像是九幽地狱,弥漫着灰蓝色的雾霾。 “小离!你在哪!” 楚月心口一紧,大喊出声。 无人回应她。 厚重的雾霾散去,楚月的视野再逐渐清晰。 只见她的四周站满了数百人,将她死死的围剿。 那些人,戴着纯银的面具,披着漆黑的斗篷,像是从地狱而来的使者。 而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至少是武皇境的实力!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左眼的目光落定在了正前方。 一方黑色枝桠血色荆棘交织而成的宝座之上,坐着一位身穿白袍的男子。 男子温润如玉,发上束着紫玉冠,眉间一点朱砂,殷红的唇与白到病态般的肌肤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他的怀中,正横抱着萧离,修长如玉的手扣住了萧离的脖颈。 似乎只要他一个用力,萧离就能身首异处。 他优雅矜贵而坐,当真是陌上人如玉。 但偏偏笑时,有种妖冶与阴戾的交杂感。 他凝望楚月,笑着出声:“叶三爷,瞳的滋味如何?” “放开她!” 楚月额头手背青筋爆起,怒声道。 “传言叶三爷是个暴脾气,急性子,果然如此。” 男子轻叹:“看来,你很在乎这个叫萧离的姑娘。” “本尊也没想到!”楚月轻捂右瞳,冷笑出声:“稷下学宫的宫主李莲城竟草菅人命,无视鸿蒙仙帝订下的准则,用武者当试验品,只为满足你那肮脏的私欲。” “你很聪明。”男子不怒反笑。 越笑,越阴郁 “你是来找徐荒言的吧。” 李莲城道:“他很聪明,诈死在慕府,打算跟你玩金蝉脱壳,但很可惜,逃出稷下学宫的试品,都是该死的。” 李莲城给了个眼神。 旁侧身披黑斗篷的人,顿时将徐荒言丢在了地上。 徐荒言只有一只眼睛,另一侧瞳孔是完全空的。 因为,徐荒言的那只瞳,被李莲城放在了棺木中的黑白宝盒里,就为了等她来挖墓,给她一个惊喜。 “他的瞳,是最有残次的一批。” 李莲城的声音很好听:“纵然天下武者得知稷下学宫的行径,这瞳已经与你的骨血融为一体,届时,稷下学宫不得好过,你身为残次者的一员,也会面临着销毁。” “废话少说。” 楚月沉声道:“我紫苑弟子在何处?” “你果然是为了紫苑弟子而来。” 李莲城看了麾下侍从一眼。 顿时,数名斗篷人齐齐出手,黑光涌聚,半空之上顿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血牢,里面关押着三百紫苑弟子、七长老、秦长老以及双双失踪的夜绝尘和赵无双。 “孩子们,你们的殿主来看你们了。” 李莲城微微一笑。 楚月看见悬浮血牢中的紫苑弟子们,左眸骤然紧缩。 第1762章 晏师姐,好久不见 紫苑弟子、夜绝尘以及赵无双,都不是失踪,而是被稷下学宫的人给掳走了。 “九长老!” 血牢之中的紫苑弟子们看见楚月,眼含泪水,沙哑地喊:“你不要管我们,不要上了他们的当。” 李莲城一手桎梏萧离,一手缓缓抬起,轻轻地摆了摆。 就看见悬立在血牢旁侧的斗篷人,甩去了鞭子,打在了说话的紫苑弟子身上。 “长老姐姐,你快走,快走,他们都是坏人。” 紫苑弟子当中满头蛇发的红羽哭得眼睛发肿,声音嘶哑地喊:“长老姐姐,我们都知道了,我们是稷下学宫的残次品,我们不配得到长老的好。” 斗篷人一鞭子打在红羽的脸上,顿时皮开肉绽,血往外涌。 “长老姐姐,走!快走!” 红羽凄声大喊。 不论斗篷人的鞭子有多狠戾,他们都没有停止说话。 赵无双坐在血牢的边沿,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不敢相信,世人崇敬的稷下学宫,背地里竟是这样的肮脏恶心。 她更难以置信,这群紫苑弟子竟对叶楚月有那么深的感情! “都给我闭嘴!” 楚月陡然一声喝。 血牢内的紫苑弟子,当即都不再言语。 赵无双的眸子缩了缩。 她被掳走后,和这群紫苑弟子关在了一起。 她深刻的见到,这群紫苑弟子骨头硬的很,对谁都不服气。 但在叶楚月的面前,竟如此的听话? 赵无双皱起了眉。 “李宫主,这些人,我都要了,开出你的条件吧。” 楚月左瞳冷戾地望着李莲城:“你带走他们守在这里,就是料定了我知道是你动的手,会来北郊墓林和你见面,因为我和你之间唯一有联系的地方,除了这些弟子以外,就是徐荒言了。你无非是担心我会调查瞳之事,我会像揭露天凰夫人、风雷的罪行那样,让你稷下学宫都李莲城都万劫不复,所以你想让我继徐荒言之后,成为第二个他,拿他的瞳种植在我体内,如此我便算是与你们同流合污,你就能无后顾之忧了。李宫主,聪明的人不是我,是你才对。” “和叶三爷说话,就是简单明了。” 李莲城道:“既是如此,本宫主也不拐弯抹角,和你打开亮话。” 他拿出了一瓶装有冰火的药瓶。 继而出声:“我知道你叶楚月虽是武尊武者,但有通天之能,兴许很快就会将瞳给祛除了。你将这瓶冰火药水滴入瞳,就能与瞳彻底的融为一体,永不分离。只要你能做到,你我之间一笔勾销,稷下学宫不再忌惮你,也不会再给你使绊子。叶三爷,这是很公平的交易。” “不——” 悬浮血牢的小萝莉喊到破了嗓子,双手扒拉在血牢上,泪流不止,疯狂地摇头:“长老姐姐,不要,不要,我求你了,不要,不要沦为跟我们一样的,求你了,求你了,不要,不要,不要好吗?” 她用脑袋撞击血牢,就为了哀求楚月停下来。 他们这样的,不人不鬼,活在世间受尽冷眼。 正因如此,才会被关在紫苑里面。 是长老姐姐给了他们生存的希望。 也是长老姐姐带他们走出紫苑,看到了不同的风景,找到了人生和武道的意义。 这么好的长老姐姐,怎么可以为了他们这群鬼怪一样的东西,也沦为瞳下的残次品呢? “九长老,我不要活命了,我不要出这个血牢,我们只要你好,除了这个,我们什么都不要。” 紫苑弟子中的九尺壮汉颤颤巍巍的掏出了匕首,直接朝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其他人纷纷各寻死路。 “如果我们自由的代价是长老姐姐的安危,我们情愿去死。” “长老姐姐,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很好,很美,你不像他们说的残暴,你很温柔,除了让我们跑圈的时候。” 每位紫苑弟子都在寻死。 赵无双见此,完全怔住。 她不懂,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但她深受震撼! “都给老子住手,这是长老的命令!” 楚月大声喝道:“谁敢找死,就去跑圈十万。” 众紫苑弟子顿住,泪水簌簌而落。 楚月朝李莲城伸出了手:“别娘们唧唧的,拿来。” “叶三爷,爽快!” 李莲城将冰火药水丢给了楚月。 “不要!” 血牢之中,众人惊惶。 楚月二话不说便仰起头,毫不犹豫的打开了药瓶,将冰火药水灌入了自己的右瞳。 “噗嗤——” 楚月胸腔猛颤,吐出了一口带着冰与火的血液。 右瞳中光芒涌动犹如钢刀,冰火加倍刺激着疼痛。 楚月浑身都在发颤,站都站不稳。 她撕下了一截衣衫,绑在脸上,遮住了右瞳。 “李莲城,够了吗?” 楚月左眸猩红如血:“你可满意?” “本宫主很满意。”李莲城妖冶一笑。 “那还不把人给老子放了!” 楚月骤然大喝。 四周的武皇境斗篷人,略微呆讷。 他们想不通,这位武尊境的叶三爷,哪来的胆子和勇气,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李莲城。 而李莲城毫无怒意,笑容依旧。 他将怀中的萧离丢了出去,手中挥出一道气力。 悬浮在空的血牢缓慢的下降落在了地上。 手拿鞭子的斗篷人将血牢的门打开。 楚月把萧离扶起,走到血牢前,将紫苑弟子们都迎了出来。 “长老姐姐……” 小姑娘红羽扑入楚月的怀中泣不成声。 楚月笑了笑,轻揉了揉红羽的头发,“没事了,跟姐姐回家吧。” “长老姐姐。” 九尺壮汉眼睛发红,也在求一个抱抱。 楚月一脚踹去,“出息了?几天不见就敢当着长老的面自杀了?” 九尺壮汉揉着被踹疼的地方,哀怨的看着楚月,嫉妒的看了眼被温柔以待的红羽。 血牢中的人陆续走了出来。 持鞭的斗篷人刚准备关上血牢。 楚月看着她,忽然道:“晏师姐,好久不见。” 斗篷人浑身震了一下。 她回过身看向楚月,掀起戴在头上的斗篷,缓慢地取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神玄师姐,晏红鸢!乃幽冥三十六煞之主! “好久不见。”晏红鸢淡淡道。 两人不再多语。 她们终归走向了不同的路。 “叶三爷,希望我们来日还能合作,你放心,稷下学宫不再对你有威胁,只要你与我们是一心的。” 李莲城摆了摆手。 灰蓝色的雾霾聚来。 随即散去。 稷下学宫的所有人,全都消失不见。 墓林之中,只剩下楚月这些人。 赵无双皱着眉,紧盯着楚月看。 就在这时,楚月长袖挥起,盘膝坐了下来。 “长老姐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得了瞳这么好的宝贝,当然要好好修炼。” 楚月神情一变,染血的面颊扬起了嫣然的笑,左眸迸射出刀剑般的锐意。 李莲城想不到的是…… 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瞳! 不过是釜底抽薪,将计就计罢了! 第1763章 光与雾的碰撞,金与红的交织 瞳这么好的宝贝? 众人闻声,面面相觑,无不是目瞪口呆。 都知道瞳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为这玩意儿并非来自族的机缘,而是由稷下学宫用武者试验研制出来的。 更何况楚月的瞳来自于徐荒言,也算是最早一批的研制品。 缺点尤其之多,普通武者根本无法成为瞳的载体。 “长老姐姐……” 小红羽低声喃喃,咽了咽口水,满眼都是关怀。 赵无双虚眯起眼睛,却是不懂楚月话中的意思。 稷下学宫的研制品,也能修炼吗? 倏地—— 只见仙武和魔道的两种气息,宛如火山喷发般,从楚月的武体当中爆发了出来,几乎席卷了整座墓林。 赵无双瞳眸微缩,轻语:“竟然是仙魔同修。” 楚月曾参加屠龙宴加入小重天之时,虽爆发过仙魔同修,但因大雾封天,故此除了少数人知道以外,并未通过千行神卷传播四海。 楚月盘膝而坐,犹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仙武之气从仙根之中绽放出圣洁的白光。 压制许久的魔根,也弥漫出了诡谲的黑雾。 黑雾白光的交织,仿佛是天堂地狱的呈现。 那一刻,她坐在墓林,似仙又似魔。 楚月一心扑在修炼之上,为的就是突破自身! 她已经停留在初阶武尊太久了。 神农空间,轩辕修惊叹不已:“小叶子竟是为瞳而来的,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两种极端之物又能完美融合的宝物,不就是稷下学宫的瞳吗?天上神,地狱魔,原就是对立的,族的存在,本就是一种奇迹啊!” “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破布说道:“这瞳对于旁人来说,确实是邪祟毁人之物,但于主子而言,却是能够平衡、仙、魔二根的好东西。” 轩辕修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好大的一个局,看来小叶子早就知道紫苑弟子的失踪和稷下学宫有关,也知道李莲城在这里等她逼她成为瞳的载体。不管紫苑弟子也好,徐荒言也罢,都和稷下学宫的秘密相连,又因楚月是天帝之女,帝尊之妻,李莲城方才不暗杀小叶子,但小叶子已经的威胁到了稷下学宫,所以,她必须打消稷下学宫的顾虑,只有瞳这条路。” 楚月听到轩辕修的话,抿紧了唇瓣。 确实如轩辕修所说,必须要打消掉稷下学宫对她的敌意。 今日,那数百武皇境的武者,已经让她见识到了稷下学宫的恐怖之处。 最为可怕的是,今晚所见的,或许还只是稷下学宫的冰山一角。 谁也不知道,稷下学宫究竟藏着怎样毁天灭地的实力。 退一万步说,能让晏红鸢在短短的小半年时间里,就突破到武皇境,也足以见的李莲城这个人的手段! 随即,楚月专心致志的修炼,运转仙魔二气入体。 借此机会,她也能好好提升一下魔根的修为。 右眼的瞳,在她修炼仙魔二根的时候,痛苦就已经在缓慢的减少了。 楚月能够清晰的感知到,瞳不再是异物,已经和她的骨血融合在一起。 顺着她的血液筋脉,犹如一条金红色的溪流,淌过仙根、魔根所在的地方。 果不其然!! 瞳力量的出现,使一直在瓶颈期的楚月,迅速感知到了突破的松动感。 距离下一境地,只剩下一步之遥! 四周。 众人的目光都落定在楚月的身上。 就这样,等到了黎明破晓,次日黄昏。 “殿主连瞳都能驾驭,实在是太厉害了。” 夜绝尘道:“仙魔同修,这可是一等一的天才啊!这要让天下人知道,那还得了?” 赵无双一身干练的棕衣,双手环胸靠在树身,浅浅的看了眼夜绝尘,“但一天已经过去了,我并没有看到你口中的驾驭瞳,那所谓的瞳,不过是稷下学宫的黑暗物,一旦沾染,便如跗骨之蛆,人生都会因此而毁了,想要摆脱,驾驭,都是不可能的事。” “没劲。” 赵无双摇摇头,不再看楚月修炼,打算回武神殿。 她才走数步,就听到后面传来了剧烈的声响。 “轰!” 一阵风暴犹如排山倒海以楚月为中心朝四周散开。 风暴的来源是仙武力与魔气! 赵无双扭头看去,眼眸略微睁大。 “轰!” 又一阵风暴扫荡开来。 连破二段! 武尊境,共有九段。 前三段为初阶,后三段为高阶! 赵无双的双脚犹如扎根在地,压根无法迈开,只能目不转睛的盯着风暴漩涡中心的楚月去看! “轰轰轰轰轰轰轰!” 接连七声爆响,伴随着仙魔同修之力扫荡开来。 一阵阵光芒,涌聚在楚月周身。 只见风如刃撕裂开了覆在楚月右眸的一截衣料,将那只瞳展露了出来。 楚月缓缓的睁开了眼眸。 赵无双微微张嘴,周遭所有的人,包括紫苑弟子在内,俱都犹如石化的雕塑,保持着瞠目结舌的神情。 那一只瞳眸,仿佛容纳着世上的污河与圣洁水。 是神邸的魔,是忘川的仙! 但见其右瞳,金红相间。 血红的部分氤氲若有似无的黑雾填满的整个眼眶,犹如普通武者的眼白般。 金色的瞳仁,溢出了神圣的光。 光与雾的碰撞,金与红的交织,形成了崭新特别的瞳! 那一霎,赵无双看到的仿若不是稷下学宫糟糕的研制品,而是真正的族人! “轰!” 又一道突破声宛若平地惊雷。 这世上又多了一位武宗境! 楚月轻呼出一口浊气,自光芒中缓缓站起,活动了了筋骨,发现这瞳比想象中的好用。 “小月姐姐……” 萧离欲言又止。 她或许早便知道这是小月姐姐以身犯险的苦肉计。 但亲眼看到瞳种下,眼睛还是红了起来。 楚月捏了捏她的脸,浅笑:“别皱眉,笑起来才好看。” 萧离强挤了出一个笑。 楚月亦是笑靥如花。 旁观的赵无双紧盯着她们看,忽而觉得夜帝尊的头上有点绿。 第1764章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赵无双逐渐收回了视线。 她被关在血牢的时候,听稷下学宫的人讨论到了百鬼之森。 当时便暗暗立誓,要去百鬼之森闯一闯。 她看向楚月,单膝跪地,抱拳道:“殿主,短时间内,我可能不会在你身边了,欠你的一个亿,可否先记账?” 她有豪情壮志和宏图霸业要展开。 凌天武者在百鬼之森全军覆没,毫无尊严可言。 她要去将凌天武者破碎的尊严拼凑回来! 以叶楚月的专制,定不会同意她的要求。 但她必须去! 赵无双正欲开口。 楚月玉手轻摆阻止了她的话,并走到了紫苑弟子们的面前。 “七长老,秦长老,让你们受惊了。” 楚月朝七长老和秦无衣拱了拱手。 “小九见外了。”秦无衣笑了笑,叹道:“真是不管何时何地见你,你永远都是如此惊艳。” “小楚楚不是在创造奇迹,就是在创造奇迹的路上。”七长老说。 楚月无奈的笑。 成为瞳的载体,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策罢。 她与两位旧识长老寒暄了会儿,就看向了三百的紫苑弟子,将储存在神农空间的丹药取出,递给了需要治疗的弟子。 “长老姐姐,你真的没事吗?”小萝莉泪眼汪汪地望着楚月。 “无事。” 楚月说道:“你们应该都知道了,让你们离开第一学院来武神殿,就是为了在武道之路走的更远。但现在,我们不去武神殿,在此之前,我们会去另一个地方,那是个极其凶险九死一生的地方,是绝境,也是历练,这一件事,我需要你们自己做主,选择自己面前的路,找到自己的理想,去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 “那个地方,叫做百鬼之森。” “那里,混乱不堪,鲜血淋漓,有恶灵不散,也有人比鬼还坏。” “在如今的百鬼之森,或许能见到真正的人心险恶,因为那里没有任何武道规矩的束缚,充斥着最原始的野性。” “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所以,如果不愿前去的,就先去武神殿,别的地方不说,在武神殿,可以护你们的周全安危。” 幽静的墓林,只响起楚月侃侃而道的声音。 赵无双听到百鬼之森,讶然地望着楚月,平静的心底,翻涌起了澎湃的海浪。 “长老姐姐,我们不怕粉身碎骨。” 红羽说道:“我们也不怕万劫不复,我们只怕不能跟着长老姐姐上刀山下火海。长老姐姐,对于我们来说,一生的平坦和碌碌无为,不如拼尽全力的战斗,哪怕只有一瞬,那也说明了我们活成了自己期待的样子。” “长老姐姐。” 九尺壮汉雪九尺弱弱地道:“我听说百鬼之森的恶灵,专门吃生得俊俏的美男,那我岂不是危险了?” 楚月嘴角猛抽,淡淡的扫了他。 雪九尺当即道:“不过再危险,我也要去。” 三百紫苑弟子纷纷点头说话。 没有一位紫苑弟子打退堂鼓。 “小九。” 秦无衣欲言又止。 楚月笑了笑,拍了拍秦无衣的肩膀:“秦长老,这群孩子就交给我吧,你和七长老回院。” 这群孩子……?孩子? 雪九尺看了看楚月年轻的脸庞,再摸了摸自己快比得上中年老男人的糙汉脸,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百鬼之森很危险。”秦无衣道:“小九,我和老七陪你一起吧。” 楚月摇摇头:“比起百鬼之森,第一学院更需要你们,秦长老,屠师姐她们还在等我,已经耽搁了太多的时间,就不多留了,等我回来在第一学院摆庆功酒。” 楚月分别抱了抱秦无衣和七长老,似是想到了什么,侧目看向了赵无双,问:“你方才要说什么?” “我忘了。”赵无双理直气壮地道。 楚月耸了耸肩,不再搭理。 辞别秦无衣与七长老,便准备带着众人去往百鬼之森。 突地,楚月在衣摆处感受到了一股拉力。 她低头看去,奄奄一息,无法言语的徐荒言,正竭力地攥着她的衣摆。 徐荒言睁大了发红的左眼,悔恨的泪水流淌而出。 他在跟她求救。 如今,就只有楚月能救他。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但楚月读懂了他的哀求和后悔。 “徐叔啊——” 楚月眉梢染上惋惜之色,幽幽叹了一声:“我以为,我们叔侄还能在胜战之后秉烛长谈,同饮清茶,畅聊武道路,但终究是我以为罢了。” “我曾喊你徐叔,并非尔虞我诈之下的虚情假意。” “我曾也真把你当成我的徐叔。” 她俯下身,轻抚徐荒言的面庞。 徐荒言以为她动容了,拼尽全力的挣扎和哀求,心也松了口气,以为自己将会得救了 “你知道我和慕府族人有何不同吗?徐叔。” 楚月低声道,渐渐浮起了笑。 但见掌心燃起了炽热的火,瞬间笼罩了徐荒言的全身。 “我是自私自利锱铢必较的小人,不会对敌人手下留情,也不会相信鳄鱼的眼泪,恩我者涌泉相报,叛我者,百倍还!” “徐叔!” “黄泉路上一路好走!来生见到本尊可得好好绕道走!” 楚月铿锵大声,妖冶一笑,瞳倒映着风炙火焰中徐荒言震惊和惶恐的左眼! 她挺直起身躯,手掌朝瞳抚下。 神农之力瞬间涌去。 右眼顿时就恢复成了黝黑的瞳眸。 傍晚时分,墓林深深。 却见她玉手一挥,率领众人离开此地。 身后的大火,吞噬了绝望中的徐荒言。 只在这片无声的墓林,留下了尘埃上的灰烬! …… 两日后,楚月一行人就在百鬼之森以东与屠薇薇几人汇合了,并且将突破之事告知了诸位朋友。 秦铁牛正在美滋滋的烤着肉,大口大口吃得津津有味,听到突破之事,手上的肉顿时就不香了。 他垂头丧气,恹恹地说:“不得不说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猪之间的差距还要大,楚爷,你这不是要那些被称之为天才的人哭晕在茅厕吗?” 第1765章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叶子 秦铁牛长叹了一声,方才张开嘴想将手上大块的牛腿肉给一口吞了。 却在他下嘴之前,一道火色迅疾如风暴掠而过,叼走了秦铁牛的烤肉 秦铁牛震惊的睁大了眼眸,蓦地扭头瞪向了立在楚月肩上还舔着嘴的朱雀,指着它告状:“楚爷,它吃我肉。” “你跟一只傻鸟计较什么。”楚月淡淡道。 “就是!” 朱雀点头如捣蒜,眼睛亮晶晶。 说完,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怨气深深的瞅着楚月,随即一怒之下,又去叼走秦铁牛刚拿起的烤肉。 “呜呼哀哉。”秦铁牛瞪着朱雀嗷嗷地喊。 楚月抬手轻触了触鼻子,眼底泛起了一阵温柔的笑意。 赵无双两手抱胸,一副厌世之神情,仿佛融合不进这个热闹的团体。 她跟在楚月身边,是被父亲强逼的无奈之举。 以她当日在星碑广场对楚月弑父罪行的控诉,又以叶楚月睚眦必报的性格,必然是会百般刁难她。 而且赵无双听说麒麟天帝之女步海柔也打算来百鬼之森。 准确来说,步海柔是她的旧主。 也是她未来追随的对象。 这时,楚月看了眼如门神般的赵无双,将用荷叶包着的肉,递给了赵无双。 赵无双看着烤肉,怔了怔。 “我不饿。” 赵无双才把话说完,腹部就传出了几道咕噜声,窘迫的面颊都涨起了绯色。 “吃了。” 楚月冷淡地道:“这是命令。老实吃了的话,就算你已经还了一千万。” 赵无双呼吸微促,难以置信这么快就还掉了一千万的灵石。 旋即接过烤肉一顿狼吞虎咽,发现味道还不错后抬头看向楚月。 讷讷地问:“还可以吃吗?” 楚月勾唇一笑,将自己面前的烤肉都给了赵无双。 赵无双猛吃了两口,带有探究的眼神悄然看向了楚月。 总觉得,殿主和她曾经所认为的大有不同! “小师妹。” 屠薇薇捧着巨碗啃肉,吃完便道:“这两日我们打听过了,百鬼之森到处都是魔障之气,每隔七日就是魔障之气最为薄弱的时候,但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所以五大陆的武者都围聚在此等候,今晚恰好是第七日的子夜,看周围武者的数量,只怕想进百鬼之森都是一件难事。” 夜罂戴着半张面具,点了点头:“这里的武者,都自行结成了佣兵团,除此之外,每个大陆的佣兵团,都会抱团合作,小师妹你看东边那一伙,就是碧落大陆的,西边那里,归属于青丘大陆,反观我们凌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被另外四大陆的人针对。” “估计和东篱一战有关。” 秦锦年咳嗽了几声,说:“虚空相隔九万年都毫无动静,但自从东篱一战后,五大陆都隐约发现了虚空的迹象。” “这跟凌天有什么关系?”秦铁牛问。 秦锦年叹:“并无关系,准确来说,那一战,楚爷和凌天都功不可没。东篱之战若是败了,后果不堪设想。但我们胜了,本是好事。但另外四大陆,把后续的虚空之事都归咎到了东篱之战,因此也归咎到了凌天。” “凌天无罪,他们的心和眼睛有罪。” 楚月嗤笑:“人在祸患降临的前后,最喜爱做的事,就是推脱和竭力寻找替罪羊罢了。” 她仰头看了看幽暗无边的天穹夜色。 “子夜将至,走吧,去会会他们。” 楚月懒懒散散的站起来,其余人等都跟在楚月的身后。 她刚想挪动步子,忽然呆住了。 只见赵无双一边吃,一边把剩下的牛腿肉给打包。 赵无双板着脸解释道:“浪费,是可耻的。” “很好,有觉悟,再减两千万。” 楚月笑了笑。 赵无双愣住,实在是搞不懂叶楚月。 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天她就有自由身了。 楚月背着护国神刀,带着足足三百多人,犹如一个中型的佣兵团,前往百鬼之森的入口。 而其他的武者,也全都赶了过去。 周围的环境很暗,漂浮着淡淡的青雾。 越靠近百鬼之森,就会发现,抬头朝天看去时,夜晚的苍穹夜幕中,有着两个月亮。 而百鬼之森,像是一个被遗弃了多年的帝国。 楚月看见青雾当中,隐隐约约出现了破旧城墙的轮廓。 城墙的每个地方,都有刀枪剑戟留下的锋锐痕迹。 可见,当年这里爆发过可怕的战争。 破布感受到城墙和百鬼之森的痕迹,长叹:“主子,这里的城墙,是你带着人建造出来的。” 楚月凝眸。 破布继而道:“当年,百鬼之森是被世人唾弃恐惧的地方,他们说,狗都不来百鬼之森。主子你组织了众怨鬼恶灵,不仅逼他们读书写字,还让鬼森外的画手画下你的身姿风采,让他们每日醒来和睡觉前好生欣赏,陶冶情操。” 轩辕修:“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叶子。” 楚月:“……”她当年,这么自恋的吗? 她现在终于明白,武祖为何会有她当年的画像了。 还他娘的以为是武祖私下猥琐的找人画再收藏。 敢情是她留给武祖欣赏自己的美色。 这…… 破布再道:“殿主你没有变,最爱做的事,就是让他们跑圈,而你在炎炎夏日吃着西瓜,美名其曰让他们望瓜止渴。除此之外,你还给众鬼灵特制了一种东西,你说那是身份的证明,叫做,身份证。然后每日不是让众鬼修炼,就是逼着他们建屋铸造城墙。哦对了,主子,当年还有两个女鬼灵,为了争抢着当你的侍女而争风吃醋到打得破了相。” 破布想到那场面,就“嘶”的一声吸了口气。 楚月:“……” 轩辕修一阵恶寒后怕。 还好小叶子没有逼他修炼看画,跑圈建屋,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破布说:“那群鬼灵对你真正的心悦诚服,是因为那一天,鸿蒙仙帝等人想要屠掉百鬼之森和众鬼灵,你一己之力扛下了鸿蒙仙帝的力量,断了好几根骨头,用生命担保了他们。后来,虚空之战爆发,百鬼之森这个地方,是唯一扛下了虚空来袭的城。” 第1766章 青丘孤狼,雷霆右臂 “主子。” 破布说道:“那时你思念剑帝,还用虚空鬼怪的血,在城墙之上画了剑帝的模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当就在这附近。” 楚月走至城墙边沿。 她明明什么都记不清,但她下意识的往左侧走。 十几步之后,拨开重重迷雾,看见了一个覆盖正面的巨大图腾。 正是一个呲牙咧嘴的小狐狸。 楚月低头看了眼碎骨小斧上烙印的小狐狸,眼眶顿时就红了。 原来…… 是这样。 她爱他,始终如一。 九万年的时间,异世的崎岖坎坷路,从没有磨灭掉她的感情。 此刻,左侧的不远处,发出了“嘭”的响声。 一个鼻青脸肿的青年,被狠狠地踹飞在了地上。 随之而来的一只脚掌,踩着他的脸,朝他吐了口唾沫,凶狠地说:“敢动老子的地盘,你活腻了不成,你们凌天大陆,都是像你们这样的废物吗?” 倒在地方的人歪歪斜斜的有十几个,都是涉世未深的年轻男女。 而踩人的,是个膀大腰粗的壮汉,一身结实的肌肉恐怖如此。 尤其是此人的右臂,整条臂膀青筋暴起,隐隐闪烁着电光,仿若是力大如牛。 在他的身边,有着一百多人。 每个人的脸庞上,都用滚烫的烙印刻了血色苍狼的图腾。 青丘大陆,孤狼佣兵团,都是一群亡命之徒,至今完成佣兵悬赏任务从未失手过,因此而闻名于五大陆的佣兵界! 这名壮汉,正是孤狼佣兵团的副兵长罗钢。 他足下的青年面目已经扭曲,从身下掉出了一把折扇。 孤狼佣兵团的其他佣兵将折扇捡起来,打开一看就看到“吾心所向,诸侯楚爷”一行字。 “诸侯楚爷?是那个武尊境就当上了凌天武神殿主的叶楚月吗?” 罗钢嗤道:“帝域分裂五大陆之后,你们凌天可真没落,无人敢来百鬼之森,个个都贪生怕死,连个武尊的废物,都能当上天品之主了,这样下去,你们凌天迟早要完。” 众佣兵大笑出声。 “你什么都不懂!” 一个满身伤痕倒在地上的少年爬起来瞪着罗钢:“你不知道诸侯楚爷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算什么,她是武道的希望,是凌天的希望,像你们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懂。” 他们从凌天大陆最边界的地方而来。 那里,和诸侯国一样的贫苦。 他们离开家乡,在外闯荡。 每逢不公之事,每当痛苦绝望,总会想着那个从诸侯小国走出的叶楚月。 他们为此而聚,因此而来! 有无数像是他们这样的人,普普通通,没有什么声望,但在国家需要他们的时候,永远的毫不犹豫,也永远的前仆后继。 “凌天不会完了的,凌天会崛起!” 另一个鼻青脸肿的少女也扯着嗓子喊:“你们可以阻拦我们,杀了我们,践踏我们的尊严,但你们阻止不了凌天的茁壮,也不能杀掉每一个愿意牺牲的凌天英雄。我们生在凌天,为凌天而骄傲。” “罗钢。” 人群之后,放置着一张精致的贵妃榻。 斜卧贵妃榻上的女人,披着血色的长衫。 衣衫很薄,美丽的躯体若隐若现。 她戴着胭脂红的面帘,懒懒地抬起眸看向罗钢:“你越来越啰嗦了。” “是,兵长!” 罗钢收到指令,蕴满雷霆之力的右臂,直接一拳打在了面前青年的脸部,将其鼻梁骨都给砸断。 其他佣兵纷纷拔出兵器,想把这群年轻武者给解决了。 “去地狱崇拜你们的废物楚爷去吧。” 罗钢残忍一笑,右臂的雷霆闪电,在掌心汇聚成了一把凶悍的短刀。 他手中的刀刚欲穿过足下青年的脖颈,却见斜侧掠来一道身影,半空中一记鞭腿横扫而来,直砸在了罗钢的面门,砸得罗钢踉踉跄跄后退了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蓦地抬眸看去,却见那红裙飞扬,来者飒爽英姿的落在了平地之上。 这会儿,越来越多的人汇聚于此。 五大陆闲来无事的武者、佣兵,都打算看个热闹。 “你是谁?” 罗钢看着那道背影,警告道:“你可知,我们是青丘孤狼佣兵团,得罪我们,你会死的很难看。” 楚月立在人群之中,环视了眼倒在地上的凌天武者,又看了看贵妃榻上的女人,缓缓转过身,面朝罗钢,轻挑起眉梢,眸色越发的幽深嗜血,哑声说:“听说,你很强?” 罗钢眯起眼睛打量着对方。 他无法探测到楚月的准确实力,但能够肯定的是绝对没有武圣境。 而他是中段武圣! 此人在他的眼中,不过蝼蚁一只。 “敢挑衅孤狼,你很有种。” 罗钢森森一笑,残酷地道:“看你还有三分姿色,稍后好好伺候伺候爷儿几个,若是伺候到位,说不定让你活的久一点。” 罗钢挥了挥手。 一众孤狼佣兵发出喊杀之声,俱朝楚月冲了过去。 倏地! 楚月身后的幽夜中,渐渐出现了数百道身影。 那一双双凌厉的眼睛,看向了他们! 罗钢顿时感到来者不善。 “你们是凌天人?” 罗钢问道。 他虽是莽夫,但自认为是个有脑子的莽夫。 这数百人,一看就不是善茬,都有着独特的气质。 没有人回应他。 赵无双、萧离把地上的凌天武者给扶了起来。 楚月看向那把掉出折扇的青年,发现少年的臂膀骨都被卸了,完全垂下掉落的状态,鼻梁骨也是碎裂的。 “他干的?” 楚月问道。 旁侧少女点点头,担心地说:“谢谢你出手相救,不过他们是很厉害的佣兵团,不要为了我们起冲突,我们……” 少女话还未说完,就见楚月疾冲而出,狂奔向了罗钢。 罗钢冷笑出声,雷霆右臂手握青电短刀,如豹子般跃起,刀刃猛扎向了楚月的面门。 楚月于半空中骤拔出了碎骨小斧,抽开之后瞬间变成锋锐的战斧。 战斧从上往下劈向了罗钢的青电短刀。 刀斧相碰,巨响震彻。 罗钢的青电短刀散开成了雷霆闪电,充斥着他的整条右臂。 楚月将碎骨战斧丢掉,赤手空拳战上罗钢。 众佣兵都嘲讽的笑出了声,等待着看这女人凄惨的下场。 一介女流之辈,也敢在以力量刚猛闻名的罗钢面前丢掉兵器? “不自量力!” 罗钢阴冷一笑:“刚跟老子赤手而战的人,有是有,不过都死了。” 论力量,他当之无愧。 却见他暴掠而出,右臂撞向楚月。 “对付你,老子一条腿就足以!” 楚月冷喝出声,横扫一腿,直接撞向了那骇然的雷霆右臂。 轰! 半空之上,响声石破惊天! 咔嚓咔嚓! 罗钢的右臂骨,骤然裂开了蛛网般的缝。 第1767章 血色萧音:叶媚 “啊啊啊!” 罗钢疼得低吼出声,宛若撞上刀枪不入的钢筋,纵是他引以为傲充斥着威猛力量的雷霆右臂,在其面前仿佛都不堪一击。 轰然间! 罗钢后退了数步之后,整个额头和脊背都是哗然而流的冷汗。 楚月一击之下,并未平稳落地,而是用双足再度借风而起。 只见她身子在半空瞬间翻转而过,接连两记鞭腿宛如钢铁毫不犹豫的砸在了罗钢的雷霆右臂。 “啊啊啊啊啊啊啊!” 罗钢仰头,满头黑发都披散了下来,浑身的青筋都在可怖的肌肉之上突突爆起! 楚月脚掌朝罗钢肩上一点,翻空而跃之时,抽出了背上的护国神刀。 她双手执刀,蕴满无穷之力的一刀,直接斩断了这条雷霆右臂。 断掉的右臂落在血泊和雷霆电光闪烁的地方。 楚月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手中的护国神刀往下流淌滴落着鲜红的血液。 “嘭!” 楚月一脚踹在罗钢的小腹,罗钢便如断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溅飞起满地的尘烟。 罗钢摔倒的地上,恰好在那一张贵妃榻的旁边。 斜卧在贵妃榻的孤狼兵长,轻覆在修长双腿之上的薄纱,因罗钢的倒地而被微微掀起。 她的眸底毫无波澜,纵是默然不语,眉梢间也染着几分妩媚。 至于孤狼佣兵团的其他佣兵,见此情形,大怒之下,直冲向了楚月。 “敢挑衅孤狼!找死!” 一名身材高挑精瘦的剑士佣兵,正要偷袭楚月的后背。 倏然,一道身影暴掠而出。 但见沉默良久的赵无双,脚掌踏地,飞掠而出,自剑士佣兵身边掠过的时候,只闻“咔嚓”一声,一双手直接拗断了这剑士的脖颈。 她一脚踹开面前的剑士,爆发出“武圣境”的实力,猛地冲了上去,须臾就已撩到了十几个佣兵。 萧离、屠薇薇、紫苑弟子皆是冲了出来,整体实力竟然非但没有比孤狼佣兵团弱,甚至还压了对方一筹。 楚月回眸,望着动作干净利落实力过人的赵无双,轻挑了挑眉,“干得不错,减五千万。” 赵无双的明眸之中泛起了阵阵涟漪,看向楚月的眼神满是探究和不解。 这样的话…… 她几乎就能离开叶楚月的队伍,去跟随旧主步海柔了。 “啪,啪,啪,啪。” 拍掌之声突兀的响起。 楚月眸色冷冽,淡漠的循声望去。 贵妃榻上的妖艳女子,像是看了一出好戏,眉眼含笑,优雅的拍了拍柔嫩白皙的手。 楚月半眯起眸子,浑身都警惕了起来。 赵无双道:“孤狼佣兵团的可怕之处并非是整个团体,而是他们的兵长叶媚,是五年的圆满期大武圣,距离武豪只有一墙之隔了。” “嗯。” 楚月淡淡回应,细细思索。 以她如今初段武宗的实力,要对上圆满期五年的大武圣,单打独斗的话,确实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在如今的五大陆,武宗境相当于是武道的一个分水岭了。 武宗境往后,每个阶段又戏细分为了多少年。 譬如这位兵长叶媚,在大武圣圆满期停留了五年之久,就意味着在这个境地里面,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顶尖的了。 时间期限越长,就说明实力越强。 当然除此之外,一场战斗的胜负,绝对因素也有很多。 而话说回来,突破到了武宗境的武者,便要开始启发命轮了。 命轮一旦激发,修炼滋养命轮,都可以延长寿命。 等到武皇境,便可修炼出魂火,于武体神魂之中,点燃一盏魂灯。 由此可见,小宝小小年纪就有了命轮魂灯,是怎样的一种奇迹和天才! “凌天大陆,叶三爷,果然是名不虚传。” 叶媚轻笑出声,手中缓慢地摇着一把血色的折扇。 “叶兵长谬赞了,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楚月不疾不徐地道。 “实力确实不错,但还是狂妄了些。” 叶媚说道:“在我这里,越段挑战,毫无作用。” 话音才落,手中的血月扇从脸颊轻摇下去。 楚月瞳眸骤然一缩。 便见叶媚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就已消失不见。 楚月心下微沉,几乎下意识的提起护国神刀往身后挥去。 叶媚踩在她的刀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忘了跟你说,越段挑战是我玩腻了的招数,已经不新鲜了。原地踏步,只会被这个无情的世界淘汰。” 大武圣的实力很强,叶媚没有任何的花架子,只有从死人堆里历练出来的敏锐度和杀伐气! “看来,你已经被淘汰过了。但我还没有。” 楚月嗤笑了一声,左手赫然伸出,碎骨战斧落入掌心,她挥斧直劈向了叶媚的面门。 叶媚身影再次消失,而这一次,楚月捕捉到了叶媚的步伐轨迹。 是…… 她所创造的瞬步! 瞬步是她根据无烟步改良出来的,能够瞬间位移。 她现如今的位移阶段,正常来说是在七尺之内。 很显然,叶媚的瞬步已经到了巅峰造极的地步。 “你很聪明,这瞬步,确实不错,很合我意。” 叶媚落在树的枝桠,妖冶的笑。 她在领悟武学的方面,有着过目不忘并且一点就通的本领。 下一刻,叶媚合拢起手中的折扇,成为了一把血玉萧,发出了丝丝蛊惑人心的音。 “叶楚月。”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你本是从深渊走出的人,你怎么能背叛深渊,和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去同流合污?” “你是不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保家卫国,惩恶扬善,但那又怎样呢?一个从深渊爬出的厉鬼,真的能够成为举世闻名的英雄吗?你所保护的子民,守护的土地,当真又会真心爱戴你,敬畏你吗?不——他们不会,他们恨不得在无人处,拆散你的骨头,喝你的血,把你给吃掉,你知道的,你现在所信仰的光明,还不如那些世人所唾弃的深渊赶干净,不是吗?” 叶媚的话,伴随着入耳的萧音,仿佛在瓦解楚月的心智,将楚月心底最深的戾气给激发出来,从而失去理智,沦为她血色萧音之下任其差遣的傀儡! 第1768章 瞬步六影,极限走位 楚月从不自诩是个好人,相反,她虽肩负荣光,但一直都认为自己的双足踩在深渊地狱。 地狱的黄河水,早已没入了她的膝盖还在往上涨。 两世为人,凄苦的日子虽然都已经过去,但也早已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那些不为人知的旧时光里,她在堕落的边界徘徊,她踩着堆积如山的骸骨往上走,方才坐在了王的宝座之上。 这是楚月内心的阴暗和暴戾。 不仅仅是楚月,紫苑弟子、屠薇薇、萧离等人们,都已经被魔音环绕,陷入了恐慌的内心世界。 萧离面色惨白,还活在萧家大哥为国捐躯去世的阴影。 夜罂整个人都在发颤,凌寒一族的过去沉重的压得她快直不起腰了。 秦铁牛梦回逍遥城,与百里明嫣颠鸾倒凤的那日。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梦魇般的存在。 是偏激到无处安放的暴戾,也是灵魂都在尖叫悚然的惊惶。 楚月这一行人中,只有秦锦年好一点。 周围的武者,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 见状,纷纷惊叹: “原来这就是孤狼兵长传说中的血色萧音,今日当真是开了眼了,也算是不虚此行!” “血色萧音,噬魂之声,传闻中,每当血色萧音奏响,就会有武者的灵魂堕落沉沦在地狱之河而永世不得超生。” “话说回来,叶兵长当年越段挑战,瞬间修习敌人的武学造诣,这些从不会比叶楚月弱。” “叶楚月放着她好好的武神殿主不当,有福不享,跑来这百鬼之森不是找死是什么?” “叶媚的那把血月折扇,可以随意变幻成十八般武器,听说她当年是星海城机械大师第五长虹的关门弟子,有机械大师的造诣,自己锻造出的血月折扇,价值连城。” “叶楚月的本事在凌天大陆玩玩也就行了,放在五大陆始终登不了台面,她敢断了罗钢的雷霆右臂,就注定要全军覆没在这百鬼之森以外!” 萧音,骤然高昂。 像是绝望的孤独之人,在人世间歇斯底里发出最后的哀嚎。 刺耳,尖锐,又饱含着痛苦! 枝桠间,叶媚将萧拿起,足踏瞬步前掠而去。 这一次,她的目标是赵无双。 这群人之中,赵无双的实力是最高的。 叶媚抬手的刹那,血色玉萧赫然成为了一把长剑,正欲贯穿赵无双的眉心。 剑锋凛冽的刹那,直面死亡的赵无双浑身冒着寒意,从魔音之中回过神来。 但她的意识虽然归来,四肢却在强烈魔音的冲击之下而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血色长剑正欲刺穿自己的眼球。 赵无双猛地闭上了眼睛,心口都在发凉。 但想象中血溅当场的痛苦和死亡都没有到来,耳边反而掀起了凌厉的风。 赵无双连忙睁开了眸子。 楚月立在她的前侧,右手攥住了叶媚的血剑。 墨黑如绸的几缕长发,随着百鬼之森城外幽冷的风,拂在了赵无双的面庞。 “嗒。” “嗒。” “……” 血剑割裂了楚月的掌心皮肉,血液染红了剑刃,沿着剑刃指缝往外流出,往下滴落在了青雾淡薄的地上。 “殿……殿主……” 赵无双眸光发颤,嘴唇哆嗦。 叶媚看向楚月的眼神,划过了一丝诧然,旋即失笑:“果然有点意思。” 楚月缓抬起眼帘,乍现出了嗜血的光弧,邪气地道:“瞬步,不是你这样玩的。” 说罢,整条手臂都蕴满了雷霆之力,俱已灌入掌心化作摧毁万物的力量,五指不断收拢,欲要掐碎掉叶媚的血剑。 赵无双、众佣兵以及围观者们都已目瞪口呆。 “那是……什么啊!” “是雷霆右臂!罗钢的雷霆右臂!这怎么可能啊!” “雷霆右臂并非武学技能,而是多年以雷电淬体强化锻炼而形成的,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出现?” 众人的讨论声,仿佛刺激到了在昏厥边沿的罗钢。 失去了一条臂膀的罗钢坐在地上,费力的睁开眼睛朝前看去,随即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目之所及,当真是雷霆右臂! 而且,叶楚月的雷霆右臂比他的强悍多了。 罗钢纵是吊着一口气,也要看下去! “轰!” 风暴炸开之声骤响! 雷霆骤起,形成一股万钧之力。 楚月和叶媚都已纷纷各自往后退去。 叶媚双足悬浮在空,睥睨着楚月。 楚月的右手掌刀伤触目惊心,鲜血疯狂的往下涌。 “叶兵长,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让老子来教教你,瞬步是怎么玩的!” 楚月残酷一笑,满身都是肃杀之气。 一道道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但见楚月长袖一挥,碎骨战斧别在腰间,护国神刀背在了身后。 她看见萧离、紫苑弟子这些人,都还深陷在魔音之中。 “都给老子振作起来!深渊都不怕的你们,还有什么值得怕的?” “不振作的,跑圈一百万,少一圈就要你们的命!” 楚月一声暴喝,所有人一个激灵都已经清醒了过来。 众人目瞪口呆,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血色萧音,竟然靠怒吼就能驱散掉的? 跑圈…… 竟然还有这样的支配力吗? 楚月从身旁秦铁牛的肩膀上,撕下了一截白色的布料绑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她微垂着头,嗤笑了声。 “叶兵长。” “不是只有你的兵器才多。” 赫然间,长风四起,楚月身形如豹子般暴掠而出。 即便没有任何的视觉,也敏锐的不像话。 失去了视野的她,仿佛更加的强! “轰!” 楚月的身影消失在狂奔的半途。 叶媚眯起了眼睛,下意识的挥起血剑斩向了后方。 楚月确实出现在了后面,但也只是一道虚无的光影。 在血剑斩来的一刻,光影就如水中倒影般消失。 叶媚很快又找到了瞬步的方向,折扇化作大刀朝前砍去,依旧是光影一道。 随后,左侧,右侧,以及另外的两个方向,皆是如此。 叶媚最后一刀斩下,楚月再次消失了。 “叶兵长,你是在找本尊吗?” 声音再起。 但这个声音四面八方而来,叶媚找不到。 “咻咻咻咻咻咻!” 霎时,爆破声响起六声! 叶媚的身旁四周,足足出现了六道身影,分别都是楚月的。 一道身影手执碎骨战斧。 一道身影高举护国神刀。 一道身影身穿寒光金甲。 一道身影握起沧溟之弓。 一道身影阴鸦环绕四侧。 一道身影展开朱雀火翼。 …… 第1769章 阴鸦必杀技:打不过就跑 瞬步六影,形成锁牢之势,封住了叶媚四面八方的退路! 四周众人,都已瞠目结舌,望着那六道身影,难以想象这竟然是武道步伐所形成的! 叶媚呼吸一窒,半眯起眼睛警惕如豹,时刻注意着六影的动向。 她在想,哪一道身影才是叶楚月的! 若是单打独斗,叶楚月绝非是她的对手。 但她不曾想到,叶楚月的瞬步,竟已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雕虫小技,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叶媚嗤笑了声,很快就锁定到了金色战甲的那一道身影。 只见她足踏瞬步,狂掠而出,刹那之间就到达了金甲楚月的上方,一剑刺向了楚月的眼球。 轰!金甲光涌,疯狂流动,迅速就包裹住了楚月,形成了一个圣光般的保护盾。 血剑刺在保护盾上,竟连一道痕迹都没留下来。 叶媚手中血剑再度变幻成刀,转战楚月的护国神刀。 此处,楚月悬浮在空,双眼被白绸遮住,一手人皇刀法,接连三刀而出,和叶媚打了个平局。 叶媚继而战上剩下的四道身影,竟发现,每一道身影都是真的。 这…… 怎么可能? 叶楚月是怎么做到的? 忽然间,叶媚明白了。 瞬步并非是瞬间移动。 而是移动速度快到难以捕捉到身影,就有了瞬移的假象。 但换而言之,当移动的速度再次突破的话,快到了一定程度,就会过一会儿后,在长空中留下身影。 而且,若是能够提前预判到对方的出招,从而提前使出招数应对,就会形成方才那样的局面。 准确来说,这六道身影都是虚无,但其中留下的力量和招数,却都是实质般真的,只有叶楚月那个人是假的。 如此说来…… 叶楚月的致命一击尚未出现! “轰!” 肃杀的破风声骤起。 四周六道身影全部消失。 高空之上,楚月赤手空拳俯冲而下。 雷霆右臂,闪烁着寒冽的电光。 雷霆青电之力,在掌心汇聚成了一把短刀。 楚月的短刀,以摧枯拉朽锋锐之势,一路撕裂开了长空,猛砍向了叶媚的天灵盖。 这钢铁般的一刀,足以贯穿叶媚的颅腔。 叶媚抬头的瞬间,手中的血色长刀反劈了过去。 双刀相碰,整座大地瞬间裂开了封。 雷霆,血光,闪电,风暴,齐齐在这片天地间呼啸而过。 楚月与叶媚之间,一上一下,两人的武道气息,全都如海啸和火山喷发般绞杀在周围! 叶媚乃当之无愧的大武圣圆满期,楚月拼上全力,散发出十万武尊阴鸦之气,依旧略逊下风。 “嘭!” 巨声炸开。 叶媚的双足深陷在地,泥泞没入了小腿。 楚月倒飞出去,单膝跪落在地,微垂着头,嘴角溢了一丝血迹。 “原来这就是大武圣啊。” “果然……有意思。” 楚月染血的唇扯开了嫣然的笑,如丛林深处般的妖。 就连覆眼的白绸,都沾上了些许的血液。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幽冷的风掀起额前碎发。 围观者们虽然看不见她的双眼,但却能感受到她的注视和压迫感。 “来!再来!还不够还不够!叶兵长,拿出你的真实水平啊!现在这是玩老子呢?” 楚月嗜血邪佞一笑,身影如流星追月,瞬间掠出,再次扑来叶媚的面前,右拳雷霆之力,砸向了叶媚的面门。 叶媚见此,用力掐住了血色长刀。 赫然,长刀血色覆在了她的右臂,于臂膀下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了与血肉缝合生长在一起的锋利血刃。 她以臂为刃,骤劈向了楚月的雷霆右臂。 两人再次瞬间分开。 下一瞬,又互相跃至半空撞上。 轰轰轰轰! 一个瞬间就撞了六次。 虽说是叶媚稍占上风,但楚月所爆发出的持续力和钢铁劲道,能以武宗实力在巅峰大武圣面前坚持到现在就已经是奇迹了! 接下来,两人的雷霆右臂和血肉之刃从天到地碰撞了足足上百次。 两人都是用瞬步的形式。 叶媚短时间内也分出了两道身影。 众人的肉眼压根难以看清,只能看到雷霆电光和血刃撞出了一次次的火花。 轰! 又一次相撞。 楚月倒飞了出去,在半空稳住身形的刹那,双手展开,十万阴鸦倾巢而出,扑向了叶媚。 她的力量早已消耗到枯竭,但酣畅淋漓的一战,对于刚突破不久来说的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叶媚手执血月扇,独战十万阴鸦。 这虽都是武尊境的实力。 但在修炼之徒,武宗往上,每隔一小段就已是天壤之别,更何况是这么多个大境。 正因如此,此前楚月武尊境时当上武神殿主,才会引起五大陆的轩然大波。 若非是楚月被万象领域授勋过,又立下了赫赫战功,天下武者必定会群起而伐之! 叶媚对战阴鸦不算难,但很快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些阴鸦跟叶楚月一样,实力不强,但特别难缠,烦得要死,几乎都是在躲避攻势。 长此以往下去,叶媚必然会被消耗殆尽! 楚月喘了口气,喝了一瓶神农药水,整个人才缓过来,有滋有味的看着阴鸦们。 十万阴鸦在元神训练了这么久,终究都是空谈,只有出来实战训练,才能激发出真正的潜能。 “轰轰轰!” 叶媚一连三扇扫荡开了面前堆积的阴鸦,赫然红着眼看向了楚月。 她总算明白过来了。 这哪是对战。 叶楚月分明在拿她训练这些阴鸦。 叶媚瞬间就已被激怒。 一怒之下,她跃至半空,高举起血月扇,使出了必杀之技! 却见一扇扫开了十八道猩红色的光弧。 十八道不同的兵器,出现在了长空之中。 赵无双急道:“传闻,叶媚的必杀计:十八炼狱,是用十八种兵器幻化成十八种浑身都是刀刃的野兽,所过之处,必然血流成河,这些阴鸦并非是对手,强撑下去,会全部死在叶媚的手中!!” 楚月轻挑眉梢,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赵无双。 “殿主,你不担心阴鸦吗?”赵无双问。 楚月耸了耸肩。 而后赵无双便震惊的看到,那群阴鸦发现叶媚使出必杀技后,全都逃命般飞回了楚月的元神里面、 赵无双:“……”这些阴鸦……成……成精了吗?竟然还知道打不过就逃??果真是鸦随其主。 叶媚和一众围观者们,做梦都没想到……这群阴鸦……会他娘的临阵脱逃,使还在高举血月扇的叶媚浑身都僵住了。 第1770章 目之所及!永不灭的信仰之火 叶媚的必杀技才使到一半,朝楚月看去的眼神犹如恶魔般的森寒。 叶楚月一直在玩弄她! “叶楚月!你敢!” 叶媚低吼一声,血扇再挥红色光刃。 充沛的圣阶玄力,充满了狂徒的暴烈之气,刺激着这一招必杀之技! 她要杀了这群凌天的废物! 楚月仰头望着叶媚,莞尔一笑,低声开口:“赵无双。” “殿主?” “步海柔来了。” 赵无双不明白楚月的话。 “刚才看在你担心阴鸦的份上,本殿主再给你减两千万,你不欠我的了,你随时可以走,天高地阔,都是你的路。” 赵无双还是不理解楚月的话。 但楚月并未为她解答疑惑,而是掠了出去,去扛下叶媚的必杀之技。 她距离殿主最近,她能够感受到,殿主已经精疲力尽了。 常人早就爆体而亡了。 而叶楚月,还在坚持! 甚至还要去迎战最后一技。 赵无双担心的看着楚月,心也跟着那一道身影在颤动。 大武圣的必杀技,叶楚月接不住的! 这无法靠投机取巧取胜,只能硬拼! 那十万阴鸦都知道逃,殿主怎么就不知道呢…… 因为…… 殿主逃了,将要面对危险的是他们!! 赵无双咽喉滚动,眼睛里涌上了一层水雾。 她的手都在颤抖,目不转睛的看着高空之上的身影,生怕对方出了什么事。 楚月大笑出声,墨发在风中狂舞,红裙猎猎作响,周身渐渐覆上了一层寒光金甲。 “十八地狱!死!” 叶媚低喝一声,宛若死神般看着楚月:“你想以一人之力抵抗我的十八地狱,叶楚月,你太天真了,太愚蠢了。” 楚月笑了,陡然满面发狠,目露暴戾之色,微哑的嗓音带着一丝魅:“谁告诉你,老子只有一个人了?” 叶媚不解。 此时,十八刀刃猛兽,冲向了楚月。 野兽嘶吼,刀刃所向披靡! 血色萧音犹如战歌而起。 仿佛在告诉世人,地狱之门已经打开! 楚月直面刀刃猛兽和血色萧音,一双朱雀羽翼展开,右臂雷霆闪烁,掌心握起了护国神刀。 正在这时,一道道身影义无反顾的冲了出来。 破妖刀出,王者气息横扫四方,萧离与楚月背靠着背。 战斧暴劈开来,一缕绿裙随风而扬。 血杀刀破空而出,屠薇薇的一双猫瞳兴奋的看着这些刀刃。 …… 一道,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前仆后继。 秦锦年、秦铁牛、紫苑弟子们,俱都围住了楚月。 他们团结一心,各显神通,报以视死如归的坚定意志,直面大武圣的必杀技。 最后,看着这一幕呆滞了许久的赵无双,红了眼眶,鬼使神差般冲了过来,爆发出自己的力量,高喊:“殿主!无双助你!” 但见十八道刀刃野兽,在那一股团结凝聚的力量之下撞碎。 野兽碎裂而成的刀刃犹如天女散花般散开,又因为惯性成为了刀刃风暴。 这些刀刃,在楚月他们的身上留下了或多或少的刀伤。 有的触目惊心。 有的深可见骨。 有的狰狞不已。 但此时此刻,每一张年轻的脸庞之上没有悲壮,没有哀伤,只有淋漓战斗后的痛快,目光之中是永不灭的信仰之火。 轰!砰! 十八地狱没有屠灭他们,余波反噬了叶媚。 “噗嗤——” 叶媚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 反噬之力险些损伤了她的元神。 她从高空摔落了下去。 手中的血月扇幻化成了方天画戟点在地面借力跃出再平稳落地,这才没有狼狈的摔了一跤。 她看着落在地上的楚月一行人,足足数百人,怒到了极致。 她是个绝对的天才。 在武学造诣,步伐兵器以及带佣兵作战,大武圣的她永远是叶楚月的前辈! 叶楚月只能仰视她! 但现在,她受到了挫败感。 她手底下的佣兵们,在重要关头,并未出手相助。 这就是区别! 叶媚攥紧了手,还想要再战下去。 百鬼之森,却是响起了神秘的冥音。 每逢子夜来临前,百鬼之森都会响彻十二道冥音。 百鬼之森的通道将开,她不能再把时间耽误在这里了。 “叶三爷是吗?我们百鬼之森见!进了百鬼之森,你们凌天的人,绝不会有逢生之地,今日,算你好运!” 叶媚纱袖挥起,率领孤狼佣兵团离开。 “兵……兵长……” 罗钢的左臂抱住了叶媚的腿。 “我孤狼,不留没用的废物。” 叶媚一脚踹在罗钢的面庞。 血月扇凌空一扫,便见罗钢睚眦欲裂瞪大了眼,脖颈上出现了一条血线,随后狂涌出了鲜血。 叶媚目光森寒的看了眼楚月,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围观的围着们震惊之余,都把重心放在了百鬼之森。 错过了进入百鬼之森的绝佳机会,就要再等很久了。 不多时,这个地方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只有楚月这群人还停在原地。 他们看起来安然无恙。 但在外人离开之后,大多数人都把憋了很久的血液吐了出来。 还有不少的弟子直接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秦铁牛抱着伤口疼的满地打滚嗷嗷大叫。 适才他们若是暴露了弱点,就会让人看轻! 故此,他们默契的挺着! 楚月吐完一口血后,和萧离、屠薇薇、紫苑弟子这些人对视。 随即,众人都灿烂的笑出了声。 赵无双的腿上也挨了两刀,但不知为何,她心中快乐,她满是欢愉,她不由自主的跟着这群人笑。 虽和叶媚打了个平手,但他们觉得他们是名副其实的胜利者。 赵无双突地红了眼。 她好像明白了,为何这群人会死心塌地的跟随着楚月。 他们不是主仆,他们是不离不弃的战友。 他们即便到了临死前的那一刻,都会绝对的信任着彼此,把最薄弱危险的后面交付给彼此来守候! 只有这样的他们,才能屡次创造出奇迹! 楚月把丹药派发了出去,发到赵无双的时候,说:“赵无双,奇迹不是一个人的,是一群人的。” 赵无双眸子微缩,接过了楚月送来的疗伤丹药。 众人服用丹药疗完了伤,便都听楚月号令,前往了百鬼之森中有魔障气息环绕的通道入口。 那里,汇聚着五大陆武者乃至于各类的种族。 是地狱,也是天堂。 是绝望,亦是一场狂欢!! 百鬼之森的征程宏图,就此而展开! 第1771章 凌天废物,不得购之避魔丹 冥音再响。 子夜,愈加的近了。 当楚月一行人来到百鬼之森通道入口的魔障之地时,映入眼帘的都是恐怖如斯的魔障之气。 那些魔障之气,宛如从地狱而来。 黑沉沉的雾色,使这个地方暗无天日。 而随着子夜十二道冥音的陆续响起,魔障之气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消散。 楚月一行人来时,已经是第六道冥音的敲响。 经过和叶媚一战,五大陆的武者对楚月的队伍有了新的认知。 四周各处,密密麻麻都是实力不俗的武者,还有部分兽族的族人。 因为魔障之气对武者有害,便有生活在百鬼之森附近的药师,在通道口贩卖着自己炼制的避魔丹。 足足有几十位的药师,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团体。 其中带头的药师,来自于玄寒大陆。 “避魔丹,十万一枚。” 穿着蓝色长袍的带头药师,高声吆喝。 而在他旁边竖立着的帆布之上,赫然写着醒目的一行字:凌天废物,无权购之。 “这群人,真是该死。” 赵无双看到帆布上面的字,怒得咬牙切齿,攥紧了拳头,“还没进百鬼之森凌天武者就这般被歧视,更别提进去了的境况会是何等绝望,尔等猪狗,是在欺我凌天无勇夫!” 萧离几人亦是怒不可遏。 他们知道五大陆中,凌天不受待见。 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楚月默不作声,细细打量着这魔障之气,总觉得非比寻常。 这时,那几个从孤狼佣兵团救下的青年少女,互相搀扶而来,结伴与楚月告别。 “楚爷,我们伤势太重,进不去百鬼之森。” “如果有机会的话,以后一定要和楚爷并肩作战一回。” “……” 楚月看着他们,心情陡然复杂。 凌天来的武者,多数是中下流的。 他们年少轻狂。 他们为大陆而战。 反观大多数的高层武者,都在衡量利弊,静观局势。 楚月默然,缓缓抬手,满脸凝重的朝他们抱拳:“山高水长,日后势必会再相逢,诸位请一路保重。” “楚爷,诸位英雄,保重!” 青年少女们抱拳。 他们临走之前,楚月把自己所写的瞬步武学、人皇刀法之心法,都交给了那位执扇的青年和少女。 他们抱着武学刀法,无声泪流,纷纷再次朝楚月拱手,这才互相搀扶一瘸一拐的离开了百鬼之森。 这些年轻的武者已经有了清楚的认知。 武道之路。 百鬼之森。 皆非靠一腔孤勇就能成就大业的。 没有实力的他们,连百鬼之森的门都进不去! 只有真正的强大起来,才能守护足下的土地和大陆的尊严! 楚月回眸看着那些人的身影,红唇勾起了好看的笑。 “楚妹。” 随她同行的叶羽忍不住出声了:“那可是……人皇刀法?” “嗯。” “你怎能随便送人,那么好的刀法,送给那几个孩子,岂不是糟蹋了?”叶羽惊道:“而且瞬步是你的独门步伐,你岂可拱手让人?”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楚月从容笑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人皇刀法不是属于一个人的,是属于整个天下心怀正义之人,只有赤诚之心,才能爆发出最大的潜能。未来的凌天,需要的正是一群赤诚之人。至于那所谓的独门步伐,若能让他们日后死里逃生,反败为胜,也算是我武道之路的一点福德。” 她笑着说。 叶羽震撼了。 “不曾想到楚妹是积德之人。”叶羽脱口而出。 楚月:“……” 众人:“……” 赵无双听到兄妹二人的言谈,忽而心下一惊。 她方才反应过来,楚月的瞬步六影,也是给那些青年看额。 叶楚月身为武神殿主,肩负重任,每时每刻都在为凌天着想。 不仅仅是整个大陆,还小到每个身如蝼蚁般的武者。 此刻,各方武者前前后后都买到了药师的避魔丹。 一小部分的凌天武者看着那一行字,恨得牙痒痒,一个个志气大得很,压根不想去买。 当然,十万一枚的避魔丹,卖了他们都买不起。 楚月观察了一遍聚在此处的凌天武者,半眯起了眼眸。 赵无双说:“避魔丹是碧落、玄寒、青丘、黄泉四大陆的药师研制出来的药方,只在百鬼之森入口贩卖,我们凌天的武者都没有资格买,除了这个以外,也是因为来的中下层武者,都是很贫苦的有志青年,他们逃不出这十万灵石,也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他们只能硬扛着魔障之气进去。已经有很多武者死在魔障道路上了,但我听说,他们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算是趴,也在趴着进百鬼之森,百鬼之森若是失守,被青丘、玄寒他们占领,我凌天必亡。” 赵无双说到最后红了双眼。 “国家大事,匹夫有责。” 楚月闭上眼睛,朝魔障的通道之路行了军人之礼。 萧离、紫苑弟子都默契的跟在后方行礼。 赵无双望着这一幕,心被狠狠的震动。 “百鬼之森虽然相连四大陆,但更多的是盘根在凌天,更何况以前断定了夜帝尊是百鬼之主,故此另外四大陆同仇敌忾,想要从凌天的手中抢走百鬼之森。” 赵无双再次道:“其他四大陆的资源很平均,中下层的武者实力也很强,武皇境以上的数量更是数不胜数,凌天在这方面,落后了太多太多,因为四大陆都有大陆之主,唯独凌天没有,由各势力割据。” 屠薇薇点头:“四大陆的武道法则,和无上流域那些地方差不多,没有什么道貌岸然的正义之士,有的是成王败寇,弱肉强食的规则。而我们凌天的万象领域,始终崇尚着和平、仁慈,但又没有实现真正的和平,才形成这样的落差,更何况当年诸帝之战,我们凌天版图损失的强者最多。”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幽深的眼眸,紧盯着百鬼之森的魔障气息看。 第八道冥音响起。 一支光鲜亮丽、花团锦簇的队伍来到了百鬼之森的入口。 其中一名侍女走到蓝袍药师面前,蛮横地道:“我家小姐乃是麒麟天帝之女步海柔,来者还有无生天帝之子司烈阳,九夜天帝之子凤冥,以及五大天品势力的精锐,这避魔丹,你买是不买?” 第1772章 护佑我凌天之命脉,护佑我大陆之尊严 侍女之声,引起了四方武者的注意。 领头的药师,仔细打量着这一支深不可测的队伍。 集结了这么多的天帝子女,甚至还有五大天品势力的精锐,可谓是凌天来百鬼之森最强的一支队伍。 这一批入百鬼之森的各方武者之中,如今数来,凌天这群人最强! 光是大武圣,就有两个,分别是两位天帝之子。 蓝袍药师思忖权衡了一番,这才笑了笑,“看在海柔公主的份上,今日对凌天武者敞开丹药购买,只不过海柔公主,这避魔丹需要加点价格,因为所剩不多了,如果诸位要的话都卖给诸位了,五十万一枚,海柔公主和诸位能否接受。” “拿钱。” 步海柔声线极冷。 像她这样的人,最不差的就是钱。 侍女把空间指环拿出来付钱,足足买了五百颗的丹药。 步海柔看了眼帆布上的字,随即看向了四周没有买到丹药的凌天武者,吩咐侍女:“把避魔丹分给我陆武者。” 说完这句话,她淡淡的看了眼叶楚月。 百鬼之森,她原是可以不用来的。 但她跟着凤冥这些人来,就是为了证明自己。 那些低等武者都买不到的避魔丹,她轻轻松松就买到了。 低等武者们,势必会感激涕零。 侍女捧着装满避魔丹的空间指环,走到他们面前,扬起下颌傲气地说:“这是我们海柔公主赏赐给诸位的,你们收下吧,海柔公主为了凌天的繁荣富强,不顾自身凤体安危,亲自来到百鬼之森参与此战,诸位勇士可跟随海柔公主,有海柔公主的保驾护航,一定能让诸位平安回来的。” 但奇怪的是,武者们看到送上门的避魔丹,没有一个人收下。 不仅如此,他们还都齐齐后退。 步海柔皱了皱眉,无法理解这些人的行为。 她大发慈悲的雪中送炭,他们岂能拒绝? 又岂敢拒绝? 侍女也怒了:“你们这是什么态度?还不快收下海柔公主的赏赐。” 其中一个瘸着腿的刀疤男人冷笑了声:“我等虽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君子,但也都不要嗟来之食,海柔公主这是做什么,打发叫花子吗?当我们是乞丐?我们不要你海柔公主的赏赐,更不要他们炼制的丹药,这百鬼之森,我们自己能进去。还保护我们?靠你?靠她?靠你们不堪一击的光鲜亮丽,靠你们天帝子女的光环加成?那是我们不幸了,因为我们没有出身在天帝世家,生来就没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有残酷的人间百态,我们人穷,我们志不穷,你们拿着这些避魔丹走吧!” 卖给其他大陆只要十万的避魔丹,这海柔公主花五十万去买下来,还送给他们。 他们绝对不会接受。 敢来百鬼之森的武者,不管他们身处于世俗中高低贵贱的哪一个阶段,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是不畏生死有血性的勇士! 刀疤男人说完,看也不看脸色青白不定的侍女和满面愠怒的步海柔,和一群血性武者走到了楚月的面前。 刀疤男人抱拳道:“叶三爷,刚才你和孤狼兵长的那一战,我们都已经听说了,感谢你,为我凌天长脸!” 其他人也都激动了起来。 “瞬步六影,那可是太帅了,楚爷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群阴鸦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遗传到楚爷你的勇气,怎么小重天出来的都是贪生怕死之鸦。” “楚爷,我赶过去看的时候,你们正好团结一心面对大武圣的终极必杀技,那场面可是太震撼了,你们之间的兄弟情义让我等佩服不已。” “如果楚爷不嫌弃的话,这一行百鬼之森,我们想跟着你,我们都是没有大本事的武者,也只有这条命能拼,但还好有这条命在,所以我们就来了。” “……” 楚月微微一笑,带着人抱拳回礼:“凌天有诸位壮士,是凌天之福。诸位,百鬼之森万分凶险,前方是百死一生之路,我无法保证诸位的安全,但我可以保证的是,只要我叶楚月还有一口气,势必与诸位同仇敌忾,护佑我凌天之命脉!护佑我大陆之尊严!” “有楚爷这句话,我等纵死也值了。”刀疤男人大笑:“楚爷,能和你并肩作战,是我刀疤王的荣幸。” “没想到老子也能光宗耀祖一回,跟着楚爷战百鬼之森了,死就死了,死了还能早点去下面跟家人团聚,活着的时候做点轰轰烈烈的事也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豪情万丈,义薄云天。 步海柔诧然地望着这一幕。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她给了他们那么多的利益。 楚月朝四周武者抱了抱拳。 这些人,足足有数百之多,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凌天勇士。 他们没有享受过荣华富贵,甚至有很多人从出生就面对命运不公。 但凌天危矣之际,他们却是冲在最前面的人,愿以血肉筑城墙! 楚月的目光淡淡扫过了魔障之气。 这一刻,终于有所发现。 那些魔障之气……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也就是说,魔障之气只会侵蚀有威胁的敌人! 看来,魔障气息是当年百鬼之森抵御虚空的防御。 楚月了然于心,若有所思之后,唇角的笑愈发浓郁。 忽而,感受到了一股注视感。 楚月慵懒抬眸,与步海柔对视。 比之以往,步海柔对她的敌意更大。 这一次的武者事情,仿佛刺激到了步海柔的自尊。 步海柔不理解。 轩辕修说:“小叶子,快看,她在瞪你,快瞪回去,咱气势不能输。” 破布优哉游哉的趴在轩辕修的头上:“女人就是麻烦。” “你主子也是女人。”轩辕修提醒。 破布:“哦……差点忘了,感谢修兄提醒。” 楚月嘴角轻抽了下。 这一魂一布,真可是两个大聪明。 她看了看步海柔,轻嗤了声。 步海柔身居高位,自然不能与中下层的武者共情。 但她生来就在深渊,与这些中下层武者是一体的。 哪怕如今也为天帝之女,但她永远不会忘掉低谷时的苦难和过去的每一场战斗。 就让她来告诉步海柔,这些武者为何要拒绝! 楚月迈开修长的腿,掠步而出,来到了蓝袍药师的面前,一脚飞踹在药师的面门,顺势抽出护国神刀将那写了字的帆布给一刀劈开。 第1773章 天帝之子又如何?众生皆平等 “砰!” 蓝袍药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帆布被劈砍成了碎渣。 四下里,一片死寂。 一道道的目光,俱是不约而同的汇聚在了她的身上。 “咳……咳咳咳……” 蓝袍药师剧烈的咳嗽了好几声,双手堪堪撑在地上,艰难的爬起来。 但就在此时,寒光乍现,锋芒毕露,护国神刀的刀尖抵在他的鼻子。 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刀尖之上刺骨的寒意! 蓝袍药师浑身的毛发在这一瞬似乎都因惊惧而倒竖起来,随即惊恐的抬起眼皮朝上看去。 红衣墨发的女子张扬桀骜,眸光嗜血的睥睨着他,声音带着极致的压迫感:“刚刚没看清你那字上写了什么,你重说一遍。” 蓝袍药师呼吸急促,脸色吓得惨白如纸,额头冒出来的冷汗都没入了眼睫之中,心口也颤个不停。 “听不懂吗?” 楚月哑声问,似笑非笑,眉角眼梢,浑然一股妖冶。 倏地,满身凌厉的气势散发出来,宛如沙场战神般的万钧肃杀之气息瞬间扫荡而出。 只见电光火石之间,楚月再一脚踹在了药师的腹部。 药师倒地的瞬间,楚月雷霆臂闪烁着令人心冒寒气的电光。 蕴有雷霆电光的一拳,轰然砸在药师的胸前,直接打断了几根肋骨。 “我说——” “你写了什么字。” 楚月攥着药师的衣襟提起来,冷声质问。 药师的牙齿都在哆嗦打颤,张了张嘴想说话,一道雷霆之拳不由分说就砸在了他的面门。 随后瞬间爆发十几拳,砸得其面目全非,连话都说不了。 药师的身下已经被轰砸出了一个坑。 他奄奄一息的倒在坑里,浑身痉挛了数下。 楚月缓缓站起,左手执刀,右手握起的拳沾染了药师的鲜血。 她扭过头,目光冷冽地扫向了其余的药师:“以后,见到你凌天的祖宗们再敢不敬,老子见你们一次砍你们一次。” 药师们几乎在同一时间作鸟兽装的散开逃走。 此时此刻,天地无声。 旋即便见刀疤王等凌天中下层的武者们,簇拥向了楚月,骤响起了一地的狂欢。 他们将楚月高举起来,抛在了空中。 而本属于高高在上的武神殿主,却愿意陪他们这样不入流的武者来一场狂欢。 于他们而言,比起海柔公主的施舍,更愿倾向于叶楚月。 步海柔瞳眸微缩,胸腔因不甘而起伏。 直到现在为止,她始终都不愿意理解这些人的思想和做法。 “愚蠢的武者,没有避魔丹,必死无疑。” 步海柔冷笑,对于武者们的血性和欢呼嗤之以鼻。 说至此,顿了顿,轻瞥了眼楚月,这才略带嘲讽地说道:“不愧是从诸侯国来的人,始终和我们不是同一路人,也只能与那些低下的武者同流合污了。” 无生天帝之子司烈阳甚是赞同步海柔的话:“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她是叶天帝之女,但一身属于下等人的肮脏晦气,是怎么都洗不掉的。那些武者拒绝了海柔公主的好意,是他们该死,他们无福消受这份好,海柔公主你且看没有避魔丹,那群武者要吃什么样的苦头,而这,就是他们活该了。” 步海柔闻言,堵到胸闷的心情,方才纾解了不少。 其他各天品势力的人,也都纷纷在巴结讨好步海柔。 “并非如此。” 一道声音,格外的突兀。 步海柔蓦地看向了说话之人。 此人,正是九夜天帝的独子:凤冥。 凤冥一双深邃的丹凤眸,远远地望向了被众武者抛起来的楚月,缓声开口道:“并非是她有洗不干净的低等气息,而是她愿意放下世俗中的身份与他们站在同样的地位,既不高看别人,也不看轻自己,但即便如此,她也从未忘记肩上之重责,她想守护的,是凌天的每一位心有大道的武者,这才是她,一个从诸侯小国走出的天帝之女,她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值得尊敬,因为她的荣华富贵是她用双手拼搏而来的。” 步海柔没想到和自己从小长大的凤冥,竟会对叶楚月有这么高的评价。 “冥兄,有些夸张了。”司烈阳不悦:“我们可都是天帝之子。” “于她而言,不算夸张,还算含蓄了。” 凤冥看向了司烈阳:“天帝之子又如何,众生皆平等,天帝之子不是高人一等的优越,而是与天下更多的人相较,肩上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他毫不吝啬对叶楚月的欣赏。 大浪淘沙的武道世界,对女子来说更加残酷。 叶楚月能走到今日这一步还不忘初衷,仅此一点,就足以让天下武者钦佩! “月月。” 步海柔忍下不甘,走向楚月:“我与你的兄长自幼相识,你也算是我的妹妹,这百鬼之森万分凶险,我有足够的避魔丹,你与我同行吧,我会代无邪保护好你。” 楚月收刀,淡淡的瞥向了步海柔:“谢了,不过我不需要拖后腿的包袱和累赘。” “我们走——” 楚月红袖挥动,随着冥音再响起,便准备朝百鬼之森的通道入口走去。 步海柔双手紧握成拳。 叶楚月竟说她是包袱累赘! “无双!过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擦肩而过之际,步海柔沉着嗓子出声。 赵无双看了眼楚月。 楚月摆了摆手,“前面等你。” 一行人随后就越走越深。 “无双,委屈你了。” 步海柔心疼地说:“不在我的身边,你竟吃了这么多的苦头,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没事的。”赵无双不自在地道。 “叶楚月是不是苛待你了?无双,你跟我一起吧,我这里有五百避魔丹,那魔障之气万分凶险,很是恐怖,稍有不慎就会丧命的。” 步海柔握住了赵无双的手:“你是不是还欠叶楚月一个亿,我这里有,我代你还给她。无双,我父亲麒麟天帝和无生天帝,都非常看重你的天赋,这次我们若在百鬼之森立了功,可以都算在你一个人的头上,到时候麒麟阁的武学丹药兵器你尽管拿,还会助你成为武神殿主。” 第1774章 冥音十二道,志气昂扬不灭 赵无双看着步海柔握着自己的手,抿紧了唇瓣。 步海柔待她,确实极好。 但…… “我不想当武神殿主了。” 赵无双垂着头说。 “什么?” 步海柔眉头紧蹙,脸上露出了几分不悦之色:“武神殿主,非你莫属,你怎说不想就不想了,是不是叶楚月对你威逼利诱?” “不是。”赵无双仰头看了眼望不见日月光的天穹:“我只是突然觉得,武神殿主非她莫属。公主,很抱歉,我是武神殿赵霆之女,我生来的使命就是追随于殿主,我无法背弃殿主。” 步海柔的眼神染上了一抹阴沉。 “赵无双,这就是你给本公主的回答?” 步海柔冷笑:“本公主待你这么好,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难道我步海柔养了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无双,你太让本公主失望了。你无法背弃殿主,可以,自己废了武根丹田,断了这一身修为,我还你自由。” 赵无双眸光颤动,不可置信地望着与从前判若两人的步海柔。 她和步海柔,从来都是主仆关系…… 在步海柔的眼里,她或许就是一条花了重金豢养的野犬吧。 “好,我还给你。” 赵无双是光明磊落之人。 她不想欠步海柔的。 她毫不犹豫的掏出匕首扎向了自己的腹部。 刀刃尚未碰到她的衣裳,就被一道雷霆之力打开。 赵无双和步海柔齐齐看了过去。 “叶楚月,你来做什么,这里没有你的事。” 步海柔也不打算与叶楚月逢场作戏,直接露出了真实面目。 “本尊来接我家孩子回去,有问题吗?” 楚月背着刀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冷冷地看了眼赵无双:“蠢死了,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她让你吃屎你也去吗?” 赵无双:“……”一路而来,殿主对她格外的好,如今凶得吓人。 “赵无双是本公主培养出来的,她若想离开,只有废了修为,这合情合理。”步海柔道。 “麒麟天帝培养赵无双安的什么心,身为女儿的你不知道吗?” 楚月双手环胸,嗤笑:“你们无非是想利用赵无双成为武神殿主,由此来掌控住武神殿,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还有脸让我殿中人废去修为?她是战神赵霆之女,能有今日的实力,靠的是天赋和吃苦耐劳,而非是你。你们之间没有签订任何的主仆契约,又有何资格拿这个来要挟无双?” 赵无双的作战能力,无疑是超强的。 那绝对不是丹药堆砌出来的花架子,是真正洗练出来的强者。 步海柔轻而易举一句话,就毁灭掉了赵无双过去的努力,把功劳都归咎于自己,实在是可笑至极。 “叶楚月,本公主不想过问你的任何事情,但赵无双,不归属你管,就算没有契约,我也是她的主子。”步海柔怒道。 赵无双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这就是公主的真实想法。 她曾还以为,彼此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她是我武神殿的人,你听清楚了。” 楚月把赵无双拉到身后,冷眼睨着步海柔:“想抢人,你试试看。” 赵无双望着眼前的背影,眸中泛起了一圈红。 她突地从楚月后方走了出来,目光直视步海柔,说道:“当年叶天帝也看上过我的天赋,我会选择麒麟天帝,是因为你,你当初跟我说,武神殿不比当年,我身为战神之女,肯定是心有大志,跟着你就能实现抱负。我的初衷从未改变过,我要的只有武神殿恢复当年的辉煌,但这绝非一朝一夕,如今我在殿主身上看到了希望,我也更加坚定了我足下的路。公主,我曾以为,我们或许曾经有一刻会是朋友,但并不是。这些年来,扪心自问,你和麒麟天帝真的赐予了我什么帮助吗?已经赐予的那些帮助,我没有做悬赏任务猎来天材地宝还给你们吗?” 适才要废修为,是她深陷情绪不可自拔。 如今她绝不会让殿主独自一人面对步海柔。 楚月欣慰地看了眼为她着想的赵无双。 下一刻,就听赵无双继而道:“当然,如果还有别的事情,就找我殿主吧,实在不行你们打一架吧。” 楚月嘴角微抽了几下。 敢情赵无双这是把阴鸦的那一套给学以致用了。 楚月风中凌乱,无语之下,用神识逼着十万阴鸦在元神里面疯狂地跑圈。 又因十万阴鸦们吵得要死,便索性封闭了元神。 元神封闭前的那一刻,朱雀早早的逃出来了。 “公主——” 司烈阳的声音响起,在呼唤步海柔回去。 第十一道冥音出现,百鬼之森通道入口的雾色越来越淡。 “无双,你会为今日草率的决定而后悔。” 步海柔广袖一甩,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中。 “会后悔吗?”楚月懒懒地问。 “后悔没有早点跟着殿主吗?那确实是。”赵无双扯着唇笑。 “肉麻。” 楚月一阵恶寒,伸着懒腰朝深处走去。 数步之后,见赵无双还停留在原地,回眸一看,挑眉道:“走了。” “好。” 赵无双笑着跟了过来。 楚月耸了耸肩。 得! 又多了张嘴吃饭。 得好好干活赚钱了。 不然养不起。 心中虽是这般腹诽,但楚月满面都是明媚的笑。 她和赵无双与队伍汇合没有多久,第十二道冥音便已响起。 各方武者犹如蛰伏的豹子伺机而动。 一双双的眼睛,在薄雾当中乍现出了锐光。 一阵长久的沉默和死寂后,便见武者们前仆后继的冲向了百鬼之森。 “楚爷。” 刀疤王说:“我们已经有很多凌天的兄弟死在百鬼之森了,都是因为这该死的魔障之气,这些气息很是恐怖,连高阶的盔甲和盾牌都能瞬间腐蚀。到时候进入魔障领域,我们兄弟几个走在最前面,会用武道玄力凝结出盾法,楚爷,你放心,我们就算是死,也会把你们送到百鬼之森!” 他们已经做好了打算,用武体当做避魔丹来保护楚月一行人。 他们无权无势,无财无位,只有满腔昂扬的志气,至死不灭! “不用。” 楚月说道:“进入魔障领域,我麾下的每一个人,都封闭丹田武根,不可使用一点儿的武道玄力,诸位务必记住我的话!” 刀疤王等四周众人都错愕的看了过来,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封闭丹田武根? 那岂不是去魔障领域躺着等死…… 而孤狼佣兵团和步海柔一行人听到这话,都发出了雷鸣般的嘲笑声。 第1775章 魔域深深似河,迷雾茫茫如海 “楚爷……” 刀疤王说:“百鬼之森的魔障领域,九万年前一战歼灭虚空之敌无数,是极其恐怖的存在。就最近这段时间而已,纵然是武豪境的强者,也会死在魔障之气的侵蚀之下。我等都已做好献祭生命死于大道的准备,但是楚爷,你们还年轻,你们有热血,是大陆角逐百鬼之森的希望,决不能出事!” 跟在刀疤王身边的武者们都点了点头。 他们都在叶楚月的身上看到了同样的血性和信仰之光。 他们期盼着这一次,诸侯国的叶楚爷,能和从前那样,再次创造奇迹。 为了这份虚无缥缈的奇迹,他们甘愿毫不犹疑的奉献出自己的生命,成为匍匐在她足下的基石。 “刀疤王,你信我吗?” 楚月看着他的眼睛,磊落地问道。 “在下自是相信。” “既是如此,何不赌一把?” 楚月笑了笑,不再多说,朝魔障深处走去。 浩浩荡荡的紫苑弟子们,俱是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刀疤王错愕地望了眼紫苑弟子和萧离、屠薇薇这些人。 他们,竟如此的信任叶楚月。 甚至让刀疤王有一种奇特的错觉。 仿佛只要叶楚月一声令下,哪怕前方是死路一条,这群人也会甘之如饴,含笑赴黄泉! “好!” 刀疤王心有壮志凌云,挥动臂膀豪迈的喊了一声:“今天老子就跟着楚爷刀山火海里走一趟,有本事尔等鬼蜮魔障就弄死老子!” 凌天的武者们也都雀跃沸腾了起来,兴冲冲地跟在楚月的身后。 而没有避魔丹的他们,向着魔障高歌前进,此举落在旁人眼中,无异于是自找死路。 孤狼佣兵团之中,兵长叶媚薄纱在雾色和风中扬起,冷淡的看了眼楚月,嘴角勾勒出了嘲讽的弧度。 这时,百鬼之森的通道武者密密麻麻,每个大陆的武者都在卯足了劲使出浑身解数,只会冲进百鬼之森。 但当叶媚率领孤狼佣兵团走来之时,其余四大陆的武者,纷纷都退避两侧,忌惮的看了眼叶媚,随后让出了一条宽敞的大道。 大武圣。 以一敌万。 他们招惹不起。 随即便见,步海柔一行人踏步进了魔障领域。 百鬼之森每隔七日就会有武者进来,而这一批的武者之中,孤狼佣兵团、天帝子女的队伍算是顶尖的了。 楚月这行人之中虽无大武圣,但因为楚月和叶媚的那一战,也导致此次踏入魔障领域没有受到很大的刁难。 进入魔障领域后,每位武者都在吞服避魔丹。 而只有楚月的队伍,每一位武者都封闭了丹田、武根,毫无战斗力的走进了魔障领域。 刀疤王护在楚月身边。 似乎,一有危险他就会为楚月挡下那般! 楚月环顾四周,淡漠地扫视着魔障领域。 魔障领域,迷雾围城。 纵观四下,只有魔障迷雾,犹如一条无边无际的长河。 刀疤王指向一处,说:“楚爷,魔障深深似河,迷雾茫茫如海,想要走过魔障领域,需要乘坐‘一叶舟’。” 楚月侧眸看向刀疤王所指之地。 扁舟远远望去如树叶,近看才知别有洞天,能容纳数百人。 此舟常浮魔障领域,被称之为“一叶舟”。 欲过魔障迷雾,需乘坐一叶舟才行。 一叶舟的数量有限,这也是武者们争先恐后的原因之一。 楚月点点头,带着人坐上了一叶舟。 子夜之时,无数的一叶舟驶进魔障领域深处,前往百鬼之森了。 “殿主,再往前不久,就是魔障最密集之地了,也是武者死伤最多的地方。” 赵无双道:“死在魔障领域的武者,血肉骨肉都会融于迷雾,彻底消失于天地之中。” 赵无双说着说着便发现了几分不对劲。 她一扭头看去,发现楚月懒洋洋的躺在一叶舟的边沿睡着懒觉。 再观四周,一叶舟上的步海柔、司烈阳和叶媚这些人们,哪个不是聚精会神。 赵无双嘴角猛地扯了下。 她怎么突然感觉自家殿主有些不靠谱? 那侧,步海柔的一叶舟上。 司烈阳为步海柔披了一件外袍,刻意地说:“柔儿,那群庸俗的武者不知你的用心良苦,你为如今凌天的处境,为百鬼之森夜夜熬着,请命进入百鬼之森不说,还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最高的警惕。他们跟着那游手好闲的叶楚月,便是有眼无珠,迟早会后悔的。” 步海柔眸光冷冽地看了眼楚月。 凤冥望向楚月的眼中,却带着一丝的好奇。 半个时辰过去。 眼见着一叶舟就要进入魔障最毒的区域。 几名凌天武者正在与刀疤王讨论。 “刀疤兄,我看楚爷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如今闭目休憩,许是在养精蓄锐?” “有可能!楚爷并不是在睡觉,毕竟楚爷可是连如厕都在修炼的奇女子,这会儿估计不是在思考妙计,就是在提升什么。” 刀疤王也赞同他们的话。 就在他们讨论激烈之际,楚月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醒过来:“这一觉睡得还挺舒坦,无双,你们怎么不睡?” 刀疤王众人:“……”原来楚爷只是在单纯的睡觉。 赵无双:“……” 楚月见赵无双如鲠在喉一脸便秘的心情,抬手轻摸了摸鼻子,扭头看向了越来越近的魔障中心区域,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眼底凝起了微光。 小朱雀从楚月的衣襟探了个脑袋出来,赤红的眼瞳看了看楚月,埋怨地说:“女人,老子要吃鸡腿,老子饿了。” 楚月嘴角狠狠的抽动。 这只傻鸟好的不学,竟学点歪的。 她抬起手指,在朱雀脑壳上轻轻一弹,将其弹了回去。 “不好了,不好了,出现魔障鬼漩了!” 周围响起了惊惶的声音。 四方一叶舟之上的武者们,都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魔障灵漩,算是属于魔障领域的特殊情况。 百鬼之森虽说每隔七日魔障气息就会薄弱,但历史上也有出现过魔障不弱反强的例子。 那就是:魔障鬼漩。 魔障鬼漩,有恶灵游荡。 比起魔障的恐怖,肆意横行的鬼灵,才是人们恐惧的所在。 “海柔公主,你有五百颗避魔丹,请你卖一些给我们。” 隔壁一叶舟上的四大陆武者,已经开始哀求步海柔了。 这个时候,拥有避魔丹数量最多的武者,就是最安全的。 “本公主的避魔丹,是为凌天武者而买,绝不会卖给其他大陆的人。” 步海柔看向了刀疤王那群武者,遥遥抱拳:“诸位,之前是我侍女无礼,让诸位会错了意,只要诸位愿与我齐心协力,共战鬼蜮,这五百避魔丹,便赠与诸位!” 第1776章 生死鬼蜮,无悔天地 步海柔眉宇之间,绽放出了自信的光彩。 她自认为已经摸透了这些低等武者的心理。 只要她和叶楚月那样,稍微放低姿态,这群人就会誓死追随。 如今她身为天帝之女,危险来临之际亲自去请,还送上避魔丹,这群人没有不过来的道理。 刀疤王等武者们互相对视,看了看楚月,又看了看步海柔。 这两位,都是天帝之女。 刀疤王看着步海柔,说:“海柔公主,你知道为何百鬼之森出现星碑后,最先来百鬼之森赴死的,会是中下层的武者吗?” 步海柔不懂刀疤王提起这个是何意思。 “因为他们心系大陆,都是大陆的好子民。” 步海柔沉声道。 “是,也不是。” 刀疤王望向越来越近的魔障鬼漩,眉露沧桑,老沉的笑了笑,便道:“海柔公主,你身居高位,永远不会知道底层武者生活在何等的深渊,对于大多数的武者来说,活着都是奢侈之事,出生寒门的武者不敢奢想太多,被压榨被压迫是他们注定的命运,他们犹如餐桌上的鱼肉,只有被人吞食的份!但直到有一天,有个名为叶楚爷的女子,从诸侯国中走出,她告诉天下的武者英雄不问出处,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也让四海的底层兄弟们知道,吾等匹夫,亦可精忠报国。” “吾等生在苦寒之世,饱受世态炎凉,但却永爱大陆。” “故而,来百鬼之森时,我,他,他们,都知道,这一趟百鬼之森,那个从诸侯国出来的天帝之女,也会来。” “所以,海柔公主,吾等没有选择,也不会选择。” “因为吾等匹夫,愿随武陵将军生死鬼蜮,无悔天地!” 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所有的一叶舟,都进入了翻滚的魔域鬼漩。 恶灵如妖,漂浮四周。 鬼漩危险重重,迷雾魔域翻起了惊涛骇浪。 一叶舟疯狂地摇晃。 步海柔正因刀疤王的话而面露铁青之色,但进入鬼蜮之后,她已无心太多,只能运气于身,将自己稳在一叶舟内。 一叶舟摇晃的越来越厉害,已经有好多个从各陆而来的武者摔下去了。 恶灵宛若深渊野兽,吞噬掉了武者。 也有魔障迷雾形成的漩涡,将武者湮灭。 这片天地,仿若使人置身于地狱。 步海柔赶忙把避魔丹分给一叶舟上的武者们。 只有避魔丹的数量足够多,才能彻底安全下来。 叶媚也在分发避魔丹。 当武者们都服用了避魔丹之后,一叶舟晃荡的程度才好了些。 “叶楚月他们没有避魔丹,只怕是必死无疑。”司烈阳道。 步海柔吞完避魔丹,第一时间就去找楚月的一叶舟了。 楚月的一叶舟,还停在原地不动,没有丝毫前进的意思。 步海柔回头看去,冷笑了一声,低声自语:“这便是尔等敬若神明的叶楚爷?不过如斯!” 其他天品势力的精锐,俱是谄媚道: “同为天帝之女,区区武宗叶楚月,怎可与公主相提并论?” “那叶楚月,可是给公主提鞋都不配的。” “海柔公主出战百鬼之森,其他四大陆终究都是手下败将。” “……” 步海柔面上冷漠,毫无波澜,但眼底深处却是泛起了笑意。 四大陆的武者们,都在一叶舟上看向了楚月。 他们能够如此轻松的通过魔域鬼漩,也是因为恶灵和鬼漩如影随形,竟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像沙尘暴般国向了停步不前的叶楚月。 一叶舟上。 楚月等人,已经被冲天的鬼漩魔障给覆盖。 不仅如此,那些呲牙咧嘴凶神恶煞的恶灵们,就差露出獠牙来吃人了。 秦铁牛吓得蹦到了屠薇薇的怀中,紧锢着屠薇薇的脖子。 屠薇薇双手横抱着秦铁牛,一张脸寒冷如冰。 “完蛋,要死了。” 秦铁牛哀声道:“楚爷,跟了你这么久,临死之前牛儿作首送给你吧。” “逍遥城中夜相逢,我与楚爷结金兰,今天鬼蜮来相聚,马上就见列祖列宗我心忐忑,还请诸神开眼救救我。” 楚月正在观察鬼漩的轨迹,听到秦铁牛的声音,眉峰轻微地抖动了下,冷着脸说:“作得很好,以后不要作了。” 屠薇薇把秦铁牛丢了下去,“秦铁牛,你的诗比这些恶灵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太恶心了。 怎么会有人把风雅的作诗变成如此恶心之物。 刀疤王等人们正准备殊死保护楚月,听到秦铁牛的诗,一个个浑身不自在,起了鸡皮疙瘩。 他们情愿现在就死在恶灵手中,也不想再听到这么恶心的诗了。 “楚爷小心!”刀疤王突然喊了声。 众人迅速看了过来。 一只恶灵掠来,似要吞噬了楚月。 众人正准备出手,下一刻却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 只见楚月朝着恶灵缓抬手,那恶灵便如猫儿般在楚月的手中蹭了蹭,哪还有什么凶气,倒是极为的乖顺。 一叶舟上的其他武者,已经大跌眼镜。 秦铁牛愕然道:“难道我楚爷的威名,已经震慑到恶灵界了吗?” 楚月垂眸凝视恶灵,并未开口说话,而是在触碰恶灵的那一刻,看到了恶灵的记忆。 它非恶灵,而是百鬼之森的守城人。 虚空一战,百鬼之森虽扛了下去,却死了许多守城人。 这些守城人死后,化作恶灵,守护在百鬼之森。 楚月眼眶通红。 它们…… 曾都是她麾下的将士! 失去了百鬼之主的庇护,百鬼之森惨淡一片。 它们成为恶灵,需要每日承受着魔障气息的侵蚀,遭受着万分的折磨痛苦才变得面目全非,不人不鬼。 但本该是英雄的它们,却被世上唾弃,厌恶,被它们所守护的子民践踏! 这些恶灵原是可以安然无恙的留在百鬼之森生活。 但从某一天开始,有一支神秘的军队,前来掠夺恶灵,以恶灵为药! 楚月满身的肃杀之气使人不寒而栗,赤红着双眼,低笑出了声,“稷下学宫……李莲城!” 是稷下学宫,以百鬼之森的英雄恶灵为原料炼制出的瞳! 第1777章 这是属于暗夜的国度 在此之前,楚月从未想过瞳的原材料会来自于百鬼之森的英雄怨灵。 曾经,百鬼之森有许许多多这样的英雄。 但因为李莲城带着稷下学宫之人,大规模的捕杀掠夺,才导致这些英雄怨灵越来越少。 仅存的英雄怨灵也不敢游荡在百鬼之森的四处,只敢躲在魔障领域的鬼漩深处。 楚月缓缓地抬起了手掌,长指轻抚过自己的右瞳。 她从紫苑弟子和徐荒言的身上,了解到了稷下学宫和瞳。 若要植入瞳,那等疼痛必是生不如死。 楚月在北洲墓林之时,虽说感受到了瞳植入的痛苦,但总觉得还远远不够。 直到现在,方才知晓。 因为瞳中,作为“魔”部分的英雄怨灵,纵然已经无声无息,却依旧在帮助她。 一行泪水,从右眸当中流过。 楚月眼睫湿润,心中悲戚的怒火滔天而起,似欲焚了这片大地! 一叶舟之上的其他人,见此情形,感受到从楚月周身迸发而出的悲伤气息,俱是面面相觑,满目疑惑。 忽然间,众人瞳眸紧缩。 便看到那适才还在蹭着楚月手掌的怨灵,沿着鬼漩狂风的轨迹,往上漂浮了一会儿,似是想拭去楚月眼尾的泪痕。 刀疤王身边的武者,都已经目瞪口呆。 “刀疤兄,村中老前辈们不是说,百鬼之森,恶灵凶残,以食人为生,与虚空诸鬼皆无不同吗?” “我看这楚爷身边的恶灵,为何没有看到人们常说的凶残恶毒?”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刀疤王听着凌天武者们的声音,无法回答。 一叶舟本该被鬼漩狂风、恶灵魔障撕裂得连灰烬都不剩。 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却不知为何,让他心受震撼。 这会儿,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恶灵涌了过来。 它们没有凶残,而是围聚在楚月的身边。 它们绝对的信任着依赖着楚月。 “楚爷……” 刀疤王往前走去,抱拳出声。 楚月背对着他们,缓缓地抬起了眸。 左瞳黝黑清冷,右眸似暗藏一息之气。 她说:“鬼漩之中,并非恶灵,他们曾是百鬼之森的守城战士,为大陆而死,却不愿离去,甘愿永无宁日的留在百鬼之森,守护这片土地。只是世上大多数的人,似乎误会了它们,以为它们是凶残的恶灵,却忘了当年拼死奋斗的英雄们。” 楚月温柔地凝视着英雄恶灵们,继而缓声说:“世上本无恶灵,不过是庸人们心中的成见罢了。” 刀疤王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完全说不出话来。 若恶灵不再是恶灵,正义还会是正义吗? 他们陷入了疑惑。 “我让你们封闭丹田,便是因为魔障领域对于大陆之人毫无敌意。” 楚月再道:“魔障之气,迷雾之息,不过是防御虚空来敌,若使用武道玄力,非但抵抗不了强大的魔障之气,还会被魔障领域判定为敌人。当你们进入魔障领域,把这里当成真正的安全区,那么,此处的一切危险,都将会是对我们的保护。但天下武者匆匆碌碌,却无人知晓魔障领域的真正意义,却也让鬼漩中的英雄恶灵寒了心。” 她负手而立,红裙在鬼漩之风中飞扬,四周环绕着让世人恐惧的恶灵。 “楚爷……那你是从何得知的?” 刀疤王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不解。 楚月浅笑一声,望向了没有星辰日月只有混沌鬼漩的天。 在这里,她没有半分的恐惧,反而有种归宿般的安心。 沉默良久之后,她才徐徐说道:“因为……本尊也不过是个回家之人罢了。” 百鬼之森是她的家! 凶残恶灵是她的家人! 这片血腥战乱的土地,是她过去美好的家园。 话音才落,一叶舟沿着迷雾之河往前行驶。 众人只见,恐怖如斯的鬼漩风暴、魔障迷雾、诸多恶灵在遇到这一叶舟的刹那间,全都朝两侧退散开来,犹如等候万年的殿下之臣,终于迎来了他们的王! 如此一幕,震惊了舟内全部的人! 对于来百鬼之森的五大陆武者来说,这是一场纷争,战斗…… 唯独对于楚月而言,是独独不同的回家之路! …… 却说其他的一叶舟,都在朝百鬼之森内驶去。 每个武者们看着冲天而起的魔障鬼漩以及传出的恶灵之声,都以为楚月数百人的队伍,必然葬身在鬼漩当中! 叶媚两手环胸靠在舟边,薄纱轻舞于魔风之中。 她半眯起狭长的凤眸,冷漠地看着封天的可怖鬼漩,摇了摇头。 “还以为百鬼之森会与你有一场恶战。” 叶媚低声道:“看来,叶楚月,你命里该绝,百鬼之森,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她缓缓的收回了眼神,把重心放在了接下来的百鬼之森。 旁侧不远处。 步海柔立于一叶舟,亦在观望着翻涌的鬼漩。 司烈阳说:“我听说叶宫的太夫人,还有叶无邪都很喜欢这位叶楚月,不过现在看来,叶宫才刚有了喜事,就要办一场丧事了,可就苦了太夫人和老伯公,都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听到叶无邪之时,步海柔的眸底泛起了沉痛之色。 一股钢刀扎在血肉般的痛,直接从心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步海柔轻咬了咬下嘴唇,旋即稳住身形,淡漠地看了眼凤冥,说道:“凤冥哥,你所欣赏的叶楚月,要葬身鬼漩了,被恶灵分食了。” 凤冥沉吟,目不转睛的看着鬼漩。 他原以为,能在百鬼之森一睹传闻中叶三爷的风采。 而今看来,看到的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么…… 凤冥失落地沉下了眉。 “天妒英才罢。” 凤冥才转过身,就听到身后的滔天鬼漩,传来了触及灵魂的波动! 凤冥眸光骤然凝住,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回眸看去。 这一刻,步海柔、司烈阳、叶媚以及五大陆的全部武者,都看向了同一个地方,同一个鬼漩! 只见吞天沃日的鬼漩之风,犹如翻滚的河流朝两侧避开。 恶灵狂欢出声。 昏暗混沌的世界之中。 鬼漩之风的中央大道。 滚滚迷雾魔障气,翻腾在暗夜。 天和地间,一叶舟缓缓驶来。 舟前的女子,腰缠碎骨斧,背护国神刀,扬起的红裙一角,宛若盛开的映山红。 她如暗夜之帝,俯瞰这片属于暗夜的国都,从鬼漩狂风当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在了无数武者的视野之中。 刹那间! 天地无声再无声! 四方沉寂再沉寂! 只剩下难以言喻的震惊。 第1778章 大江之水,滔滔不绝 “叶楚月……她没死!” 浩瀚人群,诸多的一叶舟上,不知哪个大陆的武者发出了惊诧的声音,打破了这片诡异的死寂! 叶媚眸子微闪,黛眉高高挑起。 步海柔惊得说不出话来。 司烈阳愣住:“这真的是人见人怕的鬼漩吗?叶楚月……她到底是什么人啊……她怎么做到的?” 凤冥呆讷片刻,却是笑出了声,只叹:“叶楚爷还是那个叶楚爷,若不创造奇迹,便也对不起她楚爷之名了。” 楚月足下之舟,看似犹如青烟缓慢行驶,实则几个呼吸之间,就追上了步海柔他们。 比起来时,多了一舟的恶灵。 “叶楚月!” 步海柔低声问:“你做了什么?你怎么过鬼漩之地的?你不是没有避魔丹吗?” “嗯?” 楚月眉梢轻挑,微微一笑,反问道:“鬼漩,很难吗?本尊还以为有手就行。” 步海柔被堵得哑口无言。 众人:“……” 让人闻风丧胆的鬼漩,在她口中竟是有手之行? 敢情他们这群七尺大丈夫,是无手之人? 若说之前与叶媚的对战,让人重视了叶楚月这个对手的话。 那么如今乘舟过鬼漩,便让他们彻底的忌惮了叶楚月! 楚月移开目光,不再看向了脸色难看的步海柔,而是朝凤冥望去。 却见她朝凤冥抱了抱拳,红唇勾起了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叶某早便听闻凤冥公子如雷贯耳的鼎鼎大名,对凤冥公子的崇拜之情犹如大江之水滔滔不绝,叶某此生未曾崇拜几人,凤冥公子是头一位,公子若不介意叶某是个粗人的话,可与叶某同行百鬼之森,大展鸿鹄之志。” 步海柔、赵无双等人,突地脑子一个激灵。 她们怎么觉得这话在哪来听过,这画面似曾相识? “凤冥兄!”司烈阳道:“你可不要着了她的道,她能安全度过鬼漩是侥幸罢了,我们与柔儿自幼相识,定要同心……” 司烈阳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凤冥脚掌踏舟飞掠而出,落在了楚月的身边。 “凤冥!” 步海柔低喝出声。 赵无双突地打断了她的话,高声道:“世人皆知,海柔公主有海纳百川的包容之心,诸位各陆而来的武者,请莫要误会公主,在下赵无双,赵霆之女,曾追随过海柔公主,我可有家父的性命起誓,海柔公主她绝对不是斤斤计较的小心眼之人,她甚至还会为凤冥公子和我家殿主相见恨晚的情谊所感动到流泪。” 步海柔险些被自己哽住的口水给呛到。 这周围哪有人误会步海柔? 而赵无双三言两语之下,步海柔不仅不能挽回凤冥,还得为了彰显自己的宽容大度,还得哭一下? 步海柔黑着脸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 楚月眸光微闪,下颌轻扬,清丽的面颊之上是遏制不住的笑意,有些宠溺和无奈地扫了眼赵无双。 轩辕修大悟出声:“之前我和布兄还疑惑,赵无双怎么和赵霆父女之间相差这么大,现在只想说,他们是真父女无疑了。” 楚月耸了耸肩,眉角眼梢在暗夜的迷雾中,染着淡淡的微光。 “凤冥公子,欢迎。” 楚月而后面朝凤冥,抱拳说道。 凤冥拱手:“家父九夜天帝,曾受叶天帝的恩惠,在年少时,家父就告知过凤某,叶天帝之事,我九夜一族必不能袖手旁观,如今能与楚爷同行百鬼之森,是我之荣幸,家父若是得知,亦会为此感到高兴,楚爷不必客气。” 楚月礼貌性点点头,眼角余光扫了眼被赵无双逼到掐大腿落泪的步海柔,更是哭笑不得了。 步海柔咬牙切齿,冷冷地看了眼倒戈的凤冥和赵无双,不想再假装落泪,便只得去假装修炼了。 叶媚收回了看向楚月的视线,眸色却是愈发的深了。 而经过鬼漩风波后,几十个一叶舟,都安然行在迷雾的上方。 两个时辰过去,一叶舟距离百鬼之森的内部越来越近。 “那便是百鬼之森吗……” 屠薇薇站在楚月的身旁,望着前方的百鬼之森,发出了轻叹。 楚月抬起眼帘朝魔障之河的尽头看去,红唇微抿。 她的瞳眸,倒映出前方的景。 昏暗无光的天地。 一座星碑犹如伫立的星河,仿若大地的脊梁,从下到上,贯穿了九霄与地层。 星碑四方,东边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肉眼可见满地的珍稀药材。 南面炎炎夏日,在暗光中炽烈,最南边的尽头,隐约可以从光雾中看到一座火山。 西侧掐好深秋,古老的城池中有着九万年历史的菩提树,树枝环绕成巨大的城,正昼夜不分的凋落着秋季的菩提叶。 菩提树随着暗夜生长,最高处开出了菩提之花。 而星碑北部的雪山冰河,亦是壮观之景。 只不过,这些地方,更多的是鲜血和战后的疮痍。 在这里,每一日,都是永无止境的血腥战斗! 但楚月看到了里面的美好。 因为她曾亲眼见证过这里的好。 楚月的心,此刻都在发颤。 围聚在身侧的恶灵们,来到百鬼之森的内部后,心情都波动了起来。 这里,是它们的家啊! 凤冥说道:“百鬼之森,每逢夜晚,地下都会生长出魔妖之树,鬼灵便会出来猎杀不属于百鬼之森的武者,这个地方,很危险。百鬼之森内部也已经被其他四大陆占领了,没有我们凌天的位置,想要进去,难如登天。” 楚月默然不语。 此时,一叶舟已经停靠在百鬼之森的魔障岸边。 百鬼之森内的各陆武者,察觉到新来的气息和一叶舟停靠的波动,都一致抵外的拿着兵器将魔域岸边围住,一双双锋利的眼睛带着血气看了过去。 杀气,在风声中隐隐而乍! 第1779章 吾与九爷,素未相识 “小心。” 刀疤王靠近楚月,手掌攥紧了刀柄,警惕地望着前方犹如野兽般的武者们,低声道:“楚爷,四大陆和一些部落种族,都已经在百鬼之森扎营扎根,唯独凌天的武者没能占领。” 楚月轻点螓首,眸光从前方武者们的身上扫过。 这些武者都以佣兵团、军队的形式出现。 每一支雄厚的队伍里面,都竖立着迎风飘扬的旗帜,分别写上了四大陆之名,唯独少了凌天! 叶媚从楚月身后的一叶舟上优雅走下,带着浩浩荡荡的孤狼佣兵们从魔障之中走出。 在与楚月擦肩而过的霎时,叶媚停步顿住,红唇扯开了嘲讽的笑:“小鬼头,百鬼之森,堪比十八地狱,非你一腔无用的勇气,就能坐山称王的。” 叶媚扬起柳叶般的眉梢朝前走去。 跟着她的人除了孤狼佣兵以外,还有来自于青丘大陆的武者们。 叶媚面对四方肃杀的武者,扬声冷喝:“青丘孤狼,叶媚!” 她才把话说完,就见左侧的武者缓缓让开,使烙有“青”字的旗帜更加的醒目。 楚月亦是看了过去。 但见青丘的武者们避开后,出现了一方黑色的轿辇。 轿辇垂帘,随风而动时隐约能看到坐在里面的身影。 “叶兵长,沈某恭候多时了。” 随着清亮青年音的响起,四方垂帘赫然被掀起,众人望见了坐在轿辇上的男子。 男子浑身矜贵清雅之气,一袭偌大的蟒袍着身,戴着一张血红色的蝶翼形面具,一双黝黑幽邃的瞳眸,不含温情和波澜笑意地望向了叶媚,缓缓抬手作揖,便再次出声道:“逐鹿百鬼之森,我青丘岂可少孤狼叶媚?” 而听到他说话谈吐的那一刻,楚月与萧离等人的神情都已变得复杂。 叶媚轻笑了声,大步流星走了过去,“不亏是沈家新贵,沈九爷沈清风,果然有本事。” 沈清风面具之上的瞳眸,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还立在魔障岸边的楚月。 那双眼睛,依旧是波澜不兴。 如同陌路人般。 刀疤王低声说:“楚爷,看来这位沈九爷,就是青丘大陆的贵子了,此次四大陆屠我凌天武者,青丘中人最为卖力,别看沈九爷貌似年轻,实则是个心狠手辣的角儿。” “沈清风!” 屠薇薇眼眶通红,咬牙切齿,低沉的声带着愤然从咽喉深处蹦出来。 “放肆!” “我青丘沈家九爷之名,岂非是你可以冒犯的!” 叶媚手中血月扇赫然成为了红色的弓,她反手瞬拉弓弦,离弦之箭朝屠薇薇的眉间迸射而出。 沈清风靠坐在轿辇,毫无动静。 箭矢即将贯穿屠薇薇的瞬间,楚月徒手抓住了这支箭矢。 “凌天武神殿的人,又岂是你能动的?” 楚月五指攥紧,血色箭矢在掌心碾碎为光雾从指缝中溢了出去。 叶媚手执血弓,红唇微勾,“叶楚月,势单力薄之下,还想着负隅顽抗,垂死挣扎,你怎么敢的?可别忘了,这是百鬼之森,我青丘之人根基已稳,纵观你凌天武者,死的死,残的残,或者为俘虏奴隶,被我青丘所鱼肉。” 沈清风抬了抬手,叶媚方才沉默下来。 “沈清风!” 屠薇薇再次大喝出声:“你认祖归宗,回到祖家,无人怨你,小师妹曾说人各有志,生死有命,曾相伴一场,就算大道不同又怎么样?但你怎可狼心狗肺,虐我凌天武者?你凭什么?!” 不仅仅是屠薇薇怒不可遏,萧离、夜罂、秦铁牛几个都一脸的愤怒。 他们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不敢相信伤害凌天武者的人会是沈清风! “沈九爷,你与她们相识……?” 叶媚虚眯起眸子,慢条斯理地问。 “一个凌天疯子的胡言乱语,叶兵长也要当真吗?” 沈清风微微一笑。 他如上位者般,就那样坐在轿辇之上。 蟒袍堆积在身,暗光映照,犹如阴冷的毒蛇蛰伏在暗处。 “沈……” “屠师姐。” 楚月打断了屠薇薇的愤怒,扬起下颌,神色泰然的笑了笑,朗声说道:“我们与沈九爷,素未相识。” 她笑得平静如海,看着沈清风的眼神冷冽似寒风。 那一刻,沈清风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沈九爷——” 旁侧出现了一道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碧落大陆的旗帜当中,走出了一些年轻的武者,浑身的实力都很高强。 而说话之人,是个身穿黑袍负手而行的青年。 青年阴鸷的眸光,看了眼楚月等凌天武者,随即望向沈清风,大声道:“看来这次从凌天来的武者有很多,这次,要怎么分?我那边的凌天奴隶们,都快死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进一批新的奴隶了。” 青年名为袁归海,乃是碧落大陆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要我说啊,这批奴隶我玄寒大陆必要大头的。” 一道女声响起:“我玄寒大陆可是百鬼之森中,驯服鬼灵数量最多的人,我还需要那些武者的元神之气去喂食鬼灵呢。” 凤冥看了眼她,与楚月介绍道:“玄寒大陆的王宗公主,南梦娇。” 楚月久久不言,暗中有神农之力探测了这些人的实力。 好几位都和叶媚旗鼓相当,甚至队伍里面还藏着实力更强的高手。 至于沈清风…… 昔日北境一别已是大武圣了。 能来百鬼之森的人,都是实力强悍的。 这些年来,其他四大陆的资源和修炼模式,都是凌天大陆不能比的。 若四大陆抱团合伙要敌对凌天大陆,就算她带着紫苑弟子全力以赴,胜负也很难说, 不过…… 楚月察觉到武体内涌动的玄力,唇角略微的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这时,沈清风说道:“南梦公主,既是在百鬼之森,当然要以百鬼之森的规矩行事,凌天这些武者,谁抢到了就是谁的,公平公正,岂不美哉?” “九爷此言在理。”袁归海道。 南梦娇冷笑了声:“若是如此的话,那本公主可就不客气了,听说有个叫叶楚月的,是凌天的武神殿主,本公主就要用她的元神来喂给鬼灵!” 南梦娇抽出一杆长枪直奔楚月而去,跟在她后面的玄寒武者俱是冲锋陷阵。 其他各势力的武者见此,都已拔出兵器,锋刃直指凌天的武者们。 步海柔一行人正在思考对策。 紫苑弟子们也开始准备应对此战。 然而…… 一道突兀的声音,很奇妙的响起: “且慢——” 第1780章 渡劫之雷:经典永不过时 那轻飘飘到带着慵懒之气的声音,使剑拔弩张即将厮杀的战场骤然停了下来。 就犹如画面定格般。 每一道目光,都看向了发声之人。 那女子,一袭红衣,墨发如绸,黑瞳似古潭,正似笑非笑的立在魔障岸边。 “叶楚月,你又要搞什么花样?”叶媚嗤之以鼻。 南梦娇细细端详着楚月。 袁归海目光如刀。 每个人,似乎都在等待着楚月的下文。 就连步海柔、司烈阳以及紫苑弟子,也都猜不透楚月要说什么。 “诸位,本尊深知诸位的猎杀之心,不过还请诸位莫急,稍等片刻。” 楚月从容往前的走出数步,面对满身厮杀气息的武者们,她的眉眼之间不见半分怯弱。 须臾,便已在万众注视之下顿足。 众人面面相觑,各自疑惑。 只见楚月长袖一拂,竟当着众人的面盘膝坐下。 “她这是做什么?” 步海柔眉峰一蹙,不悦至极:“还嫌凌天的处境不够差,还要在百鬼之森丢人现眼吗?” 司烈阳和凌天的天品精锐们也都一脸的疑惑,实在是想不通这千钧一发之际,叶楚月到底想做什么! “轰!” 石破惊天的雷鸣之声震耳发聩,响彻在百鬼之森,险些刺破武者们的耳膜。 叶媚、南梦娇之流仰头朝暗夜无边的天穹望去,不知好端端的何来的雷声。 “是渡劫之雷。” 袁归海说罢,目光落定在那一抹红影身上。 “雷劫……” 南梦娇低声自语过后,猛地看向了叶楚月:“搞什么,她要渡雷劫?要突破?她疯了不成?” 武宗往后的境地之中,每突破一个大境地,都必须要渡雷劫。 而除此外,武者们也可在突破每个大境地之中的小段位时,也尝试着渡雷劫。 但放眼五大陆,小段之间的突破渡劫,并非是必须条件。 又因为雷劫时常还伴随着九死一生的极端危险,五大陆中,大多数的武者都会忽略掉小段位之间的雷劫。 譬如武宗九段,若不忽略的话,就需要多承受九次的雷劫。 而通常会这么做的武者,都被世人称之为:狠人。 楚月不顾众人眼神中的异样和惊诧,只专注于自己的突破。 百鬼之森这个地方,对于大多数的武者来说修炼困难。 因为百鬼之森鬼灵的存在,以及武道气息的薄弱,使武者修炼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但当楚月进入百鬼之森的内部,闻到了这里面的空气,非但没有觉得武体难以承受,反而觉得心旷神怡,修炼起来也会事半功倍。 再加上楚月用瞳平衡了仙魔双修的武体,一直凝滞不前的修炼程度,就像是火山喷发般,势不可挡! 楚月内视武体,运转玄力和元神之气,准备好好面对接下来紧张而刺激的雷劫。 她是高兴了,四周的围观者们却都是目瞪口呆,风中凌乱。 这世上…… 哪有人在面对围剿厮杀之时,还让敌人停下来自己在战场突破的? 这是人能干的事吗? 叶媚唇角微扯,不由想到了那群成精了般会逃跑的阴鸦,简直是一模一样恶心人的路子。 她摇了摇血月扇,漫不经心地说:“看来叶楚月是放弃挣扎了,尔等凌天武者,又何必挣扎呢,倒不如归降为俘,我青丘可以让尔等体面的去死。” “废话这么多做什么,干就是了。” 南梦娇虽是玄寒大陆的公主,但从小就在山脉和兽谷之间四处生死历练。 她在恍惚怔愣之后,对于楚月的行径勃然大怒,认为叶楚月这是不把她放在眼里,是不折不扣的挑衅! 南梦娇脚掌掠地,身子翻空而出,一杆银枪刺向了楚月。 “轰!” 第一道雷电骤然从天而降,直劈在了南梦娇的身上,炸得南梦娇青丝全都竖起,摔在了地上。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眸,无奈地望向了摔在自己面前的南梦娇,似是个怜香惜玉的君子。 随后,轻叹一声,颇为感动地道:“南梦公主真是个好人,竟担心本尊扛雷劫太累,为本尊扛下了此次的雷劫。” 众人:“……” 雷劫这玩意儿,还能让别人扛的?还敢再嚣张点吗? 屠薇薇、萧离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夜罂。 当初神玄学院武道台,楚月与夜罂一战,貌似用的就是这个法子,只能说经典操作永不过时! 夜罂微垂下颌,抬起手摸了摸鼻子,耳根子有些滚烫。 却说南梦娇摔得久久不起,那第一道雷劫让她脑子浆糊般,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叶楚月!” 南梦娇攥起银枪爬起来,愤怒地瞪着楚月。 却见楚月犹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满面的安然自在,竟又阖上双眸开始准备渡劫了。 而这一次,南梦娇看了看百鬼之森的暗夜天穹,那里凝聚着恐怖如斯的雷霆光团,随时再斩出下一道渡劫之雷。 南梦娇见状,却是不敢再对楚月出手了。 她怕又去替叶楚月扛雷了。 步海柔、刀疤王、凤冥这些人,早已经瞠目结舌。 若非亲眼可见,他们实难相信修炼渡劫之事还能如此的阴险狡诈。 南梦娇怒目圆瞪向了屠薇薇一行人。 她既无法对叶楚月下手,总能迂回的去灭了其他凌天武者吧。 南梦娇绕开楚月,银枪再度挥起。 大武圣的银枪斩,直斩了过去。 南梦娇飞掠在空,由上往下蓄力一斩。 就在这时,第二道渡劫之雷霆从天穹直劈而下,猛劈在了南梦娇的身上。 于是乎,南梦娇一杆银枪斩还没打出去,就被雷霆给击得犹如断线的风筝摔回了地面。 楚月再次睁开了眼睛,深深的望着南梦娇,发自肺腑的感动:“南梦公主,你真是个好人,又为我挡了一劫。” 南梦娇:“……” 众人:“……” 第1781章 南梦公主,好人一生平安 南梦娇一双杏眸爬满血丝瞪得滚圆,恶狠狠的注视着楚月。 接连两次武宗境的渡劫之雷,把她给劈怕了。 她甚至严重怀疑,这天雷是叶楚月搬来的救兵。 渡劫的天雷之事,多数靠的是气运和武者的意志力渡过,鲜少见过这般诡异可耻的天雷。 不去劈渡劫武者,来劈她这个无辜之人,岂非荒唐? 虽说武宗境的天雷,不足以摧毁掉大武圣的南梦娇,但南梦娇也不是个傻的,不愿再为楚月扛下雷劫了。 她攥着长枪抵在地上站起来,灰头土脸的样子哪还有什么公主风采。 南梦娇回到玄寒大陆的队伍之中,紧眯起眸子死死地盯着楚月。 “叶楚月,你便好好渡下此劫,比起百鬼之森对你的劫难,眼前天雷,不足为道。”南梦娇冷笑出声。 待叶楚月渡完雷劫之时,便是身葬魔障岸边之际! 天雷劫数,能护得了叶楚月一时,护不了一世! “那便借公主吉言。” 楚月嫣然一笑,轻描淡写地道:“南梦公主是个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言罢,继而阖上双眸,调运气息,打算全力以赴今日的雷劫。 南梦娇听到“好人”二字,就头皮发麻,一阵恶寒,眼底快要蔓延出阴翳之色。 而其他围聚在此的各陆武者,在看见南梦娇被雷劈了之后,也都不再敢轻举妄动。 原先带有敌意的武者,再次看向楚月的眼神之中,都是充满了浓浓的忌惮! 于是这片本该剑拔弩张,生死肃杀的战场,骤然间诡异的很平静。 魔障岸边,上下内外的武者,都在等她此次的渡劫。 而更诡异的是,时间缓缓流逝如白驹过,一个时辰、五个时辰…… 直到一整日过去,凝聚在暗夜天穹的雷霆光团,却是没有砸落下第三道渡劫的雷霆。 众武者们已经渐渐失去了耐心的。 “凌天的叶三爷,当真是个奇人也。” 袁归海低声道。 南梦娇梳洗打扮,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裳。 见一日的时间已然流逝,叶楚月的第三道天雷还如便秘般久久不发从而气得够呛了。 “叶楚月到底在搞什么鬼!” 南梦娇两手握拳,咬牙切齿,“本公主看,是装神弄鬼,今天本公主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只见轰然一声,利刃撕破长枪划开了锋锐的弧度。 玄寒公主南梦娇再次挥起了银色长枪,双足踏地狂奔于天地。 她跃然于高空之上,从上往下划开一枪似新月。 寒光绽放,玄力涌动,恰似那狂风暴雨骤降! 这一枪,欲要贯穿楚月的颅腔! 眼见银枪就要得逞,南梦娇的唇角勾起了笑。 叶媚、沈清风等四周的武者们都目不转睛,以为楚月要死在南梦娇的长枪之下了。 然而,轰隆一声巨响,雷霆大作,电光闪烁,酝酿多时的第三道渡劫天雷,显然更加的浑厚可怖。 众人顷刻间便看到,第三道渡劫天雷以极快的速度从天而降,沿着南梦娇的天灵盖砸了下去。 雷霆之力,极端电光,瞬间传遍了南梦娇的四肢百骸。 以至于南梦娇从头到脚,肌肤表层、衣裳纹理和掌中长枪都闪烁着骇然的电光,发出毛骨悚然的“嗤嗤”之声。 南梦娇还保持着挥枪劈砍的姿势在半空,犹如画面定格了一瞬才脸庞朝地摔了个狗啃屎。 这一回,楚月依旧沉浸在渡劫之中,并未睁眼嘲弄南梦娇。 倒是萧离带着赵无双、屠薇薇几个朝前走出两步,面朝被劈得发黑冒烟得南梦娇,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赫然高声道:“感恩南梦公主的大礼,南梦公主为我楚爷挡下雷劫的恩情,我等必然铭记于心。” 凌天武者齐声道:“感恩南梦公主的大礼。” 他们说得有模有样,正儿八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南梦娇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南梦娇听到她们的声音,气得睚眦欲裂,但她看了看天穹雷团,再也不敢出手了。 “还可以这样吗……” 司烈阳震惊了,“这特娘的也叫……渡劫?” 今日之所见,不论是鬼漩恶灵还是渡劫之事,都让这位天帝之子如同没有见过世面般在怀疑人生。 “乡野作风,尽给凌天丢人现眼。”步海柔冷嗤。 “哦?是吗?” 夜罂讥诮地瞥着她:“百鬼之森已被四大陆占领,凌天想要杀出重围冲进去几乎是不可能之事,你海柔公主既有本事面对四陆武者,又何必在我楚爷身后唯唯诺诺?又何必躲在你所嘲讽的乡野作风之下连往前迈开一步的勇气都没有?难道这等贪生怕死,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之道,便是海柔公主你的作风?你若走出去,直面四陆围攻,我夜罂为我的言行举止道歉,否则最好收回你那恶心做作的话!” 步海柔神色一僵,满目愠怒地看了眼夜罂。 但偏偏,那番话一针见血! 步海柔还真不敢出去。 四陆武者的围攻,她若火拼下去,必然要伤筋动骨的! 步海柔拂袖冷哼,佯装没有听到夜罂的话中含义。 夜罂背着血色巨斧,观察了下四陆武者,眼底泛起了担心之色。 这一局,要如何破才好。 渡劫之事,终归是拖延时间。 一旦渡劫完毕,这些武者就会乘胜追击。 以少胜多,不是难事。 但眼前的武者们,都是个中好手。 夜罂紧抿着唇垂下了手,默然地等待着。 而接下来,众人继续在等待着楚月的渡劫,两边成了僵局。 秦铁牛见此情形,不由感叹:“能让五大陆休战并且停下来等待观望其渡劫的,我楚爷还是五大陆第一人啊,渡劫都渡的这么变态,不愧是我楚爷。而今老牛我灵思泉涌,诗兴大发,即兴为在座诸位作诗一首吧……” “咳,咳咳。” 秦铁牛咳嗽数声清了清嗓子,刚抬起下颌张开嘴想要吟诗一首,就被屠薇薇捂住了嘴。 屠薇薇的整张脸都黑了下去。 这些四陆武者现在能够隐忍等待楚月渡劫,可若是听到秦铁牛那恶心的诗,只怕就算冒着雷劈死的风险都要先把秦铁给揍得连他娘都不认识。 第1782章 不是吧,又来 轰!轰! 天雷光团,密集在暗夜天穹,始终都没有落下的打算。 楚月沉浸于突破之事,专心致志的应对雷劫。 倒也不是她能操控雷劫去劈谁,否则的话,那直接让雷劫劈了对方四陆武者就好了。 但渡劫靠的是意志力,楚月的实力不说是世间最强,但若是拼狠人程度和意志力的强大,纵观五大陆,舍她其谁? 当意志力足够强大的时候,便可融会贯通,心神合一,用武星运转天雷,以意志力支撑劫数。 故此,楚月虽不可操控雷劫劈人,但可以用心神合一的意志力,稍微改变一下天雷落下的时间。 如此一来,动辄就举着长枪跳到最高空的南梦娇,就是个活生生的靶子。 不劈她一顿,都对不起这天雷劫的威名了。 但那也只是前面几道天雷罢了。 因为越到后面的天雷,越是恐怖如斯。 除此以外,砸向楚月的程度就会更加的精准。 也就是说,从第四道天雷开始,已经无法保护楚月这一行人了。 纵然这般,四陆武者依旧不敢往前迈开一步,生怕步了南梦娇的后尘。 于是,时间流逝,三日过去,第四道天雷还没有落下,四陆武者却不敢动来自于凌天大陆的任何一个人。 就在各陆武者们等得无精打采的时候,轰隆一声,第四道天雷终于砸下,直劈在了楚月的身上。 这一道雷,把众人的瞌睡都给吓没了,一个个精神抖擞的看向了被劈的楚月。 天雷电光,沿着楚月的天灵盖和筋脉四处横冲直撞。 雷霆劲道,足以损坏摧毁掉楚月的五脏六腑和皮肉骨肉。 更有甚者还会毁坏武者的元神,使武者沦落为痴傻。 之所以是劫,是因为九死一生。 但只有扛过更多雷劫的武者,才能无限的接近于武道巅峰。 天雷游走过楚月的浑身,如一个匠师,锻造着楚月身上每一寸的皮肉,使她真正的与武道相融。 当她生生地扛下此雷,众人便瞪着眼睛看到,楚月的雷霆右臂,所绽放出的电光,更加的纯粹有劲。 暗夜之中,她的右臂电光,仿佛来自遥远的时空,蕴含着真正的天雷之力。 叶媚和孤狼佣兵团的佣兵们,俱是愕然不已。 “罗副兵长的雷霆右臂,一生之中想要追求的便是这雷体合一的境地,但始终没有做到。” “叶楚月竟然渡个雷劫,还成就出了真正的雷霆右臂?” “世上武者,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惊人天赋!” “……” 他们原以为叶媚天赋异禀,足够强大。 直到他们遇见了那个叫做叶楚月的凌天武者! 叶媚垂下眼睫,挡去了眸底的杀气腾腾。 这个世上,只能有一个让五大陆沸腾的顶尖武学天才。 而那个人,也只能是她叶媚! “沈九爷,你怎么看?” 叶媚垂首问道。 坐在轿辇之上的沈清风,微歪着头,浑身透着一股邪佞的妖气。 他优雅的抬起了修长的手指,微微蜷起,轻托着侧脑的太阳穴。 一双犹如寒潭般波澜不兴深不见底的眼眸,远远地望向了正在渡劫的女子。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天才了。” 沈清风淡漠地道:“但能够被后世永记的天才,都是活下来的人,死人,只能长眠于土罢了。” “九爷所言极是。” 叶媚摇了摇血月扇,既妖冶,又妩媚,还有几分凌厉的英气:“不会说话的死人,再是天才,也只能去地狱展示。” 言罢,眼尾上挑,随即“啪嗒”一声合拢起了扇子,坐在了沈清风的腿上,手臂勾着沈清风的脖颈。 两人看似情人般暧昧亲昵。 叶媚看似无意的靠近,凑在了沈清风的耳边,说:“叶天帝之子叶无邪曾伤残了青丘圣子,青丘圣后有令,砍下叶无邪妹妹叶楚月的头颅带回去,可让你迎娶青丘王室的流云小郡主,并且赐你五州之地,封五州之王,与圣后他们三分天下!” 沈清风游刃有余的环绕住了叶媚的腰部,将其抵在骄辇之上。 垂帘落下,遮住了两人如胶似漆的身影轮廓。 沈清风勾唇一笑,低声道:“武宗境一段的渡劫,需要九道天雷劫,等她叶楚月渡完,我必叫她身首异处。叶楚月,她是我和圣后共同的敌人,她的头颅,只有我能取!” 说至最后,沈清风的双眼涌起了血红色。 可曾记得,他这个无怨无悔的跟在身后,不曾让她多看一眼! 世人却传,叶无邪、叶楚月兄妹虽多年未见,但却感情深厚! 世人只知叶无邪,无人记他沈清风! 沈清风双目爬满了红和恨! “看来,你真与叶楚月是旧相识。”叶媚说道。 “我恨她。” 沈清风道:“我曾经该亲手摧毁掉她。” 在叶楚月出生之时,他就该掐断叶楚月的脖子,让她死! 叶媚很满意沈清风的眼神,从其腿上站起,等待着叶楚月的渡劫。 随后,又是三日的时间过去。 终于砸下第五道雷劫! 每一道雷劫,似乎都要酝酿三日的时间。 当楚月扛下第九道雷劫的时候,时间又过去了十二天,武体爆发出玄力的风暴,砰地一声突破到了二段武宗! 四周的武者们熬了半个月,身体有点儿吃不消了。 若是平常时候,以他们修炼之人的武体,就算不吃不喝不眠半个月,也不会感到太多的疲态。 但莫要忘了,这是在百鬼之森! 武者们在百鬼之森长时间的不吃不喝,只会消耗武体的机能! 如今他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熬了将近二十天,终于可以展开厮杀了! 南梦娇重新梳洗,攥紧了长枪,狠狠地瞪着楚月。 四陆武者集结于此,蓄势待发。 袁归海挥了挥手,众碧落武者都拔出了兵器。 他们,一步一步地逼近看了楚月! 战斗,一触即发! 轰! 天雷之声再起! 雷劫……继续! 南梦娇仰头绝望地看了过去,“不是吧,又来……??怎么没完没了?” 第1783章 五段武宗,一月有余 众武者听到天雷之声,俱都不可置信,头疼欲裂。 武宗境有九段,且不说小段之间的突破鲜少有人渡雷劫,叶楚月她一次性扛完九次天雷后非但没有半分损伤,竟还能继续渡劫突破? 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但偏偏,四陆武者喊打喊杀,蠢蠢欲动,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动手。 南梦娇被天雷所劈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刺激着每一位的武者。 叶媚望了眼苍穹雷团,咬紧了牙关,“这样下去,我们四陆武者,简直如同笑话一般!” 沈清风半眯起眸子淡扫了四周,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每逢夜晚,百鬼之森的鬼灵都会出现,但这百鬼之森的鬼灵似乎对雷劫有所忌惮,这些天的夜晚也没有出来过。” 叶媚眸色冷冽的看向了楚月。 轰! 天雷骤降,直劈到了楚月的身上。 雷霆之声炸响的刹那,四陆武者的心脏仿佛也紧跟着一颤。 此时此刻,无人敢上前,倒显得有几分滑稽。 而步海柔以及凌天的天品精锐,俱都躲在了楚月的身后。 “再这样耗下去,于我们无利!”袁归海道。 南梦娇手执长枪,咬牙切齿,满目都是不甘之色,恨恨地道:“叶楚月有备而来,是在耍我们玩,这笔账,本公主绝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我就不信,叶楚月这雷劫能扛个一年半载!” “轰!” 随即接连八道天雷汇聚一体劈下! 天雷之力,汇聚在楚月的雷霆右臂。 那一条臂膀,闪烁着骇人的电光。 乍眼望去,恐怖如斯! 仿佛正氤氲着世上最为威猛的千股劲道! “砰!” 突破之声响起,光华绽放在魔障岸边。 转眼间,已是三段武宗! 而这一次,四陆武者都没有急着出手,而是极为默契的抬头看天。 眼见着鬼森的暗夜天穹一片平静,众武者们都松了口气。 “给本公主杀——” 南梦娇一声令下。 众武者高举起兵器。 厮杀,在即,只见雷霆声再起,无数士气陡然蔫了下去。 南梦娇看着浑身冒着电光的红衣女子,险些怒火攻心到呕血! 她从未见过像叶楚月这样的武者! 简直有病! 若非如此,谁吃饱了撑的一直扛雷劫? 楚月的身后,赵无双、萧离几人却是心思复杂。 旁人只当是荒唐有趣,但落在她们的眼中,却能体会到楚月的用心良苦。 叶楚月她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钢筋铁骨做的身躯和意志。 她也会感到疼痛。 但在实力的差距前,楚月想要保全这一行凌天武者顺利驻扎在百鬼之森,只能用渡劫这下下之策。 楚月继而渡四段武宗境的雷劫,而她的元神已然被雷霆炸出了一条裂缝。 她在等。 等一个百鬼之森的契机。 …… 与此同时,因为这次的凌天队伍中,有诸多的天帝子孙和天品势力,也都引起了五大陆广泛而密切的关注。 叶宫之中,除却太夫人、叶天帝这些人以为,慕府的亲人们都汇聚在此,等待着叶宫侍卫从百鬼之森打探来的消息。 太夫人急得焦头烂额:“这都过去二十天了,百鬼之森那边雷声大作了二十天,从未出现过如此奇景,也不知小月她们究竟怎么样了,百鬼之森,那可不是个好地方。” 慕山河和慕老夫人也都坐立不安,时而叹气。 “百鬼之森的异象实在是可疑。”老伯公道。 叶无邪双手攥紧成拳,像是暗暗下了什么决定,转身就要朝外走去。 他要自断筋脉和骨头,降低修为到大武圣去百鬼之森闯一闯。 外头破风声起,实力高超步伐矫健的侍卫匆匆而至。 “怎么样了?” 所有人都忧心忡忡,无比焦急:“那接连二十日的雷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侍卫单膝跪地,抱拳道:“回禀太夫人,刚刚得到的消息,小公主楚月乘坐一叶舟进入百鬼之森后已经突破到了武宗境,并且在面对四陆武者的围攻之时开始渡劫,那接连二十日的雷声大作,正是小公主的渡劫,只因渡劫之事发生在百鬼之森,五陆武者才会以为是鬼森异象。据说,小公主快突破到四段武宗了,还没有停下的迹象。” “渡……渡劫?” 太夫人呆住了。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竟都说不出话来。 叶无邪顿足停下,看了眼外头和煦的阳光,发红的眼睛泛起了笑。 这事…… 也就只有她做的出来了。 一众人沉吟片刻,互相对视了眼,俱是笑出了声。 只是没过一会儿,太夫人就担心道:“总扛着雷劫,那也不是个事儿……” 雷劫的消息,不仅传到了叶宫,更是如秋风卷落叶般,传遍了五大陆。 谁也没有想到,那雷霆异象,会是武宗的三段渡劫声! …… 百鬼之森。 魔障岸边。 楚月已经突破到五段武宗境。 时间,又过去了十日之多。 四陆武者都还在煎熬等待。 傍晚时分,很淡一层的晚霞余光,从菩提枝桠交织的地方折射了出来。 也就在此刻,大地表层逐渐出现了松动裂开的痕迹! “魔妖之树生长了,鬼灵要出来了!!” 玄寒大陆的武者,最先出现了鬼灵将至的事情。 此话一出,本就有些熬不住的四陆武者,都坚持不住了,脸上也都爬满了恐慌之色。 “青丘勇士,听我号令,回我青丘营地!” 沈清风低喝一声,冷冷地看了眼楚月,身下的轿辇便被抬着往营地的方向去。 “撤!” 碧落大陆袁归海长臂挥动,带着人快速撤退。 南梦娇攥紧了银枪,恨不得斩裂叶楚月满身的骨头! “公主!” 身边侍从屈膝躬身道:“属下适才观察魔妖树生长的速度和纹理,沉寂一月的鬼森再次出来的鬼灵,必然是四级鬼灵,而且起码有三百的数量。以往我们都是面对四级以下的鬼灵,听说四级以上的鬼灵,无比凶残,公主何必自己动手呢,叶楚月命数已尽,凌天武者都将死在鬼灵之下!” 第1784章 回到故乡的旅人,是景也是情 南梦娇听闻侍者的话,浑身的不甘戾色俱已烟消云散。 咻的一声。 她将银枪收起,肆然笑道:“尔等,命里该绝,不需要本公主动手,苍天就要灭绝尔等蝼蚁!” “我们回去!” 南梦娇薄唇微启,轻喝,旋即率领玄寒武者回到营地之中。 四陆武者东奔西走,一哄而散。 “噗嗤——” 楚月坚持到最后,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百鬼之森的土地。 萧离、赵无双等人急忙冲过去扶住了楚月。 一群英雄恶灵也都围在楚月的身边。 “殿主,你怎么样?” 赵无双急道,一时之间慌了神。 楚月面色透着白,武体周身的电光消失,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摇了摇头,“我没事。” 赵无双半跪在地,紧咬着下嘴唇,杏眸之中蓄满了水雾,化作两行清泪沿着棱角分明的脸庞往下流。 “哭什么,本尊还没死,别哭丧着一张脸。” 楚月虽是这般说着,但还是抬手去擦赵无双的眼泪。 只不过看见自己染血的右手,便换了只手。 奈何眼泪犹如断线的珠玉越擦越多,似是源源不断般。 “殿主……” 赵无双哽咽,有万千言语都如鲠在喉,只能紧咬着唇落泪。 “四级鬼灵,我们必死无疑!” 步海柔的声音突然响起:“都跟本公主走,现在四陆武者历经一月的煎熬必然疲惫不堪,又因四级鬼灵之事掉以轻心,玄寒公主南梦娇扛过三次武宗天雷,实力必然下降,诸位与我侧面偷袭玄寒,只要将他们的营地占领了树上我凌天的旗帜,我凌天才能在五大陆中彻底抬起头来。还请诸位,与本公主一战!” 步海柔肺腑之言,真挚无比,很是期待地望向了刀疤王这些凌天武者。 凌天武者都看向了因渡劫而受伤的楚月。 步海柔知道他们的意思,便趁热打铁,拱手颔首道:“诸位,本公主知道你们对凌天大陆的炽烈之心,你们为凌天大陆而来,为凌天而战,如今这一战至关重要,等我们占领了玄寒营地有了安全区后,就可以把月殿主接过去了,诸位还在犹豫什么?若是错过最佳的进攻时机,我凌天大陆何时才能挺起腰杆?” “海柔公主。” 刀疤王道:“楚爷在了我们身受重伤,此次进攻之事我们不想参加,只想守在楚爷身边。” 步海柔脸色微僵,咄咄逼人:“难道说,你们意不在凌天,心不在大陆,眼里只有叶楚月的个人利益?” 刀疤王沉默了。 良久,他突然看着步海柔说:“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呢?” 大陆和楚爷,他们都要守护。 这并不矛盾。 “既是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 步海柔不再浪费时间,“都跟本公主走!” 司烈阳和四大天品精锐紧随其后。 而只有一列天品精锐的队伍,领头者蓦地停下,朝着步海柔作了作揖:“海柔公主,很抱歉,鬼月殿自愿退出此次行动了。” 鬼月殿—— 楚月刚被扶起来,听到这话,沾血的唇角勾起了若有似无的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来自于鬼月殿的精锐。 不得不说的是,她和鬼月殿,还真有缘啊…… “鬼月殿是吗……” 步海柔冷嗤:“既是如此,本公主也不留无用之人,但本公主丑话说在前头了,自此一别,汝等生死都与本公主无关,等本公主占领玄寒的安全营地,汝等切莫厚颜无耻的来用凌天武者的身份讨个安身之地。当然,本公主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因为本公主相信要不了多久,你们都会成为四级鬼灵的盘中餐,虽说同为凌天武者,本公主还真有点期待呢。” 步海柔一气呵成的说完,便与鬼月殿精锐分道扬镳,带着剩下的人前往玄寒营地的方向打算偷袭。 她一定要在百鬼之森闯出一番成就! 同为天帝之女! 新账旧账算在一起,决不能让叶楚月的风头超过她! “月殿主。” 鬼月殿的领头男子腰配宝剑,身穿蓝袍,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眼尾有一点惹人的泪痣。 他抱剑作揖,道:“在下鬼月殿东堂左使陈棠,鬼月殿吴有道是殿主的旧相识,此次前来百鬼之森,吴有道和鬼月殿主让我誓死追随月殿主,鬼月殿愿与武神殿主一条心。” 楚月并未因此喜上眉梢,只风轻云淡的点点头,眸光带着东西灵魂的锐利看了眼陈棠。 既是吴有道和鬼月殿主的要求,在魔障领域之外的时候,陈棠却没有做出这个决定。 那便意味着,陈棠见她带着人从魔障鬼漩活了下来,才愿意誓死追随她。 陈棠坦然对视楚月,“月殿主,在下并未第一时间选择月殿主,是在下目光短浅。” “小事。” 楚月朝周围看去。 魔妖之树破土而出,以极快的速度生长。 血红色的树木,没有任何的叶子,只有无尽的鬼蜮气息,仿佛来自地狱。 刀疤王、陈棠、紫苑弟子等一圈圈的人,都形成了一个保护圈将楚月围聚在最里面。 刀疤王说:“楚爷,你刚渡完雷劫,正是虚弱的时候,这些鬼灵就交给我们来吧。” “魔妖鬼树是鬼灵的生命之源,四级鬼灵就来自于魔妖之树。” 陈棠皱了皱眉,提着长剑警惕地说:“想要驯服鬼灵,就必须从源头上解决掉,只有斩灭掉魔妖之树的根部才行。” “不用。” 楚月说道。 “再不斩,就来不及了,月殿主,三思啊。”陈棠略急。 “本尊说了,不用——” 楚月眸底倒映着正在疯狂生长的魔妖之树,眉眼含起了笑意。 她能感受到,来自于心底的兴奋。 她还能感受到,灵魂深处与这些魔妖之树的羁绊。 就像在外苦行孤独了九万年的旅人,回到故乡看见了故时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是景,也是情额! 陈棠和刀疤王见楚月执意如此,都放弃了砍树的动作。 随后,他们震惊的看见,魔妖之树的树枝在这个地方,交织成了一座小型的城。 陈棠瞳眸紧缩。 完了…… 他的选择错了。 如此看来,只怕要死在此处! 第1785章 都死到临头了,还特娘的坐而论道 魔妖之树暗黑色的枝桠互相错综的交织在一起,根部深种在大地之下。 楚月一行数百人,都在这小型简陋的城堡当中,连呼吸都格外的困难。 “楚爷,没生路了。” 刀疤王说:“鬼灵若出,吾等俱是其盘中餐,楚爷,山水一程,路一程,我刀疤王能与你并肩作战一次,无悔此生了。” 对于真正的勇士而言,没有高低贵贱,没有男尊女卑,有的只是对血性武者的崇拜。 哪怕英雄出少年,亦不会随波逐流的嘲笑着少年英雄的年纪。 空气,越来越稀少。 只见枝桠交错间,氤氲出的紫黑色雾气里面,飞掠出了一只只鬼灵。 这些鬼灵下身漂浮,犹如水中波纹,上身有狐狸、猫儿、蟒蛇的样子,亦有许许多多妖孽精致的脸庞,还有部分幽灵般荡来荡去的。 四级鬼灵,凶悍勇猛,其劲道程度和咬合力,不亚于丛林深处的蛮荒野兽。 “楚爷!” 一名灰头土脸无比瘦削的凌天武者走了出来,摘掉了头上脏兮兮的帽子,露出了一头墨黑的秀发。 她望着楚月,咧开嘴笑了笑:“我们因你而汇聚在百鬼之森,愿以血肉为你铸造成世上最坚固的盾牌,楚爷,或许你会觉得,四周唇枪舌剑,充满恶意,像我们这样的人很少,很少,但像我们这样的人,也很多很多。凌天下陆的底层武者,因为你,才提前看到了明日的朝阳,开始了对未来的憧憬,在我们那里,那穷酸的乡野之地,那群女孩拼命修炼,只为了能摆脱掉沦为被父母买卖被未来丈夫奴役的生活,她们想和你一样,永无止境在武道之路战到最后。” 女子笑着落泪,拔出了腰间一把残破的匕首。 她是这群凌天武者之中最穷苦,也是最艰难的人。 她女扮男装,游走四方,最后孤身一人踏上百鬼之森的路程。 她虽出身贫瘠之地,但志在九霄,血洒武道! 女子拿着匕首,冲向了魔妖树上的四级鬼灵。 楚月看着骨瘦如柴的女子和那把残破到毫不锋利的匕首,心脏狠狠抽动了下。 她及时抓住了女子的手,问:“起码告诉本尊,你的名字。” “许云歌。” 女子哽声说。 楚月叹了口气,拿着帕子温柔地擦拭干净了许云歌的脸:“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名字很好听。” 徐云歌怔怔地望着她。 “知道武神殿主的意义吗?”楚月问。 许云歌茫然。 其他人都瞠目结舌。 秦铁牛感叹万分:“都死到临头了,还特娘能坐而论道的人,纵观四海,也就我们楚爷能做到。” “不说话是会死吗?”屠薇薇嘴角抽了抽,她看那群鬼灵都比这秦铁牛可爱点。 秦铁牛指着屠薇薇朝鬼灵说:“记住这娘们,不是个好人,等等你们不要给本公子面子,对她下手狠点。” 屠薇薇:“……”她真想一刀把这聒噪鬼给劈了。 “武神殿主的意义,是希望。”许云歌回答了楚月的问题。 “不——” 楚月摇摇头:“希望存在武者心间,在大道至上的九霄,而非武神殿主。武神殿主她是想成为大陆的脊梁,当她死后,她麾下的武神殿,能代替她来顶天立地,护下那些无辜的人们。所以,脊梁还在的时候,这天塌地陷的危险就不会降临在你们的身上。” “刀疤王!” 楚月高喝一声。 刀疤王往前踏步而出,两手抱拳。 楚月微抬下颌,勾唇浅笑:“步海柔能给你们的,本尊能给,步海柔给不了的,本尊也能给,看好了,我凌天的安全营地,不需要去豪夺,只需要坐地而起,入目皆是我凌天营地!” 话音才落,就见她迈开修长的腿朝前走。 前方,众多的四级鬼灵。 众人提心吊胆,诧然不已。 入目皆是凌天营地…… 这…… 真的可能吗? 一个又一个的凌天武者死在百鬼之森。 既死在鬼灵之中,也死在四陆武者的大刀下面! 谁敢深入鬼森豪言壮志? 他们看着楚月距离那些四级鬼灵越来越近,都攥紧了兵器,心惊肉跳地望着这一幕。 “轰!轰!” 鬼灵随风,呼啸而出,俱朝楚月蜂拥而去,似那大漠的沙尘暴,要将一粒云给吞没得干干净净。 纵是叶媚、南梦娇那样的大武圣,也不敢说能战胜这些四级鬼灵。 更何况是五段武宗的叶楚月? 这一刻,无数的人屏住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心脏仿若也跳到了嗓子眼,一动不动紧张地望着那道逆行的身影,紧紧地攥住了手中锋利的兵器,随时都会为眼前的王展开殊死搏斗而厮杀出真正的自由与安全营地! 轰轰轰轰! 狂风似雷大作,猛烈的拍打在这座魔妖树木交织而成的小城堡中。 大风瞬过,众人手握兵器正要跃出一战,望见眼前之景却都已怔愣住。 彻底的傻眼了。 树的枝桠还在往外抽,交织成了一方贵妃榻。 楚月优雅而坐,双腿缓慢地交叠起。 那些呼啸而过的鬼灵,非但没有吞噬掉武体清瘦的楚月,甚至还如殿下之臣,大国中的文武官员般竖排了两列,有模有样的弓腰行礼,那恭敬的模样,险些让人怀疑看见百鬼之主亲临此地了。 刀疤王和陈棠看着那些诡异的鬼灵,满身寒毛倒竖起,甚至还有一种错觉。 要不是这些鬼灵没有腿只能如涟漪般的悬浮游荡,恐怕要单膝跪在它们的君王面前了。 “这……这是……”刀疤王咽了咽口水。 “那可是四级鬼灵啊……”陈棠也惊了。 楚月摆了摆手,鬼灵们随即悬浮而起,簇拥在楚月的身旁,揉肩的揉肩,捶背的捶背,还有鬼灵在给楚月起掐腿。 众武者顿时如石化般的雕塑。 这哪还是什么劳什子的鬼灵。 就算说是叶楚月的后宫佳丽他们都信。 “楚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陈棠问道。 一只猫咪般的幽灵,飘在楚月身边蹭了蹭。 楚月揉了揉它,温声道:“我回来了,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们了。” 楚月慵懒抬眸望向陈棠,眼底流露出郁气,轻挑起眉梢,戏谑又张扬地说:“本尊的百鬼之森,还由不得四陆武者来鸠占鹊巢,肆意嚣张。” 第1786章 身在地狱河,如饮天堂水 陈棠瞳眸紧缩,大受震惊,旋即无声的笑了。 终是他浅薄了,不如吴有道有远见。 来百鬼之森前,吴有道千叮咛万嘱咐,纵万丈悬崖,死路一条,也要跟着武神殿主一同去死。 他因此而来时有些郁闷疑惑,直到这一刻,亲眼所见了奇迹的发生,陈棠才知吴有道的高瞻远瞩! 刀疤王呆住了好一会儿,方才大笑出声,笑得眼泪飞溅:“把四陆武者吓得屁滚尿流的四级鬼灵,楚爷竟不费一兵一卒就驯服了,楚爷,真乃神人也。” 赵无双诧然地说:“驯服四级以上的鬼灵,据说比驯服圣兽还要难……” 朱雀从楚月的衣襟探了出来,对着赵无双狠狠瞪了一顿,张开嘴扯着嗓子嗷嗷了几声,像是在骂骂咧咧,但在座的人俱是听不懂,只有和它契约的楚月知道它的意思。 朱雀说:“谣言!谣言!纯粹是谣言!去你娘的鬼灵,是在抹黑老子,老子才是最难驯服的。” 楚月被朱雀聒噪得疼痛,而且这厮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一开口就是国粹,实在是难顶。 “楚爷,它在说什么?”赵无双问。 朱雀嗷了一嗓子:“老子在说你这个蠢货造谣!” 楚月微笑:“它说你是它见过最美的女子。” 赵无双默然,耳根子一红。 朱雀:“……?” 楚月不着痕迹的把朱雀塞回了衣领,仔细观望着四周的鬼灵。 她还没完全觉醒百鬼之主的血脉,庆幸的是,四级及以下的鬼灵,都会自愿被她驯服。 楚月闭上眼睛,手放在飘浮鬼灵的头上。 她虽没完全觉醒血脉,但臣服于她的鬼灵,她都可以看到其一生,从而得知百鬼之森的消息。 原来,没有了百鬼之主的鬼灵,分成了三派。 一派嗜血残忍,猎杀人族。 一派死忠于百鬼之主,哪怕昔日旧主已经魂断虚空。 还有一派贪生怕死,躲起来了。 而楚月眼前的这些四级鬼灵,就是第二派。 它们在百鬼之森,并不好过,不仅会被人族武者想方设法的猎杀,还会被第一派的嗜血之灵给吞噬。 鬼灵之间,互相吞噬,可吸收对方的能量。 当年的百鬼之森,在百鬼之主的率领下,犹如救世之神,世人敬鬼如敬仙! 现如今的百鬼之森,满目疮痍,遍地血腥! 楚月收回了手,右瞳深处,蔓延开了一抹残忍的血色。 此行百鬼之森,她势必要一步一步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楚爷,我们现在要怎么做?”许云歌问。 “静观其变,按兵不动。” 楚月说道:“他们看见魔妖之树,肯定以为我们必死无疑,而这段时间,魔妖之树还会生长,等成长为了真正的城堡营地,就是我们的出山之日。” 当年在百鬼之森,她的城堡就是由魔妖之树建造而成。 楚月隐约想起,她似乎会坐在那魔妖之树上,每日都对着魔妖之树诉说她的城堡的设计理念。 故此,城堡的设计偏向于另一个时代的文明,是这个时代不可多得的瑰宝。 另一个鬼灵,来到了楚月的身边,似乎在等楚月的抚摸。 楚月揉了揉它,闭上眼睛的时候,看到了一套武道的修炼心法! 这套心法…… 是她当年根据百鬼之森的空气所创造的! 如今出现,当真是及时雨! “殿主,以我们的凡人武体,长时间的在这魔妖城堡里面,只怕要不了多久,脏腑筋脉就会被魔妖气息瓦解掉。”赵无双抱拳道。 “诸位。” 楚月睁开眸子,看向他们,“诸位应该都知道,百鬼之森因为气息的原因,不仅不适用于修炼,还会使武道强者的实力在百鬼之森的气息压强之下而弱化不少。” “这是每一个凌天武者都知道的常识,我们也都知道。” 刀疤王问:“楚爷,可有办法应对?” “有!” 楚月从贵妃榻走下,盘膝而坐,运转气息:“诸位随我修炼,谨记这套修炼心法,以后在百鬼之森每日用这套心法修炼,就会发现百鬼之森的气息非但不会弱化武者的修炼,修炼起来还会事半功倍。” 众人俱是盘腿坐下,跟随楚月修炼。 “气运元神三周天而落于丹田,力沉武根酝于脏腑,相连心火而修鬼蜮气,心若通明,置身于地狱河也如饮天堂水!” 楚月阖上眸子,双掌运气在体内,红唇轻启,道出当年所悟的修炼心法。 众武者都在魔妖城堡内,根据楚月所说而用此心法来修炼武道,渐渐发现百鬼之森所有的压强和弱化俱已消失。 不仅如此,所修炼的速度和玄力之精纯比以往高了数十倍! 众人有此发现后,更加全神贯注的修炼,一连数日,废寝忘食,跟着楚月沉浸在修炼的快乐之中。 只有秦铁牛在不断的打哈欠划水,非但不想修炼,甚至还想高歌一首。 …… 却说星碑旁侧菩提城中,四陆武者都以为楚月一行人葬身在四级鬼灵的口中,正举杯相敬,痛饮烈酒。 除此之外,四陆武者齐心协力,抓获了想要偷袭玄寒营地的步海柔一行人。 故而,四陆武者举办宴会狂欢一场。 南梦娇一杆银枪放在桌上,笑得合不拢嘴,喝了一口酒,道:“诸位,我当凌天还有什么本事,不过都是一群废物罢了,还想来逐鹿百鬼之森,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这百鬼之森无弱者,无废物,岂是他凌天想来就来的?今日盛宴,不妨就让这麒麟天帝之女步海柔来给我们舞一曲吧,本公主平生最喜爱看女子舞花凋了。” 所谓舞花凋,便是衣裳随舞而一层一层的落,就如同花瓣一层层的展开,最后才让世人欣赏到了美丽的花蕊。 “袁兄,你碧落大陆的那一批凌天武者还活着吧,叫他们滚上来让我们乐个尽兴好了。”南梦娇道。 袁归海摆了摆手,数百个凌天武者窜着脚链走了上来。 谁走慢了一步,必然会挨下皮开肉绽的一鞭子。 “好,很好。”南梦娇笑靥如花:“本公主就喜欢看凌天的这些蝼蚁垂死挣扎了。” 菩提城中狂欢醉饮,没人发现魔障岸边的城堡已经建立而城。 第1787章 剑舞花凋,但求一死 “来人,给本公主把麒麟天帝之女给带上来!” 南梦娇的手掌朝桌上一拍,发出轰然之声。 而后便见两名侍卫将遍体鳞伤的步海柔给带了上来,步海柔的腹部有一个触目惊心的窟窿,甚至还在往外汩汩地冒着粘稠猩红的血液。 步海柔的脚踝缠着锁链,一袭上好质地的蓝色长裙裂开了许多道口子。 她狠狠地咬破了下嘴唇,不甘心地看向了南梦娇这群高高在上的人。 只觉得自己犹如牲口般供人欣赏,连为人的尊严都支离破碎了。 叶楚月雷劫之后,她急急忙忙带着人偷袭了南梦娇的安全营地,却没想到被对方提前埋伏,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尤其是步海柔,丹田、武根被南梦娇挖走喂食鬼灵,还在伤口之上放入了融化的毒丹,使她此生都无法再修炼了。 步海柔四肢百骸都在疼痛。 她挺直脊背,扬起下颌,纵如牲口般,也要有她天帝之女的自尊! 叶媚坐在沈清风的身旁,喝了一口烈酒,戏谑地瞥了眼步海柔,说道:“南梦公主,听闻这凌天的海柔公主,曾一曲东风剑舞惊艳四座,不知可否与花凋舞合二为一,让在座的诸位都欣赏欣赏一下这世人闻所未闻的剑舞花凋吧。” “好,叶兵长这个提议好。” 南梦娇晲了眼步海柔:“听到叶兵长的话没有,还不赶紧?” 步海柔双目通红爬满了血丝,浑身都在以极小的幅度发颤,水雾蓄满了眼眶却始终不落。 “是我输了,实力不够,我承认,我没有那个本事。” “本公主认栽了!” 步海柔大笑出声,笑得花枝乱颤。 她说: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步海柔,凌天麒麟天帝之女,生来天骄,纵然一死,也不会由汝等羞辱!” 她闭上眼睛,泪水滑出,两侧的嘴角却是上扬。 视死如归的坚定,在这一刻淋漓尽致。 她错了。 世道残酷,鬼森更加残酷。 她无法创造出奇迹,没办法带着人杀出鬼森回到万象领域把功勋带回麒麟府! 但并没有输给叶楚月。 她败给四陆的狡诈恶徒,叶楚月死在魔障岸边的鬼灵口中,谁也比谁好不到哪去。 或许黄泉路上相遇之际,再去一较高低吧。 “好骨气,不愧是天帝之女!” 南梦娇笑出了声,望向沈清风,问:“沈九爷,你的安全营地,可还有凌天的废物武者?” 沈清风戴着血红的面具,氤氲着妖气邪色的眼眸,淡淡地扫了眼南梦娇,不疾不徐的把玩着晶莹剔透的杯盏,漫不经心地说:“凌天的废物不经打,玩不了几天就死了,倒还有些尸体在沈某那里,南梦公主想要拿去喂食鬼灵的话,就派人过去将那些尸体取过来吧。” “不了,晦气。” 南梦娇叹道:“可惜,让叶楚月那群人死在了四级鬼灵的口中,不然的话,凌天武者的数量不止这些了。不过,勉强也能凑个数,步海柔,你宁死不从是吧,本公主就喜欢骨头硬的人,硬骨头掰断起来的声音,那才叫个好听。” “步海柔,本公主就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你若不跳,本公主就当着你的面,杀死掉你凌天的武者,直到你跳为止!”南梦娇言罢,冷冷地扫了眼身侧的侍女。 只见身穿绿衣的侍女,拔出交叉在脊背的两把短刀朝步海柔走了过去。 而这时,被推到步海柔身边的凌天武者,都像是牲口一般。 绿衣侍女跨步走出,两把短刀不由分说就扎向了一名青年武者的双肩,直接贯穿了青年武者的肩胛骨。 “啊啊啊啊啊!” 青年武者眼球爆裂,青筋暴起,仰头痛苦的吼叫出声。 绿衣侍女将两把短刀拔出来,鲜血溅飞在步海柔的脸上。 步海柔浑身随之一震。 她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青年武者的血珠,恰好洒在她紧闭着的眼皮之上。 “继续——” 南梦娇好整以暇地道。 绿衣侍女一脚踹向青年武者的膝盖,两把短刀沿着肩胛骨的两个血窟窿再次扎了下去。 “啊啊啊!” “扑通!” 青年武者低吼一声,口吐鲜血,双膝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凌天大陆,昂扬不败!” 青年武者说话的时候,灌满血的上下两排牙齿都在打颤。 他艰难地抬起头,瞪向了南梦娇,一面吐着鲜血,一面口齿不清地重复:“凌天昂扬不败……” 步海柔猛地睁开了眼睛,震撼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武者。 青年武者眼白充血,太阳穴都在冒青筋。 他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 绿衣侍女手中的短刀,直接扎进了青年武者的两侧膝盖。 青年武者浑身都在发颤,口中的鲜血源源不断地往外溢。 他颤颤巍巍的手抓住了步海柔的衣角,在双膝插着两把短刀的情况下,竟奇迹般的站起。 他摇摇晃晃看似要跌倒,但晃晃荡荡许久都不见他摔下去。 “凌……凌……凌天……” 青年武者瞪大的眼睛里是血丝和热泪,但鲜血堵住了咽喉,难以说出完整的话。 在他快要摔倒的时候,步海柔扶住了他,接过了他的话:“凌天大陆,昂扬不败。” 泪水滑过脸面,步海柔的手都在发颤。 她看见,眼前的青年武者对着她笑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这些底层的凌天武者,象征着什么,意味着什么,曾经她的傲慢又是多么的无礼。 绿衣侍女的刀刃还要斩向青年武者,步海柔高声道: “我跳!!” 绿衣侍女动作止住,收回了双刀,侧目看了眼南梦娇。 南梦娇动了动手指,绿衣侍女便心领神会的回到了她的身后。 “剑舞花凋,要脱到最后一层都没了,你确定?”南梦娇道。 “你答应我,放过他们,让他们乘坐一叶舟离开百鬼之森,我就跳。” 步海柔浑身发冷,双手紧攥。 “没问题,请——” 南梦娇勾唇一笑。 中了许多刀伤的青年武者拼命地摇头,想要阻止步海柔。 其他凌天的武者也都站了出来。 “海柔公主,不可,我林声但求一死!也不要海柔公主受如此大辱!” “我陈曦,但求一死!” “钟有鸿,但求一死!” “……” 步海柔瞳眸微微一缩,不可置信地望着这群为自己说话的凌天武者。 她曾嫉恨叶楚月小小诸侯乡下女,也配得天下武者的敬重。 她生来天骄,却不如叶楚月受人敬重。 她也不明白,刀疤王那群人,为何要生死相随叶楚月。 这一刻,她彻底大悟! 奈何为时已晚…… 为时已晚啊…… 第1788章 凌天大陆,昂扬不败 “我高九霄,但求一死。” “我林平夜,请求赴死!” “……” 那一道道的声音,刺激着步海柔脑子里的神经。 而跟着步海柔来的天帝之子司烈阳和其他四大天品势力的精锐,原先因为战败都垂头丧气,这会儿也都一心赴死! 司烈阳说:“柔儿,他们说得对,我凌天再是落魄,我等武者再是废物,也不会让一个女子牺牲自己来保全我们。” 步海柔吸了吸鼻子,仰头看了眼天。 “烈阳。” 她说话时,泪水滑下,“我曾痛恨叶楚月,但这一刻,忽而觉得,她若是能再创造一次奇迹该有多好呢,但是好像不可能了。” 没人创造奇迹,没有叶楚月,她步海柔也不会临阵脱逃! 同样是天帝之女,她也要为凌天的护着扛起一片天,哪怕她自己会死在地狱! “给本公主上剑!” 步海柔血袖一挥,“南梦娇,我已是废身,但本公主只舞自己的凄风苦雨剑!” 她的剑舞,名为凄风苦雨,少女时期随意一舞,曾也哀叹人世百态冷暖。 “给海柔公主取剑。” 南梦娇道。 绿衣侍女把步海柔锋利的紫色长剑取来,递给了步海柔。 步海柔望向身边的凌天武者,长指抚过剑刃,望向司烈阳他们,说:“这一舞,舞给诸君看,不再是凄风苦雨,其名为初霁。” 愿如今的凌天会如雨后初霁那般,不再陷于凄风苦雨中。 流血受伤的青年武者疯狂摇头。 “柔儿,不——” 司烈阳痛苦地说:“不!” 步海柔脚掌踏地,虽无武根丹田,但也能借力半跃而起。 身如弯弓似新月在半空翩然,长剑所指是长虹之气,一身蓝色血衣是希冀,也是无望。 脚掌再次落地之时,步海柔上半身后仰往下,左手如浣衣女在水边轻抚,右手和长剑高举过头顶顺着后仰的弧度,剑尖点在了身后下方的地上,随后弹起,于半空中翻身时,衣衫狂舞摆动犹如怒放的蓝色妖姬。 长剑行云流水,挑走了一件外衣。 只剩下白色的里衣和私密的亵衣! 阵阵凉风而来。 步海柔长剑起舞,身姿与这暗夜的光融合在一起。 翩翩然,里衣被剑撕裂,犹如天女散花般落地。 步海柔的身上,只剩下了裹胸的亵衣以及很短的雪裤。 她的肌肤犹如羊脂玉般白,一双腿也很修长,与身上的血色伤口形成了强烈的震撼人心的视觉盛宴。 最后一舞,当是一丝不挂。 四陆武者瞪大了眼睛。 “可以了。” 碧落大陆的袁归海忽而出声道。 步海柔不再挑走最后的衣料,剑气收尾,身姿绰约的完美落地。 即便没有到最后一舞,但对于女子来说,如今这般,与那一丝不挂也没有多少区别了,都是莫大的侮辱。 她这天骄,与那风尘女子,倒也没两样。 但她没有感到太多的屈辱,她站得笔直,手中握着剑,哪怕身躯破碎,她也要守着凌天武者到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刻。 “袁兄心疼了?” 南梦娇嫣然笑问。 “弄死敌人的方法我有千万种,但以羞辱女人为乐非我袁归海所为!”袁归海淡淡地道。 南梦娇耸了耸肩,“无趣,那便如袁兄所说吧。” 袁归海不再言语。 南梦娇摆了摆手,“去,弄死这群碍眼的废物,本公主没兴趣了。” “是!” 绿衣侍女带着一伙人走向了凌天的武者们。 步海柔一步往前,伸出了长剑:“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南梦娇,你答应过我,剑舞花凋,便放他们回大陆的。” “本公主确实答应过,但怎奈本公主是言而无信之人呢。” 南梦娇扯开嘴一笑,手中杯盏往桌上一砸:“就让汝等废物之血,来祭我四陆武者的大联盟吧!” 步海柔从未想过,对方竟会理直气壮的言而无信。 她终于明白自己有多可笑,有这样一群无耻狡诈的敌人,凌天武者如何才能在百鬼之森有立足之地? “对不起……” 步海柔站在凌天武者的面前,“是我没能保护你们。” 她回过身,面朝南梦娇,闭上眼睛高声喝:“南梦娇,吾麒麟天帝之女步海柔,但求一死!” 这一刹,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话和橄榄枝,她便与那群武者融合在了一起。 “那就……去死吧……” 南梦娇满面森寒,眼底一片深然的郁气,像是一个没有温情的野兽。 绿衣侍女的刀刚要扎进步海柔的面庞,菩提城宴地的大门被人一脚踹翻。 狂风疯涌了进来,一道铿锵冷冽的声音犹如雷霆之声骤响彻在这寂夜: “南梦娇!” “老子的人,还轮不到你来动!” 霎时,天地无声,只剩下飓风四起。 宴地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 却见踹翻的大门之间,黑夜有光,风舞红衣,背着一把三尺神刀的墨发女子正满目嗜血的望着这狂欢的盛宴之地! 她的身后,完完整整的汇聚着数百人! “叶楚月!你没死!” 南梦娇猛地站了起来,惊愕地望了过去。 紧闭着双目的步海柔,蓦地睁开眼眸朝门外看去。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期待着一人的出现。 过去的恩怨仇恨,仿佛都一笔勾销。 她曾经的痴迷和固执,俱烟消云散。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一夕之间。 她的身后,凌天武者们在看见那一道身影的出现,听到叶楚月的名字时,黯淡无光的眼睛中都燃起了不灭的希望之火! 楚月踏步走了进来,身后的人紧随其后。 她看着犹如牲口的凌天武者,身上五六个血窟窿的青年武者,看着与一丝不挂没有区别的步海柔,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若再晚来片刻,凌天的武者都将葬身菩提城的四陆狂欢中! 这个世上,只有畜生才会在没有任何恩怨情仇的前提下去百般羞辱女人来作乐!以折磨无辜的俘虏找痛快! “老子给你脸了?” 楚月骤拔出护国神刀,带起阵阵肃杀的罡风,双目血红的看向了南梦娇,战意骤然而起,风云随之变动! 第1789章 我步海柔愿为叶楚爷开路 菩提城中,狂风四起。 无数道目光,俱汇聚在那一抹红衣之上! “叶楚月,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南梦娇震惊过后,慢条斯理的喝完了杯中的酒,这才徐徐将杯盏落回了桌面。 她轻挑起眉梢,目光深然地望向了楚月。 “本公主原还在遗憾,让你死在四级鬼灵的口中,实在是太便宜你了。” 南梦娇红唇勾起了笑:“小小五段武宗境,也敢来菩提城放肆,看来这鬼森没有人教你规矩了是吗!今天,本公主倒要看看,你还能渡多少劫,拿出多少天雷出来!尔等凌天废物,都是该死的牲口!” 南梦娇是玄寒皇室的公主。 几十年前的诸帝之战,天塌地陷,大陆分裂。 那一战中,玄寒部落死伤无数。 南梦娇的五个兄长和皇祖父,都死在叶天帝等人的手中。 南梦娇从小虽生长在皇室宗族,但父皇母后以及教导她武学和知识的先生,都在告诉她过去的血恨之仇! 她从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公主。 因为她想要成长起来,来日杀了凌天的这群仇人! 南梦娇缓缓地伸出了手,攥紧了锋利的银色长枪。 “砰!” 南梦娇一脚踹开面前固若金汤的玉石桌,桌子从中间开裂,以南梦娇的脚掌为中心朝两侧断开,随即在众人的注视之中碎裂成了齑粉。 她随之站了起身,满眼杀气地看向了楚月:“叶楚月,魔障岸边的三雷之账,本公主就好好跟你算算,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什么叫大武圣!” 南梦娇右手执枪,赫然伸出左手,掌心之中骤然出现了一道银色的光圈。 银色光圈内部,正用金色的光线勾勒出了六芒星和古老符文! 诡异的嚎叫声出现。 却见光阵脱离了南梦娇的手掌,悬浮在空! 六芒星符文光阵逐渐变大了数倍。 中央处,犹如被一刀割裂,瞬间就出现了一道口子。 五六十只三级鬼灵从里面掠了出来,围在了南梦娇的身边,犹如南梦娇的麾下之敌。 叶媚见此,在沈清风身边低声叹:“南梦公主不愧是玄寒大陆超高御灵师左宗津的弟子,这御灵之术,倒是强悍,竟能收服这么多的三级鬼灵。” 世上原无御灵师,直到那片魔障肆意蔓延的鬼蜮,出现了一位百鬼之主。 武道之中,从此便多了一项职业。 所谓御灵师,便是去往穷凶极恶之地,驯服那些凶神恶煞的鬼灵、幽灵、恶灵的武者,统称为御灵师。 但相比起炼药师、驯兽师这些,御灵师是更加稀有的职业。 而能够发挥出真正御灵之术的少之又少。 南梦娇的几十只三级鬼灵一出,适才还在兴奋的凌天武者们,全都跟着心颤了一下。 步海柔红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看着走近盛宴之地的叶楚月,大声喊道:“叶楚月!走!赶紧走啊!现在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 她已经领略到了南梦娇的无耻,也意识到了敌我的差距。 曾虽嫉恨叶楚月,但此时此刻,叶楚月同为天帝之女,代表着凌天大陆! 凌天大陆,已经有了一个剑舞花凋的步海柔,不可再多个受尽屈辱遭人嗤笑的叶楚月! 她深刻的明白,叶楚月深入那些底层武者的心中了。 可想而知。 如若叶楚月在此受辱,对于凌天武者的士气来说,会是怎样的打击! “叶楚爷,快走,走的越远越好。” 被桎梏的凌天武者也都跟着喊: “不要管我们!” “我们都不想活了!” “你快走,快——” “……” 那一道道声嘶力竭,也是在哀求。 他们没法承受第二个天帝之女,在菩提城遭受羞辱。 “凌……凌……” 中了六刀的青年武者,满身鲜血的倒在地上,看着楚月,他带着笑,艰难地说:“凌天……大陆……昂扬不败……走……走……走……走……” 他带着笑,不断重复着那一个字。 “砰!” 他侧倒在地上,脑袋重重地砸下去。 身下的血泊越来越多。 他保持着笑容,嘴唇哆嗦无声的喊了几个字就再无生息。 他早已气绝,能够坚挺到这一刻,能够看一眼叶楚爷的风采,死也瞑目。 步海柔痛苦不已,泪流不止。 她擦了擦泪,提起剑站在正中央,面朝楚月,笑着说:“回去告诉我的父亲,我没给她丢脸,叶楚月,走吧,我步海柔以命祭天,愿为叶楚爷开路!” 一声叶楚爷,已是心服口服。 她虽没了丹田武根,但还有这一口天帝之女的傲气在。 一个又一个的凌天武者,戴着脚链拦住了南梦娇和她的三级鬼灵们。 “一群该死的蠢货!” 南梦娇脚掌踏地,飞掠而出,自那半空挥动长枪,挽起阵阵虹光枪花。 长枪带着力压山河之力,从高到下,横扫向了步海柔这群人。 山河枪下,必是伏尸满城,流血十里! 那一枪银光闪烁! 银色的光弧犹如飓风扫荡开来,展露出的锋芒足以碾碎这些人的骨头! 她的身边,蜂拥着几十只三级鬼灵。 那等场面,实属震撼! 步海柔仰头看去。 这一刻,她渺小如蝼蚁。 这一刻,她不曾后退! 她微笑着仰起头,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武体被长枪锋芒粉碎的瞬间。 轰!! 狂风骤过! 雷霆炸开! 一道身影撕裂长空,踏着瞬步闪现到了他们的面前! 红裙飘舞,墨发飞扬! 她手握一把护国神刀,于半空之上撞向了大武胜的山河枪法! 小小武宗,不过蝼蚁! 但刀枪相碰,竟是势均力敌,不遑多让! 南梦娇浮在长空,保持着出枪的姿势。 她愕然地望着竟没被她给斩灭的叶楚月,低声语:“怎会……” 大武圣的山河枪法之下,她叶楚月五段武宗凭什么完好无损! “人皇刀法,第一刀,破……万……钧!” 楚月沉声喊完,一脚踹向了南梦娇,两人分离的时候,南梦娇清楚的看到,叶楚月的脊背后方,朝四处迸发出了上百只的四级鬼灵! 南梦娇瞪大的眼睛,满面的不可置信和震撼! 叶楚月之所以能爆发出如此强悍的力量,是因为背后有上百只的四级鬼灵在支撑她! 第1790章 跟老子玩拳,你怎么敢的 菩提城中,大为震撼的又何止一个南梦娇! 五陆大地的每一个武者,都把眼睛瞪得滚圆! 四级鬼灵,恐怖如斯,竟都愿以身为盾助阵叶楚月? 轰! 刹那间,楚月迸发而出。 百只鬼灵在其脊背如影随形。 楚月反守为攻,一刀斩向了南梦娇。 南梦娇枪法如龙,游走而出。 既有山河磅礴之势,又巨蟒蜿蜒般的敏捷! “砰!” 楚月从天而降,手中护国神刀瞬斩而下,犹如猛虎下山,潜龙出渊,纯粹的劲道仿佛能碾碎世上一切牢固之物! 刀枪再撞,大武胜级别的南梦娇虎口发麻,口涌鲜血猛吐了出来。 她狠狠瞪着楚月,将大武圣的武道圣玄力,全都灌入了长枪之中。 山河枪来,反攻楚月的命脉。 楚月似那横冲直撞的孤狼,没有任何的迂回,又一刀直接跟她硬碰硬! “砰!” 刀枪之间,爆发出的武道气力炸开了光华和飓风! 楚月虽有四级鬼灵的相助,但她到底是武宗境,若与鬼灵融合武力的话,会降低许多实力。 这一撞,两人手中的兵器都因痛而掉落到了地上。 “本公主,绝不会输给一个凌天的武宗废物!” 南梦娇赤手空拳,战上了楚月。 裹满圣玄力的一腿,横扫向了楚月的面门。 楚月足踏瞬步,刹那间消失在南梦娇的面前。 下一刻,出现在南梦娇的左边。 南梦娇瞳眸骤然缩起,扭头看去。 楚月右腿膝盖顶在了南梦娇的腹部,使南梦娇的身体拱起吐出了一口血。 同时,雷霆右臂一拳砸在南梦娇的面门。 南梦娇的鼻梁骨断裂,整个面门都溢出了血。 楚月冷血残酷地睨着她,“跟老子玩拳,你怎么敢的?” 随着话音落下,南梦娇的身躯滑落在了地上。 玄寒大陆的绿衣侍女和武者们就要拔出兵器动手。 楚月雷霆右臂凌空一拳轰炸出,数百鬼灵在身后游荡,气势使整座菩提城都为之一颤。 玄寒武者们纷纷止步不前! 南梦娇捂着断裂的鼻梁骨,从地上爬起来瞪着眼睛看向了被自己驯服的几十只三级鬼灵。 她的左手光阵乍现,瞬闪一道血色符文,仿佛在下一道命令给这些三级鬼灵们。 “杀了她!” 南梦娇歇斯底里地喊。 血色符文出现之时,三级鬼灵们朝楚月掠去。 楚月悬立在空,一身红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面对扑面而来的三级鬼灵,她如暗夜帝王巍然不动,眼底波澜不兴。 却见几十只三级鬼灵,犹如殿下臣子,在半空之上两侧排开,朝着楚月弓腰行臣礼! 步海柔、叶媚、沈清风、袁归海这群人,俱都瞪大了眼睛。 若非是亲眼所见,此情此景,震撼之感,他们甚至都不敢去做这样荒唐的梦! 楚月摆了摆手,三级鬼灵便都围在了她的身边。 南梦娇摇了摇头,眼睛里爬满了血红色。 她驯服的鬼灵,怎么会为叶楚月所用啊! 她可是御灵大师左宗津先生引以为傲的弟子啊! 她毕生所学,用尽心血,才能驯服的鬼灵。 叶楚月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她仿佛就是这片暗夜的主宰! 这样的认知,击溃了南梦娇的理智。 楚月的双足缓缓落地,从一侧的玄寒武者的身上拽过了一件黑色的披风。 她回眸看向了步海柔,说:“我跟你老子不熟,有些话,还是你自己去告诉他吧。” 步海柔又哭又笑。 她可是记得,万象领域之上,叶楚月对麒麟天帝的仰慕犹如“大江之水滔滔不绝”。 楚月把披风盖在了步海柔的身上,为她遮去剑舞花凋所留下的羞辱。 步海柔裹紧了披风,蹲下身把已经去世的青年武者给扶了起来,红着眼睛看向楚月:“我没能保护好他。” 楚月看着没有生息的青年武者唇边安详带血的笑,蕴满雷霆之力的右手,紧攥成了拳。 “我也没有。” 她闭上眼睛,缓慢地松开了拳,将雷霆右臂的掌心贴合在左侧胸膛,朝壮烈牺牲的青年武者行了一个军礼。 无论她身居怎样的高位,她都不会忘记为将者的信念。 这会儿。 萧离、赵无双、刀疤王这些人都已经围在了步海柔等人的身边。 菩提城的盛宴局势,陡然转变。 四陆武者的狂欢,多了一陆! 那就是…… 凌天大陆! 南梦娇恨恨地注视着楚月。 其他的人,目光也都落定在她的身上。 楚月眸扫四处,殷红的唇扯开了残忍的笑:“我凌天武者受苦受难,诸位可真会享受,这菩提城中的盛宴,既有你四陆之人,又怎么能少得了我凌天大陆?” 楚月右手挥开,护国神刀回到掌中心。 她将护国神刀插入脊背上的刀鞘,随即迈开腿,气势逼人的朝前走去。 她所走的位置,恰好是沈清风在的方向。 沈清风,坐在了这场盛宴的主位。 楚月一脚踩在玉石桌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沈清风和旁侧的叶媚。 三、四级的鬼灵,瞬间压来,犹如黑魆魆的一场风暴。 “你自己滚,还是我来帮你?” 楚月眸光冷冽地望着他们,右臂闪耀着骇然的雷霆电光。 叶媚眉头紧蹙,诧然地望着楚月。 要知道,在百鬼之森的外面,叶楚月还需要数百人的支撑,才能勉强扛下她的必杀技。 现如今,大武圣的聚会中,她竟以驯服四级鬼灵为底牌逆转了这乾坤局! 叶媚纵是心高气傲的大武圣,但这会儿感受到四级鬼灵的威压,也无法出手。 沈清风从椅上站了起来,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叶楚爷,你请——” 楚月与其擦肩走过,转身之际,红裙衣摆划出了好看的弧度。 她慵懒地坐在了藤蔓交织的宝座之上,一脚踹开了面前的玉石桌,狠戾地扫向了四周,问:“我凌天大陆的安全营地驻扎在这百鬼之森,诸位,可有异议?” 无人回应,即是默认。 众武者惶惶。 楚月抬起下颌,冷睨南梦娇:“南梦公主,本尊听说枪舞花凋,也是绝美,不妨一试?” 第1791章 辱人者,人恒辱之 南梦娇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地望向了坐在主位之上的叶楚月。 她堂堂玄寒王室的正统公主,岂可去舞一曲花凋? 若真这么做了,岂非会成为玄寒之耻? 还会让玄寒武者蒙羞,难以抬起头来! “这就是你叶楚爷的气节?” 南梦娇咬着牙,阴狠地说:“五大陆都道你巾帼不让须眉,是天下巾帼女流的楷模,原来也不过是个羞辱女性的无耻之辈!” 楚月戏谑地望着她,缓慢地整理着袖衫,眸光不经意的扫过去,淡漠地说:“原来南梦公主你还知道这是羞辱女性,怎么,你玄寒公主是女人,我凌天的公主就活该被你羞辱,辱人者,人恒辱之,你在践踏别人尊严的时候怎么就不曾反思,当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身上才知道痛,拥有你这种公主,原就是玄寒之耻,还怕更加耻辱吗?” 这一招啊…… 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罢了! 步海柔心口微颤,眼眶发红。 她紧咬着下嘴唇,眸光颤动地看着那犹如君王般替她找回颜面的人。 “不可能!”南梦娇说。 “骨头挺硬。” 楚月交叠双腿,盈盈玉手随意地放在椅把的上方,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说出让在座诸位都毛骨悚然的话来:“本尊的鬼灵们饿了许多年,也该好好饱腹一顿了,本尊原还想着,你的枪舞花凋若能让本尊高兴,说不定本尊就放你一马了,如今看来,你也不需要本尊的怜悯,既是如此,那本尊就当一寸寸的敲断你的骨头,喂给鬼灵们果腹,虽然晦气了些,但能吃是福。” 萧离说道:“楚爷,属下有一个提议。” “说来听听——” “南梦公主,有玄寒王室的血统,骨肉血肉的价值,远比普通武者高。不如圈在笼中,用铁链贯穿其脚踝骨,再以上等丹药每日精心喂养,如此一来,每日都可割裂一寸骨头、一寸皮肉、一碗鲜血喂养鬼灵,又因有丹药治愈,这样一来,南梦公主至少在未来的七年内,都能好好活着当鬼灵们的食材。” 萧离说得风轻云淡。 四周武者,都感到万分的惊悚。 如此折磨的手段,是人能想出来的吗? 一双双看向萧离的眼睛,充满了浓浓的惊骇。 世人只知叶楚月心狠手辣赛阎罗,殊不知,这身旁的萧离也是个犹如毒蛇猛兽般的狠角色! “提议不错,准了,那便如此做吧。” 楚月抬了抬手,四级鬼灵们顿时蜂拥而出,冲向了南梦娇。 南梦娇和玄寒武者难抵这鬼灵风暴。 “我跳!”南梦娇凄声大喊。 比起被关在笼子里受折磨七年,她情愿忍受暂时的羞辱。 更何况,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熬过眼前这一关就好! “请吧,南梦公主。” 楚月微抬下颌,眸色冷漠如冰。 南梦娇接过了绿衣侍女递来的银色长枪,走到盛宴之地的当中央。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良久,方才徐徐睁开血红的眸子,攥紧了那一杆银枪随风而舞。 南梦娇长枪掠出,带起阵阵破风。 半晌翩跹舞后,南梦娇屈辱的撕裂开了外衣。 又一枪挥出。 再一层衣料碎裂。 南梦娇的亵衣很薄,肌肤犹如凝脂玉般。 凉风拍打在娇嫩的皮肤,激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屈辱感,从足底涌上了天灵盖! 南梦娇睚眦欲裂,眼睛红得吓人,泪水蓄满了眼眶久久未落下来。 南梦娇即将撕裂掉最后一层亵衣,一道雷霆电光瞬间劈来,打在南梦娇的身上,把南梦娇打得滚落在地。 南梦娇趴在血泊之中,刻骨的恨意在胸腔心肺内疯狂地涌动。 她抬起头朝打出雷霆电光的叶楚月看去。 “没吃饱吗?” 楚月冷嗤:“这也叫舞?玄寒王室的公主就这点能耐?” 袁归海侧目望向楚月,眼底尽是惊讶之色。 很显然,叶楚月给南梦娇留了一层遮羞衣。 她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去羞辱,奈何南梦娇欺人太甚,不得已才用这下下之策。 绿衣侍女连忙过去把南梦娇扶了起来,狠狠地瞪向了楚月:“叶楚月,你知不知道你眼前的人是谁,是玄寒王室的公主!你难不成想要凌天与玄寒发动战争不成?到时我玄寒铁骑踏平凌天,你叶楚月就是凌天亿万子民的罪人!” 楚月歪着头,微挑了挑眉梢,似笑非笑地望着急赤白脸的绿衣侍女,眸底的邪气堪比那迷雾魔障愈发浓郁了。 “玄寒铁骑啊……” 楚月低低的笑了,护国神刀拔出,猛砸向地上:“本尊在此,随时奉陪你玄寒铁骑!” 护国神刀斩在盛宴之地,瞬间裂开了蛛网。 巨大的裂痕,从刀尖之下霎时就蔓延到了绿衣侍女和南梦娇的跟前。 绿衣侍女只当叶楚月是疯掉了。 “步海柔!” 楚月高声喝。 步海柔还扶着那一具青年武者的尸体,回道:“我在。” “丹田武根怎么没的,我凌天武者怎么死的,说!” 楚月满面阴狠,肃杀之气似狂风暴雨从武体迸发而出。 步海柔低头看了眼自己腹部的血骷髅,旋即扬起脸,大喊:“丹田武根被南梦娇所废,凌天武者死于南梦娇贴身侍女的手中,不仅如此,此前来百鬼之森的凌天武者,男性武者大多数都被南梦娇拿去喂食鬼灵,女性武者被南梦娇用各种羞辱的方式折磨到精神崩溃,不人不鬼!” 步海柔被南梦娇挖去丹田武根的时候,还看到了许多凌天大陆的女武者,被南梦娇强制性让玄寒的武者们欺辱,成为那些玄寒男性武者身下的牲口,毫无尊严的伺候着一个又一个人。 她从未见过,这样残忍阴狠的手段。 她只知道,那些凌天而来的女武者,在这百鬼之森已经不是皮肉折磨那么简单了。 南梦娇羞辱着她们,摧残她们的精神,把她们羞辱至死也不肯放过! 他们,连死人都不肯放过! 那时,步海柔才知道,真的有人能恶毒。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玄寒公主南梦娇! 第1792章 赏给诸位玄寒勇士 步海柔的双手,不曾离开凌天武者的那一具冰冷尸体。 她一面扶着青年武者尸体,一面单膝跪下:“叶殿主,百鬼之森没有律法,但当年百鬼之主是帝域的英雄豪杰,曾经的百鬼之森是虚空来临时的安全营地,如今在鬼森的土地上,南梦娇羞辱我凌天女武者到了惨绝人寰的地步,其毫无人性,还请叶殿主为我凌天死去的女武者做主!” 楚月沉了沉眸。 若非万不得已,她从不愿意用过于羞辱的方式对于女子。 她看着南梦娇身上的那一层亵衣,唇边扯开了狠戾的笑。 但她到底是太过于留情了! “无双。” 楚月垂着眼眸,淡淡地道。 “是!” 赵无双心领神会,跨步走向绿衣侍女,长剑取出扎进了绿衣侍女的肩胛骨,直接将那骨头给贯穿开。 鲜血飞溅。 赵无双接连数剑,将青年武者所受的痛苦俱是还了回去。 “砰!” 绿衣侍女摔倒在地,没一会儿身下就汇聚成了刺目的鲜艳血泊。 赵无双提着滴血的剑,一步步地走近了南梦娇。 南梦娇恼怒不已,刚想要爆发出属于大武圣的气势,就看到百只四级鬼灵铺天盖地而来,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鬼灵刻意散出的气压之下,直接堵住了她的武道气力,让她难以爆发出来! 赵无双一剑碎裂了南梦娇腹部的丹田。 又一剑,斩灭了南梦娇的武根。 赵无双将剑取出。 南梦娇“扑通”一声便屈膝跪在了地上,口中鲜血狂吐不止。 她如濒临绝望的野兽,死死地瞪着楚月,吐着鲜血说:“叶……楚月……你言而无信!” 她以为,只要她受辱枪舞花凋之后,叶楚月会暂时放过她。 “南梦公主,谬赞了,很多人都这么说本尊的,本尊愧不敢当。” 楚月嫣然一笑,仿佛得到了天大的夸赞。 这般的张扬,直叫南梦娇气得吐出了一口血雾洒在长空中! 楚月打了个响指,就看到数道黑雾般的气息,从鬼灵周身飘荡而出,灌入了南梦娇腹部的血窟窿。 从此,南梦娇在鬼灵气息的侵蚀之下,想要愈合丹田武根重新修炼,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叶殿主,你想怎么做?” 沉默许久的袁归海终于开口。 “怎么做?当然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了。” 楚月反问:“袁公子觉得如何呢?” “按理来说,凌天与玄寒之间的纷争,我碧落不该参与。” 袁归海道:“但百鬼之森危险重重,我们各大陆的武者,还得齐心协力,同仇敌忾才好。” “这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话语,人模人样的袁公子倒是说得头头是道。”楚月缓声说。 一番话,虽未见粗鄙之字,但字字都在暗骂袁归海。 袁归海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只知叶楚月天赋异禀,战力很强,却不知叶楚月也是个伶牙利嘴的锐利之人。 “叶殿主。” 沈清风说道:“百鬼之森的中州地带,已经被百恶榜首、一个抚琴的神秘女子以及修罗地界、无上流域、兽族的那些人给占领,百鬼之森内的风波不断,若我五陆继续厮杀下去,只怕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抚琴的神秘女子…… 楚月眸光微闪,波澜不兴的心底,犹如平静的湖底,泛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她的脑海当中,顿时出现了那一道身影。 城墙之上,三尺长袖。 琴起沙场,誓不休战! …… 楚月眉眼温柔了些许。 “小叶子。” 神农空间,轩辕修问:“接下来怎么处理,其他三陆任由你对付南梦娇,恐怕是因为一则忌惮于四级鬼灵,二则也是看南梦娇不爽。南梦娇此人,披着一副人皮,却不干人事。” 破布点点头:“沈清风这白眼狼说的有道理,如果硬要厮杀,五陆武者爆发战争的话,后续就很难说了。” 楚月之所以等魔妖城堡彻底建成才出来,就是因为要万无一失! 她虽有四级鬼灵,但其他四陆武者都不是吃素的。 今日之所以如此顺利,也是因为拿捏住了各家的心理。 与其让四陆武者团结一心,不如全力以赴,对付玄寒一陆,以及最为穷凶极恶的南梦娇。 在凌天武者受辱这一件事上,最狠的还是南梦娇。 楚月脊靠椅背,慵懒地说:“本尊就一个条件,把我凌天武者还回来!” 袁归海道:“叶殿主,你放心,碧落阵营那里还有一些凌天的俘虏奴隶,袁某必然完好无损的送回。”南梦娇在这次盛宴虽然要了各营地的凌天武者,但袁归海这些人还是留了很多的俘虏在营地之中,毕竟,谁会拒绝在鬼森中多一些任人差遣的奴隶呢 其他人纷纷赞同。 只有一人没有发声。 沈清风。 这场对于凌天武者的屠虐,就属南梦娇和沈清风杀伐最重。 楚月看向了他。 “青丘大陆,稍后会将凌天武者送上!” 沈清风双手作揖,高声道:“共有凌天武者九百余人,今晚必然送到叶殿主身边。” 这话一出,众人都已愣住。 谁都知道,沈清风的身边,凌天武者都已死绝了,怎么可能有九百余人! 叶媚皱紧了眉头,目光带着探究之色审视着沈清风。 沈清风挺直脊背,面具上方的双眸,如深海般,虽平静,但暗藏诡谲,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很好,今晚本尊就要见到人!”楚月冷声道:“还有玄寒的安全阵营,也归我凌天了,玄寒武者,都是我凌天阵营的俘虏。” “叶殿主,那,南梦公主呢?”袁归海问。 所有人最关心的,也是这一件事。 都以为叶楚月会杀了南梦娇。 而失去了武根丹田的南梦娇,俨然一具废躯。 她只想活着。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才能卷土重来,报仇雪恨,把叶楚月斩杀枪下,提着叶楚月的头颅回去祭奠诸位死去多年的兄长。 楚月盯着南梦娇看了好一会儿,咧开嘴笑:“那便……赏给诸位玄寒的勇士了……” 那笑,落在南梦娇的眼中,犹如恶鬼般叫她心底发寒惊悚。 袁归海看了眼那群雄赳赳气昂昂的玄寒武者。 南梦娇会落得怎样的结果,就要看玄寒武者对她的忠心程度。 第1793章 往事何必再提,谁没个年少稚嫩时 惊惧惶恐的南梦娇,听到这话,登时松了一口气。 一双眼眸因愤怒和憎恨而染上了猩红色,夹杂着嘲弄轻蔑的看向了楚月。 叶楚月势必是忌惮于她背后的玄寒大陆,才不敢杀了她。 “叶楚月,我们,走着瞧!” 南梦娇狠狠地擦掉了嘴角的鲜血,本就被挖掉丹田武根的她,扶着中了赵无双六、七剑的绿衣侍女起身回到玄寒阵营之中。 玄寒武者们都跟在她这位公主的身后。 楚月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南梦娇的背影,殷红的唇角绽入了邪气的笑。 “袁公子。” 随即便收回了视线,淡漠地扫向了袁归海:“本尊认为,百鬼之森,危险重重,在这非常时期,应当挑选出五陆之主,暂时统领五陆阵营,凝聚成一气,我们在百鬼之森存活、战胜的胜算都会大一些,诸位意下如何呢?” 那看似平淡的语气,散发出不容置疑的威压。 虽然是在询问,但闻声的诸君,只感到超强如黑云压城般的压迫感! “我认为,此举甚好。” 袁归海道:“五陆若能团结一心,便如帝域当年,必是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叶殿主……” 后半段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月给谦逊的打断了:“嗯?让本尊为五陆之主吗?袁公子既然都这么说了,本尊也也不好推迟,便如袁公子所说,从今往后五陆的阵营和武者,都由本尊来管辖。” 袁归海:“???”他有说这话吗?他只不过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啊! 众人:“……”五陆之主还能这般儿戏? 但此时此刻,还真没一人敢跳出来反驳楚月的话。 步海柔远远地望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万千。 经过这一程,她好似才算了解叶楚月这个人。 步海柔低下头,难过地看着黑色披风之下的身躯,唇角扯开了薄凉苦涩的笑。 被挖掉的武根和丹田里面,毒丹横冲,从此再也无法休修复。 这具武体,算是废了个彻底。 不仅如此。 她的剑舞花凋,对于一名女子来说,与剥光了衣裳游街示众并无两样。 她曾有一个梦。 嫁给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叶无邪。 她守在叶无邪身边这么多年。 从小到大,有人敢说叶无邪的不好,一向温婉清冷的她,就会像个疯子去与人争辩。 哪怕在今日之前,她还梦想着闯出一番成绩功勋,成为叶楚月那样的人,回到万象领域,去见叶无邪,让他刮目相看。 十几年如一日的梦,终究随着那枪舞花凋而碎裂的蓝裙而化作拾不起的泡影。 她的梦醒了。 步海柔搀扶着死去的武者,仰起头看向了天,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去。 她这一生,再也配不上犹如骄阳般光芒万丈的公子邪了。 泪水从眼眶滑出。 “柔儿。” 司烈阳身上的锁链束缚被解开,慌慌张张的脱下了外袍套在步海柔的身上。 似觉得一层还不够,又从储物袋取了几件披风,全都披给了步海柔。 反观他自己,哪还有什么天帝之子的模样,狼狈落魄得很,整张脸都脏兮兮的。 楚月淡漠如水的眸光,淡淡的扫着这一幕。 “往后在这百鬼之森,叶楚爷就是我们的陆主大人!” 沈清风作揖,出声道。 叶媚皱着眉看向了沈清风。 她此行百鬼之森,不仅是要给沈清风交代来自青丘大陆圣后的任务,还要暗中观察沈清风对青丘是否忠心。 “这一杯酒,袁某敬陆主大人,叶陆主!” 袁归海起身,高举起酒杯。 沈清风等其余人等,俱是举起酒杯,敬向了楚月。 楚月靠在藤蔓座上,举手抬足,尽是优雅贵气。 四级鬼灵极通灵性。 一只鬼灵端着空杯盏。 一只鬼灵微微倾斜酒壶。 酒水满了一杯,方才递给楚月。 这一举动,就连从凌天而来的武者,也都看呆了。 楚月接过酒杯,缓缓起身敬四方:“这一杯,本尊敬诸位五陆盟友,愿我们在百鬼之森,共创新的辉煌。” 她仰头喝下一杯酒。 其余人等,纷纷饮酒。 楚月把杯盏丢给了鬼灵,看了眼四周,“玄寒武者辱我凌天女性,还有一些活着的女性,本尊要亲自接回来,麻烦沈九爷、袁公子……前面带路吧。” 凌天女武者是怎么被欺辱的,她就要怎么样让那些还活着的武者们回来。 她要各陆在百鬼之森的领军人物,都亲自去迎她凌天的武者! 沈清风道:“南梦公主在玄寒营地建造了一座囚牢,是用来关押凌天武者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在那里。” “走吧。” 楚月带着人,步入了玄寒营地,直奔沈清风所说的那一座囚牢。 当楚月以及凌天武者们看见这座囚牢,心脏都颤了一下。 与其说是囚牢,不如说是猪圈。 这囚牢猪圈内,脏污如茅厕般。 里面只剩下十几名凌天女武者,衣衫不整,眼神呆滞,不知在哪日就疯掉了。 但即便是疯了,也不曾得到自由。 只因玄寒那群畜生,连死人都不肯放过,莫过于是疯子了。 而下达这条命令的罪魁祸首,就是同为女子的南梦娇。 这会儿,只有楚月、步海柔、赵无双、萧离等女性在猪圈囚牢前。 至于其他的人,都在远处等候。 步海柔忍着丹田武根的痛,说:“据我所知,被捕入玄寒阵营的凌天女武者,共有七十八名,其他的都死了,被丢到了乱葬岗。对了,百鬼之森本无乱葬岗,死的凌天女武者多了,就有了。那里,都是我们凌天的武者。” 楚月眼眶通红,迈开沉重的步伐,渐渐走近了猪圈囚牢。 赵无双一剑斩开了门。 “里面脏,我去吧。”步海柔说。 楚月将一瓶神农药水丢给了步海柔,“喝了,别拖我后腿。” 言罢,径直进入猪圈囚笼。 步海柔颤巍巍的捧起神农药水,泪水再度蓄满了眼眶。 她看着楚月的身影,颤声道:“对不起。” “往事何必再提,谁没个年少稚嫩时?” 楚月回眸看去,“海柔公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第1794章 难如登天,坏比恶鬼,恨恨恨 步海柔艰难憋在眼眶的泪水,因为楚月温暖的话语声便瞬间流淌而出。 她沾满鲜血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一瓶神农药水。 才发现,自己都舍不得去喝。 她偷偷藏起药水,一瘸一拐的走回去和众武者们汇合。 司烈阳赶忙过来扶着她。 刀疤王说:“海柔公主,这些是我们几个攒下来的疗伤丹药,虽没很大的作用,但请你务必收下。” 步海柔看着刀疤王手中的丹药,抬起眼帘看到刀疤王满面的敬重和钦佩。 凌天武者许云歌抱拳弓腰道:“公主,剑舞花凋,舞的不是百花凋残,而是大陆的雨后初霁。海柔公主,吾辈武者,感谢您的大义,势必会永远铭记于公主您的恩情。” 步海柔张了张嘴,咽喉深处的千万道言语都说不出来。 以前她威逼利诱种种,他们都不愿跟着她。 “哪有什么恩情,不过是身上的责任罢了。” 步海柔拱手:“反倒是我很惭愧,此前种种拉入,都是在羞辱诸位的武道意志。” 司烈阳还以为步海柔会因为这次的打击一蹶不振,没想到步海柔坚强了下去。 但看着步海柔的倔强,他又格外的心疼。 …… 此刻—— 猪圈囚笼。 楚月等人的到来,让躺在脏污之地的女武者们缩了缩遍体鳞伤的身子。 她们缩到角落里面,惊惧地望向了楚月。 “殿主,很奇怪。” 赵无双说:“为何连女子都惧怕?” 只有两个可能。 一则,是过猛的刺激导致精神失常,见人就怕。 至于其二,便是羞辱她们的罪犯当中,除了玄寒男武者以为,还有……女子! 又或者是…… 二者皆有! 楚月痛心地看向她们。 这个时代,并不友好。 成王败寇,弱者俱如蝼蚁。 但弱者女性,甚至连蝼蚁都不如。 即便如此她们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百鬼之森,为了家国梦想,为了昂扬不败的凌天大陆。 但世道残忍,人性狠绝,等待着她们的比屠宰还要恐怖万分。 须臾,一只曾被南梦娇驯服的三级鬼灵,漂浮到了楚月的身边,梗着脖子在楚月的手掌上蹭,仿佛要表达什么。 它虽未曾说话,但楚月却是能够一眼看懂它的意思。 它想要楚月把手放在它的头上,去读懂它的过去。 楚月这么做了。 缓抬手,温柔地放在鬼灵的头部。 旋即,轻垂上了睫翼纤长的美眸。 漆黑的混浊世界,她追随鬼灵的记忆视野,看到了跟在南梦娇身边发生的事。 夜下无人时,南梦娇是第一个进入猪圈囚笼的武者。 她比那群男武者更狠,手段层出不穷,百般折磨着凌天的女性。 原来…… 南梦娇下达命令让男武者们欺辱凌天女性,不过是个为了实现自己恶心目的的幌子罢了。 南梦娇真实的目的,是自己来欺凌。 她把自己当成了作恶多端血气方刚的男性,变本加厉的伤害这些女性。 玩腻了,折磨够了,才丢给玄寒阵营的武者们,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没人会在意这片大陆又死了一只名不经传的蝼蚁。 楚月从鬼灵的视野记忆中,能够看到那些凌天女武者的绝望。 她们曾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却被残酷的现实和凶狠的敌人摧残得精神失常。 楚月依旧是闭着眼睛,却有泪水溢了出来。 她缓缓睁开了眸,拿掉了放在鬼灵头部的手。 她也终于明白。 明白这群女武者,为何见到女子也会害怕了。 其归根究底,都在于南梦娇! 楚月当即开始使用神农之力。 却见武体内的神农之力,似源源不断的泉水,涌遍了整座猪圈囚笼,洗涤着满笼的脏污和她们身上的脏痕,使凌天女性们的肌肤,回到了初始状态。 “咳——” 楚月蓦地咳嗽出了一口鲜血。 “殿主!” “小月姐姐!” “小师妹!” 众人围聚过来,担心的扶着摇摇欲坠的楚月。 “我没事。” 楚月笑了笑,擦掉嘴角的血迹,面朝还活着的十几位凌天女武者,弓腰拱手,低声道:“叶某代武神殿、凌天大陆来接诸位回家了。” 此话说出,她们呆滞的目光当中,好似浮动了一些别样之色。 楚月声音高了一倍,二次开口:“武神殿主叶楚月,来接诸位勇士回家了。” 回家了…… 回家…… 有几名女武者的眼中流出了泪。 还有一名女武者问:“叶楚月……是诸侯国的楚……爷吗?” “正是。” 楚月朗声道。 对于中低层的女武者来说,楚月是特别的存在。 她仿佛在叫板这个男尊女卑的武道时代,让大部分的女武者有了坚决的武道之心。 但武道之路何其难,难如登天。 人性何其的坏,坏比恶鬼。 又有几人能走到最后? “楚爷……我……我们……”那名女武者爬过来泣不成声。 “我知道。” 楚月扶起了她,红着眼说:“没事了,没事了,跟我回家吧。” “凌天可有阵营?”较为清醒的这名女武者又问。 赵无双抱拳道:“今夜叶楚爷在魔障岸边建立出了魔妖城堡,成为了我们凌天的安全阵营,不仅如此,楚爷已是百鬼之森的五陆之主,并且已经占有了玄寒阵营,从今往后,凌天势必扬眉吐气,还请诸位一同见证此刻!” “好,好,好,好啊……”女武者笑着哭,哭着笑,好了个半晌都说不出完整的话。 好几名女武者在听到凌天不仅有了安全阵营,还占领了玄寒之后,都疯疯癫癫笑出了声。 她们苦熬多时,为的就是这出头之日! 不是她们的出头之日,是凌天大陆的出头之日! “她们有没有欺负你,有没有?” 那名女武者似是想到了什么,着急地问:“玄寒的南梦公主,是个歹毒的人,是个变态,要小心她,你不要被她欺负了。” 楚月红唇微颤,泪,无声地流。 她握住女武者颤抖的手,忍着咽喉不断泛起的酸痛感,坚定地说:“我很好,我没被她欺负,诸位放心,她……活不过今晚……她所对我凌天所犯下的每一份罪孽,今晚都要她自食恶果,千倍还回来!” 第1795章 半年幽闭不知悔改,恍然是那年梦魇 女武者刹那间泪流满面,“楚爷,你的手,冷……” 她的双手紧握着楚月的手,试图把浑身的力量和温暖输送过去。 简简几语,就让楚月难以崩住。 “不冷。” 楚月忍住情绪,从储物袋中取出了许多件自己的干净衣裳分给了十几名的女武者们。 有几名女武者行动无法自理,赵无双和萧离她们就过去帮忙换上了新衣服。 在这小小的猪圈里边,为她们挽青丝,欲要梳去那三千烦恼丝。 楚月拿着梳子,一遍一遍地给武者梳梳如绸般的墨发。 赵无双一边给人梳发,一边回头看去。 只觉得,此刻的楚月眉眼格外温柔…… 难以想象,这样犹如春风般温润的她,会是手执三尺神刀厮杀战场立于不败之地的勇士! …… 却说南梦娇扶着自己的侍女回到了玄寒营地的最深处。 侍女身上被剑扎出的窟窿,疯狂地往外涌出了鲜红的血液。 “公主,奴婢恐是……不能陪你了……” 侍女奄奄一息。 “来人,喊医师来。” 南梦娇握住了侍女的手。 “不会有事的,再等等,医师马上就来了,你要好好活着。” 南梦娇的眼睛红得可怕,沙哑着声音说:“你要活着看本公主给你报仇雪恨,本公主要杀了叶楚月,杀了她。” “医师呢?人呢?都死绝了吗?” 南梦娇见医师不来,怒声大喊。 还是没人回应。 但没一会儿,就看到玄寒的武者们进入了营地石屋内。 “回禀公主,医师这会儿来不了了。” 说话的人单膝跪地,两手抱拳。 此人名为张烽火,是现在玄寒营地的二把手,相当于是仅次于南梦娇的存在。 “来不了?怎么会来不了?” 南梦娇瞪视:“你还能有什么用?滚出去,不把医师带过来,就提头来见本公主,本公主身边怎么有你这样的废物!” 张烽火低垂着眼眸,掩去了目光深处的诡异郁色。 菩提城盛宴,南梦娇的枪舞花凋,似世上最美的化画作,让他们三生难忘。 高高在上的南梦公主,也有跌入凡尘的时候。 比起凌天的普通女武者,犹如神女皓月般的南梦公主,才让人血脉喷张,心跳不止。 南梦娇没有发现张烽火不对劲的眼神,还在心疼自己的侍女,“本公主绝不会让你死的,绝不会!” “咔嚓”一声。 一把长剑,贯穿了侍女的心脏。 南梦娇震惊地瞪大了双目,机械般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出剑的男人:“张烽火,你干什么?你好大的狗胆!” 张烽火道:“这等低贱的奴婢让公主伤心了,她罪该万死。” “你——” 南梦娇拿出长枪,猛刺向了张烽火的咽喉,欲取此人的性命。 奈何南梦娇的丹田、武根都已被废。 现在的她,就是废人一个。 这全力以赴的一枪,被张烽火轻而易举的用手攥住。 “公主这么做,让属下心寒啊。” 张烽火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尽显野心的眼睛,像是打量猎物般,上下扫了扫南梦娇。 那眼神,让南梦娇一阵恶寒,心里直反胃。 “你到底想干什么?” 南梦娇咬牙。 “公主殿下有所不知……” 张烽火抽走了南梦娇的银枪,骤然伸出手掐住了南梦娇的下颌,“属下垂涎公主已经有些时日了。” 放在以前,张烽火当然不敢想。 大武圣的实力,随时都能拿捏他。 但在如今,南梦娇废人一个,玄寒大陆的王室又山高皇帝远,谁能知道百鬼之森的深处,玄寒营地里所发生的事情? 再者说来,这些时日,他们从未遏制过自己的原始天性,甚至在南梦娇的带领之下,完全的被激发了出来。 “放肆!本公主是玄寒……” 南梦娇一巴掌想打向张烽火。 张烽火残忍的掐断了南梦娇的手掌,“属下当然知道殿下是玄寒的公主,公主殿下,百鬼之森已经死了不少的武者,此行艰难险阻,公主殿下难道不该体恤赏赐属下们吗?” 言罢,张烽火将其摔在了地上,随即步步靠近。 南梦娇在地上拼命的挪动着往前爬,但很快就被张烽火勒住了脖颈。 “不……” 南梦娇睚眦欲裂。 “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此处。 玄寒的血气武者们,都出现在了石屋内。 南梦娇犹如置身于地狱。 凉风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的眼里只剩下惊恐。 这一刻的梦魇,犹如七岁那年难以忘怀的痛。 她从出生开始,就被测出了崇高的武道天赋。 从小就被灌输复仇的和灭了凌天大陆的思想。 那时,她还懵懂无知。 她反问:“姐姐,可我们不也杀了凌天的武者吗?” 战争之下,厮杀不断,没有谁会是赢家。 “啪!” 姐姐一巴掌下来,险些把她的脸骨打断。 “你说这话,可对得起死去的诸位兄长?” “南梦娇,你生在皇家,肩负重责,你的武道天赋是玄寒部落死去的武者蕴含出来的,他日你长大为人,也不能忘记这份仇恨!” 从那以后,她被关了半年的幽闭。 她关在湖水下面的牢里。 没有光亮,没有食物,没有人的烟火气息。 关她之前,姐姐只给了她一枚可坚持半年的辟谷丹。 半年后,被放出来的时候,姐姐掐着她的脖子,问她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她说:“姐姐,叶天帝也在战争中失去了妻子女儿和一条手臂,他们的恨,和我们的恨,真的不一样吗?” 半年幽闭,不知悔改。 她永远忘不掉那天姐姐失望透顶的眼神。 也忘不掉姐姐是怎么冷漠离开的,留下身边的杀手侍女肆虐的折磨她。 折磨她时,耳边还有人讲述着与凌天的刻骨恨意。 那天,她知道自己的灵魂已经扭曲了。 从那以后,她为仇恨而生。 她是个极端的疯子。 她把曾经自己遭受的折磨,加倍的倾注在玄寒女武者和凌天的女武者身上。 南梦娇闭上眼睛,泪水流出了眼眶。 如若可以的话。 她愿从未出现在这个恨意迭起的世界。 第1796章 无名的诸君啊,黄泉路上好好走 “啊啊啊啊啊啊!” 南梦娇的惨叫声,响彻在了玄寒阵营,持续了很久很久。 而这半个时辰内,楚月一遍遍的为凌天女武者们梳发,神情柔和似水。 赵无双道:“被自己麾下的人所折磨亵渎,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绝望。” 楚月为面前的女武者挽发,淡漠地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也不知道她曾经历了什么,竟这般狠毒。”屠薇薇撇了撇嘴。 “那都不是她伤害无辜之人的理由。” 楚月收起了青玉梳,嗓音冷冽:“冤有头,债有主,只有畜生才会伤害无辜之人,只有猪狗不如的人,才会去羞辱俘虏!” 她不想知道南梦娇的过去经历,她只知道这笔账,她要给凌天的女武者算得清楚明白! “诸位——” 楚月弯腰抱拳:“请随叶某回凌天的安全营地,请相信叶某,诸位的余生,叶某必将负责。若愿驰骋武道,叶某永生为诸位保驾护航,若想平淡一生,可在武神殿内平安度日,只要武神殿还存在于世间,必然会为诸位遮风挡雨!只要我叶楚月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外面的风暴伤害到诸位!” 她的话。 她的出现。 她的存在。 就像定海神针一样。 让犹如断脊之犬活在玄寒阴影下的他们,感受到了憧憬的希冀之光! 楚月带着她们,风风光光,堂堂正正,以百鬼之森中规格最高的礼仪,走出了这暗无天日的猪圈囚笼。 她们获得了新生。 但她们不会忘记,有许多人死在愤愦的昨日。 其中,理智最为清醒的女武者,看到碧落、青丘几大陆都出现在这里,对楚月恭恭敬敬,心中泛起了复杂的情绪。 谁能想到今朝的扬眉吐气呢? 只遗憾的是,一同来的姐妹,还有很多人没有看到如今的光景。 女武者眼眶湿润了。 她们是有尊严的。 这份尊严,来自于叶楚月和众武者的尊重。 “啊啊啊啊。” 南梦娇的声,不绝于耳。 终于,停止了。 玄寒副将张烽火拽着南梦娇的头发走了过来,把南梦娇丢在了楚月的身边。 他率众武者单膝跪地,抱拳道:“吾等玄寒武者,誓死效忠于叶陆主,南梦娇此人作恶多端,在她的命令之下,玄寒武者伤害了太多的凌天人,如今张某已经替叶陆主教训过她了,至于她的命,想来是叶陆主亲自取掉才算舒畅痛快。” 楚月垂下眼睫,轻瞅着倒在地上的南梦娇。 南梦娇口吐鲜血,浑身上下没一个好地方,只裹着破烂的亵衣。 她绝望而落魄,早已不复当日的辉煌时刻。 楚月身后的女武者们,看到南梦娇的下场,心中才算彻底的痛快。 不久前,南梦娇就是这般伤害她们的! 南梦娇一点一点的爬向了楚月,眼里都是刻骨的恨意。 楚月一脚踩在了她的手背,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说:“咎由自取的罪人,是没有资格去忏悔的,南梦公主,本尊说得对吗?” 南梦娇红着眼睛,不肯让自己落下眼泪,不想让叶楚月看到自己的狼狈和孬种一样的软弱。 楚月仰起头,看不到天穹的日月光。 百鬼之森,似乎永堕在暗夜。 她叹息了声:“好好做个人,不好吗,非要干一些见鬼的该死事情。” 话音才落,满身肃杀之气迸发出去,凌厉的像是万箭齐发。 她骤拔出护国神刀,一刀指在了张烽火的眉间,“南梦娇纵是有罪,也由不得尔等来以下犯上,亵渎一陆王室之公主,今日,本尊身为五陆之主,岂能放过尔等十恶不赦的罪人?” 张烽火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叶楚月竟会拿刀指向了自己。 “叶陆主!” “轰!” 张烽火的声音,湮灭在刀刃之下的鲜血四溅中。 “诸位。” 楚月看向剩下的三陆之人:“玄寒武者恶贯满盈,竟敢欺辱王室公主,本尊已经解决掉了恶徒张烽火,想必诸位也都痛心疾首,愤怒不已,本尊就不与诸位抢功劳了,剩下的玄寒恶徒们,就交给诸君来解决!他日玄寒主若是得知此事,一定会感激诸位的出手相助!” 袁归海皱紧了眉头,眼底深处泛起了惊诧之色,甚至还惊出了一背的冷汗! 叶楚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南梦娇和玄寒武者! 只是她若展开大规模的屠虐厮杀,势必会落人口舌,也会让其他三陆同仇敌忾起来。 若是大动干戈,只会两败俱伤。 故此,叶楚月用了个缓兵之计,假意放过南梦娇,其实精准算到了人性的最恶处! 南梦娇的统治率领之下,玄寒阵营的武者都杀戮成性,好色到了可怕的地步。 在亲眼目睹了南梦娇的枪舞花凋后,都会浑身难耐,最后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一旦这样做了,叶楚月就有罪名屠虐掉他们,为死去的凌天武者理直气壮的报仇。 非但如此,叶楚月现在是鬼森内的五陆之主,她不是自己去屠虐,而是让其他三陆来屠虐。 这样一来,既报了仇,又让剩下三陆无法置身事外,离间了四陆的团结! 袁归海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 一向沉稳冷静的他,现在心上满是惧意。 不说叶楚月的武道天赋。 光是在运筹帷幄这一挂的智如妖,就让袁归海自叹不如了! 凌天大陆,沉寂多年,出了个了不得的鬼才啊! “诸位难道不想为南梦公主出口气吗?” 楚月见没人有动静,戏谑地问。 这话说出来,剩下三陆都骑虎难下,进退维谷了。 不管他们怎么做,都是最大的错误。 楚月漠然的环视四周。 三陆的阵营中,袁归海走了出来,爆发出大武圣的气息。 随即便是沈清风之流。 玄寒的武者们,见状都满面惊恐,惶惶然的起身朝外逃跑。 但三陆大武圣的合力,又岂是他们能够逃脱的。 楚月如一个局外人,淡淡然的望着这残忍的一幕。 她什么话都没有说,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壶酒,倾洒在了这片土地上。 三陆武者屠杀屠虐玄寒人。 叶楚爷倒酒祭凌天亡灵。 “无名的诸君啊,黄泉路上好好走,来世还是凌天人,共饮九州水!” 第1797章 莫非是百鬼之主的转世? 浓烈醇香的酒水洒在幽冷的鬼森大地。 随行的凌天武者们立在楚月的身后。 或是神情凝重的行军礼,或是颔首抱拳、拱手弯腰。 那些三、四级的鬼灵们,左看看,右看看,瞪大了充满好奇和学习精神的眼珠子。 一会儿过去,便见它们也有模有样的行礼,动作虽然笨拙,但目光格外的真诚。 “啊……啊啊啊啊……” 被屠杀的玄寒武者惨叫连连。 三陆围杀,连一只苍蝇都不会放过。 南梦娇趴在楚月的跟前,望向那些死于敌手的玄寒武者,神情逐渐呆滞,目光愈发空洞。 无声的两行泪,犹如决堤的潮水,涌出了眼眶。 她的指甲,死死地扣着地上的土沫。 姐姐若得知玄寒的境况,一定会对她失望透顶的。 南梦娇闭上了湿透的眼睫,痛苦绝望的想要咬舌自尽。 突地,一只冷白如霜的纤纤玉手,狠戾地攥住她的下颌。 南梦娇被迫阳台,惊恐地望向了楚月。 “南梦公主,死对于你来说,太轻松解脱了。” 楚月说道:“本尊怕你叨扰了地下九泉中我凌天武者的安宁,你不仅得活,还得活在本尊的眼皮底下,直到把你犯下的罪孽给还清楚,当然了,你这辈子都还不清楚的。” 说完,长指骤然用力。 只闻“咔嚓”一声,就见南梦娇的下巴在楚月掌中脱臼了。 对于一介废人的南梦娇来说,而今连死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楚月把她丢到了鬼灵堆中,漫不经心的冷声道:“把她带去魔妖之牢,下咒千年,用她之血,润我百鬼之森,本尊好好的看着她被诅咒的千年是如何熬过去的。” 魔妖之牢…… 赵无双等人面面相觑。 对此,她们闻所未闻。 百鬼之森虽然存在于世九万年,但世人大多数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百鬼之森。 只知这是人间鬼蜮,叫千万人毛骨悚然的地狱,但也曾是兵荒马乱中生灵的救赎。 这些年里,人们或多或少知道百鬼之森的深处,诅咒横行。 鬼灵们都听懂了楚月的话,动作麻溜的把南梦娇给扛了起来。 而所谓的魔妖之牢,便是把作恶多端的罪犯囚禁在大地之下。 地底千丈,魔妖树根错综盘结,贯穿掉罪犯的武体。 每一个被被关在魔妖之牢罪犯,都有个期限。 譬如南梦娇,便是千年的下咒期限。 楚月察觉到四方充斥着浓浓诧然的注视,眸光微微的颤动。 就连她自己在此之前,都不知道具体的魔妖之牢和鬼森咒术。 但在适才,她就那么脱口而出了,好像对百鬼之森尤其的了解,哪怕血脉封印未解,记忆尚未完全找回。 鬼灵们带走南梦娇,送到了地底千丈。 南梦娇疯狂地摇头,泪水肆意流出,眼睛里俱是万分的恐惧。 一道道树根宛如钢刀贯穿了她的躯体和骨头,把她钉在了鬼蜮下方。 从此,不得生,不得死,只能活在凄惨的千年轮回内。 又因魔妖树根的特殊存在。 南梦娇的每时每刻,都会活在过去的梦魇痛苦,以及罪孽血腥当中。 她看见,姐姐的侍女走向她,侵占她,肆虐她。 她还看见,这些年被她害死的女武者们,成百上千的犹如怨灵,包围了她。 精神和武体的双重折磨之下,南梦娇惊惧到瞳眸涣散,像是精神意识双双溃散的疯子…… 疯在这地底深处! …… 晨曦前,三陆大武圣将玄寒武者屠虐了个彻彻底底。 “叶陆主,罪孽深重的玄寒武者,都已下地狱反省去了。”袁归海道。 楚月望着满地残尸和血流成河,眉眼柔和,轻叹了一口气:“太可怜了,本尊一生行善,最见不得这杀生的血腥事。” 袁归海:“……” 众人:“???” 方才这厮下达屠杀令的时候,五陆武者可未曾在她的身上看到半分的心慈手软。 这时,青丘大陆已经送来了九百余位凌天的武者。 沈清风擦去了剑刃上的血迹,身上的衣袍早已被玄寒武者的鲜血给染红,犹如凛冬盛开的红梅。 他执剑作揖:“叶陆主,这是青丘部落中的凌天俘虏,而今悉数归还凌天。” 楚月侧眸看去,九百余位的凌天武者,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月,难以想象凌天竟真的能在百鬼之森杀出一条路来。 楚月眸如古潭,讳莫如深的扫过了沈清风,淡淡道:“沈九爷,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沈清风道。 随即,剩下二陆,都把凌天俘虏陆陆续续送来。 楚月确定鬼森当中还活着的凌天武者,都到了自己的阵营中,方才带着大部队回到了魔妖城堡。 沈清风、袁归海、叶媚这些人,也都很好奇叶楚月会带着凌天武者去哪里。 除了星碑四处的安全营地以外,还会有新的安全营地吗? 直到所有人望见了这座坐地而起的魔妖城堡,仿佛魔王的宫殿,就这般伫立在魔域岸边,惊呆了四处的武者。 就连那些凌天武者,也都震惊不已。 步海柔张了张嘴,竟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她不懂,叶楚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每当她觉得叶楚月已经创造了一个奇迹的时候。 很快就会发现,下一个奇迹更让人大跌眼镜。 “她还是人吗?” 司烈阳凑在步海柔身边,自言自语的嘟哝了一句:“莫非是百鬼之主的转世?” 众凌天武者跟着楚月走进了魔王城堡。 这座城堡,还没有停止生长。 随时随地都在茁壮的成长,不断的扩大版块。 “叶楚月。” 步海柔说:“我彻底废了,无法为你分忧,但我隐隐有所感觉,你会是凌天的荣光,驱散掉凌天上空的阴霾。” 楚月淡然的望她。 步海柔的丹田和武根被挖掉了,又填了毒丹,楚月就算用尽毕生所学,也难以医治好。 “凌天的荣光,归属于凌天亿万自强不息艰苦奋斗的武者,同样也归属于你,海柔公主。” 楚月的语气很平静。 两人对视一笑,俱是温和的笑了。 外头,秦铁牛正跟着刀疤王在驻守城堡。 其他三陆武者逐渐散去。 青丘大陆中的一名女子,衣襟敞开,朝侧面滑落,无意露出了圆滑白皙的香肩。 秦铁牛的眼睛,“唰”的一下就发直了。 第1798章 只有真正的强者,才有立足之地 刀疤王被秦铁牛整了一激灵。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仿佛冒出了光。 就像是饿了多年的狗,见到了一块油滴滴的肥肉。 刀疤王一阵恶寒。 秦铁牛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那位青丘女子。 青丘女子好似察觉到了秦铁牛的注意力,刻意丢掉了手中的剑,蹲身捡剑时,胸前白花花的呼之欲出亮瞎秦铁牛的眼。 女子媚眼如丝,恰如微醺般,迷离地瞅着秦铁牛。 临走之际,素手轻撩裙摆,露出了修长的腿儿。 “牛小兄弟,你怎么了?”刀疤王问。 秦铁牛擦了擦鼻子上的血,“没事,刀疤兄,你说这样的女子,人性在哪里,贞洁在哪里,道德在哪里,家中住在哪里!” 刀疤王:“……” 他默默地拉开了和秦铁牛的距离,生怕会被传染了智商。 …… 黎明破晓。 清晨的百鬼之森,依旧是昏暗的细碎微光,斑驳的洒落出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通亮。 楚月疲惫了许久,并未打算睡去,而是继续修炼。 她连续渡了五个小段的雷劫,也算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该好好沉淀一下。 虽说有鬼灵军团,但这并不是百鬼之森的真正力量。 中州那里,才是混乱大战。 谁也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凶险。 纵然她是百鬼之主,也不敢保证! 话说回来,现在没了玄寒阵营的四陆虽说统一在她麾下,但都“貌合神离”。 且不说玄寒大陆得知今日之事会派出更强大的人出来。 光是如今的处境,就已是四面楚歌。 楚月能做的,除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外,就是未雨绸缪,尽量提升自己的实力。 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有立足之地! 魔王城堡中,树枝交织成了环形阶梯,划分出了整整九层楼。 楚月便在第九层楼中修炼。 步海柔居住在第二楼,辗转反侧,无心睡眠,踏着细碎的弱光,走出了城堡,停留在魔障岸边。 她遥遥望去,手不由自主的抚摸着腹部的血窟窿,唇边扯开了自嘲的笑。 “柔儿,鬼森风大,阴气重,你的身子才经历了重创,可不能受寒了。” 司烈阳将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累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个安然日子,怎么不睡?” 步海柔裹紧大氅,问。 司烈阳无奈地说:“我还能不知道你吗,出了这样的事,你肯定睡不着,柔儿,别怕,你肯定可以再修炼的,相信我好吗?你还会是让人骄傲自豪的天帝之女,还能执剑走上战场,不要因此伤心难过。” “相信你?” 步海柔道:“无生法宝,叫做乾坤转移圣盘,司烈阳,你是打算偷走你父亲的法宝,将你的丹田和武根换给我吗?我不需要这样的怜悯和施舍,我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富贵荣华,受人尊崇,如今遭此劫难,当一回废人也挺好的。” “柔儿,我……” 司烈阳抓了抓头发,懊恼得很。 他的想法,总是瞒不过步海柔。 司烈阳只得道:“柔儿,不管你去哪里,你是什么身份,我都跟着你,陪着你。” 步海柔摇摇头,侧目看向了魔王城堡的第九楼,仿若能看到那道风华绝代的身影。 她说:“不了,经此一役,我虽然失去了武根丹田,失去了二十年的修为,但却坚定了武道之心,找到了自己的武道之路。” 司烈阳红着眼睛看她,撇过脸看向了别处。 眸子内,是万分的痛楚。 他知道,步海柔爱慕于叶无邪。 然而以后,他连陪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司烈阳低着头,难过地说:“柔儿,你知道我的武道之路是什么吗?” 步海柔摇摇头。 司烈阳笑:“我也没找到,等我找到了,我就告诉你。” 但他心如明镜。 他的武道之路,就是穷其一生追随步海柔。 …… 却说同时,青丘大陆的武者们纷纷回到了阵营中。 叶媚看着沈清风,阴阳怪气地说:“九爷,你对凌天武者倒是真的好,据我所知,青丘压根没有这么多凌天的俘虏,看来是九爷你偷偷从其他三陆那里救走了不少的凌天俘虏再偷偷藏起来吧,我简直快要怀疑九爷你是凌天人了。” 沈清风不动声色地道:“虐待几个俘虏,算不得什么新鲜事。百鬼之森,叶楚月必然会来的,凌天最大的危险,就是叶楚月。我藏凌天俘虏,便是为了以防万一,就是怕她叶楚月再生事端,如今看来,我的决定很明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青丘大陆,为了沈家和圣后,圣后、沈家既器重于沈某,沈某不得不顾虑周全,否则的话,今日之玄寒的被屠局面,便是青丘的明日。” 叶媚挑眉不言。 沈清风说道:“叶兵长,听闻百鬼之森的魔障领域外,叶楚月杀了副兵长罗钢,你也与叶楚月对战过,你应该知道,叶楚月此人的难缠,尤其是她愈挫愈勇的恐怖潜能,沈某不得不防。” “希望是如九爷所说。” 叶媚说:“对了,我离开青丘前,发现小郡主她茶饭不思,心情低落,总闹着想来百鬼之森,都被圣后拦住了。小郡主知道我要来百鬼之森,让我给你带一句话,说她会等你回青丘娶她,小郡主心思单纯,非君不嫁,九爷莫要辜负了小郡主的一番情谊。” 沈清风想到那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眸底波澜不兴。 叶媚把话交代完就走了。 沈清风站在原地好久,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他推开上了锁的门,打开密室通道,点燃了一盏烛灯 “悉……悉索……” 铁链抽动的声音。 烛火照亮密室。 一道憔悴颓废的身影,在密室的最角落。 他的脚踝,禁锢着锁链,被勒得深红一片,三千墨发都披散了下来,又因许久未曾见光,皮肤白到近乎病态! 在听到脚步声时,方才回过头看向了沈清风。 楚月若是在此看见了男人的那一张脸,便能瞬间知道此人正是诸侯神武国的薛小侯爷: 薛城。 第1799章 祝贺沈兄你觅得佳人平步青云路 “她活下来了。” 沈清风走至薛城的身边,拿着干净的帕子,擦拭着囚禁着薛城的锁链。 像是午后与故人闲聊般,语气格外的平淡。 薛城眼眸深处,泛起了痛苦之色。 唯独在听到“她活下来了”时,方才暗暗松了口气。 薛城扭头看向别处,不愿再看着沈清风。 左侧胸膛内年轻的心脏,不知何时早已千疮百孔,痛到每一次的呼吸都无比艰难。 他低下头望着桎梏住自己脚踝的链子,满目的痛楚之下,凝起了一片荒芜。 “她虽未学御灵术,但能控制住四级以下的鬼灵。” 沈清风慢条斯理的为他整理着袖袍和衣衫,平静地道:“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人惊讶,她好像总是这样,身经百战,百战不殆,不管什么样的九死一生,她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她已是天帝之女,非当日城门前的孤女,她不需要我们了,她有自己的兄长。” 沈清风垂下眸,掩去万分的沉痛。 薛城猛地回头看向他:“沈清风!你不能伤害她!不能!你要伤害她,我就算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沈清风忽而沉吟,与他对视了很久。 半晌。 沈清风才说:“你曾经不会这般凶我。” 薛城蓦地愣住,旋即苦笑出声,似那疯疯癫癫的痴傻者。 是啊。 他以前怎么会凶他呢。 他就算自己被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不舍得啊! 奈何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当初北境一别,他回到诸侯国薛侯府,想当自己闲散的小侯爷。 长辈逼他与门当户对的尚书之女订下婚约。 他以死相逼才让长辈婉拒了这桩婚事。 那夜,他在街边买醉。 浑浑噩噩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竟在青丘沈家。 从此,沈清风不论走到何处,都会带着他。 他看着眼前的沈清风,痛到咽喉都是一股苦涩的味道。 “沈清风,我求你了,好吗,不要伤害到阿月,我求你。” 薛城想要跪下来。 沈清风眼神黯淡,瞬间把薛城按了回去,冷嗤:“你认为,你的乞求,能值几两钱?” 薛城张着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前的男子特别的陌生。 好似,自己从未认识过他。 “是!” 薛城自嘲:“我薛城生来就不值几两钱,比不上你青丘沈家贵子的身份,但沈清风,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阿月她一路走来,旁人看的是风光无限,光鲜亮丽,我们看的是千锤百炼,满身伤痕。别人欺负她,就连你这个当哥哥的人,也要去欺负她吗?我不求人不善变,会始终如一,但纵然阿月她没喊过你一声哥哥,可她何曾会让旁人欺辱?哪一回没护着你?为什么啊!沈清风,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薛城无法理解沈清风的做法。 沈清风看他说到最后,近乎声嘶力竭的样子,刺痛到了自己的心。 “因为……” 沈清风冷漠地说:“事成之后,我可以求娶青丘大陆的小郡主。” 歇斯底里的薛城,一瞬间沉默了,呆呆地望着沈清风,微微睁大的眼眸,笼着万千的情绪。 良久过去,薛城耷拉着头,笑出了声,笑到眼泪飞溅出来。 “恭喜啊,沈九爷。” 薛城红着眼笑:“青丘小郡主多好啊,温柔娴淑,身份高贵,不像我们这种生在诸侯国的人,走出了诸侯国就要受尽万千嗤笑,祝贺沈兄你觅得佳人平步青云路,恭喜你可以心安理得穿上喜袍不用介意世俗的眼光,多好啊……” “噗嗤——” 薛城笑到最后,一口黑色的鲜血吐了出去,犹如病入膏肓的病人,摇摇晃晃往前跌倒之际,沈清风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肩膀。 薛城甩开了沈清风,拉开了距离,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漠然地说:“沈兄已是他人未婚夫,还请自重。” “可你我都是男子,何来的自重?”沈清风问。 闻言,薛城彻底怔住了。 沈清风说:“是你问心有愧。” 薛城又一口鲜血涌上了咽喉。 这一回,他没有吐出来,而是生生地吞咽了回去。 “放我走吧。” 薛城闭上了眼睛,“放过我吧。” “你知道,不可能的。” 沈清风温润的微笑:“你逃不掉的,放弃吧。薛兄,我只不过是回答了你以前的问话,这不是你最想要的吗?” “沈清风。” 薛城扯着干涸的唇,沙哑地问:“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知己故友?酒肉朋友?还是任你摆布的牲口?” “薛兄,人世间,并非所有的事情都有答案。” 沈清风去擦拭他嘴角的血。 薛城往后躲了一下。 沈清风动作顿住,而后一手掐住了薛城的下颌,继续温柔地擦拭着薛城唇边的血迹。 他说:“在给你物色到好的婚事前,你逃不出去,我与薛兄这么多年的交情,怎么忍心看你孤独终老呢?以后,不要再拒绝任何的婚事了。” 他替薛城擦干血迹,又为薛城披上外袍,随即往外走。 “我会让人把饭菜送进来,鬼森中的辟谷丹会有副作用,如果你不愿吃的话,我想,你不希望看到长安薛家一夜之间消失在诸侯国吧?” 沈清风背对着他把话说完。 “沈清风。” 薛城沙哑出声。 沈清风脚步顿住,并未回头。 “你还记得那年凛冬的初雪吗?” 薛城说:“也是一年朝宴,我被临国的世子们欺负了,其他人吓得走了,只有你站出来和他们打成一团,你明明受的伤比他们重,但大雪中,他们都倒地惨叫,只有你站起来了,额头的血都流进了眼睛里,却还对着我笑,说你赢了,说神武赢了。” 沈清风沉下了眸。 “不记得了。” 他决然的走出密室。 “嘭。” 密室的石门,迅速关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不记得了吗?” 薛城倒下去,躺在了地上,手臂遮住了泪流不止的眼睛,发白染血的唇却止不住的扬起了笑。 暗无天日的幽静密室,只响起他苍凉的笑。 第1800章 四陆决策:弱国无外交 …… 却说百鬼之森经历过了菩提城盛宴后,好些时日都是较为风平浪静的。 而鬼森外部,却不太平。 青丘、玄寒等四陆的使者,直接去了凌天的万象领域,美名其曰是共同商讨“鬼森”之事,实则是在嘲讽凌天无人! 玄寒的使者举杯,高声道:“诸位,我玄寒王室的长公主刚刚突破了武皇境,若非如此的话,此次去鬼森的就不是南梦公主了,而是玄寒长公主。神算夏族曾有大师说过,我们玄寒的长公主,给她十年时间,必然成为武神。” 青丘使者说道:“本使来凌天,是为了转述青丘圣后的话,域外各部虎视眈眈,虚空又蠢蠢欲动,五大陆长此以往的分裂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迟早会削弱掉五陆沦为他人之奴。” “青丘使官所言正是。” 碧落使臣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点点头:“若是可以的话,不如统一五大陆,再次合并成帝域,如此一来,五陆之中,必须要有统治者才行。玄寒的长公主,智勇双全,不如倾五陆之力,扶持一个新的统治者,诸位意下如何?” “玄寒长公主,是天选之人,确实可以。” 青丘使臣道:“这样吧,就拿这百鬼之森来说好了,哪陆的武者成为了百鬼之主,便能挑出统治五陆的陆主。” “此计,甚好,且不失公平。” “……” 五陆之主的事,四位使臣一锤定音,丝毫不给凌话的机会。 四陆铁了心的联盟,针尖麦芒都对准了凌天大陆。 万象领域中,诸天帝和凌天重要的骨干灵魂人物都在此聚集。 老伯公、慕倾凰、叶宫太夫人,也都坐在席间。 老伯公拍桌而起:“汝等欺人太甚,五陆之主,岂能如此儿戏?” “这位是武神殿主的外祖父,北洲慕府的老伯公吧,” 玄寒使臣傲然道:“此计乃是我等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策,岂是儿戏?我等都是为了五陆的未来,和那些千千万万的无辜武者着想,老伯公这话,可是要寒了五陆武者的心,难道老伯公觉得不公平吗?” “不公平?何来的不公平?” 青丘使者冷笑:“据本官所知,凌天的武神殿主,还有五大天品势力,以及麒麟天帝之女都去了百鬼之森,群雄逐鹿,如斯公平,老伯公这话倒是让人不明白了。” “帝域分裂五大陆,亿万子民都想要重归帝域时期,难道你们凌天不想?” 碧落使者道:“若我四陆合并,五大陆失去了版图领域之间的制衡,你凌天到时的武道玄力会被四陆抽走,届时,凌天危矣,这笔账,是算在谁身上?老伯公,你是深明大义的人,不该做让武者寒心之事啊!” 五大陆之中,四陆赞成的决策,剩下的一陆意见便可有可无。 几十年来,一向如此。 不论是什么重要的决策,从来都只是象征性的通知一下凌天大陆。 玄寒使臣又道:“本使竟忘了,听说那位武神殿主,死在了鬼灵之中,麒麟天帝之女因偷袭我玄寒而被生擒了,难怪老伯公不愿意这个决策,原来是你凌天毫无胜算,不可能出统治者。” “老伯公,你太自私了。” 碧落使臣道:“五陆的武者生死存亡,修炼资源,你岂能这么想?要顾大局才行。” 各陆使臣,你一言我一语,把老伯公堵得气到不行。 诸位天帝也无法反驳使臣的话。 只因四陆团结一气。 而且两国交战,不斩使臣。 若是斩了来使,四陆更有理由对凌天开战。 此乃…… 弱国无外交! 凌天一陆之强比不得四陆之力。 只有凌天的综合战力,与四陆平等,乃至于超过四陆总和,才能站起来! “我们凌天同意!” 一道铿锵之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 却见大殿门外,走来一列人。 为首正人,身穿盔甲,红发飞扬,腰间挎着一把大刀,手中提着染血的头盔,身上的盔甲多处都是鲜血渲染的痕迹。 可见,她才从战场走下,都马不停蹄赶来了万象领域。 “来者何人?” 玄寒使臣问。 “你爷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帝军司沐凤鸣!” 沐凤鸣手捧头盔,朝四方天帝行礼,看了眼老伯公、慕老夫人和慕倾凰,旋即收回视线,看向了四陆使臣:“就如你们所说,谁若成为了百鬼之主,就是五陆的主宰者,还请诸位好好记着今日的话,当然,本将不觉得尔等是言而有信之人,事关五陆的分裂合并,武者们的生死存亡,口头上的话跟他娘的放屁一样兜不住,最好还是立下字据,要你四陆的徽印烙下才行,否则到时翻脸不认人,不承认我凌天的地位,你爷爷我找谁说理去?” 四陆使臣被她这傲慢无礼的态度给气得够呛。 “区区一个战将,岂由你说了算?” 玄寒使臣冷笑。 “这位使臣是不是来得聪明,把脑子丢在玄寒了?” 沐凤鸣道:“难道你是不赞成这个决策?既然如此,那到此为止吧,诸位可好好听清楚了,是玄寒使臣不赞成的。”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玄寒使臣够呛,连忙道:“本使并非此意,你莫要血口喷人。” “说个话跟娘们似得。” 沐凤鸣躁郁地道:“既是如此,那就确定下去。” 随后,面朝叶宫太夫人,抱拳道:“太夫人,你身为帝军司的前任总司,还请你为凌天做下这个决策。” 太夫人深深地望着沐凤鸣。 凌天若是同意这个决策,楚月就必须成为百鬼之主。 否则,将永远被奴役,被四陆牵制。 太夫人沉默了会儿,笑出了声:“好,便如沐将军所说,凌天诸君,四陆使臣,可有异议?” 没人回应。 玄寒使臣暗戳戳地说:“沐将军常年征战,或许不知道鬼森的事情,武神殿主叶楚月,已经成为鬼灵的盘中餐了。” “挺好的,死的轰轰烈烈,不愧是我慕府人。” 沐凤鸣板着脸说,但眼底深处泛起了异色。。 她相信,她也坚定,小家伙不会这样死的。 玄寒使臣突然哽住,被沐凤鸣这软硬不吃的态度搞得哑口无言了。。 这时,碧落使臣拿出千行神卷,道:“诸位,鬼森有新的动静了。” 第1801章 你玄寒大陆……出局了 此话一出,万象领域大殿之中的无数道目光,齐齐定在了碧落使臣手里的千行神卷上! 四陆使臣,虽未说话,脸上却都有洋洋得意之色。 不用想都知道,以鬼森局势的正常发展,叶楚月死于鬼灵,步海柔之流被生擒后成为俘虏奴隶,甚至会被屠虐。 反观凌天诸位,心思复杂,愁上眉梢…… 沐凤鸣气定神闲的垂着眸,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只不经意地道:“诸陆来使若是不愿签订契约,立下字据的话,不如我们等看完千行神卷再议如何?” 四陆使臣对视了眼,各自在心中盘算着什么。 若是放出千行神卷,凌天大陆只怕会拒绝这个决策。 只有白纸黑字的契约字据写下,到时候不论凌天武者在鬼森的境况何等窘迫,都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虽说四陆强压凌天,凌天势单力薄难御强敌。 但这么多年,四陆也不敢随意发起战争。 亦是因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谁说本使不愿签订契约,现在就签。” 玄寒使者迫不及待地道:“本使来到凌天,我玄寒主上特地交了一方徽记烙印给本使,就是希望五陆能够认认真真的签订契约,而非儿戏。” 其他三陆使臣,纷纷取出了徽记烙印。 足以见得,此次四陆出使凌天,是摆明了要算计凌天大陆! 沐凤鸣沉默不语,以退为进。 这番模样,与适才的怒焰嚣张判若两人。 落在众使的眼中,倒像是在犹豫害怕。 碧落使臣加了把火:“沐将军,你该不会是不敢了吧?” 沐凤鸣猛地抬头,轻挑起了眉梢:“老子还真就不知道人世间的不敢二字要怎么写,来,凌天徽印交于本将,本将亲自来跟他们订下字据契约。” “沐将军!不得胡来!” 谢武神谢青烟座下弟子谢砚起身喝道:“事关五陆决策,岂是你小小将军可以插手的,凌天武者若因此而陷入绝望境地,你沐凤鸣担得起责吗?” “她插不了手,老身也插不了吗?” 叶宫太夫人手掌朝桌上一拍:“我叶宫掌管一份徽记烙印,难道也不行吗?谢砚,五陆决策,凌天怎能置身事外?若有差错,大可来叶宫找老身,老身拿这项上人头在此为凌天武者担保。给老身签!” 四陆使臣也担心凌天反悔,俱都爽快的签订契约了。 五陆各使,执笔写下字据,立下契约,分别取出五种不同图腾的徽记烙印融合一体。 徽记烙印出现在字据契约之上,只见光华涌动,共分裂出了五份字据契约。 沐凤鸣伸出手,接过了确定决策的字据契约,唇边勾起了若有似无的笑。 玄寒使臣拿着字据契约心满意足,看向了碧落使臣,“鬼森动静如何,给诸君看一看吧。” 话茬引至到了鬼森,五陆诸位的心思猛地提起! 碧落使臣面含春风得意的笑,妥善收好契约字据,方才将千行神卷打开。 玄寒使臣叹了口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生老病死原是人世常态,沐将军、太夫人,你们也别太伤心了,还是准备准备料理叶殿主的后事吧。” 他这话,让在座的慕府众人怒不可遏,生生的忍下了这口气。 “确实该料理后事了。” 沐凤鸣微笑,目光意味深长。 千行神卷悬浮在空,记录着百鬼之森外面的森然氛围。 其中,一名乔装打扮的碧落武者急忙说道:“适才百鬼之森传出了最新的消息,武神殿主叶楚月非但没有死在鬼灵口中,反而以一己之力驯服操控了百只四级鬼灵,甚至还在森内的魔域岸边短短数日就建立起了九层的魔王城堡。” “四陆在菩提城盛宴狂欢,羞辱凌天俘虏,玄寒王室小公主南梦娇被武宗境的叶楚月废了武根丹田!” “……” 万象大殿,除却此武者的声音外,便是一片死寂。 众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尤其是四陆使臣。 那等表情,既像是吃了苍蝇,更像是白日见鬼。 又震愕,又惊悚,仿若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沐凤鸣一手拿着字据契约,一手捧着头盔。 红发飞扬,她莞尔一笑,映着殿外折射进来的流光,明媚又璀璨。 千行神卷中,武者之声还在响起: “剩下三陆,拥护叶楚月为森内的五陆之主。” “叶楚月身为森内陆主,放过了南梦娇和玄寒部落。” “奈何玄寒武者竟趁南梦娇伤心欲绝,轮番欺辱南梦公主。” “叶陆主得知此事,痛心疾首,一声令下,剩下三陆屠虐玄寒武者。” “叶陆主发现南梦公主对凌天女武者惨不忍睹的羞辱,将其送下了魔妖树根,囚禁千年。” “……” 每一句话,带来的都是重磅消息。 特别是玄寒使臣的脸,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发绿了。 沐凤鸣睨着他,叹了口气:“贵使当真料事如神,玄寒不仅要办后事,还得大办特办才行。贵使,如今看来,你玄寒大陆……出局了!” 凌天诸帝和众人,都也震惊住了。 世人皆知叶楚爷横刀立马斗战天下,却没想到在这百鬼之森竟也能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太夫人紧握的拳头舒展开来了。 她是在赌,也相信叶楚月能打个漂亮的回马枪。 可她身为那孩子的祖母,岂能不牵挂?不 谢砚的脸色和玄寒使臣一样的难看。 因为叶楚月数次对谢青烟失礼,身为女武神座下弟子的他,又怎么会把一个叶楚月放在眼里? 沐凤鸣轻瞥了眼谢砚,而后望向说不出话的玄寒使臣,气死人不偿命地道:“玄寒贵使也莫要担心,王室也不一定要为南梦公主操办后事,贵使许是关心则乱,并未听清。南梦公主她并非是死得咽气了,只是被囚禁千年,千年之后再操办后事也不急。” 沐凤鸣不痛不痒的话,把玄寒使臣气得险些呕血。 他万万没想到,鬼森中出局的竟然不是凌天,而是他玄寒大陆…… 此前眉飞色舞话说不停的四陆使臣,一个个都面色铁青半晌过去嘴里也蹦不出个屁来。 第1802章 这也太土匪了吧 四陆使臣懊悔不已,心都在滴血。 只恨签下契约前,没有先看千行神卷中的鬼森动静。 否则的话,契约决策之事,起码得秋后再议了。 沐凤鸣很满意他们吃瘪的表情。 末了,淡淡的扫向谢砚,嗤声道:“我陆英勇无畏的勇士们,在百鬼之森殊死搏斗,背水一战,身居高位者既不能帮上忙,能做的不是奚落冷嘲,而是相信我陆勇士定能凯旋!谢公子,你让本将很失望,也让前仆后继在鬼森视死如归的凌天勇士失望透顶!” 谢砚动了动嘴,终是缄默,保持着一身冷峻。 沐凤鸣走至太夫人的面前,将字据契约交由太夫人保管。 太夫人收下字据,笑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世人只知叶楚爷屡屡奇迹,而她却担心孙女是否吃了太多的苦。 …… 却说魔域岸边,迷雾重重的城堡之上。 楚月已经废寝忘食,马不停蹄的修炼了整整三日。 “砰!” “砰!” 两道清亮的突破之声,从第九楼的魔王城堡传遍了四处,撕裂了此间的寂静。 转瞬即是七段武宗! 还没有要停下的迹象。 这会儿,星碑以北的青丘阵营中,孤狼佣兵团的好几人,正准备渡劫突破。 天雷滚滚,密集于鬼森天穹。 兵长叶媚和沈清风,都亲自为这几位渡劫的佣兵护法。 叶媚双手环胸,说道:“这几人,都是武宗境的实力,若能安全渡劫的话,必能提升青丘的整体战力!” 沈清风仰头看天。 天雷氤氲许久,猛然劈下。 但劈去的方向,竟不是这几名佣兵。 随后,又是几道天雷砸下来,都没有出现在渡劫的佣兵身上。 几名武宗佣兵迷茫的睁开眼。 他们的渡劫天雷呢? 沈清风和叶媚互相对视了眼,默契的脚掌踏地,飞掠到了高处,不约而同的看向魔王城堡。 却见佣兵们的渡劫天雷,竟都去了魔王城堡,湮灭在了叶楚月的体内。 “这……?” 叶媚惊诧。 沈清风敛起了眸色。 魔王城堡旁驻守的秦铁牛,看到这一幕,惊呆了,“楚爷在渡劫?不是青丘的孤狼佣兵在渡劫吗?这雷怎么瞎跑?” 刀疤王惊得说不出话。 赵无双脊背懒懒地靠着城堡墙壁,望了眼:“不是雷瞎跑,是殿主她经过前面五段雷劫之后,鬼森内的薄弱气力,难以支撑她的修炼,索性就拿他们的渡劫天雷去修炼了,毕竟渡劫天雷内有很充沛的武道气力。” 秦铁牛的下巴仿若要掉到地上去。 “拿别人的渡劫天雷去修炼自己的武道?” 秦铁牛愕然:“这也太土匪了吧。” 赵无双满脸的笑意,“能做出这般惊世骇俗事情的人,只有我们殿主。” 秦铁牛惊:“赵姑娘,你这一脸得意自豪是怎么回事?” 赵无双耸了耸肩,反问:“我有吗?” 秦铁牛:“……”这厮都恨不得昭告天下,让四海的武者都知道她的殿主是多么厉害的一个人了。 接下来,孤狼几名佣兵的渡劫天雷,都进入了魔王城堡。 随后的几日,碧落阵营中也有几名武者要渡天雷劫。 都是同样的结果。 他们称之为:渡了个寂寞。 城堡九楼。 满屋都是璀璨夺目的雷霆电光,蕴含着充沛的武道气力。 那些武道气力,都夹杂着可怕的雷霆之力和“嗤嗤”作响的闪电。 若是旁人,只怕要闻风丧胆。 但楚月不同。 楚月是仙魔同修,并非寻常的普通武根。 比起循规蹈矩的修炼,用天雷来修炼,反而会事半功倍。 而且因为渡劫天雷的强悍,仿佛在四周形成了壁障。 楚月在这壁障中,甚至还能正大光明的修炼着魔根。 除此之外,楚月还很大方的把夺舍来的小部分天雷,送到了元神中十万阴鸦的世界。 每日围绕着元神跑圈的十万阴鸦,在感受到雷霆电光和楚月的指令后,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砰!” 楚月把雷霆电光俱都修炼完毕,已经是第七日了。 这时,她也突破到了八段武宗。 距离武圣,也仅仅只有两个小段了。 楚月暂止了修炼,并未走出魔王城堡,而是把残余的雷霆电光,当初在南郊三城留下的岩浆晶火,俱融合进了神农之力。 “小叶子,你在搞什么黑暗料理?” 轩辕修惊恐。 破布也在瑟瑟发抖。 “阿离、无双她们也需要提升下实力。” 楚月笑得温柔。 比起一个人的强大,一群人的强悍,才能走得更远。 轩辕修听到不是让自己喝,便松了口气。 “对了,还差一味药。” 楚月脑海灵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 “哪味药?” 轩辕修好奇的问。 楚月笑眯眯的从轩辕修身上,拿走了一丢丢的魂力再去捣鼓丹药。 轩辕修:“……”伤过的心就像玻璃碎片…… 破布如猫儿般窝在他怀中直接毫不客气的大笑出声了。 而后。 楚月专注的炼制着丹药,神色无比凝重。 百鬼之森真正恐怖的地方在中州。 中州…… 她没有万全的把握。 四级以上的鬼灵,以楚月现在的实力,很难收服。 在加入中州的纷争前,楚月必须想办法,提升同伴们的整体实力。 这一战,她不想再损失任何一个战友了。 楚月轻垂下眼睫,掩去了满目的深沉波澜。 …… 这时—— 玄寒大陆,古老恢弘的高阁宫殿的窗台前,屹立着一名身穿红色龙袍的女子。 女子负手而立,犹如君王,在这高处俯瞰天下。 她身上的龙袍,是绣娘们赶制了五年打造出来的陆主龙袍! 五陆之主,舍我其谁! 野心二字,俱写在她的眉眼上。 侍卫跪在地上,讲述鬼森的动静,最后说道:“长公主,事情就是这样,玄寒阵营因此全军覆没,南梦公主再也回不来了。” 女子半眯起郁色稍纵即逝的眼眸,长指轻轻地摩挲着血色龙袍,唇边勾起了一抹森然的笑,低吟着这名震过四方的名字:“叶楚月……” 第1803章 远方的叶楚月,祝你好运 “长公主。” 侍卫义愤填膺道:“南梦公主是殿下你看着长大的,叶楚月她怎敢这般伤害南梦公主!” 女子沉默不语,长袍之上的血色苍龙栩栩如生,仿佛能凝为实质般。 她摆了摆手,侍卫便抱拳告退。 玄寒长公主南永宁微抬下颌,轻垂眼睫,淡漠的睥睨着宫宇的轮廓。 “殿下。” 又一名侍女走至了高阁。 南永宁不动声色,眼底波澜不兴。 侍女拱手低头:“五陆决策,已经在凌天万象签订了契约字据,未来的陆主出自于谁,全靠百鬼之森这一战了。” 南永宁回过身来,长指轻擒住侍女的下颌:“南梦,废了。” “南梦公主还活着,只是被鬼灵咒术囚禁在魔妖树根,他日必能救出南梦公主的。”侍女说道。 南永宁轻叹了口气,长袖一挥,挥动龙袍随风而荡。 她闭上眼睛,仰起头,感受着风中的气息。 良久。 南永宁陡然睁开锋锐的眸子,“有意思,真有意思,好像没遇到过像叶楚月这般有趣的了。” 她像是愈战愈勇,浑身充满了干劲。 侍女察觉到南永宁骨子血液里涌动而出的兴奋雀跃,心底到脊椎骨都衍生出了一股森寒之气。 她知道。 每当长公主露出此般神情,必然要有人倒大霉了。 远方的叶楚月,祝你好运。 她在心底如斯默念。 …… …… 话说数日后的鬼森内,楚月终于走下了魔王城堡。 她已经炼制成功了部分的丹药,就等着凌天阵营的人大规模的突破了。 下楼之际,看见步海柔半跪在地上,为一个缺了胳膊的中年男武者包扎伤口。 步海柔的衣裙沾染着很多的血迹,发髻青丝也有些乱,额角沁出了许多的汗珠。 司烈阳就像忠犬般老老实实的跟在旁边,为步海柔递上需要的药物。 “海柔公主,谢谢你。” 中年男武者想要行礼。 步海柔扶住了他,“在这鬼森,哪有什么公主,你我都是凌天人,阁下无需多礼。” “鄙人惭愧。” 中年男武者热泪盈眶,“鄙人原来憎恨凌天的高层权贵,听闻海柔公主来时,以为海柔公主也是那般自以为是之人,终是鄙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海柔公主,我很抱歉……” 武者又要弯腰行礼。 步海柔再次扶住他,满脸的严肃:“你没有错,我就是那样的人,只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过往的自大和傲慢。” 司烈阳抱着巨大的药箱,呆呆地望着步海柔,不知不觉咧开嘴笑了。 “海柔公主不必谦虚。” 楚月的声音响起,顿时吸引了城堡内武者们的注意力。 步海柔诧异地抬眸看去。 却见闭关十余日的那道摇曳的红色身影,沿着藤蔓环梯走了下来。 “楚爷。” “殿主。” “……” 众人望见楚月,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恭敬行礼。 楚月轻点螓首,笑望着步海柔,拿出了一本医书丢了过去,“有兴趣的话,不妨看看。” “这是什么?” 步海柔手忙脚乱的接过了医书,惊讶道:“医书?我丹田破碎,武根已裂,俨然是一介废人,还能修习炼药之道吗?” 楚月沉了沉眸,默然了半晌,才淡淡回:“心中有道为丹田,足下有路是武根,眼前锦绣尘世为丹炉,以身为火,破而后立,不死不灭,不去试试,怎知不能试一试呢?因果循环,福祸相依,此次废掉丹田武根,说不定是另一种福报。海柔公主,试试吧。” 步海柔满目敬重钦佩的望着楚月,凝视了好一会儿,才一本正经地问:“楚爷,你上辈子是寺庙里的吗?” 楚月:“……” 轩辕修在神农空间无情的大笑出声。 楚月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旋即,踏步走出。 步海柔翻了两页医书,发现此医书精妙绝伦,堪称极品。 随后连忙抬头看向楚月的背影,脱口问道:“楚爷,我既以此书修习药道,便是以此书的开创者为师,此书是何方神圣所留?至少该让我知道师承何人。” 楚月脚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嘴角也轻微的抽动了几下。 她回头看去,说:“师承就算了,本尊还没有收徒的打算。” 那本医书,是她根据所知的神农术,以及步海柔的武体状况在这几日炼药闲暇时所写出来的。 至少目前为止,她打心底里的承认步海柔是凌天的公主。 如若步海柔一心向善,奈何大道无路,她愿为其指一条明路。 楚月望着步海柔傻眼的表情,唇边绽入了一抹笑离开了此处,前去召集了赵无双、萧离等人, 步海柔颤颤巍巍的手护如珍宝般捧着这本医书,眼眸刹那便已湿润。 她这才发现,掌心的医书,都是比较新的笔墨。 原来这几日,叶楚月心里想的都是她。 步海柔低垂着头,情绪如猛兽吞噬了自己。 她每时每刻,都在懊悔曾经与叶楚月的敌对! 与此同时—— 城堡一楼左侧的会议大殿,赵无双等人闻讯赶来。 楚月把炼制出来的丹药发放了下去,说:“把这些丹药炼化了,今夜我为你们护法,吞服丹药后不仅能够增长武道境地,还能激发出体质血脉,炼化修炼的时候,要用鬼森内的修炼心法,不仅事半功倍,说不定还会有惊喜。” 刀疤王远远就能感受到丹药内蕴含的雷霆岩浆气息,脑子一抽,开口道:“楚爷,属下能冒昧问一句吗?” “且问。” “制作这丹药的药材是什么……?” “孤狼佣兵的渡劫雷霆,北洲天魔炎的岩浆晶火,诸侯国轩辕先祖的千年魂力,顺带放了一点研磨成粉的朱雀翎毛。”楚月细细数着,娓娓道来。 末了,还自己点点头,夸赞道:“都是不可多得的好药材。” 刀疤王:“……”他读书少,竟不知这些吓人的玩意儿还能炼药。 而且…… 轩辕先祖的千年婚礼又是个啥…… 刀疤王一介粗犷的糙汉,这会儿竟是独自风中凌乱了起来。 楚月眸扫四周,发现少了个人,便问:“秦铁牛呢?又去哪野了?” “回楚爷的话,牛小兄弟去与青丘的一名女子翻云覆雨了,还说以后要靠他来收服青丘,他任重而道远。” 刀疤王如实相告。 楚月:“……” 众人:“……” 第1804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吟诗上百首 “咳……” 秦锦年闻声,歉意地道:“家兄性子淘气如孩童,莫要介怀。” 楚月想到秦铁牛不怕死火的去了青丘阵营,额上顿时落下了一滴冷汗。 “楚爷,你找本牛?” 说曹操,曹操到。 秦铁牛恹恹的走了进来。 屠薇薇双手抱刀,嘲讽出声:“啧,这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去云雨到明日早晨,该不会这么快就解决了吧?” “别提了。” 秦铁牛气得够呛,骂骂咧咧的像只猴:“说起来就气,那女人虽说略有姿色吧,但竟然不欣赏本牛的佳作。” 楚月与众人的身上俱是一僵。 赵无双被口水呛得咳嗽了好几声,惊愕地问:“牛儿,你别告诉我们,那关键时刻,你去吟诗了??” “那可不嘛。”秦铁牛嗷嗷地说:“诸位有所不知,牛某忽然之间,思如泉涌,灵感充沛,动情处吟诗一首助兴,却被踹了出来。” 实则是秦铁牛想要克服百里明嫣带来的恐惧,才想去觅得新欢。 奈何太过于紧张,衣衫半解之时,一口气吟诗上百首。 虽说后来心情没那么紧张了,但青丘那位小娘子却提着刀想要砍死他,把秦铁牛吓得落荒而逃。 楚月看着秦铁牛,头疼不已。 屠薇薇问:“姓秦的,你能不能干点阳间的事?”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服丹修炼吧。” 楚月把丹药派发了出去,“我测算过,一晚上的时间,诸位足以炼化掉,整体战力提升了,我们就以魔王城堡为据点,进发中州。” “对了。” 赵无双道:“殿主,你闭关的这几日,凌天、青丘、碧落等四陆阵营,都派出探子前去中州打听消息,但无一例外的是,全都没有回来,所以对于中州的具体情况,在没有抵达中州前,我们都不知道。” 楚月点点头,若有所思。 旋即道:“先把丹药炼化,提升实力。” “是!” 赵无双颔首。 众人接过了丹药,分别在会议大殿炼化。 楚月走出城堡,立在魔障岸边,守着这群人。 武者们通常在闭关炼化之际,是最为薄弱的时候。 若在此时,其他三陆联盟进攻魔王城堡,凌天也只会束手无策。 楚月仰头望了望天。 脑海中,响起了破布的声音: “主子,中州,那是你的地盘。” “哦?” 楚月轻挑起眉梢,蕴起了盎然的兴味。 破布说道:“当年你的宫殿城堡,就在中州,共有一百二十位鬼使,三千只九级修罗鬼灵,还有上万个五级以上的鬼灵,都是你一手培养出来的。如果说百鬼之森是人间地狱,那么中州就是阎罗府。” 楚月抿紧了唇瓣。 不久前,她进入百鬼之森,碰触那残破的城墙时,能看到当年的画面。 若是去到中州,她的血脉封印,是否会再次松动? 破布继而道:“主子,当年你封印了几十个九级的修罗鬼灵,还封印了十几位鬼使,它们居心叵测,满肚子坏水,如今九万年过去,它们若是破土而出,主子你可要当心。” “彼时你封印住它们,就是因为它们胡乱使用咒术,使百鬼之森到处充满了诅咒和怨恨。” 听到这话,楚月仿若是想起了什么。 轩辕修也想到了这一点,立马道:“难怪百鬼之森内会有对下一任百鬼之主的诅咒,说什么断情绝爱,断子绝孙,本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如今看来,只怕是有鬼灵鬼使解除了封印,他们憎恨九万年前的百鬼之主,方才会诅咒。” 如此说来,一切都疏通了。 楚月的眉宇之间,掠过了浓浓的担心。 若真是这样的话,拓拔芷有危险了。 拓拔芷的身体内流着她的血液,只怕会遭受到最猛烈的怨恨。 楚月侧过头,看向了耸入云霄发光发亮的星碑,半眯起了狭长的凤眸。 “叶陆主。”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左侧响起。 楚月侧目看去。 只见戴着猩红面具的沈清风,清俊矜贵,优雅如斯的徐徐走来。 “说——” 楚月面无表情,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如同对陌路人般。 “中州来人了。” 沈清风道:“中州内部,听闻菩提城发生的事,对叶陆主你很感兴趣,给我们五陆武者,特赦了通行证,让各陆武者,今晚就过去。” “明早再去。” 楚月淡淡说完,暗自思索中州的用意。 “不行!今晚必须去!” 突兀的跋扈之声出现。 却见一行兽族的族人,进入了楚月的视野。 说话的是站在前方的少女,头部两侧竖着一双狮耳,棕色的眼睛像丛林中的狮子般看向了楚月。 沈清风介绍道:“叶陆主,这是中部来的特使,乃是鬼狮族的族人狮玲玲,鬼狮族如今在中州也有一席之地。” 楚月红衣如血,身后背着一把锋利的护国神刀。 魔域海面,拂来的冷风,掀起了她鬓间的墨发。 她像是没有看到狮玲玲般不动如山,置之不理。 狮玲玲见此,往前踏出一步地动山摇,沉声喝道:“我在跟你说话,你是什么态度?” “吵死了。” 楚月懒懒地抬起睫翼,死寂如长夜深潭般的眼瞳,浅浅的瞥了眼狮玲玲,似有暗杀的嗜血光弧悄然乍现。 狮玲玲咽了咽口水,浑身的气焰弱了不少。 “玲玲是中州特使,你怎么跟玲玲姑娘说话的?”又一名鬼狮族人说道。 楚月眸底寒光乍现,右臂雷霆电光掀起了风暴,骤拔出背后的护国神刀,猛插在地上。 刀锋气息,直接裂开了前方的魔障海域的迷雾森森。 下一刻。 楚月缓慢地擦拭着刀刃,勾着唇角戏谑地说:“本尊这个人,能动刀的时候,不想多说废话。” 她必须得为赵无双他们拖延一整晚闭关修炼的时间。 不论是用哪种办法。 狮玲玲见此,咬了咬牙,不过想到来时中州之人的交代,也不敢跟叶楚月硬碰硬的。 她抬起下颌,掌心光阵涌动,召唤出了十几只四级的鬼灵:“听说你能操控鬼灵,这些,都是我的鬼灵。” 族人们顿时大夸特夸:“玲玲姑娘真厉害,驯服了这么多的鬼灵。” 楚月仔细擦着刀刃。 这会儿,鬼狮族的一行人,便看见魔王城堡的四级鬼灵们,成群结队的为凌天武者们洗衣做饭,端茶送水,跟丫鬟仆人似得,再看看狮玲玲身边的鬼灵们,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还一副老子最拽的表情。 第1805章 这一杯酒,敬你横刀立马永无败绩 狮玲玲面上得意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鬼狮族人俱都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楚月眉梢微挑,重复了一遍鬼狮族人的话,夸赞道:“玲玲姑娘真厉害,驯服了这么多的鬼灵。” 狮玲玲脸庞僵住,只觉得每一个字都透着浓浓的嘲讽。 “叶陆主!” 狮玲玲冷静镇定下来,板着脸说:“中州有令,要你今晚抵达中州,不得延时。” “嗯。” 楚月面无表情,淡漠的回应。 “那还不赶快动身?”狮玲玲大怒。 “中州有没有令,与本尊何干?” 楚月眸底泛起了一抹凶色,厉声道:“本尊若敬中州,自会礼让三分,本尊若是不敬,所谓中州之令,与废铜烂铁并无差别。若你鬼狮一族是某些人的走狗,就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若中州诚心邀请,时间就由本尊来定。” “你——” 狮玲玲咬紧牙关,震怒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话:“那你说,何时启程?” “明日清晨。” “好,那便如你所愿!” 狮玲玲挥了挥袖,带着人离开了魔障岸边。 楚月望着狮玲玲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中州此举,事出反常,必有妖异! “小叶子,中州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要怎么应对?”轩辕修担心地问。 “既然中州盛情邀却,那只能是却之不恭了。” 楚月嫣然一笑,美眸泛起了微光。 纵是龙潭虎穴,她也得去闯一闯。 更别说,那原本就是她的地盘! “叶陆主不担心中州有诈吗?”沈清风问道。 “诡诈多半是人心,人心也是最好算计的,沈九爷,你说是吗?”楚月问得意味深长,面颊浮现了淡淡的笑。 沈清风欲言又止,苍凉一笑。 此间四下无人,他道:“阿月,许久未见,可否喝一杯?” 沈清风从储物袋拿出陈年美酒,满怀期待地望着楚月。 “鬼森没有阿月,只有叶陆主和沈九爷。” 楚月从神农空间拿出了自己的酒:“沈九爷,你请——” 沈清风看她如此的疏离冷漠,心中是万分的痛苦。 随后仰头喝下了一壶烈酒,面具下的笑容满揣着苦涩:“长安城中的子民们,知你今日之辉煌,会为你骄傲自豪。” “青丘沈家的沈九爷,来讨论我凌天长安之事,未免太过于滑稽?” 楚月恣意懒散,眉角眼梢尽是风流侠客般的不羁。 “看来,你我之间,终是要一刀两断,分道扬镳。” “从你选择为沈家卖命,你我之间,曾经那点薄弱得可怜的交情,已经彻底的没了。” 沈清风望着她冷峻的眉目,再拿出了一壶新酒,摇摇晃晃朝着楚月:“这一杯酒,敬你叶陆主,千秋万代,永垂不朽。” 一壶酒瞬间见底。 沈清风接连拿起了第三壶酒。 “这一杯酒,敬你叶楚爷,横刀立马,南征北战,永无败绩!” “这一杯酒,敬吾沈清风,从此割舍年少过往,此生此命此心只为青丘,为沈家,为我圣后!” “……” 沈清风把浓烈的酒喝得干干净净,拖着疲惫沉重的身躯,狼狈落魄的逃离了魔域岸边。 楚月的轻靠着插在地上的护国神刀,手中提着那一壶新酒,望着沈清风逐步远去。 随即,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的冷冽扫了眼旁侧一角。 那里有一道身影,悄然的离去。 “主子,这沈清风,到底是怎么回事?”破布疑惑地问道:“他像是有什么大病。” 轩辕修道:“也或许是人生在世,身不由己。” 破布撇了撇嘴:“若恩将仇报狼心狗肺也是身不由己的话,那这世上的恶之花遍地都会绽放。” 楚月抿唇不语,仰头把剩下的酒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而就在适才楚月扫过的地方,掠出的那道身影回到了青丘阵营。 此人摘下斗篷,露出了脸庞。 正是孤狼佣兵团的首领叶媚! 叶媚听到了沈清风和楚月的对话,才算是放下心来。 至于离开的沈清风,坐在屋中喝着闷酒。 酒过三巡,意志涣散不清醒。 他迷迷糊糊的进了密室,看到了坐在角落的薛城,颓废地说:“明日,我要走了。” 薛城一字不语,像是没有灵魂的傀儡。 “薛小侯爷,等我回来。” 薛城脊椎一僵,蓦地仰头看去,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酒气。 沈清风轻擒住他的下颌,望着他,说:“我若为女子,该多好。” 薛城猛地怔住,眸光颤动,写满了不可置信。 “那年凛冬,长安朝宴。” 沈清风站不稳,瘫坐了下来,醉眼朦胧地说:“我被侯爷罚了禁闭,听到你有危险,砸碎了门才过去的。” “薛城!” “为什么啊?” “为什么人人都是女子,偏偏我不是?” “我想当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可既是如此,为何要遇到你啊。” “为什么,你告诉我……” “薛城,我是该娶你,还是该嫁你,我不知道,我不想和青丘的小郡主成亲,我不想……” “薛城,薛城,薛城……” 沈清风泣不成声,颤抖的手摘下了血色的面具。 薛城眼睛猛然一缩。 只见沈清风的脸庞,都是密密麻麻的刀伤。 每一道错综交杂的伤痕当中,流动着火焰的光。 乍眼望去,恰似一条条火色线密布了满脸。 像是被下了某种禁书般。 “这是什么?沈清风,你到底怎么了,他们对你怎么了?”薛城红着眼问,心口抽搐的疼。 突地,沈清风倒在了他的怀中。 “等我回来。” “一定要等我回来。” 沈清风笑了,“薛兄,从来都是你为我做事,这次,让我自己来吧。” 他推开了薛城,跌跌撞撞站起来,满身酒气的离开密室。 “沈清风,回来!给我回来!我让你回来!”薛城大喊。 “砰!” 密室的石门关上。 薛城震住。 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为何泪水却止不住的从眼中流出。 “沈清风……你回来!” 他无力的声音,湮灭在了密室深处。 …… 长夜漫漫,时间流逝,没人听到青丘阵营深处呐喊的心声,只因将要去往中州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次日,清晨。 狮玲玲带着三陆武者都出现在了魔王城堡。 “叶陆主,时辰已到,该去中州了吧?” 狮玲玲面朝楚月,勾唇一笑。 第1806章 能以一己之力改变一个时代 “叶陆主,如你所说,清晨已至,该不会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吧?” 狮玲玲戏谑地说。 楚月的眼角余光,轻扫了眼魔王城堡。 按理来说,这个时间段,赵无双等人都会把丹药给炼化掉了才对。 但至今为止,毫无动静。 楚月默不作声的安静等待着,轻抿紧了唇瓣。 难道说,她的计算失误了? 渡劫天雷和岩浆火晶内最为狂暴的部分,都被她用神农之力给仔细稀释了,应当能正常的被武体汲取才对。 “在这百鬼之森,你既身为五陆之主,所思所想的是不是不仅是凌天,还有碧落、青丘等大陆?” 狮玲玲咄咄逼人:“叶陆主,此番你凌天若是再不动身,那可就真是太自私了。所谓陆主,岂能不管不顾其他大陆,若是如此,陆主二字,如何担当得起?” 狮玲玲话音才落,就见魔王城堡的大门打开。 凌天武者,蜂拥而出。 转瞬便见,赵无双身轻如燕,几起几落间就已飞掠而来。 半空之上,其衣摆飞扬,爆发出大武圣的气势。 楚月眸光微缩,喜色暗涌而出。 看来…… 是成功了! “属下赵无双,参见陆主!” 赵无双长剑入鞘,两手抱拳间虎虎生威。 随即就有萧离甩出破妖刀,黑裙犹如山水泼墨,隐隐有万钧之气势。 屠薇薇、夜罂、刀疤王、许云歌等人紧随其后。 这些人,一夜之间就已经有了武宗的段位。 足以见得,楚月所炼制的丹药,极其的有效果。 至于这丹药,对旁人都有效果,唯独对楚月没什么用。 只因楚月当初以身为鼎跃入岩浆,又以渡劫天雷淬体修炼,且又是神农之力的载体。 用这些作为药材炼制出来的丹药,对于她来说,效果自然很少。 但赵无双这些人的修炼史,谈不上什么变态,反而事半功倍! “大武圣了,不错。” 楚月微微一笑。 三陆武者俱是目瞪口呆。 赵无双竟是一转眼就大武圣了。 这等突破速度,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楚爷。” 刀疤王道:“人数都已清点完毕,凌天武者,悉数到场。” 楚月点了点头,拔出了插在魔域岸边的护国神刀。 长刀入鞘,发出铿锵之声。 下一刻。 只见楚月红袖一拂,便率领凌天众人,往前走去。 数步后,发现狮玲玲还怔在原地,顿足停下看了过去,语气凛冽地道:“还不动身?若是误了时辰,你鬼狮一族有几条命能担待得起?” 狮玲玲和鬼狮族人都呆住了。 误时辰的不是叶楚月吗? 怎么成了他鬼狮族人? 狮玲玲打过几次交道,自知叶楚月的厉害,不再与其正面交锋。 只有到了中州,叶楚月这个外来者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阎罗之地。 那里,才是她狮玲玲和鬼狮族的主场! 鬼狮一族,原名为万狮族。 九万年前,族中狮王,做出违反兽族的事情,无意中得罪了兽族女王。 整个族群,都遭到了兽族的追杀。 当年的兽族女王,更是扬言要让四海八荒再无一头万狮族的狮子。 万狮族怎敌兽族女王的气势汹汹,即将被灭族之时,狮王痛不欲生。 百鬼之主率领鬼使路过,见此情形拔刀相助。 兽族千军万马,不及她一刀的锋芒。 万狮族被救下后,百鬼之主不愿多留。 但狮王以血为誓,世世代代守在百鬼之森,护卫鬼主。 而这,便是鬼狮族存在于中州的由来。 中州,距离魔障岸边很远,起码要一日的形成。 众人启程中州。 楚月将黑金麒麟驹从神农空间召出,骑在黑金麒麟之上。 萧离召出了踏雪白驹。 楚月看了眼凌天吃力的武者们,将神农空间内在鬼月殿拍卖场收服的魔兽都唤了出来。 剩下三陆的武者们,包括鬼狮族人,都只能徒步而行。 见此,一双双眼睛,都涌出了羡慕之色。 他们有些人虽有魔兽,但百鬼之森内的气息不同,魔兽就算召唤出来,也会被鬼森的气息所排斥,很难坚持下去。 于是乎,凌天的武者乘魔兽而行,他们依靠武道修为飞奔。 凌天武者们互相对视了眼,流动着复杂之色。 刀疤王叹道:“以前来百鬼之森的凌天武者,都无立锥之地,甚至不敢说自己是凌天人,会遭受其他武者的攻击,而今才过去多久,鬼森内的凌天人都有了尊严。” “是啊……” 许云歌束发束腰,依旧是男装打扮。 一双眼睛,远远地望着黑金麒麟上的身影。 “在遇到她前,我不信世上有人能够以一己之力改变一个时代,现在,我信了。” 许云歌笑了笑,抱紧了怀中的刀,眉眼忽而张扬了起来。 她说:“刀疤王,日后我若活着走出中州,请称我为,许四爷。” “好的,许四爷。”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笑容。 谁都知道,中州一行,必然是举步维艰。 但有些路必须要去走,哪怕舍弃这一身皮肉骨骇! 另一头魔兽之上,步海柔在颠簸中,不停地翻看楚月递来的那本医书,研究医术。 不多时,一只黑色的鸽子以极快的速度掠出,停在了狮玲玲的手中。 狮玲玲从黑鸽的口中,取出了一幅百行卷。 百行卷是千行神卷的下等品,用来记录各种文字的,多用于传输信息。 四陆浩浩荡荡的队伍停下来。 楚月饶有兴味的瞥着狮玲玲手中的百行卷。 “玲玲姑娘,怎么了?”碧落袁归海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鬼森外,五陆签订字据契约,有了新的决策。” 狮玲玲丢出百行卷:“五陆之中,谁若能成为百鬼之主,其大陆便可挑选出一位陆主出来,从此统一五陆,彻底合并,重新出帝域的广袤山河!” 此话一出,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各陆的武者们,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了起来。 若是表现出色的话,在座的每一位,岂不是都有可能成为五陆之主? 百行卷漂浮在空,每一个字都很醒目,众武者看得清清楚楚。 第1807章 中州 “小叶子,五大陆这是要起大风大浪不想要安宁和平静了啊。” 轩辕修眼皮咯噔跳动了下,连忙惊声道。 这一决策的出现,只会使百鬼之森的战役更加激烈,几乎就是在刺激人心的贪念。 每个人,都各自怀揣着自己的心思,并非都是执着坚定的浩然磊落之人。 谁也不知道,那在人皮胸膛之下卖力跳动的心脏,是血红鲜艳的,还是腐烂般在发黑发臭…… 比起旁人的大惊失色,楚月却是神色泰然,浑身上下,淡漠的像一块难以化开的冰。 脑子却是高速的运转了起来。 若说以往的不太平仅仅只是在百鬼之森这些没有武道准则管束的地方。 那么,从这一决策出现开始,五大陆将迎来真正的血雨腥风。 哪有什么陆主。 只不过是战争中燃起的硝烟,吹起的号角。 唯独这样,才会有武者们前仆后继,如过江之鲫,去给那些翻手云覆手雨的上位者们卖命,却难摆脱棋子的命运。 更何况,混战之后,五大陆的整体实力若是下滑,岂非是给了虚空等族的可乘之机? 楚月眸扫四周,不见半分波澜,只有一片荒芜。 周遭武者只想到了功名利禄,扶摇直上。 而她看到的是,五大陆在走向真正的衰败。 “是啊,风暴将至,不会再平静了。” 楚月扯了扯唇,荒凉一笑:“和平的武道年代,真的要终结了。” 她喜爱厮杀,为战斗而生,愿死在断壁残垣,也愿死在世上最锋利的刀下。 但她也热爱和平,因她是为人之女,也是为人母亲。 下方,黑金麒麟正在对着踏雪白驹翻白眼。 这两货每次同时出现的时候,黑金麒麟都是嘲讽和鄙视踏雪白驹是个娘炮。 踏雪白驹心里苦啊。 几十年了。 它这样的美马儿,竟一直活在黑金白驹鄙视的阴影中! “楚爷,这听起来,不是个好决策。”萧离说道。 “确实不好。” 赵无双点点头:“所谓陆主,就算成为了,五大陆真的能信服吗?若是不能,统一又有何用?更何况在有人成为陆主之前,五大陆的纷争会永不休止,最终受苦受难的还不是那些底层的武者百姓。他们出身寒门,穷苦贫贱,在那和平年代苦海行舟,不曾享受半分的人世美好,如今纷争迭起,他们却是要承受最大的风雪苦难。我修这武道十几载,迎风霜雪雨练其剑,难道到头来就是看着五大陆毁于自相残杀?无辜的人们饿死、冻死、被欺负死?” 楚月欣慰的望着赵无双,浅浅一笑,“无双,长大了。” “殿主。” 赵无双红着眼:“鬼皇当年,以命祭天,封印虚空,为我们求来九万年的和平,但九万年来鬼皇大人可谓死无全尸。她所守护的帝域,分裂成了五大陆不说,如今虚空频频出现,五大陆不居安思危,竟然还在明争暗斗,互相争权夺势,这样的五大陆,是不是辜负了鬼皇当年的付出,鬼皇大人若还活着的话,看一看这疮痍的土地,分裂的帝域,和欲望无止境的诸帝,岂非会心寒失望?” 楚月忽而缄默。 心寒? 还是失望? 或许,都没有。 只因人性使然,不可避免。 楚月遥望远方,即便毫无记忆,但也有种梦回当年的感觉。 鬼森昏暗的天地中,扬起了一抹笑,老气横秋地说:“兴许,鬼皇当初面对的人世,亦是利益熏心,亦是争权夺势,亦是疮痍之地,但她还是义无反顾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一条路。” 赵无双愣住。 她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是啊……那为何要为了这让人失望的人世,这么做呢?” “大抵因为她是鬼皇吧。”楚月问道:“无双,你该清楚,跟在本尊身边,九死一生,为何还来?” “我愿意。纵死,也愿意。” “她也愿意。” 楚月说完,手掌朝还在瞪着踏雪白驹的黑金麒麟的头部一拍,黑金麒麟嘶鸣了一嗓子,便疾冲了出去。 赵无双睁大了发红的眼睛,深深地看着那一道骑马而去的背影,心也紧跟着颤动。 世上之事,哪有什么值不值得,无非是愿不愿意。 赵无双赫然间茅塞顿开般的豁朗,眉开眼笑的跟了上去。 “殿主,你说得对!”赵无双道:“与其埋怨憎恨这满目疮痍,倒不如奋发图强去改变这疮痍之地,来年也许能看到贫瘠之地盛开百花,那一定很有成就吧。” “试试,不就知道了。” 楚月咧开嘴笑,看向中州之地的眼神中,暴露出了极大的野心。 四陆武者还在观看百行卷上的五陆决策,从而停滞不前。 秦铁牛兴致来了,高声喊道:“牛某诗兴大发,诸君还请且听,五陆决策顶呱呱,要说陆主哪家强,凌天诸侯找楚爷,百行卷上字多多,鬼森境内阴气重……”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密密麻麻的武者,像是见鬼了般,脚底抹油的默契离开。 那逃也似的样子,活像是被追杀了般。 秦铁牛摸了摸下巴,满脸都是疑惑,然后颓废的跟了上去。 “牛某怀才不遇,少年我郁郁不得志,诶,诶,……” 秦铁牛唉声叹气。 …… 接下来,四陆队伍逐步逼近中州。 许是又怕停下来秦铁牛会吃饱了撑的吟诗作对,每个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中途都不带休息的,连续两日狂奔向了中州。 楚月见状,咂了咂舌。 再看向秦铁牛,宛如失宠的深宫怨妇。 楚月哑然失笑,旋即驱使骏马,直奔中州。 一日后,四陆队伍抵达了中州。 中州之地,漆黑一片。 来来往往的鬼灵很多。 四处接连许多座城,都属于中州的领土。 楚月等人就在其中最大的一座城池,却是陡然被拦截了下来:“除了凌天的武者,其他各陆武者,都可进入。” 这时,一名背着琴的女子,正赤着足走向此处。 第1808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古琴女子身着开叉长裙,双臂间的丝绸摇曳在昏暗的中州,犹如画师笔下晕染开的浓墨。 她顿足停下,仰头看去,墨发披散往下,一双眼眸染着野兽般的血红色。 一阵清风吹来。 微掀长裙。 但见她浑身上下,遍体鳞伤。 脸侧有三道横向的刀疤,锁骨处有被火焰烫出的伤口。 手臂、腿上,有着无数被野兽啃咬、被鞭挞的痕迹。 她望向中州之中那一座最大的充满怨恨的诅咒之城的方向,黯淡的眼眸,亮起了一道微光。 似有火树银花般的烟火,绽放在她的心头。 …… 中州,诅咒之城的前方。 鬼兵守卫望着赶路所至的四陆队伍,继续高声说道:“吾等奉望舒鬼使大人之令,诚邀五陆武者前来中州,奈何凌天的领头人叶楚月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此前下令屠虐玄寒武者,这等狠绝之人,怎配踏入中州大地?故而,我中州并非是针对凌天武者,若诸位凌天武者,自愿放弃与叶楚月同行,中州大门,随时为你等而开!” 暗夜,风起。 四陆武者,心思各异。 楚月不动声色,微凝了凝眸。 神农空间中,破布说道:“主子,这蓝望舒,就是曾经被你封印的鬼使之一,没想到他竟然摆脱掉封印出现在了如今的中州,也不知他到底晓不晓得主子你就是百鬼之主。” 楚月依旧是默然不语,双眸却紧盯着这古老奇特的城墙。 这座城,又被武者们称之为诅咒之城。 城中,充斥着怨恨,随处可见是诅咒。 厮杀,血腥,纷争的戏码,每日都会在城中上演。 但这里,也汇聚着百鬼之森最强的鬼灵。 陷入沉睡中的鬼灵若是觉醒,得以驯服,将会是人族武者们手中最锋锐的一把利刃! 楚月望着这座城,心脏却跟着抽动。 她闭上眼睛,能在暗夜中感受到当年的光明。 九万年前,这曾是犹如桃源险境般的地方。 人族武者,与鬼灵们打成一团。 身为百鬼之主的她,午后走在城中盛放鲜花的街道,四处都是春日的芬芳。 那些花,是她和那年的小狐狸,一同种下的。 这座城,曾名为夜月之城。 城中鬼灵总说,夜月升起的时候,便是月老牵线的时刻。 城门的牌匾,她亲手提笔写下夜月之城四个字。 其字,潦草且丑陋。 简而言之是不堪入目。 但城中子民总会笑着说那是最好的字,充满了希望。 也是在那年,百花盛开中,骚里骚气的小狐狸一只爪子撑着墙,叼着一朵玫瑰,自以为是很英俊帅气地说:女人,从现在开始,你的余生都是本尊的了。 后来,她给这只狐狸治疗着被玫瑰刺扎破的嘴角,一晚上都是哭笑不得。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狐狸啊。 可偏偏让她喜爱了九万年。 …… 诅咒之城前,一片死寂。 楚月闭目,感受着过往种种,心有悲戚万千,不及当年百花丛中笑。 “青丘、碧落、北冥、凌天尔等四陆,若要进入诅咒,请自己脱离与叶楚月的关系。” 鬼兵守卫中的首领走出来沉着脸道:“最好快一点时间,中州不比其他地方,夜幕降临之时,万鬼夜行,凶杀残忍,所过之处饶你是大武圣也寸草不生!留给尔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话说到最后,首领看向了楚月:“你便是叶楚月吧,望舒大人说了,你若实在想要进来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中州城前,磕响头十个,即刻便可放行。” 倏地,楚月睁开了微红的眸。 首领对上那双充满肆虐邪气的眼睛,似有一股寒气涌入四肢百骸,主宰了大脑,只余下万分的恐惧填满了整个胸腔。 “我碧落大陆,和叶楚月并无任何干系。” 袁归海率领碧落众人踏步走出,朝首领作揖道:“还请阁下放行。” “青丘大陆沈清风,与叶楚月势不两立。” “所谓叶陆主,不过是虚与委蛇,我北冥大陆,可从未认下这位叶陆主!” 三陆武者瞬间倒戈,宛若一派众叛亲离。 首领示意了眼,诅咒之城的城门大开。 三陆武者纷纷涌入。 鬼兵首领看向了楚月身后的凌天武者们:“诸位,还需要再考虑吗?” 刀疤王、许云歌这些从中低层来的凌天武者咬紧牙关,不曾离开楚月半步。 步海柔手捧着医书,仿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两耳不闻外面的危机,一心研究这本医书,甚至到了无比痴狂的地步。 司烈阳也像是没有听到那些话,只忙活着给步海柔披衣。 其余其他人,更是满目坚毅。 他们清楚,没有叶楚月,他们莫说来中州了,早就死在了魔域岸边。 卸磨杀驴的事,正常武者都干不出来! “这位首领……” 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贵姓啊?” 首领望了眼说话的秦铁牛,眉头一皱:“免贵姓秦。” “秦?秦好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秦铁牛兴奋了起来:“在下秦铁牛,兴许你我二人祖上是一家人。” 两侧守卫的兵器瞬间亮了出来,把秦铁牛吓了一跳。 守卫喝道:“小小蝼蚁,岂敢在秦首领身边放肆?” 秦首领冷漠地望着了秦铁牛:“你,想说什么?” 他知道,这个紧要关头,凌天武者的队伍中,只需要有个人出来打头阵,愿意背弃叶楚月,这支队伍就会溃不成军。 而秦铁牛,就是打头阵的这个人! 秦铁牛道:“秦大哥,你有没有发现,这中州诅咒之城,文学素养太过于落后了。” 秦首领:“?” 在百鬼之森谈文学素养,指不定有什么毛病。 秦铁牛又道:“牛某人兴致大好,为你作诗一首,赠给我的好大哥。” 作诗? 秦首领迷茫地看了眼秦铁牛。 难道这就是读书人的素养? 背弃旧主还得作诗一首? “也罢,作吧。” 秦首领耐着性子道。 秦铁牛清了清嗓子,高声开口:“月黑风高杀人夜,祖坟正在冒青烟,我与大哥初相见,诉衷肠,大哥行行好,开开门,牛某愿与大哥死后葬在同一个座坟。” 秦首领:“?” 众鬼兵瞠目结舌,险些兵器都拿不稳了。 这他娘的也叫诗? 那他们就不是鬼兵,是神兵了! 第1809章 奉鬼使令,屠凌天—— 一时间,城内城外,都是风中凌乱之景。 跟在楚月身边的四级鬼灵们,听到此诗后不由自主的干呕了。 “说人话。” 鬼兵首领黑着脸出声。 “能不能开个门?来都来了,让我们进去吃顿饭吧。”秦铁牛哀嚎。 鬼兵首领方才知晓自己被这个姓牛的小子给耍了,登时暴怒。 “中州城前,鬼森重地,你岂敢找死?” 鬼兵首领拔出一把宛若新月的长枪,唰的一下就要刺向了秦铁牛。 秦铁牛跑得比兔子还快,躲到了楚月的身后,可怜兮兮地说:“楚爷,牛儿被鬼欺负了。” 楚月无奈地望着秦铁牛。 但不得不说的是,这一来二去的,楚月适才悲戚哀伤的情绪,倒是消减了不少。 像是豁然开朗了般。 秦铁牛悄然看了眼楚月,见楚月不再悲伤,唇角勾了勾。 却说鬼兵首领,盛怒之下,长枪骤然挥斩。 楚月将秦铁牛护在身后,尚未出手,就见数道身影从旁侧暴掠而出。 赵无双从上至下,剑指秦首领。 夜罂脚掌踩地,膝盖弯曲,从下方扫开了血色巨斧,自侧面斩向了秦首领。 萧离、夜罂的双刀犹如双燕左右而来,刀法大开大合,简单粗暴,猛然夹击了秦首领。 秦首领见此,迅速改变枪法轨道,半空横扫出黑色的光弧。 光弧瞬间化作黑色光盾,护在他的身上。 “咔嚓,咔嚓!” 刀剑斧所至,黑盾立即破碎裂开。 秦首领犹如雄鹰展翅,飞掠出来横扫一枪。 枪下迸出的光弧犹如一阵激荡的风暴,猛烈的撞向了赵无双几人。 “鬼盾枪!蓝望舒的独门绝技!” 破布惊声道:“主子,鬼盾枪,暗藏毒术,若是中招,武体和神魂都会被万黑蚁啃噬得彻底。” 秦首领手执长枪,悬浮在空,扯着唇冷嗤了声:“本首领枪下不斩废物,今天,例外了,尔等该感到无上的荣幸。” 咻——! 殷红如血的身影骤掠而过,迎面撞上那鬼盾枪下的漆黑光弧! “小月姐姐!” 萧离担心地大喊。 四陆武者,鬼兵守卫,这一刻都震得说不出话来,只目不转睛死死得盯着那一道跃起的身影看。 只因楚月没有拔任何的兵器,竟然徒手面对鬼盾枪! 要知道,赵无双这已经突破大武圣的人都无法抵挡,她一个八段武宗,如何抵挡? 楚月赤手空拳,悬在光弧的前方。 光弧飞速袭向她。 “难道是……” 叶媚低声说:“雷霆右臂?” “极有可能!” 袁归海点点头:“若真是这样的话,赤手空拳也说得过去,但叶楚月未免太过于自以为是了,雷霆右臂如何挡得住鬼盾枪法,她莫非还以为是在对战南梦娇?” 沈清风默然不语。 面具后的眼睛,难以从那道身影上挪开。 他在百鬼之森呆的久,更清楚鬼盾枪的厉害! 鸟儿嘶鸣的清亮声,宛如一道黎光,刺破了暗夜的黑沉! 却见朱雀展开双翼,停留在楚月身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朱雀即将迎战鬼盾枪时,才发现朱雀停止不动,没有任何进攻的迹象。, 楚月双足点在朱雀脊背,缓缓坐了下去,微闭着双目,竟如老僧入定般! “她要干嘛?”袁归海不解地问。 没人知道她要干嘛。 这番动静,倒像是找死。 秦首领冷笑,再扫出无数道光弧。 随后便僵住了。 众人只看到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楚月非但没有躲避开光弧,朱雀甚至还载着她不断去接住一道道的光弧。 鬼盾枪的光弧入体,进入楚月的血脉之中。 被封印多时的血脉,终于让楚月有了一种清晰的感知。 没错!! 鬼盾枪,可以解除她的封印! 只不过秦首领虽修习鬼盾枪,但枪法不如蓝望舒,还不足以让楚月的封印解冻。 但对于现在的楚月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楚月只能从这一点血脉的清晰感知中,去看到多年前的场景。 耳边,亦响起了九万年前的对话: “鬼主,蓝望舒偷走了我的鬼盾枪法。” “我再为你写一本。” “不要不要,我就要那一本。” “好,我去给你拿回来。” “蓝望舒,你是不是又欺负小柔了?” “鬼主,……” “……” 楚月蓦地睁开了眼睛,狂风肆虐掀开衣裙。 无数道的光弧,尽数湮灭在了她的血脉深处。 她宛若癫狂,血红的双眼犹如恶魔般注视着秦首领:“太弱了!不够,不够!再来!” 秦首领愕然,一时之间竟没有听懂楚月的话,不知要再来什么,。 很快才反应过来,楚月竟是想再扛下鬼盾枪的光弧。 “她是……变,态吗?”袁归海震惊地问。 叶媚皱着眉。 这一刻,她的争强好胜在叶楚月的癫狂面前,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秦首领又尝试着打出了几十道光弧,都被楚月给精准无误的给接收了。 “没吃饱吗?再来!” 楚月怒斥:“蓝望舒的手下,就养着你这群废物吗?” 秦首领怔住。 这打光弧也需要力气的。 他已经打了上百道,就算是鬼灵也需要喘口气。 然而叶楚月丝毫不给他喘气的时间,像疯子一样追上来要他打光弧。 秦首领无奈之下抱头鼠窜,活像是逃命般。 其中,追到步海柔的身边时,步海柔俨然不知杀机,还在聚精会神的观看医书。 四陆武者见状,俱都傻眼了。 这一个个的,是什么神仙啊。 就连赵无双,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呆讷过后,赵无双眼里涌起了狂热的崇拜,钦佩地道:“殿主好变态,我好喜欢。” 秦铁牛惊了:“赵姑娘,你没事吧??” 这时,城门内轰然作响,一支队伍而至。 为首的女子,身材魁梧,着黑色军装,一头棕色短发,冷眼望向了城外场景,赫然道:“奉鬼使命令,屠凌天!” 四下,寂静无声。 叶媚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秦首领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道女声伴随琴音,再次响起: “谁敢?” 第1810章 东篱拓拔芷,见过将军 诅咒城前的四方,骤然沉寂了下来。 率领军队的棕发女子,名为江魁,闻声皱了皱眉,侧过头看了过去。 城门前后,城墙上下,无数道的目光皆是循声望去,汇聚在那城墙边沿。 却见一道身影,逆着微光,仿若沿着城墙尽头徐徐而至。 她赤着双足如履平地,臂弯间的丝绸迎风妖冶。 逆风行来时,腿部、手肘开叉的衣衫掀起,能够看到那一身宛若功勋般的伤痕。 女子的脖颈处,雕刻着漆黑的诡异图腾。 远远望去,像是古老种族留下的印记。 当楚月抬起眼帘,眸底倒映出那熟悉的身影和脸庞,种种复杂的情绪顿时涌上了天灵盖。 犹记得,东篱城前那一战,琴音如杀壮军心! 犹记得,虚空异鬼滔滔,国破家亡弹指间,有人披三尺白绫,虽千万人吾往矣! 东篱城主千金之女拓拔芷,立在诅咒之城高高的城墙上,垂眸淡望着下方的江魁。 “原来是拓拔鬼使。” 江魁狞笑:“这一块城区,不属于拓拔鬼使的管辖范围吧,归我望舒大人统辖,拓拔鬼使的手,伸的未免太长了一点,这算什么?” “今天,归本座管了。”拓拔芷冷漠地道。 江魁放声肆然大笑。 笑够了,目露出红色凶光,狠狠地看向了拓拔芷:“拓拔鬼使,你是在像我东城区宣战?来人,给我屠了凌天的砸碎们,回去后望舒大人重重有赏!” 江魁身后的鬼兵们,顿时蜂拥而出。 拓拔芷面色淡漠。 她本是温婉素净之人,脸颊横侧的三道血痕,增添了几分妖异感。 但见拓拔芷盘膝坐在城墙之上,古琴置放于腿,一双纤纤玉手不知何时沾染了伤疤,逐渐拨动起了琴弦。 琴音如杀,迸发而出。 古琴上方波动琴弦的速度越来越快,琴音越发的昂扬,既似沙场秋点兵,又如将军百战死,万钧的磅礴之气瞬发出去,音刃暴掠而出,宛如流星追月,直奔向朝凌天队伍冲去的鬼兵们! 上百鬼兵,在音刃之下瞬间蒸发。 “该死,这娘们来真的……” 江魁咬牙切齿,怒视城墙上。 拓拔芷幽幽沉眸,眼底氤氲着黑如墨的雾色,嗓音也随之嘶哑低沉:“你动叶楚爷一根毫发,我屠你东城区无人生还。” “拓拔,你疯掉了吗?叶楚月区区外人,你为了她要得罪整个中州吗?”江魁气得不行,但也真不敢跟拓拔芷搏命。 要知道,能在中州有一席之地的人族武者,都是狠角色。 而这拓拔芷,便是其中之一! 拓拔芷这一身的骨头皮囊,早就被中州的邪祟给浸染得没个好地方了。 但偏偏,她这么个弱不禁风的抚琴女子,就那样在无数鬼使鬼灵不可思议的震惊中坚挺了下来,成为了中州的鬼使之一。 “区区外人……” 拓拔芷没有应声江魁,若是垂着眸自言自语。 好一会儿,她竟低低的笑出了声。 四面八方的围观者,竟无一人知道她在笑什么。 许久过去,拓拔芷起身收琴,跃了下来。 “拓拔鬼使。” 江魁还想说什么。 拓拔芷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江魁顿时噤若寒蝉。 四下里,寂静如斯,落针可闻。 拓拔芷背着琴,一步一步的走向城门外的凌天队伍。 赵无双还是心有提防,提着剑站在楚月的面前,警惕地望着拓拔芷,还是萧离和屠薇薇把她给拽走了。 楚月站立不动,幽邃的双眸凝视着走向自己的拓拔芷。 许久未见,清瘦了许多。 当初细皮嫩肉的城主千金,浑身都是属于战士的伤痕。 那双眼睛,也比以往更加的坚毅了。 这一段路不算长,但拓拔芷走了很久很久。 每一步,都走的格外沉重。 终于,她停在了楚月的面前。 四陆武者,东城区鬼兵,俱不知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无数道目光,带着探究落在楚月和拓拔芷的身上。 两名女子,同着红衣,在这诅咒之城前相对而立,久久不语,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砰!” 良久,拓拔芷单膝跪地,两手抱拳,颔首低头沉声道:“东篱拓拔芷,见过将军!” 楚月及时扶起了她,张了张嘴,看见拓拔芷脖颈上的诡异图腾,不知从何说起。 破布说:“那是百鬼之森的契约图腾,拓拔芷把灵魂卖给了百鬼之森,百鬼之森也承认了她这位鬼使。” 周遭众人,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中州的一名鬼使,竟会是叶楚月麾下之人? 这传出去,谁信? “拓拔鬼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江魁大喊。 拓拔芷背对着江魁,凝望楚月,微微一笑:“本座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本座是在恭迎我西城区的新鬼使大人叶楚月回家!” 江魁目瞪口呆。 鬼兵们也都惊住。 各陆武者止不住的议论: “叶楚月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一来中州就能当上鬼使?那拓拔芷到底是什么人啊,不是说没人知道抚琴的女鬼来自于何方吗,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叶楚月的人?” “这太离谱了,若非亲眼所见,实不敢信,干脆说这百鬼之森的地契都是她叶楚月的好了。” “早知如此,我们不该脱离四陆的结盟,中州之地,危险重重且未知,在结盟内起码会安全许多。” “……” 这些议论的声音,落入了叶媚、沈清风、袁归海几人的耳中。 几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叶媚笑了,“中州新鬼使?还有什么是她叶楚月做不到的吗?” 沈清风默然不语,眼底溢出了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笑意,带着几分无奈的说:“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叶媚侧头,虚眯起了锋锐的眸子。 袁归海叹道:“楚爷刀下,袁某自愧不如,我等自诩天才,在她面前,最多也算有两把刷子罢了。” 幽风四起。 楚月心疼拓拔芷的满身伤痕。 若非她的血液,拓拔芷不会出现在百鬼之森…… 就算是她这个曾经的百鬼之主,想要重新成为鬼使,也要历经磨难,遭受痛苦万分。 而因为拓拔芷帮她挡去了灾难,为她把灵魂卖给了鬼森,才能让她无风无浪,轻松自在的成为中州鬼使之一! 第1811章 凌天武者,随我入城 鬼使的重担责任,让楚月从内到外都无比沉重。 “小芷……” 楚月叹声开口。 这是属于拓拔芷的位置,她不想拿走。 “将军。” 拓拔芷打断了她的话,笑时温婉浸染着江南烟雨的气息,但眼眶却像是受尽万般委屈的红了起来,随即低声说:“我等将军,等了好些个时日了。” 太久了。 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 对于楚月来说,距离东篱一战,半年左右的时间。 但对于拓拔芷来说,是不一样的。 她割裂自己的灵魂,承受着水深火热。 她要在鬼森熔炉中,熔断自己的骨头,用魔妖树枝重新生长出来。 这一生,她是断子绝孙之人。 死后,她是此地厉鬼。 在此之前,她被各大陆的武者虐待过。 而在熔炉中,外面一时辰,里面一年。 拓拔芷艰难的熬着,熬成四肢百骸都变成了魔妖树枝。 人生的绝望时刻,唯有将军的身影和声音,在记忆中促使她前进。 东篱那一战,给她的启发很大。 她找到了自己的武道之路,并且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她始终认为,武道之路的尽头,便是她的将军。 她望着盼了许久的人,能够感受到彼此流动着同样的血液。 她们是一体的。 唯独不同的是,将军浩然正气,高高在上。 而她拓拔芷,早已被鬼森的污浊邪祟气息浸染得不复以往了。 但她无怨无悔。 楚月看着拓拔芷坚定如铁的眼神,拒绝的话语涌至咽喉却实在是道不出来。 “让你久等了。” 楚月抬手,轻抚过拓拔芷鬓间微乱的墨发:“怪我来太慢了。” “将军能来,就不叫慢。”拓拔芷笑容如初。 “你父亲他,很想你。” 楚月轻叹了一声。 夜晚寒风萧瑟,中州的霜气很重。 楚月把秦铁牛身上的大氅抓走,披在了拓拔芷清瘦的身躯上,“过些日子,我们回诸侯国吧,去东篱看看你的父亲,听说东篱城已经重建的很不错了。” 提及父亲二字,拓拔芷面颊的笑容僵住,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出。 她终是不孝之女。 “好。” 她笑着点头。 可拓拔芷心如明镜,她已如孤魂野鬼,又怎么能走出鬼森外呼吸新空气,更别谈回到东篱孝敬父亲。 秦铁牛没了大氅在旁边冷得抱着双臂怀疑人生,想往屠薇薇的身上凑一凑去取暖,还被嫌弃的推开了。 “拓拔芷,看来,我们东城区对你们的管教太过放松了。” 江魁盛怒之下,取出了一方鬼令羽扬在高空。 诅咒城中,各城区点燃鬼令羽,便可召集城中的鬼兵前来。 东城区目前至少有三万鬼兵! 江魁指尖燃起了一簇火焰,将高高举起的鬼令羽点燃,望着拓拔芷邪肆一笑,“此事若被望舒大人知道,你们西城区必亡!” 江魁才刚点完鬼令羽,就听见地动山摇之势。 城内城外的鬼兵,有万数之多,都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江魁仰头看了眼手中的鬼令羽,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这鬼令羽还没完全的燃烧完,东城鬼兵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不过江魁没有多想,而是扬起下颌,嘲讽地看向了拓拔芷和楚月:“在我东城区,不知道什么新鬼使,只知道望舒大人的屠杀令,东城鬼兵,都给老子上,杀了他们,回去论功行赏!” 然而江魁的话音落下,而后冲过来的鬼兵们,竟无人上前厮杀。 “江魁,你以为,本座会孤身前来你东城区吗,你太小看本座了。” 拓拔芷挥起长袖,侧过身来,面朝楚月弯腰作揖:“吾等恭迎西城新鬼使大人叶楚爷!” 下一瞬,众人便见,黑压压的鬼兵,四面八方都是,俱都不约而同的跪了下来。 他们都朝着同一个人,异口同声的大喊:“吾等恭迎新鬼使大人!” 江魁方才后知后觉,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拓拔芷早已埋伏在东城区,就等着这一刻。 “拓拔芷!” “江魁。”拓拔芷冷视她:“你东城区若好好说话,大开城门便就算了,若不然的话,我西城之众,不介意杀回去。” 楚月细细的观察着拓拔芷的变化,时隔多日,已有大将之风。 可见背后遭受了怎样的千锤百炼。 江魁咬紧牙关,眉头紧锁,魁梧的身躯在拓拔芷面前显得毫无气势。 她手执屠杀令,又被拓拔芷反将一军,如今她不管怎么做,都难以在望舒大人那里交代。 以望舒大人的性格,她若不处理好这件事,绝对会没有好果子吃的。 “哒哒哒!” 马蹄践地的急促声响起。 “望舒大人有新令!” 通体漆黑的骏马,有着赤红的眼珠,背脊还开出一双漂亮妖冶的羽衣。 马背之上,黑衣斗篷男子高举起手中的卷轴。 江魁顿时看了过去,只见那人从鬼翼马上跃下,道:“望舒大人此前误会了凌天,更不想伤了和气,请务必大开城门放行。” “是!” 江魁松了口气,高声道:“开城!放行!” 城门大开,东城守卫两侧排开。 “将军,你会喜欢西城的。” 拓拔芷含笑望她。 楚月浅笑:“我想也是。” “将军,请——” 拓拔芷恭声道。 “凌天武者,随我入城!” 楚月振臂一挥,浑身散发凛然之气,率领众人进入诅咒之城。 她知道,中州的战役,这才刚刚开始。 血脉的觉醒,也将指日可待。 后方的凌天武者,兴奋雀跃的进入了诅咒之城。 西城上万鬼兵,前后左右的护航。 如此架势,如此高格,让其余三陆的武者眼红了。 “叶陆主!” 袁归海出声喊住了她。 北冥大陆的领头人也连忙出声:“我等愿意追随叶陆主。” 楚月停下来,笑望了过去:“既无四陆结盟,更无什么陆主,二位误会了。” 言罢,毫不犹豫的往前走去,神情决然的像无情之人。 这会儿,还在沉浸医书世界的步海柔和司烈阳险些被遗忘了,许云歌及时发现催着它们走,步海柔缓缓放下医书,诧异的看向四周的浩荡声势,茫然地问:“适才发生了什么?” 许云歌:“……” 第1812章 如黑夜遇微光,沙漠见绿洲 “司烈阳,你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许云歌扯了扯唇,无奈地道。 怎料司烈阳迷惘不已:“适才一心担心小柔着凉了,没有注意,许姑娘,发生了何事?” 许云歌:“……”这是一对什么样的奇葩啊…… “四陆结盟瓦解,楚爷成为西城新鬼使。”许云歌道。 司烈阳和步海柔双眼齐齐一亮,震惊不已。 步海柔视若珍宝的捧着手中的医书,刹那间来了个后知后觉的热泪盈眶,深深的望向了队伍前方楚月的身影。 而在回到西城的途中,许云歌终是忍不住出声问:“海柔公主,这本书,有这么好看吗?” 好看到忽视季节更迭,天地四方的异动,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步海柔低头看了眼医书,再仰头望向不见日月的苍穹,微笑道:“如黑夜遇微光,沙漠见绿洲,世人皆云,丹田、武根乃是武道之初始、之根基,失去丹田武根的武者,犹若废人蝼蚁任由践踏。但武道天道面前,一花一草,一树一木,都是绝对的公正,都是武道氤氲出的生命之源。许姑娘,我会成为这世上第一个没有武根和丹田的医师,医师在仁心,在专注,而不在于外在。” 这本书,宛若她的第二个心脏。 她想要为天下求医的武者们,开拓出一条新的医道之路来。 或许,对于现在资源匮乏的武道文明来说,是一件相当困难之事。 但步海柔坚信,她能做到,愿为世人,开道生,开道死。 等她能够站在武道巅峰,方才有资格向世人说她的师父是谁。 步海柔眉眼弯弯,笑得人如其名,格外温柔。 司烈阳痴痴地看着她。 许云歌眉梢染上了些许的敬意。 “海柔公主,你可以成功的。”许云歌抱拳。 “许姑娘的武道之路呢?”步海柔问。 许云歌边走边观察四周,听到这话,忽然愣住。 似有一股彻骨的冰水,灌入了浑身血液。 旋即,笑了。 她说:“我要故乡春暖花开,要故乡的女孩和武者们,能够摆脱掉贫瘠,毫无负担的追求武道之路!” 她出生在乡野之地,但她志如鸿鹄,为此坚持不懈,奋斗如初! “刀疤王,你的呢?”许云歌侧头问。 “娶个媳妇,生个儿子。” 刀疤王说得不假思索:“每日抱着媳妇,打着儿子,倒是不错。” 许云歌笑出了声:“那你有心上人吗?” “老子一介粗人,怎敢有心上人,岂不是耽误了人姑娘吗?还等着此战胜了,让楚爷给分配个白白胖胖的媳妇。” 刀疤王道:“我刀疤王苦了一生,就希望媳妇儿子能够享点福。” 步海柔眸光涌动着复杂之色。 大道万千。 每个人的武道之路,看似一样,又全然不同。 他们行走在诅咒之城的昏暗街道,畅聊起了各自的武道之路,眼里有憧憬的光。 四周鬼灵游荡,鬼兵来去有序。 城中四方,到处弥漫着血腥的味道,随处可见的战斗。 有人族武者,有兽族的族人,还有中州鬼灵。 这座城,充斥着怨恨憎恶的诅咒。 每当子夜时分,天穹就会出现一轮血月。 血月,只有在诅咒之城中才能看见。 楚月仰头看了眼那一轮的血月,在黑云后若隐若现。 “我去!” 破布突然骂骂咧咧:“怎么会诅咒血月这种鬼东西?我去他娘!” “布兄,要斯文。”轩辕修道:“你可以这么说:你要去问候它的母亲。这样会显得你文明一点。” 破布:“……” 楚月眯起了眸:“诅咒血月,是何物?” “鬼森万恶的诅咒术,若是超过一定数量和能量的诅咒术,并且都在诅咒百鬼之主的话,就能封印百鬼之主的鲜血灵魂,用鬼主鲜血,渲染血月。” 破布说道:“百鬼之森,是以鬼主为尊的时代,但血月若是出现,那就是诅咒横行,血腥肆虐的黑暗之地。主子,血月之下,会刺激着每个人的元神,使他们变得更加疯狂,原始,充满杀戮。” 楚月眸光微闪。 破布继而道:“而且,诅咒血月不仅会封印鬼主,还会封印下咒的主使带领之人,此番诅咒,只有人族的武者才可以做到!而诅咒血月,九万年一轮回,也就说,时隔九万年后,那名下咒者,就会觉醒。但如今看来,谁也不知道那人还在沉睡,又或者是早已觉醒,主子,你要万分当心才行,中州旁人不知你是当年的百鬼之主,但若是那下咒之人,一定会知道你的身份,趁你还未变强前残害你,如此一来,那人就可以是独一无二的百鬼之主了。” 楚月陷入了沉思, 如若破布所说属实,那么当年有人背叛了她。 但她的血脉封印没有解除,不知更多的情况,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此一来,她就陷入了被动。 诅咒之城,敌暗我明,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她得为身后的凌天队伍负责! 楚月忽而顿足停下,“秦首领,不知是否有空?” 被点名的秦首领,猛地愣住,“楚鬼使有何指教?” 楚月微微一笑:“本尊瞧着秦首领万分亲切,亲切之情犹如大江之水滔滔不绝,如若可以的话,去西城区做个客吧。” 秦首领:“……”这位叶楚爷当他是弱智吗? 明摆着去了西城这厮就要逼他用鬼盾枪法去揍她。 可明明是他是揍人的那一个,却是不寒而栗,想到叶楚月的笑脸,活像是被揍了般。 “楚鬼使,东城区的大护法贺兰野,是东城中鬼盾枪法的佼佼者,我觉得楚鬼使见了他,会更加亲切。”秦首领说完,眸底浮现出了阴险之色。 那贺兰野仗着蓝望舒鬼使的器重,每日趾高气昂的不把他这个小小首领放在眼里。 “这位大护法,一听就是个让人感觉亲切的朋友。”楚月笑得温柔。 那笑,落在秦首领的眼中,却是毛骨悚然,暗暗为贺兰野点了三炷香,都想提前给贺兰野挖个坟庆祝下了。 第1813章 故人久别重逢,实是人间美事 楚月从秦首领的口中,记下了大护法贺兰野这个人。 她急需鬼盾枪的暴揍,方才能掀开一点儿血脉封印。 只有得知了前尘往事才能应对接下来的未知。 拓拔芷闻言,暂时不能理解楚月和秦首领的对话,便道:“将军,那贺兰野是鬼狮族的野蛮人,鬼盾枪法倒是练得上乘,但我绝对不会让他的鬼盾枪法碰到将军你的。” 楚月:“……” “将军。” 拓拔芷眸光炙热,又道:“能再见到你,真好。” 东篱城前,是短暂一别。 于她而言,却是历经了千年的苦难。 “故人久别重逢,实是人间美事。”楚月浅笑。 此战胜了,她要带拓拔芷回到故乡,去看灾后重建好的家园,充满了阳光和鲜花,随处可见都是孩童们的笑脸。 西城区来的鬼兵们,虽都在昂首挺胸,目视前方,但耳根子悄悄竖起,眼角余光也都偷偷望着拓拔芷,属实是震惊到了。 他们跟随拓拔芷,只知拓拔芷冷血如野兽,是个极其凶残的鬼使。 还从未见过拓拔芷对谁这般柔和。 倒像是人间的小女人儿。 大队伍正在前往西城区。 赵无双在人群之中,摸了摸下巴,左看看拓拔芷,右看看楚月,心里想了想夜墨寒头上的极北大草原,心情很是微妙。 她自言自语,疑惑地说:“夜帝尊的绿帽儿,怎么遍布各地?” 萧离和她最近,听得此话,沉重稳妥的她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她发觉,赵无双不像个英勇无双的战士,像是相声演员。 众人逐渐离开了东城区。 江魁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压低了嗓音说:“给我盯好了他们的动向,任何细微都不要放过,拓拔芷敢这么做,来日它西城没好果子吃。” “是!” 下属犹如一道稍纵即逝的闪电,抱拳之后身躯变形似空间扭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江大人。” 袁归海踏步而来,文质彬彬地作揖:“不知我们碧落大陆,应当去何处为好,我们都是受到蓝望舒鬼使大人的邀请而来的。” “你们啊,当然是我东城区的贵客,会被好好招待的,跟我过来吧。” 三陆武者,俱都跟随江魁而行。 众人都松了口气: “那叶楚月爬上枝头变凤凰了就不把我们看在眼里,还真以为没了她不行,谁稀罕去那什么劳什子的西城区,能在东城区不是更好吗?” “是啊,过河拆桥的白眼狼,还陆主呢,我呸。” “哥几个跟着蓝望舒鬼使大人,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一块空旷荒芜的地方。 众武者面面相觑。 叶媚疑惑地问:“江大人,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这是什么地方?” “给你们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把灵魂卖给我东城区,要么,成为我们鬼兵的食物。”江魁面无表情。 沈清风皱眉:“可有第三条路?” “当然有。” 江魁狰狞一笑:“第三条路,去角逐场当奴隶,给我们东城区赢得佣金!” 众人震惊。 中州角逐场,他们都听说过。 那里面的奴隶,毫无尊严,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三陆武者惊惧万分,悚然不已。 江魁取出一方火羽点燃,就看到整座荒地,成为了火海。 火海不断上涨,互相裹挟,犹如一座岩浆熔炉! 江魁双手抱拳,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你们真当中州是什么好地方了,没点本事,也敢来诅咒之城,尔等,愚不可及!” 她很满意众人惊惧的神情。 适才在拓拔芷和叶楚月身上遭受到的恼怒,发泄到了这些武者身上,她才好过了许多。 熔炉温度剧烈,专炼骸骨。 “啊啊啊啊啊!” 火海深处,传来渺小的武者们的痛苦吼声。 他们懊悔了。 若能够重来一次,必定永不背弃四陆结盟! 江魁看了会儿,就索然无味了。 她回到东城区的主殿,在珠帘屏风外跪地磕头:“下属江魁,拜见望舒大人。望舒大人,叶楚月成为西城新鬼使,与拓拔前往西城了,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珠帘屏风内,黑色藤蔓交织出的贵妃榻上,斜卧着一道身影。 他的面前,悬浮着一颗泼墨般的水晶。 晶面映照出东城门外发生的种种。 最后的画面,停留在叶楚月的脸上。 他近乎痴狂的望着那一张脸,紫黑色的眼瞳也随之浮起了红雾。 “真美啊。” 他低声说:“九万年的时光,掩不住你的风华和美丽。” 珠帘外的江魁正匍匐在地,闻言,满脸的疑惑。 她很美吗? 一身肌肉壮实的她,忽而矜持了起来。 这时,黑水晶的画面,又转到了步海柔的身上。 蓝望舒蓦地紧缩起了妖异的双眸。 她还活着? 这…… 怎么可能? 当初他可是亲眼看着这个人的灵魂被无数只血鹭给生吞掉的。 …… 却说西城区,楚月一行人抵达此处,进入了大殿。 大殿之中,西城区的主要高层,都到达了此处。 拓拔芷立在楚月身侧,冷声道:“从今往后,这位,就是你们的新鬼使。” “拓拔鬼使,一个人族武者,会不会太儿戏了?” 一名身体强壮的男人,皱紧了眉头:“中州大地,诅咒之城,靠的是各凭本事,老实说,我们对你拓拔鬼使没有很深的感情,但就凭你拓拔鬼使有实力,有本事,我等才追随你,效忠你,死守西城区。拓拔鬼使,你心中应该明白,像是我们这样的人族武者,想要在中州有一席之地得千锤百炼,她却唾手可得,这可能吗?” 另一名眉间有朱砂的妖冶女子,姿态妩媚的玩着指甲,说:“是啊,鬼使靠的是本事,如今这算什么呢?我们这群人又算什么?不付出血和泪,就坐享其成,不太合适中州。” “将军,抱歉,我没管好自己人。” 拓拔芷眼底抹过杀气,就要取出背后的古琴。 一只白皙的小手,却是握住了她的手腕。 第1814章 角逐场,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拓拔芷不再抽出背后漆黑如墨的古琴,而是扭过头,眸光颤然的望着阻止她的楚月。 楚月缓缓地松开了攥住其腕部的手,淡漠如霜地看向了适才开口说话极力排斥反对她的两人。 “本尊认为,二位说得不无道理。” 楚月扯了扯唇,似笑非笑:“中州境内,确实都是各凭本事,有几分实力,就干几分事,只是本尊想知道,二位眼中的本事是什么,又算什么?如何才是有本事者?” 那妖异女子名为柳妖妖,是早在几年前就入过百鬼之森的人族武者,而今也把灵魂卖给了鬼森,脖颈上诡异的印记格外的明显醒目。 “你说本事?”柳妖妖双手环胸,嗤笑了声:“听说你如今不过是人族的八段武宗,我可有说错?” “没有。” “八段武宗,顶多不算废物而已,站在中州,想要有立足之地,靠个人能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柳妖妖说道:“七日后,鬼蜮的蜮场大开,四城中人都会前去,里面会放出一只九级鬼灵,你若能率领西城拿下九级鬼灵,我柳妖妖服你,若你不能,这鬼使之位,还请让给有能力的武者。” 那魁梧壮汉点头:“拓拔前鬼使,并非我们不听你的指令,我等对你的钦佩和崇拜,天地可鉴,但中州之地,四处都是豺狼虎豹,一旦选错了主子,跟错了人,西城兴许很快就会被屠灭。” 又有一名男子站出来说了:“楚鬼使,九级鬼灵,不好拿下的,你意下如何?” 楚月眸底氤氲着邪佞之色,沉默半晌,淡淡道:“那便七日后见——” 西城是拓拔芷打下来的江山,这些人会跟着拓拔芷,是因为见识到了拓拔芷的厉害。 如今有少数人反对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拓拔芷历经万难,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楚月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就要担起这份责任。 楚月离开大殿,和拓拔芷去往了住处。 柳妖妖眯起了眼睛,细细打量着楚月的身影。 “妖妖,她难不成真的能拿下九级鬼灵?” 魁梧壮汉在旁边嘀咕:“其他三城的鬼使中,包括蓝望舒在内,就有两名是九万年前被封印后觉醒的鬼使,他们深知鬼灵习性,更容易驯服九级鬼灵才对。” 柳妖妖沉了沉眸:“不知道拓拔在想些什么,紧要关头,更换鬼使,岂不是把西城区往死路上逼?” …… 此时,西城主殿的住处,楚月和凌天武者暂时入住此处。 拓拔芷犹豫了半晌,还是止不住地开口:“将军,总共只有几道反对的声音,杀了即好,他们不敢有所怨言的。” 楚月抿紧了唇瓣,复杂地望着拓拔芷。 她之所以不在西城区兵戎相见,以暴制暴,就是因为她发觉拓拔芷的杀气太重了。 这种杀气,甚至到了魔怔的状态。 若不遏制住,势必会反噬掉拓拔芷。 楚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许久过去也不知说什么。 她只浅浅的笑着,抬起手抚了抚拓拔芷的发,“小芷,相信我,七日后,不再会有怨言的。” 拓拔芷微红着眼睛,低下了头,语气虽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带着几丝哽咽:“将军这般好,我不想听到他们的诋毁。” 楚月轻叹一口气:“听过一句诗吗?” 拓拔芷抬头。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楚月轻捻袖口,擦去了拓拔芷眼尾的泪痕,温声道:“山就在那里亘古不动,每个路过的人,看到的山水风景是不同的,这是立场问题。如若西城是一个整体,有若背叛了这个整体,损坏了整体的利益,便不能容忍,因为,这是原则和底线的问题。小芷,我的存在,并非存在于某个人的赞美,又或许是某些人的诋毁,我存在因我自己。” 拓拔芷讷讷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是在慢慢消化楚月的话。 “这世上人如滔滔江海,永远都杀不掉的。” 楚月说:“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这大江大海的风浪中,不要离开自己的航线轨迹。” “将军,是我做的不够好吗?”拓拔芷低声问。 “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楚月心疼不已:“但比起杀戮,我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从东篱之战开始,拓拔芷仿佛就被阴霾笼罩。 楚月只愿她能够离开这片阴霾。 而楚月的话,不经意的触动了拓拔芷的心。 眼眶当中,顿时蓄满了泪。 “好,我会开心。” 拓拔芷咧开嘴笑,任由滑落的泪水湮灭在了唇齿。 楚月咽喉略微感到酸楚,依旧是沉默不语,只温柔的拭去了拓拔芷的泪,微红着的眼睛跟着拓拔芷一起笑。 深夜时分,幽风阵阵。 楚月回到晶石堆成的房屋之中,并未睡下,而是翻阅起了与中州有关的资料。 百鬼之森外的武者们,不知道中州具体的情况。 现如今的中州,以诅咒之城为主。 而诅咒之城中,四方城区由四位鬼使占领。 平日里,各城区之间也会因为领地的划分而经常发生斗争。 除了东城门外,另外三座城外,都被鬼蜮森林给包裹。 城中,呼声最高并且最权威的地方在诅咒之城的最中央,是一座古老的玄女宫! 楚月看到一半,发现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往外走。 旋即便合上了资料,身影如光,掠步而去。 “楚……楚爷……” 秦铁牛吓得够呛。 “大半夜的,你是要去偷鸡,还是摸狗?”楚月挑眉问道。 秦铁牛咽了咽口水,目光躲闪,好半天过去才支支吾吾地说:“那……那个,我刚打听到了,听说诅咒之城内有个叫角逐场的地方,除了血腥的战斗外,还会卖一些百鬼之森独有的药材,我……我那朋友不是不举嘛,就想给他卖包药材过去。” “不是说了,结束鬼森一战,就给你治么,急什么?” 闻言,秦铁牛整张脸憋得通红。 他威武如牛,凶猛强壮,一夜不倒,哪需要治不举? “角逐场啊……” 楚月摸了摸下巴,勾出一笑:“听起来是个有意思的地方,都一起去吧。” “都一起?还有谁?”秦铁牛茫然。 随后便见黑夜里,出现了萧离、屠薇薇、赵无双等人。 第1815章 雄性男武者 秦铁牛喉结滚动,猛咽口水,整个人如风中石化的雕塑般,惊得下巴差点儿掉到了地上去。 这几个人累活了这么久,大晚上的不去睡觉,竟然都闲得没事干,宛如变态般来尾随他这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咳……” 萧离耳根子微红,半握拳抵在唇前,不自在的咳嗽了声。 她们适才无意间听到了秦铁牛在西城主殿四处去打听中州是否有奇药能够治疗不举,一时之间心生出恶俗猎奇之情,便都心照不宣的悄然跟在秦铁牛的身后了,不可谓不默契。 于是乎,就有了现如今众人热热闹闹并肩前往角逐场的一幕了。 秦铁牛垂头丧气蔫了吧唧的,被众星拱月般簇拥的他,非但没有半分鲜活,反而是生无可恋的神情。 …… 角逐场距离西城区不远,虽坐立在四城环绕的地带,但不属于四城区的管辖范围内,只服从于玄女宫的统治 而在诅咒之城,像角逐场这样唯玄女宫是从的存在,还有很多很多…… 去往角逐场的路上,深夜的街道,到处都充斥着阴暗、诅咒、暴力。 角逐场足足有三层楼那般高,位于街道之上。 “进入角逐场,需要三万鬼石,方可通行。” 角逐场外的守卫戴着墨黑色的盔甲,沉着嗓音说道。 “鬼石?那是什么鬼东西?”秦铁牛一脸的疑惑。 在凌天大陆的通用货币,几乎是以金币、灵石为主。 但在中州境内,都是用鬼石为货币。 到了五级以上的鬼灵,吸收百鬼之森的鬼气到了一定的程度,便能幻化为人形。 秦铁牛说:“我跟东城区的秦首领,祖上是一家的,阁下能不能通融一下。” “五万鬼石,方可通行。”守卫面无表情地道。 秦铁牛大惊:“怎么还涨价了?” “贺兰野大护法最近和角逐场有合作,大护法吩咐了,但凡秦首领的人来,都要涨价。”守卫回答道。 秦铁牛:“……这秦首领怎么混的这么差,我都为他感到丢脸。” “楚爷,咋整?” 秦铁牛丧着一张脸看向了楚月。 他还要进去治疗不举呢。 到时就能让那青丘大陆的美人儿见识一下他属于真男人的雄风了。 楚月抿唇不语,眸底泛起了微光。 鬼石…… 这两个字,太熟悉了。 破布的声音忽而响起:“主子,你记得吗,当时百鬼之森,混乱不堪,没有独一的通用货币,是你实行了统一。只不过嘛,当时你统一的通用货币是鬼晶,鬼石那玩意儿,都是被当垃圾给丢了的,是极其下等的物品,因为吸收鬼石会有很强的副作用,主子你说那相当于慢性毒药般的存在,相比较之下,鬼晶更加的珍贵。” 楚月若有所思,隐隐觉得自己将要想起什么,但就好像遮住了一层迷雾,使她无法看得真切清晰,只能靠着自己的感觉,去感受迷雾后的景致。 “没有鬼石,就让开吧。” 守卫说道:“还请几位不要影响到角逐场的生意。” “这里五十万鬼石,开门吧。” 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楚月微抬起眼帘,说话之人,正是那位柳妖妖。 守卫收下鬼石,清算了一番,方才按下暗格,打开了一道冰火相融的诡异之门。 柳妖妖道:“我虽不喜欢你,但既然是西城的人,也没有别人欺负羞辱的道理。” 说完,便先一步踏了进去。 “这柳妖妖,是怎么回事?”赵无双皱紧眉头:“殿主,她既看你不爽,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来帮我们。” 陡然间,楚月等人一道道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她。 赵无双一脸疑惑,而后才反应过来,当初自己也是看殿主不爽甚至还在星碑广场问罪来着。 一股滚烫之意,顿时充斥赵无双的浑身和天灵盖,连带着一双耳根都浮现出了滚烫的红色。 楚月踏步跨过了诡异之门,走进了角逐场中,秦铁牛一行人纷纷跟上。 角逐场放眼过去很大,有贩卖鬼森物品的地方,还有用彼岸之花炼制的天灯悬浮满了整片天。 既有武者搏斗的血腥擂台,还有一些犹如大陆贵族般比较文雅的地方。 而在楚月进入角逐场的一瞬间,便有一双眼睛自那高台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蓝望舒斜卧在高台,衣裳敞开,妖冶如斯,紫黑色的眼眸填满了无边的邪气,倒映着那一道殷红如火的身影。 “还是那么酷爱红衣。” 蓝望舒淡淡地道,手中轻摇晃着精致好看的酒壶,轻笑了一声,便仰头喝下了半壶浓烈的酒, 他曾不是个嗜酒之人,直到他在很多年前,遇到了一位嗜酒如命的红衣女子。 她饮着酒,拔出刀,杀人屠国都在弹指间! 思及此,蓝望舒的眼底闪过一道森森的杀机! 这时,楚月亦感觉到如芒在背,几乎是下意识的,警觉敏锐地看向了那一座莲花高台,却看不清高台的景象。 “小月姐姐,怎么了?” 萧离担心地问。 她跟随楚月两世,楚月只要一个神情变化,她就能立即察觉出来。 “没什么。” 楚月摇摇头,“只是觉得,被人在暗处盯着的滋味,不太好受。” 目光锋锐凛冽的看了眼高台,方才行走在角逐场中。, 秦铁牛没一会儿就买到了自己要的药材,兴奋的拿过来给楚月看,“楚爷,我买到了。” “我看看。” 楚月接过药材,眉头一皱,疑惑地问:“这不是让人太监的药材吗?雄性武者,若服用此药,能一日之内无痛自宫。” 秦铁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楚月无奈:“这药对于鬼灵,确实是好药,但你是鬼灵吗?” 屠薇薇笑出声:“这厮出门也不知道带个脑子的。” 第1816章 角逐之地,故人奴隶 秦铁牛抱着无痛自宫的药材,心痛到嗷嗷大叫:“买药材的三千鬼石,还是我找那柳妖妖借的。” 楚月眉梢轻挑,忍俊不禁。 这厮虽说作的诗有些恶心,但有他在的时候,纵然是在诅咒之城这样充满怨恨的地方,也能感受到轻松的欢快。 朱雀懒洋洋的趴在楚月的肩膀,鄙夷地扫了眼秦铁牛:“女人,老子不理解你怎么把这人召进队伍,不怕影响智商吗?” 楚月:“……”傻鸟一口一个老子,学的倒是有模有样。 “老子饿了,老子要吃鸡腿。” 朱雀理直气壮的道。 楚月抬手扶额,颇为无奈,饲养圣兽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四处连一只鸡都见不到,谈何鸡腿? “出了鬼森再吃。”楚月冷着脸道。 “老子要吃!老子不管!老子就要吃!” 朱雀像个极其叛逆的少年:“你在虐待尊贵的圣兽大人,是不道德的,当初契约的时候说好了吃香喝辣,现在你变了!” 楚月心情凌乱不已,被吵的有些头疼,身边还有个满脑子壮.阳的秦铁牛,忽而间开始疑惑自己是来百鬼之森干什么的了。 “再吵,就把你阉了。” 楚月近乎是脱口而出。 陡然间,四周一片死寂,世界仿若也安静了下来。 秦铁牛以为在说自己,停止了伤春悲秋,惊愕地望着楚月:“没……没这个必要吧……”天老爷啊,他只是不举而已,应该还可以再抢救一下吧…… “咳。” 楚月嘴角微微地抽动,以拳抵唇正经的咳嗽了声,发觉四周的鬼灵和围观者都在看向这里,便板着脸朝角逐场的深处走去,秦铁牛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再也不敢抱怨了,朱雀更是傻掉了。 “小师妹,前面那是赌场。” 屠薇薇道:“我刚听说了,这里的赌场,是各个种族之间奴隶的斗争,用鬼石来交易的,可以一晚上暴富。” 角逐赌场,闻名诅咒之城。 在没有规则束缚的原始地方,每个武者、鬼灵,都是穷凶极恶的赌徒。 每个人都在追求着一步登天,但一夜暴富的少之又少,多的是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走过赌场的通道,会经过一个暗黑色调的偌大的长廊。 长廊的壁面,各有九层排列开的囚笼。 每一座囚笼前,都垂着黑色的薄纱。 在角逐场的人无比清楚,薄纱后面的乃是被到处贩卖而没有尊严的奴隶。 奴隶来自于各个地方,有人族的穷困之人,也有异域的精灵女子,或者是狐族的后裔以及充满杀戮的狼族少年。 “阁下,请挑选一位奴隶进场吧。” 一名身着黑色长袍,手执权杖,戴着骷髅面具的女子,正发现楚月的这一行人,便低声说道。 楚月点点头,侧目看向了秦铁牛。 秦铁牛吓得双腿一紧,生怕好端端的命根儿因为楚爷一时想不开的手起刀落就没了。 “去找柳妖妖借点钱。” “嗷,好。” 秦铁牛整个人都松了口气,赶紧溜走了。 “阁下,这些都是角逐之地的奴隶,任君挑选。” 面具女侍者的声音充斥着摄人心魄的妩媚。 她将手中的权杖抬起了细微的弧度,带出的风,掀开了第一排囚笼前的薄纱,并细心地介绍道:“这列的奴隶,多数都是些下贱东西,没什么战斗力,说白了就是便宜货,城中很多的低阶鬼灵和下层武者,想来看看角逐场,但不想参与博弈,都会买个便宜奴隶进去,而这,就是它们的价值。” 楚月轻点螓首,淡淡一扫。 囚笼中的奴隶,大多数姿色上乘,但实力很低。 可想而知,这些奴隶唯一的存在,就是以色侍人! 当楚月扫过第五个囚笼之时,眸光骤然一缩。 只见蜷缩在囚笼中的女子,眼睛里满是对人世的恐惧,时时刻刻都在颤抖。 而在她抬起脸的刹那,屠薇薇、萧离这些人都惊住了。 第五囚笼中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楚月的老熟人,神玄祭司慕笙之女:叶薰儿! 叶薰儿看见楚月,浑身都已僵住。 她疯狂地往后退缩,但奈何已经退无可退。 只能疯狂的用手遮住脸,仿佛不想把自己低贱可怜的一面,展示在曾经的宿敌面前。 “啪——” 女侍者手中权杖挥动的瞬间化作长鞭,精准无误的打到了囚笼中的叶薰儿。 登时,皮开肉绽,鲜血四溢。 “还敢乱躲,坏了阁下的兴趣,小心要你好看!”女侍者怒喝。 叶薰儿疼得眼泪飞溅,不敢再用手遮住脸了。 “她是从哪里来的?”萧离问道。 女侍者回:“抱歉,这位阁下,奴隶的来历不便透露。” 萧离拧起了眉,扭头看向楚月:“小月姐姐,这……” 楚月默然,目光落在叶薰儿的身上。 轰! 叶薰儿像一头狮往前撞去,双手紧攥着囚笼的两根铁柱,眼睛愤恨地瞪着楚月。 她没有舌头,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一些“呜咽”的声音。 楚月听懂了她的咒骂。 叶薰儿在怨怪她,憎恨她,诅咒她,认为如今的一切,都是她赐予的。 她不知道叶薰儿为何会成为角逐赌场的奴隶,但她从来都不是仁慈之人。 “看来阁下对她们不感兴趣,那我为阁下开启其他的奴隶。”女侍者说道。 黑色薄纱,缓缓垂下。 叶薰儿才反应过来,现如今,楚月是唯一能够救她的人。 “砰砰砰!” 叶薰儿用手狂拍囚笼,瞪着眼睛看楚月,乞求楚月能够买下她。 楚月冷血的像野兽,眸底波澜不起,淡漠的看着黑色薄纱遮住了叶薰儿的脸。 “小师妹,太奇怪了。” 夜罂低声道:“叶薰儿纵然再落魄,那也只是生活不如意,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人送她来的。” 楚月微抬下颌,露出了沉思之色。 准确来说,是有人跟鬼森中州勾结,为角逐赌场送来奴隶。 这叶薰儿,只怕是其中之一。 像叶薰儿这样的奴隶,恐怕还有千千万万! 到此为止,楚月才深深知道,百鬼之森的这趟水有多深,又有多浑浊! 第1817章 苍穹之下,无人能敌 百鬼之森对于五大陆来说,都是一个较为特殊的存在。 世上的武者们,对百鬼之森的所知甚少,只知这是人间炼狱,这里百鬼纵横。 俱都根深蒂固的认为,极少有人能够进入百鬼之森。 但真实情况是,五大陆中,早就有高层在与中州合作。 如今所知的奴隶,或许也仅仅只是冰山一角恶心。 炼狱是坏,但哪坏的过人心? 黑色的薄纱,遮住的不仅仅是叶薰儿,还有许多奴隶。 有白狐儿脸的清俊书生,有年幼的孩童…… 楚月袖衫之下的双手,缓缓攥紧成了拳。 她现在对中州的所知,到底还是太少了。 初来乍到,西城鬼使的位置还没有坐稳,与东城江魁结怨在前,各方又虎视眈眈。 她只有暂时忍耐,煎熬下去,才能找到中州的破绽。 楚月抿紧了殷红的唇瓣,眼中是钢铁般的坚毅。 她迟早会净化洗涤掉这座城的诅咒和怨恨,血腥与厮杀,直到回到了当年的夜月之城。 那是梦开始的地方,也是她和抱枕相遇相知的幸福之城! 她绝不允许这群人,搞砸了这座城池。 绝不! “阁下,这些都是第九层的奴隶,它们的作战能力特别强,若是上赌场博弈的话,一定会为你带来很好的成绩。”女侍者介绍道。 这一层囚笼里面的,大多数都是凶悍的魔兽,还有一些鬼灵以及鲜少的一位人族。 人族在第九个囚笼之中,是个清瘦的女子,许是因为昂贵的价格,她的穿着看起来也会有质地一些。 女子坐在里面,半边脸颊都是火焰烫伤的痕迹,裙摆下的右腿颇为怪异。 相比其他的奴隶,她安静地坐着,神色平淡,仿若这世上的天塌地陷,云卷云舒,都不再与她有关系。 那一刻,楚月甚至觉得,哪怕捏碎她的骨头,她也会是这样的表情。 女侍者见楚月在观望她,便再次介绍道:“阁下,你看看其他的吧,第九层囚笼中的奴隶,她是战斗力最弱的一个,甚至还比不上第一层奴隶的战力。” “既是战力最弱,又为何会出现在第九层囚笼呢?”赵无双问道。 女侍者解释:“这是她自己要求的。” “奴隶还能提要求?”萧离皱眉。 这座城,到处都充斥着神秘。 女侍者点头:“她不害怕任何的酷刑,严格来说,是任何的折磨,都无法摧毁掉她的意志,她虽在奴隶囚笼之中,但她的灵魂是自由的,坚硬的,没有谁能够管束到她。她啊,说来诸位或许不信,她曾是中州南城的鬼使大人,后来却沦为了奴隶,她曾砍下一条右腿,扬言要在第九层的囚笼,我们角逐场的大人,深受震撼,便同意了。但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人买下她,她的战力实在是太差了,又不如一层奴隶的姿色。阁下,角逐场若是选择交易,就无法更改,不能后悔,还请阁下谨慎购买。” “她的右腿?” 楚月若有所思。 “如今是一条狼腿。”女侍者介绍道:“前两年,她自己不知怎么装上去的,让我们都很意外。” “价格多少?” “十万鬼石。” 女侍者回道。 楚月刚要说什么,就看见囚笼中的女子,沙哑着开口:“五十万。” 女侍者眸子微缩,“价格是角逐场定的,不是你,你只是个奴隶。” 女子看着楚月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买我,得让我看到你的诚心。” 四周的围观者们见此,全都大跌眼镜。 战斗力这么差的人,能有人买就不错了,竟然还挑三拣四。 到底谁才是奴隶啊? “不——” 楚月淡淡开口。 众人闻言,以为楚月是决定放弃当这个冤大头了。 而接下来听到的话,却让他们难以置信。 只见楚月温声说道:“我出五百万。” 女子忽而怔住,隔着囚笼,发愣地望着楚月。 女侍者和周遭众人,都已经目瞪口呆,心中暗骂楚月是人傻钱多,不知是哪城的败家子儿。 “楚爷,钱来了,这是十万鬼石。” 秦铁牛拿着个储物戒气喘吁吁的来。 楚月收下储物戒,吩咐道:“回去让小芷准备五百万鬼石。” “五百万??”秦铁牛咽了咽口水。 一眨眼的功夫,楚爷竟然在败家? 女侍者望着那储物戒,便道:“阁下,你若现在交付十万押金,可以先把她带走。” 她生怕再过一会儿楚月的脑子就聪明了,不会花大价钱买下这个没用的奴隶。 楚月点点头,看了眼秦铁牛,秦铁牛只得抱着那自宫的药材回西城区去。 虽说这药材对他没什么卵用,但他寻思着说不定远方的燕南姬兄弟会需要。 “咔嚓”一声。 囚笼的门被女侍者打开。 两只五级鬼灵,将囚笼中的女子给带了出来。 女子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路。 “她叫什么名字?”楚月问道。 “无人知道。”女侍者问。 女子深深地凝视楚月,半晌,才沙哑出声:“苍穹,陈苍穹。” “好名字!” 闻声,楚月眼前一亮。 女子之中,鲜少有如斯霸道的名字。 只是随便一听,都能感受到磅礴之气。 “苍穹之下,无人能敌。” 陈苍穹再次平和的开口,语气中却有着坚韧的劲道。 周围有人笑出了声: “都这个鸟样了,还无人能敌,怕是四海之中,王八都能欺负她吧?” “名字倒是个好名字,可惜跟错了人。” “一介凡人族的女流之辈,也敢取这样的名字,小小蝼蚁,岂能镇压得住此番大名?” “……” 陈苍穹早已习惯了世人的嘲讽,没有半分波澜,骨子里的傲气也未曾减弱。 多年奴隶生涯,压不掉她的韧性。 “世上如你这般人,少之又少,有些人在囚笼外,不如死了,有些人在囚笼内,却心怀天下。” 楚月抱拳道:“陈阁下,人如其名,叶某钦佩之。” 陈苍穹诧然不已,眸光颤动间,多年沉寂的心,仿佛跃然出了一簇足以燎原的火苗。 这些年,她不是出不去这座囚笼。 只是她在等,等她的造化,等一个能够搅动这中州乃至于是五大陆的人。 她想。 她等到了。 第1818章 彼岸花门,剑拔弩张 陈苍穹沉吟了良久,方才面朝楚月,抬手抱拳。 虽是一字未语,但处处尽显惺惺相惜的敬重。 随后,楚月勾唇一笑,带着众人进入到了角逐之地的赌场。 贩卖奴隶的长廊,还停留着许许多多驻足而望的围观者们,在他们走后,遏制不住的讨论了起来。 “这人是钱多的花不完吗,竟然买了南城前鬼使。” “是啊,那陈苍穹的武体,早已被南城的现任鬼使给打坏了。” “这种废奴,莫说五百万灵石了,五个灵石我都不要。” “……” 女侍者在众人小声的讨论中,抬眸朝楚月消失的方向看去,远山黛般的眉紧紧蹙起。 …… 却说走过囚笼长廊,可见几道错综的诡异屏风。 屏风之上,绣着美丽神秘的彼岸花图腾,像是古老种族留下的印记。 每一道屏风,都象征着一扇门。 其中,通风赌场的,便是黑色彼岸花的屏风门! 屠薇薇说道:“这屏风,倒是让我有些想念冷师妹了。” 昔日旧友冷清霜的那一条腿,都是此花图腾,看起来并无两样。 旋即,众人依次跨过彼岸花门,进入赌场的中心地带。 此门后方,别有洞天。 像是一个小型的空间,充斥着纸醉金迷的堕落气息。 一群亡命之徒,叫嚣着赌。 有人笑着来,也有人哭着走。 还有人跪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却无人在乎他这位赌徒的悲欢。 前方的不远处,两伙人忽而发生了剧烈的争吵,推搡间甚至开始动手。 “那不是柳妖妖吗?” 赵无双拧眉。 楚月缓抬眼帘,淡淡地看了过去。 柳妖妖正被一群人给围住,脸上多处带伤,嘴角还流出了血迹。 “柳妖妖,你胆儿够肥的,今天你们西城的人才来我东城闹事,你就敢来这角逐赌场?” 一个阴柔妖孽的男子,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随性的交叠起双腿,一双赤红如血的眼瞳,带着妖气的扫视着柳妖妖。 “你说,西城欠下的这笔账,要怎么算?” 男子往后一靠,唇边扯开了残酷的笑,“不好好算个清楚,你走不出这角逐场。” “呸——” 柳妖妖将嘴中的血吐给了男子。 她的两侧被另外几个魁梧的男人给禁锢住,压根就没法动弹。 “贺兰野,你算是什么东西?” 柳妖妖震怒:“你不就是蓝望舒身边的一条狗,我们都是当走狗的人,你还要跟我分个高低贵贱吗?” 贺兰野不疾不徐拿着幽香的帕子擦拭掉了面颊的血迹,眉眼之间非但没有怒意,还浮现起了一抹笑容。 “放肆!贺兰哥哥,岂是你这种废物能够媲美的?” 贺兰野身边有狮耳的黄裙少女,心疼贺兰野被羞辱,顿时就气急败坏地瞪了过去:“你们西城的人一直不知好歹,要不是望舒大人心怀仁慈,这中州哪还有你西城说话的地方?你们的拓拔鬼使就是个脑子有病的,让一个八段武宗的人族武者当鬼使,活该你们西城的下等贱民只有被奴役的资格。” 少女不是旁人,正是前往魔域岸边接楚月的狮玲玲。 “玲玲说得对。” 东城江魁坐在旁边倒了一杯酒,嘲讽地道:“柳妖妖,你一个东城的叛徒,西城的走狗,死到临头了骨头还这么硬,不过我真好奇,你那骨头究竟有多硬。” 江魁喝下一杯酒,横了眼身边的带刀壮汉:“你,过去,把她的腿砍了。” “是!” 壮汉抽出了锋利的大刀,径直走向柳妖妖。 周围的人只敢远远地看着,都不敢随便靠近。 两城区护法之间的恩怨,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可以插手的。 但毫无疑问的是,柳妖妖孤身一人,势单力薄,对方又有贺兰野这样的恐怖的存在,柳妖妖必死无疑。 柳妖妖浑身都僵住,恨恨地看着这群人,眼睛红得吓人。 是! 她曾经是效忠于东城! 奈何东城多数都是鬼灵化作人形,要不就是鬼狮族人,像她这样的人族武者少之又少。 东城鬼灵、狮族欺她凡人,抹杀掉她的壮志宏图。 在她绝望之时,是拓拔芷的出现,才带给了她希望。 她知道,只有跟随拓拔芷,才能变得更强,方可一展宏图。 在今日之前,她都热血沸腾,满怀大志,认为西城迟早会吞并掉另外三城,成为能够比肩玄女宫的存在。 直到叶楚月的出现,打破了西城的梦! 柳妖妖眼睛通红,咬紧了牙关,冷眼看着挥刀砍向自己的壮汉,咬着牙道:“这条腿,我赏给你们,就当拿骨头赏给了狗。” “找死!” 江魁喝道,期待着砍刀砸向柳妖妖腿骨的血溅当场。 咻! 一支金色的穿云之箭,精准的射进了壮汉的手臂。 壮汉吃痛惨叫,摇摇晃晃的后退,手中的刀掉到了地上。 “谁?!” 江魁侧目望去,看见来人,咬了咬牙。 楚月朝着手中的沧溟宝弓吹了口气,戏谑地望向贺兰野、江城之流,笑靥如花地道:“抱歉啊,本尊学艺不精,箭歪了,诸位不会生气吧?” “叶楚月!” 江魁拍桌而起。 周遭的众人,听到这个名字,心下一惊,当即诧异地望向了楚月。 对于诅咒之城而言,西城新鬼使的消息,早已如秋风卷落叶,吹遍了每个角落。 “你来干什么?” 柳妖妖怒道:“走!这里没有你的事!” 楚月动作优雅的收起了沧溟弓,抬步朝此处走来,面庞的笑意丝毫不减:“本尊向来是个喜欢广结好友的人,瞧着诸位亲切,又见此地热闹,忍不住想和诸位把酒言欢诉衷肠。” 她的步伐看似很平缓,但几个呼吸间,就已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桌前。 楚月拿过桌上的酒壶,想倒一杯酒。 砰! 江魁一刀斩灭了酒壶,连带着下方的长桌都给彻底劈断。 楚月风轻云淡的低着头,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叶楚月,这里可没有你说话的份!”江魁大喝。 楚月缓缓抬头,微风掀起了额前碎发,一双古潭般的眸,深深的望着江魁。 第1819章 老子问你,要砍谁的腿 江魁不期然的与之对视,心口仿佛也随着微微一窒,莫名的涌上了一股寒气! 倏地! 便见楚月身影电光火石般消失不见,犹如一道霹雳残影,以比疾风还快的速度瞬闪到了江魁的身后,高空之上旋身一记鞭腿劲道威猛的砸到了江魁的后脑勺。 江魁身子不稳朝前栽倒,楚月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往后一拽,迫使江城以刁钻诡异的角度艰难的仰头看她。 “你,刚才说要砍了谁的腿?” 楚月歪着头,唇边绽入了嗜血的笑,幽深的瞳宛如死神地睥睨着江魁。 她虽在中州还没有立足之地,但在这个地方,她的战力会同步提升! “嘶——” 江魁吃痛的倒吸一口冷气,瞳眸紧缩,不可置信地望着劲道如此猛的叶楚月。 这真是一个八段武宗该有的劲力吗? “老子问你,要砍谁的腿!” 楚月高抬膝盖,犹如钢铁般撞向了江魁。 江魁身躯再度拱起,并且朝前方喷洒出了一口血雾。 “轰!” 下一刻,拳锋所至。 楚月的雷霆右臂灌满了力道,一拳砸向了江魁,并将其猛摔倒了地上。 随即便见她的脚掌踩在了江魁的面庞,眼梢间仿若是氤氲开了一抹杀气腾腾的血色,俯瞰着坐在椅上的贺兰野怪:“老子西城的人,不是尔等能够动的!” 柳妖妖依旧被桎梏,张了张嘴,看着楚月的身影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咽喉之中,灌满了酸楚感。 “叶楚月,回去。” 柳妖妖咬着牙喊。 八段武宗再是天赋异禀,战力变态,也绝不可能是东城贺兰野的对手。 贺兰野那家伙的鬼盾枪法,仅在蓝望舒之下。 “给老子闭嘴。” 楚月冷眼瞥向了她,柳妖妖登时噤若寒蝉。 轰然间,东城的几十个人,都想要出手。 几乎在同一时刻,萧离、赵无双等人,各自停留在了楚月的身边,迅速爆发出骇然的气势。 “叶——” 狮玲玲怒目圆瞪,想要说些什么,楚月淡淡看过来,声音便戛然而止。 “啪,啪,啪……” 贺兰野坐在椅上不动,削薄的红唇勾着玩味的笑容,饶有兴致的拍了三下掌,像是看到了一场精彩的表演。 “原来这便是西城新鬼使,久仰,久仰。” 贺兰野眉目阴绝,笑起来叫人浑身不适。 楚月扫视了眼贺兰野,心中暗思。 七日后,四城区争夺九级鬼灵。 她想要万无一失,并且对暗处的敌人反守为攻,就只有解除一点血脉封印才行。 否则的话,她永远在被动,永远都是待宰的那一只羔羊。 故此,她要与贺兰野有一战才行! 现如今,鬼盾枪法是暂解封印的唯一途径! 两城恩怨矛盾的动静已经闹得很大。 角逐赌场的赌徒们,也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此处。 四城区的各位高层,亦都在短时间内接收到了消息。 东城的护卫队之首秦首领,听闻消息,带着手下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手下嘴里骂骂咧咧:“去他娘的,西城的小崽子们,在城门前摆了我们一道,现在又想在角逐场闹事,秦首领,我们去弄死他们!诶,秦首领,你这是……” 话说到最后,几个手下才发现秦首领没有去相助贺兰野的打算,反而躲在角逐赌场的角落,偷摸摸的观望。 秦首领紧盯着贺兰野和楚月的身影,活像是个看戏的。 毕竟,这两个人,死了哪一个,他都跟过年一样高兴。 那侧。 楚月足踩江魁,冷睨贺兰野,沉声道:“把本尊的人放了。” “月鬼使,好大的火气。” 贺兰野摆了摆手,柳妖妖才算是被完全放开,重获了自由。 柳妖妖踉跄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与楚月近在咫尺时,望着她欲言又止。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诸如此类感动的话不必再说,太老套太俗了。” 楚月一脚踹开江魁,将足下的江魁踹回到了贺兰野的身边,漫不经心地道。 她这算是与贺兰野互换了两城区的人质。 “谁感动了。” 柳妖妖别扭地说。 赵无双看着她扭扭捏捏的神情,嘴角猛抽了几下,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这看起来,可不像是应该敌对的上下级。 “回去吧。” 楚月转身就走,似乎没有要与贺兰野起冲突的打算。 贺兰野半眯起狭长的眸审视着这一袭红衣闯入角逐场的女子。 城门前发生的事情,他已有耳闻。 这个女子,不仅不害怕秦首领的鬼盾枪法,甚至还会追着被揍。 这让贺兰野不得不谨慎小心,怀疑楚月敢为了一个柳妖妖站出来,实则是想引蛇出洞,要他使出鬼盾枪法。 但叶楚月看样子不想再战,反而想尽早脱离是非之地…… 贺兰野摸了摸下巴,面上流露出了一抹深意。 楚月背对着贺兰野往外走,实在是在心理博弈! 柳妖妖并未察觉到角逐场的暗潮涌动,反而嘀嘀咕咕地说:“新鬼使,你找我借的鬼石,回西城区后记得还我。” “好,加倍还你。” 楚月微微一笑。 “哦。” 柳妖妖不自在的挪开了目光。 说话便好好说话,不知突地笑什么,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轰! 几十只人形的六级鬼灵,将楚月等人的去路给堵住了。 楚月脚步停下,垂着头,眸底泛起了笑意。 身后,响起贺兰野的身影:“我,允许你离开了吗?” 楚月一寸寸的回眸看去,便见贺兰野缓缓的从椅上站了起来,眼睛红得吓人,阴沉说话的刹那,天灵盖的上方仿佛会冒出雄狮面部的幻影。 看来,又是一个鬼狮族的族人。 贺兰野逐步走向她,赫然伸出了右手,掌心光芒涌动,逐渐变幻出了一杆紫黑色的锋利长枪。 “能戏弄姓秦的那个废物,不算什么本事。” “我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鬼盾枪!” “月鬼使,真遗憾啊,你才上任一天,就要沦为死人了。” “作为你的对手,我会用中州最好的坟墓安葬你,把你的身躯留给东城最美的血鹭。” 第1820章 血鹭:祭奠吾与诸君战友情 鬼盾枪法,共有七重境。 中州内众所周知,七重天蓝望舒,正是鬼盾枪的创始人! 贺兰野不仅是其东城区的麾下大护法,更是其首席大弟子。 贺兰野已经修炼到了四重天。 至于那位秦首领,虽说只有二重枪法额,亦是威风凛凛! 贺兰野手执长枪,犹如地狱使者般,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楚月。 “敢惹东城的人,只有死人!” 贺兰野说道:“叶楚月,能在我的四重枪法下沦为尸体,是你毕生以来至高无上的荣幸。” 言罢,脚掌踏地,长袍翻飞,骤然跃至半空之上,凌空甩出了一道闪烁着紫黑光芒的枪法光弧。 楚月依旧背对着贺兰野,神情泰然不变。 她能够清晰的感知到,体内的嗜血因子正在雀跃狂欢。 “鬼盾枪法啊……” 她一动不动,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轰!” 枪法光弧,瞬间迸发而出,猛然地砸向了她的背部。 这一光弧若是精准击中的话,众人不难相信,楚月必然皮开肉绽,甚至会爆裂开整条脊椎骨! 倏然间,楚月拔出了腰间的碎骨小斧,骤跃到了半空之上,双手高举起战斧,迎面撞上了枪法光弧。 “砰砰砰!” 整座赌场,炸裂开了无数的桌椅,再犹如天女散花般徐徐落下。 “噗嗤!” 楚月虎口发麻,还感到一股电流般的触感涌便了浑身血液,口中吐出了鲜血,整个人都翻滚了出去。 她自半空翻身,单膝跪落在地,低垂着昏昏沉沉的头,脑海中一片浆糊。 此时,浑身的血液不仅躁了起来,还在武体内翻滚,像是被刮骨钢刀掠过,泛起了钻心刺骨的痛! 楚月甩了甩头,还是难以清醒过来。 而这,便是四重鬼盾枪法的威力。 蓝望舒一双软靴缓缓落地,既矜贵优雅,又阴郁邪性,轻蔑地俯瞰着楚月:“新来的鬼使,你看起来很不经打,你该不会以为,能捉弄秦威那废物,就敢挑战本座的鬼盾枪法吧。简直蠢笨如猪,不自量力!” 屠薇薇、柳妖妖这些人,赶忙把楚月围了起来。 楚月耷拉着头,脑海内在翻江倒海。 倏地,血液疾冲上头,她像是被红色的血幕遮住了视野。 混混沌沌中,有遥远的声音,穿过时空而来。 “主子,我比小柔更适合修习鬼盾枪法,你给她写个医道武学就好了,她就不会天天闹腾。” “罢了,小柔更适合行医。” 随着声音的出现,猩红的血幕,犹如幻灯片般,渐渐出现了曾经的画面。 “小柔,这是无药医书,你好好学。” “真的吗?” 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女,兴奋地抱着医书。 过了会儿,又说:“主子,为何要叫无药医书呢?无药,无药,学医之道,怎能无药呢?” “所谓无药,非字面意思,是想告诉你与后人,所谓医道,不须于表面,而是在于一颗仁心。” 马尾少女仰起头,朱唇勾起,粲然一笑,“嗯!!” 当楚月看见那张脸,心口猛地颤了下。 那是…… 步海柔? 怎么会…… 画面和声音,还在继续的变幻。 小柔和蓝望舒是最早跟着她的一批人之一。 还有一位,名为玄女。 那时,楚月身为百鬼之主,在鬼森设置了可攻可守的大焚音功法。 大焚音功法,需要十二个不惧生死的顶尖强者,各占一个方位,开启大焚音奥义,便能护住整个帝域大陆! 虚空那一战,本来可以靠大焚音奥义功法赢下来的。 但是,蓝望舒与玄女叛变,勾结了天凰夫人…… 最后功法快成的那一刻,她几乎耗尽心力成为了废人。 “主子,抱歉啊。” 玄女三千银发,一双银瞳,宛如圣洁的化身,满怀歉意地说:“请原谅奴婢的以下犯上,奴婢不想的,但你的大仁大义,让奴婢看起来,真的特别刺眼啊,不弄死你,奴婢心中不痛快呢,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玄女召来无数只的血鹭。 “诸位伙伴,我们共战多时,这是我为你们送上的大礼,以诸君的尸体灵魂,祭奠我的血鹭,以后,看见血鹭的时候,我一定会想起你们这些死去的故人。” “中元节时,我会为你们烧点纸钱,祭奠吾与诸君的战友之情。” “从谁开始呢?” “就从小柔吧。” “安息吧,我的故人们啊。” 趴在地上的楚月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小柔满身鲜血,一点一点的爬向了她,红着眼落泪,艰难地说:“主子,对不起,我还没领悟到无药医道,小柔无能。” “主子,你说,我们会有来生吗?” 小柔染血的手,朝楚月伸去。 楚月握住了小柔的手。 无数血鹭瞬间啃噬掉了小柔。 “啊啊啊啊啊啊!” 九万年前的百鬼之主歇斯底里的痛苦吼叫。 九万年后的叶楚月在角逐赌场,同样的仰头大喊。 周遭的围观者们见此,只当是贺兰野的鬼盾枪法恐怖如斯: “我还真以为西城的新鬼使会有两把刷子,没想到只能扛下一枪啊……” “这也太让人失望了。” “拓拔鬼使看上的人族,原以为多大能耐,就这?” “没劲,没劲,不看了,继续赌吧。” “……” 萧离回过头担心地看向楚月。 小月姐姐的崩溃是真,但不像是因为贺兰野的鬼盾枪法。 “喂。” 柳妖妖担心地说:“叶楚月,你别吓我啊,你要出了事,拓拔会杀了我的。” 那侧,鬼狮族狮玲玲痴痴的笑,眼里都快放出光来:“贺兰哥哥,你真厉害。” 江魁不知何时从地上爬起来,吐了口血沫,咬着牙狰狞地说:“贺兰野,弄死这贱娘们。” 贺兰野手执长枪,摇了摇头,“确实没劲,太弱了,看样子她已经废了,江魁,给你玩吧,记得别玩的太死了,留一口气带回东城处置。” 江魁扭了扭脖子,发出森寒的声音。 贺兰野刚要落地,就见萧离、赵无双、柳妖妖这些人的保护圈中,那一道血红的身影,犹如极光暴掠而出。 狂风瞬间席卷大地,似有雷霆轰然响起,新一轮的战意之火再度燃起! 第1821章 这一斧,叫做斩灭 贺兰野瞳眸紧缩。 霎时!楚月瞬闪到了他的面前,战斧从天而降。 贺兰野潜意识的闪避看来,当即侧目看向了适才自己所在的方位。 “砰!” 战斧猛劈在地,裂开了可怖的蛛网。 贺兰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楚月迅速拔出劈地的碎骨战斧,转身就横侧扫来,似要将贺兰野给腰斩了。 楚月的斧刃擦着贺兰野的腰部扫过,震开来的斧锋撕裂开了贺兰野腰部的衣裳,并且在他的腰上划开了一道血口子。 贺兰野倒吸一口凉气,抬头看向楚月,满目的不可思议。 为什么! 为什么! 短短几个瞬间后,此人的战斗力、敏捷速度都提高了无数倍。 贺兰野无法理解,但很快就也沉浸在战斗中了。 适才是他掉以轻心才会让叶楚月的偷袭打了个措手不及! “叶楚月,我要认真了。” 贺兰野拽掉一身的衣裳,只见长枪闪耀的紫黑色光芒沿着他的掌心、臂膀迅速扩散到全身。 远远望去,他宛如披上了光做的战甲。 贺兰野与楚月拉开距离,出枪迅速猛挑,顿时就出现了成百上千道紫黑色的锋锐光弧。 光弧,犹如一场暴雨,骤降向了楚月。 楚月满身肃杀之气,嗜血的瞳死死地盯着贺兰野。 光弧袭来的瞬间,她朝高空一路狂奔,化出了六道身影躲避光弧冲向贺兰野。 眨眼之间,六道身影冲出了光弧暴雨,瞬间合六为一,宛若战神天降般,跃到了那高空之上,朝着贺兰野露出了残酷的笑容。 她低声道:“这一斧,叫做斩灭。” 碎骨战斧猛然劈下! 贺兰野呼吸一促,急忙抬枪挡住她的斧。 固若金汤的长枪,顿时被劈成两半。 劲道十足的斧刃高歌前进,急速往下,斩断了贺兰野拿枪的右臂。 鲜血四溅,贺兰野身上的光盾消失不见,断裂的长枪也从手中掉落了出去。 他整个人宛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往后,摔坏了一座华丽的装饰品。 楚月的脊背,展开了朱雀火翼,支撑着她悬浮在空。 她歪着头,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贺兰野:“四重枪法,不过如此。” 角逐赌场无数的人,俱都仰起头,眸底倒映出着同一道火红的身影。 相比起众人的哗然,陈苍穹立于人群之中,神色显得平静,眼中却是泛起了无人知道的涟漪。 就好似,她枯竭贫瘠的心间荒地,盛开出了美丽绚烂的花儿。 多少年了…… 她终于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天才。 纵说是五陆第一天才也不为过! 她陈苍穹,傲立世间,灵魂不屈,傲骨不断,让她追随的人,必是这无光天地间唯一炽烈的太阳! “贺兰哥哥!” 狮玲玲跑过去蹲跪贺兰野的身边,眼睛一红,看向楚月哭喊道:“贺兰哥哥是中州的大英雄,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贺兰野胸腔痉挛般猛颤,口中不停的流出了鲜血。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那一道长空中的身影,眸子里充满了惊恐。 楚月稳稳当当的落地,迈开修长的腿朝贺兰野的方向走去。 前方许多人,竟无一人敢阻拦她。 她停在贺兰野的面前,手中的斧放在了贺兰野的天灵盖上,说:“跪下给本尊的人道歉。” 贺兰野的断臂之痛险些晕厥,他咬了咬牙,发狠地道:“你休想,我乃东城区的护法,绝不受此大辱。” “是吗?” 楚月咧开嘴笑,把斧子指向了狮玲玲:“你说,我要怎么刮掉她的骨头血肉才好?还是把她喂给你们东城最好的血鹭?那等场景可是极美,贺兰大护法你必要亲眼看一看才行。” 狮玲玲疯狂地吞咽口水,吓得泪流满面,两腿紧跟着直哆嗦。 即便恐惧的要死,但还是强忍着说:“贺兰哥哥,我不怕,我没事……” 贺兰野看了眼狮玲玲,咬了咬牙。 眼见着楚月的斧子就要裂开狮玲玲,贺兰野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在楚月的斧下换了个跪地的姿势。 “柳妖妖,抱歉!” 他低声说。 柳妖妖诧然地望着跪地的贺兰野,眼睛里蓄满了泪。 像她这样的人,穿梭在黑暗百鬼之森,活在怨气的诅咒之城。 孤身一人,靠的是一腔孤勇。 从未有人为她出过头。 这一刻,柳妖妖甚至觉得,来日就算把命给了她也会在所不辞! “没吃饱吗?” 楚月一脚踹在贺兰野的背部,“怎么跟个娘们似得,给老子大声的喊出来。” “柳妖妖,对不起!” “西城区,对不起!” 贺兰野扯着嗓子大喊。 “知错能改,挺好。” 楚月收下了战斧,总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像是有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随即,下意识的看过去。 便见柳妖妖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楚爷,那十万鬼石不用还了,我送你了。” 楚月:“……”这厮……怎么跟赵无双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经过城前那么一闹,西城区又换了新鬼使,军心难免不稳。 而且她在诅咒之城,毫无威慑力。 这一战,她既要通过鬼盾枪法解开血液封印知道尘封的往事,顺道凝结西城区的军心,并且为西城区立威。 一举三得的好事,可谓是血赚了。 暗处,那东城区的秦首领秦威和手下看得眼珠子都要没了,震惊的像是两座滑稽的风中石化的雕塑。 “太过瘾了,太过瘾了!打的好,打的好啊!” 秦首领两眼狂热,激动的眼泪都要流下来:“没了这贺兰野,老子终于要有出头之日了。” 他激动的甚至想去给叶楚月磕两个大头,终于报了憋屈忍受好多年的仇。 楚月又感觉到浑身不自在,再一侧目,就看见秦首领看着她泣不成声。 楚月:“……”好恶心啊…… …… 却说城内的玄女宫中,躺在黑色轻纱珠帘后床榻之上的女子正在休憩。 女子银发三千,皮肤白皙,绝美如斯。 忽然间,角逐赌场的大动静传了过来。 女子缓缓地睁开了一双神圣美丽的银瞳。 第1822章 更想拥有一个生死不弃的战友 女子优雅地从床榻起身,侧目朝角逐赌场的方向看了过去,银瞳流露出了一抹深思。 随即便见玄女宫奢华精致的窗户半敞开,一只血鹭从外飞了过来。 玄女缓慢抬起柔荑般的手,血鹭停在她的掌心,掉出了一根猩红如血的羽毛。 羽毛洒在长空,幻化成了一行闪光的血字: 西城新鬼使,八段武宗叶楚月斩断贺兰野一臂, 须臾,血字如雾色消散。 玄女默然不语,若有所思。 她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展露开了嫣然的笑颜。 笑时,唇的两侧露出了两颗尖锐锋利的牙。 “主子啊……” “好久不见。” “九万年了,奴婢,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玄女唇边的笑愈发浓郁,银瞳深处闪烁着血色的光弧。 倏地,只见下一刻,玄女宫窗门大开,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血鹭疯狂的从四面八方涌了起来。 血鹭俱都朝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笼罩在玄女的身旁,化作一件绚丽刺目的曳地凤袍! 最后几支血鹭,形成王冠戴在了她的头部。 玄女长指一弹,指尖就出现了一只小血鹭。 她低声道:“去让南城的人动手。” 南城鬼使,并非是森内当年被封印的鬼灵,而是来自人族的武者。 叶楚月能够战胜贺兰野,原因有很多。 贺兰野既是鬼狮一族的后裔,只怕天生对着叶楚月有血脉上的臣服。 除此之外,叶楚月在鬼森对付鬼灵,比起对付起实力强大的人族,程度要轻松许多。 故而,若是南城出手的话,这场纷争,方才会有个漂亮的结尾。 玄女走至窗前,垂眸看了眼窗外的景致,幽幽叹息了一声。 她抬起戴着血戒和红玉镯的手,想要伸出窗外。 然—— 就在玄女触碰窗外的瞬间,骤然出现了一道宛若神罚般的雷霆电光打在她的手上。 雷霆电光,堪比锋利的宝剑,割裂开了她的手背。 “嗒。” “嗒。” 鲜血沿着她皮开肉绽的手背,逐渐地滴落在了地上,溅开之时犹如怒放的曼珠沙华! 玄女抬起头朝四周看去,只见她的这座宫殿四四方方的周围,出现了雷霆电光的屏障。 她已经……被囚在这座雷牢有九万年了! 这么多年,只能依靠血鹭和外界联系。 “快了。” 玄女垂下浓密的睫翼,低低地道:“主子,奴婢很快就会来见你了。” 要不了多久,她就能走出雷牢。 待她重见光明之日,必以昔日旧主之血祭她的皇图霸业! 玄女低头轻舔手背的鲜血,露出了极为满足享受的笑容。 被她舔舐过的手背,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直到皮肉完全愈合,恢复如初,玄女方才再次朝窗外伸出了手。 霹雳的雷电再次击来。 这一次,她的整条手臂都已经炸裂开了。 她像是感知不到任何的疼痛,神情反而更加的享受满足。 …… 角逐赌场。 楚月将碎骨小斧别回了腰间,乳白色的小狐狸在斧身上呲牙咧嘴的又凶又萌。 “楚……楚爷……” 柳妖妖看着她,忽而感到几分羞愧,目光躲闪,扭扭捏捏的说了半天憋不住一个屁来。 “怎么,是改变主意反悔了,又想让我还钱吗?”楚月微笑着问。 柳妖妖看着她的笑,顿觉惊奇,她在这暗夜的鬼森大地,见过太多的孤魂野鬼和游猎的武者,从未见谁笑得这般好看。 “不用还,都是自己人,何必算的那么清楚。” 柳妖妖一鼓作气地说。 楚月好笑地看着他。 这会儿,秦铁牛已经把拓拔芷从西城区给带了过来,边走边说:“楚爷,钱拿来了。” 拓拔芷把装有大量鬼石的储物戒放在了楚月的手上,“将军,这里面有一千万,五百万我担心你不够用。” 柳妖妖见此一幕,彻底的傻眼了。 拓拔芷对他们这些人可是抠门得很,要点钱比要命还难,有时还会故意挑错克扣她的薪水,让她记仇了很久。 柳妖妖没有想到的是,抠门吝啬的拓拔鬼使,竟在叶楚月的面前近乎是倾家荡产的大方。 楚月接过了沉甸甸的储物袋,将其中的五百万丢给了柳妖妖:“去,把角逐场的鬼晶都给买下来。” “鬼晶?” 柳妖妖惊了:“楚爷,那可是没人要的垃圾,有毒气的,最多可以炼制一些毒丹罢了,花五百万去买会不会太铺张浪费了?” “去买。” 楚月淡淡地道。 她观察了一拳,鬼森中人交易的货币都是鬼石,从来没见过鬼晶。 按理来说,像蓝望舒这些九万年前跟在她身边的人,应该都知道鬼晶更好才对,那……为何不使用鬼晶呢? 楚月半眯起狭长的眸子细细地思索着个中关系。 贺兰野的四重鬼盾枪法,已经让她了解到当年的背叛者和目前为止最大的敌人是谁了。 蓝望舒。 玄女宫。 楚月低低的笑了。 随即,便见楚月将剩下的五百万,递给了陈苍穹。 陈苍穹望见了面前的储物戒,疑惑地皱起了眉。 “陈前辈,这是五百万灵石,于本尊而言,陈前辈你不是我在角逐场购买的奴隶,而是我机缘巧合下带出来的昔日鬼使。” 楚月抱拳道:“前辈本是可以翱翔苍穹当破九霄的凤,这一隅之地,实难让前辈大展拳脚。以后的路,前辈可以自己选,这五百万鬼石,权当是本尊的诚意和见面礼。” 陈苍穹深深地望着楚月,久久不语。 楚月扬起脸,粲然一笑,再次拱手告辞,方才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角逐赌场。 刚抵达赌场的秦铁牛还在哀声嗷叫自己错过了一场精彩的战斗即将悔恨终身。 陈苍穹讷在原地,眼见着楚月就要消失在视野,方才沙哑地出声:“比起翱翔苍穹破九霄,我更想拥有一个生死不弃的战友。” 楚月顿足停下,回眸看去:“可以试试。” “那便试试。”陈苍穹道。 两人相视一眼,俱都浮起了笑。 仿若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1823章 话不多说,都在酒里 秦铁牛适才还在骂骂咧咧,陡然左看看柳妖妖,右看看陈苍穹,一副大跌眼镜的样子。 “你有大病?”屠薇薇不耐烦地看着他。 秦铁牛哀嚎:“我的天老爷啊,牛某人我一个媳妇都找不到,楚爷怎么来个百鬼之森就多了两个啊?” 夜罂用手指戳了戳秦铁牛,再指了指赵无双,说:“加上那位一心学医的天帝之女,四个了。” 秦铁牛:“……”让他找个茅厕吊死吧。 楚月看着要死不活的秦铁牛,嘴角猛地抽搐了几下。 眼角余光则淡淡的看向了已经被狮玲玲和江魁扶起来的贺兰野,眸底氤氲开了薄凉之色。 西城区的一行人离开后,角逐赌场才爆发出了满地的喧哗和倒抽冷气的声。 “人族的八段武宗境,竟然这么强吗,竟然能一斧斩灭贺兰野的四重鬼盾枪,这也太可怕了吧。” “强的不是八段武宗境,是那个叫叶楚月的家伙,听说是西城的新鬼使。” “我听从魔域岸边来的鬼灵说,人们常常叫她叶楚爷。” “……” 贺兰野听见那些吵闹的议论声,将半截长枪丢了过去。 半截长枪穿过人群,深扎进了地面。 人群退避四散,惊恐地朝他看来,再也不敢议论半句。 贺兰野什么都没说,一张脸冷戾阴沉,推开了狮玲玲和江魁,捂着断臂处的伤口拖着沉重的身体朝外走去。 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溢出,所过之地,俱是留下了殷红的血液。 他捂着伤口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秦首领带着人急冲冲的赶过来。 秦威看见贺兰野的断臂之伤,大为震惊,旋即,愤怒地道:“贺兰护法,这是哪个畜生干的,过分,太过分了,要不是我来晚了,贺兰护法你怎么会受这样严重的伤。” 手下看着秦威惟妙惟肖的表情,一个个的心情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西城区叶楚月,你现在去杀了她,还来得及。”贺兰野冷声说。 杀叶楚月? 还不如叫他去自杀。 秦威心中这般想着,脸上却是说:“这竟然是叶楚月干的,太不可思议了,她可只是小小的八段武宗吗,怎么能把我们的贺兰护法伤成这样呢?!” 秦威的话,看似字字都是关心,实则在阴阳怪气的暗讽贺兰野是个废物。 “八段武宗境,就干掉了我们的一个贺兰护法,这还有没有天理!没有天理了啊!” 秦威拔高的声音,传遍了整座角逐场。 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贺兰野被八段武宗给虐了。 “噗嗤!” 贺兰野憋着的一口气,被秦威气得吐出了一大口的血。 旋即,两眼一黑,往前栽倒。 秦威满脸的血,愣了一下,而后嚎道:“贺兰野护法啊,你醒醒啊,可别出什么事,你怎么能被八段武宗给欺负了啊。” 整座角逐场,都是秦威高昂的声音。 …… 另一边。 楚月刚踏入西城区的地方,就看见一枚枚晶石亮起了光。 无数的西城人,高高的举起了象征着美好的深海晶石。 暗蓝色的光芒,映开了昏暗的夜色。 乍眼望去,像是一片蓝色的海洋。 楚月诧然不已。 只见西城人们围聚了过来,争先恐后地说: “月鬼使,你太厉害了,竟然打败了东城区的贺兰野,还为我们出了气。” “月鬼使月鬼使,能跟我讲讲是怎么打败四重鬼盾枪的吗?” “看从今以后,谁还敢笑话西城区,就算是他东城区,在我们鬼使面前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 人群中,一名此前反对过楚月成为鬼使的西城区高层壮汉,踏步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刀。 “鬼使大人,属下愿为先前的无礼而道歉,为了表达我的歉意,属下愿意切腹自尽。” 壮汉的刀毫不犹豫扎向了腹部。 楚月眼疾手快,一瞬间就攥住了壮汉的腕部,沉声道:“何必道歉,你我都是为了有个更好的西城区,不是吗?” 壮汉握着刀,讶然地望着楚月,感动到无以复加。 秦铁牛用胳膊肘撞了撞屠薇薇,以掌掩唇,小声叨叨:“这人,可真虎。” 屠薇薇面无表情,一脚踹向了秦铁牛的小腿,疼得秦铁牛跳了起来。 “有酒吗?” 楚月问道。 “西城,有的是酒。”壮汉喊道。 “话不多说,都在酒里,去,给本鬼使取酒来!”楚月大笑,朗声道。 壮汉当即就去拿了酒:“兄弟们,今夜跟着鬼使大人不醉不归,喝他娘的春闺梦里。” 楚月:“……” 众人:“……”春闺梦里,还能这么用? 接下来,楚月跟着西城人豪迈的坐在地上,一同痛饮着西城的烈酒。 夜间天穹的血月,像是有一层绯红色的雾气笼罩着这座充满诅咒的城。 每个角落都是血腥压抑的。 厮杀,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唯有西城区在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酒过三巡,已是天明,喝倒了一大片的人,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嘴里还说着不知所云的梦话。 黎明破晓的时辰,楚月提着半壶酒,走进了西城主殿的一个院子。 庭院深深,不见花香。 石桌前坐着一名女子,正沉浸在医书的世界当中。 女子的肩上,裹着一件大氅。 旁边趴着个睡着了司烈阳。 步海柔始终没有察觉到楚月的出现,仔细阅读着医书中的每一个字。 她像是遇到了人生中的造化与契机,俱在这本医书里面。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开始研究观看这本书就难以停下来,世上的种种都与她没有了关系。 或许,这本书,才是她的宿命吧。 那一双殷红的软靴,停在了石桌前。 满身的酒气,随着西城幽冷的风扑面而来。 “楚,楚爷。” 司烈阳醒过来擦了擦口水,赶忙摇晃了步海柔两下,“柔柔,你的楚爷来了。” 步海柔放下停下观看,逐渐放下医书,从石椅站起,看着楚月眸光微亮。 “小柔……” 楚月嗓音嘶哑,眼眶外沿红了一整圈,仿若隐忍着当年沉痛! 步海柔眼眸颤然,红唇微张,就这样望着楚月,却有滚烫的泪水不听使唤的从眼中流出来。 第1823章 吾若有仁心,日月天地怎敢遮我眼 步海柔无声的落泪,叫旁侧还带着惺忪睡意的司烈阳瞬间清醒过来,慌慌张张的不知如何才好,只语无伦次地说:“柔柔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是不是想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 步海柔抿紧了殷红的唇,眸底倒映出楚月的眉眼,心口随之猛然地震颤着。 她不知道。 只是那一声“小柔”,让她控制不住的泪流不止。 好似等了很久,盼了多年,又好似有些难过,比在菩提城剑舞花凋还要难受万分。 楚月伸出手,揉了揉步海柔的发,低声笑了笑,问:“医书看得怎么样了?” 步海柔轻吸了吸鼻子,“楚爷所著的医书,自然是顶好的,虽然我没有丹田武根,但我知道,继续钻研下去,看下去,我一定会有所收获,能够踏入五大陆的医道! 楚爷,我有一个想法,书中医道,没有具体的说法,我想到了一个名字,很适合这个医道。” “什么名字?” 楚月提起酒壶,饮了一口,温声道。 “无药医道!” 步海柔湿润的眼眸,仿若能在这鬼森暗夜绽放出极致璀璨的光华! 楚月黝黑的眸微微一缩,刹那间,似有一股电流从心口直冲天灵盖。 步海柔挺直了脊背,斗志昂扬地说:“吾虽无药,但有仁心,不辞人间疾苦,直面万般命! 楚爷,我想成为五大陆最好的医师,一个失去丹田武根本该沦为废人的医师,我想用无药医道,傲立世间。 我知道,我步海柔过去活在天帝之女的光环下,都是父母长辈带来的殊荣,在万千宠爱中迷失了自己。 我身居高位,便认为没有苦难厄运,世上大道如乱花迷人眼,但我却只沉醉于爱情的假象中要死不活,过去的我,任性无理,自以为是。 我原该带着最大的遗憾死在菩提城的战乱中,是你赐予了我第二条生命,让我找到了这世上最好的‘道’,那就是无药医道! 吾若有仁心,日月天地怎敢遮我眼!” 说到最后,眼睛越来越红。 她坚定着,自己会成为世上最好也是武体最废的一个医师! “会有那么一天的。” 楚月浅浅一笑:“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九万年的兜兜转转,血鹭噬尸后的轮回,她虽迷失过一段时间,但终归还是步入正轨,回到当年所追求的无药医道。 楚月将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眸底深处闪耀着凶狠如狼的狠戾光弧。 这一回,她要守好身旁的人,不会再让“血鹭噬尸”的事情再度发生! “我真的可以做到吗?”步海柔颤声问。 “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就为此去奋斗吧。” 楚月说道:“你手上的这本无药医书只是上册,还有中、下两册,我会在这段时间写出来,你安心在西城看书,没有人会打扰到你,其他的事,都有我在,你不必烦忧。” “好。”步海柔轻点螓首。 “照顾好小柔。” 楚月吩咐了下司烈阳,才走出幽静的庭院。 “是!” 司烈阳说完,扭头看向步海柔,才发现直到楚月的身影消失在了庭院,步海柔却还依旧在凝视着她消失的方向。 司烈阳撇了撇嘴,闷闷不乐。 得! 没了个叶无邪,来了个叶楚月。 他上辈子欠叶天帝的! …… 楚月回到西城主殿,柳妖妖恰好前来复命。 “大人,你喝太久的酒了。” 柳妖妖看了眼楚月手中的酒壶,“诅咒之城的酒用怨气所酿,烈性刚猛,还喝死过人,大人还是少饮些较好。” “西城的弟兄们都在,怎能扫了大家伙儿的兴?” 楚月丢掉酒壶,往铺着虎皮的大椅上一坐:“鬼晶买好了?” “五百万的鬼晶实在是太多了,堆了足足十个屋子呢。” 柳妖妖哀怨地说:“大人,你到底想做什么,前面放了陈苍穹,后又买了五百万鬼晶,虽说大人与贺兰野的那一战威慑到了整个诅咒之城,但各大城区和玄女宫,现在都在笑话我们买了这么多鬼晶。 诅咒之城的鬼晶,相当于是有毒的垃圾了。 各大城区都在互相排斥鬼晶,生怕毒害了城区的人,现在听说我们西城甘愿当这个垃圾收留地,一个个高兴的不得了,全都把鬼晶送了过来。 还有很多免费送过来的,甚至城外的其他地方,听到消息也在送来鬼晶的路上。” 柳妖妖说得口干舌燥,猛灌了一大口水,方才继而开口道: “大人你初来中州,可能有所不知,陈苍穹当年初来中州的时候,生下了一对双生子,其中为兄长的那一个,就是现在的南城鬼使。” “也就是这个鬼使,杀害了双生弟弟,背叛母亲陈苍穹,夺走鬼使之位不说,还当着陈苍穹的面挖掉了双生弟弟的心脏。” “角逐赌场里面的赌徒们,有很多都是脑子有问题的,并非是喜欢买貌美如花的女子,反而会对陈苍穹有兴趣。” “但他们不敢放出陈苍穹,因为会遭到南城鬼使的敌意。” “大人,还是要提防一下比较好。” “对了,这就是中州的鬼晶,我来见大人的时候,拿了两枚。” 柳妖妖拿出一方紫色的宝盒,将其打开,只见宝盒之中放置着两枚诡异的黑色水晶。 每一枚,都有拳头那么大,流动着纯黑的光泽。 柳妖妖说道:“大人不要凝视鬼晶太久,在鬼森有个古老的传说,若是注视太久的话,灵魂会被鬼晶给吞噬掉。鬼晶都是诅咒之下产生的垃圾,无法消解,没有好用途。大人,如若要触碰鬼晶的话,请戴上这一副玄缨手套,能够规避隔绝掉鬼晶的不好气息。” 柳妖妖同时递来了一双玄缨手套。 楚月望着眼前的鬼晶,抿紧了唇瓣。 在鬼晶暴露的那一刻,她明显的感受到挂在侧腰的武神殿主面具,有了一丝贪婪的波动! 楚月没有戴上手套,而是直接伸出手,将鬼晶都拿了起来放在手上。 “大人小心!鬼晶内的诅咒之火,会灼烧大人武体的!” 柳妖妖担心地出声。 楚月把玩了会儿鬼晶,鬼晶在她的手中,没有任何的锐意,更无诅咒之火,甚至有着伴君如伴虎的害怕,因此而微微地颤抖着。 柳妖妖登时见鬼般地瞪大了眼睛。 她的错觉吗? 怎么觉得鬼晶在瑟瑟发抖? ??? 第1824章 一声令下,活埋三千英雄魂 楚月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的鬼晶,轻眯起了眼睛,用意识在神农空间问道:“和九万年前的鬼晶,有什么区别吗?” 破布隔着空间仔细观察着鬼晶,沉吟了好半晌,才道:“表面看起来并无区别,但好像多了点东西,除了诅咒之外,还多了点血气。” 血气…… “难道是因为被拿去诅咒了?” “不是,当年的鬼晶也可以用来诅咒,但在你英明的统治之下,百鬼之森内,无人敢使用诅咒术。”破布说:“主子,我总觉得,这鬼晶的诅咒,有点奇怪,若是普通鬼灵和鬼使的诅咒,不应该出现诅咒之火吧。” 楚月也总觉得有些奇怪,但想不明白。 她的知识储备量,还是太少了。 血脉封印还没完全解开,否则九万年的细枝末节都会在脑海里。 总能顺藤摸瓜找到些端倪才对。 楚月脑子里灵光一闪,陡然用指甲掐破了指腹,挤出鲜血滴在鬼晶上面。 柳妖妖疑惑不解地看着楚月,只觉得大人此刻像是个在做法的神棍。 楚月目不转睛地盯着鬼晶看。 但见血液滴落在鬼精后,犹如水面泼开的墨,渐渐地晕染开来。 不多时,血色就晕染到了整个鬼晶。 鬼晶在楚月的手中,像是受到了刺激般迅猛的震颤。 楚月牢牢地攥住了掌中的鬼晶,不让鬼晶震出去。 “轰!” 鬼晶发出沉闷的声响。 血色颜彩,宛如黑云压城,覆盖了整座宫殿。 四周景象骤然变幻,犹如抵达了另一个世界。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柳妖妖惊讶地问。 楚月默然不语,犀利的眼眸冷扫四处。 天地四方,都是一片血色。 过了好一会儿,画面才缓慢的出现。 依旧是在这座城,只不过是多年以前。 三千银发的玄女,一剑斩破了“夜月之城”四个字。 一个年纪很小的鬼灵泪眼汪汪的望着破灭的夜月之城,冲上去咬住了玄女的腿,用手捶打玄女。 “坏女人,你还我鬼主!” 玄女的小腿被咬了血。 她垂下银色的瞳,俯身伸手,提起了小鬼灵。 “坏女人,坏女人,坏女人,都怪你这个坏女人。” 小鬼灵唇齿染血,挥动着四肢,泪眼汪汪的瞪视着玄女,哽咽地说:“鬼主还答应我会给我带糖的!” “可惜,她再也回不来了呢。” 玄女咧开嘴笑:“你吃不到糖,但我的小家伙们,可以吃呀。” 玄女说完,就看见她的披风化作无数只血鹭,将手中的小鬼灵给吞噬掉了。 “混账!混账啊!” 城中的鬼灵受不了这一幕,全都冲向了玄女。 “还我鬼主!” “还我鬼主!” 他们凄声大喊。 百鬼之主绝对不会伤害幼小的孩子! 鬼主给了他们一个充满花香的美好家园。 告诉他们这些没有往生轮回路的阴暗鬼灵,他们也可以像人一样,堂堂正正的活在光明之中。 但这一切,都被玄女给毁了! 血鹭,吞噬掉了一个又一个的鬼灵。 当破败的夜月之城被血鹭吞噬掉了半数的鬼灵,方才没了反对的声音。 剩下的鬼灵,都在害怕,颤抖! 这会儿,在外征战的鬼军回到了夜月之城。 她一声令下,活埋三千英雄军! 玄女的暴行,触怒了百鬼之森的所有鬼灵。 那时,鬼灵们视死如归,自发集结出了足足二十万的散军,包围了夜月之城。 玄女站在城头施法,天昏地暗间,她用掉了鬼森中所有的鬼晶,封印住了从楚月身上摄取的一缕神魂。 那神魂,还沾着血迹。 她以鬼主神魂为引,用千万鬼晶去祭,将二十万散军鬼灵的鬼魂的和楚月血脉都封印在了鬼晶内,再将这些失去鬼魂的鬼灵,放逐到鬼蜮。 让他们沉沦在鬼蜮深处! 那一夜,这座城成为了诅咒之城,所有的花儿都枯萎了。 可怕的诅咒之气,汇聚到中州的上空,使此地永堕暗夜。 子夜,冉冉升起的血月,是被封印的鬼主血脉!! “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玄女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 柳妖妖惊道:“中州鬼灵,认为玄女是鬼主的战友,是至高无上的权威形象,她竟然如此残害鬼灵!难怪鬼蜮会那么的可怕!为什么……为什么没人揭发她的罪行!” 楚月看着虚影中的玄女,低声说:“能说话的鬼灵,都被灭口了,留下的,都是尊崇她为神明的信徒。” 她闭上了眼睛,胸腔内有惊涛骇浪在澎湃,也有熊熊怒火在燃烧! 她的臣民,她的鬼灵,她的夜月之城,都在一夜之间毁于一旦。 她辛苦建设出的堡垒,瞬间崩塌! 当年,若是成功使用大焚音功法的话,帝域大陆绝不会分裂成现在的五大陆,也绝对不会害怕虚空来袭! 楚月恨之入骨,怒火攻心,一口鲜血猛涌上了咽喉。 她咬着牙将血液吞了回去,眼底是骇然的恨! 玄女!玄女!玄女! 这些鬼晶,哪里是什么诅咒产生的垃圾啊! 分明是当年不畏强权而赴死的英雄鬼魂们! 这些年来,它们被当做垃圾,它们的身躯在鬼蜮遭受折磨! 又一口鲜血,涌上了咽喉。 尽管楚月还是吞了回去,依旧有一丝血迹将削薄的唇染得更加殷红了。 “大人……” 柳妖妖忧心忡忡。 楚月闭上眼睛,松开了鬼晶。 四周景象,再度变幻,恢复到了现实场景。 楚月血红的眼睛,瞪视着前方,“玄女,九万年了……该好好算算当年的账了……” 柳妖妖瞪大了眸,暗想着叶楚月她到底是什么人! “柳妖妖,今日之事,不可再提,存放好鬼晶,继续收集,有多少,我要多少。” 楚月说道:“从现在开始,西城全力以赴的准备六日后去鬼蜮争抢九级鬼灵的事。” “是!” 楚月将这几枚鬼晶放在自己的神农空间,而后也不再休息,接连数日不合眼的修炼。 整个西城区,因为新鬼使的到来而士气大作! 时间一晃而过。 六日后,西城区整装待发,欲进鬼蜮! 第1825章 灵魔披风,火炎内甲 西城主殿,沉寂六日后,殿门大开。 闭关修炼了足足六日的新鬼使赫然踏出主殿大门。 “将军。” 拓拔芷等候已久,望见楚月,眸底泛起了一道光亮,“西城区有千名精锐,正集结在练武场,准备动身前往鬼蜮。鬼蜮凶险万分,九死一生,务必要小心谨慎,小芷会贴身跟在将军身边。” 楚月望着神情凝重的拓拔芷微微一笑。 每每看见拓拔芷的脸,想到她为自己挡下的灾难,心口止不住的轻颤疼痛。 “好。” 楚月应声过后,把自己在闭关时期抽空写出的《无药医书》中册拿出,派人送给了步海柔。 她几乎都能想象到,步海柔看见中册医书的时候会是何等的兴奋。 思及此,楚月唇角的弧度止不住的向上扬起。 随即,前往练武场。 西城区的千名精锐看见楚月的到来,热血沸腾,斗志昂扬,异口同声的振臂大喊出一声声的“月鬼使万岁”。 有那么一瞬间,楚月怀疑自己进入了传销组织。 柳妖妖跨步而来,拱手道:“大人,人数清点完毕,随时可进发鬼蜮,这是灵魔披风和火炎内甲,能够在短时间内抵御魔障的怨气,还请大人穿上。” 楚月点点头,穿上火炎内甲,披上了血红如火的灵魔披风。 “楚爷。” 就在众人走出练武场的刹那,迎面遇见一人。 陈苍穹站在必经之路,远远地望着楚月。 而后,一瘸一拐的走至楚月面前停下。 她抱拳颔首道:“陈某愿一同前往鬼蜮。” “陈苍穹,你清醒一点吧。” 此前要切腹自尽的壮汉罗瀚说道:“你的武体曾被你儿陈若寒灌入了鬼晶怨气,神魂又被诅咒之火给焚烧过,就算是右腿,都成了不伦不类的狼腿,此次战役,非同小可,每个城区都至少有一只九级鬼灵镇守,唯独西城区没有,你留在城区吧,不要成为我们的累赘了。” 陈苍穹仿若听不到罗瀚的话,天地间人群无数,她的眼底只倒映着那火红色的身影,等一个命定的答复。 楚月扫了眼陈苍穹不自然的右腿,想到她和西城区鬼使陈若寒的关系,沉吟了会儿,掀唇而笑,朗声道:“西城战士陈苍穹!” “属下在!” 陈苍穹再度抱拳。 虽说已是一介废躯,但拳掌相碰的刹那,连风声都惊了一下。 “入列!” 楚月高喊! “是。” 陈苍穹一瘸一拐走到了楚月的身后,望了眼楚月的背影,历经沧桑深海般平静的眼眸,泛起了微光。 大风吹来。 前方女子的墨发缭乱,几缕青丝,微打在陈苍穹狰狞丑陋的半张脸。 陈苍穹扬起了笑。 她的心声,无人听到: 阿月,你可知,早在二十年前,你我就有了羁绊。 那时,还没有你呢。 …… 因为九级鬼灵的出现,诅咒之城的四处都在兴奋雀跃的讨论着这一件事。 北城区外的鬼蜮,正是此次出现九级鬼灵的地方。 四大城区、鬼狮一族以及玄女宫的护卫队都在赶往北郊鬼蜮。 西城区队伍骑马出城没多久,就看见原就昏暗的天地,像是被覆盖了巨大的黑布般,彻底失去了光的视野。 与此同时,响起了嘶哑刺耳的鸟叫声。 楚月仰头看去,成百上千密密麻麻的血鹭掠过了天穹。 旋即,这么多的血鹭化作了十只体型巨大的血鹭飞鸟。 鸟背之上,各站着一名身穿红色盔甲戴着头盔的战士。 头盔的部分,雕刻着一个醒目的“玄”字。 “那是玄女宫护卫队的鬼灵,每一个,都是化作人形的九级鬼灵,实力特别强大。” 拓拔芷道:“而玄女宫的护卫队,听说有万数之多,她以恐怖之势镇压了诅咒之城,虽不是鬼主的存在,但从人族武者,到鬼狮一族,再到中州鬼灵,都很敬畏她。但据说,她虽长居在玄女宫,就连护卫队的守卫都见不到她,几乎都是通过血鹭来发号施令的。” 柳妖妖闻言,想到六日前跟着楚月看到的场景,神色逐渐地复杂。 楚月仰头望着那十名护卫队的鬼灵,虚眯起了森寒的眸子。 尤其是那翱翔于空的巨大血鹭,刺痛了她的心。 就是这些血鹭,啃噬掉了她当年的战友和臣民们! “前方就是鬼蜮入口了。” 罗瀚说道:“鬼使大人,进了鬼蜮入口,我等就要进入防备危险的警戒状态,并且随时等待着九级鬼灵的出现。玄女宫的护卫队只维持鬼蜮的城区秩序,不会加入争抢九级鬼灵的纷争中,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就是结下了梁子的东城区和南城区。” 提及南城区,西城精锐们都下意识地看向了沉默寡言的陈苍穹。 西、南两城,原无旧仇,奈何楚月从角逐赌场带回了个陈苍穹,那可不得把南城区给得罪死了! 陈苍穹挺直着脊背,站立的时候重心几乎都在左腿上,被衣摆盖着的右腿,总是透着股别扭。 “进去再说。” 楚月淡淡地说,勒紧了黑金麒麟驹往前狂奔。 所谓的鬼蜮入口,便是跨过一座断桥。 桥的下边,没有澄澈的涓涓细流,只有堆积如山的残尸断骸。 纵马跨过断桥,便是入了鬼蜮境内。 就算是在九万年前的百鬼之森,鬼蜮也相当于是个禁区的存在。 楚月坐在马背,懒懒地半抬眼帘环视四周。 巨大血鹭载着十名护卫队巡逻般围绕着高处飞翔。 前方不远处,是另外三个城区分别集结的千人精锐。 西城区的到来,吸引了三大城区的注意力。 东城区,就地建了一个亭子,四面轻纱环绕,随风而动。 垂下的流苏珠帘,会发出悦耳动听的轻微响声。 珠帘亭中,摆放着一张精致的贵妃榻,眉目妖孽的男子斜卧在榻上。 一双妖异的眼睛,当轻纱被微掀起时,看向了骑在高头大马上英姿飒爽的女子。 楚月遥遥与蓝望舒对视,眸色瞬间沉了下去,胸腔的暴戾如燎原之火燃烧不尽。 角逐场中,高台之上的那道视线,就是来自于这位东城鬼使蓝望舒! 第1826章 尊号:鹭噬鬼使 鬼蜮境内,大风起兮。 互相对视的两人,看似平和,实则彼此的眼底深处都暗藏着无尽的杀机! 而在另一侧,南城区的精锐队伍里面,几只鬼灵抬着一方轿辇。 鬼使陈若寒穿着宽敞的黑袍,懒懒散散的靠着轿辇,邪性狂野的架着腿在一边,将邪肆和吊儿郎当的矛盾结合得恰到好处,半敞开的衣襟裸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听到动静,陈若寒侧过头看向了西城区队伍的方向,桀骜的目光不经意的从楚月身边掠过,落定在了陈苍穹的身上。 而在看见陈苍穹的刹那间,陈若寒犹如魔怔了般,眼瞳迅速扩大涣散到放射状,甚至在顷刻间染着了恐怖如斯的猩红色。 “轰!” 整张轿辇因他周身气势的变化,而在瞬间爆裂开来。 破裂的碎片犹如无数道利刃,直奔向了西城区的队伍。 厮杀,骤起。 拓拔芷迅速拔出背后古琴,盘膝一坐,双手快速拨动琴弦,一道道琴音如杀,撞上了轿辇裂开的锋锐碎片。 “轰!” 犹如闷雷般的声音响起。 琴音与碎片的相撞,宛若刀剑相碰,擦出火花后都瞬间消失在长空。 “陈若寒,你找死?” 拓拔芷抬起眼眸,墨发飞舞,眸光嗜血地望向了陈若寒。 陈若寒逐渐地冷静下来,脸庞绽放出了笑。 他迈开腿,赤着足,大步流星的走向了西城区。 “叮!” 拓拔芷弹出杀音,袭向了陈若寒的面门。 陈若寒丝毫不躲,任由杀音在脸颊划出了一道口子。 他像是个渴望母爱的孩子般,看向了陈苍穹:“娘,我好想你。” 拓拔芷皱紧了眉。 各城区的人亦都面面相觑,有几分不解。 中州皆传,陈若寒视母如仇,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楚月缄默不语,仔细的打量着这位陈若寒。 陈苍穹立在后侧置若未闻,一言不发。 “你难道不想孩儿吗?”陈若寒问。 陈苍穹终于看向了他,“我只会想杀了你。” 陈若寒像是吃到了糖般,开心的笑了起来,“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也想杀了母亲你呢。” 倏地,陈若寒犹如豹子般飞跃而起,瞬间迸射而出,朝陈苍穹扑了过去。 拓拔芷指间琴音不断。 楚月脚掌踏地,顿时暴掠于高空,一记鞭腿撞上了陈若寒。 半空上,她与陈若寒像是两块坚硬的钢铁碰撞在一起又立即分块,回到了各自的地上。 陈若寒阴翳的眸扫向了楚月,心中暗惊。 八段武宗境,竟有如此强的劲道! 不愧是把贺兰野给打趴下的西城鬼使。 楚月淡漠地望着他,“想打架,本尊,随时奉陪。” 陈若寒耷拉着头,沉吟了会儿,忽而低低的笑出了声。 “从卑贱人族来的女人,你可真愚不可及。” 陈若寒抬手指向了陈苍穹:“知道吗,她就是个倒霉东西,她会给你带来晦气,带来巨大的霉运,你去问问她,她落得今日的下场,是不是因为她的恶毒。” “我西城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楚月冷冽地道。 陈若寒笑得刚加癫狂:“叶楚月,你该不会以为她很无辜吧,我的弟弟陈若言就是她杀死的,是她,杀了我的弟弟。”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毕竟,在众人的所知里,是陈若寒挖了弟弟的心脏伤害到母亲。 虽说令人发指,但这是中州,最不缺的就是令人发指! “陈鬼使!” 一名玄女宫护卫队的人从血鹭的脊背跃下来,冷酷地说道:“现在正是夺取九级鬼灵的关键时候,还请你不要闹事。” 陈若寒一改方才的疯癫,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深深地看了眼陈苍穹,才不甘地离开了。 楚月望着他的背影,凝了凝眸。 她总觉得,陈若寒与陈苍穹之间,有些不对劲。 但她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月鬼使,玄女听闻了你的种种事迹,很器重于你。” 护卫队道:“玄女吩咐过我等,务必保护好月鬼使你,日后你若愿意加入玄女宫,月鬼使必然会是玄女的得力大将,股肱之臣!” 随即,取出了一方犹如圣旨般的银色布札打开:“玄女有令,赐西城区新鬼使叶楚月的尊号为鹭噬,鹭噬鬼主,好好珍惜玄女恩赐的机会吧。” 周遭各城区的修炼者们闻言,当即流露出了羡慕之色。 试问,中州大地,谁不想被玄女器重呢? 那可是能一步登天,飞黄腾达的好机遇。 独独楚月不想! 不愿! 她注视着面前的玄女宫守卫,默然了许久。 守卫见楚月久久不言,皱了皱眉,还以为楚月是因为高兴过了头,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中州四处皆知,血鹭是玄女宫的神圣之鸟。 玄女会以鹭噬为尊号赐予叶楚月,就是对叶楚月有着莫大的期望。 可想而知,只要叶楚月不做出惹怒玄女的事,以后在中州,有玄女的庇护,她能成为万鬼之上的存在! “鹭噬鬼使,还不跪下谢恩。” 玄女宫守卫耐心地说道。 就算是叶楚月高兴过了头,但这礼数不能忘啊。 虽说中州诅咒之城是混乱的战争之地,但玄女宫的存在就是高于一切的规矩和礼数。 这个世上,不论是有规章制度的帝国,还是无人管辖的放逐之地,只有凌驾于一切的强者,才有说话的权力! 楚月伸出手接过了银色的玄女宫圣旨。 “鹭噬鬼使,好好表现。” 守卫才把话说完就愣住了,只见楚月将那银色圣旨给撕碎丢在了地上。 “叶楚月!放肆!” 瞬间,十名护卫队的守卫,都出现在了楚月的面前围剿着她。 杀气腾腾,风声鹤唳。 赫然间,就剑拔弩张。 楚月凛然而立,不动如山般。 面对十位九级鬼灵级别的护卫队,不见半分怯弱之色。 楚月的做法,叫各大城区的人都惊了一跳。 谁也没想到,叶楚月竟敢当众撕毁掉玄女的旨意,岂不是要与整个玄女宫为敌吗? 这样的事情,大概只有蠢货才能干得出来吧。 第1827章 敬四方天地,诸天神佛 四周众人,都等待着十名护卫队成员,能够把无礼莽撞的叶楚月如同那银色圣旨般给撕碎了,期待着看见楚月脸上惊恐的表情! 楚月却是临危不惧,神色泰然,满身的淡漠气质。 仿若,天地崩于前而不惊! “叶楚月,你岂敢不把玄女放在眼里?!”护卫队之首怒喝。 血鹭仿佛也知道她冲撞了神圣的玄女,张开尖锐的大嘴,露出比野狼还要可怕的獠牙,喊出了让人灵魂不适的声音。 “玄女是什么东西,本尊为何要把她放在眼里?” 楚月抬眸直视说话之人,冷笑:“当年虚空一战,鬼森累累白骨,遍地鲜血,无数鬼灵摒弃偏见,大是大非大难面前挺身而出,为帝域大陆,为渺小人族博得一线生机,那时她玄女身在何处?” “九万年前,鬼主座下十二护法。” “殷护法曾身中百箭而护一城百姓,傅护法的双眼被异鬼生吞,亦能歼灭异人上千,拓拔护法的十根手指被活活斩断,在帝域大陆武者生灵涂炭之时,亦能用信念为手弹一曲《救世》,司空护法万里奔袭将武者立足之本的心法守则传遍八荒六合,这后人滔滔,有谁敬畏了他们?同为护法的玄女有何功勋?” 铿锵之声,犹如平地惊雷。 声声质问,问得护卫队哑口无言。 却说四周各城区的人们,惊得却是连话都说不出。 “吾敬四方天地,诸天神佛,唯独不敬她玄女。” 楚月冷视护卫队,沉声喝道:“你等身为强大的九级鬼灵,不去为仅有的鬼灵谋取生存之路,不去未雨绸缪日后的危险,守着那早就破败的玄女宫还当是神迹,尔等,该死!” 诅咒城中,护卫队所过之处,无不瑟瑟发抖的身影。 玄女宫,护卫队,令整个中州,闻风丧胆! 楚月痛斥护卫队,简直是在亵渎玄女宫的权威。 事已至此,如火如荼,叶楚月不死在护卫队下,如何收场? 一双双眼睛,看看楚月,又看看护卫队,都在等待着护卫队的出手。 十名九级鬼灵共同出手,西城区的千人队伍,必死无疑!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江魁双手环胸,魁梧如斯,在东城区的队伍中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还以为她打败了贺兰野,是个能在鬼蜮大展拳脚的高手,没想到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竟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个东西,敢去挑战护卫队的耐心。” “死吧。” 狮玲玲站在旁侧,两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充满恨意的眼神流转在楚月的身上。 “敢伤害贺兰哥哥,就该有死的觉悟。” 狮玲玲咬牙道:“她就算今日不死在护卫队的手中,等我成为了鬼狮一族的族长,第一个杀的也是她叶楚月,我要把她给千刀万剐,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和江魁、狮玲玲有同样想法的,不计其数。 就在他们以为护卫队将要出手时,只见那护卫队的队长在呆愣过后,竟都回到了血鹭的脊背,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冲突般,继续巡视着这片鬼蜮天地。 天穹上方,护卫队的队长头盔下的眉峰狠狠地蹙紧,满脑海都是方才叶楚月宛如洪钟般的话语声,心情陡然沉重的像是被一座巨山压着。 四下里,却是哗然不已和满地的倒抽冷气。 楚月收回了满身的气势,抿紧了殷红的唇。 她方才是在试探护卫队的鬼灵,是否绝对的忠心于玄女宫。 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至少那名队长不是。 楚月仰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带人停在了旁边安营扎寨。 九级鬼灵的具体出现时间不得而知,各大城区能做的就是守在鬼蜮的外围等待着九级鬼灵的觉醒。 “鬼使大人,你刚才那也,太有气势了。”罗瀚两眼崇拜地道。 楚月嘴角轻抽了一下,看着罗瀚那狂热的眼神,头皮一阵发麻,心底也恶寒不止。 柳妖妖欲言又止,想到在鬼晶那里看到的画面,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即将诞生的百鬼之主,会不会是…… 柳妖妖不敢再想下去了,但她心中清楚,新来的鬼使大人,会带着她,带着西城区,走向更璀璨的辉煌! 西城区安营扎寨完毕,每个人都神情专注的忙活着自己手中的事。 楚月见陈苍穹独自坐在一颗红色的树下,便提着两壶酒走了过去,在陈苍穹的面前晃了晃。 问:“喝一壶?” “可以。” 陈苍穹接过一壶酒,仰头喝了一口。 楚月恣意洒脱的坐在了旁边,饮着西城的烈酒,观赏鬼蜮的风景。 “你不想知道些什么?”陈苍穹问。 “你若想倾诉,我可以当一个完美的聆听者。” 楚月莞尔一笑:“陈前辈,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些不为人知,身为朋友能够并肩作战即可,并非什么事都要刨根到底,从我看见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会打听你的任何秘密,因为,我们会是朋友。” “我想说。”陈苍穹又喝了一口。 “我愿意听。” 两人看了眼,淡淡笑。 惺惺相惜的默契,战士之间冥冥注定的羁绊和默契,永远在不期然间。 陈苍穹将一壶西城烈酒喝了个剑见底,方才沙哑地说:“陈若寒说的没错,他的弟弟,严格来说,是死于我手。” 楚月喝酒的动作一顿,随即继续心如止水的仰头喝。 神农空间,破布和轩辕修吓得抱在了一起疯狂颤抖。 “我去!我去!吓死朕了!”轩辕修猛咽口水。 周遭的魔兽们,看不起一魂一布那没出息的样子。 陈苍穹把玩着酒壶,遥望着南城区的人,说道:“我离间他们兄弟二人,让他们互相残杀,让那个孩子被挖心脏死在地底,也让陈若寒因为杀害弟弟伤害母亲而活在不可自拔的世界里面。” 楚月依旧不言。 “楚爷,如你所说,你是个完美的聆听者。” 陈苍穹格外的平静。 “我觉得,你还需要酒,好在我带的足够多。” 楚月拿出了一壶新酒丢了过去。 第1828章 世有百媚千娇花开满春,死在酷夏深秋和寒冬 陈苍穹接过了酒壶,并未急着喝,而是望着楚月,平静地问:“是否对你的新朋友感到失望?” “确实失望。”楚月直言不讳。 陈苍穹垂下睫翼,掩去了失落之色。 或许,留在西城区,是个错误。 叶楚月,始终不是她该追随的人。 随后只见楚月继而道:“我失望像你这样的人,没在更高的天穹张翅翱翔,大展拳脚,而是在这一隅鬼蜮被这样的事绊住,我失望的是你本该南征北战,所向披靡,在那苍穹之下没有敌手,去广袤的平原狂奔成为这天地间最桀骜野性的战士,却在那囚笼深处一留就是几十年,陈苍穹,失去你这样的战士,是这个世界的遗憾。” 陈苍穹猛地抬头看向了楚月,一向沉着冷静的她,眼睛充血通红,涌起了泪水。 “我不是个好母亲。” 陈苍穹说。 “何不说说你的难言之隐?”楚月朝她摇晃酒壶。 陈苍穹拿着酒壶轻撞她的壶边,低着头,呼出了一口气,浑身放松地靠着树干,仰着头问:“你听说过药神宗吗?” 楚月拧眉,点头。 “那可曾听说过星海城的桃花仙境和名为第五长虹的机械大师?” 陈苍穹懒洋洋的喝着酒。 “听过,当年诸帝一战,帝欲裂分为当今五大陆,机械大师已不见踪迹。”楚月回道。 “他是我的爱人,药神宗,是我祖上的基业,我曾有药神血脉,天生就能寻找到神农卷的方向。” 她缓缓说起那尘封的往事:“我不想成为药神宗主,想在桃花仙境,与第五与世隔绝,那时,我有几个知己好友,其中一位是雪素衣,另一位是……” 陈苍穹顿了顿,看了眼楚月,才道:“你的母亲,云凰。” 楚月眸底涟漪四起,眼瞳微缩。 “那时,可真美好啊。” “我与你母亲,在桃花仙境。” “她和叶天帝有个孩子,名为叶无邪。” “彼时桃花灼灼无战事,闲暇时,我与你母亲聊起若再生个孩子,应该叫什么好。” “我说,就叫楚月吧。” “月下荆棘,虽不如娇花,却能野蛮生长,不会害怕遇到任何苦难的环境。” 帝域的《万卷注书》上有一词,是为‘楚荆’,同义是荆棘的意思。 “世有百媚千娇花开满春,多数死在酷夏深秋和寒冬,纵是凛冬傲然风雪的梅,也熬不过春夏,唯有荆棘,四季常在,蓬勃的生命,不屈的意志和无法阻挡的成长,是我与你母亲对你的期待。” “后来,陈伯解运测星云,知你苦难重重,远超想象,无忧,无忧,是最后的期待,盼你百岁无忧,平安一世。” “不曾想,兜兜转转,还是楚月你。” 月下荆棘,无忧生长! 楚月红唇微张,灵魂也在跟着震颤。 这一瞬,她有种强烈的感觉。 无忧是她,楚月也是她。 万般都是命,皆由天注定。 她的命,她的路,早在她还未出世,就已尘埃落定。 楚月从不曾想过,这个名字,竟然是陈苍穹取的。 “陈前辈……” 楚月出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孩子,你很优秀,贺兰野那一战,我便知道你是个能人。” 陈苍穹说:“说回我的事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无非是那药神宗主雪素衣跟着无眠族圣子,在我即将成为药神宗主的时候,将我满门屠杀,剥夺掉了我那与神农卷有造化机缘的药神血脉,又让我与虚空异鬼发生关系。后来,无眠族有一位善良的姑娘帮助了我,让我逃了出去,但追杀从未停歇,我在世上没有活路,只得来到百鬼之森,误打误撞进了中州。” “那时,我才知道,我怀了异鬼的孩子。” “还是双生子。” “你应该听说过大陆的古老传说,异鬼与人族所诞下的孩子,被叫做坏种。” “世人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是充满矛盾的,没有绝对的好,或许也没有绝对的坏。” “这人世间,只有一个坏种,那就是人族与异鬼的结晶。” “后来,我想过他们只是孩子,他们很无辜。” “但我发现了,他们坏得彻底,会偷偷去吃鬼灵,会去砍断人族武者的四肢,看人族武者在地上爬行。” “我不能留着他们,他们会害死更多人的。” “只可惜,我没有在一开始就扼杀掉他们,让他们成长了起来,连我都管教不了,我只能利用心理博弈,完成了最后一件事。” “他们,一个死了,一个成了人见人怕的魔王。” 陈苍穹苦涩的笑。 不知不觉间,就把楚月递来的几壶酒喝完了。 她问:“还有酒吗?” “有。” 楚月把带来的酒,都递给了陈苍穹。 陈苍穹喝完一壶又一壶的酒,泪水遏制不住的流下。 “与其说那是不为人知的过往,倒不如说是我陈苍穹的身不由己。” 陈苍穹红着眼说:“我曾名为陈娇,来到鬼森,以血为证,改名陈苍穹。” 这一件件的事,让楚月难以一时之间消化。 陈若寒两兄弟,竟是陈苍穹与异鬼的孩子。 无眠族圣子和药神宗主雪素衣到底有多狠毒,才会做出这惨绝人寰的事情来。 那时韶华正好的药神宗小公主陈娇,与机械大师第五长虹相恋,却被屠满门,被羞辱折磨。 难怪…… 难怪父亲会说诸帝之战后,机械大师放弃机械之道,远离纷争。 机械大师以为与心上人阴阳两隔,失去了全部的热情。 爱人已去,永失吾爱,星海城中再无桃花境,五大陆也无他第五长虹。 这便是机械大师第五长虹远走的原因。 这些前尘往事,个中关系,因为陈苍穹的倾诉,楚月终于捋顺得差不多了。 “他们是不是说,我是自己给自己装了一条狼腿?”陈苍穹问。 楚月眸光微颤,轻点螓首,悲痛压抑之下,她也直接喝完了一壶酒。 烈酒如火穿肠而过,但却舒畅痛快了不少。 陈苍穹笑道:“那是他们不知道,我的那条腿,是陈若寒亲手砍断的,当年与我发生关系的异鬼,吞噬过狼血,故而,我最恨最怕的是狼,陈若寒知道我的恐惧所在,才给我换上了一条狼腿呢,我该感谢他身为儿子的孝心才对。” 第1829章 万般苦命百般的难,饿殍满地鸦吞人间 楚月垂眸望向了陈苍穹裙摆下的右腿,狠狠地咬紧了牙关。 走出鬼森回到大陆,必要与现如今的药神宗主不死不休! 几十载的恩怨和仇恨,那些在旧时光里被伤害被辜负的人,总要有个了断,有个说法! “前辈……” 楚月想到雪素衣这些年的鲜衣怒马,风华万丈,再想到陈苍穹、母亲她们的遭遇,心口像是插上了一把钢刀。 暴戾的恨,翻涌的怒,犹如火光惊涛,填满了她的整个胸腔。 人生苦,武道难,但这万般苦命百般的难,让人不得不叹一句天道不公武道无眼! 楚月的眼球爬满了血丝,无法想象陈苍穹是如何承受这条狼腿,每时每刻都要面对曾经最不堪的回忆! “小月,你有没有想过,武道的尽头是什么?”陈苍穹问。 “武道尽头,是我叶楚月!” 楚月近乎脱口而出,蔓延绯色的眼,宛如狂奔丛林的狼,透出丝丝野性和不羁。 陈苍穹微微睁大眸。 只见身披灵魔披风的女孩,黝黑的眼瞳赤红到可怕的看向了她。 “若我走不到武道尽头,我必毁了世间武道。” “若世上没有道义可言,倒不如让那饿殍满地鸦吞人间。” “凭什么她祸害遗千年,做尽坏事却享荣华富贵受万民尊敬,凭什么好人就得无怨无悔的付出到头来家破人亡也不得有半声怨言?” “陈苍穹前辈。” “晚辈叶楚月,愿与前辈,共踏出‘苍穹之下无人能敌的’锦绣乾坤,必不负前辈二十年的囚徒之苦。” 楚月立起身来,缓缓弯腰,朝着陈苍穹拱起了手。 烈烈狂风吹拂而至,掀起那灵魔披风。 她们一站一坐在血红树下,满地都是酒壶,犹如定格的画面处处透露着极致的美好。 陈苍穹提着酒,仰起头,两行泪水滑过面颊。 百鬼之森,中州大地,无人知她陈苍穹多年艰辛步步泣血,无人知她陈娇痛失满门从而改头换面苟且偷生。 无人知…… 无人知! 只有眼前的女子懂她! 犹记得那年桃花盛放,她笑着取出楚月之名时,有多么期待云凰的第二个孩子。 第五长虹无法生育,让她无法与云凰、叶天帝一家结下娃娃亲是最大的遗憾。 但她曾也面对星海城的和平繁华,想象着日后要陪伴着小楚月长大。 陈苍穹笑得满面泪水,丢掉了酒壶,狼腿屈膝跪在地上,赫然猛力的抱拳,高声震彻四野:“鬼蜮为证,中州为信,属下陈苍穹,必追随我主叶楚月征战四方,歼灭仇敌,愿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愿刀山火海,烈火烹油,永不言悔!” 这一声高喊,吸引来了整整四大城区的围观者和立在血鹭之上的十名九级护卫队。 无数的人,包括西城区在内,都难以置信的望着这一幕。 年轻的鬼使树下弯腰抱拳。 多年的奴隶屈膝跪地。 像是在履行某种羁绊牵引后庄重的契约使命。 但更多的人是不解是嘲笑。 陈苍穹啊,不就是那个废了的南城鬼使。 奴隶生涯十几载,也敢口出狂言谈那征战四方? 四周的视线,充满着异样和嘲弄。 楚月和陈苍穹却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们在走同一条路,在同一片天地下的战场并肩作战。 楚月伸出了手,将陈苍穹扶起来,“前辈,无需如此。” “我宿命如此,何来的无需?”陈苍穹笑:“热血沸腾的事,非你们年轻人才有,我虽年迈,但体内鲜血,愿为三爷热一回!” “好!” 楚月拍了拍陈苍穹的肩膀,“叶某,需要前辈。” “被需要的感觉啊……那可真好……” 陈苍穹自言自语,目光透过天穹看向了远方和流年。 楚月将陈苍穹带回了西城区的阵营。 柳妖妖侧眸,诧然地望向了他们。 虽然还是这两个人,但总觉得,再回来时,隐隐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然而她说不上来,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壮汉罗瀚极其的不喜欢陈苍穹。 他靠近秦铁牛,低声说:“牛小弟,男人的直觉告诉罗某,陈苍穹会给西城区和月鬼使带来厄运,得想个办法把这丧门星给扫地出门才行,南城的母子,可都是狠角色。” 秦铁牛瞪着眼睛看向罗瀚。 他们,很熟吗? “罗兄,不如我为你吟诗一首?”秦铁牛一时兴起。 罗瀚两眼放光,面颊发红,不好意思的抓耳挠腮了一番,“罗某是个粗人,诗那什么东西过于文雅,其实吧,罗某的骨子里,是个风流文雅的少年。” 秦铁牛万分诡异的恶寒,而后清了清嗓子,吟诗一首:“罗兄罗兄你顶呱呱,横看像个盘,竖看像个蛙。” 罗瀚的笑脸顿时一收,见鬼似得看着秦铁牛,眼睛瞪得像铜陵,一副被人辜负信任而怀疑人生的大惊表情。 这他娘的也叫诗? 那他娘的母猪都会上树啊。 好气! 罗瀚跺了跺脚,远离了这位新认识的朋友。 而秦铁牛的吟诗之声非但没有压低,反而拔高得很。 于是,四大城区的鬼灵和武者都在这鬼蜮边沿风中凌乱。 当然了,秦铁牛也不会想到,从此之后,诅咒之城中将要流行一句话: “武道可以废,中州可以破,秦铁牛必须死!” 诚然,那是后话了。 此时的秦铁牛,还没有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楚月听到那恶心的诗,虽是无奈,但也嘴角上扬。 一抬眸,便发现陈苍穹也是忍俊不禁。 其实吧,身边有个秦铁牛,倒也不错。 秦铁牛平日里贪生怕死,不务正业,懒得像条虫,但大难临头,就算尿裤裆了也不会逃。 四舍五入也算是个真男人。 “楚爷,这里,真会有九级鬼灵的出现吗?” 凌天武者刀疤王和许云歌走到楚月身边,疑惑地问。 “会有的。” 楚月望向鬼蜮深处,眉眼渐而温柔。 这人见人怕的鬼蜮里面,都是她的战友和臣民。 “轰!” 忽然之间,沙尘暴来袭。 狂风掠过大地。 黄沙穿梭鬼蜮乱人眼。 恐怖古老的气息从最深处传来。 这时,不知哪个城区的人惊喜地大喊:“是九级鬼灵!九级鬼灵现身了!” 第1833章 西城区的贱民们,安息吧 九级鬼灵,相当于是中州的顶尖实力存在了。 在中州,各方实力的底蕴,就是看九级鬼灵的数量! 故而,玄女宫屹立于诅咒之城不倒犹如凤仪天下。 就是因为她的护卫队中的每一个都是九级鬼灵。 四城区的人,迎来了狂欢。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九级鬼灵将会花落谁家。 楚月看了眼九级鬼灵,又看了看剩下三大城区的人。 东城蓝望舒,南城陈若寒,还有个毫无动静的北城区。 她不仅要全身心的投入九级鬼灵中,还是随时注意这几大城区的动向,就怕他们会对西城区出手! “吼!” “吼!” 虎啸之声,从中传出。 众人面面相觑,疑惑不解。 “鬼蜮区内,都是高阶的鬼灵和怨灵,何来的虎啸?” “吼吼!” 虎啸不止,气震山河。 每一声虎啸的响起,就会出现新的沙尘暴。 神农空间,破布说道:“主子,是震天虎!” “震天虎,是鬼森的守护兽,当年忽然失踪不知踪迹,主子你还以为它死了,它竟然还活着!” “主子,震天虎这声音,好生奇怪,像是很痛苦,他一定是感知了主子你的存在,但无法出来。” “……” 楚月紧盯着深处。 这时,各大城区再度出现了新一轮的议论声: “是震天虎!鬼森的守护兽!天啊,这次竟然还有意外之喜,不仅有九级鬼灵,还有震天虎!” “听说震天虎的虎骨炼制为药,可让武宗境的武者直接突破到武皇呢。” “是啊,震天虎乃是虎兽族中最强的一类呢,它的皮甲若做成盔甲的话,必能刀枪不入!” 每一张脸上,都流露出了恶心的贪欲。 “吼吼吼!” 震天虎的怒吼,还未停止,不断的出现。 沙尘暴已经冲破了禁制,出现在了各大城区的地方。 每个武者和鬼灵都在抵御虎啸的沙尘暴。 楚月眸光微凝,心脏咯噔猛跳。 她能够感受到,震天虎对她的呼喊。 那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呼啸,是时隔多年的思念! “月鬼使!” 沙尘飞扬,风暴当中,徐徐而来一道蓝袍身影。 蓝望舒带着贺兰野、江魁、狮玲玲几人走向了楚月。 这时,陈若寒仿佛也得到了什么指令般,一步步的逼向了西城区的队伍。 两大城区,陆续包围西城区。 楚月微抬下颌,半眯起了眸。 “幸会。” 蓝望舒儒雅作揖,气质温润如玉,眼波流转却尽显妖异。 “蓝望舒,你几个意思?” 拓拔芷背着琴往前踏出一步。 “没什么意思。” 蓝望舒微笑:“今我东、南两区,要吞并你西城,拓拔芷,叶楚月,你们的时代要终结了。” 楚月垂下的手轻放在了碎骨小斧之上。 每当她把兵器换成战斧的时候,说明她该要认真了! “你做梦。”拓拔芷一掀裙摆,盘膝而坐,动作利落地抽出了背上古琴放在膝上。 “拓拔啊,我还是更喜欢看你失去双手时弹琴的模样,确实如昙花一现,让人惊艳。”蓝望舒感叹道。 拓拔芷瞳眸一缩,眼底闪过疑惑之色。 楚月心底泛起了阵阵涟漪。 果然如此。 九万年,十二护法中,便有如今的步海柔,还有拓拔芷! “诸君只知子夜才有血月,却不知,鬼蜮内的血月,不需要等到子夜。” 蓝望舒微笑:“血月,可是会杀人的。” 他看向了楚月。 “月鬼使,多年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貌美如花,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来到鬼蜮,再次踏足这趟浑水,不过是重蹈覆辙。” “鬼蜮血月,嗜人之虎,是望舒送给你的最后一件礼。” “西城的贱民们,安息吧。” 蓝望舒张开了双手,无数的气力蜂拥进了鬼蜮深处,刺激着震天虎。 震天虎的吼声不断。 黄沙越来越重,遮人视野。 但每个人都清晰的看清楚了! 一轮血月,正在缓缓地升起。 那血色的明月,似吃人的兽。 楚月望着鬼蜮中的血月,心口像是裂开了一道缝。 这轮血月,流动着她的鲜血。 “主子!走!快!”破布着急地喊道:“如今看来,他们用九万年的时间,用鬼晶来诅咒这些鬼灵和血月,使血月和鬼灵互相排斥,憎恨,但多年来,维持着一个平衡点,主子你的出现,你的血液,是打破这个平衡点的存在。他们是想利用你,摧毁掉整个鬼蜮,他们无法杀死鬼蜮中游荡的鬼灵,只能以这种方式磨灭掉你和鬼蜮的存在!” 楚月仰头,眼底倒映着那一轮血月,低声说:“太晚了,走不掉了。” 血月已至,鬼影森森。 她俨然成了血月和鬼蜮的靶子。 “轰!” “轰!” 血月之上,出现了一根血色箭矢,朝楚月迸射而去。 楚月侧身躲开。 这会儿,蓝望舒、陈若寒和两大城区的人们,身上都幻化出了蓝色的铠甲,可见是专门用来抵挡血箭的。 随后便见血箭越来越多。 每一道血箭落下,这块土地就会被销毁蒸发。 血箭疯狂地追踪她。 楚月只得迈开腿,狂奔进了鬼蜮和沙尘暴的深处。 现如今最大的危险,是西城区! 她最放不下的,就是西城区的伙伴。 两大城区围剿,拓拔芷一人如何抵挡? 但她若不走,血箭如暴雨而下,必会让西城区全军覆没。 楚月一边闪避血箭,一边回头看向西城区的队伍。 却见拓拔芷弹奏着琴音,战上蓝望舒。 蓝望舒明显更胜一筹。 这会儿,陈若寒笑得狰狞阴翳,又满怀期待地望向了陈苍穹,复杂而古怪地出声:“娘,你真的不想我吗?” 陈苍穹面无表情。 “难道是儿子送给你的狼腿不够好?”陈若寒一脸无辜。 陈苍穹始终没有回应。 陈若寒彻底被激怒,双手成爪朝两侧移开,掌上燃起碧蓝色的火焰。 “既然如此……那便……都去死吧……” “儿子舍不得杀害娘亲,还是,让西城区的贱民们先死吧。” 陈若寒咧开嘴残酷一笑,身体朝前狂奔的瞬间幻化成拥有蓝色眼瞳的狼,又瞬间幻化成人。 弹指的时间里,他在人与狼中变幻了许多次。 最后他扑到空中,化作狼形,张开血盆大嘴,獠牙毕露,欲吞灭了西城区的众人。 西城区在南城鬼使面前,毫无反手之力。 每个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 就在这时! 但见久立不动的陈苍穹开始动了。 她瞬间弹射而出,跃到了空中,凌厉地挥动起了那一条右腿。 只见右腿上的衣料全部爆裂散开,露出一把锋锐漂亮的狼骨钢刀,在高空之上,猛撞向了陈若寒! 第1834章 可以抱抱我吗,就像小时候那样 寒芒闪烁的狼骨钢刀猛撞向了陈若寒的狼躯。 狼身犹如穿了一层盔甲,固若金汤,坚硬无比。 但即便如此,陈苍穹右腿的锋刃依旧在狼身擦出火花顺带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鲜血飞溅而出。 “轰!” 骤然一声沉闷的巨响,狼滚回地面,化成了人形。 陈若寒单膝跪在地上耷拉着头,几缕墨发紊乱垂下轻遮住了他的眉眼。 “噗嗤——” 他的口中吐出鲜红的血,腹部有道被锋刃划开的口子,正在不断往外流着血液。 这会儿,陈苍穹平稳落地,吸引了无数道的目光注视。 那一双双眼睛里面,充满了惊骇。 谁也没想到,陈苍穹的右狼腿,竟成了一把锋利的兵器。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破了过去十五年陈苍穹的奴隶形象。 陈苍穹负手而立,左腿正常的站着,右边的狼骨锋刃无比凛冽,与她的武体融为了一体。 当年,她被强行装上狼腿的时候,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痛苦。 后来她振作了起来,每当夜下无人时,她便会忍着钻心刺骨的疼痛,用捡来的生锈刀刃,将狼骨剐成了一把锋刃。 既然无法改变已然发生的事情,昨日的悲惨不可再逆转,人生的苦难终不能逃避,那就韬光养晦,十五年如一日,铸造出这锋刃之腿,来日以此大杀四方,战回大陆! 陈苍穹也明白自己是陈若寒的眼中钉,肉中刺,更是各大城区都在盯着的人。 故而,她在等,等一个能让她心甘情愿走出囚笼且无怨无悔追随的人。 陈苍穹默然许久,迈开了一双奇怪的腿走向了跪在地上的陈若寒。 “娘亲,你可以抱抱我吗?” 陈苍穹仰起头,泪水滑过脸庞,红着眼地看向陈苍穹:“就像小时候那样。” 坏种的记忆力比普通人族要强很多,甚至能记住婴儿时期母亲唇边的微笑。 那时,母亲还不是南城鬼使,只是一个误入鬼森四处躲藏的人族武者。 那时,母亲还不叫陈苍穹…… “你配吗?” 陈苍穹冷漠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从你吃鬼灵,残害人族同胞开始,你就不是我陈苍穹的儿子,你只会是我陈苍穹的敌人!” 她就算没落,骨子里却是流着药神宗祖的血脉。 一生为民行大道,济世救人遍大陆! 此乃:陈家祖训! 陈若寒跪在地上,泪流不止,眼睛越来越红。 脑子里出现的都是那年母亲饥寒交迫,却让他和弟弟躲避了风雨,至少一日三餐有食物吃。 “砰砰砰砰!” 陈若寒拼命的用头撞地,磕得头破血流,地上都是鲜血肆意横流的痕迹。 “娘,求你了。” 陈若寒仰头,泣不成声,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陈苍穹:“儿子只有你了。” 额头溢出的血,分叉过后往下流,没入了他的眼睫,将眸子彻底的染红。 陈苍穹闭上眼睛,唇边扯开了一抹嘲讽的笑。 “陈若寒,你是我带来这个世上的,你的名字由我所取,如今,也该是我亲自把你送回你的地狱去。” 陈苍穹高抬起右腿,一记鞭腿横扫而去,狼骨钢刀撞向了陈若寒的面门。 陈若寒反应迅速敏捷,上半身瞬间往后仰下,脊背近乎贴合到了地上,用高难度的姿势躲过了擦着他面门而去的腿。 下一刻,陈若寒的双眸完完全全的充血发红,狼吼一声,便扑向了陈苍穹,将其扑倒在地。 “吼!” 怒吼过后,张开了大嘴咬在陈苍穹的肩膀。 尖锐的獠牙,贯穿了陈苍穹的整个肩胛骨。 “娘亲,该是做儿子的我为你送终才对啊。” 陈若寒的声音响起,狼牙撕扯着陈苍穹肩膀的骨头和皮肉。 陈苍穹咬着牙,猛地一腿撞向了狼身,直接毫不留情的撞向了之前那道溢血的伤口上。 身为母亲,自然也清楚儿子的致命点在哪里。 锋刃猛砸向了狼身腹部的伤口。 陈苍穹面无表情,两眼嗜血,右腿接连撞了十几次。 恶狼仰天长啸,发出愤怒和痛苦之音。 最后陈苍穹正常的左腿一脚踹向了恶狼,恶狼便滚在了地上。 陈苍穹摇摇晃晃站起来,擦掉嘴角的血迹,再次走向了陈若寒。 随着她缓步朝前走,狼骨锋刃之上流动的鲜血往下流淌汇聚,在所经的地上留下了刺目的红。 滚滚沙尘暴,使四周天地的视野不怎么清晰。 陈苍穹从犹如黄雾弥漫的天地中一步一步地靠近陈若寒。 “娘亲,不要,不要……” 陈若寒躺在地上,流着泪摇头,“不要杀了寒儿,寒儿会改的,以后再也不会让娘亲生气,我求你了。” 陈苍穹眼神无情,忽而狂奔起来,从高空之上抬起腿,一跃而下时狼骨锋刃直砸向了陈若寒的天灵盖。 “哈……哈哈哈哈……” 陈若寒艰难地闪避,在地上留下一滩血迹,忽而阴冷的笑出了声。 他回过头,看向了陈苍穹,瞳仁缩小成了极致一点:“娘亲,你不知道吧,你的右腿,是弟弟他的腿啊。” 陈苍穹动作僵住,攻势猛地一收,愕然地瞪大了眼,心脏猛然颤动,想起了已故的小儿子。 “你不是最爱弟弟的吗,那就让他永远地陪着你好了,娘亲,我是不是很孝顺啊?” 陈若寒红着眼问。 陈苍穹浑身都在以轻微地幅度发颤,像是一瞬间画地为牢,阴郁的心结让她无法再集中注意全力以赴的战斗。 而就在她沉浸在不可置信的震惊和痛苦中的刹那,陈若寒目的达到了,纵身一跃,一双手分别打在了陈苍穹的双肩。 轰然间,就见陈苍穹的双腿直接没入了大地深处,直到膝盖的上方。 陈若寒手中力道加深,陈苍穹的身子不断下陷,肩上血花四溅。 “娘亲,作战的时候,可不能掉以轻心哦。”陈若寒笑得无辜。 陈苍穹口溢鲜血,眼神暴戾地看向了陈若寒。 而这时,楚月为了躲避血月箭矢沿着鬼蜮深处一路狂奔,身后是一排排下坠的锋利骇然的箭矢。 甚至有好几道箭矢擦断了她身后扬起的发梢才往下暴掠。 可想而知,楚月只要稍微慢一步,就会被这些恐怖如斯的血月箭矢给扎成刺猬。 第1835章 不负天下,独负你们 “吼。” “吼。” “……” 鬼蜮深处,怒音虎啸络绎不绝。 沙尘暴,席卷而过,使四方天地更加的茫然。 血月攻势不减反增,楚月只能朝前一路狂奔。 脑子高速运转间,不仅是在思考解决的方策还在担心陈苍穹、拓拔芷以及西城区们的战斗。 她必须尽快解决这里! 倏地,楚月一边奔跑,一边看着前方出现的模糊身影而紧缩起了瞳眸。 “主子,是九级鬼灵!!” 破布说道:“看来此次觉醒的九级鬼灵,就是它了,主子……它好像是在阻挡你的前进,要把你逼死。” 血月和失去鬼魂的鬼灵们,都将视楚月为大敌。 鬼蜮天穹的那一轮血月,仿若知晓楚月陷入了绝境,而出现了玩弄的心思,逐渐放缓了血箭的速度和数量。 因此,楚月不再狂奔,而是跟着慢了下来。 她脊背的衣料被汗水打湿,回头看了眼血箭,再把目光放向了前面那道九级鬼灵。 九级鬼灵,魁梧异常,身如高楼大厦般庞然。 “砰。” “砰!” 它每一步迈开,就会出现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 鬼灵逐步地逼向了楚月。 转眼就只剩下五十步的距离。 楚月终于看清了这只九级鬼灵。 它空洞的眼睛没有焦距,更没有黑白之分,只剩下一片让人触目惊心的血色。 它没有鬼魂,如个傀儡巨人走向楚月,满身的憎恨怨气和杀意。 它要杀了楚月! “小叶子,完了……” 轩辕修咽了咽口水。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紧成拳。 无路可走,也无路可逃。 在她的故土,面对她曾经的子民和自己鲜血所祭奠成的血月,她只有垂死挣扎的资格。 楚月颤巍巍的垂下手,放在了碎骨小斧上。 她只剩,殊死一搏! 不对…… 等等…… 楚月看着这魁梧的巨人,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是…… 那个被血鹭吞噬掉的小男孩。 她与柳妖妖看到的鬼晶画面里啃咬玄女小腿的男孩! 玄女何其残忍啊! 虽让小男孩死于血鹭,却因鬼灵的结构,从而利用血鹭和鬼晶重聚了小男孩,把他丢在了鬼蜮。 如今看来,只怕这次觉醒的九级鬼灵,就是玄女选出来的。 让小男孩亲手杀死自己最崇拜的百鬼之主,那才是玄女想要的局面。 然而,时至现在,楚月别无他法。 楚月的手攥紧了斧柄,猩红的血目看着朝自己步步逼近的巨人鬼灵,实在是不愿意抽出碎骨斧去伤害它。 “小孩,杀了他吧。” 朱雀道:“不杀了他,你会死的。” 楚月睚眦欲裂,眼睛红得可怕。 巨人鬼灵,越来越近。 与她只剩下三十步的距离。 身后,血箭又开始加快了速度降落。 楚月大口的喘着气,眸子泛起了水雾,脑海中只有小男孩撕咬玄女的那个画面。 事实证明,不管是她死于小男孩之手,还是她杀了巨人鬼灵,都如玄女的愿。 鬼蜮如牢囚她,想要逃出去,难如登天。 就算杀了巨人鬼灵,或许还有更大的挑战。 然而,她若杀了巨人鬼灵,杀了自己最忠实的信徒,她这个人,这条武道,以及九万年不变的信仰,多数也跟着废了。 人生总有抉择两难的时刻,譬如现在的楚月。 楚月颤巍巍的手,抽出了腰部的碎骨战斧。 她闭上眼睛的刹那,泪水滑过了脸庞,咽喉酸涩胀痛的说不出话。 再睁开眸,只剩下锋锐如刀! 只见血箭骤然而落似暴雨逼向她。 楚月脚掌踏地,飞跃而起,用尽全力的一斧挥开血箭。 “砰!” 楚月犹如断线的风筝摔倒在地,还有残余的两道血箭扎在了她的大腿。 她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攥紧了碎骨战斧,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巨人鬼灵。 鬼灵的步伐让大地震颤,也在逐步走向她。 巨人的脚掌踩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深坑。 与她,只剩下二十步的距离。 然后,十步…… 五步距离之际,楚月丢掉了碎骨战斧,拽开了身上用来抵挡鬼灵怨气的灵魔披风和内甲。 “九万年前,是我识人不清,是我没扛下肩上重任。” 楚月朝它走去,哑声说:“我身为百鬼之主,不负天下,独负你们,是我无能,让奸佞当道祸害无辜活埋英魂屠虐满城,是我叶楚月在此占地为王,却没能保护好拥护敬重我的你们,才有今日的局面,才让你们九万年来失去鬼魂成为傀儡,在这鬼蜮生不如死。” 与此同时,玄女宫中。 玄女盘膝坐榻,闭上眼睛像是查看什么。 良久,睁开如雪的银瞳,唇边不急不缓的扯开了一抹嗤笑。 她的肩上,立着一只极通灵性的血鹭。 血鹭张着嘴,跟着一起发出嘲笑的声音:“鬼蜮之中的那些鬼灵,都没有神魂,就像痴呆的傻子一样,叶楚月竟然跟无法思考只知仇恨怨气的傻子说话,玄女殿下,九万年前过去了,这位百鬼之主还是一如既往的蠢笨如猪呢。” 玄女微抬下颌,傲然不已。 随即微阖双眸,继续用银瞳去查看鬼蜮的场景。 …… 楚月与巨人,五步的距离。 巨人鬼灵,一脚就能把她踩得粉身碎骨。 楚月眼梢流出了泪水,毫不畏惧的靠近巨人。 一面走,一面说:“世事难两全,但我叶楚月,永远不会对我曾经最忠实的信徒痛下杀手!” “轰!” 巨人的脚掌往下踩,在楚月的面门前刮出一阵风,掀起了楚月额前的碎发。 “主子,小心!”破布急道。 “快走。”朱雀大喊。 楚月不为所动。 下一刻,巨人蹲下了身子,只余血红颜彩的眼睛诡异地凝视着楚月,巨大的手掌看起来要砸碎楚月的身躯,但最后只是轻轻的想要去抚楚月的面颊,奈何手掌太大,只能停在楚月的头边。 楚月望着巨人鬼灵,眸光微颤。 她好像,懂了他的意思。 他想为她擦去泪痕。 巨人鬼灵懊恼的动了动偌大的手掌,最后只得放下手掌在楚月身边。 楚月犹豫少顷,踩在巨人的手掌之上。 巨人托起了她放在眼前,用脸庞靠向了她,像是幼小无知的婴儿在向母亲取暖。 …… 玄女宫。 玄女陡然睁开了银瞳。 肩上血鹭也是一脸惊愕:“玄女殿下,这……怎么可能啊?” 第1836章 愿吾主千秋万载,譬如骄阳 “不可能!” “绝不可能!” “他的神魂被夺舍在鬼晶之中,他的身躯被血鹭分食,他只是个没有意识只知道杀戮的傀儡,怎么可能还认识百鬼之主?” “更何况,如今她已不是百鬼之主,只是一个弱小的蝼蚁罢了。” 玄女咬牙切齿,声嘶力竭,姣好圣洁的银瞳渐泛起歇斯底里的绯红。 她恨! 恨这中州大地,万千鬼灵,纵死也不愿臣服于她! 她恨那小男孩过去九万年,没有灵魂,也不舍得伤害叶楚月! 玄女无法理解这种超乎想象的事情。 若非亲眼所见,她绝不会相信。 玄女双手紧攥成拳,闭上眼睛想要再去查看鬼蜮的场景,却发现尘土滚滚,血雾封天遮挡视线。 一瞬之间,竟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玄女猛地睁开了眸,心也跟着往下一沉。 此刻,她前所未有的慌张和躁郁。 …… 鬼蜮深处。 楚月稳稳的立在了大掌之中,伸出手去抚巨人的面颊,犹如在抚摸历经岁月沉淀的厚实城墙。 巨人鬼灵闭上眼睛,虽未说话,但楚月知道,他很愉悦,很幸福。 楚月从神农空间、储物袋四处去找,偏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糖。 多年以前,在准备开启大焚音功法前,她与小男孩许诺过,再回来,会给他带糖。 如今,她回来了,但两手空空。 楚月找到了一枚先前炼制的绯色丹药。 这丹药,味道恰好是甜的。 楚月把丹药放到了巨人的嘴边,温声说:“你吃吃看,是不是和糖一样,等出去了,我把中州的糖都给你买来,不,百鬼之森的糖不算好吃,森外大陆,繁华人间中各式各样的糖,那才叫好吃,到时候我带你都尝一遍。” 巨人讷讷地望着楚月,没有打算吃下这枚丹药。 楚月紧抿着唇。 终归不是糖。 又或许,他不再爱吃糖了。 突地,巨人缓慢的抬起了另一只手掌,小心翼翼地用两只手指接过了楚月手中的糖。 接下来并没有把糖放进嘴里,而是放进了衣服之中,生怕吃完就没了。 这一举动,让楚月的眼睛颇为酸涩。 九万年前的事,严格来说,不算她的前世,只是多年前,年少懵懂的她在每一夜做的梦而已。 梦中她或许有通天的能力,但在人性方面的计算始终不如今时的她。 那一场梦,真实的存在于这片土地的多年以前。 巨人鬼灵像是察觉到了楚月的伤心失落,想用额头去抵楚月的额头。 奈何他的额头实在是太大了,犹如一座山压下来般,动作却格外的温柔小心。 楚月微笑,宽慰道:“乖,我没事,只是风太大了。” “刺!” 一道血箭从天而降。 巨人鬼灵用身躯为她挡去了血箭。 血箭没入巨人鬼灵的背部,溢出了鲜血。 楚月心口猛地一颤,疼得不行。 “别管我,我不会有事。” 楚月轻抽一口冷气,想要从巨掌跃下。 巨人鬼灵却牢牢地护着她,将随后迸发出来的十几道血色箭矢尽数挡去。 血箭疯落。 他托起楚月的那一条手臂之上,有着数百只箭矢,整条臂膀都被鲜血给染红了。 而他似是害怕血液弄脏了丹药,用另一只手将楚月所赠的丹药拿出来,放在腰部的地方。 “吼!” “吼!” 虎啸声响。 楚月努力使自己冷静清醒,高声道:“去震天虎那里。” 巨人鬼灵听懂了她的话,朝虎啸的方向跑去。 楚月沉下眸子,思考着如何应对血月的攻击和那些被封印的鬼灵们。 在鬼蜮之中,还有许多失去神魂的鬼灵。 楚月无法保证,这些鬼灵会如他这样。 “吼!” 虎声,越来越近。 巨人托着她穿过山脉,掠过丛林,看到了一座悬崖。 巨人的脚掌停在悬崖的边沿。 掌上,楚月低头朝悬崖下侧看去,瞳眸骤然一缩。 这里血鹭啼叫,四处横飞。 悬崖底边,雾色朦胧中,可以看到无数的鬼灵。 它们,正是那二十万的鬼灵! 每逢血月出现,血鹭就会来吞噬鬼灵之气,从而茁壮自身。 悬崖的半空上,正有一只满身鲜血的万兽之王,庞然巨虎。 它被血鹭啄得浑身都是深可见骨的伤,但它依旧在一声声的怒吼,赶跑这些血鹭。 它在代替过去的主人,守护这些没有意识的鬼灵! 不仅如此,震天虎的身边还有三千英魂盘旋不断,与它一同守着这二十万的鬼灵。 那三千英魂,正是当年被玄女活埋的鬼军! 看到此情此景,楚月的手都在发颤。 “原来是这样……” 破布惊道:“主子,他们在守护那些二十万的鬼魂!若非如此,经过这么多年的时间,血鹭和鬼蜮的危险足以把二十万被封印的鬼魂给毁灭掉。玄女利用你,就是想让你和二十万的鬼魂互相残杀,一起消失!” 楚月的气息,使血鹭、三千英魂和震天虎都停了下来。 悬崖底部,二十万鬼灵仰头看向她。 血红的眼睛,诡异如地狱而来的恶鬼。 楚月垂下了眸。 一滴泪,滑落在风中。 “吼!” 震天虎扯着嗓子大喊了声。 一双虎瞳,流出了带血的眼泪。 三千英魂悬在高空,与楚月的对视仿若隔着一个时空般。 血月已至悬崖之上。 三万道血箭蓄势待发。 瞬间,迸射而出,犹如狂风骤雨猛打下来。 这些血箭,要砸向二十万的鬼魂。 楚月拔出背部的护国神刀,纵身一跃而出。 周身金光闪闪如太阳般出现在这悬崖之上。 寒光金甲覆在她身,犹如战神从天而降,。 楚月孤注一掷般,携满腔孤勇,一刀横扫三万箭,刀锋席卷八千里,上街苍穹下连地。 “人皇刀法……第四刀:吞日月!” 楚月低声吟道,几乎抱着必死的决心,孤身挡下三万血箭。 轰! 血箭砸向她的瞬间,三千英魂一同而来,共同抵御三万血箭。 “噗嗤!” 楚月口中吐出鲜血,身体往下坠落。 血骨露出的震天虎瞬间扑出,接住了摔出去的楚月。 楚月立在震天虎的脊背,虎口一阵阵的发麻,掌骨还随之裂开了几道缝。 她扭头看去,三千英魂身中血箭,悬浮在四面八方的高空。 血月之下,他们朝着同一个方向,不约而同的单膝跪下。 楚月与震天虎在悬崖的最中心,红着眼侧目看去,咬紧牙了。 却见三千英魂异口同声:“吾等平安军将士恭迎百鬼之主归来,愿吾主千秋万载,譬如骄阳!” 这声音宛如雷霆,传遍鬼蜮,传遍中州,传遍了地下虚空和五大陆…… 第1837章 再战沙场笑虚空,驰骋九天上云霄 这一刻,鬼蜮边缘正在厮杀战斗的各大城区都停止了下来,震惊地望着鬼蜮深处。 这一刻,地下虚空有无数冰封的异人觉醒。 这一刻,五大陆的每个角落,每一名武者都在震惊。 …… 九万年了! 百鬼之主,终于出现了! 平安军啊…… 若在九万年前,世人谁不知我平安军! 鬼主以平安为名,招兵买马九万人,是为平安军。 寓意他们平安而去,平安而来。 但最后,平安军出兵九万人,只回三千残兵! 听说啊,那些残兵也终死在了鬼森中州,没人知道他们因何而死。 为大陆而战,为帝域牺牲的平安军,终归是无法平安了! 一个个闭关的武神级武者,都睁开了眼睛。 武神谢青烟叹了声:“世上竟还有平安军啊……” …… 三千平安军英魂,身中血箭,悬浮高空,都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 震天虎载着楚月立在高空,仰头便是一声虎啸。 血鹭盘旋不走。 三千英魂虔诚地望着楚月,一张张脸庞上挂满了笑意。 却见一位位残兵英魂,自燃其身成为了漆黑的鬼火。 一道道鬼火,没入了挂在楚月腰间的武神殿主的面具中。 “吾等残兵。” “愿随吾主,再战沙场笑虚空,驰骋九天上云霄!” 那声音,从面具中传出。 楚月垂下发红充血的眸,痛苦地看向了黑色的面具。 鬼火从面具蔓延而出,延伸到了刀刃之上,使她的护国神刀燃起了狂烧不止鬼火! 楚月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取下了腰间的面具,戴在了脸庞的上方。 面具不再是冰冷的,像是有了温度。 护国神刀,也有了更强的力量。 他们想以这种方式陪伴在楚月身边,永久地战斗下去。 “主子,战吧。” 破布愤怒地道:“杀回去!杀回去!” 楚月垂下手,攥紧了刀柄,缓缓抬起的黝黑眼眸只剩下嗜血的恨和怒。 高空血箭坠落。 四方血鹭涌来。 楚月咬紧了牙,身形像一匹狼,暴掠而出,一刀斩向高空的血鹭。 鬼火光刃从刀身迸发出去,撞向了无数的血鹭。 一堆血鹭发出凄惨的叫声就被鬼火光刃给撕裂成灰烬。 楚月穿梭在血雾之中,手起刀落,身影如杀,是黑夜中的鬼魅,如九幽的阎罗。 每一刀,都要斩灭无数的血鹭。 最后,血鹭全部消散,她掠于高空之上,双手高举起护国神刀,斩开了上千里般连接苍穹的黑色鬼火,直通那血月中。 “叶楚月!” 楚月猩红的目,狠狠地瞪视着血月:“醒醒吧,你这个无能的废物,它们比你惨多了,它们不曾忘记你,你还要伤害它们吗?你配当什么百鬼之主?你配吗!” 血月被这么一顿怒斥,像是沉默了般不再发起血月攻势。 “你告诉我,你配吗?你不配!” 楚月怒声高喊:“你就是这样守护它们的?你对得起它们的信任和虔诚吗?” 血月,依旧在沉寂。 良久,血月慢慢的消散在云中。 覆在楚月周身的寒光金甲完全地怔住了。 不愧是它的主子。 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关键是,这骂居然还真的挺管用? 难道说…… 这就是传说中的欠骂? 楚月看见血月消失,松了口气,身体难以支撑下去开始坠落。 震天虎载着她回到了悬崖的底部。 四周,有二十万的鬼灵。 如若说,这些鬼灵若还是要攻击她,那她必死在自己臣民的手中。 楚月头疼欲裂,忍着身体枯竭疲惫的累和战斗过后的痛,睁开了眸朝这些鬼灵看去。 到了底部,楚月才看清这些鬼灵。 楚月瞳眸一缩。 这些鬼灵的脚踝,都绑着血红色的藤蔓。 藤蔓勒得脚踝几乎要断开。 “这是霜花毒藤。” 寒光金甲说道:“主子,霜花毒藤是专门针对于鬼灵的,还可以控制它们,看来玄女现在就是用这些霜花毒藤控制的鬼灵了。” 楚月的眸底泛起了水雾,彻底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从震天虎的身上跃了下来,收起了护国神刀,满目痛楚地望着昔日的臣民。 寒光金甲继而道:“主子你看,霜花毒藤的颜色越红,就说明玄女正在操控它们,只怕玄女是想要它们杀了你。” 没有神魂和意识的二十万鬼灵,连行尸走肉都不如。 它们像傀儡一样的活着,但它们能够感受到霜花毒藤给它们带来的痛苦。 “砰!” 巨人鬼灵跃了下来。 一枚绯色丹药,从他的腰部滚落在了地上。 丹药滚了几圈就碎掉了。 巨人鬼灵蹲下身子,用偌大的手掌去捡起丹药。 他茫茫然地望着碎裂的丹药,好一瞬后,眼泪狂流而出,渐渐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 楚月用染血的手背拭去眼尾的泪痕,走到巨人鬼灵的身边,从神农空间再拿出了十几枚血色丹药递给了巨人鬼灵。 “乖,别哭,我还有。” 巨人鬼灵跪在地上低头看着楚月掌心的丹药,然后接过了这些丹药,如护珍宝般藏起来。 楚月微微笑着。 这时,周围的鬼灵距离她越来越近。 密密麻麻的鬼灵,堵住了所有的路。 “吼!” 震天虎察觉到了它们的杀气,虎蹄踩在地上怒吼而出,仿佛在逼它们后退。 楚月摘下了武神殿主的面具别在腰间。 若在此前,她还不确信的话。 那时至现在,她还不相信自己的臣民,那就是她的愚昧了。、 她不该诋毁信仰的力量和中州臣民的忠心。 楚月面朝四周,弯腰抱拳、 第1838章 得臣民如此,不枉君王一回 黑压压的鬼灵,看到楚月满怀敬畏的动作后,都潜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一道道没有焦距的空洞目光,仿若是汇聚在楚月的身上。 “叶某名为叶楚月,字无忧。” 楚月说道:“多年以前有幸成为过百鬼之主,九万年后有幸重回故地遇见诸君,唯一的不幸是故地繁华不再,夜月之城举目疮痍,尽是诅咒与破败。” “如果诸君还愿相信我,这一回,叶某必不负所望,不会再让诸君失望失落失去一切!” 随后,分别朝着四个方向,虔诚而缓慢的弯下腰。 末了,鬼灵们还在往前移动。 “吼!” “吼!” “吼!” “……” 震天虎满身带血的骨头在伤口中出现,瞪着眼睛大吼出声,试图唤回它们的理智,逼停它们的步伐。 奈何二十万鬼灵不曾停下。 霜花毒藤越来越红,像是某种指令般,闪烁着诡谲的猩红之光。 楚月将护国神刀和碎骨战斧都拿出,并未用来攻击曾经的臣民,而是插在了两侧的地上。 她卸去寒光金甲,红衣墨发,脖颈的血色莲花妖冶如斯。 女子清瘦的身影立在穿过二十万鬼灵而来的微风中。 “主子……” 破布欲言又止。 轩辕修也着急不已:“小叶子,你要清醒,物是人非了。” “老修。” 楚月仰头,温柔恣意一笑:“这世上,唯独是我,不能伤害它们。” 唇边的笑容,愈加得浓郁。 这些让世人诚惶诚恐的鬼灵,唯独她不害怕,甚至倍感温暖。 目之所及,都是她的故人啊。 她已失九万平安军,不可再失二十万的臣民。 楚月眸光轻颤,缓缓的垂下了微抖的漆黑睫翼。 二十万鬼灵,犹如山海汇聚,往前而动,逐步地逼近了楚月。 倏然间,却见二十万的鬼灵,齐齐的匍匐于地跪了下去。 “砰!” “砰!” “砰!” 三声响头,震撼鬼蜮,也震撼了楚月和神农空间。 鬼灵们站起了身。 缠绑住它们脚踝的霜花毒藤,勒得更加紧了。 它们面对着楚月,身影不断的往后退。 楚月瞳眸似是震惊的扩散开来,愕然地望向了这些鬼灵。 它们仿佛在说,从未对她失望过。 即便霜花毒藤桎梏了它们,想要控制它们,它们也不会伤害半分昔日旧主。 九万年前它们拼死要护下的鬼主,至今也会永远的信服,奈何世事弄人,身不由己,它们在这鬼蜮苦海早便生不如死,为人傀儡。 那三声响头,是它们不惜对抗霜花毒藤在没有任何意识的情况下,送给旧主的最后一次忠心。 “啊!” 楚月屈膝倒在了地上,右手握拳,雷霆闪烁,低吼一声怒砸在了地上。 再抬眸,眼睛深红如血,翻涌起滔天怒意。 “这……” 轩辕修惊住:“得臣民如此,不枉君王一回,小叶子,值了,值了!” “可它们不值!” 楚月浑身都在发颤,理智几乎在崩溃的边沿,难以冷静下来。 破布隐忍着说:“霜花毒藤斩不断的,除非找到根源处,看来只有玄女才知道根源处在哪里。但经过这么多年的时间,霜花毒藤已经与鬼灵们最后的一丝命脉紧紧相连,若是斩断霜花毒藤,二十万鬼灵必是死无葬身,可若不斩,只能沦为玄女的傀儡,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会在痛苦中而不可自拔。好毒的心思啊,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一条阴毒的蛇!” 楚月四肢冰冷,灵魂都在发怵。 她必须要找到方法,解救这二十万的鬼灵! 她可以的! 震天虎走过来,用头部轻轻地蹭了蹭楚月。 “吼!” 它手足无措的安慰着楚月。 楚月深深呼吸数次,方才堪堪挺立起身子,想要伸出手去揉一揉震天虎的毛发,可是震天虎从头到尾,都是伤痕,压根没有完整的毛发。 “是我不好。” 楚月紧皱着眉低下头,泪水滑落而出。 “吼吼吼!” 震天虎急得不行,想蹭一蹭楚月,又想抬蹄子去擦干净楚月的泪痕。 当它抬起蹄子,才看见自己的虎蹄被血鹭啃噬的可以看见骨头了。 震天虎生怕吓到楚月,急忙把蹄子放下,又想把蹄子藏到身后去。 它仿佛已经忘了,当年叱咤风云万兽之王的它,如今伤痕累累触目惊心的又何止是一只虎蹄。 震天虎认知到了自己虎躯的残废,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和楚月的距离,一双虎瞳泪流不止。 犹记得,主子最讨厌它邋里邋遢的模样,好几次在野外玩的脏兮兮,从而被主子惩罚倒立。 现在的它,主子会更讨厌了。 下一刻,楚月扑入了震天虎的身上,双手拥抱着震天虎。 “我来晚了。” 她低声说,语气带着哽咽。 “嗷,嗷。” 震天虎的声音很低,很轻。 楚月沉下心思,聚精会神的运转起神农之力。 神农之力呼啸而过,完完全全的覆盖了震天虎。 就在她的神农之力倾巢而出时,一股神农之力犹如喷涌的泉水,冲到了元神中,绽放出了冰雪铸成的圣洁莲花。 与此同时,楚月近乎能够感受到,她的神农之力好似有了质的飞跃!! 却见从她周身泛出的神农之力,宛若有半透明的雪莲形状。 雪莲散开成光雾,笼罩于震天虎。 光雾之下,震天虎的身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恢复了。 楚月目光一亮。 她的神农之力,竟在现在突破了。 突破的契机是什么? 楚月脑子里才思考完,当即就低头看向了腰上的面具。 是那三千英雄魂! 神农初衷,是济世救人。 三千英雄魂,甘愿成为面具中的邪火。 它们看似灭亡,实则是被救赎。 正因如此,神农才会由此来突破。 楚月细心的感受了一下神农之力。 她的神农之力,已经进化到了神农族、无眠族所精通的治愈术! 譬如两军作战,若是普通伤口的话,只要不伤及脏腑,如今的神农力能够瞬间治愈千人军队的伤口! 神农意外的突破,给楚月带来了莫大的鼓舞! 第1839章 巨人之足,震碎山河锦绣 这次楚月所进化的神农之力,突破到了她前世所领悟的阶段。 有过前世的经验,楚月才刚进化突破,就能知道如何使用。 “吼吼吼吼!” 震天虎兴奋地大吼。 雪莲光雾消散开来,震天虎浑身的毛发和躯体都已恢复如初。 楚月伸出手薅了把柔顺的虎毛儿,愉悦的露出了笑颜。 她看了看悬崖下的前方深处,想到那二十万的鬼灵,眸底是比钢铁还要坚定的意志。 最后,抱拳沉声:“诸位,等我回来!” 巨人鬼灵蹲下身子,摊开了手掌。 楚月踩在巨人的手掌上面,震天虎“嗷”了一声,蹄子蹬地一跃而起,在半空成为了迷你的小虎,如雪白的猫儿般扑入了楚月的怀中,懒洋洋的摊开爪子伸了个懒腰。 巨人鬼灵就地起跳,回到了悬崖边上,托着楚月朝鬼蜮外围走去。 而这时,鬼蜮外围的战斗无比激烈。 西城区众人,惨烈异常。 “叮!” “叮!” 琴音如刃,杀气拔地而起。 拓拔芷双手疯狂地弹奏着古琴。 蓝望舒取出了一杆血色的长枪,顿时身如幻影重重迭起,飞跃空中的刹那使出了九重鬼盾枪法。 枪法光刃有万道之多,轰然砸向了拓拔芷。 拓拔芷琴弦波动,瞬间弹出了数千道的如杀音刃,铺天盖地撞向了枪法光刃。 “轰!” 二者相撞,发出惊天地之声。 “噗嗤。” 拓拔芷口吐鲜血,怀中的古琴碎裂成屑片。 剩下的枪法光刃要砸向她时,赵无双、萧离、屠薇薇、许云歌这些凌天武者毫不犹豫的站到了拓拔芷的前面,挡下了这些光刃。 众人全都倒在了地上,骨头都碎裂了。 东、南两大城区的武者鬼灵,屠虐似得对西城区展开了厮杀。 罗瀚带着人拼死奋斗。 秦铁牛撒开退跑得比兔子还快,身后跟着一群东南城区的敌人。 许是生死之际激发了他的潜能,速度提升了无数个档次,一直围绕着战场狂奔,身后敌人不死不休的追杀,场面远远看去有些滑稽。 那侧,陈若寒脚掌踏地跃至高空,高抬起的腿砸在了陈苍穹的肩膀上面。 这时陈苍穹的身子已经深陷地面到了腰以上的部位。 陈苍穹难以集中精神,无法使出狼骨锋刃。 她是一个废人了。 如今能够再战武道,靠得是钻研狼骨刀法十五载。 但她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刮开的那条狼腿,钻研的狼骨锋刃,是她小儿子的! 她这一双儿子,虽都是坏种,她也会痛下杀心,但她难以接受自己的右腿锋刃,来自于自己的儿子。 这种崩溃难受,不亚于将她千刀万剐。 她发红的眼睛恨恨地看着陈若寒,想要使出右腿锋刃,绝境反杀,奈何她实在是不能。 这个世上,没有一个母亲愿意接受自己的腿和兵器来自于儿子的骨血。 “嘭!” 陈若寒又一腿下来。 土沫到了陈苍穹肩膀的地方,几乎只剩下一个头颅了。 “三爷。” 陈苍穹苦涩,自嘲而笑。 满目是血流成河和身受重伤的西城区子民。 她不忍再看。 “我终是辜负了你的信任。” 陈苍穹垂下了眼睛,掩去了眸底的失望之色。 她失落于人世和天道的无眼。 都说邪不压正,为何正道之路这么难! “娘亲,陪我回南城区吧。” 陈若寒无辜地望着她:“那里是我们的家呀,你忘了吗,我们一起陪着弟弟吧,弟弟他很寂寞的。” “你弟弟没死?”陈苍穹猛地睁开了眼。 “当然死了。” 陈若寒笑得天真无邪:“但这中州四处都是厮杀,我怎么舍得让他死在外面呢,我在房中给他挖了一座坟,每日都祭拜他,我每日都和弟弟在一起,娘亲,我是不是很乖,你从小就教育我们要兄友弟恭,这算不算兄友弟恭?” 陈苍穹埋在土堆的身躯都在发颤。 她已经不止一次领教到了两个儿子的坏与恶意,但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让她毛骨悚然。 “娘亲,我好想你。” 陈若寒跪在地上,亲吻着母亲的额间。 他像个孩子,躺下来,脑袋枕在母亲的肩膀。 “以后,你也陪着我好不好?” 陈若寒道:“你的坟我是放在弟弟的左边,还是右边呢?左边吧,娘亲你是个左撇子,这样比较好,是不是?娘亲,我想念你做的饭了,我都好久没有吃到了,你做给我吃好吗?” 他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用着那最普通的语气,说着最烂漫的话,心却是早已发黑发烂了。 有些人的心,从出生始,就腐烂掉了。 陈苍穹眼睛通红。 她、拓拔芷、柳妖妖这些西城区的较强者都已经败下阵来了,剩下的西城人,也只能是由两城宰割的鱼肉了。 “老子跟你们拼了!” 罗瀚身上都是伤,提着大刀狂跑出去。 东城区的江魁暴掠而出,一脚踹在了罗瀚的面门。 刀疤王想要去偷袭江魁的后背。 鬼狮一族的狮玲玲见此,顿时狂奔而去,一刀斩在了刀疤王的肩胛骨。 “西城区的人,都该死!”狮玲玲怒吼出声:“都给我上,杀了这群西城区的贱民,我要它们死!” 东南两城区的人,就要再次动手。 “砰!” 惊天巨响出现。 大地随之一颤。 狮玲玲、江魁以及陈若寒等人,都看向了鬼蜮深处。 黄沙漫天,血雾蔓延。 那磅礴巨人,从大雾中徐徐走出。 “九级鬼灵出现了,是那一只九级鬼灵!”北城区的队伍中有人大喊道。 北城区中心停着一辆密不透风的马车。 有人在马车边沿问:“要猎杀这只九级鬼灵吗?主,现在是最好时机。” 里边,传来淡淡的温润声:“它已有所属,回吧。” 马车外的人皱紧了眉,疑惑不解得很。 觉醒的九级鬼灵,怎么可能有所属呢? 东南城区、圣女宫护卫队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巨人鬼灵看。 步伐,越来越近。 声势,亦是愈加浩大了。 巨人之足,每一步似是能震碎山河锦绣,使天地无色。 渐渐地,那道巨影终于从黄沙大雾中走出。 众人逐而看清。 但让无数人意外的是,巨人的手掌竟托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第1840章 西区战士何在!给老子杀 “叶楚月!是叶楚月!” “西城鬼使叶楚月没有死,她还活着!” “她怎么会在九级鬼灵的手掌之上,莫非是沦为了鬼灵的奴隶?” “……” 震撼哗然声,遍地而起。 狂风席卷而来,巨人巍然的步伐逐渐趋近战场。 无数道充斥着惊愕的目光,俱是交织汇聚在巨人鬼灵掌心的那一道身影。 若是沦为鬼灵的奴隶,何来这般的懒散与优哉游哉? 巨人掌上,她凛然立于黄沙雾色疯狂蔓延的大风中,一只懒洋洋的白色猫儿,正趴在她的肩头。 战场的局面仿若是幻灯片的定格,不论是残虐的施暴者,还是被屠的受伤将士,所有人的重心与注意力都被那道红衣轻舞的身影所吸引了去。 “是叶鬼使!我们西城的鬼使大人回来了!她活着回来了。” 罗瀚两眼通红,热泪不止,摔倒在地的他就这样狼狈的跪在地上仰头大喊,仿若看到了熊熊燃烧的希望之火。 那些陷入绝望中的西城战士,浑身的血液再度燃烧至沸腾,原先灰败不甘的眼瞳当中,重新出现了炽烈炙热的战意! “叶楚月没死?”江魁眉头皱了皱:“这九级鬼灵是怎么回事,是把叶楚月制服为奴了吗?” 狮玲玲疑惑少顷后,不再犹豫,手中的刀斩向了刀疤王的脖颈。 当着叶楚月的面,斩杀掉她的下属,似乎会更加的刺激呢。 狮玲玲咬牙切齿,眼迸恨意,铁了心的要给断臂的东城护法贺兰野报仇雪恨。 “刀疤王!!” 许云歌见此情形,睁大了眼睛,担心地大喊出声。 刀刃锋利,寒芒闪烁,即将使刀疤王身首异处。 “吼!” 震天虎怒吼出声,卷起满地沙尘成为新一轮的风暴。 “咻——” 一支金色的离弦之箭,穿过沙尘风暴和大雾起兮,直直地钉进了狮玲玲的手掌,贯穿了其掌骨与皮肉。 狮玲玲疼得脸色大变,手掌更是握不住那沉重的刀。 松开手的刹那,刀掉在了地上。 狮玲玲仰起头愤怒地看向了楚月。 楚月立在巨人之掌,垂下眼眸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愤怒的狮玲玲。 她一言不发,却是迅捷的打开了沧溟弓。 第二根金色箭矢穿过长空,贯穿了狮玲玲的膝盖。 “砰!” 狮玲玲中箭的右膝血流不止,染红了翠绿的衣裙,而后无力而痛苦地跪了下去。 “咻——” 第三支箭矢暴掠而出,狠戾的贯穿狮玲玲的左膝。 自此,狮玲玲双膝跪在地上,身下汇聚成更为新鲜的血泊。 楚月面无表情,再次机械化的拉弓搭弦。 第四支箭矢,裂开了狮玲玲的肩胛骨。 “啊啊啊啊啊!” 狮玲玲倒在血泊中,凄惨的叫出了声。 “叶楚月!!” 江魁看了眼狮玲玲,愤怒地大喝。 倏然间,只见楚月微抬下颌,半眯眼眸,随后足踏瞬步一跃而出,几乎在眨眼间就从那高处闪现到了江魁面前上方的高空。 江魁眼底倒映着扬起的红衣,心被寒气给填满了。 楚月一脚踹在江魁的面门,踹得江魁鼻骨断裂,口吐出的鲜血中还带着几颗牙。 江魁轰然摔倒脑子嗡鸣作响,脏腑骨头都疼得让她喘不过气。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那道嗜血的身影犹如恶狼般疾冲狂奔而来,瞬展开碎骨战斧,锋利的斧头毫不犹豫地斩向了她。 江魁瞳眸紧缩,如被死神扼喉般,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战斧朝自己斩灭而来。 斧落,光闪,黄沙和血液飞溅而来,天地四方寂静的仿佛是落针可闻。 楚月提斧站在鲜血淋漓的战场,利落血腥的身后招数,直接让各大城区的人瞬间沉默。 碎骨战斧的血液还在往下流淌滴落。 她一寸寸地回过头,额前的碎发被微风起,一双充满杀戮嗜血的眼瞳,比豺狼虎豹还要叫人心惊肉跳。 “动我西区者,死——” 她的眼睛犹如千年的幽深古潭,死寂地看向了蓝望舒。 平静的声音,随风而去,却如万钧的雷霆扎向在这战场! 下一刻,楚月高抬起左手,满身萦绕着圣洁的白光,宛若晶莹的大雪,纯粹的白在这片残酷的战场显得格格不入。 光芒之中,雪莲绽放。 瞬如大雪飘扬十里。 沐浴圣雪的西城区战士们,身上断裂的骨头,撕开的皮肉,竟在快速愈合。 只见适才还都是残兵般的西城战士,登时生龙活虎,精神抖擞,再次强力的拿起了兵器。 神农圣雪,洗涤了陈苍穹心底的偏激。 她从未有过属于自己和爱人的孩子。 那两个坏种,是雪素衣、无眠族这些人恶意之下的衍生物,却要来她承担种种。 她已是仁至义尽。 这条狼腿,不论出自于谁,都将会是她毕生的兵器! 她的眼前只有坚定的武道之路! 楚月缓落手臂,攥紧了碎骨战斧。 “拓拔芷!” 楚月大喊。 “属下在!” 拓拔芷两手抱拳。 “陈苍穹!” “属下在!” 陈苍穹破土而出,右腿的狼骨锋刃甩出了漂亮的弧度。 “西城战士何在?” “末将在!” “西城没有懦夫孬种,受了多少委屈,给老子杀回去!” 楚月目露狠辣的凶意,怒喝:“今日,尽管杀,天塌下来了也有老子顶着!给我杀!” 楚月率先冲锋,提起碎骨战斧直奔向了蓝望舒。 “奴才就是奴才,再过去十万年也只是个奴才。” 楚月扯开唇残忍一笑:“狗东西,本尊来取你狗命了。” 蓝望舒下意识往后退出一步,轻吸了一口冷气。 这一瞬,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驰骋帝域逆她者亡的鬼主。 彼时,她的存在让虚空忌惮,是帝域和鬼森的定海神针,谈笑往来都是鸿蒙仙帝、万族之尊、龙族元首那样的存在。 她所在的战场,失败者只能是可怜卑微的敌人。 不! 不是的! 哪还有什么百鬼之主啊! 眼前的人,不过是个从诸侯走出的八段武宗境罢了! 纵是鬼主的转世,却也改变不了渺小废物的事实。 “主子!” 蓝望舒跃起,猩红着双目说:“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于鬼森于玄女而言,不过是一只蝼蚁而已!” 第1841章 鬼盾枪法第十重!鬼斩 “九万年前,你我没有酣畅淋漓的战一场,今朝你终是我蓝望舒的手下败将!” 他这一生,渴望战胜她,成为她,付出了太多的血和泪。 当年大焚音功法将成之时,并非是他要背弃旧主,而是他太期待将这样一个人从神坛拉下来的场面了。 蓝望舒两眼狂人地望着楚月,身影瞬间弹射而出,甩开的血枪撕裂开长空,挽起无数朵狂花。 长枪横扫狂花。 数万道血色的枪法光刃,宛如暴雨砸向了楚月。 楚月手中的碎骨战斧,燃起了漆黑的鬼火。 一斧,自高空扫荡而去,简单粗暴的撞向了枪法光刃。 枪斧撞击的霎时,楚月脑海中炫光闪烁,无数的回忆画面犹如快倍速的画面走过。 当年,一同开启大焚音功法的伙伴加上小柔在内,足足有三位死于血鹭的手中。 除了小柔以外的剩下两个便是司空阳和拓拔晴。 血鹭即将吞噬第四位的时候,玄女就地利用大焚音功法修炼“不死不灭”之躯。 大焚音功法,既可救世,亦可只修炼成不死不灭。 那会儿,一名戴着斗笠的普通少女,以鲜血为引,刺激大焚音功法,使玄女走火入魔了。 这位少女的实力不算强,只是慕名而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大焚音反噬,玄女魔怔。 斗笠少女趁乱把楚月给扶走了。 那时,楚月满脸都是鲜血,甚至分不清那些粘稠的血液来自于自己还是朋友,又或者是那些血鹭。 斗笠少女背着她疯狂逃窜,在无人的偏僻角落,兴奋地问:“你是百鬼之主吗?” 鬼主没有说话,满脑子都是三位战友被血鹭吞噬的场景。 追兵眼见着就要到了。 少女急急忙忙的摘掉了斗笠,脱掉了外袍。 “鬼主大人,我是从森外来的武者,我很崇拜你,今日误打误撞发现了这样的事,你必须快点逃走。” “你戴着我的斗笠,穿上我的衣服,我那里有个地形图,是我自己画的,我发现了北城那边有个小隧道,暂时还没有人知道,你等等你就从那里走。” “你快把衣服给我,我去把追兵引开。” 少女喋喋不休。 而她的脸庞,却是让楚月怔住了。 这张脸,虽然稚嫩、青涩,但她依旧可以分辨出,此人就是当今的女武神谢青烟! 少女说道:“不要犹豫了,我在这茫茫人海微不足道,我翻不起什么风浪,做不出多少好事,但你不一样,你是救世的鬼主大人,这片乱世还需要你。鬼主大人,能为你做事,是我的荣幸。” 少女和鬼主换了衣服。 临走前,她笑着说:“大人,要记住我,我叫……谢青烟!” 谢青烟跑出去引走追兵,给鬼主带来了活命的机会。 后来,她昏倒在北城区的隧道,被鸿蒙仙帝带走。 再醒来时,已是半个月后。 她得知九万平安军在战场牺牲了八万多,便匆匆赶到战场,只捡到了一张面具。 那是平安军牺牲者们弥留战场的亡魂所铸。 后来,她回到百鬼之森,满目疮痍,宛若一座空城。 只剩下随处可见的诅咒和怨恨,早已不见夜月之城的繁华。 玄女虽走火入魔,但还是炼出了不死不灭之躯,蓝望舒这样的背叛者也不知去了何处。 这会儿,世人已传百鬼之主死于虚空的手中。 她无法除掉玄女,只能把玄女关在宫殿中,以雷霆为牢,囚禁玄女生生世世。 那时,她还想找到那位叫做谢青烟的少女。 恰逢虚空之战到达了鼎沸,她只得与鸿蒙仙帝他们一同投入战场。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最后因为大焚音功法没有练成,虚空来敌太多,苦战两年后她只得以身封印住虚空之门! 世人尊其为:鬼皇。 …… 鬼蜮外围的战场,楚月置身于枪法光刃的风暴中,从那些回应中清醒过来。 谢青烟…… 她低低轻喃着这个名字,脑海中出现了那道高傲的身影。 这时,倒在血泊中的狮玲玲,听到蓝望舒与楚月的对话,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中。 九万年前? 主子奴才? 蓝望舒九万年前的主子只有一位,那就是百鬼之主,是拯救鬼狮一族的恩人! 狮玲玲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枪法风暴中若隐若现的身影,疯狂地摇了摇头,泪水蓄满了发红的眼眶。 她这才想到适才鬼蜮深处传来的平安军之声…… 难道说…… 叶楚月她就是九万年前的百鬼之主? 这个新的认知,让狮玲玲痛不欲生。 她从小崇拜的鬼主大人,幼年的梦里都渴望着陪鬼主驰骋沙场,如今又怎么能成为鬼主大人的敌人呢? 狮玲玲倒在血泊,泣不成声。 “鬼主大人,九重枪法的弱点是虚晃!”她扯着嗓子歇斯底里的喊。 贺兰野等人,都难以置信地望着狮玲玲。 贺兰野蓦地反应过来,震惊不已的看向了那道身影。 九重鬼盾枪法的破绽为:虚晃一枪,这是鬼狮一族内部都知道的事情。 蓝望舒手执长枪,看着狮玲玲嗤笑了声:“虚晃一枪,那是鬼主所炼,本尊的九重枪法是无敌!” 狮玲玲瞳眸紧缩。 “无敌枪法,才是第九重鬼盾枪的高明之处!”蓝望舒得意地道。 此时,武神殿主的面具再度燃起鬼火,焚遍楚月的四肢百骸,刺激着楚月的元神和手中的碎骨战斧。 楚月浑身一激灵,随后低头看去,虽见手中的碎骨战斧变成了长枪。 这张面具,竟能改变自己的兵器! 楚月握紧了碎骨枪,领悟到了面具中九万平安英魂的意思和力量,旋即飞掠而出,身如豹子,横扫一枪而出。 “蓝望舒,谁告诉你鬼盾枪法只有九重了?” “给老子好好看着。” “鬼盾枪法,第十重!鬼斩!” 楚月枪出如龙,十重枪法,十万光刃与阴鸦一同而出,黑如墨的鬼火在长空烧得嗤嗤作响。 蓝望舒愕然地望着那铺天盖地的阴鸦与枪法光刃,眼睛都快看不清了。 “咻!” 十万光刃与阴鸦合成一道身影,跃在他的面前。 那一杆黑色的长枪燃起鬼火重重,贯穿了他的眉心。 血红色的衣裙,在黄沙中微扬,如胜利的旗帜迎风而起! 第1842章 猎杀她最忠实的信徒们 蓝望舒悬于高空,瞳眸近乎涣散,爬满了根根分明的血丝,赤红到了可怕的程度。 燃火的长枪,刺穿他的颅腔。 刺目粘稠的鲜血,沿着眉心流下,画出了妖冶凄美的颜彩。 他震惊地望着猎猎风中的红色身影,一如当年征战帝域无人能敌,放眼鬼森谁敢不服! 他忽而咧开嘴笑了。 从眉心到眼睫流淌而下的血液,没入了他的唇边。 “主子,你真美啊。” 蓝望舒痴痴得笑,像一个逆境的疯子:“能死在主子的手中,是望舒的荣幸。” 楚月冷淡地望着他,如同望着街边的犬彘。 一条生命的消失,她的眸底却是波澜不兴,毫无涟漪。 “安心死吧,中州境内,无人敢为你收尸。” 楚月将长枪从其眉心拔出。 鲜血飞溅长空,犹如泼墨洒在了黄沙大雾。 “嘭”的一声。 蓝望舒和他的枪倒在了地上,脸上的笑意却是丝毫未收,嘴里一边流血一边发出虚弱的声音:“主……主子……还没结束……” 随即,一双软靴稳稳落下。 楚月攥紧了长枪,眸色冷戾地扫过蓝望舒和这片血腥混乱的战场。 西城区的战士们士气大作,喊打喊杀,誓要把适才所受到的委屈给还回去。 破土而出的陈苍穹,一记鞭腿锋刃闪烁着寒光,夹杂着无穷的爆发力,宛若巨山般砸向了陈若寒。 陈若寒化身为狼,以肉搏的状态挡下这一攻击。 面对陈苍穹彻底爆发的狼骨锋刃,陈若寒压根就不是对手。 “砰!” 陈若寒化作人形,狼狈地摔倒在地,腰腹处血红的伤口往外汩汩地流出血液。 陈苍穹面无表情一瘸一拐地走向了他。 “娘亲,不要——” 陈若寒泪流不止,像是初生的婴儿哭出了声,满眼的纯真与无邪,仿若不知这人间险恶不食烟火般。 陈苍穹看着他这般模样红了双眼,隐忍着万分的沉痛。 当年怀孕之时,她用过无数种办法,摔跤、服药都无法抹杀掉生命力顽强的腹中胎儿。 她想着等生下孩子,就亲手了结。 然而,当她望见两个从她身体掉出的骨肉,由她孕育而诞生的生命,睁着无辜的眼睛看她,对她笑,对她张开双手的时候,她在想,或许,她的职责不是杀了他们,而是把他们教育好,打破坏种的规律,让他们都成为这世上的人杰。 后来,她又想,也不是非要望子成龙,只要他们平安顺遂即好。 但她终究低估了坏种的恶毒,也痛恨当初的妇人之仁。 叹奈何,她是一位母亲,而不是一个冷酷的杀手! “娘亲,寒儿错了,都是寒儿不好。” 陈若寒哭着说:“都是寒儿的错,寒儿知道你不喜欢我们做坏事,我和弟弟不该杀了那些人族武者,不该生吞掉那些鬼灵,也不该杀害南城的孕妇们,娘亲,寒儿再也不会了,寒儿会改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寒儿不想这么做的,我知道娘亲你会不高兴,可是不那么做,好难受啊,我太喜欢鲜血的味道了,太喜欢看他们去死了,娘亲,不要,你抱抱我,抱……” 刺啦! 狼骨锋刃自半空划过无情残酷的弧度,沿着陈若寒的脖颈抹去。 陈若寒双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脖颈,想要发出声音,却格外的艰难,只能死鱼般不停的用力瞪大双眼。 “娘亲——” 陈若寒朝陈苍穹伸出了染血的右手,挪动着跪在地上的双膝,一点点地挪近了母亲。 临死前的一刻,他想冲入母亲的怀抱,就像他刚出生那会儿一样。 陈苍穹后退了数步。 他连母亲的衣角都没抓到。 陈苍穹右腿的狼骨锋刃往下滴落着血。 她抬起头,隔着暗夜的黄沙看向了天穹,忽而发现眼睛有些酸涩,心口也沉闷闷的。 陈若寒倒在她的腿边,趴在血泊中,至死僵硬的那一刻,手还保持着朝前去抓的姿势。 东、南两大城区的鬼使皆已毙命,城区的战士们群龙无首,失了军心。 楚月在战场之上,望了眼陈若寒,而后看向了北城区的队伍中。 那一辆马车,还停留在最开始的位置。 这片战场不管是死了多少人,又或者是孰胜孰败,仿若都与马车中的人没关系。 楚月再次环顾饿殍遍地的战场,眉头紧皱,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玄女的目的是让她和鬼蜮的鬼灵们两败俱伤? 不…… 不是的! 除此之外,一定另有所图! 楚月闭上眼睛,让自己沉下心来,去思考玄女的真正意图。 “小叶子,怎么了?”轩辕修忧虑地问。 倏地! 楚月陡然睁开了眼,仰头看向那些圣女宫的护卫队,低声说:“玄女的意图不是我和西城区,而是东南两大城区!” 轩辕修疑惑不已。 破布的脑子上也出现了个问号。 东南两大城区誓死效忠于玄女宫,玄女的意图又怎么会是他们呢? 下一刻,便见血鹭发出了魔音贯耳般的啼叫声,刺激的人耳膜震颤,灵魂都在悚然! 无数的人仰起头。 九只偌大的血鹭盘旋在空。 立于血鹭背部的护卫队成员拉开了弓弦。 箭如雨下。 每一支箭,都精准地对准了东南城区的战士。 “退后!” 楚月低喝一声,长枪甩出黑色鬼火作为保护屏障,右臂长袖一挥便见神农圣雪飘扬而下护卫着西城区的战士们。 西城区战士跟着楚月撤退了几十步。 柳妖妖愕然地望着冷血的护卫队成员,愕然:“这……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献祭。” 楚月冷声道:“这些誓死忠心玄女的战士们,会将生命和灵魂献祭给玄女,从此成为玄女的垫脚石,血鹭的盘中餐。” 柳妖妖半知半解。 “我的天……” 秦铁牛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擦了把汗:“玄女在猎杀她的信徒们?玄女疯了吗?” 刀疤王、许云歌、赵无双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东南城区的战士们在箭下逃窜,脸上写满了绝望。 他们,都是玄女最忠心的部下! “仔细看箭道轨迹。”楚月说道。 众人看向了那些箭,裹挟着湛蓝的光,竟在这片战场勾勒出了诡异的阵法图腾。 而陈若寒和蓝望舒的两具尸体,恰好是两个类似于太极八卦的阵眼! 第1843章 太极焚雷阵 “轰!轰!” 蓝望舒和陈若寒的身上,分别燃起一黑一白的光火。 黑白的光火交织,触动了这铺盖而成的阵法! “这是什么阵法?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北城区的战士们也愕然着。 静谧的马车中,传出了优雅温润的声:“太极焚雷阵,失传已久的禁阵,未曾想今日还能见到。” 追溯到比九万年前更早的时期,武道文明还没发育成型,四处横行的是“阵道”。 阵法之术,遍布天下。 各式各样,百舸争流。 那被称之为阵法的时代。 相传,阵法出,天地灭。 起阵即屠国,落阵便救世! 又因阵法肆无忌惮,衍生出了许多不利于世人的阵法。 其中有上千种之多。 这太极焚雷阵,便是其中之一。 神农空间中,破布一惊,旋即说道:“太极焚雷阵,乃是太极老祖年轻时候创造的阵法,以太极之力,融合焚火心术,相连五行,用来抵御雷霆。太极老祖的那个时代,被称之为上古时期。那时,雷霆天灾,杀人无数,这是太极老祖用来救人的阵法。但落到了心术不正之人的手里,发现焚人焚魂即焚雷,于是,有很多人利用太极焚雷阵来害人,从而使阵法强大,也让自己立足在浩瀚的阵法文明中。” 楚月垂下了眼帘。 太极焚雷阵,恰好能对抗关押玄女的雷牢。 只不过,要启动太极焚雷阵,并且到达能够与雷电之牢对抗的程度,需要一个漫长的积累。 玄女今日的计划一石三鸟,堪称是完美 既要她与鬼蜮同归于尽,又要守护队屠杀东南两大城区来完成太极焚雷阵法。 楚月看着光芒闪烁的阵法,蹙紧了眉。 这是来自于上古时期的禁术阵法,若是强行改变,她和西城区也会沦为阵法的牺牲品。 破布怒道:“太极焚雷阵,需要无数的鲜血和人命为基石才能开启,玄女她真是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东南两大城区的战士和鬼使,哪是她的信徒,分明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献祭者。这九万年来,她估计一直在筹谋太极焚雷阵,实在是人心如鬼蜮,可怕至极。除了鲜血人命的祭奠以外,太极焚雷阵与普通阵法有很大的不同,太极焚雷阵有两个阵眼,而且这两个阵眼,必须是两种极端的生命特种,用人话来说那就是变态,那陈若寒和蓝望舒,一个比一个变态。” 楚月抿紧了唇瓣。 她终于捋清了。 当年,陈苍穹哪是误入百鬼之森! 分明是玄女的歹毒计划。 让虚空异鬼亵渎了陈苍穹,使陈苍穹诞下坏种。 而这坏种,就是太极焚雷阵的阵眼。 剩下的阵眼,即是蓝望舒了。 楚月想到蓝望舒临死之前的话,虚眯起了眸子。 轩辕修也想到了那一句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惊道:“小叶子,那个蓝望舒死变态是不是知道玄女的意图,他甚至还甘心成为太极焚雷阵的阵眼,他到底要干嘛,是为了看玄女出来,把你拉下神坛,看你陨落吗?” “或许是吧。” 楚月回忆往昔,淡淡道:“他想看人世间所谓的英雄都粉身碎骨,不得好死,如他死去的父母般。” 通过鬼盾枪法,有了过往的记忆,才知道蓝望舒的过去。 蓝望舒的父母都是帝域大陆的为将者。 他八岁那年,父母跟随军队外出作战,抵御兽族。 最后,三千军队,只有他的父母回来了。 他亲眼看着,那些人质问咒骂他的父母为什么回来,痛斥为逃兵。 可明明,他的母亲失去了一双眼睛,身上有着许多的刀伤,父亲也没了一条腿,他们是活下来的英雄,却没有英雄的待遇。 那天,父母花光了积蓄,请人把他送出了城。 幼年的蓝望舒像是知道自己要失去什么般,偷偷地返回了城中。 他的家,被那群人如强盗般抢走了任何值钱的东西,然后用一场大火烧毁。 他的父母,被五花大绑到了邢台。 作为逃兵,断头是他们的归属。 父亲原是安详的求死,在看见人群中小小的他时,突然挣扎,大喊,崩溃,却逃不过刽子手的锋利砍刀。 鲜血模糊了蓝望舒的眼睛,蓝望舒跌倒在地,惊恐地叫出声。 …… “轰!” 鬼蜮外围的阵法光火,将蓝望舒燃烧为了灰烬。 雷霆阵阵,滚滚而来。 刺目的电光,震撼着人心。 阵法内的无数具尸体,都形成了崭新的雷霆。 “咻咻!” 雷霆冲天而去。 天穹,雷声大作。 “大人,现在我们要怎么办?”柳妖妖问道。 “回……城!” 楚月垂下眸,将变回的碎骨小斧别在了腰间。 这时,北城区的人们也开始动身了。 那一辆马车,途径西城区队伍旁侧时,竟停了下来。 “叶鬼使。” 马车内的声音,格外的好听,如山间潺潺的溪流,洗涤着人心的邪祟。 楚月顿足停下,抬眸望向了马车。 “你的猫,很酷。” 这话说完,马车继而往前移动。 楚月疑惑地望着马车,趴在她肩膀的震天虎却是怒吼出了声。 “谁他喵的是猫,老子是虎!震天虎的虎!” 震天虎吵得楚月头疼。 楚月抬手在震天虎的脑壳子上一弹,震天虎当即软了下来,“嗷嗷喵呜”的叫了几声,比猫儿还要乖。 “是震天虎诶。”秦铁牛眼睛发光。 “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没见过老虎吗?”屠薇薇不屑地说。 “你懂个屁。” 秦铁牛道:“震天虎,是福瑞祥云之兽,听说在虎年摸到见到震天虎的人,都会好运常伴,一生平安。” 屠薇薇两手环胸,暂时信了他的鬼话。 秦铁牛就要伸出手爪子去摸震天虎,被“吼”得脑子嗡嗡的。 楚月无奈地看着这一幕,旋即振臂一呼,高声道:“西城战士,随本尊回城。” 中州境内,才是她的战场! 她必要将那二十万的鬼灵带回家,让玄女付出惨重的代价! 西北两大城区回城之后,就看见一道雷霆从天穹落下。 雷霆之光,照亮了整座鬼森。 末了,直劈进了玄女宫。 囚禁九万年的雷电之牢,因此而大开! 第1844章 一日为奴,终生为奴 玄女宫四处都笼罩着恐怖如斯的雷霆电光。 宫门大开的那一刻,万千血鹭冲出,悬浮在诅咒之城的上方,使这座只有微光的昏暗城池,更加的阴沉黑暗了。 无数的护卫队依次排开,宛若迎接神明的到来。 西、北两大城区的战士们,仰头望了天雷声不止轰然作响的天,便继而前行。 两大城区回到各自的区域,都要途径玄女宫。 护卫队的成员,散发是磅礴之势和深不可测的滔天实力。 “鬼主玄女,闭关九万年,终于出关了。” 护卫队中,传出了这样的声音: “百鬼之森,恭迎吾主玄女殿下!” “……” 楚月抬起眼帘,淡淡地望着眼前被雷霆给覆盖的玄女宫,轻挑起一侧的眉梢,唇边扯开了充满讥诮的笑。 鬼主……玄女…… “玄女是鬼主?” 秦铁牛皱着眉疑惑地问:“刚才与东南两区作战的时候,鬼蜮里面平安军的声音,是因为玄女而出现?我怎么感觉不大像啊。” 罗瀚说道:“难道说,九万年后的鬼主是玄女?” 柳妖妖站在他们之间,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楚月。 想到在鬼晶里看到的画面,以及太极焚雷阵的残酷和血腥,不由道了一声:“这样的人,也配成为鬼主吗?你们也不想想,九万年前,百鬼之主得以闻名,靠的不是阴狠毒辣,而是为天下计,为生民立世的大义。在那个乱世,群雄辈出,八荒六合俱是豪杰,皆心怀大义和苍生,且不说其他,就那个太极焚雷阵,就已经够阴狠了。” “放肆——” 一道怒喝之声骤响。 却见一名身穿金色盔甲的玄女宫护卫队成员走了过来。 这名成员有一头金色的卷发,湛蓝如海的双瞳。 是一位举手投足带着贵气的女人。 她乃是鬼狮族的后裔,又是玄女宫护卫队的队长之一,其名为狮霓霄。 鬼狮一族的听觉比起寻常的武者都要灵敏。 狮霓霄听到柳妖妖的话,顿时跨步而来,满脸都是震怒之意。 “玄女殿下,岂是尔等能够议论的,竟敢以下犯上,蔑视玄女,你,该死!” 狮霓霄手中锋利凛冽的长剑倏然间毫不客气的刺向了柳妖妖。 强大的压迫感从天而降,柳妖妖瞳眸紧缩,才发现在狮霓霄的剑气之下,却是毫无反手之力。 而这,便是玄女宫护卫队的强大之处。 能成为护卫队的一员,绝没有无能的废物,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狮霓霄的长剑即将贯穿柳妖妖脖颈之时,只闻大地震颤,一道巨影横穿而来! 巨人之足,高高抬起,踹向了狮霓霄。 狮霓霄及时收剑,往后飞掠了一步。 “吼!” 一声虎啸,惊天动地。 楚月肩上的猫儿暴掠而出,化作庞然巨虎将狮霓霄扑倒在地,一口咬住了狮霓霄的肩膀,满口獠牙立即鲜血淋漓的。 数千护卫队,当即就将西城区的队伍给包围了起来。 楚月懒懒散散的站在原地不动,带着几许超然的气质,宛若遗世独立般,用旁观者的双眼,淡漠地望着忽然而至的乱局。 “轰轰轰!” 又是三道雷霆落下。 只见玄女宫内,走出了一道身影。 来者红衣如火,三千银发似雪,一双天使般的白瞳浅浅地扫向前方。 数千护卫队的成员们,当即单膝跪下,拱手抱拳。 “吾等,恭迎鬼主!” 玄女优雅地抬手,众护卫队起身。 她迈开修长的腿,缓步往前走去,距离楚月越来越近。 最后,停在楚月三步开外的地上,圣洁的眉眼不起波澜。 “尔等见到鬼主,还不下跪行礼?”护卫队成员大喝。 北城区毫无动静。 西城区的战士们也没有一个跪下。 护卫队成员正欲怒声说些什么,玄女抬了抬手,不经意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玄女的眸光落定在了楚月的身上,许久过去,才道:“你还是如很多年前那般的美丽动人,但日新月异,时代变迁,这已经不是你的武道,也不是你的时代了,认命吧,现在你只是一个西城的鬼使,所以啊,我亲爱的主上,你该给我……跪下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气势陡然大变,嗓音也迅速拔高,看向楚月的眼睛无比的犀利,宛如杀人的刀子般。 超强的压迫感迎面而来,犹如高山压向了楚月和西城区的战士。 楚月往前踏出一步,独自一人扛下玄女的威压。 威压而至,冲向肺腑和四肢百骸,她的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不见意志薄弱半分,染血的唇甚至还勾起了邪肆的笑。 玄女看着她面颊的笑,恨不得撕碎让她刺目的表情。 楚月低低的笑了许久,才舔了舔唇边的血,冷淡地问:“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玄女半眯起眸。 “一日为奴,终生为奴。” “下贱的东西永远都登不上台面!” 楚月咧开嘴笑:“你主子,永远都是你主子,懂吗?” 玄女怒然,长臂一挥,无数血鹭俯冲而下,似要将他们啃噬成白骨。 “知道鬼蜮外围,为何饶恕你和西城区吗?” 玄女说道:“因为我要亲眼看到你的死去,就像从前那样,叶楚月,你比谁都清楚,你的时代早已结束,如今,是我玄女的天下!我既已出玄女宫,百鬼之主便是我,你一个八段武宗,拿什么来跟我争?还是拿那些已经废了的鬼灵?我忘了告诉你,死在我手中的鬼灵,远不止二十万,我真受够了他们临死前的英勇赴死,就算魂飞魄散,还聒噪的念着还它鬼主,这世上只能用一个鬼主,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是你这个失败者!” 护卫队、血鹭同时动手,就算四大城区联手,都无法抵御这么强大的力量。 面对这般强大的危险,楚月嗤笑了声,拔出护国神刀朝地上一砸,猛地喝道:“小离,屠师姐,要不要来干一场大的。” “当然要干。”萧离玩味地道。 屠薇薇摩拳擦掌,“就等小师妹你这句话了。” 第1845章 破败之地,花开满城 玄女疑惑不解的听着她们的对话。 却见下一刻,楚月盘膝而坐后,萧离、屠薇薇、赵无双这些从凌天而来的武者们竟都如老僧入定般坐了下来。 这会儿,从震天虎下挣扎出来的狮霓霄看见这一幕,冷笑出声:“鬼主大人,看来他们都已经放弃挣扎,直接等死了。” 血鹭呼啸而过,发出令人悚然的尖啼。 护卫队刀光剑影,强大的实力浩瀚似海。 这两股力量,足以摧毁掉整个西城区。 “轰轰轰!” 雷霆之声天上来,使闻者震耳欲聋。 玄女仰头看去,银瞳骤然一个紧缩,却见一道可怕的雷霆之力从天而降,驱散了血鹭和护卫队,猛砸在了楚月这些人的身上。 这一次,不再是楚月独自面对天雷,而是和这一群生死不离的战友们共同抵御滚滚天雷。 在魔王城堡中,萧离、赵无双这些人服用了楚月炼制的丹药,并且都修炼突破了,也养成了后天的强悍体质。 楚月正愁中州境内无人渡劫,她们暂时没有办法提升体质和能力。 没想到这玄女还真是她的福音,刚好缺什么,就把什么给送过来了。 太极焚雷阵而引发的雷霆,比渡劫之雷还要稀有万分,若是用来淬体,又有她的神农圣雪辅佐,必使这些人的体质更加的强悍。 残余的雷霆,接二连三的劈落了下来,如同砍瓜切菜般。 玄女后退了数步,阴沉着一张脸看这一幕。 她怎么都没想到,叶楚月竟然会来这么一手! “啊啊啊,痛死牛了。” 秦铁牛被雷霆之力炸得玉冠碎裂,头发焦黑冒烟。 “还能这么做?”罗瀚瞪大了眼睛,一副见鬼的神情。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都不敢做这样的梦。 柳妖妖笑出了声,“她是谁,她可是我们的新鬼使大人,她,无所不能。” 语气里,不知不觉中流露出了狂热的崇拜和钦佩。 罗瀚狐疑地看了眼热切的柳妖妖,再看向拓拔芷的眉眼含笑,终于明白自己为何找不到婆娘了,原来月鬼使一个人就有后宫三千了。 “玄女殿下,现在呢?”鬼狮一族的狮霓霄咬着牙道:“太极天雷,难以抵抗,莫不成要在这里等他们淬炼完毕再动手,岂不是给他们脸了?” “鬼狮族呢?”玄女问道。 “在来的路上。”狮霓霄回。 “完成鬼主仪式吧。” 玄女淡淡扫了眼楚月那群身上闪烁着雷光的人,嗤笑了声:“既是瓮中之鳖,还能怕她跑了不成,充其量,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是!” 狮霓霄拱手。 随后,数千的鬼狮族人抵达玄女宫外。 护卫队、鬼狮族人,俱都单膝跪下。 “恭迎鬼主出关!” 异口同声,震彻九霄。 狮霓霄道:“玄女殿下,鬼狮族是鬼主的守护族,需要用三天的时间来设置祭坛,三日后子夜,必让玄女殿下的鬼主之名传遍五大陆。” 北城区的那一辆马车,在此地显得格外静谧。 “子夜,将至,这破败之地是花开满城,还是延续诅咒,该有个决断了。”男人的声音,格外好听。 “轰!” 太极之雷,再次落下。 雷霆,足足持续了三个昼夜。 赵无双等人都在全神贯注的用太极雷霆淬体,虽说万分的疼痛,但却有一丝难言的酣畅。 当身体经过千锤百炼而无比强悍时,便犹如凤凰涅槃得以新生。 她也终于知道,叶殿主为何如此的变态了。 只因……当变态的感觉确实挺不错的。 与她们不同的是,楚月看似在淬体,实则是忍着钻心刺骨的剧痛,将太极雷霆引入了元神中的神农圣莲当中。 那一朵绽放在元神的圣莲,仿若成为了雷霆之花。 电光剧烈闪烁,刺激着满身的神农之力。 子夜,临近。 鬼狮族的祭坛特地放在玄女宫外,全城的鬼灵和武者都来到了此处,见证着百鬼之主的诞生。 四周围聚着人山人海,密密麻麻,每一双看向玄女宫的眼睛,都充斥着好奇和震撼。 陈苍穹低头看了眼楚月,紧张得很。 她不清楚玄女在百鬼之森,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但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平安军的那一声鬼主,似乎是在恭迎……楚月? “老陈,过来。” 柳妖妖将陈苍穹拉到了边上,刚像附耳低语,就看到罗瀚突然出现,眼睛大得像铜陵,哼哼唧唧地问:“有什么是我罗某人不能听的。” 柳妖妖扯了扯唇,看了眼那些鬼狮族的人,特地用玄力压低了声音:“前些天,鬼使大人让我购买了一大批的鬼晶,我在鬼晶之中,看到了很多害人的画面,大人特别在乎那一批鬼晶,大人盘膝淬炼太极雷霆时看了我一眼,我觉得是有深意的,子夜将至,大人似乎在谋算什么,我觉得和那些鬼晶有关,鬼晶堆在西城区的仓库中,二位可愿与我趁乱赶去西城区,将鬼晶带来玄女宫?” “果然不能听。”罗瀚说完,却是兴奋了起来:“我罗某人,就喜欢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你们两个女人家就在这里吧,交给罗哥哥。” 柳妖妖瞪了眼他这个不正经的,然后看向陈苍穹。 陈苍穹点点头:“好,现在就过去。” 一行三人,趁乱离开。 护卫队和鬼狮族,都在庆祝子夜的鬼主仪式,暂时忽略了对西城区的把控。 子夜来临前,三人去而复返。 “我罗某人真是个英雄。”罗瀚兴高采烈地道。 柳妖妖捂着他的嘴,把他拖拽回了西城区的队伍。 “去你娘的,不说话你是会死,生怕玄女宫的人不知道你在偷鸡摸狗,我看你是脑袋在脖子上呆久了想给它找个新家了。”柳妖妖气得够呛。 罗瀚抓了抓头发,弱弱地道:“刚做完一件危险的事,不夸我也就算了,还凶我罗大英雄。” 柳妖妖扯了扯唇,不再跟他掰扯,将装满鬼晶的储物袋放在了陈苍穹的手中。 “你我一人一个,子夜一到,就把储物袋打开,放出鬼晶。我不知道鬼使大人的意图是什么,但事已至此,只能赌一把我这脑子能不能跟上大人了。”柳妖妖道。 陈苍穹点点头,讳莫如深的眸望了眼天。 子夜,已至。 血月,悬天。 第1846章 山下卖桂花糕的老人 随着子夜时辰的到来,玄女宫前祭坛的四处,鬼狮族人各占一个方位,凝结出浩瀚盛大的古老阵法。 “吼!” 狮吼,震天响! 守护狮阵,乃是当年鬼狮一族归顺百鬼之森后,狮王为了鬼主大人潜心闭关多年得到造化机缘,亲自创造出的阵法。 如今开启守护狮阵,迎接百鬼之主的到来! “吼吼吼吼!” 狮吼声响彻九霄。 却见五大陆的中低层武者和权贵们,都在朝同一个方向看过去。 无数道目光的视野尽头,便是那神秘的百鬼之森。 百鬼之森,冲天而起的湛蓝之光,犹如翻涌而出的无量深海。 蓝色的光雾中,一头威震四方拥有着蓝色鬃毛的雄狮,仿若凌驾于九天之上,朝四方怒吼。 在它的前方,波诡的云彩似画师笔下的泼墨,晕染勾勒出了一道风华绝代的身影。 狮王朝着那道身影,犹如膜拜的殿下之臣般,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云彩身影,伸出了手,轻抚过狮王的头颅,像是形成了某种特殊仪式而衍生的羁绊。 这一幕似天和地自然展开的画卷,似五大陆中苏醒着的每一位武者,都看得真真切切。 刹那间,宛若梦回九万年前,看到了当年鬼狮一族脱离兽族从而忠心追随百鬼之主的画面。 天地四方,人声鼎沸,每个武者体内的鲜血都沸腾了起来。 “那是鬼狮族一代狮王的守护狮阵,能够再看到守护狮阵,便说明百鬼之主要出现了!” “新的百鬼之主究竟会是谁,是五大陆中的哪一位?” “新鬼主决定了五陆主宰,也不知这回会是花落谁家。” “五大陆,不太平了,不知是福还说祸……” “……” 武神殿外的山下,武者们纷纷朝百鬼之森的方向看去,惊得议论纷纷。 “卖桂花糕了~” 一位白胡须的老头仿若不知方内之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吆喝着桂花糕。 叶无邪途经此处,看见身着粗衣的老头走了过去,“你的桂花糕,我都要了。” 上回他买过桂花糕后见小月儿喜欢得很,便时常来这山下蹲点,终于又见到了这位卖桂花糕的糟老头子。 “小公子。” 老头笑眯眯地说:“我的桂花糕,每日只卖一份,仅限有缘人,今天小公子你就是我的有缘人。” 叶无邪拧紧了眉头,想要把桂花糕给都抢了,奈何想到自家妹妹的一身正气,硬是将那土匪的想法给遏制了下去。 “来一份。”叶无邪道。 “好嘞。” 老头为叶无邪装好桂花糕。 “洪老头儿。” 旁边一位吊儿郎当的年轻人忍不住地说:“百鬼之森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你就不好奇一下谁才是百鬼之主?也不震惊下这万古难遇的画面?” 老头把桂花糕放在叶无邪的手中,望了眼远方的云影与狮王,苍老的脸颊浮现出了慈祥的笑,悠悠地说:“百鬼之主,冥冥中自有注定,又何必好奇?与其震惊这万古难遇,倒不如好好欣赏这美景,已经许多年未曾见过如此让人血液沸腾的好景致了。” “难道你以前还能见过不成?你就一个破卖糕的。”年轻人撇了撇嘴。 叶无邪收下桂花糕,远远地望向了鬼森天穹,心往下沉了沉。 五大陆只能打探一点魔域岸边出现的事情,中州境内却如一潭死水,去打探消息的人压根就不能进去。 “年轻人,心事不要太重。” 老头看向了叶无邪:“我与你有缘,这份桂花糕,权当是我老头子赠给你了。” “不行。” 叶无邪皱了皱眉,想要付钱,却发现摊子与老头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他当即眸扫四处去寻找,那卖桂花糕的老头儿却如人间蒸发般无影无踪。 若非是手中还提着散发着香味的桂花糕,叶无邪甚至会怀疑这老头从未出现过。 叶无邪小心翼翼地存放好桂花糕,从腰封中取出刚从寺庙求来的平安结,微红的双眼压抑着痛再朝远方的天看去,心脏也随之一阵阵的抽搐着。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妹妹了。 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如若世上当真有神佛,他愿以自身的性命和寿元,庇佑小月儿她此生……无忧。 …… 诅咒之城沉寂在多年的暗夜中,因为这次的祭坛仪式和守护狮阵,湛蓝如海的光芒将这座城映照的光亮。 幼小的鬼灵抱着母亲的腿仰头望着威武的狮子,眼睛了出现了亮晶晶的光,那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许。 “娘亲,玄女就是新的鬼主大人吗?” 小鬼灵眉眼含笑,满怀憧憬,用着最稚嫩纯粹的声问:“玄女殿下她是不是和以前的鬼主一样,会让我们成为和人族武者一样的存在,不必东躲西藏,不必躲在鬼森害怕光明?” 为人母亲的鬼灵眼眸有些红。 她知道城外玄女猎杀东南两区战士的事情,也知道新鬼主会辜负掉孩子的期望。 “会的吧。”她只能这么说。 “好耶好耶!”小鬼灵兴奋地手舞足蹈:“娘亲,我听说,这个地方,以前不叫诅咒之城,叫夜月之城,那时花开满城,阳光会照射进中州,我们还能再看到阳光吗?” 女鬼灵泪流不止,扭头看向别处,哽咽地回:“会的……” “那娘亲怎么哭了?” “为娘是高兴的。” “……” 这会儿,巨人鬼灵蹲在西城区的队伍旁边,连续数日的时间,他都在做同样的动作。 巨人鬼灵将楚月赠送的十几颗丹药放在手里数来数去的,像是有千万颗的糖,数了整整三日都还不够。 “老牛我坚持不住了。” 秦铁牛已比雷霆劈得外焦里嫩,仿佛和其他的友人不在同一个画风。 就在他快要放弃倒下的时候,旁侧的屠薇薇依旧阖着双眸,却冷不丁地道:“听说有不举的人被雷劈了后一夜不倒。” 倏地,众人只见秦铁牛精神抖擞生龙活虎的,歇斯底里的仰头大喊:“来啊,劈啊,老子秦铁牛是真男人!” 第1847章 小鬼头,要听你娘的话 屠薇薇见此,嘴角猛地抽了一下,旋即用心的以雷霆淬炼躯体,激发后天体质下的无穷潜能。 “请鬼主——” 祭坛前侧,狮霓霄严肃凝重的高喊。 血鹭翻飞。 啼叫四起。 护卫队在两侧依次排开,玄女宫的森白长阶铺着长长的漆黑地毯。 银发白瞳的她,宛若圣洁的化身,踩着黑毯走向了祭坛。 狮霓霄看了眼放置在祭坛之上的黑色宝盒,说道:“这是鬼狮族守护的森内圣物彼岸花,彼岸花开之时,便是鬼主诞生之日,请鬼主打开圣物!” 狮霓霄单膝跪地。 无数的鬼狮族人和护卫队成员倏然跪下。 齐声冲天:“请鬼主打开圣物。” 玄女望了眼楚月,殷红的唇勾起了好看的笑。 她穿着曳地的长裙,裙摆铺在白阶黑毯上,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如上古时期的名画。 当她享受够了来自四方的仰视,方才伸出纤纤玉手,缓缓地将纯黑色的宝盒给打开。 看见宝盒内的画面,玄女瞳眸骤缩。 只见里面放置着一株枯萎了的彼岸花。 “怎么会这样?” 狮霓霄震惊了:“三日前殿下你走出玄女宫的时候,彼岸花就盛开了,这三日鬼狮族人都在尽心竭力的守候,来之前都还是好好的,这会儿怎么会枯萎呢。” “轰!” 玄女一甩衣袖,裹挟可怖血鹭的狂风瞬间扫荡出去,使整座祭坛都化成了废墟。 “本座成为鬼主,不需要这所谓的彼岸花!” 玄女再次甩袖,血鹭狂风似风暴横扫而出,碾碎了右边的一群鬼灵和武者。 那只幼年期的小鬼灵还兴高采烈地望着玄女。 风暴却是无情残忍的砸向了他,随时将他给撕碎掉。 小鬼灵脸上的笑意凝固住了,眼睛里的光渐渐消散。 母亲察觉到危险来临,几乎在第一时间保住了孩子,想用魂飞魄散的代价为小鬼灵挡下这一击。 “娘亲……” 小鬼灵撕心裂肺地大喊。 “诅咒之城会有花的,也会有光的。” 母亲的怀抱格外温暖,声音也很和蔼。 小鬼灵哭出了声,睁着眼睛看见风暴席卷而至,血鹭呲牙咧嘴宛如恶鬼。 他吓得闭上了眼睛。 “轰!” 陡然间,雷霆之声炸裂。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以一己之力,挡住了那血鹭风暴。 小鬼灵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睁开眼睛,眸底倒映出那飒爽的英姿和血红色的裙琚,下意识般微微地张开了嘴儿。 楚月横扫一斧,劈去血鹭风暴,浑身氤氲着雷霆电光,随即缓身落下,回眸看向了小鬼灵。 “小鬼头,要听你娘的话。” 楚月勾唇一笑,而后迈开修长的双腿,狂奔在诅咒之城的大地,目的是玄女宫的废墟祭坛! 小鬼灵眨了眨眼睛,呆呆地问:“娘亲,那是神仙吗?” “那是西城的新鬼使大人。” “那她可以当我们的鬼主吗?” “傻孩子……” 这会儿,玄女看见楚月脱离了雷霆范围,盛怒道:“叶楚月,天堂有路你不走,非要自找死路,本鬼主就成全你!” “是……吗?” 楚月低低的笑出了声,眸底流转着邪肆的光弧。 “本尊还没死,鬼主二字还轮不到你这下贱的奴才来越俎代庖。” “九万年太长,世人已不知鬼主的风采。” “也该让世上武者,长长见识了。” “玄女!” “中州境内,只有我夜月之城,无你诅咒之地!” 楚月大声喝完,提斧飞跃至了半空。 她仰头望了眼那诡异的血月,唇边扯开了苍凉的笑。 九万年了。 恩怨是非,都该有个了结了。 抱枕。 我们的夜月之城,会重新盛开百花,四季如春。 “玄女殿下,小心!” 狮霓霄和护卫队都开始对楚月发起攻击。 就在他们以为楚月要袭击玄女的时候,楚月的脊背后侧,却是展开了一双火色的羽翼。 便见她一手持斧,一手将腰间的黑色面具戴在了脸上。 朱雀火翼载着她掠到了鬼森苍穹的至高处,犹如喷发的火山,将半边天都给渲染成了大火之色。 楚月将储存在元神中的雷霆之力全部释放了出去,还下了一场神农圣雪,几乎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 与此同时,面具燃起鬼火,火焰蔓延至了全身和战斧。 她缓缓地抬起了手,鬼火缭绕的战斧成为了一把黑色的弓。 “吾以九万平安英魂为箭,要你叶楚月醒悟过来!” 楚月低吟过后对准苍穹血月拉开了箭矢。 曾经的面具,不是完整的。 九万平安军的英魂,都回归了面具,才算是归为完整。 楚月身上的血脉封印和血月紧密相连,想要让诅咒之城重见光明,就得摧毁掉血月。 血月无坚不摧。 但楚月要赌一把。 血月之中有她的一缕魂识和血液。 她想赌自己的信仰和坚定意志是否会随着九万年的时间而彻底消失流逝。 曾经的叶楚月,愿背负天劫,愿以身为门堵住虚空之敌,在面对九万英魂为箭之时,又可否会冲破禁制封印,觉醒过来! “刺啦!” 一箭射月。 直奔九天。 黑色的箭矢燃烧着嗤嗤作响的诡异鬼火。 半空上的红衣女子宛若战神,背后的朱雀羽翼在玄女宫前遮出了偌大的阴影。 无数道目光,都集中在这一箭。 鬼火之箭穿云而过,没入了血月当中。 箭矢瞬间自燃为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以至于一轮血月都被鬼火给覆盖。 楚月仰起头,嘴角溢出了一丝血红的痕迹。 诅咒城中,雷霆电光闪烁,神农圣雪飞扬。 底下,陈苍穹和柳妖妖打开了两个储物袋,快十万的鬼晶如瀑布般倒了出来。 雷霆电光和神农圣雪,却是难以破开鬼晶。 还差一点! 楚月咬了咬牙,唇边血流不止。 但她已经耗光了元神中全部的雷霆之力,元神、武根、丹田近乎都要枯竭了。 就在此时! 却见盘膝而坐的赵无双、萧离等人们睁开了眼睛,低喝一声,双掌打出,无数道雷霆之力犹如泉水直奔楚月而去。 新的雷霆,即将到来! 第1848章 罗大英雄来助你一臂之力 从萧离等人身上迸发出的雷霆电光,宛若交织的蛛网般冲天而去,以万钧之势覆盖住了楚月。 元神枯竭,体能消耗过度的楚月,刹那间犹如沙漠旅客坠入绿洲,力量不可阻挡的蓬勃起来。 她自雷霆蛛网中睁开了黝黑的双眸,眼底闪烁着冷锐的电光。 却见朱雀羽翼载着她再次掠向了高处。 九天之上,暗夜被雷霆点燃。 楚月左手高抬,神农圣雪卷土而来。 “轰!” 楚月掌中黑弓重回碎骨战斧,赫然一斧横扫天地,霹雳的弧度席卷整座诅咒之城。 “啪啪啪啪啪啪!” 满地的鬼晶犹如绽开的烟花,破碎之后血雾封天,弥漫四处。 被诅咒的雾色当中,成千上万的鬼魂离开了这座城,跟随冥冥中的指引去往了鬼蜮深处。 “咳咳。” 楚月咳嗽数声,口溢出了鲜红的血液。 但当她看到这些挣脱掉九万年束缚的鬼魂回到本体,流汗的面颊却浮现出了比江南诗语还要温柔的笑意。 神农圣雪和雷霆之力,耗费掉了楚月的精力。 她的身体往下坠落而去,跌在了巨人鬼灵的手掌中。 巨人鬼灵捧着她,用脸部蹭了蹭她。 明明像是高楼大厦,却如天真的小孩般。 楚月眸光微颤,咽喉涌上了酸楚。 鬼蜮深处的鬼灵们都有鬼魂,可眼前的巨人鬼灵没有。 只因当年他被血鹭生生吞噬,又被玄女抽离了鬼魂炼制成这口巨人傀儡。 他永远找不到自己的本体,永远是那个等待鬼主带糖回城的小男孩。 楚月的眼眶红得不行,浑身都在发颤。 她抬起手,去触碰巨人鬼灵的眼睫。 “伤害过你们的人,我不会放过的,不会的……” 楚月咬牙切齿,嘶哑着低声说:“我会杀了她,杀了她的!” 巨人鬼灵怔怔地望着她,泪水从偌大的眼睛中流出来。 “别哭。” 楚月想要擦去他的眼泪,颤声道:“老子有钱,为了男人存了一大笔,给你买天底下最甜的糖没有问题。” 巨人鬼灵点了点头。 “叶楚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玄女笑了:“九万年前你是这片大陆的神,今时今日你是什么东西?汝八段武宗,岂敢叫板本尊?” 下一刻,张开双手,衣袍和身体都成为了漫天飞舞的血鹭。 血鹭逢人就吞噬。 万千血鹭中,传来玄女的命令: “玄女宫护卫队,鬼狮守护族,听本尊号令,屠杀诅咒之城。” “我亲爱的主子啊,这是时隔九万年,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件大礼。” 最后,便是玄女刺耳的笑声。 西城区的战士们全都拿起兵器,抵抗护卫队和鬼狮族。 “杀了这群狗娘养的!” 屠薇薇手执血杀刀,浑身闪烁雷霆电光,怒声大喊道:“自古邪不压正,什么狗屁玄女,就他娘的是个婢子罢了。鬼狮族,护卫队,都是些没脑子的东西吗,当年鬼主在时百鬼之森受人尊敬何等的风景,如今与邪祟虚空有何区别?尔等本应沐浴光明受世人尊敬,非要跟着这玄女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对得起英勇牺牲的九万平安军吗,对得起当年战乱时百鬼之主为尔等建起的堡垒和城墙吗?对得起你们的先祖吗?” 屠薇薇血红的猫瞳瞪视着这片残酷厮杀的战场。 她非善人,甚至自诩是个自私自利的恶人。 此生为武痴,为刀狂。 她生在凌天,死在弑杀。 就是这样的她,遇见小师妹后,方才知人间正道需要她。 方才知她为武道的痴狂,嗜战的鲜血,也能来守护这天下人。 她厌恶百鬼之森中的诅咒弥漫。 她和大多数人一样,想看一看那花开满城的大陆花境! “跟这群没脑子的东西废话多说什么。” 萧离冷笑了声,黑袍在狂风中翻飞猎猎作响,掌中破妖刀破空而出,带着雷霆闪电斩灭而去。 满身的气势释放开来。 每个淬炼过雷霆的凌天武者,竟都已是武圣境! 楚月依旧停留在八段武宗,是因为那太极雷霆,被她用来破碎鬼晶了。 玄女宫护卫队中,一名青年听到屠薇薇和萧离的话,神色变得恍然。 此人乃是中州的九级鬼灵,名为李嗜刹,正是去往鬼蜮外边的十名成员之一。 李嗜刹望着血鹭吞噬了无辜的鬼灵和武者,心情万分的复杂。 这便是他战斗的意义吗? 他不知道。 “嘭!” 秦铁牛趁他不注意,一棍子砸在了他的头部。 “我去,疼死老子了。” 秦铁牛虎口发麻痛得眼泪飞溅。 李嗜刹:“……” “牛兄,罗大英雄来助你一臂之力。” 罗瀚冲了过来,一拳砸在李嗜刹的面门。 咔咔,手骨裂开了几道缝。 “啊啊啊啊,痛痛痛。” 罗瀚抱着拳在秦铁牛身边蹦来蹦去。 秦铁牛忽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罗兄,要不,你还是切腹自尽去吧,太给我们西城丢脸了。” 夜罂听到这话,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她真不想跟这两个活宝在同一片战场,太影响她的输出了。 很显然,西城区绝非鬼狮族、护卫队和玄女血鹭的对手。 “攻!” 玄女低喝一声。 鬼狮族、护卫队围剿了巨人鬼灵。 楚月便立在这巨人鬼灵的手掌之上。 万千血鹭,围绕着巨人鬼灵旋转。 巨人鬼灵双掌合起保护着楚月,茫然地看向四处。 他手足无措的走了几步,楚月所赠的十几颗丹药全都洒了出去。 他看了眼,忍住去捡的冲动,双手护着楚月想用身体作为掩体,护送楚月去安全之地。 巨人鬼灵铜陵般大的眼睛满是天真无邪。 他艰难的发出了声。 只有楚月一个人能听得见。 他用稚嫩的语气说: “大人,九万年前,你保护我们,现在,我保护你。” 说完,他笑了,不顾一切的往外冲。 “吼吼吼。”狮吼震天。 数千九级鬼灵的护卫队,亮出了兵器。 巨人的双掌之中,犹如一个小黑屋。 楚月在这小黑屋里听到巨人鬼灵稚嫩的声音,泪水遏制不住地往外流。 “傻子。” “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去保护别人。” “保护这种事,还是让英勇无双的本鬼主来把。” 第1849章 让这片土地来告诉你是谁的时代 幽幽长声落下,楚月从巨人的双掌中掠出。 鬼狮、护卫队、血鹭发现她之后,放弃对巨人鬼灵的碾压屠杀,俱朝她包围而去。 高空之上,她一袭红衣如火,四方天地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玄女从无数的血鹭中走出,冷眼睨着楚月。 “叶楚月,放弃挣扎吧。” “你若愿为我的奴婢,我可以放过西城区的畜生。” “不然的话,今夜,本尊将用他们的鲜血,祭奠我荣登鬼主宝座!” 玄女发出尖锐的笑声。 “这些废物,还用不着脏了殿下的手。” 狮霓霄道:“让属下来吧。” 说罢,扭头狮吼一声,化身为狮,狂奔而出,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锐利獠牙朝楚月扑了过去。 楚月浑身被金光包裹。 寒光金甲覆盖于躯,犹如一身金色的圣衣。 精疲力尽的楚月高举起碎骨战斧向狮霓霄劈去。 狮霓霄一头撞在楚月的腹部。 楚月身体弯曲,张开嘴吐出了一口血雾,眼球似要爆裂,爬满了通红的血丝。 狮口咬住了楚月的大腿,獠牙刺破皮肤血肉,快要碾碎骨头。 鲜血沿着狮牙和楚月的衣衫往下流淌,滴落在了祭坛废墟中枯萎的彼岸花上。 没人看见,彼岸花汲取着鲜血,徐徐地绽放。 与此同时,天穹之巅,被鬼火覆盖的月,鬼火渐渐消散。 皓月的血色,随着鬼火褪去,逐渐出现了银白的月。 霁月清辉,犹如银河之水,洒在百鬼之森,洗涤了诅咒怨恨的晦气。 一朵朵花儿,从破败的裂缝中生长了出来,沐浴着月的光泽。 玄女看到这一幕,却是呆愣住了。 不可计数的战士们,亦都发怔。 从月中褪下的血气,犹如一道血色的光箭,射在了楚月的天灵盖。 似有烈火焚烧楚月的骨头和脏腑。 霎时,楚月抬起头来,睚眦欲裂,墨发在风中狂舞。 百鬼之主的血脉封印,尽数解开。 鬼主血脉! 觉醒!!! 血脉中的力量,涌到了楚月的全身,使枯竭的她重新恢复了战力。 九万年时空前后的两个她,似乎融为了一体。 过往种种,各类细节,俱是如万马狂奔填满了脑海。 楚月冰冷的眼神看向了撕咬自己大腿的狮霓霄,低声喝:“你祖宗在本尊面前也得卑躬屈膝,本尊的战场,还轮不到你来嚣张。” 楚月的左手攥住了狮子的獠牙,猛然用力,刺啦一下,登时拔掉了这颗牙。 鲜血喷洒而出。 楚月一记鞭腿横砸在狮身。 狮子口中狂喷鲜血,躯体从上往下坠落。 护卫队和剩下的鬼狮族,蜂拥而上,围剿楚月。 楚月悬于高空,冷睨四方,微抬起下颌,铿锵喝道:“尔等,还不跪下?!” 那浑身的气势,带着与生俱来的碾压,在这破败的国都,她是暗夜中唯一的王! 数千护卫队停在原地。 无数鬼狮一动不动。 他们的身体在接受玄女的号令,但灵魂在臣服面前的女子。 这种极致拉扯的矛盾感,让他们震撼震惊和无所适从。 “叶楚月,没有用的。” 玄女大笑出声。 “你以为还是当年吗?” “护卫队也好,鬼狮族也罢,他们每一个都与我签订了主仆契约、” “这是我九万年的成果,你以为靠一句当年的百鬼之主,就能改变什么?” “人族江山更朝换代十有八九之事,蓝望舒应该告诉你了,你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这不是九万年前,你也不是当年呼风唤雨的神,我承认你比当年聪明,但扪心自问,你的实力还如当年吗?” 玄女说得没错。 当年楚月梦游帝域。 在梦境之中,每个人都可以是无所不能的神。 而今对于楚月来说,才是现实的存在。 现实的残酷只因是无法一步登天,必须要脚踏实地。 距离成功越近,所流的鲜血就越多。 而这,即是所谓的现实。 正因如此,现在的楚月没有呼风唤雨的本领,不能一出现就凌驾于九霄。 她从诸侯走来,每一段路程,每一场战斗,都是她生命和成长的见证。 “我的时代……” 楚月低吟着这四个字。 她笑了。 时隔这么多年,她还会回到故土,只因故土需要她! 她还能出现在这片战场,只因她是不败的神! 楚月攥紧了碎骨战斧,眸光凛冽地扫向了玄女。 “那让这片土地来告诉你,这是谁的时代吧。” 楚月嗤笑了声。 她傲立在风中,巨大的羽翼展开,手中的战斧燃着鬼火。 嘭嘭嘭。 一阵地动山摇,从四面八方出现。 玄女扭头看向四处,瞳眸骤然紧缩。 却见二十万鬼灵从城外而来,黑压压的进了诅咒之城。 他们围在玄女宫前,充满炙热的眼睛看向了楚月。 “我的天老爷……” 罗瀚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怎么有这么多鬼灵。” 秦铁牛咽了咽口水。 随后便见,二十万的鬼灵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中州臣民,拜见百鬼之主,恭迎吾主,重回故土!” “恭迎吾主,重回故土!” 二十万鬼灵挤压了九万年情感宣泄,传遍了五大陆。 百鬼之主,终于在这晚诞生。 但五大陆不知道,新的百鬼之主究竟是谁。 只知道五大陆的格局,将因此而改变。 玄女咬着牙,颤着手瞪向了这群鬼灵。 西城区的战士们沐浴着鲜血,互相对视,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惊色。 而在这二十万的鬼灵中,最前方的列队里面,有一个并非鬼灵,而是鬼狮族的族人。 九万年前,世人称他为……狮王! 狮王从人身化为雄狮,怒喝一声,冲向了鬼狮族群中。 “狮王大人……” 狮霓霄愕然不已,嘴唇都在颤抖。 “鬼主当年救鬼狮族于危难中,方才使狮族免于灭族之灾,尔等不铭记鬼主之恩情,竟还做出恩将仇报之事,我鬼狮一族的骨气和大义何在?早知鬼狮后人都是这般歪瓜裂枣恩将仇报的货色,当年本王不如大义灭亲,亲自屠灭本族,方才对得起鬼主大人的栽培!”狮王雷霆震怒,大喝出声! 第1850章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狮王震怒的嗓音,响彻整座诅咒之城。 他痛心疾首地望着鬼狮族的后人们。 鬼狮族人尽数慌了,俱在手足无措。 对于鬼狮一族而言,狮王这样老祖宗的存在,他们会绝对的臣服。 只是没有哪一个族人还知道,狮王竟然还存活在世,甚至就在那鬼蜮深处被霜花毒藤给死死地桎梏着,狮魂也被埋藏在遭人唾弃的鬼晶之中,而他们这群狮族后裔,竟都与有着血海深仇的玄女签订了主仆契约。 狮霓霄眼含泪水,惊慌失措地望着满面怒然恨其不幸的狮王。 她曾是鬼狮一族中最瘦小的一个,如同废物般遭族人耻笑,在中州境内毫无立足之地。 玄女的血鹭牵引着她来到了玄女宫。 她在血月下对着遍地诅咒立下血誓,此生必定效忠玄女。 从此,玄女极其的看重她,护卫队的成员都会听她号令。 她从不信什么百鬼之主,只信服玄女的命令。 玄女与她说,当年百鬼之主利用了鬼狮一族,从而害死了狮王。 但她做梦都想不到,狮王距离她是这么的近。 这一刻,狮霓霄痛不欲生。 她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跪倒在狮王的身前,现实的残酷认知让她撕心裂肺。 “狮王大人……” “啪!” 狮王一掌无情地打在了狮霓霄的脸庞,劲道威猛的一巴掌,砸得狮霓霄吐出了带牙的血,人仰马翻的摔倒了出去。 “我鬼狮族,沐鬼主恩泽,族人一生可以杀人放火,可以坏事做尽,可以去偷鸡摸狗,唯独不能背叛鬼主。” 狮王怒喝:“狮族原叫狮王族,是丛林之王,却被兽族践踏,险些灭族。鬼主大人赐吾等鬼狮之名,守护夜月之城。当年鬼主提字夜月之城时,本王曾当众下跪表决心,鬼主若为正道,我鬼狮族便是正道守护者,若鬼主要屠灭天下,我鬼狮族不介意堕入邪道与这天下正统名门不死不休,纠缠到地。殊不知尔等小辈,亦敢在鬼主面前张狂!” “时至今日,我狮王出鬼蜮,进此城,亦敢再表一次决心!” 狮王面朝楚月,轰然下跪,两手抱拳间虎虎生风,狮瞳蕴含万钧之气,仿若雷霆乍现,烈火四起,膝盖触碰地面的霎时,溅起飞扬的尘土。 随即,高声道:“鬼狮族王,愿穷尽此生,倾其一切,为鬼主开天辟地,成为鬼主足下的路,手中的刀,直到无穷烈火焚烧吾心为灰,灼烫吾身为烬,百死无生,犬马之劳,亦是万死不辞!” 诅咒之城中,无数的人,惊愕地望着这震撼的一幕。 唯有那二十万的鬼灵,不动声色。 城中大多数的鬼灵,都是后来诞生的,不知当年鬼森的光景和荣华。 但那些从九万年前活到至今的鬼灵,却在曾经见识过各方朝贡百鬼之森的盛世。 那时,百鬼之森,是帝域大陆的神秘国都,是虚空血腥战场上的净土,也是无望人族们的期冀。 轰轰轰! 狮王血脉,绽放气势。 百鬼之森的天穹,光影再现。 在那九霄云上,倒映出了一狮一人的画面。 狮王的立誓声,传遍了遥远的五大陆,充入了每一个武者的耳中。 深夜时分,五大陆的武者并未进入睡眠。 一双双的眼睛,再次朝百鬼之森的方向看去,充斥着万分的震撼。 他们只看见,狮王黑色的身影轮廓在九霄下跪,前方的身影展开了巨大的羽翼悬于高空。 裙摆飞扬,依稀可辩得出是位女子。 这样的消息让五大陆的高层武道以及各大名门宗派登时就沸腾了。 新的百鬼之主,是一名女子…… 谁也不知,能在鬼森称王的那个女子,会是何方神圣。 诅咒城中。 楚月的发丝扬在长风,垂着眸淡淡地望向了鬼族狮王。 此时此刻,和记忆中的彼时画面重叠在了一起。 “狮王,你还如当年般意气风发,九万年的鬼蜮,压不住狮王的风采。”楚月浅浅一笑。 “鬼主大人也如当年,横刀立马,战五陆!”狮王仰头说道。 一人一狮,一高一低,在互相对视中默契的笑了。 只道是…… 一如当年! “鬼狮族,听本王号令!” 狮王大声喝道:“助力吾主,重回巅峰!” 玄女冷笑:“狮王,你还是像从前那样愚昧,岂敢小瞧了本尊与他们所签订的主仆契约?” “你玄女九万年前不过是吾主脚边的一个婢子,那时血鹭为妖,凶险无比,吞噬了许多的村落,而你是唯一的幸存者,只因吾主路过那烟花村,见你可怜,赏你两口饭吃,却不曾想你这婢子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当年害惨吾主,害死平安英魂,若非是你和天凰与虚空勾结,透露了平安军的行踪,我泱泱鬼森九万平安军何至于只回三千人?” “那三千残兵,从战场逃离归来,不曾想被你活活埋死,英魂不屈,徘徊忘川,弥留鬼蜮,纵是尝遍人间疾苦,世态炎凉,却还是义无反顾,毫不犹豫的在守在鬼蜮深处,与血鹭争执不休九万年。” “当年本王识破你的诡计,想要堵上鬼狮一族,杀了你这害人的婢子,没想到鬼狮族出了叛徒,消息没传达全族,倒是被你抓去关在地牢,活活剥离掉狮魂,埋入鬼晶,用恶毒的诅咒术封印了本王。” “玄女!” “你简直该死!” 狮王愤然狞笑:“你该不会以为区区主仆契约,就能控制我鬼狮一族吧,你太小瞧本王了。” 狮王掠到半空,狮身庞然,气势磅礴威武,一道怒吼音波传遍四周,朝鬼狮族人们扫荡而去,竟是将契约规则给活生生的震开。 “本王还活于世,鬼狮族就只有一个王,一个主。” “玄婢,我等沉沦历经九万年的苦楚,在无数个昼夜饱受折磨。”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轮也该轮到你了。” 狮王的声音和眼神近乎扭曲,刻骨的恨意都快要凝为实质,酝成风暴! 第1851章 不死不灭之躯 神农空间,破布听到狮王的话颇为动容,情绪跟着激动高涨了起来,长声怒道:“是啊,轮也该轮到她玄女了!天道轮回,善恶有报,岂能独独遗漏掉她这个僭越的婢子?她作恶多端,坏事做尽,她不死谁死?” 楚月沉了沉幽深死寂如万年古潭般化不开的眼眸,纤细的五指紧紧的攥成了拳头,眉梢染上了一抹极端的阴狠之色,眼底氤氲着雷霆震怒的暴戾。 她眸光微扫,环视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二十万鬼灵们神情没有多少差别的脸庞。 他们的眼中有炙热,有恨意,有至死都不败的心中大道,还有九万年饱经风霜雪雨摧残的苦痛隐忍。 楚月紧抿起殷红的唇瓣,双肩轻抖,眸色愈加的嗜血 在血脉觉醒的记忆中,她得知,当年她在很早以前,就发现了蓝望舒的不对劲。 蓝望舒身为英雄之子,却仇视着每一个想要保家卫国对抗虚空的英雄。 某日,她无意中得知,蓝望舒手底下的一个赤诚之人,因做了几件好事,被蓝望舒给活生生地虐杀了。 她一怒之下,将蓝望舒给封印在了魔妖树根。 这也是楚月初来中州破布回忆蓝望舒时,会提到蓝望舒被她封印的缘由。 在那之后,经过蓝望舒之事,楚月发觉她必须在乱世中建立出人族的信仰才行,便带着武祖在鬼森外,建起了武神殿。 在鬼森外,有一群武神追随于她。 她时常戴着一张面具,鲜少有人见过武神殿主的真容。 一场惊天地的战斗中,寒光战甲陨落,从此楚月红衣横刀,再无护身之金甲! 再往后,虚空劲敌来势汹汹,帝域大陆的武者压根不敌。 危急关头,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救多灾多难的大陆,她不得不开启大焚音功法,用来护佑帝域。 奈何十二位开启功法者,少了一位,恰恰是那被封印于魔妖树根下的蓝望舒最适合不过。 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将蓝望舒放出。 那时,寒光金甲已经不在楚月的身边。 故而破布不知后来发生的事情。 她也担心蓝望舒的阴狠程度,便时刻命人注意蓝望舒的动向。 偏偏玄女叛变,独吞大焚音功法,修成不死不灭之躯,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事情。 当年之事,玄女、天凰夫人、蓝望舒这些人,都缺一不可。 “啧……” 玄女发出了不屑地轻蔑之声。 “本尊一人,可抵万马千军。” “无需你鬼狮废物,也可独战中州,不败于鬼森。” 玄女眸光阴冷地看向了楚月:“鬼主大人,我于玄女宫的雷霆之牢潜心经营九万年之久,如今我走出雷牢,必当不死不灭,所向披靡,并非是汝等一群乌合之众可以阻挡的。” 说到最后,玄女一阵长笑。 她张开双手,身躯化作无数血鹭。 血鹭从她的身体中穿出,飞掠在天地。 每一只血鹭,都格外的强大,去猎杀诅咒之城的无辜人们。 楚月眯起眼睛望着玄女,随即冷扫数千护卫队,陡然一声喝:“尔等,还不滚去镇守吾城?” 护卫队成员们仿若陷入了挣扎彷徨中。 其中那位叫李嗜刹的青年,在经历了种种风波后,好似唤醒了灵魂中的最后一丝良知。 他率先出列,振臂高呼:“属下李嗜刹,愿随吾主,镇守夜月之城!” 正因有这么一个人从平静的池塘破茧成蝶,才让那些还在犹豫徘徊的护卫队成员,不再迷茫和混沌。 “吾等护卫队成员,愿随吾主,镇守此城!” 此起彼伏的声,宛若平地惊雷般响彻于这座从诅咒中诞生的古老新城。 四大城门前虽未有任何的字样,但百花怒放的夜月之城,已经在每一位子民的心中筑起。 护卫队们倒戈玄女,前去与血鹭厮杀。 鬼狮一族,听从鬼王的号令护卫此城。 二十万重获新生的鬼灵,也都加入了战场。 西城的战士们在停下战斗后,看着这一幕幕的出现,得知新鬼使大人竟就是中州命定的鬼主,无不是震惊愕然。 罗瀚和秦铁牛在混乱的战场激动到抱头痛哭,犹如难兄难弟泪流满面。 “没想到我西城不仅崛起了,竟然还出现了百鬼之主,我罗大英雄至此一生,见此盛景,太值了。” “牛某思如泉涌,赠诗一首给罗兄你。” 罗瀚触电反弹般,眼疾手快,动作迅速的捂住了秦铁牛的嘴儿。 “牛兄,别了吧。” 罗瀚说道:“大好的日子,咱不造这孽。” 屠薇薇横扫一刀斩向血鹭,听到两人的对话,风中凌乱,嘴角疯狂地抽动。 若非是不合时宜,她真想把自己的刀对准这俩人。 柳妖妖一脚踹在了罗瀚肥大的臀部,瞪着眼怒道:“罗狗,再他娘的废话,我宰了你喂狗,还不赶紧杀了那些血鹭?” 罗瀚揉了揉屁股,瑟瑟的拔出兵器。 “至于你。” 柳妖妖鄙夷地看了眼秦铁牛:“哪凉快哪待着去吧,别给大人添乱。” 秦铁牛受不得这委屈。 为了证明自己,只见他夹紧了屁股扯着嗓子如走失的公鸭般大喊:“玄女,你这个贱婢,来舔本牛的鞋。” 这番话仇恨值拉满,瞬间就有数千血鹭黑压压的朝他而来,速度快到宛若疾风。 秦铁牛眼睛瞪大汗如雨下,急急忙忙撒开了腿,脚底抹油跑得像一阵风,在这血腥战场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只见秦铁牛狂奔在诅咒之城,围绕着四大城区的边沿疯狂的跑圈,一边跑一边还匆忙拽掉了掩在衣服内的玄铁黑甲,数千血鹭在后面狂追不舍,直到气喘吁吁追不动了,那秦铁牛却是跑得停不下来。 楚月停在原地一动不动,聚精会神的注视着血鹭行动的轨迹,脑海中思考着所谓的不死不灭之躯。 若真是不死不灭,这场战争,就难以休止。 但她不想要再有伤亡了。 这时,北城区依旧平静得很。 那一辆马车,停在北城区战士们的队伍之中。 诡异,而静谧。 第1852章 如果我死在这片战场 整个北城区的战士和那一辆密不透风的马车,宛若与这片纷争不休的残酷战场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马车内的人,虽是一言不发,久久不语,但四周从天地而来的幽风,仿若都要避开这辆马车,有几分旁人难以察觉到的瑟瑟发抖! 血鹭尖啼之声,不止于诅咒之城。 楚月收回心绪,淡淡地扫了眼来自于北城区的马车,旋即拉开了手中的黑色弓箭。 黑色的光火破空而燃,成为弓弦,被楚月给拉到了极致。 指尖顿时凝聚成鬼火箭。 一箭出,撕裂开长空,发出嗤嗤之声,仿若能与风声摩擦出火花电光。 离弦之箭迅如疾风,在迸射的过程中,骤然分裂开了几十支漆黑如夜的鬼火箭,精准无误的没入了几十只血鹭的躯体。 鬼火立即焚烧血鹭,将其烧作灰烬。 楚月面无表情的拉开了无数的鬼火箭矢,护卫队、鬼狮族乃至于全城的鬼灵,不论年纪大小,实力多少,都在用尽毕生所学,竭尽全力的护佑着这座即将从疮痍破败中重获新生的城池。 不知过去了许久。 足足半日的时间,在齐心协力之下,终于将那些不可计数的血鹭给屠灭掉。 天地四方,再无血鹭的尖啼。 血鹭早已不再追了秦铁牛,但秦铁牛跑圈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 “这就结束了?” 罗瀚手执流着敌人鲜血的兵器,看了眼柳妖妖,茫然地问。 “不,还没有——” 回答他话的是楚月。 却见楚月双翼展开,双足缓缓降落在地。 罗瀚给吓了一跳,再看向楚月的神情万般复杂,既有肃然起敬,又有炙热狂切,就像不孝的逆子遇到了失散多年的父亲。 那等眼神,叫楚月头皮发麻,心中一阵恶寒。 楚月嘴角轻抽了几下,轻抬眼帘,望向了四周长空,那一只隐藏的瞳,正幽深地注视着长风之下暗影流动的轨迹。 她说:“不死不灭,纵为灰烬,亦可涅槃重生,涅槃的次数越多,其躯不死不灭的强度就愈发惊人。玄女修炼不死不灭之躯九万年,又被关在雷霆之牢下,只怕此前无数次的利用雷霆之牢毁灭自己而得以重生。这样的玄女,实力之强大,绝非如此容易给摧毁掉。” 言罢,顿了顿,陡然拔高了音调:“玄女未死,切莫掉以轻心,都高度集中精神,好好盯着那些活在阴暗处的脏东西。” “老修,帮我个忙。” 楚月说道。 “好,我老修终于要再战一场了。” 轩辕修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似回到了那热血沸腾的年少轻狂时。 楚月淡淡道:“破布如今的恢复程度,应该足以支撑你形成一段时间的肉身,稍后玄女卷土重来,你们趁乱离开,去一趟叶宫见我的父亲。” 破布:“……”主子好似忘记了他曾有个响亮的名字为寒光金甲,竟不知何时开始默默接受了破布二字,真是愁死布了。 “何故在这时去见叶天帝?” 轩辕修问:“如今是危急关头,重要时刻,你怎能缺了像朕和震天虎这样的左膀右臂?” 破布:“……”这坑人的轩辕先祖,貌似作用还不如那只牛大。 “没时间了。” 楚月仰头望了眼天。 长夜漫漫,皓月无边。 圣洁的清辉,宛如仙气笼罩在苍穹之上。 她勾着唇笑了笑,长指攥紧了手中的弓。 “去吧,老修,我的百鬼之森,我的战友们,还有这座城,都交给你们了。” “我并非无所不能。” “我不是时代的神。” “老修,听好了,我只是这万千普通武者中的一个。” “如若我死在这片战场,便告诉我的父亲,祖母他们,至少身为叶宫慕府的后裔,我是可以让他们骄傲的,如果我还能有骨灰的话,就洒在大陆边境,让我死后也能守着这块土地。” “告诉抱枕和小宝,日后遇见的每一缕风,每一寸月色,都是我的思念。。” 轩辕修听到这些话,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整个魂都紧绷成了一根随时会崩断的弦。 便紧张兮兮地问:“小叶子,你不要吓朕啊,朕经不起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要跟玄女决一死战吗?还是要做什么牺牲自己的事情,不,朕不去,朕要陪轩辕王朝镇北大将军跟玄女死战到底,左右不过是个魂飞魄散的结局,朕早已是死过一遍的人了,还会怕那地狱无门人间无路吗?” “老修。” “我能信你吗?” 楚月轻轻地问,眸光微微颤动。 轩辕修的心沉了下去,挣扎纠结良久,才道:“镇北大将军,你可以永远相信朕。” “那就不要让我失望。” 楚月红着眼道:“你是唯一的生路。” 轩辕修咬紧牙关。 末了,道:“好!我去!” 楚月笑了,随即往前踏出一步,手中黑弓瞬变为斧斩向大地。 大地裂开了一道裂缝。 裂缝之下,无数的血鹭飞掠了出来。 “肮脏不入流的下作东西,永远只能在阴暗处苟且偷生。” 楚月大声喝道,脚掌踏地,借力跃到半空,双手高举起碎骨战斧,又是朝地下一刀劈去。 “玄女!” “给老子滚出来!” 暴喝之声,震彻此城。 轰轰轰轰轰! 大地破裂成蛛网。 狂风从蛛网地缝疯涌而出。 一同席卷的还有无数的血鹭。 “主子,还是你懂我呢!” 阴恻恻的声响起。 血鹭汇聚一体,化身为人,一柄血色长剑从楚月的身后刺向其后脑勺。、 “楚妹,小心!” 人群中,一同从叶宫而来的兄长叶羽大声喊道。 无数道目光看向楚月,都充斥着浓浓的担心之色。 楚月背对着玄女的那一剑。 剑来之际,速度快到宛如电光火石。 就在长剑即将贯穿楚月后脑勺的千钧一发时,楚月竟如后脑长了眼睛般,敏锐偏头躲开,反手一斧,腰斩玄女,鲜血伴随着血鹭的尸体飞溅在楚月的面颊。 她歪着头,舔着血,残戾的笑。 “玄女,你不行啊。” 第1853章 愿与天公试比命 凌天武者、西城战士们,看着嗜血邪肆的她,俱都是愣住了。 许云歌与刀疤王背对着背,望了眼楚月,说:“三爷是为战场而生的刀客,刀疤王,我们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刀疤王背靠着她,仰头望了眼天:“当然能,我刀疤王还要出去让楚爷给我娶个媳妇,生个儿子。” “是啊,肯定能的。” 许云歌笑,眸底倒映着楚月的身影:“如果奇迹有名字的话,那一定是叫做叶楚月。” 叶宫叶羽听到这话,微红的眼睛看向楚月,此刻满是自叹不如的惭愧心绪。 “活下去,战下去,这才是叶楚爷的兵!”刀疤王咬牙说道。 这会儿,被腰斩的玄女化作一滩血鹭倒在地上。 而后,又从血鹭的尸体中重获新生。 一双银瞳,犹如冬日银白的雪,淡漠的望向了楚月。 “叶楚月,你能低估玄女,但你不能低估大焚音功法。”玄女戏谑地道。 不死不灭,永恒之道,愿与天公试比命。 正是楚月当年说的这一句话,让玄女深深的爱上了不死不灭的大焚音功法。 而所谓的大焚音功法,千变万化,随心而动,有造化机缘,气运加身,亦有邪祟暗黑。 “大梵音功法……” 楚月眼睛通红如血。 当年若是练成大焚音功法护佑大陆,帝域武者何至于多灾多难生灵涂炭! 只因一人的自私,却要天下无辜的人来赔命。 这不公平! “咻!” 倏地—— 楚月身影消失,足踏瞬步,闪现在了玄女的身后。 手中碎骨战斧,从上而下,自玄女的天灵盖往下劈。 血溅三尺,血鹭无数。 旋即,又在众目睽睽之下重获新生。 依旧是让人熟悉惊颤的白发银瞳和傲视一切的笑。 “咻!” 楚月暴掠而出,这一斧横扫而出,血腥的断开了玄女的脖颈。 玄女断头前,面部浮现了傲然的笑。 “主子,是你不行呢。” 玄女才把话说完,头颅顿时变作无数血鹭,她再从血鹭中重生。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楚月身影暴掠,几起几落在天地间,火红的衣裙和染血的乌发一次次的在风中响起。 她一次又一次的挥动碎骨战斧,踏着瞬步劈斩了玄女,但不论怎样的劈砍和死法,都无法让玄女消失。 “砰!” 楚月的双足落地,咬紧牙关的看着玄女再次新生。 “主子。” 玄女微笑:“是不是该到我了?” 她迈开修长的腿,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楚月。 “实不相瞒。” “你曾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火。” 她走得缓慢优雅,平淡的声却如惊雷。 她笑着边走边说: “我是血鹭之灾下唯一的幸存者,但我的双瞳和头发都被血鹭吞噬了。” “是你,用神农之雪,炼出了瞳与发,让我重新获得了光明。” “你是我重遇光明后,看到的第一个人。” “那时,你可真好看啊。” “我跟着你,走南闯北,去过一次次的战场。” “你杀过人,也救过人。” “有人说你是恶魔,你不以为意。” “有人说你是救世主,你一笑了之。” “你说,你是你心中的你,而非世人相传中的谈资。” “主子,我想成为你,在无数个寂静难熬的夜。” 玄女与楚月越来越近。 唇边的笑,愈发浓郁。 她继而说:“但为什么,像拓拔、小柔那样的废物,在你心中却永胜过我?” “我是你座下实力最强,天赋最高,努力最多的人,但你从来看不到。” “我挥洒的血汗,甚至比不过拓拔的琴音,小柔的笑声。” 玄女挥手一指,指向了拓拔芷,然后再指向了西城区的地方。 城区倾塌。 废墟当中,遥遥可见,一道身影立在大雾,缓缓翻动着手中的医书。 她看不见战场的厮杀,听不到玄女的仇恨,入目俱是无药医道,身影静的如风似雪。 楚月望着朝自己走来的玄女,终于明白了她的心声,唇边扯开了嘲讽的笑。 她的笑,格外的刺目。 玄女近乎歇斯底里,一颗心早已扭曲狰狞。 “你笑什么?” “笑什么?” 楚月冷声道:“笑你浅薄无知,蠢笨如猪,笑你自私自利,不知死活,笑你无恶不作,却还自以为无辜。或许这天下人都有罪,但你从来不无辜。玄女,让本尊来告诉你,为何你比不过她们,只因她们走过深渊之河,见过人世间的恶,却还愿意一心向善,为这人间正道出一份力,哪怕是微不足道,即便飞蛾扑火,她们的信仰却从未改变,依旧是虽千万人吾往矣。” “本尊救你一命,为你带来光明,将你培养成一顶一的高手。” “若真要算账,只有你欠本尊的,欠这天下人的。” “玄女,这世上不仅只有虚空才会出现坏种,你的存在证明了人性本恶,我泱泱人族亦有你这样的坏种!” 楚月大喝出声,攥紧了碎骨战斧。 她的每一个字,都刺激着玄女的灵魂。 玄女银瞳泛起了红,笑出了声。 “主子,你永远不懂我的好。” 玄女幽幽叹了声:“你不知道,我才是最不想和你分离的那个人,来成为我的盘中餐,与我永远的在一起吧。” “以后,我是主子,你是贱婢。” 玄女肆然的笑完,眼神骤然变狠。 她狂奔而出,朝楚月暴掠而去。 横起一腿,砸向了楚月的面门。 衣裙翻飞的瞬间,无数的血鹭飞掠而出。 楚月用碎骨战斧砍了过去。 战斧砍在玄女的腿骨。 切断之后,腿骨自愈完毕。 楚月虎口震痛,双手发颤时,碎骨战斧掉在了地上。 半空,玄女再一腿砸来。 楚月双手握拳交叉,抵挡这一腿。 “主子,忘了吗,这鞭腿诀,还是你教导的,我是不是你最优秀的弟子?”玄女笑道。 四方,血鹭密密麻麻。 楚月睚眦欲裂,狠狠咬牙。 咔咔,手骨似已裂开。 而在这时,楚月低吼出声,体内的风炙火焰席卷而出,覆盖了整座诅咒之城。 混乱中,神识大喊:“老修!还不快走!” 第1854章 终是:生不逢时—— 一声喝罢,只见轩辕修裹着破布悄然离开了神农空间,在战场的边沿找到了震天虎。 震天虎载着他趁乱逃出战场。 楚月望着他们的背影,呼出了一口气。 “轰!” 半空之上,玄女又一记鞭腿横扫而来,犹如巨山般压下。 “咔咔咔咔!” 楚月一双臂骨,彻底的爆裂开来。 两侧袖衫,染上了血红的颜色。 鲜血,从咽喉狂涌流出,满下巴都是。 “大焚音功法,确实是好。” 玄女淡漠的笑:“很可惜,当年你就差那么一下,就能完成大焚音功法了,最后也只不过是在给我做嫁衣。主子,你对我可真好啊。” 大焚音功法的雏形,是九万年百鬼之主所领悟出来的。 想要修习成功,却非易事。 纵然在当年她至高无上的时代,最终也没能得到大焚音功法,反而失手于玄女。 而红月和血脉封印的消失,只能让百鬼之森众鬼灵知道她,臣服她。 就如同鬼狮族人膜拜老祖宗狮王那样。 故此,楚月想要在修得不死不灭大焚音的玄女面前取得胜利,希望近乎渺然。 但不论如何,胜负未定前,她绝不会言弃。 楚月双臂之上的伤口,流出了大量的血迹。 使鲜血湿了衣袖,黏答答的滴落在地。 “嘭!” 玄女双腿犹如钢铁,弹指间打出了十几下,每一回都狠戾刚猛的砸在了楚月交叉的双手。 远远望去,近乎单方面的虐杀,看得西城战士和二十万鬼灵们心惊肉跳,泪水盈眶。 “鬼主大人!” 城中的小鬼灵,泪流不止的望着受伤流血的楚月,拔开腿就想要朝楚月跑去。 母亲死死地抱住了他,捂着他的眼睛,眼泪却如决堤的潮水从自己酸涩的眼中流出。 “不要,不要!娘亲,让我去救大人,大人要被打死了。” 小鬼灵竭尽全力的挣扎着,近乎嚎啕大哭。 他不愿相信,那么好的鬼主大人,会遭受这样的伤害。 母亲咬着牙,泪水没入了唇中。 她跪在战场用力地抱紧了小鬼灵,满目痛楚地望着落于下风的楚月。 “王——” 这时,掉了两颗牙的狮霓霄跌跌撞撞的走到了狮王的身边,阴冷地看了眼楚月,说道:“王所信服的鬼主大人,能力如此之差,怎配率领我鬼狮一族统御四方,征战大陆?当年之事,错综复杂,玄女大人也是受害者之一,她或许并非有心要伤害到狮王你的,她想处理的只有那群该死的贱民罢了。狮王,清醒过来吧,叶楚月她非我鬼狮之尊,此等弱者蝼蚁,不堪为鬼主。” 狮霓霄喋喋不休,想方设法的证明着自己并没有错。 狮王一心的注意力都在楚月那边,也在思考如何面对玄女的不死不灭之躯。 闻言,淡淡收回心绪,眼神通红地看向了狮霓霄。 狮霓霄与之对视,心头随着一颤,灵魂也有瞬间的悚然。 即便是有所害怕,却依旧在硬着头皮说:“狮王,祖先告知我们狮族,成王败寇,弱肉强食,在这强者为尊的时代,弱者是没有发言权的,你且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叶楚月,真的强吗?” “啪!” 狮王反手一掌打在了狮霓霄的脸庞。 狮霓霄摔得人仰马翻,又吐出了一口带着牙的血。 她跌倒在地,仰起头,万分不解地望着残酷冷血的狮王。 “你和玄女一样愚昧蠢笨。” 狮王说道:“本王不杀你,并非心慈手软,也并非因为鬼狮一族,而是本王要留着你的命,留着你那一叶障目坐井观天的眼睛和认知好好的看一看这一战的走向。” 从他带着鬼狮一族投奔鬼主的那一刻开始,就绝对的服从百鬼之森。 “你们都以为百鬼之主的时代在九万年前结束了。” 陈苍穹看了眼狮霓霄,再看向楚月,说:“但你们不知道,少年英雄叶楚爷的时代,这才正在开始。她的时代,将会无穷无尽。” “楚爷,陈苍穹来助你!此战无期,生死无悔!” 陈苍穹大笑一声,狂奔在战场。 最后,脚掌踏地,犹如离弦之箭弹射了出去。 高空上方,右腿处漂亮的狼骨锋刃,闪耀着漂亮的光泽。 西城的战士们,二十万鬼灵,凌天的武者。 每一个人,都抱着视死如归的坚定意志和不屈信念,拔出兵器,冲向玄女。 拓拔芷立在战场之上,一身素裙迎风飘飘,没有了古琴的她,犹如失去了刀的战士。 但在适才听到玄女的话后,拓拔芷顿时头疼欲裂,脑子里的钝痛感,让她几乎想挖掉自己的天灵盖。 恐怖如斯的痛苦结束,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犹若万兽奔腾涌入了脑海的最深处。 她原是百鬼之森的十二护法之一,一手琴技音攻,让帝域的妖魔鬼怪都闻风丧胆。 后来的一场战斗,她失去了双手,靠着顽强的信念,用时三年,竟练就出了“琴遁功法”。 而所谓的琴遁功法呢,便是指在没有双手的情况下,也能弹奏杀音,征战沙场。 古往今来,她是琴遁第一人! 那时,百鬼之森的护法准备与鬼主修炼出大焚音功法护陆大阵,用来抵抗虚空之门。 奈何她和小柔、司空阳都被血鹭吞噬了。 “将军……” 拓拔芷热泪盈眶的望向了楚月的身影。 倏地,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了西城区。 大雾起兮,越来越浓。 废墟之上,那一道身影岁月静好,翻阅着医书。 拓拔芷咬了咬牙,双手都在止不住地发颤。 难怪……难怪她与将军东篱城前初次相见,并肩作战时却有难言的默契。 那是蔓延了九万年的羁绊。 奈何…… 拓拔芷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泪水汹涌而出。 奈何自己不争气。 当年战乱,她有琴无手。 而今,有手无琴。 终是生不逢时! 拓拔芷攥紧了双手,旋即在地上捡起了一把刀,不顾一切的奔赴向了战场。 倏地,她的眼前掠过了一道影,便停下来直勾勾的看着。 拓拔芷的注意力,都被废墟中的黑色宝盒给吸引了。 这方黑色宝盒,正是此前鬼狮一族用来装彼岸花去祭坛的物件。 不知不觉中,像是有某种魔力牵引着拓拔芷,走向了祭坛的废墟! 走向了…… 那古老的宝盒! 第1855章 没有退步可言 拓拔芷逐步停下,蹲着身子在宝盒前,缓缓地伸出了手去触碰宝盒。 她闭上眼睛,感应着黑色古盒。 随即,缓缓睁开了双目,眸光微颤着,唇边扯开了悲凉的笑。 原来鬼狮族用来装圣物的宝盒,是用她当年的沧海琴所炼制的。 沧海琴跟着她多年,甚至都酝酿出了琴魂,觉醒了自主的意识,最终被玄女和鬼狮族的叛徒切开融化重铸成黑色古盒。 拓拔芷无力地跪在了废墟,颤巍巍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黑色古盒,如抚婴儿般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对不起……” 拓拔芷垂下湿润的睫翼,流出的泪水滴落在黑色古盒。 古盒陡然氤氲出了黑烟,悄悄然的没入了拓拔芷的眉间。 此时,玄女一夫当关,以不死不灭的强悍之躯,独战满城的战士们。 “砰砰砰砰砰!” 一个个人,犹如断线的风筝般摔倒在了地上。 血鹭漫天,围绕着四处旋飞,像是在战场画出了一个中心区。 这个中心区里面,只有楚月、赵无双、陈苍穹、狮王这些人。 其他的鬼灵,都被隔绝在了血鹭的包围圈外面。 楚月的双臂几乎是废掉了,骨头裂开的痛感生不如死。 陈苍穹摇摇晃晃站起来眼神发狠地冲向了玄女。 狼骨锋刃砸向了玄女的面门。 玄女登时偏过了头,精准地躲开了陈苍穹的这一击,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了妖孽的笑。 下一刻,周身气质凌厉,陡然变得阴狠,一手抓住陈苍穹的头发,都快要把陈苍穹的头皮给拽开,就这样高高提起了陈苍穹转而又狠狠地摔砸在了地面,砸出了一个灰烟滚滚的大坑。 陈苍穹倒在地上,身体痉挛了数下。 赵无双、萧离、屠薇薇这些人,从各个方向疾冲而来,同一时间拔出兵器对准了玄女。 锋利的兵器还没有碰到玄女,玄女一挥衣袖,狂风不止,血鹭化成风暴比山还要威猛撞向了他们。 每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玄女优雅地弹了弹肩上的灰,银瞳含笑环视了一圈,最终落定在了楚月的身上。 “她们,也配,跟着你吗?” 她问得漫不经心,眉梢淡淡的挑起,弹完肩上灰的长指轻轻地绕起了一缕银发,戏谑地道:“你,不如当年了,我说的不是实力,还有看人的眼光,就连这些无用的废物,都你愿收在身边,可见你的没落了。百鬼之森,不需要这样的一个鬼主,这武道天下,也不差你这么一个蝼蚁。” “你放屁!” 屠薇薇一面吐血,一面歇斯底里的瞪眼大喝:“真正该死的人是你才对!鬼主大人,岂是你这等贱婢能够亵渎的。秦铁牛,给我出来!” 血鹭的包围圈外,秦铁牛一个激灵,大喊:“薇妹,我进不去。” “让这贱婢去舔你的鞋吧,她也只配如此了。” 屠薇薇笑了:“玄女,我告诉你,你就是没用的东西,你以为你在玩后宫争宠的游戏?你算个什么东西,排也排不到你。你的心本来就是肮脏恶臭发黑腐烂的,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还妄想把罪名推到鬼主的身上。扪心自问,你恨的是鬼主的漠视吗?你恨的是这个世界,只是你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就把伤害报复在了对你好的人身上。” 玄女眼睛通红,愤然的面庞近乎要扭曲来。 屠薇薇的字字句句,俱是一针见血。 彼时,玄女每个晚上都活在梦魇之中。 一闭上眼睛,就是血鹭吞噬掉自己双眼和头发的场景。 她害怕。 她也惊悚。 她厌恶小柔和拓拔芷,哪是偏执于鬼主,无非是嫉恨她们有那么美丽的眼神和秀发罢了。 那时的玄女,雪白的瞳眸和银发,更多的像是魔鬼般,不被人接受。 为了让自己看得更像正常人,玄女走了许多歪路,找了很多偏方才摸索出,只要侵占了别人的眼睛和头发,自己就会美丽动人。 为了能够无时无刻的续上这份美丽,她把灵魂贩卖给了杀害自己族人的血鹭,再利用血鹭去吞噬别人,使自己更加的容光焕发。 而这,才是玄女的真实目的。 “你说的对。” 玄女森然地笑。 旋即,再次看向了楚月。 “我想要的,是主子你的眼睛和秀发。” “主子,你这么好,会给我的,对吧?” 玄女温柔笑完,眼神格外的阴狠。 她张开了双手,猎猎狂风掀起衣裙,无数的血鹭填满天地。 “该结束了。” “百鬼之森,是该换个新主了。” “我的故人们,安息吧。” “清明中元,我会为你们点上魂灯,遥寄思念。” “……” 玄女说罢,身形如豹暴掠而出。 她穿梭在血鹭的包围圈,战场之上的她宛如一道雷霆闪电。 这战斗的姿势,隐隐间可见鬼主当年的几分风采。 楚月垂着臂骨爆裂的双手,眯起黝黑发红的眼睛看向朝自己狂奔而来的玄女。 沉寂良久,她找到了不死不灭功法的唯一处理方法。 但仅靠她独自一人,完成不了。 至少是熟知过大焚音功法的三个人,才能达到最基础的必要条件。 现如今,楚月只得使出浑身解数,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战场纷争之下,没有退步可言!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忍着臂骨断裂的疼,想要抬起去拿护国神刀,但万分的艰难。 玄女跃到空中,从天而降,雷霆一击似要碾碎了她。 就在这时!! 古老的琴音从玄女宫外的祭坛废墟处传来。 幽幽的冷风来时,带着翻动书页的美好声响。 楚月眸光微亮。 却见琴音杀气重重,直奔向玄女。 却见西城有人低吟:“吾有仁心……” 书页翻动的风声,吹拂而至,治愈着楚月的双臂骨! 第1856章 心有澎湃,当大杀四方 风入臂骨,宛如粘剂愈合了裂缝。 失去的力量,瞬间回到双臂中。 楚月蓦地抬起了头,墨发飞扬,一双黑眸登时燃在瞳仁。 火烧元神,再度重现! 楚月侧眸,扫向了玄女宫前的祭坛废墟。 只见废墟之上,身着素色长裙的温婉女子盘膝而坐,犹如来自神邸的仙,在这残酷血腥的战场她格外的平静。 她的双手轻拨长空,犹如弹弦,指尖黑雾犹如涟漪在水面晕染开来,杀气冲天的琴声从指尖传来,直逼万千血鹭! 楚月的眸光再度移开,落定在了诅咒之城以西的方向。 那里,大雾封天,万般朦胧,隐约可见一道身影,亦能听清翻书的沙沙作响声。 昔年横刀立马共同征战帝域的回忆油然而生。 心有澎湃,当大杀四方! 楚月低垂下眼睫,唇边绽开了一抹温柔的笑。 这苦海行舟的人世,多的是孑然一身和无根浮萍,而她从来都不在孤军奋战。 她有生死不离的同伴和战友,只要鲜血未凉,纵是天塌地陷,宇宙崩塌,这条路,这个战场,她就能走下去,战下去! 大风起兮。 雾色弥漫。 被琴音攻碎的血鹭,再度汇聚成玄女的身躯。 玄女淡淡地扫向了废墟而坐的拓拔芷和大雾中的步海柔,殷红的唇轻勾起了轻蔑的弧度,满眼都是嘲弄戏谑之色。 “我的手下败将故人们,终于齐聚一堂了。” “也好。” “一网打尽,更合我心意。” “叶楚月,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眼睛很美。” “美到惊心动魄,想让人亲手挖掉,近距离目睹那份美。” 玄女望向楚月,微笑:“听闻你在凌天大陆,有了新的战友,新的家人,你有喜爱你的父亲和外祖,你我主仆一场,又有应当涌泉相报的救命之恩,我怎么会看着你死无全尸呢。不如这样好了,我瞧你喜爱那巨人鬼灵,不如让血鹭抽取掉你的神魂,用诅咒之火熔铸你的血肉、骨头、筋脉,将你锻造成那般的巨人,多好啊。” “刺啦,刺啦!” 巨人鬼灵朝着血鹭的包围圈横冲直撞,如濒临绝望的野兽,发了疯的想要冲进包围圈内的中心区。 千万只的血鹭迅速包裹住他,啃噬他巨大的身躯。 他察觉不到疼。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只想保护百鬼之主。 他还在向往鬼主所说的,想知道鬼森外的糖有多甜。 血鹭攀附在他的身体,啄掉他的躯体。 这会儿,那只被母亲抱着的小鬼灵,挣脱了母亲的束缚,从巨人的胯下钻进了中心区。 他飞扑了出去,一双手死死地抱住了玄女的双腿,张开了嘴,一口咬在玄女的腿部,狠狠地咬下了一块肉。 遍体鳞伤的柳妖妖倒在血泊,看到这一幕,顿感到似曾相识。 随即,柳妖妖一个激灵,陡然想到那日从鬼晶中看到的画面。 在九万年前,摇摇欲坠的夜月之城,也有那么一个小男孩去啃咬玄女的腿,拍打着,哭喊着“还我鬼主”。 时间,永是一个轮回。 武道,在轮回在循环往复。 柳妖妖的心,被深深地震撼着。 当年的小男孩,死于血鹭口中。 而这一次,玄女一如既往的抬起了手,无数只血鹭朝小鬼灵席卷而去。 小鬼灵仰起头,明明恐惧于生死,却倔强的直面玄女。 “不……不啊……” 母亲跪在外面双手捶地,喊到了声嘶力竭。 “叮——” 杀音骤至。 “轰!” 风过如阳。 “咻!” 身似流星。 只见双臂恢复如初的楚月,战力转瞬已是巅峰。 她狂奔在这片战场,如流星追月。 宛似一道电光疾驰而过。 “小师妹,干她娘的!” 屠薇薇擦掉嘴角的鲜血,盘膝坐在地上。 一同坐下的,还有赵无双、萧离、夜罂、秦锦年等人。 却见这些人不约而同的汇聚武道玄力和太极雷霆。 一双双手掌赫然打出,太极雷霆轰然作响犹如地动山摇,震颤感传遍四周。 这时,楚月掠至了玄女的跟前,飞跃上半空,高高地挥起了右臂。 道道太极雷霆交织成剧烈滔天的光团风暴,好似冉冉升起的骄阳,照亮了整座百鬼之森。 倏然间,光团急剧往下,没入了楚月的身躯。 来自于同伴的太极之力,俱汇在了楚月高抬的右臂。 雷霆右臂,融太极之道! 楚月的右手攥紧成拳,劲道威猛的一拳,猛然地砸向了玄女的面门。 玄女的脸庞顿时被砸得扭曲变形了,口中鲜血吐出,就连着银白的眼瞳都给砸了下来。 玄女滚落了出去,捡起地上的银瞳,按在了自己的左侧眼眶里面。 “有点意思。” 玄女努了努嘴,吐了口血沫出来。 “但还远远不够。” 玄女歪着头,残酷一笑,迅速狂奔而来。 楚月的雷霆右臂,拳锋砸去。 拳下,玄女变作万千血鹭消失。 身后,骤然出现了玄女的声音。 “主子,我在这儿呢。” 楚月反手一拳砸去,玄女的身影再度变成血鹭。 “不行,不行啊。” 玄女尖锐的笑声遍地响起。 楚月半眯起眼眸,勾唇笑了:“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的。” “在百鬼之森,是老子说了算!” 楚月冲向玄女。 拓拔芷的琴音杀气袭击了每一只血鹭。 “屠师姐,再来!” 楚月冲锋之时,大喊道。 “来了!” 屠薇薇大喝一声,再次双手结印打出太极雷霆。 无数道太极雷霆,再次汇入楚月的体内。 玄女冷笑出声,横扫一记鞭腿打向了楚月。 鞭腿如山,猛砸在楚月的身体。 下一刻,玄女瞳眸紧缩,四周众人的眼睛瞪大到滚圆。 但见玄女的鞭腿之下,楚月身影消散开来,化作无数只阴鸦。 玄女眉头皱紧,警惕的看向四周,手中血鹭化作红色长剑斩向了阴鸦。 然而,让她震惊的是,红色长剑落下之时,那些阴鸦们的身上竟爆发出了强悍的太极雷霆,犹如一层雷霆铠甲紧紧的裹着! “我去……” 秦铁牛见此,惊得大跌眼镜:“这年头,连地狱之鸟都有战衣了?” 第1857章 吾有仁心,不死不灭 罗瀚咽了咽口水,“这些阴鸦,未免太帅气了些?简直比我罗大英雄还帅。” 众人只见,玄女剑下的阴鸦,覆雷霆电光,仿若还斜着嘴得意洋洋的笑了下,随即迅速散开。 阴鸦散开的尽头,楚月的身影撕裂开长空出现。 她暴掠向了玄女,雷霆右拳劲道十足的砸落了下来。 “雕虫小技!” 玄女嗤笑了声,身影猛撞了出去,跟楚月硬碰硬的。 这一场战斗,持续了数个昼夜。 天穹之上,两人的身影不断碰撞。 琴音从未中止。 风声也不曾停下。 玄女的身躯被斩开,能够瞬间复原。 楚月的骨头断裂,也能随那翻书的风声而愈合。 这场战斗,使天地昏暗。 “你不行了。” 玄女一腿砸向了楚月的天灵盖,“你的战友,好像也不行了。” 楚月抬眸看去,右拳骤砸。 玄女淡淡扫过楚月的雷霆右臂,脸上挂着不屑一顾的神情。 就在楚月的拳头就要砸向玄女的腿时,刹那间,面具的鬼火蔓延到了右手,和臂膀的雷霆同聚在掌,化作了一杆雷霆鬼斩枪! 楚月手执雷霆鬼斩枪,一枪贯穿了玄女的腿。 玄女眉头微蹙,旋即轻蔑的笑了。 就在她将要融合自身伤口的刹那,却见太极雷霆封住了她的伤口。 “九万年来,你用雷霆之牢,锻造不死不灭。” 楚月低低的笑:“你苦心经营,运筹帷幄,利用血鹭控制中州,最终用太极焚雷阵,破开雷霆之门。” “太极焚雷阵。” “焚雷,焚雷……” “蠢笨而不自知的你,竟会用焚雷阵法大开你行恶之门。” 太极焚雷阵,变幻无穷。 楚月等人淬炼了太极雷霆,便可回归到阵法的最初形态。 以阵为火。 纵火焚雷。 楚月恰好有那九万平安英魂的鬼火,又融太极雷霆,自然可以完成这个焚字。 而玄女的身躯被雷霆淬炼了无数次,几乎就是雷霆本体了,必会惧怕于太极焚烧的最初状! 楚月多次用雷霆右臂与玄女缠斗,一是为了观察玄女的步伐轨迹,二是为了查看玄女的身躯是否如她所料是雷霆本体,至于其三,那就是用雷霆右臂为幌子,她的真实意图,就打出这雷霆鬼火枪,启焚烧之目的,暂时可以封印住玄女的伤口,当然……还有暂且不提的其四。 如此一来,玄女短时间内伤口不能恢复,战力就会下降。 虽说对于不死不灭来说,有点儿杯水车薪。 但在当下,已然足矣! 玄女看了眼冒着雷霆鬼火的腿,咬了咬牙。 没想到,成也太极焚雷阵,败也是太极焚雷。 若非叶楚月淬炼了太极雷霆,难以达到这个境界与她对抗。 “不,还没败,也不会败。” 玄女嗤笑:“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我说过,不要小瞧了大焚音功法!这点儿伤口对于我不算什么,你忘了,不死不灭,没有痛感,没有皮肉的知觉,但是你有啊,我亲爱的主子。” 说到最后,玄女癫狂的大笑。 她狂冲了过去,砸向楚月。 两道身影在天穹难舍难分般,战斗过的地上留下了道道难以消散的残影。 数日后,两人都浑身是伤。 仔细看去,玄女的身上出现了十一个闪烁着雷霆电光的血窟窿。 而楚月身上的红衣都被鲜血给彻底浸湿了。 两人各站在天穹两边,互相对视。 楚月攥紧了雷霆鬼火枪,目光凛冽且坚定地看向了玄女。 “世上哪有什么百花盛放的夜月之城。” 玄女低声说:“不过是个满目疮痍的诅咒之地罢了,主子,时隔九万年,你再一次的输给了我。我会戴着你的眼睛,好好欣赏着这美丽的眼睛,我会用你的头发,勒死你的部下们。” 很显然,楚月在不死不灭功法前,难以抵抗下去。 玄女放声大笑。 末了,身影如豹扑出。 血色长剑,刺向了楚月的眉心。 楚月半眯起眼睛,低吟:就现在。 她瞬间出枪。 雷霆鬼火枪斩出之时,枪身随着雷霆和鬼火的延伸,意外的长了一半的距离。 楚月的枪,比玄女的剑先一步贯穿了玄女的心脏,在玄女的身上,扎出了第十二个窟窿。 玄女低头看了眼左侧胸膛,随后扬起脸笑:“心脏,是别人的命脉,但不是我的。” “是……吗?” 楚月冷冽地望她,邪肆地的出声。 玄女怒不可遏,就要出剑。 就在此时,沉寂许久的翻书之声,再次出现。 诅咒之城以西,大雾深处,传来熟悉的低吟: “吾有仁心,不死不灭……” “天地混沌,难遮吾眼。” “……” 话如叹息,声音落下时,混混沌沌的大雾迅速散开。 城中无数的人,终于看清了那一道身影。 步海柔身着蓝裙,悠然而立。 她正保持着看书的姿势。 而现在,她放下了书,抬起了眸。 书中的每一个字符跃然而出,灌入长风。 大风涌向了玄女,穿进了玄女身上的十二个窟窿里面。 无药之道,以仁心救世,亦可以仁心灭敌! “叮——” 琴音起,杀机至。 三千杀音,倾覆向了玄女。 琴遁杀音、无药攻术都没入了玄女的十二个窟窿。 “太极,焚雷。” 最后,楚月低声说完,使出第十重鬼盾枪法,雷霆光火汇聚枪尖,砸向了玄女的面门。 雷霆之力,击碎玄女的眼瞳。 英魂鬼火,焚烧掉玄女的发丝。 楚月以太极焚雷为根基,在玄女身上戳下的十二个窟窿轨迹,和当年大焚音功法的十二护法位置略有相同。 除此之外,拓拔芷和步海柔都记起了当年的事。 她们了解过大焚音功法。 虽然她们也不如当年那般实力强悍,但一个恰好找到了琴魂的古木宝盒,一个修得了无药医道。 又有萧离、赵无双等人们竭尽全力的输送太极雷霆。 故而,楚月战到现在,为的就是集众人之力,封锁不死不灭,重现大焚音功法和太极焚雷阵。 只有回到最初状态,才能找到最大的破绽。 玄女最为重视的头发和眼睛,正好是太极焚雷阵的两个阵眼。 雷霆风暴中,楚月掠在高空,面具下的唇低低地道:“刘玄花,跪下!” 第1858章 嚎啕着胜利的喜悦 大焚音功法与太极焚雷阵,同时出现,并且覆盖在玄女的身上。 一阵阵的光圈激荡散开,犹如可怖的惊涛骇浪瞬间席卷过了整片海域。 功法雷阵似势不可挡的天罗地网,迅速桎梏住了玄女的身影。 “噗嗤——” 玄女口吐鲜血。 强盛的雷光之下,满头银白的发自燃成了焦黑的阵眼。 眼瞳中,鬼火燃得嗤嗤作响。 九万英魂,似在她的眼中发泄着这些年来的不甘和愤恨。 “啊啊啊啊啊啊!” 玄女终于有了痛感。 她从高空坠落下来,倒在地上疼得滚来滚去,身体不住地痉挛。 惨叫声接连响起。 玄女的口中狂溢出鲜血,痛不欲生的她仿若是想到了什么,纤细白嫩的双手急急忙忙的去摸自己的头部。 天灵盖上,不再有柔顺如绸的美丽秀发,只有雷霆击过后的坑坑洼洼。 她去抚自己的脸,眼睛鬼火涌出的黑色眼泪,从她的指缝溢出。 楚月的双足徐徐落地,停在玄女的面前,手中提着那一杆超长的雷霆鬼火枪。 她望着玄女的黑色眼泪,看到的却是九万平安军的泪水。 时隔九万年,他们终是报了这血海深仇! 他们畅快! 他们高兴! 他们想哭一场过去的悲惨和天道的不公。 楚月眼眶湿润,另一只手抬起轻抚过脸庞的面具。 泪水没入面具的瞬间,便发现面具的温度上涨了些许。 平安英魂,在安抚她,亦是试图温暖她。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叶楚月,你还我的眼睛。” 玄女凄厉的喊声,划破了诅咒之城的沉寂。 只见她跪在地上捂着眼睛,歇斯底里的惨叫。 她这一生,最在乎的就是双眼和头发,为了滋养和驻颜,她害死了太多的鬼灵和人族武者。 太极焚雷阵的启动,恰好需要两个极端之物为阵眼。 陈苍穹的儿子和蓝望舒如此,玄女的瞳与发亦是如此的极端邪祟。 楚月迈开沉重的步伐,逐渐走向了玄女。 长枪,指在玄女的面门。 玄女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慢慢地放下了双手,癫狂的笑了出来。 “叶楚月,大焚音功法的本源之气,是你当年找到领悟的,但如今在我的身上。” “你或许战胜了我,但你杀不死我。” “因为我……不死不灭!” 玄女唇齿含血,咧开嘴笑的让人瘆得慌。 功法起源于本源之气。 也就是说,本源之气是功法的根基。 譬如丹田、武根这些是武者的根基。 没有本源之气的功法,多是废的。 而功法与太极焚雷阵一样,最早出现在上古时期。 如今的玄女虽已战败,但只要还有一口本源之气,就依旧是不死不灭之躯。 楚月淡漠地望着她:“你还是不了解我。” 玄女眉头紧皱。 下一刻。 楚月的长枪往下滑动,将玄女的身形给挑起,丢到了高空之上。 焚音功法,焚雷阵法,双法合一,撼动天地。 刺目的雷光,铺盖了天地,遮住了无数人的眼睛。 在这光芒闪烁中,楚月脚掌踏地,飞跃而起,与玄女一同出现在双法合一中。 双法之力,犹如大江大河般浩瀚,也似狂风暴雨般猛烈,毫不客气的袭向了玄女。 这时,没人看到,雷光内的楚月,那只诡异暗黑微闪着红芒的瞳出现了。 楚月用这瞳观察着玄女身体的变化。 “找到了!” 楚月瞳眸一缩,暴掠而出,右手长枪鬼火消散,形成强悍的力量护佑她的臂膀。 雷霆之手,宛若刀剑般犀利,打断玄女的肋骨贯穿进了玄女的胸腔,五指赫然抓住了那一丝本源之气紧紧握成了拳。 她低着头,大风掀起了额前的发。 瞳在这雷光的世界中,格外的诡异。 “刘玄花。” “你主子,永远是你主子。” 楚月歪着头邪佞而笑,手抽出的瞬间,那道本源之气进入了她的体内。 强行掠夺本源之气,是究极冒险的做法。 纵在九万年前,鼎盛时期的她,都需要十二位护法共同来淬炼本源之气。 但现在楚月别无他法。 想要破坏掉本源之气,唯有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这才是,楚月最终要做的事。 前面种种就是为了此时此刻打开瞳,从玄女的身上找到本源之气。 退一万步说,前面若不能打败玄女,楚月就算用瞳看到了本源之气的所在,也不能真正的拿到。 这一战,看似刚猛的肉搏,实则楚月精算到了每一步。 这些复杂的过程中,哪怕少一步,楚月依旧会重蹈覆辙,死于玄女的手中。 “嘭!” 本源之气在楚月的体内炸开。 楚月身躯犹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 巨人被血鹭啃噬到见骨的流血大掌,小心翼翼地在半空接住了她。 巨人鬼灵红着眼看向楚月,泪水滴落流出,犹如大雨砸在了秦铁牛的身上,砸得秦铁牛脑壳子嗡嗡的。 楚月体内的筋脉被本源之气冲撞断开了几条,她忍着剧痛,伸出手去抚巨人鬼灵的脸颊,微笑着说:“别哭,我很好。” “我们赢了。” 她朝着巨人鬼灵笑。 巨人鬼灵呆呆地怔了下,然后对着她笑。 楚月从大掌站起。 这时,雷光已经消散了很多。 诅咒之城的鬼灵和人族武者都看清了巨人大掌上的那道身影。 她的红衣,每一寸都是淋漓的鲜血。 她站在那高空之上,用平和的声音重复着说:“我们……赢了……” 她说的,是我们…… 面具炙热。 二十万鬼灵嘴角含笑,眼中有泪。 战胜后,并未是想象中的狂欢。 这一场战,穿梭九万年,他们失去了太多太多。 “鬼主大人赢了!” 小鬼灵手舞足蹈,兴奋地大喊:“鬼主大人带我们赢了,娘亲,你听到了吗,你你快看,我们赢了,娘亲!” 母亲跪在血地,劫后余生的松了口气,朝孩子伸出了双手,面庞浮现了柔和的笑。 小鬼灵扑入了母亲的怀中,在母亲胸前蹭了蹭。 “娘亲。” “她是我们的鬼主大人,我太高兴了。” “我想哭,我可以哭吗?” 小鬼灵问。 “好,你哭。” 母亲说完,小鬼灵扯着嗓子大哭,嚎啕着胜利的喜悦。 第1859章 她是个战士,她也为人母亲 楚月垂眸望向那小鬼灵,眉眼格外的温柔。 许是想到了远在叶宫的小宝。 她是个战士。 她也为人母亲。 只是…… 楚月移开了视线,看向北城区队伍中的那一辆马车。 这场战斗,持续了十来个昼夜,整个中州都陷入了混乱和动.荡中。 唯独北城区的士兵和马车中的鬼使仿佛不在这个世界里面。 “嘭!” 玄女的身躯,再次从高空狼狈的掉落了下来,摔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她从四起的尘灰里颤巍巍的爬出来,头上一根秀发都没有,眼睛也被鬼火燃烧,疼得她大口大口地喘气,胸腔也随着而猛烈的起伏。 “我没有输!” “我不会败!” “不可能,这不可能!” 玄女不敢相信和接受战斗的结局,一遍一遍地喊。 黑色眼泪源源不断的从眸底流出。 她浑身上下的十二个醒目的血窟窿,在失去本源之气后,疯狂地溢出了鲜血。 玄女没有视野,双手往前胡乱地伸去,迈开腿朝前跌跌撞撞的跑。 “砰!” 萧离一脚把她踹在了地上,冷嗤:“你输了,你输得一败涂地,刘玄花,你从来就没有赢过,你就是个只配活在阴沟里面的烂虫,还想飞上九天变凤凰?不是你的,就算你费尽心思占据,终究也会失去,你机关算尽,竹篮打水,如今这一切都是你的报应,刘玄花,你活该,就算是把你大卸八块,也难解众怒,因为你的命不值钱,你的人生廉价又可怜,你不配跟那些被你害死的英雄相提并论。” 玄女摔趴在了地上,双肩轻微地颤动,仿佛在抽泣。 楚月从高空落下,强行忍住体内的本源之气,走到了玄女的面前。 这会儿,左右两侧,分别走来了一道身影。 左侧的拓拔芷从废墟站立,徐徐而至。 右侧的步海柔,神色冷冽,眼神漠然地望向了玄女。 “想好,怎么死了吗?”拓拔芷问。 “刘玄花,这个世上,你唯独不能伤害带你出深渊的鬼主。” 步海柔微红着眼说:“你的眼睛和头发,都是鬼主大人赐予你的,如今,也该是你还债的时候。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犯下的孽,欠过的债,三尺神明都一笔一笔给你记着,你逃不掉的。” “如狮王所说。”拓拔芷道:“你害死了这么多的人,这次,轮到你了,刘玄花。” “啊啊啊啊啊!” 玄女的双手捂着耳朵,直立起身,仰头嘶吼。 周围的每一个字,每一寸冷风,都叫她害怕,让她崩溃。 玄女接受不了。 她筹谋了九万年的帝业大梦,就这么毁了。 她甚至还没走出百鬼之森,就败给了叶楚月。 “鬼主,如何处置她?”狮王走来,低声问道。 “死?太便宜了。” 楚月勾着唇,淡淡的笑:“流放鬼蜮,用霜花毒藤桎梏,让血鹭来每日啃噬着她吧。” 玄女想到即将到来的惩罚和痛苦,往后挪动了下,双手死死地抓着地面,害怕到不行,疯狂的摇着头:“不,叶楚月,不,你不能这么对我,不!” “害怕吗?” 楚月的长指桎梏住了她的下颌,迫使玄女仰起了脸。 玄女咽了咽口水。 即便看不见,在无视野的情况下,她都能感受到来自于百鬼之主的压迫感。 那一瞬,她近乎窒息,想要逃离出去。 “原来你也知道害怕,知道鬼蜮深处的折磨很残忍?” 楚月眼梢氤氲着浅浅的绯色,说到最后,嗓音陡然变得厉声:“难道就只有你会害怕,知道痛,他们就不知道了吗?他们生来就活该被你折磨,让你获得快感?凭什么?你不过是走一遍他们走过的路,尝一遍他们吃过的苦,你刘玄花凭什么就害怕了呢?你自食恶果,咎由自取,我告诉你,你不会死去,你不要想着寻死,我们主仆一场,情谊如此之深,身为主子的我怎么舍得看你去死呢,本尊要看你沉沦在鬼蜮深处,每日活在痛苦之中才行啊!” 玄女拼命地挣扎,但挣脱不出。 楚月把她提了起来,摔在地上,一脚踩在玄女的面门。 似是一脚不够过瘾,又高抬起脚掌,再次踩下去,踩得玄女的后脑勺深深的陷入了地下,血液从楚月的软靴底部弥漫出来。 这时,一只比较小的血鹭,正要逃离诅咒之城。 楚月手中变幻出了鬼火黑弓。 一支箭矢射出,精准地贯穿了血鹭的身躯。 血鹭掉在了地上,楚月使了个眼神,柳妖妖就去把血鹭捡起来了。 楚月这一箭,避开了要害,不会让血鹭死,毕竟还要留着它将二十万鬼灵受过的苦带给玄女。 “鬼使大人,结束了,我们赢了,赢的很漂亮。”罗瀚兴奋地道。 柳妖妖提着中箭的血鹭走过来,一脚踹在了罗瀚的臀部。 “叫什么鬼使,脑子在哪里?现在是鬼主大人。”柳妖妖浑身浴血,眉眼含笑。 这片战场上的大多数人,身上都带着伤。 而这,就是玄女和不死不灭功法的恐怖之处。 本源精气在楚月体内狂涌。 鲜血从咽喉涌出。 楚月不动声色的将鲜血吞咽回去,微抿紧了殷红的唇瓣。 结束了吗? 不…… 还没有结束! 楚月侧头,看向了北城区。 这时,大地震颤,四面八方出现了无数的黑衣人。 他们披着斗篷,身上都燃着诡谲的红色火焰。 “我的天老爷,那是什么东西?”罗瀚震惊:“是人还是鬼?” “是玄女的部下吗?”柳妖妖问。 楚月摇头:“她还没这个本事。” 数万的黑袍军直逼中心区。 临近时,一道萧声从马车中传出。 黑袍军听到萧声,都停了下来,齐齐抬手摘掉了戴在头上的斗篷。 “怎么是他们?” 许云歌震惊地道:“怎么还有碧落青丘大陆的武者们,他们不是跟着江魁去了东城区吗?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 “他们的气息,很诡异。”刀疤王说。 楚月看了眼沈清风、袁归海、叶媚这些在黑袍军中的旧相识,随即挪开目光,看向了那一辆朴实无奇的马车。 萧音四起。 风,掀起了马车的帘子。 第1860章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笼在马车前方的帘子朝两侧掀开,里边的软垫之上坐着一位白衣胜雪的男子,戴着半张银色面具,骨节分明的修长双手轻执一支晶莹剔透的蓝玉萧。 霏霏萧音,犹若春风吹拂过中州大地。 无数道目光,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无不想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男子眉目如画,气质温润,略带几分难言的贵气。 一曲萧罢。 他垂下了手,站在猎猎风中,白色的衣袍随之翻飞,眸光落在了楚月的身上。 “少年英雄叶楚爷的鼎鼎大名如雷贯耳,如今李某算是见识到了此般风采。” “中州之战,属实精彩。” 男子如远方而来的贵客,谈吐间俱是文雅和气。 “百恶榜首李沧溟,见面更胜传闻。” 楚月竭力忍下本源之气冲撞的苦痛,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这位不速之客。 只怕是,坐山观虎斗,尽收渔翁之利。 如今她和玄女一战,虽然赢了,但却是险胜。 她和部下都是身受重创,元气大伤,实在没办法在同时间接连承受战斗。 “叶楚爷,实不相瞒,李某平生不佩服谁,你是第一人。” 李沧溟叹道:“巾帼不让须眉者,傲立四方天地中,碎骨斧,护国刀,斩遍天下又何妨?阁下,配得上世人尊称的一声‘爷’。楚爷有所不知,鄙人也曾是诸侯国的武者,一生所向,为了平反诸侯武者的不甘,想让八荒六合的人,提及诸侯国,不再是目露鄙夷,而是能心怀敬重。李某未曾做到的事,你却做到了。叶楚爷,李某行军前,先向你赔个不是。” 李沧溟弯下了腰,朝着楚月拱手抱拳,语气之中是万分的敬重与佩服。 “行军前?敢问是行何方军?”楚月问道:“先礼后兵这一套,是伪君子爱干的事。” “楚爷是聪明人,你我二人之间,无需多言。” 李沧溟缓缓抬眸,微微一笑:“百鬼之主,舍我其谁。” 他的目的,正是百鬼之主的位置! “我非玄女那等愚昧之人,若无万全的把握,不会贸然出战。” 李沧溟道:“叶鬼使,你很聪明,只怕你早已猜到了我的意图,只是你也知道,你不能停下战斗,你和玄女的恩怨,必须有个了结。你且放心,你死后,我会将玄女的罪行昭告天下,也会让武者们都知道,你叶楚月是鬼主转世,是个彻头彻尾的英雄,但你虽战胜了玄女,也被大焚音功法和焚雷阵法反噬,临死之前,将百鬼之主的位置给了我李沧溟,如此一来,你的父亲外祖和追随你的武者们,便不会与我为敌。叶鬼使,你意下如何?” 柳妖妖、拓拔芷护在楚月的身旁,警惕地盯着李沧明看。 柳妖妖啐了一口,暗骂:“这人生得人模人样,怎么不干人事?他这算什么,在给我们布下后事,好让我们感恩代谢吗?” 若非亲眼所见,她不敢相信世上竟有人这般丧心病狂。 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毒辣的话。 “百鬼之主的位置,我给你。” 楚月吞咽一口血水,咬着牙说道:“放过这里的所有人和鬼灵,我不想开战。李沧溟,你既是诸侯国的武者,那你也应该知道,这里的凌天武者,都是中低层的苦命人,他们来百鬼之森,为的是凌天荣誉。放过他们,条件,随便你开。” “不!” 许云歌急着出声:“楚爷,我们纵然死在这里,也绝不会让你送出鬼主的位置。” 楚月轻摆了摆手,阻止了她的话语声,目光冷寒地注视着完全琢磨不透的李沧溟。 面对玄女之时她甚至都没有这种难敌的感觉。 李沧溟能够成为无上流域的百恶榜首,不仅有着超高的心机手段,还有着深不可测的实力。 至少在目前为止,楚月这些人,单独拎出来,都不是李沧溟的对手。 “什么条件都行?”李沧溟问。 “都行。” “好。” 李沧溟笑道:“那如果是你叶楚月的命呢?” 天地间,赫然一片死寂。 两人站在战场的两端,互相对视着。 须臾,楚月拔出护国神刀,一刀猛地深插在地,歪着头,迎着风,邪肆一笑,铿锵说道:“这条命,就在这里,你随时拿走,只要保我中州大地毫发无损,重现花开满城,诅咒怨恨之气不再蔓延即可。李沧溟,只要你做得到,肯立下血誓,我愿堵住我臣民部下之口,世上无人会知道我是死于你手,哪怕是我的父亲、丈夫、外祖。这桩买卖,你很划算,若无我战胜玄女,你想拿下百鬼之森,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你意下如何?” 战场的风,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 她在这血腥之地,谈笑风生。 提及死亡,也不见半分胆怯。 他们两个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对话,彼此都那么风轻云淡的。 城中二十万鬼灵,眼睛通红如血。 西城区的战士,凌天的武者们,眼神炙热而狂切的看向了她。 看啊。 这就是他们誓死追随的人。 他们无悔。 他们值得。 能跟着这样的一个人抛头颅洒热血,闯一闯这人世的绝望战场! “还有一个条件。” 楚月再次说道。 “你说。” “糖。” 楚月浅浅的笑。 李沧溟默然。 楚月又道:“把鬼森外的糖都买来,给我家的傻孩子。” 巨人鬼灵泪流不止,痛苦地望着楚月。 “他这一生太苦了,也该吃点甜的。” 楚月望着巨人鬼灵,眼睛有些酸涩。 如若轩辕修在此,才会明白楚月那时为何会说“我若死在战场”的话。 她把一切都交代好了,安排好了,并且做得足够好。 她考虑了所有人,唯独忘记了自己。 “你是个好将军。” 李沧溟道:“但很可惜,我不想做这样的买卖,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也知道你身边的亲人和追随者,若得知你死在我的手中,必会不死不休。很遗憾,我只能,摧毁掉这座城,但会如你所愿,再见花开满城。叶楚爷,如若有来生的话,也许,我们会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 第1861章 无话不说的朋友 “我们不会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 “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 楚月望着他,嗤笑道:“你我虽都是从诸侯国走出的武者,但我们大道不同,我的道,我的路,不会因为生命的轮回循环而改变,你的亦如是。如若再见面的话,你我永远都只会兵刃相见。” 她为弑杀而生,杀的是作恶之人,践的是无良之辈。 从李沧溟漠视生命开始,他们就不会是一路人。 “也好。” 李沧溟叹了口气,执起了萧。 萧音,再起! 却见停止不前的黑袍军们,像是一具具空壳的傀儡出现了崭新的灵魂,指引着他们往前走去。 数万黑袍军分为三列,一列脚掌踏地,脊背展开羽翼飞掠于高空,手中都拿着一把弓,箭矢对准了这片战场上的人。 “是霜花黑焰弓,专门针对于鬼灵的。”步海柔道:“此人,只怕是有备而来,不容小觑。” 黑焰弓,正是用霜花毒藤为原材料炼制而成的,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升华。 若中霜花箭的鬼灵,必会发生溃烂,痛不欲生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破散。 黑袍军的第二列,是盔甲盾兵,以光为盾,阻挡敌方攻击。 第三列,则是朝前冲锋的步兵。 沈清风、袁归海、叶媚这些三陆武者们,正是黑袍军的冲锋步兵。 楚月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眸色扫过了沈清风,敏锐的感受到了沈清风眼神的不对劲。 拓拔芷说道:“他们和我一样,被熔炉炼化了,之前我听说江魁把三陆武者带去熔炉炼化为鬼傀,但我没想到,最后这些人会沦落到李沧溟这里,成为李沧溟手中最锋锐的利器。看来,李沧溟早就笃定到了今天,他炼化鬼灵,就是为了在我们和玄女两败俱伤后出手,夺走鬼主之位。” 这会儿,李沧溟吹着萧缓步走到了玄女宫前的废墟,雪白的停在了盛开的彼岸花边。 他放下了萧,蹲身将那一朵彼岸花给摘了下来。 四周,起战乱。 剑拔弩张,风声鹤唳。 摇摇欲坠的城,迎来了新一轮的血腥残酷。 他却像是看不到这些,眼里只有那朵彼岸花。 他弯腰捡花的动作,每一帧都像是古老的画卷。 当李沧溟将彼岸花摘起,怒放的花儿竟迅速枯萎了。 “主子,这……” 侍从跟了过来,看见萎靡的彼岸花,心下一颤:“花枯了,可怎么救夫人才好。” “不会枯。” 李沧溟看了眼楚月,温和地说:“有她的鲜血滋养,彼岸花永远都不会哭。” “那就好。”随从松了口气,眉开眼笑:“太好了,这下,夫人就有救了。” 李沧溟小心翼翼的捧着彼岸花,想到那个奄奄一息的心爱之人,沉吟了一会儿后,眉眼绽开了极致的笑。 “中州的战士,给老子杀!” 楚月退无可退,拿起护国神刀冲入战场,一刀腰斩了十几人。 拓拔芷盘膝而坐独成一世,飞速弹着无形的琴。 因是透支过度,口中不停的涌出了大量的鲜血。 但即便如此,也不见她的琴声停下。 步海柔神情凝重严肃,旋即长袖一挥,往后退出一步,翻动书卷,以无药仁心的大道沟通自然风声,用此来愈合战士们的伤。 可她每愈合一个人,她身上的肌肤就会被反噬的裂开一寸。 与玄女的那一战,每个人都损耗了太多,实在是不足以支撑第二场战斗。 “小柔……” 司烈阳满身是伤,眼睛含着泪的看着步海柔,想要阻止步海柔近乎自残的举动。 步海柔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家国大义,比我步海柔重要。” 司烈阳停下来,哽咽得说不出话。 最后,他拔出兵器,冲进战场杀红了双眼。 赵无双、萧离这些人,纵在穷途末路,也爆发出了万钧的气势。 楚月在战场的中心圈,遭受数千黑袍军的围攻。 她被耗损得快要撑不下去了,拿着刀的手都在颤抖。 楚月抬手,用尽全力的一刀斩出。 刀刃斩灭了二十个鬼灵,但护国神刀也从手中脱离了出去。 “噗嗤!” 本源之气,愈发凶猛,楚月难以阻挡,喷出了淋漓的血雾。 她的身后,有鬼灵的刀刃斩来。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冲过来。 沈清风的肩胛骨被刀刃展开,鲜血喷涌而出,他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沈清风!!” 楚月回头看去,蓦地一怔,见刀刃卡在沈清风的半边身子中,歇斯底里的大喊。 沈清风的手上全都是粘稠的血液,颤巍巍的从衣裳里边拿出了一个木盒递给了楚月。 楚月蹲下身子,连忙接过了沾血的木盒,眼睛红了一大圈。 沈清风一边吐着鲜血,一边说:“魔域岸边,青丘密室……薛……薛城……救……救他……” “小楚……” “对……对不起……” “……我……我不是个……好哥哥……” 沈清风身体痉挛,面部抽搐,大量的血湿透了衣裳,他想给楚月扯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最后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这时,数千鬼灵见缝插针,瞬间袭击,直扑向了他们。 “啊!” 楚月满腔悲痛的仰头,怒发冲冠,三千青丝飞舞,满身的鬼火顿时爆发了出去,犹如顽强的风暴迅速撞开了这些鬼灵。 “沈清风,薛城的东西,你要自己给他。” “我绝对不会帮你带的,绝对不会,你要活着回去,把东西给到他手上!” 楚月怒声大喊,手中鬼火氤氲成了崭亮的黑弓,脚掌踏地飞跃到空中,反身之际划出漂亮利落的弧度,一连射出了数百箭矢。 每一支箭矢,都在消耗她的精元体能。 本源之气,还在冲撞。 轰! 黑袍军的弓箭手们,对准了楚月。 李沧溟站在废墟,将彼岸花藏好,淡淡地道:“结束了。” 言罢,萧声起。 无数弓箭手的箭矢,对准了楚月。 射出去的瞬间,天边尽头,风暴骤起, “吼!” 虎啸之声,惊天动地。 同时,出现了强悍的气势波动! 第1862章铁马冰河叶三爷,诚不欺我 楚月悬浮高空,察觉到尽头的浩然声势,和这片战场的无数人一样看了过去。 那声虎啸,带来了新的希望。 让楚月荒芜灰暗的心,恢复到了原有的颜彩。 却见滚滚黄烟沙尘暴卷土重来。 黄沙风暴之上,震天虎仰天长啸,声惊山海,背上载着轩辕王朝的开国皇帝先祖修。 轩辕修裹着金色的战甲,冷傲地睥睨向四方,眸间凝起了一丝丝的冷意。 当看到遍体鳞伤的楚月,看到那一身红衣染尽鲜血,帝王双目陡然爆发出了森然可怕的雷霆之怒。 “砰砰砰砰砰!” 天帝之力,疯掠而来,生生地斩断了直奔楚月的无数箭矢。 楚月看见父亲兄长家人们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放松,不再强行吊着一口气坚持下去。 她松开了手,掌心的黑弓重燃为鬼火没入了面具中。 浑身疲惫无力的她,从高空往下坠落。 叶无邪迅如疾风掠过,自半空搂住了楚月,手碰到的衣裳,都是湿透的血。 “小月……” 叶无邪双眸通红,哽咽地发出了声,浑身都在发颤。 这一刻,他害怕到不行,怀中的妹妹好似随时都会破碎消失,就连抱她的动作,都是如护珍宝般,那么的小心翼翼。 “噗嗤。” 楚月的口中喷涌出了大量的血迹,没了那一口气的强撑,本源之气在她体内更加的肆无忌惮,轰然撞断了两根肋骨,裂开了脏腑。 “哥,我没……事。” 楚月吐着血,艰难的忍下剧烈痛苦,强行挤出了一抹笑。 叶无邪抱着她落回了地面,邪肆冷戾的双眼,赤红的可怕,如野兽般睚眦欲裂。 旁侧,许云歌跪在血泊抱着满身是伤的刀疤王泣不成声,“刀疤王,你别吓我,你还说要让楚爷给你分配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的。” 多日以前,他们行走在东城区的街道,在充满诅咒之气的地方畅谈自己的武道理想。 那时的光景,还历历在目。 许云歌的身上有几十个血窟窿,而刀疤王更是被斩断了一条臂膀,胸膛插着一支箭矢,已然是危在旦夕之迹。 刀疤王窝在许云歌的怀里,缓慢的朝前抬起了手,想要去抓住那一缕风声,那一寸花香,但布满老茧粗糙的手,碰到的只有微光的泡影,他在这泡影中,看到了自己的梦,梦里的妻子是位温柔的女子,既是贤妻,也是良母,牵着肉乎乎的小孩走向他,那孩子跟他一样,有着远大的抱负,想在这武道之路闯出前程似锦,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永远的忠心于叶楚爷。 “真好啊……” 刀疤王奄奄一息,虚弱地说。 许云歌拍着他的脸,“别睡,不要睡,你快睁开眼睛看啊,我们的人来了,我们有救了。” 刀疤王似是听不到她的话,眼里只有那泡影中的梦,覆着狰狞刀疤的脸庞浮现着充满希冀向往的笑。 “吼!” 虎啸骤起。 “砰!” 震天虎的铁蹄踏地。 轩辕修看了眼北城区队伍的方向以及那一辆无人的马车,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李沧溟的身上。 他终于明白了小叶子的用心良苦。 原来,小叶子算到了这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明知是瓮中捉鳖的死局,但她还是一往无前的战了。 她永远是百鬼之森的战神,护佑一方平安! 轩辕修的眼眶酸涩发胀到通红,泪水涌出了眼眶,滴落在了震天虎的身上。 “朕这已死之人,竟也会落泪。” 轩辕修扯着唇,苦涩地道。 随后,怒视李沧溟,大喝:“北城鬼使,这场战,还没有结束,吾主叶楚月,出诸侯国后从无败绩,今日一战,更不会败。” 一声吾主,足以见得轩辕修的心思。 他自认为是叶楚月的先祖皇帝,但在任何外人的面前,他愿意低下头,尊其为吾主。 李沧溟傲然风中,疑惑不解地望向了轩辕修、叶天帝这群人,眉头淡淡的蹙起,眸色带着一丝迷茫的探究。 他的计划,万无一失,每一步都不会有错,叶天帝这群人,何故会出现在百鬼之森? 更何况,从魔域岸边开始,他就安插了人手严防死守。 中州境内,诅咒之城,就算连一只苍蝇飞进来都要给他汇报。 突地,李沧溟好似想到了什么,目光紧盯着那一只震天虎看。 战局复杂,情势混乱。 玄女与叶楚月的那一战太过于精彩。 当不死不灭,遇到越段挑战,又是护法奴婢与昔日旧主,以至于叫李沧溟没有注意到,这片战场,少了一只震天虎。 当时血鹭横飞,火焰蔓延,就算说震天虎是被血鹭吞噬了也不奇怪。 李沧溟袖袍下的双手微微攥紧成拳,还是有所不明。 “李沧溟……” 楚月的声音响起。 李沧溟猛地抬头,朝血淋淋的身影看去。 楚月从兄长的怀中走下。 叶无邪要扶着她,她摇摇头,摇摇晃晃的走向了李沧溟。 “你是不是在好奇,你的处心积虑,算无遗策,为何事情的发展,却脱离了你的掌控?” 楚月抬手擦去嘴角和下巴的血迹,冷嗤了一声,声如冷风般问。 李沧溟没有回答,却在静静的聆听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回答。 “我要是你,若想玩黄雀在后坐山观虎的把戏,自然会布置精密,不让任何人出中州去通风报信,也会在魔域岸边就开始严防死守。” 楚月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时派狮玲玲等人去魔域岸边请我们入中州的真正之人,不是东城鬼使蓝望舒,而是你北城李沧溟。” 李沧溟半眯起琥珀般的眸子,久久未语,听到这话,却是心惊了下。 “铁马冰河叶三爷,诚不欺我。”李沧溟笑道,声音极其的温润。 他不像是一个狼狈的失败者,像是智者失策心甘情愿的受冷风吹。 楚月笑了下,继而道:“你与蓝望舒应当是知己好友,故而,你知道此地的百鬼之主是我叶楚月,也知我和玄女必有一战。” 第1863章 花开满城,旭日东升 “我想,以蓝望舒当时的想法,必不会让本尊进入中州境内。” “但是在你李沧溟的推波助澜下,让蓝望舒发出召令,由狮玲玲带队前去魔域岸边,召我入城。” “你既会提前召我入城,是因为你想在魔域岸边提前安插人手,为的就是今日,好让你心安理得的坐收渔翁之利。” “从九级鬼灵的觉醒开始,你就在筹划这一切,等玄女战败,我方受到重创,你再趁势而入。” “李沧溟,你是个成功的谋略家。” 楚月说到这里,心也跟着惊了一下。 李沧溟的谋略计策,纵观五大陆,也是顶尖的。 “原来如此。” 李沧溟道:“原来你与玄女对战之时故意拖延时间,不仅是要重现大焚音功法和焚雷阵法,其实是想拖延时间,等你的救兵到达百鬼之森,是吗?” 楚月笑而不语。 风吹过她,满身都是血腥味。 已然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鲜血了。 “震天虎……” 李沧溟低声自语。 楚月说道:“神武长安凌霄塔,开天辟地碎骨斧,轩辕王朝先祖修。先祖修是为残魂,你无法注意到,鬼蜮深处的二十万鬼灵都得到了自由,而震天虎深知鬼蜮地形,不错,你李沧溟确实能派兵驻守四方,但你遗漏了一点,鬼蜮之地,你驻守不了。震天虎载先祖修从鬼蜮逃离,本尊的救兵从鬼蜮而来,能够不动声色打你个措手不及,李沧溟,你确实很厉害,这一战,你可以成功,但很遗憾,有本尊在,你只能失败。” 深受震撼的不仅是李沧溟,还有叶天帝、老伯公、太夫人、沐凤鸣以及麒麟天帝这些人。 “叶……楚……月……” 李沧溟笑出了声:“我败了,败得彻底,不过还有一个点,是你没有算到的。” “你所说的点,是蓝望舒吗?”楚月反问。 李沧溟忽的紧张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楚月看。 他不相信,叶楚月连这一点都能算到。 楚月不疾不徐地整理着袖口,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所做的这一切,是有蓝望舒在支持你吧,蓝望舒他心甘情愿的成为太极焚雷阵的阵眼之一,是想看我跌落神坛,看世间英雄都没有美好的结局,但他从来都不是忠心玄女的人。故此,蓝望舒知道你会在我和玄女两败俱伤之时出手,非但没有阻止,甚至还兴奋起来了,他以自身燃为阵眼开启这一场混战,他也期待我和玄女都葬身在诅咒之城。所以,三陆武者被江魁带去熔炉炼化,为的就是献给你。” 这一趟鬼森之行,可谓计策深深,环环相扣,既有温暖如春,也有人心似鬼蜮难料。 世间百态,仿若都在这数日之间被演绎得淋漓尽致了。 李沧溟闻言,浑身的骨架都蔫了下去,难以置信地望着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叶楚月。 他张了张嘴竟发现自己压根就说不出话来。 原以为会是必胜之局,却不想到一举一动,都在叶楚月的计算当中。 “你原可以胜。” 楚月叹道:“如果,你要我性命的话。” “或许是吧。” 李沧溟笑道:“叶楚爷,你是个值得钦佩的对手。” 他迈动长腿朝楚月走了过去,风掀起了他盛雪的白袍。 周边无数的人,俱都拔出兵器警惕地望着李沧溟。 楚月抬手,轻摆了摆,阻止了周围人的动作,等待着李沧溟走过来,向他伸出了手。 李沧溟将枯萎的彼岸花取出,放在了楚月的掌心:“我已战败,彼岸花也该物归原主了。百鬼之主,我很期待未来的五大陆因你而变化,但我看不到那一天了。” “若有来世,你我或许会是宿敌。”楚月接过彼岸花,淡淡地道。 李沧溟笑,悠然而道:“我们不会是朋友。” 比起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作为宿命中平分秋色的敌人,才是最好的结局。 “北城区,李沧溟,但求一死!” 李沧溟单膝跪下,两手抱拳:“恳请鬼主赐死。” 战败者,无生路。 楚月掌心氤氲黑弓,朝着李沧溟拉开了鬼火箭。 “北城区李鬼使,黄泉路上一路好走。” 光火弓弦拉开,离弦之箭穿过了李沧溟的眉心。 鲜血,沿着李沧溟的眉宇之间流了下来。 李沧溟瞪着眼睛,身体往后倒去。 若是单打独斗的话楚月绝非他的对手,但他一心求死,普通武者也能杀死他。 楚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彼岸花,枯萎的彼岸花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怒放,汲取掉了她满身的鲜血,使这一身红衣变得清爽干净,飘逸摇曳在诅咒之城的深处。 这一刻,满城的花儿都在绽放。 一朵朵娇花,汲取着战场的鲜血,绽放在黎明破晓的时分。 晨曦的曙光洒落在这座城池,光与花同在,使原来的破败之地焕然一新。 地下的魔妖树根和藤蔓破开地面蔓延而出,粉碎掉玄女宫,建筑出了一座新的宫殿。 藤蔓与花,堆积成王的宝座。 楚月望向兄长和家人,笑了笑,“快过年了吧。” “是啊,快过年了。”拓拔芷说。 楚月看向滕王宝座,忍下本源之气,走至宝座前方。 长裙划开了一个美丽的弧度。 她转过身,徐徐坐下。 倏地,狮王率领鬼狮一族前来,单膝跪下,齐声大喝:“小王鬼狮族首领,恭迎鬼主大人叶楚月归来!” “鬼狮一族,恭迎百鬼之主叶楚月!” 李嗜刹带着护卫队跪下抱拳: “中州护卫队,恭迎百鬼之主叶楚月!” 西城区战士、凌天武者以及二十万鬼灵,黑压压的跪了下来。 刹那间,齐声震天: “中州二十万臣民,恭迎吾主叶楚月!” 狮王怒吼一声,天边云彩变幻,将中州的声响带给了繁华的五大陆。 叶天帝、麒麟天帝以及太夫人、武祖和外祖家人们,都目瞪口呆的望着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五大陆的武者,死寂片刻后,尽是喧哗沸腾,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惊的不得了。 叶楚月这个名字,宛若晴空雷霆炸裂,直指他们的灵魂! 第1864章 不知流了多少杀人放火的血 这一日,叶楚月成为百鬼之主的消息,宛若秋风卷落叶般,刮过了五大陆的每个角落。 世人唏嘘不已,武者遍地惊声。 在此之前,谁也想不到,百鬼之主的诞生,会是从诸侯国走出的她! 五大陆为了争夺百鬼之森,尔虞我诈,明争暗斗。 刀光剑影中,不知流了多少杀人放火的血。 无数武者前仆后继,无数武者犹如灰烬湮灭在鬼森。 而她进森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成为了万人之上的鬼主! 这一刻,叶楚月这个名字,才真正的响彻了五大陆的武道。 至于那些远在诸侯国和北洲大地的故人们,在听到从百鬼之森传来的那一声声臣服之音时,俱都恍如隔世般。 神武国的皇帝正在被苏贵妃更衣,还没穿戴整齐,就与苏贵妃齐齐愣住,互相对视了眼,走出寝宫朝鬼森的方向看了过去,面庞上、眼睛里都写满了震惊。 罗丞相、萧将军、九公主轩辕雨、叶轻语这些人,都流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是得意自豪,也是向往期待。 “去,去把罗相和萧将军请来,朕要和他们好好的喝上一杯。” 半挎着龙袍的中年男人热泪盈眶,心里盛满的江山因她而展开万里锦绣的图腾与壮阔。 这一天,是诸侯国武者们的狂欢,是第一学院们的盛宴,更是北洲大地和武神殿的喜日。 与此同时,修罗边界的楚门,不知为何,在这日闭门喝酒,从上到下,喝了个三天三夜不醉不归,以至于让周边的势力提心吊胆一筹莫展,以为楚门在谋算一网打尽的大计划。 奈何他们提防了几天,派出探子听了几个晚上的墙角,听到的都是白痴似的傻笑,让众势力沉默了很久。 武神宫。 谢青烟一袭青衫,身笼浅金色的光芒,内敛武神之气,兀自闭关修炼中。 当听到百鬼之森狮王、护卫队和中州二十万臣民的声音,微阖的双眸,赫然间睁开,眼底闪烁过微光,泛起了浓浓的不可置信。 她盘膝而坐,怔在原地许久,睁大的眼眸蔓延开了绯红和水雾光泽,垂下的手轻轻蜷起,遏制不住地发颤着。 “叶楚月……?” “怎么会是你?” 谢青烟红唇发颤,一行清泪从眼眶中滑落,满目都是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她盼望期待了九万年的百鬼之主,竟会是……叶楚月? “师父!” 座下男弟子疾冲而来,急得满头大汗,大声喊道:“鬼主出世了,是武神殿主叶楚月!师……师父……你怎么了?” 谢青烟犹如被抽干了满身的鲜血和灵魂,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像是在挣扎着什么。 “叶楚月啊……” 谢青烟低低的笑。 那笑,让男弟子心底一阵恶寒。 “为何偏偏是你叶楚月!!” 谢青烟大吼出声,整座用来闭关的武神宫在怒吼声下轰然倒塌。 她从废墟中站立而起,周身笼着神圣的金光。 此时此刻,谁也看不懂她的眼神! 这会儿,又一位侍从掠来,单膝跪地,两手抱拳,低头道:“谢武神,药神宗主雪素衣的伤已经治好了,玄寒大陆那边皇室长公主和青丘圣后都在蠢蠢欲动。” “知道了。” 谢青烟负手而立,闭上了眼睛,藏进万千暗潮涌动的情绪。 …… 中州。 夜月之城。 长街四方,盛开了美丽的花儿。 风中,再无肆意蔓延的诅咒怨恨之气,只有芬芳的花香。 魔妖树根建立起的宫殿,恢弘大气,庄严肃穆。 整座城,皆在一夜之间焕然一新,犹如匍匐了九万年的暗夜,迎来了新的光明。 楚月随性的坐在藤蔓王座,望见四方臣民,眉眼染起了粲然的笑,晨曦的微光笼在她身如梦似幻般,宛若来自凌霄的神。 她抬起眼帘,遥望天穹,唇边的笑愈加浓郁,眼角眉梢也越发的温柔如水。 抱枕。 我们的故土,花开满城,遍地是光明了。 如同我们璀璨的未来。 “噗嗤——” 楚月一口鲜血吐了出去。 她再也无法遏制住本源之气。 本源之气似那洪水猛兽,要将她的血肉、骨头、筋脉、脏腑都给一点点的吞噬掉。 直到她这个人,沦为本源之气的功法献祭品。 在这个年代,虽还有人修习上古时期的阵法,却鲜少有功法传授了。 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功法的危险性太大。 功法重中之重的根基是为本源之气,而本源之气多数都是蛮横狂暴的,衍生于最早的妖魔两族,若无炼化的话,极其的排斥武者凡体。 可以说,十万人修习功法,不见得有一个人会成功。 这就是功法快要灭绝的原因之一,只因普遍性不高,普罗大众难以接受。 如今的楚月,正处于危险的这个阶段。 她的躯体经历了数次大战,负荷到了难以承受的状态。 “小月!” 太夫人、老伯公家人们急冲冲的过来,出手扶住了往前栽倒的楚月。 叶天帝看着女儿心脏抽搐的疼,泪涌眼眶,灵魂好似都被撕裂,一瞬间慌张到手足无措,只觉得眼前的孩子虚无缥缈般随时都会消失在他的世界,他甚至都还没好好的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让我看看。” 外祖母慕老夫人给楚月把了把脉,惊了一跳,苍老的眼皮也跟着抖动,险些被刺激的两眼发黑倒下去。 叶无邪扶住了老夫人:“外婆……” “本源之气……是本源之气……” 慕老夫人泪流不止,泣不成声:“本源之气……在小楚体内反噬……我的小楚怎么能承受得住……” “砰。” 赵无双走过来,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说:“是大焚音功法的本源之气,百鬼之主的玄女罪恶滔天,为一己之力,伤害无辜之人。玄女在九万年前背弃旧主,掠夺了大焚音功法占为己有,并且把大焚音功法修炼成了不死不灭之躯,殿主为了战胜玄女,最终把自己变成了本源之气的容器……殿主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她早已想好了,只求一死,或是死在本源之气的反噬下,或是死在李沧溟的手中,用一人之命,换这座城的臣民安然无恙!” 第1865章 永远的八段武宗 叶天帝听到赵无双的形容,心脏仿若是裂开了一道口子。 他的女儿,那么清瘦的身躯,竟要容下危险的本源之气。 为中州,为家国,也为大义。 “好!” 太夫人眼眶通红,忍下了心中的伤痛,大声道:“这才是冠绝八方的百鬼之主,叶楚月,当仁不让!” 她字字不提叶宫,不说是自己的孙女,因为她知道,这一战何其凶险,这一路千锤百炼是怎样的九死一生,叶宫不敢往脸上贴金。 “小家伙,别死。” 沐凤鸣蹲下来,握住了楚月的手:“不要死,好好活着,我沐凤鸣的人,不能就这么死了,你的武道之路,不该是在此处停止,这天下,还需要你。不能死,不能!不就是本源之气,小姨帮你吞了,有什么祸,都朝我沐凤鸣来,小姨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汩汩。” 楚月的口中,狂流出新鲜粘稠的血液。 大量的鲜血,没入了下巴、脖颈,不停地往下流去。 楚月倒在王座,身边是亲朋好友。 山间生长的荆棘,也能在温室中享受家人的好。 总归来说,她叶楚月两世为人,都得偿所愿,已然值得! 殷红的唇勾起了好看的弧度,奈何身体胸腔猛颤,血液汹涌的从咽喉倒流而出。 楚月固执的想要把鲜血吞咽回去,但架不住血液太多,最后被呛得反吐了出来。 “咳,咳咳咳……” 她剧烈的咳嗽,身体格外的虚弱。 素日里钢筋铁骨横刀立马的战神,如今像是个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哪还有那斗战群雄的八面威风,只剩下垂死弥留之际的遗憾。 遗憾不能长命百岁,孝敬长辈。 不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既不能看儿子在这花好月圆的人间觅得心上人,也不能看到五大陆合并实现真正的国泰民安。 虽是值得,但终归是…… 心有不甘啊! 楚月强忍着痛,唇角扯开了笑。 “别笑了,不准笑,难看死了。”叶无邪单膝跪地,颤着声说。 “好……好看……”楚月说道。 叶无邪轻抚着楚月的脸,泪水涌出,温声说:“好……小月最好看。” 楚月咧开嘴笑。 慕倾凰差点儿昏厥了过去。 “小叶子……”轩辕修痛不欲生。 拓拔芷、萧离、步海柔这些人更是慌了神。 满城的人与鬼灵,眉染哀愁。 他们的心绪,跟那个叫做叶楚月的女子紧紧相连。 “砰!” “砰!” “砰!” 一个个的臣民,跪了下来。 一道道声,响在满城花儿的怒放间。 “愿吾鬼主,岁岁平安。” “吾愿永堕鬼蜮,万劫不复,只盼鬼主大人能平安无忧。” “……” 祝福的祈祷声,此起彼伏。 跪在地上的人和鬼灵,是那么的虔诚。 至少在现在,信神佛之说的,以及不信神佛的,都期盼着苍天开眼,再赐予她一个奇迹。 “啊嗷,嗷啊……” 沙哑的嚎啕大哭声,堪比野兽的嘶吼。 众人都朝一个地上看了过去。 却见那满身伤口都见了骨的巨人鬼灵,瘫坐在地上,像孩子一样张着嘴大哭,双手半握着拳一直在揉眼睛。 泪水流出,宛如下了一场特殊的雨。 胜利之后,满城凄色,不见半点儿的虹光,俱都笼在了愁云惨色之中。 “啪嗒”一声。 荷叶包着的桂花糕,从叶无邪的怀中掉落了出来。 叶无邪颤巍巍的手将桂花糕捡起,擦了擦泪,说:“小月,你看,哥给你带你喜欢吃的桂花糕,你都还没吃呢,你吃一口好不好?” 楚月浑浑噩噩,昏昏沉沉,意识与视觉都在痛苦的眩晕状态中。 她听见有很多人在喊自己,但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她也知道有亲人在身边,很想去安抚伤心的亲人与朋友,但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每当她想要高度的集中精神去听清时,本源之气就会成为无数根的银针,刺向她的元神,疼得向她这般钢铁意志的人,都几度崩溃。 叶无邪打开荷叶包,拿出桂花糕,拽着衣袖去擦干净楚月嘴边的血。 可才把血擦干净,就有新的鲜血从咽喉狂涌而出,怎么都擦不干净,叶无邪的手却是越来越抖了。 泪水汇满了眼眶再也憋不住滴落在楚月下颌的血渍之上,被叶无邪用衣袖擦掉了。 转瞬楚月又吐出了新的血。 叶无邪痛到嗓子说不出话,小心翼翼的拿起了一块桂花糕喂给楚月。 桂花糕入口即化,才碰到楚月唇齿,竟化作温暖的气流从咽喉汇入了武体。 叶无邪怔了怔,和周围的家人对视了眼,都发现了不对劲。 “这桂花糕……” 太夫人道:“有希望!小月吃了桂花糕后,吐血的速度变慢了,无邪,快,快,快继续把桂花糕喂给小月,不能耽搁了。” 叶无邪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发抖的手喂了第二块桂花糕。 而后,把荷叶里面的桂花糕,都喂给了楚月。 楚月食过桂花糕,完全没有再吐血了。 “让我看看。” 慕老夫人强撑着身子,再次给楚月把脉,目光一亮:“稳定了,稳定住了,这桂花糕是何方神圣给的,竟能遏制住本源之气,只……只是……” “只是什么?”老伯公问道。 老夫人咬了咬牙,扭头看向别处,无力地说:“本源之气虽被遏制住了,但却堵在小楚的筋脉和穴位,也就是说……小楚这辈子都没法再继续修炼武道了……她会永远的停留在八段武宗这个境地……” 对于家人来说,孩子的平安健康大于一切。 但他们每一个人,都懂楚月。 知道楚月不甘于在一隅之地,她心有抱负,鲜血为武道而热,手中的刀为大义而战。 她有一群志趣相投,生死不离的战友,会在这个时代,谱写出震撼历史的精彩。 若不能修炼的话,对于她来说,莫过于是天大的难!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老伯公低声叹。 叹罢,扭头,悄悄地擦拭掉了泪。 “武道有什么好的,不修炼也罢。”沐凤鸣道:“我们不稀罕去。” 屠薇薇看见不再吐血的楚月,松了口气,听到慕老夫人、老伯公的谈话,目光闪了一下。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小师妹是魔武同修。 武道修不了,还有那魔道天赋,足以去惊艳世人,成为五陆主宰! 第1866章 不必故作坚强 楚月躺靠在藤蔓宝座,自从服用桂花糕后,钻心刺骨的疼痛感竟在丝丝温热的暖流拂动中而逐渐地消散了。 温热暖流与本源之气融合在一起,使本源之气不再吞噬楚月的脏腑筋脉,但也无法彻底消失。 与此同时,武体内的二十四条筋脉和一百多个穴位,都被本源之气堵得严严实实。 堵塞筋脉穴位,比起丹田破碎、武根断裂还要难修复。 楚月拼命的去集中精神,摆脱掉此前本源之气带来的弊端与痛苦。 当她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都是满含热泪的家人们。 他们强忍着悲伤的情绪,朝着楚月扬起了笑。 “噗嗤——” 楚月胸腔猛地震颤,一口积血吐了出去,浑身都舒畅了不少。 慕倾凰、叶天帝等人吓得不行,急急忙忙的将她扶住。 “没事没事。” 慕老夫人道:“吐完就好了,是本源之气冲撞下残留的积血,不吐出来,会堵在心脉那里,长此以往必有生命危险。小楚,没事了,没事了……” 楚月看向了老夫人,抿紧了染血的唇瓣。 外祖母好似一时之间苍老了十几岁,眉目间尽是沧桑和惊吓过度后的疲惫。 老人灰浊的眼眸内盛满了泪,最终还是出声道:“小楚,以后你会一直停留在八段武宗这个境地,不能再往后突破了。” 修炼一寸,就会被堵在筋脉穴位里面的本源之气疯狂反噬。 每个人都很担心楚月的精神状况,生怕她受不了这不亚于灭顶的打击。 志在武道的人,却不能再修炼武道。 何其哀哉? 楚月一动不动,默然不语的沉思了良久。 就在大家以为她崩溃之时,面颊扬起了恣意张扬的笑,如午后的猫儿般懒洋洋地说:“多大点事儿,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不就是不能突破了,我叶楚月,八段武宗,也敢叫板凌霄诸神,这算什么坎,爹,来,你带个头,给我笑一个,这一战,我们赢了,应该笑!” 叶天帝悲恸心痛的情绪,就这样戛然而止,看着一副“哥俩好”般豪迈凌云的女儿,竟是有几分哭笑不得。 这孩子总是这样。 每当他沉浸在哀伤之中,总能一两句话就把他给拉回来。 “笑的不够好,再来。”楚月说道。 叶天帝干咳了一声,又努力的尝试笑了一下。 楚月随性的擦了擦嘴角的血,咧开嘴笑,黑眸仿若有光:“这才对。” 四周的众人们,不论是人族武者还是中州鬼灵,见叶天帝竟是个女儿奴,在叶楚月面前比儿子还要乖巧懂事,一时间面面相觑,颇为怀疑人生。 “小家伙,真的没事?”沐凤鸣问道。 如若小家伙悲伤发泄一顿也就罢了,这般什么都不说,明明都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想着安慰大家,让沐凤鸣的心更加揪着疼。 二十不到的年纪,却总是老气横秋的样子。 慕倾凰将女儿揽入怀中,隐忍着万般的情绪,低声道:“小月,在家人面前,不必故作坚强。” 楚月在她的怀中眨了眨眼睛,犹豫少顷,抬起双手用力地抱住了母亲,格外的安心。 她紧紧地抱了许久,垂下睫翼享受这份舒适与安然。 良久,仰起头来,如孩童般笑:“好——” 她几乎要累死在这场战斗中。 稍有一个环节不对,就会全军覆灭。 朋友的相助,故人的觉醒,臣民的忠心,震天虎的速度,以及最后亲人们及时的赶到震慑住了李沧溟,都是她获胜的关键。 “小姨,查一下李沧溟。” 楚月说道:“李沧溟是诸侯国人,后来成为无上流域百恶榜首,俗称为万恶之源,他机关算尽,想方设法来搅百鬼之森的浑水,必有缘由。” “好。”沐凤鸣点点头:“稍后就去查。” “爹。” 楚月再道:“你带一列人,去查城中角逐赌场买卖奴隶的事,这些年来,中州内部一直跟外界五大陆有所来往,暗中交易着奴隶买卖,我之前在北洲军机处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五大陆有很多武者频繁失踪人间蒸发的案件,或许会和角逐赌场有关系,只怕五大陆中,有人在以权谋私,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轰!!” 楚月才把话说完,就看见角逐赌场轰然倒塌。 大烟弥漫,废墟埋没了买卖奴隶的秘密。 楚月半眯起眼睛,细细盯着坍塌的角逐赌场,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寒雾氤氲的眸底绽放着若有似无的邪气。 叶天帝察觉到了不对劲,蓦地看向了角逐赌场的方向,问:“那就是角逐赌场。” 楚月轻点螓首,“不用查了,角逐赌场不早不晚在这个时候倒塌,是在挑衅。只是不知道,参与了买卖奴隶的地方,是凌天大陆,还是其他四大陆,背后主谋,又是怎样境地的武者。” “之前叶宫有一份卷宗,玄寒、青丘两陆失踪的武者最多。” 叶天帝道:“这样看来,只怕背后主谋要隐藏的,不仅仅是买卖奴隶的事情,只怕还有更加罪恶的交易,但现在都无从得知了,需要慢慢查之。” “不急,有的是时间。” 楚月摆了摆手,眸光淡淡地扫了眼被熔炉炼化过的三陆武者:“这些武者,来自于另外的三大陆,已经失了心智,和傀儡差不多,让四陆使臣来接他们回家吧。” “在使臣来之前,要用千行神卷把他们的情况给记录下来,否则其他三陆若是倒打一耙,就是没必要的麻烦了,先握住证据才能以不变应万变。”叶天帝给了手下一个眼神,带过来的叶宫侍卫,都开始处理起这一件事。 父女俩人在满城的花中,凝重严肃的处理着一件件的事情。 太夫人望着恢复过后第一件事就是处理事务的楚月,胸腔内藏着万千的复杂情绪。 既心疼,又骄傲自豪。 西城区的战士们都坐在地上气喘吁吁,见楚月侃侃而谈,俱都傻眼了。 “我去……” 罗瀚说道:“鬼主她还是人吗?” 柳妖妖一脚踹向了他,冷着脸说:“就算你是一条狗,也不影响鬼主她是人。” 第1867章 新年快乐 柳妖妖侧目望向了藤蔓宝座上的那一道身影,眸底光华婉转,神色温柔如风。 眼瞳深处,燃起了两簇炙热的火苗。 罗瀚揉着被踹到肿了的臀部,看着柳妖妖的神情,顿感头皮发麻,一阵恶寒,垂着头嘀咕了两句:“鬼主大人什么都好,就是让人难找媳妇。” 秦铁牛泪眼汪汪的出现,深有同感的点点头,长声叹道:“罗兄,英雄所见略同,贤弟想为你吟诗一首。” “牛兄,你还是杀了我吧。”罗瀚生无可恋。 而听到吟诗之后,西城区的战士们,俱都齐刷刷的看向了秦铁牛。 眼神之中,有杀气。 直叫秦铁牛如芒在背。 这会儿,麒麟天帝趁人不注意,悄然的来到了步海柔的身边,观察了一下周围,鬼鬼祟祟地问:“柔儿,那叶楚月是不是有欺负你,你跟爹说,受了委屈,爹就教训教训她。” 步海柔微微一笑,杏眸亮起了光。 她说:“爹,叶楚月,她是这世上一等一的英雄,我愿意追随她,直到我的生命终结。” 麒麟天帝脚步趔趄,差点儿就狼狈摔倒,目瞪口呆的望着性情大变的步海柔,险些不认识自己女儿了。 他这才发现,步海柔好似和以前判若俩人了。 “小柔,你没事吧?” 麒麟天帝抬手去抚步海柔的额头:“是不是病了?难不成你想嫁叶无邪想到失心疯了,准备去嫁他妹了?” “过去蹉跎岁月,铺张浪费,身居高位,却从不自省,自以为高人一等,便洋洋得意,最该死。”步海柔缓声道。 麒麟天帝:“???”他怎么觉得,女儿字字句句都是在骂他呢? “砰!” 步海柔单膝跪下,受伤尚未恢复的双手抱拳道:“爹,女儿意已决,此生,此命,为家国,为大义,唯独不为私欲,往后我愿苦行四方,修无药医术,愿以仁心踏天涯,无悔矣。” 言罢,利落起身,迅速踏步到了楚月的身边去,徒留下了个风中凌乱还没反应过来的父亲。 他想不通。 步海柔来百鬼之森的目的,为的就是打倒叶楚月。 怎么一月未见,就成了叶楚月的跟班? 麒麟天帝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 得! 他上辈子欠了叶天帝的。 一双儿女如土匪,就这么大摇大摆的骗走了他的步海柔。 “嘶——” 司烈阳扯痛了手臂上见骨的刀伤,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望着步海柔离去的方向欲言又止,想跟过去,却又不敢,只得把自己卑微进尘埃里。 他见识过步海柔的年少情深是多么的浓烈,如山崩,似海啸,一往情深难以阻挡。 在叶无邪面前,他这位天帝之子,什么都算不上。 百鬼之森的角逐之战,已然到此为止。 不需要灾后重建家园,地底深处的魔妖之树,生长出了千丝万缕般的树根,交织盘结出了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城堡。 整座城,随处可见盛放的花儿,干干净净的城堡家园的,等候着二十万鬼灵们的到来。 一向跟在步海柔身边的司烈阳,这一次,没再跟着步海柔,而是灰溜溜的去了夜月之城的犄角旮旯,坐在地上,从储物袋中拿出丹药治疗着伤口。 他掏出了一卷软布,想缠上伤口。 或许是太过于丧气,又或许是单手的原因,怎么都缠不好软布。 忽的,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软布,重新整理了一番,便为他继续上药。 司烈阳心口一窒,抬起头时,女子垂落的青丝擦过他的眉眼和脸颊,酥酥痒痒的触感宛若电流传到了心间。 由此:怦然心动! 司烈阳紧咬着唇,痴痴地凝视着专心为他包扎伤口的步海柔,眼睛红了一圈,咽了咽口水,扭过头,假装不在乎地问:“公子邪来了。” “知道。” “他是叶无邪。” “知道。” “你不去他身边?” “为何要去?” 步海柔反问,看向司烈阳的眼中,泛起了淡淡的茫然和疑惑。 司烈阳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才发现脑子一片空白。 心情异常的复杂,有惊喜,也有害怕。 “小柔,你……” 末了,司烈阳鼓足勇气开口。 “司烈阳。” 步海柔打断了他的话,一边为他缠着软布,一边说:“无药医道,苦行四海,我想去人世间的各个角落,救治着那些最底层无望的苦难之人,这一去,我不知何时再回来,或许一年,两年,十年……也可能是再也不回来了,我这条命,想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到我死去的那天,我回想我的一生,不会再有遗憾。”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儿女情长,非我如今所求。” “再见叶无邪,也只是唏嘘自身的心态变化,不会有其他的改变。” “司烈阳,好好当你的天帝之子,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很抱歉,我选择一条于大众而言不算好的道路,但我不会改变主意。” “快过年了,不能伤心难过,要笑,知道吗?” “包扎好了。” 步海柔包扎完他的伤口,朝着他笑了笑。 司烈阳吸了吸鼻子,喉结滚动了数下,最后强行给步海柔咧开了灿烂的笑。 “笑的好看吗?”司烈阳问。 “像个傻子。”步海柔莞尔一笑。 …… 鬼主城堡,覆盖玄女宫,建立在夜月之城的中央地带。 楚月带着家人们,回到了城堡中。 众人聚在一起,商议着后续的事情。 她说:“把小宝接来吧,过完年再出鬼森。” “这是百鬼之森时隔九万年的第一个新年,该陪他他们好好的庆祝。” 闻言,叶天帝点点头:“这样也好,我等等就派人去把小宝接来。” “对了……”楚月说道:“买一些糖,多买些,鬼森的孩子都喜欢糖,我也想兑现我的承诺。” “好,小楚你的身体……”叶天帝担心地问。 “我没事,闭关半个月就好,调整一下身体状态。” “我们等你过年。” “……” “……” 宫殿城堡的深处,楚月择了个静谧的地方修炼魔根。 她现在身体消耗的太多,最疲惫的时候,反而最适合修炼魔道。 本源之气虽使八段武宗的境地不能往前,但日后若是找到疏通平衡本源之气的方法,她的武道实力只会更强! 而这一闭关,就是半个月之久。 再出关,小宝骑着震天虎出现在百鬼之森,跃至半空,望见一袭红裙立在宫殿城堡花苑中的楚月,眉开眼笑,露出可可爱爱的小虎牙,朗声道: “娘亲,新年快乐!” 第1868章 虎年虎运,大吉大利 “嘭!” 震天虎从半空落地,溅起了满地尘灰,梗着脖子朝楚月“嗷嗷”了两声。 楚月伸出手揉了揉震天虎的脑壳,看向粉雕玉琢的小奶娃。 纯粹而不含杂质的眼眸如紫宝石般好看,烙印着百鬼之森的微光,折射出了淡淡的的华彩。 刹那间,心和灵魂仿佛都跟着柔软了许多。 眼角眉梢染上了久违的笑意,随即缓缓地展开了双手,轻声道:“新年快乐,小宝。” 小宝扑入了楚月的怀中,紧紧地抱着母亲,吸了吸鼻子,仰起头凝视着母亲:“宝宝好想你,好想好想。” 从楚月踏入百鬼之森的那一天起,稚嫩的小孩他在无人之时总是心事重重的。 每日都很懂事,不想成为大家的负担,只盼望能给家人们带来阳光与快乐。 故而,有人的地方,就有他的笑容。 他也往往天还未亮,就去找先生练功,等到日薄西山,还不知疲惫。 他时刻谨记,自己是少年英雄的孩子,慕府与叶宫的后裔,想要成为长辈们的骄傲。 “娘亲……” 小宝说:“娘亲要慢慢变老,等小宝长大,就可以保护好娘亲和爹爹了。” “好。” 楚月抱着小宝朝城堡宫殿的花苑走去,那里,张灯结彩,丝竹声声,四处挂满了红色绸缎,小孩吃到了糖的笑声传来,异常的热闹。 “剑尊师公和武祖爷爷也来啦。”小宝乖巧地道。 武祖……爷爷……? 楚月听到这个辈分,嘴角轻抽了下。 至于师父云鬣…… 楚月寻思着自从出了神玄学院,这位师父貌似忘记了自己是一名尊级的剑客,每日就忙活着写信了,光是这些日子写的信,都能累出满满一箩筐了。 “小月来了。” 太夫人端着一盘美味的菜肴,抬头望见楚月,眉开眼笑,尽显出慈祥和蔼:“快来祖母这里,看这些菜,都是你师父做的,厨艺丝毫不比叶宫的差,菜里满满的都是心意,按理来说应当是昨天的团圆年饭,不过今天也算了。” 楚月眨了眨眼眸。 却见沐凤鸣在不远处百无聊赖的坐着,虽是懒散之气,但内敛着冷锐的锋芒。 萧离、赵无双这些人都跟着忙活,城堡宫殿的花苑中,摆满了一桌桌酒席。 屠薇薇捧着一个突兀的巨碗,坐在旁侧边咽口水边等,眼睛里几乎要冒出光来。 母亲慕倾凰和父亲叶天帝在挂着讨好彩头的红绸,看见楚月脸庞都堆满了笑,急急忙忙赶过来检查了一下楚月的身体,见楚月安然无恙都重重地松了口气。 一群小鬼灵都跟在叶无邪的身边。 叶无邪拿着个装满糖的储物袋,不耐烦的给这些小鬼灵发糖。 “来来来,吃云太上皇鬼主武神殿主师父做的团圆年饭了,小楚,你来的刚刚好,快来吃,这是从麒麟天帝那里顺走的仙灵鸽,该好好补身子了。”云鬣端着热乎乎的菜出来,朝楚月咧开嘴笑。 楚月抿紧了红唇,心间淌过道道暖流。 而在城堡宫殿的高瓦之上,云鬣也放了一桌的山珍海味,旁边的瓷碟里面还放了一堆糖。 巨人鬼灵坐在宫殿外面,伸出的手刚好能够到屋檐上的美味佳肴。 外头,夜月之城,到处都充斥着年味儿。 百鬼之森,终于恢复了鲜活的生机。 “吼!” “吼!” “吼!” 震天虎长啸三声。 小宝兴奋地道:“娘亲,外公,虎年听到虎啸,看到震天虎的,就会大吉大利,有好运发生哦~” “此情此景,老牛我想吟诗一首。” 屠薇薇学着柳妖妖,一脚踹到了秦铁牛的臀部,抱着巨碗冷声说道:“别人吟诗风雅有趣还要钱,你吟诗要命。” 第1869章 幸运女神的眷顾 秦铁牛揉了揉臀部,哀怨地望向了屠薇薇:“薇妹,屁股是一个男人的尊严,不能随便踹。” “好的。” 屠薇薇又一脚踹了过去,踹得秦铁牛扑到了罗瀚的怀中。 罗瀚惊了,连忙拉开距离,急道:“牛兄,这可使不得,咱俩都是大男人,没有结果的。” 秦铁牛:“……”早知今日,先前他就偷偷把罗瀚送到玄女血鹭的嘴中。 楚月望着这温馨和悦的一幕,眉眼漾起了笑意。 想到牺牲在战场的英雄们,心中又沉重了些。 慕倾凰仿若知道女儿心中所想,握住了楚月的手,低声说:“城中央的花苑长街,摆满了很多的酒席,小月,我不知道百鬼之森,但在你外祖家的北洲有个习俗,就是在新年伊始,大摆酒席,请那些已逝的故人们回来喝酒吃肉,他们回来看到如今的夜月之城和鬼森,会心有安慰的。至少,他们不是无意义的牺牲。” 楚月抬眸,轻点螓首,心中万分的动容。 “希望如此。” 楚月沉重地道。 “楚楚。” 慕倾凰道:“好好过个年吧。” “好。” 楚月微微一笑,看向夜罂,问道:“薛城接来了吗?” 与北城区发起战争的时候,沈清风临终前的交代,旧友们都听得很清楚。 “接来了。”夜罂回:“薛城的状态很不好,海柔和慕老夫人,都尝试过去救治沈清风,如今沈清风奄奄一息,身体的情况也很差。” 楚月抿紧了红唇,耳边响起了熟悉又欢乐的琴音。 她循着声侧目看去,却见拓拔芷穿着华美的红色长袍,坐在魔妖树根交织出来的高墙之上,双手在膝盖上方轻拨空气,随着长指微动,指尖似有一股雪白的轻烟晕染开来,弹奏出了喜庆的曲调。 楚月听着这琴音,眸光微闪。 这是…… 她在前世听到过的。 “好运来。” 萧离背着刀走过来,“我教拓拔姑娘的,小月姐姐,那年我们在大洋彼岸执行任务的时候,恰逢家乡春节,杀人前,你放了这首歌给他们听,说大好的日子,要让他们开心的走上黄泉路。” 楚月神情恍惚,梦回当年,唇角勾起了弧度,神色温柔:“是有这么一回事。” 说起来,这首曲子,还是年少时姐姐放给她听的。 那年,她无家可归,流落街头,与姐姐相依为命。 到了新年的时候,每个孩子都能回家吃糖,换上新衣。 她们却像过街老鼠,流落在街头巷尾,吃着别人的残羹剩饭,看天上绚丽的烟花。 从那火树银花中,看到了自己的光,憧憬着未来的美好。 那晚,姐姐捡了个会播放音乐的小东西,恰好放的就是这《好运来》。 她们互相靠在一起,蹲在墙角,听了一整个晚上。 她问:“姐姐,好运真的会眷顾我们吗?” 姐姐揉着她的发,笑道:“幸运女神一定会眷顾我们小月的呢。” “那为什么还不来?” “或许是迷了路,但你要知道,她在走向你,就足够了,她会离你越来越近,直到与你碰面。我们小月,要岁岁平安,无忧百岁。” “……” 思及此,楚月眼眶微红,咽喉胀痛。 她总以为,或许此生还能再见到让她抱憾两世的姐姐。 但时至今日,未曾找寻到姐姐的身影。 一曲《好运来》响在城堡宫殿,传遍夜月之城,为鬼森带来了更甚的生机。 “小月——” 叶无邪带着一群小鬼灵走到她的身边,从储物袋拿了糖。 许是偏心,拿的糖比别人的要多。 就这么抓了一大把放在楚月的手中。 “小朋友才吃糖。”楚月无奈地道。 “你也是小朋友。” 叶无邪道:“在哥哥这里,你永远都是。” 楚月轻吸了吸鼻子,剥开了糖纸塞进嘴中。 那一口甜,溢在唇齿,灌入咽喉,消解连日的愁。 楚月吃着糖仰头看向了屋檐上,巨人坐在外面,将放在瓷碟的糖悄咪咪的藏在了怀里,只拆了一颗糖来吃。 他咀嚼的很慢,生怕吃完就没了,纵是糖的余味,也能让他开心许久。 察觉到楚月的视线,巨人鬼灵低头看去,和楚月对视了眼,两人都无声的笑了。 “开饭了,开饭了。”云鬣急道:“快,趁热乎的吃,小楚丫头,赶紧过来,别盯着你的巨人宝宝了,他被我们投喂的很好。” 小宝歪着头看着巨人鬼灵,眨巴两下眼睛:“他也是宝宝吗?那他是不是我的哥哥?” 巨人鬼灵怔住了,有些手足无措和油然而生的卑微,害怕的低下了头。 相比较小宝的粉嫩可爱,他就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楚月浅笑,“是哥哥。” 巨人鬼灵诧然地看向了小宝。 小宝眨巴眼睛:“那我可以和巨人哥哥一起玩吗?” “当然可以。” 楚月抱起小宝,足尖点地,身轻如燕飞掠上了屋檐,将小宝放在边角。 旋即看向巨人鬼灵,问:“多一个弟弟,你愿意吗?” 她没有带着任何的高傲用吩咐命令的语气,而是在询问,征求巨人鬼灵的同意。 看到这一幕,家人们的心中都颇为感触。 “这孩子……”太夫人眉眼欣慰。 这孩子总说自己是个恶人,但做的都是功德好事。 哪怕身居高位,也不会轻贱任何的生灵。 巨人鬼灵睁大了铜陵般的眼眸,看了看楚月,又看了看小宝,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在身上胡乱地擦了擦手,将藏起来的糖放在掌心递给了小宝。 “是给我的吗?”小宝欢愉雀跃地问。 巨人鬼灵点点头,眼神真挚。 小宝接过了一颗糖,拆开吃了,笑得成了眯眯眼:“好甜。” 巨人鬼灵再次朝他伸出手。 小宝问:“是让我走上去吗?” 巨人鬼灵点头。 小宝走上巨掌。 巨人鬼灵站起来,再将他高高举起,让小宝在夜月之城的至高处,望到四周延绵的鬼森轮廓。 高处的风景格外不同,视野也随之开阔,只是伴随着点点的寒意。 楚月见此,笑了笑。 小宝与他的巨人哥哥很是投缘。 他能读懂巨人鬼灵的意思。 第1870章 英魂九万平安军 楚月和家人朋友们,坐在了同一桌吃着年饭,四周都是欢声笑语,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城堡宫殿外,花苑长街延伸东南两区的城门,摆放着一桌桌的酒席,旁侧却没有坐着任何一人。 只有一个个瓷碗倒满了酒,碗边都放了筷子。 这一天,英魂九万平安军,都在这花苑长街喝了个痛快。 逝去的英雄们,心甘情愿走一遭黄泉路。 按照习俗,需要吆喝一声。 于是乎,这项艰巨的任务,被师父云鬣抢了去。 他在城堡宫殿外,对着花苑长街无数的空桌酒碗,扯着嗓子大喊:“鬼上皇在这里请诸位故人来喝酒了。” 鬼上皇…… 秦铁牛一口酒水喷了出来。 这他娘的什么称谓? “薇妹。” 秦铁牛用胳膊肘小心地拱了拱旁侧把脸埋在巨碗的屠薇薇,“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有屁快放。”屠薇薇忙里抽空回了一句。 秦铁牛凑得更近了,低声说:“云剑尊好似越来越变态了。” 屠薇薇翻了两个大白眼:“跟你比起来,还是差得远。 秦铁牛:“……牛宝伤心了。” 屠薇薇懒得理他,累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吃顿好的,只有弱智才会去观察别人是否变态。 “楚楚,多吃点。”慕倾凰夹了一块菜。 太夫人、老伯公等人都忙不迭的给楚月夹菜。 转瞬,碗上就已堆积如山。 楚月看着满满当当的菜,脸皮轻微地抽动了下。 她看起来很像个饭桶吗? “长点肉才好。”太夫人道:“我们小月,还是太瘦了。” 说着,又一块肉夹了过来,还问:“够不够吃?要不要再做一些?” 楚月干咳了声:“奶奶,够了。”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掐了把叶无邪的大腿。 叶无邪目光暗闪,随即把楚月碗里的肉都夹走了,嘴里还不忘说:“我还瘦,也需要吃肉。” 众人愣住,而后互相对视了眼,都笑出了声来。 楚月似是想到了什么,端起酒杯放下碗筷,高举着敬向四方,“诸位,新年快乐,愿我们的武道之路永远有风来,有花开,有重逢。” “鬼主大人,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楚爷。” “……” 一声声‘新年快乐’,透露出初始的希冀。 纵然过去很多年,他们也不会忘记今时今日的这个新年。 …… 年饭过后,楚月不曾停歇的去处理了战后的事情。 “小家伙,这是李沧溟的资料。” 沐凤鸣将这些日子查到的一沓资料,放到了楚月的桌前。 楚月翻开资料,眉头紧蹙。 李沧溟,少年天才,出身于诸侯国。 十岁之时,天赋就已震惊四野,名扬千里。 少年志向远大,欲叫板天公,想成就皇图霸业,让天下武者都对诸侯国刮目相看。 十三岁,他站在高阁楼,对着长街张扬地说道:“我,李沧溟,要让诸侯国成为下一个万象领域,让我们诸侯国的武者,不再受人冷眼,有立足之地,能够拥有世上最好的资源和武道文明,让他们对诸侯国刮目相看,敬重我们,钦佩我们,” 从此,便开启了诸侯国外的武道之路。 曾在星海城邂逅了一名美丽动人的少女,是星海城的贵家千金。 但其父亲厌恶李沧溟诸侯国的身份,并且与少女做了个交易。 让她嫁给城主之子,否则就要李沧溟不得好死。 少女伤心欲绝,为了心上人的安危,只得委曲求全,穿上了刺目的嫁衣。 但父亲言而无信,派人将李沧溟的二十四条筋脉、武根、丹田尽数打断。 李沧溟沦为一介废人,少女则在送亲的路上。 得知父亲的所作所为,她在拜堂之际掀了盖头,断绝父女关系,要去找李沧溟。 父亲拍桌震怒:“生养之恩大于天,你这个逆女若想找那诸侯国的孝子,与为父断绝关系,可以,除非你能自断二十四条筋脉,自挖双眼,从此你我两不相欠。但你要知道,李沧溟不是废了,已经死了,你难道还要为一个死人,做到这个地步吗?” 父亲原是赌气的话,说李沧溟去世也只是为了让女儿放弃。 少女却一气之下,挖掉了自己的双眼,手如锋利的爪子进了左胸膛,碎裂自己的心脏。 “沧郎已死,世上再无我秦霜!” 她倒在血泊中,没有死不瞑目,反而安详得很。 想到快要在九幽之上,见到自己的沧郎,她很是向往。 后来,秦霜的葬礼,有人劫持了她的棺木,从此蒸发。 …… 李沧溟的资料到了这里,就是一片空白。 最下方,只有一句话。 “九年后,李沧溟已是无上流域的百恶榜首,坏事做尽,心狠手辣,是五大陆都在通缉的对象。” 楚月合上资料,心情难以平复。 沐凤鸣道:“古有传言,鬼森圣物彼岸花能够起死回生,或许与这有关系。” “或许是这样。”楚月将资料放下。 “你其实大概能够猜得到李沧溟的意图目的,为何还要我去查?”沐凤鸣问。 “给他一个交代,给诸侯国曾经万众瞩目的天才,一个交代。” 楚月说道:“屠龙的少年终成恶龙,总是让人唏嘘惋惜的事情。” 沐凤鸣听到过楚月与李沧溟临死前的对话,被那场景深深触动过。 有时候,敌人,只是立场不同。 若在相同的立场,不被世俗所残害,所压迫,逼到绝望的惨境最终自暴自弃放弃掉最初的赤诚。 他们,或许也会无话不谈的朋友。 敲门声响起。 楚月道:“进来。” 萧离走进屋子,看了眼沐凤鸣,随后望向楚月,拢着眉说道:“薛城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刚刚出现了自残的迹象,像是疯了一样,谁阻止都没有用,甚至还跪在地上求我们,让他去死,给他一个痛快,慕老夫人和海柔也传了话过来,说是以沈清风的情况,只怕是熬不过今晚的。” “小离,去带薛城见见沈清风吧。” 楚月长叹了口气,缓缓站起了身,眼角余光淡扫了眼桌上有关于李沧溟的资料。 第1871章 阿月,求你—— 城堡宫殿,左侧的房屋之中。 “砰。” “砰。” “砰。” “……” 薛城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磕头,满目都是荒芜的灰败。 “你不要这样。” 屠薇薇想把他扶起来,但只要往前走出一步,薛城就把先前打碎的瓷片放在自己的脖颈。 锋利的瓷片缺口,稍稍碰了下,脖颈的肌肤就出现了血线。 溢出的鲜红血液将刺目的色儿染在了瓷片之上。 “放过我吧。” 薛城红着眼说:“看在朋友一场,诸位给我薛城一个自由好吗?” “死亡就是你的自由?”夜罂沉郁地问:“我们在神玄相识,一路陪伴,从逍遥城到神武长安、战争学院再到北境,我们在东篱生死不弃,面对世人的嘲讽我们互相温暖。你说你要回到长安当那闲散的薛小侯爷,我们纵有不舍,但深知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送君千里也终有一别,只是薛城,你的道路尽头,你的归宿,你的自由,就是死亡吗?你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活着?” 说到最后,夜罂满目痛心。 薛城跪在地上,耷拉着头,神情颇为呆滞。 仿佛是在思考,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那日,沈清风与他告别后,他独自在密室挣扎了许久,宛若个堕落的疯子。 “嘎吱”一声,屋门打开,楚月从外走了进来。 “阿……阿月……” 薛城看见她,泪水止不住的流出,转眼间,整张脸都是。 楚月跨过门槛,垂下眼帘深深地望向了薛城。 薛小侯爷,已不复当日长安街头的风流恣意了。 他厌世,疲惫,颓废,拒绝任何与光有关的救赎。 楚月抿唇不语,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抬步走向他。 “不!” “别过来!” “阿月,求你。” 薛城挪动着跪在地上的双膝,疯狂地朝后退去。 这一扯动间,衣摆堆开,露出了被锁链贯穿骨头的脚踝。 楚月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终归沉默,垂在袖衫下的手轻蜷了蜷。 她说:“纵是要死,也该去见他最后一面,不是吗?” “你说什么?” 薛城瞪大了眸,怔怔地问。 因为只要提及沈清风的名字,薛城就会发狂的自虐,导致没人再敢提,薛城也不知沈清风的具体情况。 “沈清风。”楚月低声道:“去见见他吧,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要留下遗憾,你若觉得死亡是归宿,薛兄,等你冷静下来依旧想选择这条路,我不会阻拦你,你也可以放心的去,长安薛家我会照料好,但现在,跟着自己的心无悔的走吧。” “他……” 薛城嘴唇发颤,哆哆嗦嗦地出声。 楚月逐步走近薛城。 薛城神情恍惚,没有动静。 靠近时,楚月将他手中和脖颈间的染血瓷片拿下,温声说:“去吧。” 薛城没有反应。 楚月与萧离对视了眼,而后将薛城扶起,带去了沈清风在的地方。 那里,步海柔和慕老夫人,都在竭力的医治沈清风、刀疤王以及战场留下的奄奄一息的伤残士兵。 有鬼灵。 也有人族武者。 薛城来的时候,沈清风躺在榻子上,口中不断的溢出了血,包扎肩胛骨的雪白布条,刹那就已渗透出了鲜血。 沈清风身上衣袍,被血液浸透得发红。 与鲜血对比强烈的是他毫无血色的脸庞,苍白如纸般。 他半抬着眼帘,眸光是毫无焦距的空洞,生命特征在气若游丝间显得虚无缥缈,仿若随时都会离开这片天地。 “楚爷。” 步海柔起身,神情很是严肃。 她的双手和衣袖都染上了治疗伤员留下的血迹,眉间多了一丝疲态。 楚月看了眼刀疤王,沈清风,再望向满地的伤员,心情愈加沉重,睫翼微微地颤动着。 战争,无情而残酷。 纵是胜利,也建立在无数残肢断骸的累积。 辉煌背后,往往都是堆积如山的累累白骨。 “沈清风难以医治,他中了一种毒。” 步海柔随之说道。 “是什么毒?”楚月问。 慕老夫人走来,说:“骨莲蛊毒,这是青丘沈家,是擅长的一种毒。青丘沈家,能够立足于青丘大陆,成为顶级的世家之一,靠的就是制毒之术。这骨莲蛊毒,就是用西山红莲饲养出的蛊虫,爬进受害之人的骨头里面,以吸食骨髓为生,直到受害者的骨头里面没有任何的骨髓,只有骨莲蛊虫留下的毒液。” “到了这时——” 步海柔接过了话茬:“青丘沈家,便能利用音术扯动骨中毒液,操控受害者。受害者的躯体会彻底沦为傀儡,还会常念饱受毒液带来的折磨,需要定期服用青丘沈家秘制的解药才行。沈清风的伤太重了,那一刀快砍掉了他半边身躯,骨头大部分的断裂,毒液浸入了脏腑,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是无力回天。我和老夫人,用尽全力,只能保留他三日的存活时间。楚爷,你做决定吧。” “三日吧。” 说话的人,不是楚月,而是虚弱的沈清风。 他用尽全力地说完,喘了几口气,望向楚月时,脸上带着笑意。 当看到楚月身边的薛城,沈清风眸内的沉痛如暗潮涌动,几番涟漪过后掩藏在不为人知的最深处。 “青丘沈家下的骨莲蛊毒吗?”楚月问道。 慕老太夫人摇摇头:“小楚,一开始我和海柔公主都以为是青丘沈家下的毒,但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发现沈公子服用过一种禁丹,名为移花丹。这种丹药,数百年前就被药神宗给勒令禁止了,因为服用此丹的人,有着极强的副作用,会给心脉带来负荷,因此,服用移花丹的武者,最终都会死于心脏爆裂。移花丹的作用,就是转移毒术。” 楚月听说过移花丹。 早年间,很多富家子弟身中剧毒的时候,都会让身份低贱的武者或者死囚犯服用移花丹,转移掉那些可怕的毒素。 话说至此,都已明了。 薛城亦是如此。 青丘沈家,从未对沈清风下过骨莲蛊毒。 中毒的人,是薛城才对…… 第1872章 沈清风,不要死 当初,沈清风回到青丘不久后,沈家调查过后,发现了薛城这个软肋。 再者,薛城在偏僻的诸侯国,没有跟在楚月身边。 天高皇帝远,堂堂青丘沈家想对薛城下手,实在是太容易了。 他们掳走了薛城,模仿薛城留下一封书信,便是为了让长安薛侯府的人不起疑。 薛城晕厥了很久,脚踝的骨头被利器贯穿,蛊虫就跟着利器进入到了他的骨髓,吸食着四肢百骸的骨髓。 彼时,沈清风无意中得知了青丘沈家要对付叶楚月的事情。 他们说:“五陆终有一战,凌天最大的变数是叶楚月,此人不除,我青丘难以统御五陆。” 他们发现了沈清风,又得知沈清风过往追随过叶楚月。 沈家父亲逼迫沈清风在宗祠面对列祖列宗立下血誓,此生必要将叶楚月五马分尸,挫骨扬灰,否则誓不为人。 “阿月是我妹妹。” 他跪在蒲团,泪流不止:“父亲,世上任何人都行,唯独她不行,我欠她的,也欠镇北侯的。除了这件事,让我做什么都行。” “真是个贱骨头。” “沈家贵子,岂能心有他族之人?” “叶楚月是封王拜相的气运,他日终会成为凌天战将,与我青丘一战。” “沈清风,两陆交战,你若统帅三军,难道要当着青丘三军将士的面,成为她叶楚月面前摇尾乞怜的狗吗?” “来人啊,把这逆子送去地牢,他什么时候肯发誓,就把他放出来。” 沈清风被关押在地牢,受尽酷刑。 特别是沈家嫡系庶出的年轻一辈,背地里把沈清风折磨得生不如死。 他们用铁做的钳子夹掉了沈清风的每一个指甲,又涂抹上特制的药水让指甲长出来,半日后便又周而复始的夹断。 他们拿着烧热的火钳,烫在沈清风的背部肌肤,画下了一个醒目的“贱”字。 许是为了刺激他,拿着刀刃在他的腹部刻出“叶楚月是贱狗”的字样。 他熬过了很多个晚上,情愿死在暗无天日的地牢。 他大喊大叫过,痛到青筋炸开,汗流满身,唯独没有发下誓言。 父亲来看望他时,问:“知道错了吗?” 他大笑出声,癫狂如斯,吐着血说:“我沈清风,此生与天斗,与地争,唯独不与叶楚月为敌。” “是!” “我沈清风就是叶楚月的走狗。” “我情愿当她的走狗,都不屑与你们同流合污。” “杀了我。” “来杀了我。” “爹,杀了我啊。” 他狰狞着脸庞,歇斯底里的大喊。 这种态度,更刺激了沈家众人。 尤其是他的父亲。 不多时,侍卫提来了一个厚重的麻袋,丢在了地上。 麻袋解开,是晕厥的薛城。 那声嘶力竭的叫喊声,戛然而止。 沈清风慌了神。 父亲捕捉到了他的眼神,痛心疾首道:“我沈家贵子,竟是个断袖之人,你简直给祖宗丢脸。沈清风,你不发誓是吧,那这个叫做薛城的人,就送到狼窟那里去,让他成为狼的食物,也好泄我心头之怒。” “不——” 沈清风的声线都在颤抖。 他猩红的双目看向父亲,近乎哀求地道:“爹……放过他……” “做个选择吧。” 沈父冷酷无情:“血誓和他之间,选一个。” 沈清风浑身都在发颤。 “很好,将这脏东西丢去狼窟吧,好儿子,狼窟的狼只吃肉,不吃骨头,到时候他的骨头,会留下来作为礼物送给你。”父亲摆摆手,侍卫把薛城抓起来扛走。 “不……不啊……我发誓……放过他……” 沈清风痛苦地大喊,泪水喷涌而出。 “嘭。” 薛城被砸到了地上。 父亲和族人在地牢亲眼目睹沈清风痛苦地立下了血誓。 “我沈清风有生之年必将叶楚月诛于刀刃之下,即便万里之路,也难挡我的刀!” 沈清风的唇齿弥漫着血腥,用精血立下了誓言,若是有违誓言,血液就会汇成坚固锋锐的红针,一遍遍地穿过他咽喉。 “沈清风,我的好儿子。” “父亲不想伤害你,族人也都期待你的蜕变。” “你会成为青丘沈家的脊梁。” “这薛城,你若想玩,就赏赐给你吧,但你要记住,见不得光的东西,不能出现在光下。” “玩玩就好了,玩死了也有沈家为你善后,至于你要娶的妻子,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青丘的小郡主。” “……” 沈清风得到了自由。 也得到了薛城。 但随之而来的噩耗是,他发现薛城中了骨莲蛊毒。 他与薛城自幼相识,同在长安街头鲜衣怒马。 他深知薛城的骨节和傲气。 若是得知自己是沈清风的包袱,必会自戕于青丘。 故而,沈清风用铁链禁锢住了薛城,让薛城误以为恨他毁了自己的自由。 也让薛城将骨莲蛊毒的痛,误认为来自于脚踝的桎梏。 薛城从此没有自由身。 但却对他恨之入骨。 而沈清风私下去地下市场购买了移花丹。 移花丹转移毒素,需要很久的时间。 从沈清风服下移花丹,到他进入中州,移花丹的药效就完全的发挥了。 直至现在,薛城体内已无骨莲蛊毒,沈清风却是再无生机。 …… “咳……” 沈清风剧烈地咳嗽出声。 大量的血液触目惊心的喷出。 薛城急急忙忙,跌跌撞撞到了沈清风的身边。 他想去为沈清风擦血,但血却越来越多。 “沈清风,不要死,不要死。”薛城慌张无措。 “薛兄……咳……咳咳咳……” “对……对不……起。” 沈清风一面咳,一面吐血。 薛城疯狂地摇头,泪水从眼眶中流出。 “我欠你和小月的……太多了。”沈清风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你不欠我的,但你欠小月的啊,你还要好好活着去保护好小月。” 薛城浑身都在发颤,四肢内的血液逐渐地冰冷。 外面,轰然作响,道道烟花绽放出热闹非凡。 薛城咽喉胀痛,声音跟着哑了:“沈清风,你听到了吗,你听,新年了……” 第1873章 人生的路,武者的道 “是啊……” “新年了……” 沈清风倒在薛城的怀里,满身都是粘稠的血液,看向外面的双眸,仿若穿过了眼前的场景,望到了遥远的旧时候。 那时,他从断壁残垣的战场,跟着镇北侯回到了繁华的长安街。 长安的贵家子弟,都厌恶鄙视他是无人要的孤儿。 虽碍于镇北侯的威严不敢明面上争锋相对,但都会在见到他时下意识的退避到十步开外的距离。 就像是遇到了瘟神般。 也是一回新年。 皇宫盛宴,花团锦簇,烟火绚丽了整片夜晚,举目都是他人的亲朋好友,只余下自己的孤独冷清。 他正欲提前离席的时候,一袭红袍的薛城走到他面前,吊儿郎当的摇着把美人扇,额前微乱的墨发透出了几分不羁,小小年纪就如同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对他眯起一双狐狸般的桃花眸,说:“我看沈兄无人结伴,不知薛某是否有这个荣幸呢?” 沈清风呆呆地望着他。 如果说他是化不开的冰川,薛城就是那座火山。 明明与他是两个极端,却触动了他幼小时期的灵魂。 他一动不动,以为薛城会拂袖离去,却不想薛城“啪嗒”声合拢起扇子,勾住了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沈兄怎的如姑娘般扭捏矜持,前头放烟花了,沈兄就陪小侯一同前去嘛。” 微风幽幽,明明是凛冬的冷,心头却是暖得很。 他扭过头讷讷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琥珀般的眸底倒映出了少年的侧脸,仿若能闻到淡淡的清香。 那香,浸入肺腑,余生难消。 少年带着他看漫天的火树银花,给他讲解长安街头巷尾的趣事儿,憧憬着长大后的生活。 如今,又是一回新年。 外头,烟花声此起彼伏,沈清风却在梦回当年。 不知不觉泪水就已蓄满了眼眶,顺着脸颊往下流,没入了溢出的鲜血中。 “三天,给他三天的时间。” 薛城动作轻柔的将沈清风放回了床榻,膝盖重重的跪在了地上,朝着慕老夫人和步海柔磕了三个响头。 “诶……” 慕老夫人长叹一声,与步海柔对视了眼,旋即将炼制好的丹药取出喂给了沈清风。 步海柔立在沈清风的面前,指尖轻点沈清风的眉心,微阖双眸,四周风声过窗,汇入沈清风的眉宇之间。 无药仁术与老夫人的药道相结合,使危在旦夕的沈清风恢复了些许的生机,虽说不多,却足以支撑沈清风熬过这三日。 楚月静静地望着他们,紧攥成拳的双手,许久都未曾松开,看似波澜不兴的眼底,从翻涌的暗潮中弥漫出了丝丝残虐的暴戾之气。 她浅声呢喃:“青丘,沈家——” 平淡无奇的话语,却如惊雷般,裹挟着随时迸发为实质的杀气。 “那个家,他不该回。” 萧离在楚月的身旁,低声说道。 同是在神武长安一同长大的人,萧离的记忆深处,多多少少有沈清风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他应该很期待家吧。” 萧离又道了声。 幼年之时,不知谁无意提到了孤儿二字。 他依稀记得沈清风的那种哀伤,纵在忍耐,却遏制不住的流露在眉眼。 却不曾想,所谓的家,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竟还不如当年孤儿时,倒也是荒唐可笑。 楚月沉默不语,半垂下眸。 她的神农圣雪,才刚突破,就用来治愈西城区在鬼蜮外围的千人精锐,并且召唤了满城的鬼灵。 许是用力过猛,又或许是因为本源之气堵塞了筋脉,如今难以使出神农圣雪效果的最大化。 神农圣雪,终究不是万能的。 在城堡宫殿内闭关的半个月里,她也尝试尽快催化神农圣雪,奈何没有很大的作用。 楚月目光扫过伤员残兵们,心内太息了声。 她走了出去,望着天上绽放的灿烂烟火,自言自语般地问:“我真能创造出奇迹吗?” 她的眉宇,浸着迷茫和疑惑。 事实证明,她不能创造奇迹。 她不是救世主,不能让世间每一个阴暗之地都盛开出光明的花儿。 “世上之事,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陈苍穹一瘸一拐地踏步而至,为楚月盖上了一件披风:“城中风大,鬼主还需小心。” “陈前辈。” 楚月眼眶微红:“为何同为新年,有些人是在过年,有些人却在渡劫?” 陈苍穹怔了怔,笑:“这才叫众生相,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栽树有人乘凉,生命亦如这烟花转瞬即逝。鬼主,世上人,千般事,兜兜转转,来来去去,人生的路,武者的道,你会在送走一些老朋友,也会迎接新的朋友。我知道,道理你都懂,只是沉郁的心情难以纾解,若有愁心事,就让来年的春风,带走我主的忧愁吧。” 闻言,楚月舒展了口气,微笑:“陈前辈,谢谢。”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那你与我母亲之间呢?”楚月忽而问道。 陈苍穹怔住,眼底波澜瞬起,神色微变,旋即扯出了一抹苦笑。 人啊总是这样,与旁人说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自己身在局中时,何不是同个样子? 陈苍穹低下了头,自嘲地道:“鬼主,陈娇已死,我陈苍穹,只是个落魄的南城前鬼使,一个失败的母亲罢了,这不堪之相,岂能玷污了旧友的眼睛?” “阿娇——” 身后,骤响起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熟悉的是刻在骨子里的战友之情。 陌生的是这一声“阿娇”相隔了太多太多年。 那一刹,陈苍穹的脊椎骨都僵住了。 仿佛有一股寒气,从足底,直冲到了陈苍穹的天灵盖。 她想回头。 她又不敢。 “阿娇……是我。” 又一声。 陈苍穹终于机械般缓慢地转过了头,沧桑混浊的眼,烙印着那一袭在风中飘扬起的衣裙,还是记忆中的故人,瞬间就已热泪盈眶。 似是想到了什么般,她扭过头看向别处,不敢让慕倾凰看到自己的脸,尤其是长袍的狼骨右腿。 第1873章 青丝寄君,心如磐石 陈苍穹一瘸一拐的想要逃离出这慌慌夜色。 不多时,慕倾凰的手抓住了她的腕部。 “我已经弄丢你一次了,不想再弄丢你第二次。” 慕倾凰说:“不管你是药神宗千金,还是南城前鬼使,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我的阿娇。” 陈苍穹回头看她,眸底闪烁着泪光,掩去了万分的沉痛,胸腔内的心脏止不住地震颤。 慕倾凰将她拥入了怀中,低声安慰:“没事了,都过去了,过去了……” 陈苍穹不再挣扎,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滑落而出。 楚月见此情形,沉闷郁结的心情,便稍稍缓和了不少。 神农空间中,轩辕修躺在宝座之上,大爷般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时不时往外吐出些瓜子皮儿,宝座精致的手把上还堆积着几个坊间流传的小说话本。 “叶天帝的头上,是不是多了点颜色?” 轩辕修隔着神农空间观察着久别重逢的陈苍穹与慕倾凰,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破布瞬间就接过了话茬,灵敏的像是在捧哏:“还是绿色儿的。” 楚月额上顿时落下一排黑线,嘴角猛地抽动了几下,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破布又说:“轩辕修你这个不要脸的,去叶宫请救兵,还顺走了话本和小说,能不能有点皇帝的气质?” 轩辕修将嘴里的瓜子壳,吐到了破布的头上。 破布的脸色立即黑了下去:“轩辕修,老子要杀了你!” 又一个瓜子壳,砸向了破布。 楚月见状,风中凌乱,以至于暂时忘记了适才的郁闷。 轩辕修和破布都察觉到楚月眉间的阴霾一扫而散,互相对视了下,彼此的眼底都弥漫出了默契的笑意。 下一刻,神农空间就迎来了熟悉的封锁,直接被楚月给隔绝掉了。 楚月清净了会儿,便回到宫殿处理着百鬼之森的战后事务。 百鬼之主的出世,已经传遍了五大陆,因为五陆主宰的决策,遍地注定无法再风平浪静下来。 走出鬼森,重回叶宫,棘手的难题怕是只多不少。 唯有未雨绸缪,方才能防患于未然! …… 夜深时分,白月初上。 皎洁的清辉,洒落在百鬼之森。 接下来的三日时间,薛城扶着沈清风行走在百鬼之森重建后的长街。 第三日。 风带来的花香,格外好闻。 两人都没有说话,欣赏周遭的景致,珍惜彼此的时间。 “薛兄。”沈清风出声说。 薛城看向他。 沈清风又说:“我饿了。” 薛城红了眼,带他回城堡宫殿,“云剑尊的饭菜很好吃,你以前也就只有吃他做的,才会多一些。” 沈清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浑身透着羸弱,脸色苍白得很,就这么默默地望着他。 “你做。” 许久,他说。 薛城怔了怔,旋即说道:“好,让你一回。” 回到城堡宫殿,薛城找云剑尊取经了下,才杂七杂八的弄好了食材,做了个三菜一汤,趁着热乎的劲儿送到了沈清风的面前。 他一进来,就看到沈清风坐在床榻裹着被子,双手环绕在胸前,冷得颤抖不止,脸都快要被冻僵了。 沈清风颤巍巍的抬眸望他,“……冷。” 薛城把食盒放在桌上,隔着裹起的杯子,紧紧地拥抱住了沈清风。 他甚至都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于沈清风身体的寒冷。 想到三日期限已至,眸子又红了些,强忍着泪水不让流出,咽喉却痛得宛如吞了刀子。 沈清风发抖的手往前伸去,想将食盒打开,奈何哆哆嗦嗦的连筷子都拿不稳。 薛城红着眼打开了食盒,亲自喂给沈清风吃。 他喂一口。 他就吃一口。 “好吃吗?”薛城问道。 “好吃。” 薛城的面庞绽出了笑。 “薛兄。” 沈清风说:“你真像我的妻子。” 薛城拿着汤勺的手顿住,心脏猛地咯噔,一股涟漪的颤意冲向了颅腔。 “我想吃糖。”沈清风如个孩子般。 “好,我去给你拿。” 薛城放下碗勺,匆匆忙忙,慌慌张张的走了出去。 他将衣袍掀起,兜住了一大堆的糖。 而后双手捧着兜了糖的衣袍,用尽全力奔跑了回去。 等他回到宫殿,就看见沈清风口吐鲜血从床榻连人带被的栽倒在了地上,已然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啪哒哒哒。” 薛城的双手无力垂下,糖果掉得满地都是。 他往前跑,但却摔了下去,额头撞到桌角,磕得头破血流。 血水没入了眼睫。 他跪爬着到了沈清风的身边,抱住了沈清风的身体,颤声说:“沈清风……不要吓我……你的糖来了……快来吃啊。” 回应他的只有穿堂而过的风声。 呜咽间,像是故人的安抚。 薛城泣不成声,嚎啕痛哭。 “沈清风!” “沈清风!” “……” 他一遍遍的喊,但再也无人应了。 最后,哭到麻木,就那样呆坐着。 一坐,就是一整日。 半夜里。 薛城为沈清风擦干净了嘴边的血迹,将沈清风放在床榻,重新盖好了被子。 这样看去,沈清风睡得很安详。 薛城俯身而至,双手撑在床榻,蜻蜓点水般在沈清风眉间落了一吻。 “沈兄。” “我早已是你的妻子。” “……” 薛城起身,目光飘忽到了桌上的饭菜。 他吃了两口,吐出来,苦涩地道:“哪里好吃了,你这个骗子。” 窗外,夜色正浓。 楚月踏着月色而至,手里提着一壶酒。 “阿月……我把他弄丢了。”薛城哽咽地道。 楚月拍了拍薛城的肩膀,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她终是走到了沈清风的身边,倒了一杯酒放在沈清风的身边,酒壶里剩下的酒水则是一口饮尽。 末了,她眉染微醺,低声道:“哥,一路好走……” 她回过头,将沈清风交给她的宝盒,放在了薛城的手中,“他留给你的。” 薛城接过宝盒打开,泪水喷涌而出。 只见宝盒里的,是用红绳系好的一缕青丝。 青丝寄君,心如磐石。 早年间他求着沈清风要一缕墨发,沈清风怎么都不肯。 第1874章 结发为夫妻 “结发为夫妻……” 薛城垂下眸,低低的笑,泪从睫翼没出。 他靠着墙,小心翼翼的合上了锦盒,妥善的存放在袖袍中,侧目望向了楚月:“阿月,有酒吗?” 楚月沉吟了很久,将酒坛从储物袋中拿出,丢到了薛城的手中,问:“喝个尽兴?” “好,不醉不归。” 薛城拆开封口席地而坐,仰头就灌了半坛酒。 浓烈酒水宛若烈火,呛得他咳嗽了许多声。 “嘎吱。” 半敞开的门微微摇晃。 一双黑色的蛇纹软靴踏步而进。 萧离摇了摇手中的酒坛:“喝酒,怎能没了我?” 他们都是从长安走出的故人,一年多的时间里,结伴而行,并肩作战,故事与悲痛,喜悦与欢愉,难以言说,都藏在这最烈的酒中。 一坛坛的酒水见了底。 薛城笑问:“阿月,世上情爱,何故只有男女之分?” 楚月饮了一口酒,淡淡道:“情爱二字,不该被世人定义,众生各有相,情爱也各有定义。世上偏见诟病汹涌如海水,似刀剑,冲不掉,斩不断的,才最为真挚稀罕。” 薛城似懂非懂,呆了半晌,才道:“我要带沈兄回家。” “青丘沈家,算什么家。” “我薛城的家,才是他家!” “我要让他入我薛家族谱。” “他们说,不入族谱,死后无家的人,阎罗都不收,会沦为孤魂野鬼。” “沈兄他霁月清风,是心有傲气之人,生前无家,死后怎可被外面的野鬼欺负?” 薛城边喝边说,泪水止不住地流出:“是我不好的,还总是怪他。” 楚月侧目望着了眼躺在床榻的沈清风,毫无生机可言,但眉目之间尽是安宁。 死如清风,终归是人如其名。 “好。” 楚月喝下了一坛酒,眉间酝着笑。 酒过三巡,都已酩酊大醉,歪歪斜斜的靠着,在半梦半醒之间。 薛城背着沈清风独自离开了城堡宫殿。 他走后,萧离和楚月都默契的睁开了双眸。 …… 薛城出了百鬼之森,一路向北,散尽家财就近打造了一方冰棺和一辆足以放下冰棺的马车。 他从鬼森步行回诸侯国,带着沈清风欣赏着秀丽山河,沿途风景。 等回到诸侯国,薛城已如街边的流浪者,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他见到父亲便屈膝跪下:“爹,我把他带回来了。” “沈家,沈清风。” “儿子想让他入我薛家族谱。” 知子莫若父,薛侯早早便知一二,只是总想着能够改变的,却不曾想等来了他们的阴阳两隔。 薛侯终究不忍,还是同意了这件事。 从此,沉寂的诸侯国,因此而被大陆各处争相讨论着。 有人说,他们厚颜无耻,该被千刀万剐。 也有人说,情不知何起,而一往情深…… …… 百鬼之森,中州境地。 楚月将战后的事务都处理得差不多,亦快到了回程的日子。 放眼望去,夜月之城,美轮美奂的像是人间仙境。 “将军。” 拓拔芷推开门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枚造型奇特的空间指环,“这是清扫战场时看到的,相比起其他的空间宝物,这空间指环的打造痕迹,有点儿像是星海城机械大师第五长虹所锻造的。我初来中州的时候,先去的南城区,在那里看到了一本古书,每一页都是画,画的也都是第五长虹打造的一些东西。” 楚月闻言,若有所思。 拓拔芷看到的古书,大概是陈苍穹留下的。 “这枚空间指环,怎么都无法打开。” 拓拔芷说:“我适才打听过了,这枚空间指环,是青丘大陆孤狼佣兵团叶媚的东西。叶媚此人,被传言说第五长虹的弟子,若是如此的话,那就说得过去了。我看这枚指环没有被打开的痕迹,寻思着只怕叶媚都从来没打开过。” 楚月接过空间指环观察了下,相比起这个时代大多数指环的工艺,这枚指环,更具有另一个世纪的特色。 特别是指环的表面,有大、小两个齿轮,乍眼望去,类似于蒸汽朋克。 楚月点点头:“我晚点儿去研究下。过些天我们就要启程了,阿芷,迟早有一天,我会带你回东篱的。” 拓拔芷神色微怔,唇边扯开了笑,随后摇摇头,说:“我的灵魂和归宿,都属于百鬼之森。将军,让我守在这里,直到我生命的陨落。” 楚月抿紧唇瓣,凝视着的拓拔芷的眸色泛起了涟漪的微光。 相比起被熔炉炼化的三陆武者,拓拔芷更多的是承受了无数倍的诅咒之气。 大多数的诅咒之气,来自于血月。 也就是说,若无拓拔芷先前承受的诅咒之气,玄女宫前的那一战,楚月无法这么快就恢复鬼主的位置。 “将军,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守好鬼主。”拓拔芷微笑道。 楚月情绪沉重,久久不语,眼梢间蔓延开了浅红色。 她将那一株彼岸花拿出放在掌心,喃喃道:“上古传言,鬼蜮圣物彼岸花有起死回生之效……” 但这彼岸花在她的手中,暂时没有丝毫的效果。 想救的人,救不了,依旧是无能为力。 “将军,我从鬼森护法的新记忆中,得知彼岸花的起死回生,只能使用一次。” 拓拔芷温声道:“我们这算是起死回生吗?” 楚月瞳眸一缩,猛地抬起睫翼望向拓拔芷,心脏也跟着一颤。 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 或许,她们还活在世上,便是因为这彼岸花的存在。 若是如此的话,始末一切,都说得通了。 “或许算是……” 楚月低声言罢,收起彼岸花,想到陈苍穹与第五长虹的关系,便和拓拔芷带着叶媚的空间指环去寻了陈苍穹。 陈苍穹正与母亲在讨论着过往种种,两人亲密无间,关系甚好,反观是父亲叶天帝在一旁立着,正因挤不进去而懊恼的轻皱了皱眉。 当楚月将空间指环递给了陈苍穹,陈苍穹和慕倾凰一眼看去,面上都泛起了涟漪。 “陈姨,娘亲,你们见过?”楚月问道。 “何止见过,小楚,这是你五叔,在你未出世前,给你打造的礼物。” 第1875章 叶门主,你来了 慕倾凰的语气带着一丝激动:“当年在星海城,我初有身孕,你陈姨五叔二人是最早知道这个消息的。 五叔用了半个月给你打造这份诞生礼,楚月的名字则是陈姨给你取的。 我原先还以为,我家小楚这辈子再也拿不到这份诞生礼了,没想到时隔了二十年,竟又回到了小楚你的手中,怎会不叫人唏嘘呢?” 陈苍穹见到指环,旧时的记忆如万马奔腾涌入脑海,眼睛顿时就难以克制的湿润了。 她颤声说:“大陆的锻造师、炼器师、工匠,都无法形容他的天才,他所锻造的东西,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机械,他喜欢在这些机械之上,装着特有的齿轮。 每一个齿轮的运转,都有着无穷的奥义。故而,大陆的武者,喜欢称他为机械大师,他是这个大陆,唯一的机械师。当年他还曾与我说起凌云壮志,想让大陆的武道文明进步九万年,让这片大陆,去往更高更远的地方。 他说,那会是武道的尽头。” 提及往事,陈苍穹眉间有哀愁,也有由衷流露出的愉色。 “那会儿,他刚铸造完你的诞生礼,恰好是子夜时分,像是个孩子般兴高采烈的把我摇醒,非要让我来欣赏这枚崭新的指环。” “我还埋汰他的诞生礼只是一个空间指环有点儿磕碜,作为朋友也不算厚道。” “他却跟我说,这枚空间指环内有无尽的宝藏,还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你会喜爱的,因为你们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 楚月听到这话,似有一股寒流冲向了浑身,骤起了不可计数的鸡皮疙瘩。 来自…… 同一个地方? 她曾猜测过第五长虹的来历,会不会是与她和萧离一样。 但这些都是基于第五长虹存在的痕迹所推算出来的结论。 那时她还在娘胎内,尚未出世,第五长虹又何出此言呢? 楚月愣在原地一言不发,脑海内宛如高速旋转的漩涡,压根都没有停歇下来的迹象。 她只觉得自己身处于天地交织的大网中,震撼于每一次新的认知。 “小楚……你怎么了?” 母亲充满担心的声,唤醒了她。 “我没事。” 楚月回过神来,说:“只是觉得在这个时间,用这种方式拿到了我的诞生礼,心中感慨万千,很是复杂。陈姨,这指环要用什么方式打开?” “长虹他教过我。” 陈苍穹走至楚月的身边,指向空间指环之上的小齿轮:“集玄力、元神之力以及精血,汇聚于此,打开被锁定的光阵,与空间指环契约成功,就能打开了。长虹锻造的其他东西,契约使用起来都百般复杂,唯有这个诞生礼,尽量简单化了。” “陈姨,若是送给我的诞生礼,为何要锻造成用玄力、元神之力来契约呢?若是如此的话,最起码也得长大修习武道之后,才能打开指环光阵。”楚月疑惑地问。 陈苍穹道:“是啊,当时我也觉得疑惑,还问过他,但他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只说到时候你就懂了,我还骂了他神神叨叨的不像个正常人,你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能懂什么。对了小楚,你的名字,最早的时候,是我和你五叔一同想的,后来才与你母亲说起。”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灵魂仿若也为之一颤。 在那个世纪,她古武门主叶楚月的名字,震响黑白两道和各国。 如若第五长虹曾与她在同时期出现过,又比她早来这个世界,岂非是将她与此联系在一起的关键人物? 而且,第五长虹教陈苍穹契约空间指环,仿若算到了她会在今天拿到诞生礼! 楚月望向外头,心内深深的震惊着。 第五长虹—— 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小楚,试试吧。”陈苍穹道。 楚月轻点螓首,就地盘膝坐下,按照陈苍穹所说,将玄力、元神之力以及精血,俱都汇入了娇小的那个齿轮之上。 果不其然,下一刻,璀璨绚丽的光华照亮了她的眸,倒映出无边的华彩。 巨大的光阵,以空间指环为中心,展现在城堡宫殿中。 相比较古老普通的阵法,这个光阵当中,只有着无数的齿轮。 一缕精血,犹如机油,滑入了齿轮,为光阵染上了淡淡的红色。 齿轮环环相扣,立即就飞速的运转。 光阵解锁,齿轮运转。 宛若皓月星辰般的炫目之光,犹如一把从天而降的剑刃,汇入了空间指环。 楚月沉眸看去,却是狠狠一惊。 只见掌心的空间指环,被华丽的光芒镀上了边,成为了新的模样。 而这番轮廓,楚月再熟悉不过了。 “小叶子,那不是你的神农戒吗?” 轩辕修正躺在宝座翘着腿看仗剑天涯的武侠话本,隔着神农空间望到了空间指环的变化,惊呼出声。 破布亦是神情凝重,一脸的沉思。 北洲南郊三城爆发岩浆的时候,楚月为救陷入苦难的百姓和武者,就已打碎了神农戒,以自身为容器。 “这……” 轩辕修手中的武侠话本掉落在地,下巴张得都能塞下个鹅蛋了。 楚月拿着空间指环的手缓缓地握紧,触感和以前的神农戒几乎一模一样。 她闭上眼睛,用神魂去沟通掌中指环。 脑海,一片混沌。 宛如漂浮在荒芜的宇宙沉沉浮浮。 转瞬,又堕入无尽的黑暗。 春夏四季,从万物复苏、到凛冬大雪,场景不断的变换着额。 最后的场景是一件小小的屋子,到处摆放着凌乱的书籍和各种各样的齿轮与机械。 一道身影,正在钻研着桌上的齿轮。 像是察觉到了楚月的气息,他放下手中的事,轻叹: “叶门主,你来了。” 第1876章 光怪陆离武道灿烂的世界 一声叶门主,蕴含着历经岁月的沧桑。 那淡淡的叹息声,仿若来自于更早的时光。 在这枚戒指的深处,两代人,同为两世魂,站在旧烛火和光影的交错间彼此对视。 楚月眸光微颤,深深地凝视着无数机械中的第五长虹,心脏也紧随着揪在了一起。 “第五……前辈……” 楚月沉默良久,才缓缓出声。 “叫什么前辈,按理来说,你该唤我一声五叔。” 第五长虹亲切和蔼地道,染色尘灰的面庞,格外的慈祥。 不像是冠绝天下的一代大师,倒如同个街边随处可见的糙汉。 楚月目不转睛的盯着第五长虹看,险些以为第五长虹就在这里与她对话,仔细观察才发觉并非如此。 这是第五长虹在二十年前留下的光影,但却好似猜到了她的思想轨道和下一句要说的话,竟然能做到无差别的与他交流。 “别惊讶。” 第五长虹说道:“叶门主,彼岸花开之时,夜行之日,当你拿到这份诞生礼,估计也亲眼目睹了彼岸花的绽放。” 楚月惊愕不已,心内翻滚着震撼的涛浪,呼吸紧跟着急促了几分。 鬼蜮圣物,彼岸花开…… 时间被第五长虹给精准的算到了。 第五长虹是布局之人,还是局外的旁观者? 他在这桩桩件件的事情以及滚滚历史的长河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而此时,楚月这才发现,神农空间内轩辕修、破布以及魔兽们,意识都没有进入到指环的世界内。 这座古老的小烛屋,混乱的机械中,只有她独自进来。 “叶门主。” 第五长虹起身,拖地的长袍有几处破了,又因为常年跟机械打交道,身上脏了不少。 烛火幽幽摇曳。 他望向楚月,缓声说道: “犹记得初次见你,是在地下武场,你与那个叫做萧离的小姑娘,惊艳了许多人。” “我平生之事,除却钻研朋克时代的蒸汽机械以外,就是研究古武门主叶楚月。” “你不知晓的是,最后一次你执行任务从高楼大厦摔出,我恰好在那一座大厦。” “你的旧友同伴们,在扫射你的身躯,最后我从狼藉之中,捡起了你掉落的神农戒,它便犹如炸弹般,让整座大厦,都在顷刻间炸裂倒塌。” “从此,我来到了这个叫做帝域的大陆,我四处去寻找你的存在,因为我坚信着,你也会出现在这片苍穹。”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我对神农的研究,发现你或许出现的时间,跟我不是同一个年代。” “我查找了神农族的有关资料,发现神农族的存在,起源于黑色彼岸花。” “无巧不成书的是,鬼森圣物,便是黑色彼岸花。” “从此,我调查九万年前的鬼森之事,按照时间推算,发现传说中的鬼皇即是鬼主。” “鬼皇曾扶持过上古神算族夏氏,我便改名李孤鸿,进入神算夏族。” “神算一族,窥测天机,夺取星云气运。” “我将神算之道与机械融合,结合当下的铸造工匠文明,开启了独属于我的机械之路,并且在查找彼岸花的秘密,但有一股势力,在阻止着我。” 说至此出,第五长虹淡淡的笑了笑。 他朝着楚月,摘掉了左手的黑色手套,掀起了袖袍,露出了一整条的机械臂。 随后,又掀起了长袍,露出了钢铁般的双腿。 “那股势力,便是无眠族,你看,我的腿和左臂,就是被他们给砍断的。” “叶门主,我利用神算之术,窥测到他们在阻止你的出现,因为你是神农族的传人。” “他们四处去找寻神农戒,却没想到,我把神农戒,留在了神算族。” “日后,或许会有一个年轻的神算师,得知我的想法,推算出你的存在,将神农戒带给你。” “那时慕倾凰怀孕之时,我利用天机星云,看到了你的脸庞,是熟悉的叶门主,便得知你将要出现。我找到神算宗族的长老,求得了心火之源,让慕倾凰无意服下,只为了保下你。” “我知道,无眠族不会让你那么容易的诞生,我也知道,我的亲手所做的诞生礼,你不会很快收到。” “所以,我期盼着有朝一日,你能羽翼丰满,成熟起来,再拿到这份诞生礼和我用毕生之学炼制出的神农戒。” “叶门主,我将安心钻研机械二十年,待你强盛之期,我必归来助你一臂之力。” “……” 这一刹,楚月体内的血液好似都停止流动而凝固住了。 她呆讷在原地,诧然地望着第五长虹。 “那个年轻的神算师……叫做……夏山……” 她自言自语,眸色微红。 原来如此…… 是夏山传承到了第五长虹的神算,拿到了神农戒。 难怪他会前去神玄学院,只为了遇见叶楚月,再利用神农戒,让叶楚月摔死城墙的那一刻,彻底的觉醒了强者之魂! 她的出现,并非偶然。 在不为人知的时刻,有无数的人前仆后继的因为她而牺牲。 有人在深夜为她布下二十年的局,甘愿堕入阴霾守护着她。 楚月垂下的双手紧紧攥起,低声颤道:“无眠……族……” 她不止一次听到了这个隐世宗族,刻骨的恨,肆虐的怒,在疯狂的野蛮生长,如那火山喷发,大海吞没苍生。 第五长虹说:“此戒中,有我毕生精血的机械心法,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你便是我第一个首席大弟子,这个位置,永远为你而留。除此之外,还有一份神农卷。” 他笑出了声。 “无眠族、谢青烟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们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神农卷,会在这里面。” “叶门主,你是神农族的后裔,肩负神农族的伟大责任。” “我很期待,几十载后,你我再相逢的场景。” “愿这神农卷与机械心法,能为你的武道之路,带来锦上添花之喜。” “如若我所想不错的话,这时,你身边还会有那个叫做萧离的女孩。” “叶门主,我曾在神算族,窥测到了,除了你、我、萧离以外,还有第四个人,也出现在了这个光怪陆离武道灿烂的世界。” 闻言,楚月眸子微微一缩。 第四个人…… 莫不成是姐姐? 那个在很多年前死在乱巷中的亲人。 第1877章 敢以武宗叫天地 楚月的浑身都在以极小的幅度微微发颤。 像第五长虹不辞辛苦的寻找她那样。 她也在找寻着姐姐的身影,期待着能再遇到一个故人,再感受一次久别重逢的喜悦。 但迎来的终究是失望,残酷的现实告诉她,姐姐早已安静的死去,不会再出现。 她亦慢慢的接受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遗憾残缺亦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如今,第五长虹的话,让她灰暗的心,再度亮起了光,眼底也再有了希冀。 “叶门主。”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叶门主。”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随着话音的落下,第五长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他如人间的神,眉目所至,是山河所在。 半透明的第五长虹,如一缕飘忽不定的烟,隔着二十载的时光,在那堆满机械的破旧屋中,朝着楚月抱了抱拳。 “五叔。” 楚月下意识的喊出了声,想要前去留住第五长虹,末了还是拱手抱拳,重复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武道之路,靠得是满腔孤勇,纵四处无树,亦要心中有花。 第五长虹笑着消失在了机械古屋,只留下一屋子的机械、心法与神农卷。 神农卷被随意的放在旧桌上,不像是珍稀的宝物,如同随处可见的武侠话本。 楚月迈开腿走过去,翻阅起神农卷,抿紧了殷红的唇。 而今,她已有了两则神农卷。 依稀记得,二十年前,就是因为三则神农卷,引起了腥风血雨,使帝域大陆,在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中分裂成了五大陆。 可想而知,若楚月手中有两则神农卷的消息传了出去,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甚至会再重现当年血腥的战斗。 凌天,将会危矣。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存放好神农卷,平复下心情便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城堡宫殿。 “小楚,如何?”陈苍穹问道。 “里面有很多未完成的机械和部分成品。” 楚月说道:“还有珍贵的机械心法,陈姨,我看到了五叔,他还说我将会是他的首席大弟子。” “这倒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陈苍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笑着道:“他倒是会挑人,让鬼主和武神殿主,给他当首席弟子,真给他长脸了。小楚,你别学他,机械很苦,很难,忙起来总会忘了自己。” “好。” 楚月浅声回道,轻垂下了睫翼。 她瞒住了神农卷和其他的事情。 牵扯到神农族以及两世为人,知道的太多,对他们并不好。 “爹,三陆武者怎么样了?”楚月问道。 叶:“净化了部分诅咒之气,各陆使臣都在来的路上了,准备接他们回去。” “千行神卷要将过程记录下来。” 楚月眉头皱起:“百鬼之森的角逐,五大陆有规定,武皇境及以上的武者不能入森,否则会破坏掉各陆角逐的平衡,只因为这种级别的武者一旦进来,所爆发的战争,类似于毁灭式的。当时我身为西城鬼使,除掉东、南两区后的处境进退维谷,前有玄女进攻猛烈,后有李沧溟虎视眈眈,不得已之下,才会让轩辕先祖与震天虎通过鬼蜮前去叶宫请救兵。此前五陆使臣在万象领域签订字据契约,将以百鬼之主,抉择出五陆主宰。现如今,我虽为百鬼之主,但只怕他们会用你们这等级别的武者擅自进入中州之事来做文章。除此之外,在三陆武者那里,也会趁机挑出事情来,务必要万分谨慎的提防。” “小月说的不错。” 太夫人和叶无邪、叶羽出现在了此处,手中拄着一根金灿灿的奢华权杖。 她看向楚月的眼神,带着一丝钦佩,旋即说道:“小月成为百鬼之主,是高兴之事,但势必也会让四陆更加的针对凌天。五大陆的局面,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了,但现如今凌天的综合战力,与其他四陆无法相提并论。小楚,往后之路,难如登天,祖母,叶宫,会与你同在。我已修书一封,送往帝军司和万象领域,以你对凌天大陆的杰出贡献,足以再得到一枚万象领域授勋的荣光,以及前往帝军司,成为新的战将。” “小楚,你是优秀的将军,沙场上不败的战神,帝军司、万象领域都是凌天的底蕴。” “你只有进入帝军司,才能逐步攀登,走向巅峰。” 太夫人身为帝军司的前任总司,对这位孙女寄予了很高的厚望。 楚月诧异了下,而后道:“奶奶,我还只是八段武宗,而且不能再继续修炼了。” “那重要吗?” 太夫人停下脚步,望着她的眼睛,问:“小楚,告诉奶奶,八段武宗并且不能继续修炼的你,面对而今的五大陆的局势,你想做什么,想成为什么,又想走怎样的武道之路。” 楚月微怔,沉吟许久,面庞绽开了张扬的笑。 她扬起头,朗声道:“我想要合并五大陆,统御五陆武者,重归帝域版图,成为帝主!我想走一条不可能的武道之路,使千千万万的不可能成为可能,我要这天,这地,这武道,这山河锦绣,都匍匐在我的足下,要我帝域盛世,不再遭受战火摧残,不再有恶人洋洋得意,要那老天开眼,要虚空地鬼如断脊之犬惶惶而颤不敢犯我帝域大陆,伤我帝域子民!” “说的好!” “砰!” 太夫人的权杖猛砸在地,大笑出声:“好!好!好!” 一连三声好,可见祖母的喜悦。 “八段武宗又如何?” “我孙女敢以武宗叫板天地!” 太夫人目露狠意:“恩我凌天之人,涌泉相报,伤我凌天之敌,万里诛之!小月,去干一场大的,奶奶这身老骨头,有生之年,骨能折,血流尽,刀山火海不悔之,愿助我孙女平步九霄,笑傲五陆!” 祖母气势大展,如万钧之雷平地惊起,磅礴雄浑重现了当年帝军司一代总司的威严。 第1878章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敢以武宗叫天地…… 楚月睫翼轻垂,低低的笑。 知她者,祖母也! “祖母,明日启程回叶宫。” 楚月说道:“鬼森中州已是蒸蒸日上的焕然一新之景,五陆的纷争,也该去参与了。” “好,明日启程。” 太夫人微笑道。 慈祥和蔼下,暗藏几许锐利的锋芒。 她已多年不过问帝军司的事,只安然在叶宫,守一隅太平。 现如今,为了孙女,为了凌天,她这个叶宫长辈,也该好好的站出来,为晚辈铺一铺康庄之路了。 夜晚,楚月回到房中后就打开第五长虹所炼的空间指环,进入到机械古屋中。 她翻了翻那些半成品的机械,眸光暗闪,随即漾起了光亮。 这些机械…… 若是成品的话,用来辅助作战,必有无上之威! 譬如楚月眼下放着的机械,正是半成品的炮台。 以武道玄力为炮,轰炸出来,绝对能让敌人死伤一片。 也就是说,同样的玄力在武者身上或许不怎么起眼,但在这机械大炮中,却威力巨大。 不仅如此,还有部分半成品的机械枪,融合了武道玄力。 要知道,丹田、武根储存的玄力都是有限的。 若是这些机械武器,能够储存足够多的玄力,越段挑战,是很容易达到的一个成就。 楚月的指腹抚摸过冰冷的机械,震撼于第五长虹的毕生心血,甚至隐隐有种冲动,想亲自完整它们,让它们爆发出应该有的实力。 思及此除,楚月连忙走到古老的桌前,拿起了第五长虹留下的《机械心法》。 她随意地翻了两页,眸光微亮,打算用千行神卷当她作为踏上机械之路的试验品。 千行神卷的存在,就是曾经有人观摩过第五长虹的机械所钻研出来的。 这会儿,楚月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轩辕修有所发觉,便问:“小叶子,你又想做什么变.态的事?” “老修,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五大陆的子民,人手一份千行神卷?” 楚月说道:“到时,每一份新的千行神卷卖出去,买者都会被迫看一段我所卖丹药的介绍,既能让千行神卷成为普遍性,还能提高丹药的销量,假以时日,必能富可敌国。” “如果可以的话,千行神卷将不仅仅是用来记录画面,还可以用来人与人之间的交流。” “现如今,凌天大陆不仅武力次于其他四陆,经济实力也远远不行。” “据我所知,千行神卷只有顶尖的权贵才有底蕴去购买,而且千行神卷的出产地,几乎被青丘给垄断了。” “青丘大陆以铸造为主,很多铸造师、炼器师都以第五长虹为追逐的目标,才有了千行神卷的存在。” “如若我们能够销出千行神卷,就能切断青丘的经济。” “到时候,利用千行神卷和驻颜丹药,不仅能在五陆畅销,还能打开更高域面的经济之门,交换出更高的武道文明给我们的大陆。只要武道实力强大了,就不惧怕虚空来敌。” “……” 轩辕修听她侃侃而谈出皇图霸业,目光流露出惊诧之色。 那些看似荒谬的天方夜谭,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就好似指日可待般。 “小叶子,若真能如此的话,能不能帮我个忙。” 轩辕修凝重严肃的出声。 “嗯?” 楚月眉梢轻挑,透着漫不经心的慵懒。 “既然千行神卷能让人与人之间交流,能不能让那写的慢得要死的作者,每次写完了武侠话本,直接利用千行神卷传送到神农空间,省得让朕屈尊降贵的出去购买?”轩辕修哀怨地说:“你都不知道,那写话本之人,有多吊胃口,特别是每个话本的结尾,都要给你留个悬念,这不是要整死朕吗?” 楚月:“……” 破布翻了翻白眼:“你好歹是个开国皇帝,能不能有点出息?” “你懂什么。”轩辕修冷笑:“武侠话本,那才是朕的江湖,朕上次买话本的时候,还特地给那弱智作者留了个小刀片,希望他能明白朕的意思。” 破布:“……”这种事儿,估计也就只有轩辕修才能干得出来。 楚月无奈地耸了耸肩,继续观看《机械心法》。 看到半夜,还特地去找叶天帝要了一份千行神卷。 她推开藤蔓院门,就看到叶天帝独自一人,负手而立,遥望着明月,月光则把他身影拉得很长,颇为萧瑟寂寥。 “爹,你不回房休息,明日就要启程了。”楚月问道。 叶天帝看着楚月欲言又止,好半晌过去,才说:“你娘和你陈姨有说不完的话。” 楚月嘴角一抽,当即懂了叶天帝的惆怅,只是身为女儿的她也爱莫能助,拿了千行神卷就脚底抹油似得溜走。 后半夜的时间,楚月都在研究千行神卷的基础,有《机械心法》相助,很快就融会贯通,甚至还跃跃欲试。 …… 翌日,叶天帝等人,便聚集在城堡宫殿的中央大道,欲启程回叶宫。 楚月来时,许是一夜未睡的缘故,眼下有淡淡的青灰色。 “楚爷!” 刀疤王中气十足的声响起。 楚月听到这声,热泪盈眶。 刀疤王被许云歌扶着,正朝她竭力的摆了摆手。 “好点了吗?”楚月走上前去问道。 玄女宫前一战,刀疤王伤势太重,奄奄一息,好在被太夫人和步海柔给救了回来。 “好多了。”刀疤王道:“托楚爷的福,我刀疤王还活在这世上,没有去地狱跟阎罗要饭吃。” 楚月唇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不由笑了笑。 “刀疤王,你不是说活着的话要让楚爷给你分配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许云歌打趣儿道。 刀疤王听到这话,如炬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许云歌。 楚月暗中观察,了然于心,旋即明媚一笑:“那就把云歌分配给你,就不知你们意下如何了,实在不行就跟秦铁牛配一对吧。” “楚爷!” 许云歌面颊通红。 刀疤王也是愣住。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楚月说道:“得好好珍惜眼前人才对,武道重要,看花开也重要,并非只能取其一,若遇到良人,你们可以互相成就,共同奋斗,走向更好的初衷。” 第1879章 百恶榜首,五陆通缉 闻声,许云歌微微怔住,似是在斟酌思考。 楚月话说至此,不再多言,临走前给了刀疤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仿若在给他打气。 她看了眼天色,算了算时辰,便前往城堡中央,欲启程回叶宫。 身后,恰恰好传来了刀疤王一鼓作气的糙汉子声:“云歌,你能给我刀疤王生个儿子吗?” 楚月脚步一个趔趄踉跄,险些当头栽了下去,不得不说这粗犷年长的武者不懂少女浪漫。 “女儿不行吗?”许云歌问。 “女儿更好。” “那我若不愿生呢?” “那便不生,省得带娃。” “……” 随着楚月的走远,两人的对话声也越来越小。 但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来自他们的幸福。 “娘亲!” 小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楚月抬头看去,只见巨人鬼灵立在宫殿外,偌大的手掌正小心翼翼的把小宝托到了她的头顶。 “我可以带巨人哥哥走吗?”小宝问道:“我可喜欢巨人哥哥了。” 楚月并未急着回答,而是询问似得看向了巨人鬼灵。 巨人鬼灵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想到能和小宝弟弟在一起,亦是展露出了笑颜。 “好。”楚月说完,将一枚丹药递给了小宝:“喂给你哥,可以暂时缩小身躯。” 但就算服用了丹药使身体变小,也无法和正常人那样,依旧有两个壮实的成年人那般高,那样大,只不过比起之前高楼大厦般的庞然,算是好了许多。 小宝骑震天虎围着巨人鬼灵转圈圈,高兴地道:“哥哥要陪我回家了,外公外婆,你们看小宝有哥哥了。” 巨人鬼灵身躯缩小,还有些不适应,听到小宝欢乐的话语声,耳根子红了不少。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了自己珍藏的糖递给了小宝。 他一生之中,九万年的蹉跎岁月,没什么好东西,体积虽大,却没真正的成长过,心智还是如人族几岁的小孩般,这糖便是他的珍贵之物。 小宝将糖纸打开,用玄力把糖掰成了两半,一半塞进自己嘴里,一半给了巨人鬼灵,笑起来的时候紫色的眼眸眯成了月牙儿,“巨人哥哥,你也吃。” 巨人鬼灵将其吃掉,总觉得,今日的糖,貌似格外的甜,比以往的好吃很多。 小宝的存在,总能带来欢愉和温馨。 楚月每每看见小宝,神情往往是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 早在不知不觉中,她就彻底融入母亲这个角色了。 …… 随后,楚月与亲人、朋友们踏上了回程之路。 朱雀羽翼铺展开来,她牵着小宝立于其脊背,逐渐的升腾至明媚苍穹。 “叮——” 下侧,传来一道琴音。 拓拔芷盘膝坐在城堡宫殿的屋檐一角,雪白的长裙和丝绸飘扬在空中,双指拨动膝上的空气,弹奏出送别之曲。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 琴声绵绵,随风而起。 楚月牵着小宝的手垂眸看去,倒映那在城堡宫殿中堪称绝色的身影。 恍惚间仿若回到了东篱一战,又见到了那个披着三尺白绫抱以死志弹琴抚军心的少女。 楚月不言,拿出了神农空间中存放一年多未有动过的凤翎琴。 这把琴,还是在神武长安所得,都已蒙上了灰。 长风徐徐,淬着凉意自耳畔过。 悠悠琴声,从天边传下,与拓拔芷指下的琴音默契交合,奏出了信仰之火。 足下的武道之路或有不同,但身为战友的他们彼此都坚信着,都会在未来的武道尽头相遇。 她们将在不同的地方,为同一个目标而坚持不懈的努力奋斗着,而这便是年轻和武道的含义! 拓拔芷仰头看去,已看不见火红色的朱雀,也听不到那凤翎琴声,眼眶虽红,唇角却是温柔上扬。 “将军。” “拓拔芷,毕生效忠于你。” “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 …… 数日后,抵达叶宫下方。 楚月等人乘坐古车,通过锁链之路,终于回到了叶宫。 从锁链之道下来,太夫人的小妾们就聚了过来,将楚月围了个团团转,嘘寒问暖的一大堆,话多得楚月都听不清原本意思了,头疼之余只觉得太夫人每日流连于她们之间倒也是厉害。 “小楚累了,莫要叨扰到她。” 太夫人的拐杖朝地上砸了砸,无数嘈杂之声顿时戛然而止,一个个乖得很。 “没关系,已经休息了很多天,不算累。”楚月笑道。 小妾们看了看太夫人,见太夫人满面威严,都不敢多说什么。 只有楚月的二奶奶,咳了咳,说:“帝军司来人了,是帝军司现任总司身边的贴身侍卫。” “说来谈战将的事吗?”太夫人问道。 “不知道。”二奶奶说:“刚想问几句,听说你们来了,我们就把他丢在那里了。” 太夫人:“……”她迟早要被这群胸大无脑的女人给气死。 这个家要不是靠她顶着,这群娘们估计被人骗了都要帮人数钱。 “走,去会会。” 太夫人言罢,拄着权杖往前走去。 二奶奶等人望着太夫人的身影,一双双眼睛齐齐亮光,满是崇拜炙热,脸上也都是不约而同的痴相。 楚月:“……”她们这样,对那位在闭关中的祖父尊重吗? 如若轩辕修等人得知楚月的想法,只怕会暗讽最丧心病狂的当属她这叶楚月! 不多时,一行人便回到了叶宫大殿。 一道墨色身影笔直似青松般的站在大殿当中,腰间挎着一把铁鞘都掩不住的锋利剑刃,浑身散发着高品剑客的不凡气势。 他正立在中央,背对着门外,微抬头欣赏挂在墙上的山水画作。 而后,听到动静便回头转身,望见太夫人,面上浮现了淡淡的笑:“晚辈给太夫人请安。” “废话不必多说,挑重点吧。”太夫人朝楚月招了招手,枯老的手牵着楚月过来,冷眼瞅了瞅那名侍卫:“帝军司现在是什么意思,以我孙女的功勋,足以成为帝军司战将吧。” “抱歉,太夫人,帝军司不能要一位已经是百恶榜首被五陆通缉的战将。” 第1880章 封侯拜相之气运 男子平和的话语声,却如平地惊雷般炸裂在这叶宫大殿。 “轰!” 叶无邪身形如豹暴掠而出,修长的手宛如钢铁般狠狠地攥住了男子的领口,将对方提起,整个人逼近向前,一双眼瞳弥漫开了杀戮般的血红色,狠戾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侍卫,怒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妹妹,百鬼之主,武神殿主,对凌天大陆有过杰出贡献的为将者,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啊!” 说至最后,声音陡然拔高,宛如暴怒的野兽,震怒的瞪视给人扼喉般窒息的错觉。 满身的杀气,仿若是破体而出,凝结为实质风暴,绞杀在四方天地间。 一身红袍,无风自吹,骇然邪肆的气势,瞬间爆发。 那侍卫或许知晓叶无邪的性子,实力亦是高深莫测,倒也没有半分胆怯,神情平静得波澜不兴,仿若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他望向了太夫人,道:“无上流域,百恶榜首曾是李沧溟,现如今,李沧溟已经死了。太夫人,总司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并非是帝军司有意要针对叶鬼主,他比任何人都想要这么优秀的天才。” 太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权杖猛地砸地:“无邪!” “奶奶。” 叶无邪怒不可遏,杀气腾腾。 “回来吧。” 太夫人威严内敛,语气慈和了不少。 叶无邪咬牙切齿万分的不甘,杀人的眼神流连在男子的身上,终是松开了手。 “你说——”太夫人道。 男子得以自由,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被叶无邪弄乱的衣襟,随即拂了拂袖,再朝太夫人拱手抱拳:“太夫人时隔多日,再回叶宫,有所不知当下发生的事情。总司大人原本都拟好了封叶殿主为帝军司一等战将的折子,但即将让属下将其带回来的时候,得知了一件事。” “何事?”叶天帝问。 男子没有急着说话,眸光看了眼太夫人身旁一袭红衣的少女,年纪不大,气势磅礴,眉宇之间除了战场浸染的铁血外,还有几分年轻的稚嫩青涩。 让他心惊的是,从始至终,每个人的脸色都发生了变化,唯独是她,不动如山。 “是这样的。” 男子酝酿了下措辞,回道:“三陆使臣,都前去百鬼之森接被熔炉炼化过的三陆武者回去,但才去百鬼之森不久,包括使臣在内,都被屠杀了,只剩下满地的尸体。于是,三大陆都将这份罪孽加在了叶殿主的头上,认为是叶殿主表里不一,虽下令放他们回家,但其实在背地里暗下杀手。” “至于百恶榜,我相信诸位都不陌生,百恶榜起先出自于五陆,是那些被通缉的超级罪犯。” “其中,只要有三陆以上认定是罪犯,就能进百恶榜内。” “故而,三大陆以青丘为主,通缉叶殿主。” “而以叶殿主的罪行,以及三大陆的通缉分量,毫无疑问是当下的百恶榜首。” “众所周知,百恶榜首,乃万恶之源。” “不仅如此,玄寒大陆那里,长公主南永宁据说也准备用玄寒皇室的身份通缉百恶榜首叶楚月。” “除此之外万象领域那里,药神宗主雪素衣,潜入宫殿,以万象领域的名义发起通缉。” “太夫人,当下局势,帝军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男子无奈地说完。 “老身知道了。” 太夫人面无表情,不怒而威:“长生,你回去与总司复命吧。” “是!” 林长生再次面朝太夫人拱手抱拳,转身之际,眸光扫向了久久不动的叶楚月,心底泛起了惊艳之色。 “叶殿主。” 擦肩而过的刹那,林长生停下脚步,两手抱拳。 “嗯,辛苦了。” 楚月点了点头,落落大方地回道。 林长生目光微闪,心中再次暗暗一惊。 若是寻常的普通武者,得知被通缉之事,只怕会觉得天都要塌了。 纵然是那些权贵子弟,也免不了担惊受怕。 她却是不同。 虽是言简意赅,但字字透出上位者的森冷气势。 在面对五陆通缉之时,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这样站在那里,似一个局外人,冷静的像是个活了九万年的老怪物。 “楚爷盛名在外,是无数武者们的信仰,林某早有耳闻。” 林长生道:“很遗憾,不能与楚爷同在帝军司共事,否则的话,林某相信,以叶楚爷之风采,必然会成为帝军司中功勋荣耀最多的战将。” “人生之路如长夜漫漫,遗憾事也十有八九,阁下不必太过惆怅伤怀。”楚月宽慰道。 林长生:“……”他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呢? 旋即,后知后觉,惊出满背冷汗。 这不该是他来安慰不能进帝军司成为战将的叶楚月吗? 怎么反倒成了叶楚月来安慰他呢? 不仅仅是林长生,叶宫大殿的其余家人,原都愁容满面,或是愤然不已,听到楚月宽慰林长生,一个个面面相觑,风中凌乱,竟还有几分哭笑不得的心绪。 楚月郑重地拍了拍林长生的肩膀:“安心回去吧。” 林长生鬼使神差的离开了叶宫大殿,坐上锁链古车时眉头也紧锁着,那叫个百思不得其解。 叶宫的这位小姐,未免太妖孽了些? 虽说传言有封王拜相之气运,但这番帝王姿态,着实让林长生怀疑人生了。 叶宫大殿,只余下楚月的自家人。 “小月,哥哥在。” 叶无邪望着她,低声道。 家人朋友们纷纷涌来,仿佛能以血肉之躯凝为她最大的盾牌! “好。” 楚月抬起眼帘,勾唇一笑,随即侧目道:“爹,你去查一下,记录送三陆武者回去的千行神卷还在吗。” “对方有意而为之,只怕破坏掉了。”叶天帝道。 “没关系。” 楚月神色泰然地说:“就算是破坏掉的千行神卷,也务必拿回来。五陆既已通缉我为超级罪犯,就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真正的难题在后面。只要能找到千行神卷,并且将其恢复,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第1881章 也想猎杀这滔滔苍生 “恢复……?” 太夫人灰浊的眸,骤然亮起了微光:“小月,你的意思是,就算千行神卷被破坏了,你也能恢复如初?” “可以试试。” 楚月并未肯定地回答。 但这四个字,却如定海神针般,使大殿内无数的人都安了心了。 二奶奶惊道:“没想到小月还有这本事,不愧是名震五陆的一等一天才。小月,你放手去搏,只要叶宫还有一个人活着,就不会让各陆的坏人欺负到你头上来。你是有家的人。” 听到最后,楚月的眸底无端氤氲起了水雾的光泽,睫翼轻轻地颤动着,宛如冰川般的心头,淌过一道又一道的暖流。 再从心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那一瞬,楚月冰凉了两世的手,竟也跟着暖了起来。 她抬起眼帘,淡扫四处。 在面对五陆通缉的危险,家人、朋友竟无一人退缩立场。 他们的意志犹如钢铁般坚定,坚定的守在了她身边。 “凌天大陆对小楚发起的攻击,虽说是药神宗主雪素衣,但显然易见的是,万象领域中有更高层次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雪素衣放了水,又或者是刻意针对我们。” 叶天帝低声说道:“雪素衣只是抛出来的假象罢了,这个局,还真是险象环生,算计到我女儿的身上来了。我虽早已想到各陆野心勃勃,虎视眈眈,必不太平,会在三陆武者的护送过程中大做文章,也特地安排了人用千行神卷隐秘的记录,但凌天境内,若是有万象领域的掌权者也当了卖国贼的话,暗中用千行神卷记录,也于事无补。”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最怕的就是凌天大陆万象领域中出了胳膊肘往外拐的人。 楚月默然不语,沿着玄关往外走了几步。 她停在门槛前,懒懒散散的倚靠着门楣,抬头望了眼缱绻的天色。 恰好是傍晚,霞光万道,绚丽无边。 日薄西山之景,仿若是百看不厌。 袖衫之下一双白嫩的小手,缓缓地攥紧成拳。 汹涌的杀气,在体内血液流动间而蓄势待发…… 欲起锋芒! 楚月的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眸底倒映出那蜿蜒开来的天穹光色和烟雾缭绕下的万里河山。 远方看似风平浪静的大海,有着数不尽的暗潮如阴冷的毒蛇随时破出水面给人致命一击! 微风吹拂而至,掀起她额前墨黑的碎发。 染着黄昏下暗红色微光的眼瞳,逐渐氤氲出了叫人胆寒的邪佞! 无眠族…… 终于要出手了吗? 高于五大陆的隐世宗族,隐藏着深不可测的力量,非人族武者可敌! “爹,派人大张旗鼓的去找千行神卷。” 楚月说道:“既被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小心翼翼反而适得其反,就要正大光明的去找,才能让他们掉以轻心,认为我们是在垂死挣扎。” “我现在就安排人去找,自己也打算亲自去一趟放着三陆武者尸体的地方。”叶天帝道。 “务必小心。” 楚月担心地望着父亲。 叶天帝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傻丫头,别忘了,我是你爹,不会出事的。事不宜迟,不容耽搁,我立即出发启程。至于叶宫的事,你祖母她们都会帮衬着你。” 话音才落,叶天帝就火急火燎的离开了叶宫,亲自去找千行神卷。 青丘大陆,靠贩卖千行神卷发家致富,从而有了经济底蕴。 这些年来各陆的锻造师、炼器师们也都千方百计的想要钻研出千行神卷的构造原理,但至今无人能够破解。 若是旁人听说楚月能够恢复破损的千行神卷,只怕觉得贻笑大方,万不可信。 然而,当她把话说出,叶宫大殿中身边的每一个人,谁都没有怀疑话中的可行性,都下意识的认为,她能做到。 “小祖。” 须臾,楚月再次出声:“你把三百紫苑弟子带回武神殿,他们经历过百鬼之森的大战,又休息了一段时间,现在修炼突破的好时候,能使他们的整体实力都上升一个台阶。至于这件事,就让夜绝尘去做吧。” 武祖复杂地望着楚月。 一刹那,梦回当年。 他好似看到了那个无时无地都万分泰然,在那九霄云上挥斥方遒的武神殿主。 思及此,心中万般不甘。 不甘的是当年英雄,今朝罪犯。 不甘的是多少武神敬若神明的殿主,被后人这般践踏。 武祖历经九万年的孤独岁月。 见识过了朝代更迭,武道的崛起又没落。 本该是个沧桑的心如止水之人,偏偏目及她时,心脏都跟着疼。 只恨这苍天未曾善待她这个好人,诚然也曾恩谢过这苍天让他们再次重逢。 武祖不禁的红了眼。 他的殿主,明明危在旦夕,却还在末日来临前,井井有条的安排好了其他人的生活。 “殿主……”武祖欲言又止。 “我没事。” 楚月知他心中所想,脱口而出就这么三个字。 原是想安慰武祖,但听在武祖和众人的耳中,百般的难受和惆怅。 叶无邪紧抿着血红色的唇,眼中恨意涌动,邪光绽放。 他想护她一世。 也想猎杀这滔滔苍生。 他知道。 他这个妹妹。 纵然断骨钻心,也会朝他笑着,风轻云淡说一句“我没事”。 “阿离,无双,你们就留在叶宫修炼,突破后不稳定的因素太多了,都要好好的巩固一下实力。”楚月笑着开口。 “那你呢?”叶无邪问。 “五叔给我留下了一本《机械心法》,我想闭关一段时间,再好好研究一下,若能恢复千行神卷的话最好不过了。” 楚月说道:“五陆既已都通缉我,那我也不能让他们失望。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开始批判我这个超级罪犯,而所有跟我沾亲带故的人,都将成为阶下囚。在我出关之前,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她把事情都交代完了,才安心的回到幽静的房中闭关。, 数日后,叶宫确实收到了来自于五陆的请帖。 太夫人拆开请帖,怒然间拍桌而起:“简直欺人太甚!” 第1882章 众生请愿卷,请人间百态 “怎么了?” 二奶奶捻着素帕轻抚太夫人的胸口为其顺气:“那群不知好歹的,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殿内其余人等,亦都在看向太夫人。 太夫人把手中的请帖朝地上一摔,冷笑:“四陆使臣将在万象领域,召开大会,评判小月虐杀三陆武者的暴行。四陆施压,万象领域只得被迫接受,还真是弱国为鱼肉,四陆为刀俎啊。贼喊捉贼,可真是行!” 叶羽从地上把帖子捡起来,看了眼,又惊又怒:“这实在是太过分了,帖上还写了,叶宫、北洲慕府、神武长安培养出一个杀人残虐的冷血暴君,都有连带之罪。犯事者,都要在明日傍晚,抵达万象领域,在五陆的使臣大会中,讨论出个结果。” “讨论什么?” 萧离坐在桌上懒洋洋的磨着刀,抬眸看了眼门外,杀意近乎迸发而出,“无非是借机生事,声讨独行的英雄们,这番作为,实在是恶心,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天下武者,都有着雪亮的眼睛,不是他们自以为是的三言两语就能颠倒黑白的。如果说……” 言至此,顿了顿。 片刻,萧离勾唇一笑,说道:“如果这天下武者,也都庸俗无为随大流,认为小月姐姐罪恶滔天当诛之,那小月姐姐也不必守着这芸芸众生,让他们自生自灭得了。” “叶宫和慕府,都有派人去查看各地武者对于此事的看法。” 慕倾凰低声道:“刚不久得到的消息,各地武者,都不服百恶榜首之说,集结成了有规模的团体,集体去了各地的武殿、军机处和判府为小楚说话。起先,只有小部分人,如今愈演愈烈,人数越来越多,如秋风扩散开来,整个大陆都随之而动荡着。” “好!” 太夫人点头,红着眼说:“不枉费我楚一身钢筋铁骨为他们挡下潇潇风雨,也不枉费叶宫、慕府多少年来对这片土地的挚爱。” “凰儿。” 太夫人望向慕倾凰:“去凌天大陆的各自,选一些勇于直言的人物出来,到时候跟着我们去万象领域。如果可以的话,明日正午前,让万名武者在众生请愿卷上以血为誓写下自己的名字,一并带到万象领域去。这些,能帮到些小楚。” “我现在就去武祖那里拿‘众生请愿卷’,但想要一万人请愿,太过于困难。” 慕倾凰拢了拢眉,轻叹了声:“毕竟名字会永远的留在请愿卷之上,二十年前,出现过一次大规模虐杀请愿人的事情,导致人心惶惶,不敢请愿。更何况,明眼人都能明白,此次的事情有针对性,目的是小楚,若是请愿,或许会身家不保。” “去试试,实在不行,一千也行。” 太夫人愁得仿若苍老了十几岁。 “我尽力一试。” 慕倾凰迅速就前往武神殿要了一份众生请愿卷,去各地找请愿之人。 “吾儿叶楚月,遭奸人诬陷,背负莫须有的罪名,烦请相信吾儿的勇士们,写下请愿血名!” 慕倾凰每去一个地方,就会高声喊道。 她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们都驻足而望,却无一人上前,心也跟着凉了下去。 虽说世态炎凉,冷暖自知,多数的事不关己是人性使然。 但她一生征战四方镇守山河,见到人情如此淡薄未免心寒。 甚至有那么一刹那,怀疑自己所坚守的武道是否正确。 她缓缓垂下了高举《众生请愿卷》的手,眸光浸着冬日江水般凉意。 就在她将要失望转身的霎时,却见有位背着断刀的赤足壮汉,走起路来地动山摇,逐步地靠近了慕倾凰。 “我罗髯,愿为少年英雄叶三爷请愿!” 他震声惊四野! 若楚月在此,听到这声,见到这人,便会知晓这是北境十大学院比试中,败给她的那位罗髯! 罗髯的话,鼓舞了人心。 随即走来一名年轻的剑士:“我慕容狗蛋,可为楚爷请愿。” 越来越多的人和声音出现。 慕倾凰眸光颤然地望着四周众人。 摇摇欲坠的武道之心没有堕落,反而更加的坚定! “楚爷绝不可能做那伤天害理之事!” 罗髯说道:“五陆决策,签字画押,楚爷已是百鬼之主,显然该是他们实现决策的时候了,却出了这档子的事情,天下武者,谁不知弱国无外交,谁不知四陆将奴役我们。凌天大陆,可以少我们千千万万的蝼蚁和庸人,唯独不能少叶楚爷!” “谢谢。”慕倾凰轻声开口。 “不必言谢,请愿之事,不是为了楚爷,是为了凌天。” 罗髯灰浊的眸流转着光:“但盼有朝一日,五陆合并,重回帝域风采,愿楚爷她纵横捭阖,睥睨帝域!” “你认识小楚?”慕倾凰问。 “谈不上认识,我不过是个手下败将罢了。” 他转过身,拖着沉重的身躯往外走,轻轻哼着古老的调:“大浪淘沙风起兮,我欲乘风上青天,再看人间几回首,谁欲煮酒论英雄!” 慕倾凰握紧了《众生请愿卷》,赶忙去到了下一个地方。 这一个晚上,她每去到一个地方,都有武者闻讯而来。 他们有人拿着个酒葫芦,穿着破烂衣裳。 喝了口酒,摇摇晃晃的笑出声:“万恶之源叶楚月?我去你娘的万象领域。” 有武者背着弓大笑:“莫说请愿了,只要对叶三爷好,纵是要人命,老子也得去死一死。” 有手捧书卷的俊秀少年,穿着有补丁的衣服,挺直脊背仰起头说:“如果一个大陆的百姓子民,连他们的英雄都保护不了,那当战火波及生灵涂炭之时,死于敌人刺刀下的他们,也不能多说一句怨言。” 还有苦行的僧人,自称罗深,双手合十叹了声,便在众生请愿卷上写下罗深二字。 他望向手捧《众生请愿卷》的慕倾凰,弓腰道:“神武长安罗相之子罗深见过侯爷。” 慕倾凰目光闪烁着光弧,诧然地望着眼前的小僧人。 依稀记得,许多年前,她还见过罗丞相府上奶呼呼的小公子。 再望向他,望向这四方越来越多的人,不由唏嘘这人间百态。 第1883章 别忘了,她可是叶楚月 次日—— 天光微亮,黎明破晓。 晨曦,已至。 慕倾凰手捧着沉甸甸的《众生请愿卷》,通过锁链之路,步伐匆匆地回到了叶宫。 “如何?有多少?” 太夫人、叶无邪群人都守在大殿等消息,个个都是眼下有青灰可见是一夜未眠。 慕倾凰跨过门槛,发红的眼睛望向了太夫人,沉声道:“有……三百六十万人情愿。” 满座,皆惊。 谁也不曾想到,一夜之间,能多出数百万人的请愿。 放在以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慕倾凰再道:“我无需去找,各地武者就快马加鞭,通过各种方式来到我门前,后来,越来越多,人山人海,每位武者的脸上都写着了无畏。小楚,值得了。” “是啊,值得了……” 太夫人笑出了声,笑到泪水糊了眼睛。 他们这群人,大多是为将者。 曾铁马冰川,血战沙场。 有身后的子民如此,为将一生,值了! “来人啊!!” 太夫人猛地一拂袖,权杖朝地上赫然砸去:“取老身的总司战袍来!” 年轻的时候,她身披总司战袍,统御帝军司,什么样的险象环生没闯过? 距离她上一次披战袍,已隔了三四十年。 如今,为了孙女,她得昂首挺胸的站出来。 侍女捧着盖有红绸的托盘而至,双膝触到了地上,将托盘高高举起。 太夫人扯掉了上方的红绸,露出了盔甲般的战袍。 她拿起战袍一角挥起,飒爽英姿的覆在了自己的身上,炯炯有神的双目直视前方,喝道:“随老身,去万象领域!老身要跟他们掰扯个是非曲直!” 众人集结在叶宫大殿中,准备前往万象领域,参加这使臣大会! 一道身影,从外风尘仆仆而至。 叶天帝手中拿着两份残破的千行神卷。 他将千行神卷放到桌上,四周的视线汇聚了过来,都暗暗大惊。 只见千行神卷被火烧过,手肘般大小的千行神卷,俨然被烧成了手掌那么大。 “这……” 叶羽心惊肉跳,欲言又止。 他想表达的意思,众人都心领神会。 这般残破的千行神卷,就算是青丘大陆的那些铸造师们亲自前来,都无法恢复。 楚月想要恢复千行神卷,难度堪比登天。 几乎是…… 绝无可能! 太夫人心口一窒。 “我们留在这里等小月姐姐。” 萧离说道:“小月姐姐既说了能恢复,就有很大的希望。” “也罢。” 太夫人强压下翻涌的情绪,镇定的出声:“这两份千行神卷,你们且妥善保管,好好拿着,等小月出关再交给她,我们随即出发前去万象领域,在据理力争的同时,也会好好的拖延时间。” 萧离走至桌前,小心翼翼的拿起了两份巴掌大小的千行神卷用储物袋收好,再看向太夫人点了点头。 不多时,太夫人一行就出发去了万象领域。 大殿中,只余下赵无双、萧离等人。 屠薇薇坐在椅上,有些六神无主,低声说:“这一道坎,太难了。” “是啊,太难了。” 赵无双两眼通红:“但不管多难,我都要陪着殿主走下去。” “脑袋掉了不就碗大的疤。” 夜罂身着绿裙,手中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拭血色大斧,眸底透出了一丝恨意,语气也随之而凌锐:“只不过,一路风风雨雨都闯过来了,就这么死了,还真不甘心。” “死不了。” 萧离的面庞扬起了一抹笑:“别忘了,她可是叶楚月。” 殿内,忽而一片死寂,只余下冬日的冷风流窜四处。 她们互相对视了眼,都笑出了声。 纵是苦中作乐也好。 听到叶楚月这个名字的刹那,胸腔内仿若燃起了温热的火焰,赐予彼此坚定的力量! 此后,她们便安心的在叶宫等待楚月的出关。 时间缓缓流逝。 叶宫深处。 楚月在那机械古屋内阅读心法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第五长虹给《机械心法》留下了很多的批注,只要苦心经营,就能懂得。 楚月从而得知了铸造千行神卷的材料,除了稀有的宝石、晶核以外,更多的是元神之力和武道玄力,再融合少比例的雷霆,就能使千行神卷有着意想不到的效果。 将《机械心法》中千行神卷的铸造材料和构造原理都研究透了后,方才出关。 大殿中,赵无双、萧离等人望见了她,顿时就喜上眉梢。 “殿主,你出关了?”赵无双问。 “奶奶他们呢?” “去万象领域了,五陆召开了使臣大会。” 赵无双回道:“使臣大会的前夕,镇北侯去了各地叫人以血为名,众生请愿,一个晚上就有三百六十万人为你请愿,他们把请愿卷也带去了万象领域,我们则留下来等你出关。” 楚月听到《众生请愿卷》之上有三百六十万的名字,眼眶不禁泛起了浅浅的红。 脑海中,一顿混沌后,只涌现两个字: 值了! “记录三陆武者回去的千行神卷,可有找到?”楚月低声问。 萧离将两份千行神卷从储物袋中取出,动作轻柔地放在了桌上。 “小师妹,这千行神卷实在是太破了。” 屠薇薇道:“真的能恢复吗?” “我可以试试。” 楚月的意识带着两份破卷回到了机械古屋,尝试着恢复千行神卷。 只要能够恢复,便是万事大吉! 而这时,五大陆的大街小巷,都贴满了超级罪犯的通缉告示。 上边,画有楚月的容貌。 一些老幼妇孺见此情形,都冲上去用拳头殴打张贴通缉榜的侍卫,却被那年轻气盛的侍卫给一脚踹得人仰马翻。 其他年轻的武者们都看不下去,去与侍卫理论,最后却是大动干戈。 无辜的百姓和武者们,陡然锒铛入狱成为了阶下囚。 诸如此类的景,在凌天大陆张贴通缉榜告示的地方随处可见。 街头巷尾,许许多多的年轻小孩,偷摸着去撕掉通缉告示,却被揍得屁股开花。 哀嚎四起。 一时间,人心惶惶。 万象领域,使臣大会也在召开之中。 第1884章 三百六十万武者歃血为名 各陆使臣,陆续而至。 这一回,前来万象领域的使臣们,都是各陆皇室中的尊贵人物。 譬如玄寒大陆,来的就是长公主南永宁。 亦是被封印诅咒在地底魔妖树根之中的南梦娇的皇姐。 南永宁虽是长公主,但五大陆皆知,玄寒国王将她当做下一任储君来培养。 此时,夕阳西下,正值黄昏,南永宁身穿血色龙袍,坐在轿辇之上供人抬着,摇摇晃晃间就抵达了万象领域。 恰逢叶宫一行人出现,南永宁轻挑起了一侧的眉梢,唇边勾起了若有似无的弧度,沉郁的眸,犹如沉寂了千万年的深潭,诡谲的平静暗潮下,藏着会吃人的野兽。 “长公主,那位,就是叶天帝,叶楚月的父亲。”侍女在骄辇旁低声道。 “叶天帝……” 南永宁半眯起眸子,戏谑地笑出了声:“他倒是聪明,不敢亲自去护送千行神卷。” “是啊。” 侍女点点头:“他要是亲自前去的话,百鬼之森就会被四陆的人占有了。毕竟他叶天帝破坏了五陆间不成文的规矩,武皇境及以上,都不可参与百鬼之森的纷争。那时候,他叶天帝若不在,我们派人进了百鬼之森,必把叶楚月的人杀个片甲不留。” 南永宁凤眸狭长,眼梢蔓延开了淡淡的绯红。 侍女继而道:“只不过叶天帝留在百鬼之森,千行神卷就势必会被破坏,叶楚月逃不出屠虐三陆武者的罪名,他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南永宁笑然不语,只缓缓抬手,示意抬轿的侍卫动作放缓。 就像是……在刻意等叶宫一行人! 一会儿后,两支队伍相遇。 “叶叔,许久未见,精神气还是很好。”南永宁笑道。 说起来,叶天帝与她的父亲,大陆之主、玄寒国王年少时还算是结拜兄弟。 叶天帝望见南永宁,神情冷峻,淡漠如斯,没有过多的变化。 “祖母。” 南永宁朝太夫人点了点头,又扫了眼叶天帝等人,浅声道:“永宁暂时不便下轿,还请诸位见谅。” “说完了吗?”太夫人冷淡至极。 南永宁眸色微变。 犹记得多年以前,年幼稚嫩的她,还跟在太夫人身边一段时间。 那时,她住在叶宫,每日像是个小尾巴。 太夫人在哪,她就在哪。 若没有诸神之战的话,她甚至会把太夫人当成自己的亲祖母。 思及此,南永宁的面庞浮现了笑,问:“祖母是在怪我以玄寒之名,通缉叶楚月?” “你觉得你做对了?”太夫人反问:“南永宁,这项罪名是怎么来的,你的心中没有数吗?” “永宁听不懂祖母的话。” 南永宁坐在轿辇高处,俯瞰着太夫人:“我玄寒公主南梦娇,被叶楚月封印在魔妖树根,玄寒武者被她害得死于三陆武者之手,这些,我都能念及祖母的旧情放过她,但三陆武者何其无辜,她不是寻常人,她是祖母你的孙女,叶宫的后裔,凌天北洲慕府的子孙,做出这等违背祖宗之事,给叶宫慕府蒙羞,我南永宁,当然不会放过她。” “祖母。” “或许,她是与你有血脉关系的亲孙女,我在你的眼中,与她相比,不值一提。” “但不管五大陆如何的决裂,永宁都不会忘记,儿时陪伴在祖母身侧的日子。” “按照情理,我不该通缉她叶楚月。” “但按照大义,她叶楚月乃是万恶之源,十恶不赦,五陆不该有这样的纹身存在。” “祖母,还请你原谅永宁,纵是无法原谅,永宁的心中,你始终是最好的祖母,是那个会在春天带我看花,冬日带我赏雪的祖母。” 南永宁字字句句,仿若发自肺腑,听在太夫人的耳中,却是痛心疾首。 太夫人对南永宁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后来大陆分裂,叶天帝斩杀了南家的战士,从此就成了见面分外眼红的仇人。 时隔多年,她再次见到南永宁,却不是像彼时那样牵着女孩的手漫步在秋风夏雨中,而是站在了两个剑拔弩张的对立面。 “万恶之源……” “十恶不赦……” 太夫人低声重复着南永宁的话,老泪纵横,低笑出声,一身坚硬的盔甲,在万象领域境内,闪烁着刺骨的寒芒。 她的笑声,逐渐放大。 周围,都响起了太夫人的笑。 “永宁啊。” 她望着南永宁,说:“叶殿主,她是个英雄,我叶宫的存在,就是不让这个时代,埋没掉任何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英雄,不让天下有志的勇士们寒了心、凉了血。是否有罪,不是你们说了算的,老身这《众生请愿卷》三百六十万武者歃血为名,请愿万象,就是为了还叶殿主一个清白!” 太夫人不提孙女二字,话说出口俱是语气敬重的叶殿主。 “道不同,不相为谋。” 太夫人再道:“这声祖母,不必再喊,从今往后你我便如陌路人。” “我们走——” 太夫人振臂一挥,径直朝前走去,再也没有回头看向南永宁。 南永宁躺靠在轿辇,血红色的龙袍张扬而刺目。 她微微抬起下颌,满身孤傲之气,雾色氤氲的眸底倒映出太夫人渐行渐远的身影。 “祖母……好走……” 南永宁轻阖眸子,唇角微扬,勾起了妖冶的笑。 侍女低声询问:“长公主,他们有三百六十万人的《众生请愿卷》,这可如何是好?” “五陆武者,亿万计。” 南永宁道:“区区三百六十万,便如冰山一角下的蝼蚁,不足为奇。” “凌天大陆没脑子的武者还真多。” 侍女撇了撇嘴,冷嗤出声:“竟有这么多的蠢货,去跟叶楚月请愿,真就不怕引火烧身了。更何况,那叶楚月哪是什么好人,自以为什么少年英雄,巾帼将军,但心狠手辣,歹毒如蛇蝎,杀过的人,手上沾过的血,比那无上流域的水还要多,也不知道哪来的脸接受这些荣光。长公主,使臣大会,定要她叶楚月坐实罪名才行。” 第1885章 百恶榜首,叶楚月 “英雄……” 南永宁轻声喃喃。 旋即,睁开了如宝剑出鞘般锋锐的眸,失笑:“都是要牺牲掉的。” 自古以来,英雄都死在历史的滚滚长河。 牺牲掉的英勇无畏者,才会被世人铭记。 活着的人,总归有犯错的时候…… 做了一世好事,只要有一个罪,就会永不翻身,万劫不复。 南永宁深谙此道,眼底流露出了浓郁的嘲讽之色。 她抬着眼帘看向叶宫的那群人,目光落定在快要消失在视野尽头的老夫人的背影。 心口泛起了阵阵的酸意。 有那么一瞬间,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是野心让她这么做,还是祖母对叶楚月的在乎。 可最该死的是,祖母并非是她的祖母,而本该属于叶楚月。 她不过是在幼年时,得到了一段时日的照拂罢了。 南永宁敛起万千的思绪,轻抬了抬手,示意停止不动的抬轿侍卫们,再次朝前行走。 她低下头,涂着鲜艳蔻丹的纤纤玉手,如晶莹剔透的葱玉般好看。 指尖浮现了浅灰色的微光。 光中,逐渐出现了通缉画卷。 正是楚月的那张通缉榜。 她垂着睫翼如赏名画般,在身下轿辇前行时,专注地观望着画卷之上的叶楚月。 “生得倒是好看。” 南永宁挽唇而笑:“眉宇间倒也有祖母当年的风采,只是,可惜,太可惜了……” 她尖锐的指甲,穿破了通缉榜,从楚月眼睛的眼睛穿过。 那猩红的蔻丹,恰好像是从眼睛中流出的血水。 刹那间,就叫人毛骨悚然。 南永宁的笑意更甚。 随后,指甲穿破了通缉榜之上楚月的另一只眼睛。 纸张在她掌中破裂。 许是又觉得无趣,南永宁将通缉榜揉作一团,狠狠地掐捏着。 最后,指尖燃起了一簇灰色的火焰,将这团通缉榜烧为了灰烬。 南永宁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才是人间美事,还以为会是让我提起劲来的对手,不过如此,梦娇会败在这种人的手里,也活该她被封印在魔妖树根下了。” “长公主,你是未来的五陆之主,她叶楚月,生在诸侯,长在神武,算不得什么豪杰。”侍女恭恭敬敬地道。 南永宁虽知是恭维谄媚的话,但也极其受用。 她望向了太夫人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良久,轿辇停落在恢弘古老的宫殿。 各陆使臣见到南永宁,都纷纷涌了上来。 “永宁长公主,一别多日,还是这般国色天香,纵说是五陆第一美人也不为过。” 青丘的皇子执扇笑道。 南梦娇眉梢轻挑,神情含笑,眼底深处却是翻涌起了惊涛骇浪。 五陆第一美人? 不—— 她要当,就当五陆第一强! 要五陆武者,都臣服在她的实力之下。 “永宁公主能够不远万里,亲自来到凌天的万象领域,可见玄寒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碧落大陆的琼花郡主眼睛微红,感动地说道:“要知道,在魔域岸边时,三陆武者听信了叶楚月的谗言,后又在她的逼迫下,屠杀掉了玄寒的武者。如今三陆武者被屠虐,永宁长公主非但没有落井下石,甚至还大义凛然的下达了通缉令。永宁长公主,你当真是吾辈楷模。” 南永宁从轿辇走下,给情不自禁落泪的琼花郡主递了个帕子,叹声道:“三陆武者被屠虐之事,我也感到同情和愤怒,我深知当初在魔域岸边,玄寒武者被屠虐,不是三陆武者自愿的,他们也都是被逼无奈。且不说前尘旧怨如何,面对百恶榜时,五陆一向都是团结的,这一次,也绝不会例外,我玄寒,更不会弃诸位于不顾。当五陆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凝聚力,才能超越以往。” 此番肺腑之言,使青丘皇子、碧落琼花郡主这些人深受感动,都下意识的把南永宁当成了主心骨。 “诸位,使臣大会的目的是百恶榜首之事,我们坐下慢慢再议。” 南永宁说道,长袖一拂,便已入了席位。 明明也是凌天陆外来的使臣,却彰显出了几分地主之谊。 太夫人于席间暗中观察着四陆使臣,特别是占据了主动权的南永宁。 至今为止,还不知道三陆武者被屠虐的真相是什么,只能看看他们的对话中,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太夫人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千行神卷那般残破,楚月很难恢复成功。 她必须想方设法为孙女洗清罪名才行,也不能辜负掉在《众生请愿卷》无悔写名的三百六十万武者。 南永宁笑道:“诸位,四陆使臣都已汇聚在万象领域,这使臣大会,就从现在开始吧,我们都打开亮话,不必来那些虚的,百恶榜首她……” “砰!” 宫殿紧闭的双门,被人一脚踹开。 南永宁的话戛然而止,侧目朝门外看去。 少女红衣墨发,风华绝代,手中拿着一张刚撕下来的通缉榜,身旁是极具气势的赵无双等人。 “本尊还没到,这使臣大会,怎么开?”楚月冷嗤。 “你是何人,简直放肆!”青丘皇子拍桌而起,怒视楚月。 倏地,楚月足踏瞬步,刹那出现在青丘皇子的面前,将那通缉榜甩在了青丘皇子的脸上。 “百恶榜首,叶楚月!” 第1886章 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 清冷的铿锵之声,如那九霄惊雷,炸响在这万象领域。 砸在青丘皇子面庞的通缉榜徐徐飘摇往下,落在了他面前那张闪着光泽的琉璃桌上。 无数道目光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齐齐看向了通缉榜。 雪白的纸张,勾勒着她的容颜。 触目惊心的“百恶榜首”四个大字,血淋漓的印在上边。 一刹那,四座皆惊。 静无声。 随后缓起倒吸冷气之声。 通缉榜者,无不是悻悻如断脊之犬,惶惶似落网之鱼。 那些个超级罪犯们,纵有威名,但哪个不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只能在黑夜独行,谁敢出现在光明之下? 她倒是好,直接将这通缉榜当做自己的身份认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不是什么通缉榜,而是五大陆共同颁发的荣光。 青丘皇子直面楚月的威压,近距离时对上那双幽深的黑瞳,宛如在直视血液成河流动的深渊般,在极力拉扯着他脆弱的灵魂。 “嘭!” 楚月一脚踩在琉璃桌上,雷霆光隐隐出现的玄力将桌上的通缉榜拉扯回来,重新落回了她的掌心。 她轻晃了晃手中的通缉榜,勾着唇残酷一笑,眸扫四周,厉声道:“哪个画师消极怠工,该拖出去诛其九族,此番画像之韵味风采,不及本尊的万分之一,该罚,该重重的罚!” 青丘皇子瞪大了眼睛望着张扬嚣张的她,眼珠子都要惊得掉到地上去,实在无法理解一个永远停留在八段武宗境的人,哪来的脸敢这般轻狂。 古往今来,被通缉者,她是第一个批判画师的人。 一番话下来,叫各陆见多识广有备而来的使臣们,俱是大眼瞪小眼,憋了半晌都出不来一个屁! 见过狂的。 但没见过这么狂啊! 就连叶家亲人,见到楚月这个样子,都是面面相觑。 先前还都忧心忡忡,抱着决一死战的想法,如今不由无声的笑了。 如若这人世间有光的。 那个叫做叶楚月的女子,必是他们唯一的光! “武神殿主,这般粗鲁之言语动作,有辱斯文。” 南永宁轻呷了一口茶水,漫不经心地道:“也有败坏叶、慕两府门缝之嫌。” “有辱斯文,败坏门风?” 楚月戏谑的回头看向了她,见那血色龙袍大抵就能猜出是玄寒的长公主,便道:“在永宁长公主的眼中,豪爽直言,不拘小节,就是粗鲁?那依你之言,万年来为护五陆子民而死于敌人刀刃之下的将士都是粗鲁的?他们用血肉之躯挡住敌人的刀刃,却被陆上子民呼其为粗鲁,好一个永宁长公主,这浅薄无知之言,倒是给你玄寒长脸了。” “叶殿主的断章取义和诡辩之道,叫本宫佩服。”南永宁从容不迫。 楚月两手环胸,冷睨向了南永宁:“玄寒公主不该坐井观天,固步自封,该走出那一隅之地,看看这广阔天穹。也是,生在皇室,养在温室的娇花怎知人世疾苦,又怎知战火无情。永宁公主与其在这里暴露无知,倒不如去各处战场,问问各陆的三军将士,为将之人,哪个不是如你南永宁所说的粗鲁,为将者从不卖弄风雅,自知没有文官的三寸不烂之舌和批雄狮百万的笔,但若吾国危矣,各地将士,无需军令,谁又会退缩?” 字字句句,唇枪舌剑,说得南永宁面色灰白,眸涌愠怒之色。 青丘圣子、琼花郡主以及周边众人,看着她侃侃而谈,气势大开,惊讶的同时心底不免腹诽: 她叶楚月这个为将者的三寸不烂之舌,只怕会让那群舌绽莲花的文官都得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几言几语,就四两拨千斤般,使南永宁和为将者们成为了对立面。 须知,南永宁是作为储君的公主,纵观五陆也是独一份的特殊存在。 她在玄寒,得要人心才能成为大陆之主。 作为君王,若失了民心、将心,地位难以巩固,必有飘零之险。 南永宁沉下眸,矛头指向楚月的罪行:“叶殿主这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本事,确实让五陆长见识了,不过你乃五陆所通缉的超级罪犯,屠虐三陆数千武者的罪魁祸首,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未免滑天下之大稽,只怕要让人贻笑大方。叶殿主,清白二字,不是靠说出来的,铁证如山下,你纵是擅行诡辩之道也无用,公道和正义,会制裁你这个施暴者。” 南永宁的话,叫众人心思各异。 四陆使臣,俱是心中暗喜。 叶、慕家人,眉染忧色。 “我相信叶殿主。” 软软娇娇的声音,忽而从青丘皇子身旁的琉璃桌前。 说话的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眉宇之间略显青涩稚嫩,带着点儿肥嫩的脸,颇为幼态。 身上的衣着倒是上等质地,丝绸锦缎一看就是出身皇家贵族,肩前用针线勾勒出了和青丘皇子同样的图腾。 她正是青丘大陆的小郡主,周软软。 楚月望着那双纯粹无邪的双眸,目光暗闪了下。 若她所记无错的话,这位小郡主,和沈清风有过婚约。 “谢武神到——” 洪亮之声,传遍四周。 激烈的言论,瞬间停下来。 楚月、南永宁以及使臣大会中的武者们,都朝同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谢青烟容颜依旧,眉目冷峻,纵然气势内敛,依旧有恐怖如斯的武神威压,叫人如当头一棒,灵魂大震! 楚月抿紧殷红的唇瓣,久久不言,就这般平淡的望着谢青烟,脑海中是当年鬼森的画面。 名为谢青烟的女孩,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和救命之恩。 谢青烟亦是望向了楚月,眸似结冰的深潭。 只对视了一瞬,就轻飘飘的挪开了眼神,亦是异常的平静。 “谢武神!” 众人行礼。 “青丘使臣八皇子周沉,见过凌天谢武神。”青丘皇子抱拳道。 南永宁起身拱手:“玄寒使臣永宁,见过谢武神。” “……” 各陆使臣,纷纷行礼。 在五大陆,不乏有明争暗斗。 但对于武神级别的武者,都需要五大陆来尊重。 此乃,武道礼仪! 谢青烟轻轻颔首,面容清绝,双眸望向了楚月。 众人暗自窃喜,以为谢武神当问责叶楚月。 第1887章 九死之下得一生路 要知道,凌天大陆之所以会通缉叶楚月,就是因为谢青烟座下之人药神宗主雪素衣偷偷潜入万象大宫发起通缉令。 明眼人都懂,这通缉令虽是雪素衣发的,但其实谢青烟才是背后主使。 更何况以前不管是北洲军机处,还是武神殿的星碑广场,叶楚月都不把她这个德高望重人人敬佩的女武神放在眼中。 身居高位者,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容亵渎的权威在身。 武神境的人,地位权威都不容置疑。 故而,谢青烟恼羞成怒下要叶楚月为自己的傲慢无礼付出代价,也是极为正常之事。 这一刻,叶、慕两府的家人,都从琉璃桌前起了身,无不是护卫在楚月的身边。 她非孑然一身的孤勇战士。 她是叶宫和慕府的掌上明珠,金枝玉叶。 面临武神之威,每个人都很默契与坚定。 然而,被他们护着的楚月,缓步了出去。 她一步,一步地靠近了谢青烟。 美眸,烙印着谢青烟的身影。 而今威震五陆的女武神,与当年的女孩,无限重叠在一起。 是恍然的幻影。 亦是历史的沉淀。 “真是胆大包天。” 青丘皇子周沉撇了撇嘴,嫌弃厌恶地道:“区区武宗,岂敢对武神无礼?这放肆之举,让人作呕。” 他一扭头,就看到小郡主周软软两眼崇拜炙热地望着叶楚月的身影,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恨不得走过去摇醒周软软。 “放肆!” “嘭!” 南永宁一掌打在桌面,赫然起身,气势大开,怒指向楚月喝道:“罪犯叶楚月,还不给谢武神行礼?” 楚月停在谢青烟三步开外的地方负手而立,望着谢青烟,只字不语,淡淡的笑。 谢青烟望着她,也笑了。 两人仿若超然在这尘世之外,眼中只有彼此。 似多年未见的故人,想到往事种种,一笑了恩怨。 反观南永宁,手指僵住,火气冲天的样子倒是显得有些尴尬。 她皱了皱眉,疑惑不解地望着淡然的谢青烟,心底衍生出了岔气。 周沉以及两府亲人都惊住了,无不是傻眼的表情。 时间,流逝。 就在四周众人以为她们还要这样下去的时候,却见谢青烟双手拱起,面朝楚月,弯下了腰部:“谢青烟见过,鬼主大人!久久不来怠慢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这崇敬之语,叫四座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她可是高傲的女武神。 是凌驾在九霄之上的强者。 所谓八段武宗,如她足下不堪一击的蝼蚁。 纵是武皇、武帝在她面前也得卑躬屈膝。 她竟弓腰朝一个渺小的八段武宗行礼。 此情此景,震撼了万象领域,可谓是万古来破天荒的头一遭。 这种事儿若是落在旁人头上,只怕又惊又吓两股战战,而她叶楚月竟泰然的波澜不兴,仿若本该如此那般。 远远望去,殿外的风袭来,掀起了她的衣袂。 不似方才那般气焰嚣张,尽显为将者的豪迈凶悍。 她平静的像是月光下无边无际的深海,有容纳百川的浩瀚。 更似三寸微风,从春拂到冬。 她伸出手,将谢青烟扶起:“谢武神,过礼了。” “于鬼主而言,怎算过礼?” 谢青烟挺直脊背,笑道:“世人并不知晓,我谢青烟九万年前,闯过鬼森,与当时的鬼主,虽只有一面之缘,但羁绊深种。鬼主丧命后,我还只是普通武者。 那时,我未曾言,但心中发过誓,待我修炼至武神,待百鬼之森迎来新的鬼主,我将永生效忠于鬼森。在座的诸位并不知晓,在那个时期,帝域大陆之中,唯有武神,才有迎战虚空的能力。 故而吾辈武者自强不息,恰恰应了乱世出英雄的那一句话,那是武神璀璨的年代,每个武者,都在拼了命的修炼,成为武神,保家卫国,护佑帝域,是武者们的心中信仰。 如今武道光明璀璨,和平年代下的武者不思进取,足下武道各有不同,有人想成为强者猎杀四方,有人理直气壮的堕落,也有人虽平凡却咬牙坚持。 但在那个时代,那个乱世,吾辈武者,眼中、心里、足下只有同一条路,同一个武道,那就是为生民而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为帝域而死,为大陆而战!” 谢青烟的话很长,也很平和。 但在这话语声中,在座的每个人,都看到了当年金戈铁马抵御虚空来敌的壮观血腥之景。 “谢武神。” 南永宁拧着眉道:“但现任鬼主,是百恶榜首,超级罪犯。” 她始终想不通,谢青烟为何会偏袒叶楚月。 谢青烟笑了。 她蓦地拂袖,一道武神之力砸出。 金光炫目。 金莲绽放。 武神之力犹如洪水猛兽,直撞到了南永宁的面门。 南永宁身躯倒飞了出去,琉璃桌和座椅都倒了一地。 使臣大会的变故,再次让人震惊愕然。 众人互相对视,小心翼翼,不敢再多言。 谢青烟长袖一拂,睥睨着南永宁:“本神说话,岂容你一个晚辈来打断?” 南永宁被侍女尖叫着扶起来。 她擦了擦满下巴的血,发狠的看向了谢青烟:“吾乃玄寒公主,谢武神偏颇百恶榜首对我动手,岂非是要玄寒与凌天开战?若饿殍遍野,血流成河,谢武神可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谢青烟低低的笑。 “你拿两陆开战来威胁本神?” 她冷视南永宁,低声喝:“那本神就告诉你,本神与凌天将士武者随时奉陪你玄寒。” “玄寒若敢开战,我凌天大陆上上下下的武者就敢与你玄寒厮杀出个胜负结果。” “南永宁,你别低估了凌天武者的英勇,也别低估叶楚月在大陆的地位。” “莫看她八段武宗,威名不次于本神。” “鬼森之战,天下皆知。” “她为凌天自吞本源之气,九死之下得一生路,从而武道中止,停在八段武宗。” “如今,凌天当是她的底气。” “若有朝一日她叶楚月拿不起刀,本神自愿为她的刀。” “她叶楚月,有一把武神之刀,由不得尔等来欺辱!” 第1888章 物证:刀锋之气 谢青烟气势万钧的一番言语,震惊了四座。 南永宁难以置信地望着谢青烟。 她堂堂武神,竟要成为叶楚月的刀? 真是闻所未闻! 武神权威震彻五陆。 五陆虽分裂,但对于武神境者,都会万分的钦佩敬重,足以见得武神的价值和实力。 从古到今,纵是九万年前武神荟萃群雄逐鹿的时代,武神的威严依旧不容置疑。 从未有过哪一个武神,要沦为八段武宗的刀。 叶、慕两府家人,亦是分外吃惊,无法理解谢青烟的说辞、立场和做法。 军机处、星碑广场之上,他们都见识到了叶楚月与谢青烟间的暗潮涌动。 “谢武神!” 南永宁擦了擦血,哑声道:“你纵说再多,也改变不了她是百恶榜首,五陆通缉犯的事实,不是吗?你凌天确实不怕我玄寒,但四陆之怒,你凌天可能抵挡得住?只因被屠虐的武者百姓,非你凌天之人,就能对叶楚月所犯下之罪行熟视无睹吗?谢武神你口口声声说当年未分裂的帝域大陆武道如何的信仰坚持,但归根究底,你谢武神受五陆敬重,那些死去的三陆武者中,也有以你为信仰的武者,他们不该这样死去,他们该有一个公道。” 谢青烟眉头紧蹙,眸色冷了几分。 “公道?” 楚月一步踏出。 红衣翻飞如海浪,猎猎作响之际,抬起双眸看向了南永宁,赫然道:“永宁公主,本尊问你,铁证如山,是何来的铁证如山。” 南永宁嗤笑:“人证物证俱在,自然是铁证如山。” “敢问在何处?”叶楚月再问。 南永宁道:“那这就要问问你凌天大陆天府王室的安晋王了。他曾想去百鬼之森帮忙,却无意撞见你屠虐三陆武者之事。” 安晋王,闻人衍。 曾险些与沐凤鸣喜结良缘的天府中人。 楚月眯了眯眸。 她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初次去外祖家抵达北洲之时。 原来如此—— 她的眉眼染着豁然的笑。 旋即,冷声问:“安晋王实力不在我之下,我又征战疲惫,无法出战,他为何不阻止?” 南永宁道:“那是因为叶天帝、太夫人他们都是你叶楚月的帮凶!他们陪着你屠虐三陆武者,有武帝境的人在,他安晋王怎敢出手?” “是吗?” 楚月言语暗藏锋芒,再次犀利地问:“既有武帝境在,又怎么会发现不了他安晋王的存在,还会放虎归山,留这么个祸患?” “因为我天府王室有屏蔽自身气息和元神的避魂法器。” 这道声音,从外边响起、 半敞开的鎏金双门奢侈华丽,洵洵儒雅的闻人衍从外边踏碎满室流光徐徐走进。 沐凤鸣望见闻人衍的瞬间,一个掠步而出,赫然出现在闻人衍的面前:“是你搞的鬼?” “沐战将说笑了。” 闻人衍道:“我只是揭露了一个劣迹斑斑的人,说起来,当初叶殿主还在神玄学院时,还是劣迹斑斑的弟子呢。” “嘭!” 沐凤鸣一拳砸在闻人衍的左眼,砸得闻人衍身体后仰。 她利落伸出双手,死死地攥紧了闻人衍的衣领,身体往前逼去,猩红如血的发梢轻扬起。 “谁给你的够胆,敢算计我沐凤鸣的人?” 沐凤鸣怒道:“闻人衍,我曾以为你只是利益熏心,软懦怕事罢了,没想到你的心是黑的,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发泄够了吗?” 闻人衍的整个左瞳都在充血,眼眶周围肉眼可见的发肿。 “沐战将,我原以为,你是大公无私帮理不帮亲的理智之人。” 闻人衍淡然地道:“我也曾以为,你保驾护国的武道之路,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没想到,一个叶楚月,就让你变得如此不一样了。凤鸣,你冷静下来,去想一想,是否要和这样的超级罪犯同流合污,百恶榜首,永不见光,万恶之源,永存地狱。她叶楚月凭什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璀璨的光明下,不该是这样的。” “嘭!” 沐凤鸣高抬起膝,如钢铁般的撞向了闻人衍的腹部。 闻人衍的身躯极度弯曲,朝前吐出了一口血水,眼球几乎都要爆裂出来。 旋即,沐凤鸣一记鞭腿砸过去。 闻人衍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 还不等他落地,沐凤鸣就箭步瞬掠,抓住了闻人衍的脖颈高高提起,狠狠地攥紧,怒视着他,沉声道:“你想死?” 男人口中狂吐出粘稠的鲜血。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反手一下。 他扭过头望向沐凤鸣,拧着眉问:“消气了吗?” “想要本将消气?那你……去死好了。” 沐凤鸣残酷地笑。 “沐将军,你是想要杀人灭口吗?”青丘皇子问道。 南永宁说:“沐凤鸣,他若死在你的手中,就彻底坐实了叶楚月屠虐三陆武者的罪名,你真要这么做?” 闻言,沐凤鸣桎梏着闻人衍脖颈并且在不断收拢的五指缓缓地松开了。 她回过身,冷视南永宁:“我不仅能杀了他,还会宰了你,不信,你试试。” 南永宁望着那双嗜血森冷的瞳,灵魂仿佛也随之一颤。 楚月则如个旁观者,静静地望着这一幕。 眸光,淡淡地扫过了闻人衍。 避魂法器,确实可以使普通武者在武帝境下隐藏自身的气息。 “物证何在?”楚月再次问道。 南永宁收回了与沐凤鸣对视的目光,“物证是在死去的三陆武者的伤口脏腑中,查到了你护国神刀的刀锋之气,周边,还有武帝境的气息。刀锋和气息被你们清理的很干净,但百密一疏,总有些许残留的。而这些,就是板上钉钉的物证。叶楚月,你还要狡辩吗?” “五大陆中,武帝境者众多,何以断定这就是叶天帝?” 太夫人权杖拄地,轰然作响,不怒自威地问道:“就因为叶殿主有个天帝父亲,就断定是她了?” “护国神刀的刀锋,无从抵赖。”南永宁道:“那刀锋,是由五陆见证过的,确实属于叶楚月。祖母,你不能过于偏袒她。安晋王的证词,死者的刀锋之气,都足以让她叶楚月万劫不复,事实摆在眼前,祖母你为何就是不信呢?” 第1888章 公道之事,不容儿戏 太夫人痛心失望地望着咄咄逼人的南永宁。 终究是见不到当年眉目清秀的女孩了。 太夫人颤巍巍的手抓着权杖抬起,满面怒然地指向了南永宁:“信口雌黄……” 楚月走至祖母的身边,握着祖母的手,将权杖缓缓地放下去。 只一个动作,就使怒不可遏的太夫人逐渐慈祥和蔼。 南永宁微抬下颌,半眯起了眸子。 幽深的瞳,倒映着祖孙俩的温馨画面。 脑海中,不禁想起许多年轻,祖母也这般牵着她的手,漫步在大雪纷纷。 南永宁的脸皮痉挛般抖动了下,眸底翻涌起的风暴瞬间就被她遏回。 “永宁长公主。” 屠薇薇道:“你既认定叶楚月为超级罪犯,不如打个赌好了,她若是超级罪犯,我这条命给你,若不是,你跪下来磕三个头叫三句爷爷,如何?” 南永宁侧目看了眼屠薇薇:“公道之事,不容儿戏。” 她虽料定叶楚月经此一劫必然是永无翻身之日,但也绝不会盲目冲动的去对赌。 毕竟人生之事,算计得再好,也难免有意外的出现。 而这,即是她南永宁的退路。 再者说来,叶楚月若被定罪,跟在她身边的人也都没有活路,又何必去对赌呢? 屠薇薇的话,也让南永宁找回了些许理智。 事已成定局,她本不该这般贸然多言,等一个结果即好。 但祖母看着叶楚月的眼神,对叶楚月的好,总能刺痛的心。 那时,她问:“祖母,你会永远对永宁好吗?” 天寒地冻,银装素裹。 大雪落在她们的斗篷之上。 祖母牵着她的手,眉眼慈祥的笑:“祖母会一辈子都对永宁好的。” 南永宁的眼眶猩红,不再争锋相去刺激太夫人,而是道:“祖母,非我要害她,是她所犯之罪,罄竹难书。” 言罢,默然无声,只静静等待着使臣大会的最终结果。 她要看叶楚月被定罪,沦为阶下囚,死无葬身之地! 百恶榜首的定罪,又事关到天帝之女和慕府后裔,需要谢武神和诸位天帝到场。 不多时,来自于五陆的五位天帝,都陆续到场。 凌天所派的天帝,乃是步海柔之父,麒麟天帝。 步海柔看见自己的父亲,连忙看了过去,眉宇间有急意。 麒麟天帝淡然地看了眼自己心急如焚的女儿,忽而感到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很失败。 许多天不见女儿来问候一声也就罢了。 以前步海柔围着叶无邪,如今倒是好,直接成了叶楚月的下属。 这让他麒麟天帝的老脸往哪搁? 叶天帝目光淡漠平和地望向了他,虽未暗示什么,但意思麒麟天帝都懂。 麒麟天帝心中冷哼了声。 寻思着:“这厮求人也不知低声下气的,傲得叫人厌恶。” “晚辈永宁,见过诸位天帝!” 南永宁拱手道。 各陆使臣,也都跟着行礼。 “谢武神!” 诸位天帝望向了谢青烟,也抱了抱拳。 谢青烟点点头,长袖一甩,前方的尽头就出现了金莲宝座。 她身影骤闪而过,刹那间就出现在了金莲宝座之上。 “既是五陆的使臣大会,就该有始有终。”谢青烟道:“凌天万象领域,是使臣大会的召开地,本神身为凌天武神,亦是使臣大会中唯一的武神,理当是本次使臣大会的最高审判者。” 倏地,五名天帝,掠到了谢青烟的身边。 其中青丘的天帝,一个披着长袍面黄肌瘦的中年女人将一方宝盒递给了谢青烟:“宝盒中,是从尸体处取下的刀锋之气,还请谢武神过目。” 这位青丘女天帝,乃是青丘圣后的人。 谢青烟接过宝盒,以她的境地实力,不用打开也能感受到刀锋之气的存在。 储存于此的一缕刀锋,确实属于叶楚月的护国神刀。 星碑广场前,叶楚月一招人皇刀法斩龙脊,让她清晰的记下了护国神刀的刀锋。 故而,不会出错。 “刀锋,随处可见。” 谢青烟道:“叶鬼主她从人在长安时就是个嗜战的杀伐之人,从诸侯国到百鬼之森,大大小小的战斗、战争她都参与过,若有心人想要从她去过的战场,找到一缕刀锋之气放到三陆武者的尸体来栽赃陷害,也是有可能之事。” “所以,扑朔迷离的时候,天府安晋王这个人证,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玄寒的天帝是个中年男人,身形肥胖臃肿,不管开口还是沉默脸庞都时常挂着笑。 安晋王闻人衍单膝跪地:“谢武神,小王亲眼目睹叶楚月屠虐三陆武者,叶天帝等人都是她的帮凶,此事,做不得假。” “叶鬼主,太夫人,你们怎么看?”谢青烟问道。 太夫人将《众生请愿卷》拿出,缓缓地展开,一个个发光的血色名字出现在请愿卷上。 随之出现的,还有名字下的声音和身影。 “我罗髯,愿为叶楚爷请愿。” “我上官钢蛋愿为三爷请愿。” “……” 三百六十万人的声音,形成了极其震撼的景。 壮观的绘卷,血色的字符,以及那无悔的请愿声…… 太夫人说道:“谢武神,老身当年会脱下战袍盔甲,卸去总司一职,是因为凌天域外之战,老身作为总司,以血肉之躯抵挡了域外天火,从而没使天火落我大陆。但老身的躯体,也因此落下疾病,从此无法正常走路,拿刀的手难以使力。老身以帝军司前任总司的身份,愿为我孙女叶楚月请愿!” 楚月眸光泛红地望着太夫人,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 等一等…… 再等等…… 叶天帝道:“诸位,帝域九万年的历史,从未出现过有如此人数之多的请愿卷,唯有当年虚空之战,鬼皇振臂一呼,使两百万的武者在碑面留下自己的名字。天府虽有避魂法器,但并不意味着,他闻人衍的话就是真理。若是如此的话,岂非任何事,任何局面,任何罪,她闻人衍都能当证人?因为他有避魂法器!但事实上,避魂法器,不能作为他是证人的依据,只能证明他有法器。” 第1889章 鱼儿,上钩了呢—— “不错——” 谢青烟点了点头:“叶天帝所言,不无道理。” 随即,微微偏头,看向了被沐凤鸣揍得鼻青脸肿的闻人衍:“安晋王,你有避魂法器,跟你是否亲眼目睹过三陆武者被屠虐之事并无直接的关系。” “谢武神,小王还有人证。” 闻人衍矜贵优雅,乍眼望去面庞虽有伤,却难言风度翩翩。 谢青烟微抬起下颌,半眯着狭长的凤眸细细打量了下闻人衍,才问:证人何在?” “小王的证人乃是幻月女宗的弟子,神脉九洲天域虞家的虞微羽和曾为神玄弟子的叶薰儿。” “请证人!” 谢青烟话音才落,就见虞微羽和叶薰儿被万象领域的守卫带了进来。 两人初次来到万象领域,心中颇有澎湃震撼之情。 其中,叶薰儿坐在轮椅上被推了进来。 当守卫推着她与楚月擦肩而过之际,情绪陡然激烈。 双目内,俱是刻骨的恨意。 她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方才能解那心头之怒和这么久以来所遭受的委屈。 虞微羽望了眼楚月,便高傲的收回了眼神。 楚月神情淡漠地看着这两个人,平静不已,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般。 “谢武神,这二位,就是人证。” 闻人衍面朝谢青烟,拱手说道:“三陆武者是在鬼森外的清秋坡遭到屠虐,那里荒无人烟,鲜少有武者去。小王之所以会去清秋坡,是因为母妃近来病重,药神宗的医师说炼制丹药的药材之一,就是清秋坡的一抔土。关于此事,谢武神可以前去天府王室和药神宗主调查。” 麒麟天帝道:“谢武神,方才我们几位来得慢了,就是去证实了这件事,确实如闻人衍所说。” “继续。” 谢青烟再道。 她的余光,扫向了那个红衣如火的女子。 虽无九万年前的威望和实力,但那帝王之气无法掩盖。 即便默然不语,也能感受到浩瀚磅礴,以及征战沙场多时用敌人鲜血浸透出的气势! 闻人衍继而道:“我当时察觉到清秋坡有气息波动,当即使用避魂法器,有关于避魂法器的时间无限接近于三陆武者的死亡时间,有关于这一点,想必尊贵伟大的五陆天帝都已彻查清楚。” 五陆天帝互相看了眼,都朝着谢青烟点了点头。 闻人衍再道:“当时,我使用法器后便躲在了暗处,忽而发现了要去百鬼之森却误入了清秋坡的虞微羽,以及在囚笼中的叶薰儿,我便用法器屏蔽了她们的气息。就这样,我们三个人,共同看见了叶天帝、叶楚月父女如何屠杀三陆武者的血腥场景。谢武神,事情的经过皆是如此,我们愿意为所说的每一个字负责。” 青丘女天帝阴鸷地道:“人证如此确凿,叶天帝,叶楚月,你们还有话要说?” “且慢——” 萧离朝前踏出一步:“谢武神,人证虽已足够,但诸位忽视了个问题,虞微羽曾与叶鬼主起过冲突,不仅如此,在武神殿星碑广场还栽赃构陷过叶鬼主,她的证词不能算数。” “还有这位叶薰儿。” 屠薇薇冷笑了声,不屑地瞥了过去:“只要调查下,就能知道叶薰儿和叶鬼主之间的恩怨,她对叶鬼主恨之入骨,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为了让叶鬼主背上骂名失去辉煌,她甚至能不择手段。” 夜罂说道:“我们在百鬼之森时,进入了中州的角逐场,叶薰儿沦为奴隶,叶鬼主并未施以援手。她怀揣着这样的恨,她的话,怎么能作为证词。” “有道理。”谢青烟轻轻地点头:“这件事,太过于扑朔迷离,五陆武者都在关注此事,决不能随意定罪叶鬼主。” 虞微羽看了眼夜罂,眸色渐冷,高声道:“我与叶楚月确实有过节,我的话不能完全算是证词,但我的身上若有物证呢?” “说——” 谢青烟淡淡道。 虞微羽掀掉自己的衣袍,用背部对着众人。 她挽起垂落在脊背的发,便见背部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 闻人衍解释道:“我们躲在暗处,叶楚月在肆虐屠杀三陆武者,刀锋太过于强悍,虞姑娘避之不及,背部就留下了这么一道刀伤。不仅如此,薰儿小姐的胸前也有护国神刀的刀伤。只是薰儿小姐无法说话,只能用笔写下证词,” 叶薰儿敞开了衣襟。 周边的男武者们,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叶薰儿拿过侍卫递来的金色灵笔,于半空写下:“我的身上有三处刀锋之气,这刀锋之气太过于厉害,还重伤到了我的心脉,被安晋王给救治了回来,但尽管如此,我也因此刀伤而时日五多了。药神宗的医师说我活不过三个月了。” 她从轮椅上滚了下去,不顾敞开的衣襟是否失礼,匍匐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响头。 每一次磕头,都用足了力道。 以至于转眼间就头破血流。 她趴着仰起头来,磕破的额头渗透出了刺目鲜红的血液。 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流出。 衣衫凌乱,楚楚动人。 这般委屈模样,叫那青丘皇子于心不忍,瞬间愤怒大喊:“这般做法,真是惨绝人寰,毫无人性。” 叶薰儿泪流满面,执笔在地上写下:“谢武神,请你为我做主。” 青丘皇子走过去,蹲在叶薰儿的身边,将她解开的衣襟系好。 “谢武神。” 青丘皇子义愤填膺地说:“纵然她们以往有过节和恩怨,但生命珍贵,这世上绝不会有人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谢青烟道:“去,叫药神宗主雪素衣过来,查看一下叶薰儿的伤势,她曾中过叶鬼主的刀法,应当知晓是否为护国神刀所伤。” “雪素衣她……” 屠薇薇急着出声。 绝对不能让雪素衣这个女人出现,肯定会害死小师妹的。 “雪宗主她是行医之人,又是大仪仙医。” 楚月却是打断了屠薇薇的话,朗声说道:“本尊虽曾与药神宗主有过一些误会,但本尊相信雪宗主的医德,雪宗主肯定会给本尊一个清白。” 言罢,殷红的唇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鱼儿…… 上钩了呢。 第1890章 无眠族,张老医师 闻言,屠薇薇顿时疑惑不解地望向了楚月。 楚月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之上,轻轻地用力按了按。 屠薇薇心中虽是不解,但终究缄默下来,并往后退了一步。 四周,无数看向楚月的眼神,充满着异样。 青丘女天帝在谢青烟的身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楚月,眼底蔓延出了一丝嘲讽。 这次凌天大陆之所以也会通缉楚月,就是因为这位药神宗主。 叶楚月竟然天真的以为药神宗主会帮她洗清冤屈,实在是可笑至极。 南永宁的面前重新摆放了一张琉璃桌。 她缓缓入座,端起茶杯抿了抿。 听见有关于雪素衣的话,眉梢轻微地挑起。 叶楚月啊。 这是在自掘坟墓! 下一刻,南永宁手中茶杯落回光泽透亮的琉璃桌面,看向冷静自若到如个旁观者般的叶楚月,轻拢了拢眉,流露出了疑惑之色。 叶楚月虽是人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者,但也不该是这个反应才对。 就像是胜券在握。 可明明摆在面前的是有死无生之路,何来的胸有成竹? 南永宁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 不多时,雪素衣出现在使臣大会。 雪素衣周身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她亲自为叶薰儿和虞微羽检查了一番伤势,皱紧的眉峰始终都没有舒展开。 “雪宗主,如何?”谢青烟问。 南永宁见谢青烟这个态度,提着的心便松了下来。 她还以为谢青烟真要成为叶楚月的武神之刀。 原来不过是说些冠冕堂皇的罢了。 到头来,还是要把叶楚月置于死地。 谢青烟比任何人都知道雪素衣对叶楚月的恨。 身为武神的她,又怎么会猜不到雪素衣会想方设法给叶楚月定罪。 谢青烟之所以不提,就是和在座的大多数人那样…… 也要叶楚月死! 雪素衣抱拳弯腰:“回谢武神的话,虞微羽背部的刀伤,俨然见骨,所留之气,正是叶楚月手中兵器护国神刀的刀锋之气。叶薰儿胸前几处伤口,皆是如此,其中第二道的刀锋气息伤及到了心脉,故而时日不长了。叶薰儿短则数天就会因心脉爆裂身亡,多则三个月,一切看命。” “要不要再喊个医师来看?”麒麟天帝问道。 青丘女天帝冷笑:“凌天大陆的药神宗主都在这里了,麒麟兄你还想喊哪个医师来?” “麒麟天帝,你可以质疑我,但不管请多少医师来,结果都是一样的。” 雪素衣道:“按照以往的惯例,若是验伤的话,需要五陆的医师共同验伤。这次的使臣大会,想必五陆前来的使臣中,也有随行的医师,为了公正起见,就让剩下四陆的医师再来验伤吧。” 四陆天帝都同意了。 “噗嗤。” 娇娇的笑声突兀的响起。 楚月和众人一样,循着笑声望过去。 青丘小郡主周软软笑完捂着嘴,眨了眨眼睛。 “你笑什么?”谢青烟问。 “笑贵陆药神宗主的话,太过于儿戏了。” 周软软说:“五陆决策世人皆知,暂且不说被屠虐而死的各陆武者,光是五陆主宰的决策,就让四陆对叶楚月恨之入骨,谁都不希望凌天有人成为五陆之主。若能让叶楚月成为超级罪犯,百鬼之主就可有展开新的角逐了。所以,四陆都想要叶楚月死,从四陆来的医师,又岂会说出真话呢?” 少女的语气天真稚嫩,人如其名,娇娇软软的。 “软软!”青丘皇子喝了声。 周软软笑了笑:“谢武神,我说的对吗?” “对。” 谢青烟笑道:“本神座下有一位医师,师从隐世宗族无眠族,除四陆武者外,不如让他也来查看叶薰儿和虞微羽的伤口,以他的医术医德,必不会有假。” 周软软不再说话,清亮碧透的眸,带着探究和打量看向了楚月。 在青丘大陆时,她时常去沈家找沈清风。 沈清风回回都与她说过叶楚月这个人的厉害。 周软软便说有生之年,一定要看看能让沈清风怀念着的妹妹。 楚月抬起眼帘与之对视。 接下来。 四陆医师陆续进来为叶薰儿二人检查伤口,所得结果和药神宗主雪素衣如出一辙。 只等谢青烟座下那位师从无眠族的医师前来查看,就能断定叶楚月是否有罪了。 而让众人奇怪的是,最开始激烈万分的叶、慕两府的人,此时此刻,居然都能沉得住气,跟着叶楚月一样的镇定。 太夫人、老伯公这些人都很了解楚月。 楚月既然会同意让雪素衣前来疗伤,便有万全的把握。 那也是在暗中告诉他们,她或许已经恢复好了残破的千行神卷。 然而即便如此,家人们还是难掩忧色。 脚步声忽起。 楚月眸光一闪,唇动无声:“来了——” 却见万象领域外头,走来一名覆着斗篷的黑袍老人。 老人戴着雕镂黑色彼岸花的面具,一双眼睛比鹰隼还要犀利。 当他从楚月身边路过的刹那,灰浊狠戾的瞳眸望向了楚月。 似乎……要吃人! 他就这么看了眼,便继续往前走。 楚月瞳眸却是紧缩,指尖微颤着。 只因,她在这老医师的身上,察觉到了似曾相识的气息。 当初母亲慕倾凰还未苏醒,躺在冰棺的时候,被诡异的黑雾缠绕。 她在神玄学院的妖冢得朱雀传承前,也遇到了同样的黑雾。 现如今,这黑雾的气息,在老医师的身上出现了。 真相,即将拨开迷雾,向她走来。 这次,她钓到了一条大鱼! 楚月紧盯着老医师看。 “谢武神。” 老医师行礼道。 “张老医师,烦请你查看下这两位姑娘的伤势。” 谢青烟望向楚月,与她对视,并未急着开口。 楚月掩起翻涌的情绪,望向了谢青烟。 片刻,楚月把背上的护国神刀拿出来,递给了张老医师。 张老医师双指燃着火焰,自刀锋划过,而后检查叶薰儿、虞微羽的伤势。 “二人伤口,皆由此刀造成,时间就发生在半个月前。”老医师道。 “半个月前,那就是三陆武者被屠虐的精确时间。”青丘女天帝出声,怒视楚月:“叶楚月,你还要狡辩吗?” “本尊无需多言,只问一句,张老医师、雪宗主、安晋王还有四陆而来的医师们,诸位可否会今日的言行负责?” 楚月沉寂多时,瞬间踏出瞬步来到大殿中央,赫然抬起手的刹那,在张老医师身边的护国神刀迅速就飞掠到了她的掌中。 第1891章 岂容汝越俎代庖? “嘭!” 锋锐无比的护国神刀,猛然间朝固若金汤的坚硬地面砸去。 以刀尖为中心,裂缝瞬间便迅速朝四周扩散如蛛网般。 “诸位——” 她微抬下颌,黝黑幽深的眸,浸着嗜血的光泽,缓慢地扫视着四处,说道:“使臣大会,非比寻常,在座诸位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既敢站在这万象领域指责本尊,就该做好为言行负责的准备,不是吗?” “叶殿主,奉劝你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雪素衣掩去眼底迸射的杀气,放缓语调,道貌岸然地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已经残害太多的人了,到此为止吧,证据如山,你已无退路了。与其震怒,倒不如反省自己。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的家人和追随者去考虑。” 青丘女天帝阴鸷地出声:“叶楚月,看在你过往的功勋战绩,这次只要你认错的态度好,说不定五陆会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你放心!” 谢青烟起身:“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若言行有假,本神必将那等祸害英雄的小人诛之!” “有谢武神这句话就够了。” 楚月微扬下颌,清丽的面颊露出了怡然的笑。 南永宁、虞微羽之流望着她脸庞的笑,都陷入了疑惑的沉思当中。 “叶鬼主言下何意?” 谢青烟敏锐地问。 楚月拖着护国神刀走在大殿中央,逐步的往前。 虞微羽拦在前面一动不动。 楚月的肩膀宛如钢铁,撞到虞微羽肩胛的霎时,整块骨头都像是被卸了般的疼。 叶薰儿窝在青丘皇子周沉的怀中,充斥着恨意的发红双眸,泛起了惹人忧怜的水雾。 周沉护好了叶薰儿,警惕地望着叶楚月:“你做什么?要杀人灭口吗?” “轰!” 楚月一脚踹在了叶薰儿的面门,踹得叶薰儿鼻梁骨断裂。 “叶楚月!” 周沉面红耳赤,暴喝出声,双瞳如雷霆般瞪视。 “噗嗤。” 叶薰儿吐出了一大口的血雾,鼻血也在止不住地往下流。 周沉拔出缠绕在腰间的软剑,才拔出一截,手背就被一股劲道极强的气力给打了回去。 旋即瞳眸骤缩,诧然地望向了楚月。 八段武宗,竟有如此惊人的劲道? 四陆天帝见楚月出手,一个个都迅速爆发出天帝之气。 光是一道天帝气息,就足以碾碎掉八段武宗的楚月。 四道天帝气息,铺天盖地,凶悍异常,宛如从九霄之上而来。 似那洪水猛兽,足以吞噬掉身形瘦弱的她。 她立在大殿中央,面对四位天帝同时的攻击,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毅然铁血的双眸更不见半分的胆怯之色。 天帝气,卷起骇然的狂风。 楚月处变不惊,泰然如斯,只优雅抬眸望向了谢青烟。 万般声,尽在不言中。 虞微羽捂着被撞裂的肩胛骨,望见楚月被四帝的攻击包围,唇边扯开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她不信遇到这般的境况,叶楚月的那条硬命还能活下去。 雪素衣两手环胸,神色透着凉薄。 仿佛早知今日之定局,她倒是优哉游哉的望着直面死亡的楚月。 “轰轰轰轰!” 四道武帝风暴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来,裹挟着漫天的杀气。 “叶楚月,死!” 青丘女天帝阴冷的嗤笑了声,双眸如毒蛇注视着临死前的猎物般,尽显出了冷血与刻薄。 就在此时,金光闪烁。 谢青烟长袖拂动,金莲绽放,强大的武神之气吞没掉了四位天帝不约而同的攻击。 “谢武神?” 青丘女天帝眉头紧皱,阴沉的眸死死地盯着谢青烟看。 “叶鬼主尚未完全定罪,诸位若是杀了关键人物,还如何定罪呢?” 谢青烟轻描淡写地道。 这话,叫众人都目瞪口呆,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其中的联系。 如今已经完全确定叶楚月就是凶手了,就差一个定罪的流程罢了。 真凶能血债血偿,谁还在乎是否定罪? 青丘女天帝指向楚月,反问:“五陆的使臣大会,神圣的万象领域,她叶楚月大胆放肆,无礼到对证人大打出手,这像话吗?” 谢青烟负手而立,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为将之人,性情暴躁点,也实属正常。反倒是你们几位,还要跟一个年轻的晚辈去计较吗?” 话说至此,四位天帝虽心中不满,却也不敢再有异议。 无眠族的张老医师忽而望向了谢青烟,沧桑混浊的眼眸翻涌起了诡谲的暗潮。 暗潮之下,是没有边际的森森黑雾。 他的眼神,宛如夜里的恶鬼。 被盯上的人,纵然不去对视,也会感到毛骨悚然,如被无形的黑色骨爪给扼喉了般。 “谢武神,对于三陆武者被屠虐之事,我有话要说。”楚月沉声道。 谢青烟说:“且说无妨。” 叶薰儿擦了擦流血的鼻子,眼神阴狠狰狞地望向了楚月,如同看一个没有生息的死人。 她在鬼森中州作为卖不出去的奴隶,受尽了人间疾苦。 恨的火焰,每一日都在炽烈燃烧。 化作魔鬼在她的灵魂深处歇斯底里的大喊。 她要杀了叶楚月! 为此,当不顾一切! 哪怕被弄虚作假的刀锋伤及心脉,从而活不过三个月,她也无怨无悔。 因为地狱的这条黄泉之路,有叶楚月给她作陪! “使臣大会上的每一个证人,每一句证词,以及每一件证物,都是假的。” 楚月高声说道。 “你说是假就是假的?那我还说都是真的!”周沉怒道。 “何出此言?”谢青烟问。 楚月看都没看周沉一眼,将一份被恢复好的千行神卷拿出来,“这是记录下了三陆武者被送去鬼森全过程的千行神卷,真相,就在这里面。” 千行神卷…… 四陆天帝的脸色,俱是不约而同的变了一变,就连心脏也都猛地咯噔一跳。 “什么千行神卷!满口胡诌!” 青丘女天帝抬手一挥。 天帝之力,欲要焚灭掉楚月手中的千行神卷。 金莲破空而出,吞噬掉天帝之力,并撞到了她的身上。 青丘女天帝后退一步,嘴角溢出了血迹,难以置信地望向了谢青烟。 谢青烟道:“本神在此,岂容汝越俎代庖?” 第1892章 叶楚月身边最会咬人的狗 青丘女天帝心下大惊,目露骇然地看向了谢青烟。 谢青烟手一挥动,千行神卷便落到了她的掌心。 她将其丢到了半空,便见千行神卷在高空缓缓地展开。 一阵黑暗的碎裂光芒后,就出现了第一个画面。 第一个画面是记录着叶宫侍卫用武道玄力和元神之气为三陆武者净化掉被融化后的诅咒之气。 叶天帝下令道:“尔等净化过后,即刻奉鬼主之令,带三陆武者与各地使臣汇合,让他们回到各陆。” “呲——呲——” 千行神卷出现刺耳的声音。 画面,再度发生了改变。 叶宫侍卫护送三陆武者出鬼森,和三陆使臣碰头。 三陆使臣的队伍,共有十人不到,其中为首的人戴着黑沉沉的斗篷。 黑如墨的斗篷遮住了为首之人的眉眼和面庞,却窜出了一些枯草般的白发,可见是个老人。 老人抬起手摘掉了斗篷,露出了戴着面具的脸。 这个人…… 是…… 张老医师! 万象大殿,登时一片落针可闻般的死寂。 无数道目光,不由地看向了殿内的老医师。 千行神卷中响起了叶宫侍卫的声音:“这些武者的神智还不是很清楚,我们虽已净化了,但还需要长期的服用丹药和调养才行,还请诸位带回各陆好生照顾,不管怎么说,他们都为自己的大陆奔波卖命了,也算是半个英雄。” “诸位……” 张老医师低低的出声。 “老先生,有何吩咐。” “你们,回不去了。” “老先生,……” 话未说完,张老医师的身后就出现了此次参加了使臣大会的四陆天帝。 他们不过弹指间,就解决掉了叶宫的护送侍卫们。 “张老先生,解决的差不多了,该对这些没用的废物动手了吧。”青丘女天帝抱拳道。 “别急。” 张老医师的眼睛,突然透过千行神卷盯向了每一个人,并且在一步步的靠近。 千行神卷忽而抖动起来,拿着千行神卷暗中护送的叶宫侍卫拼命的逃跑。 “就你了。” 张老医师笑着看向他。 天帝之气从老人的身后迸出。 千行神卷虽未记录下叶宫侍卫的身影和容貌,但在那一瞬,有血雾喷洒到了千行神卷之上。 千行神卷掉落在地,张老医师俯身看来,伸出手将千行神卷捡起。 他朝着千行神卷笑了笑,就见燃起的火焰开始焚烧千行神卷。 焚烧之时,画面依旧朝着张老医师,只不过声音中出现了刀刃割破血肉以及三陆武者痛苦的哀嚎惨叫声。 万象大殿,寂静如斯,只余下每个人的呼吸声。 须臾,满地都是哗然声,恰如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真相正如诸位所看。” 楚月拱手道:“这份千行神卷,就是真相,杀死三陆武者的罪魁祸首,就是使臣大会上的这些道貌岸然之人。谢武神,还请你为死去的三陆武者报仇雪恨,讨回个公道。百鬼之森,凶险之地,他们无悔入鬼蜮,只为家国荣光,只为各自的大陆。不曾想,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猎狗烹,当他们遇到人生最大的坎坷时,大陆没有给他们任何的温暖,甚至还为了百鬼之主的位置,为了栽赃陷害于本尊,竟残忍的屠虐了他们!” “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张老医师,雪素衣,你们的报应,来了!” 字字落地有声,铿锵有力。 “谢武神,这不是真的!” 青丘女天帝道:“这定是她的把戏,还请谢武神明察。” “把戏?什么把戏?” 谢青烟双目如雷看了过去,“千行神卷,你青丘最为擅长,特别是你,也炼制过千行神卷,这千行神卷能不能作假,你不比任何人清楚吗?若非有这千行神卷在,我凌天大陆的功臣英雄岂非要被你们四陆合伙给害死掉?本尊还要如何去给凌天大陆的武者们交代?” “张老。” 谢青烟愠怒的眸光挪开,落定在了张老医师的身上:“我竟没想到,你也参与了这件事,你跟在我身边几百载,却做出这般天怒人怨的事情来,你,太让本神失望了!” 张老医师一言不发,就这样望着谢青烟。 许久,笑了。 “好一个谢武神,好一出请君入瓮的大戏。” 张老医师道:“老朽竟没想到,叶楚月身边最会咬人的那条走狗,竟是你谢武神!好,好,好啊,你就是这样回报恩情的。” 楚月听着两人的对话,轻挑起了眉梢,暗暗记下重要的信息。 而后,她道:“还有一件事,本尊忘了告诉诸位,本尊有两份千行神卷,第二份由本尊座下副殿主武祖送了出去,让天下的武者都看清真相,这个时候,只怕已经有不计其数的人看过这份千行神卷了。” 她拖延时间到现在,除了等鱼儿上钩,也是以防万一,先把真相扩散到了这群人无法收拾的程度。 “你们可以灭一个人口,杀掉十个、百个乃至于一千个武者,但你们杀不尽这天底下勇于伸张正义的战士,堵不住五陆的悠悠众口。” 楚月冷笑出声,踏步走到了张老医师的面前:“张老先生,你,逃不掉了。” 张老先生看着神采飞扬气势十足的女子,怔了怔,随即耷拉着头,低低的笑。 笑声,愈发大了。 老人笑到泪水飞溅。 “好一个叶三爷。” 张老先生笑完,森寒的望向了她:“叶楚月,让你活在这世上,是老朽最大的失策,老朽当初不该对你动恻隐之心!” 当年,他用了很多方法去害慕倾凰怀中的胎儿,但胎儿的生命顽强,怎么都死不掉。 最后张老先生确实钻研出了一种能让慕倾凰落胎的毒药,在关键时刻,却是没有把毒药给雪素衣这群人。 他想着,这孩子如此的想活,像极了他不服输的幼年时期,那不如让她活一回吧。 可未曾想到的是,这个孩子竟是神农族的后裔,是神农戒的持有者! 第1893章 三拳之下亡武帝 当年的恻隐之心,竟成了如今刺他最深的利器。 早知今日,当初必斩草除根,毫不留情! 张老医师满口苦涩之味,苍老的唇边露出了自嘲的笑。 一大把年纪的他,竟被谢青烟和叶楚月给算计了。 “张老医师——” 楚月缓缓抬手,利落的抱拳道:“感谢前辈彼时的恻隐之心,方才有本尊的今日,前辈黄泉路上好好走,这人生的日子、武道的精彩还是交给年轻的后辈吧。” “好,好。” 张老医师大笑出声,蓦地望向了谢青烟:“谢武神,老朽早已脱离了无眠族,老朽的所作所为,和无眠族无关,之所以屠虐三陆武者,不过是利益熏心罢了。没想到老朽一生光明磊落,有赫赫威名,也有济世救人之仁义,如今却是晚节不保了。” “你太让本神失望了。” 谢青烟摇了摇头:“本神如此信赖你,你却做出此般之事,本神有罪,本神有罪,本神愿自废三阶修为,来为三陆武者祈祷!” 谢青烟的手掌蕴满了金光,就要砸向自己的天灵盖。 楚月的声音骤然响起:“谢武神,不可,万万不可!” “叶鬼主,你不必阻拦本神,张老医师跟随本神多年,本神有失察之过。” 谢青烟痛心疾首,手掌就要再次打下去。 楚月再道:“谢武神,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武神麾下人数众多,更何况人心隔肚皮,岂能个个都看得清楚?张老医师背弃武神,伤害无辜之人,是他罪该万死,与谢武神何干?谢武神的修为是为国为民,岂可自废?死去的三陆武者若是得知此事,也会阻止谢武神。” “此话,可真?”谢武神问。 “千真万确。” 楚月道:“与其堕于自悔,倒不如用自身修为,保护大陆。” “好!本神就依叶鬼主之言,不去自废修为。” “……” 众人听着一大一小的两只狐狸唱戏般的做作对话,俱是面面相觑,风中凌乱,额上不由落下了冷汗。 青丘女天帝趁此间隙打算逃离掉万象领域,那千行神卷把她的罪行记录得真真切切。 局面反转,她得为自己找一条求生之路。 然而,才一会儿,就听见楚月笑吟吟地道:“青丘天帝这是要做什么?该不会是去如厕吧?” 青丘女天帝神色一僵,阴狠地看了眼楚月,冷嗤:“叶楚月,你休要得意,别以为拿一个假的千行神卷就能反将一军,你,什么都不是。” 楚月双手环胸,轻挑起眉,笑得越发浓郁,戏谑地出声:“这些毫无意义的话,阁下还是与阎王去说吧。” “无知小儿,岂敢找死!” 青丘女天帝的威严被挑衅,身影顿时暴掠而出,五指如爪,抓向了楚月细嫩的脖颈。 天帝之气,瞬间爆发出来。 浩瀚,无穷,强悍! 她的每一根手指,都如鹰爪般弯曲,堪比刀剑的锋利,带起阵阵呼啸而过的狂风。 风中,红衣着身的女子不动如山,神态颇为慵懒。 不起眼的八段武宗境面对武帝的致命一击,她轻歪着头,眼角眉梢染着张扬的笑意。 她像个嗜血的杀手。 也如同沐浴春风的智者。 在两种极端中,又恰到好处的完美结合。 既超然,又惊艳。 “轰!” 青丘女天帝的鹰爪,尚未碰到楚月,就见旁侧的身影犹如极光闪现到了楚月的面前。 叶天帝月牙白的衣袍翻飞,那一条机械臂高高抬起,抵挡住了青丘女天帝的鹰爪。 鹰爪撕裂开了袖袍的衣料,碰触到坚硬的钢铁。 十根手指的骨头乃至于掌骨,在赫然间“咔咔”的应声碎裂。 叶天帝右臂的袖袍彻底毁坏,露出了整条锃亮的机械臂。 刀枪不入,固若金汤。 以臂为盾,可挡天塌之灾。 以钢为刃,可诛奸臣邪子! 叶天帝缓缓地抬眸,眼里酝酿出野兽般的凶悍。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翩翩君子般的温润和平和:“你是不是忘了,她乃本帝之女。” 青丘女天帝望着叶天帝的那条臂膀,怔了怔。 诸天帝中,叶天帝实力稍逊,是因为他的右臂断在了几十年前。 不曾想到,这条看似无用的机械臂,竟有如此的威力。 “你……” 青丘女天帝才刚刚出声,只见叶天帝的钢铁右臂,轰然砸在了青丘女天帝的腹腔。 一拳,震碎五脏六腑。 再一拳,断裂四肢百骸。 第三拳,砸开血脉皮肉。 青丘女天帝口吐鲜血,倒在了光滑的地上。 血泊,从其身下瞬涌而出。 鲜红的颜彩,为万象大殿增添了一抹特别的艳。 三拳之下亡武帝! 这是当年第五长虹为叶天帝装下机械臂时所说。 多年来,世人只知叶天帝断一臂,元气大伤,实力不如当年。 与诸位天地相比,不算是最强的那一列。 现如今,三拳之威,震慑万象及四陆使臣! 麒麟天帝见此场景,咽了咽口水,忽而开始细数过往得罪叶天帝的事情了。 那桩桩件件,一个簿子都写不完。 麒麟天帝头皮发麻的同时,欣慰起女儿步海柔洗心革面追随叶楚月。 否则,他怕是从今往后,都睡不了一个好觉。 生怕那午夜梦回之际,叶天帝的钢铁之拳砸碎他的天灵盖。 叶天帝垂下手,不看脚边的尸体一眼,而是望向谢青烟,温和地道:“谢武神,失礼了。” “叶天帝,深藏不露,好身手。” 谢青烟说:“是本神和三陆武者该感谢你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她望了眼万象大殿内的武者们,铿锵有力地道:“千行神卷记录下了种种罪证,真相终将大白于天下,张老医师,各陆天帝,尔等劣迹斑斑,灵魂腐烂,却还在万象领域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去伸张正义,企图摧毁掉我凌天的少年英雄,好在天公有眼,邪不压正,未让尔等得逞。按照万象鸿蒙律法,尔等,当处之绞刑。” “药神宗主雪素衣、安晋王闻人衍、幻月女宗虞微羽、叶薰儿,还有四陆而来的医师,你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按同罪论之。” 第1894章 武道仙鼓六月雪 陡然间,万象大殿乱作一团。 谁也没想到,铁证如山下,叶楚月竟还能乾坤扭转。 使臣大会的帷幕,竟是这般落下。 被定罪的不是百恶榜首叶楚月,而是闻人衍这些人。 闻人衍再也不能维持表面的镇定冷静,神态裂开了惊愕之意。 这一步棋,他料定了叶楚月无力回天,才会亲自来当这个证人,就是为了彻底把叶楚月拉下水。 他回过头,震撼地望向了至始至终都波澜不兴的叶楚月,胸腔内不仅浸透了将死前的冰冷血液,还翻起了不可置信的惊涛骇浪。 “安晋王,本尊未曾定罪,让你失望了。” 楚月淡淡一笑。 “本王在想,你叶楚月的人生,会被何方神圣终结。” 闻人衍道:“你总是能创造出奇迹。” “不过棋高一着,算不得什么奇迹。” 楚月不以为意。 闻人衍问:“千行神卷,为何会是完整的?” “安晋王可否想过,千行神卷之所以能完整,是死去的三陆武者,给予了我支撑?”楚月笑着反问。 闻人衍死到临头了,都想套出有用的消息。 千行神卷由她所恢复之事,暂且只能瞒下,否则以千行神卷为经济脉络的青丘得知此事,会疯狂地反扑她。 “死去的三陆武者……” 闻人衍笑了笑:“叶楚月,你明明该是个苦大仇深的小人,但你总是能怀揣着大义,这到底是为什么?” 深渊里爬出来的厉鬼,应该烂在肮脏恶臭的阴沟里面,凭什么出现在光明之下,成为最耀眼的骄阳? 外头,鼓音响起。 一道道鼓音,从四面八方汇来。 这是…… 武道仙鼓! 此鼓,存于武者元神中。 古有沉冤昭雪六月天。 故而,当武者用精血灌入元神,自费三阶武道实力,数量超过三千万,便可召唤出武道仙鼓。 也就是说,三千武者自废三阶,有着同一个愿望,才有武道仙鼓的出现。 武道仙鼓,为含冤而死的英雄所响。 九万年,响一次。 在那群雄荟萃的乱世,百鬼之主曾被蒙冤过,便响了一次武道仙鼓,救下了百鬼之主。 如今,依旧为百鬼之主而响。 流逝的是时间,不变的是坚定不移的意志与钢铁般的灵魂。 楚月听到鼓音,眼眶微红。 鼓从天上来,宛若神佛之音在洗涤邪祟。 她望着呆愣的闻人衍,低声说:“安晋王,这就是答案。” 有这样的天下和武者,她怎能不去护,不去守? 这身骨头,还没断。 这条硬命,还在活。 她的武道之路就不会发生任何的改变,将迎来下一个九万年如一日。 这就是她! 叶楚月! 这也是她的武道! 众生道! 闻人衍望着她的面庞,不再慌张。 心里隐隐觉得,败给这样的奇人,不算亏。 武道仙鼓,震响天地。 五陆子民,深受震撼。 当凌天大陆有了共同的信仰,这片综合实力最低的大陆,将不再弱。 “这个答案,很好。” 闻人衍闭上眼睛,安心去听武道仙鼓之音。 旁侧。 虞微羽瞠目结舌,始终无法相信会是这样的结局。 剩下的三位天帝,也都说不出话来, 叶薰儿趴在地上发出“呜”的沙哑声,喊到歇斯底里。 她恨! 恨天道不公,她永远是叶楚月的手下败将。 她将直面死亡,却还等不来叶楚月的陨落,反而要看着她愈发璀璨。 不该如此,不该…… 叶薰儿爬向叶楚月,掏出匕首想扎进叶楚月的腿部。 萧离一脚踹向她的面门,把她踹得人仰马翻。 “死不悔改的脏东西,被千刀万剐才是你叶薰儿的最终归宿。” 萧离厉声道:“你难道以为你的人生是被楚爷所毁,不,你的人生是被你无底线的贪婪所吞噬,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才让你看不清是与非,你的自以为是害人害己,如今也该自食恶果。你将在地狱拼凑不出全尸,而我楚爷将在武道海洋乘风破浪走向巅峰。” 她的话让叶薰儿痛不欲生,泪流不止,比起恨之入骨更多的是害怕。 千刀万剐的绞刑她不想面对。 而后,谢青烟座下的侍卫陆陆续续进来,将一个个被定罪的人给带走。 叶微醺被拖着出去,身躯在地上留下了血线。 “谢武神!” “扑通。” 雪素衣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请武神为我洗清冤屈,我是被冤枉的。” “证据确凿,无从狡辩。” 谢青烟叹道:“雪宗主,你是有罪之人,本神虽与你有过几分交情,但也爱莫能助,本神身为武神,该以天下为己任,应当大公无私。” 雪素衣瞪着眼睛看谢青烟。 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谢青烟如此转变,竟与叶楚月成了一丘之貉。 谢青烟就不怕无眠族的报复吗? 雪素衣侍卫拽了下去。 “谢青烟,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不会的!” 她大声喊道。 “且慢。” 楚月再次出声。 侍卫顿足停下,和雪素衣一同望向了楚月。 “叶楚月,你会不得好死!”雪素衣大喊。 “雪宗主放心,就算是不得好死,也是雪宗主死在我前头。” 楚月微微一笑,面朝谢青烟拱起手来,朗声道:“谢武神,叶某还有一事要报。” “且说——” “药神宗主之位,原是陈家一脉相承,被世人称之为药神陈府。” 楚月侃侃而道:“而今药神宗主之位,当由陈家后人陈娇接手,奈何陈娇年轻时误将贼人雪素衣当做知己好友,却被雪素衣害得家破人亡,陈家上下皆被屠绝,唯有陈娇改名陈苍穹堕在百鬼之森多年苟延残喘。此次鬼森之行,叶某与陈苍穹一见如故,得知当年陈家真相,痛恨药神宗主雪素衣的所作所为,还请谢武神为陈家后人陈苍穹做主,让贼人绳之以法外,也让属于陈家的药神宗,回到陈苍穹的手中。” 雪素衣瞳眸紧缩,恨得牙痒痒的同时,痛苦又慌张。 她死可以,但她的药神宗主之位,绝对不能回到那个贱人的手上。 绝对不能! 第1895章 虽有风来,不见涟漪 “陈娇……?” 谢青烟道:“本神多年前与药神陈家千金有过一面之缘,但没过多久,药神陈家就消失在了人世间。世人纷纷猜测,药神陈家或许隐世于山水中了,也有人,陈家上下飞升成仙,本神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会如此!” 楚月双手攥紧成拳,眼眸紧盯着谢青烟看。 如陈苍穹所说,当年害陈苍穹与虚空异鬼发生关系的人中,除了药神宗主雪素衣外,便有眼前的谢青烟。 楚月轻吸了一口气,掩去心底狂涌的暗潮。 旋即,痛声道:“雪素衣之罪行,罄竹难书,她当年所得万象荣光,大仪仙医称号,乃是属于我母亲慕倾凰的。彼时,母亲化名云凰,诸帝之战中,行走战场,救助百姓,最后被雪素衣、风雷之流活生生的打碎了神魂,雪素衣抢占了母亲的功劳和荣光,还掠夺了陈苍穹前辈的宗主之位。” “查!彻查!” 谢青烟怒不可遏:“叶鬼主,你且放心,这件事,必然查清楚,若情况属实,绝对会将荣光归还为慕倾凰。陈家,陈苍穹何在?” 陈苍穹踏步走出,面容狰狞,神情和眼神却是平静。 她平静地望向了武神谢青烟,沉吟少顷,便拱手抱拳:“陈家多口,皆死于雪素衣之手,谢武神大义,陈苍穹感激不尽。” 谢青烟掠步往前,伸出双手搀扶着陈苍穹。 陈苍穹后退一步,拉开了与她的距离,淡淡道:“陈家灭口真相若能昭告天下,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必永记谢武神的恩情。” 谢青烟望了眼与陈苍穹之间的距离,顿了顿,不再为难陈苍穹,低声开口:“陈少宗主放心,真相,必然会大白于天下,你的委屈,绝不会白受。” “谢青烟,别忘了你也掺进了……” 雪素衣大怒。 话未说完,谢青烟拂袖一扫,璀璨的金色光刃瞬间暴掠,没入了雪素衣张开的嘴中。 鲜血弥漫唇齿间。 多言的舌,碾碎为血水。 雪素衣瞪大了眼睛,胸腔猛地震撼,随之吐出了粘稠的血液。 “把她带下去吧。” 谢青烟闭上眼睛,负手而立,浑身上下散发出武神之威。 侍卫们拖走雪素衣。 雪素衣扯着嘴想要说话,但呜呜咽咽的道不出一个清晰的音,咽喉当中倒是不断地往外涌血。 她望着重见天日的陈苍穹和慕倾凰,痛恨不甘到生不如死。 苦心经营多年,却一朝惨败。 昔日的手下败将,足底蝼蚁,竟都出现在光明之下。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 叶楚月! 雪素衣发狠地瞪视着楚月。 楚月挺直脊背宛如一把破世的剑刃,似能排除危难,直抵乾坤锦绣天! 雪素衣、虞微羽、叶薰儿…… 一个个定罪的人,都被拖走。 使臣大会,只有一个胜利者。 鼓音—— 不绝于耳,甚是好听。 仿若从遥远的苍穹尽头传来,是古老的神在晦暗不明的天色中低语,为混乱血腥的人世祈一缕福音罢。 楚月没有任何属于胜利者的喜悦。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反败为胜的过程中,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只要有一步算错,就要迎来满盘皆输,家破人亡的结局。 她微垂下眼睫,安心聆听四面八方而来的武道仙鼓之音。 躁郁的情绪,被鼓音抚平。 如百川所汇的无量深海,虽有风来,却不见涟漪。 “阿月……” 太夫人喜极而泣,万千言语,话到嘴边,只成了孙女的小名。 楚月缓抬起眼帘望向了祖母,面颊扬起了明媚的笑。 这一刻,三千鼓音为她而起,难见素日里的杀伐气息,平和而宁静。 “叶殿主,恭喜。” 小郡主周软软捧起酒杯敬向了楚月,笑时,露出了两个深深的小酒窝,漆黑如墨的眸仿若要溢出光来。 楚月右手挥动,斟了半杯酒的杯盏落在了掌心。 她执杯回敬周软软:“周小郡主,谢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周软软身为青丘郡主,愿在她面对众议时出言相助,可见其纯粹之心。 一杯酒见底,杯盏砸在了地上,犹如平地惊雷,使四座大惊。 “千行神卷所记录,屠虐三陆武者的凶手,有四陆天帝。” 楚月厉声道:“出现一名天帝,是他鬼迷心窍,但同时出现四名天帝,周沉、南永宁,尔等作为各陆使臣,难道没有什么话要说吗?四陆各派天帝,并让张老医师入局做假证,本尊就说雪素衣怎么敢私自去发起通缉令,都以为是谢武神的杰作,没想到是谢武神座下张老医师的罪,你们四陆,为达目的,实在是用心之险恶,连本土大陆的武者都能下得去手,此番手段,实在是恶心至极,竟也还有脸来万象领域质问本尊,谁给你们的脸和勇气让你们贼喊捉贼,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当真贻笑大方。” 周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南永宁也没想到情况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笑到最后的,竟然是叶楚月。 “谢武神!” 楚月轰然抱拳,铿锵出声:“四陆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本尊曾游历鬼森,与死去的三陆武者相见恨晚,从此称兄道弟,感情颇深,听到他们的死讯,本尊很遗憾,也很愤怒,愤怒本尊的兄弟们未能归回故土,死于同陆天帝之手。这件事,本尊要四陆给一个交代,在此之前,还请谢武神留住周沉、南永宁等四陆使臣。” “如叶鬼主所言。”谢青烟道。 楚月拂袖,清冷如霜的眸,望向了南永宁等人:“凌天,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四陆使臣呼吸一窒,都惊在了原地。 南永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保持沉默。 现如今,叶楚月转败为胜,他们这些使臣就堪比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凌天宰割。 谢武神座下的侍卫们,桎梏住了四陆使臣。 唯独在面对周软软时都绕道而行,给予了她最大的自由。 “叶鬼主。” 谢青烟道:“使臣大会已然结束,本神那里有上好的青梅酒,本神亲自所酿,不妨与本神喝一杯?” 第1896章 吾愿赎罪,请赐明路 楚月闻言,刹那间,仿若时间凝固,画面静止。 停顿须臾后,掀唇嫣然一笑,缓声道:“青梅上等酒,能喝上一杯,当然是求之不得了。” “叶鬼主,请——” “请——” 谢青烟周身氤氲着神圣的金光,似如一阵清风而过,眨眼间就出了万象大殿。 楚月刚要踏步跟上,身后就响起了周软软的声音:“楚爷……” 她回眸看去,只见周软软提裙走来,说:“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楚爷可否帮个忙。” “小郡主直说便是。” “我与青丘沈家的公子沈清风,有过婚约之说,如今斯人已逝,我此行凌天,想去沈公子的故土看看,听说那个地方叫做长安,是诸侯神武的都城。” 周软软轻言细语地说:“青丘来的人都被带走了,我在凌天人生地不熟的,若是可以的话,烦请楚爷行个方便,派人带我前去。” 沈清风啊。 楚月抿紧了唇,微抬起下颌。 恰逢殿外一缕清风,轻抚过她的面门。 周软软见楚月不言,便道:“薛沈之情,惊动了五陆,我不会去叨扰。” “好,无双,你派个熟知诸侯国地形的靠谱之人,带小郡主前去神武长安。” 楚月浅声道。 周软软眸光微亮,再次咧开嘴笑。 世人只知薛沈情,但没人知道她周软软芳心暗许至白头。 此行长安,再不回青丘。 她要替心爱的男子,守好薛城。 楚月捏了捏周软软的脸,便转身往外走去,前去谢青烟那里讨一杯酒喝。 “小楚……”慕倾凰担心地皱了皱眉:“我们陪你一起去。” “娘亲,不用的。” 楚月望向了陈苍穹:“陈姨,你随我一同去吧。” 陈苍穹点点头,跟在楚月的身后如个贴身侍卫。 走路时一瘸一拐,难掩锋锐之气。 万象领域最东边的宫殿,在千丈象牙白的阶梯之上。 谢青烟在殿中等候已久,望见楚月身旁的陈苍穹时,面色微变。 “二位,请入座。” 谢青烟手执酒壶,斟茶入杯,将两杯斟满青梅酒的白玉杯,轻推到了楚月与陈苍穹的面前。 楚月二人徐徐落座,但没有一人品尝杯中酒。 风中似有冷霜,连喝酒的氛围都带了僵。 “陈娇与虚空异鬼之事,是我亲眼目睹,也是我所害。” 谢青烟开诚布公地道。 “我知道。” 楚月说得风轻云淡,缓抬起了手握住杯盏。 提及当年与虚空异鬼结合下双生坏种,陈苍穹的眼中弥漫开了血色。 过往种种,涌上心头,止不住的恨破土滋生,肆意蔓延。 “药神陈家,非我所害。” 谢青烟道:“叶鬼主,当年,是我奉无眠族圣子之令,夺神农卷,除掉云凰,也是我下的令,让张老医师打掉云凰的腹中胎儿,也就是你。” “我出生在九万年前的平民家中,时常听闻百鬼之主所创下的传奇与奇迹。” “每当午夜梦回,总盼望追随鬼主,与其并肩作战,驰骋沙场。” “及笄前一年,我误入了百鬼之森,无意中撞破了玄女的秘密。” “那天,我与鬼主换衣,被玄女部下抓住。他们折断了我的骨头,砍掉了我的筋脉,玄女夺走了我的头发与眼睛,把我像垃圾一样丢到了乱葬岗、” “在那片乱葬岗,还有许许多多的血腥尸体,我被路过的无眠族圣子救下,后来我才知道,他并非是路过,是为了摘取鬼蜮圣物彼岸花。” “圣子见我还有一口气,发现我的骨骼用来泡药用奇特之处,就将我带走,想把我救活成为他泡药的容器。” “我身已残,一心求死,以为换鬼主一条命,我谢青烟值了,便不愿被圣子救活。直到最后一刻,我听说百鬼之主葬身鬼蜮,才有了强烈的求生欲望,在圣子手下当了多年的泡药容器,竟锻造出了一番奇骨。” “后来,圣子用神农术为我恢复眼睛和头发,让我回到光明之下得以自由重新修炼,但代价是一生为无眠族效力,只因我这条命不属于自己,是属于圣子的,这也是张老医师为何会提到恩情的缘故。” “实不相瞒,张老医师在我身边已有九万年之久,圣子不信任我,让张老医师监视我。” “从数百年前开始,无眠族圣子就通过上古夏族的神算大师得知,神农将会天降一名传承者。” “他一直在想方设法找到这名传承者,并且除掉。除此之外,他野心勃勃,还想要得到所有的神农卷,集齐九卷活死人肉白骨,故而当年给我下达命令,让我去抢夺慕倾凰的神农卷,叶鬼主,我是害你母亲及陈娇的凶手之一。” “……” 话说到这里,谢青烟淡淡的笑了笑,端起杯盏,将青梅酒一饮而尽。 许是杯盏太小从而不过瘾,她拿起了酒壶,仰头喝了半壶。 她一生所求百鬼之主,当年却冷眼望着那群人用铁棍痛打慕倾凰腹中的叶楚月。 当她得知叶楚月就是百鬼之主,九万年的信仰几乎瞬间崩塌。 “我啊……” 谢青烟低头,自嘲地道:“我虽为圣子之奴,但多年来,一直在找彼岸花的奥义。我想用彼岸花救回鬼主,但当年第五长虹与我争抢彼岸花,我差点儿就能得到彼岸花了,我不知道他用彼岸花干什么,但我知道,我再也等不回鬼主。” “叶楚月,无眠族已经查出,你就是神农的持有者,半个月前就下达命令,让我取你的项上人头,送到无眠族。” “因为你的声名威望太大,他们就利用三陆武者,栽赃陷害你。没错,无眠族的爪牙,已经遍布四陆了。” 谢青烟咬牙切齿。 “所以,你在赌……?” 楚月反问道:“你赌我能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再次反败为胜,所以你特地让张老医师亲自来使臣大会,目的就是为了除掉他?” “不错。我谢青烟确实有罪。” 谢青烟放下酒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吾愿赎罪,请鬼主赐一条明路。” 第1897章 恩和怨都在酒里 “明路啊……” 楚月低低的笑:“这混混浊世,哪有什么明路。” 谢青烟默然不语,还保持着跪地拱手的姿势。 楚月望着她,问:“谢武神,本尊问你,当年无眠族圣子趁鬼森乱局夺走了彼岸花,后来第五长虹拿走的彼岸花,是不是你从无眠族盗走的?” “鬼主,你从何得知?”谢青烟诧然地问。 这件事,几乎无人知晓。 她当年费尽心思盗走彼岸花,就是为了让死去的百鬼之主重现人世。 但手持彼岸花的她,却不知要如何使用。 恰逢子夜,遇到了上古夏族的神算师李孤鸿,也就是星海城机械大师第五长虹。 第五长虹告诉她得知开启彼岸花奥义的办法,却是私下夺走了彼岸花。 谢青烟失了彼岸花愤然不已,又遇到圣子出关追查彼岸花。 她两手空空,面对圣子的雷霆震怒,倒不如把罪名丢给了第五长虹。 “猜的。” 楚月长叹一声,问:“告诉我,你为何要害陈姨,如若我所料不错的话,陈姨逃到百鬼之森的事,你和雪素衣都知道,但却不再追杀,并非是忌惮百鬼之森,而是因为你们的目的,就是要让她去到百鬼之森,去往中州,诞下坏种。” “因为,那是玄女要的阵眼。”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玄女就是九万年前残害本尊与鬼森子民的罪魁祸首,为何还要助她开启太极焚雷阵,助她走出玄女宫的雷霆牢笼?” 楚月目光锋锐地望着跪在地上的谢青烟。 谢青烟的眼睛越来越红。 良久,她说:“第五长虹消失于人海,彼岸花不见踪迹,我和无眠族都未曾找到彼岸花。常驻无眠族的神算师窥测天机和星云,算到彼岸花再次出世之时,便是玄女出宫之日。我自诩已是武神境,又是无眠族圣子的人,就算玄女出宫,武神之威亦能碾碎她,只要能重新见到彼岸花,鬼主就能死灰复燃。” “我一直在恨第五长虹。” “若非他言而无信,我只怕早就看到了鬼主的新生。” “时至现在,我方才知道错怪了第五长虹,他早已用彼岸花换你的新生,只是我不曾想到你就是百鬼之主。” 万般变化,总归是造化弄人。 结局依旧是她当年所料,只是过程迥然不同。 她身为百鬼之主最忠实的信徒,九万年来蛰伏在圣子身边忍辱负重,如今竟无颜面站在鬼主的面前。 她曾也走火入魔,为救鬼主,伤天害理不择手段又如何? 然而她手中的刀刃利器,唯独不该对准鬼主身边的人。 楚月望着谢青烟,红唇微颤,久久不语。 一时之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的诞生,是第五长虹的功劳。 可当初若非谢青烟盗走彼岸花,光靠五叔,很难接近无眠族拿到彼岸花。 毕竟谢青烟潜藏了快九万年,才能把彼岸花拿到手。 而在玄女叛变的那日,她元气大伤,若非谢青烟相助,怕是会葬身在中州,和那些无人相救的孤魂并无两样。 “原来如此……” 陈苍穹笑了:“我竟还以为自己苟延残喘得一生路,没想到一直活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很早以前,我就知道长虹他想做一件事,和彼岸花有关,没想到是这样。” “谢武神,长虹当年夺你彼岸花,你害我颠沛流离二十载,倒也能相抵了。” 陈苍穹言罢,欲要单膝跪地,却被楚月适时的扶住。 “小楚,我心中有恨,我有恨不平。”陈苍穹红着眼睛望她。 楚月怔了怔,旋即缓慢地松开了双手。 陈苍穹单膝跪地,仰头道:“而今雪素衣已然伏法,陈家灭门真相也大白天下,陈苍穹此生追随楚爷,只求有朝一日斩无眠圣子的首级以泄多年之恨。” “好!” 楚月扶她,低声道:“本尊穷其一生,倾尽一切,也必将无眠族圣子诛之而后快!” 陈苍穹展露出了笑颜,眉间颇为释怀。 谢青烟恍然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蓦地惊住。 她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楚月为何独独把陈苍穹带过来。 只因为过去的罪恶中,陈苍穹诞下坏种为焚雷阵眼之事,由她亲自主使。 原来…… 楚月在饮酒前,就为她指了一条明路。 谢青烟发红的眼睛,在陈苍穹的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谢武神,五陆以武神为巅峰,你武神之力若能放在报效天下苍生,那你我便是同道中人。” 陈苍穹颤声道:“我承认,在过去二十载的午夜梦回时,我想着拿刀扎进你的心脏,但如今已经释然,如小楚所说,世上哪有什么明路,我从小就想行走四方,济世救人,却不得不在中州苟且偷生,成为他人的棋子。” 谢青烟仰头望向了陈苍穹,双手紧握成拳,“陈娇姑娘,抱歉。” “谢武神无需有歉意。” 陈苍穹微笑:“时也,命也——” 谢青烟还欲在楚月身前磕下数个响头。 楚月端起青梅酒,懒洋洋地道:“别跪了,再跪,酒都要凉了。” 谢青烟心领神会的搀扶着陈苍穹落座在长桌两侧,重新温了一壶青梅酒。 恩和怨,都在酒里。 “来,喝酒。” 楚月高举酒杯,敬向谢青烟和陈苍穹,喝了个干干净净。 “喝酒!” 陈苍穹笑了笑,痛饮杯中酒。 谢青烟望着她们,将酒水喝尽。 喝了许久,满屋子流动的长风中都是烈酒的味道。 “谢青烟……”楚月指腹摩挲着酒杯,眸底氤氲着潋滟的光,说:“人生在世,或如苦海行舟,或是身不由己,但纵在至暗的时刻,也不该动摇你最初的武道之心,方才能仰不愧天,俯不愧地。” 谢青烟深有感触。 她对彼岸花虽是偏执,但偏执到撼动了正道初衷。 她曾会追崇百鬼之主,只因百鬼之主,生在鬼蜮,却如圣光普照乱世,给千千万万个像她这般的人带来温暖。 如若再坚定一些道心,如今与鬼主的不期而遇,她便能堂堂正正,而非诚惶诚恐,惭愧又自责。 第1898章 堂堂武神乖的像一条狗 “鬼主教诲,青烟铭记于心。” 谢青烟拱手道。 楚月喝了一杯接一杯的青梅酒,转过话茬,赞道:“酿酒的手艺不错,以后不当武神了,还能去当个酿酒师。” “鬼主谬赞。” “南永宁、周沉那几个人,暂时别放回去了。” 楚月继而说:“虽然当下局势,不能要了这几人的命,但也该让各陆出出血。至于之前五陆决策的事,估计会不了了之,凌天不要主动去提当什么五陆之主,若腰板不够硬的话,拿着一纸字据也坐不稳这个位置,如若实力足够强大,就算没有决策的约束,四陆也不敢多说什么。” 武祖和叶天帝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那穿着红衣的慵懒姑娘靠在椅上,宛若个风流倜傥的君主。 发号施令时,专注的神情又让人挪不开目光。 “五陆决策确实只是空谈,四陆如今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凌天孤立无援,想要成为陆主,难度很高。” 谢青烟点了点头:“不过这次的使臣大会备受瞩目,千行神卷所记录的罪证,只怕会让各陆的武者对四陆心寒,反而会对你心生敬佩,这也算是个好事。” “四陆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太久,估计很快就会随便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应付这件事。” 楚月摇晃着酒杯:“但不重要了,今日万象领域发生的事情,会成为四陆武者们心中永远都解不开的一个疙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本尊很期待四陆覆舟的那日。” 谢青烟无比赞同,望向楚月的眼睛深处,有一抹炙热。 她期待了九万年与百鬼之主并肩作战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虽然太晚,但总算来了。 “青丘沈家的人,不动声色的去过诸侯国掳走了神武长安的小侯爷薛城。” 楚月说道:“这说明凌天大陆的边防意识很差,需要加强才行,诸侯国等边界之地,虽不算富庶繁荣,但既是凌天的疆土,就得好好守着。不过青丘沈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来去自如,我怀疑凌天万象领域的高层中有卖国求荣之人,这一点也需要提防,若能提前纠出未雨绸缪,也算消除了一大隐患。” “青烟明白。”谢青烟点头。 武祖瞪大了眼睛看着在八段武宗面前乖得像一条狗的谢武神,只觉得这家伙比自己还要离谱。 楚月再道:“青丘小郡主周软软,就让她留在诸侯国,如果可以的话,就对外传青丘郡主被青丘女天帝临死前误伤了。否则,青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就算小郡主回到了青丘,因为她在使臣大会为我说过话,青丘也绝不会放过她。” “我随后就去处理这些事。” “如果可以的话,送些青梅酒去武神殿,很是好喝。” 楚月提着最后一壶酒转身朝外,望见武祖和叶天帝,微微一笑。 谢青烟怔愣许久,方才道:“好——” 她望着楚月一行人陆续离开宫殿,直到宫殿内只剩下她独自一人。 她低下头把剩下的青梅酒喝完,方才起身,临窗而立,闭上眼睛感受着一阵阵的冷风灌入衣裙。 从窗户的角度往外看去,能够看到楚月他们沿着千丈象牙阶往下走。 谢青烟缓缓地睁开眸,驻足凝视了许久。 身后,白光漩涡出现,一名身穿白袍的男子赫然出现,皱着眉望向了谢青烟的背影。 “武神。” 男子不解地说道:“你若不倒戈,能够成为无眠圣子最得力的下手。叶楚月她充其量就是个八段武宗,就算是天帝之女,在无眠圣子面前也不值一提。” 谢青烟不语。 “青烟……” 男子改唤她的名字:“退一万步说,圣子在你的元神和心脉内下了毒,张老医师在你身边最大的作用就是每隔三个月,给你一次解药,让你保存实力和生命。 若无解药的话,你非但不能往上修炼,实力修为都还会慢慢的退步,元神和心脉都会逐渐地枯竭,直到你沦为废物和痴傻之人,到时候,你的骨骼心脏彻底吸收了毒药,无眠圣子还能拿你浸毒的骨头去当药材,真的值得吗? 你与叶楚月本无缘分,她的身边有那么多的人,不差你一个谢青烟。 而且你该知道,叶楚月不信任你,陈苍穹也在恨你,只因为你如今是高高在上的武神,她们又岂能蚍蜉撼树,才会对你无可奈何才会去故作求和,其实是在利用你。 若你实力低下,她叶楚月的刀第一个砍向你。谢青烟,醒醒吧,这不像是我认识的你。” “还有多少青梅酒?” 谢青烟突地问道。 “什么?” 男子诧异,瞪圆了眼眸,那叫个百思不得其解。 “鬼主爱喝青梅酒,稍后都给她送去,你去多取些冬雪,我再酿些酒,以后我就算不在了,鬼主也还能喝到我的酒。不如本神将酿酒方法传授给你,日后你为鬼主酿酒。” “武神……?”男子惊愕。 他在说这般重要的事,谢青烟的脑子里却只有叶楚月和青梅酒? “这是命令。” 谢青烟冷着脸道。 男子握拳的手缓慢地松开,低头颔首道:“是。” “你觉得,是什么支撑本神坚持到今日?”谢青烟忽而问。 男子默然。 “是百鬼之主。” 谢青烟道:“若无这份信念,我谢青烟早就不在人世。是非对错算什么?在此之前,我就算杀千万人个无辜之人,我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就算焚了这浊世,我也能挺直腰杆,也能堂堂正正。但事与愿违,她叶楚月就是百鬼之主,她的立场就是本神的立场,在她的立场原则上,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所以,本神大错特错,罪不可恕,所以,本神懊悔不已,只恨自己未能坚守本心。” 她笑了笑。 “你不知道,与鬼主把酒言欢,共谈家国大事,本神期待了多久。” 谢青烟红着眸,笑容浓郁:“我很惭愧,也很高兴。” 男子傻眼。 谢青烟摆了摆手:“去吧,把青梅酒统统送去武神殿。” 第1899章 有诗一首赠诸君,日子高兴有奔头 “是——” 男子单膝跪地,双手拱起,轻道一声便化作白光漩涡消失在这古老恢弘的宫殿中。 却说千丈象牙阶,从头至尾,已无楚月的身影。 但谢青烟的目光依旧落在了最后一段阶梯上。 她迎着冷风,笑了笑。 “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了,不是吗?” 她低声自语:“至少,她来了……” 谢青烟缓抬起手,指尖处,氤氲着一点黑雾。 当黑雾从指尖扩散到心脉,那她就沦为了痴傻之人,武神的实力也会倒退到连三岁稚童都不如的地步。 她给无眠族当了九万年的走狗,也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至此一生,所追所求,莫过于那个在乱世之中用红衣为希望染色的鬼主。 九万年夙愿,终于得偿所愿。 冬末的寒风吹乱了她鬓间的发,眼底的甚是浓郁。 只是不知不觉中,便红了双眸。 惭愧吗? 不。 她不惭愧。 只是无颜面见鬼主,终不能如那年中州相遇般眉间有笑,眼里有光,纵然孤身赴死也能神采飞扬的挺直脊背。 “是啊。” “已经是最好的了。” 末了。 她自问自答,轻声叹。 …… 楚月回到万象大殿的时候,秦铁牛不知何时走到了谢青烟此前坐着的位置,清了清嗓子,用手撩了撩发,顺带吹了个骚气十足的口哨,朗声道:“诸君切莫离席,牛某有诗一首赠诸君。” 麒麟天帝及万象领域的侍卫们目露期待,洗耳恭听。 倒是赵无双等人,一副吃了苍蝇般的难看表情。 楚月嘴角轻抽了抽,脑子疼得不行。 早知如此,她就在谢青烟那里多喝一杯酒了。 下一刻,秦铁牛吟道:“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反败为胜哪家强,武神殿内找楚爷。” 一道道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了那一袭红衣正在郁闷的女子。 楚月抬手扶了扶额,真不想承认认识这厮。 “什么狗屁不通的破诗,狗都不听。” 屠薇薇一脚把秦铁牛踹了下去,随后箭步掠前,揪着秦铁牛的耳朵将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拽出去。 边拽边骂:“以后在外面别说你是小师妹的人,小师妹一生磊落,战功赫赫,就只有你这么个污点。” “啊痛痛痛,救命,谋杀亲夫了。” 秦铁牛大喊大叫。 想当初,他还关起门来嘲笑燕南姬整日被冷清霜揪耳朵。 没想到天道有轮回,这不就轮到了自己。 “什么亲夫,老娘是要大义灭亲剁碎了你这侮辱人耳朵的逆子。”屠薇薇愤怒不已。 虽说秦铁牛的诗让人不敢苟同,但经此一事,反而使周围冷到快凝固的氛围得以缓和轻松了。 楚月抬手轻摸了摸鼻子,黝黑的眸溢出了无奈的笑。 “叶鬼主,谢武神吩咐下来,要你在万象领域吃一顿饭再走。”有侍者前来恭声道。 “嗯,好——” 楚月淡声应道,思量着忙活了这么久,是该好好饱腹一顿。 侍者行礼离去前,楚月又添了一句:“来点鸡腿,也不需要太多。” 侍者点头。 “几千只鸡腿就行。”楚月平和的笑。 侍者蓦地抬头,“……好……” 几千只鸡腿,也叫不要……太多……? 难怪叶楚月小小年纪就有这么高的成就,原来光是一顿鸡腿的份量就足足有数千。 自此之后,五大陆便卷起了一股“鸡腿风”。 其意为:吃得腿上腿,方为人上人。 叶、慕两府以及武祖、赵无双等人,都和楚月留在万象领域吃了一顿山珍海味。 “叶鬼主,这是你要的鸡腿……” 侍卫们扛着一筐又一筐的鸡腿送来。 楚月轻点螓首,漫不经心的拂过衣袖,将数千鸡腿分别丢进了元神的契约空间和神农空间内。 神农空间的魔兽们争先恐后的吃着鸡腿,朱雀更是两眼放光,大快朵颐,堂堂圣兽毫无吃相,活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流浪饥汉。 “女人,这鸡腿,味道不错,老子甚是喜爱。”朱雀吃了一嘴的油。 楚月耸了耸肩,刚想用筷子夹菜,发现周围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 大舅舅慕惊云说:“小楚,能吃是福,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不必躲着藏着。” 楚月:“……” 敢情这群人当做她是不好意思吃才把数千鸡腿藏起来躲着吃了。 “是给朱雀吃的,它爱吃。” 楚月抿了一口汤,平静地说。 “圣兽大人怎会吃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食物,小楚你真会说笑。” 二舅舅慕臣海着实笑出了声,瞬间被自家母亲慕老夫人在桌下狠狠掐了一把,疼得大叫一声,而后噤若寒蝉一个字都不敢说。 楚月轻挑起了眉梢,感受到在元神内狼吞虎咽的朱雀,心绪有点复杂。 朱雀解决掉一千个鸡腿后,舔了舔嘴上的油,又擦了擦爪子,嫌弃地说:“说得对,什么狗屁不通的鸡腿,狗都不吃。楚月逆子,日后不要再拿这种低贱的肉送到老子面前了。” 楚月:“……” 这蠢鸟怎么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才一会儿,就跟着屠薇薇学了几句粗话。 “再废话,我把你剁成鸡腿。”楚月嘴角猛抽。 朱雀瑟瑟发抖,泪眼汪汪,伤心到变形:“你们人类没个好东西,当初契约的时候,明明说好会对本座好的。” 楚月额上落下一滴冷汗,漠然的把元神给封闭住了,不想再看到戏精傻鸟。 她端起酒杯刚想要喝,就见旁侧的叶无邪将酒杯夺走,沉声道:“酒多,伤身。” “哪有庆功不喝酒的。”楚月说道。 “喝太多了。”叶无邪强势不已。 楚月眨巴了两下眼睛,望着叶无邪手中的酒杯咽了咽口水,“哥……” “三杯。” 叶无邪心一软,把酒杯送了回去。 “十杯。” 楚月讨价还价。 “八杯。”叶无邪脱口而出。 “成交。” 楚月拿着杯盏喝了口,眉眼弯起了笑,如月牙儿般。 淡淡微光笼在她的眉间,既有倾城色,也有几分纯粹。 难以想象,她曾在战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叶无邪正懊恼自己着了楚月的道,就看见妹妹眉眼间的笑,便寻思着日子高兴有奔头,多喝几杯也无伤大雅,便由她去了。 第1900章 吾尝地狱苦,众生沐光明 宴上,敬酒人接连不断,楚月杯盏不停。 麒麟天帝端着晶莹剔透的酒杯走来,敬道:“好个叶楚月,好个少年英雄,难怪小柔遇见你后,连叶无邪都看不上了。” 楚月险些一口酒水喷到了麒麟天帝的脸上。 “爹,你喝多了。” 步海柔望了他眼。 “没喝多。” 麒麟天帝摇摇晃晃,瞪着眼睛:“吾乃麒麟天帝,岂有喝多之理?小柔,你怎么长得像叶天帝那家伙,难道你娘跟叶天帝有一腿?” “因为本帝就是叶天帝。” 叶天帝忍耐着,好声好气地说。 “难怪这么丑,不及本帝万分之一的帅气。” 麒麟天帝高举杯盏:“来,在座的诸君,为了天底下的雄性都拥有像本帝这般英俊的容貌,干一杯。” 四座众人:“……” 若非亲眼所见,实难想象麒麟天帝醉酒后竟是如斯模样。 真叫人汗如雨下。 “爹——” 步海柔忽而起身,趁着酒过三巡,麒麟天帝的意识不算清醒,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高声道:“女儿海柔,愿苦行无药医道,追求仁之一字,从今往后便离麒麟宫而去,游历五陆或是域外万族千门,但求有朝一日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普度众生,还请父亲成全。” “好,好,这才是本帝的女儿。”麒麟天帝笑眯眯地道:“去吧。” 步海柔连忙起身,站在盛宴中望着楚月久久不能回神,想说些什么,才发现有太多的话要说,却不知从哪一句说起。 “他日总有相逢。” 楚月举杯:“阿柔,无药医道苦,苦比入地狱。” “吾尝地狱苦,众生沐光明,海柔无悔。” 九万年前不悔,而今更不会悔。 每个人的武道和路程都不同。 纵然方向一致,沿途的风景也各有不同。 人生的美妙在于喜怒哀乐,爱恨嗔痴,样样有之,才有那繁华复杂的尘世。 “这杯酒,敬远方。” 远方有尽头,武道再相逢。 楚月浅浅一笑。 “好。” 步海柔喝完一杯辛辣的酒,看了眼醉到没谱的父亲,走过去给父亲理了理衣襟,红着眼哽咽说:“女儿不孝,未能常伴父亲膝下尽孝,爹,保重,实在不行再生个吧。” “生一个算什么,为父要生一百零八个。”麒麟天帝豪言壮语。 步海柔伸出双手紧紧拥抱着麒麟天帝。 “此去无期,女儿不会给你丢脸。” 步海柔抬手拭去眼尾的泪,勾唇一笑,转过身去穿过人海,于盛宴和朦胧月色中往外走。 麒麟天帝招了招手:“有空多回来看看你一百零八个弟弟。” 步海柔失笑。 走出盛宴之外,夜色茫茫无边。 冷风从四面而至,步海柔的身上忽而落下了一件披风。 熟悉的清竹香味顺着风扑入鼻间,步海柔微微张开了殷红的唇,侧眸讶然地望向了出现在身边的男子。 司烈阳裹着一件带毛的黑色大氅,拿了个同式样的帽儿戴在了步海柔的头上,说:“外面风大,就算要走,也不知道多穿几件,着凉了可怎么办,到时候你还没医治别人,自己就先受伤了。看吧,你没有我是不行的。” 步海柔拢了拢眉:“你来干什么,我的路,很苦。司烈阳,回去吧,我不需要你。” “你什么时候需要过我?” 司烈阳反问:“但从小到大,我又有什么时候不在你身边过?” 步海柔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小柔,不要丢下我。” 司烈阳哽咽:“路再苦,总不会比你不在身边的日子还还要苦,而且我很能吃苦耐劳的,小时候喝药的时候,大家都嫌苦,我能一次性喝二十碗,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然后喝药中了毒,险些把一条命送给阎王,毒好之后被你爹追着绕梁揍,疼到十几天都下不了床。”步海柔含笑道。 司烈阳面颊微红,耳根子滚烫,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哪有……” 步海柔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语,踩着月光前行。 司烈阳心脏咯噔一跳,瞬间就沉了下去,难过地望着步海柔的背影,咽喉泛起了阵阵的酸涩之味。 果然…… 要被丢下了吗…… 说来也是。 这些年,都是他跟在阿柔身后,阿柔从未回头看过他一次。 步海柔走出数步后,忽而顿住停下,回眸看来,喊道:“司烈阳。” 司烈阳红着眼睛望她,像是街边被主人丢下的忠犬。 “还不走吗?”步海柔问。 司烈阳眼睛一亮,登时喜上眉梢,开心到无以复加,匆匆跟上了步海柔。 “阿柔,你真的不赶我走?” “或许,我也需要你。” “阿柔阿柔,我这里有地形图,先去哪里比较好。” “不知道,随缘。” “阿柔,你饿了吗,我带了好多干粮。” “不是刚吃完?” “阿柔……” “……” 两人的对话声,如同那晚风,一并湮灭在夜色。 或良辰美景,亦仗剑天涯。 此刻,盛宴当中,众人都在同情麒麟天帝。 赵无双低声叹:“才喝了几杯酒,女儿就不见了,诶。” “胡说,麒麟天帝不是多了一百零八个孩子吗?”秦铁牛道。 赵无双刚喝的酒水就喷到了秦铁牛的脸上。 “牛某有洁癖的,还请无双姑娘自重。”秦铁牛面不改色的擦脸。 赵无双:“……” 楚月听着他们的话,抬眸望了眼麒麟天帝。 发现麒麟天帝借着醉酒的样,偷偷背过身去,用手背拭了拭泪水。 兴许他早便知晓步海柔将要出远门,归期暂定。 作为父亲,他能做的就是,让她轻轻松松的走,可谓是用心良苦。 楚月轻呷了一口酒,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酒壶,走至旁侧的花苑中独自饮。 不多时,武祖从盛宴跟了过来。 “楚爷,该去龙渊境,护送龙脉去龙吟族了。” 武祖说道:“我原想推脱掉,但龙渊境那边点名要你,除你之外还有小宝。只因有神算师算出,你和小宝,是最适合去龙吟族的两个人。武神殿这边,难以拒绝。” 第1901章 只能说世事难两全 龙渊,地理位置处于五陆之间,是与域外龙吟族联系的唯一地方。 “万年之期,将至了么……?” 楚月仰头痛饮,烈酒醇香弥漫在唇齿间,眸底氤氲起潋滟之色。 龙渊有约。 每隔万年,彼岸之门开启。 就会有大陆中最杰出的屠龙勇士和驯龙师将净化掉的龙,送往龙吟族。 “正是。” 武祖点头:“半个月后,就是一万年的期限了,这万年来龙渊所收获的纯龙数量不少,虽说被净化掉了,但龙族与生俱来的傲气注定会在人族面前高高在上,这算是一件苦差事。而且在过去的时间里,驯龙师和勇士在护送的过程中,有被纯龙吞噬掉的例子。” 楚月半眯起了眸。 龙吃人,不算什么新鲜事。 在更早的上古时期,人族之所以诞生存在,就是为了给上古龙族当食物的。 人族,原就是最弱的种族,在食物链的最低端,没有任何血脉的优势。 若非当年人皇为人族改命,找出一条适合人族的生存之道,只怕现如今的宇宙洪荒中,人族武者依旧是最为渺小的蝼蚁。 “当然,人族会卖力做这件苦差,也是因为护送成功的话,龙吟族会赏赐大量的好物。鬼皇当年以身封印虚空之门,九万年过去,封印薄弱松动,虚空地下鬼势必会卷土重来,故而这次护送纯龙显得相当重要。若是能从龙吟族那里带来无上至宝,加强巩固封印,哪怕是增强帝军司或是五陆各部实力也好,不至于会人心惶惶。” “鬼皇封印,注定要消失的。” 楚月轻摇了摇光泽透亮的酒壶,侧目望向夜里的百花盛放,轻嗅芬芳,心头涌起百般情绪。 世人并不知晓,但她心如明镜。 鬼皇封印逐渐薄弱的根本原因,在于她的存在。 她越强,封印就越弱。 或许当她死去,封印就会变得更加强悍。 她这一生行大义,为众生,想当个光宗耀祖的好将军。 武道之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比的就是谁拳头硬,否则就只能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但她越强,这片土地的武者和子民,就要面对汹涌的虚空地鬼。 她若止步不前,既守不住这身边人,也护不住天下苍生。 只能说,世事难两全,造化总爱弄人。 是孽也是福。 “殿主。” 武祖继而道:“前不久你刚入百鬼之森时,武神殿从龙渊的守渊人那里得到了消息,时隔万年之久,如今的龙吟族不知何故,极其的厌恶人族。若是如此的话,万万不可去龙吟族。” “龙渊点名要人,你能拒绝?”楚月玩味地问。 武祖皱眉沉思了会儿,忽而压低了声:“小祖适才,已想到绝佳完美的理由。” “说来听听。”楚月笑饮酒水,倒是来了几分兴趣。 只见武祖自信地道:“就说殿主你已有身孕,不宜长途奔波,这万里迢迢彼岸之路,还是交由青丘大陆的驯龙师去吧。” 武祖正等待着楚月的夸奖,须臾抬眸就看见楚月呆滞的神情,仿若在青天白日见了鬼,怔了好半晌,才说:“本尊当初是如何看上你的?” 楚月只觉得匪夷所思,轻拧着眉暗暗绞尽脑汁了许久,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武祖讪讪的不再说话,心中却暗骂了几句谢青烟。 “龙吟族,听起来不错,去玩玩也挺好。” 楚月将剩下的酒水一口喝完,浅浅笑道:“这么久来,我也都在各地征战,算是个合格的将军,但不算是合格的母亲,正好借此机会陪伴一下小宝,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殿主,你想清楚了吗?”武祖问道。 “无需再议,择个日子去龙渊吧。” 楚月说道:“如今五陆之间的局势情况经过此次使臣大会怕是会每况愈下,而归根究底在于此前的五陆决策与本尊这位百鬼之主的存在,现在五陆谁都经不起大规模的战争,只会给域外敌人和虚空地鬼可乘之机,但树欲静而风不止,五陆若想要真正的静下来,只有我暂时离开这个地方,等归于平静再回来,才是最好的状态。” 武祖望着她依旧年轻的面庞而欲言又止。 她常常作为一个旁观者纵观大局,既顾近忧,亦谋远见,举手抬足都是那帝王将相之气…… 武祖的眼底涌起了钦佩敬重。 他对她的炙热,还是一如当年。 “小祖这就去安排。” 武祖言罢,抱了抱拳,方才踏步离去。 楚月提着空酒壶和杯盏,懒懒散散的行走在夜色中,被风扬起的衣袂,红得绚丽。 “小叶子,你在想什么?”轩辕修问。 “老修——” 楚月不羁的坐在花间,仰头望着美丽的天穹,满身的浓酒气味,恣意的低声道:“你说,如若五陆武者得知我的存在是虚空封印的关键,即便知晓我为当年鬼皇,也会将我杀之而后快?” 人性使然,多是自私,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但铁马冰河征战许久,思及此处,难免有些伤怀。 “这不像你。” 轩辕修道:“多愁善感,不该出现在你的身上,但这样的你,好像更鲜活了,不会再是那么的不切实际。小叶子,我诚问你,你所做之事,难道不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吗?你且扪心自问,你叶楚月做事,何时会被世俗定义,何时会因他人的眼光而改变?” “恨你所恨。” “爱你所爱。” “这才是你,爱憎分明的长安楚爷。” 轩辕修无比的认真。 楚月释怀了不少,粲然一笑,放下重重心事洒脱了起来。 万象领域的盛宴结束,楚月便带着人回到了叶宫,着手准备起去往龙渊的事情。 此次护送纯龙,除却被钦点的小宝外,她只带了三个人。 萧离、夜罂与屠薇薇。 “娘亲,龙吟族,是不是有很多的龙?” 小宝站在巨人鬼灵的身边,犹如紫宝石般的眼睛,闪起了亮晶晶的光芒。 “有的,你想去吗?”楚月蹲下身子为小宝整理着衣襟。 小宝重重地点了点脑壳:“娘亲,我想去!” —— ps:宝们,今天一更,又吐腹部又一直疼受不了。 第1902章 武陵楚军,一等战队 “娘亲,巨人哥哥能和我一起去吗?” 小宝睁大了溢光的紫眸,天真无邪地问道。 巨灵立在旁侧,庞然的身躯虽因服用丹药而缩小了不少,但对比起寻常的成年武者,躯体如树,还是过于大了。 听到小孩纯粹的声音,巨灵低头往下看去,浑浊的瞳眸泛起了一阵暖流。 “当然可以。” 楚月低垂着眉目,温婉一笑,伸出手捏了捏小宝带着些肉的脸蛋儿,细腻的睥睨触感极其好。 “巨人哥哥,你能陪我吗?” 小宝开怀的笑,回过身后,梗着脖子仰起头望向了巨人鬼灵。 他把巨灵当成了家人,异父异母的亲哥,给予了最大的尊重。 屠薇薇见此一幕颇为感想,眸底倒映出孩子小小的身影,不由道:“父母当真是会影响孩子的一生。” 夜罂点了点头,很是赞同她的话。 大多数权贵世家的孩子,仗着与生俱来的优渥条件,鲜少会尊重人。 甚至还有部分身居高位的父母,从小就教导孩子对待比自己弱的人族同胞,当成猪狗不如的奴隶就好了。 但楚月不同,她尊重无数底层的生灵,不论身居何位,都会敬畏生命和武道。 而这,便是这群人追随她且生死无悔的原因。 “要是帝尊爹爹能陪我们一起去就好了。” 小宝说完,脸色变了变,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他年纪不大,却是一向懂事。 楚月伸出手抚了抚儿子的脑壳,温声说:“以后,会有机会的。” 抱枕未说,她也没问。 彼此都是习惯性的默契。 即便是不提,楚月也清楚抱枕去往了何处。 命轮魂灯,难逃一劫。 她的抱枕,只怕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战斗着,只为日后的长相厮守。 她从来不是孤军奋战,他们在彼此奔赴,绝对的信任和坚定的感情,九万年如一日。 “殿主,龙渊的人,在锁链之路的通道等候。” 武祖身影骤闪而至。 楚月轻点螓首,带着小宝、巨灵和屠薇薇几个,去往了叶宫宗祠,特向家中的长辈辞行。 叶、慕两府的长辈都聚在宗祠,列祖列宗的灵牌摆放在高处。 太夫人拄着降龙权杖,心绪复杂地望着楚月,红着眼道:“鬼森一战,你们击败玄女,诛杀百恶榜首,万象领域那边会记你们的功勋,颁发军队的荣光与徽印,可为凌天一等战队,万象领域将会沿用你在北洲军机处的武陵封号,以此为军,往后你们都是武陵军队,可入驻帝军司。” 楚月抿紧了唇,纵然在努力遏制,情绪还是止不住地翻涌。 祖母的话中含义,对于她和在鬼森殊死奋战的凌天武者来说,太过于沉重,亦为新的希望。 也就是说,从鬼森活着出来的凌天武者,都可成为武陵军队的一员,并且直接成为帝军司的一等战队。 须知,帝军司是凌天第一军势,掌握凌天大陆最高格的军队,算是大陆的定海神针。 普通人想要进帝军司难如登天,光是成为一等战队的最普通士兵,都得是武宗境的实力才行。 武陵军队的大将叶楚月,也才是……八段武宗…… 这个消息,不管放在帝军司亦或者五大陆,都算是爆炸性了。 太夫人抬起苍老的手,接过侍女递来的银梳,轻梳过楚月鬓间的发,并且用一根伏龙簪,为楚月挽起了发。 老人低声说:“梳发梳发,为女梳去三千烦恼丝,无忧无忧。挽发挽发,为女挽起万般福寿禄,好运,好运……” 这原是大陆中普通平民的习俗,由家中辈分最高的长辈,为出远门的孩子讨个好彩头。 太夫人从来不信这些,但清晨时分听到这个习俗,就急忙吩咐人准备银梳和伏龙簪了。 “龙吟族很远,通过彼岸之门,还要跨过域外的宗门种族以及七大域面才能抵达。路上危险重重,龙吟族也不见得是个好地方,只盼小楚你能平安而归。”慕老夫人红着眼说。 “太奶奶,曾外婆,你们不要担心,宝宝的翅膀硬了,可以保护娘亲了。” 小宝右手握拳,有模有样的比划了几下,俨然是个小大人的模样了。 宗祠的长辈们忍俊不禁。 “处理完龙渊交代的任务,我会尽早回家的。” 楚月忍住心底的不舍,轻声说。 “好,好孩子。”老伯公点点头。 楚月屈膝跪下。 小宝、巨人鬼灵、屠薇薇几人都跟着跪地朝着两府长辈和叶宫列祖列宗磕了三个响头。 “诸位长辈,龙吟族道路虽远,但家在凌天,晚辈必是归心似箭。” 楚月磕完头牵着小宝的手离开了宗祠。 待太久,只会越发不舍。 亲人是温暖、牵绊,也是她的软肋。 临行前,秦铁牛匆匆追来,大声喊:“楚爷,要是在龙吟族遇到了好看的姑娘,给牛弟拐个回来做媳妇。” “你一个不举的人,要那媳妇有何用,岂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就不怕遭天谴?” 屠薇薇冷着脸回:“小师妹,别理这白痴,要是耽误了人姑娘,罪过可就大了。” 秦铁牛气到不行憋得面红耳赤,记下这笔账打算趁其不在的日子,天天写诗咒骂屠薇薇。 …… 宗祠。 两府的长辈,面庞眉眼都带着几许愁色。 这趟远门,实在是太远了…… 此前的百鬼之森,起码算是在家门口。 那龙吟族…… 诶! 慕倾凰望着楚月离开的方向,久久都没有收回眼神,流露出了母亲的担忧。 叶天帝刚准备安抚妻子,就见陈苍穹给慕倾凰披了件外袍,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路,那才是她的人生意义和武道必经之路。而且,小楚她非等闲之辈,来日定能成为凌天的脊梁,乃至于是五陆的支柱。” 叶天帝才抬起一会儿的手,自然地背到了身后,轻咳了两声。 “小楚是以大局为重,莫看她年轻,是真正的有远见之人,与其担忧,倒不如都打起精神来好好努力。” 老伯公的话瞬间激起了众人的斗志,各自也不再因忧心忡忡而丧着气。 第1903章 清风三两,龙渊已至 不多时,两府长辈平复好心情便都散去处理手头上的事情。 而今恰逢多事之秋,诸君是一刻也不能闲。 太夫人手持降龙权杖拄地而行,并未去到自己的住处。 而是独自一人绕过九曲环廊,又步行了百步左右,来到了叶宫后方犹如禁区般无人靠近的一座独楼阁。 此楼古老而漆黑,上下不见门窗,没有雕栏纹理,极具严肃之气。 形状与其说是楼,倒不如说是像一座伫立在黑夜里有万年历史的高山。 而这,正是叶宫老祖宗,楚月祖父的闭关地方。 老夫人走近了些,方才能看清这座阁楼,压根不是什么实物,只是如海市蜃楼般倒映出来的虚无光影。 她布满褶皱的手,缓慢地伸出,恰好能毫无阻碍穿过阁楼的光影。 “看见没,你孙女,多有出息,是像你,还是像我?” 太夫人动作缓慢地坐到了地上,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两壶陈年老酒,散发出了一阵诱人的香。 她随意的把一壶酒丢到了黑楼的光影中,另一壶酒斟入杯盏留着自己慢慢品味。 小酌一口,啧了声:“估计是像我吧,毕竟你脑子一向不大好使,是个蠢东西。” 又一口酒入腹,冰凉又火辣。 老人不由眼眶湿润,满面俱是无奈。 “你说你闭关这么多年了没个影,到底能不能给句准话,你是不是死在了外头?死了也好去办个葬礼收点钱回来。” 这黑楼光影,是老祖宗闭关前特地留下的,算是缓解夫妻的思念。 后来,太夫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提着酒过来坐坐。 时而感慨人世浮华变化无常,时而咒骂两句闭关许久难以见面的丈夫,时而又沉默不语的喝着闷酒纾解沉郁的心情。 “早点出关吧,阿月她需要你这个祖父。” 太夫人望向了黑楼的光影:“夫妻一场,这辈子我也没求过你什么事,就求你早点出关,当个有能力的好长辈。” 半壶酒喝完。 老人靠在一边,长叹了声,说道:“事情绝对不会因为雪素衣、张老医师这些人的认罪伏法而尘埃落定,他们的背后,肯定还有更强的敌人。 这些豺狼虎豹,此刻只怕在暗处视阿月以及叶、慕两府为眼中钉,肉中刺。 阿月这孩子,从来都不说累,但都是在实打实的做事,她知道只有自己前去龙吟族,才能换来短暂的平静。 你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好?怎么从来都不为自己想想? 作为长辈,让她在世上吃苦,实属是你我的不该。” 喝着喝着,酒壶就见了底。 太夫人皱起了花白的眉,没由来恼怒的用降龙权杖打碎了丢给丈夫的酒壶。 怒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当初我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你这个除了有几分姿色毫无用处的男人,管你出不出关,最好死外面得了。” 太夫人将喝完的酒壶也砸向了黑楼光影,方才解气的拄着降龙权杖往外走。 数步过后,身后狂风席卷,有一刹稍纵即逝的电闪雷鸣,似那末日光景骤降。 太夫人步伐顿住,似乎有所感应般,背脊都随着一僵。 沉吟片刻,机械般的僵着身子一寸寸地回过头去。 只见存在了几十年的黑楼光影,竟彻底的消失了,仿佛是不想再听她的啰嗦和不讲道理的咒骂了。 太夫人瞬间热泪盈眶,复又咬牙切齿:“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最好别回来!” 狂风渐和,只剩几许清风拂过老人的面颊。 那黑楼光影,蒸发消失的就像是从未存在过那般。 太夫人虽气急败坏,但心里多了一点期冀。 这番动静…… 或许,丈夫出关是指日可待之事了。 …… 却说楚月一行人,已经抵达锁链之路的通道了。 来时—— 几个戴着燃火的骷髅面具,身穿曳地黑袍的人等候已久。 武祖介绍道:“这几位是龙渊的守渊人,特地来接诸位去龙渊的。” 龙渊在五陆之间的位置,但五陆却难以找到龙渊的所在。 准确来说,龙渊较为特殊,只能由守渊人去联系外界。 外界的武者,若无龙渊的召令,既见不到守渊人,也进不去龙渊。 “叶鬼主,幸会。” 为首之人是一名女子,眉间有一点绚丽的朱砂,柔顺如绸的乌发随意地披散着,面朝楚月抱了抱拳:“我叫谢影,特奉龙渊召令,接诸位去往龙渊,此次前往龙吟族的勇士,不仅有凌天大陆的武者,还有青丘大陆的驯龙师,出身于青丘沈家。” “麻烦阁下,前边带路。” 楚月不疾不徐的淡淡道。 “好。” 谢影抬起燃烧黑色火焰的双手,在胸前结印。 双臂的火焰,形成诡异神秘的光阵。 “咔嚓”一声,光阵浮动,黑火撕裂长空,形成了通道路口。 “叶鬼主,请——” 谢影沉声道。 “我出趟远门,等我回来,很快。” 楚月望了眼武祖,又看了看东南角的方向,这才转过身去,裙摆拉开了优美的弧度,迈起修长的腿跨过此阵。 转瞬间,武祖就已泪眼朦胧,流满了整张脸。 犹记得多年以前,在那夜黑风高的晚上,殿主也是说过同样的话,然后就一去不回。 他的命轮魂灯,已到尽头,若不突破到更高的武道境地,有着更强的实力,只会如大陆的普通百姓那样生老病死,不过几十载的寿命。 这一次,武祖等不起第二个九万年了。 …… 一个个人逐步走入了光阵。 最后便是守渊人和谢影。 光阵瞬间合闭,撕裂开的长空恢复如初,只余下几两清风。 武祖抬手掩面,无声而落泪。 左右四周空荡荡,无人看见他堂堂武祖的狼狈。 东南角,一道身影渐渐出现。 火红的长袍迎风飞扬,绚烂妖冶的似天地间唯一的浓墨重彩。 他不羁桀骜,邪肆又阴郁,眉宇间却是涌上了犹如决堤潮水般的不舍之情和种种关怀。 叶无邪袖袍下的手紧紧攥起,眼里尽是一片深然和坚决。 …… 下一刻,光阵载着楚月等人出现在五陆之间的神秘地方。 龙渊,已至。 第1904章 青丘最强驯龙师,碧落圣女陆嫣然 一声声龙吟,从四面八方而至。 震耳发聩,直冲灵魂。 楚月踏步走出光阵,缓抬眼帘,淡扫四周,眸底骤闪过一道惊艳之色。 龙渊宛如上古时期的宝藏遗址,宫殿虽古老而残破,却有难掩的恢弘之气。 映入眼前的,还有无数的断壁。 壁面之上,烙印着各式各样的龙。 栩栩如生,灵气十足。 “这里就是龙渊了。” 陈影介绍道:“龙渊虽在五大陆内,却独立于五大陆,不归属任何一个大陆。准确来说,龙渊属于龙吟族,是和龙吟族之间的纽带。叶鬼主,你现如今还是武宗境,进入龙渊这种龙息强大的地方,怕是承受不住,可要小心一些。” 楚月点点头,问:“通过龙渊的彼岸之门去往龙吟族,大抵需要多久的时间?” “三日。” 陈影说道:“时间不算长,但路很难,最难的还是龙吟族的变化。武祖应该与你说过,龙吟族如今很排斥凡人武者。” 楚月抿唇,若有所思。 “叶鬼主,除了五大陆会派出勇士外护送纯龙去龙吟族,域外也有宗门、种族和大域面会进入彼岸之门,一同前往龙吟族。” 陈影继而出声:“务必要小心谨慎,莫要与域外之人发生冲突。” 彼岸之门,万年一开,千宗万门朝贡龙吟族,是万古难得一遇的奇景。 “前方就是彼岸之门的所在地,诸位,请随我前去。” 陈影前方带路。 此刻,恰逢左侧热闹非凡,两伙人嬉嬉笑笑的结伴而至,在遇到楚月、陈影之时,都默契的收起了笑。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五陆的百鬼之主,久仰,久仰啊。” 铿锵张扬的少女之声突兀响起。 楚月脚步顿住,侧目望去。 说话之人明眸皓齿,背着一方比身躯还大的金色刀刃,穿着黛绿的长裙,乌黑如墨的发丝柔顺垂下,微微上挑的眼梢天生氤氲着浅浅的红,自带高人一等的傲气和几分骨子里的妖冶。 “碧落大陆的圣女,陆嫣然。” 陈影的声音传至了楚月的脑海当中:“此人也是远近闻名的驯龙高手,看来除了青丘大陆的姬如风以外,碧落大陆也打算派人前去。站在陆嫣然左边的那位,有几分斯文败类的那嫩,正是姬如风。” 斯文败类…… 楚月的余光,扫了眼这位姬如风。 看起来年纪不大,极具阴柔之气,面庞和脖颈的肌肤白到近乎病态,偏生有一双殷红似血的薄唇。 男子的左侧眼尾,点缀着一颗墨黑色的泪痣。 乍眼望去,右瞳森冷似阎罗,左眸忧郁如诗人。 楚月悄然用神农之力勘测了下。 却是发现,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神农之力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感觉。 轰! 似有惊雷炸裂。 姬如风忽而扭过头看向了楚月。 那双眼睛,似化不开的夜色。 楚月不动声色的敛回了神农之力。 轩辕修见此,道:“小叶子,此人,是个劲敌。” “青丘最强的驯龙师,必然是高手。” 楚月的语气虽平和,心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人,绝不是表面所看到的那么简单的。 “叶鬼主,你有所不知,你在我们碧落大陆,都是个响当当的名人了。” 碧落圣女陆嫣然笑吟吟地道:“楚爷之名,如雷贯耳,年轻一辈的翘楚,武道一途的信仰,谁见了不得仰慕?只可惜……可惜万众瞩目的武道天才,终究止步于武宗境,这将会是五大陆的遗憾。” “大姐姐。” 小宝睁大了无辜的紫眸,天真地望向了陆嫣然:“你是在拍马屁吗?” 陆嫣然嘴角一抽,眸光森然地扫了眼堵得她哑口无言的小孩。 “大姐姐。” 小宝又笑眯眯地说:“你拍马屁的样子,真可爱。” 陆嫣然:“……” 楚月的唇角轻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小宝。 她倒是忘了,自家的小奶娃实则是个黑芝麻陷的,这腹黑的模样,和他那老子简直一模一样。 小宝仰头朝巨人鬼灵看去,“巨灵哥哥,以后我们一定要好好修炼,要变得有出息,不然就会跟这位大姐姐一样沦落到拍马屁都没有人理会的地步。” “嗯!” 巨人鬼灵艰难地发出了一道声音。 屠薇薇几人原还憋着一口气,这会儿因为小宝的三言两语,俱都憋笑憋到满面通红了。 “小鬼!放肆!” 陆嫣然拔出背部的金色刀刃,凌空一扫,刀锋瞬展。 锋锐的金色光刃破空而去,如狂风呼啸,尘沙席卷,以不可阻挡之势劈向了小宝的面门。 小宝眨了眨眼眸。 光刃即将落下的瞬间,楚月身影如山,气势磅礴,徒手接下刀锋光刃。 堪比钢铁的手掌撞向了刀锋光刃。 光刃,支离破碎! 陆嫣然瞪大了眸,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楚月。 武宗境,竟如此之强吗? “你说,谁放肆?” 楚月眸光寒冽的瞥向了陆嫣然,语气裹挟着一抹杀气。 对视的刹那,陆嫣然心口一窒。 有种被死神扼喉的错觉。 那样的眼神…… 只有在尸山骨海浴血而战千百年的武者,方才能历练出叫人灵魂也为之一凛的目光。 如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位从凌天而来的叶楚月,似乎……不到二十? “龙渊重地,何人敢无礼?” 极强的威压如之笔,骤然间从天而降。 龙渊有和平约定,任何武者,不得发生干戈。 “闹事者,罚——” 那声音,宛如仙人的审判。 陆嫣然当即先发制人,把罪名推给楚月:“叶楚月,都是你……” 话尚未说话,就见小宝吸了吸鼻子,红着眼说:“可不可以不要惩罚这位姐姐,她肯定不是故意要打我的,肯定是我哪里做错了什么。” 碧落、青丘两陆而来的勇士,听到这话,看见小宝惟妙惟肖的表情,心情都跟着凌乱了。 陆嫣然的声音被卡在咽喉,瞪着眼睛不忿地怒视小宝,险些气得吐血十斤。 这小孩…… 敢不敢再恶心点? 第1905章 那段昏暗无光的日子 “陆嫣然,罚——” 威声再起。 随后响起阵阵龙吟声。 声奔如光,化为长鞭。 十道长鞭接连打在了陆嫣然的身上。 化龙鞭,打在武者躯体不会留下任何的伤痕,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和副作用。 但每一鞭落下,都会有钻心刺骨的疼痛。 陆嫣然疼得满额大汗,倒吸着冷气,咬牙坚挺了下去,恨恨地瞪向了童叟无欺的小宝。 若非旁边的友人搀扶,陆嫣然只怕要痛到瘫倒在地。 “谢影阁下,我们走吧。” 楚月牵着小宝的手,浅声道。 谢影点点头,与陆嫣然、姬如风那边的守渊人拱了拱手,就带着凌天的勇士前行。 楚月低头温柔的望了眼小宝,低声说:“宝宝,看见了吗,拍马屁的下场是很惨的。” “宝宝以后绝对不会成为拍马屁的人。”小宝说道:“绝对不会给娘亲丢脸。” “好孩子。” 楚月微微一笑:“不过我们不能看不起拍马屁的人,说不定她们有什么难言之隐。” “云师公说过,那些流落青楼的风尘女子,也是有难言之隐的,宝宝懂了。” 娘俩一唱一和,说得陆嫣然脸都要绿了。 她从小到大,还从没有人敢那种低贱的风尘女子来跟她比! 简直是奇耻大辱。 决不可忍! 陆嫣然还想说什么,姬如风望了她一眼,登时就噤若寒蝉。 姬如风半眯起琥珀般眸,略有兴味的打量着母子二人的身影,渐浮起来了旁人看不懂的笑意。 …… 楚月跟着陈影,穿梭过许多道画有龙族图腾的断壁。 一路上,谢影都在介绍:“龙吟族,在上古时期,是神族的一个旁支。如今神族虽已陨落,但龙吟族在千宗万门的地位,依旧是崇高的。 当年,神族陨落之时,有千万道神力如雨般落在了各个地方,也就是凌天九洲的神脉。 龙吟族会在各个有神脉的宗门、大陆、位面建设龙渊境,为的就是守护各处的神力。 日后,也好方便收取神力,重展神族的辉煌。” 小宝吸收掉了这些信息,好奇地问:“龙吟族,有很强的高手吗?” “有很多。” 陈影说道:“龙祖,便是其中之一,说起来,龙祖天生紫瞳,有紫气东来之吉,与你的眼睛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龙祖也是紫色的眼睛吗?” 小宝惊讶地问,眼角眉梢都绽放了笑意。 从小,他就被人说是野种。 是没人要的杂碎。 总有人指着他的眼睛,说那是不祥的妖孽。 小宝从未说过,但他曾想过挖掉自己的眼睛。 只因他不想成为母亲的灾星。 “在龙吟族,紫瞳,是最高统治者才能够拥有的。” 谢影望着烂漫纯粹的小孩,冰冷的心仿佛也融化了,灵魂亦跟着柔软。 小宝犹如紫宝石的眼眸,宛如藏着银河的光芒,有讶然,还有惊喜。 “巨人哥哥,你听到了吗?”小宝高兴的手舞足蹈。 巨人鬼灵点点头。 小宝高兴,他也高兴。 龙祖…… 楚月心内低吟,垂眸沉思着。 忽而,脑子里灵光一闪,近乎脱口而出地问道:“谢影阁下,如若龙祖有孩子的话,是否会是有天生紫瞳?” 谢影怔了怔,旋即回道:“叶鬼主,在龙族,天生紫瞳者除了必要的血脉条件以外,还需要修炼到一定的程度才行,单纯血脉延续的话,从未出现过紫瞳的延续。” 楚月逐而沉默,颇为无奈。 倒是她多想了。 抱枕并非天凰夫人的孩子,那肯定就有自己的亲生父母。 对此,抱枕虽不感兴趣,但楚月从未放弃寻找。 她麾下的势力,能拜托到的人,都在暗中帮忙查找此事。 只是许久过去,各大势力都是一无所获。 故此,当听见谢影和小宝的对话时,楚月脑海中涌现了一个荒唐又大胆的想法。 或许抱枕、小宝的紫瞳,会与遥远的龙吟族有所联系…… 谢影旁边一道而来的守渊人,是个名为刘臣的青年。 从叶宫来到龙渊都是沉默寡言的,听到楚月的话,忍不住开口说:“龙吟族的紫瞳是高位象征,但在其他地方,紫瞳都被称之为妖瞳,魔瞳……” “刘臣!” 话说到一半,谢影看见小宝眼里的伤心,低声喝道。 “妖瞳魔童可有任何的根据?” 萧离冷嗤道:“我原以为龙渊的守渊人,会与那些浅薄无知的凡夫俗子有所不同,对这尘世种种自有高见,没想到守渊人中,也有坐井观天的鼠辈,这趟龙渊之行也没算白来,起码让我等涨了见识。” 刘臣颇为不悦:“萧姑娘此言差矣,刘某所说句句属实,何来的浅薄无知?难不成你能说叶尘的紫瞳,是龙吟族血脉?” 小宝紧咬着唇,倔强地瞪大了眼睛。 才涌上来的欢愉和热情,就被一盆冷水浇了下去。 仿佛回到了许久以前在长安叶府的那段日子。 那段…… 昏暗无光的日子。 “小野种,你爹是个马夫,你娘是个贱胚子,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垃圾,你们一家三口当真是绝配啊。” “叶尘,像你这样爹不疼娘不爱的,我要是你,我就一头撞死得了,活着也是浪费武道资源。” “你还说自己不是丧门星?你对着镜子去看看你的妖瞳,别人见了都要做噩梦的。” “……” 声音,如挥之不去的梦魇,持续的徘徊在小宝的耳边,无力感如洪水般吞没了他。 这些都是叶尘心底最深的伤痕,他从未与人提及,只想把快乐和温暖带给身边的人。 他也从没埋怨过一句,他想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许多成年武者,都难以直面内心的痛苦。 小宝他再懂事,终究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有些事,有些东西,他承受不住。 楚月低头望着小宝,心口一阵阵的疼。 知子莫若母。 她太懂小宝了。 她牵着小宝停下来,邪佞冷戾的眸宛如刀子般锋利扫向了谢影和刘臣,赫然扬起下颌,冷声道:“这龙吟族,我们不去也罢。” 第1906章 龙有逆鳞,狼有暗刺 “叶鬼主,已决定之事,岂有反悔之理?那岂非是言而无信的无赖之人?” 刘臣皱着眉道。 来到龙渊的屠龙勇士,还从未有谁敢当众反悔。 楚月眉梢轻挑,眸光如凛冬的寒霜,淡漠地瞥着刘臣:“你说对了,本尊就是个言而无信的无赖,这龙吟族,谁要去,谁去,老子不去。” 刘臣欲言又止,还想说话,谢影一个眼神看了过来,登时就保持沉默了。 “叶鬼主,抱歉,是我龙渊的人失言了,还请你和小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谢影耐着性子说。 “一句失言就能相抵?难道谢影阁下不知恶语伤人六月寒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 楚月嗤声道:“如若本尊没有记错的话,本尊与叶尘,都是你龙渊的贵客,非我母子二人上赶着要来,是你龙渊族的神算师,点名要我们母子过去。而今抵达龙渊,尔等对待远道而来的贵客,就是这种态度?本尊身为武神殿主,有权力质疑你们龙渊的权威性!” 刘臣没想到叶楚月会死抓着他一句话不放,当即衍生出了一丝慌张。 谢影看楚月态度坚决,渐而明白了楚月的话中意思。 “刘臣!” 谢影音如雷霆,低声喝道:“还不给叶尘小殿下道歉?” 闻言,刘臣咬紧牙关,满心的不甘。 要他这守渊人,去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头道歉,岂非是轻视了他? 谢影怒道:“道歉,听见没?!” 刘臣扭头看向别处,倔强地很:“刘某并未说错话,为何要对他道歉?谢影,你身为守渊人,难道还不知道什么是妖瞳?正常的人族武者,哪能天生就有这般妖异的紫瞳,当年夜帝尊不也是被说是天煞妖星?” 小宝抿紧了唇。 在听到刘臣提及帝尊爹爹之际,眼里深处,涌现出了淡淡的戾色。 而后,小孩敛起几乎要如火山喷发般的凶狠暴戾,“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了出来。 四周来来往往的守渊人都已驻足停下,诧然地望向了此处。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孩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呢。 小宝扯着嗓子越哭越凶。 哭到最后,俨然是上气不接下气,眼睛红得看起来可怜兮兮,无比的委屈。 却见龙渊的威压卷土重来,逼近了这一行人。 小宝感受到那股子鞭打过陆嫣然的威压,立即哭着说:“刘臣叔叔,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配,我不去龙吟族了,只要你高兴就好,像我这样晦气妖异的小孩,不配出现在龙吟族。” 刘臣还在思考着为了自己的颜面,要如何与叶楚月斗争到底。 陡然听到小宝的话,却是完全的傻眼。 他何时说过这孩子不配出现在龙吟族? “刘臣叔叔,这样做,你可满意?” 小宝泪流满面。 刘臣急得朝前走了一步,想要离小宝近些再说话。 小宝吓得瑟瑟发抖,如丛林中的惊惶小兽:“我知道错了,刘臣叔叔,你不要打我。” 刘臣:“……”他这是要打人? 轰! 狂风呼啸而过。 龙吟化鞭,骤打向了刘臣。 疼得刘臣身躯颤抖个不停。 又是数十道化龙鞭接踵而至,甚至还没有要停下的打算。 “还不道歉?” 谢影恨铁不成钢的扫了过去。 刘臣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旋即打开双眸,走至小宝的跟前,弯腰弓手,忍气吞声的道:“叶小殿下,刘某为适才的失礼和无心之言所道歉,还请小殿下见谅。” “你不该给我道歉。” 小宝收放自如的不再哭泣,水雾涌动的紫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刘臣,一字一字地说道:“你应该给我爹道歉,天煞妖星是天凰夫人的编排,但天凰夫人是卖国求荣和虚空合作的阴毒之人,并且伤害过帝域龙族一脉。而你,身为五陆龙渊的守渊人,应该跟龙族和五陆同仇敌忾,视天凰夫人为洪水猛兽,你却跟着天凰夫人一同说我爹是天煞妖星,我身为帝尊、殿主之子,有理由怀疑你有要私通虚空的意图和卖国求荣的迹象。” 这一回,不只是刘臣惊呆了,其余包括谢影在内的守渊人以及屠薇薇、萧离、夜罂俱都是瞠目结舌。 眼前的孩子站在巨人鬼灵的身边,对比之下,小小一个。 眉宇之间还都是孩童的青涩稚嫩。 却如个老气横秋的大人般,说出这样稳重成熟的话来。 字字句句一针见血,矛头直指刘臣。 小宝继而道:“我爹是天凰夫人手里的受害者,也是大英雄,你不应该去诋毁他。” 他的语气像如炬的目光那样坚定,震撼了周围的所有人。 萧离深深地望着小宝。 她这才发现,小宝认真专注的时候,神情和举手投足之间的风范,像极了发号施令时的小月姐姐。 楚月低垂着睫翼,神色复杂,狭长的凤眸讳莫如深,犹如深潭般倒映出小宝的身影,心中的某根弦,为此而颤动着。 他还只是个小孩,却已经知道要怎么去保护父母了。 刘臣挖苦奚落,戳中他的伤心事,即便痛不欲生,却还是能忍下去。 但刘臣不该去诋毁他心目中伟岸的父亲。 龙有逆鳞,狼有暗刺。 触之者,不可原谅! 刘臣立在小宝的面前与之对视,默然了许久,只觉得这小孩的眼神,叫人瘆得慌。 仿若有种比虚空坏种还要叫人毛骨悚然的……邪恶之气,与小孩粉雕玉琢精致如瓷娃娃的模样是黑与白的两个极端区别。 龙渊,威压随风而来。 刘臣算是怕了化龙鞭,再次躬身行礼:“夜帝尊非天煞妖星,是刘某满口胡诌,还请叶小殿下原谅刘某。” 小宝牵着母亲的手绕过了刘臣:“姐姐,还请带我们去彼岸之门吧。” 他,彻彻底底忽视掉了刘臣的道歉。 这种刻意的忽视,比不原谅还要让刘臣大失尊严。 “好——” 谢影被这孩子惊了一下,看着孩子的眼睛,有种极其强烈的预感…… 叶尘,来日或许会成为超越其父母的一代传奇! 第1907章 楚门主,红楼馆 一行人,与谢影前往彼岸之门。 楚月看着孩子的身影,面庞浮起了浅浅的笑容。 眸色,如二月春风般的柔和。 谢影用余光看了眼,方才反应过来。 百鬼之主叶楚月她不仅是征战沙场的铁血将军,也是温柔平和的一位母亲。 众人逐步地离去。 刘臣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白的吓人,爬满几道血丝的眼球,迸射出可怕的恨意。 他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当众羞辱了。 今日过后,他还怎么在龙渊立足? 岂不是白白惹人笑话,从此难以抬起头来! …… 龙渊。 断壁之道,有五里路。 穿过五里断壁,方才能抵达龙窟。 龙窟即是关押部分纯龙的地方,而彼岸之门也在龙窟开启。 “吼!” 道道龙吼,响彻四方。 楚月尚未走至龙窟,就听到了充斥愤怒的龙吼声。 屠薇薇拧着眉问道:“龙渊的龙族,不都是纯龙吗,怎会如此凶悍?” 谢影沉吟了会儿,才道:“屠姑娘,它们虽是纯龙,但龙族天生带有的血性,不比虎狼狮豹要少。否则的话,龙渊也不会去寻找五陆的驯龙高手去护送纯龙回族了,此前也不会发生护送的过程中,有纯龙生吃掉驯龙师的事情。” “如此说来……” 夜罂道:“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谢影干笑了两声,“非也,若是护送的勇士,从龙吟族拿到至高无上的宝物,都归勇士自己所有。除此之外,护送成功回来后,能够随意进入龙渊,并且也可兼任守渊人一职。” “好大的一个饼。” 屠薇薇道:“谢影阁下,你这饼画的不错,屠某人先吃为敬。” 谢影:“……”她算是明白了,叶楚月的身边,没一个正常人。 “叶鬼主,龙族好战,纯龙关押太久难免有些怒意,怕会吓到小孩,还请时刻注意小殿下的情绪。” 谢影只得转移话题,故作担心地道。 她才把话说完,就见小宝望着龙窟的方向两眼放射出光芒和炙热,稚嫩的脸庞堆满了灿烂的笑意,仰起头望向了楚月,兴奋地道:“娘亲,你快看,好多小龙龙,好可爱,好喜欢,我可以跟它们玩吗?” 楚月似笑非笑地望向了谢影:“看来,不需要注意。” 谢影咽了咽口水,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小殿下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纯龙很是危险,护送的过程中务必以自身安危为重中之重。” 言罢,谢影不再说话,快步走向了龙窟。 龙窟的前方,有一个悬浮到半人高的圆形罗盘。 罗盘宛如武道擂台般大小,能容纳数百人,四周的八个方向,放置着散发紫色光芒的龙形雕塑。 上方,已经出现了不少人。 除了碧落陆嫣然和青丘姬如风以外,还有一支新的队伍,都是些新面孔,为首之人是个年长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约莫到了中年,鬓间两侧有灰白的发,肩膀披着一条冷血阴森的蟒蛇。 以此人为中心,百步开外,空气都散发着让人不由自主起鸡皮疙瘩的阴冷寒风。 “谢大人。” 守在罗盘入口前的侍卫点点头。 “那位是……?”谢影问道。 侍卫回道:“从修罗地界来的驯龙师,正是蛇毒门的建门元老之一。” 谢影若有所思:“蛇毒门是和楚门一同兴起的门派吧,倒是有点厉害。” 说起楚门,就不得不提到那位楚门之主,楚天霸了。 谢影问:“天霸门主没来吗?” 侍卫摇了摇头:“有派人去请,但迟迟不见天霸门主,楚门的人说,那位天霸门主去风花雪月的场所,已经与修罗地界红楼馆的头牌颠鸾倒凤天昏地暗了半月之久,他们也不敢随意去喊。” “咳……咳咳咳咳咳……” 突兀又剧烈的咳嗽声,叫侍卫和谢影都循声看了过去。 谢影关心地问:“叶鬼主,是受了风寒吗?” “无妨,没事。” 楚月嘴角轻抽了下,忍住暴走和凌乱的情绪,淡定地回道。 她竟是不知,自己和红楼馆的头牌,待了半个月……? 稳重如萧离,亦是险些破防。 夜罂和屠薇薇憋笑憋出了内伤。 楚月默默地轻捂住了小宝的耳朵,毕竟是些少儿不宜的事。 谢影直视侍卫,问道:“后来呢?” 侍卫看了眼奇奇怪怪的楚月,又道:“后来龙渊派去的人,只得去那红楼馆,就守在红楼馆的大堂等楚门主,一等,又是好些天,那女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偏偏就不见楚门主出来,那楚门主一个人,就能独战红楼馆的姑娘们也是属实厉害……因此……只得作罢,打道回府了。” 谢影眉峰微皱。 侍卫鬼头鬼脑的凑过来,压低了声说:“现在,修罗地界的坊间有传言,说那楚门主是五陆第一猛男,已经有许多女人在楚门的门前为这位门主争风吃醋打得不可开交,听说还有些男人也看上了那位楚门主……” 楚月:“……”这龙渊的侍卫,怎么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八卦之事? 不过—— 楚门的人交不出门主,需要找个理由应付龙渊之人,也是情有可原。 但能不能找个正常点的理由? 特别是这龙渊侍卫每每提及楚门主和红楼馆之时,流露出来的羡慕嫉妒之情,使楚月既恶寒,又头皮发麻。 屠薇薇问:“龙渊为何会邀请楚门主?” 谢影望了眼她,道:“是这样的,龙渊的神算师,不仅算出了叶鬼主和叶尘小殿下要去龙吟族,还算到了这位楚门主,也是最适合的人选。” 屠薇薇几个恍然大悟,心中不由腹诽。 楚天霸和叶鬼主原就是同一人,必然都是最合适去龙吟族的。 “诸位,请上罗盘吧,稍后即会开启彼岸之门。”谢影说道,摆出了请的手势。 楚月牵着小宝走上去,一低头,就能发现小宝眼里的狂热。 自从出现在这里,他的眼中,就只有那些暴躁的龙了,像是碰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稀世珍宝那般。 第1908章 当首领呢,自然是脸皮越厚越好 楚月握紧了小宝的手,眸光淡扫向四周。 罗盘之上,汇聚着凌天、青丘、碧落三陆以及修罗地界蛇毒门四支护龙阵列。 幽幽暗光,浮动在罗盘四周。 长空中,流动着淡淡的武道气息。 谢影带着凌天队伍走至了罗盘中央,赫然说道:“诸位,彼岸之门,由今晚子夜开启。万年之期已至,龙渊需要履行承诺和约定,将五陆所汇的纯龙送到龙吟族。而今已经确定护龙的人选,就是在座的诸位。” 立在罗盘的众人,都停下了讨论声,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正在说话的谢影。 “在这龙渊,诸位或许来自五湖四海,各个不同的大陆。” 谢影顿了顿,浅浅一笑,继而道:“但诸位是整体的,代表帝域护送,一旦进入彼岸之门,会遇到或多或少的危险,诸位需要团结一心,才能抵达龙吟一族。故而,此次龙渊将百鬼之主叶楚月,作为帝域阵列的首领,到了外边,诸位都要听从叶鬼主的安排才好。” 听到这话,众人心思各异。 正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无数道的目光,俱是汇聚到了楚月的身上。 有疑惑,有不屑,也有随遇而安者。 碧落圣女陆嫣然皱紧了眉,大有不服这安排的意思,但又无法插手龙渊的安排,只得不甘心的顺从着。 姬如风神情平静,眉眼浸着几分阴绝之气,垂落往下的衣摆无风自吹,宛如神秘而不可测的世外之人! “龙渊此番安排,有失妥当。” 身披蟒蛇的中年男人,嗤了声:“论武道资历,我赵匈山当之无愧为首领,若论驯龙实力,如风公子他不仅是青丘最强的驯龙师,驯龙实力,亦是五陆最强,就算论实力境地,也轮不到区区的八段武宗。赵某是个粗人,不会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也不会去虚伪的奉承什么,更不是非要当这个首领,只是想要让赵某服从安排,那就必须得拿出让赵某服气的实力来,否则,我赵匈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这么一个半吊子的首领。” “赵前辈言之有理。” 陆嫣然双手环胸,脊背靠着龙柱,想到被化龙鞭之威鞭打的刺骨疼痛,就恨得牙痒痒,眸底氤氲着愠怒之色。 她轻蔑的斜睨了眼楚月,讥讽道:“谢阁下,我等从各地而来,不说是帝域第一天才,但那也是不输于人的,你要让我们服从武宗境之人,不觉得是滑天下之大稽吗?我承认你说的在域外需要凝聚力,才能面对危险,但一个武宗弱者,也就能管教管教那些低等的士兵和武者,岂能去管教武宗境往上的武者?” 赵匈山点点头:“赵某与陆圣女是同样的意思,叶姑娘虽然是百鬼之主,武神殿主,但那又怎样,出了彼岸之门,没人在乎这样的身份,武道只以实力论高低,纵是金枝玉叶,在帝域之外,遇到了强者只有被打趴下的份。” 青丘的队伍中,一名身穿青裙的女子说道:“谢影阁下,既是我们需要一位首领,不如让我们自己来选。” 众人顿时接过了话茬: “说得对,首领当由我们自己来选。” “既是帝域护龙阵列的首领,那就应该是我们之中的最强驯龙师。在下认为,如风公子,能当此大任。” “赵前辈是巅峰期的大武圣,半步武豪境,由他来担任首领,再合适不过了。” “陆圣女的实力也不错,那把蜂刺刀,不知道斩杀过多少武宗境的弱者。” “……” 罗盘上,议论纷纷。 楚月神色泰然,如个局外人般观望着这群吵杂的人。 阵列首领,并非是那么好当的。 屠薇薇几个想加入争辩,被她给悄然的制止住。 “谢阁下——” 楚月拱手道:“各陆的生存法则和武道环境截然不同,强行融合为一个整体或许会适得其反,叶某只怕难以胜任首领之职。” “人贵有自知之明。” 陆嫣然笑:“看来叶鬼主的身上有着难能可贵的品质,真叫我刮目相看。” 楚月侧目望向了陆嫣然,戏谑地说:“十道化龙鞭都堵不住陆圣女的嘴,陆圣女抗揍的本事也让本尊为之叹服。” 话里话外,都是嘲讽。 陆嫣然的笑容顿时凝固住,只觉得身上还隐隐作痛。 屠薇薇鄙夷地晲了眼她。 暗想着,帝域五陆,能够靠嘴说过小师妹的人,她还没见到过。 “叶鬼主,你有统御之才,此次护龙,可作为历练,真的不试试吗?” 谢影的语气带着些许的可惜。 “关于首领,我想举荐一人。” 楚月浅声说道。 青丘队伍中的青裙女子,撇了撇嘴,讥笑出了声:“该不会是举荐你凌天的人吧。” 此女名为沈念秋,正是青丘沈家嫡系一脉所出。 如若沈清风还活着的话,定是熟悉不过。 只因沈清风身上烙下辱骂叶楚月的几个字,就是这沈念秋跟着族中的几个同辈想出来的主意。 沈念秋挑了挑眉,说:“我还以为叶鬼主是深明大义高风亮节之人,看来,只是我以为罢了。” 楚月眼神冷冽地望向了她。 那一刹,红裙微扬,双瞳犹如死寂的古潭。 谢影听到对话中的火气,忙声问:“不知叶鬼主要举荐的是何人?” 良久,楚月嫣然一笑,轻扬起了下颌,不以为意地道:“碧落圣女,陆嫣然。” 这举荐出来的人,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被点名的陆嫣然,皱紧了一双细长的眉,细细的打量着叶楚月,不知对方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为何?”谢影问道。 “陆圣女能够扛下十道化龙鞭而面不改色,说明脸皮很厚,当首领呢,自然是脸皮越厚越好。” 楚月笑吟吟地道。 谢影:“……” 众人:“……” 陆嫣然登时恼火不已。 她就知道叶楚月没安好心。 叶楚月必然是知晓自己不能服众,无法成为帝域护龙阵列的首领,才自谦的退位,并且还要把她拉下水,让她也气不顺。 第1909章 抱歉,借贵宝地磨个刀 “陆圣女的脸皮之厚,可谓是前无古人且后无来者,此次帝域的护龙阵列,她不当首领,还有谁能当此重任?” 楚月又心平气和的道了一声,直把陆嫣然给气得脸都在发绿。 “叶楚月!” 陆嫣然咬牙切齿,恼怒的低喝出声。 “陆圣女,以你我之间的关系,感谢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实在心怀歉疚,就意思意思的跪下来磕几个响头就好了。” 楚月望着快愤怒到面庞变形的陆嫣然,轻勾了勾殷红的唇,虽展露出了笑容,但笑不及眼底,眸间淡漠冰冷的如料峭寒霜,看得陆嫣然没由来的心下一颤,寒气顿时从脊椎骨衍生蔓延。 “如果诸位没什么异议的话,首领之事就这么定了。” 楚月收回眸色,气势内敛,再次出声说道:“谢阁下,本尊作为凌天的护送人选,自愿退出陆首领的管辖,可以单独为一阵列。毕竟陆圣女对本尊的喜爱与感动犹如大江之水,本尊担心在同一阵列,作为首领的她会时不时跪下来磕几个响头,这样不好,为长远计,不利于护龙阵列。” 她一副为大局着想的模样,又一副与陆嫣然情同姐妹关系深厚的口气,把罗盘上的一众之人都给说得不能再懵了。 就这么三言两语,就敲定了首领之事,并且还把自己的队伍排除在外。 如此一来,陆嫣然虽为首领,也管不到凌天的头上去。 凌天自成一列,当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也只能如此了。” 谢影无奈道。 此番接触,她才算是明白了叶楚月的难缠。 不仅仅是武道实力的天赋和厉害,那能言善辩的嘴儿,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了。 关键是脸不红心不跳的颠倒是非,这厚颜无耻的程度,当真称得上是老祖宗了。 自此,陆嫣然成为了护龙队列的首领。 蛇毒门的赵匈山,用布满老茧的粗粝手掌抚摸着黏糊糊的阴冷蟒蛇,带有探究的眼神一直都流连在楚月的身上。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这名女子,他想到了修罗地界的那位五陆第一猛男楚天霸。 “诸位。” 谢影高声道:“进入彼岸之门前,诸位还需要挑选纯龙,此次护送的纯龙,共有一万,这一万的纯龙,都是近万年来龙渊所获。子夜将至,还请诸君驯龙吧。陆圣女,你身为首领,当由你先来。” “好!” 陆嫣然昂首挺胸,满脸的骄傲。 驯龙二字,是她的一生要强。 虽不如青丘姬如风,但也是碧落的翘楚。 这会儿,谢影示意那位八卦的侍卫转动着罗盘边缘的龙形雕塑。 八道龙形雕塑,都被移动到了同一个方位后,张开的龙嘴喷出了鲜艳的火焰,将龙窟照得亮如白昼。 终于,彻底看清了罗盘下方的景。 像是一座绵延千里的山谷,其中,关押着一条条纯龙。 山谷在不断的往上升起,直到与罗盘在同一个水平线。 万条纯龙都出现在了驯龙师们的眼中。 小宝盯着这些龙看的同时,眼角余光既望了望陆嫣然、赵匈山,也扫了眼脸色不太好看的沈念秋。 他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在适才,这些人是如何贬低羞辱母亲的话语,如何的阴阳怪气和嘲讽讥诮,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把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里。 他努力修炼,拼命的奋斗,压抑住内心的阴暗面,无师自通学会讨好长辈的懂事乖巧和笑容,就是为了要父母欢心,完成和帝尊爹爹的约定,保护好母亲。 “陆圣女的驯龙天赋,是龙渊和五陆有目共睹的。” 龙渊的侍卫们见陆嫣然准备驯龙,在楚月身边窃窃私语道: “她应该能驯服不少的龙,更何况龙窟的龙,都是被净化过后的纯龙,他们这些驯龙师最好驯服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几位都是驯龙师,叶鬼主只是凌天的屠龙勇士,还不算是驯龙师吧。” “是啊,她虽能在小重天净化掉邪气,却不一定能够驯龙。” “……” 楚月面无表情的垂下眸,不动声色的凛然而立。 侍卫的话,不曾让她眼底起波澜。 萧离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拔出破妖刀从几名侍卫之中砍下去。 好在侍卫足够敏锐,都迅速的躲开。 只见锋利无比的破妖刀刃擦着他们的发丝劈砍在龙盘。 侍卫们面面相觑,心有余悸。 而后一阵愤怒气急! “放肆,你——” “抱歉,刀钝了,借贵宝地磨个刀。” 萧离抬起浅棕色的眸子,笑眯眯的拿出了磨刀石,当场就开始磨刀,堵得他们竟说不出话来,有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驯龙,是不需要刀的。” 陆嫣然轻瞥一眼,淡声说了句,便朝向龙窟,聚精会神的驯龙。 她盘膝而坐,双手凝结出微光之火,涌入了龙窟内。 驯龙光火出现的瞬间,龙吟声止住。 最近的几条龙,已经有被驯服的迹象。 陆嫣然眼底涌起了喜色,手印凝结的越来越快,微光之火也愈发的多。 龙窟当中,上百条龙靠近了她,而且还在继续增加。 谢影望着这一幕,赞赏地点点头:“确实是个驯龙高手,不愧是碧落圣女。” 就在这几百条龙即将飞出龙窟之时,一道稚嫩的咳声轻轻地响起。 “咳……” “咳咳!” 小宝用粉嫩的小手掩着唇,咳嗽了好几声。 但见将要掠出龙窟屏障的数百条纯龙,忽而朝着陆嫣然发出了愤怒的吼声。 怒吼击溃驯龙光火,穿过龙窟屏障,撞向了陆嫣然。 “啊!噗!” 陆嫣然低呼一声,口中喷洒出了血雾。 似被风暴席卷而过,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狠狠地砸下,捂着撕裂般疼痛的胸膛,睁大了爬满血丝赤红到可怕的眼睛,不可置信的朝龙窟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 怎么可能? 她明明就快要轻而易举的驯龙成功了啊! 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功亏一篑了呢? 陆嫣然崩溃得很,怎么都想不通。 谢影蓦地看向了小宝。 正好捕捉到了小宝天真无辜的紫眸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 第1910章 无知竖子,岂敢对圣女无礼 陆嫣然驯兽的失败,使罗盘之上的围观者们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念秋姐,刚才发生了什么,陆圣女不是都快驯服数百条的纯龙了吗?怎么突然之间就被反噬了。” 沈念秋听到同伴的话语声,蹙紧了罥烟般的双眉,疑惑不解地盯着忽而暴戾的龙。 适才那一瞬间,好似有什么强大的指引,在改变驯龙的轨迹。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叶楚月,相比起其他人的诧然,镇定的不像话。 “大姐姐,你怎么受伤了,我扶你起来。” 小宝如天使般朝倒地的陆嫣然伸出了手。 陆嫣然咬紧牙关,恨恨地望着小宝。 许久,她伸出手,想要搭在小宝的掌心。 小宝赫然把手抽了回去。 陆嫣然往前扑倒下去,险些面门撞地。 “小鬼,你敢耍我?” 陆嫣然双手撑着地面,仰起头怒目圆瞪,恨不得将眼前稚嫩的孩子给生吞活剥掉。 小宝抽回的手则在腰间的衣料擦了擦,无辜地说:“大姐姐,你误会了,我的手有点脏,想擦干净,我现在就扶你起来好不好?” 小宝再次伸出手要去扶陆嫣然。 这一回,陆嫣然戒备警惕得很,没有要小宝扶的打算,而是想自己爬起来。 她才刚刚站起,小宝用来扶她的手,却是把她给推到了地上。 陆嫣然驯龙遭到反噬,受了重创,更没提前预料到小宝会来这么一出。 登时,碧落队伍中的驯龙师和武者,迅如疾风,将小宝和陆嫣然给围了起来。 腾腾杀气迸发,似欲破体而出凝为实质,绞杀这龙渊天地。 “你找死?”陆嫣然瞪着眼睛说。 “碧落大陆的驯龙师,真是太糟糕了。” 小宝幽幽沉沉的低声开口:“我要是你,我就羞愧难当,自戕在龙渊了。” 声音明明还带着孩童的稚气,但话语落在陆嫣然的耳中,却如魔主的低吟,阴司的冥音。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小孩,深陷进那双犹如紫色深渊般的眼眸,霎时毛骨悚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孩子…… 绝对是个魔童! 她身为碧落圣女,阅人无数,见多识广,但从来没见过这般妖异诡谲的小孩! “无知竖子,岂敢对圣女无礼?” 碧落阵列中的一名男驯兽师,身材魁梧,乍眼看去雄赳赳气昂昂如刀枪不入的钢铁那般。 怒喝之声宛若雷霆,右手为拳,赫然从小宝的身后轰向了小宝的天灵盖。 这威猛的一拳,似可摧山断岳,足以碾碎掉一个小孩的头颅骨。 拳锋所至,带起阵阵锐利的风。 小宝察觉到身后的锋芒波动,仿若不知,依旧盯着陆嫣然看。 男人的拳,即将砸碎他的天灵盖。 顿时,红影掠过如流星追月,雷霆闪烁似山雨欲来! 一道身影利落的从高空翻身而过,骤拔出三尺护国神刀,从天而降般,刀刃氤氲雷电之光,猛地劈了下去。 轰! 刀芒自男人的肩膀往下斩去。 鲜血飞溅三尺,即将洒向了小宝。 楚月左手一挥,神农圣雪化作白色的光芒屏障,萦绕在小宝的周身,隔绝了这肮脏的血腥。 “啊啊啊啊!” 男人跪在地上痛苦地惨叫出声。 面前,一双软靴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 斜指的护国神刀,还在往下流淌着鲜红的血液。 他面色煞白的仰头看去—— 却见女子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如冷血的野兽般,不见丝毫的温情。 楚月一脚踩在男人的肩膀,轻挑起一侧的眉,说:“敢动吾儿,谁给你的胆?” 男人惊恐不已。 这真的是八段武宗该有的敏捷、劲道和实力吗? 若非亲眼所见,他是断断不敢相信的。 “叶楚月!龙渊圣地,岂由你胡来?” 沈念秋朝前踏出一步,望向了谢影等守渊人,厉声道:“诸位,叶楚月在龙窟罗盘闹事,是不是该重罚?” 楚月踩着男人的肩膀,优雅地擦拭着刀刃上的血。 闻言,淡淡的睨了眼沈念秋:“稚子何辜?是个人都知道祸不及幼子妇孺,他身为护送阵列的驯龙师之一,。连这点脑子都没有,就算出了彼岸之门,去了域外,也只会给五陆带来祸患。沈小姐只看到本尊教训教训这不长眼睛没带脑子的狗东西,却忽视了他对无辜幼子下杀手,沈小姐这双眼睛不要也罢,不妨捐献给有需要的人。” 一番话下,沈念秋即是哑口无言,瞪着眼睛想说什么,偏偏反驳不出的一个字儿。 “嘭!” 楚月一脚踹开了断臂的男人,冷眼望向还在围剿此处的碧落武者。 咻咻咻! 数道破风声起。 萧离三人暴掠而至,双刀一斧斩裂长空,迸射出的气势裹挟着摧枯拉朽的蛮横雷霆之力,直叫碧落等人见之色变,齐齐大惊! “吾儿就在此,来,你们给老子动一个试试。” 楚月妖孽的面庞浮现出了嗜血森然的笑意,覆满炙热战意的眼眸,如好战的猛兽望向了四周的碧落驯龙师,皮层下的嗜血因子,仿若如燎原之火般瞬间燃烧而起。 四周众数,无一人敢动。 只能睁大了眼睛望着邪肆而笑满身张扬轻狂的她。 “诸位阁下,事到如今,难道还要坐视不理吗?” 沈念秋沉声逼问众守渊人。 谢影淡淡道:“沈小姐,武者之间,难免有所切磋,也是无伤大雅之事,不必过分追究,有失护龙阵列的和气。” 沈念秋缩了缩漆黑如墨的瞳眸。 罗盘上的各列驯龙师,也都惊得风中石化, 无伤大雅的切磋? 伤了和气? 他们不由地看向了碧落驯龙师被护国神刀斩断的臂膀,还在触目惊心的血泊中,不由自主的怀疑起了武道人生。 对此,楚月却不意外。 龙渊要她去龙吟族,除了神算师的话以外,也是为了现如今五大陆的和平。 五陆局势不好。 她这个百鬼之主,打破了几十载来的平衡。 故而,只有她暂时离开五陆,才是最好的局面。 这也是她为何敢有底气在龙渊砍人的原因。 第1911章 奉若神明般的敬畏 谢影无视掉众人充满愕然的目光,心平气和的道:“诸位,子夜将至,彼岸之门将开,还请继续驯龙。如风公子,请吧——” 姬如风作了作揖,随即身如轻风,缓步走至罗盘的边缘,眼眸幽深而阴柔的望向了成千上万条的纯龙。 他并未盘膝坐下,而是直接伸出双手,使出驯龙术,凝结出了微光之火。 所谓的驯龙术,需要高强度的意志力。 而用来驯龙的光火,源自于不被磨灭的元神。 只有真正的驯龙师,才能在元神深处燃起一簇火光。 姬如风指尖摇曳的驯龙光火,颜色趋近于淡紫色。 紫气,乃是龙吟族的高贵所在。 故此,驯龙师越强,所燃烧的光火,越偏向紫的颜彩。 但纵观五大陆的驯龙师,拥有纯粹的元神紫火者,一个都见不到。 至于像姬如风这样的淡紫光火,亦是屈指可数。 可见驯龙师的稀罕程度和修炼的困难,跟炼药师、锻造师相比,只会更加的难上手。 淡紫色的元神光火,透过龙窟屏障,犹如漂浮在苍穹的云层,氤氲在群龙的头顶之上。 小宝眯起双眸凝视着龙窟,尝试着像刚才那样去阻止姬如风的驯龙,却是毫无效果。 跟陆嫣然相比,姬如风的驯龙术显然更强。 倏然! 光火没入龙鳞。 四千纯龙穿过屏障,掠向了姬如风。 姬如风拿过谢影递来的空间法器,乃是一方祥云龙纹上等质地的玉佩。 空间玉佩触手生凉,姬如风将剩下的驯龙光火没入玉佩,再将玉佩朝高空一丢。 但见玉佩通体燃起了淡紫色的光火,悬浮在了罗盘之上的高空。 周身的光火越来越明艳。 从龙窟跃来的数千纯龙,都陆陆续续没入在了玉佩当中。 直到空间玉佩容纳下了纯龙四千,便往下坠落。 姬如风修长如玉的手随意一揽,将空间玉佩精准无误地接住。 “不愧是五陆第一驯龙师,如风公子,确实很强。”谢影由衷地夸赞道。 另一位守渊人亦是不由出声:“如风公子,待你凯旋,龙渊诸人必为公子开一坛庆功的陈年酒酿。” “诸君谬赞。” 姬如风谦逊不已:“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帝域之外强者无数,姬某自知在一隅之地不可坐井观天,对待武道和驯龙术,都必须有着奉若神明般的敬畏,武道之路才会宽且长。” “好一个如风公子,好一句奉若神明般的敬畏。” 又一名守渊人拍了拍掌,朗声道:“五陆有驯龙师如斯,此行护龙阵列无需忧愁。” 姬如风浅浅而笑,余光悄然地打量着楚月。 她正专心致志的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仿若对人间之事毫无兴趣。 “如风哥哥,恭喜。” 沈念秋崇拜而狂热的凝望着轻松驯龙的姬如风,左胸膛下是止不住的怦然心动,如小鹿乱撞,再也无法挪开目光。 她并非是驯龙界的高手,只不过幼年时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便义无反顾的修炼成驯龙师。 此番前去龙吟族,一是因为叶楚月,其二也是为了她的如风哥哥。 姬如风看着她点了点头,随后把收服了纯龙的空间玉佩递给了她,“你拿着吧。” “我拿?” 沈念秋受宠若惊般,迟疑了半晌,才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接过了视若珍宝的空间玉佩。 对于护送阵列的驯龙师来说,这些纯龙至关重要。 姬如风愿意把这么重要的空间玉佩让她保存,足以见得她在如风哥哥心中的地位。 沈念秋眼眶微红,“我会保护好它们的。” “嗯。” 姬如风淡淡应了声。 那侧,屠薇薇正在楚月的身旁低声说:“这姬如风,有点儿厉害。” “到底是第一驯龙师,没点本事,也担不起这个称号。”萧离说道 夜罂冷不丁开口:“别担心,我们这儿,还有五陆第一猛男。” 话音才落,三道目光都望向了同一个人。 楚月:“……” “咳。” 她以拳抵唇,轻咳了声,轻飘飘地扯开了话题:“他还有所保留,并未拿出全部的实力。” “那就更有意思了。” 屠薇薇咧开嘴笑,如饥饿的野兽盯着油滴滴的肥肉般望向了姬如风。 “确实。” 楚月懒洋洋地道。 龙窟前方,来自于修罗地界蛇毒门的赵匈山,已经开始施展驯龙术了。 以他的实力,不多不少,刚刚好驯服了一千的纯龙。 被驯服的纯龙,收纳在了空间玉佩中。 “叶鬼主,到你了。” 陆嫣然阴恻恻地说。 沈念秋、赵匈山等人都朝楚月看过去。 楚月耸了耸肩,走到龙窟前,与剩下的纯龙正在大眼瞪小眼。 无数目光的汇聚之下,默然了好半晌,方才有所动静。 她扭头看向了谢影,问:“谢阁下,那个,龙是怎么驯的来着?” 谢影:“……” 沈念秋嗤笑了声:“不会驯龙,还来护送纯龙,叶鬼主还真是个人才。” “沈小姐难得说了一句人话,孺子可教,甚好。” 楚月扬起了笑,风轻云淡的声,险些把沈念秋给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 沈念秋咬碎了一口银牙,瞪着眼睛看向了叶楚月,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甚至不想再在叶楚月面前多说一句话。 “叶鬼主,驯龙,需要驯龙光火才行。”谢影道。 “驯龙光火……” 楚月手掌摊开,掌心跃出一簇风炙火焰,望着谢影童叟无欺地问:“这,算吗?” 谢影摇摇头:“此乃稀罕火种,但不适用于驯龙。” “那这个呢?” 楚月掐灭了风炙火焰,又点起一簇雷霆之火。 谢影嘴角猛抽,无奈道:“叶鬼主,需要元神之火才行。” “元神之火,本尊还真没有。” 楚月叹道:“看来本尊与驯龙无缘,实在是可惜了。” 她摇摇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周遭骤响起了沈念秋、陆嫣然及赵匈山这些人的嘲笑声。 她轻垂着深邃幽冷的眸,唇角轻勾,似笑非笑,懒懒散散间一派稳操胜券的模样。 第1912章 人类幼崽的陷阱 “娘亲……” 小宝看了看龙窟,又望了望楚月,欲言又止。 楚月眸色柔和含笑的看向了小孩,将他抱在了怀中,似是知道儿子心中的疑惑之处,便用母子二人方才能听见的声音问:“宝宝,你是不是想知道,娘亲为何毫无胜负之心?” 小宝点了点头,压低了声:“娘亲,可以让我试试,我虽然没有驯龙光火,但我可以。” “我知道。” 楚月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捏了捏小宝的脸蛋儿。 陆嫣然那一次驯龙失败,是因为小宝的从中作梗。 她都看在眼里。 也知道,小宝是想要为母亲出头。 她钢筋铁骨,不惧怕更不在乎那些言论和眼神。 但小宝不同,他会记住所有欺负过母亲的人,哪怕只是稍纵即逝的一道目光。 “让我试试吗?”小宝问。 楚月摇摇头:“不用。宝宝,过程不重要,重要是的结局,路才刚刚开始,就去争强好胜,反而会在后面走下坡路,倒不如韬光养晦,隐藏自身实力,以渔翁之心,观察局势的变化,等到必要时刻再出手拿下结局的胜利果实,会比一时的逞强好很多。” 小宝似懂非懂,消化了好半天才逐渐理解楚月的意思。 紫宝石般的眼眸,骤然变得明亮。 是了。 护送纯龙的阵列,并非只有五陆。 彼岸之门的域外,还有许许多多的护龙阵列,都是前往龙吟族。 路上,拥有纯龙数量多的人,将要面临的危险也只会更多。 与其成为众矢之的,倒不如将自己隐匿在黑暗中。 他既有天生的驯龙本领,倒不如在最后抵达龙吟族的时候,将纯龙召唤回去。 “宝宝懂了!” 小宝悄咪咪地说完,从楚月的身上跃了下去,走进青丘的队伍中,停在沈念秋的面前。 沈念秋正小心翼翼的拿着空间玉佩,看见突然而至的小孩,皱紧了罥烟眉。 “沈姐姐,你会驯龙吗?”小宝问道。 “废话。” 沈念秋没好气地道。 适才,这小东西是怎么对待陆嫣然的,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小东西虽有一双纯粹的眼睛和稚嫩无辜的粉嫩面庞,心却是腐烂发黑。 楚月冷睨着不耐烦的沈念秋,美眸泛起了刀剑般的锐意。 杀机,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在了眼底。 萧离几个更是心中有怒,攥紧了各自锋利的刀斧兵器。 小宝倒是不恼不怒,仿若听不出沈念秋的厌恶。 “你肯定不会驯龙。” 小宝轻哼了声:“要不然,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驯龙,反而要拿着那位大哥哥驯服的龙,按照我娘亲的话,你这叫窃取别人的劳动成果,是可耻的,要被浸猪笼的。沈姐姐,你这样不好,有辱沈家门风的。” “咳……” 楚月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这黑芝麻馅的小娃娃,着实让她哭笑不得。 浸猪笼什么的话……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 “小孩,我青丘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沈念秋面色发黑,语气更是糟糕得很:“还不快滚远点?” 真是个讨人厌的小鬼。 跟他娘亲一样的令人作呕。 “沈姐姐你是恼羞成怒了吗?” 小宝问道:“不会驯龙,不算什么丢脸的事情,你也别太难过了,你窃取如风大哥哥的劳动果实,这件事情我会为你保密的,你不用担心我会说出去。” 罗盘四面,众人俱都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去。 他声音这么大,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似得。 四支护龙阵列的人选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念秋被激怒到面庞都快要扭曲了。 “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驯龙。” 沈念秋收起空间玉佩,走到罗盘的边沿,“小东西,看好了。” 言罢,盘膝而坐,纤纤玉指在胸前凝结出光火之印。 乳白色的驯龙光火,没入进龙窟。 以沈念秋的实力,最多能驯服一百条的纯龙。 按照龙渊数万年来所制定的规矩,各陆之中,只有实力最强的人,才能前去驯龙。 至于剩下没被驯服的纯龙,则由龙渊平均分配给每一支抵达罗盘的队伍,算是安慰那些驯龙实力差的武者。 也就是说,在剩余五千纯龙的情况下,像楚月和陆嫣然这样没有驯龙成功的队伍,还能平均分配到一千多条的纯龙,谁都不会空着手进彼岸之门。 毕竟,两手空空的去龙吟族,也会被扫地出门。 “呲呲!” 沈念秋的乳白光火,游荡在龙窟当中。 她的眉间,绽放出自信的光彩。 她要让这小东西好好的瞧一瞧,什么叫做驯龙。 楚月似是知道了小宝想做什么,如同看戏般好整以暇的等待着。 光火照耀下,沈念秋与上百条的纯龙形成了羁绊。 下一刻,百来纯龙,蜂拥而出。 小宝见此一幕,半眯起快要溢出光来的紫色眸子,元神发力,暗中与龙窟形成了某种羁绊。 随后便看到五千纯龙,都飞跃而出,涌向了正在驯龙的沈念秋。 沈念秋睁着眸望向铺天盖地的纯龙,脑子里一阵嗡鸣作响的空白,神情颇为呆滞。 她的驯龙术,竟不知不觉中,变得这么强了吗? “沈姐姐,你真厉害!” 小宝顿时化身小迷弟,崇拜地道:“比陆姐姐强多了,以后你就是宝宝最崇拜的人,宝宝对你的崇拜犹如大江之水滔滔不绝。” 屠薇薇几人听着这无比熟悉的词和语气,都默契的望向了楚月。 “咳咳咳咳……” 楚月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耳根子瞬间滚烫发红。 而这时,陆嫣然望着围绕在沈念秋身边的五千纯龙,内心极其的不平衡。 特别是听见小宝的话,明知可能是故意的挑拨离间,还是眼红嫉妒。 小宝看了眼陆嫣然,又对着沈念秋说:“沈姐姐,你现在有九千纯龙了,等去到了龙吟族,你一定是贵客。”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沈念秋倒也不再厌恶,并得意的笑了。 说起来,要不是这小孩逼她一把,她还不知道自己在驯龙方面竟然有如此之高的潜能。 简直比如风哥哥还要强! 第1913章 离间陆沈生芥蒂 沈念秋微抬下颌,傲然地道:“我自会好好护送这九千纯龙,小鬼,你别以为巴结谄媚两句,就能让我把纯龙送给你。” 小宝当即摇头如拨浪鼓:“沈姐姐,你误会了,我是觉得像你这么优秀的人,不去当护龙阵列的首领实在是太可惜啦。我从来没见过比你还强的驯龙师,就算出了彼岸之门,在其他域面宗门的驯龙师面前,那也是一等一的厉害。” 稚嫩无邪的话语声,让沈念秋和陆嫣然两个人的心思都发生了变化。 在此之前,沈念秋从未想过首领之事。 她的驯龙天赋,跟陆嫣然相比自然是不值一提。 现如今,沈念秋的驯龙数量,都超过了五陆第一的姬如风,又经小宝的点拨,怎会没有野心? 反观陆嫣然,已经嫉妒到面庞都快要狰狞扭曲了,看着沈念秋和小宝的眼里,尽是森然可怖的阴翳之色。 小宝的离间计不算高明,都摆在明面上的。 但她们纵然知道,也难免会心生芥蒂。 “陆姐姐,你不要灰心。” 小宝回头看向了陆嫣然,“我相信,以后你也会成为像沈姐姐这样优秀的驯龙师。” “陆圣女是碧落第一的驯龙师,岂容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来评价?” 沈念秋压下野心,朝陆嫣然歉意地笑:“陆圣女,别把小孩的话往心里去,圣女大人作为帝域阵列的首领,念秋所得的纯龙,应当与圣女共同分享才是,这五千纯龙,念秋自愿赠予圣女殿下。” 闻言,陆嫣然好受了不少,等待着沈念秋分享的纯龙。 沈念秋盘膝而坐,双手燃起乳白色的光火。 其心神合一,意念归星,遵循着驯龙法则,利用光火的沟通,对五千纯龙下达命令。 小宝睁大了星芒潋滟的紫眸,深深地望向了盘旋在高空的纯龙。 他只字不语,就这样看着这些纯龙,如同年幼的君王在壮丽山河的画卷前,审视着他的殿下之臣。 沈念秋纵然下达了赠予的命令,但五千纯龙却毫无动静。 这让她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沈念秋额头沁出了香汗,继而挥动盈盈素手凝结驯龙光火的绚烂手印,试图再次驱动纯龙。 小宝轻垂下了漆黑浓密似蒲扇般的眼睫,敛起了眸间涌动翻滚的暗潮,殷红的小嘴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楚月望了眼自家儿子,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静静地观望局势的变化。 “呲呲!” 驯龙光火燃烧得旺盛,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沈念秋额头的汗越来越多,象征着意志力的元神险些无法承受住此次的驯龙。 “轰!” 如画面定格般停滞不前的五千纯龙,在她驯龙术的促使之下,逐渐朝陆嫣然翱翔而去。 陆嫣然双手环胸,鬓间的青丝微微乱,却如高高在上的女王般等待着臣子的朝拜,理所当然的冷眼望着那些朝自己掠来的纯龙,浑身上下衍生出碧落圣女才有的傲气和洋洋得意,同时瞥了眼楚月,嘲讽的轻嗤了一声。 “吼,吼,吼吼吼!” 下一刻,充满愤怒的龙吼之声震彻龙窟,刺激着罗盘上方每一位武者的耳膜。 只见疾冲向陆嫣然的数千纯龙,不似先前的温顺,俱都张开了獠牙锋锐寒芒凛冽的嘴。 怒吼声犹如风暴从陆嫣然的身上席卷而过,音刃如刀刮破了陆嫣然的衣衫,在四肢各处的肌肤留下了血红色的伤痕。 挽发的簪子更是直接碎裂成齑粉,满头青丝狼狈地披散下来,似丧家行乞的落魄之人。 “噗嗤!” 陆嫣然才稳住的身形跌倒在地,又一次吐出了粘稠的鲜血。 “快,拦住这些纯龙!” 谢影见变故突生,振臂一挥,脚掌踏地,和罗盘上的十几位守渊人悬浮在空,共同出剑,形成囚龙剑阵,并将暴怒的数千纯龙桎梏在飞速旋转的剑阵之中。 沈念秋眸子微缩,颦了颦眉,颇为不解。 她分明是通过驯龙术,指引五千纯龙跟随陆嫣然才对。 这些纯龙,怎会突然失控? 难道是自己的驯兽实力还不够稳固…… 沈念秋轻咬了咬嫣红的下嘴唇,陷入了沉思。 捂着疼痛不止的胸腔,愤恨地瞪向了沈念秋,歇斯底里地喊道:“姓沈的,你敢戏弄我?” 她还以为沈念秋这个贱婢真舍得把所获得的五千纯龙都赠予自己,没想到是故意打她的脸,践踏她的尊严。 只怕是早已盯上了阵列首领的这个位置,才故意使计,利用纯龙让她颜面扫地。 “陆圣女,我并无此意。” 沈念秋急道:“你误会了。” 她亦心中不悦。 为了缓和碧落、青丘两陆的关系,她都愿意把自己驯服的纯龙悉数赠送给陆嫣然了。 是陆嫣然自己实力不济,压不住这些纯龙,竟还反过来怪罪于她。 却说此时,小宝低首垂眸悄然一笑。 数千纯龙恢复温顺,脱离了囚龙剑阵,围绕着沈念秋旋飞,时而发出的龙吟声,仿若是在欢呼沈念秋。 这般模样,与面对陆嫣然时截然不同。 陆嫣然很难不怀疑沈念秋是故意而为之的。 “别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你真以为自己能当首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圣女面前猖狂?” 陆嫣然已然怒到了极致,胸前紧跟着大幅度的起伏。 一双充血杏眸,愈发的赤红。 前有十道化龙鞭,后有叶尘小鬼头的戏耍,如今沈念秋作为她的同盟,竟也让她当众出糗,实在是罪该万死。 “沈念秋,就算你驯龙再多,德不匹位,终究只会酿出大祸。” 陆嫣然咬着牙狠狠地说:“本圣女的意思是在说,沈念秋,你,不配——” 沈念秋深吸了一口气,眼角余光扫了扫镇定自若的姬如风。 想到陆嫣然当着心上人的面如此羞辱自己,便恨得牙痒痒。 “陆嫣然,我给过你脸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沈念秋头顶纯龙盘旋翱翔,踏步走至罗盘的中央,朝谢影等守渊人以及蛇毒门拱了拱起手:“诸位,青丘沈家驯龙师沈念秋,愿毛遂自荐为帝域护龙阵列的首领!” 第1914章 一个叫做叶尘的小孩 此话一出,风波顿生! 陆嫣然睚眦欲裂,凶光毕露,恶狠狠地瞪圆了眼睛,眸底倒映出沈念秋的身姿。 果然,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沈念秋分明就是觊觎她这阵列首领的位置。 “诸位——” 沈念秋如芒在背,但已不在乎陆嫣然的想法,而是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勃勃。 她挺直了背脊,宛如劲松般站立,继而出声道:“陆嫣然适才说过,首领之位是有能者居之,叶鬼主虽没有驯服纯龙,但叶鬼主根本就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驯龙师,这也是情有可原。她陆嫣然,身为碧落大陆的圣女和第一驯龙师,竟连一条龙都驯服不了,这算哪门子的驯龙师?又算哪门子的首领?由她带队,我等必是会走向灭亡之路,现在更换首领,尚且为时不晚,还请诸君三思。” 其声,字字珠玑,一针见血,毕露的锋芒都戳在了陆嫣然的痛处。 这般言论,不亚于指着陆嫣然的鼻子骂到狗血淋头了。 陆嫣然和碧落的驯龙师们,顿时感到面上无光。 俱都恨死了这个临阵倒戈的沈念秋。 比起叶楚月,他们更恨同盟者的背叛。 “陆圣女,按理来说,作为没用的驯龙师,你应该自己退位让贤才对。” 沈念秋看了眼她,冷嗤:“难道你还想霸占着这个位置不放吗?这么厚颜无耻的事情,陆圣女你干不出来吧,不过话说回来,凌天的叶鬼主举荐你为阵列首领,不就是因为脸皮厚吗,还以为笑谈,没想到碧落圣女的脸皮当真是厚比城墙!” 陆嫣然被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偏偏反驳不了。 没有驯服到纯龙的她,在沈念秋面前,难以挺直腰杆。 楚月懒倦如午后的猫儿,泰然地观赏着这一场由她儿子编导出来的闹剧。 屠薇薇则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拍了下脑子,懊恼地说:“出门匆忙,没带什么东西,应该拿些瓜子来磕的。” 楚月:“……”屠师姐是来度假的么? “小师妹,青丘、碧落,还有和好如初的可能吗?” 夜罂低声问道。 楚月漫不经心的望向争到急赤白脸的两个女人,抬手轻触了触鼻子,轻声开口:“怕是,难了。” 关于这件事,她特地放开了手让小宝去处理。 作为母亲,给儿子兜底就好。 孩子终究是个体,未来迟早要成长出独当一面的人。 陆嫣然、沈念秋这些人,拿来给小宝历练一下,算是唯一的价值所在。 “沈念秋!首领之事已经敲定,彼岸之门将开,岂有更换首领的道理,本圣女就是此次护龙阵列中唯一的首领!” 陆嫣然怒到面红耳赤,哪还有一陆圣女的光鲜亮丽,眼睛里迸射出恐怖如斯的凶光,宛若从地府爬出的厉鬼。 “首领,凭的是本事。” 沈念秋傲然道。 “沈小姐言之有理。” 赵匈山很是赞同:“陆圣女,以你展现出来的实力,当护龙阵列的首领,赵某心有不服。沈小姐的驯龙境地虽不是最强的,但她此次驯服纯龙五千,足足是赵某的五倍,又有青丘如风公子的四千纯龙,手握九千纯龙的她,是当之无愧的阵列首领。” “谢阁下,烦请更换首领。” 沈念秋面朝谢影,赫然抱拳道。 谢影望着这混乱的局面,皱了皱眉。 她最担心的就是凌天之人被针对,没想到针锋相对的竟然是青丘和碧落。 她扭头侧目,问:“叶鬼主,你怎么看?” “谢阁下,我凌天为自由阵列,不在首领的管辖之下。” 楚月笑道:“首领该由何人担任,还是由碧落、青丘以及蛇毒门的驯龙师来决定为好。” 她置身事外,摆明了不想参与两个女人之间的斗争。 更何况。 这把斗争之火,还是她那黑心的儿子所放,还是低调点较好。 谢影也不再问楚月的意见,和十几个守渊人在边角处商量了下,方才决定最终的首领人选。 “时间不早了,不该在首领之事耽误太多的时间。” 谢影说道:“经过商榷,我们一致决定,更换首领,至于新首领,由沈念秋驯龙师担任。沈小姐,这是首领才有的驭龙权杖,是高级法器,现在由你保管。” 沈念秋睫翼轻颤,情绪是难以遏制的激动,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她连忙接过了驭龙法器,热泪盈眶道:“谢阁下放心,念秋肩负使命,必不会让诸君失望。” “前路凶险,万分小心,作为首领,需要承担着更多的责任。” 谢影语重心长:“沈小姐,且行且珍惜。” 沈念秋含泪行礼,仿佛看到了自己光明璀璨的似锦前程。 经此一事,她发现了自己的驯龙天赋。 她有自信。 就算到了龙吟族,她沈念秋也是龙祖的座上宾。 相比起沈念秋的满怀憧憬,陆嫣然的脸色黑如墨水,眸光如阴冷的毒蛇般死死地盯着沈念秋看。 “陆姐姐,你别怪沈姐姐,她不是要抢你首领之位的。” 小宝梗着脖子,睁大了水汪汪的眸,烂漫粲然地解释:“沈姐姐肯定是怕你太辛苦了,她是好心的哦。”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陆嫣然听得快要躁郁暴戾了。 陆嫣然拼命地忍住去撕碎沈念秋嘴脸的冲动,只能暂时认命。 但这笔账,她记下了! 小宝见陆嫣然不搭理自己,只好回到母亲的身边。 楚月蹲下身子,捏了捏小宝的鼻子,无奈地问:“好玩吗?” “好玩!” 小宝咧开嘴笑。 楚月神情无奈,却又流露出为人母亲对孩子的宠溺。 小宝忽而收住了笑,小小的脸上尽显沉重。 他一字一字地说:“欺负过娘亲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从不生来就在阳光下的人。 剥开他的天真外衣,会发现他堕落的阴暗面, 他年纪虽小,但见风的时候,自己是风,遇见行恶的鬼,他也会成为比恶鬼更可怕的阎罗。 这就是他。 一个叫做叶尘的小孩。 一个…… 想竭尽全力保护母亲的儿子。 第1915章 彼岸门外,锦绣乾坤路 …… 谢影不由多看了几眼叶尘。 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小孩,并不如表面展现出来的简单。 特别是紫眸深处稍纵即逝的阴邪之气,让谢影这个成年武者都有刹那间的毛骨悚然。 却说罗盘之上,阵列首领的事敲定完成后,各路纷争的风波都归于了平静。 时间如白驹过隙,流逝得很快、 龙渊东部,敲响了子夜的钟鼎之声。 谢影与十几位守渊人互相对视了眼,俱都取出了鞘中的剑。 唰唰数道风声,凛然而犀利。 但见十六位守渊人,悬浮在空,手握着烙印龙族图腾的古老长剑,朝着中枢的方向,利落的挥动而去。 十六道剑光犹如残缺的部分汇聚成了一个光华绽放的整体。 远远望去,极强的圣光当中,徐徐绽放了一朵诡异的黑色彼岸花。 随后花瓣凋零成八瓣,染着炫目的光,分别没入了罗盘边沿的八道龙柱雕塑中。 罗盘高速旋转,八条神圣的苍龙从雕塑中展首翱翔。 龙吟如钥,打开了通往龙吟族的彼岸之门。 一扇烙印着彼岸花的巨大光门,出现在罗盘圣光,朝两侧缓慢地展开。 “诸君,请入门!” 谢影朗声道。 狂风不止,龙吟阵阵。 “五陆帝域的护龙勇士,随我一同入门,进入锦绣乾坤路!” 沈念秋振臂一呼,飒爽不已。 九千纯龙在手的她,底气十足,神采飞扬。 话音才落,就以首领之威,率先踏步进入了偌大的彼岸之门。 陆嫣然见此一幕,恨得牙痒痒,偏生还只能看着沈念秋得意自鸣而无能为力。 青丘、蛇毒门及碧落的阵列,陆陆续续进入了彼岸之门。 罗盘上,只剩下凌天阵列,也就是楚月所带领的队伍,只有寥寥数人。 “叶鬼主,请——” 谢影低声说,言语之间带着些许的敬重。 楚月抿唇不语,只微抬下颌,凝望着古老双门之上的彼岸花图腾。 方才她储物袋中的鬼森圣花,也是一朵黑色彼岸花。 彼岸之门开启的时候,她能够感受到彼岸花内波澜有所起。 让她驻足思考的是,黑色彼岸花,和远方的龙族,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叶鬼主?” 谢影见楚月迟迟没有动静,便再次疑问地出声。 “谢阁下,等本尊的好消息。” 楚月清丽的面颊扬起了明媚的笑,朝谢影拱了拱手,方才一拂衣袖,牵着小宝,带着屠师姐几人跨过彼岸之门。 从彼岸之门到龙吟族的那一段路程,被称之为,锦绣乾坤路。 锦绣乾坤,是路也是神秘的国度,相连各个宗门域面。 故此,前往龙吟族的过程,本就是一件艰难坎坷之事。 最为一位护送人员踏过彼岸之门后,巨大沉重的双门,逐渐合成一道闪烁着流光的缝,消失在诸多守渊人的视野中。 罗盘后方。 有侍卫低声问:“刘大哥,听说这位叶楚月屡屡创造奇迹,此次真会为帝域龙渊带来好消息吗?” 守渊人刘臣,恨恨地望着彼岸之门消失的方向,阴暗地说:“锦绣乾坤,有去无回,能有什么好消息,不过是个丧家犬临死前的挣扎罢了。” 第1916章 世上千万,怎及她一人之苦? “但她是叶楚月啊……”侍卫又弱弱地道:“五陆传言,没有什么是叶三爷解决不了的,如果有的话,那只要她利斧一出,就能战无不胜了。” “外人不知,你们身为龙渊侍卫难道连这点儿是非都看不明白吗?” 刘臣眸色阴冷,嗤声道:“帝域五陆和其他的大陆、大域不同,五陆底下有虚空,虽然虚空之军因为鬼皇舍身牺牲的封印九万年没有踏足过帝域五陆,但五陆的土地,一直在被虚空的毒气侵蚀,这是五陆的武道文明无法发展,资源匮乏的根本愿意,从而导致五陆的综合实力,武者基础、体质,远比彼岸之门外锦绣乾坤大道的其他大陆大域要低很多。” 说至此,刘臣顿了顿,淡扫了眼听他说话的侍卫们,便继续说:“武者常年生活在被虚空侵蚀的土地,修炼者被虚空之气浸透过的空气,就相当于一种慢性毒素,而这种毒素,对龙吟族有很大的排斥之力。上一次彼岸之门大开时,前去护送的驯龙师们,就是因为这种毒素,才会刺激到纯龙,被生吞了。从那以后,龙吟族就很排斥五陆的驯龙师,再也不像以往那般友好。” “原来是这样……” 侍卫恍然大悟,问:“这般重要之事,为何从未听说过?” “传了出去,岂非人心惶惶?” 刘臣反问:“试想,如若帝域五陆的武者和子民都知道了虚空慢性毒素的事情,岂非要天下大乱?死不可怕,中毒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自己在逐步走向死亡。这种事情,只有龙渊和五陆的几个武神知道,都把消息压了下去,为的就是防止人心不稳,五陆武者失控,到时候虚空又来敌,域外又有妖魔来袭,帝域五陆,岂非要走向灭亡?” 侍卫慢慢消化着刘臣话中的信息,心内深受震撼。 片刻后,又说:“不要担心,叶三爷,或许能拯救帝域五陆。” 他满目的崇拜热切。 不像是龙渊的侍卫,倒像是那叶楚月的小弟。 刘臣发现自己说了一堆,这侍卫还是把叶楚月当成了神,胸腔内便郁结了一口怒气。 侍卫握住刘臣的手,坚定地道:“刘阁下,让我们一起来期待叶三爷的未来和带给我们的惊喜吧,她肯定能做到的。” 刘臣:“……” …… 与此同时,龙渊西边,古木丛林中,一座藤蔓交织而成的屋,被藤蔓连接在两棵参天百年古树的中央。 “嘎吱”一声。 古木之门,被雪白如霜的手给推开。 推门的人,是位身着白裙戴着狐狸面具的女子。 面具,猩红如血。 白裙的侧面岔开,走动时有风拂过,露出了覆满黑色彼岸花的长腿。 “渊主殿下,你来了。” 藤屋内部,烛火幽幽,传来一道苍老之声。 女子渊主,乃是龙渊的主人。 “魏老先生,彼岸之门已开,晚辈有一事不明。” 渊主走近藤屋,闻到了淡淡的桂花香,在一位白发老人的背后拱了拱手,优雅的行礼。 老人身穿灰袍,在桌前用枯老的手捏出桂花糕的形状。 一个精致完美的桂花糕在掌中成形,不由露出了慈祥的笑。 魏老先生将桂花糕放下,擦了擦手,给渊主倒了一杯桂花茶,“你是渊主,该由老朽向你行礼才对。” “老先生是龙渊前辈,后生不敢无礼。” 渊主说道:“老先生,……” 话未说完,魏老先生就把桂花茶递到了她的面前,入座古木椅,随性地道:“渊主所来,是为叶鬼主之事吧?” 渊主欲言又止,终是点头,担心说:“她是史上唯一一个永久的武宗境,又非驯龙师,让她前去龙吟族,是否会不合适呢?晚辈知晓魏老先生做事,自有章法和道理,也没有施加阻拦,只是这数日来辗转反侧,忧心不止,总担心龙吟族会出大乱子。魏老先生,你比我清楚,叶楚月她……对于帝域五陆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龙吟族,她非去不可。” “为何?”渊主诧然, 魏老先生道:“渊主,你可知天劫?” “天劫难,无生钉,轮回路上死,往生之魂灭!”渊主疑惑:“此事,与天劫有何关系?” “所谓天劫,是上界大陆武者修炼呼出的浊气,产生的有害之物,长期存留在大陆,会造成很大的危害,使武道文明倒退。” 魏老先生不疾不徐地喝完了杯中的桂花茶,长叹了一声,才说:“故而,上界域面,锻造出了无生钉,用来收集有害气力,等到达了一定的程度,就作为天劫,惩罚给下界位面。若有惊世奇才,以身挡住无生钉,下界位面倒也还算安全,但若没有的话,下界位面就会全军覆没,成为无生钉的消耗品。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消除掉无生钉的有害之物。冷渊主,我这样说,你可能明白?” “老先生的意思是……” “老朽是说,叶楚月,体内有无生钉。” “咔嚓。” 冷渊主手中的茶杯摔倒在地,碎裂成了几片。 桂花茶水溢出。 狐狸面具后的眼眸,难以置信地望着魏老:“难道说……她一直都在承受着无生钉的痛苦。” “的确如此。” 魏老先生指向了身后的桂花糕:“老朽多年以来,在此处钻研,就是为了研究出遏制无生钉的药。老朽已为她遏制过两次,以后只怕会对桂花糕免疫,想要遏制,只会更加困难,老朽必须提前研制出更好的药才行。” 老人说着说着发觉年轻的渊主沉默许久。 他缓缓抬头,才发现渊主不知何时就已泪流满面。 两行清泪还在往下流,眼底满是痛楚。 冷渊主颤声说:“我原以为,我了解她,竟是不知,她这般难,这般苦……苦,太苦了……” “活在世上,谁人不苦。” 老人淡淡笑道:“但世上千万人,又怎及她一人之苦?她为世间众生,做过太多事,这苍苍帝域,茫茫五陆,不该让她寒心失望才是。” 第1917章 原谅你,是阎王的事 “是啊……” “她一人尝遍众生苦,众生何曾善待过她?” 冷渊主垂下湿润的睫翼,苦笑道:“不曾见她怨过,憎过,这就是她,一个从诸侯国走出的天帝之女,一个颠覆五陆的武者!” 魏老先生重新给年轻的渊主上了一杯茶。 新杯盏中,倒入的并非桂花茶,而是存放多年的菩提浓茶。 魏老先生道:“如今的百鬼之主,武体千疮百痍,灵魂插满无生钉,她需要去看看锦绣乾坤的各路武者,去龙吟族见见真正的大族,才能有助于如今还在瓶颈期的她。” “晚辈懂了。” 冷渊主喝下茶水,落盏于桌:“感谢前辈的解答,菩提众生茶,千载难逢喝一回,但盼来日有机会,能带叶鬼主来这菩提藤屋中,与魏老先生同饮这众生茶。” “老朽,期待之。” 魏老笑道。 冷渊主作了作揖,方才离开菩提藤屋。 她正欲回去,却在半道听到了刺耳的声音。 只见那位叫做刘臣的守渊人,正在训斥侍卫:“蠢货!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懂吗?她叶楚月不可能回来,她会死在外面,什么传奇,什么奇迹,都是她搞出来的噱头而已,诸侯国那种乡野偏僻的烂地方,你们还不懂吗,专出烂人,谁知道这一路上,她为了钱财地位,上过多少张榻子,像这种烂地方的女人,个个都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 “渊,渊主殿下!” 侍卫正被刘臣劈头盖脸的数落,看到渊主的出现,当即弓腰行礼。 刘臣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回过身去,望见跟前的冷渊主,对上女子的那双眼睛,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渊主殿下!” 刘臣的声音顿时软了下去,额头的冷汗簌簌而落,忙不迭的躬身拱手。 “你在说什么?”冷渊主的声线,堪比凛冬寒风。 刘臣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出声。 “本殿问你,你说了什么。” 冷渊主再道:“你,哑巴了吗?” 刘臣心脏快速跳动,不敢去直视渊主的眼睛,颤音说:“渊主殿下,属下不该是妄议他人,属下罪该万死。” “轰!!” 倏然间,白裙扬起。 冷渊主的五指掐住了刘臣的脖颈,眼眸泛着血丝,厉声喝道:“她为这天下受苦受难的时候,你在龙渊享受富贵荣华,她在外征战九死一生之时,你饮酒佳肴安心休眠。你有什么资格,去诋毁她,议论她?就凭你生了一张能说话的嘴?” “殿……殿下……属下错了属下知道错了……” 刘臣惊恐万分。 “原谅你,是阎王的事。” 冷渊主双手抓住刘臣两侧的头部,毫不犹豫的拗断了刘臣的脖颈,面无表情把刘臣的尸体丢到了那吓得面色煞白的侍卫面前,冷声道:“把他处理了,以后他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侍卫又惊又吓又喜,看着冷渊主好半晌过去都说不出话来,等冷渊主走远了,才半跪下来恩谢。 那一抹盛雪的白裙,摇摇曳曳间,似能看到黑色彼岸花的怒放。 龙渊光线昏暗,幽幽无边。 戴着狐狸面具的女人渐行渐远,留下一个发懵的侍卫和一具毫无生气还在死不瞑目瞪着眼睛的尸体。 …… 却说彼岸之门外,帝域五陆的护送阵列,步入了宛如宇宙银河般的绚烂空间。 满地,绽放出了彼岸之花。 浓墨般的黑色,堪比大师手下的山水画。 “这是彼岸花境。” 沈念秋道:“通过彼岸花境,前面就是锦绣乾坤了,锦绣乾坤四通八达,是上古时期留下的神秘国都,到了锦绣乾坤,都要遵守规矩,不要给帝域五陆带来麻烦。虽然说,我们都是来自于五陆各地的队伍,但对于彼岸之门外的地方来说,我们五陆都归属于帝域,算是出自于同一个地方,在外,我们需要凝聚力,需要团结,否则的话,就会被欺负,就只有挨打的份。我身为护龙阵列的首领,务必会保证诸君的安全,从彼岸花境到龙吟族,诸位都要服从我的安排。花境危险重重,必须听我的指令行事,诸位暂且停在此处,观察花境地形再往前。” 她端着阵列首领的架子,一番话没说完,陆嫣然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 “沈姑娘还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陆嫣然讥诮地道:“就不知道这火能烧个几天了。” “陆驯龙师——” 沈念秋冷着脸道:“还请不要僭越,首领说话的时候,不要插嘴。还有,请叫我沈首领。” 陆嫣然扯了扯嘴。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都快要凝结出实质般炸开。 彼岸花境,空间扭曲,光芒涌动。 楚月几人跨过彼岸之门,步入花境,直接朝着前方走去。 听到沈念秋和陆嫣然的争吵,楚月轻挑眉梢,余光浅浅的望了眼便收回心绪踏步往前。 倒是她身边的小宝,笑得灿烂如阳光,极其满意自己的成果,如欣赏一出好戏般,水溜溜的大眼睛,很满意的盯着那两个女人看。 “叶楚月,站住!” 沈念秋喝道:“花境凶险,不可擅自行动。” 楚月牵着小宝顿足停下,懒洋洋地望了眼沈念秋:“沈念秋,本尊心情若好,给你个面子,你就是个首领,本尊若不想给这个面子,你屁都不是,懂吗?” “你——” 沈念秋愠怒:“不服从安排,你若死在花境,莫怪我没有提醒。” “放心,你沈家和青丘都灭绝了,本尊还会好端端的活着。” 楚月嗤笑了声,随后再沿着花镜往前走。 沈念秋怒视楚月的背影,杏眸里都要喷出火来。 陆嫣然在旁侧的笑声,更为刺耳。 无数道目光,都紧盯着凌天一行人看。 只见楚月等人顺利走过花境,身影没入大雾后,雾中顿时出现刺目金光勾勒出的“锦绣乾坤”四字。 由此可见,她们是无障碍的顺利通过了花境。 陆嫣然瞅了眼满身戒备的沈念秋,讥讽道:“这就是你说的危险?” 第1918章 迷雾深处,巨人小孩 顿时,无数道充斥着异样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沈念秋的身上。 沈念秋面色微变,眉头紧皱起,窘迫到无地自容。 “你懂什么?” 沈念秋冷嗤:“小心驶得万年船,本首领是故意让叶楚月先行,为的就是试探一下花境迷雾的危险程度。如今诸君都看到了,花境迷雾并无危险,便可毫无后顾之忧的进入锦绣乾坤。” “沈首领还真是深谋远虑,只不过这理由听起来,三岁稚童都会觉得有点儿牵强。” 陆嫣然的话里话外,极尽的冷嘲热讽。 沈念秋嘴角一抽,“首领说话做事,闲杂人等最好不要指手画脚,阵列有阵列的规矩,坏了规矩的人,本首领不介意把她踢出帝域五陆的阵列。” 陆嫣然满目狰狞的阴翳,白净的面庞似要因妒火中烧而扭曲了,恨和不甘犹如魔鬼般在她的心底咆哮嘶吼,快要吞噬掉她的理智与灵魂。 首领之位,原本是属于她的。 沈念秋瞥了眼无话可说的陆嫣然,扬起下颌,趾高气昂的带着人朝花镜尽头浓郁的大雾深处走去。 “穿过前方大雾,便能抵达锦绣乾坤,还请诸位随我一同前去。” 沈念秋往前走去的同时,看了眼陆嫣然:“陆圣女,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也请你不要擅自行动,否则出了什么事,只怕你承受不了相应的代价。” 陆嫣然和青丘而来的驯龙师们,一个个都垂头丧气,面上无光,再也无法维持来时两陆友好的关系,都对沈念秋这位新官恨之入骨。 沈念秋斗志昂然的跨步进入迷雾,眉间一片自信的光彩。 叶楚月能安然无恙的踏花镜进入锦绣乾坤,她沈念秋也能做到。 沈清风心心念念,宁死都不伤害的妹妹,如今所见,也不过这般。 哪有什么上天入地叶三爷,凌天大陆没有传奇和奇迹,只有凌天那群牲口堆积出来的噱头罢了。 沈念秋面含笑意迈动修长的双腿走进大雾,然而才走出数步,就看到雾色当中,彼岸花瓣化作锋锐的利刃,穿过层层浓雾,擦着沈念秋的衣衫穿过,刮破了她的皮肉,留下血红色的痕迹。 一刹那,便在其武体留下了数百道伤口。 进入大雾的驯龙师们,没有例外,俱被花刃割裂得惨叫连连。 “怎么会这样……” 沈念秋抬头,满眼的不可置信。 叶楚月都能过,怎么到她这里就不行了? 难道这花境迷雾,还会看人下碟? 帝域护送队列中,只有陆嫣然所率领的碧落队伍还没走进大雾。 听到声声惨叫,亦都吓得花容失色。 陆嫣然眼皮止不住的一抖,咽了咽口水,惊惧过后再次看向了沈念秋,嘲笑道:“沈首领,这就是你试探出的结果?这危险程度,好像有点儿不尽人意。” “闭嘴!” 沈念秋扯着嗓子怒喝,发红的眼瞪到了滚圆。 “怎么,自己没本事,还要怪罪到本圣女的身上来?”陆嫣然笑出了声。 两人分外眼红,面目阴狠。 没人发现,大雾深处,拥有着紫宝石般眼眸的小孩,站在巨人鬼灵的身旁,天真无邪地望着她们。 ps:发烧了,请假一天 第1919章 古老寒国,永远的白昼 “巨人哥哥,他们好笨嗷。” 小宝眨了眨氤氲着笑意的眼眸,精致的五官和细腻似雪的皮肤,宛如丛林深处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小精灵。 巨人鬼灵认真的点了点头,又用偌大的手掌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小宝的头部。 仿佛是在告诉小宝,他才是最聪明的。 “帝尊爹爹不在,我们要保护好娘亲。” 小宝说道:“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娘亲,娘亲是世上最好的人。” “嗯!” “嗯!” 巨人鬼灵艰难的发出声,在肯定小宝的话语。 一双看似幽深诡谲的眼瞳,浮现出了皓月清辉般的温柔。 他没法告诉小宝的是。 他不仅要保护好鬼主,还要保护好这个唯一的弟弟。 “就让他们在这里多玩会儿吧。” 小宝眯起眼睛笑,用着略带稚气的声,充满童真的说道。 他扒拉着巨人鬼灵的手,畅通无阻的穿过森森迷雾。 雾色弥漫的幽夜混沌,尽头有星芒般的微光犹如灯塔般指引着迷路的独行者。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跨过了那道光,步入了传说中的锦绣乾坤。 “娘亲!!” 小宝狂奔而去,扑入了母亲充满冷香的怀中。 小脑袋可劲儿蹭了蹭,鼻尖夹杂着冰凉的冷气。 楚月稳稳接住了软乎乎的孩子,浅浅微笑,曾经充满杀伐残酷的寒眸,满怀着为人母的宠溺与希冀。 适才穿过花境迷雾的时候,小宝特地带着巨灵鬼灵放慢了脚步,她便知道这黑芝麻陷的人类幼崽,是想要去偷偷窥探一下离间计的成果。 虽然说这离间计算是个阳谋,但显然沈、陆两女很是受用。 楚月垂首,额头抵着小宝的额头。 母子俩人的鼻尖轻轻一碰,近在咫尺的距离中互相对视了眼,都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 巨人鬼灵站在旁边,跟着去笑,只不过看起来有些傻。 “饿死了饿死了,饿死老子了。” 元神之中,朱雀扯着嗓子大喊:“女人,老子要吃肉。” 楚月抱着小宝,嘴角抽动了几下,寻思着别人的契约兽威风凛凛,自己的圣兽怎么是个饭桶。 “现在已经是锦绣乾坤的领地了。” 楚月淡淡道:“到了中央区域,就会有饱腹的地方,去到龙吟族不出意外的话,正常来说只需要三日的时间。” 听到饱腹二字,屠薇薇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夜罂勾了勾唇角,打趣儿道:“这一生中,能让屠师妹热血沸腾的只有三件事,小师妹自然是摆在首位,至于其二和之三,那就是开饭之时和开战之际了。我们屠师妹真是个单纯易懂的好女人,就不知道日后要便宜谁家小子了。” 屠薇薇面颊微红,旋即扬起下颌,傲然地说:“做我屠薇薇夫婿之人,能扛下我八十八道血杀刀而面不改色者,我心甘情愿的嫁之。” “屠师姐是找夫婿,还是去练刀的?” 楚月风中凌乱地道。 “毫无疑问,她是去练刀的。”夜罂揶揄。 闻言,楚月不由侧眸望向了幽默风趣的夜罂。 夜罂戴着面具,遮住了月下潋滟涟漪的银白鱼鳞,面具上方的杏眼美眸,不再是暗沉死寂夹杂着过去的忧郁,而是豁然开朗后逐步迈向晴光的明媚。 楚月眉眼柔和了些许,心中感慨万千的同时,又颇为欣慰。 她来帝域五陆足足有一年了。 好似什么都改变了,又好似什么都没改。 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亦有人从未离去。 武道。 人生。 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走吧,趁早过去。” 楚月笑道。 随后,迈步前行。 “是啊,去晚了,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更别提吃饭了。”屠薇薇撇了撇嘴。 萧离背着破妖刀,挑起眉梢,好奇地问道:“屠师姐的灭霸碗,可否带来了?” 灭霸是那秦铁牛私下给那巨碗取的名字,相当的霸气。 “开玩笑,吃饭的家伙,怎么能落下?” 屠薇薇咧开嘴笑,眉角眼梢竟都是自诩有先见之明的得意洋洋,把友人们看得都惊呆了。 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得意的吗? 楚月眼波流转,眸扫四处,感受着分外的温馨和笑语声,冰冷荒芜的心中止不住的淌过暖流。 武道枯燥而乏味,征途索然又无趣,正因这些生死不离战友们的陪伴,方才有了人间值得的绚烂且精彩。 锦绣乾坤,听名字仿若是四季如春的美好地方,实则常年飘雪,满地的荒芜。 大雪纷飞中,零星的武者,步伐匆匆逆着风雪的赶路,谁也没有为这凛冬而停留片刻。 越往前,越是天寒地冻。 “这锦绣乾坤,武者的境地就算再高,也难以抵御凛冬寒气。” 萧离说道:“若拥有纯龙的话,龙族的气息倒是能屏蔽掉部分寒气,可惜我们没有纯龙。” 屠薇薇吸了吸鼻子,懊恼地道:“这种苦差事,应当提前和龙渊商量下,多结算点钱才对。” 楚月仰头望向纷纷扬扬洒下的大雪,四面八方都是逼人刺骨的寒气。 这样下去,武体会遭受到不可恢复的损伤。 楚月闭上眼睛,凝神聚气,召唤出神农之力。 乳白色的温暖光芒,好似一层薄如蝉翼的铠甲,覆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隔绝掉恐怖如斯的寒气。 “应该能够坚持一个时辰左右,足以支撑我们进入中央区域。” 楚月抱紧了小宝,和过路的武者一样,逆着风雪前行。 圣洁的神农光衣,不仅覆盖在小宝的身上,还包裹着体型庞然的巨人鬼灵。 一个时辰过后,抵达了锦绣乾坤的中心区域。 被称之为乾坤都城的地方。 乾坤都城,永不日落,永远的白昼,亦是永远的凛冬。 神农空间内,轩辕修感叹道:“古老的寒国,四季如冬的乾坤都城,据说曾是上界大域的国度,却因其城主犯罪,满城受罚,被上界给遗弃放逐掉了,曾经这里四季常春,宛如人间仙境,拥有着丰富的武道资源,是武者们向往的天堂,如今成为了各族之间的通道,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原来朕只在传说中,听说过被遗弃的国度,如今死后竟是亲眼目睹了,小叶子,你让朕明白了一个道理。” 第1920章 无端踏雪而至,走向他 “什么道理?” “混得好,不如跟的好。跟对了人,混吃等死也能节节攀升。” 轩辕修眼含热泪,深有感悟。 遥想当年,他一统诸侯国,开创轩辕王朝,已然耗费半生。 如今每日看看武侠话本,嗑嗑瓜子,就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人生巅峰了。 楚月:“……”她好像见证了一代开国皇帝先祖修是怎么逐步堕落的…… 破布懒洋洋地说:“跟着主子的,就算是只猪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更何况是你。” 轩辕修眉头紧蹙:“布兄,人身攻击就是你的不对了。” 楚月冷不丁的封锁了神农空间,面色微沉了下去,实在是不再想听一魂一布那没营养的对话了。 她回头看了眼花境迷雾的方向,轻抿起殷红似血的唇瓣。 她能顺利通过迷雾,毫无阻碍,或许是彼岸之花的缘故。 鬼森圣物,彼岸之花,她一直都带在身上。 随即,望向了古老寒国,乾坤都城。 在这冰天雪地中,这座广袤无边的城池轮廓,像是用千年玄冰铸造而成的堡垒。 放眼看去,白茫茫的天地中,城池晶莹剔透,银装素裹,隐隐透出恢弘庄严之气。 城门前,传来数道沉闷的声。 只见一伙锦衣华服的青年,将一个少年围剿起来,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少年身体羸弱,衣着单薄,双手抱着头躺在地上被打得骨头快断了都一声不吭的。 “陈年,你就是个有娘生没养的东西,是天煞妖星,你还妄想进入乾坤都城,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镜子。” 为首的青年腰配宝剑,满身的傲气,一脚踹到了名为陈年的少年身上:“我天山宗,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东西,作为护龙阵列,你竟然敢盗走锦绣乾坤的冰魂花,还不快把冰魂花给交出来!否则我打死你!你就跟你娘一样的恶心!知道吗?!你娘偷人,你偷花!” “不准说我娘!” 陈年放下抱头的双手,仰起头来愤恨地瞪视着青年。 风雪中,妖异的紫眸,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离得近的一些少女,看到那双眼睛,呼吸都为之一窒,心底泛起了惊艳之色。 围聚在此的围观者愈加的多。 有人低声道:“那陈年,是个苦孩子,母亲是天山宗的夫人,天山宗主被外面的狐狸精给勾得鬼迷心窍,特地派了十几个人玷污了青梅竹马明媒正娶的夫人,污蔑她德行不行,点了天灯,真惨啊,那么温婉良善的女人,被剥了衣裳泼满油,一把火烧得面目全非。” “她还活着吗?” “活着呢。听说,是天山宗主后娶的美人,特地求来保命的丹药,吊着她一口气。世人都夸赞这美人心肠极好,但谁又知原夫人活在世上生不如死,点天灯后留下的后遗症,痛不欲生啊。冰魂花是锦绣乾坤随处可见的东西,但对于各陆各域来说较有稀罕,陈年估计是想带回去治疗母亲的后遗症吧。” “诶,这种话,可不兴说啊,大家心里知道就好,千万别去招惹天山宗。” “……” 围观者特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 “娘亲,大哥哥好可怜。” 小宝泪眼汪汪的望向楚月。 巨人鬼灵吸了吸鼻子,看着楚月的眼睛,蓄满了泪水。 那侧,天山宗的青年弟子们,开始动手去抢陈年的冰魂花。 “偷花贼,还不快把冰魂花拿出来。” “我不是偷的,这是我摘的。” 陈年固执地道。 “乾坤都城就在前边,我们没时间跟你耗,你要不主动把冰魂花交出来,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青年喝道:“你们几个,去,把他的衣服扒了,我就不信找不到冰魂花。” “刺啦——” 少年的上衣被撕裂开。 他坐在冰面,咬着牙,红着双目瞪向了指挥的青年:“纪河,若无我母亲当初的施以援手,你纪家满门被诛,为此我母亲扛下十八道刺魂鞭,就为保全你纪家一脉,你们纪家,就这么回报我母亲的吗?” 提到过往之事,纪河察觉到四周充满异样的眼神,怒气陡然而起,骤拔出剑,一剑刺向了陈年的眼睛。 “我纪家立足之根本,靠祖祖辈辈的本事,不是靠你那缺德的母亲,老子要挖了你这晦气的眼睛。” 寒光凛冽的剑刃,就要剜掉陈年的眼睛。 周遭的众人,虽都觉得可惜遗憾,也有人厌恶纪河的行为,但无一人上前。 部分心慈之人,不忍再看下去,或是垂目,或是抬手遮住眼睛。 陈年撑在冰冷的地面,发红的紫眸直视青年的剑光,倔强的不肯偏移一下。 “砰!” 剑刃骤至,距离陈年宝石般的眼瞳只有一个指甲盖的距离。 尚未碰到就被斜侧里的一根金色箭矢打来。 轰! 纪河手中的剑一阵震颤,顿时感到虎口发麻。 “谁?!” 纪河怒目圆瞪,青筋暴露,狠戾地望向了箭矢来临的地方。 却见光滑的冰面和人群中,逐渐走来了数人。 相比起其他的武者,这支队伍略显奇怪。 庞然如树的巨人,周身缠绕着怨鬼的气息,眼睛却不知为何湿润了。 巨人鬼灵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犹如精致的瓷器。 剩下的几个女子,一言不发,雄浑磅礴的气势,连风雪都要敬畏三分。 尤其是为首的人,腰缠饮血剑,背护国神刀,别着一柄画着呲牙咧嘴小狐狸的小斧。 红衣墨发,倾城之色若隐若现在大风大雪中。 她吊儿郎当的把玩着手中金色的沧溟弓,不急不慢的走了过来。 “你是何人,敢在天山宗护龙阵列前放肆?”纪河怒道。 楚月置若未闻,径直走到了陈年的跟前,轻垂下了眸。 陈年仰头,紫眸微微一缩。 他从未见过这般人。 如惊鸿一瞥。 似昙花一现。 无端踏雪而至,走向了他。 楚月朝少年伸出了手,“凌天护龙阵列,有的是冰魂花,要不要考虑加入?” 陈年呆讷的望着那一只白净如冷霜的手,呼吸急促,心脏跳动的速度猛地加快。 第1921章 削成人彘泡酒喂狼 少年紫瞳妖异,涌起了晶莹的水雾。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是鲜血的手,伤口割裂严重,森白的掌骨隐隐露出,怎么都擦不干净,恐怕污血脏了眼前如天神般的女子,迟疑颤巍了半晌,等到热泪滑过脸庞,亦还在犹豫。 “在我的故乡,血液是武者的功勋,伤痕乃战士的荣誉,每个封侯拜相之人,都没有完美无瑕的身躯,只有伤痕累累的武体。” 她低声说。 轻细的嗓音,宛若这风雪寒霜中独一无二的和煦。 似那青阳,穿透冰雪,落在人间。 少年瞪大了眼眸,难以置信的望向了她。 那一番话,直指他的灵魂。 这一刻,陈年毫不犹豫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搭在了女子的掌心。 楚月握住他的手,将其拉起,微笑道:“以后,就是我凌天阵列的人了。” “凌天是哪个地方?” 纪河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气质不凡的红裙女子,忌惮不已,低声问同伴:“是哪个超级豪宗吗?还是上界的域面?” “纪哥,貌似是帝域五陆中的凌天大陆?是下界的域面。” 身旁同伴弱弱地说。 “什么?” 纪河的胆怯忌惮登时消失,咬着牙暗骂:“帝域五陆,也敢在我天山宗面前放肆,实在是该死,这事要是传回了天山宗,本公子还如何立足,怕是要被那群外门的弟子给笑话死。” 听到是帝域五陆而来的人,纪河顿感颜面受损。 在锦绣乾坤,修炼者们提及五陆,都还停留在帝域时代。 五陆虽因诸帝之战而分裂独立,但对于域外的武者来说,依旧属于同一个域面版图。 这也是提到凌天,并无多少人知晓的原因。 纪河原先以为对方是哪个豪门大宗而来的尊贵之人,不想给天山宗树下可怕之敌。 如今,咬牙切齿,怒不可遏,拽起锋芒毕露的长剑和天山宗的弟子们将楚月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我当是什么凌天,原来是帝域五陆而来的废物。” 纪河看了眼陈年,说道:“这畜生是我天山宗的弟子,你想要带走,怕是在痴人做梦。” “你先走。” 陈年当即走到了楚月的面前拦住纪河:“这是你跟我的事,不要牵扯到别人。” “我们的事?我们什么事?” 纪河好笑地道:“没想到你陈年还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吃天山宗的,用天山宗的,结果跟一个下界的女人走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还有天山宗主之子的贵气,活像是个在路边摇尾乞怜的流浪狗。” 陈年双手紧握成拳,颤声说:“我把冰魂花给你,让她走。” 冰魂花,是能够医治母亲之物。 他就算是死,都不愿意交出来。 但现在,他只求能换这名女子的平安。 他和纪河一样,以为她是来自于上界的人。 那斐然卓绝的气质,惊艳了锦绣乾坤,如普照世间的神明,带来光和美好。 当他知道她是来自于下界,心也颤然了几下。 天山宗虽不算是超级大宗,纪河这几个人也不是天山宗中实力最强的弟子。 但帝域凌天若是因此得罪了天山宗,她和她的大陆,将会受到天山宗的制裁。 那相当于是灭顶的灾难。 从父亲遗弃他,母亲被点天灯开始,他这天山宗主之子的身份地位一落千丈。 曾经讨好巴结趋炎附势的人,都收起了谄媚的笑脸,不是幸灾乐祸,就是冷嘲热讽。 纵有心怀善意之人,最多也只是保持沉默,不附加伤害。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出头,带他走出人间炼狱。 “冰魂花是你应该上交的东西,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们放过她了?”纪河嗤笑:“陈年啊陈年,你真是个蠢东西。” “你要怎么样?”陈年问道。 纪河说:“跪下来,磕十个响头,从小爷的裤裆下钻过去,这件事,就一笔勾销。” “好。” 陈年毫不犹豫的就要跪下去,肩膀却被白净的小手给牢牢地抓住了。 他侧目看去,眸光颤动。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父母君。” 楚月将陈年抓了回来,往前迈出一步,冷睨纪河:“冰魂花在锦绣乾坤随处可见,并非珍稀之物,护龙阵列顾名思义是为护龙二字,数万年来,护龙的历史中,从未听说过哪一支护龙阵列,需要上交所获的普通物品,退一万步说,他是天山宗主之子,而你不过区区的普通弟子,也轮不到你来以下犯上去管教他,难道堂堂天山宗内,都是如你这般不知规矩的弟子?我有理由质疑你是否在外败坏天山宗的名声。夜师姐,在我们凌天的宗门中,在外败坏宗门名声的人,该当何罪?” 夜罂不假思索地道:“削成人彘泡酒喂狼。” 楚月:“……”夜师姐,还真是幽默风趣,这胡诌之言,简直是信手拈来。 元神中饿得头昏脑涨的朱雀,听见夜罂的话,惊得不行。 不得不说的是……近墨者黑,这在神玄学院正正经经的弟子,都逼得一本正经的信口胡说了。 在凌天大陆,败坏宗门名声,最多是剥掉宗门服饰赶出去罢。 屠薇薇扛着偌大的血杀刀,鄙夷地看向了纪河:“我凌天宗门尚且有如此严苛的规矩,你天山宗该不会是弟子当家,任由弟子胡乱欺主吧?” 几番话下来,堵得纪河哑口无言。 他看了看被保护在后面的陈年,攥着剑柄的手加深力道,直到指节都泛起了苍白。 四周的围观武者,见来自下界帝域五陆的武者都敢仗义执言,顿时感到羞愧,俱都纷纷出声: “这几位凌天的姑娘说得对,就算他犯了错,也不该这般羞辱他。” “天山宗乃是闻名四海的势力,怎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天山宗的弟子怎能这般蛮不讲理。” “再怎么说,他陈年也是天山宗主的儿子啊。”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纪河这群天山宗弟子说得脸色发绿。 “诸位叔叔伯伯,你们误会纪哥哥了。” 小宝的辩解之声,吸引了此地所有人的注意力。 第1922章 帝域凌天,鬼主叶楚月 纪河看向小宝的眼神,犹如看到了正道的光,思量着人间尚有真情在。 一些穿着姹紫嫣红的少女望见小宝,心都跟着软化了。 小孩的稚嫩烂漫和眼睛,仿若能治愈世上任何的阴霾。 “你们一群大人,空长了个脑子,还没个小孩懂事。” 纪河当即道。 小宝仰起头望向围观者们,说:“纪哥哥虽然出了手,但打在陈年哥哥的身,痛在他心,纪哥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别看受伤的不是他,其实他不像你们看的那样恶毒,相反,他也要承受超十倍的痛苦。” 纪河连连点头:“小娃娃言之有理。” 小宝睁大了眸,渐渐露出了无害的笑容,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儿,露出了浅浅的梨涡和小虎牙,随即扭头朝陈年看去,说:“陈年哥哥,你快打回去吧,记得要十倍哦,否则纪哥哥会惭愧内疚到寝食难安的。” 陈年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纪河则是满脸震惊,一副吃到了苍蝇般的表情。 楚月垂着眸,低低的笑。 “死小孩,你在胡说什么?”纪河大喝。 楚月蓦地斜睨向纪河,眸底骤闪过骇然冷血的锐光,深处似酝酿着即将摧天毁地的风暴。 小宝歪着头与纪河对视了好久,才说:“纪哥哥不会是言而无信之人,大家都听见了,适才纪哥也认同了要承受十倍的痛苦。” 纪河一口怒气哽在咽喉,既上不去,也下不来,只用鳄鱼般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孩,万万没想到自己栽在了一个小屁孩的手中,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小宝所受的承受痛苦,竟是让陈年反打回去。 那些盯着小宝看的韶华少女,更是对他喜欢的不得了。 集鬼灵精怪和又奶又乖为一身的瓷娃娃,谁不想拥有呢? “陈年哥哥,你快去——” 小宝催促道:“你不要担心太多,我们都是为了纪哥哥好,不打他一顿,他会过意不去的,说不定会因此有了心结,夜夜郁结,死不瞑目。天山宗的弟子都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之风,绝不会有失信食言的小人,为了纪哥哥,为了天山宗,千万不要犹豫。” 陈年看着小宝仿若能溢出璀璨光芒的眼睛,心绪复杂万千,好似翻卷起骇浪惊涛,久久不能平复。 同样都是紫眸,他年少时就常常听见父母因为瞳色而争得不可开交,有时父亲喝多了酒,还会因此大打出手,随手拿起椅子就朝母亲头上砸去,或是将滚烫的茶水浇到了母亲的脸庞,瞬间就烫红一片。 他曾听人说,母亲年轻时风华无双,倾国倾城,远近的青年才俊都视其为梦中神女,偏偏母亲视身外之物为粪土,只认情爱和真心,抛掉荣华富贵和武道前程,相夫教子,洗手作羹汤。 那会儿,身边的随从侍女,在他跟前恭恭敬敬乖的像狗,到了背后却说他晦气,瞳色如魔鬼,是死神的转世,会给天山宗和陈家带来无穷的祸患。 从此,他自卑忧郁,入目只余哀伤,缓缓接受了世界给他的定义。 他本丧门祸患,怎敢用这妖瞳观赏这世间的春风和冬雪? 直到此刻,面对与他有着同样眼眸的小孩,他才知道有多么的好看。 似暗夜熠熠生辉的神光。 陈年看了眼怒火腾腾的纪河,不打算去还手。 他深知纪河锱铢必较的小心眼性子,势必会记下这笔账,视这小孩为眼中钉。 “我和陈年哥哥一样,不想纪哥哥受罪,所以我们温柔一点,不要打疼了纪哥哥。” 小宝到楚月的身边,拿过了母亲的护国神刀,拖到陈年的面前,笑眯眯地道:“用这个打吧。” 陈年:“……” 纪河:“……” 四周众人:“……” 一刹那,风雪似已凝固,如画面定格。 每个人看到小宝的笑脸,都不寒而栗。 陈年咽了咽口水。 耳畔,传来楚月的声音:“没必要的仁慈只会让加害者得寸进尺,相信鳄鱼的眼泪,只会被鳄鱼吞入腹中。” 陈年看了眼楚月,咬紧牙关,拿起了护国神刀,走到纪河面前,一鼓作气的砍下去。 纪河刚想抬手用剑去挡。 “咻!” 金色的箭矢从沧溟弓下迸射而出,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剑刃。 天山宗剩下的弟子,全都拔出锋锐的兵器对准了陈年。 却在此时,屠薇薇、萧离二人拔出大刀飞掠而出,刀刃扫荡四方,锋芒裹挟着肃杀之气,大开大合间释放出了以一抵百的气势。 二人的身后,夜罂赤着的玉足踏地,身如流光跃上半空。 赫然! 血色大斧展开,从天而降的劈下,眼神中的狠戾堪比雄狮恶狼! 巨人鬼灵横冲直撞,一拳一个。 楚月站在不远处,出弓之箭分裂出十几支,箭箭中人! “咔嚓——” 陈年的刀,斩在了纪河的肩膀。 “你敢砍我?” 纪河瞪眼,大怒。 陈年的手都在颤抖。 从来都只有挨打受气的份,一心只有母亲的他何时反击过。 他将护国神刀拔出,鲜血溅出,少部分的血珠洒在他的面庞。 “纪河,我陈年有何不敢!” 陈年大喝出声,又一刀砍在纪河的大腿,红着眼说:“是你欠我的,是你纪家欠我的母亲的!” 那些玷污母亲的男人,都是纪家派出的人。 他们早就忘了,纪家一脉,是被母亲所救。 陈年又砍下八刀,眼睛彻底的红了。 足足十刀。 是十倍之痛! 陈年小心翼翼的擦干净了刀刃的血迹,将护国神刀还给了楚月。 “谢谢。” 陈年身体在发抖,声线也是颤然。 “刀,很适合你。” 楚月不紧不慢的收起了护国神刀,红袖一拂,眸色微沉,就见巨人鬼灵和萧离几人都干净利落的收刀回到了她的身边。 她微抬下颌,目光幽冷地望了眼倒在血泊的纪河,“忘恩负义者,恩将仇报者,做尽恶事者,别担心日子还长,报应轮回样样都少不了。” 言罢,带着人进城。 陈年暗沉的紫眸,燃起了一簇光火。 他问:“姑娘,究竟何许人也?” 楚月微顿,道:“帝域凌天,百鬼之主,叶楚月。” 第1923章 人活着,总要有些念想 叶楚月…… 四周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从未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此名,只在帝域五陆掀起过风浪。 域外之地,自是籍籍无名。 ‘百鬼之主’四字却让围观的修炼者们如雷贯耳。 九万年前,帝域面临虚空之战,下界和中界各派出十大宗门,打算趁乱攻下帝域。 彼时,百鬼之主率领军队,跃于帝域九霄外殊死一搏。 其麾下军队,全军覆没。 就在下、中两界联手的宗门以为帝域为囊中之物时,百鬼之主硬是一人一刀斗战群雄,怒杀上百位武神,坚挺了七日,等到剑帝、鸿蒙仙帝带着援军过来,从而保下了帝域。 众人望着逐步进城的那道身影,神情颇为恍惚。 “百鬼之主啊……那可是个相当了不得的人物,是乱世枭雄,一代豪杰。” “你说的是九万年前的那一位,现在这个,你没看到吗,凌天的队伍中,她的实力最弱,还只是个武宗境,差得不行。”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一个武宗境,为何能让那几个武圣级别的武者服服帖帖?” “难道是脑子不好使?” “……” 一道道的议论声中,楚月进了乾坤都城。 路上,陈年时而看向身边的她。 扬起的发梢,轻拂过少年的面颊。 他耳朵滚烫地低下头,说:“叶鬼主,感谢你的救命之恩,鬼主有所不知,天山宗主让我加入护龙阵列,是想让纪河在半道上,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投喂给纯龙。” “那你为何还来?”屠薇薇问道。 “乾坤都城的冰魂花,能够治疗我母亲的伤。” 陈年眼睛湿润:“我母亲全身上下的肌肤都被烧没了,每日都很痛苦,她甚至跪在地上求我杀了她,我不忍心,也不想看到母亲这么痛苦,所以想来乾坤都城试试,再渺然的希望和难走的路,总比绝望要好。” “他们真坏!” 小宝不忍再听,吸了吸鼻子,握住了陈年沾血的手:“陈年哥哥,娘亲说过,坏人不会有好报的,再难的时候,都要坚持下去,总会雨过天晴,也总会柳暗花明。” 陈年仿若被温暖的微光治愈,点了点头:“我会的。” 而后,他从空间指环中,拿出了一个绸缎制成的袋子,说:“你们既是护龙阵列,应该也带有纯龙在身边,我作为天山宗护龙阵列的一员,担任着负责纯龙饮食的职位,这些都是纯龙的食物。” “我们没有纯龙。”屠薇薇道。 陈年哑然诧异,动作僵住。 他还第一次看到没有纯龙的护龙阵列…… 那他们去龙吟族做什么,看风景的吗? 陈年只得把袋子收回。 “我可以看看天山宗的纯龙食物吗?” 楚月忽而问道。 “当然可以。” 陈年把袋子递给了楚月。 楚月接过沉甸甸的袋子,用神农之力感受了一番,神色微变,眸底闪过一道火色。 陈年并没有察觉到楚月的异样,而是满怀希冀地问:“叶鬼主,你真的能给我很多冰魂花吗?” 见楚月没有回应,连忙解释:“我并非要强迫鬼主,只是冰魂花对我太重要了,我可以付出相应的东西作为交换,实在不行,我能把自己卖给鬼主,他们说我的紫瞳虽是妖异,但能值一笔钱,就算我这个人没有价值,我也能挖掉自己的眼睛卖钱。母亲还在天山宗等我的冰魂花,我想让她减少一点痛苦。” “冰魂花会给你,你要多少,给你多少。” 楚月低声道。 “小宝,你带陈年哥哥去前面看看。”萧离说道。 “好!” 小宝一手拉着陈年的手,一手拽着巨人鬼灵的裤脚,兴高采烈的往前走。 拉开距离之后,萧离沉声问道:“怎么了?这食物有问题吗?” “是食物,只不过,混杂了别的东西。” 楚月闭上双目,按捺住胸腔内起伏翻涌的情绪。 屠薇薇问:“是什么东西?” “人的骨灰。” 楚月缓缓睁开了眸,“若我所想不错的话,是陈年母亲的骨灰。” 霎时,寂静如斯。 没人再说话,俱震撼在这骨灰之中。 前边,陈年虽遍体鳞伤,但不再阴郁,眉间的哀也少了几分。 堕入深渊许久,他终于愿意看一看人间的繁华,想再好好活一次。 他有自信,带了足够的冰魂花,就能救下母亲。 “天山宗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魔鬼?” 屠薇薇怒道:“这种事也做的出来?故意让陈年负责纯龙的食物,却把陈年母亲的骨灰掺杂在食物中,等把食物喂完了之后,再告诉陈年,他送到纯龙腹中的食物,是他的母亲?这到底是有多残忍歹毒的心思,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惨绝人寰,太过分了。”夜罂眉头皱起。 原来这尘世间,到处都有不公之地,有骄阳普照不到的阴暗角落。 永远有人在深渊徘徊。 楚月望了眼手中的袋子,说:“看这分量,已经喂了不少,等等到了落脚处,就找个时间把骨灰从食物中分拣出来,算是给那孩子的交代,也算是对逝者的尊重。” “只能这样了。” 萧离道:“暂时不要让陈年知道这件事,都城里面有卖冰魂花的,我们给他买一些。人活着,总要有些念想。” 楚月轻点螓首,妥善的存放好了袋子。 许是那双紫瞳的缘故,不忍少年遭受太多的摧残。 陈年停在了一处摊子前,目光停在了精致的流苏簪子之上。 “陈年哥哥,你在看什么?”小宝问。 “我娘亲戴上,一定很好看。”陈年低声说。 “那我们一人买一个,我也要给我娘亲。”小宝歪着头笑。 “……”陈年犹豫了。 他的兜里,并没有钱财。 小宝将自己的荷包打开,买下了两支簪子,将其中一支递给了陈年。 陈年眼睛深红,转瞬就蓄满了泪水。 “陈年哥哥,不要哭,你还要回去见娘亲呢。”小宝说道。 “小弟弟,我娘亲如果见到你,肯定会喜欢你。”陈年收下簪子,微笑地道。 第1924章 供人充饥的牲口,不如养肥再杀 少年眼中充斥着对未来的憧憬,燃起了绚烂如烟花般的光火。 他甚至想好了摘下足够的冰魂花回去,并到龙吟族请求龙祖做主,让他能够带母亲离开天山宗。 从此,远离宗门纷争,放弃武道。 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和母亲定居在海边,看月的清辉洒在海面,犹如倒悬的银河。 想到这里,陈年握紧了手中的簪子,心中的坚定宛若钢铁。 而熟知真相的楚月听到少年的期冀之声,指尖微微发冷。 “前边有住的地方。” 夜罂说道:“先去落脚,歇会儿再赶路。乾坤都城的传送阵法,每隔三日才打开一次。” 楚月抿唇不语,望了眼前方用晶石堆砌而成的阁楼,门匾之上写着寒风楼。 一行数人,便行过长街,跨入了寒风楼。 没人发现的是,东南方最高的阁楼之上,窗台前茶烟袅袅,分别坐着两道身影。 左侧的男子斜靠窗边,修长的手指白到病态,指腹轻托着侧脸。 一双吊梢丹凤眼,流转着极致的媚和邪气,眉间烙印着绚如晚霞的朱砂,额角两侧垂下了两缕青丝。 宽敞的红袍华服穿在他身,胸前半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宛如风流纨绔的贵家公子堕落到了风尘之地。 他远远地望着进入寒风楼的红影,另一只手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紫砂茶杯的纹路,妖冶的眉梢轻轻挑起。 低吟:“叶……楚……月……” “圣子,谢青烟那里已经不受控制了,该怎么做?” 开口说话的女子正在沏茶,轻皱起了一双柳叶眉。 “将死之人罢了,由她垂死挣扎吧。” 圣子凤夜漫不经心地道:“真是一条喂不熟的狗,还是得好好看着她,她那一副骨头,浸染药水多时,是上等药材,可不能浪费了。” “是。” 女子垂眸,余光扫了眼寒风楼:“何不现在杀了那叶楚月?” “她已是神农载体,等她再融合些神农之力,再杀也不迟。” 凤夜将茶水一饮而尽。 一杯茶,喝出了醇香烈酒的味儿。 他眯起狭长的丹凤眸,戏谑地说:“供人充饥的牲口,当然要养肥一些。” …… 寒风楼。 楚月入住之时,托楼中的侍者,买了一百份冰魂花。 “阁下——” 侍者说道:“冰魂花的采摘需要点时间,不过阁下放心,三日后传送阵法开启前,寒风楼会将冰魂花送上。” “附近有坛子卖吗?” 楚月问:“如果可以的话,帮叶某买一个。” “有的,叶阁下需要什么坛子,是酒坛还是……?” “骨灰坛。” 侍者蓦地抬眸看向楚月,愣了好一会儿,才道:“阁下稍等,很快就会帮你买来。” “嗯。” 拿到寒风楼侍者送来的骨灰坛,楚月便和屠薇薇几个,在房中将陈年母亲的骨灰从纯龙食物中分拣出来。 纯龙食物故意被弄成细碎粉末,和骨灰相差无几。 分拣,并不是容易的事。 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虽与陈年素未相识,但这恶毒之事俨然是天怒人愤。 屠薇薇咬了咬牙:“天山宗主,真不是个东西,何至于斯,何至于斯啊!” “九幽地府或许没有人,但人间很可能有鬼。”夜罂冷声道:“都说天道报应,但事实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做尽坏事的人总能混得风生水起,好人却是活该厄运缠身,苦命又可怜。” 楚月默不作声,专心的分拣出骨灰。 外头,陆陆续续有护龙阵列入住寒风楼。 天山宗的弟子,也不例外。 四人分拣出了整整一夜,才分拣出了半坛骨灰。 天微微亮时,就听到吵杂之声。 寒风楼中各门各派的护龙阵列起了争执,当场展开厮杀,互相抢夺对方的纯龙。 护送纯龙的数量,决定了在龙吟族得到的待遇。 屠薇薇见此情形,道:“还好小师妹有先见之明,没有驯服纯龙,都让沈念秋那个大冤种给收了。” 楚月站在楼上长廊,将骨灰坛放进了储物袋中,一扭头就看见陈年蹲在角落里,用包扎了的手捻着衣袖仔仔细细地擦拭着送给母亲的簪子。 四处硝烟弥漫,空气中流动着血腥的味道,少年的眼里却只有新买的簪子。 “叶姐姐。” 少年下意识的望向了楚月,举起了手中的流苏簪:“你说,我娘她会喜欢这个吗?” “会的。”楚月眉眼温柔。 “那真是太好了。”少年咧开嘴笑。 “陈年。” “嗯?” “如若有一天,你娘亲不在了,你打算怎么过?” “不在了?娘亲怎么会不在了呢。” 陈年笑道:“我会保护好她的,我会带她走。叶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没什么——” 楚月沿着寒风楼中环形的玉石阶梯往下走。 楼中侍者见此,赶忙过来道:“阁下,你身为凌天护龙阵列的首领,还是躲起来比较好,否则稍有不慎就会引来杀身之祸,被抢了护送的纯龙可就不好了。” 楚月浅声道:“不用担心,他们,伤不了我。” 闻言,侍者满目崇拜地望着楚月。 以往帝域五陆的护送阵列,哪个不是胆小如鼠,在茫茫阵列中毫不起眼。 这位倒是好,狂妄张扬的不可一世,必是有过人之处和深不可测的实力。 只见楚月继而说:“凌天阵列,一条纯龙都没有。” 话音才落,便朝前走去。 侍者:“……”敢情……是因为没有纯龙才不怕的…… 话说…… 没有纯龙来凑什么热闹。 护送个寂寞吗? 侍者茫然了。 他在寒风楼多年,第一次看到这样奇怪的人。 就在他好奇楚月要干什么的时候,只见下一刻,楚月步入了到处都是伤者的一楼,蹲在一名伤者的面前,低声说:“别害怕,我会救你。” 侍者咽了咽口水,思忖着这美丽的女子是个好人呐。 中了几刀的伤者口吐鲜血,感动万分的望着犹如谪仙的女子,用尽力气点了点头。 楚月微微一笑,说:“治疗费是五十万灵石,能先结付一下吗,也可以用其他等价之物来结算,比如你这把刀,就很漂亮值钱。” 侍者:“……”这是……趁火打劫吗? 受伤的武者:“……”他不如死了得了。 第1925章 灭妖宗:武皇王城 “刀是战士的骨气和尊严!” 受伤的武者颤声说:“你拿去吧。” 楚月笑吟吟的收下了这把锃亮的刀,随即将手掌贴合在对方的伤口。 神农之力源源不断的传输过去,治愈着割裂开的皮肤和血肉。 武者明显感受到自己的武体在恢复,眼睛亮了一亮。 他原是想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这姑娘竟还真有两把刷子。 末了,楚月收起手掌,拿出了一枚丹药,解释道:“治愈完成后,再服用此丹,武体恢复事半功倍,有延年益寿强身健体之功效。” 武者乖乖的张开嘴,等待着进食丹药。 楚月瞥了他一眼,说:“这是另外的价钱,得加钱才行,不多,三十万灵石。” 武者:“???” 目睹全程的侍者:“……” 这厮,是土匪头子吧? 武者含泪付钱,才品尝到了这枚并没有什么不同的丹药。 那丹药,正是楚月闲暇时刻用神农之力注水炼制而成的。 她心情大好的收起了三十万的灵石和刀,走向了下一个待宰的羔……受伤的武者…… 就这样,十几人后,便赚得盆满锅满了。 局面混乱,厮杀不止。 别人忙着抢纯龙,她不辞疲惫的为人疗伤,是极其特殊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寒风楼外渐渐多了些围观者,看见穿梭在伤员之间的那一抹红裙,俱都惊叹不止: “那女子不仅生得貌美如花,还心地善良,竟不顾自身安危去救治别人,简直是活菩萨再世啊。” “是啊,我知道她,适才在城门前,还与天山宗起了冲突,只为救下那可怜的小少主陈年。” “她好似是来自凌天的武者,名为叶楚月。” “凌天?那是哪里?” “听说是帝域五陆之一。” “不过话说回来,为何她每治疗完一个人,那些人都要送她钱财和宝物?” “那还用说吗,用屁股思考都知道他们是感动于叶姑娘的大恩大德,才会想把值钱的东西送给她。” “……” 轰! 一道身影,踏步进了寒风楼。 他的周身,只有凛冽的杀气。 就连吹拂而过的风,都在瑟瑟发抖。 寒风楼中混乱的厮杀停止下来,都看向了这位不速之客。 楚月收下其中一名伤员的六十万灵石,头也不抬,继续为其治疗。 却见那人裹挟着满身的寒霜风雪,走至了玄关处。 他戴着漆黑如墨的斗笠,两把用铁链衔接刀柄处的刀,交叉挂在了背后。 “你就是百鬼之主叶楚月?” 斗笠黑纱下,男人锋利如刃,冷戾似狼的眼瞳,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楚月专心致志的治疗着伤者,仿若听不到任何声音。 “灭妖宗内门弟子王城,请赐教——” 男人的话,掀起了难以平息的风浪。 九万年前,域外二十之多的宗门联手攻向帝域,其中的一个宗门,就有这灭妖门。 至于更深的渊源,便是在那场血腥的大战中,死伤数最多的就是灭妖宗。 当年的百鬼之主,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为杀鸡儆猴,穿过重重阻碍,一刀斩断了灭妖宗主的首级。 虽说时隔九万年,但这件事至今为止都让灭妖宗蒙羞。 若被上界强敌践踏也就罢了,成王败寇,弱肉强食,是千古不变的真谛。 偏偏灭妖老祖宗,死于下界帝域一个鬼主的刀下。 更何况,当时的灭妖宗快要晋升为高等宗门,只差临门一脚,迟早的事而已,却因老祖宗的死亡而不了了之,并且从此一蹶不振,又被周边宗门蚕食,难复当年鼎盛之辉煌璀璨。 这件事,宛若一根耻辱钉,永远的扎在了灭妖弟子的灵魂。 无数年头,灭妖宗从未在宗门林立之地抬起过头。 王城此刻踏进寒风楼,目的不言而喻。 楼外驻足的看客,心脏好似跳到了嗓子眼,俱为楚月捏了把汗。 “是那个在灭妖宗内门弟子的比试中,以一抵百的王城吗?” “就是他了,这次护龙阵列中,都是多人队伍,只有灭妖宗,说什么派出他王城一人足矣。” “王城如今是武皇境吧,那位叫叶楚月的百鬼之主,貌似才武宗境,鬼森没落,鬼主不及当年啊。” “莫说鬼森了,帝域早已衰败,五陆不成气候,被宗门和虚空吞噬是早晚的事了。而且我听说啊,帝域五陆中,那凌天大陆实力最弱,向来只有挨打受气的份。” “可惜这般心善的一个姑娘了,我都不忍再看那血溅当场的景儿了,善哉善哉……” 众人言谈之际,天山宗的护龙阵列来到了寒风楼。 两名天山弟子抬着躺在架子之上不得动弹的纪河。 纪河浑身的十道刀伤,都敷了药,用雪白的软布缠得严严实实。 “纪师兄,王城要找叶楚月的麻烦了。”弟子低声说道。 死气沉沉的纪河瞬间满血复活,陡然间睁开了双眸,艰难的转动着眼珠子,兴奋而炙热的看向了寒风楼中。 他要不眨眼的好好看看,看看那个来自帝域凌天的女人是怎么死的。 “咔,咔嚓……” 刀刃抽离,逐渐出鞘的声响,冒着叫人毛骨悚然的森寒之气。 王城抬起的双手,将背部交叉的两把刀缓慢取出。 “你很年轻,不过很可惜,你将停留在这个年纪了。” 王城攥紧了两把刀刃,眼中的杀气迸发出去。 来时,灭妖宗的长辈就说过,帝域的护龙阵列中,有一位百鬼之主。 只有杀了这个百鬼之主,灭妖宗才能扬眉吐气,振作起来。 战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各大护龙阵列不再互相抢夺,反而把目光放在了王城与叶楚月之间。 让人疑惑的是,面对王城这等人物,年轻的女子依旧处变不惊,神色泰然的让人以为她才是那个旁观者,而非待宰的羔羊。 “叶姐姐……” 陈年收起簪子,担心地喊道。 但见王城停在原地,右手刀刃凌空划开。 一记弧形刀锋,闪烁着炫目的紫光,以流星追月的速度,朝楚月的面门砸去。 武皇的刀锋,能够瞬间碾碎掉成千上万的武宗境修炼者。 而这,既是实力的差距,也是武道的残酷和现实! 第1926章 她有世间难寻的魔根 刀锋光弧如离弦之箭,撕裂开长空,欲要碾碎斩灭掉楚月的颅腔。 楚月的手掌氤氲着神农气息,还覆在武者的伤口。 至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紫光刀锋袭来的瞬间,却见她偏了偏头,恰好躲过了这道刀锋气息。 鬓间扬起的青丝,被刀锋斩断,说是惊心动魄都不为过。 可想而知,她再慢半分,整张脸庞外带颅腔都会被斩开。 刀锋从她的侧边刮过,直冲进寒风楼的玉石墙壁。 整座壁面,被斩出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即便如此,刀锋还不曾停下。 四周众人,见此一幕俱是目瞪口呆。 短暂的沉寂后,便是满地的哗然声。 一道道的目光,皆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同一人。 楚月治愈好了武者肩胛骨的伤口,将注水的丹药拿出:“三十万灵石,买吗?”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感情她不是无怨无悔的济世救人,是在狮子大开口的漫天要钱。 王城见她那淡然的样子,再次被激怒,另一只手的狂刀凌空一斩。 刀锋,破空而出,二次击向楚月的面门。 楚月再次偏头堪堪躲过这道刀锋,将手中的丹药喂到了伤者的口中,嫣然一笑,道:“看你生得俊俏,这枚丹药额外送你了。” 伤者咽下丹药,欲哭无泪,方才那两道刀锋就这样从他的上面狂掠过去,把他给吓得够呛。 这会儿,远处阁楼的雅座中,无眠族圣子凤夜斜倚窗台,手中端着一杯上等的香茗,戏谑地望着寒风楼的方向。 女子说道:“武宗境,竟有如此强的敏捷能力?” “不是她强,是神农强大。” 凤夜饮下半杯茶,余留唇齿的清香,回味无穷。 他勾着唇轻蔑的笑:“没有神农,她就是一只任人践踏的蝼蚁,岂敢出现在锦绣乾坤。她啊,偷走了无眠族的东西,获得了不属于自己的能力,来日或是被反噬,或是……尽数归还无眠族。” “该死的小偷。” 女子冷嗤:“可耻卑鄙的鼠辈,却还被帝域凌天那群乌合之众奉若神明,敬为英雄,当真是贻笑大方。” 凤夜手执茶杯,眸底流转着幽光。 他的目光,穿过那大风大雪,落在楚月的身上。 宛如森林的万兽之王,盯着独属于自己的猎物。 高高在上的观望着蝼蚁们的游戏。 须臾,女子又道:“谢青烟何故为了一个叶楚月叛变,她崇拜的百鬼之主,是九万年前的那一位,而非今日的叶楚月。” “谁知道呢——” 凤夜摇晃着茶杯,眉目衬得更为妖冶。 两人谈话的同时,在这座阁楼的至高处,有数人身穿黑袍,都在观望着寒风楼的动静。 和常人有异的是,他们的瞳仁是诡异的火焰,蔓延出丝丝的邪恶气息,犹如从地狱而来的使者。 其中一人,是位身穿素裙的女子,眉间一抹火焰图腾,墨发如瀑轻披。 她坐在桌前,手中捧着一卷古书。 耳边传来同伴的惊讶之声:“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侥幸吗?” “躲掉一次是侥幸,两次的话,就是实力。” 女子合上古书,抬起了眼帘,黑白分明的美眸,遥遥望向了寒风楼。 “真漂亮的魔根。” 女子低声道:“如若是个魔就好了,可惜,是个人……” “郡主殿下,魔根,什么魔根,她难道有魔根吗?”同伴诧然。 “她有世间难寻,万古一遇的魔根。” 女子说:“她若出生在上界魔族,定能成为让上界诸仙闻风丧胆的魔尊,不过,激怒了武皇王城,也该到此为止了。这寒风楼中,怕是又要多一具尸体了。” 阁楼之中,无眠族与魔族看得津津有味。 反观寒风楼,剑拔弩张,草木皆兵。 风声鹤唳俱在于一瞬之间。 楚月治愈完伤者,便缓缓起身,冷视玄关处的王城。 帝域五陆的武道文明,不同于九万年前。 同一个境地,帝域的武者实力更差。 眼前这位灭妖宗王城,是实打实的武皇境。 她方才能够躲掉那两道刀锋,靠的是魔根内的力量。 若要真刀实枪的战斗,想打赢对方,只怕是无比的难。 她淡瞥了眼四周的狼藉和王城,旋即高声道:“吾乃帝域护龙阵列中人,受首领沈念秋的庇护,尔等,岂敢放肆?” 还在花境迷雾中挣扎的沈念秋,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随后吸了吸鼻子,茫然的望向大雾起兮。 “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王城迈动修长的双腿往前走去,怒喝:“灭妖宗王城,要你死!” “来试试——” 楚月扭了扭脖颈,逐渐抽离腰间的碎骨小斧,划出了锐利的弧度。 光火迸射间,掌中小斧,赫然化作开天辟地的碎骨战斧。 “咻咻咻咻!” 四道身影,落在她的身后。 萧离慵懒坐在桌上,优雅地擦拭着锋芒绽放的破妖刀。 屠薇薇肩扛血杀刀,歪着头看过去,兴奋雀跃不已,体内的嗜血因子如燎原之火,正蠢蠢欲动,一双猫瞳竖起了棕色的线。 夜罂一斧劈开桌椅,赤着的双足落地之际,脚踝的金环碰撞出悦耳的响声。 巨人鬼灵的头部都快要顶到了天顶,怒火中烧的眼瞳狠狠瞪着王城。 长廊之上,陈年望见这一幕,睁大了妖异的紫眸。 他沉寂多时的血液,好似充沛的沸腾了。 那一刻,他想在武道之路展翅翱翔,想用最坚韧锋利的刀,斩尽世间邪祟。 他要成为强者! 要奔赴战场。 要这天下,再无阳光找不到的阴霾角落。 世上只有一个陈年遭受人间疾苦即好,不要再有千千万万的陈年在无人处失声痛哭怨恨老天无眼! “一起上吧。” 王城说道:“帝域的废物,死不足惜。” 楚月提着碎骨战斧睨着王城,嗤笑了一声,说:“要我应战不是不行,但事先说好了,寒风楼中因此战破损的物品,得归你灭妖宗赔。” 王城提在胸腔的一口怒气战意,险些给憋得当场去世。 第1927章 少年在风中痛彻心扉 众人瞪大了眼睛,谁也没想到她摆足气势竟是来这么一句话。 一时间不知该说她是精打细算,还是逻辑严谨。 “没问题。”王城咬着牙道。 他修炼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个敌手。 “很好——” 楚月轻笑过后,战斧斩地,劈出一条火光闪烁延伸到了王城足下的沟壑。 额前碎发下的一双冷血黑瞳,弥漫出了无边的战意与若有似无的邪气。 “帝域凌天叶楚月,武宗八段,敢斩武皇,请——赐教!” 楚月勾着唇凛冽而笑,说罢的刹那脚掌踏地暴掠而出。 飞跃到了半空之上,高举起碎骨战斧由上往下的劈砍。 “找死!” 王城一声暴喝之下,周身缠绕着金色的闪电。 与此同时,浅金色的武皇气力,从天地四方,寒风楼外,如决堤的潮水蜂拥而至,俱冲进了王城的体内。 王城身如铁豹狂奔数步便弹跳而起,双刀交叉爆裂开紫色的光团,内部涌现金色闪电。 双刀一斧相撞,爆发出震耳发聩的尖锐刺耳之声。 威猛的武皇劲道透过双刀和斧,传递到了楚月的掌心。 刹那间,虎口发麻,掌骨裂开,碎骨战斧脱离了手掌飞出去。 她在身体下坠的瞬间,用左手抓住了斧柄。 “锦绣乾坤非你帝域僻壤,什么时候武宗境也敢在都城猖狂了?” 王城嗤笑了一声,在半空之上再斩出双刀。 左侧刀刃冰蓝如霜,气力幻化为龙,似有蛟龙破海而出。 右手狂刀烈火纷然,火凤展翅嘶鸣,似那凤凰涅槃重生。 蛟龙吐霜冰封住楚月如雕塑。 火凤尖啼,烈火焚烧楚月的五脏六腑。 紫色的刀刃锋芒弹指之间就在楚月的武体留下了数百道见血的伤口。 “嘭!” 被冰封的楚月,犹如流血的雕塑,俨然成了上帝手中最满意的工艺品,掉落在了寒风楼的地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周围,浓烟弥漫,遮住了她的身影。 “小师妹!” “小月姐姐!” “……” 后方,屠薇薇等人和巨人鬼灵,怒红了双目,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 王城声似雷霆低喝,双刀劈砍出去。 刀锋光刃横冲直撞。 冰霜蛟龙。 烈焰火凤。 一双狂刀如法炮制般,三招之内就解决了包括巨人鬼灵在内的敌手。 王城悬浮在空,觉得还不够过瘾,释放出了浩瀚的武皇域场! 域场—— 只有到了武皇境的修炼者,才有资格修炼出。 实力越高,域场就越强大。 域场源自于元神,类似于意志力的碾压。 其可怕程度,不亚于高山压断武者的脊梁。 战况,是一边倒的局面,也是单方面的屠杀。 这样的结局,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内。 不算什么惊奇的事。 武皇屠杀武宗、武圣,更何况还是帝域五陆那种资源匮乏之地而来的武者,是实属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坏人,不可以伤害我娘亲。” 小宝冲到了深坑的面前,伸出双手保护着母亲,小小的身影也可顶天立地。 他红着眼咬紧了牙。 小小的年纪,懂得了什么是恨。 他恨这群人趁帝尊爹爹不在欺负娘亲。 也恨自己在强大的实力面前无能为力。 他梗着脖子,紫眸透出的刚毅坚不可摧。 这会儿,陈年狂奔而出,将小宝护到了身后,瞪着眼睛看向王城:“你乃堂堂八尺男儿,怎能欺负女子?” “武道,不分男女,只有强弱。” 王城冷淡地道。 “难道成为强者的意义不是为了惩恶扬善保护弱者吗?” 陈年双目发红:“如若世上武者修炼强大都是为了践踏弱者,那这武道还有存在的必要吗?那出身柴门之人,身份卑贱之人,难道生来就注定要被欺负,难道他们就不配站在烈阳之下?母亲曾告诉过我,手里的刀是用来保护家人和无辜百姓的。王城阁下,我陈年愿以生命担保,叶姐姐她是个好人,她不该死于你的刀下。如若你的刀需要鲜血祭奠,我陈年的这条命,愿送给你。” 王城皱了皱眉。 他和陈年有过一面之缘,是在宗门大会上。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陈年身为宗主之子,却匍匐在地上,由新任的天山宗夫人放脚。 那等场景,见过之人,只怕难以忘记。 少年像狗一样听话。 “百鬼之主,必须死。”王城冷漠地道。 “凌天陈年,请求一死。” 陈年固执地道。 王城欲言又止,眼底有几分惊色。 陈年,竟自诩是凌天之人…… “陈年!” 熟悉的声音响起,只不过带着几分虚弱。 却见被抬着的纪河,见王城有所动容,竭尽力气地喊道:“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大言不惭的在这里说武道,当你把你娘的骨灰喂给了纯龙,你就不配站在武道的路上了。” 陈年如遭五雷轰顶,浑身都在震颤,一股猛烈的电流感,从天灵感冲到了心脏,再由心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就连指尖都在颤抖发冷。 他机械般的扭过头,看向了门外担架上被治伤软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纪河,眼睛里爬满了根根分明的血丝。 “你……说什么?” 陈年问道。 “你难道从来就没有发现过,那食物里面拌着骨灰吗?” “没错,那就是你娘的骨灰。” “可笑你还想摘冰魂花回宗,摘回了也没人等你啊。” “我亲眼看着你母亲被大火焚烧成灰烬的。” “死的时候,她连挣扎都没有,但是她哭了,你知道吗,她哭了,只哭着喊了你的名字。” “……” 一道道声,如魔音贯耳。 陈年一步步的往后退去,眼睛瞪大到睚眦欲裂。 他的脑海里,回想起了自己喂食纯龙的画面。 那些食物…… 的确很奇怪。 但他没有多想,只尽好自己的职责。 他只有跟狗一样活着,才有命回去见到母亲。 可他怎么都想不到,他把自己的母亲喂食给了纯龙。 “扑通——” 陈年的双膝抵在了地上,双手也撑了下去。 豆大的泪珠滑过脸庞,少年在风中痛彻心扉。 第1928章 小宝,哥哥没有娘亲了 “啊啊啊啊啊。” 陈年痛苦的低吼,惨叫声震彻了楼内楼外的看客与武者。 “陈年哥哥……”小宝颤声开口。 “小宝,哥哥没有娘亲了。” 陈年眼神空洞,泪流满面,仿佛沦为了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丧母的疼痛和纯龙食物的真相,来得猝不及防。 他不敢相信。 他无法接受。 时至现在,他才明白过来,叶姐姐分明没在饲养纯龙,为何要拿走他装有纯龙食物的袋子。 又为何会问他没有母亲的日子要怎么过。 纪河看见陈年快要扭曲的脸庞,心内却是极致的快感。 他还不肯放过陈年,继而说道: “陈年,你见过杀牛吗?” “辛勤耕耘的牛,劳累了一生,被屠夫宰杀的时候,眼里有泪。” “你母亲的眼神,和屠夫手下的牛,是一模一样的。” “我问她,有什么遗憾吗,她没有回答我,但我看懂了,她的遗憾是你啊陈年。” “陈年……” 纪河的声音,在冰封雕塑中的楚月也听得清楚。 她浑身是伤,武体外部如堕冰窖,脏腑被火焚烧,且被武皇的域场碾压着元神,脑子里的元神都快挤爆掉。 她拼了命,发了疯的用力,但挣脱不掉这冰川般的世界。 那半坛骨灰,陈年还没有看到。 至少也算是个念想。 一百份的冰魂花还在路上,不能用来治疗母亲的后遗症,至少还能点缀母亲的黄泉路。 咔! 咔嚓! 冰层破裂开了缝隙。 而后,裂缝如蛛网扩散弥漫。 “嘭!” 冰层破裂成碎片,如天女散花般炸裂在寒风楼。 “噗嗤。” 楚月口中吐出了鲜红的血液,喘了下气方才朝陈年看去。 呼吸猛地一窒,瞳眸也随之紧缩。 但见少年青筋暴起的脖颈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了一块光芒闪烁的鳞片。 远远望去,像诡谲的妖。 没人知道,那是什么,却都被吓了一跳。 武者俱都退避三舍,那些受伤还没被治愈的人,就算伤可见骨,亦都惊得起身后退。 “那是什么啊?是魔鳞吗?难道他是半魔体?只有半魔体才能长出魔鳞。” “半魔体的武者是人和魔的子嗣,晦气得很,其魔体自带毒气,都小心点,别传染到了晦气。” “难怪天山宗主不喜欢这儿子,谁会喜欢个半魔儿子啊,难不成陈年的母亲是魔?那也太可怕了吧。” 四周的议论声更加刺激着还在极度崩溃中的陈年。 他抬起颤颤巍巍的手,缠好的软布掉下来了半截,指腹能够摸到脖颈处凸起的鳞片。 他再看了看周围,武者们像是见到了瘟神,躲得远远的,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这一刻,少年连过街老鼠都不如,坚持了许久的心理防线终究溃败。 他流着泪,仰头大吼,怒发冲冠,三千墨发披散了下来,狼狈又癫狂,极端且偏执。 数年的压抑,瞬间爆发。 脖颈的鳞片越来越多,流转着潋滟的光。 是美丽危险的魅惑,是罂粟花田的毒瘾。 “陈年!咳……” 楚月才开口说话,喉咙就喷涌出了鲜血。 小宝急急忙忙的扶住母亲,水汪汪的大眼睛泛起了泪。 楚月将半坛骨灰拿出,整条手臂连带着手掌布满了错综的刀伤。 她将骨灰坛递给了陈年,轻声说:“你的母亲在这,昨夜我们分拣出来的,你还可以陪伴着她,她依旧会是你的支柱。” 陈年呆呆的看了好久,才把骨灰坛接过抱在怀里,用脸贴在冰冷的骨灰坛。 湿润的泪水,模糊在坛面。 “叶姐姐,人死了,会去往哪里?”他问。 “去到山野烂漫处,看云卷云舒。”楚月微笑着说。 “不是去到地狱吗?” “地狱,留给作恶人,好人要去天堂,要去看百花盛放,等下一个轮回往生。” 楚月心中很不是滋味,拧着眉说:“陈年,为人母亲最大的希望,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希望孩子来这人间一趟,不必匆忙赶路,而是好好欣赏沿途的山海之景,吹一吹高山上的风,说白了就是平安喜乐,不求成大器,只盼无忧虑。往日之事已然过去,该承载着母亲的希望往前走,不要回头看,好吗?” 她的话,是说给陈年听,亦是说给小宝听。 小宝怔怔的听着,眼里的泪凝结的愈加之多。 “叶姐姐,你不怕我的魔麟吗?”陈年泪眼婆娑地问。 “不怕。” 楚月浅笑:“你一日是凌天人,一生都是凌天人,本尊的职责所在,肩上重任,就是耗尽这条命,折断三千骨,也要护佑凌天之疆土,之百姓!陈年,等从龙吟族回来,我带你去看凌天的山和海,在凌天,有边远诸侯国,那里是我的故乡,有天狼北洲,那是我的外祖家,我的祖父一家,想必都会很喜欢你,以后你也可以当小宝的哥哥,巨灵的弟弟,在凌天,你可以拥有一个家。” “拥有一个家……” 陈年喃喃自语。 良久,他抱着骨灰坛,挪动地上的双膝到了楚月的面前。 “叶姐姐,你可以抱抱我吗,像我娘亲那样?”陈年问道。 楚月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抱住了他。 小宝也张开双手,抱着母亲和新认的哥哥。 “陈年哥哥,以后宝宝陪着你。”小宝说道。 陈年泪流不止。 王城停止了武域的攻击碾压,斗笠之下,皱紧了凌厉的剑眉。 观望着眼前画面的双眸,浮现了深思和不解。 尤其是看向楚月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探究。 不知为何,有那么一刻,他不想再对这个女人出刀了。 “叶姐姐——” 陈年靠在楚月温暖的怀抱中,如婴儿般露出了满足的笑。 他闭着眼睛感受这份难言的温馨,低声说:“我活不了多久,那个女人有心疾,需要我的血液,我放了三年的血,放干之后他们把鬣鼠的血液灌入我的体内,然后让我成为护龙阵列的一员,现在他们毫不顾忌的杀了我的母亲,把我放逐出去自生自灭,可能是那个女人的心疾已经治好了吧。叶姐姐,你是个温柔的人,像我娘亲那样,以前,她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她也说过希望我平安喜乐,但我辜负了她,也会辜负你。” 第1929章 杀的就是你天山宗弟子 “不会辜负,不会的……” 楚月猩红着双目,咬牙说道:“陈年,相信我,武道之路光明璀璨,有风来,有花香,你往前走,朝前看,我能带你去。” “我知道。” 陈年眼里的光破灭,绝望凄然的笑:“但我不想去了。” “陈年!!” 楚月低吼出声,心也紧跟着颤抖。 陈年的那双紫眸,过去的悲惨遭遇,不只是陈年,也是她的抱枕,她的小宝。 她想让小宝看到所有尘埃落定的结局都是美好的。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儿子的内心深处,有着怎样的阴暗和危险。 作为母亲,她想让小宝无忧无虑。 身为武者,她想披荆斩棘,横扫黑暗。 但她并非无所不能,这世上道路太长,且错综复杂,众生太多,且人生无常,纵是神明也不敢笃定,她亦不能。 “叶姐姐。”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美,也很好,你是我见过,母亲外最温柔的女子。” “谢谢你。”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愿施以援手。” “我这一生,终是破碎不堪,我想走下去,也想奋斗过,但我终是无能。” “陈年廉价到一文不值,最值钱的反而是这双被世人厌弃的眼睛,有人跟我说过,我的眼瞳若加以打造,能够锻造出世上最美的宝石。” 陈年脱离了楚月的怀抱,笑着站了起来。 他抬起手放到了脖颈散发着粼粼幽光的鳞片之上。 “刺啦”一声。 猛地用力拔下来,连皮带肉溅飞出了鲜血。 楚月红唇微颤,指尖发冷,看着陈年的瞳眸紧缩,气血逆流涌上了元神提不起劲道,越想过去阻止,越是难以靠近,陈年明明就在眼前,但他又好像远在天边。 “陈年……” 楚月大声喊。 陈年笑望着她,用沾染鲜血的锋利鳞片,剜掉了自己的一双眼瞳。 叶姐姐。 世人笑我无能,欺我卑贱,嘲我流离,讥我此身,唯独你愿拉我出泥潭,带我过风雪。 可惜来年的春日之花,陈年看不到了。 得之花香,赠君宝石。 若有来生。 陈年想去看一看凌天的诸侯国和北洲大地。 那里,是否春暖花开呢。 少年的双眼赫然成了空洞的血窟窿。 鲜血,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笑容破碎,将鳞片吞入了咽喉。 外面的风声大雪他都听不见了。 世人的嘲弄讥讽也看不见了。 尖锐的鳞片刺破了他的咽喉,分裂成了无数的碎片,将脏腑一一刺破。 “扑通!” 陈年跪倒在地。 被他剜掉的双瞳,掉落在地时,宛如透亮的宝石般,裂开了细微如雪花般的缝,流转着晶莹美丽的光弧。 既妖异危险,又圣洁美好。 楚月瞪大了双瞳,愕然地望着陈年和地上的紫瞳。 她从未想过,萍水相逢的少年,会给她这么大的触动和悲痛。 少年只做了一天的凌天人,甚至还没能去看过真正的凌天大陆。 陈年的生机气息逐渐剥离,直到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也没有倒下的迹象,始终保持着跪地的姿势。 他面朝楚月而跪,临死也不觉得丢脸。 他吞鳞片而亡,失了双瞳,却面含笑意,如刚有神识的婴儿手舞足蹈的去寻找母亲。 “娘亲……陈年哥哥怎么了……”小宝惊住了。 楚月艰难的抱住小宝,闭上了眼睛,泪水从双眸溢出,滑过脸庞滴落在了小宝的发间。 她宽慰道:“他很好,他没事,他只是想娘亲了,所以他要去找娘亲。” “陈年哥哥还会回来吗?”小宝问。 “会的。” 楚月笑了,“他会在每年的冬天来看你,以后的每一场大雪,都有他的足迹。” 这世上挫折万难,坎坷重重,有人能熬过凛冬等来春暖花开,但有人会永远的死在这个冬天。 她颤抖流血的手,捡起了滚落在自己面前的紫色宝石。 “宝宝。” 她低声唤。 “娘亲,宝宝在。” 小宝哽咽地应。 楚月撕下了一层衣料,绑住了小宝的眼睛。 “娘亲……”小宝慌张。 “宝宝。” 楚月再道:“可以捂住自己的耳朵吗?” “好——” 小宝点了点头,乖巧地抬起双手,捂住了双耳。 楚月垂眸望向了手中的紫色宝石,掌心燃起了一簇……元神之火! 元神之火焚烧紫瞳,将其融合进自身的武体。 灭妖宗王城仿若知晓楚月会做什么,潜意识的脱口而出道:“半魔体,天生自带害人的毒素,你若融合此瞳,武体会成为毒体,叶鬼主,你当真要这么做吗?” “他看不到了。” 楚月淡淡地道:“以后,我来用他的眼睛看这世间繁华。” 言罢,元神之火,尽数焚烧掉了紫瞳。 楚月闭上眼睛,感受着风吹。 寒风楼内内外外,无数道目光都汇聚在此。 谁也没想到短暂的时间内,竟会发生这般的事情。 虽说半魔体可恶,但少年当真死去的那一刻,他们内心竟有了几分善意和怜悯,总觉得故事结局不该如此。 唯有纪河的笑声,格外的突兀。 他狰狞着,扭曲着,笑声透露出了数不尽的尖酸刻薄。 “美啊,真是太美了。” 纪河大笑不止。 倏地,风雪凝固住。 乾坤都城的天穹上方,似有惊雷炸开,震颤着每一位武者的神魂。 立在寒风楼满地狼藉中的红衣女子,陡然睁开了睫翼浓密的眼眸。 目光,如宝剑出鞘般锋利。 浅紫色的光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了她的黑瞳。 她赫然伸出了左手,断裂的掌骨握住了碎骨战斧。 纪河与之对视,笑容猛地止住。 楚月一斧横扫而出,锋芒碎裂开了封印住屠薇薇这些人武体的冰层。 下一刻。 她一步一步的走向了纪河。 其余的天山宗弟子皆是忐忑的往后退去。 只留下纪河一人躺在担架之上。 “叶楚月,你要做什么?” “吾乃天山宗弟子纪河,此前的账我们可以一笔勾销,你若敢伤我,天山宗必不会放过你的。” 纪河大声道:“叶楚月,你岂敢!” “老子今日要杀的就是你天山宗弟子!” 楚月手起斧落,一斧从纪河的脖颈斩下。 飞溅的血液,洒在楚月的裙摆。 血晕染开,与裙琚的红融为一体。 楚月微扬下颌,淡紫的瞳眸,浅扫楼外风雪。 低吟:“坏事做尽,哪还有春风得意的道理?” 第1930章 以人皇刀气,破万钧之力 锋利的刀刃之下,纪河断裂的头颅滚到了楼外的人群之中。 围观的武者们,一哄而散。 年纪不大的少女,登时吓得花容失色。 至死,纪河亦难以瞑目。 瞪大的瞳眸中,有不甘、愤怒,更多的却是直面碎骨战斧的惊惧。 楚月手中的战斧抵在地面,鲜血往下流淌,汇聚成了血珠滴落在地。 武皇王城紧盯着她的侧脸看。 斗笠轻纱下的眼睛里,涌动着万般复杂之色。 他肩负使命,穷其一生,也要光复灭妖宗。 世上任何一个宗族的崛起,都伴随着血腥和残忍。 哪怕叶楚月是一个无辜之人,只要她是百鬼之主,王城就得杀了她。 一切,为了使命,为了责任,为了无数弟子敬仰的灭妖宗。 但现在,他望着那双浅紫色的瞳眸,却不愿再咄咄逼人。 寒风楼中,响起了利落的“咔嚓”之声。 王城将蛟龙、火凤两把刀,放回了背部交叉着的刀鞘。 狂风而过,吹乱了满楼,他的衣袍和斗笠垂下的薄纱,却都是稳然不动的。 他背着双刀准备走出寒风楼。 “王武皇。” 门外,那道身影拦住了他。 楚月抬起眼帘,眸底倒映出了王城的身影:“我们之间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你不是我的对手。” 王城说道:“我奉劝你,趁我不想下杀手前,最好识相一点。” “既然出刀,若未分出胜负,怎能擅自离席,你说是吗?” 楚月轻描淡写,巧笑嫣兮。 这一番话,犹如信仰之火,在王城的心底燃起。 也是从现在开始,敬佩之情油然而其。 “我不会手下留情。” 王城再道:“我的武皇实力,非你帝域武皇可比,即便如此,还要继续?” “当然要继续了。” 楚月将碎骨战斧别在了腰间,抬手拔出了身后的护国神刀。 刀法与刀法的对决,才叫过瘾痛快。 身为武者刀客,面对一个真正有实力并非花拳绣腿的武皇,能够尽情一战,是酣畅淋漓之事。 而且,她融合陈年的双瞳后,瞳与元神当中出现了一股狂躁且不知名的力量,若不及时释放出去,会反噬掉她的元神、眼睛。 “好,来战——” 王城瞬间出刀,气势如火山喷发。 楚月手执三尺护国神刀,眸间当中坚毅似钢铁,狠色如雨下! “来——战!” 楚月大喝一声,足部踏地,飞跃而起。 一记人皇刀法横扫而出,割裂狂风,撞向了王城。 人皇刀法第一刀:破万钧! 以人皇刀气,破万钧之力。 以武宗之身,叫板王武皇! “人皇刀法,不错,但还差点儿火候!” 王城大笑了声,身体横飞,双刀斩向了护国神刀,直接把护国神刀斩出了三截。 “噗嗤——” 楚月口中鲜血吐出,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武皇的刀锋之气,如风暴般在她的武体。 倏地。 夜罂、萧离、屠薇薇三人,爆发出武道气力,各打一掌在楚月的身后。 却见楚月体内的刀锋之气往后蔓延,四人一同承担! “咔,咔——” 三人肋骨断裂,积血上喉。 “过瘾!过瘾!” 屠薇薇大笑道:“原来这就是武皇的实力,来,再战,再战!” 夜罂舔了舔唇边的血,高声道:“小师妹,砍他!” 萧离将涌到唇齿的血咽了回去,森冷的眸注视着王城,燃起了炙热无尽的战意。 “凌天萧离,请战武皇!” 一声说完,双手便已攥紧破妖刀飞掠过去,周身燃起了雷霆风暴,斩向了王城。 “还是不行。” 王城摇摇头,双刀斩灭,蛟龙火凤劈砍而出,直奔萧离而去。 这会儿,寒风楼外涌聚的武者越来越多,俱都在震撼的观战。 以武宗的薄弱之躯,对战灭妖宗首席武皇。 这般结局注定的战斗,让四周武者闻声而来,想看看那凌天来的狂妄之人被残酷现实给狠狠赏个巴掌。 “龙凤双刀,冰火流派刀法,乃是王城的必杀技。” 有人退后数步,叹道:“这群凌天的姑娘,当真不知深浅,惨了,惨了。” 话音才落,冰龙火凤冲向萧离的霎时,三道身影宛如疾风掠到萧离的身旁。 她们,极其的默契。 刀法战斗,不谋而合。 每一个转身,都是心照不宣。 只见楚月、萧离战上那冰蓝如海的蛟龙,屠薇薇与夜罂直面火凤,且都是背对着背的姿势。 她们,愿成为彼此的战甲,守护着战友最脆弱的背后。 “人皇斧诀,转乾坤!” 夜罂暴喝,悬于高空,立在屠薇薇身后,手中的血色战斧劈向了火凤。 狂热的温度,似要将她灼烧为灰烬。 却见夜罂、屠薇薇二人战法改变,不再是背对着背,而是互相面对,一前一后包围住了火凤。 夜罂战斧扫开,火凤刀锋直冲向了夜罂的面门。 却见夜罂身影似鬼魅,瞬间消失。 她所在的地方,几乎同时出现了屠薇薇的身影。 屠薇薇高举血杀刀,残酷地道: “人皇刀法第二刀!” 刀法斩开,步伐消失,夜罂又瞬间过来。 此刻,楚月、萧离亦是用同样的办法战上冰霜蛟龙。 寒风楼外的看客,都已经惊呆了。 人皇刀法在域外之地,也是稀奇罕见的刀法。 “她们四个,都会人皇刀法?” “别说刀法了,你看那耍斧子的,都出现人皇斧诀了。” “人均都是人皇刀法?我怎么不知道人皇刀法竟何时变得这么不值钱了?震惊我二舅奶奶他大姨一百年啊。” “这群姑娘生得国色天香,怎么一个比一个变态,不过她们这是在干嘛,拖延时间还是在垂死挣扎?武道实力的绝对差距,可不是靠拖延就能改变的。” “……” 王城手握双刀,眯起眼睛疑惑地看着楚月等人。 就在这时! 楚月、萧离四人,在十个循环往复的错开之后,再次重回到了背对背的状态。 各自合二为一,正面应对武皇王城的刀锋。 “轰!” “轰!” 就在众人以为她们快要成为冰雕,且被火锋燃烧脏腑为灰烬时,只见冰霜与火光当中,龙吟凤鸣了一会儿便已消失,只余下她们四人稳然站立,还保持着背对背的姿势,虽嘴角溢出了鲜红的血液,却不见她们有一人被冰封,被火烧,也不见她们谁倒下过! 此等画面,震惊四座。 寒风楼外,满地抽冷气的声盖过了风雪之响! 第1931章 成彼此护甲,聚钢铁之盾 王城见此,斗笠下的眸底涌起了一抹惊色。 楼外众人,面面相觑,俱是瞠目结舌的表情。 人群当中一位伛偻着背的老人,霜眉雪发,手握拐杖,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老前辈,你可知她们用了何种武法?”有人问道。 老人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眯眯地道:“王武皇的龙凤双刀必杀技,蓄力之狠,威力之猛,就算她们一起上都难以阻挡。但这几个女娃娃很聪明,她们在抵挡武皇刀锋后,互相放换方位,留出了残喘的时间。莫看时间短,但足以给她们续命,让她们继续继续下去。她们这样反复抵挡刀锋,缓冲其威力。” 众人茫然,还是不懂。 老人继而道:“换而言之,滚烫的热水,在两个杯盏之中倾倒多次后,便能凉下来。武皇刀锋,就是这杯热水。至于她们,就是两个杯盏。当然,武皇刀锋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挡住的,到了最后无法再缓冲的时候,她们各自成为彼此的护甲,形成钢铁之盾,共同抵挡住残余的力量,这时,被缓冲后的武皇刀锋,虽还强悍,但不足以致命。” 闻言,四周的围观者这才如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个方法,看似简单,实则无比之难。” 老人又道:“需要极高的默契,还要有不屈的意志,除此之外,还要对自己的战友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因为稍有不慎就是丢掉身家性命的事,谁都不敢交给别人,但她们毫不犹豫。如今的年轻人,当真是不错……” 老人满面都是赞赏之情。 “王武皇!” 楚月舔了舔唇边的血,高喝之声骤响:“还不够,再来!” “帝域鬼主,虽不及当年之威,却让王某对帝域五陆刮目相看。” 王城愈发的认真,掠过长空,再出双刀。 却见金色的闪电蕴含着极强的武皇之力劈砍而出。 狂风呼啸而至,铺天盖地,涌入金色闪电之中。 密密麻麻的金色闪电,宛如倾倒坍塌的高山,砸向了楚月几人。 楚月半眯起紫眸,望向那炫目的金光。 与此同时,武皇域场大开,封锁住了整栋寒风楼。 域场威压,如天塌地陷,直逼楚月四人。 “轰!” 赫然间,寒风楼坍塌为废墟。 以寒风楼为中心的土地,瞬间裂开了许多道的裂缝。 裂缝似蛛网弥漫而出,犹如一条条骇然恐怖的沟壑。 沟壑当中,闪烁着呲呲作响的金色闪电。 围观者们退避几十步开外,却都是目不转睛的望着这精彩的战局。 武皇域场,纵是大武圣的元神和躯体,都会被碎成齑粉。 更何况是八段武宗呢! 废墟之上,尘烟滚滚。 大雾封天,风雪凝霜。 看客们越来越多。 见此一幕,俱是大惊,下意识的以为凌天来的那几位,已经丧命于此了。 寒风楼的废墟,不见生命特征。 王城将双刀放入了背部的刀鞘之中。 “一路,好走。” 出于对死者与刀客的尊重,王城摘掉了牢牢覆在头部的斗笠。 风雪中,王城墨发飞扬,浓眉大眼,虽无妖孽俊美,但生得浩然正气。 他低眸垂首沉默了三个呼吸,像是在为死于废墟中的几名女子默哀。 这场结果,并未出乎众人的意料,反而是既定规律的正常发展。 但王城和看客们,却是见识到了帝域武者的气魄。 王城面无表情,转身即走。 身后,传来幽幽之声: “王武皇,还没结束,就急着要走吗?” 王城的脊椎骨陡然一僵,猛地回头看去。 却见大雾尘烟逐渐散去,出现了几人的身影轮廓。 四名女子,互相背对着背而立,形成了一个保护圈,将巨人鬼灵和小宝保护在中央。 烟色,越来越薄,方才看清她们的衣裳。 却见域场碾压元神骨骼筋脉过后,鲜血从她们的毛孔之中溢出。 犹如大雨般,打湿了每一个人的衣裙。 四人,俱都穿着火红的长裙。 那是被鲜血染红的颜彩。 甚至还在往下滴落着血珠。 但她们昂首挺胸,攥紧了手中的兵器,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神采飞扬和桀骜不羁。 如此一幕,似那视觉盛宴,震撼风雪。 “你们——” 王城惊诧不已。 楚月抬手擦掉嘴角溢出的血迹,咧开嘴一笑,发红的双目燃起了燎原之火:“来,再来,不够,还是不够!” 她低低笑了一声,手掌伸出,断成三截的护国神刀回归完整,骤然提刀冲了出去。 四道身影,狂掠而出。 从四个方位,包围了王城。 楚月跃于王城前方的高空,就在众人以为那护国神刀就要落下之际,却见三尺长刀变幻为了黑色的狂弓。 她拉开弓弦,将元神中陈年紫瞳带来的气息以及大焚音功法所留的本源之气汇聚在弓上。 弓弦拉开之际,一支金色闪电凝聚而成的箭矢出现在指尖。 那是—— 武皇之气! 她乃八段武宗,竟掌武皇气息。 简直闻所未闻。 “人皇箭诀,破,万,均!” 楚月低语,松开了手。 金光箭矢离开弓弦,犹如浮光掠影,朝着王城的面门疾冲而去。 仿若有金色的苍龙跟随着箭矢一路狂奔。 与此同时。 王城左侧,屠薇薇双手握着血杀刀,大喝一声“给老子死”便朝王城腰斩而去。 右边的萧离一把破妖刀扫荡而至,从侧边斩向了王城的脖颈。 后方上空,夜罂双手高举血色战斧,身子朝后弯曲宛如新月,蓄满浑身之力便朝王城的天灵盖劈去。 攻击,在同时间从四面而至。 箭矢、刀刃、战斧劈砍在了王城的身上,裂开了浅浅的血缝。 王城抬眸,说:“我确实低估你们了,但也该结束了。” “轰轰轰轰!” 王城双手握拳,武皇之力展出,如风暴席卷而出,震开了楚月等人。 而后,乘胜追击,武皇域场再降,骤拔双刀使出必杀技。 却见四道身影归一后再散开。 夜罂三人在高空盘膝而坐,双掌打出太极之雷。 雷电涌入楚月体内。 楚月如潜龙出渊,猛虎下山,飞跃到了半空,跟王城的域场刀锋硬碰硬的。 她高举起右臂,臂膀之上,闪烁着金色的雷霆闪电。 那雷霆右臂,赫然成了武皇境! 满地……哗然!! 第1932章 你的刀,尚不如我的拳 “那是什么……” 围观者惊呼:“她的武体身躯是八段武宗境,怎么会有武皇实力的雷霆右臂?这是怎么做到的?” 武道历史从上古时期至今有万万年之久,但从未听说过可以只突破晋升身体一个部位的。 若非亲眼所见,谁敢这般想? 直到现在,他们才终于明白楚月的武皇气息从何而来了。 正是从这一条雷霆右臂! 她在对战之时,竟在用武皇的气息淬炼了她的右臂。 王城身上有几道伤痕,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 楚月右臂扛下整个域场。 域场化为三千风刃,从楚月的右臂刮过。 “雕虫小技!” 王城冷嗤了声,域场倾巢而出,接连凌空斩出上百刀! 百道刀锋伴随域场而至。 “你的右臂,没用了。” 王城勾唇一笑。 “是吗?” 楚月冷嗤:“那可,不一定了。” 言罢,垂下右臂,收起了臂膀的武皇之力。 她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也是放弃挣扎的将死之人,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做好了被淹没的准备。 此举,叫人不解。 就在域场刀锋快到她面门的时候,她抬起眼帘,浅紫色的眸流转着潋滟的光,脖颈处的血莲怒放到极致。 妖冶魔气和为将者的铁血,两种极端的气势融合在她的周身。 却见她展开双臂,浑身蕴满了金色闪电,宛如武皇降临! 武皇…… 怎么可能? 不是只有右臂才是武皇气息吗? 下一刻,王城望向了楚月身后的三道身影。 夜罂、屠薇薇、萧离三人的太极之雷,变作了金色闪电。 她们双目紧闭,盘膝坐于高空。 浸满鲜血的衣裳,在猎猎风中扬起了细微的弧度。 三人出掌打出金色闪电。 在这场与武皇对战的博弈中,各自都淬炼了一点儿的武皇气息。 当几人的武皇气息,都融合到了一人的身上,那就是真正的武皇! 而现在,楚月已为武皇。 她赤手空拳,背部展开了一双巨大的红色羽翼。 “王武皇,该我了吧。” 话音才落,双腿迅若闪电,奔掠出去。 一记鞭腿横扫而出。 腿部,蕴满了金色闪电。 直接撞上了王城的域场和百道刀锋。 “嘭!” 域场碎裂。 “轰!” 刀锋破灭。 楚月足踏瞬步,往前狂奔之时,犹如六道身影随行,谁也不知真正的是哪一道。 本源之气和紫瞳之力,蕴在右拳。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袖衫之下的右臂皮肤表面,生长出了一些紫色的鳞片。 轰然间,一拳砸向了王城的面门。 王城双刀斩来。 只见楚月以刁钻的角度弯下了腰,双刀几乎贴合着她的面门扫去。 旋即一拳,砸在了王城的腹部。 “噗嗤!” 王城猛地吐出了一口血雾,随后刀刃斩向了楚月。 “你的刀,尚不如我的拳。” 楚月嗤笑了声,快速躲过刀芒,右拳砸到了王城的面门。 王城满面鲜血,大喝了声,双刀高举起来。 却见两把狂刀成为了冰龙火凤,一前一后湮灭进了王城的眉心。 他的双臂,凝起了冰霜,燃起了火焰。 “叶鬼主,那便看看谁的拳头更硬吧,在真正的武皇面前,任何的花俏艳丽,都是弄虚作假。假的,就是假的。” 王城声如雷霆喝道,拳头砸向了楚月的腹部,楚月却是躲也不躲,右拳再次砸向王城的面门。 两人各自中拳。 女子那搏命的狠戾,让人惊得说不出话。 王城口鼻溢血,问:“为何不躲?” 楚月腹腔往上,肋骨断裂,笑得残忍狠戾,反问:“为何要躲?” 王城大笑:“好,很好,好一个百鬼之主,来,战!” “砰砰砰砰砰砰!” 二人在高空缠斗,互相出拳快若闪电,身影奔掠似光芒。 围观者们的肉眼只能看到一道道残影。 只能听到拳拳到骨的声音。 “砰砰砰砰砰砰!” 两人都在搏命,都是狠角色。 拳声,宛若烟花炮竹般炸裂开。 光是听着,就觉得头皮发麻,更何况他们两个还在不知疲惫的战斗。 这一场战斗,延续了一天一夜。 他们始终没有看清那两人的身影。 只知道每一道拳声响起,就会有金色的闪电绽放。 “砰!” 九霄之上,风雪大作。 两人的拳,砸到了一起。 各自的臂膀骨都已裂开了缝。 随后,两人都从高空落下,停在废墟的两侧。 王城的衣裳也被鲜血浸透,身上多处断骨,满面俱是鲜血。 楚月耷拉着头,右臂的紫鳞消失,金色的闪电逐渐变淡。 夜罂三人起身,走到了楚月的身后,目光冷冽的扫向了王城。 王城将咽喉涌上的鲜血吞咽了回去,凝视了对面的几名女子好一会儿,笑出了声。 他笑了很久,方才说道:“能成为百鬼之主,果真是绝非泛泛之辈,而跟在鬼主身边的人,亦都是各路豪杰,此战,王某打得过瘾,王某从此不敢再低看任何一位来自低界大陆的武者,王某相信不仅是我,锦绣乾坤,千门万宗,都不会再小看你帝域五陆了。” 楚月缓缓抬手,抱拳道:“王武皇实力过人,并非花拳绣腿,本尊钦佩,亦感谢王武皇为本尊及同伴赠送的武皇淬炼之气,本尊不胜感激。” 一番话,险些把王城气得够呛。 他还以为这厮是个大度的,没想到心眼小的像是芝麻。 “经此一战,王某武道有所长进,亦不胜感激。”王城不甘示弱,想气回去。 却见楚月摆了摆手,浅笑:“应当的,王城阁下学习能力甚好,本尊甚是欣慰。” 王城:“……”这厮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王城体内伤痛难忍,一瘸一拐的背过身去,准备寻个地方疗伤。 后方,传来楚月的声音:“王城阁下——” 王城回头,“叶鬼主还要再战?” “非也。” 楚月笑吟吟地道:“寒风楼没了,王城阁下赔一下吧。” 王城:“……” 他忽而觉得自己大亏特亏,随后将一个空间指环丢给了楚月,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废墟。 楚月接过空间指环,受到重创的体内亦是气血逆流,被她生生地忍住了。 人群之中,武者纷纷不解: “这战斗……究竟孰胜孰败?我怎么看不懂了呢?” “没有胜败之分,只有不相上下,难分伯仲,再打下去也是一样的结果。” 先前那位老前辈笑道:“能以帝域武宗之身,与灭妖宗武皇打个平手,这女娃娃,未来不得了。” 第1933章 沈首领有九千纯龙,切莫声张 这会儿,寒风楼的侍者走到了楚月的面前伸出了手:“叶鬼主,对于寒风楼破损毁坏的赔偿,在下不胜感激。” 楚月望了眼侍者,掂了掂掌心的空间指环。 就在侍者两眼期许,以为她会把王城的空间指环尽数交给自己的时候,只见楚月从中拿出了一枚灵石,放到了侍者的手中。 “这……”是赔寒风楼的钱? 怕是连个茶杯都赔不了吧。 楚月浅笑道:“听闻寒风楼的楼主,是财大气粗,英明神武之人,他广结修炼者,以武会友,是响当当的人物,寒风楼主这般豪杰,怎可被肮脏的金钱给羞辱呢?” 侍者瞪大了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都想不到,世上竟还有这般的歪理。 “叶某不愿羞辱寒风楼主。”楚月说得一本正经。 寒风楼侍者拿起手中的灵石,“那这算……?” “这枚灵石,不是钱财,是叶某的心意,正所谓,情义抵万金,难能可贵,日后寒风楼去到帝域,报我叶楚月的名字,五陆之内都能横着走。”楚月阔气地道。 神农空间中,轩辕修闻言,忍不住嘀咕:“要是去了其他四陆,小叶子,报你名字只怕死的更快吧……” “我明白了。” 破布突地精神抖擞。 “你明白什么了?”轩辕修问。 “原来叶尘小主子的黑心,是遗传到了主子的。”破布大彻大悟。 轩辕修:“……” 乾坤都城,风雪废墟之中。 楚月郑重地拍了拍侍者的肩膀,“烦请阁下,妥善保存好叶某的心意,钱财乃身外之物,心意却是世上难寻。” 言罢,就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与同伴们默契的走出这是非之地,徒留下拿着一枚灵石风中凌乱怀疑人生的寒风楼侍者。 离去之际,楚月眸光淡扫四周,说道:“夜师姐,沈首领应当快到乾坤都城了吧。” “掐摸着时间,应当是快到了,有了沈首领的罩着,我们此行想必会轻松许多,希望她快点儿到来。”夜罂淡淡道。 楚月轻点螓首:“沈首领有九千纯龙之事,千万不要声张了。” 虽是这般说,但声音可一点儿都不小。 萧离说道:“沈首领是帝域五陆最厉害的驯龙师,就算是域外的驯龙师,也不会是她的敌手。” “出门在外,还是防着点比较好,毕竟沈首领有九千纯龙,蛇毒门的赵匈山阁下还有一千纯龙,我等一定要守好这个秘密。”楚月高声道。 “小师妹放心好了,没有我们守不住的秘密。”屠薇薇笑道。 一行数人,就这样消失在寒风楼的废墟。 留下来的围观武者,却都记住了楚月的话。 不多时,帝域的护龙阵列抵达了乾坤都城。 “终于到了。” 沈念秋气喘吁吁,望了望四处,说:“从花境迷雾到现在,还真是万分辛苦,叶楚月她们虽已先走出花境,但以她们的实力,怕是连乾坤都城都进不了。诸位放心,念秋必然会对诸位负责,此行龙吟族,念秋势必会守护好所有的人。” 她扬起下颌,红唇微勾,提及叶楚月,眉眼之间流露出了不屑,却是悄然不知危险的降临,无数道如狼似虎的眼睛正盯着这一支队伍看。 —— ps:老良忙碌疲惫,特请假一天,望批。 第1934章 盾与矛在手,敌寇何惧? “多亏了沈首领的机智过人,我们帝域的护龙阵列,才能赶在传送阵法开启前,抵达乾坤都城。” 修罗地界蛇毒门队伍中的一名青年朝着沈念秋抱了抱拳,俊秀的面庞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笑容,朗声道:“如今看来,帝域阵列的首领之位交给沈首领,实在是再明智不过了。” 沈念秋低调内敛,以拳抵唇端着架子轻咳了声,有模有样地说:“身为首领,这些都是念秋该做的。” 阵列队伍中的人,纷纷称赞道: “沈姑娘当真是天生的将相之人,一路同行,沈首领不畏风险,有胆有识,叫在下钦佩之。” “凌天大陆的那群武者都说那叶楚月有封侯拜相之气运,实则不过如此,与沈首领相比,那是天差地别,犹如云泥。” “有沈首领在,我等自然能安然无恙到龙吟族。” “……” 碧落圣女陆嫣然听到这些谈话,嫉妒到面容扭曲。 首领之位,原是属于她的。 望着沈念秋的眼睛,亦都是要喷出恐怖的火光来。 相较之下,沈念秋则是极其享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崇拜狂热。 她能一次性驯服九千纯龙,此等本事,放在域外,都是一等一的驯龙高手。 却说此刻,一支支护龙阵列靠近了此处,还有不少独行的武者在往此处走。 “冒昧打扰一下,诸位可是凌天的护龙阵列?” 一位生得俊美无俦的红袍男子,摇着折扇笑吟吟地道。 帝域阵列之中的驯龙师们,都惊得面面相觑。 沈念秋说道:“正是。” “不知帝域沈首领是哪一位?”又一人问道。 沈念秋目光微亮。 难道说,她驯服九千纯龙的风声走漏了出去? 就连域外的武者,都对她另眼相看了? “在下不才,乃帝域阵列的首领,青丘沈家,沈念秋。” 沈念秋正儿八经的拱手,眼角眉梢难掩得意之色,尤其是不经意瞥向陆嫣然的余光,淬着几分讥诮和不屑。 帝域护龙阵列的人员们,见沈念秋在域外都有如此之高的威望,一个个再看向沈念秋的眼神,无不是浸满了佩服。 “原来你就是沈念秋,都给小爷上,抢了她的九千纯龙。” 那红袍男子扇子猛地合拢,顿时目露凶光,发号施令。 一声令下后,风也狂啸,杀气隐隐,四面八方的武者一哄而上,如那山间饿了多时的狼遇见滴油的肥肉。 “我可是沈念秋!” 沈念秋气急败坏,高声道。 “抢的就是你沈念秋。” 话音才落,一脚就踹到了沈念秋的面门,踹得沈念秋口喷鲜血连带崩碎了一颗门牙。 战局,瞬间混乱。 而这,在乾坤都城也算是屡见不鲜之事。 路过驻足的行人,见此一幕,俱都心中唏嘘暗叹武道的优胜劣汰,弱肉强食。 当年有百鬼之主、剑帝、鸿蒙仙帝的帝域还算是一时风光,而今帝域没落衰败,弱者弱国都只有被践踏欺辱的份儿。 …… 帝域阵列面临抢劫之时,楚月一行人寻了个偏僻无人的巷子治疗伤口。 和灭妖宗武皇王城的这一战,她们几乎殚精竭力,战斗结束后都在强撑着。 只因一旦表露出受到重创,就会被那些伺机而动的各地武者给分食了。 “噗嗤——” 楚月不再忍耐,一口血吐在了地上晶莹透亮的冰面。 左右两侧,屠薇薇几人都在吐血。 末了。 楚月靠着墙壁往下滑,臀部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再看向都身负重伤的同伴们。 互相对视了眼,俱大笑出声。 “痛快!” 屠薇薇擦了擦血,说道:“域外的人,果然够强,这样一对比,如今的帝域五陆确实还很弱。” “五陆分裂内讧,域外宗门万族虎视眈眈,地下虚空严阵以待,真不是个好局面。” 夜罂说道:“低界大陆、域面、洲地,通常都会派优秀武者前去较好的宗门的历练,从而寻求宗门庇护。帝域因地下有虚空,又因九万年前和下中两界的二十大宗门联盟发生过大战,故而没有宗门会收帝域的武者,反而会刻意给帝域五陆下点绊子,一旦伤筋动骨,受伤的都是帝域百姓。” “弱国无外交。” 萧离耷拉着头,额前碎发轻遮住浓墨重彩的眼眸。 她正专心的擦拭着自己的破妖刀,语气虽平淡如风,却夹杂着些许的自嘲。 城门进出通道的方向,传来了战斗喊声。 一道尖锐之声,格外的突兀:“吾乃帝域首领沈念秋,驯龙高手,尔等岂敢!” 闻言,巷子里的几人对视了眼,齐齐笑出了声。 楚月轻挑眉梢,“沈首领似乎遇到危险了。” “沈首领天赋异禀,一代豪杰,自不会有事,再说了,我等也替她保守了那惊天秘密。”屠薇薇道。 楚月笑了笑,伸出自己的右手,掌心跳动着一缕残余的金色闪电,若隐若现出武皇气息。 “从和王城的战斗开始,我就在思考一个问题。” 楚月转过了话茬,低声说道。 萧离停下擦拭破妖刀的动作,抬起了眼帘:“我们四人都淬炼过太极焚雷,又修习了人皇刀法,今日集我们四人之力能够出现完整的武皇,来日是否集四人之力,出现武神,乃至于是更强。一人强,不如众人强,众人强,便是一人强,武道之路若不孤军奋战,要并肩而行,其奥义或许就是凝聚团结四字真谛。” “我刚也在想这个。” 夜罂点了点头,面露深思之色,继而道:“武者后背,最为薄弱,围绕武者千百年的难题,是同样厉害的矛和盾,究竟是矛能刺破盾,还是盾能抗住矛。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师妹若手握绝世利器,吾等必以血肉之躯,成为小师妹最坚固的盾。当盾与矛在手,敌寇何惧?” 楚月微微一笑,灿若星辰。 萧离和夜罂的表述,正是她适才所想。 屠薇薇看了看楚月,又望了望萧离,最后瞅了瞅夜罂,颓废挫败地说:“难道只有我在战斗的时候想能不能活着吃下一顿饭?” 第1935章 人间百态有喜怒哀乐嗔 楚月听到这话,再看了看屠薇薇颓唐的模样,忍俊不禁,满目的温和似水。 “娘亲。” 小宝吸了吸鼻子,水雾弥漫的紫眸望向大家:“宝宝会好好吃饭,努力变强,以后要成为娘亲和三位姨姨的盾。” 巨人鬼灵蜷缩在巷子,重重的点了点头,仿佛是在表达自己的坚定。 “宝宝——” 萧离擦干净了手,攥住了小宝的腕部,郑重地道:“记住,姨不需要你成为我们的盾,你永远是我们的宝,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你或许曾也在深渊,见识了这一路艰辛,但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站在光明之下,纵被阴霾覆盖了眉目,也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满夜星辰。宝宝,这人间百态有喜怒哀乐嗔,疾苦和欢愉,都是人生中的一部分,在你成婚前,我们和你娘亲,都是你的盾,你的盔甲。” 一路相随。 她们和楚月一样,多多少少都知道小宝的心底,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和表露出来的乖巧懂事截然不同。 或许,当真正的展现出来,会比虚空还要可怕千万分。 “宝宝,在自家人面前,不必上太多的枷锁,戴太多的面具。” 夜罂说道:“喜爱你,并非是因为你的乖顺懂事,只是因为你是叶尘,不可或缺的叶尘。你既叫了一声姨,那又与母亲有何区别?你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你可以永远闪闪发光,做你自己。” 小宝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里的水雾越来越多,逐渐地模糊了视线。 他是叶尘。 是天之骄子。 他从未有这个想法。 他还活在一年以前的深渊,提及叶尘之名,无不说他低贱如尘。 卑微久了的人,就算得了满堂富贵,走路时还是难以挺直腰杆。 就像常年置身黑暗的孤魂,出现在灼热的太阳之下,是小心翼翼的彷徨。 楚月心疼地望着自己的这个儿子。 此番前来龙吟族,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既能锻炼武道,又能见识域外之景,还可以和小宝多相处点时间。 小宝嘴上不说,但他心里装满了事儿。 他从来不同于同龄的孩子那般无忧无虑。 泪水,滑过了小宝的脸庞。 楚月为小宝擦了擦泪,说:“娘亲在神武长安,身败名裂,面对千夫所指的时候,宝宝从未丢下过娘亲,那是因为不管娘亲是什么样,你都会喜爱。同理,娘亲和你的姨姨们,喜爱的从来都是你。宝宝,不是别人,不是枷锁面具,是你叶尘。” “帝尊爹爹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的。”小宝哽咽。 “就当他放了个屁。” 楚月盈盈一笑,用剩下的神农之力洗涤干净满身的鲜血,将小宝拥入了怀中:“宝宝,是娘亲该与你说对不起,没保护好你,没尽到母亲的责任。” 小宝摇头如拨浪鼓。 “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是负责的娘亲,宝宝为娘亲感到骄傲自豪。” 楚月擦干净孩子的眼泪,笑得满面欣然。 屠薇薇勾着小宝的脖颈,“等完成了这次的任务,屠姨带你去烈火域吃他娘的三天三夜,让你尝尝什么叫美味。” “好!我还要带巨人哥哥去吃!” 小宝说道:“娘亲,我们还要带陈年哥哥的娘亲去吃,而且还要把陈年哥哥的那一份给吃了。” “好——” 提及陈年,楚月眸光黯淡。 那萍水相逢的少年,是这大风大雪中最惨烈的悲痛。 她等治愈好了伤,就回寒风楼废墟,把陈年的遗体带走。 少年一生短暂又匆匆,悲惨多舛了十几载,至少死后该入土为安。 她走得匆忙,又刻意祸水东引到沈念秋,让其成为众矢之的,就是能够好安心的疗伤。 至于她答应了陈年的一百道冰魂花,也要买下来,送给嫣夫人和陈年母子。 “娘亲,雪越来越大了,是不是陈年哥哥想我们了,来看我们了?”小宝问道。 “是的,你陈年哥哥,他想我们了。”楚月低声说。 这会儿,神农之力恢复蓄力了四成之多,便开始为自己和屠师姐几人疗伤。 这次无意中得到的武皇之气,只剩下残余的部分,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直到完全的失去武皇气息。 好在神农之力除了疗伤外,还有巩固的作用。 只要留住这些残余的武皇气息,并且完完全全的占为己有,她们四人,就相当于一个真正的武皇。 神农空间,轩辕修已然惊呆了,抱着揉成一团皱皱巴巴的破布,感叹万分地道:“还真是活得越久,什么东西都能见到,帝域五陆的那群白痴还在嘲笑小叶子无法修炼突破,想不到吧,我们家小叶子修炼突破的不是武道境地,而是她的雷霆右臂。” “主子,是无所不能的。” 破布深深地道:“如果有,那定然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轩辕修鄙夷地看了它一眼:“你主子能站着嘘嘘吗?不能吧。” 破布:“……” “你主子看得上朕吗?朕是她得不到的男人。” 破布:“……” 轩辕修还想喋喋不休的说些什么,就见破布将武侠话本甩到了轩辕修的身上,“看你的弱智话本去吧。” 轩辕修接过话本,忽而感伤。 这武侠话本的作者,跟便秘一样写得又少又慢不说,还总是喜欢以风寒之借口动辄就弃笔休息,实在是太过人了。 简直,非人哉。 轩辕修越想越气,恨得牙痒痒,寻思着护送任务完成后,要把小叶子的护国神刀和碎骨战斧都寄给那作者。 半个时辰过去。 神农之力融入风雪和楚月几人的武体,散发着莹莹之光,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各自都留下了一缕武皇气息。 “回寒风楼吧。” 楚月睁开了锋利的眸。 屠薇薇几人都放下了运气的手掌。 这时,巷外风雪森森,出现了轻微的脚步声。 老人拄着拐杖,伛偻着背部,满面的慈祥和蔼,以缓慢的速度走近巷子中。 楚月疑惑地望着这位老人。 适才与王城对战时,老人就在边上围观,还讲解了一番。 “老前辈无端来此深巷,意欲何为?” 第1936章 凡人之道,手可通天 楚月缓缓起身,神色淡漠望向了踏着风雪而至的白发老人。 “寒风楼前一战,精彩万分,足以写上锦绣乾坤的史册。” 老人顿足不前,抬起枯老的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 “晚辈斗胆问一句,老前辈是何方高人?”楚月出声问道。 “算不得什么高人。” 老人摆了摆手,笑道:“充其量算是个财大气粗,英明神武,广结天下好友之人,左右也算是个不愿被肮脏金钱所羞辱的豪杰罢了。” 这般言辞,格外的熟悉。 巷内的几人,俱是纷纷一惊。 楚月瞳眸微不可察的缩了缩,沉声道:“老前辈是……寒风楼主?” “既是寒风楼主,也算是乾坤都城中传送阵法的守护者,听说叶小友在寒风楼订购了一百份的冰魂花,寒风楼虽已坍塌,老朽身为楼主,应当将冰魂花交付给叶小友。” 老人将一个储物袋丢给了楚月,说道:“风霜露重的,几位小友在锦绣乾坤是人生地不熟的,既身受重伤,不该在此疗伤,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去老朽的府邸。” 言罢,手中拐杖漫不经心的扫动着风雪,划出了一个浅浅的弯月弧度。 弧度之上,绽放出绚丽的光华。 风雪涌入光华,化为水火二光,涌入了楚月等人的体内。 “叶小友既夸老朽财大气粗,初次见面,两手空空,颇为失礼,这五行之术,就算是老朽赠送给诸位小友的吧。”老人语气温和,毫无起伏,如同在送什么不起眼的东西。 但这话以及五行之术的出现,叫楚月等人心中大惊。 五行之术,她们略有耳闻。 只有到了武帝境的修炼者,才能够有机会修炼五行术法。 而且五行术法存在的武体必要条件,无比的艰难,并非突破武帝境就能拥有。 譬如步海柔之父麒麟天帝,就不曾修炼成功五行术法。 “老前辈,这太贵重了。” 楚月谦逊地道,不得不感叹一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寒风楼前所遇到的灭妖宗弟子王城,在这滔滔武道,如沧海一粟。 武者修炼,莫过于苦海行舟。 苦海无边际。 身下舟飘零。 四面迷雾重重,谁也不知前路之凶险坎坷,只知出弓没有回头箭,武道亦无回头路。 楚月用神农之力感应了一番,想知道老前辈的实力,但悄然释放的神农之力宛若石沉大海,毫无波澜。 老前辈似是知道她所想,说:“老朽身无丹田,亦无武根,是个废人,没有武者境地。” 屠薇薇几人面面相觑。 楚月轻颦了颦眉。 能够随随便便赠送五行的人,至少也该是武帝强者才对。 老前辈又道:“叶小友,老朽问你,你体内拥有本源之气,阻挡了武道境地的突破,但你自身的本领和实力,却一直在进步。换而言之,这世道的坎坷,和武体的重创,可否能阻止你的进步?” “武者之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论前路坎坷如何,晚辈都会在进步,不求与天公试比高,不奢望碾压世间天才,只盼能超越昨日之我,便是一种莫大的进步。”楚月说道。 “那就对了。” 老前辈笑呵呵的,“武根,丹田,筋脉,对于武者武道来说重要吗?诚然是重要的。但没有它们,武者就不进步了吗,就要颓废一生,当个芸芸众生中最不缺的庸人?非也!老朽虽无丹田武根,但这半死之躯,还能再战多时,更何况你这年轻人呢?” 老人的话语,使楚月醍醐灌顶。 再结合王城那一战,大彻大悟时,仿佛找到了一条崭新的大道。 “武道难,难不在修炼,难在悟道。” 老前辈道:“多少武神,乃至于更强者,终其一生,都悟不出一个道。悟道者,方得永恒。世上千门万族,中界接触了仙气,领悟仙道慧根,上界有神光庇护。各陆各域,亿万武者,身为凡人,追求仙气神力,想成为那蔑视众生的至高神,却忘了,他们原就是一介凡人,却还想摒弃凡人道。” 说话之时,老前辈在观察楚月的神情。 “凡人道……” 楚月扬起下颌,神采飞扬,清丽的面庞扬起了明媚笑容:“前辈所言甚是,千门万族,中上两界,践我之凡人,踏我之武者,追求仙神,但我凡人之道,手可通天!” 没有仙、神之气的武者,所修的武道,统称为凡人道。 凡人,类似于下等的存在。 但当年混沌时期,开天辟地,人皇拯救人族,靠的就是这凡人道。 只是他乃一代人皇,有杰出成就,无数武者便将他的武道,称之为,人皇之道! “前辈赠之五行,晚辈莫不敢忘,必会永记今日之恩情。” 楚月带着身后的同伴抱拳颔首。 老前辈不仅是把五行气息赠送给她们,还使她们的武体,能够毫无排斥力的汲取五行之力。 这对于武者来说,极为难得,比服用那些珍稀名贵的丹药还要好千万倍。 “哪有什么恩情与否。” 老前辈轻抬枯手,眉目慈祥,和蔼地道:“不过是见诸位年轻无畏,想到了过去的自己罢。” 当年他也年少轻狂,敢叫板天公,还敢杀到中上两界。 奈何武道残酷,寡不敌众,被挖了丹田,剁了武根,拿去喂了那黑心的彘犬。 “老爷爷,你叫什么名字?”小宝声音稚嫩地问。 “名字啊……” 老前辈的目光,闪烁着泪花。 时间太过久远。 远到他丢失了自己的名字。 “罢了罢了。” 老前辈道:“小孩,他们都叫我虞公,你可以叫我虞爷爷。” “好,虞爷爷,谢谢你给我娘亲和姨姨们的赠礼。”小宝有模有样的作了作揖。 虞公对这孩子喜欢得很。 如同干涸枯裂的荒漠,涌现了一片绿洲。 “叶小友,你的体内,多了一股气息,那气息来自于你的紫瞳,可知是何气息?”虞公问道。 那股狂躁的紫瞳气息,已经在和王城的战斗中释放了出去,残留在元神的,只剩下平和。 楚月摇摇头。 虞公说道:“那乃是龙族血脉之气息。” 第1937章 上天待他太薄 龙族……气息…… 楚月薄唇微张,难掩讶色,诧然地望着平静如常的虞公。 “龙族血脉?” 屠薇薇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说,天山宗之子陈年,并非半魔体,而是龙族后裔?他的紫瞳,也是因为龙族血脉?那不应该啊,帝域龙渊的守渊人不是说,纵然是纯正的龙族血脉,也不会天生就有紫瞳吗?龙吟紫瞳,应当随实力后天出现才对,但陈年被欺负成那样,实力并没有很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公长叹一声,说道:“龙族正统后裔,血脉中的龙晶会在离世后,滋润大地,或是成为一缕风,一抔黄土,又或是一朵花,一棵树,乃至于是河边不起眼的一块石,在经历过万年轮回后,随着时间的变化,而重新凝聚为龙晶。” 说至此,老人顿了顿,深深地望了眼楚月。 楚月眉头紧皱,轻咬着下嘴唇。 随着老前辈的话往后说,她脑海元神中的龙族气息,便不再平和,像是破碎后的瓷器,尖锐的刺激着她。 老人又道:“若是再次融合成了龙晶,想要蜕变为龙,得看造化和选择。有些龙晶会演变成最初始的龙蛋,破蛋而出便同于凤凰涅槃的新生,而有些龙晶会寄存在有正缘之人的体内,如千万个普通人那般诞生下来,但如此一来,就会彻底失去记忆,也会丢失掉许多血脉的力量。可以说,天山宗嫣夫人,是陈年亲自选出来的母亲。” 楚月登时头疼欲裂,宛如无数根钢针猛扎下来,疼得不行。 她扶住了巷子边沿的冰层,方才堪堪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形。 脑子里,一股陌生的记忆,如万兽奔腾般涌来。 他本是龙祖之子,龙吟族的太子,生来就尊享万千荣华。 幼年之时,就能以一敌千,战胜那些成年期的龙。 斗龙场上,年幼的他,一身黑袍,一双紫眸,就已是至高无上的不败战神,让四方之人闻风丧胆。 但当他成长到沉睡期的时候,被人迫害,挑断了龙筋,斩断了龙晶,丢到了被放逐的蛮荒之地去自生自灭。 他艰难活了下来,却是个残疾的废人,只能流落街头,乞讨为生。 挣扎多年,好不容易逃出了蛮荒,却被活活砍死。 他临死之前,用尽力道,将自己的龙晶丢到了跨域面的远方。 断裂的龙晶想要轮回新生,是极其困难之事。 他沦为道路之上的野草,供人践踏,努力了数万年,都于事无补。 他终于枯萎。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路过的侠女将无人问津的野草捧出放在怀里,带回了家中滋养。 后来,即便出嫁到天山宗,她也要将那野草给带到身边,反而被四周围观者说她是奇奇怪怪之人。 他是长在温室的野草。 距离龙晶轮回的完成,只剩下不到二十年的时间。 那时,他望见少女新婚的丈夫因为她无法生育就与人苟且,二人谋算着得到权力后如何毒害那个连野草都会呵护的少女。 他不能再等了。 等到二十年后,只怕就晚了。 他放弃回龙吟族的希望,俯身在嫣夫人的体内。 他想保护这个美好的女子,但终究是事与愿违,改不了早已注定的命运,不过是白忙活一场。 风雪愈发大了。 巷子内。 虞公朝那红裙墨发的女子看去。 她缓抬睫翼,露出了涌满泪水的紫眸,眉宇之间涌现出无尽的哀伤与悲痛。 那是陈年对这人世最后的感伤,融入了楚月的情绪中。 “天——山——宗——” 楚月咬牙切齿,双手紧攥成拳。 浅紫色的美眸,流淌出了两行清泪。 “明日传送阵法就会送诸位前去龙吟族,今日还是早些休息较好。” 虞公背过身去,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佝偻着的背部,略显出几分悲凉。 仔细看去,老人的眼睛看似有神,却是不够灵活。 “娘亲,抱——” 小宝梗着脖子,张开了双手。 楚月蹲下身子把软乎乎的小孩抱在了怀中。 小孩粉嫩的小手,揪着袖衫,动作轻柔的擦拭干净了楚月的泪。 不仅如此,他还用指腹放在楚月的眉间,似乎想要抚平母亲眉宇之中的褶皱。 “小师妹……”夜罂担心地问。 “无妨。” 楚月摇摇头:“看到了些,有关陈年的事。” 夜罂见楚月恢复平静,也跟着镇定了下来,都追上了虞公的步伐。 别看虞公步履蹒跚,实则一个呼吸间,就已走出了老远的距离。 屠薇薇叹道:“陈年那孩子,真可惜了,若他再努力一点,是否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楚月抬眸望了眼天穹,“或许,如今就已是他万般努力的结果了,只不过人和人的境遇截然不同,大多数的命运,并非努力二字就能改变。他努力过,只是他命太苦,上天待他太薄,” 屠薇薇长叹了声,几人的心情都很是惆怅,陈年吞下自剜双目吞下龙鳞自戕在寒风楼的那一幕,就算过去几十年上百年,她们都不会忘记那一刻的震撼悲怆与无能为力下的痛心。 随后,便与虞公老前辈到达了乾坤都城的虞府。 传送阵法,就在虞府。 故此,其他下界的宗门要去龙吟族,得经过虞府的传送阵法。 次日天明,风霜露重,大雪封天,沈念秋一行人来到虞府门前,沈念秋虽是鼻青脸肿的,但也有所欣慰:“诸位,虽说我们只剩下几条纯龙,但信仰使命和肩膀重任促使我们永不言弃,作为帝域的护送阵列,必然要完成龙渊交代的任务才算圆满。” 蛇毒门的那名青年断了条胳膊,左眼青紫为色肿得睁不开,他给沈念秋打圆场道:“毕竟我们到了乾坤虞府,叶楚月他们还没进都城呢。” 第1938章 武道和仁义没有国界之分 “说起来,叶鬼主也是可怜呢。” 沈念秋叹道:“凌天原就是帝域五陆中资源最为匮乏,综合战力最差,叶鬼主虽只是区区的武宗境,但在凌天武者的心中,却有着崇高的地位。她此行龙吟族,势必带着整个凌天的希望,背负着重任,不曾想,一条纯龙都没有不说,连乾坤都城都进不来。” 陆嫣然两手环胸,黛眉高挑,嗤笑了一声:“沈首领不往高的比,往低了说,像叶楚月那样连都城都进不来的驯龙师,能有几个?” 沈念秋咬着牙,眸光发狠地望着陆嫣然,“陆圣女,你无非就是觊觎我首领之职,扪心自问,这位置给你,你坐得稳吗,我沈念秋可是一口气驯服了九千纯龙的驯龙师,你比得上?” “驯服了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只剩下九条了。”陆嫣然尖声道。 帝域护龙阵列的人,经过昨日之战,已是心力交瘁,听到这两个女人熟悉的争吵声,个个都觉得脑壳子嗡嗡的。 “二位姑娘能不能少说两句?”赵匈山不悦地道。 两人互相对视了眼,都不给对方好脸色看。 沈念秋转移话题道:“这是虞府,虞公所住之地,虞公是传送阵法的管理者,我们想要去龙吟族,只能先到虞府,诸位,随我入虞府吧。” 才刚要踏步进虞府,就见偌大的府门,凝结出了金色的阵法光圈,光圈之中,泛起晦涩难懂的血色字符。 “嘭!” 巨声陡然响起。 沈念秋被一道金色光华酝酿的风暴击飞,猛然砸到了地上,口中喷洒出血雾。 陆嫣然见此,毫不掩饰的大笑出声,嘲讽道:“我们沈首领,还真是好本事呢。” 许是幸灾乐祸过猛,没有注意旁侧走来一道戴着斗笠的身影,无意撞了上去,撞得肩膀生疼。 王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给我站住!” 陆嫣然怒喝。 王城的步伐依旧没有停住。 “找死!碧落武者,都给本圣女上!”陆嫣然怒喝。 剩下的碧落武者,俱是拔出了兵器。 陡然间,王城顿足停下,回头看来。 风拂动掀起了斗笠的泼墨帘子,露出了一双锋芒毕露的眼睛。 武皇域场展开,却见碧落武者手中的兵器俱都化作齑粉往下坠落。 陆嫣然吓了一跳,方才知晓自己招惹到不得了的人物,背脊吓出了一股寒气。 碧落大陆的武者们,纷纷如石化的雕塑,不敢动弹一下,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对于眼前这位男人,他们心中只感到……强,好强! “下不为例。” 王城说罢,抬步进入虞府,金色的阵法光圈逐渐地消失。 也就在这时,虞府之内,走出了一行人,正是凌天的阵列队伍。 两者相逢,一个在府里,一个在府外。 看见楚月的身影时,陆嫣然、沈念秋这些人都是同样的目瞪口呆,百思不得其解叶楚月为何会从虞府内走出来。 难道说,叶楚月早就到了乾坤都城,早早就躲在了虞府? 只不过还来不及多想,就暗暗窃喜。 毕竟王城的实力她们都见识过,如今楚月见到这般人物都不让路,那不是妥妥的找死吗? 沈念秋刚好被搀扶起身,低喝出声:“叶楚月,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这位阁下让道?冲撞了阁下,我要你好看。” 她企图攀上王城这颗大树,为的就是防止昨日之事再度重现。 楚月置若未闻,浅紫色的眸毫无怯意的直视王城。 王城抬手摘掉了头上的斗笠,面庞含笑,朝楚月抱了抱拳:“叶鬼主,可否安好?” “挺好,王兄如何?”楚月淡淡一笑,反问道。 “尚可。” 王城不咸不淡地道。 寒风楼一战打了个平手,彼此都清楚对方已是极限了,再耗下去,对谁都不利。 “那就好。” 楚月说:“王兄擅用左手吧?” 王城瞳眸猛地一震。 楚月又道:“王兄的拳法,左拳力道虽不如右拳的威猛,但看起来更加的流畅,我亦擅长左手,曾经有一段时间左手受了骨伤,不得已才用右手,故而更能明白些。我这里有一枚丹药,是不久前无意得到的机缘造化,一位隐世的药神赠送给我,说是可以救人一命,起死回生,恰好我自己也是医师,研究了多时,发现这枚丹药有治疗骨头的作用,既与王兄有缘,就将这绝世丹药,赠送给王兄吧。” “咳咳咳咳咳。” 神农空间的轩辕修,正在嗑着瓜子,听到这话,险些呛到当场去世。 他算是明白了小叶子厚颜无耻的程度永无下限。 那所谓的绝世丹药,就是掺了神农圣雪和白开水随手炼制出来的丹药。 王城见楚月这般大度,再看向她手中的丹药,神情恍惚住。 却说沈念秋、陆嫣然、赵匈山这些人,看见王城与楚月有所交情,都完完全全的愣住了。 “娘亲……” 小宝拉了拉楚月的衣袖,仰起头泪眼汪汪地道:“不是说好了,这丹药留给爹爹治骨疾吗,再过不了多久,爹爹就会来找我们了,没有这枚丹药,那可怎么办。” 楚月揉了揉小宝的头,浅笑:“没关系的,你爹的骨疾虽要这丹药才能根治,但别忘了娘亲是药师,能遏制住的,宝宝,乖——” 屠薇薇、夜罂在后边已然惊掉了眼珠子。 这出来一趟,帝尊怎么就得了个骨疾? 王城顿时热泪盈眶,“叶鬼主以德报怨,真是个大善人,王……王某自叹不如。” “叶某一向喜结善缘,此生只想济世救人,悬壶天下,最厌恶憎恨的就是杀生血腥之事。” 楚月将丹药递给了王城:“王兄,这枚丹药你好好拿着,若你左手的问题能够解决掉,我相信,你的冰火双刀流,能够更上一层楼。” 王城犹豫不决。 小宝将丹药拿走,塞在了王城的怀中,大眼睛晶亮剔透:“大叔叔,你且收下,我相信娘亲看人的眼光不会有错,娘亲说过,武道仁义是没有国界的。” 这充满稚气的软软语调,算是说到了王城的心坎之上。 第1939章 集百家之长,融会贯通 王城克服心中的杂念,收下了这枚丹药。 他单膝跪下,拱手道:“叶鬼主,此情此恩,王城莫不敢忘!” 楚月连忙将王城扶起,说:“王兄,孩子说的没错,武道不分国界,我与王兄同为刀客,惺惺相惜。” 王城欲言又止,手都在发颤。 虞府内侧,高台之上。 虞公面朝窗台外,笑了笑。 身后,传来了一道笑声:“虞老弟,这姑娘倒是有意思,一枚普通的神农丹,换了个样式,就成了绝世丹药,还有那小孩,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有意思得很。” 说话之人坐在桌上,身穿玄色锦衣,墨发随意的披散,手中拿着一个酒葫芦,仰头就喝了几口。 “这孩子,有慧根。” 虞公笑道。 “怎么?你想收她为徒?”男子问道。 “老朽是有罪之人,上界视我为怪物,我虞恨天的一身本事,能传授给她,但唯独不能是她的师父。” “老虞,你该不会,想利用这孩子去报复上界吧?她是个有天赋的武者,不要去害死她。” “报复?格局小了。中上两界,人族武者虽强,奈何妖魔当道,鬼怪横出,普通凡人无出头之日。世人厌恶凡人之道,鄙夷武者的凡体,此生,我想看一个真正的凡人武者,用她的凡人之道,再创当年人皇的辉煌,乃至于更强,更加的盛大。” 玄衣男子怔住,久久不语,最后喝完了葫芦中的酒水,讳莫如深的墨瞳,远远地望向了楚月。 男子说:“但她已有龙族气息,还有仙根魔根,何来的凡人道?” “她的仙根被本源之气压制,但还能使自己的右臂成为武皇右臂,这就是凡人之道。凡人大道,无限可能,并非是单一的。相反,凡人之道,可以融会贯通,集百家之长,融各界奥义,成为武道历史中不朽的传奇。只有这样,我们人族,才有真正的出头之日。她虽有龙族气息,她还有残次的气息,想要平衡并且进步,只有凡人道适合她。” 男子望着老人的背影,怔愣了好久。 最后,说:“魔族郡主来了,就在九龙阁,我打探过消息,半年前她在一场大战中,断了三条筋脉,想要恢复实力,只有寻找到世间难寻的魔根才行。还有帝域无眠族的圣子也出现在了九龙阁,而且奇怪的是,我察觉到了他了一丝杀心,等我出现九龙阁区域后,他的杀气就消失了,他想杀谁?难道是叶楚月?” “看来是了。” 虞公说道:“这孩子,怕是危险重重,陈年留给她的龙族气息,不好啊。如今龙吟族龙族膝下,尚缺太子之位,各方都虎视眈眈,叶楚月得到了龙晶双瞳,假以时日,必是纯正的龙族太子,若被龙吟族的那群人得知,不是什么好事。” “不必担心,我这里有一方法器,名为避灵宝珠,祖传的好东西,能够帮她隐藏一段时间。” “那就,麻烦你了。” “你我之间,还需见外吗,而且我也想看看,这孩子,是否如你说的这么神。” 玄衣男子爽朗一笑。 这时,乾坤都城,九龙阁内。 茶烟袅袅,凤夜坐在窗台前品尝香茗,目光流转于成为废墟的寒风楼。 是了。 他并非想养肥了再杀叶楚月。 只是九龙阁中,出现了一道无比强大的气息,让他不得不暂时收起自己的杀心。 再后来,这道气息如影随形,他也没有任何的机会。 等到叶楚月进了虞府,就更加的难了。 除此之外,从叶楚月离开彼岸之门,进入花镜迷雾和锦绣乾坤时,龙渊内,也有一道古老严肃的气息悄然盘旋在叶楚月的周边,凤夜不得不忌惮。 “听说,虞公亲自把那叶楚月带进的虞府,她还真是在哪都能碰到贵人。”坐在对面的女子说道。 凤夜抿唇不语,指腹摩挲着茶杯,半眯起了狭长的眼眸。 等到叶楚月从龙吟族归来,就是丧命之日。 当然,也要她叶楚月能够回得来! —— 虞府门前,王城含泪望着楚月母子,愈发觉得惭愧。 他自认为是正气浩然,光明磊落之君子,是惩恶扬善、替天行道的好武者。 却不曾想到,自己险些残害了一位真正的良善好人。 “叶鬼主,灭妖宗与鬼主之间的恩怨,等回到宗门后,王某会劝说诸位师长,解决好此事。” 王城说道:“灭妖宗的崛起,绝不会建立在伤害叶鬼主的情况下。” “不碍事,若灭妖宗想杀,叶某这条命就在此处,随时来拿。”楚月坦坦荡荡地说,言行举止皆是落落大方,再让王城刮目相看。 “不过,有一句话,叶某不知当不当讲。”楚月再道。 “叶鬼主请讲——” 楚月眉目凛霜,铿锵有声:“一个宗门的崛起和没落,绝不会是因为单独的某一件事,某一个人。距离当时,已经过去九万年,灭妖宗衰败至今,难道真的是因为百鬼之主吗?不,不是的。帝域确实地位较差,但百鬼之主当年以一人之力,抵挡两界二十门派的联手围攻七个昼夜,并且还斩杀了一位宗派老祖宗。我就问,九万年前,她百鬼之主,这番实力气魄,死在她的手上,很丢脸吗?不,不丢脸。此事,不过是灭妖宗的借口和理由罢了,就如同那些害得国破家亡的昏君,总要把自己无能的罪名和事实按头给所谓的红颜祸水。王兄,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王城怔住,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王兄,从根本上解决,才能让灭妖宗崛起,死我一个叶楚月,对这个世界影响不大,更影响不了灭妖宗,也改变不了当年恩怨的事实,杀我一个武宗境,算得了什么英雄好汉,难道不会被各界各大势力说是灭妖宗当真没落了,只敢欺负弱小,从中找到些许的安慰。王兄,在灭妖宗这件事上,只有摒弃掉破旧的想法,铲除掉病根,才能重新崛起。宗门的崛起,需要的是汗水和血水,还有宗门弟子的自强不息和无与伦比的凝聚力,这才是宗门的根基和底蕴,崛起的开端。” 第1940章 跟拾人牙慧的狗有什么区别? 一番清冽话语,让王城如梦惊醒。 灭妖宗恨了百鬼之主整整九万年,每一次的衰败没落,都归咎给了百鬼之主。 但事实上,没有那档子的事,以灭妖宗的状态,走下坡路也是注定的。 杀了叶楚月,改变不了灭妖宗既定的结局。 王城抿唇,思考了很久。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王城再次抱拳:“能得叶鬼主的点化,是王城之运,灭妖宗之福。” 楚月浅浅一笑,眸色微深。 她之所以不早点说出这一番话,是因为在王城没有确信她是个好人之外,说什么都是废话。 一个人说话的力度和份量,取决于立世的地位。 更何况,去龙吟族的路上,枯燥而乏味,多个解闷又免费的陪练属实不错。 王城则是眼眶通红,隐忍着万般涌动的情绪,看向楚月母子二人的目光,充斥着满满当当的感动。 素昧平生的他,竟比叶楚月的丈夫,小孩的父亲还要重要。 他自会暗暗记下这份恩情,日后涌泉相报。 沈念秋、陆嫣然之流已是彻底的傻眼了。 灭妖宗来的高手,竟对叶楚月百般钦佩和敬重? “王兄是要入虞府吧,不知可否切磋一二,昨日寒风楼,至今意犹未尽。”楚月问道。 “诸位这般模样,好似是要出府?” “昨日所受重创,把我们带来的丹药都给用完了,才算是勉勉强强,但很难完全恢复,想着护龙阵列的队伍太多,就算进了龙吟族,还有百般凶险,就趁传送阵法尚未开启前,去附近的药铺买点儿丹药,都是为了防备不时之需。”楚月笑吟吟地说。 轩辕修和破布望着神农空间堆积如山的丹药,都露出了深思之色。 屠薇薇几人面面相觑。 她们是出门购买丹药的吗? 难道不是出门带小宝逛逛的? 她们记错了? “不必去了。” 王城说道:“此行龙吟族,王某势必会护好诸位,实在不行,王某这里还带了不少灭妖宗的丹药,都是一等的极品丹药,有丹药需求,与我开口即好。” “这……” 楚月摇摇头:“太为难了,灭妖宗与帝域有恩怨,纵然我与王兄惺惺相惜,且万分钦佩王兄的武道,更不该陷王兄于两难的不义之地。” “叶姑娘此话王某并不赞同,若叶姑娘出了什么差错,王某才是不义之徒,万死难辞其咎。” “既然如此,叶某只得接受王兄的好意了。王兄,里边请。” “叶姑娘,里边请——” 两人跨过门槛,安全的进入了虞府。 沈念秋见他们安然无恙,又试探性的走进虞府。 奈何她的腿才抬起,就被金色光华形成的风暴给撞得犹如断线的风筝般摔飞了出去。 沈念秋口中溢出了鲜血。 蛇毒门的那位青年似是想到了什么,眼见着楚月要消失在视野的尽头,赶忙扯着嗓子用尽力气地大喊:“叶楚月!” 楚月徐徐回身,眸光冷冽的扫向了他们。 “原来沈首领也到了。” 楚月微笑:“沈首领也是的,来了虞府,也不知告知本尊一声,看来是不把本尊当自己人了。” 沈念秋鼻青脸肿,遍体鳞伤,听到这话险些给气得吐血十斤。 她在虞府门前,叶楚月的眼皮子底下支棱了那么久,活活被叶楚月给忽视了,反而回过头来对她倒打一耙。 “虞府四处从府门到后院都布有阵法,可得万分小心。” 楚月接着道:“今天虽然是传送阵法开启的日子,但上午只会让指定的几个宗门先进来,只有到了正午才会陆陆续续的开启,沈姑娘身为首领,怎么连这么点事都做不好?” 沈念秋被训得面上无光,原还想借着叶楚月的势进虞府,听得这话,咽喉顿时梗着一口上不来下不去的不甘怒气。 “诸位,随我进来吧。” 楚月眉梢轻挑,戏谑地看了眼沈念秋。 赵匈山等人喜上眉梢,就要进入虞府,只见沈念秋冲到了府门前,将所有人都给拦住,“不准去,谁都不准,没听到吗,虞府大门要到正午才能进,诸位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沈首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赵匈山皱眉:“此时托了叶鬼主的福,能早些进虞府,何必等晚点儿去遭罪呢?” “沈念秋,你不进,我进。” 陆嫣然坦然的进入了虞府。 赵匈山也跟着进去。 “我是阵列首领,你们必须要听我的!”沈念秋大喊。 “有你这样的首领,是吾等的不幸。” 赵匈山说:“那从现在开始,我蛇毒门自动脱离沈首领,从此各走各的。” 帝域阵列的驯龙师,逐渐地进入了虞府。 楚月双手环胸,明媚的面庞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经意看向沈念秋时,眼神格外的锐利。 沈念秋怒道:“青丘阵列,都随本首领留下来。” 青丘阵列之中,作为帝域五陆第一驯龙师的姬如风,率领青丘驯龙师径直朝虞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如风哥哥?”沈念秋难以置信地望着弃她不顾的姬如风,只觉得信仰和精神在顷刻间崩塌了。 “小秋,你太意气用事了。” 姬如风道:“这不是一个首领该有的决策。” 言罢,毫不犹豫的进入了虞府。 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从青丘沈家来的人,都还跟在沈念秋身边,虽向往虞府,但不敢随便进去。 “好,你们都好,现在的你们,跟拾人牙慧的狗有什么区别?真当叶楚月是为你们好?不,她就是施舍你们,像在施舍外面的瘟犬。”沈念秋近乎面目扭曲。 她的话,让部分于心不忍的驯龙师,更加坚定了脱离沈念秋的想法。 “叶楚月,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沈念秋忽而瞪着眼睛看向了楚月:“你是不是在报复我?因为什么?因为你那死去的兄长哥哥吗?” 楚月目光微凛。 “沈清风是吧?” 沈念秋笑了,“他临死之前,你有剥开他的衣服好好看看吗?他的胸膛用刀刻了‘叶楚月是狗’的字样,背部刻着什么,容我想想,哦,想到,背面刻的是‘沈清风是猪’,这样说来,你们猪狗兄妹,还真是配对。” 第1941章 来自哥哥的血咒 楚月轻垂下漆黑浓密的睫翼,整张脸都没有过多的表情,却偏偏让人胆寒心惊。 沈念秋还在气急败坏:“啊,叶楚月,我还忘了告诉你,沈清风的脸都给我剥了下来,后来又怕被父亲发现,才让青丘最好的易容师,给他戴了张人皮面具。还别说,沈清风真是个硬骨头,掰断他的手指,拿滚烫的烙印碾过他的腿,穿透他的琵琶骨,他硬是没有出卖你,倒是那薛城一来,他就把你给卖了,你说,他对你真有感情吗,你还不如薛城重要呢。” 沈清风的身影,在脑海中涌现。 特别是早年前的记忆。 那会儿,稚嫩的幼年时期,沈清风会趴在地上爬,就为了让她骑马,逗她高兴。 后来有一回,长安城中的几个少年,在酒楼中说了有关于叶楚月的不堪之话,沈清风孤身一人,打不过也拼了,为此,胸膛那里还中了一刀。 得知妹妹有了婚约,他还时常去观察未过门的妹夫太子轩辕宸,自认为是个良配才放下心来。 直到那天,发生了妹妹与马夫通奸的事情,他以为是妹妹自暴自弃才这么做,一口血喷了出来,洒在妹妹的面庞。 他捂着胸口怒指妹妹,热泪流淌而出,只字不语,回过身走出了门。 从那以后,他对这位妹妹不管不顾,甚至和所有人一样看不起。 他也愤怒憎恨,讨厌一个会给镇北侯带来污点的妹妹。 倒不如,妹妹从未出生过。 思及此,楚月的眼神像是淬了冰一样的看向了沈念秋。 沈念秋就差没张牙舞爪,狰狞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还有呢,他的手指被夹断后,我们抓着他的手用血写下了‘叶楚月不得好死’,来自哥哥的血咒,” 按照关系来说,沈念秋是沈清风同父异母的妹妹。 只是沈家的年轻一辈,无比排斥沈清风。 楚月不动声色的观察了遍暗藏起来的千行神卷,问道:“沈念秋,这些恶毒的事都是你做的吧,虎毒不食子,而且本尊不相信的光明磊落高风亮节的沈家主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你还真是猜错了,这些,都是我父亲,沈家的当家之主,亲自下的命令。” 沈念秋道:“你以为,若非父亲下令,我们会这么对待沈清风。” “竟然是沈家主下的令,你们青丘沈家,惨绝人寰,太让本尊失望了。” 楚月痛心疾首,不可置信,既愤怒,又悲痛。 王城作为旁观者看不下去了,骤拔出背部两把交叉的刀刃,刚想解决掉沈念秋,胳膊就被那一只白净如霜的小手给抓住。 “王兄不必为我出头。” 楚月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家兄沈清风的事情,等回了凌天,自会去青丘沈家要个说法,虞公门前见了血,不是什么好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准备准备,前往龙吟族,现在时辰还早,王兄去服下那一枚绝世丹药再去龙吟族也不迟。” “叶姑娘,当真是个极其善良之人。”王城再次感叹。 “哪有什么善良,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来了锦绣乾坤,沈念秋她到底与我都是帝域的人,再怎么样也不能发生内讧这样的事情。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天下武者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家兄沈清风若有冤屈,自然能伸冤。” 楚月望向了沈念秋,道:“沈首领,不管你我之前有什么恩怨,但我希望,你务必完成自己的任务,永远都不要忘了肩上重责。既然你不愿来虞府,那我也就不勉强了。” 话音才落,就拖着沉重的身躯,暂离了这是非之地。 王城和虞府内外的人,听到楚月的话,都深受震撼,无不在佩服她的宽宏包容。 沈念秋亦没想到叶楚月会这么轻描淡写的应对。 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那叫个措手不及。 “如风哥哥……” 沈念秋往前走了几步。 姬如风顿足停下,回眸看她,眼神之中,尽是毫不遮掩的失望之色。 特别是他的冷漠疏离,让沈念秋宛如跌落了谷底,痛不欲生。 “日后,别再叫我如风哥哥了,我们不熟。” 姬如风风轻云淡的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念秋怒不可遏,气得跺了跺脚。 “沈小姐,我们这……” 剩下的沈家人如无头苍蝇。 “反正距离正午还早,出去看看。” 沈念秋崩溃不已,不愿再留在虞府门前让帝域武者看到自己的狼狈,急急忙忙的逃离。 没没过多久,就寻了一处酒馆,垂头喝着闷酒。 姬如风的那个眼神,刺痛了她的心。 “这位姑娘,喝着闷酒有什么意思,不如让小爷陪你来喝。” 旁边落座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手搭在了沈念秋的肩膀。 “滚开!” 沈念秋刚要出拳,就被男人的五指包裹住,给生生地捏碎了掌骨。 “还是个刚烈的姑娘。” 男人笑的时候,脸上的横肉都随之皱到了一起。 跟来的几个沈家人见此,都欲拔出兵器,只见男人手掌拍桌,气力散开,几人瞬间变成血雾。 沈念秋的酒一下子就醒了,浑身打了个激灵,“阁……阁下……请放……放过我……” “放心吧,谁不知道我程光石最爱怜惜美人呢?” 男人把沈念秋扛在了肩上,从酒馆后门走了出去。 沈念秋瞪大的眼睛里布满了惊恐和绝望,后悔没有随大流进入虞府的门。 在锦绣乾坤,落单的武者,无异于是离群的羔羊。 酒馆的老板与老板娘,见此都习以为常,私下讨论道: “这姓程的,又来祸害人了,也不知道是祸害的第几个。” “诶,程光石因为不举被妻子给休了,一直被嘲笑,因此受了刺激,喜欢祸害那些个低界来的少男少女。” “……” 虞府。 千行神卷悬浮在空,展现了适才府门前沈念秋的嘴脸和声音。 “说的挺好。” 楚月轻呷了一口茶水,“我还正愁不知道以后怎么对青丘沈家下手,还得好好感谢一下沈念秋。” “怎么不直接宰了那沈念秋?”屠薇薇问:“早就看她不爽了。” “杀不得。” 楚月落盏于桌,笑容温柔,语气平和地道:“沈念秋,不能死在我的手上,日后拿出这份千行神卷问责沈家,才更有力度。当然了,沈念秋身受重创,又一意孤行的离队,在这满是豺狼虎豹的锦绣乾坤,她……还能活得下去吗?” 第1942章 死的透透了 “妙啊……” 屠薇薇眼眸骤亮,“看来你最早就算到了这一步,是看他们要进来,才特地出虞府,为的就是让沈念秋自尊受挫,万念俱灰之下说出沈师弟在青丘沈家所受的委屈,再逼她自动离队,在这锦绣乾坤自生自灭?” “不。” 楚月摇摇头,抬手优雅的给屠薇薇几人斟茶,“我并未想到,她能说出清风的事。” “那你还用千行神卷从头到尾的记录?” “防患于未然,若无也就罢了,若是有,也不至于被动。” 楚月微抬下颌,半眯起浅紫色的眸,流转出堪比利刃的锐光,“清风兄遗落在外多年,又是不受看好的凌天大陆,还是凌天边界的诸侯国,自会被族中人所看不起。沈家会利用薛城来掣肘他,就说明我是沈家的心病,说明在清风兄的心目中,我的存在远高于沈家,这让沈家无比的忌惮和防备。在大世家,用酷刑逼人立誓,屡见不鲜,吾兄必然遭受过此劫。 而当他落于危难之际,沈家嫡庶两系的血亲兄妹,自不会在边上看着,趁人之危的事,到处都有。 她沈念秋,当然不会例外。 从龙渊罗盘开始,她对我的敌意,比陆嫣然还要狰狞,我就猜测或许是因为沈清风的缘故。 至于她能说出沈家罪行,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而从她当初落井下石欺辱吾兄,在罗盘之上言语羞辱吾儿开始,她……” 楚月一口饮下茶水,眸底微光涟漪,声音愈发的温柔,“就活不长了。” 屋内数人,望着含笑饮茶,平静而温和的她,特别是在那张妖孽脸庞和美丽紫眸的衬托之下,比那天光晚霞还要绚丽,既像是遗世独立于方外的仙,更像是弹指杀人灭国的屠夫。 “砰。” 茶水喝完,杯盏落桌。 楚月沉了沉眸,笑容嫣然:“下一个,该是谁呢……?” 神农空间。 轩辕修冥思苦想,懊恼的皱紧了眉。 “布儿,你说,同样是人族的脑子,怎么她的就那么好使?” 世人都说她叶三爷空有匹夫之勇,只会战场杀敌,作为武将光辉功勋还算过得去,但也仅限于此。 只有亲近之人才知她心思缜密,谋略多智近乎如妖,稍微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耳。 两个时辰后,王城吭哧吭哧的来找楚月。 楚月才推开门,就看见王城两眼放光宛如见到菩萨般,毫不犹豫的就要跪下去。 “王兄这是做什么?” 楚月颦了颦眉,一把抓住了王城的肩膀。 “楚妹。” 王城热泪滚烫,潸然而落,“我仅仅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服用那一枚绝世丹药,没想到,我的左手骨病,当真治好了。楚妹,若你不介意的话,我王城愿与你结为兄妹,从今往后,你的事,就是我王城的事。” “王兄……” 楚月笑道:“你我之间,不打不相识,原就如一家人,不需要那些繁文礼节。” “楚妹!” “王兄!” “楚妹!” “……” 屠薇薇几人,下巴张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这会儿,灭妖宗。 两个霜眉雪发的老头,席地而坐: “这会儿,王城那孩子估计该杀了叶楚月吧。” “那肯定必须的,叶楚月只怕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是啊,王城并非普通的武皇境,他是个实力过人肯吃苦的好孩子。” ps:感染风寒,请假,批一下 第1943章 听闻有免费的上等饭菜 “灭妖宗中,王城不仅是年轻一辈的翘楚,还寄予着灭妖宗未来的希望和弟子们的信仰,那群外门的弟子,倒是真的把王城当成了亲兄弟。” “王城光明磊落,是浩然君子,能得师兄弟们的喜欢,也是正常之事。” “如今好了,灭妖宗将要雨过天晴,翻开这篇了,等王城提着百鬼之主叶楚月的头颅回来,定要高悬到我灭妖宗的宗门之上,让昔年嘲笑灭妖宗的各大势力好生瞧瞧。” “叶楚月一死,吾等的心病,算是真正的得到了根治。” “……” 乾坤都城,虞府。 “楚妹——” 王城将背部的一把刀取了下来,“作为你的兄长,既收下了你的绝世丹药,应当礼尚往来才对,这把刀,我就赠送给你了。” “王兄,我赠你绝世丹药,你的左手骨病既已愈合,对于我来说,就已是礼尚往来了。” 楚月笑道:“因为没有什么事,比这还能让我高兴的了。” “吾妹楚月,是大义之人。” 王城略微思考了会儿,接着说:“昨日寒风楼之战,我见武皇气息,能够淬炼诸位的根骨。如若楚妹和诸位妹妹不介意的话,后面得空的时候,我愿意为诸位淬炼根骨。” “这……” “就这么说了,楚妹,你要是再拒绝了,就真是把我这个兄长当成外人了。” 王城拍了拍楚月的肩膀,“通过传送阵法去往龙吟族的话,还需要一些交接的事,你且好生待着,这些事让为兄来做就好。” 随后就见王城火急火燎的去处理和虞府交接的事情。 楚月望着王城的背影,微抿起了殷红的唇,旋即勾起了一抹无奈的笑。 她的初衷确实是利用王城的真性情,但不得不说,王城对于武道的赤诚,是外界的风霜雪雨都难以磨灭的。 “这位武皇,倒是个性情中人。”夜罂说道。 “跟着我们小师妹,他不会吃亏的。” 屠薇薇咧开嘴笑,“小师妹,来比划比划几招?” “来。” 楚月面庞笑意更甚,拔出背部的护国神刀,便与屠薇薇掠到了院子迎着风雪冲上高空。 刀光刀影,大开大合十几招,只听“砰砰”之声不绝于耳。 此时,神农空间中,轩辕修百无聊赖的如个吊儿郎当的二百五,靠在璇玑宝座之上磕着瓜子翻看武学话本。 破布在他怀中被揉成了一坨,在先祖修的强迫之下,不得已的观看武学话本。 轩辕修看到悲欢的情节,潸然泪下,伤心到变形,“感动,太感动了,能写出这般书的人,定是个博学多才的。” “昨日你骂他动辄感染风寒时,可不是这么说的。”破布翻了翻白眼。 轩辕修权当没听到,继续翻页,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正是伤心处,发现破布不为所动,梆梆两拳砸下去,把破布砸得眼冒泪光,方才说道:“布兄,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你也觉得很感动吧。” 破布:“……” …… 却说虞府庭院,夜罂与萧离拔出斧刀亦是加入了战局。 历经了一个时辰,方才休战。 每个人踩在雪地,气喘吁吁,背部都流出了大量的汗水。 “不得不说,和王武皇那一战后,实力着实有所精进。” 屠薇薇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揉了揉腹部,道:“听说虞府会给进府的驯龙师准备上等饭菜,还是免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 她正想去瞅瞅免费的上等饭菜,就见王城步伐匆匆的走过来,神色颇为凝重。 “王兄,发生了何事?” 楚月故作不知地问道。 “我刚和虞府交接完灭妖宗和帝域阵列需要进入传送阵法的事,方才得知,都城东边的枯井,多了一具女尸,经过排查,才知道那一具尸体,就是帝域阵列中前首领,青丘沈家沈念秋的。” 王城叹:“乾坤都城境内,竟发生了这样的事,因为事关帝域阵列,我特地拜托人要了份具体的资料。” 说至此处,王城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了楚月,并道:“楚妹,你看看,暂时还不知道是何人下的事,但不得不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这位沈念秋心思歹毒残忍,最后死的也是惨不忍睹,听说她的背部被人用匕首割裂开,写了一个‘奴’字,她的指甲被掰掉了不说,十根手指也被碾碎了骨头,那骨头在皮肉之下就像齑粉一样。” 楚月眯了眯狭长的眸,波澜不兴的平静眼底,如深夜湖面泛起了一丝涟漪。 第1944章 伫立风雪的三尺护国刀 她虽知道沈念秋擅自离队没有好果子吃,若无贵人相助必死无疑,但没想到沈念秋会是受尽虐待而死。 不知该说是老天有眼,还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楚月持刀而立于庭院,仰头朝天穹望去,万丈青阳透过纷飞的大雪折射下来,有一缕微不可察的清风从破碎的冬日暖光中过。 才死一个沈念秋,怎么够呢。 青丘沈家,欠沈清风的…… 都得还! 楚月垂下眼睫,望了望伫立风雪的三尺护国神刀。 在此之前,她曾无数次的怀疑那位让她和小宝前去龙吟族的人是别有用心。 现如今,却觉得是在为她好。 作为天帝之女,百鬼之主,她就算仅有武宗境,凌天大陆内,除了修罗地界以外的地方和武者,都不会擅自与她动手。 现如今帝域五陆与虚空乃至于是域外宗门,都是维持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看似和平,实则随时都会轰然崩塌掉,维持不了多久。 她的筋脉武道被大焚音功法的本源之气所束缚,虽有魔根可修,但在凌天大陆,明令禁止过修习魔道。 这对于她来说,是个挑战,需要足够多的时间才能完成。 但帝域五陆,凌天大陆,等不了那么多的时间。 反而是来到域外的锦绣乾坤,能够见识到真正的强者。 对于遇强则强的武者来说,血雨腥风才是她的宿命。 “楚妹。” 王城的唤声,让楚月回过神来。 她收下了王城递来的资料,翻看了几页。 这沓资料,记录着沈念秋死亡的具体情况,并且还有乾坤都城的徽印。 到时候回到帝域五陆,青丘沈家就没办法拿沈念秋的死来大做文章。 “沈姑娘年纪轻轻,风华正茂,竟说没就没了,我真为她感到痛心。”楚月长叹,无比惋惜。 王城宽慰道:“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落得这个下场是她罪有应得,至于害死她的人,乾坤都城会彻查此事的,你现在要做的是放宽心,准备前往龙吟族。楚妹,你把这个拿着。” 话到最后,将一枚古老陈旧的空间指环放在了楚月的掌心,“我知道你没有一条纯龙,在锦绣乾坤也就罢了,若是去了龙吟族,没有纯龙的护送阵列,是要被笑话的。我留了十条纯龙在身,这一万九千条纯龙,都放在你这里,而且我用了法术禁制隔绝掉纯龙气息,我兜里虽只有十条,路途之上,其他阵列肯定以为我有两万条,没人会对你们出手的。” 楚月深深的望着掌心的空间指环,而后抬起宛如宝石般光华流转剔透明亮的浅紫色双眸,就这样看着他一言不发。 “楚妹这是怎么了?” 王城担心地问:“莫不是方才我不在的时候,有人过来找茬,你与为兄说,为兄去教训他们。” “王兄,如若我是个坏人呢?” 面对他的真挚,楚月终究是不忍。 “坏人?” 王城笑了笑,“这天底下任何人会是坏人,唯有我王城的楚妹不会是坏人,你不要妄自菲薄,你记清楚,你是好人,谁敢说你是坏人,我必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楚月面庞浮现了淡淡的笑。 …… 傍晚时分,鼓音大响。 传送阵法开启,各大阵列,前往龙吟族。 楚月一行人,收拾完包袱,正欲动身去护送阵法。 “叶首领。” 蛇毒门的队伍之首赵匈山,在庭院边沿等候多时,肩膀、头部都堆上了些许的积雪。 赵匈山望见楚月,拱了拱布满老茧的粗粝双手,低头颔首道:“先前是我赵匈山有眼不识泰山,鱼目混珠,还请叶首领原谅我的无知,此行路上,能当我蛇毒门阵列的首领。” “赵护法见多识广,阅人无数,应当知晓,锦上添花并非新鲜之事,雪中送炭,方才难能可贵吧?” 楚月漫不经心地说道,浅扫了眼赵匈山。 “赵某深知自己不是君子作为,也承认先前认为叶首领是个没有本事的人,作为首领会误事,如今见叶鬼主与灭妖宗王武皇交好就过来见风使舵,怎么看都是小人行径。叶首领若是不愿,也是人之常情,赵某这就离去,不会叨扰叶首领。”赵匈山垂首,眼底满是无奈。 他带蛇毒门和修罗地界的驯龙师前来,就必须为他们的生命负责。 眼下,跟着叶楚月最好。 只要能跟着,他愿意低声下气丢了这张老脸。 他见楚月久久不言,满身颓败的只能离去。 “赵阁下。” 楚月忽而道。 赵匈山回头看去,血气氤氲的眼眸,明显出现了一道微光。 “身为帝域同盟,一路同行,也算是有个照应。” 楚月不经意说的话语和不计前嫌的大度,让赵匈山心绪复杂,拍着胸脯就来了一句:“叶首领,这一次,既做好了选择,赵某和蛇毒门,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不会退缩,自会与叶首领共进退。若能活着回到修罗地界,蛇毒门随时欢迎叶首领。” “有赵阁下这句话,足矣。” 楚月负手而立,浅笑一声,振臂呼道:“诸君随我,去往护送阵法。” 话音才落,就见黑云压城,雷霆滚滚,极强恐怖的气息覆盖在庭院之上。 是…… 魔道的气息! 楚月体内的武根,兴奋雀跃的跳动着。 “王城,你可知你这位妹妹,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声音,从雷云中传来。 第1945章 只闻厄运缠身,凄苦悲惨十有八九 电光剧烈闪烁,雷霆滚滚风暴不止,久久过去只感受到无比强大的魔道气息,却没见说话之人从中走出来过。 整个虞府,皆因那倾覆天穹的巨大雷云而炸开了锅。 “上界!是上界魔族来人了!” “究竟是谁得罪了上界魔族,那可真是惨了。” “看魔气密集的方向,似乎在左庭院,那好像是帝域鬼主叶楚月所在的地方。” “叶楚月?就是那个在寒风楼和灭妖宗王武皇打了个平手的女人?” “……” 陆嫣然跟在姬如风的身边,听到动静,仰头望了眼风云异动的苍穹,轻蹙紧了眉。 叶楚月区区八段武宗境,竟能与灭妖宗的武皇打个平手? “怕是谣传吧。” 陆嫣然轻嗤:“以谣传谣之事屡见不鲜,但武宗与武皇平手,这不是天方夜谭吗?就算她叶楚月是神仙也做不到吧。姬兄,你说是吗?” 姬如风不言。 陆嫣然轻挑起了眉梢,说:“听说刚刚乾坤都城的守卫派人来虞府,让你去认领一下念秋的尸体,念秋她与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人死不能复生,姬兄还请节哀。” 姬如风淡淡的瞥了眼陆嫣然,陆嫣然当即闭上了嘴,心中却在腹诽嘲讽沈念秋到死都没得到过姬如风一丝的怜悯。 “我们去看看叶鬼主吧。” 如今死了个沈念秋,陆嫣然就巴不得叶楚月也毁于上界魔族之手,兴奋万分到难以遏制。 这一回,姬如风倒没多说什么,与她一同前去了雷云风暴汇聚之地。 其他护龙阵列的驯龙师武者,亦没有急着赶去传送阵法,而是来到此地看个热闹。 “啪嗒”一声。 凝聚在空的雷云当中,丢出一个崭新的簿子。 “王城,你且好好看看,这上面记录着她叶楚月做过的事情。 远的不提,就拿近的来说吧,百鬼之森,群雄荟萃,五陆角逐,她叶楚月在魔域岸边下令屠杀玄寒阵营的武者。从诸侯国的神武长安到天帝叶宫,她杀过的人,手上沾过的鲜血,看起来不像是良善之辈。” 声音,还在继续。 王城拿着簿子,皱起了眉头。 犹豫再三,他的掌心氤氲出强悍之力,打算粉碎掉这本簿子。 他既认定了楚妹是个好人,就无惧外头的风言风语。 “王兄。” 后方,响起了楚月清冽的声线:“不妨,打开看看。” 王城诧然地望了眼楚月,拿着簿子的手都抖了下。 “她说的没错。” 楚月昂首挺胸,单手负于身后,面覆冷霜,淡然说道:“百鬼之森,魔域岸边,我曾下令屠杀过玄寒阵营的武者,只因玄寒武者,凌虐欺辱我凌天女性,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说是惨绝人寰也不为过。确实从神武长安开始,我的手上就沾染了许许多多的鲜血,但我杀再多的人,看过再多的尸山骨海,我叶楚月敢堂堂正正说我的刀下,没有冤魂,我要杀的,已经杀了的,都是该死之人。世上良善之人饱经风霜,不见好人有好报,只闻厄运缠身,凄苦悲惨十有八九,而作恶者多是风生水起,一句祸害遗千年就能理直气壮的做尽坏事。凭什么?” 铿锵之声,凛冽如冬风,比那魔道雷霆,还要掷地有声。 王城怔怔地望着楚月,抿紧唇说不出一句话,内心却涌动着万分的澎湃和惊涛骇浪。 楚月往前踏出一步,抬眸直视天穹。 浅紫色的眼眸,倒映出雷霆的光泽。 她勾唇轻笑,赫然道:“凭什么作恶者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凭什么好人的正道之心稍有不坚定就要被千夫所指,淹死在世人诟病的唾沫中。” 雷云之中,魔族郡主眼底的杀气,有一刻的凝滞。 叶楚月所说,正如魔道的处境。 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背地里肮脏的勾当数之不尽,却被世间武者奉若神明。 她年幼时带着魔族侍卫去惩恶扬善,更改世上武者对魔道的顽固印象。 却不曾想,被人指责是没安好心。 雷云之下,平和而不平和的言语,恰好击中了魔族郡主的内心。 很快,魔族郡主就将脑海里的想法给甩了个干干净净。 她需要叶楚月体内世间难寻的魔根,却恢复自己的实力。 妇人之仁。 不可有! “嘶嘶嘶。” 王城掌心,燃起了金色的火焰。 那本记录叶楚月“罪行”的簿子,在火中燃烧。 楚月望向他,“王兄,不再看看?” “不重要。” 王城笑了笑,爽朗道:“世人眼中的楚妹归于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眼中的楚妹是何许人也。一日为兄,一生为兄,我王城绝非背信弃义之人。” 说到最后,豪迈的大笑出声。 却见他拔出了挂在背部的刀,从掌心一割。 血液涌出之际,王城潇洒恣意的挥动手掌劈向了半空,从掌心伤口飞掠而出的鲜血,凝聚出了一句话。 不肖弟子王城,与灭妖宗割裂,往后再无关系。 …… 灭妖宗长辈,如父似兄。 自古忠义难两全。 他若要为叶楚月抵抗上界魔族,不想把战火引到灭妖宗的身上,就只有与灭妖宗割裂这一条路。 悬浮在空中的血字,汇聚成了猩红色的灵蝶,周身闪烁着晶莹的光。 灵蝶扑闪翅膀扇动出的风,撕裂开了面前的长空,形成了一道拉开的小口子。 它没入撕开的小口子,直奔灭妖宗,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 灵蝶离去,长空恢复原样。 “叶楚月,本宫只要你的魔根,你将魔根给本宫,本宫自会离去,留下你一条命。” 魔族郡主之声传来。 “咔,咔,咔咔。” 王城拔出另一把刀,手执双刀,凌空一劈,冰龙火凤冲天而去,暴掠进了雷云。 “楚妹,你走,去龙吟族。” 王城大喝道。 楚月望着王城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 原是想黑心的坑蒙拐骗一把。 不曾想,多了个生死不弃的兄长。 真不知该说是事与愿违,还是惊喜之花总是生长在狭路中。 冰龙火凤的刀锋之气,尽数被雷云吞噬。 王城刚要往前,一只白净的小手从后方搭在了他的肩膀。 第1946章 哪有弃之不顾的道理 “楚妹——” 王城回头看去,瞳眸微缩,“此等强悍的上界魔族之气,足以屠了我灭妖宗,楚妹莫要意气用事,你进了传送阵法就安全了。龙吟族与上界有过和平契约,井水不犯河水,那里,是安全之地。” 楚月浅笑,美眸光华流转,嗓音清朗地道:“既是一生为兄,哪有弃之不顾的道理?” 她抬起眼帘,深深地注视着雷云。 盘算着他们所有人一起上,掏出全部的杀手锏,乃至于火烧元神这等绝技,能有几分胜算。 事实证明,毫无胜算。 楚月望了望王城,又看了看毫不退缩的萧离等人。 巨人鬼灵还抱着小宝,眼神也格外的坚毅。 纵面对如此强敌,也无一人退缩。 这些生死不离的战友,将是她一生中的骄傲与自豪,是磨灭不掉的光辉。 与此同时,蛇毒门那位鼻青脸肿说过沈念秋好话的青年,见此场景,吓得够呛,两股颤颤腿骨发软,拽着赵匈山的衣袖子就说:“赵护法,那可是上界的人啊,还是无恶不作的魔道,我们还是走吧,别管了。” “啪。” 赵匈山一巴掌打在了青年的脸庞,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生命固然重要,但义字当头,岂可做那懦夫?” 若在今日以前,不论首领是何人,他都会带着蛇毒门的人离开。 但叶楚月背靠王城之后,竟还收留了他们这群墙头草,实属难得。 “蛇毒门的人,跟我过来。” 赵匈山走到了楚月的身边。 楚月看着他,皱眉:“赵护法,与你无关……” “叶首领是仁义之人,有宽宏胸襟,我赵匈山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但绝不会是背信弃义的懦夫和小人。叶首领,纵然死路一条,赵匈山亦愿舍命陪君子,不负叶首领不计前嫌的收留之恩。黄泉路上,叶首领,你不会孤独!” 赵匈山大笑出声,无畏的直面魔道气息。 楚月凝了凝眸,低着头,勾唇而笑。 “你笑什么?” 雷云之中,魔族郡主问道。 “笑我叶楚月不悔武道,此生也算值了。” 楚月轻挑眉梢,容光焕发,在魔道气息和雷霆光芒之下张扬的笑道:“有战友如斯,何惧人生无常?” 说罢,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腹部,指尖隔着衣料轻触腹部的肌肤。 那里,生长着一株魔根。 她的魔根源自于魔种。 只要种子还在,就算掐断了魔根,假以时日,还能再生长出来。 王城这些人,愿意拿命陪她搏魔道,视死如归,无悔上黄泉。 她要对得住这群人。 “不过一株武根罢了,阁下想要的话,赏你——” 红衣微扬起。 言语间,是几分放荡不羁。 明明身为女子,眉角眼梢,除却若有似无的邪佞外,偏偏带着几缕裹挟在冬日大雪下的风流气。 “刺啦。” 指尖穿过衣料,割裂开了皮肉。 鲜红的血液,晕染在了如胜利旗帜般的红裙。 楚月毫不犹豫去摘取魔根。 轰! 大风刮过。 风劲打在楚月的手腕,阻止了楚月的动作。 楚月拿出的手,流淌着鲜红的血液。 这一幕,震惊了无数人。 王城怔愣住,更加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虞恨天,你难道要违反上界纪律?” 雷云之中,魔族郡主高喝道。 楚月手掌流着腹腔的血,循着声侧眸看了过去。 只见高墙之人,老人手持拐杖,佝偻着背部。 “违反上界的纪律,是你琳琅郡主。” 第1947章 是一朵,黑色的彼岸花 “本宫不过是要一个下界之人的魔根,何来的违法纪律?” 魔族郡主冷嗤出声:“更何况本宫做事,从来不管纪律。虞恨天,你已是废人一个,你那一身废骨,还被枷锁给桎梏,留在乾坤都城的虞府,是为了弥补你当年所犯罪行。你以为,本宫想要夺的魔根,是你一介废骨能够拦下的吗?” “老朽废身废骨,也可挡上界魔族。” 老人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如家中长辈般慈眉善目,说出的话语腔调,亦是晚风般的温和。 但字字句句,却有着堪比雷霆之声的穿透力,炸裂在四周武者的耳膜! 王城震惊地望着愿为楚月出头的白发老者,低声道:“楚妹,虞公虞恨天,曾是锦绣乾坤的第一天才,年少成名时,也遇到情投意合的相好之人,是都城中远近闻名的舞者,也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当年虞恨天的天赋,被上界离歌宗选中,他外出历练之时,上界几个游行的武者途径乾坤都城,恰逢虞夫人雪中一舞,便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虞夫人自认无颜再见丈夫,次日自刎家中。 虞恨天回来之际,就见到那血溅三尺之景。 他一怒之下,不管不顾,放弃锦绣前程,不听旁人劝阻,杀上了天梯。 天梯,是通往上界之道,守卫重重,戒备森严。 他从天梯杀到地狱潭,最后遍体鳞伤的穿过上界禁制,硬是斩下了那几人的狗头。 直到砍下最后一人,他才无力跪地,被上界守卫的兵器禁锢住。 从那以后,他失去了踏足离歌宗的机会,但离歌宗也算是有情有义,最后还是出面为了他说好话,才为他留下了一条命。 但虞恨天被上界废掉了武根丹田,并非在其骨上留下了灭邪枷锁,并且强迫他一生都留在锦绣乾坤,磨灭掉他的才华和自由。” 听至此,楚月再看向老人的眼神,多了一丝钦佩。 上界二字,威严力度不亚于神明。 纵然她九万年前梦游异陆,有着远胜于现在的实力,面对中界宗门亦有所忌惮,对于上界更是未曾触碰到过。 上界仙灵之地,是无限接近于神道的存在。 岂是下界凡人能够媲美的。 至于虞公骨头的灭邪枷锁,楚月有所耳闻。 灭邪枷锁,是在人族武者的四肢百骸,加一层负重的禁制,并且每时每刻都得承受着禁制挤压的疼痛。 枷锁禁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的缩小。 如此一来,受刑者的骨头会逐渐受到压迫。 压迫程度并且会每日剧增,直到枷锁用超强的压力挤断了受刑者的骨头。 断裂的骨头,宛如刀剑般锋锐,会从武者的内部割裂开躯体到体外。 受刑者则会因断骨而死。 可以说,这是惨无人道的一种刑罚。 魔族郡主和虞恨天对峙了很久,暂时没有出手的打算。 “虞恨天老老实实这么多年,竟为了个下界凡人顶撞本宫。” 琳琅郡主自言自语,眉头狠狠地皱起。 “虞恨天,你是上界的罪人,既是天堂有路你不走,那就别怪本宫送你下地狱了。” 琳琅郡主的权威不容亵渎与挑衅,见虞恨天迟迟不退,便毫不犹豫的俯身冲出雷云。 她的周身,裹挟着千万道漆黑的雷霆闪电。 手中拿着一把震雷剑,迅如疾风般往下掠去,刺向了虞恨天的天灵盖。 “虞公,小心——” 楚月低声喝道,凝眸仔细盯着。 魔道气息,愈发浓郁。 储存在神农空间的彼岸花流动着诡异的光泽,还有挂在楚月腰间的殿主面具,亦衍生出了强烈的欢愉。 不仅如此,就连楚月体内的魔根,都在如婴儿吸食母亲奶水般,悄然无息中,贪婪的汲取着天地中的魔道气息。 魔根悄然生长,开出了一朵诡谲美丽的花儿。 是一朵,黑色的彼岸花。 同时,没人发现的是,神农空间的彼岸花,悄然的自燃为了一缕魔气,消失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魔根化花,生长之时,犹如锋利刀刃划破楚月的腹腔,波动也冲撞了五脏六腑,疼得她面色苍白,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黑色彼岸花汲取的魔道气息越来越多。 非但如此,还会自主过滤掉魔道气息中的浑浊之气。 浑浊之气堆在旁侧,累积过多就形成了新的魔根。 天穹大战,如火如荼。 魔道,凡人道相撞出惊天动地。 一个是被上界驱逐的废骨老人。 一个是在魔道蒸蒸日上的郡主。 这一场战,雷霆覆盖苍穹,宛如末世将至,吸引了无数的看客。 第1948章 先从我赵匈山的尸体上踏过去 刹那。 楚月头晕目眩,视线模糊到犹如笼罩了一层迷雾,只能看到虞府和天地苍穹的大概轮廓。 她努力的聚精会神,却怎么也凝聚不起。 腹腔的黑色彼岸花,才与她的武体适应。 适应的过程,却痛不欲生。 宛如刀刃刮过五脏六腑。 好似钢针扎进全身筋脉。 钻心刺骨的疼痛蔓延到了全身的每一处。 楚月能做的,即是极力的忍耐着,硬是连眉头都不眨一下。 “小师妹,你怎么了?” 屠薇薇及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楚月。 王城也发现了楚月的不对劲,道:“薇妹,离妹,你们照顾好她,虞公多年未战,魔族的琳琅郡主又实力过人,上界之人不容小觑,我先去相助虞公。如果可以的话,烦请去往传送阵法,直接去龙吟族。” 言罢,脚掌踏地,衣袍翻飞,几起几落间就到了虞恨天的身旁。 王城手握双刀猛劈黑色的闪电,却险些震碎了自己的掌骨。 “轰!” 黑色闪电与狂风所过之处,恢弘古老的虞府轰然碾碎成齑粉。 犹如沙尘暴般席卷而出,势如破竹,高歌前进,以山河万钧之力,猛然撞向了虞恨天与王城。 “噗嗤。” 王城口吐鲜血,双刀从手中滑落了出去。 相较之下,虞恨天面容平和,安稳的悬浮在了高空之上。 此时,围观者们越来越多。 除却乾坤都城的武者以外,前往龙吟族的各地护龙阵列,都聚集在了此处。 天山宗的几个青年弟子,见此情景,顿觉大快人心,不由放声大笑:“纪河师兄,你终要扬眉吐气了,果然恶有恶报,害你的这个臭娘们,也该死了。” 烈风宗的人嗤之以鼻:“昨夜便听闻寒风楼一战,武宗战武皇,打了个平手。我真当这叶楚月是个人物,还没打就歇菜了,算个什么英雄好汉,遇到上界魔族,就吓得脸色苍白,还需要人扶着才能站立,真当是响当当的一个懦夫。” “如风。” 陆嫣然蹙眉:“魔族郡主,是上界之人,我们与叶楚月同属于帝域五陆,魔族郡主可别殃及池鱼。我看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最好提前与叶楚月脱离关系。” 姬如风负手而立,眉眼阴柔,始终不多说一个字。 陆嫣然自作主张的高声道:“琳琅郡主,在下陆嫣然,帝域五陆中碧落大陆的圣女,叶楚月是凌天之人,与我碧落,与青丘,都毫无关系。” 只可惜,没人回应她。 她略微思忖了会儿,眼睛一亮。 叶楚月是魔族的敌人,会给凌天带来灾难。 她若能讨好魔族郡主,岂非能拉拢来上界关系,为碧落大陆带来强大的靠山。 “郡主,叶楚月无恶不作,我此行特奉家父碧落国师陆权倾之令,暗中刺杀帝域恶人叶楚月,在下陆嫣然,愿助郡主一臂之力。” 陆嫣然不由分说就单膝跪下,双手抱拳。 黑色雷霆轰然作响,震耳发聩。 琳琅郡主与虞恨天交战之时,看了眼陆嫣然,掀唇一笑,傲然道:“事成之后,本宫破例提你来上界。” 陆嫣然双眼一亮,振臂高呼:“碧落的诸位,听到了吗,还不随我前去拿下叶楚月那贱婢。” 碧落大陆的武者和驯龙师们亦都热血沸腾的,想到能够和上界扯上关系,仿佛都看到了光明璀璨的前程与未来。 楚月的脸色越来越差。 黑色彼岸花,在不断的适应武体。 “小师妹,你怎么了?”屠薇薇急着问。 楚月张了张嘴,连话都说不出。 她垂着眼眸靠在屠薇薇的边上,身体虚弱到不行。 夜罂和萧离提起兵器就朝前走去。 陆嫣然率领碧落队伍而至。 “叶楚月,本圣女来取你狗命了。”陆嫣然猖狂大笑。 龙渊内,化龙鞭的大仇,终于要得报了。 “陆圣女,过河拆桥,非武者所为。” 赵匈山带领蛇毒门将陆嫣然拦住,冷声道:“陆圣女今早还是靠叶首领才进得虞府之门,如今恩将仇报,实在是小人行径。” “赵阁下,我不想与你发生冲突,我只要叶楚月的命,你让开,到时候本圣女去了上界,少不了你赵匈山和蛇毒门的好处。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想,你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吧。”陆嫣然两眼阴狠。 “想要叶首领的命,先从我赵匈山的尸体上,踏过去!” 赵匈山怒喝过后,盘绕在身的蟒蛇张开了血盆大嘴吐着蛇信子,眼神阴冷的叫陆嫣然吓了一跳。 此间战况,愈演愈烈。 第1949章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赵匈山,你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叶楚月她充其量不过是个百鬼之森的主子,还是个新主,和九万年前的百鬼之主差得远了,就算当年鬼主出现,在上界面前也只得卑躬屈膝,现在一条明路摆在你面前。” 陆嫣然回过神来,壮胆大喝:“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赵匈山,与其跟着叶楚月走那没前途的路,倒不如放下兵器,与我一同追随魔族郡主。” “蛇毒门都给老子上,杀了这娘们,老子重重有赏。” 赵匈山冷笑:“我赵匈山从不管你是哪陆的圣女,今朝只认叶首领!” 蟒蛇掠出,直奔陆嫣然而去。 陆嫣然瞬间甩出一条烈火长鞭,与阴冷可怖的蟒蛇在半空缠斗。 下一瞬,赵匈山刀锋所指,正是碧落大陆而来的武者与驯龙师。 蛇毒门武者,拔出兵器冲上去。 两方交战,可谓是如火如荼。 天穹云霄之上,黑色闪电霹雳而过,阵阵雷霆爆出石破惊天之声。 “虞恨天!” “你若是全盛时期,尚且有与本宫一战之力,可现在的你,一身废骨,是落魄的守阵人,岂敢挡我魔族之息?谁给你的勇气?” 琳琅郡主大笑出声,却见她悬浮在那九霄云端,风雪骤过,吹得衣裙猎猎作响,身后陡然生长出了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 羽翼由一道道黑色闪电组成,并且瞬间弥漫数千里。 黑电遮天蔽日,覆盖天地,使这片永昼之城,沦为了暗夜的国度。 “九转魔灵诀,既出,必死。” 琳琅郡主微微一笑,俯瞰着都城下方的一众蝼蚁。 神农空间,破布听到这话,打了个颤儿,“九万年前说,追随主子的时候听说过这九转魔灵诀,只要使出来,必然会有人伤亡。她这种程度的魔力,就算顷刻间毁灭掉凌天大陆都是易如反掌之事。原来只是听说,还觉得过于夸张,如今亲眼一见,才知上界之人,是何等的实力!” “这……” 轩辕修眉头紧蹙,忧心忡忡,急得脸色都有点儿差。 这时,乾坤都城,四方天地,无数的人都看向了琳琅郡主的身影。 九转魔灵诀,裂苍穹寰宇,屠山河大地,毁九重天外天,敢让万界繁华归于混沌初!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即是魔灵诀的最终奥义! 屠薇薇的身旁,虚弱多时的楚月抬眸望向了天穹。 浅紫色的眼瞳,裂开了黑色闪电的纹理。 诡异,而又妖冶。 风雪吹拂在脸,刮得生疼。 耳边尽是雷声大作,耳膜都快要破裂。 腹腔的那一朵彼岸花,完全的融合了武体。 “虞恨天,受死吧。” “能死在本宫的手上,是你虞恨天的荣幸。” 琳琅郡主之声不算尖锐刺耳,却传遍了四周,比那狂风骤雨还要激荡。 话音才落,就见她双手合十,低声吟唱古老的魔灵诀咒语。 布满苍穹的漫天黑色闪电,俱成为了千万道犀利的光刃,脱离苍穹,从天而降。 白昼的光芒,从闪电光刃的缝隙中透露出来。 犹如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洒落在城池万座。 “魔灵噬天掌!” 琳琅郡主吟唱完咒语,睁开幽幽双眸。 一掌凌空打出。 掌心的每一条纹路,都是黑色的火焰和闪电。 出掌之际,却见下掠而去的无数道闪电光刃,聚集融合,归为一体,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手掌,以摧枯拉朽之力,携劈山断岳之气,轰然砸去。 这一掌,能裂开下界的每一个大陆。 虞恨天疲战多时,体内的灭邪禁制深深的勒紧了他浑身的骨头,疼得他难以再使出了力。 王城才捡起的双刀,刚举起就被魔灵噬天掌给粉碎为了齑粉,只剩下两截刀柄在手中。 他的眼眶湿润,蓄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是个孤儿,自小被遗弃在灭妖宗外,襁褓旁边就放着两把刀。 掌门师父说,那是父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是他唯一的信念。 因为掌门师父还说过。 他的父母,并非是抛弃他,定然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 陪伴了他二十几年的一双狂刀,终在此刻碎了。 他不仅还没找到父母,还丢了称手的刀。 王城低声苦笑,红了双目。 但他不后悔。 萍水相逢,认识一场,他不后悔。 “一生为兄,哪有弃之不顾的道理。” 王城披头散发,衣裳裂开,垂首望向了楚月,低声喃喃着楚月曾说过的话语。 同样的话。 同样的道理。 他还给了这位新认的妹妹。 义气二字,不在于时间长短,而在于真诚仗义与否。 倏地,王城瞳眸微缩。 却见那道虚弱的身影,已是消失不见。 “我叶楚月的人…… 老子想让他们活,他们就死不了!” 第1950章 不出三百年,权倾上界,魔主天下 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震耳欲聋,响彻九霄。 王城呆讷怔住,猛地仰头望去。 但见在他和虞恨天之上,红衣如火,墨发飞舞。 清瘦的她,单枪匹马,可顶天立地! 她的背后,延伸出了一双烈火羽翼,圣兽朱雀的气息席卷过天和地。 魔灵噬天掌无比巨大,宛如高山压下。 她就那样高举起了自己的雷霆右臂,用渺小的手掌去以卵击石。 那一整条的右臂都闪烁着金色的闪电,狂涌出了武皇的气息。 双掌相碰,轰然之声炸裂开来。 飓风如刃,不停的刮向了楚月。 楚月仰起头来,只看到巨掌如山,黑色的闪电从噬天掌中弥漫过来,穿过了她的右臂。 右臂的武皇气息和金色闪电,彻底被魔道气息覆盖。 虞府四处,武者们目瞪口呆,惊得神情大多一样,宛如画面定格般。 远处。 九龙阁楼之上。 无眠族圣子凤夜慵懒邪气的饮着茶水,斜睨向战斗之处。 如望,一个将死之人。 “有琳琅郡主出手,圣子,我等只需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旁侧的美貌女子傲然一笑:“恰好魔根给琳琅郡主,我们把神农之力收回来,到时候,圣子你就是神农族的传人了。” 凤夜索然无味,顿感无趣,还当叶楚月能垂死挣扎多日,他也算找找乐子,没想到叶楚月命里该绝,碰到了这蛮不讲理的琳琅郡主,一出手就是九转魔灵诀和魔灵噬天掌,就算有虞公恨天和武皇王城舍命相助也只是杯水车薪的战力,毫无胜算可言。 从琳琅郡主决定明着抢魔根开始,叶楚月这三个字,就已是一具会被蚕食的尸体了。 凤夜姿态慵懒,漫不经心的欣赏着这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 忽而—— “砰。” 茶杯落地之声。 凤夜观望战局的丹凤眸,猛地一震! 只见双掌相碰多时,那叶楚月竟还悬在高空,没有落败之迹象! 她的口鼻溢出了鲜血,却还敢放声大笑: “魔灵噬天掌……” “就这?就这吗?琳琅郡主,你,很不称职啊——” 她笑得状若癫狂,犹如紫宝石般的眼眸,龟裂开了一条条黑色的闪电,犹如暗夜幽灵,似那地狱使者,简直比魔族郡主还像是魔道之人。 她一身魔气,无畏英勇,却又偏执极端,满脸都是搏命的残忍嗜血与狠戾。 “咔……咔……” 她的右臂骨断裂。 魔灵噬天掌出现了裂缝。 但见巨掌的裂缝越来越多,最后犹如绚丽的黑色烟花在楚月的头顶炸裂开,又缓缓往下落。 她在这场黑色的烟花中,抬起左手擦掉了口鼻的血,回头一望时,衣袂飘飘飞舞,既像是来自神邸的妖,又像是从地狱魔道而来的仙,矛盾的融合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气质,但偏偏所见之人都觉得世上的美好与邪恶本该如她这般优雅的共存在寒国的冬日。 “楚妹!” 王城热泪盈眶,流出了脸庞。 既震惊,又感动,还夹杂着万般复杂到道不明的情绪。 虞恨天愕然地望着楚月。 怔愣过后,又惊又喜,竟如失心疯般大笑。 笑着,笑着,便已满面泪水。 他没有看错人。 也没有护错人。 这孩子的天赋和武道,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 以武宗凡人之躯,扛下上界魔道的魔灵噬天掌,就算是中界的那些个万古难遇的鬼才们也不敢说自己能够做到。 但她做到了。 琳琅郡主已是愕然,旋即,更加的喜出望外了。 “果然是世间难寻的魔根,竟能挡下本宫一掌,叶楚月,你确实强。”琳琅郡主眼底蔓延出了疯狂之意。 这魔根,若是用来修复她的伤口,不出三百年,她足以权倾上界,让那些个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都脱下虚伪的面具显露出原形。 未来,必然是魔主天下之日! 而她的存在,对于魔道来说,就如当年开天辟地的人皇。 下方—— 碧落大陆队伍与蛇毒门都停下了战斗。 不管是陆嫣然、赵匈山还是姬如风,都震撼于这一幕。 上界之掌,叶楚月竟能抵挡。 这…… 宛如做梦般的感觉。 “小师妹……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夜罂低声自语,又哭又笑。 萧离手执破妖刀,面露微笑。 而在这时。 楚月的右臂因骨头断裂而不自然的耷拉着,左手如锋利之爪则是毫不犹豫地穿进了腹腔,从皮肉和粘稠的鲜血中将那一截全都是彼岸花排泄出来的浊气魔根取出,并高高举起。 第1951章 我的兄长,有一双狂刀 漆黑如墨的浊气魔根,蕴含着看似强大的魔道气息,周身浮动着若有似无的淡淡烟雾。 鲜红的血液,从魔根沿着楚月的手掌往下流动。 血珠,倾落在风中,染红了几片无端而落的雪花。 她悬浮在这锦绣乾坤的苍穹寰宇之下,眉目妖冶邪佞。 虽右臂断裂,但能承受魔灵噬天诀,已是惊人之举。 此事,若是传到上界,必然能轰动整个上界。 下界帝域的凡人武者,能挡琳琅郡主的噬天一掌,不足以用奇迹来形容。 但楚月清楚,自己能够挡下那一掌,是因为适才彼岸花汲取的魔道气息太过于多,与她现在的武体凡躯毫不对等,便需要及时的发泄出去。 准确来说,楚月是用琳琅郡主的魔道气息,抵抗琳琅郡主的噬天掌。 然而即便如此,右臂还是血脉爆裂,臂骨断裂,却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因为,她面对的是上界之人! 现如今的楚月,无法再与琳琅郡主硬拼下去。 琳琅郡主才消耗一掌,而她武体枯竭,终是会败北。 她不怕死。 更不惧输。 只不过死要死的铁骨铮铮,跟琳琅郡主再强拼下去,死得轻于鸿毛,非她叶楚月的归途。 “绝世魔根——” 琳琅郡主望见那一截魔根,宛如饥汉久经风霜望见满桌的美味佳肴,登时眼睛里流露出了难以遮掩的野心和欲.望。 下一刻,轻颦了颦眉。 是她的错觉吗? 这魔根,好似,比之前在九龙阁时看到的,要更强大一点? 甚至…… 还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琳琅郡主悄然查看了一下楚月的身躯。 武体之中,不见魔根。 如此这般,琳琅郡主才算放下心来。 看来是叶楚月与她一战,魔根有所精进,才会发生细微的变化,甚至魔根的气息,更与她靠拢了。 “琳琅郡主。” 楚月仰头,清丽的面颊染着血色,神采飞扬的朗声道:“误入魔道,非我本心,魔根我可以给你,但我有条件。” “你,与本宫谈条件?”琳琅郡主戏谑出声。 一个下界凡人,岂敢与她琳琅郡主谈条件? “如若,本宫不谈呢?” 琳琅郡主轻挑眉梢,兴味盎然地望着生命力顽强战力惊人的叶楚月,浅笑问道。 “那这株魔根,你我二人,谁都不想要了。” 楚月咧开嘴笑,唇齿都是鲜血,她似妖如魔,不见胆怯,反而狠戾的不像话,如同丛林深处的狼,孤独的行走在暗夜。 话音落下。 楚月左手掌中,凝聚起了残余不多的武道气力。 武道气力如流动的水波,围绕魔根转了两个小周天后,随风声肃杀,骤变为光色利刃,似万箭齐发般对准了岌岌可危的魔根。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四周的围观者,惊得宛如风中石化的雕塑般,眼珠子都快掉出去。 有生之年,他们还是头一次看见下界凡人敢威胁上界魔族中人的。 对方,还是魔族高高在上的郡主殿下。 叶楚月…… 她是怎么敢的?! “你威胁本宫?” 琳琅郡主勃然大怒,一声喝下,半壁天都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新一轮的黑色闪电。 白昼之城,骤变暗夜。 黑色的闪电,犹如不祥的征兆。 人心,惶惶。 “谈不上威胁。” 楚月满面嫣然,不卑不亢,谈笑风生地道:“至多算是个交易,但我也不强人所难,郡主若不想做这个交易,那便罢了,这株魔根,不要也罢。” 琳琅郡主不相信叶楚月敢真的摧毁掉魔根,但叶楚月神识骤动,瞳眸一缩,武道气力如出弓之箭,朝魔根迸射而去,足以楚月掌中的魔根。 “住手!” 琳琅郡主面色骤变,高声喝道。 武道气力凝滞不前。 “说吧,你的条件。”琳琅郡主黑着脸道。 “因为和你的战斗,虞公体内的灭邪禁制勒紧了骨头深处,恢复到骨头之外就行。” 楚月毫不客气的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我的兄长,有一双狂刀,碎于郡主的魔道气息之下,还我兄长一双仙级的狂刀。” “恢复灭邪禁制,需要耗损本宫的魔力,你当本宫是白痴吗?” 琳琅郡主气笑了:“仙级狂刀,在上界也只有少数的修炼者才拥有,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 虞恨天和王城几乎同时神色微动,眸光颤然。 灭邪禁制在虞公身上多年,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老人习惯了时时刻刻伴随的疼痛。 爱人已逝。 无人在乎虞恨天的死活。 忽而有一日,那个从下界来的凡女武者,握着绝世魔根提出的两个要求,竟无一人是为她自己的。 第1952章 郡主这话,属实是脱裤子放屁 老人背部伛偻,悲怆苦笑,热泪不仅流在混浊双目,还淌进了荒芜枯裂多年的心。 王城听到那一句兄长,失去双刀的痛,仿佛瞬间就被抚平了。 值得吗? 有妹如斯,当然值得! 他王城一生中决断最正确的事,就是在危难来临之际,没有选择离她而去,留她孤军奋战。 世间苦海,人生漫漫,凭借一腔孤勇的单枪匹马,岂有那战友并肩作战生死不弃来得快活? “琳琅郡主,虞公的灭邪禁制因你加深,王兄的双刀,因你而毁,你得赔。” 楚月说道:“仙级兵器确实有诱惑力,但在我王兄的心目中,不及那龙凤双刀。或许你难以理解,上界魔道贵族,岂能理解我等感情,不过,这是个平等的交易,刚才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魔根,我扛不住噬天魔掌,我这株魔根,有万世神兽孕育之气,是吸收日月精华天地灵气的极品好物,纵在上界,亦是凤毛麟角的存在,琳琅郡主,你值得拥有。”当然,琳琅郡主血赚,但她也永远不亏。 这话说着说着,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的人们,都隐隐觉得好似有些不对劲。 她不是被逼得挖武根吗? 怎么跟那坑蒙拐骗的江湖道士一样瞎忽悠起来了? 倒像是在不正经的推销。 王城哭着哭着就笑了。 他这楚妹,着实有趣,让他这向来一本正经的人,都被整得哭笑不得了。 琳琅郡主嘴角猛抽了下,双眸紧缩,魔气氤氲,目不转睛狐疑地盯着楚月看。 这像是一个挖了自己魔根的人么? “好,如你所愿。” 琳琅郡主双掌隔空打出,源源不断的魔力抽离魔体,灌入了虞恨天的体内。 快要勒紧骨头的灭邪禁制,得到魔力灌入之后,逐渐松动开来,比与琳琅郡主战斗之前还要松动不少。 虞恨天得以喘息,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舒畅,望向楚月的苍老眼眸,尽是感动之色。 “仙级双刀,来日再赠,尚未带在身上,本宫可为你立个字据。” 琳琅郡主傲然道:“拿着字据,随时来魔族找本宫,本宫必然相赠。” 楚月低低的笑了。 有字据,去不了上界,顶个什么用? 轩辕修扯了扯嘴,鄙夷地说:“琳琅郡主这话,属实是脱裤子放屁,将人当成傻蛋了。” “蛋,尚未破壳,为何会傻?”破布本着活到老学到老那求知若渴的精神,好奇地问。 轩辕修噎住了,半晌过去说不出一句话,甚至还在疑惑,蛋是怎么傻掉的。 楚月瞅着这忘记带上智商的一魂一布两个活宝,忧愁得很。 “琳琅郡主此话说笑了。” 楚月哑声道:“琳琅郡主,是上界的魔道贵族,出门在外,随身物品中,怎么会没有几把仙级的兵器呢。” “你觉得本宫是在骗你?” “叶某只是觉得这魔根好像活不长了。” “……” 一口怒气,宛如火山喷发,直冲到了琳琅郡主的脑子里,险些把琳琅郡主给活活气死。 她算是明白了,和叶楚月这没皮没脸的下界凡人交流,不如战斗来得困难。 那魔根生机勃勃,叶楚月是怎么做到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人家活不长了的? 琳琅郡主还从来没有人被威胁得如此憋屈过。 她深吸了一口气,取出了两把刀刃。 一银一魔,都是极好的刀。 “银河刀,是仙级狂刀。堕魔刀,乃是魔道中同等级别仙魔级的刀刃。叶楚月,你要是不要?”琳琅郡主说道。 “叶某从不要他人之物,但郡主盛情难却,叶某只好收下。” 楚月笑吟吟地道。 琳琅郡主将银河、堕魔两把刀丢了下去,她倒是要看叶楚月左手拿着魔根,爆裂断骨的右手要如何接住这两把刀。 而且,她看似随手一丢的刀刃,都给足了威压。 楚月傲立九霄,优雅如斯,是一动不动。 双刀落下之际,却见她的身后,掠起了两道身影。 分别在一左一右。 屠薇薇双手抓住了银河刀,硬生生的扛下了魔道威压。 萧离紧攥着堕魔刀,威压之下,胸腔猛地一颤,但那叫个面无表情,处变不惊。 两个人都将涌上的鲜血生吞了回去。 琳琅郡主错愕地望着她们。 虞恨天面庞含笑。 技惊四座的不仅是她叶楚月,还有与她同行的战友。 “叶某感谢琳琅郡主所赠的银河堕魔双刀,还请郡主收下叶某这礼尚往来的小小心意。” 楚月将魔根朝高空丢去,声音如海啸震开,传遍锦绣乾坤,惊住了全部的人。 琳琅郡主收到魔根喜不自胜,这株魔根,绝对能让她实力高涨,震惊上界。 “琳琅郡主。” 楚月的声音传来,琳琅郡主淡漠地朝她望去。 却见那红裙张扬的女子,面含微笑,狷狂邪佞地道:“在下界大陆,武者常常称叶某为……叶楚爷。” 第1953章 听说,你想杀了老子? 铿锵之声,没入尘烟。 四下里,俱是一片死寂。 琳琅郡主手握魔根,眸底倒映出那道猩红妖冶的身影,只觉得深受震撼。 她甚至隐隐有种错觉。 此等风采之人,纵是上界之地,亦是佼佼者。 只可惜,生不逢时。 下界与上界之间相隔着难以跨过的天堑。 有些武者,出生的时候没在上界,纵然穷其一生,也难以抵达上界彼岸,见识真正的万象武道。 “叶楚爷——” 琳琅郡主低吟了声,旋即失笑,“你也说了,是在下界。” 下界武者尊其为叶楚爷,是为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一代枭雄,但在上界一文不值,都没道路边上的野草来得有吸引力。 琳琅郡主将魔根收到了早已准备好的晶石宝盒之中。 却见她高抬黑色闪电密布的手臂。 雷霆黑电,骤涌而过,覆盖在了整片天穹,吞没了琳琅郡主的身影。 “郡主,琳琅郡主……” 慌慌张张的急切女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 但见陆嫣然朝前跑了数步想要追上魔道闪电,仰着头急道:“在下陆嫣然,帝域碧落圣女,郡主,你方才的话……” 琳琅郡主曾许诺过她,会破例把她提拔到上界。 怎能说走就走? 一道道黑色闪电,犹如龙蛇游弋,朝四面八方散去。 这片恐怖如斯的雷云,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琳琅郡主!” 陆嫣然扯着嗓子喊,却是无人回应她。 琳琅郡主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当然不会理会陆嫣然。 更何况,破例提拔到上界,本就是随口一说的事。 就算陆嫣然真为她杀了叶楚月,拿到了魔根,琳琅郡主也不会做到。 下界之人,出现在上界,本来就是极其荒唐的笑话。 琳琅郡主自然不愿成为整个上界茶余饭后的笑柄谈资。 直到最后一道黑色闪电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陆嫣然野心的光火终于被凛冬的寒风给吹灭了。 恰如,大梦一场空。 却说此时,一双漆黑如墨的软靴,停在了她的面前。 鲜红的衣袂,宛如城墙上方的胜利旗帜。 陆嫣然的心脏咯噔一跳,蓦地看向了走到自己面前的楚月。 楚月骨头断裂的右臂往下耷拉着,看着她的眼神犹如无尽的深渊,拖拽着她堕落进地狱。 其身旁两侧,分别是屠薇薇、萧离和夜罂,再往两边,则是霜眉雪发的虞恨天和手持银河、堕魔双刀的王城。 巨人鬼灵抱着小宝老老实实跟在身后。 就这么寥寥几人,仿若散发出了磅礴万钧的气势。 楚月的左手握着护国神刀懒洋洋地扛在肩上,微微歪着头,轻挑起一侧的眉梢,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经意间叫旁观者胆战心惊,诚惶诚恐。 陆嫣然咽了咽口水,说:“叶……叶楚月……你……你要……” 楚月直截了当的打断了她的话,“听说,你想杀了老子?” 言罢,咧开嘴一笑。 虽有倾城之色,那笑落在陆嫣然的眼里,却好似恶魔般的恐怖。 第1954章 叶小友有惊世之才 陆嫣然亲眼目睹到叶楚月扛下噬天魔掌,如今见其来算账,腿都在发软。 “我……” 陆嫣然刚想辩解什么,就见眼前骤然闪过刺目的寒光,狂风呼啸而至,护国神刀抵在了她的额头。 “老子在问你,你想杀——谁?” 楚月手执护国神刀,微抬下颌,慢条斯理地道:“陆嫣然,本尊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我是碧落圣女,你不能杀我!” 陆嫣然瑟瑟发抖,惶恐到了极致,体内的血液都像是被寒风侵袭般逐渐的凝固住、 “咔嚓!” 楚月面无表情的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招式斩出三尺血。 鲜血喷洒到她的面门之际,萧离、夜罂默契的释放出了雷霆之力,形成太极雷霆屏障,隔绝掉了陆嫣然的血。 陆嫣然至死都没想到叶楚月竟真的敢在域外之地不由分说就斩了她。 一时间,群龙无首的碧落武者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眼前这位宛如屠夫般的美人。 “扑通。” 有人恐惧万分,不堪压力的跪倒在地。 接下来,跪地的碧落武者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一大片。 “叶鬼主,请你饶恕我们吧,陆圣女地位在我们之上,她既发号施令,我等不得不跟。” “我们知道错了,请叶鬼主给我们一条生路。” “恳请叶鬼主赐吾等生路。” “……” 楚月垂下了眼眸,淡漠地睥睨着这一群碧落武者,冷声道:“滚吧。” “谢叶鬼主不杀之恩。” 众人纷纷磕头,作鸟兽状一哄而散。 护国神刀斜指地面。 淋漓的鲜血沿着刀刃的弧度往下流淌,滴落在了雪地,浸染出了血红色。 “叶楚月,虞府重地,传送阵法旁,你岂可目无法纪的擅自杀人!” 天山宗的一名青年高声喊道,吸引了多数人的注意。 楚月侧目看去。 青年无端撞进了那死寂如深潭般的眼眸,心跳仿若都慢了一拍,喉结猛地滚动,悄悄然往后退了几步。 “本尊作为帝域首领,有以下犯上破坏军心的背信弃义之人,本尊肩有重责,自该清理门户,何人有异议?” 楚月把话说完,护国神刀朝半空一斩,刀锋之气席卷而去,蕴含着些许如蛛网般的黑色闪电,随后犹如烟火般随着轰然一声大响便炸裂开来,离得最近的天山宗弟子们耳朵有片刻的失聪。 先前说话的青年,噤若寒蝉,不敢再言。 楚月在陆嫣然衣裳的干净处擦干净了护国神刀,使刀入鞘的动作行云流水。 而后,面朝虞恨天,忍住右臂断骨之痛抬起了手,硬是做了个抱拳礼:“素昧平生,虞公愿出手相救,晚辈感激不尽,日后有用得到晚辈的时候,晚辈定是义不容辞。” “叶小友有惊世之才,可见我虞恨天没有救错人,叶小友,诸位,时辰已到,老朽这就开启传送阵法,还请诸君带上纯龙,前往龙吟族。” 虞恨天手中拐杖散发出熠熠生辉的金光,在空中勾勒出晦涩难懂的金色符文,汇聚成一个巨大的传送阵法。 传送阵法中,有着正在高速旋转的巨大漩涡。 阵法当中,四圣兽的图腾栩栩如生。 “叶小友,请——” 虞恨天此话一出,就意味着,帝域将会是踏入传送阵法的第一支护龙阵列。 第1955章 自焚武根,不亚于失去心脏 “虞前辈,后会有期。” 楚月赫然高声道:“帝域护龙阵列,随我入传送阵法!” 一声令下,踏步往前,在猎猎风声中,进入了虞老所开启的传送阵法。 帝域阵列之人,皆紧跟其后。 除蛇毒门赵匈山一列,姬如风带着仅剩不多的青丘驯龙师,跟在了楚月的身后。 虽未明说,但很显然都默认叶楚月为帝域首领了。 前往传送阵法的顺序,决定了各大阵列的实力。 然而日月更迭,时间流逝,数万年的时间,从来没有听说过帝域能够成为第一支队伍的。 楚月进入了传送阵法,才知自己的空间袋中,多了一样奇妙的法器宝物。 是一枚闪烁着莹莹光火的宝珠,周身冰蓝之色,凝结着淡淡的秋霜。 秋霜之气,轻浮在楚月的眼眸,氤氲着冰蓝的微光,隔绝掉了龙族的血脉气息。 楚月曾听闻上界有一法器,名为避灵宝珠,可以屏蔽掉各族强烈的血脉气息,从而如个寻常普通人般混入人群之中。 这种法器,最早衍生于妖魔等族,为的就是潜入人族群体,不知不觉猎杀掉实力较弱的武者。 楚月感受着避灵宝珠,脑海中出现了老人的身影。 想来应当是虞恨天所赠,为的就是为她提前解决掉没必要的麻烦。 龙太子的血脉,在她身上,并非好事。 当年追杀龙太子的人,只怕至今还没放弃。 传送阵法内,如混沌之天地。 四周,俱如扭曲的星河,畸形的宇宙。 楚月盘膝坐下,正想用神农之力治愈着自己断裂的右臂骨。 就在这时,她右臂的红袖破裂,皮肉爆裂,鲜血飞溅,骨头断裂的每一道缝隙间,都闪烁着黑色的闪电。 “噗嗤——” 楚月猛地吐出了一口黑色的血液。 “小师妹!” 屠薇薇和夜罂急忙来到楚月身边,一左一右的护着。 萧离眉头紧皱,愕然地望着楚月的右臂。 “楚妹,你怎么样,疼不疼?” 王城急得满额大汗。 楚月摇摇头,“不疼,我没事。” 话音才落,骨缝中的黑色闪电,瞬间覆盖到了整条右臂。 裂骨之痛的冲击,直冲到了楚月的天灵盖,浑身的毛发近乎倒竖而起。 “怎么会这样?”赵匈山诧异。 “九转魔灵诀,噬天魔掌……” 姬如风浅声道:“叶首领虽震碎巨掌,但琳琅郡主也不是吃素的,估计趁人不注意,将空气中流动的魔道气息,从叶首领的伤口和断骨之处蔓延了进去,为的,就是彻底废掉叶首领的这条手臂。” “好狠毒的心思。” 赵匈山咬牙切齿,“上界魔族,欺负一个下界武者,竟还玩暗算这一套。这世上比我老赵还恶心阴险的,果然是大有人在。” 闻言,姬如风抬眸看了眼赵匈山,欲言又止的神情,终还是缄默不言。 “啊啊啊啊!” 楚月痛苦的低吼之声,宛如濒临绝望的野兽,在悬崖边上凄惨咆哮。 “娘亲……” 小宝扑入楚月的怀中,吸了吸鼻子,泪眼汪汪的仰头望着她。 “娘……亲在。” 痛苦中意识涣散理智丧失的楚月,忍住疼痛轻声开口。 她满额的大汗,就连背部的衣裳都被汗水打湿。 许是不想脏了这粉雕玉琢的小奶娃儿,用仅存的清醒,召来神农之力,让自己清清爽爽的焕然一新。 她将小宝抱在怀中,安慰道:“娘亲没事。” “娘亲的手……” “什么事都没有,睡一觉就好了。” 楚月低声道:“宝宝,睡一觉吧,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神农之力灌入小宝的体内。 小宝的眼皮越来越重,渐渐地合上,睡在了楚月的怀中。 萧离走过去抱着小宝,放在了巨人鬼灵的怀中。 “守护好他。” “嗯!”巨人鬼灵艰难的发出了一个音,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还肯定的点了点头。 “噗嗤——” 楚月又一口鲜血吐了出去。 她咬着唇,目光发狠地望着前方。 武体腹腔内,代替了魔根的那一朵彼岸花,魔气格外的充沛。 一道道魔气,顺着筋脉和骨骼,游入了楚月的右臂。 使那些还在刺激锤炼她的黑色闪电,带来的痛感瞬速倍增。 “武根之火,应当能抵挡魔道气息。” 王城忽而出声道,随即盘膝坐在了楚月的身后,双掌打在楚月的脊背。 源源不断的武根之火,涌入了楚月的武体。 修炼者体内的武根若是自焚,就能出现武根之火。 但每使出武根之火,就意味着修炼者的武根会消耗过度,直至彻底的枯竭。 对于武者来说,自焚武根,不亚于失去心脏。 第1956章 谁说人到中年颓唐不得志 霎时间,王城覆在楚月脊背的双掌,都被武根之火给覆盖灼烧。 “王兄,让开!” 楚月沉声喝道:“我的手臂不会废掉。” 王城再不把武根之火熄灭,武根都会自焚成空。 一代武皇,便要沦为废人。 她纵是断裂右臂,也不需要战友用伤害自身的方法来帮助她。 但她所说的话,没有任何作用。 王城非但没有收手,武根之火的传递还越来越多了。 而后便看到,萧离、夜罂、屠薇薇都坐了下来,自焚武根燃其为火,涌入楚月体内,抵挡魔道气息的入侵。 “叶首领——” 赵匈山深受震撼,长叹了一口气:“老实说,当初在修罗地界,听到过有关于叶楚爷的消息,只当是夸夸其谈罢了。后来也只觉得叶首领能有今天,靠的是父亲叶天帝,和我们这群靠双手拼搏奋斗的亡命之徒是两路人,故而龙渊罗盘初相见,我老赵便咄咄逼人,极为不喜叶首领。” 说至此,顿了顿。 他仰头望了眼阵法天穹,低低地笑:“老赵我年少之时,也曾想当个大将军,保家卫国,报效大陆,后来才知道,都是他娘的放屁,谁要去保护那群见风使舵不长脑子的庸人,便去闯一闯修罗地界,开创蛇毒门。想不到吧,赵匈山不仅没成为大将军,还成为了修罗地界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罪人。罢了罢了,谁说人到中年是颓唐不得志,这中年人的血啊,也能和你们这般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同去热一回。” 犹如回到那年青涩时,还憧憬着大好的未来,做着大将军的美梦,企图成为天下武者敬仰的人。 后来才知世道坎坷,人心险阻,非他一人之力就能扭转乾坤。 如今见那么一群人陪伴楚月身侧生死不弃,没人在乎自己的利益,所谓自私都是无稽之谈,只有一群人的年少轻狂和热血沸腾。 赵匈山放声大笑,随即迈开步伐走向了楚月。 “叶首领,让你见识见识一下老赵的武根之火,那可得比你们这群小年轻要烧得旺盛些。” 赵匈山盘膝而坐,瞬燃武根,转化为刺目光火,立即扑入了楚月受伤的右臂中。 楚月发红的眼眸倒映着璀璨的火光,紧紧的咬住了牙关。 蛇毒门的武者,互相对视了眼,多数坐下,燃烧武根。 无数道武根之火汇入楚月的体内,护在右臂之处,形成了一道看似薄弱实则固若金汤的保护罩。 只不过,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楚月的衣裳彻底被汗水打湿。 她闭上眼睛,内视腹腔内的彼岸花,强行提起愈加浓郁的魔道气息汇入了右臂。 既难以阻挡,那不如……占为己有。 轰隆隆。 忽闻地动山摇之声骤响。 却见新的护龙阵列出现在传送阵法内。 新的阵列,乃是烈风宗。 除此之外,还带着那几个天山宗的弟子。 天山宗师兄纪河死后,天山宗的几个弟子都如一盘散沙。 烈风宗与天山宗,又是多年的友宗,成为第二支进入传送阵法的队伍时,特地带上了天山宗的人。 两宗弟子进入传送阵法,就看到王城、赵匈山等人都因传输武根之火而变得虚弱。 叶楚月的那条右臂更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叶楚月,你也有今天?” 天山宗弟子大笑出声,“纪河师兄,黄泉路上且睁大眼睛看看,叶楚月她遭报应了,将要下去陪你了。” 烈风宗的首领是个年轻的女子,眉目如画,乌发半挽,穿着内门弟子的紫色服饰,淡漠如水地望着这一幕。 她略微低眉,暗暗思忖。 “宋师姐,这厮让琳琅郡主面上无光,我等若是收她狗头,必能得到琳琅郡主的好。” 旁侧的小师弟凑过来轻声说道。 宋之欢眼底稍纵即逝过幽暗的微光,唇角轻勾起了笑。 再看向楚月的眼神中,夹杂着一抹杀气。 “天山宗与我烈风宗交好,叶楚月,你胆敢杀害纪河小师弟,那便是自取灭亡。” 宋之欢骤发出武皇的气息,覆盖在了整个阵法之内。 姬如风望了眼楚月,犹豫再三,还是远离了楚月等人,大有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宋之欢右手自半空一揽,怀中登时出现了一方古木所锻的琵琶,瞬弹出琵琶杀音,势不可挡的武皇气息便如倾覆的山海,铺天盖地的狂涌而出,欲要撕碎掉楚月身旁所有的人,最后才碾压向楚月。 王城等人消耗了太多的武根之火,已非武皇宋之欢的对手。 而在这时,楚月的右臂被黑色的浓烟包裹得严严实实,只余下道道黑色闪电若隐若现。 武皇之气掠来的瞬间,陡然睁开一双宝剑出鞘般锋利的紫眸,蓦地回头看去。 狂风猎猎,吹动三千墨发。 仔细看去,浓烟下的右侧臂骨,被黑色闪电粉碎,又重新被闪电铸造成新骨。 右臂,如天生的魔臂! 她的右掌朝地上一拍,瞬间如流星追月,似草原上的狼,朝宋之欢迸射了出去。 第1957章 一人之力,灭武皇 宋之欢手捧琵琶,弹奏出三千杀音如瀑出。 漫天的武皇之气咄咄逼人,随杀音而密密麻麻覆盖在传送阵法空间内的任意角落。 肃杀之气,宛如风暴降临。 宋之欢盈盈玉手继而弹琵琶之音时,却见适才那右臂模糊到不堪入目的女子,宛如觉醒的雄狮足踏瞬步,骤闪到了她的面前。 楚月身影半悬在宋之欢的面前,右拳震出,一拳砸在宋之欢的琵琶之上。 拳锋如刃,锋利逼人,瞬间破开了结结实实的琵琶,穿出了一个骇然的洞。 贯穿琵琶过后的右拳张开成爪,直接抓进了宋之欢右侧的胸膛。 宋之欢瞳眸紧缩,愕然地望着楚月。 这是武宗境该有的实力? 她的武皇境地,连王城都比不上啊。 须知,在寒风楼时,叶楚月还需要三个战友的相助,才能和王武皇打一个平手。 如今独自一人,就能破灭她的武皇气息? 鲜血从宋之欢的嘴角溢出,难以置信地望着在风中如狼似虎的女子。 “叶楚月,我小看你了。” 宋之欢一口鲜血喷出,从武根丹田狂涌而出的武皇气息,迸射出金色的闪电,在她的身上凝结成了一件辉煌璀璨的炫目圣甲。 而后右掌光芒剧烈,一把短刀破空显露。 她手握短刀,扎向楚月的右臂。 刀刃,竟如砸在铜墙铁壁,尽数弯折了去。 宋之欢瞪大眼睛望着楚月的右臂…… 那是一条由黑色闪电塑造而成的臂膀,是在被魔道气息侵蚀下新生出的雷电之骨。 她终于明白叶楚月为何有如此强大的实力,靠的并非是武宗境地,而是这条臂膀。 若非亲眼所见,她都不敢想象,这世上的武者,竟然能够脱离整体的躯干,只强大一小部分。 此等事情,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刺啦!” 楚月的右手拔出,再度握拳,利落地砸到了宋之欢的面门。 她扬起了脸,右臂闪电涌聚,淡漠地望向了四周,整只右手掌除了发出“呲呲”之声的闪电外便是不断往下流淌的鲜血。 眉间,渐凝聚出了一抹淡淡的黑色彼岸花。 周身是狂猎而正宗的魔道气息。 天山宗、烈风宗的弟子都被这一幕震慑住。 “她不是没有魔根了吗?怎么还有魔道气息?”天山宗弟子诧然地问。 宋之欢再次爆发出武皇气力,袭向了楚月。 楚月再出右拳,直接碎掉了尚未朝四周扩散开的武皇风暴。 “烈风宗,死——” 楚月眸色幽幽地望着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右手一掌凌空打出,黑色闪电密布成偌大的手掌,直劈向了宋之欢。 “噬天魔掌……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做到的?” 宋之欢惊呼出声,杏眸赫然瞪大。 上界魔道的噬天魔掌,叶楚月一个失去魔根的武者,凭什么使出? 虽说这噬天魔掌暂不如琳琅郡主的强大,但也要明白琳琅郡主自小就是上界之人,还是魔道高高在上的郡主,其魔气浑厚以及参透噬天魔掌的奥义之久远非下界武者可比。 各族各宗的武道招数,多是祖传,经历过岁月的沉淀和洗礼,是一代又一代的人通过刻苦的奋斗才能够参悟,叶楚月只与琳琅郡主对过一掌,凭什么能使出噬天魔掌? 宋之欢已来不及多想,噬天魔掌逼来,她只得全身心的应对。 魔掌之厉害,让她在千钧一发之际,不得不自燃武根,自爆丹田,将浓厚强悍的武皇气息提升到了更强的程度。 却见她蕴满武皇气息的一掌打出,与奔袭而至的噬天魔掌来了个硬碰硬。 双掌相碰时,却如打在棉花上。 但见噬天魔掌的黑色闪电散开,宋之欢拼尽全力的一掌就这么扑了个空。 而适才还在她面前的叶楚月,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她刚要去寻,就听到身后传来破风之声。 楚月蕴满黑色闪电的一掌,轰然打在了宋之欢的背部。 掌心之下,黑色闪电便如蛛网从宋之欢的脊椎骨弥漫到了四肢百骸。 骨内的精元气息,皆被楚月噬天魔掌下的黑色闪电所吞噬掉。 吞噬的越多,她的魔掌之力,就愈发厉害! “噗嗤——” 宋之欢口吐鲜血,艰难地回过头瞪大了血红的眸看向了面无表情的她。 “叶楚月,住手,宋之欢是烈风宗弟子,你岂敢与烈风宗作对?就不怕烈风宗毁你凌天,摧你大陆吗?”天山宗弟子大喝。 楚月缓抬眼帘,残忍一笑,“我杀不了琳琅郡主,还杀不了一个宋之欢吗?叶某平生怕天惧地,唯独不知道威胁二字是怎么写!” 第1958章 仙根,应有尽有 “放过我——” 宋之欢虚弱出声。 楚月不言,眉间的彼岸花诡异而妖娆。 殷红的唇勾起了肆虐狠戾的笑,眼底倒映出宋之欢露出一丝贪生怕死的怯意。 “去地下跟阎王说,看他能不能放过你。” 楚月贴在宋之欢背部的手掌猛地加深力道,魔道之气不仅侵蚀了宋之欢骨内精元,甚至还吞噬掉了宋之欢的武根和丹田,将修炼多年的武皇境气息,尽数吞噬进了比魔根还要邪佞数千倍的黑色彼岸花中。 宋之欢双眼布满了绝望之色,黑色闪电直冲到了她的天灵盖,整具身体便如黑色的烟火般炸裂。 楚月侧过头,看向了天山、烈风两宗剩下的弟子们,嗤笑一声,边走边问:“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来?” “叶楚月,你太猖狂太恶毒了!” 天山宗弟子面目扭曲的大怒。 轰! 楚月身影消失。 所在之地只余下漆黑的闪电残影。 咻! 下一刻,楚月出现在天山宗弟子的面前。 一记鞭腿砸在其侧脑,将其摔飞了出去。 而后右手雷电汇聚成弓,拉开弓弦,一支黑电箭矢迸出。 半途,瞬发为三千箭,贯穿了天山宗弟子的身躯。 天山宗弟子的武根、丹田、脏腑、骨内精元,都被黑色闪电给吞了个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楚月的魔道力量得以茁壮强大,周身氤氲一层浅浅的泼墨烟雾。 楚月斜睨向了剩下的两宗弟子。 这些人下意识聚到了一起,手中的兵器对准楚月,脚步却是不停地往后退去,眼中布满了惊恐之色。 若早知这叶楚月是个魔头,杀武皇境的宋之欢也只在弹指间,他们再怎么着也不会招惹叶楚月。 楚月无奈的长叹一声。 “本尊……给过你们机会了……” 她低声说完,脚掌踏地,跃到了高空,立即拉开了弓弦,三千箭矢迸射而出。 箭矢落下的过程中,汇聚成巨大的魔掌。 那是…… 噬天魔掌! 闪电密集的噬天魔掌袭来,两宗弟子皆如烟雾消散。 魔掌吞噬了几十人的武根丹田,腹腔中的彼岸花算是吃饱喝足。 此时,楚月徐徐落地,手中的弓箭与臂膀的气息散去,如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君王伫立此处,眼眸内写满了荒芜孤寂。 “楚妹——” 王城震惊地望着她的背影,“你的魔……” “不重要。” 楚月回眸望去,只问:“你怕吗?” 她本恶人,是手握砍刀的屠夫,在漫漫长夜,在血腥的风里享受着战意的酣畅。 她天生就是永不停歇的战士,也不会有放下屠刀的那一日,亦不会有立地成佛,翻山越岭后不会看到晴空,等待着她的只有日复一日的地狱和深渊,足下的大地,身后走过的道路,都是死在她刀下的鬼魂。 王城骨子里惩恶扬善的正人君子,是宗门内根正苗红的好弟子。 他浩然磊落走在武道,与她截然不同。 “世上哪有兄长会怕妹妹的?”王城苍白的面庞浮现出了虚弱的笑。 楚月眼眶微红,扯了扯唇,无声的朝着他笑。 巨人鬼灵怀里沉睡中的小宝,睫翼湿润,泪水滑出。 他在睡着。 只因他醒来的话,会让母亲担心。 “咳,咳咳咳……” 王城口吐鲜血。 屠薇薇等人的面色也极其之差。 姬如风说:“叶首领,他们过度使用了武根之火,怕是武道会废了。” 楚月不曾看姬如风一眼,而是闭上了眼眸,以体为鼎,淬炼神农之力。 渐渐地,一场大雪,飘扬在了阵法空间中。 神农圣雪落在王城几人的身上,治愈着他们的武体。 他们的武根,被燃成了灰烬的状态。 圣雪融入,神农重塑。 雪铸的武根,冰雕玉琢。 王城恢复如初,内视脏腑后再抬眸,满目俱是大喜之色。 在灰烬中诞生的,并非寻常的武根,而是圣根,仅在仙根之下! 武根乃是武道的基础,若能够拥有不平凡的武道根基,就意味着来日的武道前程,更有奔头。 换而言之,若王城自小就拥有圣根的话,以此来修炼,那他今日就不仅仅是武皇境了,至少也会是个半步武神。 脱胎换骨,洗精伐髓,都不如武根的蜕变来得明显。 正如,万丈高楼平地起。 若无好的根基,武体再好,天赋再强,也是无益。 “不,不是圣根……” 王城发现体内重塑的圣根,竟还在生长,登时脱口而出。 “是仙根。” 萧离睁开眼眸,望着楚月的眼睛,相视一笑。 姬如风和青丘武者都已目瞪口呆。 难道说,叶楚月赠了这些人每人一个仙根? 一个个,悔恨得肠子都要青了。 早知自焚武根能换来仙根,他们肯定毫不犹豫的焚了这不中用的武根。 第1959章 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楚月眸扫四周,轻抿起了唇瓣。 重塑而成的仙根,算是意外之喜了。 她只是竭尽全力的用神农圣雪,去将王城这些人的武根恢复如初。 不曾想,武根的自焚之火化为保护罩隔绝魔道气息,再用神农之力治愈,竟能成为无比稀罕的仙根。 楚月脑海中的灵光一闪而过,陡然有了个无比大胆的想法。 若是如此的话,她如今既有浓厚的魔道气息,又有神农之力在手,岂非能轻松重塑仙根? 诚然,这次实属误打误撞,楚月没有万全的把握,只能下回找个不长眼的武者来尝试一下。 一旦成功,就意味着,日后她能组建一支每个士兵都拥有仙根的军队。 假以时日,必然大杀四方,战无不胜。 武者拥有仙根,就意味着修炼之事亦会事半功倍。 思及此,楚月的眼底深处,燃起了一簇炽烈的光火。 而且,神农之力若有改变成仙根的能力,她的实力再精进一些,岂非能使诞生的仙根,拥有星灵? 星灵根,对于下界来说,仅限于传说的存在。 世间武根,多数有境地的划分,譬如武根、灵根、圣根、仙根,俱都有质的不同,分别停留在各自的区域。 但星灵根没有固定的区间境地,星灵根的特点在于,会随着武者的强大而随之提升。 也就是说,今日的武根,明日就能是圣根,再往后甚至能成为超越仙根的存在。 楚月双手攥紧成拳,体内的鲜血如滚烫沸腾的热水。 此刻,传送阵法的空间内,经过神农圣雪的洗涤,一切仿若如常,不见半分战后的血腥。 随着轰然作响之声,扭曲的星光银河撕裂开来,新的护龙阵列便已抵达。 来者观望四周,只看到帝域阵列,却是不见烈风、天山两宗的弟子,神情都流露出了疑惑之色。 当下不由朝着楚月问道“叶姑娘,可有看到烈风宗和天山宗的护龙阵列?” “看到了。”楚月懒懒地点头。 “不知是在何处呢?”来者再问。 “不太清楚。” 楚月淡漠如斯地道:“方才来了一位神秘的魔道中人,将这两宗弟子掳走,魔道气息格外的浓厚,一看就是个高手。” “魔道中人掳走宗门弟子这是作甚?叶姑娘,你可知那人的长相?” “乍眼看去,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恕叶某直言,说是上下数界第一美人也不为过。” 楚月不动声色,瞎编乱造的话张嘴就来,丝毫都不带脸红心跳的。 “咳,咳咳……” 王城以拳抵唇,干咳了几声,听到楚月的话颇为不好意思,就连耳根子都在发红。 赵匈山以及蛇毒门的武者们,憋笑憋到脸红耳赤,面目狰狞。 他们竟是不知,杀伐果断的叶鬼主,竟也有这般诙谐有趣的一面。 之后,涌入传送阵法的护龙阵列越来越多。 直到最后一支阵列进来,传送阵法方才发生天翻地覆的异象。 骤然响起的龙吟之声仿若从四周的远方尽头而来。 好似古老的苍龙在深渊地底嘶吼。 又宛如年轻的蛟龙翱翔在碧海蓝天,沐浴着骄阳。 星辰银河中冲出了无数条龙,围绕着楚月这群人高速的旋转,使他们再难看清眼前的景象,只感到天旋地转,不知身在何处。 传送阵法,一日即可万万里,即将抵达遥远东方的龙吟族。 乾坤都城。 九龙阁之上,琳琅郡主把玩着新得的魔根,遥遥望向了阵法金光熠熠生辉的虞府之地。 “叶楚月,遇到本宫,是你的不幸。” 琳琅郡主垂眸往下掌中烟雾缭绕的魔根,“若你不逞强,识趣点,早早将魔根赠出,本宫定会饶你一命。可惜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世间难寻的魔根,只有绝世无双的魔尊才能匹配,而你,只是个不成气候的下界凡女罢了。” 话到最后,琳琅郡主妥善的存放好魔根,优雅起身,广袖一拂,赫然道:“回上界魔道!” 拥有这一株魔根,她就是日后睥睨四海的魔尊! 黑色闪电密集九龙阁。 琳琅郡主的面庞浮现出了骄傲得意的笑,眉间绽放出自信的光彩,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却说灭妖宗内,掌门与师弟临窗博弈,共享清茶,美滋滋的做着来日方长的梦。 “掌门师兄,依我之见,等叶楚月一死,还是别把她的头颅悬在我宗门之前了,太过于血腥,略显晦气。” “师弟有何法子?” “不如将她的头盖骨,雕镂的光滑透亮,建出一所楼阁,摆放此头盖骨,供弟子们欣赏,也算是陶冶情操。” “甚好,甚好。” 两人对话之时,却见血色灵蝶破空而出。 师兄弟对视一眼,大喜。 “这是王城的传讯血蝶,看来,王城那孩子得手了。” 第1960章 呜呼哀哉,抱头痛哭 灭妖宗掌门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和颜悦色的笑道:“届时,就如师弟所说,建一栋新楼,特地存放叶楚月的头盖骨。” “我灭妖宗,终有出头之日了。” 师弟热泪涌动,长叹出声。 却见血蝶散开,晕染为一行猩红色的字: “不肖弟子王城,与灭妖宗割裂,往后再无关系。” “……” 掌门见此,捋着胡须的手险些一个用力将保养多年的白须给拽没了。 师弟目瞪口呆,心情甚为凌乱,许是觉得睁开眼的方式不对,又重新揉揉眼睛再看一遍。 见那血蝶红字始终没有变化,确定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当即一掌拍在桌面,勃然大怒道:“查!给我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王城那孩子,视宗门为命,视师兄你为父亲,定是在外边受了极大的委屈,才会这般做,一定要查清楚!” 掌门皱眉许久,只道出一个字:“查!” 数个时辰过去,灭妖宗的内门弟子带来了新的信息。 “说!”师弟喝道。 那弟子惴惴不安,神情古怪,左看看掌门,又看看师尊,咽了半天的口水才道:“王城新认了个妹妹,两人关系极好,那女子体内的魔根被上界琳琅郡主看中,王师兄他才割裂宗门关系。” “原来如此,好,很好。” 掌门捋着胡须,朗声大笑:“由此可见,王城确实是有情有义的好孩子,既不辜负人家姑娘的芳心暗许,又为宗门考虑,害怕宗门招惹到魔道,好孩子!” “不错,甚好。”师弟笑容可掬。 弟子嘴角猛抽了几下,继而道:“王师兄的妹妹,叫做……叶楚月。” 掌门险些二次揪掉了自己的胡须。 师弟面庞的笑容僵住,宛如见鬼般的神情。 灭妖宗的内门弟子随后便看到,掌门和师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沮丧萎靡,宛如被五雷轰顶了般,受到了莫大的挫折。 “那叶楚月,是不是已为人母?”掌门颤巍巍地问。 “有个孩子,名为叶尘。”弟子头皮发麻。 “禽兽啊!”掌门呜呼哀哉,跟着师弟喝酒流泪,抱头痛哭,痛骂了王城三个昼夜才肯罢休。 …… …… 龙吟族,位于极东之地。 每当太阳东升时,第一缕曙光便是映照在龙吟部落。 阳光洒落于龙鳞,折射出美丽的光彩。 这里,宛如精灵的国度,更似世外桃源,人间仙境,偏生多了一丝古老庄严的恢宏气息。 整个东边岛屿,广袤无边,有山脉平和丛林,有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更有数之不尽的珍奇异宝。 岛屿并非伫立大地,而是悬浮在半空。 下方,并非土地,而是炽热滚动的岩浆。 岛屿之上,还有九重宫殿。 九重宫殿,属于龙族贵族才能进入的地方。 远远望去,四处可见空中飞舞的龙,还有头上有两个龙角的少女,梳着双髻,穿着粉色衣衫,在阳光下修习龙之术。 少女忽而停下动作,歪着头眨巴了两下眼睛,朝北边的方向看去,眸底倒映出了金灿灿的光。 但见岛屿的边沿,狂风呼啸,金光闪烁,长空裂开了一道口子。 一条条龙,望向了此处, 阵法传送,万里如归! 新的客人,将来到龙吟族! 九重云霄的至高处,身穿紫袍的男子在屏风后执笔书写。 感受到阵法气息,他微微侧目,透过半敞开的窗,看到了北面的金光。 “父皇,下界护送纯龙来了。” 青裙着身的少女,赤着双足踏步进来,脚踝处的紫色龙鳞,宛如月光下湖面的波光粼粼,映着若有似无的细碎阳光,格外的好看,犹如宝石般的璀璨。 “嗯。” 龙祖淡淡应了声,不再多言,眉峰却是轻微地蹙起。 “你还是在为皇兄的事情担忧吗?”少女撇了撇嘴,“可是,我们都已经找这么久了,每一个大陆,每一个位面都去了,都没有皇兄的足迹呢。” “前两日,他的命盏魂灯,忽而熄灭,瞬时后又重新燃起微弱的魂火。” 龙祖愁道:“像这样的情况,只在几万年前出现过,那时估计是龙晶重生,熄灭很久才会重新点燃,而这次,只熄灭了一瞬间,颇为怪异。” “只要皇兄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少女扯开嘴天真无害的笑,“父皇,你说,是吗?” 龙祖望着少女灿若星辰的面庞,微微一笑,心中的愁苦却如决堤之水。 他为那个孩子,保留了数万年的太子之位。 而今,龙族内必须要另立太子了…… 第1961章 云霄双翅,龙族大公主 “父皇可是在为太子之事而愁?” 青裙少女眸光忧虑地望向了愁容满面的龙祖,“太子之位空缺多年,龙族当年是神族的坐骑,因此和名震四海,上界各族如狼环伺,都在盯着我们龙族,巴不得驯服云霄之龙。” 有资格上九重宫殿的龙,被称之为云霄龙。 自古传言,云霄苍龙,臣服神族,不为他族之奴。 随着上界中人的实力愈发强大,底蕴越是浑厚,就盯上了龙吟族的云霄之龙。 若能手握仙器,乘云霄之龙,身披上古战甲,傲立风中,俯瞰天地,方才不悔人间一趟! 龙祖眉头紧蹙,望了眼北面金光所在之地,叹道:“上界天劫,该到了吧。” “受苦受难的,又是下界武者了。” 青裙少女嘲笑出声:“上界瞧不起他们眼中的下等武者,却把武道修炼所残余的有害之气,美名其曰为天劫,恩赐给下等武者。” 龙祖沉默不语。 他看见。 阵法光芒中,走出一名身穿红裙的女子,墨发随意的披散,发梢被岛屿上的风掀起。 她缓缓抬起了眼帘,那双浅紫色的眸子,倒映着夕阳西下的傍晚余晖,仿若镶嵌着金辉璀璨的细钻,如昙花一现般惊艳。 女子牵着孩童的小手。 那个孩子,身穿贴身的华服,如绸般的墨发用宝冠束起,两鬓的碎发显得几分慵懒,水滴滴的紫眸就那么转了一转,就让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机敏灵气和活泼可爱,让愁眉多时的龙祖不由和蔼一笑,心头的阴霾和忧愁仿佛也随之消散成云烟。 “父皇,你笑什么?” 青裙少女问道。 “有吗?” 龙祖面无表情地反问。 青裙少女:“……” 这会儿,殿外响起了浅浅的敲门声。 “龙祖大人,上界来人了。” 外头,侍者低声说道。 龙祖抿紧了唇瓣,沉吟一会儿,才开口:“嗯,让他们候着。” “上界是想要云霄之龙吧?”青裙少女颦了颦眉,“我龙族云霄血,绝不为奴,只堪为神族坐骑,而今神族不见踪迹,龙吟之族,纵死也不会沦落为他人之奴隶!” “他们要的,是下中两界送来的纯龙。” 龙祖淡淡道:“云霄之龙是龙族的底线,所以,他们退而求其次,想要普通纯龙。” “他们要下中两界的纯龙做什么?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青裙少女疑惑不解地问:“那些纯龙,给他们当坐骑,他们看得上吗?” “看不上,故而,不是坐骑。” 龙祖自嘲而笑,一面起身,一面说道:“纯龙之鳞,可锻成战甲,龙髓血液,能炼制成丹药,纯龙脊骨,铸造为兵器。” 青裙少女瞳眸骤然一缩。 此时,龙祖踏步至门外,前去与上界来者相见。 …… 岛屿以北,传送阵法出现之地。 小宝左看看,右看看,笑眯眯地说:“娘亲,这里可真好看。” “喜欢吗?”楚月问道。 小宝重重地点了点头,“很喜欢,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楚妹。” 王城笑道:“这龙吟族倒是个好地方,听说龙吟族的老祖宗,当年可是神族之主的坐骑,就算神族消失不见,我还听说,这龙吟族,守住着神族的一缕神光,当然,也有可能是传言。” 神光。 楚月垂下了眼眸,浅浅一笑。 传闻,上古之神,本体融为光。 只要神光不灭,便能永生。 若龙吟族真保留着一缕神光,就意味着神族还有卷土重来,叱咤天地各界之日。 只不过…… 楚月脑海中浮现了陈年临死前的决然和悲怆,心口猛地一痛。 陈年若是龙太子的话,事情如虞恨,那这龙吟族中,必有残害陈年的凶手。 “下界的驯龙师们,且都听好了,先把纯龙交出,随后与我前去龙宫大殿领取奖赏。” 前方不远处,一名身穿黑衣,头有两角的青年男子扯着嗓子高喊。 各大陆和宗门来的护龙阵列,都毫不犹豫的交出了自己的纯龙。 最后,楚月将王城所赠的纯龙,交到了黑衣青年的手中。 “吼!” 一声龙啸,震天而起。 楚月仰头望去—— 只见一条银白色的苍龙,翱翔在天穹,巨大的身影在岛屿铺盖出了一层阴影。 龙啸响起的刹那,岛屿下的岩浆犹如深海的惊涛骇浪般翻滚。 整座岛屿,都随之发颤。 黑衣青年和龙吟族的族人们俱都毕恭毕敬,弯腰拱手。 “好强悍的力量!” 王城钦佩地道:“观其模样,大抵是龙族的大公主,云霄双翅龙了。听闻,龙族太子消失数万年,她现在是最有实力得到太子之位的龙族公主。” 第1962章 在龙吟岛屿谈笑风生 “吼——” 龙啸震耳发聩,云霄双翅龙化作一道光影,冲进了九重宫殿。 王城感叹道:“若有云霄龙涅槃凤为坐骑,纵在上界,也能威风八面。只可惜,云霄之龙一生只为神族俯首,神凤族更是一方霸主,更不会由人族差遣。” 龙吟神凤两族,一个在洪荒的最东处,一个在极北之地,都是兽族中的霸主。 至于洪荒,乃是上中下三界的统称。 楚月默然不语,迈开腿跟随黑衣青年前往龙宫大殿。 身后,响起了陌生的声音:“叶首领,在下,无敌宗李乘雪,听闻楚爷之名,愿与楚爷结识。” 楚月回眸望去,眉梢轻挑,拱了拱手,“帝域五陆,叶楚月。” “叶首领若是不嫌弃的话,不知可否同行?”李承雪问道。 楚月轻点了点头。 李承雪赶忙带着无敌宗的弟子跟楚月形成了一支队伍。 屠薇薇道:“无敌宗之名倒是威武霸气。” 李承雪讪讪笑道:“哪里哪里,开宗祖师爷确实想天下无敌来着,奈何宗门的弟子们一个两个都是好吃懒做之人,整日游手好闲的,修炼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祖师爷气急了,就逼弟子们去种田,没想到颇有奇效,竟靠种田发家致富了。” 说着便取出了一个空间袋,递给楚月,“叶首领,初次见面,不知送些什么,这是无敌宗的大米和新鲜的菜,你可以带回去尝尝看。” 楚月望着接地气的礼物,眨了眨眼睛,随即微微一笑,收下了储物袋。 “你们无敌宗,倒是特别。”夜罂打趣儿道。 “还行还行。” 李承雪当即招来了几支护龙阵列,介绍道:“这是青峰派,专门打造各种兵器盔甲,还有流云宗是研究祈福术的,叶首领还不知道何为祈福术吧,就是给人增加寿元的,让武者多活几年的祈福术。” “原来如此。” 楚月恍然大悟。 “咳。” 王城低咳了声,轻凑在楚月的耳边,低声道:“楚妹,流云宗的祈福术,开宗多年,没给几个人增加过寿元,反而还给人减寿元把人提前送去阎王那里。以至于后来去流云宗祈福的人,都是给自己仇家祈福的,希望对方死早点。楚妹没事的话千万别找流云宗来祈福、” 李承雪笑眯眯地说:“王兄弟,在下听到了,再说下去就很尴尬了。” 王城:“……” 李承雪又道:“叶首领,我们三宗关系极其之好,又听闻过叶首领的事迹,都对叶首领极为佩服。” 青峰派女首领李灵珠和流云宗护龙阵列之首陆崇景都朝楚月抱了抱拳。 李灵珠道:“虞府庭院,叶楚爷一臂之力震碎噬天魔掌,在下有幸目睹,深受震撼,也甚是钦佩,若能结交叶楚爷这般的朋友,当是我李灵珠之幸。” “九万年前,百鬼之主创下独战二十门派的奇迹,如今的百鬼之主,亦不输多年。” 流云宗陆崇景朗声笑:“若需要祈福的话,随时找陆某。” 祈福…… 楚月看着陆崇景的笑,一时之间头皮发麻,无奈地道。 几支队伍萍水相逢,初次结交,在龙族岛屿谈笑风生。 即将踏入龙宫大殿时,却被后面的一支护龙阵列冲散。 马蹄声嘶鸣。 楚月回首。 只见这群人白袍黑马,英姿飒爽,戴着张牙舞爪的恶鬼面具,骑着骏马就进了龙宫大殿。 “是灵仙剑宗的护龙阵列。” 王城眯起锐利的眼睛说道:“灵仙剑宗,算是超级豪宗了,宗门林立之地,可进百宗榜。” 域外宗门之地,足有千万个宗门,实力皆是参差不齐。 但能够进入百宗榜的,统称为中界宗门,实力之强,非百宗外势力能够相提并论的。 而至于十宗榜,俱都是只属于上界宗门。 换而言之,后台底蕴,远超中界的普通强者。 “进入百宗榜的宗门,宗内便有传送阵法,无需像我们这样,还要前去锦绣乾坤中转。” 李承雪叹道:“同样是宗门,别人英俊潇洒,一剑破天,李某却要在宗内种田。” “种田总比陆某好。” 陆崇景无奈,酸溜溜地说:“宗内师兄病重多日,陆某伤心欲绝为其祈福,连夜把师兄送到了地下,被师父踹了几脚赶出来护送纯龙了。” “……”楚月嘴角直抽抽,严重怀疑这两人是来搞笑的。 现如今,新结交的三大宗门中,她唯独希望青峰派的李灵珠是个隐藏的大人物。 只闻李灵珠道:“说起来,上次炼制兵器,差点把师父老人家给放鼎炉里烧死,还好那鼎炉是流云宗弟子锻造出来的,也足够劣质,及时破碎了,否则就罪孽深重了。” “咳,咳咳咳咳……” 楚月忽而剧烈咳嗽,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屠薇薇等人也都面面相觑,青天白日活活被惊到。 李承雪几人俱是关心的看向了楚月,把楚月吓得够呛。 第1963章 明夜大陆,皇甫陨 “叶首领可是生病了?” 陆崇景忧心忡忡的眼神,叫楚月右眼皮直跳,生怕这厮下一秒就当场给自己祈福了。 “没有,不过是嗓子进沙子了。” 胡诌之言,楚月信手拈来。 李承雪闻声,放下了心,继而接过适才李灵珠的话茬,“灵珠姑娘,说起来上次在你们流云宗定制的一批锄头,品质都有些差,没挖几天土就断了。” “说明你们无敌宗和那一批锄头有缘无分。”李灵珠淡淡道。 楚月:“……”饶是厚颜无耻极擅诡辩的她,听到李灵珠找到的理由,也觉得是大跌眼镜。 王城拽着楚月与三宗新友拉开了距离,生怕自家新认的妹妹会被那些个坑蒙拐骗的坏宗之人给欺骗了般。 这时,王城面前的长空出现一阵诡异的扭动。 随即便见裂开了一道口子。 传讯血蝶从中掠出。 血蝶在王城面前,浮现了仿若呕心沥血般的一行字: “罢罢罢!带回宗吧。” 王城皱着眉感到匪夷所思,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掌门师父的传讯是什么意思。 楚月抬手摸了摸下巴,亦是颇为迷茫地问:“带什么回宗?” “不知道,难道是楚妹你的头盖骨?”王城耿直地分析。 “你们灭妖宗,玩的这么花?” 楚月轻挑眉梢,揶揄地出声。 王城略微窘迫的以拳抵唇干咳了几下。 却说上百支护龙阵列,都汇聚在了帝宫大殿。 其中以灵仙剑宗等百宗榜内的宗门阵列,或是盘膝而坐,或是用阵法禁制与旁人隔绝,俱都自成一世界,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 至于其他各地的护龙阵列,即便是想上去讨好巴结,最终也只得吃了个闭门羹。 又一支新的队伍威风凛凛的出现在帝宫大殿。 这些人,曳地的黑袍着身,背部都挂着锋利逼人的狂刀。 “钢铁刀宗,百宗榜内的宗门之一,实力地位和灵仙剑宗不相上下。” 王城说道:“那为首之人,估计就是被称之为无极刀客的皇甫陨了。” “这位皇甫陨,是个奇人。” 李承雪说:“他出身在下界的明夜大陆,亦是寻常武者,竟获得钢铁刀宗的长老赏识,从打杂到成为内门大弟子,只用了五年不到。叶首领,明夜大陆好似就在帝域五陆的旁边,按照位置来说,应当就是如今凌天大陆的的外边。” 楚月点了点头,默不作声,淡漠地望向了被称之为皇甫陨的男人。 男人身高九尺,结实魁梧,有一双凌厉分明的剑眉,浑身散发出属于刀客的霸道狂猎之气。 周围的护龙阵列,可劲儿的上前谄媚,说着虚伪的场面话。 皇甫陨眉头一蹙,理也不理,只高声问道: “谁是叶楚月?” 四周阵列武者,俱都下意识的看向了楚月。 特别是和灭妖宗、流云宗他们敌对的宗门,面庞无不是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甚至还小声絮叨着说:“让他们攀附一个低界来的女人吧,现在好了,要得罪钢铁刀宗了,那皇甫陨可是个疯子。” 被提及名字的楚月,黛眉微扬,神色泰然如初,依旧是那处变不惊的模样。 “正是叶某。” 楚月不卑不亢,朗声道。 王城下意识的护着楚月。 李承雪、陆崇景三人犹豫少顷,还是决定站在楚月的身边。 “听说,你的刀法很不错。”皇甫陨道。 “叶某不才,略会一二。” 楚月嗓音冷冽,端的是落落大方。 “能以八段武宗与灭妖宗武皇打个平手,震碎噬天魔掌,实力有目共睹,叶楚爷无需谦虚。”皇甫陨道:“下界大陆中,能在域外之地名震四方风生水起者寥寥无几,阁下巾帼豪杰,气概胆识,天赋实力,皆不输于域外宗门。” 同为下界大陆走出的他,清楚这条路有多么的难走。 途中没有花开,只有荆棘常伴。 若想披星戴月,就要披荆斩棘。 “皇甫兄谬赞。”楚月浅笑。 “这些都是你的朋友们吗,跟我一起过来吧。” 皇甫陨说道:“下界大陆的武者,出门在外,应当互相帮衬,下界大陆,方才有未来。” 楚月眸光微闪,细细打量着这位皇甫陨,随即带着自己的人跟了过去。 “我看你们这几个姑娘,不是使用刀,就是耍的斧子,倒是彪悍得很。” 皇甫陨继而说:“等护龙任务结束,诸位可去钢铁刀宗喝一杯酒,我寻思着如你们这般的姑娘,喝茶什么的没意思,要上等好酒才行。正所谓,喝最烈的酒,斩作恶的人。” 习刀者,多数是性情中人。 三言两语就能打开话匣。 直爽率真才是相处的真谛。 龙宫大殿的左侧高处,身穿银白霓裳的女子身形高挑,负手而立,头部两侧各有银白色的龙角。 一双银瞳,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人群中的楚月。 “大公主,上界来人,该过去了。”旁侧侍者恭声道。 第1964章 愿携友人,踏入钢铁刀宗 “大公主?” 侍者见她久久不动,小心翼翼的出声。 龙非烟垂眸凝望楚月许久,唇角轻勾,浅声道:“眼睛,不错。” 旋即,挪开视线,踏步随侍者离开。 楚月缓缓抬眸,望向了龙非烟离开的方向,轻抿紧了殷红的唇。 “诸位姑娘绝非等闲之地,我等都是从下界大陆出来的刀客武者,也算是志同道合,意趣相投。” 皇甫陨抬手,一道禁制覆盖此地,隔绝了外面吵杂的护龙阵列。 “皇甫兄可是有话要说?”楚月问道。 皇甫陨看了眼王城、李承雪这些人。 楚月再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适才,李承雪几人虽有犹豫,但都未曾离开过。 听到朋友二字,三宗之人,俱是微怔。 “你可知何为天劫?” 皇甫陨开门见山地问。 “苍生之劫,视为天劫。” “错了。”皇甫陨道:“所谓天劫,是上界将武道资源的精纯部分占为己有,害人的部分,美名其曰为天劫送到下界去。不仅如此,上界超强者的修炼,因实力过强,不仅会摧毁山河大地,还会伤害到实力较弱者。故而。上界的超强者,在突破到顶峰之时,会选择下界大陆。” 楚月轻颦了颦眉。 她对天劫的理解程度,还仅限于无生钉中。 “帝域五陆,是否从未出现过超强者突破修炼的情况?”皇甫陨再问。 楚月点点头。 皇甫陨笑了笑,说:“那是因为帝域五陆之下有虚空地鬼,浊物太多,不是个好的修炼之地。帝域自从九万年前那一战开始,相对来说,对域外的消息比较封闭。原先在下界,有成千上万个大陆,现在大多数的大陆,都成了贫瘠的荒地,只有流浪者踏足的痕迹。还有生机的,包括帝域、明夜在内,足足有三十六个大陆,但谁也不知道,灾难会何时降临,何时成为上界修炼所残余的垃圾堆。 再过半年,就是百宗择选弟子之日,诸位若愿来钢铁刀宗,在下定会不遗余力的举荐。” 这次来龙吟族的弟子不是他。 他在遥远的刀宗,听闻锦绣乾坤掀起的风浪,皆因那个从帝域凌天而来的年轻女子。 就连魔道的琳琅郡主,都没讨到好。 那时,他知道,下界将要诞生一个真正的天才。 或许有朝一日,会让上界强者们都闻风丧胆。 故而,他匆匆而至,赶在龙吟族相遇。 初次见面就袒露心扉,诉说胸中的宏图大志和夙愿。 王城诧然不已。 百宗榜上的宗门,很少会挑选下界大陆的武者为弟子。 皇甫陨算是个特殊的情况。 “好,半年后,叶某愿携友人,踏入钢铁刀宗。” 楚月沉吟少顷,目光坚定地道。 “有叶楚爷这句话,在下喜不自胜,这趟龙吟族算是没有白来。”皇甫陨笑时,猩红了双目。 楚月能够感受到他胸腔下澎湃的热浪,是对大道公正的向往,亦是追逐武道之路的无悔。 他虽已为百宗强门的弟子,心却不曾忘记故乡。 他在乎的并非是一个明夜大陆,而是下界中沦为上界强者牺牲品的无数大陆。 “你若到了钢铁刀宗,必然会喜欢那里的。” 皇甫陨说道:“在那里,诸位的潜能和天赋,会被发掘到最大。我的师父,他从不在乎弟子的身份如何,会爱惜每一个有才之人。” 话到此处,拿出了一封鎏金滚烫的信封,将其递给楚月,道:“来龙吟族前,家师听闻楚爷之名,特写下举荐信,到时,叶姑娘可凭此信来到钢铁刀宗。” 楚月望着皇甫陨充满激动之情的面庞,心内涌起了复杂之色。 想来,这封举荐信,若无皇甫陨的劝说,其师父断不会写下。 皇甫陨尚在千万里之外的地方,就毫不犹豫的相信她这个陌路人,并且为她谋划,为她铺路。 她相信,皇甫陨从明夜大陆进入钢铁刀宗时,必然有一段血腥悲痛的过往。 皇甫陨不愿她的武道之路如此艰难,便想让她舒坦些。 楚月拿过沉重异常的举荐信,小心翼翼的存放好。 末了,一字不发,神情凝重而认真的朝皇甫陨抱拳拱手。 一切,尽是不言之中。 “各界护龙阵列,速来领取赏赐。” 龙吟族的黑衣青年在龙宫大殿的最前方,赫然道:“传送阵法子夜开启,诸位拿着赏赐回去吧。” 驯龙师们急不可耐的过去领取,拿到悬赏之后一张张脸都写满了沮丧。 “这也,太敷衍了吧。” 有人撇了撇嘴,不悦地说:“这是打发叫花子吗?” 龙吟族赏赐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龙吟岛屿随处可见的避火珠。 “不要就算了,拿回来吧。”黑衣青年刚要拿回来,那人就脚底抹油溜得很快。 毕竟,苍蝇腿再细也是个肉。 “楚妹,我帮你去领,虽不是什么天材地宝,但聊胜于无。” 王城走出禁制,前去高台那里领取避火珠。 楚月凝了凝眸,心神恍然一动,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动静般,侧目看向了龙宫大殿的外头。 却见一条纯龙缩成了蚯蚓般的大小,正睁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楚月识得这纯龙。 正是她在屠龙宴小重天净化过后的纯龙。 按理来说,这会儿纯龙都应该被分配了才对,莫不是还落了一条在路上? 楚月踏步走至门外,双指夹起了小纯龙,笑道:“掉队了是吧,我把你送回去。” 小纯龙突地两眼惊恐,躯体疯狂的挣扎摆动。 楚月面庞的笑容凝固住,登时心生疑惑。 她问:“你不喜欢龙吟族?不想回去?” 小纯龙冷静下来,点了点脑壳,黑黢黢的眼眸瞬间爬满了水雾,像是在害怕什么。 “你并非掉队,而是看到了什么,害怕的逃掉了?”楚月再问。 这一回,小纯龙点头如捣蒜,速度快到不行,一瞬之间脑袋上下荡漾了数百下,生怕楚月听不明白似得。 “我知道了。” 楚月用神农之力封闭小纯龙的气息,将其放到了自己的衣袖里面。 她站在门外,朝龙吟岛屿外望去,裹挟着岩浆气息的滚烫热风扑打在面庞。 那一双浅紫色的眼眸,泛起了丝丝涟漪。 这龙吟族,好似也不如想象中的太平和完美。 第1965章 想当英雄? 楚月回头望了眼龙宫大殿内的景象,悄然挪开了步伐。 打算前去纯龙汇聚之地一探究竟。 她曾允诺过龙族元首龙傲天,会护纯龙周全。 若是龙吟族给不了这份安稳,她情愿带它们回到凌天大陆。 龙吟岛屿,来来往往的都是龙人。 楚月刻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让小纯龙在袖子内指认方向。 “想当英雄?” 拐角旁,立着一道身影,漫不经心的声音夹杂着寒霜般的凛冽冰冷。 却见龙非烟双手环胸,脊背懒懒散散的靠在壁面,银白如雪的眼瞳,淡淡地看了眼楚月。 楚月警惕地望着她,浑身上下都是戒备的状态。 “当英雄,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龙非烟嘲讽地道:“龙吟族的水太深,没什么本事,就别搅进来。” “龙吟族连自家的纯龙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英雄本事?” 楚月冷笑:“我们历经万年,千辛万苦的净化邪龙,费尽心思的驯服饲养,就是为了把它们送到龙吟族,为的并非是龙吟族的赏赐,而是希望它们能够回到属于自己的家乡,不用再颠沛流离的没有归属感,如今这就是我们把它们送来的意义?家在眼前,却是面目全非,它们没有感到任何温暖,一心只想着逃走?” “是 龙非烟笑道:“只不过比起它们,你更应该担心自己。” 她轻拂了拂袖,朝前走去。 数步后,顿足停下,回眸望向了楚月,道:“你们的传送阵法还没抵达龙吟岛屿时,琳琅郡主就派过人来,或许是寻仇的。” 楚月望着她的背影,眉头紧紧蹙起。 她独自一人在此许久,似乎是在思索龙非烟的话。 不多时,有两位如花似玉的龙族女子走过。 楚月隐匿去自己的身影,屏住呼吸潜藏在暗处。 那两名女子一面走,一面交谈: “大公主一贯傲气清高,今日怎么连传送阵法的事都管?” “是啊,传送阵法本该在三日后开启的,是大公主执意要今晚开启,还特地消耗了自己的龙元,就为了提前开启传送阵法。” “……” 楚月轻垂着浓密纤长的睫翼,眸底翻涌起涛浪。 “小叶子,难道说大公主是担心你有危险,才提前开启传送阵法?” 轩辕修惊讶地道:“琳琅郡主若是派人来,估计是想害你的,你多待一刻,就多了些危险。” “那她,为何要帮主子呢?”破布疑惑不解地问。 “贪欲小叶子的美色?”轩辕修摸着下巴沉思了一番,严肃的得出了个结论。 楚月抿唇不语。 两名女子走远,交谈声也逐渐消失。 她依旧是默不作声,轻拢着眉仿若在思考什么。 “小师妹,你怎么在这里,可算找到了你。” 不远处响起屠薇薇的声音,她喘了口气,说:“传送阵法被一条失控的龙破坏了,今晚估计走不掉,对了,龙吟族将要大摆宴席,还特地邀请了我们这些护龙阵列过去,就在今晚。” “阵法被破坏了……”楚月喃喃自语,眼底暗闪过锋芒。 看来,是有人成心不想让她离开了。 第1966章 瞳,升级 琳琅郡主若真派人来了龙吟族,就意味着要她有死无生,再难回到帝域五陆。 且不说云霄双翅龙非烟是敌是友,这所谓的龙族盛宴,必然是一场鸿门宴。 “不知道龙吟岛屿上的美食,味道会不会更好些。” 屠薇薇自言自语,馋得轻舔了舔唇。 楚月见其没心没肺的模样,明媚的面颊浮现了粲然的笑,说:“屠师姐吃一次就知道了。” 随后,两人便回到了龙宫大殿,与皇甫陨、王城等人汇合。 各大阵列的驯龙师,皆因今晚盛宴而兴高采烈。 皇甫陨见到楚月,就忍不住诉说他的皇图霸业以及加入钢铁刀宗的好处。 从钢铁刀宗而来的武者们,看到皇甫陨话痨似得口若悬河,开始怀疑这还是平日里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师兄吗。 话到一半,皇甫陨拍了下脑门,笑着出声:“龙吟岛屿上悬九重宫殿,内含青阳之气,地有万载岩浆,聚火之灵,龙之息,是武者们的修炼宝地,只不过龙族气息过于强悍古老,修炼之时需要先服用一枚护心丹,否则稍有不慎,便会引得爆体而亡。” 皇甫陨正欲取出自己的护心丹,就见楚月盘膝坐下,二话不说就开始修炼。 那鲁莽无畏的姿态,惊住了周遭的护龙阵列。 灵仙剑宗的一名女弟子,才服用下护心丹没多久。 见此情形,嗤笑了一声。 “果真是下界大陆而来的,估计连护心丹是什么都没见过。” 她戏谑地开口:“如此修炼,纵是再强悍的体质,只怕也是只有死路一条。” 四周护龙阵列里的修炼者,俱都流露出了嘲讽的笑。 他们小心翼翼的淬炼着龙族岛屿的灵力,忽而发现,灵力如狂风呼啸而过,似深海卷起了惊涛骇浪,从八方而至,填满了整座龙宫大殿。 一道道圣光般的灵力,千丝万缕的涌入了楚月的躯体。 龙吟岛屿的灵力,竟让她修炼的无比舒坦。 宛若神邸圣洁的泉水,洗涤她浸于尘世多年而留下的浊气。 不仅如此,血脉内的力量也得以增强。 丝丝治愈之气,流入了她掩藏的瞳中,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 楚月眼皮登时一跳。 许是,这瞳是徐荒言留下的,源自于稷下学宫的试验品。 几乎难以自主修炼。 然而这龙族灵力,竟然能够提升瞳。 不仅如此,当龙族灵力在体内充沛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彼岸花中的魔道气息,竟也源源不断的涌入了瞳。 楚月眼瞳睁大,放射状涣散,蓦地看向了龙宫大殿外,那一只瞳,在顷刻之间,能够看到岛屿下方滚烫的岩浆。 再抬眸,便能看到九重宫殿内的场景,龙非烟负手而立,眺望远方,银白的眼瞳宛如下了一场冬日的荒芜之雪。 楚月高度集中精神力。 这一次,瞳看到了那群护送而至的纯龙,关押在了岩浆牢笼内。 还想再看清楚一些,眼睛却是灼烈般的刺痛,元神亦如钢刀割裂。 楚月头晕目眩,视线模糊,当即闭上双目,凝神聚气的修炼龙族灵力。 龙宫大殿中,无数道目光,俱是不可置信的汇聚而来。 “叶首领真是没见过世面。” 李承雪震惊过后,意有所指地道:“汲取龙力得徐徐图之,哪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呢,应该像灵仙剑宗的弟子那样,优雅汲取才对嘛。” 其言下之意,无不是讥诮嘲讽,暗骂灵仙剑宗连下界武者都不如。 那灵仙剑宗的女弟子,面色铁青,难看得很。 只见王城站了起来,朝女弟子抱拳弯腰。 女弟子纪凝微扬起下颌,只当又是个趋炎附势之人来谄媚于她的。 然而当王城把话说出口,她面庞的傲气便如凝结的寒霜般凝固住。 王城之声,震响了龙宫大殿:“在下王城,代吾妹叶楚月给阁下赔个不是,都怪吾妹不好,萃取不知节制,方才让阁下白白服用了护心丹,实乃是吾妹的不是。” 这字字句句,都如巴掌狠狠打在纪凝的面庞,叫其下不来台。 “敢挑衅灵仙剑宗,找死!” 纪凝大喝一声,掌风迅猛刚烈,毫不客气的凌空打出。 一掌冰霜以摧枯拉朽之力,冲向了王城。 尚未砸到王城的面门,就见一道魁梧的身影拦在前方,骤拔出了一方狂刀,直接将纪凝的寒霜掌给斩灭成雪花。 “皇甫陨!你岂敢与灵仙剑宗作对?”纪凝大喝。 皇甫陨抬起脸来,墨黑碎发狂舞,剑眉凌厉,雷霆般的双眸沉视纪凝,狂刀砸地,大声喝道:“我皇甫陨有何不敢?” 第1967章 洪荒宗门之旨,为的是匡扶正义 纪凝瞪圆双目望着手持狂刀的皇甫陨,面上无光感到窘迫的她,眼底泛起了肆意的狰狞之意。 “你一个猪狗不如的下界武者,真以为披上了钢铁刀宗的服饰,就能在洪荒目中无人吗?” 纪凝嗤笑出声:“皇甫陨,给你个鸡毛,你就当成了令箭?” 殿内局势转换,令人措手不及。 “下界武者,也敢要你纪凝有来无回。” 皇甫陨手中的刀,指向了纪凝,“若连你口中猪狗不如的人都战胜不了,那你又是什么?”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眸,红唇微启,轻吐出一口浊气,邪肆的眸光淡扫向纪凝,纪凝不经意的撞上那眼神,却是遏制不住的心惊肉跳。 她慵懒起身,轻挑起眉梢,戏谑地道:“洪荒宗门之旨,为的是匡扶正义,想的是惩恶扬善,做的是替天行道之事,足下大路,心中大道,便是为民除害,护佑一方天地,一隅百姓。若下界武者没有人权,整个人族还有何资格立于洪荒?当初若非人皇舍生取义,为千万人族武者求生路,求人权,让人族在由各兽族侵占的天地中有立足之地得以喘息,还有你纪凝有命在这不知所谓的随意践踏同类吗?若你要将人族分个高低贵贱,那你纪凝对于上界来说,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你……” 纪凝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被两个下界武者指着鼻子骂,是她此生最大的耻辱。 “我下界武者,铁骨铮铮,敢直视举头三尺之神明,敢直面九幽十殿之阎罗,狂风吹不走他们该有的尊严,作恶人的刀斩不碎他们想要保家卫国的傲气,谁若无事生非,以一己偏见羞辱他们是猪狗不如,那岂非是说洪荒为生民立命的宗门是在与他们狼狈为奸,又或是在有眼无珠去护着一群畜生?看来在你纪凝眼里,所谓名门正派,都是道貌岸然了?” 楚月声似洪钟,传出了龙宫之外。 外头,龙非烟银白色的双靴,停落在了宝石堆砌的光亮地面。 她望着里边那道挺直如劲松的身影,听那豪言壮语,铿锵可敌风霜。 几番言语之下,就给纪凝按了罪。 纪凝神情恍惚一瞬,满面大怒。 若论伶牙俐齿,颠倒是非的本事,她比不得这下界的野蛮凡女。 但她纪凝的自尊威严,绝对不容挑衅。 “叶楚月,你信口雌黄,胡搅蛮缠,岂容由你这等人在世间作恶,我便要好好替天行道,收了你的狗命。” 纪凝十掌冰霜打出,宛如狂风暴雨骤降。 “轰!” 一道巨大声响,伴随着比那丝竹声还要好听的龙吟。 却见龙宫殿外急速掠来银白光刃,轻而易举的就将纪凝的十掌冰霜击碎为云烟。 纪凝感受到强大的气息和力量,如被扼喉般有瞬间的窒息,猛地抬起眼皮看向了殿外。 楚月微抿着唇,侧眸看了过去。 却见龙非烟徐徐而至,银白的霓裳在岛屿热风中微舞。 “见过大公主——” 龙宫之内,龙吟族的族人们,纷纷单膝下跪行礼。 纪凝得知眼前女子就是那云霄双翅龙,不由咽了咽口水,当即挤出了难看的笑容,抱拳颔首道:“灵仙剑宗纪凝,有幸目睹公主尊容。” “龙宫圣地,谁在闹事?”龙非烟漫不经心地问。 纪凝立即指向了楚月,“公主殿下,是她挑起的事端,还请公主责罚她。” “咻”的一声,纪凝躯体离开原地,被一股无比强大的拉力给猛扯了过去。 下一刻,她的脖颈便落到了龙非烟的手中。 龙非烟将其高高举起,淡漠地轻瞥,说:“本宫看起来,像是不长脑子?” 纪凝脖颈被攥紧,张着嘴难以说话。 灵仙剑宗的为首男子,戴着恶鬼面具,弯腰拱手道:“非烟公主,抱歉,是我宗弟子不知礼数,她既敢在龙吟岛屿犯事,便请非烟公主好好责罚一下她。” 龙非烟扯了扯唇,笑得嘲讽而冷漠。 她面无表情的将纪凝丢在了地上,拿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碰过纪凝的手,“灵仙剑宗的弟子,一代不如一代了。” “公主说的是。”恶鬼面具之人,沉声回道。 龙非烟将擦过的帕子随手一丢,飘落到了纪凝的脸上,恰到好处的像是在遮盖一具尸体。 而后看向楚月,道:“修炼节制一点,否则,岛屿上的灵力,都被要你弄成收费的了。” 楚月嘴角猛抽了下,倒是不知这龙非烟还是个喜欢开冷笑话的龙…… 龙非烟不期然的看见了巨人鬼灵身旁的小奶娃,紫宝石般的眸正在望着她,充满了天真无邪的纯粹和不含杂质的无暇。 顿时,银白瞳眸,泛起了一江潋滟。 第1968章 就像帝域冬日的初雪那样 小孩粉雕玉琢,眸光晶亮,朝她看来之时,歪着头咧开嘴笑,露出了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这一笑,仿若能净化世间万般的邪祟。 龙非烟从未见过这般有灵气的孩子,心也跟着随之一软。 “大姐姐,你的眼睛,真好看。” 小宝笑时眼睛如月牙儿,声线带着两分稚气,“就像帝域冬日的初雪那样。” 龙非烟心脏咯噔一跳,眉间涌起了些许落寞之色。 咽喉,泛起阵阵的酸涩。 在偌大的龙吟岛屿,尊崇紫为高贵。 至于银瞳,多数是血脉不纯的旁支龙族,注定无法踏入九重宫殿的。 她怀有最正统的嫡系血脉,奈何天生银瞳。 故而身为长公主,自小却如普通平民在岛屿生活。 但她不甘命运,刻苦奋斗,在斗龙场上锋芒毕露。 从此,她成为九重宫殿唯一的银瞳龙。 这些年来,血雨腥风,饥寒交迫,也曾被人践踏到泥泞里去。 奈何从未有一人,说过她的眼睛好看。 “你喜欢?” 龙非烟俯瞰着小孩,低声询问。 “喜欢。” 小宝咧开嘴灿烂一笑,不假思索地道:“我很喜欢。” “和你娘亲的相比呢?”龙非烟再问。 小宝收起笑,眨巴了两下眼睛,粉嫩的面颊满是凝重肃然。 他格外认真地道:“我娘亲的好看,在我的心里,我娘亲是世上最好看的。” 龙非烟唇角绽开了清浅的笑意。 由此可见,小宝对她的喜欢,并非虚情假意的话。 “不错,是个好儿子。” 龙非烟淡漠地瞥了眼楚月,意味深长地道:“今晚盛宴,在斗龙场,有上界之人。” 言罢,信步走出龙宫大殿。 “斗龙场?” 皇甫陨眉头紧蹙,“既是盛宴,何故会选择在这种地方?听起来或有不妙。” 楚月抿唇不语,轻抬起手,指尖轻触隐藏的瞳,眼底一派波澜不兴。 纪凝被灵仙剑宗的弟子扶起,猛地擦掉了嘴角溢出的血迹,眼神发狠地瞪向了楚月。 若非此人的挑衅,她何故会得罪于龙吟族的公主。 这笔账,这份仇和被羞辱的窘迫,当深入骨髓,永不可忘。 那侧,李灵珠用胳膊肘撞了撞李承雪,窃窃私语道:“承雪兄,你不要命了,适才敢开罪灵仙剑宗的纪凝,就不怕她秋后算账,灭了你那无敌宗?” 流云宗陆崇景点了点头。 李承雪耸耸肩,满不在乎,“灭了更好,李某累了,不愿种田了,毁灭吧。” 李灵珠嘴角猛抽,无奈至极。 师父说的果然没错,这无敌宗的人,不是奇葩就是有病。 钢铁刀宗跟随皇甫陨而来的几名弟子,看着皇甫陨欲言又止。 再望向楚月的眼神,充满了异样。 他们并不排斥下界武者,但若因此而得罪灵仙剑宗,显然并非划算的事情。 叶楚月她受皇甫陨的恩泽,在关键时刻,非但没有谦恭礼让纪凝,甚至还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了。 弟子们心中,多多少少有点不舒服的情绪在身上。 …… 骄阳东落,夜风徐徐。 斗龙场位于龙吟岛屿以西之地,占地面积极大,用岩浆所炼的红玉石所铸而成。 夜晚看去,红光粼粼,氤氲着淡淡的烟色,如梦似幻般好看。 护龙阵列,陆续进入。 “娘亲——” 小宝眼底映照出斗龙场的红光,“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我明明是第一次来,但有种回家的感觉。” 灵仙剑宗骑马路过,纪凝坐在那高头大马之上,擦肩而过时听闻此言,戏谑的轻笑出声。 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龙族中身穿黑衣的带路侍者们,被小宝的天真给笑到了。 “龙族高贵血脉,岛屿是龙吟族人的家,你竟说有回家的感觉,岂不是贻笑大方?” 不远处,徐徐走来一列龙族之人。 说话的那位,正是被众星拱月般簇拥的一个年幼的男孩,看起来和小宝差不多大。 男孩黑袍着身,蓝瞳墨发,金色的龙纹在袖衫腾云驾雾,眉间一点神圣的金芒,肩披织造白毛的大氅。 其眉角眼梢,俱是凛然的傲气。 “小殿下。” 龙族侍者,皆行跪拜之礼。 皇甫陨凑在楚月身边道:“这是龙吟族云霄风龙二皇子的孩子龙灏,是这一辈当中的翘楚,小小年纪,就已是蓝瞳,实力很强。” 楚月半眯起狭长的眸,淡淡地扫过了龙灏,而后看向了冷静自若的小宝。 小宝从出现在龙吟岛屿开始,就展现出了对这里的喜爱之情。 那一份喜爱,像是衍生于灵魂的归属感。 绝非偶然。 第1969章 地主之谊,待客之道 或许…… 抱枕和小宝的紫眸,与龙吟族之间的渊源息息相关吧。 若真是如此,那陈年又是什么? 陈年方才是龙族遗失的太子。 楚月获得陈年的龙晶双瞳,拥有其血脉气息,能够深刻的感受到,陈年就是龙吟族的纯正血脉! 这会儿,纪凝以及周遭护龙阵列的武者,都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小宝在道道嘲讽的视线中,昂首挺胸的站着,毫不怯弱的与龙灏对视。 “这座岛屿是龙族的家,世人皆知之事,不需要你为我解读。” 小宝神采飞扬,目光如炬。 “既是如此,你也有脸说是回家?你回谁的家,回本殿下的家吗?”龙灏语气锋利,咄咄相逼。 “难道龙吟岛屿没有说书先生吗?不应该呀。” 小宝满脸的笑意,“龙吟大族的族人,应当也要读书习礼,不讲礼数的,是下等兽族才对。” “你什么意思?”龙灏冷嗤:“我龙吟一族,有的是说书先生,族人都要读书习礼。” “既然如此,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宾至如归’四个字?” 小宝目光冰冷,声线更是宛若寒霜,“这本是龙吟族该有的地主之谊,待客之道,怎么到了你口中就是没脸说话?想来这位哥哥你在龙吟族中,只是个没有读过书的侍从吧,若是这样,倒也能理解了。” 龙灏被堵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吐不出一个字,挫败的发现自己压根说不过眼前的这个同龄男孩。 “放肆!岂敢对小殿下无礼!” 龙灏身旁的年长之人恼羞成怒,手中的拐杖朝地上一砸,风暴自然形成,猛冲向了小宝。 “砰!” 锋锐的三尺神刀撕裂开夜空,沿着风暴斩下,直劈砍在了大地之上,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沟壑。 “在龙吟族,实话实说,也是放肆无礼吗?” 楚月冷眸斜睨那人,低喝出声:“这是谁定下的规矩,还是你越俎代庖乱定规矩,这般说来,以下犯上的僭越无礼之人,是你才对。” 年长之人哪还敢出声,只得暗暗腹诽这人族来的不论年纪几何,都是尖牙利嘴讨人厌的东西。 龙族即将重立太子,小殿下作为二皇子之子,还真不能随便出什么乱子。 为了几个人族的贱物就落人把柄,那可就大亏特亏了。 楚月见龙灏一行人不再多言,挪开了视线。 又见纪凝以及灵仙剑宗的骏马都挡在前方,抬眸邪肆一笑,张扬地道:“诸位若不愿进斗龙场,那便不要挡道。” “叶楚……” 纪凝话音才落,就见楚月双手高举起护国神刀,右臂金光闪烁爆发出武皇之气、太极雷霆,更是蕴满了适才汲取的龙族灵力。 一刀往前劈去。 刀锋势如破竹,席卷而过。 前方众人皆退避两侧,为其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道。 楚月红唇微勾,收刀并未入鞘,而是直咧咧的扛在了肩上,抬步进入了斗龙场。 尽显威风凛凛! 纪凝恨得牙痒痒,满面都是毫不掩饰的愤怒之色,恶狠狠的瞪着那道狂妄嚣张红色身影。 小宝望着母亲的眼眸深处,燃起了一簇炙热的光火。 其名为崇拜。 跟随楚月进入斗龙场的队伍中人,略为光彩。 特别是无敌宗李承雪和流云宗的陆崇景,两个人宛如被授勋荣光般,朝四方咂舌的阵列武者又是拱手又是点头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去颁奖呢,看的围观者们脸都黑了。 龙灏眼神阴郁森寒的凝视着小宝的身影,双手负于身后,故作老气横秋的大人模样,沉声道:“查!本殿下要这个人,万劫不复,不得好死!” 这一辈中,他是最优秀的殿下。 尊严,颜面,不容挑衅! “是!” 年长之人卑躬屈膝道。 …… 却说护龙阵列的武者们,纷纷进入了斗龙场。 偌大的斗龙场,护龙阵列只能在最边沿的地方。 连个席位都没有,只能站着参宴。 钢铁刀宗的几名弟子,面露难色,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在叶楚月身边鞍前马后的皇甫陨给拽了回去。 “怎么了?”皇甫陨问,“楚子情绪不好,我得过去守着。” “皇甫兄,你难道还没发现吗,不是我们看不起下界武者,但是这才一会儿,她就得罪了纪凝,又得罪了龙灏,我们回去怎么跟宗门的长辈交代?” “是啊,皇甫师兄,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最好赶紧和她撇清关系。” 皇甫陨冷漠的看着他们,“叶楚月是我皇甫陨的肝胆兄弟,若你们真如此想,你们可与我皇甫陨撇清关系。” 第1970章 拿起刀走了父亲的路 “皇甫兄,我们相识一场,并肩多时,为人你应当清楚不过,必然不是那贪生怕死之辈。” 钢铁刀宗的弟子红着眼说:“你要我们撇清关系,无非是拿刀子扎我们的心,难道一个刚认识的人,比我们还重要吗?” “你们不懂。” 皇甫陨望向斗龙场外的天穹,沉痛隐忍,悲情压抑,连带嘴角脸皮都止不住的痉挛般扯动了两下。 他长叹一声,背对着同门师弟妹们,低声说:“下界位面,如同混沌之初,陷于无尽长眠的黑暗。我并非只是一名武者,宗门的一个弟子,我肩有重责,既背负祖训和父亲的教诲,亦是想为下界开太平。当我看到那一束光,冲破黑暗的枷锁来到我的面前,我便知道,下界的春日,快到了。” 说罢,回头看去,“好好瞧着,日后这苍生武道,下界大陆,将因她而改变。” 弟子们深深震撼与皇甫陨的大义。 诚然,他们做不到。 不顾一切的相信一个初识之人,无异于是一场荒谬的冒险。 皇甫陨神色内敛,扯开了苦涩的笑。 当年,隔壁的流云大陆,被上界武者掠夺,占有。 父亲前往支援。 临走前,在凛冽纷飞的素白大雪中抱起了他,亲了亲他的侧脸。 “陨儿,熬过这场寒冬,春日到了,为父便能归来,教你这世上最烈的刀法,等你及冠后,给你尝尝为父亲手酿的酒。” “好,我等爹爹回来,爹爹,一定要回来。” 他还记得,父亲身穿盔甲走出了院门,母亲追着冲了出去,慌慌张张的大喊父亲之名。 最后又整理衣衫和发丝,含泪而笑,痛声问:“非要过去吗?” “好男儿,大丈夫,志在四海百姓。” 父亲刚正又坚定地大喊:“皇甫陨,听着,我们皇甫一家,没有懦夫,盛世能够不享太平,乱世决不能独善其身。” 大风大雪中,那道伟岸的身影消失在皇甫陨的视野中。 后来,皇甫陨就坐在门口等。 三个月里,每一日都会去门口坐着,期盼父亲回来。 但偶有脚步声响起,都是过路之人。 直到最后,一列盔甲士兵停在院门前。 他认得出,那盔甲,是父亲的军队。 皇甫陨站起来,眉开眼笑,天真地问:“我爹呢,他是不是回来了?” 士兵抱着一个盒子,泪水汹涌而出,久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士兵们俱都单膝跪地。 那人将盒子高高举起。 “吾等前来送无战将军回家!” “……” 他们说,父亲在那小小的盒子里面。 他想不通。 强壮魁梧的父亲,是明夜大陆最高大的男人。 怎么就进了那么小的盒子里,变成了一抔风就能吹走的骨灰呢? 春日了。 万物复苏。 父亲却是与世长辞。 直到父亲的部下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他,跟他说,父亲身中一百零八箭,宁死不屈。 双目被箭矢射穿,依旧拿刀而战。 纵然死的那一刻,还在高喊“天下无战”。 …… 思及此,皇甫陨淡淡的笑了笑。 从那以后,他拿起了刀,走了父亲的路。 皇甫陨摇了摇头,欲回席位。 “皇甫兄,你就不怕识人不清害了自己吗?”师弟问道。 “若真如此,那是我皇甫陨的命,也是下界大陆的命。” 皇甫陨不回头的往前走。 刀宗弟子,都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情。 最后只得作罢,硬着头皮跟皇甫陨去到了楚月的身边。 楚月用帕子擦拭着护国神刀的刀刃,察觉到异动,侧目看了眼皇甫陨和刀宗弟子。 尽收眼底,亦了然于心。 “这群刀宗弟子,好像特别不服。”轩辕修说。 “自信点,把好像两个字去了。” 破布懒洋洋的说完便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的趴在了轩辕修的肩头。 轩辕修顿感奇怪,“布兄如今这状态,与当年我那怀有身孕的皇后如出一辙。” “看你那没营养的话本去吧。” 破布懒得理他。 不过,进来龙吟岛屿,汲取了龙族灵力,他确实有很大的变化。 像是吸收到了足够的能量,要进入长眠期般。 而且,他有预感,他快回到九万年前的鼎盛时期了。 楚月也察觉到了破布的变化,眸光微微颤动,思量着等等要再多汲取点龙吟岛屿的灵力才对。 如若破布实力恢复,对她来说,也是一大助力。 席间,阵列武者们颇为吵杂。 刀宗弟子垂头丧气,格外沮丧。 “轰!” 强劲的龙族气息荡开! 整座斗龙场,瞬间死寂。 却见前方光火晦暗不明,龙吟如天籁。 数道披着绛紫斗篷的龙族使者,从光火中踏出。 斗篷之上,烙印着紫瞳图腾,既神秘诡异,又让人肃然起敬! “龙祖瞳印,那些都是龙祖麾下封天军的人。” 刀宗弟子惊讶道,“他们出现在此,是为何故?” 看到封天军,各地而来的武者们,都流露出了钦佩崇拜的神情。 龙吟族,封天军,都是最强悍的龙,参加过多次战役,从未有过败绩。 封天军的龙族使者,出现在外围席间。 刀宗、灵仙剑宗以及各大宗门的武者,都沸腾了起来。 楚月不急不缓的擦拭着刀刃,脑海里想的却是,日后是穿武神殿的战袍比较好,还是穿破布这寒光金甲? 总得要雨露均沾。 实在不行,一起穿了吧。 突地,阴影覆盖于身。 楚月停下擦拭刀刃的动作,抬眸望向了龙族使者。 “斗龙场难道不能擦刀?” 楚月冷不丁地问,还以为擦刀动作坏了什么规矩。 龙族使者齐齐一愣,俱是面面相觑,酝酿好的措辞硬是被堵得说不出来。 良久,咳嗽了声,方才说道:“叶首领,龙祖所在高台,位置绝佳,视野宽广,烦请叶首领移步清风台,一同欣赏斗龙。” 满地喧哗声骤起。 龙祖德高望重,谈笑来往的都是上界之尊。 他竟邀请一个下界武者前往清风台同赏斗龙,实属荒唐。 “我这里还有许多朋友。” 楚月微微一笑。 龙族使者道:“可以一同前往清风台。” “那叶某便却之不恭了。” 楚月掌中刀入鞘,带着朋友们紧跟龙族使者。 踏出数步,似是想到什么,顿足停下,回过头望向了停滞不前的刀宗弟子们,自然地问:“怎么不动?” 第1971章 那是对龙组敬重有加的眼神 刀宗弟子眸光颤动,心绪复杂,多是不安的内疚和惭愧。 呆讷片刻,都迈动腿跟上了楚月。 “叶首领。” 刀宗师弟喊住楚月,低下了头,“对不起,刚才我们私下对叶首领你有很大的意见和怨气。” “我知道。” 楚月浅声说。 刀宗弟子们蓦地愣住。 “那叶首领还带我们一同前去清风台?” “因为你们是皇甫兄的同门师兄弟。”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震撼到了刀宗弟子们的内心。 那一刻,他们隐隐有所明白,皇甫师兄为何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她。 有些人的风采,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吸引着天下的志同道合者。 龙族使者用光火将他们送到了清风台。 外围席间,各大阵列的驯龙师,无不是羡慕。 灵仙剑宗的阵列中,纪凝见其风光满面,还得到龙祖的青睐,仿若一口郁结之气堵在胸前挤压心肺。 宗内弟子感叹不已,“刀宗弟子当真是踩了狗屎运,碰到个叶楚月,就能跟龙祖同去清风台。” “龙祖,不过如是。” 她扬起下颌,冷哼了声。 声音,极小。 生怕被剑宗弟子以外的人听了去。 清风台。 光火纷燃。 楚月从琉璃光火中走出,浅抬眼皮,漫不经心的环顾四周。 高台之上,雕栏玉彻,宝石散发出光亮,四面悬下的轻纱流苏随风而动。 席位摆开,最前侧端坐着几位戴着面具的上界之人。 随后是龙非烟、龙灏等龙族的嫡系血脉。 楚月的目光,最终落定在那个不怒而威的男人身上。 他有一双极好看的紫瞳,不同于抱枕的是,这双紫瞳,好似裂开了些许闪电般的细微纹路。 龙祖坐在桌前,手执鎏金酒杯,亦在看她。 “帝域护龙阵列首领叶楚月,见过龙祖。” 楚月往前走去站在了正中央,微微颔首抱拳道。 帝域武者、刀宗弟子及王城等人,都在她身后一同拱手低头。 齐声道:“见过龙祖。” “叶首领的朋友,有些多。” 说话的人,是龙灏父亲,龙族二皇子龙在天。 龙灏看着小宝,鼻音极重的“哼”了声,坐等母子二人出糗。 楚月眉梢轻挑,高声道:“龙祖威名远播,震彻各界,让叶某佩服,六合八荒内,只要是崇拜敬重龙祖的武者,都是我叶楚月的朋友。” 龙在天父子俩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他们从未见过,脸皮这般厚的武者。 就连刀宗等宗门的弟子,惊得眼珠子险些掉出去了。 若非亲眼所见,实在想不到,如此境况,竟还能这般应对? 既滑稽,又让他们忍不住拍案叫绝。 龙非烟朝楚月望去的眼神,多了几分含笑的无奈。 “拍马屁。” 龙灏哼声道:“虚伪。” 小宝不干了,走到母亲的身边,睁大眼睛望着龙祖,有模有样的作揖行礼,赶忙道:“龙祖爷爷,小殿下他不是故意要说你虚伪的,还请你不要怪罪他。” 龙灏的眼珠子瞬间瞪大,神情比见到鬼还吓人。 “本殿下何时说爷爷虚伪了,你不要胡说,而且你叫什么爷爷,那是我的爷爷好吗!” 龙灏气到不行,指着小宝的弟子呵斥:“你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小宝仿若被吓到了,身体抖了下,吸了吸通红的鼻子,睁大眼眸望向龙祖。 水雾涌入眼底,可怜的模样让人心都要软化了。 好一会儿,才哽咽道:“龙祖大人,对不起,我从小就没有爷爷,又因为紫瞳遭人唾弃,见大人和我有一样的眼睛,才想叫一声爷爷。小殿下不喜欢的话,那就算了吧。” 龙灏看见小宝服软,以为是拜倒在自己的威严之下,扬起下颌得意的笑。 “过来——” 龙祖望着小宝,温声开口。 小宝眼眸微亮,快步走了过去。 “龙祖大人。” “叫爷爷。” 龙祖淡淡道。 龙灏目瞪口呆,清风台的龙族嫡系们亦瞠目结舌。 “爷爷好。” 小宝咧开嘴无邪的笑,把龙灏嫉妒的双目喷火,稚嫩青涩的面庞阴翳森冷的快要扭曲变形。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和爷爷这般亲近过。 记忆中的爷爷,对谁都疏离冷漠,时常板着一张脸,活像他龙灏生下来就欠这糟老头子几个亿似得。 龙灏以为爷爷生性如此,倒也习惯,努力拼搏都是为了让爷爷能够开怀大笑,享受天伦之乐,忘掉那个失踪了好多年的龙族太子。 不曾想,一个卑贱的下界孩子,竟能让龙祖这般对待! “父王。”龙灏委屈痛苦地看向了龙在天。 龙在天伸出手摸了摸他的手,满面笑意,低声说:“没关系,很快就是他的葬礼了。” “我要拿他当成饲料喂给岩兽。”龙灏目光狠戾。 岛屿之下,滚烫的岩浆里关押封印着龙吟族历年来征战猎来的俘虏凶兽,被族人统称为:岩兽。 “好。” 龙在天应下,发狠的看了看小宝,随后挪开视线望向楚月,眉头猛地一皱。 却见那傲然而立在正中央的女子,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虽是在笑,但笑不及眼底,满目暗涌着邪肆和嗜血,仿若有一头暴戾凶狠的野兽,随时破体而出,将他诛杀。 “大胆!你什么眼神?!”龙在天拍桌怒喝。 楚月朗声笑道:“对龙祖敬重有加的眼神。” 龙在天:“……” 众人:“……” 拍马屁这玩意儿,别人不服,就服这帝域凌天的叶楚月。 李承雪暗叹:“就一个字,真他娘绝。” 陆崇景纠正道:“李兄,这四个字了。” 王城左瞅瞅李承雪,右瞅瞅楚月,不知怎的,突然就开始怀疑人生了。 “听闻下界位面,有个叫做叶楚爷的奇女子,武宗战武皇,一臂挡魔掌,是下界武道的希望。” 上界之尊的其中之一,发出了戏谑的青年音:“如今亲眼目睹,叶楚爷你难道就是靠拍马屁振兴下界武道吗?” “阁下谬赞,谬赞,叶某愧不敢当。” 楚月作了作揖,宛如个斯文谦卑的人。 上界青年哑然无声。 他这是在夸奖她吗? 这脸皮,比岛屿的地层还要厚。 众人见她正儿八经的惺惺作态,傻眼的同时开始怀疑拍马屁难道真是个褒义词? 第1972章 一身凡人之气,从头到尾不入流 楚月仿若察觉不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嘲讽轻视,在这清风台上怡然自得。 龙祖的紫瞳宛若锁定了目标般,看她从容又惬意,竟透出几分少年的风流味儿。 “叶首领,是本座的旧相识了。” 龙祖一开口,便震惊四座。 无数道目光汇聚而来,满是愕然。 龙祖何方神圣。 那叶楚月纵有万般天赋,实力上乘,左右也不过是个在下界位面苦苦挣扎的下界武者。 一身凡人之气,从头到尾都不入流。 “父皇你何有这样的旧相识?”龙在天显然不信。 龙灏哼了一声,“小小凡人,区区武宗,何德何能,能与我皇祖父是旧相识?” 楚月微抬起眼帘,疑惑不解地望着泰然贵气的龙祖。 她亦不懂此话何意。 严格来说,龙吟岛屿清风台,是她和龙祖初次相见的地方。 莫不成…… 楚月眸光一亮,大开异象。 难道说,这位龙祖大人,也是她前世光怪陆离之梦中的一个小弟?如同武祖、赤鹰那般的存在? 龙祖与之对视,见其神情眼神微变,顿生起了一阵恶寒。 适才一瞬之间,龙祖清晰的感受到,那风流邪气的女子看他的眼神,宛如是年事已高的老父亲见到了流落在外的儿子般。 龙祖虽不知那孩子心头在思量着什么,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你!” 龙非烟旁侧,小公主龙绯妖身着曳地的青色长裙,倒映着楚月身影的眼眸攒动着光火,脑海中乍现不久前的记忆。 那时,他与父皇前往帝域凌天寻找皇兄,在那皎皎夜色中,遇到了一双母子。 龙祖目光柔和,略微含笑。 从这个孩子踏入龙吟岛屿的那一瞬,他就认了出来。 彼时匆匆一瞥,但如惊鸿。 却不曾想到这么快的时间,竟能再次相见。 “绯妖,你见过她?”龙在天拧着眉问。 龙灏哼哧:“此等俗人,难道能入绯妖姑姑的眼吗?” “龙灏,她是俗人,那你是什么,你是俗龙吗?” 龙绯妖不悦地道:“叶首领是父皇请来的贵客,你若不喜,就自己从清风台下去,别在这里跟个人族的深宫怨妇似得,小小年纪,没学个好。你看父皇身边的那个孩子,就比你惹人喜欢。” 龙灏瞪着发红的眼睛,将酒杯摔在了地上。 绯妖姑姑平日里最与他亲近,竟也帮着那凡人小子。 龙绯妖笑吟吟地望向龙祖,“父皇,这孩子的眼睛可真好看,在你身边,倒真像是祖孙俩。” 龙灏双手紧攥成拳,牙齿都紧咬出了声响。 小宝乖巧懂事的坐在龙祖身边,闻言,歪着头眨巴了两下眼睛,笑时紫眸亮晶晶的。 “诸位,入座吧。” 龙祖缓缓一挥手,光火成桌,琉璃为椅,瞬间迸发而出,增添了许多的席位。 刀宗弟子等人一动不动。 直到楚月率先入座,方才紧随其后。 清风台的位置在至高处,而不管哪个席位,都能欣赏到斗龙场的情形。 今晚盛宴的重头戏,就在这斗龙场上。 斗龙场,顾名思义,是龙与龙之间的斗争和胜负。 一方巨大的圆台,四周都是金色的符文结界。 圆台起初是象牙白,经年被鲜血浸染,便成了如今的深红之色。 “吼!” 龙啸声起。 众人仰头循声望去。 一条粉色鳞片的蛟龙,盘旋三个小周天,化作一道人影落在了圆台地面。 龙族少女穿着粉色纱衣,眉眼弯弯,灿烂而笑,高声道:“诸位,今夜之斗龙,由龙莺来主持。” 龙莺二字,瞬间叫四方人声鼎沸,沸腾如热水。 王城看了眼楚月,刚要俯首解释,就见皇甫陨先一步开口:“楚子,这龙莺,是龙族封天军中唯一的女性战将。” 王城嘴角一抽,郁闷的将酒水给一口闷了。 “王城兄弟,你喝了在下的酒。”李承雪道。 王城:“……” “在下的初吻,是你的了。”李承雪再道。 王城拿着酒杯的手都在哆嗦,一瞬间便觉得自己脏了。 楚月眼角余光扫向他们,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无奈的笑。 斗龙场席间,尽是狂欢之声。 龙莺抬起素白的手,一瞬间,周遭寂静如斯,落针可闻。 “想必诸位都在期待斗龙,话不多说,直接请龙入场。” 龙莺说罢,朝侍者看了眼。 随后便见斗龙场的侍者们,抬着一座座盖着黑布的囚笼进入了斗龙场。 “乾坤笼中,便是主角,掀开吧。” 龙莺再道。 乾坤笼,不同于普通的囚笼。 而是在正常大小的范围,拥有更多的空间。 故此,一个乾坤笼中,或许会有成百上千条蛟龙也说不准。 侍者双手结印,掌中灌出了灵力涌动的大风,将乾坤笼上的黑布尽数掀起。 看见乾坤笼内的情形时,各地而来的护龙阵列俱是沉默。 那些囚笼里面的……正是各地运送而来的纯龙。 各个角落里,出现了窃窃私语声: “不是说,运送纯龙到龙吟族,就相当于游子回到故乡,能够有着平静快乐的生活吗?” “它们怎么会出现在斗龙场上?难道斗的龙是它们?” “那它们还能活下去吗……” 龙莺目扫四方,继而道:“此次斗龙的规矩,有所不同,比起以往的双龙之争,此次,是万龙竞。这些乾坤笼中,每一个笼内都有十万纯龙,只能有一头龙能活下去。结束之后开启下一个乾坤笼,直到开完所有的乾坤笼,便让剩下的龙进行决斗,依旧是老规矩,只有一头能活。” “这……” 王城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楚月低头望向了其中的乾坤笼。 她看到了小重天的那些纯龙。 它们好似也在透过笼子看她,眼神中布满了绝望。 其中一条,还是在小重天中与她对战过的深海巨龙,是她九万年前的旧相识。 这些龙,期盼回到故乡已有数万年之久。 然而故乡已非从前。 若知千辛万苦来到龙吟族是这般惨境,倒不如在那小重天中被邪气蚕食到走火入魔永远的神志不清。 “啪,啪啪啪啪!” 龙灏兴奋地鼓掌,“好,好玩,就要这样玩才过瘾!” 第1973章 他站在那里,风也会俯首称臣 “同族相残,何来的过瘾?” 小宝忽而收起了笑,怒火冲冲,满面严肃地看向了龙灏。 龙祖垂下眼睫,讳莫如深的眸,带着探究和审视细细的端详着近在咫尺的小孩。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下界的人族!”龙灏恼羞成怒。 “龙灏!” 龙祖低喝了声,龙灏登时噤若寒蝉,夹着尾巴做龙。 “龙祖爷爷,叶尘有话想说。”小宝从椅子上站起来,拱起双手,作了作揖。 “你说——” “遥远的下界位面中,帝域五陆之一的凌天大陆,是我的故乡。” 小宝稚声说道:“书中教导过叶尘,若我长大成人,故乡故国不可忘,域外再乱,凌天都会是我的家。我以为,我们辛辛苦苦净化邪气,用万年的时间饲养纯龙,为的是有朝一日它们能回到自己的家,它们能在龙吟岛屿自由自在的翱翔。但是如今所见,与我所想的不同。” 楚月远远地望着语气凝重的小宝,眸底染起了一抹深色。 现在的小宝,虽还是国家级的黑芝麻馅绿茶,但比起以前时常小心翼翼的懂事乖巧,更像是在做他自己。 他不用戴上懂事的面具,他站在那里,风也会为他俯首称臣,这才是帝尊之子,叶尘! 小宝眼睛微红,再道:“龙祖爷爷,我很喜欢龙吟族,我喜欢这座岛屿上的每一朵花,乃至于是扑面而来的风,也喜欢风中的岩浆气息。我以为这里会是美好的,是人间仙境,我对这里充满了向往。我想,那些流落在外的纯龙,会比我还向往这里吧。” “满口胡诌。” 龙灏哼了声,“那只不过是一群低贱的龙罢了,死不足惜,能死在斗龙场,也是它们的荣幸。” 这一句话,乾坤笼中的纯龙们听得清清楚楚。 口中的低贱,宛如钢刀过龙骨。 听者有心的不仅是护送而来的纯龙,还有许许多多的普通龙族人。 归根究底,只要是没能进入九重宫殿的龙,都属于龙灏嘴里的低贱之龙。 “低贱的不是它们,是你!” 小宝一步一步走向龙灏,直声道:“你生来养尊处优,身为殿下,就能肆无忌惮,目无生灵吗?” “你说的还真是没错!本殿下生来是高贵血脉,就能唾弃你这下等凡人武者,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龙吟族口出狂言?” 是可忍,孰不可忍。 龙灏怒极,不愿再忍耐下去。 “去死吧,你这低贱人族。” 龙灏一掌打在小宝的肩胛骨,把小宝击出了清风台。 “宝宝!”屠薇薇等人狂奔而出。 楚月蓦地起身,脊背裂开一双血色羽翼。 她跃上栏杆,飞掠而出,龙在天忽然暗中打出了一道气息,楚月身体翻飞,瞬间侧身躲去。 龙灏往下看去,露出了笑,“既然你这么喜欢龙吟岛屿上的岩浆风,那到时候就把你喂给岩浆吧。” 他是不信,皇祖父会为了个死掉的人族小孩来责罚他。 他看着小宝往下坠落,期待着小宝的身体摔成烂泥。 “咔咔咔咔咔!吼吼吼吼吼吼吼!” 撕裂声,龙啸之音,如雷贯耳,震彻斗龙场。 “那是什么……?”龙灏满面惨白。 就连上界之人都露出了讶异之色。 楚月的身影凝滞在半空,瞳眸紧缩,眼底倒映出那惊世之景。 但见乾坤笼全部支离破碎的裂开,几十万的纯龙冲出囚笼飞去了同一个方向,护住那从高台坠落下来的小孩! 第1974章 缔龙契,定乾坤 天地长空,碎片如天女散花般飞舞。 适才还略显空旷的斗龙场,瞬间被一条条狂飞而出的纯龙勾勒出了浩瀚盛大的画卷。 几十万的纯龙翱翔。 龙吟奏响出盛世之歌。 无数双眼睛无不是瞪大到滚圆。 更有甚者,激动到面红耳赤不由站起身。 是了。 他乡之龙低贱难登大雅之堂,但大几十万的纯龙亦可谱写出震撼四座的传奇,画一场视觉盛宴。 往下快速坠落的小宝,落入了纯龙的温暖。 小小身影的他,躺在一片龙海当中。 他双手撑着龙鳞站了起来,睁大了无邪纯粹眸光颤动的双眼,愕然地望着这群纯龙,隐隐之间,仿若有什么破茧而出。 似是羁绊深种体内,刀枪剑戟再难消除! 这一刻,小宝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要保护好这群纯龙,就像它们拼尽全力冲出牢笼来保护他那样! 小宝眼神一动,深海巨龙载着他飞向了清风台,几十万的纯龙紧随其后。 直到停留在了与清风台的同一个高度,小宝抬眸望向了龙灏,怒道:“如若龙吟族中都是像你这样的想法,那它们也不用来玷污你们的眼睛了,我会把它们带走,你不珍惜它们的命,我们珍惜,我才不要看什么斗龙,凭什么十万纯龙只能活一头?我要它们全都活着,它们也有资格活着,在你所谓的低贱下界,除了偶尔想家以外,他们都活的很好,怎么到了家里面,反而要自相残杀不能活了呢?” “放肆!凡人之躯,岂敢玷污龙族!” 龙在天大喝,“龙族之龙,岂能是你想带就能带走的?” 这次的斗龙,可是上界之尊点名要看的。 若是坏了大事,就算把这个叫做叶尘的小孩给碎尸万段都难解他心头之恨。 他和斗龙场内的每一个人,每一头龙,都惊讶于纯龙的出笼。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龙族的地盘,岂容叶尘抢了风头? 龙在天张开嘴怒吼一声,龙啸出口之时,头顶仿若出现了龙的光影。 龙身光影,接连几声龙啸,好似想要震慑到这些纯龙。 兽族和人族有最大的不同,那就是血脉的压制。 龙在天身为龙族嫡系皇子,天生的云霄龙脉,只要一声令下,低贱的纯龙们就得乖乖听令。 然而,不论龙影如何咆哮,几十万纯龙都无动于衷。 “这怎么可能?” 龙在天低声诧然,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知道为什么吗?” 小孩的声音响起,龙在天蓦地看向了小宝。 那双美丽璀璨的紫瞳,紧盯着龙在天。 良久,缓慢地道:“因为,你不配。” 龙在天勃然大怒,面目狰狞的瞬间,躯体化身为龙,迅速暴掠出了清风台,直奔小宝而去。 无数纯龙呼啸而过,将小宝包裹得严严实实,龙在天连小宝的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 “父皇,你难道任由这群纯龙胡来吗?”龙在天急道。 “龙吟族,束缚不住它们了。” 龙祖起身,负手而立在栏杆边沿,俯瞰着下方的混乱,沉声说:“纵然是本座,也支配不了它们。” “这怎么可能?您可是龙祖啊!”龙灏不可置信。 龙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缓抬起右手,掌心盘旋着磅礴的灵力和焰光。 此刻,斗龙场内外的龙,俱都单膝下跪,朝拜万龙之祖。 唯独那些围绕在小宝身边的纯龙毫无动静,非但没有朝拜的迹象,甚至还朝龙祖张开獠牙,发出敌对愤怒的嘶吼声。 亲眼见到如斯场景,龙在天等人方才明白,这些纯龙,不会再臣服于龙吟族了。 但天下之大,龙吟岛屿是它们的故乡,它们不臣服龙祖和云霄龙脉,要臣服谁,要去往何方? “吼吼吼吼吼!” 龙吟声再起。 却见小宝周围的纯龙散开,盘旋一圈,皆爆发出了自身的力量。 每一条龙,都拔出了一道带血的鳞片。 鳞片闪烁着刺目妖冶的光。 几十万道光,如万剑归宗般,汇向了小宝。 似是一场漫天的火树银花。 血色的光线,描绘成了错综复杂的光阵。 小宝便在这光阵当中站立,紫眸倒映出血芒,显得神秘而高贵。 古老之声,骤然而起: “以吾身之鳞,以吾脉之血,缔龙契,定乾坤,血麟自成之时,永世效忠吾主!” 契约光阵炫目。 一道道鳞,旋绕在小宝的身体周围。 直到血色的鳞片,形成了蛋壳的模样。 此情此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震惊了席间与清风台上的众人。 “这是怎么回事?那群低贱的龙,怎么会去跟那个低贱的人族武者缔结契约?它们连皇祖父都不臣服,去臣服他?”龙灏尖声大喊。 萧离来到龙灏的身后,趁其不备,一脚踹在龙灏的脊背,将其踹出了清风台。 “好样的。” 屠薇薇大笑一声,和夜罂对视了眼。 只见两人拔出血杀刀和巨斧,刀斧之上既闪烁着太极雷霆,又有强悍的武皇之气。 下方,龙灏坠落的同时刚想变身为龙,只见蕴满雷霆武皇气的人皇刀斧光刃从天而降,恰好落在了他的天灵盖,堵住了他变身为龙的做法。 “灏儿!” 龙在天的龙躯暴掠下去,刚想接住自己的孩子,就见一道血红色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女子红裙在猎猎狂风中翻飞,墨发狂舞,浅紫色的瞳眸邪佞地望着他。 “二皇子,偷袭算什么本事,你若要战,叶某不介意陪你玩一场大的。” 楚月取出护国神刀,似笑非笑地望着龙在天。 龙在天是龙吟族二皇子,实力过人,自然是在楚月之上。 只是他现在无心恋战,一心只有自己优秀出色的孩子。 楚月的目的也不是要战胜龙在天,而是像适才她去追小宝却被暗算那样,拦住龙在天的路罢了。 只能说是一报还一报事情! 龙灏摔倒之时,没有一条纯龙护着不说,就连和小宝缔结契约的阵法光线,都很刻意去躲开了龙灏的身影。 “砰!” 龙灏猛摔在坚硬牢固的圆台,身下汇聚出了淋漓惊心的血泊。 第1975章 好一出精彩的大戏 龙灏口鼻溢血,脖颈和面庞都凝结出了冰蓝如霜的龙鳞。 血液染在龙鳞之上,美轮美奂的格外好看。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再次因惊愕而傻眼了。 “灏儿!” 龙在天痛心的大喊了声。 这次,楚月没有再阻挡,他直接到了圆台上方,抱住了摔出重创的儿子。 楚月垂眸淡漠地望着这一幕,眼神里不带半分的温情。 龙灏身为龙族云霄血脉,比普通的人族修炼者强大多了,这一摔,还摔不死,但会有个惨重的教训。 让她诧异的是,身为战将的龙莺还有龙祖都只是冷眼旁观,没有出手的打算。 他们…… 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龙灏摔下来? 只要他们有所动作,龙灏就摔不倒。 楚月疑惑地拧了拧眉。 狂风之中,掺杂着乾坤笼的碎片,刚好一伸手就能接住。 她因钻研过千行神卷,读过第五长虹留下来的机械书,与锻造兵器炼制乾坤笼等物有异曲同工之妙。 从碰到这乾坤笼碎片的刹那,楚月便发现碎片有古怪之处。 厚实的碎片前后,裂开的纹理和深浅都截然不同。 就像是,在两个不同时间段裂开过那样。 楚月又在风中捞了一块碎片,发现也是同样的古怪。 “小叶子,可是乾坤笼有问题?”轩辕修问。 “问题大了。” 楚月半眯起眼眸,“这乾坤笼估计是劣质品,用劣质的乾坤龙来囚禁纯龙,不就是故意让纯龙破笼而出吗?难怪这些纯龙轻而易举就破开了乾坤笼,原来其中奥义就在这里。” “看来有人想救纯龙?会是谁呢?”轩辕修喃喃自语。 楚月悬浮半空抬头看向了清风台。 墨黑的青丝被风吹乱,轻遮了她的眉眼。 青丝落下之际,她看到一身银白霓裳的龙非烟睥睨着她。 荒芜似雪的眸内,仿若盛满了枯落的花儿。 “啊啊啊啊!痛!啊啊!好痛!” 龙灏的惨叫声突兀地响起。 他摔裂了脊梁,在父亲怀中大哭的流泪大喊。 “灏儿莫怕,父王在!” 龙在天将汹涌的灵力输送进了龙灏的体内,短暂的维护了儿子摔裂的脊梁骨。 龙灏哭红了一双眼,满是血液的手紧攥着父亲的衣袖,愤恨地道:“灏儿要他死!” 他恨! 皇祖父对那该死的人族和蔼可亲,对他的惨状却熟视无睹。 “好!让他死!” 龙在天怒发冲冠,三千发丝散开,脖颈生长出了一片片的龙鳞。 他拔出一道龙鳞丢了出去。 龙鳞化作一道光,冲出斗龙场,绽放出蓝色烟花。 此鳞,可集结他座下的北冥龙军! 龙军队伍,看到蓝色烟花后就在赶来的路上。 龙在天轻抚儿子的面庞,宽慰道:“有父王在,谁也欺负不了你,欺负你的人,都该死!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父王怎么把他给抽筋拔骨的!” 他抬手旋出了一道温和的光火包裹着受伤的龙灏,自己则飞身成为了龙,目标是血鳞蛋壳里的小宝。 “咔,咔嚓……” 蛋壳裂开了几道缝。 众人愣住。 “咔咔,咔嚓。” 裂缝如蛛网扩散的越来越多,当整个蛋壳都密布裂缝,金色的光从每一道裂缝中溢出。 却闻轰然之声震耳发聩,光芒璀璨遮人眼。 蛋壳彻彻底底的破裂开,一条神圣的幼年金色云霄龙飞掠而出。 “吼!” 龙啸,响彻斗龙场。 金色云霄龙,围绕着斗龙场盘旋了数个周天后,飞到了楚月的身边,再围绕着楚月飞。 楚月眸光微颤,缓抬起了手,低低出声,“宝宝……” 小幼龙便在她的掌心蹭了蹭。 楚月轻吸了吸鼻子,眼睛瞬间湿润,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幼龙。 金霄幼龙破壳的场景,是每个人都想不到的。 灵仙剑宗的区域,纪凝难以置信地望着楚月掌下的幼龙。 剑宗弟子亦是讶然不已,“我的天老爷啊,要不是亲眼看到,谁敢相信,人族凡体,竟能化龙?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充其量就是个下界的小孩,他怎么能化龙呢?” “这种情况,正常武者连想都不敢想。” “……” 纪凝两眼阴鸷,哼了声,“侥幸罢了。” “不是侥幸。” 旁侧传来了低沉磁性的嗓音。 纪凝猛地扭头看去,但见灵仙剑宗护龙阵列中地位最高的师兄开口说话了,声音正是从恶鬼面具下传出,“几十万纯龙自愿断鳞缔结契约,诸多龙鳞汇聚一体,便能成为新的龙脉。可以说,是这些纯龙,助他为龙,奉他为新主。” “这是何故?”纪凝不解:“到底是什么,让它们连龙祖都不臣服?” “只因龙吟岛屿这个家和龙祖让它们失望寒心了,在万念俱灰时,只有这个人族小孩愿意为它们说话。它们不愿自相残杀,它们要新的主子。叶尘就是它们新的主子。” 闻言,纪凝嫉妒到快要发狂。 若是知道说一句话,就能得到大几十万的纯龙断鳞化龙,她势必会在叶尘之前维护这群纯龙的。 纪凝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懊悔的不仅仅是她,还有一众护龙阵列的武者。 他们,错失了化龙的大好机会,顿时就怨声载道。 圆台,光火氤氲。 龙灏躺在光火之中,原想看叶尘被父王撕裂的一幕,却不曾想看到叶尘化龙,还是金色的云霄龙,龙脉竟然比他还要高贵。 这凭什么。 叶尘只是个人族贱.种罢了。 他可是龙祖的嫡系血脉啊。 父王甚至说过,未来他有机会成为龙族太子,凌驾于九天之上。 叶尘应当人如其名,如蝼蚁卑贱进尘埃永世都抬不起头直不起腰才对。 泪水滑过龙灏赤红的眼眶往下流淌,他情绪激烈到才维护好的脊梁骨又要裂开了。 “娘亲。” 小幼龙蹭了蹭楚月的掌心,可怜巴拉地说:“宝宝不知道怎么变回来。” 它望向诸多的纯龙,纯龙也都面面相觑。 它们只知道契约和断麟化龙,也不知道该怎么变回人形。 楚月眉眼温柔,被自家儿子可爱到轻笑了一声。 “啪,啪啪!”高处响起了拍掌之声,随后却见那上界之尊苍老却中气十足地道:“纯龙断裂,人族化龙,好一出精彩的大戏,比那纯龙相残可要精彩多了。” 第1976章 下界,有下界的规矩 楚月半眯起狭长的美眸,懒懒地抬起眼帘朝上看去。 清风台的上界之尊,不包括侍卫随从在内,足足有三个人。 左侧的女子长裙着身,戴着流苏珠玉衔成的面帘,眉间一点朱砂,墨发半挽,颇有几分难言的异域风情。 右边青年锦衣华服,戴着面具,此前出言嘲讽过楚月。 而说话之人,坐在正中间,实力深不可测,犹如沉寂古潭。 他戴着纯黑如深渊的面具,满头雪白华发随意的披散,枯老的手堆起了褶皱。 拍掌过后,老人端起了酒杯,敬向了龙祖,“感谢龙祖的邀请,方才能在斗龙场看到这一出大戏。” “虞尊若能喜欢,是他们的福分。” 龙祖手执酒杯,微笑道:“龙吟岛屿的景色与上界大不相同,虞尊不如多留几日。” “不了,这戏看完了,再也没留下的意思。” 虞尊饮下酒水,犀利的眼眸如火炬般看向了楚月,“一臂震裂噬天魔掌,膝下儿子能有万麟化龙的机缘,确实当得起楚爷之名。只不过,天地有法纪制度,亦有尊卑之分,下界武者,就该有下界的样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成为众矢之的,势必没有好下场。叶姑娘可曾听说过刚易折之言?” “虞尊所言极是。” 楚月低眉垂眸一笑,“下界确实该有下界的样子。” 刀宗弟子等人都诧异地望向了她。 龙在天拧紧了眉峰,满目都是不解之色。 他还以为这厮不事权贵,不惧天地,纵面对上界之尊也能口出狂言呢。 原来骨子里还是个谄媚的小人。 “只是嘛……” 楚月红唇微勾,咧开嘴露出灿若星辰的笑。 一双邪意肆然的眸,就这般带着几分傲气望向了虞尊。 铿锵之声,陡然拔高! “虞尊有所不知,下界,也有下界的规矩。” 笑容愈发的浓郁,声音陡然拔高,“在吾下界,人不轻狂枉少年,若连少年时都要畏首畏尾,难道等到半只脚踩进棺材时将死不死的白发苍苍模样再去张扬人世,怕是也来不及了吧?” 她嫣然清丽的面颊似是萦绕着明媚的光,毫不胆怯的直视虞尊的眼睛。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在暗讽虞尊年纪大了在等死。 楚月轻挑眉梢,继而开口掷地有声,“三千世界,万象更新,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风来,何不顺势而为,乘风破浪,让自己成为折不断的刚,成为开世的神剑,易折,只能说,还不够……刚!” 话说出口时,风也寂静如斯。 斗龙场,圆台周围,清风台上,都寂得落针可闻。 谁也不敢开口说话,只瞪大了双双骇然的眼眸,险些惊得下巴合不拢。 须知,下界凡体武者,在上界随便一个普通人面前,都是连提鞋都不配。 而她面对虞尊,非但没有示好服软,竟还当众去拂虞尊的面子。 这不是妥妥的找死吗? 得罪了上界虞尊,她那帝域五陆都得遭殃。 已经有人开始想象帝域五陆被灰飞烟灭的场景了。 纪凝仰头,见她此般狂妄,低笑出了声,不由嘲讽道:“这叶楚月,真是不要命了。” 护龙阵列的人群中,有人小声叨叨: “还好适才没想要巴结这叶楚月,还以为钢铁刀宗跟着威风凛凛呢,没想到跟了个疯子。” “是啊,钢铁刀宗,灭妖宗武皇王城,还有青峰派、无敌流云二宗都得倒大霉了。” “要是我,就现在赶紧和叶楚月切断关系,自己死了是小,连累身后宗门可就是天大的罪过。” “……” 虞尊周遭猛降出恐怖如斯的超强压迫感和冰冷刺骨的寒风。 皇甫陨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事情朝不好的方向发展了,当即回头看向刀宗的师兄弟们,压低声音说:“稍后我前去相助楚子,你们找好机会跟楚子切断关系。” “皇甫师兄,你在说什么?” 刀宗师弟看了眼楚月,赫然道:“我为何要切断关系,能和月子同生死,是我之荣幸。” “不断,死也不断,皇甫师兄你要断你自己去断,我们都要跟叶子共进退。” 皇甫陨:“???” 旁侧,李承雪将酒水一口喝光,回头看了眼自己门下的弟子,问:“有怕死的吗?” “老实说,比起死更怕回去种田,都被晒的,黑得回家连娘都不认识自己了。” “好!”李承雪笑,“不怕死就好。” 李灵珠和陆崇景二人,也没有要退的打算。 “灵珠姑娘,为何不走?”陆崇景问。 “陆兄不也一样?”李灵珠扬了扬眉。 两人相视一笑,无声胜有声。 萧离站在栏杆边沿,回头望向了这些人,唇角勾起了淡淡的笑。 她缓缓地扭过头,重新看向了长空,琥珀般的瞳眸倒映出那展开火翼的女子,笑容深了几分。 有的人生来,就是要封侯拜相。 她的小月姐姐,既要披荆斩棘,也要披星戴月!! “年轻人,就是好,尤其是下界的年轻人。” 虞尊浅浅一笑,缓慢地抬起了手。 手背,弥漫着血红色的线条,蕴含了滔天之力。 他要毁灭掉此女,犹如摧毁掉路边的野草。 “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虞尊何必一般见识。” 龙祖笑道:“人的一生,不该只看一座山,一朵花,一场雪,而是要去看千千万万的崇山峻岭,欣赏大漠的荒雪,也要看雪中的万家灯火,既有春日百花,也得欣赏料峭寒梅才算是人生。叶首领有血有肉,当属性情中人,听闻虞尊年少时在天梯怒杀四方,非但没有被惩,反而得赏说是惊世之才。武道,武者,不仅得有的仁义,还要有爱憎分明的无畏之心和满腔热血,否则道路漫长,不凭借着一口气,如何熬过漫漫武道路呢?” “龙祖貌似很欣赏她?” 虞尊放下了手掌,背部的血红色线条光芒黯淡,隐匿进皮肉当中。 “谈不上欣赏,只是看这意气风发的孩子,想到自己的少年时。” 龙祖三言两语,化解了这一场危机。 第1977章 晚辈陆崇景,对虞尊崇拜有加 话已至此,若虞尊还要追究下去,便是与龙祖作对。 毕竟龙祖将叶楚月说成了自己的少年时期,态度非常的明显。 “那以龙祖之见,此女的武道之路,会在哪里?” 虞尊问道:“下界武者,修破了天,充其量也是去域外的宗门,去往中界,更是无稽之谈,若要来上界,怕是痴心妄想。本座似乎听说,下界之域,有个宗门,擅长种田,说不定能去一试?” “晚辈李承雪多谢虞尊夸奖!” 李承雪忽而双手高高拱起,弯下了腰部,感激地道。 虞尊皱了皱眉,疑惑地望着这突然嚎一嗓子的人,不知自己哪句话夸奖了他。 却见李承雪泪光涟涟地望着虞尊,哽咽地道:“在下极擅种田之道,亦要感谢师门的栽培,奈何下界之域,无人懂我无敌宗的种田之术,如今虞尊愿为无敌宗说话,认可种田之术,晚辈不胜感激,晚辈和无敌宗门的列祖列宗都会时刻铭记着虞尊的恩情,永远想着虞尊,念着虞尊。” 话说到最后,虞尊面具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死去的列祖列宗想着他,念着他,听起来貌似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 李承雪挺起脊背,放声大喊:“有虞尊为我无敌宗撑腰,李某倒要看看,谁还敢背后妄议无敌宗?” 虞尊:“……” 楚月嘴角猛抽,震惊地望着热泪盈眶的李承雪,隐隐觉得这厮的不着调,有些许的似曾相识。 “这李承雪若是再吟诗两句,我都要怀疑他是戴着人皮面具的秦铁牛了。” 轩辕修惊道。 斗龙场无数的人,同样惊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只要脸皮够厚,就能让自家宗门多个上界之尊来庇护。 偏偏虞尊面对着李承雪诚恳热切万分感动的双眼,说不出一句反驳拒绝的话,只能莫名其妙成为无敌宗的保护伞了。 流云宗的陆崇景大跌眼镜,想不到还能有这操作,当即心里痒痒的上前踏出一步,抱拳道:“晚辈陆崇景,对虞尊崇拜有加,余生愿为虞尊祈福。” 虞尊见他识趣,便点了点头。 却见陆崇景跟着李承雪似得,嚎了一嗓子,“流云宗祈福之门派,如今有虞尊的照拂,永生难忘此恩情。” 虞尊:“……” 他堂堂上界之尊,险些被这群三教九流的东西给气到呕血。 都是群什么不要脸的东西! 身边的青年见此,刚要大喝反驳,就见龙祖笑道:“叶尘,来——” 金光闪闪的小幼龙飞掠到了龙祖的身边,蹭了蹭龙祖的手掌。 “你试试气沉元神,在此之前,灵力需游过龙鳞。”龙祖温和地说。 小幼龙点了点脑壳,按照龙祖所说用灵力走过身上的每一片龙鳞,最后气沉元神。 刹那间,熠熠的金辉绽放于清风台,璀璨又夺目,宛如正午的骄阳似火。 小宝立在光中,眨巴了两下眼睛,旋即灿烂的笑:“龙祖爷爷,我变回来了诶。” “甚好。” 龙祖抬手轻抚小宝的额间,指尖光芒闪烁。 只见龙祖的一片紫色龙鳞落在小宝的眉宇之中,形成了一道紫色的火焰深深烙印。 “父皇!”龙在天大喝,“你这是做什么?那可是您的龙鳞啊!” “本座以龙鳞为礼,诚邀叶尘入龙吟岛屿,有龙鳞为羁绊媒介,他便是龙族成员。” 龙祖垂眸,问道:“叶尘,你愿意成为我的义孙吗?” 众人震愕。 “我愿意!” 小宝点头,转而神情一变,露出了为难之色,“可是……” “你岂是有难言之隐?” “嗯!”小宝吸了吸通红的鼻子,“我怕灏殿下不高兴,那还是算了吧,我不想让他因为我,跟爷爷你生了间隙。” “他不重要。” 龙祖朝他伸出了手,“你的想法,才重要。” “好!我想陪伴龙祖爷爷!” 小宝粉嘟嘟的小手,放到了龙祖的掌心。 轰! 斗龙场的十六个门,俱都打开。 二皇子龙在天麾下的北冥龙军,齐刷刷就冲进了斗龙场。 “二殿下有何吩咐?”为首之人单膝跪地。 龙在天极其失望地看了眼自己的父亲,随后目光狰狞地扫向了小宝。 恨,深入骨髓,万分难耐。 奈何这死小孩已经成为了父皇的孙子,有了父皇的龙鳞。 事成定局,无力转圜,只能认了这哑巴亏。 “带小殿下回去治疗。” 龙在天闭上眼睛说道。 北冥龙军颇为茫然,但还是带着龙灏离开了斗龙场。 龙在天的双手紧攥成拳,臂膀、脖颈的青筋狠狠爆起。 他不明白事态为何会演变成这样,但这笔账,他绝对不会就此算了的。 “龙祖爷爷,这些纯龙,可以让它们跟着我吗?只听我的吗?”小宝睁大眼睛问道。 “当然可以。”龙祖回:“龙吟岛屿,将会是它们的家,没有厮杀的家。” “好诶。” 小宝开心的朝纯龙招了招手,“不会有厮杀了,龙祖爷爷一言九鼎,肯定不会有错的。” 诸多的纯龙,眼含泪光,万分感激地望着小宝。 它们虽是低段的纯龙,但也有人族成年武者的智商。 它们懂得,若非小宝的存在,它们的鲜血将在今夜染红这斗龙场。 “虞尊,大戏结束,你可还满意?”龙祖侧目问道。 “龙祖精心安排的大戏,本座当然满意。” 虞尊大笑着起身,“戏唱完了,本座也不久留,龙祖还是好好和你新认的孙子亲近亲近吧。” 言罢,青烟涌动,上界之尊们都消失在了黑烟中。 龙祖见虞尊离去,提着的心,方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他似是察觉到什么,一回头,就看到悬浮高空与清风台平行的女子,目光如炬,正在凝望着他。 楚月遥遥一作揖,不请自来地说:“晚辈自小对龙祖的崇拜便如大江之水滔滔不绝,不知晚辈是否有这个荣幸,能讨一杯龙祖的酒喝?” 纪凝之流闻声嗤笑。 想攀龙附凤,巴结权贵,与龙祖私下喝酒。 叶楚月她怎么敢想的? 龙祖,那是何等的尊贵,怎会与她把酒? “叶首领讨的正是时候,本座今早刚好拆了一坛烈酒,如今正是饮酒的最佳时刻。叶首领,请吧。” 第1978章 按照我们人族礼尚往来的规矩 龙祖洵洵儒雅,轻抬起了长臂,袖袍在风中微扬,颇有种海纳百川包容万象的温和大气。 纪凝瞪着眼睛难以置信,阵列武者们俱都在感叹叶楚月的运气之好。 若他们能有此等运气,还愁不会发家致富,不能抵挡琳琅郡主的噬天魔掌吗? 楚月飞掠过精致的栏杆,跃然回清风台上。 她轻揉了揉小宝的头,“宝宝,和离姨她们一起等娘亲。” “好。” 小宝歪着头,笑起来时眼睛如月牙儿,能溢出满夜清辉,格外的好看。 楚月的心跟着一软,唇角不由勾起了温柔似江南水乡的笑。 又捏了捏小宝的脸,为小宝整理了下颇为微乱的衣衫,方才与龙祖踏入了九重宫殿。 第九重。 云霄宝殿。 龙祖优雅的落座在窗边的玉石桌前,将陈年的酒坛封口拆开,斟酒入杯盏。 醇香袅袅,诱人心脾。 龙祖微微一笑,温文尔雅道:“龙吟族的云霄酒,百年才得一坛,酿酒之法,连上界之尊都不得而知,唯有龙吟族有。叶首领若是喜欢的话,可以带一些回去给帝域五陆的家人。” 楚月喝了一口云霄酒,犹如烈火穿喉而过,在胸腔里绽开了火花,花点落入四肢百骸,最后涌入胃部。 奇妙难言的感觉。 特别是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双眸格外明亮。 体内的龙族血脉,好似得以温存。 楚月一杯酒地,落盏于桌。 只见她脑子里灵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以拳抵唇战术性的干咳了数声,忽而流氓痞子似得往前凑了凑。 龙祖以为她有话要说,亦朝前倾了倾身。 “咳——有没有种可能,九万年前,我们是旧相识?” 楚月期待地望着龙祖,端起了老父亲般的架子。 龙祖面部僵硬,神情古怪,有一瞬云里雾里的呆滞。 他怎么觉得,这年轻的女子,看他这老东西的眼神,跟看叶尘小宝一毛一样? “叶首领的命轮魂灯都还年轻,哪来的九万年前?”龙祖坐了回去,无奈地道。 楚月眨了眨眸。 难不成,是她搞错了? “清风台上,本座说的旧相识,是因前段时间本座与小女绯妖去寻找失踪的龙族太子,途经帝域凌天时,与叶首领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来去匆匆,叶首领大概不知此事。”龙祖耐心地解释道。 楚月懒懒散散的往椅背依靠,不羁且风流,盈盈素白的手摸了摸下巴,才明白过来当时震惊了大陆的奇怪异象,是因龙祖到来而造成的。 如此,倒也说得通。 “叶首领特来讨本座的一杯酒喝,应当不只是想知道这个吧?”龙祖笑得意味深长。 楚月微抬下颌,满面的神采飞扬。 她不像个客人。 如来自家后院吧,端起了那坛开了口的云霄酒,仰头喝了一大口。 “这样喝酒,才叫过瘾。” 楚月手握酒坛,笑吟吟地望向了龙祖,浅声道:“我是不是该替那些各地而来的纯龙感谢龙祖的不杀之恩?” “哦,此话何解?” “若叶某所想不错的话,一开始虞尊只想要纯龙的骨和皮,纯龙对于他们来说虽低贱,但数量足够多,而且毕竟是出自于龙族,骨皮血肉怎么说都是好东西。龙祖不愿与他们撕破脸,许是故意移到了斗龙场,虞尊便来了兴趣,想看一看几十万纯龙自相残杀的场景,而且残杀完了之后,纵是死龙,它们的骨皮血肉还有用,还能理直气壮的带走,何乐而不为呢?” 楚月喝着云霄烈酒,眉间散发着光彩,侃侃而道:“虞尊以为你是真心要赠送纯龙,但他没想到,用来装纯龙的乾坤笼,都是劣质品,而你了解纯龙的品性,故意让纯龙失望透顶,并且在赌,赌只要有个人为纯龙开口说话,纯龙就会抓住希望,不顾血统的压制,认一个新主。 一旦形成缔结契约,断麟成龙的局面,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纯龙由不得你来控制,虞尊也没理由要这些纯龙。 龙祖大人,晚辈所言,可是属实?” 裹挟着岩浆热气的风,透过窗棂吹拂起龙祖垂下的发。 紫眸,倒映出女孩神采飞扬的神情。 她虽是在问,但语气无比的笃定。 她笃定自己的猜测。 她不是来喝酒的。 是来要答案的。 龙祖低低的笑。 他知这位帝域的叶首领聪明,却不知竟能如此聪明。 只因抓住了风中的乾坤笼碎片,得知其笼劣质,便能顺藤摸瓜,描绘出无人得知的全局! “故此,叶首领当众拂虞尊的面子,既是为纯龙出气,也是料定了本座能护你周全,是吗?”龙祖反问道。 “大人料事如神,晚辈佩服。” 楚月喝了口酒,见龙祖沉默不言,便流里流气地道:“按照我们人族礼尚往来的规矩,该轮到龙祖大人夸叶某了。” 龙祖:“……” 这姑娘…… 多智近妖。 厚颜无耻。 却偏偏让人钦佩,反而生不出讨厌。 “叶首领文韬武略,料事如神的是你才对。” 龙祖说道:“只不过你所说的,还差几个细节。” “还请赐教。” “本座并非是在赌,而是当你走出传送阵法,踏入岛屿北部,本座便知,纯龙的救赎来了,虞尊他带不走我岛屿上的任何一条龙!” 龙祖修长的手拂过长空,掌心光火氤氲,陡然出现了一坛新的云霄酒。 酒水,落入杯盏。 长指轻执酒杯,敬向了楚月。 “你说对吗,龙族太子。” 闻声,楚月喝酒的动作猛地顿住。 她微凝起眸光,目不转睛地望着从容自若的龙祖。 就算有锦绣乾坤虞恨天所赠的避灵宝珠,在龙祖面前,也无法掩盖龙族太子陈年的血脉气息。 “龙祖大人神机妙算。” 楚月神色内敛,暗压下内心的风起云涌,轻描淡写地回道:“只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算龙族太子,龙族太子不久前陨落逝世,临死前将他的龙晶赠与了我。说起来,也是悲哀,他被世人辱之欺之,临死都摆脱不掉了不祥的晦气,也无人知他曾是尊贵无上的龙族太子。” “我知道。” 龙祖淡淡道。 第1979章 陈年原名:龙无寒 “你知道……?” 楚月远山黛般的眉紧紧蹙起,充满凉意的指尖轻微地颤动。 一时之间,她竟不懂龙祖的言下之意。 龙祖仿若知她困惑,便轻呷了一口云霄酒,为她答疑解惑,“你身上的避灵宝珠确实有用,但太子是本座所出,此物对旁人有用,却对本座无用。避灵宝珠是上界之武,难道赠你宝珠的人并未告诉你,本座只要看你一眼,就会知道你是龙族太子。 确实,龙晶能够如神凤族涅槃重生般重塑躯体,但改不了龙族的性别。吾儿无寒能将龙晶赠你,就说明你是值得信任的人。” 无寒。 陈年原名,龙无寒。 龙吟岛屿,九重宫殿,最高贵的太子殿下。 楚月咽喉哽咽,眼眶微红,拿着酒坛的手都止不住的颤。 她低声说:“无寒?好一个无寒!只可惜事与愿违,终不如龙祖当年取名之所愿,他将永世长眠于寒气不散的锦绣乾坤,他死在寒气最重的凛冬。龙祖大人可知他龙晶重塑后,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他的血液被人拿去炼药,他的体内和我的丈夫一样,被灌入了异血,只不过我丈夫的是虚空鬼血,他体内的是鬣血。他苦苦活着只为救治母亲,但天山宗的畜生,让他成为护龙阵列的饲养员,喂给纯龙的食物里面,藏满了他母亲的骨灰。” 龙祖只知龙族太子陨落,却不知龙无寒遭受过这样的摧残。 楚月叹道:“得知母亲死亡的真相时,他挨不住了,吞麟自戕,死于乾坤都城寒风楼。” 泪水,滑过如宝石般的浅紫色眼眸。 那一刻,连楚月自己都分不清。 是自己在为雪中的少年惋惜,还是少年未亡的双眸在感怀。 “天山宗。” 龙祖记住了遥远下界的宗门名字。 “叶首领,可知叶尘的紫眸源于何处?” 龙祖忽而问道。 楚月神色微变,疑惑地望着眼前的人。 只见他放下杯盏徐徐起身,掌中光火掠出,悬浮于空,径直踏入了光火之中。 楚月沉吟再三,便一同进入光火。 景物骤然被黑暗吞噬,随即光亮出现,进入了九重宫殿的密室。 说是密室,倒不如说是星河宇宙。 楚月立在无垠的星河当中,头顶日月同天,足下山川大地若隐若现。 广袤的天地,古老的壮景。 龙祖站在一方潋滟美丽的星盘上方,负手而立,背对着楚月,沉声说:“云霄烈酒的酿酒方法,是老祖宗传来的,若是溯源的话,大概是神族的某位钻研而出。” “传言,上古时期,龙吟族是神族的坐骑?”楚月问道。 “并非传言,确有其事。” 龙祖回过头来,“时至九万年前,本座传承龙吟之主的位置,接管了龙吟族保存的一缕神光。那是神族最后的神光,神光不灭,神族便不灭,本座的使命和龙吟族的使命,便是使神光化为身。 奈何当年容纳神光的容器无故破损,又无新的容器,若不能凝聚神光,神光便会损毁。 吾儿无寒,是龙吟族万古一遇的无极龙体。 本座观察过,他若成为神光的容器,能护住神光。只不过他若承受神光,体内元旦元神、灵力精元都会被神光吞噬,他的天赋也将毁于一旦。而他,也因抵不住神光的侵蚀,在最光辉的时刻,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也就是在这时候,龙在天和族中长老联合上界虞尊等人,对吾儿下手。 是本座无能,没保护好他,也弄丢了神光。 他被伤害到龙晶破损时,神光就会离体,本尊一直以寻找龙族太子为由,实则在找的是神光。 那是本座的使命,亦是本座的责任。此生,终究是本座对不住无寒。” 楚月愕然于自己双耳所听到的真相。 她虽有陈年的记忆,但在龙族太子方面,不多,也不详细。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陈年为何不想着回到龙吟族,而是执着于虞夫人的母爱。 是因为陈年当时知道父亲不顾自己安危和前程未来,把自己当做神光容器的时候,对龙祖大失所望。 他情愿当个沉沦人世苦海的卑微可怜人,也不愿做那风光无限的龙族太子。 楚月的左侧胸膛,蔓延开了疼痛之意。 此时此刻,她与陈年感同身受。 犹记得,陈年的记忆深处,虞夫人取此名寓意为:岁岁年年,平平安安。 他终究没能活成两个名字所期许的那样。 他死在寒冬。 他命运多舛,什么苦都尝遍了,唯独不知何为平安顺坦。 “龙祖,你可有后悔?”楚月问道。 “职责所在,使命所在,不容后悔。” 龙祖平淡地道:“本座唯独庆幸的是,那最后的神光,尚在人间,不仅孕出人形,还拥有龙族的血脉,甚至还娶妻生子了。” 楚月的脑子,陡然嗡嗡作响,被一阵炫目的空白之光给填得满满当当。 她的手,止不住发颤。 她的眼睛,满是震惊。 她问:“那道神光,是……谁?” 她心中已有答案,却是百般复杂。 “你的丈夫,叶尘的父亲。” 龙祖望向日月星空,太息了声,说。 “所以,你知道小宝体内也有几分龙族血脉,但神光孕育而成之事必须藏着,为了掩人耳目,你最终的目的,并非是保护纯龙,而是利用几十万的纯龙,让他们断麟化龙,使小宝以人族的成为了云霄金龙,成为了你的孙子,名正言顺的回到龙族,回到你的身边。龙祖,好聪明!” 楚月情绪难以自持。 她拥有陈年的龙晶紫瞳,也亲眼看到少年悲壮的死去。 她本该为陈年而殇,奈何陈年落得今日之地步,竟是为了保护她的抱枕夜墨寒。 兜兜转转。 环环相扣。 这循环往复的命中注定,既叫她始料未及,又让她无可奈何。 她与抱枕本为夫妻一体,便如同自己亏欠了陈年的。 然而她想要落泪,却发现眼睛甚至连一滴泪都留不住,反而还有温润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春风拂来。 龙祖说道:“若是哭不出来,那便是无寒在宽慰你,他虽已亡,但对你的祝福与感恩之情永不死。” 第1980章 神与你的定情信物 陈年一生悲苦,临死之际冬日里唯一的温暖,来自于那个叫做叶楚月的女子。 纵然离世,他亦相信,大千世界或许还有千千万万个如叶楚月这般的人。 楚月心中沉痛,紧蹙的眉峰始终难以舒展开来。 她以为,有关于陈年的相遇,不过是路见不平施以援手,却是不经意捡了个龙族太子罢。 没想到是冥冥之中,早已确定的齿轮运转罢了。 龙祖轻叹:“于你而言,倒也是唏嘘,当初他的存在,助你丈夫渡过难关,而你,是无寒生命中的最后一道光。” 楚月扯了扯唇,却是说不出话来。 她只知,若她未曾从天山宗弟子纪河的手里救下陈年,必会悔恨终身。 “陈年在十几年前,才把龙晶重塑为人形,那神光呢,为何会在九万年前出现在帝域?” 楚月遏制住翻涌的情绪,故作镇定地问。 她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想看到事情背后的真相。 只有如此,才该清楚接下来要走哪条路。 龙祖长臂一挥,紫色的光火涌动汇入高空,一方耀眼潋滟的星图,流转着绚烂的华光。 “这是龙吟族的圣物,霁月星图,是上古神族所留,亦是神光的衍生物,若有神光孕育而出的骨血,便能知晓全部的真相。” 龙祖望向了楚月脖颈上的骨链,“若本座所想不错的话,这条骨链,应当就是叶首领丈夫的肋骨吧?” 楚月抿紧殷红的唇,问:“若用此物去探寻神光的诞生,此物可会因此损毁?” “叶首领放心,探寻过神光往事,便可将它归还给你,这是神与你的定情信物,本座还没那个胆子去破坏。” 听得此话,她方才放心的把骨链拿出来,放到龙祖手掌前,还用一瓶神农之水给龙祖洗了个手,又用帕子擦干净龙祖的掌心。 最后,便将肋骨之链,小心翼翼地放下。 龙祖有一刹的呆滞。 一向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他,竟是被雷得风中凌乱,严重怀疑自己是什么瘟神似得脏东西,竟让她这般嫌弃。 龙祖无语得很,心绪复杂的拿起骨链,双掌氤氲出无穷的光火。 光火托着骨链,缓缓上空,烙入霁月星图当中。 平静的星图登时如海面掀起的激流,一道道乱窜的流星之光宛如翻涌而出的惊涛骇浪。 楚月抬起眼帘,全神贯注的盯着霁月星图看的。 神光如何脱离陈年的无极龙体,独自孕出新的生命, 抱枕如何被天凰夫人祸害的源头,又是怎么成为剑帝的答案,都在这绮丽斑斓的霁月星图内。 霁月星图内的光火,灌入了肋骨之链。 随即,绽开了宛如极光般的颜彩。 骨链迸出了两道金色的焰光,分别没入了楚月与龙祖的眉心,直通二人的元神。 星图焰光与元神相连的刹那,楚月的灵魂也随之一颤。 犹如身临其境般,出现在了当年旧时光的记忆。 那是一座在仙雾缭绕中半隐半现的宗门。 近了一看,方才望见金色牌匾之上下笔有神的宗门字样。 乃是:天山宗! —— ps:晚安。昨晚失眠今天早起才睡三个小时,撑不住了睡了晚安呢。 第1981章 她的灵魂在狞笑 天山……宗? 这并不陌生的名字,叫楚月元神一震。 她没想到,抱枕的过往,也和这天山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光火涌动,景色陡移。 两名衣着宗门服饰的年轻女子,正在湖心亭在一同研究宗门功法。 当楚月看清其中一人的容貌,滔天的愤恨和满腔怒意近乎要破体而出,似欲凝为实质绞杀在这虚妄天地。 左侧衣袂飘飘长发如绸的女子,并非旁人,正是老熟人……天凰夫人年轻的眉目。 “嫣姐姐,马上就是少宗主的考核之日了,你是宗内天赋最高的武者,门中弟子也都希望你能成为少宗主。”陈凰睁大了清亮碧透的眸,似在与闺中好友说着掏心窝的话。 姜嫣放下了手中的功法秘籍,伸出手捏了捏陈凰的面颊,“凰儿胡说什么,我不过是宗主的徒弟罢了,而你才是宗主的女儿,少宗主的位置,还得是你。凰儿,我不会与你抢的。” “既然是这样,那你,可以现在去死吗?” 闻言,姜嫣瞳眸一缩。 却见陈凰掌心氤氲着黑色火焰,猛地打在了姜嫣的胸前。 焚骨毒掌,阴狠之招。 又因事出突然,姜嫣完全放下戒备,便被这一掌打了出去,落入了冰冷的湖面。 陈凰拍了拍手,垂眸笑望着湖水吞噬掉了少女的身影,缓声说道:“若是不愿与我抢,那得拿出点诚意才行,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呢,嫣姐姐,别怕湖水太冷,我会为你收尸,为我的好姐姐举办一场风光的葬礼,此般才对得起我们姐妹一场。” 这会儿,陈凰没有注意的是,湖水底下,一团金色的圣光,裹住了身中毒掌,四肢百骸都被毒火焚烧的姜嫣。 陈凰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认为姜嫣差不多死得透透的了,才急急忙忙的离开,边走边喊:“来人,有没有人,救命,嫣姐姐掉进永丰湖了,谁来救救嫣姐姐。” 越来越多的弟子赶往永丰湖。 “大师兄,我好怕。” 陈凰雾蒙蒙的眼泛起了红,扑入了师兄的怀中,像是受惊的小兽般紧紧地抱着丰神俊朗的师兄,纤瘦的身子如筛糠似得抖个不停。 大师兄一把推开了她,而后毫不犹豫的跃入湖中。 陈凰如跳梁小丑般站在岸边,浑身的血液都被寒霜入侵般渐渐地凝固住,满眼都是阴翳的憎恨。 不多时,师兄把姜嫣救了出来,一众弟子簇拥着姜嫣回到了药阁让门内的医师救治。 没人在乎陈凰的喜乐。 哪怕她是高高在上的宗主之女。 陈凰去往药阁时,看到许多弟子面朝天穹,双手合十,祈福低吟:“上天,神明,吾愿以余生的寿命与气运,换姜师姐度过危机。姜师姐她这般良善之人,不该英年早逝,她该好好活着,给更多的人带去希望。” 陈凰面目狰狞,灵魂扭曲,内心深处似有魔鬼在咆哮: 她才是宗主之女! 凭什么姜嫣是宗门的信仰? 不! 不该如此! 随后便见,她的灵魂在狞笑。 姜嫣中了毒,还跌入永丰湖一个时辰。 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姜嫣。 只要姜嫣死去,人们总会发现她的好。 “姜师姐睁眼说话了!”药阁深处,弟子喜极而泣。 陈凰腿部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这时,宗主父亲从她身边快步走过,进入药阁。 她咬咬牙跟着走了进去。 “萧医师,阿嫣如何了?”宗主父亲问道。 “姜嫣姑娘身体无碍,只是……”萧医师欲言又止。 “萧医师但说无妨。” “姑娘她……似有喜脉?” 对此,萧医师也很疑惑,说是喜脉,那和普通孕妇的喜脉完全不同,然而每当他想深入观察,就会头晕目眩,一阵心悸。 未婚先孕,在这个时代,是极度可耻之事。 陈凰兴奋不已。 她不知道姜嫣为什么在湖水里两个小时都没死,但在天山宗,未婚先孕,是要点天灯的。 “扑通”一声。 天山宗大师兄屈膝跪地,低头认错:“宗主师父,嫣儿腹中骨肉,是徒儿的。” 宗主停顿片刻,立马喝道:“为师先前私下给你们指婚过,也允诺过你们,等过些时日再说成婚之事,也罢也罢,既然嫣儿有了你的孩子,你要好好对她,宗门上下,都是嫣儿的娘家,你若负她,莫说为师,你且看看门外的师弟妹们岂会放过你。等嫣儿身子好了些,你们就把婚事给办了吧。不过,虽然为师允诺过婚约,但毕竟还没通知全宗门,你身为男儿,应当去禁闭室,领取三百鞭罚。” “是!徒儿叩谢宗主师父。” 师兄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姜嫣,便前往禁闭室领取鞭罚。 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但他无悔。 陈凰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德高望重的父亲。 父亲从未私下指婚,亦深知她情根深种师兄,却为了保下姜嫣,全然不顾她的痛苦,忽视她的感情。 她半晚去质问父亲,父亲却冷漠无情地道:“阿嫣体内有焚骨毒掌的痕迹,而你,在半年前去过藏书阁,翻看过禁书,我曾疑惑你要看什么,现在才知,你是在修习焚骨毒掌。陈凰,你真不像我的女儿,姜嫣与你情同姐妹,多次历练救你于水火,你却能下此毒手?就在昨夜,她还找到我说,不愿成为少宗主,不想参加考核。 我说你陈凰是个庸才,成为不了少宗主。 她说她愿辅佐你一生,你只需要高坐少宗主之位,任何的妖魔鬼怪,她愿为你解决。 陈凰,你太让我失望了。” 那晚,陈凰被罚跪在父亲庭院,吹了一整夜的冷风。 她恨,恨之入骨。 哪怕姜嫣后来没怨过她,还把她当自家妹妹看待,只认为是她还没长大,有些不懂事罢了。 后来陈凰在执行宗门任务的时候,因争强好胜,害死了三十六个宗门弟子惨死凶兽之口。 她陈凰被宗主父亲当众断绝了关系,执行八百鞭罚,关禁闭半年,赶出宗门。 陈凰痛不欲生,将一切都怪在姜嫣的身上。 第1982章 吾妻,吾爱 若非姜嫣,她一代宗主之女陈凰何至于沦落到千夫所指? 何至于斯啊! 她在遭受鞭刑,姜嫣和她所爱的男子在大婚。 她满身伤痕的在禁闭室生不如死,姜嫣生下了师兄的孩子。 然而,姜嫣明明答应过她,绝不会爱上师兄,不会嫁给任何人,只陪伴着她施展那鸿鹄凌云之志。 而当初怀有身孕的姜嫣,月份越大,她的元神、武根、丹田乃至于是精血,都会逐渐地减少。 她的命轮魂灯,愈发薄弱,生命也不堪一击。 身边的人都在劝她放弃掉这个孩子。 她抚着突起的腹部,温柔地笑:“他还没能来世上看一看呢,他该看看这世上的雪,闻一闻天山宗的花香。” “他会要了你命的。” “说起来,是他救了我的命。” 她忘不掉,湖底的那一团圣光包裹着温暖的她。 未经人事,却孕育了从天而降的孩子。 她不认为是坏事,或许是她的福报。 后来的某个晚上,丈夫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怀里揣着上界借来的宝器,能够看清腹中孩子的轮廓。 但当他们动用宝器,却没看到任何的轮廓,只看到她腹部的金色圣光。 自开天辟地以来,从未发生过如此古怪之事。 姜嫣笑着宽慰丈夫,“这说明,我姜嫣生来便与众不同,纵是怀孕生子,怀的也是不落的骄阳似火,这是一件听起来很棒的事情,不是吗?” 师兄丈夫不再阻拦,只默默的陪伴,无微不至的照顾。 孩子出生的那日,难以生下来,医师说:“需要动刀子,从腹部取出,你可愿意?” 姜嫣满额大汗的点了点头,惨白的面庞浮现了慈爱的笑。 她生生地忍下生剖的痛苦,又承受着医师用针线缝合皮肉伤口的折磨。 但当稳婆和奶娘抱起了那个孩子,却发出了惊恐的喊声,直把那孩子丢了出去。 师兄丈夫接住了那孩子,低头看去—— 襁褓中的婴儿,粉雕玉琢,细皮嫩肉,没有哭喊,就那样睁着妖异的紫眸望着他。 师兄呆住。 婴儿艰难地伸出手,小小的指腹轻碰男人的鼻尖。 那一刻,他热泪盈眶,幡然明白。 他本就该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姜嫣说的没错,拥有一个太阳之光孕育出的孩子,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紫瞳本是不祥之兆。 一时间,天山宗人心惶惶。 却有过路的上古夏族神算师,为其算了一卦,说此子是天神下凡,来日纵是上界也将匍匐于他的足下。 宗主大喜。 整个天山宗,都笼罩在喜悦之中。 禁闭室内的陈凰,听到室外的天山宗弟子提及天神下凡之事,嫉恨得面容扭曲。 她想方设法逃了出去,偷走了姜嫣和师兄的那个孩子。 被天山宗通缉的她,成为了位面逃荒者。 一番折腾,去到了帝域。 在凌天地界的神脉九洲中,她为了活下去,演着和那天域少主情投意合的戏码。 她说,她家破人亡,这孩子是她姐姐的唯一骨血。 天域少主为了不让人说闲话,就承认自己是孩子的父亲。 那时,夏族神算师不请自来,到天域宫殿,与老域主聊天,亲自提笔为那孩子写下“墨寒”之名。 奈何紫瞳不祥,天煞狐星,还是少不了那流言蜚语。 天凰夫人便恶毒的折磨着那孩子,最后把孩子送到了百鬼之森。 那晚,她明明在笑,丈夫推开房门的时候,她却黯然神伤的感怀。 丈夫拥抱住她,“凰儿,你为了我,为了天域,故作残忍恶毒的将他送到百鬼之森,你受委屈了,以后我会更对你好,对我们的孩子好。” 天凰夫人把脸埋在丈夫的胸腔,阴影下的面庞,绽放了阴毒的笑。 …… 再往后,便是年幼的抱枕被拴在百鬼之森一日日的成长。 他身处地狱中,水深火热。 直到那日,有个路过的女子,将中毒成狐狸模样的他抱起。 从此,走出深渊,向阳而生。 见她心怀大义让世人敬佩,他便戴上面具,做那拯救苍生的事。 他从未留下姓名。 但人们的口中常常呼唤剑帝。 只是没人将剑帝与鬼蜮中的不祥之人联系在一起。 上界流出的天劫将至,目标竟是夜墨寒。 楚月知晓此事,孤身扛下了天劫。 那数根无生钉内,蕴含着整个上界的垃圾和有害灵力。 后来,虚空一战中,叶楚月因为玄女、蓝望舒的叛变导致大焚音功法失败,武体也因此虚弱。 虚空掠夺走帝域的太阳,使帝域永堕黑暗。 地鬼之军,带着地狱之鸟,践踏这片土地,猎杀无辜之人,入目所及尽是触目惊心的生灵涂炭。 那时,殿主离开了武神殿。 鬼主走出了一望无际的森林。 鬼皇亲吻熟睡的爱人,孤身一人闯入黑夜。 以一人之躯,抵挡万军。 以骨血武体,炼成封印结界,成为了一堵无形的城墙,堵住虚空来军。 战争结束,帝域的灾难并且因此停止。 没有阳光的帝域,宛若深渊。 剑帝等人,率领剩下的武神冲上武道巅,以己之力,为帝域带来光明! 受创的剑帝,被天凰夫人带走,最后关押在小重天内。 抽筋,换血,从此他丢失了剑帝的记忆,但却未曾忘记旧时爱的人。 被送回百鬼之森的他,依旧是那个被母亲抛弃,放逐于鬼蜮的孤儿。 他发了疯,故意去引毒,就是为了变成狐狸模样。 那时,傍晚黄昏,总能看到一只小狐狸落在枝头,望着远方。 像是在等待着谁。 他的神脉,在日以继夜的等待中,逐渐觉醒。 戴着斗笠的神算师来到了百鬼之森。 “回归神位吧。” “神,能做什么?” 他问。 “无所不能。” “帝域,明夜大陆,域外宗门,中、上两界,各大种族,都将匍匐在你的足下。” “……” 那只狐狸,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望那夕阳西下,轻抖了下尾巴。 良久,又问: “神,能起死回生吗?” “你想救人,救谁?” “吾妻,吾爱。” “可以,但你将永失神脉,或许永远走不出这百鬼之森。” “怎么做?” 树上的狐狸几乎是毫不犹豫,对那神脉那璀璨的风光,竟无半点留恋。 第1983章 笑夜笑月笑众生,悲己悲人悲万物 “百鬼之森,鬼狮一族,神农圣物,彼岸花开,若以神脉为引,即能活死人,肉白骨。” 神算师斗笠下的眼眸,透过轻薄的纱,倒映着孤寂的小狐狸。 鬼蜮森森,暗夜无边。 月辉疏影落,星芒无处寻。 “鬼蜮魔花,竟是神农圣物,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小狐狸感叹颇深。 “你确定了吗?” 神算师问道:“她与旁人不同,身躯血肉封印地底虚空,身中天劫无生钉,你就算赌一把,也有可能功亏一篑。即便成功,她也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存活,或许不会出现在你的身边。” “老头。” 小狐狸又道。 “嗯?” “你废话很多。” “……” 神算师呆讷,却是轻笑出声。 “好,老朽愿助天神一臂之力!” “……” 神算师和小狐狸,盗走了藏在鬼狮一族的彼岸花。 然后钻心刺骨的抽出那条万千人求之不得的神脉。 传闻,彼岸花可起死回生。 但却不知,彼岸花的药引,比花还难寻。 神脉即是药引。 那一夜,彼岸花开,各界都陷入了无日无月的黑暗混沌时期。 还有三岁稚童,望那无边长夜,错以为是末日来临,趁着末世前多吃了两颗糖。 那年,遥远的纪元世界,不同文明的浩瀚地球,同样陷入了混沌时期。 世界再次恢复光明时,走过黑暗的年轻女子,未婚先孕,败坏家风,被赶出了家门。 纵是未婚夫,也在唾弃她,厌恶她,不相信她未曾与人苟且的假话。 她用尽办法去堕胎,却是徒劳无果。 她捡起街边的板砖,一砖一砖砸在了自己的腹部。 满腿都是鲜血,腹中胎儿生命力却是万般的顽强。 而与此同时,慕倾凰怀有身孕,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囚笼中,被人拿着铁棍,一棍,一棍,砸在了凸起的小腹。 她蜷缩在血泊,双手紧抱着小腹。 昏倒前,听见药神宗主雪素衣他们惊愕地说:这孩子,是怪物吗,怎么这样还不死? 她微笑着,抱紧了腹部。 ——宝宝,别怕,娘亲在。 …… 这一胎,在不同的时间段,不同文明纪元的她们,都怀了数年。 地球的她,如过街老鼠,四处乱躲。 她害怕被抓去做实验。 她不想让人知道她怀了个怪物。 但当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对着她笑,伸出手去摸她的鼻尖,好似在安慰她。 她忽而觉得,所有的苦难都值了。 罢了,罢了。 她离开故乡,去到新的城市,独自养活自己的孩子。 那时,她还遇到了自己心怡的男子。 然而好景不长,终是事与愿违。 未婚先孕的事,到底是纸包不住火。 她害怕了。 害怕被人知道她怀了了怪物。 她不再喜欢女孩清澈的眼眸,时常在梦里变作恶鬼,惊醒了一身冷汗的她。 终于,她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惊惧惶惶的日子。 那夜,她牵着孩子的手,走到了月台。 她微笑着说。 等她。 然后一去不回。 女孩在月台等了许久许久。 从夜晚等到白天,从日出等到月升,等到被赶了出去。 从此,颠沛流离,四海无家,当真如连地府都没资格去的野鬼般游荡在街头巷尾,只为讨一口残羹剩饭。 看到这里,楚月眼眶含泪,锥心的痛苦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她恨了母亲多时,怨了多年,恶鬼二字,母亲的抛弃,是她放不下的偏执。 两世为人,她总是想不明白母亲的做法。 而在今时,她才终于明白,她的出现,给那时的母亲,带来了多大的灾难。 若非她的出现,母亲可以与彼时的未婚夫喜结连理,一生都平安顺遂。 于母亲而言,她叶楚月确实是恶鬼。 到头来,她怨不得,恨不了,只有一阵阵的疼痛,犹如沉溺深海,吞噬她,淹没她,叫她痛不欲生。 耳边,响起了龙祖的话语声: “你们夫妻二人,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姜嫣孕育神光,慕倾凰和那个奇怪世界的女子,共同孕育了彼岸花。 神脉献祭,彼岸花开,共连两个世界,三个时间段,真当是奇怪的事。 如此说来,你有两个母亲。一个孕育了你的神智灵魂,一个孕育了你真正的武体。 二者合为一,方才是真正的你。 叶楚月。” 楚月神情恍惚。 纵是沉着的她意志力过人,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消化掉接踵而至的真相。 如龙祖所说,她的出现是神脉和彼岸花的衍生物。 而慕倾凰和地球母亲则是最好的载体。 神脉彼岸花,至少需要两个载体,才能共同孕育出一个她。 故而,长安原主沦为痴傻,受到刺激是真,但更深的原因是原主本就是神智未开没有灵魂的人? 而这具躯壳,并非是她夺走的,而是她的本体? 她问:“若是如此的话,我尚未回归本体之时,没有灵魂的原身在长安城,在没有沦为痴傻前,也有像正常人那样存在过,生活过,这又是为何?难道是有一部分的神智在里面?” 她犹记得,记忆深处,原身爱慕过神武长安太子轩辕宸,也对神玄学院的师兄花月痕有一瞬的动心。 若真是如此,那她对抱枕的感情,又算什么? 她曾以为,哪怕她灰飞烟灭,她骨血所化的灰烬中,亦余下了夜墨寒之名。 “那并非是你的神智,是属于彼岸花的花灵。”龙祖解惑道。 “那小宝,是她的孩子吗?” “是你的。” “但却是她所孕育的,不是吗?” “从霁月星图来看,那时,你异世界的神智,正在本体中逐渐的觉醒。你第一次觉醒的那次,便是你与夜神时隔九万年再次相遇之时,那是你,但你并不知晓,你以为是你的梦,那一场梦后,都是你的神智与灵魂,只不过你还有花灵为人的情绪。就譬如你拥有龙晶紫瞳,适才还拥有了无寒的情绪那样。 故而,一直是你。 直到花灵跃下城墙摔死,你才拥有完整的神智。” 花灵。 花月痕。 原来如此…… 原是如此…… “万般皆是命,倒真是半点不由人。” 楚月怆然一笑。 笑夜笑月笑众生,悲己悲人悲万物, 第1984章 不曾热爱森外的光,只想一觉睡到天荒 “万般命,既由不得你们人,也由不得我们龙。” 龙祖淡淡笑道。 楚月默然,寻思着这高高在上的龙祖,惯会开冷笑话。 话说霁月图腾,宛若幻灯片在她与龙祖的元神当中。 九万年前,神算师说一声告辞,就像是完成了使命般,离开了百鬼之森。 失去了神脉的小狐狸,身受重创,元气大伤,彻底沦为了鬼森的囚徒。 神脉离体的副作用,便是忘却挚爱之人。 世上再无天神,只有从天黑等到黎明的狐狸。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就喜欢看着远方。 时而期冀,时而黯然。 中毒太多,执念太深,导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作狐狸模样。 他还以为那是因为母亲的诅咒。 九万年的时光,一日一日的熬过。 他沉寂如潭。 他是孤独的神。 他不曾热爱森外的光,只想一觉睡到天荒。 但他就算到了百鬼之森,所谓的母亲天凰夫人依旧会想方设法的折磨他的心智。 后来,他在鬼森立下誓言,想成为百鬼之主。 他要走出鬼森,在外战出赫赫威名。 他心狠手辣,杀伐果断。 从此圣域夜帝尊,名扬四海。 只不过偶尔变作的狐狸模样,会让他虚弱一段时间。 有一回,白护法费尽心思,翻山越岭,找到祛除狐狸之毒的解药。 但拿着解药,假装服下,却在四下无人时丢入了火炉。 白护法见他又一次变作狐狸,还把那炼丹的老医师给咒骂了半年之久,每日叨扰着“卖假药的老东西,活该到现在都没有个媳妇。” 只是每每骂完,夜帝尊看他的眼神总会带着几许难言的杀气,让他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 数年前,途经诸侯国,夜墨寒鬼使神差去了神武长安。 衰败的国,没落的城,依旧有繁花似锦之相。 他独自一人在悬崖半壁,懒洋洋的闭目休憩。 殊不知,悬崖边沿销血蚀骨藤,既有情火之毒,也有让人意识模糊神智混乱如堕幻境之效。 醒来,已无意识和记忆。 不知何时,掉下来了一人。 是个身段柔软的女子。 如同梦中的倩影。 九万年的清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没了。 偏生事后毒性发作成了狐狸模样。 滚烫发红的小狐狸似喝了假酒,摇摇晃晃摔到悬崖底下。 在水里趴了好多天,才被白护法找到。 捞走,带回帝域,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熟练到让人有几分心疼。 谁让自家杀伐天下的帝尊,是他娘的一只不省心的狐狸呢? …… 霁月星图,光火消失。 骨链,落回了楚月的掌心。 她将骨链戴了回去,看着眼前的龙祖,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道不出来。 “叶首领,世上,再无神了。” 龙祖笑望着她,滚烫的热泪却从眼眶中流出。 得知龙无寒陈年去世时,他云淡风轻。 但这一刻,彻底清楚自己的使命没有完成,便是痛不欲生。 神光诞脉。 神脉献祭彼岸花,便意味着神族彻底的陨落。 光复神族的使命征程,终将毁在他的手中。 到头来,他不仅失去了儿子,还失去了神光。 “抱歉。” 楚月略微低眉,浅声道。 银河星辰的宇宙当中,她不再神采飞扬的张狂,多了一份真诚的谦卑。 九万年,一个轮回。 命运永在循环。 是造化,是涅槃,是生与死的较量。 锦绣乾坤,她在大雪中救了陈年。 若无陈年当初作为载体容器保护神光,便不会有夜墨寒,亦不会有神脉献祭,她叶楚月更不会重新触碰看到这世上的雪和花。 而她,竟成了那龙族太子。 说来,真是唏嘘不已。 “本座穷其一生,不惜所有护下的神光,献祭给了你。” 龙祖笑了笑,“该说抱歉的不是,是本座的无能。你为他挡天劫,孤身赴死,为家国大义用血肉之躯挡住虚空,你配得上神光,你也值得被他如斯对待。叶姑娘,他愿意信任你,本座亦选择相信你,相信神光的选择。龙吟族,有很多的老臣在寻找太子,等你龙族血脉觉醒之日,龙吟族,封天军,将随时任你差遣。但这条路,很难,你非龙族,且龙晶紫瞳的龙族气息不仅薄弱,还因鬣鼠的玷污,导致阻碍重重,或许不被人理解,或许稍有不慎就要背负千古骂名,你当真愿意吗?” “既想要风光,那就得受罪。” 楚月笑道:“反过来,只有受了罪,才能风光,坐享其成,是痴人梦中事。” “好!” 龙祖大笑一声,说道:“天下惟庸人无咎无誉,既要在万人之上,就要穿过风浪迎青云万丈!” “还有云霄酒吗?”楚月问。 “本座这里,有的就是云霄酒。” 龙祖红光满面,眼眶湿润,骄傲自豪地道:“吾儿无寒,最爱喝本座酿的云霄酒。他曾凌云壮志,豪迈有言,喝了云霄酒,必上九重天,给他三万年,能让神族重现,神光庇佑洪荒。” 是啊。 就是这么一个鸿鹄之志的人,放弃了梦想和道路,只想留在母亲嫣夫人的身边。 遇到楚月和小宝后,他曾咬牙,想着再努力去出人头地。 奈何人生的悲苦压弯了他的脊梁。 连活着都是难事,何苦去挣扎做英雄? 龙祖笑着一挥手,满星河都是密密麻麻的云霄酒。 楚月抬眸,一眼望不到尽头。 父亲对儿子的爱,都藏在亲自酿的云霄酒里。 楚月接过一坛云霄酒。 第一坛,倒入迢迢银河,敬那已亡人。 龙祖跟着倒了一壶酒,回想起龙无寒年幼时的风采,笑容不由溢出。 “来,龙兄,喝酒。”楚月捧起第二坛,张扬笑道。 “咳,叶姑娘,辈分乱了。”龙祖风中凌乱,好心提醒。 “兢兢业业九万年,乱这一次又何妨?” 楚月痛饮一探究,笑时眉目漾着星河灿烂的光。 也罢,也罢。 龙祖由她去,由她任性这一回,活了这么多年的他也跟着胡闹了一回,喝了个酣畅淋漓。 楚月喝到第七坛,望向龙祖,问道:“若我和小宝未曾出现在龙吟岛屿,你可会任由虞尊残害纯龙?” 龙祖聪明绝顶,算无遗策,但她曾决心要安全护送纯龙回到故乡。 “不会。” 龙祖缓缓一笑,温声开口。 那一刻,身着红裙手握酒坛的女子放下了最后一丝执意,恣意大笑,大口喝着云霄酒,仿若置身九重青云天! 第1985章 听君一席话胜读一席话 风拂星辰,掀起银河涟漪。 无垠宇宙仿若都是散不去的浓烈酒香。 楚月喝了一坛又一坛的云霄酒。 话不多说,都在酒里。 前尘过往,浮世种种,一并如火入喉。 “龙兄。” 楚月自嘲地笑,满身酒气风流味儿,“我曾以为,九万年前的那些事,都是我的梦。如今才知,地球的那段岁月,才是我叶楚月的荒唐梦。我恨了两世的母亲,我在凌天小心度日,我面对亲人害怕一夕之间烟消云散,我以为我夺舍了他人的躯壳,我本野鬼,何求有家?” 龙祖深深地望着她,默然许久,才道:“或许,百鬼之主,武神殿主,就是你的一段梦呢?” “此话何意?” 她不懂。 既是真实存在过的,又怎会是梦? “那个地方叫做地球,那对于地球的你来说,这里的一切,本就是梦。” 龙祖解释道:“梦中你无所不能,是舍生取义的英雄豪杰,有着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有至死不渝的爱人,这不是大多数人的梦吗?只不过你的梦,成真罢了。换而言之,于现在的你来说,地球的岁月,或许也只是你的一场梦。但不管此梦还是彼梦,梦醒之后,就得脚踏实地,拥有一双洞悉局面的眼睛,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说,似梦,非梦,如同这个世界,世上矛盾复杂的人,以及众生衍生的万事万物,并不是非黑即白的那样,真相也不是非得是一成不变的结果,你现在什么样的立场,哪一种的角度去看,就会有不一样的结论。 梦里也好,梦外也罢,可喜可贺的是,叶姑娘你的初衷,从未更改过。” 地球的那段岁月,她每一次的神智觉醒,都是一场梦。 梦外她蜷缩在落雪的巷头,怀里捧着残羹冷炙。 梦里她是百鬼之森的主人,在那名为帝域的地方大杀四方。 经龙祖提点,楚月如梦初醒般。 世上的答案,并非只有一个。 龙祖又道:“或许你真正意义的存在,是在那个地球,或许彼岸花便是你的本体,那一次次的梦,可能并非神智觉醒,而是你在梦中织造了一个真实的世界,至于那神脉献祭彼岸花开,有可能不是起死回生,而是天神夜墨寒把你从那个叫做地球的地方,带到了这里,只不过时间相隔了九万年罢了,这般说来,也能讲得通。” 楚月怔了怔,旋即失笑。 她高抬酒坛,袖衫堆下,露出了莹白似秋霜的盈盈皓腕。 烈酒,没入红唇。 痛饮完了一坛酒,她眉眼弯弯,笑容璀璨,紫眸快要溢出光芒来,谦逊地道:“不愧是龙祖大人,晚辈听君一席话,胜读一席话。” “……”龙祖嘴角的笑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他怎么觉得,这姑娘在暗戳戳的骂他呢? “姜嫣,嫣夫人。” 楚月笑了笑,“九万年前,姜嫣前辈不顾自身的性命孕育神光,九万年后,嫣夫人救了陈年龙晶所化的路边野草,天山宗和嫣这个字,当真是有大机缘。 龙兄,从霁月星图来看,曾经的天山宗主和弟子都是明事理之人,虽说九万年太长足以发生翻天覆地物是人非的变化,但如今的天山宗,显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去查,查一下姜嫣和那位天山宗大师兄后来怎么样了。陈年遭受的委屈,绝对不能就这么白白算了,我此行龙吟岛屿,结交了一些朋友,可以先探探天山宗虚实,为陈年报仇雪恨再回帝域。至于龙族太子之事,暂时不要声张,我们只见,就以小宝为媒介,这理由听起来倒是名正言顺,就算是龙在天、虞尊之流也不会有所怀疑,毕竟他们都是亲眼看见过断麟化龙的壮观之景。” 话说到最后,楚月发现龙祖欲言又止,神情还有几分古怪,便问:“嗯?怎么了?” 龙祖幽幽地道:“叶姑娘,这是在龙族。” “我不知道吗?”楚月茫然,“我有说这是凤族?” 龙祖:“……” 楚月呆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她这是把自己当主人,真把龙祖当小弟了。 难怪龙祖一副幽怨的表情。 “咳,咳咳。” 楚月以拳抵唇,干咳了声,施施然的作了作揖:“烦请至高无上的尊贵的龙祖大人,去查一下。” 龙祖一阵恶寒,看得当场就头皮发麻,“罢了,你这人,还是不大适合逢场作戏的虚伪。” 楚月眨巴了两下眼眸,又作揖道:“晚辈,多谢龙祖大人的教诲,今日大人的指点,来日定会好生说给孩儿他爹听的。” 虽说夜墨寒已无神脉,但到底是神光孕育。 他的存在,就能让龙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叶首领,想要本座死,你就直说。”龙祖无奈道。 楚月巧笑嫣然,眸光生辉,意有所指地道:“云霄酒甚好。” “你带一些回去吧。” 龙祖刚要给楚月赠送一点,却被楚月按捺住了手。 他呆呆地望着凑近的女子。 只见楚月格外真挚地道:“云霄酒弥足珍贵,龙祖大人有这份心就好,不必给晚辈太多,晚辈意思意思自己拿点就是。” 说罢,楚月打开神农空间,狂风呼啸而过,似有虚空漩涡扯开了一道口子,将这漫天的云霄酒都塞进了神农空间,导致轩辕修、破布和兽兽们都觉得空间拥堵了。 最后还剩下两坛没能拿走。 楚月用强大的精神力把偌大的破布压扁成一小坨,这才勉强将最后两坛云霄酒塞进神农空间。 “小叶子……这么多年的感情终究是错付了。” 轩辕修哀嚎,生怕自己珍藏的武侠话本被那云霄酒弄脏了。 楚月熟练的封闭掉了神农空间得个清净,笑吟吟地望着呆滞许久的龙祖。 龙祖:“……”这厮,是从土匪窝来的吧? 相较之下,还是小宝较为单纯,没那么多的心眼子。 “姜嫣之事,本座现在着非烟去查,在你离开岛屿前,势必会给你一个答复。” 龙祖起身,“这银河密室,龙族灵力充沛,你可修炼一二,本座现在去通知一下非烟。” 言罢,离开了银河密室。 楚月盘膝而坐,开始修炼。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嘶。” 楚月轻吸了一口气。 脖颈燃起火辣辣的刺痛感,像是有什么破体而出。 她抬手触碰,摸到了冰冷的龙鳞。 ———— ———— ps:(这段话不计入正文字数)。 这次的事情,没有用很多的篇幅去讲,真要讲起恩怨情仇的细节,再多的篇幅都不够用。 所以就大概说了下有这么个事。 到这里几乎也就讲完了。 至于龙祖这个对话,表达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这件事和真相,不是单一的答案。 大家想怎么解读,就可以怎么解读,线索在那里,立场不同,角度不同,看到的也不同。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就如同谢青烟的存在,褒贬不一,好坏黑白同有。 ?? 第1986章 我想带走霁月星 浅紫色的龙鳞,流转着晶莹剔透的光泽,宛如翠玉琥珀般的质感。 龙鳞紧密贴着皮肤,与血莲相连。 痛,越来越深。 龙鳞也随之增加。 楚月低头看去,手背亦生长了几片龙鳞。 许是从骨血中衍生出来的缘故,龙鳞沾着几分妖冶凄美的鲜血。 血中,晕染开了泼墨般的黑色。 “鬣血吗……” 她半垂着眼眸,低声轻语。 龙鳞里的黑墨,蕴含着恐怖如斯的邪恶气息。 不像是来自于龙族的血脉,而是一种极端的暗黑。 陈年的龙晶,早已被鬣血污染。 她必须想办法把邪恶的鬣血浊气,从龙晶当中排出体内,否则会损害到武体的根本。 但龙晶的修炼并非一朝一夕之事,鬣血在陈年体内存活那么久。 也就是说,蕴含在龙晶内的鬣血,会随着她往后的修炼,逐渐地出现。 楚月咬紧牙关,忍受着鬣血痛感,汲取着银河密室内浓郁的龙族灵力。 龙族灵力、与鬣血之气,犹如江川汇入海水般,流进了她的瞳中。 不仅如此,彼岸花的魔气与仙根之力,凝为一体,同步没入瞳。 四种极端之力,皆系在瞳。 “啊!” 楚月犹如暴怒的野兽般低吼出声,柔顺的墨发尽数散开,狂舞在星辰下肆虐的大风中。 痛苦,还在继续,并且在不断的加深。 满身的衣裳,都被潸然流下的汗水给打湿。 那一只瞳宛如被大雪冰封,被烈火焚烧,又被高山挤压变形。 万千的痛苦,使青灰色的筋隐隐暴起。 “噗嗤——” 末了,吐出一口鲜血,便晕厥在了银河密室。 银河尽头,出现了一双素色的软靴,正逐步地靠近楚月。 银白的霓裳,轻微扬起。 龙非烟蹲在楚月的身边,氤氲着灵力的掌心轻覆在楚月身躯的上方。 一丝丝银白的光华,从掌心灌入了楚月的躯体,仿若在净化掉她的痛苦。 只见楚月身上的龙鳞,以缓慢清晰的速度消失着。 “何必如此狼狈。” 龙非烟淡淡道了一声,俯身伸出双手,将昏厥的楚月拦腰抱起。 她要把楚月带出银河密室,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道身影。 龙祖负手而立,讳莫如深的双眸,淡淡地望着龙非烟。 浅声问:“姜嫣之事,查到了?” “为什么?”龙非烟答非所问。 龙祖沉默不语。 龙非烟继而道:“你已经不顾兄长死活了一次,还要再一次吗?” “她不是无寒,也非你的兄长。” 龙祖说道:“本座与她说过成为龙族太子的艰难,她并不害怕。” “真蠢。” 龙非烟低头望着怀中的女子,拧着眉,冷嗤了一声。 从她飞掠龙吟岛屿,看到北面从传送阵法走出的红裙女子,看到那双浅紫色的眼眸时,便知她的太子哥哥回来了。 当年她因银白双瞳遭到这九重宫殿的族人排斥,只有太子龙无寒将她当做家人。 那段时日,龙无寒保护着她,是最快乐平稳的时光。 自从龙无寒消失,她的光也随之不见,在这九重宫殿一落千丈,最后还是逃不掉被赶出去的命运。 楚月醒来之际,缓慢地睁开了惺忪的双眸,恰好撞入那双淡漠的银瞳。 龙非烟面无表情冷酷的松开了双手。 楚月的双足踩稳了银河光面,疑惑地望着龙非烟。 一醒来就在这龙族公主的怀里,着实有几分诡异。 虽说她和抱枕生生的搞成了异地恋,但守身如玉这事起码得是基本操作吧。 “叶姑娘,云霄酒有刺激龙族血脉的效果,日后还是要少喝,除非有温和良药辅之。”龙祖好声说道。 “姜嫣前辈之事如何?”楚月连忙问。 龙非烟皱眉,“你自己被鬣血折磨得生不如死,还有空去管其他的事?” 楚月寻思着自己也没得罪过龙族公主,不知为何字字句句都是夹枪带棒的火药味。 “九万年前,姜嫣与天山宗师兄夜岷渊结为夫妻,后来各大宗门混乱之战,天山宗弟子全军覆没,天山宗用自爆丹田,自焚武根骨血为代价,把身受重创的姜嫣夫妻二人送出战局。从那以后,洪荒下、中两界的宗门之地,再也没人见过他们。” 龙非烟淡淡地道:“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天山宗换血后不到三百年的时间,上界世家当中,出现了后起之秀夜府,其家主夫人正是姜姓。至于是否为姜嫣夫妻,还在调查当中。上界的消息,很难查到。” 上界夜府作为世家中的一匹黑马,出现的时间,以及家主和夫人的姓氏,都太过于巧合了。 不过都只是猜测,至于事实如何,还有待取证。 “所以说,如今的天山宗,已非当年之天山宗了?” 楚月眯了眯华光潋滟的紫眸。 虽还是天山宗之名,但宗门内部大换血,与姜嫣时期的天山宗,早就没什么关系了。 “确实如此。” 龙非烟冷淡地道:“你想要激化太子血脉,需要承受龙鳞生长之苦痛,太子的龙晶血脉有十万八千的龙鳞,而每一片龙鳞生长出来,都无异于是锋锐的刀刃贯穿你的眼睛、脏腑、骨血,最后破皮而出。叶楚月,你不仅要忍受十万八千次的破骨之痛,还要承受鬣血的邪气,就算最后你激化了血脉,还要去面对这惊心动魄的尔虞我诈,纵然强大如我兄长,当年还是被害得那般模样。而且,龙晶重塑躯壳,是不会改变性别的,你身为女子,兄长为男子,想要龙吟岛屿承认你的太子身份,难如登天。即便如此,你还要走这条路吗?” “路的存在,不就是让人走的吗?” 楚月笑得粲然若阳。 那笑,落入龙非烟的眸底,刺痛了她的灵魂。 “公主殿下的担忧和好意,叶某心领了。” 楚月优雅地拱了拱手,“我既有龙晶的造化机缘,就该替无寒太子走一走他未曾踏足的路,看一看他想见而见不到的风景。人生在世,喜怒哀嗔,位极人臣封侯拜相也好,颠沛流离街头乞讨也罢,没谁能永远的一帆风顺,花也难有百日红。叶某能做的,就是往前走,并在将来时不悔今日的抉择。” 龙非烟深受震撼,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楚月笑了笑,旋即望向龙祖,“龙祖大人,晚辈能否提个请求。” “叶首领请讲——” “我想带走霁月星图。” “为何?” “抱枕……我的丈夫他亦执念于母亲的憎恨,若他知晓姜嫣前辈当初纵然百死一生也要孕育神光,我想,他会高兴的。” 第1987章 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龙祖默然不语,沉吟了许久,方才缓缓地抬起手来。 璀璨潋滟的霁月星图,氤氲着浅色的光火。 如一副卷轴,落回了龙祖的掌心。 龙祖手握霁月星图,踏步来到楚月的身边,神色凝肃,格外郑重的递给了楚月。 楚月将其收下,殷红的唇勾起了明媚的笑,想到抱枕偏执了九万年的心结能得以解开,眉宇之间便染上了一抹软如秋水般的柔和。 龙吟岛屿,与帝域五陆相隔甚远。 这是她初次离开凌天大陆。 一路走走停停,悲欢有之。 但当拿到霁月星图时,她头一回迫不及待,归心似箭。 “叶首领,当真是爱惨了那位男子。” 龙非烟平静淡漠地道。 “可以这么说。” 楚月浅浅一笑,小心妥善的存放好霁月星图。 许是怕轩辕修和兽宠们损坏掉。 又或许是觉得装满云霄酒的神农空间太过于拥挤狭窄。 这份霁月星图,被单独放到了储物袋中。 对于和抱枕之间炽烈炙热的感情,她从未想过隐藏,提起之时眉角眼梢溢出了骄傲自豪。 “叶尘留在龙吟岛屿,你不必担心。”龙祖沉声道。 “前辈大智大慧,若想保护一个人,叶某绝不会担心。” 楚月这话的弦外之音,就是希望龙祖全身心的保护小宝,而非如龙无寒那般。 “龙吟职责所在,乃是守护神光。神光神脉虽已消失人世,但神之子,本座必定竭尽全力的守护。” “有龙祖这句话,叶某万分放心。” “……” 楚月拱手作揖,笑意盈盈。 随后,与龙祖父女踏步走出了银河密室。 “娘亲!” 小宝如一头小兽迅速扑来,撞了个满怀。 楚月下意识的伸出双手将其抱住,望着孩子稚嫩的眉目,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之时,心口是难言的怆然。 奈何知子莫若母。 小宝早已做出了选择。 他要留下来。 他喜欢龙吟岛屿。 小小年纪的他,已经肩负重责。 那几十万条纯龙,都将会是他麾下最忠诚的勇士,也是他肩头难以推卸的责任。 小宝见她蹙眉,抬起小手,抚平了她眉间的褶皱,咧开嘴笑:“娘亲,不要皱眉,要笑。” “宝宝,想回家吗?” 楚月再一次地问道。 只要小宝要回家,她便不顾所谓的大局,用她的方式带儿子回家。 “想!” 而这一回的小宝,不同于往日表现出的懂事乖巧。 他不再隐瞒自己的心事和想念,而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娘亲,宝宝想家,也想回家,宝宝想和你,和爹爹,还有舅舅、外祖父他们一直在一起。” 小宝异常的认真,“但宝宝想留在龙吟岛屿,娘亲和爹爹不在身边的时候,宝宝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为我断麟的纯龙们。” “我儿长大了。” 楚月微笑着,动作轻柔的在小宝额间落下一吻。 “长大的还不够。”小宝摇摇头,“我要长大到能保护娘亲,娘亲,要等我长大哦。” “好,娘亲等你。” 楚月抱着小宝,看向了遮出偌大阴影的巨人鬼灵。 巨人鬼灵还学不会说完整的话,真诚而纯粹的双眸漾着微光,就这样凝视着楚月。 他即便是一言不发,楚月也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想留下来,在龙吟岛屿陪伴小宝弟弟。 “巨人哥哥,你愿意陪着我?”小宝问道。 巨人鬼灵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娘亲,可以吗?” 小宝的双手环绕着楚月的脖颈,再次问道。 “当然可以。” “好耶。” 小宝故作轻快愉悦的语调,让楚月的灵魂深处泛起了几许酸麻。 龙吟岛屿的传送阵法要到第二天才能好。 故而,这晚的楚月住在了龙吟岛屿。 她将小宝抱入怀中而眠。 深夜熟睡时,小宝睁开了宝石般的双眸注视着母亲望了许久都觉得看不够。 最后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母亲的侧脸,才在楚月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去。 睡梦中,他呓语: “娘亲,长大了的宝宝会很强吗?”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睫翼,填满水雾的眸泛起了沉痛的绯色,红唇轻颤了数下,才无声的回答:“会的。” 眸子轻阖,泪水滑过眼梢没入了发间。 微风轻打窗棂,发出细微的响声。 黎明破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洒落在龙吟岛屿的每一处。 北边,金光绽放。 传送阵法开启,正等待着们武者返程。 楚月醒来时,身边已经不见小宝的踪影,只有巨人鬼灵颤巍巍的手掏出了一把糖给她。 这些都是巨人鬼灵偷偷省下的糖,随身藏着平日里都不舍得吃。 楚月鼻尖微红,咽喉酸痛,把糖留给了巨人鬼灵,自己则收下了一枚。 “巨灵,要记住,你和宝宝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你是他的兄长,比起保护他,我更希望你们能在龙吟岛屿,互帮互助,好吗?”她的声音无比温柔,与曾经血雨腥风中的战神判若两人。 “嗯!!” 巨人鬼灵点了点头,大眼睛尽是一派严肃。 楚月望了眼床榻略微的凹痕,垂眸低低地笑。 “小宝真的长大了。” 轩辕修感叹:“他怕你舍不得,不忍面对分别之景,才故意消失的。” “是啊,孩子长大。” 还记得那时她从城墙回到叶府,初次见到小宝时,竟会觉得是个累赘。 而今,这“累赘”成了她的命。 “该走了。” 门外,龙非烟道:“都在等你。传送阵法昨夜就已修好,父皇想你们母子多陪伴一日,便在今天开启。” “替我转告龙祖一声,他是小宝的兄长,若留在龙吟岛屿的,希望龙祖给同样的待遇和地位。” 楚月为巨人鬼灵整理了袖袍,不经意地缓声说。 那一刻,巨人鬼灵的心间暖流如瀑,泪珠簌簌而落。 “想哭,就好好哭一顿。” 楚月想擦去巨人鬼灵的眼泪,才发现自己够不到,就拔出护国神刀,刀尖裹着破布,刚刚好能给巨人鬼灵擦眼泪。 “只不过,日后就要学会自己擦眼泪了。聚散有时,人生常态,下次给你带最甜的糖。” 楚月拿护国神刀给巨灵擦泪的动作,分外的滑稽,但落入龙非烟的眼底,却浮上了诧然之意,随即湮进夜里才有的深色。 第1988章 天山宗:庭院深处有美人 不多时—— 楚月与龙非烟走出九重宫殿,回到广袤的岛屿。 掺杂着岩浆的热风从东面拂来。 “小宝和巨灵在此,劳烦公主的照拂了。” 楚月似闲聊般,淡淡地说。 “照拂?我不会,也不会去管他们的死活。” “你会的。” 话音才落,便走入了阵法光芒映照的地方。 龙非烟脚步一顿,眉头紧紧蹙起,银白的瞳眸翻涌起异样的涟漪。 她将一方上等质地的精致宝盒拿出,放在了楚月的手中,“按照以往的惯例,护龙阵列来到龙吟族都会得到我族的天材地宝,但近几次父皇取消了送宝的规矩。纯龙断麟,小宝化龙留在岛屿,帝域有所不同。因此,此次送宝,帝域阵列是独一份。东西都在这空间宝盒中,你存放好。” 龙非烟特地选在此处送宝,阵法前的各地阵列武者们,纷纷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楚月眸色微凝,眼底倒映出风中的银白霓裳。 龙非烟会这么做,是想通过聚集在此的这些护龙阵列,告诉千千万万的更多之人,龙吟族对帝域,对她叶楚月的重视。 而后便见龙族的侍者,身穿黑衣的龙角青年来到此处。 扯着嗓子高声道:“钢铁刀宗、灭妖宗、无敌宗、青峰派、流云宗,还请这五位宗门首领,前来领宝。” 龙非烟漠然地说:“这五大宗门,是你的盟友,与你算是一支大阵列,他们也当拥有龙族之宝,只不过相对来说,不如帝域的好。” “吾等感谢龙族赐宝。” 五大宗门的首领立于岛屿,抱拳颔首,眉染喜色。 各大阵列的人见此情形,更是悔不当初。 早知如此,在锦绣乾坤时,在龙宫大殿时,就会加入帝域阵列,成为叶楚月的盟友了。 “楚子,后会有期。” 皇甫陨双手拱起,“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刀宗之门,永远为你而开。吾明夜大陆皇甫陨,愿在龙族岛屿立下誓言,我手中的刀,他日必会为叶楚爷开路。” 他会给叶楚月铺好路,让其永无后顾之忧的来到钢铁刀宗。 宗门林立之地,才是武者的天堂。 真正的强者,需要进洪荒,闯宗门,过天梯! 下界的希望和未来,不会在他皇甫陨一人的刀上。 而是需要无数个视死如归的勇士,无数把出鞘的刀,走出来,砍出来的! 刚烈的刀客之间,多是不言中的惺惺相惜。 羁绊,在刀光剑影中。 楚月明白皇甫陨的意思,也愿结交这么一位朋友。 “后会有期,皇甫兄,刀宗的朋友们,共盼有再见之时。” 楚月落落大方的拱起了双手。 皇甫陨和刀宗弟子,不需要通过传送阵法去往锦绣乾坤。 他们有独立的传送台。 停留岛屿以北等候如此之久,只是为了与她郑重的告别。 皇甫陨和刀宗弟子目送楚月进入传送阵法,有几名年轻的刀宗弟子眼眶湿润,背过身去轻拭热泪,哽咽地说:“萍水相逢而已,说起来相识又不久,怎会这般不舍?” “是啊,明明曾还背后诋毁过,如今大大方方做朋友,倒真是不愿告别了。” “月子姑娘,是个好人。” “……” 皇甫陨听到宗门师兄弟们的言谈,唇角微微勾起。 阵法光芒,即将消失。 龙吟岛屿,陡然响起了地动山摇之声。 楚月站在熠熠光中和无数的人一样回头循声望去,瞳眸随之微微一缩。 却见巨人鬼灵恢复庞然的本体,赤着双足一路狂奔,手中捧着一堆刚得到的新糖,似乎想要追上去送给楚月。 楚月手掌微抖了下。 “巨灵手中的糖,好像是龙吟岛屿的。” 屠薇薇眼尖地看到,说:“我昨晚偷吃过,味道很不错。” 楚月紧抿着唇,脑海中撕裂的疼痛。 好似,回到了九万年前。 她每回率领鬼蜮平安军出征前,夜月之城内,总会有个小鬼灵,捧着母亲做的糕点追到城外。 旁人说:“鬼主哪会吃你的糕点,省省心吧。” 她的队伍停下来。 她从小鬼灵的手中接过了糕点,吃完揉了揉小鬼灵的头,“本尊回来给你们带糖,都在城中好好等着。” “好嘞!”小鬼灵天真无邪地笑。 思及此处,楚月热泪盈眶。 她抬起了修长的手想去接过巨人鬼灵送来的糖,奈何传送阵法彻底合闭,巨人鬼灵的身影在炫目的光芒中逐渐消失。 巨人鬼灵扑了个空,半跪在岛屿,新糖洒了一地,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出。 “公主殿下,这鬼灵颇为畸形,影响我族之风。”旁侧的侍者低声提醒。 龙非烟猛地喝道:“跟本宫有何关系?本宫有说要关心他吗?” 说罢,迈步来到巨人鬼灵前,说:“把糖捡起来,过些时日我替你送去。” 巨人鬼灵登时兴高采烈,眼睛里也有了光。 适才被凶了一顿的侍者还有些懵,仿若风中凌乱的柳叶。 九重宫殿,天外天。 云霄如山。 小宝穿着合身的袍子,垂下眸望向岛屿北面阵法消失的方向。 小小身影的后边,几十万纯龙腾云驾雾,形成一道壮观之景。 袖袍下的一双小手,逐渐地握紧。 “帝尊爹爹,要履行我们男人之间的约定。” 小宝低低地道。 一瞬之间,仿若长大了许多。 身后,走来一道颀长的身影。 “舍不得母亲吗?”男人问道。 “龙祖爷爷。” 小宝仰起头,眨巴两下眼睛,紫色的眼眸流转着华光溢彩,“作为儿子,我舍不得娘亲,但是作为纯龙们选择的首领,我要做的是成长起来保护它们。” “龙吟岛屿,不如你想象中的平静,你害怕吗?” “不怕。”小宝摇头如拨浪鼓,“而且我相信,龙吟岛屿这么美丽的地方,一定会很美好。龙祖爷爷,你不要怪罪龙灏哥哥,是我说话没有分寸,情急之下惹恼了他,我相信以后我和龙灏哥哥会成为好朋友,好兄弟的。” 龙祖望着小孩的纯粹烂漫,多了一丝忧愁。 这孩子如此单纯不知世事险恶,当真如珍宝般。 他可得保护好这好心思的孩子。 …… 青阳之光,为九重云霄镀了浩渺的金辉。 传送阵法正在回到锦绣乾坤。 却说此时,天山宗内,正在集结弟子。 庭院深深的藤蔓秋千上,身着蓝色纱裙赤着双足的女子,怀里抱着一只黑色蓝瞳的猫儿。 秋千摇摇晃晃。 女子发髻斜插的流苏珠玉步摇叮当作响。 听到下属来报,轻挑起细长的眉梢,戏谑地出声: “哦?陈年吞麟自杀了?” 第1989章 十年刀客无人问,一朝饭桶天下知 “回夫人的话,陈年确实在乾坤都城自杀,临死前将一双妖瞳挖给了一个叫叶楚月的女子。” 下属回道:“那叶楚月,是帝域阵列的首领,据说是新任的百鬼之主和武神殿主。” “帝域,终是没落了。” 女子纤细白嫩的手,涂着血红鲜艳的蔻丹,轻抚过黑猫的毛发。 她低低地叹了一声,媚意天成的眸,浸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当年百鬼之主的鼎鼎大名,如雷贯耳,震响宗门之地,而今倒是庸人主宰,真是可笑。” 小黑猫在她怀中伸出爪子,打了个哈欠。 “陈年死了也就罢了。” 她的手掌,轻柔地碰了下腹部,眉眼泛起了浅浅的笑,“以后,我的孩子就是天山宗唯一的嫡系血脉了。” “霓裳!” 醇厚磁性的嗓音响起。 天山宗主陈不凡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见林霓裳坐在秋千之上,衣着些许单薄,眉峰猛地一皱:“你既有了身子,就不要随处走动,这外头风大,受了寒气你和孩子都受不了。” 陈不凡一面说着,一面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了林霓裳的身上。 “不凡,你要出发了吗?”林霓裳问。 陈不凡点点头,“为虞尊做好了这件事,我们天山宗,得到虞尊的认可,就能晋升到中界去。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只能成功,不可失败。霓裳,你放心,我会给你和孩子幸福的。到时候,你这位霓裳夫人,会比如今还要风光千百倍。” 男人温热的大掌包裹住林霓裳的手,扑面而来的风中有花的清香。 乍眼看去,宛若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林霓裳睫翼轻垂下,泪珠掉落而出。 陈不凡心口一缩,登时紧张的不得了。 “怎么了?是谁惹你不高兴了吗?” “我想到阿年那孩子了。” 一行清泪,从眼眶流淌而下。 她抬起雾蒙蒙的双眸,楚楚动人,我见犹怜,轻吸了吸通红的鼻子,随即靠在了丈夫的怀中,“我才知道,阿年走了,错都在我,若非是我体弱,恰好阿年的血是补药,阿年也不至于如此。” “别管那个贱种杂碎,他就是来讨债的,死了也安生点。” 陈不凡神色不悦:“刚好他那赔钱的娘也消失不见了,估计是活不长,去了地府相互照应算有个好路子。霓裳,你就是太善良了,你忘记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没的了吗?要不是陈年冲撞了你,那孩子都会说话了。” “不凡,你真好。” 林霓裳紧抱着陈不凡,眉角眼梢展露出了笑颜。 陈不凡当然不会知道陈年的母亲嫣夫人失踪不见是去了何处。 当然是化作骨灰,混进了纯龙的食物中。 这些事,只有天山宗护龙阵列的首领弟子纪河知晓。 她原想护龙结束,找个机会杀人灭口宰了纪河。 那叶楚月虽有几分碍眼,但阴差阳错下,斩了纪河,倒是替她省了事。 “不凡,阿年的头七,我给他烧点纸钱吧。”林霓裳说。 “你刚有身孕,是喜事,别招惹了晦气。” 陈不凡揉了揉妻子的发。 天山宗深处,响起了宗门鼓声。 陈不凡一脸的凝重,语重心长又恋恋不舍地说:“宗门内的精锐弟子集结完毕,稍后就要出征了,霓裳,等为夫回来。” “霓裳想陪夫君一同前去。” 林霓裳的双手环抱着男人的腰部久久不撒手,抬头看向丈夫时,梨花带雨的眼眸泛起了让人心疼的红。 “凶险之地,危险之事,你有孕在身,不合适。” “霓裳不怕凶险,不惧生死,只想陪在夫君的身边。上穷碧落下黄泉,夫君,你在哪,霓裳就在哪。” “好,好,我陈不凡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 庭院秋千旁,夫妻二人紧紧相依,宛若是乱世中的神仙眷侣,煞羡旁人。 却说永昼寒国,乾坤都城中,各家的护龙阵列已然归来。 此前楚月与琳琅郡主对掌,使虞府化为废墟,而今短时间内,恢弘古老的虞府竟又重新建起,简直不可思议。 “虞公,你这重建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李承雪震惊不已,随即又懊恼怅然,“我们无敌宗的种田之术,还得等到秋收,相较之下,时间真慢。” 虞恨天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轻笑道:“老朽在这乾坤都城,守着传送阵法,日子无聊,寂寞难耐,空虚闲暇时便组建了一支专门针对灾后重建的队伍,没想到竟用到我这虞府身上来了。” 楚月望着侃侃而谈的虞恨天,半眯起黝黑的眸,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商机。 她的商业帝国,即便纵横五陆,依旧是在帝域境内。 若以修罗地界的楚门为根基,武神殿、百鬼之森辅之,与虞恨天共同打出新的通道,就能相连下中两界、宗门之地和各大种族! “叶小友,听闻令公子叶尘在龙吟岛屿一鸣惊人锋芒毕露,几十万纯龙断麟化龙,已然传遍五湖四海了。恭喜。”虞恨天诚挚地道。 “与孩子分别,对母亲来说,算不得是什么恭喜的事。” 楚月拱手:“倒是晚辈,要谢过虞前辈赠我之避灵宝珠却不告知晚辈面对龙祖时并不会有任何作用。” 虞恨天讪讪笑了几声,神情当中有些许的心虚。 他赠避灵宝珠,确实藏了几分心思。 避灵宝珠,对至亲的龙祖没有作用。 正因如此,楚月抵达龙吟岛屿,就被龙祖看了个透彻。 若非虞恨天相赠避灵宝珠,楚月以自己的方式,用神农之力、本源之气或者彼岸花的魔力,都能屏蔽掉自身的气息。 故而,虞恨天的真实目的,是想让龙祖知晓。 “看来虞公早便知晓上界虞尊对这些纯龙动了歪心思,和龙祖不谋而合,算计了一把晚辈。” 楚月浅浅一笑。 虞恨天耳根子滚烫发红。 这孩子,聪明到可怕。 屠薇薇听得满头雾水,不知所以,仿佛在解读天书般。 她靠在夜罂身边,感叹颇深:“我太失败了,竟混得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没关系。” 夜罂宽慰道:“这并不会影响到屠师妹今晚的食欲。” 李承雪、陆崇景几个连连点头。 昨夜他们在龙族偷吃美食的时候,刚好看到了狼吞虎咽的屠薇薇。 对此,他们甚是鄙夷。 屠薇薇:“……”这难道就是十年刀客无人问,一朝饭桶天下知? 第1990章 只要大道相同,便总能相逢 “叶小友不如在锦绣乾坤,多留一段时日再回帝域?” 虞恨天适时的转移了话题。 “暂待一日。” 楚月接过了话茬,问道:“虞公前辈,可否告知天山宗的详情,晚辈打算去一趟天山宗。” “老朽这就托人去查,半日时间,便能给小友一个答复。” “如此,那便劳烦虞前辈了。” 一老一少,互相礼貌得很。 李承雪摸着下巴,越看越觉得像是两只狐狸。 接下来,都暂留在了虞府。 楚月独自在房中修炼。 这一次出行,她的整体实力得到了质的提升。 武道实力虽还是武宗境,但她的右臂,已经有了武皇境的实力,并且还可以继续增长突破。 而且,以往她的武道修炼,着重于仙根玄力。 因凌天对邪祟魔道的厌恶,鲜少修炼魔根。 此次因祸得福,将没用的浊气魔根送给了琳琅郡主不说,重新生长的彼岸花魔气更深。 她如今的魔道修为,若释放出来的话,能对抗十个王城那样的武皇高手。 魔道,算是她的一层底牌。 诚然,最大的惊喜还是瞳。 楚月一门心思都扑在了这一处。 她的脑子里,灵光一闪,突地出现了荒唐的奇思妙想。 瞳若能与神农相融成功,岂非能修炼出一种新的武道奥义,触发新的效果? 楚月想到便做,将神农之力一鼓作气的灌入了瞳中。 温和的气力以淬炼的方式进入瞳,便会产生刺激的疼痛。 “小叶子,你疯了吗?” 轩辕修大惊失色。 “玩的真变.态,这才是我破布的主子该有的气魄。” 破布骄傲自豪地说完,发现哪里有些不对劲,却是思前想后都不明白。 楚月忍受淬瞳的痛苦足足两个时辰,浑身汗如雨下,生不如死。 “嘶——” 末了,倒吸一口冷气。 再次睁开的瞳,稍纵即逝的闪过一道新月的银白之光。 敲门声响起。 “小月姐姐,是我。” “进来。” 萧离进入屋子的瞬间,楚月当即看向萧离,试试自己淬炼过后的瞳。 结合了神农之力的瞳,不仅能够一眼看清萧离的武道境地,还能看出身体状况,甚至连储物袋里有什么东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萧离把捧过来的一沓资料放在了楚月的面前,并且缓声说道:“这是天山宗的详细资料,虞公的人来信了,说是天山宗关闭了宗门,不见任何来客,在宗门外设下了结界禁制。我们暂时估计去不了天山宗了,若要为陈年报仇雪恨的话,也非一朝一夕之事,还是要稍作等待才行。” 楚月盘膝而坐,翻开了萧离送来的资料。 “天山宗现任夫人,林霓裳,身孕三月有余,宗门上下大喜。” 楚月将资料合上,嗤笑了声:“陈年尸骨未寒,嫣夫人死于非命,他们却在大喜?” “同样是宗主之子,待遇却天地之差。”萧离眸光幽冷,“有些人,不配为父亲,陈不凡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他若能风生水起,一世无忧,那对于天下大义之人,良善之辈来说,就是末日般挥之不去的灾难阴影。小月姐姐,让天山宗,亡了吧。” 她的语气格外平淡,连一丝肃杀之气都没有。 楚月抬眸与之对视,笑容明媚,回道:“好。” 乾坤都城中,九龙阁楼耸入云霄。 无眠族圣子凤夜临窗饮酒,狭长的丹凤眸氤氲着酒色,淡漠地望着行人武者来来往往的城门口。 侍女声音清冽张扬:“圣子殿下,护龙阵列都在陆续回去,叶楚月也该回帝域了。等她脱离了虞公的保护,就是杀之后快的最好时机。” 凤夜默然不言,半垂着眼眸,慵懒又妖孽。 仿若是听不见侍女的话,只沉醉在自己的半壶美酒中。 他摇晃了手中的酒壶,剑眉高高挑起,俊脸浮现了一丝傲然的笑和势在必得的决心。 只见他眺望远方的风雪,低声说:“喝完这壶酒,就该送我们的叶楚爷上路了,各陆之中,屡见不鲜英年早逝之事,这世上,也将多一个让人惋惜的短命英才了。” “叶楚月的传奇之路,将到此为止。” 侍女咧开嘴阴冷的笑:“那些死在叶楚月刀下的败将,都还是太没用了,才让区区一个诸侯国武者,嚣张了如此之久,是他们做人的失败!” 凤夜笑而不语,仰头喝了一口酒。 眸底,杀气骤盛! …… 虞府。 虽说暂时去不了天山宗,但因为虞公递来的资料,楚月已对天山宗了如指掌。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楚月本想早点儿回帝域,奈何李承雪三宗的友人,非要拉着欣赏寒国雪景。 再加上王城和灭妖宗之间断绝了关系,需要时间去处理,便多留了几日。 第三日,楚月众人正在虞府大吃散伙饭,王城恰好得到了灭妖宗的血蝶传讯。 一行字,浮现当空: 蠢货!自己的孩子,怎么能留在龙吟岛屿?还不滚去把孩子给我们带回来! 隔着千万里,仿佛都能感受到灭妖宗长辈的愤怒和咆哮。 楚月见此,一口酒水无情地喷到了李承雪的脸上。 王城亦是懵了。 百思不得其解。 小宝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孩子? 掌门师父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楚妹,家师性格古怪,还请见谅。”王城歉然道。 不管怎么说,由此可见他还是能回灭妖宗当弟子的。 “性情中人,挺好的。” 楚月浅声说完,举杯敬向四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域外护龙,叶某承蒙诸位的照顾和抬爱,这一杯酒,叶某先喝为敬,日后叶某与诸君虽不在一地,但如皇甫兄所言,再见还是兄弟,武道之路,没有距离远近,只要大道相同,便总能相逢。” 众人俱都站起来,高举起酒杯,诉说离别之辞。 饭后,便要各回故乡。 楚月集结帝域阵列剩下的人,准备启程回帝域。 却说动身之际,瞳传来剧烈如被火烧的疼痛。 痛到她头晕目眩,脑子混沌,往外走的时候险些往前栽倒。 好在,萧离和王城及时扶住了她。 “楚妹,怎么了?”王城担心不已。 李承雪三宗友人,亦都聚了过来。 楚月抬起眼眸,吹拂来的风掀起了满头乌发,那一只瞳绽放出金红之光,诡异而妖冶,神秘且古老。 这一刻,她看到了遥远的地方。 天山宗陈不凡、林霓裳以及上界虞尊等人,降临明夜大陆。 皇甫陨率领着师兄弟们并没回到刀宗,而是回到故乡明夜大陆,抵抗敌军来势汹汹! 第1991章 蚍蜉可撼树,凡人登天梯 “小师妹,眼睛……怎么了?”屠薇薇吓了一跳,担心地问道。 虞恨天望着楚月暴露在外的瞳,集诡谲圣洁于一体,旋即挥动手臂,结界光阵掠出,覆盖在了整座虞府。 “叶小友竟有瞳,只不过此瞳,颇为瑕疵。”虞恨天皱着眉道。 李承雪等人面面相觑。 瞳之事,他们略有耳闻,只出现在上古一族。 大族,说来话长。 既有堕落的神,也有不凡的魔,还有光明与黑暗的后裔。 那是一个亦正亦邪的种族。 至今为止,提及族,都能让各界武者闻风丧胆。 “楚妹……” 王城欲言又止。 楚月面色苍白,额角隐隐渗出了汗水。 眼眶的眼睛,视线有些涣散,如同浣上了一层模糊的薄雾。 半晌过去,焦距回归。 她抓住了萧离的手,美眸湿润如水,咽喉如扎钢刀疼痛了半晌,才颤声说:“皇甫兄,有难。” “皇甫陨不是回钢铁刀宗了吗?怎么会有难?我们也没收到任何的消息。”王城皱紧眉头疑惑地道。 虞恨天问:“瞳,可观千里江河,万里山海,叶小友可是看到了那万里之外的事?” 楚月点头,咬紧牙关地说:“天山宗闭宗并非是修炼,而是私下聚合了宗门内的精锐弟子,作为上界虞尊的走狗,出征明夜大陆。虞尊离开上界的目的,并非是龙吟族的那些纯龙,而是需要闭关修炼,明夜大陆就是他的修炼之地,再让天山宗来护法,便能神不知鬼不觉。明夜大陆资源丰富,山川水流,人间好景,上界强者若是修炼,释放出来的武道浊气,势必让明夜大陆寸草不生。皇甫陨知晓此事,便去明夜大陆对抗虞尊和天山宗了。” 她的瞳不能够稳定发挥,但因为此番修炼,又与皇甫陨有着武道羁绊,阴差阳错之下,便看到了明夜大陆如今的状况。 “原来这就是虞尊的目的!” 夜罂双手攥拳,哑声道:“上界修炼得名得利得风光,那我们下界大陆就活该被他们踩在脚底?活该成为他们修炼突破的垫脚石?一个大陆,亿万生灵,无数的山川河流和家庭,就活该成为牺牲品了?这才是下界没落的根本原因,下界何苦求生存,何处求生存?努力万载,上界随便来个强者,美名其曰修炼突破,就能摧毁掉一个大陆。难怪这些年总有大陆陨落。凭什么?这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萧离咬牙切齿:“皇甫兄人在刀宗,看到的世态炎凉和冷暖比我们多,难怪他迫切的需要下界人才,他想要保住下界的每一个大陆,每一个武者赖以生存的家。” “小师妹,怎么做?”屠薇薇问。 “怎么做……” 楚月逐渐地恢复冷静,仰头望了眼穿透风雪的青阳之光,满面神采飞扬,特别是那只诡异的瞳邪佞更甚,暗闪嗜血的光弧。 妖冶的笑,覆盖满面。 她残酷地说:“当然是……做了他们!” “楚妹,虞尊之强,一人可毁一陆。”王城道。 “他摧不毁大陆的脊梁和有志者的前进之路。” 楚月赫然道:“皇甫兄有难,作为朋友,岂可袖手旁观,天山宗更是新仇旧恨的账得一起算,即便道路之难,也当迎难而上,若守不住明夜大陆,来日更守不住帝域五陆和千千万万个下界生灵。帝域阵列,听本尊号令,动身前往……明夜大陆!” 她相信。 若出事之人,是她叶楚月。 皇甫陨定会不余遗力的相助。 “上古时期,天道诅咒人族,人族之万族最卑贱的存在。人族修炼武道,原是逆天而行,下界武者想要有尊严,想生存,想守住家国,就要让上界知道,蚍蜉也可撼树,凡人亦能登天梯!” 楚月袖袍一甩,踏步而出,面朝王城、李承雪、陆崇景和李灵珠这些人,拱起双手,低声道:“诸位,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来日相逢时,吾与诸君再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屠薇薇、萧离等人在她身后朝着同一个方向不约而同的行抱拳之礼。 随即便见楚月转身往外走。 “叶首领!” 李承雪忽而喊道。 楚月脚步顿住,回眸看去。 只见李承雪走过来,笑眯眯地道:“李某刚好不想活了,不妨陪楚爷闯闯这有死无生之路,死了也就罢了,不用回宗种田落个清闲自在,若刚好活着,也算做了丰功伟绩一件。” 李灵珠拔出崭新的长剑,自然流露地说:“灵珠不才,刚好炼了把新剑,刚好能跟着楚爷去试试剑的韧性。” “叶叶姑娘,此去凶险,刚好缺个祈福之人,陆某一流的祈福术,或许有用。”陆崇景笑容可掬。 楚月想到陆崇景把师兄给祈福到人没了的事情,脊椎骨陡然生起了一股恶寒之气,嘴角也猛地抽搐了下。 不过…… 看到三宗的朋友,轻松自在的无畏,心里流淌过道道暖流。 “楚妹。” 王城亮出自己的两把刀,“琳琅郡主那讨来的刀还没开荤,现下刚好是个机会。” 楚月紧抿了殷红的唇,望着眼前一张张鲜活的脸庞,心头涌上万般滋味。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明知百死无生,却还视死如归。 或许,这才是武道的真谛。 虞恨天捋着花白的胡须,望向这么一群年轻无畏的武者,感受到他们的蓬勃朝气和生死不惧的张扬,忽而感慨万千。 曾几何时,年少的他,身边也有志同道合的手足兄弟。 奈何天梯一战,死的死,残的残…… “叶小友,明夜大陆距离甚远,老朽愿私下为几位开传送阵,送诸位前去。”虞恨天道。 “晚辈那便谢过虞前辈了。”楚月盈盈一笑。 她深知,虞恨天作为传送阵法的守护者,能够私下擅自动用传送阵法,就已经是帮天大的忙了。 “叶首领。” 赵匈山带着蛇毒门的人走了过来,“怎么还不动身前去帝域?” 楚月沉了沉眸,与赵匈山说过事情原委后,原想着赵匈山蛇毒门自行回去,没想到赵匈山眉头一皱,沉声道:“这可就是首领不够意思了,老赵还以为和首领是自家人,干这么惊天动地的事,都不喊我老赵一声?我老赵可真要生气了。” 楚月咂舌一怔,旋即失笑。 第1992章 喝酒,吃肉,上战场 “赵大哥,此行,生死难料。” 楚月轻声道,语气带着些许哄小孩的意味儿。 “大不了是个死字,我老赵没在怕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赵匈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泽,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叶首领,走,现在就去干一票大的,反正老赵有个儿子在修罗地界,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死了也不算绝后吧。” 远在修罗地界蛇毒们的儿子,正睡得正酣,冷不丁一个喷嚏把自己打醒了,茫然地看向了四周,不知哪个贱婢在骂自己。 “好,那便干一票大的。” 楚月朗声开口,笑意没入了眸底。 喝酒,吃肉,上战场。 这才叫快意人生。 虞恨天满面的慈祥和蔼,私下启动了去往明夜大陆的传送阵法。 阵法之光,湮灭了每一个志向远大的武者。 白发苍苍的开阵老人,孤独的站在消失的光前,沉默了很久。 后方,缓步走来那穿着玄色锦衣的俊美男子,手中拿着个酒葫芦。 男子喝了口酒,笑道:“想起从前了?” 虞恨天负手而立,长叹:“总有少年斗志昂扬,我们老了。” 男子笑容愈发浓郁,“老的是你。” 虞恨天看着男子比女人还要好的面部肌肤,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吹胡子瞪眼睛好半晌憋红了半张脸都道不出一个字来。 男子府邸风雪中饮酒,大笑出声。 却说九龙阁楼中,无眠族圣子凤夜和侍女得知楚月此时归程的消息,两个翘首以盼了许久,宛如望夫石般从白天等到黑夜都不见帝域阵列的人影。 无奈,只得继续等下去了。 …… 下界洪荒,明夜大陆。 冷月如霜,夜凉如水。 大陆的子民,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 来自超强者的结界禁制,封印了整座大陆。 天山宗数万的弟子,穿着统一的服饰,在大陆主城招摇过市,手中的长剑闪烁着凛冽的寒芒。 长街行人纷纷,看向天山宗弟子的目光里,透露出了万分的恐惧。 弟子之中,有一方轿辇,被抬得四平八稳。 轿辇四方,皆系轻纱珠帘。 风一来,珠帘清脆作响。 轻纱掀起之时,露出了一张人比花娇的脸。 女子腹部微隆,长裙着身,慵懒且雍容的躺靠在轿中央,比大陆母仪天下的王后还要华贵。 明夜大陆的武者,无不侧目看向轻纱下的身影,窃窃私语道: “那就是天山宗的夫人吗?可真是倾城之色?” “什么倾城之色,不就是个毒妇,天山宗是距离我陆最近的宗门,你等生活在皇城之中,难道还不知道这毒妇将嫣夫人和少宗主陈年害得有多惨?如今人心惶惶,连战神皇甫陨都从刀宗回来了,可见天山宗来者不善。” “咻——” 一支箭矢,没入了说话男人的眉心。 鲜血,沿着箭矢往下流淌。 猩红的颜彩,绚烂如傍晚的霞色。 轿辇旁的天山宗内门弟子,手握弓箭,面无表情,冷声喝道:“亵渎霓裳夫人者,诛!” 围观者们顿时诚惶诚恐,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早便知晓宗门的厉害,如今才知,大陆在域外宗门的面前,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皇城的无辜百姓,他们说杀就杀。 城中的军队士兵,敢怒不敢言,只能硬生生忍着一口气,恶狠狠瞪两眼那蛇蝎美人。 林霓裳脊背轻靠垫子,腿部盖着一层绒毯,指腹扶额,望着中箭而亡的男人,轻叹了声:“好好活着,不好吗……” “夫人,此人不懂事,已经解决了,夫人以小宗主为重,莫要动了胎气。” 持弓的内门弟子低眉弯腰,恭恭敬敬的讨好。 “嗯,不凡那里怎么样了?”林霓裳问。 “已经在与明夜的陆主洽谈了,若那陆主识趣的话,事情就能顺利进行下去。”弟子回道。 林霓裳嗤之以鼻的轻笑了一声,“若明夜陆主同意虞尊修炼之事,他不仅能来天山宗当副宗主,日后儿孙还有虞尊的照拂,何乐而不为呢?正常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砰!” 沉闷的巨声响起。 白日里的苍穹,绽放出了黑色的烟花。 “陈宗主的烟花信号!”弟子神色一紧:“看来,明夜陆主拒绝了,陈宗主说过,烟花绽放之时,就是踏破他们宫殿主宰明夜大陆之日!” 旋即,振臂高呼:“天山宗弟子,随我前往明夜大宫,擒陆主,杀恶人!” “夫人,你要不要在旁边找个僻静之地休息?”侍女忧心忡忡地问。 “不必了,听闻那皇甫陨与叶楚月关系极好,前去看看此人的下场也好。” 林霓裳浅浅的笑。 她厌恶极了叶楚月。 陈不凡之子陈年,活在世上如水深火热的鬼蜮,受尽苦难与悲痛。 临死之前,叶楚月竟给了他温暖。 虽说陈年还是如她所设想的那般,在绝望中自戕而死了。 只不过叶楚月所赠的温暖,使她精心布置的一场局,有了一丝的瑕疵。 她恨这瑕疵促成了不完美! 既然暂时对付不了叶楚月,她就要看看皇甫陨的凄惨! 天山宗弟子,蜂拥进了皇城宫殿,如蝗虫过境般。 满天都是光芒玄力。 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彻底爆发开来。 战斗,一触即发。 而这时,传送阵法距离明夜大陆也越来越近了。 第1993章 万般下乘,入目皆是绝望天 混乱之局,骤然而生。 皇城宫殿,被天山宗数万的精锐弟子包围。 一道道阵法和箭矢光刃,暴掠进了华丽的宫殿。 转瞬,就不见金碧辉煌的奢侈,只剩下满目疮痍。 明夜大陆八大武神,镇守八个方位,爆发出不可阻挡的浩瀚气势抵挡突袭者。 “杀!” 皇甫陨面红耳赤,青筋暴起,用尽力气歇斯底里的高喊,骤拔出了锋芒毕露寒光凛冽的刀刃。 他率领刀宗弟子和无数保家卫国的铁血士兵共同冲入了战场。 每一个人,都视死如归。 八大武神之力,尚可抵御倾尽宗门的精锐弟子。 两方对峙,难分上下。 也就在这时,披着斗篷的白发老人,带着两个上界武者出现。 虞尊手持拐杖如履平地般行走在高空,斗篷下浑浊的双眸,看向明夜大陆的八大武神,宛如凝视着深渊中的冰冷尸体。 身后戴着珠玉面帘的妖孽女子漠然地道:“为虞尊而死,是死得其所之事,这群庸人,格局太小,太过于自私了。虞尊一生行侠仗义,修炼突破是为了整个人族的武道文明,下界大陆被虞尊选中,是他们的福分,他们却要因此大动干戈,下界之人,心胸太过于狭隘,让我失望了。” “那皇甫陨,与叶楚月关系甚好。” 右侧的青年覆着一层面具,睥睨下方天地,一眼就看到了在战场上狂奔的皇甫陨,不屑地道:“龙吟岛屿清风台上,叶楚月胆大包天,仗着龙祖的几分赏识,就敢当众要虞尊难堪。这皇甫陨,既青睐叶楚月,那他就不能留。” “生在下界,所谓凡人,皆如蝼蚁。” 虞尊的拐杖来到了皇城宫殿的头顶上空。 他苍老有劲的太息之声,宛如冬日的冷风般,传遍了延绵千万里的整座大陆。 “蝼蚁庸人,万般下乘。” 虞尊失望地摇摇头,“本座不愿大动干戈,奈何明夜诸君,罪该万死,明夜陆主,汝将是千古罪人。” “千古罪人?何来的千古罪人?” 明夜陆主一身雪白的龙袍,阔步走进了战场之中。 他仰头望向了高高在上俯瞰大陆的老人,悲怆又慷慨地道:“下界,生来就该死吗?吾等蝼蚁庸人,就活该沦为你的踏脚石?朕敬上界,敬你虞尊,明夜大陆对于上界而言,或许就如蝼蚁般随时被你掐死,也穷得清清楚楚,但明夜大陆别的没有,就有前仆后继不畏生死的武者。本陆主身为明夜之尊,今日哪里都不去,留在皇城,与明夜武者共进退,至死方休!” 皇甫陨振臂高呼:“吾辈武者,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皇城上下,数之不尽的武者们,几乎异口同声的大喊。 其声,响彻云霄,似要冲破九重天。 皇城的武者、士兵、百姓们,一张张脸庞都写满了坚毅。 为了守护大陆,他们将要一战到底。 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幼妇孺,也没有任何撤退的打算。 大陆生死存亡的关键,不论结局如何,他们都不会后退。 苍穹上空,夕阳西下,火烧云漫天。 偌大的结界禁制,与那万道绚烂的霞光交辉相映,似比桃源仙境还要美轮美奂。 偏偏在这曼妙美丽的天穹之下,展开了疯狂极端的杀戮。 “杀!” 明夜陆主喝道,长臂挥动,龙袍猎猎作响,宛如有潜龙出渊翱翔天际。 八位武神,各显神通,浑身笼罩着刺目的光,武体爆发出汹涌似涛狼的杀气。 刀光剑影。 喊杀声,遍地而起。 他们从宫殿的八个方位中暴掠而出,化为同一道光,直奔向了高空的虞尊。 虞尊摇摇头,“不自量力。” 他轻抬起手,掌心酝酿出星云漩涡。 漩涡之中,迸射出了八道光。 光芒化作巨大的星拳,仿若从天而降,砸向了八位武神。 武神之力,在手可通天的上界之尊面前,渺小脆弱的不堪一击。 星拳蕴含无穷的劲力,撕裂开长空,摧毁武神之气,砸碎了他们的脊梁。 每一位武神的脊梁骨,都应声而碎。 非但如此。 拳锋所至,残余的气力直接撕毁了他们的丹田和武根。 眨眼之间,武神沦为废人。 如此碾压性的屠虐,只有上界强者才能做到。 适才还志气高涨的明夜武者们,纷纷都被扼喉般的窒息压抑。 他们赖以生存的大陆,不堪如此。 他们敬若光明的武神,瞬间被废。 恐怖如斯的星拳,打碎了武神的脊梁,也熄灭了武者们心中的信仰之火。 在这样强大的实力面前,他们还有何资格反抗? 蝼蚁之辈,就该被践踏。 纵然拼尽全力,也改变不了既定的解决。 在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谁都无能为力。 明夜大陆失去了八大武神的庇护,天山宗的精锐弟子们更是如进无人之地吧。 明夜陆主见此情形,眼底一片荒芜。 可悲,可叹。 入目皆是绝望天。 这一日,终究是到来了。 无能的他,守不住先祖开创的明夜盛世。 “陨儿,回去吧。” 陆主闭上了眼睛,泪水湮灭在了带血的风中。 “皇甫陨,宁可战死,也绝不当逃兵。” 皇甫陨满身伤痕,脸上都是鲜红的血液。 他咬着牙,攥紧了刀,大喊:“明夜的勇士,不怕生,也不会怕死。” “皇甫师兄,今生同年同月同日死,来世还做那同生共死快意武道的好兄弟!” 刀宗弟子奋战之余不忘高喝。 忽而,有些许的惆怅。 “还想着日后看到叶子进刀宗,如今这般,怕是再也看不到了,不知叶子姑娘会想我们吗?” “月子爱喝酒,必然会给我们祭一壶酒。” “够了,够了。” “兄弟们,杀!什么上界之尊,都他娘的垃圾!” “……” 风的尽头,轻纱曼舞的轿辇之中,传来了一道声音:“螳臂挡车,又是何苦……” 天山宗夫人林霓裳戏谑地望着血腥战场,看向皇甫陨的眼神,多了一丝嘲讽。 “皇甫公子在龙吟岛屿与帝域叶楚月惺惺相惜,可惜,大难临头,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第1994章 本是自在逍遥人,何苦入这生死阵 “若是下跪投诚,尔等尚有活路,不依不饶,只有咎由自取的灭亡。” 林霓裳轻描淡写地道:“明夜陆主,生命诚可贵,皆系与你一念之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身怀大义,但也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取舍,如何抉择,对吗?” “本陆主如何抉择,轮不到一个狗仗人势的东西来指手画脚。” 陆主冷笑了一声,“明夜有难,身居高位者怎可为了一己私欲苟且偷生?生命固然重要,然大千世界,有的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若明夜只有死路一条,那么,明夜陆主上官耀,携亿万生灵,求这一条死路。明夜的勇士,宁可站着死,也绝不会跪着生,死也是在那地府逍遥自在做鬼雄豪杰,有何怕的?” 陆主之声,传遍四周,安定了陷入绝望中的人心。 林霓裳看着这群冥顽不灵的人,咬牙切齿,面颊露出了狠色。 “夫人,你要小心身子。” 陈不凡急急忙忙过来,“何必与那群将死之牲口一般见识?” “夫君。” 林霓裳变脸似戏法,转瞬就泫然欲泣,娇声说道:“我好心劝说,却被误解,明夜的人,当真是顽固不化。” “那是他们该死,为夫这就去送他们上路。” 陈不凡一怒之下,提着剑,和宗门弟子们一起加入了战场,与明夜陆主缠斗在了一起。 虞尊解决掉了八大武神,便优哉游哉,如闲庭信步在那天边。 作为上界之尊,他有着自己的骄傲。 武神境以下的武者,还不配让他去动手。 正因如此,他才需要距离明夜大陆最近的天山宗来处理这件事。 否则,就过于掉身份了。 战斗,并未持续多久,胜负就已分晓。 “嘭!” 明夜陆主摔倒在地,内里脏腑裂开,口中吐出了粘稠鲜红的血液,睁大的眼眸爬满了血丝。 一把剑,闪烁着月色的寒芒,指向了他的眉间。 陈不凡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明夜陆主上官耀,“你,已无路可走。” 皇甫陨和刀宗弟子们被上百名天山宗弟子释放的阵法团团围住,车轮战下早已精疲力尽。 此时,天山宗的弓箭手乘着坐骑灵鸟,盘旋在高空四周,拉开了光做的长弓。 “放箭!” 林霓裳高喝。 一道道烈焰箭矢破空而出,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如坠落的流星般朝前暴掠而去。 火烧皇城的震撼壮观之景,将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不——” 被无数禁制覆盖的皇甫陨绝望悲痛的喊出了声。 父亲留下的刀,掉落在了地上。 “扑通!” 他跪倒在地,目眦欲裂,浑身都在颤抖。 他终究没能完成父亲的遗愿,没能守护住明夜大陆。 走了和父亲一样的路,死在上位者的野心欲望中。 一支支烈焰箭矢,即将贯穿掉他和刀宗弟子。 天山宗的烈焰箭,若是点燃武体,就能瞬间如火山喷发般,烈焰大火就会覆盖整座皇城。 大陆的强者死后,这座大陆,将成为虞尊的修炼之地。 山川河流,一草一木,都会被他汲取。 大陆寸草不生,武者百姓们富饶的故乡,将成为贫瘠之地。 这还算是最好的结果。 古往今来,下界大陆的牺牲品中,最糟糕的是整座大陆都分裂,大陆的子民都死不瞑目。 箭矢随风而来。 皇甫陨黝黑的瞳眸倒映出箭矢的火光。 那一刻。 他状若癫狂的大笑,宛如个偏执的疯子般。 “哪有什么逆天改命,哪有什么邪不压正,都是骗稚童的鬼话罢了。” 皇甫陨头发散开,笑得眼泪飞溅,眼眶红得吓人,万念俱灰的他丧失了所有的斗志和锐气。 绝望来临之际,谁都不会对人间留存希望。 皇甫陨大笑着闭上了眼睛,任由烈焰箭矢点燃他的武体。 “轰!” 平地惊雷之声,响彻皇城。 想象中燃为灰烬的痛苦没有到来。 耳边,是刀宗弟子的疑惑之声:“那是……什么?” 皇甫陨颤颤然的睁开了眼睛,只看到漫天的金色圣光。 传送阵法陡然出现在皇城的战场,恰好挡去了天山宗的烈焰箭矢。 千万道目光汇聚于此。 光芒之中踏步掠出一人。 红衣如火般张扬,墨发飞舞,一双浅紫色的眼眸如君临天下睥睨四方。 她的身后,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 人到中年热血不减的蛇毒门赵匈山。 手持仙器的王城。 赤着双足绿色倩影的夜罂。 背有破妖刀刃的萧离。 …… 熄灭的信仰火光,几乎在沉没进灰烬的那一刻,又涅槃重生般再次点燃。 一簇微妙的希望之火,却照亮了整座大陆。 当看到他们出现的时候,皇甫陨满眼的不可置信。 刀宗弟子在惊愣过后,俱是过年般的狂欢出声。 “叶子姑娘,我们在这,在这里!” 像是看到了家人,兴奋的大喊大叫,又哭又笑。 轿辇之上的林霓裳,眯起眼睛望着突然而至的不速之客。 旁侧的侍女俯身,低声道:“夫人,这就是那该死的叶楚月吧。” “难怪,看起来讨厌得很。” 林霓裳的手,攥紧了袖衫,“那双眼睛,像陈年那个畜生一样惹人讨厌呢。” “果然是真的,陈年把妖瞳送给了她。”侍女皱眉。 林霓裳笑容娇艳,“那不妨,就挖了她的眼睛,打造成世上最美的紫宝石吧。” “陈宗主定能如夫人所愿。” “……” “嗒。” “嗒。” 楚月迈开双腿,往前走去。 封印禁制,挡住了她的路。 “没用的。” 林霓裳高声道:“有天山宗的百印禁制,你进不去。” “是……吗?” 楚月眸色幽沉,旋即浮现了万千邪气。 她歪着头,侧目看向了林霓裳,邪笑:“那不妨,试试?” 说罢,脚掌踏地,身子跃然于空,一个后空翻后高抬起右臂,魔骨贯穿始终,爆发出无尽的魔力。 右拳黑光乍现。 一拳砸在百印禁制。 魔气吞噬而过,百印禁制登时被震碎。 “百印禁制,不过如斯,说是废物都抬举了你天山宗。” 楚月嗤笑一声,在林霓裳、陈不凡、天山宗弟子的震惊注视中,从破碎的封印禁制里,走向了皇甫陨和刀宗弟子们。 “楚子……你来了……” 皇甫陨眼眶赤红,哽咽声在极力的隐忍。 “你不该来的。” 感动之余,皇甫陨痛不欲生。 刀宗弟子们在狂欢过后,纷纷道:“月子姑娘,皇甫师兄说的对,你不该来的,你本是自在逍遥人,何苦入这生死阵。” 第1995章 掐指一算,陈宗主貌似不举 血腥战场中的每一个人都清楚,来了,就回不去了。 下界大陆最强的武神境,在上界之尊面前,几乎是不值一提。 虞尊不愿对武神境以下的武者动手,否则的话,整座明夜大陆,都将顷刻间灰飞烟灭。 武道之强,从上、下两界的实力参差距离中,足以体现得淋漓尽致。 古往今来,无数的下界大陆陨落牺牲,明夜大陆如今也不会例外。 风中,一道道目光,皆汇聚在那猩红如火的身影之上。 她微抿着唇瓣,并未多说什么,轻垂下的浓密睫翼的,半遮住了如宝石般的眼眸。 瞳眸,倒映出地上血泊中的那把刀。 她低低的笑了笑。 随即便见抬手之间,刀回到了她的掌心。 楚月将刀递回给了皇甫陨,“身为下界群陆中最优秀的刀客勇士,怎么能丢掉自己的刀?” 皇甫陨颤颤巍巍的双手接过了自己的刀,发红的眼睛痛苦地看向楚月。 他问:“为何要来?” “皇甫兄若不明不白的死在这了,日后谁为我引荐到刀宗?” 楚月似笑非笑,语气轻松自若地道。 皇甫陨欲言又止,万千的言语却是如鲠在喉。 楚月仰头望向了手持拐杖行走在晚霞中的老人,咧开嘴笑了笑,朗声道:“虞尊前辈,我们又见面了,前辈还活在这世上,真是可喜可贺的一天呢。” 见她这般姿态面对虞尊,不论是天山宗的弟子,还是明夜大陆的武者,都惊得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虞尊之怒伏尸百万,祸及他们这等无辜之人。 虞尊眉峰横起,疑惑地看向突然降临的楚月。 是巧合吗? 他深知明夜大陆有不可避免的一战,特地用上界独有的通天封印,覆盖了整座明夜大陆。 可以说,在通天封印之下,此地绝对不会走漏出半点儿的风声。 护龙任务结束,叶楚月不回到帝域履行使命,反而无端来到明夜大陆。 此举,太过于诡异了。 但虞尊如何都想不明白,通天封印之下,叶楚月是如何得知明夜大陆状况的? 虞尊望着地面那嚣张轻狂的女子,默然不语,陷入了沉思当中。 倒是他身旁的青年,早就在清风台看其不爽了,如今更是恨得牙痒痒。 一怒之下,正要抬手催动武道气力,却被虞尊给阻止了。 “虞尊,此人对你不敬,罪该万死。”上界青年沉声道。 “这姑娘甚是有趣,死在本座的手中,才是她的归宿。” 虞尊淡淡地道:“当然了,前提是她有能力活到那个时候。” 下方战局当中,陈不凡、林霓裳各自率领天山宗弟子,将楚月一行人包围。 陈不凡微抬下颌,来了几分兴趣,眼底翻涌出海浪般的戾气。 楚月徐徐的回头,戏谑地望向了陈不凡。 男人身后,是黑压压的天山宗弟子。 再侧目看去—— 轻纱珠帘,玉石华贵的轿辇之上,怀有身孕的女子似如娇艳欲滴的春日之花。 “这位估计就是害死嫣夫人和陈年的毒妇了。” 屠薇薇眯起眼眸,也算是聪明了一回。 楚月的眸光,落定在林霓裳的腹部。 暗藏深处的瞳,悄然流转着金红相间的华光。 此孕,不该是三月,至少有将近五个月份的时间。 楚月狐疑的将瞳望向了陈不凡。 陈不凡的武体腹腔处,有郁结数年的寒霜之息和烈炎之气。 两种极端的气息,叠合在腹部,没能及时医治就落成了病根。 而这种病根对于男性武者来说,最大的祸患就是…… 不能生育! 楚月眸光一闪,唇角轻勾起了兴味盎然的笑。 “你,就是叶楚月?” 陈不凡作为领军之帅,天山宗主,气势大开,犹如洪钟般中气十足的嗓音骤然传遍了整座皇城。 “正是你爷爷我。” 楚月清丽的面颊扬起了戏谑的笑,言语之张狂震惊了四座。 陆主上官耀倒在地上被残兵扶起,他捂着胸口,忍住脏腑破裂的疼痛,诧然惊愕地望向了血雨腥风中难分正邪的女子。 叶楚月。 他从未听说过这号人。 但在今夜,她如明夜大陆的神明。 哪怕结局已定,明夜大陆逃不走必亡之局,能有他乡之客来与明夜大陆共同抵御风雪。 这份恩情,他上官耀记住了。 奈何此生软弱无能,无法扭转乾坤,只得来世再报这雪中送炭之情义。 “找死!” 陈不凡眼神骤冷,长袖一挥,但见不计其数的天山宗弟子拔出了兵器,疾冲向了战场的中心。 灵鸟嘶鸣,悬浮当空。 鸟背上的天山宗弓箭手们,皆拉开了箭矢。 楚月左手拔出了腰间的碎骨战斧,回头看向了皇甫陨、刀宗弟子和一些明夜大陆的士兵们,低声问:“还有力气战吗?” “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还能战!” “那就给老子杀回去!” 楚月暴喝一声,飞掠而出。 火红的身影,宛如风中飘扬的旗帜。 她从烈焰箭矢的缝隙中穿过,提刀斩向了陈不凡。 陈不凡,作为天山宗主,实力无比之高强。 “蝼蚁。” 陈不凡轻蔑地冷嗤了一声,连兵器都没有出动,手掌牢牢地夹住了斧刃。 “就这么点实力,岂敢猖獗?”陈不凡满目不屑之色。 楚月轻挑起眉梢,笑容粲然地道:“陈宗主,说起来,女子至少能肯定孩子是自己的,男人,那可就不一定了,你说对吗?” 陈不凡的神情险些绷不住了,难以想象紧张刺激的战斗之中,这厮竟在跟他讨论如此滑稽的事! 他只当叶楚月是技不如人,故意找别的话题来掩盖自身的失败。 随后,陈不凡掌心用劲,光芒大盛,以强势之力,震向了碎骨战斧。 却不曾想楚月识时务的后退,足踏百变瞬步,身影变幻莫测,难以捕捉。 陈不凡眯起鹰隼般犀利的眼睛看向四周,去寻找楚月的身影,。 而这时。 楚月在其身后突然现身,碎骨战斧斩向了陈不凡的后脑勺。 陈不凡连头都没回,就拔出腰中断剑挡住了这一击。 耳边,传来了楚月的声音:“叶某极擅医术,掐指一算,陈宗主你貌似不举。” 第1996章 陈家,三代单传 陈不凡的面庞彻底黑了下去,滔天之怒似欲凝为实质。 作为男人,不论是底层武者,还是位高权重,都难以风轻云淡的面对来自不举二字的羞辱。 “噗嗤——” 天穹云霞之中,虞尊身旁的青年止不住的笑出了声。 随即惊道:“我真以为这所谓的叶楚爷,是铁骨铮铮之人,没想到是个无赖。” “无耻之术。”戴有面帘的女子淡漠地道。 虞尊依旧是保持沉默,相比起身边两位的思想,他的看法却是有所不同。 叶楚月面对一宗之主,还能游刃有余的用无耻言语去刺激对方,四舍五入也算是个奇人。 难怪能得龙祖的赏识。 却说陈不凡盛怒之下,全力猛击。 回头的瞬间,手中短刀直接砍向了楚月的面门。 楚月上身后弯,堪堪地躲掉了这一刀刃。 下一刻,踏着瞬步如疾风掠过,碎骨战斧从斜侧劈去,腰斩陈不凡! 陈不凡再次用短刀挡住,怒气冲冲的看过去,只见女子还在与他谈笑风生,“陈宗主,不举,并非是什么难治的事,不妨让我来为你治治,看在陈年的份上,诊金也不要多,就要……天山宗吧……” 话说到最后,面庞的笑容尽数收起,目光幽沉嗜血地望着陈不凡,三千肃杀之气宛若风暴以武体为中心瞬间喷发了出去。 “想要天山宗,仅凭你的能力,恐怕是不行。” 陈不凡冷笑,迅速反击。 在战场上,众人只能看到两人的残影。 他们的速度极快,斧来剑往间,便猛砸出了电光火花。 林霓裳背靠轿辇皱紧了眉,细长白嫩的小手不由地抖了抖。 脸庞像是被一瞬间抽干了血色,惨白的有些吓人。 她的手紧张地绞动着衣袖,死死地盯着陈不凡和楚月的战况看,只恨不得叶楚月能立马去死。 叶楚月敢当众说陈不凡不举,肯定是知道点什么。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更多的人发现。 她最早和陈不凡相恋时的第一个孩子,是为了拿下天山宗的宗主夫人之位,故意假孕骗取陈不凡的在意,从而借此来母凭子贵。 可随着月份越大,临盆在即,便不能再瞒下去了。 思来想去的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喊来善良的陈年,最后将落胎的罪推给了陈年。 反正她已是天山宗的夫人,嫣夫人和陈年都不会是她的威胁。 来日方长。 还怕没有自己的孩子吗? 但她没想到的是,那么久过去,肚子还没一点儿动静。 就在陈不凡感染风寒之际,她特地让医师悄然查看一下陈不凡是否不举。 结果出来,她近乎绝望。 这件事,一旦被陈不凡知晓,唯一的孩子陈年就会受到重用。 为了保住自身的地位,林霓裳决定与那医师苟且,只为有个孩子能够成为日后的天山宗主。 同时,她不愿再留着嫣夫人母子的性命,就害怕日后成为威胁。 思来想去了数个月,才找到最恶毒的方法,逼陈年去死! “绝对不可以!” 林霓裳嘴唇哆哆嗦嗦的,低声喃喃着,再看向楚月的眼神,充满了阴狠歹毒。 叶楚月,不能活! 她要这个贱人去死! 像陈年那样,死相凄惨,是那连地府都不愿收的可怜孤魂。 战局之中,陈不凡愈战愈勇,一把短剑使得神乎其神。 楚月接连后退,虽说落了下乘,但嘴上不饶人,笑容满面地说:“陈宗主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腹腔郁结冰火之气?” 陈不凡愣了一下。 他在陈年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出去执行宗门任务,途经凶险之地,腹部中了一支兽族的冰火毒箭。 虽说已经过去很多年,但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冰火毒箭依旧有所残留,只不过影响不大罢了。 就连普通的医师,也不会看出他身体的状况。 叶楚月,又是如何得知的? 陈不凡皱紧眉头。 “那有没有医师告诉陈宗主,冰火之气郁结太久,便会影响生育呢?” 楚月笑吟吟地道,满意地望着陈不凡的脸色大变。 陈不凡确实动摇了。 如果事实真如叶楚月所说的那样,林霓裳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 陈不凡想到自己偶然一次,看到医师和林霓裳在一起,但说是为林霓裳看病,他便就信了。 如今只觉得,万分的不对劲。 思及此,陈不凡面庞煞白。 陈家,三代单传。 陈年不久前死于寒风楼。 他若是不举,岂非要绝后? 就在他神情恍惚之际,楚月微抬起下颌,脖颈鲜血涌动,裂开了数道晶莹剔透的美丽鳞片。 “陈宗主,到在下了。” 楚月身形如豹掠出,一斧斩向陈不凡的面门。 陈不凡反应过来立马挡住。 就在此时,跃在半空的楚月,高举起了右臂。 陈不凡大惊失色。 原来,碎骨战斧只是虚晃一招,魔骨右臂才是她的真实目的。 上方虞尊,却在看到楚月脖颈的鳞片后,惊道:“那难道是……龙鳞?” 第1997章 武宗境!竟猎杀一宗之主 “龙鳞?” 上界青年蹙紧了眉头,诧然地道:“龙族血脉者,方才有龙鳞,最不济是断鳞化龙,如叶楚月之子叶尘那样,她的龙鳞,是从何处而来的?” “那龙鳞,比叶尘的还要好看,龙族气息,也更要纯正。” 面帘女子半眯起眼眸,“说是龙族后裔,倒是不为过。” 虞尊目不转睛的盯着战场之中的那道身影,自言自语的轻喃着:“龙吟族,必然还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在此时,遥远的龙吟岛屿,亦是有人兴风作浪。 二皇子龙在天带着拥护自己的几位老臣,直接步入九重宫殿,强势逼迫龙祖另立太子。 龙祖牵着小宝的手立于象牙阶梯之上的高位,漠然如霜,冷眼地望着来势汹汹的龙在天等人。 龙族老臣颔首抱拳:“龙祖大人,太子一位,空缺九万年之久,我族不可再无太子。听闻太子的命魂之灯,已然晦暗不明,有熄灭坠亡之迹象,臣下虽知龙祖思念爱子之心切,但为龙吟大局着想,需要有新的太子才行。” 小宝跟在龙祖的身边,望向龙祖紧牵着自己的手,明亮清澈的眼眸中涌动着万分的欣喜之色。 这几日来,龙祖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他。 好似他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生怕被外人欺了去。 若非有些不合时宜,龙祖恨不得把他系在裤腰带上当个流苏挂件,倒是把龙灏这一辈的幼年期小龙崽子们嫉妒得眼睛发红。 “命灯尚在,太子未亡,何来再立太子之说?” 龙祖面无表情,神色冷峻,言语虽温和但隐隐透露出不怒自威的雷霆中气! “命灯薄弱,是将亡之际。” 龙在天单膝跪地,满面痛心疾首:“父皇,龙族命灯,纵然死亡,也不会立即熄灭,所谓薄弱,或许就是与世长辞了,父皇您疼爱皇兄,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也要为龙吟岛屿的万民着想才对啊,若父皇不愿承认太子皇兄的命灯薄弱,不妨给我们诸位看一看皇兄的命灯。” 龙在天和一众龙族老臣断定了龙祖不敢拿出命灯,因为薄弱迹象是确凿之事,在既定的事实面前,饶是龙祖也无从辩驳,更无力回天。 龙祖沉了沉眸,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将太子的命灯取出。 他已经打算,悄然用自己的命灯之火,嫁接到太子命灯。 太子龙无寒的命灯悬浮在空,忽明忽暗,犹如快要被风扑灭的烛火。 龙在天见此,满目狂喜之色。 岛屿的老臣们,悄然间互相对视了眼,俱都是一派胸有成竹,似有万全的把握。 却见龙在天与老臣们都整整齐齐的跪在龙祖的面前,早便商榷好那般,异口同声地喊道:“还请龙祖为我岛屿另立太子。” 龙祖默然不言,一缕灵力融入了自己的命灯。 就在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动声色的嫁接命灯之火时,便见轰然一声巨响,薄弱的命灯之火陡然旺盛,在古老恢弘的九重宫殿刮起了无端的飓风,将华丽辉煌的门和窗都给掀开。 金色的命灯圣火,像是充斥着蓬勃的生机,旺盛的燃烧着。 龙在天与老臣们不可置信的看去。 命灯已然薄弱,怎会重新燃起? 龙祖见此,目光一闪,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 莫不是那孩子,激发出了龙族血脉? 但被鬣血亵渎的龙族血脉,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觉醒的,只能说…… 她遇到了危险,不顾自身武体之安危,强行提起了龙族血脉。 若是如此的话,哪怕相隔甚远,他作为父亲也会有血脉感应。 可除了命灯的改变以外,天下之大,他竟无半点感应气息。 只能说,叶楚月的战场,被某种通天的禁制给封闭住了! 龙祖垂下眼眸,眉宇之间多了浅浅的忧愁。 而在命灯之火激烈旺盛的刹那,明夜皇城战场的楚月,脖颈、四肢的龙鳞达到几十枚。 夕阳西下的余晖光芒中,映射的龙鳞比宝石还要好看。 远远望去,一袭红裙的她闪烁着晶莹梦幻的光。 似神明天降,如仙子误入凡尘。 楚月右拳爆发出强悍的魔道气息,轰在陈不凡的面门,直把陈不凡的鼻梁骨砸断。 陈不凡宛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身体还没摔倒在地,就见楚月足踏瞬步,眨眼间就出现在了陈不凡的身边。 楚月左手布满龙鳞,闪耀的紫色光芒赫然成为了一把光刃,扎入了陈不凡的腹腔,碎裂了他腹中的丹田。 与此同时,彼岸花正在竭力的汲取着陈不凡的丹田气息,化作无边无际的魔力,从而占为己有。 直到丹田枯竭到不剩下半点儿的武道气息,楚月方才将血淋漓的龙鳞光刃从其腹部取出。 “啪嗒”一声。 楚月左手摇开龙鳞光刃,竟成了一把逐渐打开的扇子。 鲜血染红的光扇,流转着潋滟的光,倒映出傍晚的天色,美丽的不像话。 “陈宗主。” 楚月一脚踩在陈不凡的脸庞,轻摇染血的鳞光扇,残酷冷血的邪笑:“本尊最讨厌不听话的病人。” 陈不凡口吐鲜血,撕心裂肺的疼和被羞辱的痛苦让他近乎崩溃。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叶楚月刚才爆发出的恐怖力量,不该是凡人身上该有的。 像是…… 龙和魔道的气息。 下界的一介凡人,怎会有如此恐怖的气息? 陈不凡百思不得其解。 她只是个武宗境啊! 蝼蚁般的武宗境! 楚月眼底杀意更甚,但却对陈不凡手下留情了。 陈年遭受了多少的人间疾苦。 对比之下,陈不凡的这点苦头算得了什么? 他该留下来,悔恨半生,痛苦到死才行。 要余生的每一日都活在无尽懊悔的折磨和生不如死里,时时刻刻都在为过去的罪孽,去无济于事的忏悔才行。 此时此刻,战局一片落针可闻般的死寂,无数道目光,难以置信地望向了同一道身影。 武宗境,猎杀域外一宗之主。 如此荒唐之事,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若非亲眼所见,谁都不敢这般想象。 第1998章 从黑暗中劈出一条血路 楚月脚踩陈不凡,仰头看向了虞尊,风流邪性的摇着血色鳞光扇,笑得妖冶又张扬。 她既会带人出现在明夜大陆,就已做好孤注一掷的准备。 既然武道要分个高低贵贱,她就用这凡人之躯搏一搏下界的出路。 既然手中有刀,就要从黑暗中劈出一条血路,哪怕粉身碎骨,纵然魂飞魄散也无悔之。 只因她清楚在广袤的下界地域,有千千万万个如皇甫陨,如她,如王城这般的战士。 大义之道,足下之路,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使命,而是无数个志同道合用血肉之躯拼搏出来的。 楚月笑容粲然,鳞光扇轻摇慢晃,使那紫红的破碎光芒,一下一下的拂过绝美的面庞。 她周身的龙鳞,越来越多。 她像是疯了。 含有鬣血的龙鳞气息,彼岸花魔力,神农气息,仙根武宗玄力,本源之气,俱都大杂烩般一股脑的灌入了瞳。 紫瞳龙晶,既含有纯正的龙族太子血脉,又蕴藏鬣血之气,灌入瞳中,刚好能激发龙族血脉。 但要彻底爆发出龙族太子之力,还需要一点类似于“药引”的东西才行。 只有让龙族太子的实力重现,她才有一拼的希望。 保住的,不仅仅是明夜大陆,而是整个下界大陆。 “嘭!” 楚月一脚把陈不凡给踹了出去。 陈不凡口吐鲜血,被踹得摔进了林霓裳的轿辇。 林霓裳吓得尖叫了一声,连忙伸出手去扶住陈不凡,“夫君,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陈不凡眼睛发红爬满了血丝,再看到林霓裳的脸只觉得令人作呕。 再低头看到林霓裳凸起的腹部,想到因为她害死了陈年,自己却在为别人的杂种欢呼,灵魂深处似有魔鬼咆哮。 “啪——” 他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林霓裳的脸庞。 打得妻子珠钗落了满地,青丝披散往下,凌乱的如个女鬼般。 林霓裳捂着红肿不堪的脸庞,瞪大了雾蒙蒙的杏眸,紧咬着下嘴唇,愕然地望着如陌生人般的丈夫。 “夫君,霓裳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偏信那叶楚月的一面之词?” 林霓裳楚楚可怜地道。 “贱妇,真当我陈不凡是任你摆布玩弄的蠢货吗?”陈不凡怒不可遏,狠狠地掐着林霓裳的脖颈,“若非是你,陈年和嫣儿怎会死于非命,我对你掏心掏肺,百般的好,你竟然这样待我,林霓裳,你好狠的心。” 天山宗的弟子们手握兵器都懵住了。 战况激烈。 如火如荼。 他们宗主竟和夫人如市井泼妇般掐架,搞得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的驻足原地,只觉得所谓的出征都是一场滑稽大戏。 “没有,我没有,不凡,你要相信我,我是爱你的。” 林霓裳泪如雨下,双手拼命地护着孩子。 “啪!” 陈不凡如个恶魔,一巴掌又打了下去,“毒妇,岂敢再骗我。” 说罢,狠狠地瞪向了天山宗内的随行女医师:“你过来。” 女医师咽了咽口水,讷讷的走过去。 “男性武者,腹腔郁结多年的冰火之气,融入了骨血,是难以祛除的杂症,可会影响生育之事?” “这……”女医师面露难色。 “说!大声的说出来!”陈不凡歇斯底里的大喊,俨然完全不顾自身的尊严和颜面了。 都他娘的断子绝孙了,丹田又被叶楚月给摧毁,陈不凡哪里还想藏着掖着,只迫切的需要一个真相。 “若有此症,恐是不举。”女医师颤声道。 她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陈不凡仅存的希冀之火。 陈不凡状若癫狂的大笑,脑子里历历在目的画面,竟都是和嫣夫人、陈年一家三口的温馨时刻。 嫣夫人为了他放弃家族,丢掉武道,全身心的为他铺路。 陈年刚出生时,小小一个裹在襁褓里,并不像普通婴儿那般哭,反而对着他笑,还用小手去触摸他的鼻子。 “陈不凡,你是不是一直在怀疑陈年是不是你的亲生血肉,对他所谓的妖瞳心存芥蒂。” 楚月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他,手中的碎骨战斧在地上拖出了一条很长的丘壑。 所过之处,绽放着刺目的火花。 “本尊来告诉你,何来的紫瞳。” 楚月嗤笑了一声,“嫣夫人广结善缘,达济天下,偶然之下得到龙族正缘,得到了纯正的龙晶,正因如此,陈年才有一双紫瞳,哪有什么妖异,是龙族的祥瑞罢了,偏生尔等有眼无珠,错把明珠当鱼目。陈不凡,你抛妻弃子,辜负了嫣夫人的满腔爱意不说,害得她凄苦流离,更害得陈年吞鳞自杀,你难道不知道陈年为何而死吗?是她——” 嗓音铿锵如雷霆炸裂在明夜皇城。 话至最后,楚月抬手一指,指向了轿辇狼藉中的林霓裳,怒火滔天似要吞噬了她。 “是她联合天山宗纪河,将还活着的嫣夫人给生生地火化了,将骨灰混合纯龙的食物中,让陈年每日喂给纯龙。” 楚月眼眸通红,大喝:“陈年爱母如命,孤苦无依,你让心智尚未成长的他如何接受这种至死?陈不凡,你作恶多端,虽未杀人,但人因你而死,你比林霓裳可恨千万倍,让你陈不凡有断子绝孙的报应,都是上天厚待你陈不凡了。” 陈不凡脑子里空白,像是陷入了过往不可自拔。 让他害怕多时的紫瞳,竟是龙族的祥瑞。 怎会如此…… 怎会啊? “不凡,别信她,我求你了,别信……” 林霓裳小脸煞白,惊恐地道。 “你还敢开口,要不是你,怎么会这样,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毒妇,你该死,该死!” 陈不凡声嘶力竭的喊,双手握拳,一拳一拳砸在了林霓裳的小腹。 林霓裳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撑地,拼命地往前爬,却逃不掉丈夫的残虐。 陈不凡一把拽住了她的发丝,不顾她拽扯头皮的疼痛,将她给带了回来,另一只手握住短剑,扎入了林霓裳的腹部。 “啊啊啊!” 林霓裳大叫,鲜血沿着腿部往下流,染红了上等质地的罗裙。 第1999章 除非捏碎掉每一个有志者的骨头 林霓裳万分惊恐,小腹的利刃触目惊心的插着,粘稠鲜红的血液沿着伤口不断地往外流。 转瞬间,衣裙早已被染红。 身下也是一片血泊。 她努力地往前爬,朝外逃,在皇城的地面拖出了长长的血色。 林霓裳怎么都想不到,那一柄曾为她猎杀妖魔鬼怪,遮风挡雨的短剑,怎么就指向了她,撕裂了她还没有成型的腹中骨肉。 “贱妇!” 陈不凡如地狱的魔鬼,断头台的刽子手,满面的阴狠毒辣。 他一手抓住了林霓裳的头发,瞪着赤红的眼睛厉声问:“奸夫是谁,说,说啊!” 林霓裳泪流不止,拼命地摇着头。 泪水蓄满了眼眶,遮住前方的视线。 模模糊糊如迷雾般的光影中,她隐隐约约看到那双妖异的紫眸正如厉鬼般盯着她看。 这一刻,她像是看到陈年站在奈何桥头凝视着她,缓慢地为其打开了一扇通往黄泉路的九幽之门。 “啊啊啊啊!” 林霓裳又惊又俱,吓得丢了半条命。 楚月淡漠地望着这一幕,如个旁观者,浅看台上戏剧的变化。 她抬起手,轻抚了抚有些酸涩胀痛的眼睛,似被烈火灼烧般的难受。 陈不凡满手都是刺目骇然的鲜血,跪在地上,在那腥风血雨中仰头大喊,“年儿,我的年儿,是爹对不住你,都是爹不好啊,回来吧,回来爹身边吧,爹不能没有你。” 楚月勾起了戏谑的笑,却有两行清泪从潋滟如星芒般的紫眸中流下。 泪水涌出,眼睛的酸涩火辣感,瞬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小师妹,怎么哭了?”屠薇薇紧张到都不知道怎么拿刀了。 “不是小师妹,是陈年。” 夜罂赤着的双足走过战场之地,脚踝处的金环碰撞出不属于这片乱世的悦耳之声。 “陈年……” 萧离冷眼瞅着陈不凡,低声自语:“他等这一日,等许久了吧,奈何阴阳两隔,晚来的悔恨,廉价的连草芥都不如。林霓裳罪孽滔天实在是该死,这陈不凡的报应又怎么能是一个断子绝孙就能够两清的,抛妻弃子之下,是要被厉鬼缠身下十八层地狱生与死都永无安宁之日的。” 楚月拭去了眼下的泪痕,神色逐渐地凝重。 陈不凡,左右是上界的走狗罢了。 这场绝望之战,明夜大陆的真正敌人,乃是那位…… 虞尊! 楚月仰头,眼底倒映出行走在月色黑云中的斗篷老人。 “啪、啪啪。” 拍掌之声突兀地响起。 “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好一个帝域凌天叶楚爷,让本座属实是刮目相看了。” 虞尊低低地笑出了声。 “好一个杀人不见血,蛇蝎心肠的短命老贼,也让叶某心生佩服。” 狂妄的话语声,如惊雷般,叫所有人都灵魂为之震悚。 众人俱是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作为下界武者,对虞尊如此猖狂,岂不是自掘坟墓。 她,究竟是怎么敢的? “放肆!” 上界面具青年厉声大喝:“叶楚月,你真当以为侥幸扛下了琳琅郡主的噬天魔掌,就能与上界之人平起平坐了?” “叶某不敢,只是叶某擅长面相之说,见虞尊印堂发黑,必然是活不过今晚了。那可真……可惜啊。”楚月笑得妖冶,肆虐的风吹动乌黑如墨的发,她像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敢以武宗境的实力叫板上界之尊。 而周围的天山弟子们看着虞尊被斗篷遮住的面目和印堂,腹诽这见鬼的装扮哪里看得到面相,那胡诌之语,叶楚月当真是信手拈来,脸皮厚似城墙甚至都不红一下。 “楚妹,那是虞尊。” 王城低声提醒。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弱者想要逆风中扭转乾坤,无非是天方夜谭。 他敢来明夜大陆走一遭,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只不过他认为想要保全明夜大陆,倒不如先虚与委蛇一番。 “老子说的就是这狗屁不通的虞尊。” 楚月大喝:“上界又如何,强者又如何,站在高处就能视生命为草芥,就能漠视天道法则,美其名曰正道来做那道貌岸然的虚伪之事。下界武者不可僭越,上界的狗东西就能随意践踏我下界武者,这算哪门子的公道正义?” “叶楚月,休得放肆!” 上界青年紧张得看了眼楚月,连忙道:“虞尊选在明夜来修炼突破,是明夜之福,虞尊若是一举突破,其浩瀚万象的武道之力,即可造福众生,就相当于是明夜大陆造福了洪荒众生。” “慷他人之慨的造福众生,连狗屁都不如,上界诸君所认为的造福众生,就是先猎杀残虐众生,不顾明夜众生死活?老子当人模人样的上界诸尊会是活菩萨,没想到是衣冠禽兽的活阎王啊,这话就算是三岁小孩都不信,诸尊倒也不害臊,这大好的造福众生之事,怎么不让诸尊自家的亲人孩子一同共享这大福气?上界诸尊也知心疼自家人,难道这大陆上的战士、武者、剑客、士兵们,他们就没有家人吗?”楚月笑出了声。 “叶楚月,你当真是活腻了。” “别说冠冕堂皇的废话了,老子还他娘的就是活腻了。” 楚月摇着鳞光扇,邪佞狠戾地道:“想占用明夜大陆,那就把这座大陆的脊梁斩断,捏碎掉每一个有志者的骨头,直到他们站不起来,拿不动刀,也说不出话,就能宣布你们邪定压正的胜利了。” 斗志昂扬的声,从皇城传遍了出去。 明月从黑云深处浮出的时候,他们记住了一个人,一道血红色艳丽如霞的身影。 “说的好。” 笑声,从虞尊的斗篷传出。 “只是不知叶楚爷,还能嚣张到几时了。” “本座不愿对武神境以下的废物动手,你是个例外。” “好好珍惜你还能活着的每时每刻吧,说出你那些垂死挣扎的话。” 虞尊踏步而出,手中的拐杖搅动风云,星芒漩涡在拐杖的顶端出现。 超强者的气息,让明夜大陆无数的武者头晕目眩。 刹那间,高山崩塌,川水逆流,地面出现了无数道是直通深渊的裂缝。 第2000章 浑身的魔道气息,比风还招摇 上界位高权重实力深不可测的超强者,一掌可裂下界大陆,一拳可碎下界宗门。 而这,即是来自上界和超强者的威慑,亦意味着上中下三界武者力量以及武道文明的森严划分。 上界武者追求仙神之道,但要抵御各大种族的蚕食,防止回到上古混沌时期人族为奴的状态。 正因如此,上界打着为人族好的旗号,将修炼的有害气力,作为天劫赏赐给下界。 每当有超强者需要闭关修炼损害山川河流等资源的时候,就会来到下界,寻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去破坏。 上界天梯,原来象征天道,衍生出了天道法规。 奈何法规二字,束缚的从来都是卑贱之人。 真正的掌权者,实力过人者,就是法规的本身! 虞尊将拐杖丢出去,拐杖顿时化为他年轻的模样,爆发出恐怖如斯的力量,从天而降,朝下俯冲而去。 与此同时,年轻之体的四周,出现了千万道的星拳。 “去死,去死,去死吧。” 林霓裳如个疯婆子,看见虞尊强势出手,比对付明夜的八大武神还要恐怖,狰狞扭曲的大喊大叫。 “楚妹,小心!” 王城、萧离、皇甫陨等人,俱是不约而同的飞掠上空,以自身渺小薄弱之躯,抵抗超强者毁天灭地的力量。 月下云中,虞尊的本体老人,淡淡的笑了笑。 “如此猖獗之人,能死在虞尊手中,是她三生修来的荣幸。” 面具青年咬牙切齿的道,看向下方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生怕错过叶楚月蝼蚁之身支离破碎的绝世美景。 “少年的轻狂热血,鸿鹄之志终是要败给残酷的现实差距。” 明夜陆主上官耀身受重创,嘴角溢血,虚弱地望向头顶的虞尊之力,怆然地笑道:“明夜的命数已定,是亡国之日,只可惜连累了这群本该在洪荒武道大展宏图的孩子们。明夜大陆,都欠下这叶楚月的。” 战局胜负已定。 尽管如此,明夜武者,皇城士兵,每个来支援的人,都没有半分的退缩和害怕。 千千万万道武者的身影,暴掠往上,以飞蛾扑火视死如归之势,情愿被湮灭在超强者碾压性的力量中。 林霓裳满面鲜血,腹中还插着一把短剑。 她躺在地上阴翳大笑。 “咻!” 就在这时,血色的长裙,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几近龟裂的瞳眸中,倒映出那风华绝代亦正亦邪的人儿。 楚月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半跪下来时,魔骨右手化为铁爪,避开了林霓裳的小腹,裂开了林霓裳的腿骨皮肉。 最后一道“药引”,就是林霓裳体内的陈年鲜血了。 她的魔骨如个无底洞,将陈年之血吞噬了个干干净净。 迅速利落做完这一切,还不忘把封口打开了的神农药瓶塞进了林霓裳的嘴里,保下了这一条命。 血液涌入元神。 飓风迸发而出。 楚月的眼眸赫然睁大,瞳骤然紧缩,绽放出了金红的诡异之光。 之力融合的龙族气息,充入她的骨血脏腑。 “轰!” 大风起兮,惊雷乍现。 火色衣裙猎猎作响,如旗帜翻飞。 “啊!” 楚月仰头嘶吼,十万鳞片同时的破体而出。 那一瞬,画面如同定格。 世人只见,女子雪白的肌肤裂开了带血的龙鳞。 一片片晶莹剔透的亮,格外好看。 她暴掠往上之际,化成了一条惊艳明夜的紫色苍龙。 高空中,无数武者的战意尽被瞳吸收,与彼岸花中的魔力在融合排斥中互相碰撞。 “轰轰轰!” 鳞光潋滟的苍龙躯体,撞碎了虞尊的年轻之体和千万道星拳。 “龙族太子……龙无寒!” 上界青年震惊道。 虞尊皱眉,“不,不是龙无寒,是龙无寒的龙晶,怎还会有之气?” 紫龙长吟一声,撕裂开夜晚的长空,冲到了九霄云上,龙身撞上黑云中全部的上界之尊。 “毁灭他们,吞噬他们,吃了……他们!” 楚月的脑海中,响起了一道诡异的声音。 这道身影,来自于武神殿主的邪火面具。 面具邪火诡谲,无形中与楚月体内的彼岸花紧密相连。 强行刺激的龙族太子血脉和实力,以及瞳的大杂烩,觉醒了面具中沉睡了无数年的魔灵! “雕虫小技!” 虞尊手执拐杖,再度爆发气息。 拐杖变幻星拳,和无数的星辰之龙,还有年轻本体的幻影,皆冲向了那一条龙。 “纵然龙无寒鼎盛时期在此,也拦不住本座。” 虞尊冷喝。 话音才落,浑浊的瞳眸猛地紧缩。 却见苍龙的每一片龙鳞,都变成了地狱深渊般的黑。 邪恶之火,若隐若现。 “魔尊和龙族太子相结合的气息?这……怎么可能?”虞尊震惊。 魔尊…… 魔道期盼了无数年的魔尊,怎么可能是个下界武者。 更何况她还能结合龙族太子的血脉气息。 如此匪夷所思之事,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黑色苍龙朝虞尊暴掠而去,撕毁掉了本体幻影和星拳。 虞尊手中的拐杖陡然绽放出了锋锐的光芒,朝前劈砍而去。 苍龙掠来之时,光芒绽放,一袭红裙的女子面上戴着神秘邪气的面具,高举起被邪火缠绕的碎骨战斧,劈砍向了拐杖锋刃。 她的眉间,彼岸花图腾栩栩如生。 碎骨战斧斩向了虞尊的拐杖。 两者相撞,强大的冲击力散开。 “本尊是不是说了,虞尊前辈是活不过今夜了。” 楚月嗜血一笑,浑身的魔道气息,比风还招摇。 面具青年,面帘女子以及上界来的侍卫,都拍出手掌,击打在虞尊的后背,灌入了源源不断的力量。 “叶楚爷,你并非孤身一人,明夜大陆都是你的后盾!” 上官耀陆主两眼放光,旋即拖着疲惫的躯体飞掠上空,不遗余力的释放出自己的力量灌入楚月体内。 “明夜战士,前来相助!” 残了的八大武神,使出浑身解数,不惜自燃脏腑为代价输送力量给楚月。 皇甫陨、刀宗弟子、李承雪等人,皇城士兵,明夜武者和萧离一行人都来到半空盘膝而坐,皆在拼命的将自身力量传递给楚月。 “帝域凌天叶楚月携各宗勇士,明夜战士,前来送上界诸尊上路。” 楚月邪性一笑,放声高喊,嘶哑的嗓音如闷雷响彻广袤的明夜大陆。 一同爆发的还有磅礴雄浑势不可挡的劲力,与上界诸尊的力量碰在一起。 犹如两个太阳的撞击。 第2001章 开弓哪有回头箭 “轰!” 巨响惊天的瞬间,璀璨的光芒使整片下界洪荒都亮如白昼。 无敌宗的老祖宗半夜睡梦瞧见光亮,还以为天亮了,马不停蹄的从床榻爬起来去种地。 亿万武者,皆在此刻惊醒。 若非有通天封印在明夜大陆,武道风暴只怕会连累到附近的宗门和大陆。 楚月眉眼魔力氤氲,逐渐蔓延来了一丝妖气。 虞尊盖在头部的斗篷被狂暴之风掀开,露出的苍老脸庞布满了惊惧之色。 “魔尊妖皇之气怎会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他想不明白。 自古,魔是魔,妖是妖,两者虽都是同样的邪祟,但又是互相排斥的血脉气息。 而现如今,妖魔两气,竟出现在凡人之躯。 “虞尊,黄泉路上,一路好走。” 楚月大喝一声,眼底黑雾氤氲,面具中的邪火窜入了上界诸尊的体内,汲取着他们的鲜血和武力。 钻心刺骨的痛苦,弥漫到了他们的四肢百骸。 青年脸庞的面具破裂,惊恐地望着楚月,“怎么会怎么样,怎么会呢……” 面帘女子脸色惨白,眉头紧蹙。 离开上界前,没人知道会死在下界。 “叶楚月!” 虞尊枯树般的脸皮褶皱在一起,浑浊的眼睛近乎痉挛。 他颤声说:“休战吧,本座愿收你为徒,赐予你无上的荣华富贵。” “虞尊爱徒,荣华富贵,确实诱人。” 楚月妖冶地笑:“虞尊大把年纪,可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虞尊还当楚月是动容了,明夜大陆的武者们俱是担心不已,生怕楚月听信了虞尊的话。 “开弓哪有回头箭!” 楚月一声话罢,浑身的气息再度砸向了虞尊,“虞尊前辈该死的鬼话,还是去地下与阎王说吧。” 上界之尊,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为了没有任何生机的干尸。 “美味,太美味了。” 魔灵的声音响起,“虽说年纪大了些,但许久未曾开荤,小别胜新婚,甚好,甚好……” 楚月的脸瞬间黑了下去。 她头一次知道,小别胜新婚,还能这样形容。 只能说,面具内的这只魔灵,是个没文化的东西。 “嘭!” 虞尊等人的干尸,皆是掉落在了地上。 “噗嗤!” 楚月口中的鲜血吐在了长空。 她的武体,难以承受龙族血脉的提升,若非有魔灵的存在,只怕这场战斗会要了她的命。 她抬起手摘掉了脸庞的面具。 战斗虽已结束,魔妖之气却没有消失。 魔妖,是各界忌惮视如瘟神的存在。 与所谓的邪君相比,只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月将龙族气息灌入瞳来激发到最大化,误打误撞,两者相生,反而诞生出了同等的妖气。 明夜大陆的明月,都被魔妖之气给覆盖。 而她那一只金红绽放的诡异瞳,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更像是魔妖的化身。 魔妖,以汲取人、兽各族的血液精元为生,以此来修炼,才会沦为千夫所指的存在。 “小月姐姐……” 萧离眼眶通红,泪水喷涌而出。 楚月俯瞰无边无际的大陆,身体透支的虚弱。 黎明破晓。 东方亮起了曙光。 如妖似魔的她,宛如披着金辉做的霓裳。 她脆弱的笑了笑,身躯从天穹掉了下去。 无数之人竭尽全力的追过去,为她筑成了血肉做的垫子。 萧离脚掌踏地猛掠到了高空,将楚月抱在了怀中。 “嘭。” 软靴落回地面,溅起满地的尘灰。 这时,陈不凡率领天山宗弟子,将他们都给围住。 “叶楚月是魔妖,你们该杀了她。” 陈不凡说:“刚才你们看到了,明夜大陆的子民们都看到了,她就是不折不扣的魔妖,她把人都吸成干尸了,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留。” “魔妖,什么魔妖?” 上官耀带着明夜大陆的强者,将楚月护在最中心。 上官耀高声道:“吾等只知叶楚爷铁骨铮铮,不晓得什么魔妖。” “上官耀,你疯了吗?明夜大陆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一劫,你难道要因为魔妖,再把明夜大陆葬送掉吗?”陈不凡大喝。 “明夜大陆确实是有魔妖。” 皇甫陨笑道:“天山宗主陈不凡是为魔妖,吞噬掉了上界诸尊的精元和武道气息,我等在叶楚爷的率领之下,再杀魔妖陈不凡,为虞尊报仇雪恨。明夜的战士们,随本将,杀——魔——妖,救众生!” 夜罂甩开血色战斧,冷眼瞧着天山宗的弟子们,高声道:“天山宗出征明夜大陆,是为虞尊办事,求福瑞,如今诛杀魔妖陈不凡,也是为虞尊办事,得富贵。愿为富贵诛杀魔妖陈不凡的,还不速速加入我们的正义之师,诸位也都看到了,叶楚爷是龙族太子,他日必得龙吟族的相助,说不定给诸位一人一条云霄龙作为坐骑,难道尔等还要昏了头当蠢货,为一个废物宗主对抗龙族太子吗?” 这番话说出去,天山宗的弟子们都开始动摇了。 “还不快动手!” 陈不凡心中一慌,大喝。 倏然间,屠薇薇狂奔朝前,一跃而起到了空中,一脚踹到了陈不凡的面庞。 “动你二舅姥姥他大爷的手。” 屠薇薇肩扛血杀刀,望向天山宗弟子们,振臂高呼,“天山宗的弟子们,我们齐心协力诛杀魔妖,我们,胜利了!” 弟子们面面相觑。 皇甫陨等人都没反应过来。 李承雪几人倒是机警,连忙抬手高喊。 天山宗弟子怔了怔,也都跟着狂欢。 局势,变幻莫测,始料未及。 陈不凡难以置信的望着这一幕。 林霓裳也不敢相信,会是这样的结局。 上官耀带着八大武神和明夜战士走到了楚月面前,二话不说就单膝跪下。 “上官耀与明夜武者们,感谢诸位的恩情。” 黑压压的武者们,都跪了下去。 魔妖之事,都默契的没提。 楚月从萧离的怀中走了下来,王城几人连忙把她扶住。 “楚爷。” 上官耀往前挪动了膝盖,“你可还好?” 楚月大口喘了喘气。 此战,明夜大陆虽胜,但皇城和半个大陆,都被强悍的武道风暴摧毁。 “请虞公,来重建灾后之地。” 楚月说完,便是两眼一黑。 上官耀和八大武神惊得说不出话来。 纵在昏倒前的那一刻,她关心的,依旧只有灾后重建。 第2002章 小月姐姐,又梦到你了 楚月被带到了明夜皇城中仅剩不多的完好住所里边。 大陆的医师们,来了一个又一个。 “怎么样?” 上官耀着急地问。 其余人等,皆是满目期盼。 但很快,就绝望了。 医师们的答复,无不是大罗神仙来了都没用。 “不行!一定要治好叶英雄。” 上官耀一拳砸到了墙壁,“不管付出什么代价,绝对不能让她有事。” “陆主,你该注意自己的身体,你身上还有伤。” 侍者担心地道。 “这废躯还能残次都是沾了叶英雄的光,若英雄出事,我还有什么资格当这陆主?”上官耀痛苦不堪。 萧离坐在床沿,紧握着楚月冰凉的手,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出,滴落在了楚月的发梢。 楚月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于她而言,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又好似去到了另一个虚无的地方。 虚无中,有一道缥缈的身影。 乍眼看去,只看到化不开的黑雾。 黑雾中,彼岸花开。 花蕊处,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黑袍小男孩,有一双好看的红眸。 “女人,我等这一日,等好久了。” 小男孩的嗓音,正是魔灵之声。 “你是……魔灵?” 楚月愣住,还以为是个老东西,再不济也是个稳妥的中年,不曾想是竟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 “什么魔灵,老子是大魔王。”男孩桀骜地道:“日后,你就是本王这里权力最高的大臣了,要好好辅佐本王。” 楚月:“……” 她看了看四周,问道:“你还有其他的大臣吗?” 男孩:“……”好似,还真没有。 “天下万民,各界武者,都是本王的臣。”男孩傲然。 “那你让他们去辅佐你吧。” 楚月无语至极,感情吞噬掉了虞尊几个,才打开了这片诡怪的空间,遇到了个诡怪的魔王宝宝。 “我怎么出去?”楚月皱着眉问道,想来也知她的武道本体甚是虚弱,若不及时清醒过来的话,萧离她们必然要担心死。 “你的武体遭受了太多气力的冲击,又和上界强者对拼,在你的武体没好之前,你出不去。”男孩斜卧在彼岸花上,自以为风流倜傥。 楚月敏锐的抓到了最后一句话的关键,问:“那我的武体,要如何才能好?” “等武体恢复如初,只需要沉睡一段时间即可,这次你因祸得福,虽是凡人武体,但也有了武体自愈的功能,你只要等武体自愈就好了。” 听到这话,楚月才放心下来,随口再问:“那需要沉睡多久?” “不多,三四万年差不多就行了吧。”男孩懒洋洋地道。 “咳,咳咳……” 楚月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三四万年? 等她武体自愈完成,小宝都要当高祖了。 “几万年的自愈,怕是黄花菜都要凉了。”楚月嘴角轻抽。 “很久吗?” 男孩皱了皱眉,漫不经心地说:“我都好多年没出去过了,说起来,上次出去,还是上古时期呢。” 楚月微微怔住。 她以为,九万年前的时间已经算久了,不曾想魔灵来自于更遥远的上古时期。 再看向对方时,只觉得小小身影透露出了无限的落寞孤独,让她不由想到了远在龙吟岛屿的小宝,心中衍生出了几分仁慈的母爱。 “饿了。” 男孩摸了摸腹部,仰头看向楚月,眨巴了两下眼睛,说:“老子饿了,要吃人,快去给老子抓人来吃。” 楚月颇为风中凌乱,收起了为数不多的慈爱之心,“你们上古时期的人,言语倒是比现在粗鄙。” “那不是学你的么?” “……” 楚月独自沉默了很久,走上前把男孩提起来,丢到了旁侧,尴尬地咳嗽两声,占据了偌大的彼岸花躺了上去。 魔灵呲牙咧嘴,每次想过来抢位置的时候,都被楚月一挥手给打掉。 “再吵,把你吃了。” 楚月见小魔灵还要扑过来,轻勾唇角,恶狠狠地道,把那小魔灵给吓得愣了好久,寻思着自己怎么突然多了个祖宗。 她在这片魔灵空间,亦算是怡然惬意,本体外的世界,众人却是无比的担心。 这次的大战,因有通天封印,并未泄露出去。 陆主上官耀拖着伤躯处理后面的事情。 把此战的源头都归咎给了陈不凡,对外宣称陈不凡已经死亡,实则将陈不凡和林霓裳囚禁到了地牢里面。 次日,虞公带领了他灾后重建的队伍来到了明夜大陆。 “叶小友在何处?”他问。 王城红着眼说,“虞公请来。” 虞恨天走进屋中,看见床榻上虚弱清瘦的人儿,长叹了口气:“虞尊实力不凡,诸位能赢下这一战,都是英雄。” “扑通。” 萧离蓦地屈膝跪了下去,低着头哽咽地道:“晚辈萧离,请求虞公救我姐姐。” 屠薇薇、夜罂等人都陆续下跪。 她们这一生桀骜不驯铮铮傲骨,从未求过人。 但若能让楚月安然无恙,莫说下跪,就算是死,也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诸位请起,若能帮上忙,老朽必然竭尽全力。” 虞恨天深受感动,查看了下楚月的武体,紧皱起眉头。 “虞公,如何?”萧离紧张地问。 “武体虽然受损,但在自愈,诸位,只能等武体自愈了,或许需要漫长的时间。”虞恨天道。 听到自愈之说,众人都松了口气。 有希望,总比绝境好。 自此,楚月陷入了沉睡期。 直到三个月后,神识才从魔灵空间回到了本体。 正值是一个深夜。 窗外凉风阵阵,月色无边。 她睁开眼眸时,下意识地侧目看去,只见萧离趴在床边,屠薇薇、夜罂等人挤满了屋子。 萧离睡眼惺忪的抬起头,眼下因熬了三个月而下淡淡的青灰,望见醒了的楚月笑了笑,“小月姐姐,又梦到你了。” 突地,猛然睁大眼睛,惊喜地道:“小月姐姐,你醒了?” 瞬间,满屋的人都醒了过来。 “叶楚爷醒了!!” 屋外的声音传遍皇城。 皇甫陨、刀宗弟子、上官耀等人都前仆后继的走来。 一个个,宛如喜得贵子般热泪滚烫的高兴。 门框都快被他们给挤烂了,导致谁都没能进去。 上官耀皱着眉呵斥道:“吾乃陆主,本陆主先进,尔等次之。” 说罢,整理了下袖衫和领口,掩下激动之情,有模有样的走进了屋中。 第2003章 虞公前辈深谋远虑 屋内,楚月的脑子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就见一道身影饿狼扑食般窜到了床榻的边沿,宛如老父亲般热泪不止地望着她。 “墨月郡主,你可算是醒了,让兄长苦等了数月。” 上官耀喜极而泣。 楚月迷茫地望着上官耀。 怎么一觉醒来,多了个看起来不咋聪明的兄长? 墨月郡主又是怎么回事? 皇甫陨以拳抵唇,干咳了一声,急忙解释道:“是这样的,上官陆主念及此次恩情,在你尚未痊愈之时,收你为义妹,封为吾陆的郡主,封号正是墨月二字,这还是萧离姑娘想出来的封号呢。” 墨月。 楚月的脑海中,出现了夜墨寒的身影,嘴角轻微地勾起。 “上界虞家,可有后续之事?”楚月问道。 虞尊就这样死在下界,虞家肯定是不干的。 “听乾坤都城的虞恨,虞家盛怒,想要派军队来下界,但做法不合规矩,在天梯被夜府的姜夫人给拦住,便不了了之了。” 王城说道:“姜夫人还说明夜大陆诛杀魔妖有功,命中界宗门多来帮衬明夜大陆,还让明夜大陆为天山宗挑选出下一任宗主。” 夜府。 姜夫人。 楚月微抬起下颌,眸底流转着华光,轻漾起了淡淡的笑意。 如若这位姜夫人,正是九万年前受陈凰毒害的姜嫣,那就是抱枕的母亲。 抱枕诞生于神光,先有龙无寒载体,后被姜嫣孕育。 换而言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抱枕如同龙无寒的弟弟,也算是龙祖的孩子。 小宝叫龙祖一声祖父,也算是顺理成章。 只不过。 她只躺在彼岸花睡了一觉,就已过了三个月。 而且时间期限并非是魔灵说的数万年。 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要么是魔灵空间的时间流逝方式大有不同,又或许是彼岸花滋养了她神识的缘故。 “虞尊之事,能够这样解决也算是功德圆满,灾后重建又是虞公前辈擅长之事。” 楚月从榻上掀被而起,面朝上官耀抱了抱拳,“战事结束,回归如初,我等作为护龙阵列执行帝域龙渊的任务而出来,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也该回到帝域了。” 说至此,顿了顿,眸光真挚的扫向四周,继而道:“此战,叶某与诸位是生死不离的战友,他日纵然相隔千万里,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叶某必定是竭尽全力。” “叶首领说得哪里的话,作为生死兄弟,日后叶首领有需要,吾等亦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李承雪抱拳道。 皇甫陨、陆崇景等人,纷纷激动万分的说着诸如此类的话。 “墨月郡主。” 上官耀满面凝重的沉声道:“此次之战,非同小可,善后事宜都是由虞公前辈全权处理,这次战斗,都推到了天山宗的陈不凡身上,上界虞家势必会不饶人,你与诸位宗门兄弟参与此战的消息被虞公给全面封锁了,否则,会招来更多的麻烦。虞尊之死引得各界震荡,如今是多事之秋,郡主你要置身事外才好。” “虞公深谋远虑,是为大家好。” 楚月轻点螓首,赞同虞恨天的处理方法。 “还有一事,我需要和郡主商榷。” “上官陆主请讲——” “天山宗主之位,由夜罂姑娘接任,虞公会暗中辅佐,灭妖宗、无敌宗几大宗门也都会互相帮助,能让天山宗重振九万年前的宗门风采。”上官耀道:“天山宗数万精锐弟子的后续事宜,都是夜罂姑娘在跟进,由她继任宗主之事,再合适不过了。” 楚月抿紧了唇瓣,默然不语。 上官耀把宗主位置给夜罂,便是在未雨绸缪。 若夜罂能够当好天山宗主,来日必是她最大的底蕴。 奈何想要人前风光,就得人后受罪。 天山宗在域外宗门之地,与凌天相隔很远,夜罂从此就要单打独斗,稍有不慎,就会被各大宗门给吞噬得连骨头都不剩。 武道之路浩瀚美妙,吹过山顶的风有可能带着血,人间或许是炼狱。 “夜师姐。” 楚月欲言又止,很是眷恋和不舍。 从神玄学院到明夜大陆,互相陪伴,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之战。 人有七情六欲,就算是她,也不会例外。 夜罂蓦地单膝跪地,抱起双拳,仰头睁大杏眸望向了楚月,艰难地道:“小师妹,我想试试。” “好,那便试试。”楚月哽咽,动作温柔地扶起了夜罂。 夜罂眼中流下炽热的泪水。 两人对视一眼,在互相含泪的眸子里,看到了彼此充满坚定的笑容。 上官耀点了点头:“皇甫陨将军在龙吟岛屿时,就与墨月郡主的关系很好,届时,可以说是皇甫将军举荐的夜罂姑娘,如此,夜罂姑娘继任天山宗主,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陈不凡何在?”楚月问道。 “囚禁在明夜的地牢。” “他们是单独囚禁,还是互相分开了?” “各自分开的。” “夫妻一场,分开囚禁着实过于残忍,还是关一起吧。” 楚月咧开嘴笑。 那笑,看得上官耀头皮发麻。 明夜地牢,暗无天日的深处。 陈不凡沉重的废躯,颓废丧气的靠在墙边。 牢外,出现了脚步声。 他抬起森冷阴翳的眼,只见狱卒把牢门打开,将林霓裳丢进来,“墨月郡主慈悲心怀,念及你们二人是夫妻,便关在一处了。” 林霓裳疼得低呼了声。 她体内的陈年鲜血虽被叶楚月汲取,但服用了一整瓶的神农药水,战后又被萧离请求虞恨天竭力医治,算是捡回了半条命。 “夫……夫君……” 来此之前,林霓裳满腔的恨意。 但现在和陈不凡近距离的见面,更多的是惊惶。 她也是个能人。 心知,想要活下去,就得重新讨得陈不凡的欢心。 她便过去依偎在陈不凡的怀里,眼泪源源不断的流出,“夫君,你真的误会霓裳了,你想想,霓裳这么爱你,怎么可能背叛你呢,就算是郁结冰火之气能导致不举,但凡事没有绝对的说法,说不定我们恰好就是那个例外呢,夫君,你就相信霓裳一次,就一次,好吗?” 第2004章 八位武神之师 林霓裳不顾陈不凡一身恶臭的味道,颤颤巍巍的双手紧抱着对方。 陈不凡如具死尸,动也不动,眼睛里渐渐没了焦距,空洞的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几个月,他时常在阴暗无边的地牢,透过细微摇曳的烛火,遥望着旧时光。 曾经,他对陈年母亲嫣夫人一见钟情,爱她一身侠客的不羁气质。 愿为她挡箭,不顾性命去绝情崖摘一朵解语灵花博美人一笑。 刚得知嫣夫人怀有身孕的时候,他喜不自胜,激动的一晚上都没睡着。 但不晓得从哪一天开始,他厌恶极了贤惠在家洗手作羹汤的女人。 “霓裳……” 他讷讷地说。 林霓裳仰头看向他,以为丈夫相信了自己,欣喜若狂的亲吻着丈夫的脸颊。 “夫君,我们会好的,对不对?” “你知道吗?” 陈不凡麻木僵硬,眼睛看着牢外的烛火,露出了心驰神往之色,笑着说:“没有与我相爱前的她,是这世上最美丽恣意的女子,是我浅薄不堪的爱,遮去了她的前程与风采。” “什么?” 林霓裳皱紧了细长的柳叶眉,不知陈不凡话中的意思。 “没什么。” 陈不凡笑着摇摇头。 “夫君,只要你相信我,还愿意爱我,我们肯定还能再有小孩,你也还能东山再起的。”林霓裳微笑着说。 “咔嚓。” 陈不凡陡然拗断了林霓裳的手腕,并且用手捂住了林霓裳的嘴不让她叫出来。 “霓裳啊,忍一忍,是你欠他们母子的。” 说完,拗断了林霓裳的另一只手。 林霓裳疼得眼泪飞溅,脸色苍白,惊恐万分地望着昔日的枕边人,难以想象他还会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霓裳每天都活在被陈不凡的折磨中,时时刻刻都是生不如死的状态。 陈不凡作为曾经的一宗之主,在折磨人方面,还是有些门道。 他每日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嫣儿,我帮你报仇了,你能不能回来看看我”。 没过多久,牢里新进来了一批男人。 年轻的狱卒问:“那些人,是犯了什么事?” 老狱卒瞪了眼,把他拉到角落里说:“这些男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有断袖之癖的,听说啊,国都里的公子羽,被这几人给活活的羞辱死了,那尸体,简直不堪入目。” 年轻狱卒震惊不已。 陈不凡萎靡不振的睡在角落,旁侧的早已奄奄一息。 他听到了动静,睁开眼睛,只见五六道身影在昏暗的牢笼里看不清眉目,如地府来的恶鬼般,逼近了他。 那一刻,陈不凡毛骨悚然,骨子里的血液都凝固住,害怕和惶恐的情绪将他近乎吞噬。 牢中传出陈不凡惨叫之时,老狱卒见怪不怪的喝着酒,瞅着古木做的烟袋,摇摇头,长叹: “这啊,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 …… 皇城宫殿,四处都已被修缮好。 各大前来助战的护龙阵列,都在等待着虞公再来明夜大陆开启传送阵法回到家乡。 临走前,明夜大陆的八大武神,想见墨月郡主最后一面。 “诸位武神,可有好些?” 楚月满目真诚地问。 “郡主也别叫我们武神了,经此一战,武体多半是废掉了,不过能够保下大陆就是万幸,郡主以身犯险,救下我陆,我等感激不尽。” 为首的武神带着剩下七位武神,朝着楚月拱起双手深深的弯下了腰,发出了由衷的感谢之声。 “我们几个都是什么废人了,留在国都皇城,恐怕对江山社稷和凡世武道都帮不了什么忙,打算告老还乡,去种田养花了此残生也算好的。” 楚月听懂了话里的沉痛之意和无可奈何。 对于骁勇的武者而言,不能修炼,沦为废人,是比死还要可怕的事情。 在下界大陆,武神境差不多是最巅峰的境地实力了。 百万个武者经历漫长枯燥的修炼之路,都不见得能出现一位武神境。 而他们热血一生,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虽欢喜明夜大陆的完好,但也悲自身之道。 “诸位,叶某有一法子,说不定能重筑武根,但希望渺茫,不一定能成功,甚至还有可能……连正常生活都做不到,诸位可想一试?”楚月问道。 武神,是大陆之根本。 若无武神,明夜大陆就算存活了下来,在下界洪荒的地位,只怕也会大不如前。 她曾在传送阵法内,遭到琳琅郡主残余的魔气侵蚀右臂骨。 同伴们自燃武根相救,最后竟造就了仙根。 她想再试试一次。 “最坏也不过如此,我等愿意一试。” 八位武神的眼里,燃起了新的光火。 “好,随后我释放右臂魔气,任由魔气侵蚀武体,诸位体内还有残根,将其燃烧,用来助我。” 楚月说做就做,话音才落,就盘腿坐在冰冷的地面,释放出大量的魔气,直接强悍的侵蚀自己的武体。 八位武神互相对视了眼,俱都绝对的信任楚月。 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感动。 楚月这个法子,对他们来说只有渺然的希望,可她的魔气稍有不慎,就会将身体脏腑侵蚀成废人。 不论结果如何,是否能够重新成为武神,他们八人,在此时都认为又欠下了楚月的一个人情。 随后围绕着楚月落定在八个方向,毅然地燃起了残根。 而今,便是在如法炮制当日传送阵法之景。 时间流逝如白驹过隙。 虞恨天从锦绣乾坤匆匆来到了明夜大陆。 “叶小友呢?听闻她醒来,老朽喜不胜喜。”虞恨天迫切的想见到楚月,“小友伤势这么重,能三月醒来就已是万幸,之后可得好好调养武体,回到凌天更要好好休息。” “前辈,小月姐姐正在与明夜的八位武神告别,就在前面不远处,请随我来——” 萧离带着虞恨天、皇甫陨等一众人走了过去。 屋门,陡然被狂风掀开,魔气和一缕仙息同存在风暴里。 八位武神站在风中,陡然睁开了眼,感受到腹腔体内的仙根,异常的惊喜。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武道境地还能恢复如初。 楚月面色微白,脸颊展露出了欣慰的笑意,“看来,效果不错。” 八位武神心头涌起愧疚自责的情绪,互相默契对视了眼,俱是不约而同朝着站在中央的红衣女子下跪拱手:“如若墨月郡主不嫌弃的话,吾等愿拜郡主为师!” 第2005章 小师妹,后会有期 闻言,虞恨天、上官耀等蜂拥而来的群人,都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倒不是说楚月的武道境地差了。 只不过这八位武神,都是年长之人。 最年轻的,都已人到中年了。 怎么瞅,都觉得这八个老东西,是在占人家年轻姑娘的便宜。 上官耀着实没想到,自己大陆的八位武神,竟还能有这般的格局。 早知如此,他收什么义妹,封什么墨月郡主,直接认为义父得了,从此多个了不得的大爹。 越想,越觉得失策。 楚月亦没想到八位武神会认自己为师,脑子里出现的竟然是师父云鬣得意臭屁的神情,不由勾起了唇角。 “叶某只愿诸位武神,永是明夜大陆不落的骄阳。” 楚月拱手道:“不管从武道还是从哪方面来说,诸位都是叶某的前辈,何来的认师之说?” 为首的武神感激涕零,眼眶通红,很实诚的匍匐在地,重重的连磕了三个响头,磕得整座屋子都动荡了会儿。 “墨月郡主今日的恩情,无异于吾等的再生父母,郡主又是大陆之恩人,做我们八人的师父,是实至名归之事,也是郡主该有的德高望重。” 武神之师。 陆主妹妹。 可以说,有这两个尊贵的身份加持,在明夜大陆,她即是地位最高的存在。 明夜大陆因她而保下,这是他们报恩的方式。 楚月眸扫四周的八位武神,见其真挚诚恳,便不再拒绝,落落大方自然地道:“既然如此,叶某为有武神之徒而荣幸。” “师父在上,受吾等一拜。” 八位武神行完三叩九拜之礼,又敬了茶,才算简易的完成了拜师礼。 楚月喝完最后一杯茶,露出了笑容,脑子里却响起了魔灵那玩世不恭狂傲一切的声音:“没见过世面的女人,着实可悲,区区武神之徒就满足了?遥想当年,本王麾下的武者,实力最差的才是武神境,若非人皇那个狗男人,现如今就是魔主天下的世道,何由得尔等人族来猖獗?” 楚月笑容凝固,只觉得听得头疼,恨不得进入魔灵空间,将那不听话的小屁孩给剥了裤子把屁股抽红。 “小师妹,去往的天山宗的传送阵法将要开启。” 夜罂走来,哽咽地道: “下回见面,还不知是何时。” “很快的。” 楚月的心中五味杂陈,满怀惆怅之情。 “人生处处是相逢,往后任何时候,不论相隔多远,夜罂都以叶楚爷马首是瞻。” 夜罂作为生死不弃的战友同伴,清楚小师妹的武道之路有多难走。 倒不如做个一宗之主,若是熬过去了,假以时日,会是小师妹最强大的左膀右臂。 “夜师姐。”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比起实力地位,我更希望师姐安好。好好活着,你是,我也是。” “小师妹,后会有期。” “夜师姐,保重。” “……” 传送阵法已成。 光芒照耀明夜皇城。 天山宗的数万弟子,都在传送阵法前等待着新任宗主的到来。 楚月将师姐送到传送阵法前,望着师姐踏入了阵法。 夜罂绿裙轻舞,在炽烈的光华中对着她笑。 那笑,带着落入长风的泪。 ——小师妹,愿你驰骋九霄的那日,师姐不会与你阴阳相隔。 阵法的光芒消失。 楚月咽喉胀痛得很,鼻腔也有些泛酸。 她垂下眸,不经意地抬手拭去了眼尾的泪。 许久,再睁开双眼,瞳眸便只有宝剑出鞘的锋锐。 随后她目送着皇甫陨回到刀宗,李承雪回无敌宗种田,王城去灭妖宗给掌门师父认错…… 一个又一个朋友,消失在璀璨夺目的光中。 “小师妹。” 屠薇薇背着刀,神色略显落寞,“你说,什么是离别?” “离别是人生常态。” 楚月苦涩地道。 “原是常态啊……” 屠薇薇吸了吸鼻子,“是不是,往后还要再接受更多的人生常态,小师妹,武道,好苦啊。” 楚月微红的眸,浸满了水雾光泽。 人生在世,大到百姓武者,小到花草树木,哪个不苦,哪个不难呢…… 最后的一道传送阵法,是去往帝域龙渊的。 上官耀和八大武神恋恋不舍的相送。 “郡主,望自珍重,别担心为兄,为兄会照顾好自己的。” “王兄,但盼再会之期。” 楚月抱拳,带着帝域阵列消失在光中。 传送阵法,迅速赶往帝域龙渊。 虞恨天处理完这一切,就回到了锦绣乾坤。 虞府庭院,身穿玄色袍子的男人吊儿郎当的靠在高墙之上,手里拿着个酒葫芦。 “回来了?”他问。 虞恨天默然不语。 “那孩子,还好吗?” “好了不少。” “虞贤弟,不得不说,你看人的眼光,是一等一的准,我现在倒是有点儿期待她来上中两界的日子了。” “她,会是下一个人皇。” 虞恨天在风雪之中扬起了苍老而凝重的脸,浑浊的眼睛却满是坚毅。 墙上男人喝酒的动作顿住,没想到虞恨天会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人皇,那可是整个人族之皇,虞贤弟,你没喝酒,但说了醉话。” “且看来日,拭目以待吧。” “……” 与此同时。 乾坤都城,九龙楼阁。 无眠族的圣子与侍女盯着出城的通道,已经足足三个月。 等得花儿都谢了,却迟迟不见帝域阵列的身影。 “叶楚月莫不是知道圣子你在此地,吓得胆儿碎了,便躲在虞府,不敢出城?” 侍女眉头紧蹙,思来想去好半晌,只能寻到这么个不像样的缘由。 “胆小鼠辈,辜负了楚爷之名。” 凤夜嗤笑了声,倚靠着窗台望行人纷纷踏雪匆匆,仰头将酒壶里的烈酒一饮而尽。 “那叶楚月,小小女子,敢有楚爷之名,不过是诓骗那群无知庸俗的世人,在圣子这般真正尊贵有能耐之人的面前,定会现出跳梁小丑的原形。”侍女低头颔首,恭敬的谄媚。 凤夜嗤了一声。 一只灵鸽,从窗外飞来,停在凤夜的肩头。 “是我族的灵鸽,可是无眠族有什么消息?”侍女问道。 灵鸽圣光,没入了凤夜的眉间。 凤夜虚眯起阴鸷的眼眸,垂下长臂,嗓音冷冽地道:“叶楚月所率领的帝域阵列,已回龙渊。” 第2006章 没人知道她的名字 “什么?” 侍女惊道:“我们盯了数月之久,连只苍蝇都逃不出去,她怎么做到的?” “虞公,虞恨天。” 凤夜的修长如玉的手抚上灵鸽。 灵鸽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他则面无表情的捏碎了灵鸽,直到掌心一片怵目的血肉模糊。 “那日琳琅郡主威逼,守阵人虞恨天不惜得罪上界魔道为她出头,若是给她单独开传送阵法,也有可能。” 侍女不屑一顾,冷笑道:“我当是什么英勇之人,左右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鼠辈,怕是听到圣子你的名字,就吓得尿裤子,哭着找虞公私下开传送阵法了。圣子,现在我们怎么办?” “来日方长,徐徐图之,对待将死之人,不必急于一时。” 凤夜眉间暗藏愠怒之色,语气森冷阴寒地道:“砧板上的鱼肉,缓缓宰割,小火慢炖,味道才最鲜美。” “圣子所言极是。” 侍女面庞扬起了笑,眼底肃杀之气如平地飓风。 九龙阁外,大风大雪更甚从前。 却说此后,下界洪荒中,多了个神秘而尊贵的人物。 宗门弟子,洪荒武者,世间各门的族人,对她都充满了好奇。 没人知道她的名字。 只知她是明夜大陆八位武神的师父,是陆主上官耀的王妹: 墨月郡主。 在诛杀魔妖的一战中,墨月郡主出力最大。 武道造诣,连八位武神都为之折服。 有人说,她来自群星万里的宇宙,如昙花一现,只匆匆途径明夜,又匆匆离去,造就了一个震撼下界洪荒的传奇。 …… 帝域,龙渊。 彼岸之门已关。 叶天帝、老伯公等人在此等了数月。 每张脸庞,都写满了愁容。 眼下浓重的青灰,尽透出疲惫之态。 “诸位,回去吧。” 守渊人毕恭毕敬地道:“你们看这彼岸之门关了,就要隔万年才能开启,没有这彼岸之门的传送,帝域的驯龙师们如何从锦绣乾坤回来?叶鬼主他们,怕是回不来了。” “是啊。” 不远处,走来一列人。 为首之人,正是玄寒大陆的长公主南永宁。 她的身后则跟着两名实力不凡的武神。 南永宁瞧见叶天帝等人的憔悴,眼底难掩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你来这里做什么?”慕府小舅慕临风皱着眉问。 “听闻凌天鬼主在执行护龙任务中生死难料,特来龙渊祭奠。” 南永宁道:“相识一场,来送叶鬼主一程,也是永宁应当做的。叶天帝,你亦莫要伤怀,你既与妻子重逢,又正值盛年,若想要个女儿,再生个就好了。” 叶天帝震怒不已,浑身隐隐散发出武帝之气。 然而南永宁有备而来,特地带了两位实力高超的武神。 且不说胜负几何,纵有一战之力,武道气力余波破坏掉了彼岸之门,那小月就永远都回不来了。 叶无邪妖孽的面庞之上,双眸比鹰隼还要犀利,如毒蛇般阴郁沉冷的注视着南永宁。 “没有任何消息说小月出了事,你左一句祭奠,右一句送她一程,南永宁,你真以为有武神助威,就能肆无忌惮了吗?” 慕倾凰踏出一步,赫然冷喝道。 思念女儿数月,每日都在担心,亦不曾离开过龙渊半步。 从而导致慕倾凰整个人都瘦削了很多。 面庞棱角更加的分明了。 “叶夫人何必动怒呢,永宁并无恶意。” 南永宁看向了叶宫白发苍苍一派雍容严肃气息的太夫人,睁大了黑曜石般的眸,笑着问:“祖母,你说,是吗?” “祖母?老身不曾记得,有你这么个恶心的孙女。” 太夫人手中的权杖朝地上猛地一砸,发出了惊雷之声,再望向南永宁的眼神中满是失望和愤怒。 南永宁看见太夫人与自己的疏离,以及言语神情中的嫌弃厌恶。 再联想到太夫人对待亲孙女叶楚月时的温柔慈爱,骨血似乎都在千疮百孔般的疼痛。 嫉妒,恨意,愤然,皆是滔天刻骨。 南永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而后带着人走到最边上,给了身旁侍女一个严厉的眼神。 侍女心领神会,将提前准备的纸钱拿出,在罗盘之上点燃。 “南永宁,你究竟何意?” 太夫人的权杖指向了南永宁,怒而问道。 “祖母,既然你坚信叶楚月还活着,那永宁也信,至于这烧纸嘛……” 南永宁顿了顿,旋即娇艳的笑:“是这样的,永宁身边养了一条狗,最近不慎遭人残害,给煮了吃了,听闻龙渊罗盘不仅有灵性,还有连通地府之说,特地过来给那条骨头都不剩的狗,祭奠一下。” 侍女一面烧纸,一面说道:“长公主是心慈仁爱之人,连狗死了都很难过,晓月啊,下辈子,好好做个人吧,别当狗了,要是能投胎转世,就继续来长公主的身边,为长公主做牛做马。” 南永宁笑望着叶天帝、太夫人等人难看的脸色,先一步接过话茬,开口道: “祖母莫要误会了,晓月正是永宁养的那条狗。 只不过,让永宁担心的是,祖母,你年轻时候征战所留下的旧伤伤及根本,虽过去了很多年,但还是需要好好调养,稍有不慎就会复发。 祖母别在这里待着了,龙渊之地阴气太重,彼岸之门万年一次,难道你还要在这里待一万年吗?叶楚月她肯定回不来了。” 叶天帝彻底被南永宁的所作所为给激怒,仅存的理智所剩无几。 丹田武根的武帝气力迸射而出。 似如即将喷发出将山河万川燃烧为灰烬虚无的火山。 战意,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 潋滟绚烂的光芒陡然绽放在偌大的罗盘之人,炫了诸多武者的眼睛。 那瑰丽的圣光内,传出了让叶、慕两府家人激动万分的熟悉声音: “永宁公主,你是在说本尊吗?” 说罢,光中走出一道高挑的身影,烈烈红裙拂过阵光,那人容貌出现的同时,骤响起了铿锵之声:“看来是让永宁公主失望了,本尊携龙吟族至宝完美完成任务,安然无恙的重回到了故土。” 第2007章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南永宁瞳眸猛地紧缩,不可置信的回头望去。 当看到那道依旧风华绝代的身影时,灵魂仿佛都为之一颤。 心底深处,好似有病态的魔骨在咆哮,尖锐的吼叫。 她不理解。 彼岸之门已关,叶楚月凭什么还能从锦绣乾坤回来? 反观叶天帝、老伯公等人,在看到楚月出现的刹那,眼眶顿时红得不行。 楚月走出传送阵法的圣光之后,屠薇薇、萧离等人陆陆续续的来到罗盘。 “叶楚月,你还能回来!” 南永宁咬牙切齿,眸光阴鸷如斯。 “你都还能活着浪费资源,本尊当然能回来。” 楚月轻挑起眉梢,气势大开,字里行间是无比的张扬。 南永宁的面色发黑到好似能挤出墨汁般,阴沉的可怕。 楚月渐而收回眼神,敛起了神色,带着帝域阵列走向了老伯公、太夫人。 “嘭”的一声。 只见她单膝跪下,颔首抱拳道:“来迟数月,让家中诸多长辈挂怀担心,是楚月的不是。” 太夫人连忙把她扶起来,其余家人纷纷簇拥在旁侧嘘寒问暖,上上下下的观察着楚月身上可有受伤的地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太夫人嘴唇哆嗦着,热泪蓄在眼里久久不落,苍老褶皱的手抚了抚楚月的发间,哽咽地道:“许久不见,小月清瘦了许多,在外面受苦了吧。” “宝宝呢?”大舅舅慕惊云问道。 众人的心思,立即回到了叶尘这里。 无不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叶尘是出了什么事。 南永宁听到了这里,阴翳的眉目瞬间浮现了几分狰狞又得意的笑。 这般看来,叶楚月之子叶尘怕是在外陨落。 域外凶险万分,不比凌天之安稳。 死于外头,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实属再平常不过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祖母撕心裂肺的痛苦神情,想看到叶天帝之流从此一蹶不振,颓废丧气。 楚月的眼角余光冷冽的轻瞥了眼南永宁,旋即低声道:“祖母,宝宝已被龙吟族之尊的龙祖收为了义孙,留在了龙吟岛屿。” 南永宁神情骤变,宛若吃了苍蝇似得难看。 “成了龙祖的孙子?” 老伯公不高兴了,“若非龙脉,岂堪留在那龙吟岛屿?” “外公。” 楚月微微一笑,为其详细地解释道:“小宝与龙族有机缘,上百万的纯龙认他为主,还都割裂自身龙鳞,助小宝成龙。换而言之,小宝虽是人族武者,但也算是有了龙脉。这是小宝他自己选择的路。” 叶天帝半垂着讳莫如深的眸,心内暗自叹息了声。 作为孩子的外祖父,他知道叶尘并非池中物,看似乖顺懂事,实则骨血里有着清晰分明的主见与坚毅的思想。 只是…… “楚楚,小宝终究是孤身一人,背井离乡,龙吟族再好,只怕也会是非不断,他还那么小。” 叶天帝忧心忡忡。 “孩子总归是要长大的,他虽小,但志向远大。” 提及小宝,楚月心里亦是万千的情绪。 作为孩子的母亲,撒手让他独自走这漫漫武道路,不能亲眼见证着他成长的过程,何不是一种遗憾? 但话又说回来,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哪能皆如所愿呢。 “爹,你回来了!” 修罗地界蛇毒门派来的人,正是赵匈山之子,亦在龙渊等候了数月之久。 而今见到父亲完好无损的回来,激动的泪流不止,“儿子还以为你死外头都不能为你收尸了呢。” 赵匈山欣慰地道:“放宽心,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为父收尸。” 话落,便率领蛇毒门之众,朝楚月走去。 慕惊云、慕臣海兄弟二人,心生警惕,如护卫般将楚月守在身后,戒备地望着步步靠近身材魁梧雄壮的赵匈山。 这赵匈山在进入修罗地界创建蛇毒门之前,在九洲地带的酒馆喝醉了,放声大骂过慕府的忠烈之士都是假仁假义的虚伪。 赵匈山看见慕府兄弟,想到昔年旧事,集三千尴尬于一身,感到分外的惭愧。 楚月回过头来,手掌落在两位舅舅的肩膀,轻声笑道:“赵大哥为人慈和,二位舅舅莫要吓到赵大哥了。” 一时间,慕府兄弟和赵家儿子的神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呆滞,俱在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话。 为人慈和? 怕被吓到? 这位赵匈山,可是以虎狼之凶名为蛇毒门杀出立锥之地的。 赵匈山粗糙的老脸一红,抬手抓了抓发,不好意思地道:“还是楚妹最了解我老赵,二位慕府舅舅,莫看我老赵长得不尽人意,歪瓜裂枣,但我老赵有一颗温柔的君子之心。” 慕府兄弟宛如风中石化,且凌乱到不行。 突地多了个比自己还老的大外甥,宛如做梦般。 叶无邪站在父亲的身边,看向楚月的目光有几分小心翼翼的,听到“楚妹”之言,妖孽阴郁的眼眸顿时冷得像淬了冰,多了一丝妖邪的杀气。 刹那间,赵匈山直感到脊背都在发寒,下意识的缩了缩肩,揶揄道:“这龙渊,怎的比锦绣乾坤还要冷,诡异,太诡异了。” 叶无邪眼底杀意更甚。 赵匈山愈加得冷。 “爹,你不是最讨厌慕府的吗?” 赵家儿子疑惑了,“你以前还说慕府没个好东西,都是假借正义之名的伪君子呢。” 赵匈山听得心惊肉跳,连忙捂住了儿子的嘴,朝楚月、老伯公等人讪讪的笑了笑,颇为歉意地道:“犬子自小脑子不行,时常疯言疯语,诸位莫要介怀。” 说完,“啪”的一掌狠狠打在了赵之儿的后脑勺,“瞎说什么鬼话,这是你楚姑姑,还不见过你楚姑姑?” 赵之儿看着女子年轻的面庞,实在是喊不出来。 “啪。” 赵匈山又一掌打下。 赵之儿连忙道:“侄儿赵之儿见过楚姑姑。” 楚月嘴角猛地抽了几下,轻点了点头。 “诸位,赵某还得先回修罗地界,就不奉陪了。” “且慢。” 叶无邪踏步而来,身影颀长,似笑非笑地望着赵匈山,眉间氤氲着几分瘆人的邪气。 “我还得好好感谢赵护法在外对家妹的保护。”叶无邪微笑。 楚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神农空间轩辕修道:“小叶子,你这位无邪哥哥,是有几分阴阳怪气在身上的。” 楚月:“不说话会死掉吗?” “小叶子忘了吗,朕,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楚月:“……” 第2008章 鸿鹄榜的更迭之日 赵匈山一介粗人,没听出叶无邪作为同父同母亲兄长来宣誓主权的弦外之音,真性情的摆了摆手,豪迈地笑道: “要说保护楚妹的,老赵还算不得名号,灭妖宗的掌门大弟子王城,钢铁刀宗的皇甫陨,哪个不是把楚妹当亲妹妹来看待,虽然见面不多,但那可都是掏心掏肺的好。 叶公子,你的脸色怎么有点儿差?是病了吗?” “咳,咳咳……” 楚月干咳了几声,莫名有些心虚的不敢去看自家兄长。 “我没事。” 叶无邪虚眯起了狭长的眸。 赵匈山又道:“说起来啊,在乾坤都城的虞府,王城与楚妹生死不离,这样的情分感动了宗门之地。还有在那龙吟岛屿,皇甫陨虽与楚妹初次见面,但对楚妹的爱护之情,连老赵都自叹不如。” “赵大哥。” 楚月连忙出声。 “楚妹。” 赵匈山的面庞堆满了笑意,如风中妖娆的花儿。 他还以为楚月会邀请自己去什么百鬼之森、武神殿主做做客。 而后便见楚月道:“数月不曾归家,快回蛇毒门与之儿好好叙旧吧。” 再任由赵匈山说下去,她只怕自家兄长的脑袋都会气得冒出烟来。 赵匈山略有失落的提着那两眼茫然的不争气儿子就离开了罗盘。 老伯公和慕府家人,见凶名在外的赵匈山在楚月面前得乖得像儿子一样。 甚感惊奇。 “祖母——” 南永宁忽而高声道:“永宁与祖母多年未曾相见,祖母难道不想邀请永宁前去叶宫一叙吗?” 她看着太夫人的眼神深处,如幽幽暗夜潜藏着微不可见的光,隐隐有着期待之色。 太夫人看到南永宁就头疼。 若知道南永宁现在是这个样子,当初是绝对不会照顾南永宁一段时日的。 “太夫人奶奶。” 屠薇薇粲然笑道:“不知奶奶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何话?” “岁月是把杀猪刀。” 屠薇薇意有所指地说。 南永宁袖衫下的双手登时攥紧成拳。 连屠薇薇这等下作卑贱的武者,都能跟在太夫人身边热切亲昵的叫奶奶不说,话里话外还都在嘲讽她南永宁是一只猪。 是可忍,孰不可忍。 “祖母……” 南永宁还想说什么,就见萧离过去环绕着太夫人的肩膀,“奶奶,我们和小月姐姐奔波太久,你看屠师姐都饿成什么样了,是不是得犒劳犒劳我们,让我们大饱口福呢。” “薇薇这张嘴啊,不仅能说会道,还好吃得很,今儿奶奶高兴,亲自去给你们下厨。” 太夫人仁慈的苍老面庞皆是笑意。 却是不经意的刺痛了南永宁的心。 南永宁掩去了眼底的期盼,再看向楚月时,只剩下野兽般的冷血无情。 “叶鬼主,鸿鹄榜的更迭之日要到了,在鬼森一战之前,五陆武者都很期待叶鬼主的大展风采,本宫也是。” 南永宁看了眼楚月肩上露出的一截刀鞘,戏谑地说: “本宫作为玄寒长公主,在此,祝君好运,我们走——” 最后,甩了甩袖,带着两位玄寒武神和麾下之众离开了此地。 萧离皱紧眉头:“鸿鹄榜,每隔数年就会更迭一次,只有进了鸿鹄榜,才能接触武道巅和隐世宗门的机会。 但已在鸿鹄榜上的人武者,实力强大底蕴浑厚不可撼动,新的武者想要挤进去只怕难如登天。 然而即便如此,每次的更迭之日,都会在五陆掀起腥风血雨。” 楚月轻扬起了下颌,想到鸿鹄榜,眉间绽放出自信的风采。 此次历练归来,她更加笃定了去往域外的重要性。 长久在凌天大陆,纵然对武道有敬畏之心,终归是坐井观天。 只有走出去,见识了真正的武道,才能看得更远,心境亦会宽广。 “鸿鹄榜暂且不急,若不喜欢,便不去参与这浮夸的热闹了。” 老夫人握住楚月的手,“没有什么,比回家吃一顿热饭更重要了,小月,回家。” “好,回家。” 楚月咧开嘴笑,眉眼弯弯萦着微光。 黝黑如墨的眸,格外的清澈碧透。 来传送阵法之时她为了不引起帝域五陆的风浪和注视,特意掩盖住了浅紫的瞳色。 下界大陆不比宗门林立之地,相对来说会落后很多,消息方面更是闭塞。 最多也只是接收到一点儿大陆之间的信息。 楚月把手放在祖母的掌心,笑得像是寻常人家未出阁的姑娘。 一大家子,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龙渊。 龙渊幽阁之中,桂花香味四溢,霜眉雪发的老先生在暗处望了眼楚月的背影,旋即便低下头来,继续做他的桂花糕。 …… 傍晚时分,日头西沉。 如金似红的光芒渲染了天穹,似如火烧云般。 绚丽的霞色和余晖,将恢弘的叶宫都渲染得美轮美奂,恰似古老悠远的神邸仙阁。 而在锁链通道的入口处和叶宫大门前,都点亮了一盏不灭的琉璃明灯。 只为每当深夜来临之际,都能为从他乡归来的孩子,照亮回家的路。 众人回到叶宫,楚月和屠师姐、萧离为家人讲述着一路来发生的事。 为了避免长辈的担心,都很默契的不去提凶险的战斗。 只讲着有趣的事儿。 却说剑尊师父云鬣得知这个消息,适才还人间不值得的恹恹状儿,瞬间就生龙活虎精神抖擞的仿佛能去屠杀鸿鹄榜。 他高高兴兴去厨房想要大展厨艺,才知道厨房被太夫人占据了。 云鬣站在门口瞪圆了一双眼睛: “老朽,这是失业了?” 第2009章 祖母,说好的低调呢? 云鬣蹲坐在门槛前垂头丧气萎靡了好些时间,直到叶宫的侍者前来说: “云剑尊,刚得到的消息,叶尘小殿下被龙吟族龙祖收为义孙了,掌有百万纯龙呢。” 倏地,只见云鬣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宛如回到壮年时,把侍者吓了好大一跳。 “云剑尊,不妨你来炖汤吧,你炖的汤,小月那孩子最是爱喝。” 太夫人担心云鬣心里不痛快,特地诚邀云鬣一同进厨房。 怎知那厮飘飘然好似个状元郎,红光满面挺胸抬背的往回走。 “云剑尊要去作甚?” 太夫人疑惑地问。 “写信。” 说罢,回到住处,唰唰几下便是一堆信送往神玄学院的老友们。 神玄学院。 贺雄山、权韬等人坐在寒月峰上,数月来都愁眉苦脸的。 “彼岸之门关了,要一万年才能重启,楚月那孩子,凶多吉少啊……诶……天妒英才……” 贺熊山长叹一声,话还没说完,就见下面的人兴冲冲的上了寒月峰。 “来信了,叶宫来信了。” “快,给我们看看,是不是楚月那孩子有消息了。” 几人急急忙忙去拆开信,随即脸色就黑了下去。 第一封信,写的是: 一别许久,甚是想念,云某有个问题请教诸位。 小宝是我徒儿的孩子,他喊龙祖为祖父,那我与龙祖是何关系呢? 贺熊山咬牙切齿的揉碎了信,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恨不得快马加鞭去叶宫跟云剑尊一决雌雄。 …… 叶宫深处。 一家子围绕在饭桌前,其乐融融,一派和谐温馨之景。 “小月,你既平定百鬼之森,又圆满完成了龙渊的护龙任务,你便能再得到两次的荣光授勋了。” 太夫人道:“武神殿虽好,但你更适合在帝军司,那些紫苑弟子,已经在帝军司呆了很久,这支新的军队,就等你这位新晋的一等战将过去。” “小姨怎么样了?” 楚月喝了口汤,问道。 “她出去无上流域执行任务了,按照时间,应该快回到帝军司。” 太夫人给楚月夹了一堆菜,“到时候,你们正好能够碰面。自从彼岸之门关闭的这几个月里,你小姨也去过龙渊一次,她倒是个暴躁脾气的,直接给龙渊境放了狠话,说你要有什么事,她绝对一把火把龙渊境烧光了。” “是小姨能说出来的话。” 楚月想到红发军装风华正茂的沐凤鸣,眉眼也温柔了许多。 奈何没过一会儿,唇角的笑容就冷凝住。 她和萧离、屠薇薇面前的碗里,肉菜堆积如山,家人还嫌远远不够吃不饱。 当然,屠薇薇的碗,相较之下,大的离谱。 “小楚,你陈姨以陈家后代的身份,成为了药神宗的宗主。”慕倾凰浅笑道。 楚月眸光一亮,“这都是陈姨应得的。” 陈苍穹能够回归到原来的位置,才算守的云开见月明。 和家人分别了几个月,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之后,暂住在了叶宫。 修炼之余,还能陪伴家人。 过了二十来天安稳的日子,楚月又巩固了自己的修为和体内的多重气息,方才与屠薇薇、萧离前往帝军司。 太夫人亲自带着孩子前往。 路上。 楚月低声道:“祖母,你是帝军司的前任总司,不用特地送我们过去,也算避嫌了。” “避什么嫌?” 太夫人冷哼:“奶奶看起来像是需要避嫌的人?帝军司的人,都傲得很,不去指点一下可不行,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祖孙都是极其优秀之人,是该低调一点,莫要洛人口舌才是。” 等到帝军司,太夫人直接在武道场召集了帝军司尚未出去执行任务的所有人。 “嘭!” “轰!” 权杖朝台上石墩就是那么一砸。 石墩裂开了缝。 四周风劲强悍,隐隐有杀气。 太夫人一双雷霆鹰眼,扫向烈日下不可计数的士兵们,拔高了声喝道:“新晋一等战将叶楚月,是老身的孙女,谁要让她不痛快了,老身就让你全家不痛快,要是被老身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心术不正,敢给老身的孙女穿小鞋,下绊子,脖子上那不中用的脑袋可就得好好掂量一下,能抗住老身的几刀。话说到这里,有脑子的都给好好记住了。” 楚月几人惊得差点儿没了下巴,眼珠子都瞪圆了。 祖母…… 说好的低调呢? 看着宝刀未老的奶奶震慑住帝军司各部,楚月那叫个哭笑不得。 不过,帝军司的士兵战将们,对太夫人都是格外的敬重。 叶宫老祖宗闭关多年,是太夫人撑起的一片天。 年轻时在帝军司,也不是直接当的总司,而是从级别最低的小士兵做起。 历经无数场战斗,方才成为了万人之上叫作恶人闻风丧胆的帝军总司! 帝军司的召集大会结束后,一个瘸了腿的年迈老士兵走来楚月身边: “叶战将,属下莫春秋,前来带你们过去储物阁领取战将盔甲和勋章,你是一等战将,屠姑娘和萧姑娘都是四等少将。” 在凌天大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就算熬了大半辈子,也难以成为少将。 老士兵见她们年轻的面孔,难免唏嘘,心中感慨万千: “诸位都是有能之人。” 楚月谦逊的笑了笑,看见墙壁上有英姿飒爽的女将军驰骋沙场的画作,便多望了几眼。 那女将军的眉目,和祖母有几分相像。 老士兵看见画上的女子,眉间流露出钦佩敬重之色。 “前总司,是奇女子啊。” 老士兵说:“当年,我和前总司一同入营,都是不起眼的小士兵,那会儿,前总司还女扮男装,瞒过了多少男儿。” “女扮男装?”萧离侧目看来。 “是啊。” 老士兵点点头。 似是想到了从前,流露出了不一样的神情。 他说: “你们还小,不知道,那时,帝军司作为头部军势,只收天生武体较好的男武者作为士兵。 女子啊,那是断断没有资格入帝军司的。故而,前总司女扮男装,后来还被揭穿身份性别,所有的人都在维护她。 但即便如此,前总司还是领了一千的棍罚。” 第2010章 杀得敌人有来无回的铮铮之气 “帝军司棍罚,那可是所有势力棍罚中最狠的,不仅最是疼痛,还要在武道场让所有人围观,引以为戒。 前总司她硬生生的扛下,就是没坑一声,比男人还有丈夫气概。 那样也好,她总算能以女子身份留在帝军司了。 后来,她成为总司,第一件事,就是废除掉我司要男不要女的旧令。 从此天下的女武者,都能进帝军司为大陆效忠,去保家卫国了。 前总司,她是不落的太阳,是不朽的传奇……” 适才还看起来沉稳的老士兵,陡然间热血沸腾,激动万分。 连声音都很昂扬,透着几分恨不得立即征战沙场杀得敌人有来无回的铮铮之气。 楚月摸了摸下巴,沉吟半晌,恍然大悟。 原来是遇到了祖母的小迷弟。 失敬失敬。 “老前辈可还记得,是谁揭发祖母女扮男装之事的?”楚月问道。 “那是你祖母年轻时候的朋友,算是帝军司的老将了。” 老士兵道:“他的长孙,现在也是帝军司的一等战将,其名为:陆峻岭。” 话说至此,老士兵做贼似得瞅了瞅四周,方才悄然凑到楚月的跟边,压低了嗓音说: “陆峻岭的祖父,当年差点儿就能成为总司,估摸着怀恨在心,叶战将要提防陆家一脉。 说到底,前总司后来去执掌叶宫了,心思不在此处,这陆家人,在帝军司的根基反而更稳。” “多谢老前辈指点,晚辈必然敬遵于心。” 楚月抱了抱拳。 老士兵原还以为会是个狂妄无边的年轻人。 毕竟,年轻的武者,有了点成就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亦是无比正常之事。 更何况叶三爷凶名在外,世人提及,除却功勋战绩以外,更多的就是那刚烈的性格。 不少人说她有勇无谋,或是匹夫之勇。 传着传着,也成了年轻气盛,心比天高,如山中无老虎的猴子般猖獗。 而今见其处处谦恭,行礼如仪,老士兵心中大惊: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此女,必成大器! 不多时,便到了储物阁。 “叶战将,这是一等战将的盔甲。” 储物阁的执行师,为楚月介绍道。 盔甲被架子支棱了起来,表面流转着凛冽的寒光,后边黑色的披风即便垂下亦显出威严之气。 乍眼看去,盔甲并不是厚重的那一款,反而有几分轻盈,但做工材料都是凌天的最上等。 执行师将勋章给楚月看过之后,佩戴在了盔甲的肩头。 并解释说: “叶战将,这勋章尘封已久,曾是前总司的勋章,你作为前总司的后辈,按照帝军司的规矩,子孙当得承长辈的荣光勋章。 勋章内,新记录了你的名字以及过往功勋,会时时刻刻在盔甲之上。” 荣光勋章存在的意义,就是当他日马革裹尸面目全非时,能从勋章辨别参战者。 帝军司不同于这天下的任何势力。 帝军司,守护的是大陆,只得一心向正道! 进入帝军司,就要有为大陆而死的觉悟。 哪有什么盛世太平。 不过是负重者前赴后继用一具具血肉之躯堆积出来的和平城墙罢了。 萧离和屠薇薇亦在抬手抚摸象征着各自地位身份的盔甲。 触感虽冰冷,却油然而生出自豪之感。 或许在此之前,迷茫过,痛苦过,歇斯底里的绝望过。 直到望见这件盔甲,方才知晓,努力拼命挥洒血泪的意义是什么。 老士兵提醒道:“诸位,赶紧穿上试试吧,楚军的士兵们,都还在等诸位呢。属下刚才恰好从楚军那里过来,他们得知即将见到战将,那可真是高兴,隔老远都能听到欢呼雀跃之声。” 秦锦年、秦铁牛兄弟、赵无双等人、紫苑弟子以及帝军司分来的士兵们,在帝军司组成了一支新的军队。 名为:楚军。 楚月三人换上相应的盔甲,也很想念秦铁牛他们,便赶往了楚军之地。 老士兵一边带路,一边笑容可掬地说:“帝军司有楚军,叶战将人送外号为楚爷,听说修罗地界还有个楚皇楚天霸,凌天大陆倒是与楚字有缘,也说明叶战将名字里的楚字,有很大的福德。只不过嘛……” 说到这里,老士兵脸色变的难看了: “那楚天霸,却不是个正经君子,听闻,他此次创下了在青楼风尘之所三个月的记录,许多青楼都恨不得去修罗地界扎根,你说那楚天霸,是个有能力的人,每日不想着皇图霸业,去想着女子裙下事,真是下.流可恨,是我们男人中的耻辱。嗯,叶战将,你怎么了,脸色如此不好。” 楚月:“……”老前辈有所不知,她就是那下流可恨让天下男人嫉妒红眼的楚霸霸。 萧离嘴角轻抽了一下。 屠薇薇已经憋笑憋到脸抽筋,眼泪飞溅…… 第2011章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烤牛肉干吗 “看来老前辈很讨厌那位楚天霸。” 萧离笑眯眯地说。 “可不是——” 老士兵朝楚月拱了拱手,道:“我们叶战将,都比她有男儿气概,她倒也不怕那花柳之病。” “咳,咳咳。” 楚月的耳根滚烫发红,以拳抵唇轻咳嗽了几声。 见老士兵口若悬河似欲滔滔不绝,连忙出声:“前辈,劳烦快些。” 再听下去,指不定还会有怎样的虎狼之词。 不过话说回来,她虽能理解修罗地界楚门中的紫邪云他们想撇开楚天霸和叶楚月之间的联系,并营造出楚天霸鲜少回楚门的场景。 奈何条条道路通罗马,楚门之人偏生选了流连风尘这条路。 现如今,楚天霸不仅是五陆第一猛.男了,还打破了风尘所的记录…… 想到此处,楚月顿感头皮发麻,去往楚门营地的路上,无奈的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屠薇薇在旁侧挤眉弄眼的,悄悄然用手肘撞了下楚月,“五陆最英勇的楚门主,好生凶猛呢。” 楚月:“……”她竟不知屠师姐跟谁学了坏。 “叶战将,前方正是寒部楚军之所。” 老士兵指向了前方,昂声说道。 金色的阳光下,楚月抬眸看去,轻挑起了眉梢。 映入眼帘的正是一个小型的城堡建筑,里边住着楚军的士兵。 老士兵继而介绍:“在帝军司高阶之中,有三十九部,一部有九支军队,每支军队,都有独立的住所,住所内需要的东西一应俱全。帝军司最高级的指挥部,会给每支军队安排军师、操练员、武道主管等教导士兵的导师,来的都是有威望之人。只是……” 说及此,顿了顿,又小心谨慎的望了望四周,方才凑在楚月的身边低声道: “寒部楚军内的紫苑弟子们,在外的声誉不大好,又都是没经过重重森严的考核进来,都是因为前总司的特例。 士兵们虽敬重前总司,但对比之下心中难免暗生出不爽之情,再加上群龙无首,故而时常排挤针对那些紫苑士兵。 他们刚进入帝军司的时候,就遇到了半月一次的帝军司操练,在三十九部的军队中垫底,拉低了寒部的整体实力,导致寒部的其他八支军队,怨声载道的,就在前两日,还和定海军的人发生了冲突。” 话听到了这里,楚月大概都明白了,缓声问:“前辈的意思是说,那些军师、操练员、武道主管都没来楚军教导?” “就来了一位军师,还是个体弱多病的……” 老士兵说:“不过在叶战将执行护龙任务的时候,沐凤鸣战将暂代了楚军战将之职,那会儿还好。只不过前不久沐凤鸣战将外出,指挥部就安排了同归寒部管辖的六合军首领陈少将来暂代楚军首领之职。” “他既暂代楚军首领,对我楚军士兵如何?”楚月问。 老士兵摇摇头,“极其糟糕。” 楚月嫣然一笑。 笑,不及凛冽如霜暗藏邪气的眼底。 她低声自喃般说:“晚辈,知道了。” 神农空间。 轩辕修、破布以及魔兽们看到楚月面颊的笑,顿时不寒而栗。 “按照朕以往的经验,每当小叶子这么笑的时候,就意味着有人要倒大霉了。” 轩辕修略带兴奋地道。 楚堡内,一推开大门,就能看到偌大的武道场。 武道场上,应有尽有。 靶场,梅花桩,练剑台等数之不尽。 紫苑弟子们听说楚月已到帝军司,早就不复往日的沉闷,乐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 只不过还没到休息时间,暂代首领一职的陈辉煌,召集了楚军士兵特地避开适才前总司太夫人的大会,离开帝军司去附近的山脉历练。 好不容易回来了,站在烈日炎炎下晒了许久不说,陈辉煌特地派人去搬来了法器烈阳鼎。 烈阳鼎,是用来训练士兵们的一种宝物。 使用此物,会使光热加倍,使被训练的士兵们如堕岩浆。 灵魂和武体都备受炽烈高温的煎熬。 武道场前,楚军士兵们汗流浃背,面庞苍白如纸。 其中的紫苑弟子们,都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水分都被要蒸干了。 秦铁牛扯了扯领子,哀嚎: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烤牛肉干吗?” “你,过来——” 陈辉煌身高八尺,盔甲着身,系着猩红如火的披风。 见秦铁牛骂骂咧咧的,抬手就是一指。 相比起大多数人的热汗淋漓,陈辉煌看起来则是平静如常,额角上方连一滴汗都没有。 秦铁牛缩了缩脖子,只得拖着疲惫又沉重的身躯走到陈辉煌的面前。 他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好明显的汗渍。 “陈少将有何贵干。” 秦铁牛头晕目眩,半死不活地问。 “在帝军司呆了这么久,难道该有的规矩你还不明白吗?” 陈辉煌瞪眼怒喝:“见到少将,需要行军礼,还要挺直身背,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老子不管你们是不是走后门进来的,跟帝军司的高层是否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但是在老子这里,作为老子的兵,就得事事都做到最好。秦铁牛,你既然坏了规矩,我发你扛着烈阳鼎跑圈三千,还不赶紧去?” “扛着烈阳鼎?” 秦铁牛给整精神了。 他看了看如太阳般炙热的烈阳鼎,再望了望自己的细皮嫩肉,委屈的都快哭出来了。 这陈辉煌,是真的想把他给烤熟了啊。 “陈少将,烈阳鼎,鼎身如火,秦铁牛要是跑完,还能活下来吗?” 赵无双气愤地道。 陈辉煌周身散发出雷霆之气,“这是帝军司,不是野地方,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就得有挨打的觉悟、” 秦锦年虚弱的咳嗽了几声,说:“少将莫要动怒,纵然要惩罚秦铁牛,也得等楚军原战将叶楚月过来再说,听说叶战将就在帝军司,应该很快就能过来。” “只要她没来之前,在这里,就得听我的,秦铁牛,你既然自己不肯去,那我就不得不请你去了。” 陈辉煌伸出的手,揪起了秦铁牛的衣领。 外头,骤响起了好一阵的脚步声。 第2012章 陈少将,好大的威风 “陈少将,好大的威风!” 铿锵之声如沉雷赫然惊咤九霄。 刹那间,一道道目光,俱是循声望向了武道场以北的外边。 却见老士兵领着让他们无比熟悉的数道身影踏步走了进来。 楚月身着轻盈盔甲,漆黑如墨的披风扬在了长空,三千墨发轻舞,一双眼眸比冬日的寒雪还要冰冷般淡淡扫向了虎虎生威的寒部少将陈辉煌。 只一眼,便叫陈辉煌如同在烈日之下注视着阴翳森冷的深渊。 楚月看见武道场之上,紫苑弟子等人身下的汗水,眉间顿生出雷霆之怒。 她踏着瞬步不疾不徐的走向了陈辉煌,看似平稳缓慢,实则几个瞬间就已接近了陈辉煌。 陈辉煌看到楚月的一等战将盔甲和肩上荣光勋章,嫉妒红了双目。 “放肆!你是何许人也,敢对我们的少将无礼,还不快快给少将行礼。” 陈辉煌身边的小士兵疾言厉色的大喝。 这小士兵,是陈辉煌家中的一个远亲,没了去处,最近才被陈辉煌偷偷弄进帝军司。 才来没几天,自然不认得楚月身上只属于一等战将才有的盔甲和勋章。 小士兵还等着陈辉煌会好好夸赞自己。 “原来需要行礼啊……” 楚月拖长了尾音。 “那是自然!” 士兵高抬起下颌,扬长了脖子,骄傲的样子如个开屏的公孔雀。 陈辉煌还没来及阻止,就见士兵脱口而出: “我们少将战功赫赫,岂是尔等没见识的妇人能够亵渎的,你们若乖乖赔礼道歉,少将他定会原谅你的。” “好啊,我这就来赔礼道歉。” 楚月咧开嘴笑,在士兵满目期待的注视之下,高抬起了修长的腿,一脚狠辣无情的踹到了士兵的面庞。 其劲之狠,踹得士兵鼻梁骨断裂,口吐的血沫中夹杂着震碎的牙。 整具躯体在武道场的半空画出了无比完美的抛物线。 “嘭!!” 随着重重一声巨响,士兵摔了个狗啃屎。 “你——” 陈辉煌大怒。 楚月冷睨过去,打断对方的话,戏谑地问:“陈少将可喜欢这般的赔礼道歉?若是喜欢,本将不介意每日去你六合军赔礼道歉一遍。” “叶楚月,他是六合军的士兵,非你楚军所有,纵然你是一等战将,行事做人也不该这般不可一世的猖狂!你就不怕帝军司撤了你的一等战将吗?” 陈辉煌咬着牙说。 “是吗?” 楚月挑眉,逐步逼近了陈辉煌,“既是如此,陈少将又……要随意严惩我楚军士兵呢?” 说到了最后,陡然巨响,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威严震慑了整座武道场。 “在下陈辉煌,奉帝军司最高级指挥部之令,来暂管楚军。” “没规没矩的东西,这就是你与本将说话该有的态度?” “我……” “咻!” 刀光凛冽刺人眼。 但见楚月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极快的拔出了背部刀鞘中的护国神刀,瞬间就抵在了陈辉煌的脖颈旁边。 陈辉煌感受到脖子上的冰凉之气,立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和恶寒,吓得两股轻颤,连咽口水都不敢,生怕那刀剑无眼让他见阎王。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了狂妄嚣张的女子,眼底渐浮起了愠怒的绯红。 只见楚月朝他勾起唇角笑得又妖又邪,“你,再狂一个给老子看看?” 秦铁牛一众的人,感受到这久违的狂,激动的眼睛都红了。 若说狂之一字,凌天大陆,谁能狂过她叶楚月? 陈辉煌没想到叶楚月这般桀骜,比山脉的狼还要难驯,野的不像是正常女人。 “叶战将,这可是在帝军司。”陈辉煌道。 楚月的笑容愈加浓郁,“莫春秋前辈,在帝军司,作为一等战将,面对以下犯上傲慢无礼的少将,能不能杀?” 老士兵莫春秋还在欣赏回味这姑娘狂似前总司太夫人,听到这么一声喝,当即回道:“同部之内,若少将过于侮辱了一等战将,可任意处之。” 陈辉煌这才放轻松了下来。 他可没侮辱过叶楚月。 “很好。” 楚月手中的刀往前进了几分,滑出了鲜红的血线。 “寒部少将陈辉煌,胆敢辱骂总司,应当,诛之!” “我何时辱骂过总司大人?你胡说!”陈辉煌怔住,又惊又慌。 “楚军士兵们,就说他陈辉煌,有没有辱骂过总司大人?”楚月高声问。 “有!” 士兵们无不是高声道。 陈辉煌目瞪口呆,想不到还能有这欲加之罪。 他算是明白了,这叶楚月哪是个正人将军,分明就是个蛮不讲理的小人土匪。 面对这般敌手,陈辉煌有苦也只能往肚子里吞,降了狂傲的态度,放低声音说: “误会……叶战将……这其中都是误会……” “陈少将,本将并非不讲人情者,你若说是个误会,本将也愿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现在,给我扛着烈阳鼎,跑武道场三千圈,本将就当今日之事是个误会,不然的话,这刀剑不长眼睛,陈少将可要小心脖子上的脑袋才是。” 楚月一边说着,手中的护国神刀一边又推进了几分。 刀刃下的血线伤口更甚。 陈辉煌浑身都在发抖,在死亡的威胁之下,只得去扛着烈阳鼎跑圈。 秦铁牛和紫苑弟子们见此,俱都欢呼出声。 再看向楚月,目光中满满的都是坚定。 他们知道。 他们好似定海神针的主心骨,又回来了。 第2013章 楚姐姐是凌天的脊梁 “嗤。” “嗤。” 烈阳鼎被陈辉煌扛在肩头,灼烧破了盔甲,烫开了皮肤,冒烟的同时还发出了瘆人的轻微细响。 陈辉煌宛如野兽般痛苦的低吼出声,围绕着武道场艰难的跑。 只不过。 随着陈辉煌盔甲的破开,又一路狂奔,偌大的盔甲内,仿若是掉出了什么东西般。 “那是什么?” 秦铁牛好奇地问。 陈辉煌脸色大变。 莫春秋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递给楚月看。 楚月接过此物。 是一块触感冰凉的晶石,周遭氤氲着寒霜气息,又在太阳光下折射出潋滟的虹光。 “上寒晶。” 屠薇薇道:“凌天大陆的上寒晶,多半出自于修罗地界的极寒地带,购买者最多的地方,则是我的故乡,烈火域。” “烈火域常年高温,时日干燥,上寒晶是烈火域武者赖以生存的宝物。”莫春秋说。 正因有了这上寒晶在身,陈辉煌才能在烈日之下暴晒许久才不出一滴汗。 他恶意惩处伤害楚军士兵,可以说是有备而来,居心叵测。 “我可真去他娘的。” 秦铁牛气得脸红脖子粗,指向陈辉煌陆续掉到武道场地面的上寒晶。 骂骂咧咧地说:“自己偷摸藏着上寒晶在身上,让我们被烈阳鼎热的生不如死,哪有这么鸡贼的少将啊,气死牛了。” 楚月掂了掂手中的上寒晶,轻扬起一侧的眉梢,戏谑地望向了在武道场的那道身影。 陈辉煌只是个少将,但凡带点脑子,也不会主动来招惹她。 且不说她这个一等战将的位置有没有在帝军司坐稳,祖母身为帝军司的前任总司,威严之下,岂敢不忌惮? 除非…… 陈辉煌的背后有人撑腰。 思及此,楚月蓦地抓紧了掌心的上寒晶。 清丽的面颊流露出了灿若星辰的笑,眸底似有凛冽的锐光稍纵即逝,倒映出陈辉煌跑圈的身影。 “帝军司,比本将想象中的有趣。” 楚月红唇微掀,淡淡的道。 这会儿,紫苑弟子许久未见楚月,互相之间都有几分忐忑。 弟子们对视了几眼,方才鼓起勇气来到楚月的身边,将楚月围起。 蛇发少女红羽问道:“楚姐姐,有没有给我们带龙吟族的特产回来?” 秦铁牛听到吃得,如屠薇薇般两眼放光,“小红羽说的对,楚爷,离哥,薇妹,有没有好吃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屠薇薇嗔了眼他:“彼岸之门已关,我们数月未归,你们就真不担心?” 小红羽咧开嘴露出白牙,粲然的笑:“楚姐姐肯定会活着回来的。” 楚月倾身,轻捏了捏她白嫩的脸颊,温柔的低声问:“你便这么笃定。” “那是自然,因为你是凌天的叶楚爷。” 小红羽欢愉地道:“世人还说,楚姐姐是凌天的脊梁。” 闻言,楚月的神情一阵恍惚。 她总说自己不在乎世俗名利,更无所谓口口相传的风言风语。 如今才幡然发现,自己竟也是个听到夸赞会喜悦的俗人。 第2014章 她看到了 “楚姐姐,听说龙吟族的食物格外好吃。” 九尺壮汉雪九尺兴奋地道。 喊一声楚姐姐,算是紫苑弟子的默契。 从最初战争学院的长老姐姐,到后来殿主姐姐、鬼主姐姐…… 再往后,又来了这传说中威严的第一军势。 索性,不再跟着楚月的尊称去喊,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了,比那坊间的财主换姨太都快。 于是乎就都跟着名字喊了。 “好吃的没什么,不过有些上等好酒,恰好应情应景,今天就当休息,好好畅快下。” 楚月笑吟吟地道。 陈辉煌正在跑圈,扛着烈阳鼎的他,远远望去,颇为滑稽之相。 他虽在卖力的跑圈,但也竖起耳朵去听楚月和军中士兵们的对话。 听到楚月从龙吟族只带了龙吟族的酒来,暗自窃喜着。 酒乃廉价之物。 这便说明,楚月此行龙吟族,毫无收获。 “云霄好酒,可是龙吟族之主龙祖亲自酿就而成,就连洪荒上界的武者都不一定能喝得上。”萧离轻瞅了眼开小差的陈辉煌,半眯起幽邃的眸,特地高声说道。 陈辉煌的面色,骤然间煞白如纸。 “龙祖?他很强吗?”红羽问道:“楚姐姐与他,谁更强?” 楚月颇为无奈,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揉了揉红羽的头发,“他很强,一千个一万个我加一起,都没他强。” 红羽抿唇沉默了会儿,才道:“日后,你会比他更强。” 楚月勾着唇笑了笑,将云霄酒分发下去,只当红羽是孩子的话语,做不得数。 但她没注意到红羽的欲言又止。 红羽攥紧了自己的袖衫,贝齿紧咬着下嘴唇。 她看到了。 看到千门万族,都臣服在姐姐的足下。 看到神凤龙吟,都是她的坐骑,纵横在洪荒九霄。 还从破碎的画面中,看到姐姐一袭红衣,手执护国神刀,杀上天梯。 遍体鳞伤的她浴血而立,举起被斩残了的刀指向天穹,暴喝: “还有谁敢阻挡老子的登天之路?” 想到这里,红羽小巧的面庞,展露出了深沉之色。 …… 武道场,楚军士兵们都坐在阴凉处大口喝酒。 酒香味,弥漫到了整个帝军司。 让其他部的士兵们,嘴馋到不行。 帝军司将士们的魂儿,向来是钢铁般的坚定,唯独不能在上等美酒面前自持。 莫春秋看着楚月手中的酒坛,咽了咽口水。 空气中的醇香酒味,都快让他这一把年纪的老东西忍不住流口水了。 “老前辈,来喝一坛?” 楚月笑着将云霄酒坛递给了莫春秋,也算是犒劳一下莫春秋这么多年不遗余力的向人诉说祖母太夫人的传奇故事。 楚月一行人兴高采烈的喝着酒,反观陈辉煌累得气喘吁吁,没了上寒晶的他,武体的水分快被蒸干不说,炽热的烈阳鼎还把他给灼烧得皮开肉绽,疼到他呲牙咧嘴,又被云霄酒馋得眼泪快从嘴角流出来了。 这时,帝军司高塔之上,指挥部中,一道身影伫立多时,远远地观望着寒部楚军中张扬如火的她。 第2015章 晏师姐,别来无恙 “晏姑娘,在看什么?” 后方,响起了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 窗前玉立的那道身影,浅浅的收回了思绪与视线,抬起戴着黑墨色手套的手,轻抚过戴着鎏金饰品的断耳。 讳莫如深的眸,泛起了秋水般的深意。 “没什么。” 晏红鸢将窗户合上,回头看向了说话之人,问: “总司何在?” “总司知道晏姑娘今日会代李宫主而来,在指挥部等候已久。晏姑娘,请吧——” “辛苦总司大人了,帝军司今日好似有些热闹。” “确实热闹,前总司的孙女,一等战将叶楚月完成护龙任务归来。说起来,叶战将与晏姑娘曾经同为神玄学院的弟子,算是有缘了。” 闻言,晏红鸢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脑海内,却始终挥之不去那道身穿盔甲墨发飞舞的身影。 指挥部深处,穿过九道屏风,走过数次长廊密室,方才隔着垂下的珠帘,瞧见了帘后若隐若现的身影。 “红鸢,你来了。” 帘后,传来了帝军司总司的声音。 明明近在眼前,又仿若是从地狱深处传来。 “晚辈红鸢,见过总司大人。” 晏红鸢恭敬抱拳。 “客气了,吾与你义父李莲城,自幼相识,一向交好,你既为莲城的义女,便与我是亲人。稷下学宫这次要的人,都准备妥当了,共有三百人,就放在你身后的空间法器琉璃盘中。” 珠帘背后的人,隐约望着轮廓,便可依稀辩得是慵懒地躺靠在奢华的贵妃榻上。 晏红鸢回身将晶莹剔透流光发亮的琉璃法器执起,沉吟了会儿,酝酿了一番,旋即说道:“总司大人,临行前,义父还托晚辈向总司大人带一句话。” “事关叶楚月?” “义父身边并无心仪的女子,他一生为民疲惫不知日夜更迭,也是时候娶一位与他能够匹配的妻子了。” 晏红鸢的神色语气都如无风无浪的海面,平静到难以捕捉一丝的波澜涟漪。 珠帘那头,久久没有声响动静。 半晌。 总司低低的笑出了声。 “他想,娶叶楚月为妻?他可知叶楚月是天帝之女,又得谢武神的器重,还是帝尊的妻子。且不说此女非池中物,她的儿子叶尘在龙吟族飞黄腾达。红鸢,李莲城他是疯了吗?” 总司不得其解:“这般引火自焚,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义父说,他与叶战将成婚之日,便是总司大人你心愿完成之际。时辰不早,晚辈还得回稷下学宫交代。晚辈告辞” 晏红鸢朝帘中总司行了一遍礼方才离开这幽静的密室。 …… 楚军。 武道场。 四处都飘荡着诱人的酒香味。 秦铁牛面颊绯红,抱着一坛云霄酒不撒手,小鸟依人似得靠在屠薇薇的身边,问:“夜罂师妹还没来吗?” 楚月沉了沉眸,不动声色地道:“夜师姐暂时有事,估计要晚些时候才来。” “那就好,看着你们安然无恙的去,平平安安的回,比什么都好。此情此景,牛某人应当作诗一首赠给诸位。” 秦铁牛才刚张开嘴,楚军的士兵们个个都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可见楚月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秦铁牛每当伤春悲秋之时,是如何作诗荼毒这些无辜的士兵了。 屠薇薇过去深受其害,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直接捂住了秦铁牛的嘴,生怕这厮再多说一个字。 楚月好笑地望着这一幕,抬头看了看不算刺目的阳光,和煦的温暖笼罩在全身,直通往灵魂与心涧。 “那些都是帝军司的客人吗?” 萧离坐在楚月的身旁,仰头恣意不羁的喝了口酒,眯起眼睛望向武道场外头的大路。 指挥部的高等士兵带着几名披着黑色斗篷看不见眉目的人往外走。 即便阳光暖和,但那几个斗篷人,浑身上下仿佛都散发着刺骨的冷风。 楚月斜靠着石墩而坐,一条腿懒散伸长,右腿轻曲起,手肘抓住酒坛轻搭在右膝,颇有几分少年风流。 她侧过头,细细打量着外头的斗篷人。 耳边,是老士兵莫春秋的告诫: “叶战将,虽说你是一等战将,但日后见到指挥部的人,能避免冲突就尽量避免。指挥部里的,都是一群疯子,特别是身居高位的那一个……” 话说到这里,老士兵点到即止,不再言语。 楚月默然不语,目光注意都被最中央的那个斗篷人给吸了过去。 那一只瞳,在烈日之下掀起了诡异的血雾。 许是有所感知般,正被指挥部高等士兵和同样斗篷人簇拥的她,微微撇头,恰好撞入了楚月的视线。 楚月朝着她挑眉邪肆一笑,轻摇了摇手中的云霄酒,唇动无声道: “晏师姐,别来无恙。” 第2016章 诸帝之战的根源 晏红鸢心底微惊,似翻起了惊涛骇浪。 “晏姑娘?” 指挥部的高等士兵诧然地望向了她。 “走吧。” 晏红鸢不再去看那惬意喝酒气质斐然的女子,一往无前的朝外走去。 楚月将坛子里的云霄酒喝了个精光,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眸色冷冽地望向了晏红鸢消失的地方。 “小叶子,里面有你的老相好?”轩辕修问道。 “算不上老相好,只是有了意外的发现。” 楚月似笑非笑,眼底冰冷如潭。 若非瞳在域外得到了进化,她估计看不出那斗篷之下的面目。 更不会发现,凌天第一军势,竟和稷下学宫有染。 稷下学宫对于天下武者来说,是隐于世间伫在方外的名门正派。 但只有真正了解过稷下学宫的黑暗和血腥,才会知道,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名门正派,有多少不可告人难以忏悔的深重罪孽。 楚月想到那日在北洲墓园与李莲城的见面,虚眯起了氤氲着危险之色的美眸。 “阿月这是在想什么呢?” 慈祥和蔼的声音响起,便见祖母拄着权杖,在二奶奶和三奶奶的陪同下走进了楚军的武道场。 太夫人一来,就看到自家孙女面露深色,一派不符合年纪的老气横秋样儿。 日头正是火辣。 二奶奶时时刻刻都给太夫人打着伞遮阳。 三奶奶更是体贴入微,手执一把漂亮精致的流苏团扇,生怕太夫人中暑。 楚月望着她们,轻眨了眨黝黑的眸,笑意浮到了整张脸。 她已经是不止一次的怀疑,祖父的这几房妾室,都是祖母的三宫六院。 “再过不久就是帝军势各部的操练了,我刚来帝军司,担心力所不及。” 楚月掩去了眼底的忧虑,笑得清浅明媚。 “你刚回帝军司,初次操练,差不多博个中流就算很好,不需要压力重大。” 太夫人笑着拿出了一个玉石锻成的盒子,不用打开,就能看到里面的东西。 玉盒之中,沉睡着一只猩红如血的灵蝶。 “这是传讯血蝶,极其珍贵之物。” 太夫人道:“你身兼数职,并非只有帝军司的一等战将,武神殿、鬼森、第一学院都需要你来主事。以后啊,有了这传讯血蝶,你和武神殿百鬼之森的往来也更方便。阿月,好好干,去放手一搏,无需顾及什么,和从前不一样了,家人都是你的底蕴。” 楚月在乾坤都城的虞府看到王城用过这传讯血蝶。 对于宗门而言,传讯血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但在资源匮乏的下界大陆,血蝶是上上之物。 楚月内心坦然感动,落落大方的收了下传讯血蝶。 如祖母所言,她现在正需要用它来传讯。 “好孩子。” 太夫人笑:“奶奶刚才和指挥部、天战部的高层骨干都商榷过了,这次的操练,诸位天帝都会前来观看,到时候奶奶再来看你。” 随后,把空间宝物放在了楚月的手中。 宝物里边,装着大量的奇珍异宝。 太夫人把能想到的好东西,都一股脑的塞给了自家孙女。 快要分别时,眼里还含着泪。 楚月握着祖母的手,轻抚祖母的手背安慰着她。 “奶奶。” 楚月似有所想,便问:“你可听说过稷下学宫?” 如若帝军司与稷下学宫有瓜葛的话,祖母身为前任总司,或许会知道些不一样的。 然而,提及稷下学宫之时,太夫人的面色大变,隐隐闪烁着犀利凌锐的威严之气,紧皱成一个“川”字的眉间更是爆发出无穷的滔天之怒。 “稷下学宫的创办人,是你的祖父。” 太夫人怒道:“说起来,你祖父还提携过现在的宫主李莲城,要不是李莲城那个混账,你的祖父早就能突破去到域外洪荒,成为钢铁刀宗的弟子了。那李莲城,辜负你祖父的信任,下黑手重伤你祖父,导致他不得不去闭关增进修为,直到今日都不曾出关。阿月,你祖父曾是五陆第一天才,他是有资格去上界的人……” “如此说来,当年诸帝之战,若非祖父受创闭关,他能以自身之力,阻挡这场大战?”楚月问道。 “若有他在,五陆便不会分裂,依旧是完整的帝域。”太夫人红了双目。 楚月抿紧了唇,双手攥成了拳。 看来。 李莲城的目的,就是帝域分裂成五陆! 诸帝之战的根源,竟是稷下学宫李莲城。 他究竟,要做什么? 有什么目的? 第2017章 似有杀伐的风穿堂而过 “祖父在何处闭关?” 楚月连忙问道。 她对叶宫这位老祖宗的所知,实在是太少了。 若非看见晏红鸢出现在帝军司,便顺口提了一嘴,只怕再过去很久也难以发现这一层关系在。 “没人知道。” 太夫人苦笑:“你祖父闭关之地,连我都不曾告知,就害怕会遭到李莲城的反噬。他这么做,不仅是保全自己,也是在保全叶家。阿月,听祖母的话,今日之事,听了便忘了,莫要去招惹稷下学宫。那个地方,那个人,不如明面上的简单,千万不要因为你祖父过往之事就意气用事。如今你也不是孑然一身之人,你肩负重责,鬼森武神殿这些,都是你的责任。” 楚月听到祖母苦口婆心的好言相劝,心里阵阵的颤然着。 话到嘴边,千万话语都如鲠在喉。 晚了。 她与稷下学宫,不存在相安无事。 纵然她想风平浪静。 但这世间事,世上人,多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须知。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眉开眼笑,灿烂如这和煦清阳。 “祖母放心,我会远离稷下学宫,孙女也知孰轻孰重。” 楚月故作镇定的如个无事人般。 她清楚,这简直只怕父亲叶天帝也不曾知晓。 祖母不愿说,是不想引起更多的血雨腥风。 曾经的帝域也罢,如今的五陆也好,都经不起折腾和动荡了。 “阿月,是叶家长辈不好,亏欠你的太多了。”太夫人叹声。 楚月亲昵热情的挽起了祖母的胳膊,“能有家人相伴,此生已是无悔,叶家于孙女而言,更多的是荣幸和惊喜,没有亏欠之说。” 太夫人渐渐红了双眼。 孩子越懂事,做长辈的便越难受。 又叮咛嘱咐了几句,方才在两位妾室的陪伴之下,一步三回头,不舍的离开了恢弘庄严的帝军司。 直到祖母离开,楚月当即收起了面庞的笑容,仰起头看向了帝军司最高的塔楼。 弑鬼塔。 乃是帝军司指挥部所在。 司内,三十九部,三百五十一支军队内,都要奉从最高级的指挥部的指令才能离司出行。 最高级除指挥部外,还有天战部和最神秘的一支军队,其名为:帝军。 帝军的存在,有着不同的意义,都是上了年纪且有实力和信仰的老兵。 这支军队,是帝军司的王牌,至今为止,没有战将率领。 他们,傲骨铮铮,不需要听从任何战将的指令。 帝军老兵,都是经历过无数场战役而存活下来的英雄。 每一个人,都对大陆有着杰出的贡献。 正是这样的军队,连总司的话都可以不听。 只是,距离上一次出征,他们已经几十年未曾出现在人前过了。 日薄西山之时,喝完云霄酒的楚军士兵们都回到房中酣畅大睡。 楚月坐在大堂中央,用传讯血蝶与武神殿联系。 驻颜丹类的商业之路,已经通往五陆。 暗地里与修罗地界的楚门合作,在数月的时间,成就了彼此的经济底蕴。 除此外,楚月还得到了个消息。 武祖那厮,以为楚月在外陨落,每日茶饭不思,忧伤过渡。 数月来,武祖时常坐在大殿前的阶梯之上,逢人便说: “你用心去看,殿前的风,是否与外地的大有不同?” “还请殿主指教有何处不同。” 旁人左思右想,寻思着这风也不能成精吧。 武祖便如林黛玉葬花般说:“那是吾与殿主共同吹过的风,岂是外头那些俗风能够相提并论的?” 过了会儿,又伤春悲秋。 “你看殿前的那一朵花。” “也是您与殿主共同栽植的?” “那倒不是。” “那是?” “吾在殿主眼里,便如那花儿般娇艳可爱。” “……” 从此,再无人相劝。 殿中侍卫就算是巡逻,都要避开武祖所在之地。 楚月看着这些,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轩辕修鄙夷地说:“这就是没有媳妇的下场。” “你有?”破布更加鄙夷。 轩辕修傲然不已,“朕与小叶子情同兄妹,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她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换算下来,也是朕的女人啊。说起来,朕还挺想夜罂那姑娘的。” “滚!” 楚月的脸色,瞬间黑沉了下去。 破布阴阳怪气地说:“好一个情同兄妹,主子是兄,你是妹,合情合理,完美得很。” 轩辕修:“……”在小叶子面前,他确实少了些阳刚之气。 但普天之下,谁能跟这丫头比硬气? 一身硬骨,敢叫五陆大丈夫自叹不如。 他轩辕修算个屁。 想到这里,轩辕修心情大好,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自己“男子不如女”的这个概念。 楚月嘴角猛地抽搐了好几下,轻车熟路的关掉了神农空间。 接下来也没闲着。 刚上任帝军司战将之职,除了要去熟悉里里外外的军务不说,还得做好操练演示的准备。 说好听了点是演练,说难听点事关各支军队的地位。 今夜,对于帝军司三十九部来说,注定是个不太平的夜晚。 每一个新的一等战将上任,对于多数军队首领来说,都是一种威胁。 更何况,还是个二十岁都没有的女人。 虽说帝军司收男不收女的糟粕旧令被太夫人给废除了。 奈何有些观念,早已根深蒂固,种进了封建顽固之人的骨子里。 见新任的叶战将,小小年纪,就有崇高地位,心中难免有不平之处。 却说皓月清辉皎洁如水。 后半夜。 少将陈辉煌终于结束了生不如死的扛鼎跑圈。 小士兵们纷纷扶着鲜血淋漓的他回到了麾下六合军的住所。 紧密的屋子里,是密不透光的昏沉阴暗。 大堂中央,坐着几个佩戴一等战将勋章的男人。 主位的男人,慢条斯理的烹茶,神情冷若寒霜,举手抬足间散发出不怒自威的铁血气势。 磅礴似万钧的雷霆。 “被新来的女人欺负了?” 陆峻岭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问。 陈辉煌身子一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不适,忙不迭的屈膝跪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陆战将,我……我……” 陈辉煌忐忑发抖,惶恐到语无伦次。 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可见他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害怕到了极点。 “你虽是少将之职,也是帝军司的老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样的战役没参加过,被个黄毛丫头欺负,陈辉煌,你,出息了。” 陆峻岭嘴里满是失落之语,看向陈辉煌的眼神闪过冷冽的杀气。 就好似,穿过了陈辉煌,看向白日里张扬桀骜的年轻女战将。 “她的祖母是前任总司,小姨又是沐凤鸣那个疯子……” 陈辉煌痛哭流涕,“我陈辉煌,摸爬打滚了二十年,在三十而立之年,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哪像那叶楚月,靠着前总司的庇护,因着天帝之女、帝尊之妻的身份,小小年纪就承蒙眷顾,哪懂我这般人的可怜苦楚。陆战将,我陈辉煌就算铁了心,卯足全力,也越不过她去。可恨我陈辉煌没个好爹,没个好祖母,更没个好丈夫!” “沐凤鸣虽说是个疯子,但实力是一等一的强,不像那叶楚月,自以为执行了护龙任务,就了不得了。” 这次的说话之人,是同为寒部军队少将的江乾坤。 “陆战将,帝军司正风,不容此女亵渎。”另一位坐在左侧穿着盔甲的男人抱拳道。 顿时,两排座椅前的男人都站起了身,面朝陆峻岭拱手抱拳,不约而同的齐声道: “请陆战将为帝军司正风纪。” 陆峻岭不急不缓的泡着茶,目光环顾四周,轻摆了摆手,说:“我们都是一路互相扶持的自家兄弟,清楚这战将之路有多么的来之不易,血泪都是自己独自吞下,苦了自己,好了天下万民,为光宗耀祖,为保家卫国,皆无怨无悔。本将不是不让年轻人有出头之日,她叶楚月要是安分守己,我们男儿丈夫睁只眼闭只眼让让她就得了,她要敢在帝军司这威严之地胡作非为,妄想一手遮天,我陆家,第一个不容这妖孽魔障!” “战将威武!” 众人异口同声。 陆峻岭的唇角勾起了笑,淡淡的看向了陈辉煌。 “陈少将,马上就是操练演示了,好好治疗下身上的伤吧。” “谢陆战将关心。” 陆峻岭将茶水一口饮尽,目光幽幽沉沉的望向了门外深邃的夜色。 平静之下,似有杀伐的风穿堂而过! 第2018章 操练演示的前夕 次日,天明。 紫苑弟子们与楚月重逢高兴过了头。 每一张年轻的脸庞,都洋溢着青春的笑容。 不多时,瞬间就垮了下去。 只见楚月立在武道场,吩咐下去让楚军士兵们排队来自己面前。 她要亲自为每一个士兵的元神,都灌入魔灵之息。 这也是她昨夜发现的。 魔灵之息,太过于古老的力量,反而不像是魔道。 用来灌入元神,会使元神时刻承受着沉重的力量。 如此一来,弟子们不仅要穿着玄武内甲,元神还要承受魔灵之气。 二合一的变.态训练,才会把事半功倍发挥到极致。 紫苑弟子们顿时面露惊恐之色。 再看向楚月的眼神,就如同看魔鬼般。 他们太过于得意忘形了。 以至于,一时间忘记了楚姐姐恐怖如斯的手段,那真叫闻风丧胆! 雪九尺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早知做人难,就投胎当只乌鸦了,总能享受悠闲自在的人生。” 众人闻言,俱是点头如捣蒜,无不认同雪九尺的话。 只是,下一秒,每个人的眼珠子都齐刷刷的惊得掉出眼眶。 但见十万阴鸦从楚月的元神中掠出,每支阴鸦都背负着魔灵气息制成的盾,围绕着武道场艰难的旋飞。 这一幕,深深的刺激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紫苑弟子瞪着眼睛咽口水。 “现在的武道修炼,都这么难了吗,连乌鸦都不得安生了。” “来吧,楚姐姐,给我多加点元神重力,我就不信,连只乌鸦都比不过。” “楚姐姐,不能耽误时辰了,快来。” “……” 阴鸦们闻声,翻了翻大白眼。 什么乌鸦。 它们可是传闻中的地狱之鸟。 高贵,美丽,不容侵犯。 说起来。 地狱之鸟的先祖,曾梦想奴役各族,成为万族之王,比神凤云霄龙还厉害的存在。 不曾想天天被一介女流逼得跑圈。 说起来都是泪。 秦铁牛好奇地问:“楚爷,这些乌鸦怎得还哭了?” “它们感受到我军的士气,感动的落泪。” 楚月说胡话的时候,笑容满面,信手拈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十万地狱之鸟:“???” 先祖诚不欺鸟。 人类都是实打实的狡诈恶徒,防不胜防! 楚军士兵们,在地狱之鸟的鼓舞之下,都昂首挺胸,斗志昂扬的。 楚月笑眯眯的用魔灵给每一位都加了元神重力。 “女人!放肆!” 魔灵的震怒之声,宛如雷霆:“你岂敢用本王的魔力,用到这群垃圾身上?” 这女人不陪着他光复上古魔族不说,还在用各种奇葩的方法去消耗他的魔力。 简直不把他当人看。 虽然他也不是人。 “你想想,你这上古魔王,连些正儿八经的臣子都没有,说出去,落魄又可怜,毫无风光之言,岂非丢了上古魔王的脸面?” 楚月用神识回道:“你再想想,这些人承蒙你的魔力恩泽,都是你的徒子徒孙,来日他们若是强大,力量集合在一起,那就是在光复上古魔族,且尊你为王。届时,你便风光无限,凌驾云霄,是万人之上的存在。” “真的?” 魔灵半信半疑。 “叶某以你的生命起誓,千真万确。” “好,不过为何是本王的生命?女人,你在诓骗本王?大胆!” “魔王大人误会了。” 楚月笑吟吟道:“魔臣叶楚月,视魔王为超越生命般的存在,以王的性命起誓,方才显得庄重,认真,毕竟魔臣叶某之命,在魔王面前是微不足道如蝼蚁般卑贱。” “说来也是,女人,你有心了。” 魔灵倍受感动:“赶紧拿魔力去培养这些看起来很垃圾的年轻人吧。” “是。” 楚月笑靥如花,心中腹诽,严重怀疑自己不当将军可以当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道士。 她把上古魔力种在了每一个士兵的元神,站在武道场的高台之上,笑望着十万阴鸦和楚军士兵们的负重跑圈,笑得更是浓郁。 “魔王大人,你看,这盛世如你所愿。” “甚好,甚好。” 魔灵心情大好,只觉得好多年没这么开怀大笑过了。 楚月背着护国神刀两手环胸,轻垂下了睫翼,遮去了似是浓墨重彩般的黑眸。 紫苑弟子都是稷下学宫的残次品,是李莲城自私自利下的受害者,和正常入帝军司的士兵大有不同。 帝军司寻常的训练,对于紫苑来说毫无作用。 只有承魔灵之重,到了晚上又用神农之力来洗涤。 两种极端的力量之下,才能造就出万里挑一的鬼才。 既然紫苑弟子的人生已经错了。 楚月能做的就是。 将错就错,踏败寇为真王。 在李莲城的眼皮子底下玩一记釜底抽薪! 之后,特地从祖母所赠的空间宝物里,抽了个封印结界,将武道场全面封住。 这样一来,其他军队的人,想要在操练演示前打探楚军训练的进程,都是毫无收获。 “叶战将的训练之法,甚是独特,在下闻所未闻。” 耳边,随风而来一道细弱之声。 楚月微微侧目。 来者是身穿玄袍的青年,容颜比姿色上乘的女人还要好看,特别是病态般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连皮层下的青筋都看得清晰。 说完话,要咳嗽好半天。 虚弱的让人怀疑,阎王时刻盯着他随时把命收走。 “军师的身子骨不好,还是不宜出来走动。” 楚月浅声回应,态度不冷不热。 “战将归来,作为楚军的军师,咳……咳咳……我昨日就该来见过战将。只不过这身躯半死不活的,昨天连床榻都下不了。”玄袍青年说完这番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帝军司都是血气方刚正值壮年的将士,怎么来了个病秧子?” 轩辕修好奇地问。 破布连连点头:“主子,离他远点,莫要沾染了病气。” 楚月不动声色的细细端详着这位病弱军师。 眉宇之间,略有几分矜贵之气。 莫非出身王孙贵族,难有此卓绝的气质。 哪怕病态缠身,都掩不去。 “楚军势弱,指挥部最先安排的军师自认为骄傲,不愿来楚军,阁下怎么愿意过来?”楚月沉声问道。 “在下不才,自认有……咳,咳咳……一双慧眼,辩得清明珠鱼目,方才毛遂自荐来楚军。” 说至此,青年顿了顿,扶着旁边的柱子,咳嗽了许久,又大口的喘了喘气,才说:“换而言之,在下来的不是势弱楚军,在下图的是皇图霸业。” 楚月默然。 “可笑吧,一介病痨鬼,竟还有凌云壮志。”青年眼中含泪。 “阁下姓名是……?” “闻人瑜。” 楚月眸光陡然一个颤动。 闻人姓名,在凌天大陆,几乎是天府王室的独有。 天府王室,则是强大的天品势力。 “原是王室贵族。”楚月试探性地问。 “哪是什么贵族,是被废了的太子罢。” 闻人瑜苍凉的笑了笑:“叶战将,在下体弱,该回去了。” 他拖着沉重病态的身躯,一步一步走回了住处。 剧烈的咳嗽声,距离楚月越来越远。 楚月望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后面的几天,都没看到闻人瑜的身影。 楚月的心思也都放在训练士兵之上,自己也在抓紧时间修炼自己的右臂。 她虽是武宗境地,但右臂已经达到了武皇巅峰…… 武道场,每日都是士兵们的哀嚎之声。 再伴随着地狱之鸟痛苦的嘶鸣。 此起彼伏之间,倒像是古来琴师弹奏了出了诡谲悦耳的夜曲。 半月过去,已是操练演示的前一个晚上。 老士兵莫春秋前来:“叶战将,指挥部通知各军各部,少将以上的都前去弑鬼塔,共同商讨明日的操练演示。” 楚月停下修炼,带上有少将军衔的屠薇薇和萧离一同前往。 莫春秋在四下无人的僻静处,压低了声音提醒:“明日的操练演示,听说隐世宗门前来,其中就有无眠族和稷下学宫,看来这次的操练演示非常重要。” 第2019章 狗眼看人低 “帝军司普通的操练演示,何故会惊动到两大隐世宗族?” 楚月皱了皱眉,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帝域的隐世宗族何其之多,为何偏偏就只有与她为敌的两个隐世宗族要来旁观她首次参与的操练演示。 个中含义,不言而喻。 “说是隐世宗族最近收到了外面的消息,隔壁的明夜大陆在数月前经历过一场生死浩劫般的战斗。” 莫春秋语气沉重地说:“下界位面,各家大陆,不得不防啊。” 楚月半眯起眼眸,久久不语。 大概知晓了两大隐世宗族是没安好心了。 只不过,这个时候,两大宗族同时出现,让她不得不多想。 无眠族和稷下学宫之间,是否存在着特殊的关系? “先去弑鬼塔吧。” 相比起隐世家族的旁观,如今要紧的是弑鬼塔指挥部的会议。 去往弑鬼塔的路上,莫春秋低声提醒道: “叶战将,此次的操练演示中,陆峻岭不会出战,而是让她的女儿陆蓝少将参与操练演示。” 说到这里,莫春秋用枯老的手掌挡住了唇,压低了声音。 “陆蓝少将,在帝军司三十九部中,都有很高的威望,她年纪轻轻,就是武皇境了。她突破武皇之后,总司想要提她为一等战将,被她给拒绝。她认为自己还年轻,心智不算成熟,没有资格成为一等战将。故而,这件事就那样搁置了。但是帝军司内,士兵们都格外的敬重这位陆蓝少将。” 闻声,楚月淡淡的笑了笑。 与这位陆蓝相比,年纪相仿的她非但没有丝毫的谦虚,还稳坐在这一等战将的位置上。 “陆蓝武皇境几段?”萧离问道。 “才突破武皇境半年,估算下来,顶破了天是中段武皇。” “确实是个天才。” 屠薇薇意味深长:“不过我家小师妹,一条手臂就能比过。” 莫春秋无奈至极,只当屠薇薇说个玩笑话,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浓浓的担心之色。 陆蓝武皇境拒绝一等战将的封赏。 叶楚月八段武宗,却要另开一军。 帝军司内,早已怨声载道。 沉吟颇久后,莫春秋还是忍不住开口:“叶战将,若能忍让,就多多忍让吧,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总归是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他们就会知道你的好。” “老前辈为何肯定我是个好人?说不定,我当真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人。” “老朽,相信自己的直觉。叶战将,弑鬼塔到了,请进——” “……” 弑鬼塔,指挥部,帝军司最高指令处。 楚月和萧离、屠薇薇沿着环形阶梯,逐步走上高楼。 第六层楼的时候,幽森的长廊尽头,传出了欢声笑语。 “陆蓝妹妹你终于愿意出战明日的操练演示了,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低调了。” “对啊,那叶楚月还说什么是帝军司史上最年轻的一等战将,只不过是因为我们的蓝蓝不愿意去比罢了。” “蓝蓝出身军世陆家,天赋异禀,早就突破了武皇境,哪是那什么八段武宗能够媲美的呢。” “……” 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道目光看向停在象牙白的环形阶梯前的楚月,都齐齐愣住了。 被簇拥的少女,身穿轻盈的银色盔甲,五官精致如画,面庞堪称绝色。 分明是天生的娇媚风情,偏生眉宇之间尽是郎朗英气。 磅礴的气势,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眼底,暗闪过璀璨的金色闪电,乃是武皇境独有。 “叶战将,幸会。” 陆蓝双手抱拳,“诸位兄弟都是为军之人,心直口快,不比外边阴险狡诈之徒,都是直来直去爱憎分明的真性情者,叶战将莫要往心里去。” 楚月不言。 身后—— 屠薇薇戏谑的笑道:“按照陆少将这意思,原来是为军之人,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在背后嚼舌根了?陆少将真让我们大开眼界了,毕竟在此之前,我还只以为只有那坊间不识趣的长舌妇,才会在人后议论是非。” “你!!” 那几人气得面红耳赤,就要往前冲去,被陆蓝伸出手拦住。 “抱歉。” 陆蓝直视向了楚月,说道:“叶战将,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无妨。” 楚月耸了耸肩,对此不以为意,信步迈上象牙阶梯。 等她们走远,围绕在陆蓝身边的年轻少将,不悦地道:“蓝蓝,你是帝军司的小公主,陆家的掌上明珠,何必去忌惮她一个武宗废物?等到明天的操练演示,我可要当着她祖母的面,把她给好好教训一顿。” “武宗境……” 陆蓝垂着眸望着战靴鞋尖,自言自语般的低声喃喃。 过了会儿,才问:“确定她是武宗境吗?” 适才的一个照面,让她心中隐隐有不安感。 那种不安,绝对不是面对武宗境该有的。 “调查清楚了,是实打实的武宗境,连给你提鞋都不配,你压根不用放在心上。” 年轻战将道:“说起来,莫春秋那个老东西,这段时间跟叶楚月走得很近,明明是陆家的兵,却是一点儿都不忠心,要不是陆家收留,谁要他这么个废物。” “子规,不可对老兵不敬。” 陆蓝说话时,右瞳深处,宛若丛林的精灵,闪动着诡异神秘的光弧。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看向阶梯的高处,隐约可见那三道年轻的身影,盔甲折射出冰冷的寒芒。 少女的双眸,愈发深邃如夜。 弑鬼塔。 十九楼指挥部。 楚月带着人来的时候,就看到里面中年战将们交头接耳,讨论着五陆局势,或是商榷明日的操练演示。 “叶战将来了!” 门外的守卫,嚎了一嗓子。 指挥部中,只有寥寥几个少将对楚月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大多数的人都只看了眼门前的楚月,便都恢复了刚才热火朝天的状态。 那般模样,就像是在看空气。 “狗眼看人低。” 屠薇薇暗嗤了声:“明夜的八位武神和陆主,都对小师妹敬重有加,他们是什么?” 楚月对此,倒是不恼不怒,目光落定在了一等战将陆峻岭的身上。 这会儿,陆蓝等人从身后走进指挥部,还不等门前的守卫来一嗓子,就见好几个有威望的中年战将眉开眼笑的。 第2020章 祈福山下 “蓝蓝,你来了,你上次给我的《玄机兵法》,我可是研究的透透了。” “这是明日操练演示的图,你快看来来,这可是你首次参与操练演示,可得好好表现一番才行。” “看这果子,是我从无上流域附近执行任务时带回来的,叫什么龙凤果,是上好的东西,你吃吃看。” “……” 陆蓝一进去,就被众星拱月的围起。 相较之下。 楚月这边无人问津,冷清得很。 她懒洋洋的到了边上,寻了个靠窗且无人的地方坐下。 从这里朝弑鬼塔外看去,从这里,正好能看到一座绵延的山脉。 夜色无边,星芒月辉,轻笼在山脉,相映成了美轮美奂的光。 “那里是帝军的旧址。” 一道健硕的身影,停在了楚月的面前。 楚月抬眸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其年轻俊朗的面庞,脸颊侧面挂着一道狰狞的疤痕,都难掩对方的俊秀。 “叶战将,在下是霞部镇海军的领兵少将,李长命,长命百岁的长命。” 李长命面朝楚月行了个军人礼,再从窗户朝美丽神秘的山脉看去,说:“帝军就在指挥部后边的祈福山内,就算是指挥部的人,若无帝军指令,也不会靠近。祈福山,不论白昼还是黑夜,都萦绕着璀璨灿烂的圣光,因此而闻名五湖四海,算是一道奇景。” 楚月望向祈福山上的光芒,只觉得很是奇怪。 魔灵说道:“是结界。” “结界?” “嗯,那些光,正是结界之光,只不过世人庸俗无知,肤浅垃圾,以为是什么奇景。少见多怪。” 魔灵的语气里充斥着浓浓的鄙夷,以及自身作为上古魔王优越感。 楚月抿紧了唇,神色微沉,凝望着山脉夜景,若有所思。 如若奇景是结界之光的话,那么,并非是帝军不肯出世,而是帝军出不来? 结界之事,鲜少人知情。 只因帝军作为凌天大陆的底蕴,能够威慑到其余四陆。 消息一旦传了出去,周边虎狼环伺的四陆,必然会毫不犹豫的分食了凌天。 只是…… 祈福山的结界,究竟是何方神圣所下。 据她所知,现如今的武道当中,唯有武神境的强者,才能用力施展出结界之术。 “女人。” 魔灵又道:“那鸟不拉屎的山下,有好东西。” 当即,楚月悄悄然的用瞳窥视着祈福山下的动静。 那日她的瞳能够看到万里之外的明夜大陆,是因刚刚突破不稳定的缘故,也因和皇甫陨的羁绊。 现在的瞳趋于稳定平和,不出意外的话,却也能看到方圆百里的场景。 幽深的眸光,穿过结界之光和祈福山脉,望向了地底深处。 然而只看到白蒙蒙的光。 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实的迷雾,怎么也看不清。 楚月已经感受到了眼睛的刺痛感,但像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有种莫名的力量在牵引着她,让她忍住了瞳的刺痛感,鬼使神差般的继续探视祈福山地底的秘密。 她用尽力气,咬着牙一探到底,也只是轻拨开些许的雾色,在视野模糊的情况下,艰难的看清了下方龙飞凤舞蕴含着古老气息的四个字: 鬼皇,之墓! 第2021章 在座的诸位,都是垃圾 就看那么一下,眼球仿佛都要爆裂开。 再难集中精神望清里边的场景。 只记得黑魆魆的,一望无际的宛如深渊般,有张牙舞爪的魔鬼在撕扯着她薄弱的灵魂。 “嘶。” 楚月低低抽了一口冷气,连忙闭上了眼睛,周围天旋地转的世界才渐渐恢复了原样。 “叶战将,怎么了?” 李长命关心的问道。 屠薇薇和萧离俱都忧心忡忡的望着楚月。 楚月摇了摇头,指尖却是轻颤微凉。 她曾听抱枕说过,圣域出现了鬼皇墓地,还在凌天大陆引起了很大的动静。 只是没有任何人能进鬼皇墓地。 后来,鬼皇墓地竟是凭空消失了。 世人武者只以为是某种古老封印禁制触发的效果。 现在想来,只觉得甚是古怪。 难道说…… 鬼皇墓地压根就不在圣域,而是在帝军司祈福山下。 之所以会出现在圣域,或许是她和抱枕的缘故? “主子,这祈福山,古怪得很。”破布皱着眉说。 楚月轻点螓首,赞同了破布的话。 她的瞳,不仅看不清鬼皇墓地的画面,也难以捕捉到祈福山内有关于帝军的真实场景。 “叶宫的掌上明珠,还真是娇弱。” 跟前充满挑衅味的声音,吸引了楚月的注意力。 说话之人,是跟在陆蓝身边的一位少年,同样是帝军司的一等战将,看肩上勋章和盔甲等级,琢磨着是帝军司一等战将之首。 不同于普通的少将,他肩上流转着紫色微光的勋章,和楚月的一样,是承袭了祖辈的光辉。 相比下,李长命的少将等级,就要低很多。 在帝军司,有着比外界更森严的规章制度。 “叶阳。” 李长命压低了声音,“帝军司叶姓,多数是帝军老将才有。帝军最早起源于平安军的后备军,后来百鬼之森的平安军覆没后,便另立成军,加入了军统。这支军队,每个人都姓叶,因为,那是九万年前,百鬼之主和鸿蒙仙帝所赐的姓,九万年来,一直引以为傲。” 楚月大概懂了。 叶阳瞧不起她这个同姓人。 从叶阳被擦得锃亮发光的勋章来看,就知道他有多宝贝这份殊荣。 少年皮肤带着阳光健康的亚麻色,头顶栗色的短发,眼眸虽如琥珀般透亮的好看,却多了一股野性和为军者的坚毅,额角绑着一圈绸缎,更显得不羁和桀骜。 他看着楚月透白的皮肤和突然间的虚弱感,双手环胸,轻嗤了一声。 然而,下一刻,当楚月抬起眼帘,藏着瞳的血红色眸子看向他的时候,他的灵魂也为之一颤,有种血脉压制般宿命的臣服之意从骨子里延伸出来。 痛痒感,弥漫到了脊椎骨。 “帝军扬名在外,后辈只会嘴巴上的功夫?”楚月冷笑出声。 指挥部的年轻少将纷纷看了过来。 司内的一等战将,在叶阳面前,都会礼敬几分。 不说别的。 就凭他叶阳是帝军的后辈,又敢拼敢打。 不怕吃苦流血,更不怕死。 叶楚月这番张狂的话,是冒犯了帝军的威严和功勋。 “叶阳兄长,罢了。”陆蓝劝解道。 “帝军,也是你配提的?” 叶阳似是没听到陆蓝的声音,双手撑在桌面,身子前倾,脸庞陡然放大在楚月的眼前,像暴怒的狮子,“叶楚月,你当帝军司是你叶宫后院,想放肆就放肆?更不是你那九流的诸侯国,明天的操练演示,让我看看八段武宗一等战将的厉害。” 楚月不动声色的用神农之力掩去了瞳的不适。 好一会儿。 她懒懒散散的靠着椅背,双手惬意环胸,漫不经心地看向了叶阳。 戏谑反问:“小孩,你是真无能狂怒吗?” 叶阳一阵懊恼。 见鬼! 这女人至多大他个三岁罢了,怎么一副家中老祖宗的口吻? 叶阳刚想说什么,就见那女子软靴朝地上一踩,椅子往后移开了宽敞的距离,恣意的腾出了一双修长的腿,懒洋洋的架在了桌上。 就这样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说话时眉角眼梢晕染着若有似无的邪气和绝对的张扬: “操练演示,对付你,一只手就行。” 叶阳咬牙切齿。 窗外幽冷的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 嫣红的长裙,如无端点燃夜的火色。 摇曳,而生辉。 她微扬起了下颌,眸光看向陆蓝等人年轻战将,又看向一群一等战将。 虽是坐着,浑身的气势却是不容置疑。 眸光环顾了四周。 只见她道:“本将说的,不是叶阳,是在座的每一位。明日操练演示,本将不论对战哪一支军队,哪一个将士,都只用一只右手。” 此话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叫人深深的惊骇愕然,宛如见了鬼般。 满地寂静过后,便是抽冷气和不可置信的喧哗声。 饶是陆峻岭这般稳重的人,在听到这话后,眼皮子都紧跟着不可遏制的跳动了一下。 战将们只当这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疯了。 那狂傲的表情,仿佛在说:恕我直言,在座的诸位都是垃圾。 而只有屠薇薇和萧离的眼底里,有着燎原之火般的狂热。 大陆武者不知,但她们一清二楚。 楚月的这条右臂,才是最强的所在。 第2022章 不过是天下为将者的一场梦 “叶战将,你太放肆了。” 陆蓝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坐在椅上如玩世不恭二世祖般的女子,轻拢了拢眉,面色和眼神愈发的冰冷。 “在这个地方,军威不容挑衅,你怎能如此傲慢,亵渎祈福山军魂?帝军司的存在,是九万年前虚空战后,凌天大陆失去太阳又重新得到光明后,鬼皇和剑帝仅存的部下建立起来的,为的就是余温还能守护大陆,你……” “你很吵。” 楚月打断了陆蓝傲气的长篇大论,优雅交叠着的双腿上下换了个舒服的位置。 随后,白嫩的手掌凌空轻挥。 一坛云霄酒,登时就出现在了掌心,竟不顾四下脸色难看发臭的人喝了起来。 “叶——楚——月!” 每一个字,都带着浓浓的火药味从叶阳的喉咙里蹦出来。 他赫然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掌心朝上,光芒玄力涌聚,需要凝出锋锐的兵器。 就在这时,楚月耸肩摇头叹息了声,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小得可怜的酒杯,斟满了一丢丢的云霄酒放在叶阳的手掌,并且顺手牵羊拿走了叶阳的储物袋,“这个,就算是一半的酒水钱了。” 叶阳还没出来的兵器硬是被塞了回去,愣愣的看着掌中的一杯小酒。 无语到太阳穴都在打鼓般跳动。 帝军司怎能被这般不靠谱之人亵渎? 那可是他立誓要守护的帝军司! 没人注意的是,楚月悄无声息的拿走了叶阳肩膀的一枚古老勋章。 而这,就是剩下的酒水钱。 楚月仰头喝了几口酒,故作醉意微醺,起身略显出了几分酒态走出了弑鬼塔指挥部。 “我呸,死酒鬼。” 被包扎成木乃伊还坚持来参加指挥部会议的陈辉煌,朝着楚月的背影吐了口唾沫。 楚月在环形阶梯的长廊外,寻了一处窗台跳下去。 身影,如鬼魅般没入夜色。 很快就到了祈福山的边沿。 她隐匿住了自己的气息,拿出了叶阳的祖辈勋章。 瞳有太多的不稳定因素。 或许,有帝军传承下来的泣血勋章,楚月便能看清里边也说不定。 “这个,真有用吗?”轩辕修半信半疑。 “总得试试。” 楚月一手提着云霄酒,一手拿着泣血勋章,眸光染上了哀色。 在她的记忆里,是有那么一支预备军。 当她赐下“叶”姓后,这支军队的士兵们个个都高兴的如同过年。 更有甚者,嚣张得意的用红布黑字歪歪斜斜的写下“叶”字,绑在大脑门上招摇过市。 真是…… 比孩子还要幼稚呢。 楚月收起思绪,将体内的神农之力岔开成两道分流。 分别进了泣血勋章和瞳。 她盘膝而坐,紧闭着眼睛。 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猛地睁开诡异美丽的瞳,看向祈福山的深处。 她一遍遍的看。 萧瑟的风,吹拂过孤寂的山脉。 哪有什么帝军的身影。 只有满地的白色骨骸。 月光洒落在森白的骨头,凄凉又荒芜。 只有几座暴露在星空下的冰棺,还封存着完好的人。 楚月能看到,冰棺内的人,瞳孔绽放出了象征的金红之光。 “啪!” 那一刻,云霄酒坛滚落在地。 楚月体内的血液,无不是冰凉。 世上哪还有帝军啊。 不过是天下为将者的空梦罢了。 哪有什么祈福山,只不过是……稷下学宫李莲城曾经用来做试验的地方。 这里没有军魂,只有被害死的人。 “李莲城!” 她猩红着喋血的双目,发出了嘶哑轻微的音。 第2023章 趁夜黑风高把剑帝绑来孝敬您 楚月耷拉着脑袋,低垂赤红如血的眸,滔天的戾气似欲破体而出去毁天灭地。 “李莲城,他究竟想干什么?” 轩辕修深深的震惊: “祈福山的结界,至少要武神级别才能聚集,看来,如若是李莲城亲自凝聚而成的结界,他早便突破到了武神境,抑或是,他身边还有武神强者!” 楚月颤颤巍巍的手捡起滚落在地的云霄酒坛,仰头将剩下的半坛酒一饮而尽。 随后,取出一坛新酒,洒在了祈福山外,祭奠帝军的在天之灵。 祈福山外的土堆里,有一截脏兮兮的布条。 楚月蹲身将布条抽出,用神农之力洗涤干净,便看清了布条的本来面目。 那是当年预备军士兵绑在额角的发带。 原来意气风发的鲜艳红色,随着时间的流逝,褪成为了米白。 上面的字虽然残缺,却依稀可见是个“叶”字。 月色洒落在祈福山。 一滴泪,落在了陈年的发带。 彼时的场景和鲜活的人,陡然间历历在目。 “鬼主大人,你赐之叶姓,是因为你姓叶吗?” “大人,莫要喝酒,别再伤心了,你要真喜欢那位剑帝,就等上些年,等我们兄弟几个强大起来了,趁着夜黑风高就把剑帝绑来剥光了来孝敬您。” “鬼主美人,既然那剑帝不识好歹,您实在不行看看我,将就将就一下得了,人家做个小也不是不行。” “……” “听说虚空在凌天北境又有动作了,大人,你说我们能熬到太平盛世吗?” “能的。” “……” 过往的故事太多。 塞满了支离破碎的记忆。 来来去去的是人,兜兜转转的是武道。 楚月立在结界外,蔓延开绯红血色的眸,隔着结界望向祈福山内的累累白骨。 她抬起手贴合在胸膛,用军人的方式行礼。 冰凉掌心和滚烫胸膛之间的褪色发带在风中飘扬。 “诸位,黄泉路上好好走,别回头,别去恨。来日叶某必以李莲城的项上人头和鲜血,来祭诸位的未寒尸骨!” 她雾蒙蒙的眼里尽是决然的狠意,浑身的气势仿若寒风般叫嚣。 祈福山内,忽而掀起了一场大风。 风卷沙尘,吹得挂在树梢的破旧风铃作响。 仿若是在回应她般。 “阿嘁——” 突兀的喷嚏声打断了楚月悲伤愤怒的情绪。 她红着眼看过去,就见熟悉的少年赤着双足从结界内的祈福山走到边缘,浑身透着一股懒气,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着结界外的楚月打了个哈欠。 在看清楚月面庞后,少年眸子一亮,背部裂开了一双血翼,还高兴的抖动了几下。 “嘻嘻。” 少年歪着头笑。 “别笑了,像个傻子。” 楚月在结界外,疑惑的看着他,问:“你怎么会在里面?” 这样的结界,只有武神境以上才能打破。 想要来去自如,武神都做不到。 她的神农之力,感测不到血翼少年有超过武神境的强悍实力。 那他是怎么做到的? 血翼少年眨巴两下眼睛,如履平地般,就那么行云流水的走出了结界。 “李莲城的结界生锈了?” 楚月皱了皱眉,鬼使神差的想要走进结界,才刚刚触碰,就见一道雷火灌入了楚月的元神,险些把她给劈死。 血翼少年期待转而失望的看着楚月。 好似在想,楚月要被雷火烤熟了就好开吃了。 “难道……” 轩辕修思忖片刻,道:“这怪少年,是上古玄体……” “上古玄体?那是什么东西?” 楚月从未听说过此等体质。 魔灵鄙夷的声音,适时的出现:“上古玄体,能够忽视掉任何的结界、封印、禁制,视若无物,除非是神族的封印。话说回来,上古玄体若能炼制成炉鼎,必是绝佳之物。当然了,上上乘的是,上古玄体,还能滋养彼岸花,滋养魔力。魔臣,把他给本王,本王要和他双.修,大大增进魔力。” 楚月:“……” 她听错了吗? 双……修……? 楚月想象了下那画面,头皮发麻,脑子一阵恶寒。 “魔臣,你不要嫉妒他,等你的实力到了一定的程度,本王也会表示嘉奖,愿与你双.修。” “滚!” 楚月努力使自己心平气和下来,正儿八经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朝楚月歪着头,眨眨眼睛,天真无害地道:“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双.修吗?” 楚月:“……” 滚,都滚。 不对…… 这少年,竟能听到她与魔灵的神识废话? 要知道,魔灵的声音,就算是在神农空间的轩辕修和破布都听不到。 第2024章 我喜欢,它的味道 “嗯!我听得到!” 少年点点头,回答了楚月脑海里的想法。 楚月:“……”她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这少年,尤其的古怪。 最早是在诸侯国,后来浮屠山,如今竟来到了帝军司。 他像居无定所的游人。 身上带着颠沛的苦,也有不含杂质的纯粹,是战场最自由的风。 “魔臣,他应该与你有本命契约,你便是他的命定之人,故而能听到我们的谈话,也能听到你的心声。”魔灵说道。 少年任用此话,小鸡啄米般点头。 魔灵疑惑了:“但你的身上,并无本命契约的痕迹。” 少年似是在答疑解惑,绕到了楚月的身后,指腹轻点在了楚月背部的脊椎骨。 那里,正是无生钉的位置。 也就是说,她和少年的契约,在无生钉内? “你和我的本命契约,是否在很久以前就缔结了?”楚月连忙问道。 少年摇摇头,然后说:“是我,在北洲,缔结的。” 他鲜少与人交谈,上一次与人说话还是北洲屠龙宴和叶无邪,因此开口有些生涩。 “你还能自己缔结?”楚月微惊:“那你为何要与我缔结契约,而且还选在这里呢?” 无生钉,是上界修炼者排出的有害气息,也是下界的天劫。 少年沉默着酝酿措辞,而后解释道:“我喜欢,它的味道。” 楚月瞳眸紧缩,轻皱起了眉头。 无生钉的味道是危害、毁灭、血腥和肮脏,正常武者避之不及,如同遇见瘟神,哪怕是兽族中人,也会害怕无生钉,又怎么可能去喜欢? 少年干干净净澄澈如水的目光里,仿若装有无穷的秘密。 “困困,下回再,双/修。” 少年揉揉眼睛,穿过结界,原路折回了睡觉的地方。 身影,逐渐地湮灭在了夜色。 这会儿,有士兵察觉到祈福山的动静,来这边巡逻。 楚月将发带收好,把云霄酒坛放回了神农空间。 最后,用神农之力蒸发掉地上残余的酒水。 身在局中,不得不步步谨慎。 楚月躲开巡逻的士兵,重新拿了一壶云霄酒坛,往回走。 指挥部的战将们会议已经结束,人群都散了,就只有叶阳慌慌张张的不知道在找什么。 “在哪,到底在哪呢……” 叶阳拧紧了眉。 一只小手,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孩,在找什么?” 叶阳一个激灵的回头看去,扑面而来的是醇香酒味,对上了一张潋滟绝色的面庞。 “死酒鬼。” 叶阳瞪着她,“你管我找什么。” “是这个吗?” 楚月拿出了古老的勋章,递给了叶阳,“收好了,下次别再弄丢。” 叶阳收到勋章欣喜若狂,激动的红了双眼。 他和楚月没近距离的接触多少,自然不会想到楚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顺走他的勋章。 “戴着这些,是为了炫耀?”楚月瞥了眼那些勋章。 “才不是,你懂什么。” 叶阳将勋章擦拭干净,“我要带着他们活下去,我要重新让这个世界记住帝军的名字,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有他们。” 楚月半眯起眸子,敏锐的察觉到叶阳或许知晓什么,状若无意地问:“帝军不是就在祈福山内,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倒像都死了似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帝军是凌天第一军,怎么可能死了?你再亵渎祈福山军魂,小心我去告诉总司。” 叶阳眸光闪躲,语气颇为急促。 帝军全军覆没的这件事,只会有他知道。 总司说了。 是叶宫害死的。 在他未成长前,绝对不能对外宣扬。 第2025章 小孩,祝你好运 楚月提着酒吊儿郎当的靠在栏杆,半眯起眼眸,略微玩味的眸光,细细的打量着叶阳的神情。 “叶楚月,别以为帮我捡回勋章,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 叶阳把勋章佩戴回去,“我告诉你,这不可能,除非你真能一只手战胜帝军司的所有人。” “叶阳。”楚月垂下手,冷不丁喊了声。 “做什么?” “蠢货,滚回去睡觉。” 楚月淡淡骂了一声,不顾叶阳难看发黑的脸色,懒洋洋的走出了指挥部。 原想回到楚军居所,准备应对明日的操练演示,但就在这时,脑海里出现了血翼少年呆呆的声音:“有人,来了。” 楚月心下一沉,连忙收起了云霄酒,足踏夜色,赶回了祈福山。 祈福山的边沿,果然有些动静。 她隐匿在漆黑的暗处,悄然观察着局势。 只见陆峻岭、陆蓝父女两人逐步靠近武神结界。 “蓝蓝,再接受一下帝军的淬炼,好好调整下,你明天就能在操练演示大放异彩了。” 陆峻岭拿出了一方淡紫色的令牌,令牌自燃成火,火中掠出一道羽毛般的指令,没入了结界。 而后便看到强大如斯的结界撕开了一道能够供他们父女走进去的口子。 楚月适时的拿出了千行神卷,趁着父女两人进入结界后,用神农之力包裹,如同一阵风般丢进了结界里边的祈福山。 这两人三更半夜的进来淬炼,绝对没安好心。 经过她改良版的千行神卷,能够更加秘密的进行记录。 只要血翼少年在里面接过千行神卷做个内应就行了。 她刚想用神识去喊少年,才反应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红色扑棱蛾子,帮个忙,拿过那一卷书跟在他们身后就行。” “哦。” 少年懒懒的回音了声,从祈福山的黑暗中走出,将千行神卷拿走,按照楚月所说跟在陆峻岭父女的后边。 楚月没法进入结界,祈福山的巡逻士兵越来越多,便先回了住处。 半道,路过帝军司共用演练场的时候,正看到叶阳挥汗如雨,拼了命的苦练刀法。 每甩出一刀,都会用汗珠洒落在天穹照耀而下的清辉中。 少年两侧肩膀的勋章互相碰撞出声响,赤红的双目迸射出了强烈的恨意。 “父亲,爷爷,帝军的先辈们,叶阳穷尽此生,倾其所有,就算被挫骨扬灰,也会为你们报仇雪恨!” “也会屠遍叶宫,杀死叶楚月,让帝军恢复往日的辉煌,继续成为大陆的脊梁和支柱。” 刻骨之恨,支撑着他挥洒血泪去发愤图强。 “啪,啪——” 清脆且有节奏的拍掌声,在演武场的一角出现。 叶阳后空翻,落地收刀,目光警惕的循声望去。 却见女子惬意的坐在高墙之上,像是欣赏一场好戏般俯瞰着他。 “叶楚月!” 叶阳低吼出声。 这女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志向远大,不错,不错。” 楚月笑吟吟地道,仿佛不知少年的刀是想斩断自己的脑袋。 叶阳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叶楚月,我的志向是要杀了你,把你的脑袋挂在祈福山,你不生气?” “挺好的,做人没有志向,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刀刃指错了方向,是比当咸鱼还要可怕的事情。” 楚月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红唇噙着嫣然的笑意:“小孩,祝你好运,也祝你的刀,好运。” 闻言,叶阳半懵半懂,还想询问些什么,高墙上的身影却是毫不犹豫的掠走,犹如夜晚间的一道流光。 “刀,怎么可能会指错方向?” 叶阳半垂下眼睫,陷入了沉思当中。 还没思考会儿,仿佛想到了什么,放下修炼奔赴到了军队的小厨房。 “还好来的及时,不然蓝蓝的滋补药汤就要坏了。” 叶阳用抹布裹着滚烫的药罐拿起放在一边乘凉。 陆蓝每隔一段时间,都需要用药汤滋补下武体。 这煎药汤是繁琐枯燥的一件事,得放凉五次,煎上三个时辰,才是最佳的效果。 叶阳把放凉的药汤重新放到了灶火上,然后去附近的共用演武场修炼。 他与陆蓝,自幼相识,算是帝军司的青梅竹马了。 虽没有婚书,但陆峻岭对他的态度和女婿差不多。 对此,叶阳深受感动。 每每夜下无人时,想到陆家父女对他的照顾有加,就会独自落泪。 “陆叔明明知道帝军已无,还愿待我这么好,来日我得好好报答他。” 叶阳满目坚定之色。 随即,提起刀,再一次的挥汗如雨。 练刀,煎药,爱惜心上人。 三不误。 第2026章 稷下学宫隐世几十载 楚军居所。 楚月回来之后,便用神农之力为紫苑弟子和士兵们将锻炼了一整日的疲惫涤去。 直到净化洗涤了最后一人,已是后半夜。 屠薇薇感叹:“小师妹,还别说,你这修炼的法子真是不错,紫苑弟子们进步神速,这些天下来,差不多都是武宗境了。这样的一支战队,未来说不定会成为新的帝军。” 提及帝军,楚月的心脏微颤,一股凉气从指尖冲到了脊椎和天灵盖。 萧离望了眼楚月,适时的转移了话题,“操练演示会有无眠族和稷下学宫,怕是来者不善,只是暂且不知他们的目的,要不然的话,若能及时的未雨绸缪,就好应对了。” 楚月抬眸看了看夜色。 神农戒。 瞳。 她身上的这两样,大抵就是明日观战两族的目的了。 “小月姐姐。” 萧离说道:“刚才你不在指挥部,有指挥官说了,操练演示的地方不在帝军司,而是在稷下学宫。明日不仅仅有操练演示,稷下学宫还彻底对外开放,供五陆的有志武者慕名前去。” “对对对。”屠薇薇点头:“还说什么稷下学宫找到了法器乾坤青阳盘,此物能散发出精纯的玄力,让武者们见者有份的修炼,但仅限于武宗境以上的武者。这消息放了出去,估计很多武宗境以上的武者,都得连夜赶去稷下学宫了。” “稷下学宫隐世几十载,如今出世之时这般声势浩大……咳,咳咳……” 秦锦年青衫着身,虚弱的坐在椅子之上,掩着唇轻咳了几声后,紧盯着楚月的眼睛说:“楚爷,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不得不防。” “是得好好防着。” 楚月轻点了点头,微挑起细长的眉梢,眼底渐涌出可怕的肃杀之气。 而后,都回房休息,为稷下学宫的操练演示去养精蓄锐。 …… 次日,晨曦。 抱枕不在的时候,楚月一向是浅眠。 稍有动静,就容易醒来。 楚月昏昏沉沉的,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下意识的睁开眼看去。 血翼少年蹲在床边,正歪着头看她的睡颜,身后的一双羽翼,将外头的曙光给彻底遮住。 黑魆魆的羽翼阴影里。 楚月揉了揉太阳穴,忍住揍人的冲动,耐心地说:“以后进来,要敲门,知道吗?” “我敲了。” 少年天真无邪:“敲了祈福山的门。” 楚月:“……”她真怕自己不是死在李莲城的手中,而是被血翼少年和魔灵之流给整得心肌梗塞而死。 少年讨好卖乖的把千行神卷递给了楚月。 楚月将其打开,就见千行神卷内映照着的不是陆峻岭父女,而是一轮挂在夜空当中的皎洁月亮。 “好看吗?跟你的,名字一样的月。”少年眼睛闪烁着光,仿佛在期待嘉奖。 一刹那,楚月的神情呆滞到宛如风中石化,额角顿时落下了无语的黑线。 好在过了会儿后,千行神卷就不再对着皓月星空,而是对准了陆峻岭父女二人。 陆峻岭带着女儿轻车熟路的走进祈福山,说:“帝军的这些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就剩下几具冰棺内不中用的活死人了,不过还是能把他们的力量渡给你,只要用结界雷火连人带棺的焚烧掉血肉就行,至于他们的骨头,还是有用的,到时候给你打造一副极好的兵器。” “爹,用完了这几具冰棺,我就没有淬炼之物了。” “没关系,你莲叔会给你找很多的人来淬炼,特别是那叶楚月,听说,她的骨血,是极佳的好东西。” “那就好。” “到时候,你嫁给无眠族的圣子,成为尊贵的圣子妃,又是帝军司一等战将,那才是真正的风光无限。” “叶……阳呢?”陆蓝的心思有些挣扎,叶阳的好她都看在眼里,虽说知道自己迟早会成为圣子妃,但真到了这一天,想到叶阳还是会有几分源自于人之常情的不舍。 “圣子妃和叶阳之间,你倾向于谁?” “圣子妃。” “那就是了。” 陆峻岭露出了慈父的笑容,伸出手轻揉了揉陆蓝的头部,望向冰棺的眼神渐渐变得狠戾无情,冷血似野兽般。 接下来,就是残忍的淬炼过程。 楚月将千行神卷收起,掩去眼底滔天的嗜血暴戾。 帝军司指挥部,操练演示的战鼓响起,震彻方圆五十里,始终未曾停下。 弑鬼塔,传来了高级指挥官的声音: “帝军三十九部,到演武场集合,乘灵鸟前往稷下学宫。” 第2027章 有人在光彩中虚伪 帝军司的共用演武场,占地面积尤其之大,乍眼望去如同广袤的平野草原般,足以容纳三十九部的军队。 弑鬼塔坐落司内东南角,前是演武场,后为祈福山。 震耳发聩的战鼓响彻阴霾天,弑鬼塔尖耸入云霄,尽显出雄浑磅礴之态。 鼓音入耳,楚月的神情颇为恍惚。 在很多年前,她也有那么那么一个战鼓。 帝鼓,能够号令彼时帝域的全部军队。 鬼皇、剑帝、鸿蒙仙帝……麾下的三军将士,皆听帝鼓之令。 后来鼓破人亡,献身封印于虚空之门。 楚月穿上军装盔甲,纤细修长的双手将门推开。 冷风灌入,掀乱如瀑的墨发。 比夜还要深邃的黑眸,翻涌起一往无前的风浪! “老修。” “朕在。” “闲来无事,不如乱了他稷下学宫吧。” “……” 紫苑弟子、楚军士兵皆到居所的武道场排列而立。 在帝军司待了一段时间后,紫苑弟子的身上,除却妖邪诡异外,还带着一丝铁血气势。 他们的骨子里,纠缠着两种极端。 像妖魔,似军人。 既能祸乱江山,颠倒天下,更能保家卫国,镇守八方! “走——” 楚月长臂一挥,一声令下,盔甲脊背的披风随风扬起了不羁与疏狂。 乌泱泱的楚军士兵异口同声的高喝出沸腾之音,旋即整齐有序的跟随其后,浩浩荡荡的到达了演武场。 “叶战将。” 李长命望见楚月使了个眼色。 周边的几位较为友好的战将,也都朝楚月点了点头。 楚月以示礼貌,微微一笑。 “陆蓝少将来了。” 一声话,顿时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陆峻岭父女二人率领着麾下的陆军来到了偌大的演武场。 陈辉煌很狗腿的上去,“陆战将,蓝蓝周身的气力波动,又精纯了些,难道才一夜的时间,武道修为就又长进了?” “蓝蓝已是武皇巅峰了,说起来也是怪,蓝蓝这突破的速度,还真是大陆少有,连我这做父亲的所谓的一等战将,都自叹不如。” 陆峻岭言语温和,笑容满面,洋溢着做父亲的得意自豪。 “恭喜陆战将,恭喜陆蓝少将!” 陈辉煌当即抱拳弓腰。 “恭喜陆蓝少将!” 越来越多的人道喜,恭贺之声此起彼伏。 众星捧月之中,陆蓝身上披一等战将的盔甲,宛若是这片阴霾天下最瞩目的太阳。 她从小就长在帝军司,既耳濡目染了将士气概,也算是被大家宠着长大的,司内的许多人,自认为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没个稳定,随时把命交出去,自然不愿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害怕耽误了人家姑娘。 膝下没个子嗣,都把看着长大的陆蓝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再加上陆蓝也争气,在他们面前亦是知书达理,让人喜欢得很。 “陆蓝少将当真是个天才。” 寒部少将江乾坤由衷的夸赞完,轻睨了眼楚月,含沙射影地道:“突破之速那叫个威猛,哪像某些人,这辈子怕是都不能突破了。” 屠薇薇的手立即放在刀柄就要拔刀往前,楚月不动声色的垂下手,按捺住了屠薇薇的腕部。 “小师妹!人活着,不蒸馒头争口气,这口气不砍下他脑袋我忍不了。”屠薇薇咬牙切齿,目露威光。 “屠师姐,看过海吗?”楚月无端一问,把屠薇薇整不会了,有些懵地望向了她:“什么?” “平静的海面下,总会掩藏着汹涌澎湃的危险。” 楚月眸光幽深一枝独秀的陆蓝,用神农之力感测到了陆蓝身上充沛的玄力波动,浓密睫翼轻遮的眼眶边沿,蔓延开了血雾般的绯红色。 那些玄力波动,所谓的天才突破,靠的不是脚踏实地的稳扎稳打,不是辛苦挥洒的血与汗水,而是践踏着帝军的尸骨迎来身前辉煌。 帝军的战士们没死在南征北战的血雨腥风,而是被自己所保护的人们活生生害死,当真是不值。 李莲城用他们鲜活的躯体,来试验奥义无穷的瞳。 试验失败,沦为残次品的他们,连苟延残喘都是奢侈,还要用余生残躯,捧出陆蓝这样的虚名天才。 楚月望着演武场上用金光玄力勾勒成“天下无灾”的四个字悬浮当空,与祈福山的惨烈之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谓是讽刺至极。 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阴霾。 有人在光彩中虚伪,也有人在阴霾中绽放大义。 “江少将,不要这么说。” 陆蓝当即道:“叶战将虽是八段武宗,不能再突破了,但她是为了凌天,为了百鬼之森,她是值得陆蓝敬佩的人。” 说到最后,朝楚月淡淡一笑,拱手道:“叶战将,请你不要怪罪江少将,为将者都是真性情者,多是不拘小节之人,无心之言,莫要让前总司大人知道。” 好高明的话术手段! 话里话外,无不是绵里藏针的给楚月挖坑。 每个字都是可怕的陷阱。 江乾坤脊椎骨登时一阵发寒。 若非陆蓝提醒,他倒是忘了这一茬。 叶楚月要是乱告状,前总司怪罪下来,可是足够他吃一壶的。 好在陆蓝及时的提醒。 江乾坤感动万分的看向了陆蓝。 叶阳看着陆蓝的琥珀眸子,尽是赞许欣赏之色。 唯有如斯善良的女子,才是他叶阳的心上人。 楚月懒懒的半抬起的眸子,戏谑地看着陆蓝:“陆战将是觉得,本将被人说三道四了,只会回家哭着找奶奶吗?” 尚不等陆蓝开口说话,就见楚月赫然拔出了护国神刀。 脚掌踏地,翻身于空。 凌厉一刀斩出! 刀锋贴着陆蓝的鬓间而过,斩断了几缕飘起的青丝继续往前暴掠。 “砰!” 演武场固若金汤的盾牌,直被刀锋震碎。 楚月肩扛护国刀,微抬下颌,勾着唇疏狂地道:“本将若看谁不爽,斩了就是。同为性情中人,本将并不觉得江少将的话有何错之有,陆蓝少将倒像是在提醒本将找祖母宰了那江少将似得。” 陆蓝还沉浸在那一道刀锋中,心有余悸的,阵阵后怕。 她看着神采奕奕眉飞色舞的女子,暗惊了一下。 并有疑惑涌来。 刚才那一刀…… 当真是武宗境该有的实力吗? 但叶楚月确确实实是八段武宗不假! 第2028章 老子给她的勇气,你有意见吗? 楚月挑明了的话,江乾坤再蠢也该知道陆蓝的言外之意是别有用心。 “叶楚月!” 陆峻岭见女儿面子被拂,勃然大怒。 虽说没有受伤,但陆蓝初次带兵参加操练演示,士气面子都很重要。 叶楚月那一刀的杀伤力,不亚于当众给陆蓝一巴掌。 蠢货! 叶阳斜睨了眼楚月,无声的暗骂。 须知,陆家在帝军司多年,根基之深难以撼动。 叶楚月初来乍到已是众矢之的,竟还不韬光养晦,行事依旧的张狂。 真把帝军司当成了自家后花园? 昨夜指挥部口出狂言,今日演武场大动干戈。 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 “你敢在演武场对本将的女儿出刀,谁给你的勇气?” 陆峻岭大喝,声如洪钟敲响,周身的怒气威势迸出,震慑三十九部! “老子给她的勇气,你有意见吗?” 一道声音,宛若平地惊雷,石破惊天的响彻了整座帝军司。 这熟悉的声音,让三十九部三百多支军队的士兵都灵魂一个震悚。 在帝军司,女子战将少之又少,而让各军如见鬼神诚惶诚恐的,就只有一位: 沐凤鸣! 楚月眼皮微微的跳动,眸底泛起了喜色。 她回过头望去。 枣红色的天骏烈马狂奔在高空,宛如疾驰于平原般。 一匹匹烈马,载着一个个意气风发的人儿。 为首的女子,军装红发,恣意张扬,随便一个眼神便睥睨四方。 她拉紧了天骏烈马的缰绳,马儿蹬起两只前蹄,身躯如新月般弯曲。 一人一马的飒爽身影,在万丈青阳的光芒里边若隐若现。 似神明天降。 如大帝亲征。 此等巾帼吊打须眉的气势,只有她沐凤鸣才能理所当然的展现! “啪!” 沐凤鸣掌心朝马背一拍,跃然而出,一双软靴利落平稳的落在了演武场。 “沐凤鸣,你不是在无上流域执行任务?”陆峻岭皱起眉头。 他看到沐凤鸣就他娘的头疼。 诚然,头疼的不止他一个。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这个废物似得,执行个任务像是半天拉不出屎。” 沐凤鸣冷眼睨着陆峻岭,旋即收回眼神,走到了楚月的身边,伸出手摸了摸楚月的脑壳。 适才还凶狠如狼的神情,收放自如般,瞬间就温柔娴静,“小家伙,是那老不死的东西趁小姨不在欺负了你吗?小姨这就剁了他的脑袋给你下酒喝。” 楚月:“……”说起张狂,在自家小姨面前,她还真有那么一点儿的自叹不如呢。 随即干咳了声,笑道:“小姨,我很好。” “那便好,料想着那几个草包,也放不出什么惊天响的屁来。”沐凤鸣道。 楚月:“……”一别数月,小姨的言语更加豪迈了。 “沐战将,恭喜你执行任务归来。”陆蓝抱拳道。 沐凤鸣看见陆蓝,轻拢了拢眉。 当年,她初次进入帝军司时,遭受过许多人的刁难,有很多的困难之处。 陆蓝年纪虽小,但帮过她数次。 沐凤鸣为人处世多是我行我素,在陆蓝面前略有收敛。 陆蓝正是想着这层关系在,才敢在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时候,站出来直触沐凤鸣的霉头。 料定了沐凤鸣这般人肯定会搭理她。 沐凤鸣的目光,如淬了冰一样的冷。 她欠陆蓝的人情,早就两清了。 只是以往对陆蓝始终是多加庇护。 奈何龙有逆鳞,狼有暗刺,小外甥女就是她的软肋。 “小家伙——” 沐凤鸣忽视了自信满满的陆蓝,抬起双手为楚月整理了下披风,“战甲不错,很适合你。” 陆蓝身子僵住,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沐凤鸣捏了捏楚月的面颊,随后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演武场的高台。 立在高处,冷眼俯瞰三百多支军队。 “本将承万象领域之令,特将万象消息带来帝军司。” 沐凤鸣高声道:“无上流域、修罗地界、北境、烈火域,各个地方,都出现了虚空之门的迹象,已然有虚空地鬼混淆进人群,帝域五陆九万年的太平或许将要终止。诸位,稷下学宫与无眠族会来旁观操练演示,正是因为虚空的动静,我陆才需要防患于未然。” “不日后,万象领域亦会与四陆领域,开启五陆宴,共同商榷虚空之事。此次操练演示排列前十的军队,就能参与守护五陆宴的职责。” 沐凤鸣的话,让士兵们的神情更加深沉。 上位者虽风波争斗不断。 但更多的士兵,并未忘却保家卫国的初衷。 或许也曾贪婪自私过,曾亏心无奈过,但大陆真正危矣之时,却绝不会后退半步。 “废话不多说,立即前往,星海城,桃源仙境!”沐凤鸣振臂高呼。 陆峻岭咬牙切齿,眼神发狠地望着沐凤鸣。 这段高昂之词,应当由他来说。 奈何这沐凤鸣一来就抢风头。 “爹,无妨——” 陆蓝微笑,低声道:“到时,用她的血肉,来助我的武神之路吧。” 话音落,轻轻叹了口。 她原是很敬重沐凤鸣的,不愿与沐凤鸣为敌。 她以为自己与沐凤鸣是惺惺相惜的莫逆之交,他日必然站在武道之巅共饮一杯山河酒。 终是看错了人。 陆峻岭闻言,点了点头,眼底的狠戾之火熊熊燃烧。 父女二人一拍即合,却没发现不远处看向他们的眸光,犹如来自地狱的妖。 楚月淡淡收回了眼神,细细思索着沐凤鸣的话。 星海城。 桃源仙境。 那不是机械大师第五长虹的旧址吗? 隐世的稷下学宫,竟一直在桃源仙境? 难道说,当年李莲城,趁五陆之乱,攻占了桃源仙境,夺掉了五叔的毕生心血? 此时,演武场的士兵们都将灵力灌入了身上的盔甲,盔甲之内散发出的道道风之元素,在长空中变幻成了乳白色的美丽灵鸟。 而这,就是帝军司的好处,有着其他地方难以触碰的绝对资源。 楚军士兵们,都纷纷召唤出了盔鸟。 楚月不打算用盔鸟,而是把那犯懒的朱雀用神识给拖拽了出来。 别人的契约兽都有着极强的事业心。 她家这只傻鸟倒是好,一天倒完不是鸡腿就是睡觉,每日都在混吃等死。 “小家伙。” 沐凤鸣从高台走下,“这次回来帝军司,路过了武神殿,得到了武祖给来的消息,是有关于风悲吟的。” “他怎么了?”楚月问道。 “消失不见了,风家人找不到他,才请求武神殿的。” 沐凤鸣拿出一封信,递给了楚月:“逍遥城秦家送给武神殿的信,此信,是风悲吟留在鬼月殿拍卖场的。” 鬼月殿,拍卖场,是她与风悲吟初次相遇的地方。 楚月垂眸将信拆开,只有洒脱不羁的一句话: 小美人儿,左右你也不休了那死狐狸嫁给我,就当我死了吧。 …… 楚月凝了凝眸,拿着信的长指轻微用力,指节略泛苍白。 风悲吟自挖双眼,换成了狼王瞳,会被折磨成不人不狼的怪物。 那是,不容于世的。 故而,他要远离人群,也要远离视他为洪水猛兽的狼族,去僻静之地自生自灭。 第2029章 生于悲吟,死于风 大陆边境,遥远的西部,是武道巅光明照射不到的荒漠,常年被月色笼罩。 西部之地,人迹罕至,只有混淆着月光清辉的黄沙,描绘出漫天的奇景。 有白发老人说,凌天以西的西洲,是地狱。 也有人说,那是极乐的天堂。 众说纷纭,但鲜少有人踏足。 无垠的大漠黄沙,行走着一道疲惫沉重的身躯,身后的狼尾无力地半垂着拖在地上, 每一步,都耗尽了浑身的精力。 终于,他承受不住,跌倒在地,颤巍巍的抬起了脸。 原该清隽俊美的脸庞,被错综复杂的血色筋线覆盖。 赤红色的眼瞳,如独行的狼般,憎恨这人世间。 他遥望着远方,两行血泪往下流淌。 从他的视觉看这世界,天地四方,都是猩红的颜彩。 除此之外,再无颜色! “神农卷,或许可以助你。” 元神中,响起了圣兽白虎清泠之声:“以她叶楚月今时今日的地位,以她的仗义品行,必然不会见死不救,你又是何苦来这偏远的凌天西部?” “哪有平白得来的风光和地位。” 风悲吟苦笑:“自古都是高处不胜寒,她已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若让那群豺狼虎豹得知她有个狼人朋友,她该如何自处呢?” “是!以她的性格,不仅不会见死不救,还会拼命护我,救我,找办法医治我。” “可我……不能害了她……” 风悲吟匍匐在地,已无体力前行,只能一点一点的挪动着四肢往前爬。 掉在地上的狼尾,半隐在风沙中。 “虎女,是我耽误了你,你解除契约,远离我这残躯吧。” 风悲吟低低地道,整个人瘦削的棱角突出,哪还有往日贵公子的风采,入目是西洲的破败荒凉,西洲的风中也是他的狼狈和不堪。 他的眼里再无希冀之光,只有深渊般的无望。 之所以会选择西部了结自己,是因为这个地方的大漠黄沙,有奇异之效,能够屏蔽他身上的狼王气息。 当初,他会选择狼瞳,恰好是个男人用萧音驱动着狼群过来,还教给了他换狼瞳的办法。 风悲吟原以为只是个过路的普通驯兽师,前不久他无意中看到了稷下学宫的宫主画像,才知那夜的驯狼男子,竟然是李莲城。 他不知李莲城的目的何在,居心哪般,但他觉得这件事的背后牵扯着阴谋,或许还与叶楚月有关。 故此,他来无人踏足的西洲。 旧时两手空空的来,而今两袖清风的走。 生于悲吟,死于风。 “解除契约?风悲吟,圣兽白虎,永远不会离开自己选定的契约者。” “何必偏执?” “你于叶楚月如斯,我于你,亦如斯。” “……” 风悲吟怔了好久,翻了个身躺在地上,右手小臂轻遮眼睛,双肩轻微的颤动,有泪水从眼眶中流出。 渐渐地,嚎啕大哭。 “若我早些去神武长安,她先遇到的人,会不会就是我了?” 风悲吟哽咽地问。 虎女沉默了好久,才回答他的问题:“或许吧,世事无常,谁又知道呢?但你以为,叶楚月那样聪明的人,会不知道你在这里吗?你以为留下一封信,她就会真不管不顾了吗?你要让她看到颓废无志的你吗?” 风悲吟当即心下一紧。 他怎么能让那个女子看到自己的这般境况? 像是突然有了力气,强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风悲吟,你要做什么?” 虎女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风悲吟拿出了匕首,毫不犹豫的一刀,斩断了自己的狼尾。 狼尾断裂,鲜血淋漓。 匕首的鲜血,滴落在大漠。 风悲吟红着眼笑,“这样,就不是怪物了。” 话音落,虎女沉吟。 随即长叹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断裂的狼尾,竟从血肉模糊的伤口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了出来。 风悲吟呆讷了很久,红着眼又一刀斩下,狼尾瞬间断裂。 这一次,新的狼尾更快速度的生长出来。 风悲吟拿着匕首的手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频率也越来越快。 他赤红了双眼,像发了疯似得,又一刀斩下。 不知斩断了多少的狼尾。 他已被掏空到武体枯竭。 “啊!” “噗!” 风悲吟痛苦的仰头长啸,三千墨发披散开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化作血雾洒在长空。 他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一把匕首,但不论如何使力,都难以抬起去斩断新生的狼尾了。 血泪流淌而下,没入了身下的大漠黄沙。 “风悲吟!!”虎女担心。 “虎女。” 风悲吟双眼空洞,毫无焦距,声音小得可怜:“我想吃苹果了……” 元神内的虎女眼眸蓄满了一层水雾。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人的一生,有多苦…… 最后。 风悲吟抬不动匕首的手耷拉在地,眼皮竭力的往上抬,也仅仅只是能睁开一条细缝而已。 眼睛快闭上之时,隐约看到两道身影迎着风沙逐步地走向了他。 “师父快看,他和我一样,是狼人诶。” “诶,可怜的人,小浮屠,想不想多个师兄。” “嗯!想!” “……” 黄沙卷过,风悲吟和那两人的身影,彻彻底底的消失不见。 天地间,恢复到了最初的宁静。 大陆的西部,依旧是人们口中的天堂和地狱。 不多时却有数道身影出现。 “义父,风悲吟的气息,到此就消失不见了,再往前,就靠近域外洪荒,危险更多,还要去吗?” 戴着斗篷的女子抬起冷白的双手摘下了墨黑的斗篷,露出了晏红鸢的脸庞。 李莲城半眯起眼睛,随即垂眸望向大漠黄沙的地。 地上,都是一截截血淋漓的断尾。 但那断尾的狼人,却似人间蒸发了般,再无踪影了。 “帝军司的操练演示要开始了吧……”李莲城自言自语。 “三十九部军,在赶往星海城。” “回去。” 李莲城语气淡漠如霜。 “是!” “……” 却说帝军司三十九部,乘坐灵鸟去往星海城。 半空,朱雀的火翼吞天沃日般展开。 楚月立在鸟背,当即用祖母所赠的传讯血蝶给武神殿送去消息: 即刻前往西洲,找寻风悲吟,人要精锐,声势要小,切莫惊动旁人。 第2030章 我那一生要强的傻鸟 “小叶子,你就这么断定风悲吟会在西洲?”轩辕修问。 “西洲大漠,无人之地,隔绝任何的气息,他若想走的无声无息,就只能去西洲。” 楚月负手而立,俯瞰着渐远的帝军司轮廓,淡淡道:“在此之前,我曾一直有个疑惑,为何风兄所换的狼瞳,刚好是狼王瞳,又凑巧被他换掉。如若背后有人操纵的话,那么,答案或许就在稷下学宫。” “何以断定是在稷下学宫?” “八成的可能性。另外四陆我不敢说,凌天大陆估摸着只有稷下学宫这一个地方,会去搞武体试验。如若还有第二个地方的话,那一定会是比稷下学宫还恐怖的存在。” 楚月长吁了一口气。 以她如今在凌天大陆所掌控的信息,再加上敏锐的直觉,可以笃定没有第二个稷下学宫。 但凡事都有例外,谁都不敢说万全的把握。 故而,不论何时何地,行何种事,她必须慎之又慎,提前思虑到万种的可能性。 “若真是稷下学宫的话,估计你想到的,李莲城也能想到。”轩辕修蹙眉。 “不错,所以得在李莲城之前找到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楚月抿紧殷红的唇,讳莫如深的眸,在凌天九霄的狂风中望着天穹的远方彼岸。 朱雀忽而伸长了脖子扯着嗓子长鸣了一声,似是不服输般暴掠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将那些盔鸟甩到了后头,还嘚瑟的抖了抖羽翼,回头不屑的看了眼,发出了吹口哨般的叫声。 楚月嘴角猛地一抽。 真是一生要强的傻鸟。 “果然是鸟随其主,一个模子的狂妄。” 叶阳瞅着那贱兮兮的朱雀,冷哼了一声。 他依旧佩戴着许多的帝军勋章,每隔一会儿就要拿着帕子来将肩膀的勋章擦干净。 士兵们都以为他是在嘚瑟炫耀,只有他自己知道足下之路任重而道远。 他的眼瞳藏着晦暗不明的光,看了看楚月,又看看沐凤鸣。 “都是叶家的人,叶天帝还要和前总司去星海城旁观,好啊,好得很。” 叶阳的自语声灌入了长风。 陆蓝乘坐盔鸟飞掠在叶阳的不远处,见叶阳看着楚月的神情浮现了狰狞阴翳的恨意,眉间顿时绽放出自信的光彩,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泰然的轻勾了勾唇。 …… 从帝王军司,乘盔鸟去往星海城,大概要一日的路程。 途中,楚月看似躺在鸟背闲暇自在,实则神识入元,去催促十万地狱之鸟的训练。 当然少不了魔灵的魔力。 魔灵很不高兴,渐少的魔力,让他隐隐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错觉。 “叶楚月,本王都虚弱了。”魔灵哀怨地说:“这群呆头呆脑的蠢鸟,当真能为本王振兴上古魔道?” “当然可以。” 楚月笑道:“万事开头难,上古时期距离现在太过于遥远,魔王,当你感觉到魔力在流失,就意味着上古魔道在崛起,这是该庆祝的好事。” “哦。” 魔灵信了。 源源不断的魔力,输送进元神空间。 十万阴鸦,宛如见鬼似得哀嚎个不停,到处都是怨声载道之声。 楚月也不多说什么,一个眼神看过去,十万阴鸦乖得像儿子,汲取着魔灵之力,开始努力修炼。 她用第五长虹留下的机械之术,将魔灵和神农之力合二为一,锻造成盔甲给这些鸟儿佩戴。 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每一只地狱之鸟,都有武宗境的实力。 也就是说,楚月一人一元神,便有十万武宗军队。 而现在,她在思考的是,既然这些阴鸦都能容纳在她的元神里边,是否能集十万阴鸦为一体呢。 若真能做到的话,十万武宗之力集一身,必然是决定强悍的! 这,即是她去稷下学宫的底气。 星海城,转瞬即到。 从高空看过去,只能看到一片无边无际的海域。 “这是白鹭海。” 萧离微笑道:“每逢晨钟暮鼓之时,海平面都会有白鹭的出现,宛如仙境。小时候,长安将军府的兄长总与我说诸侯国外面的世界,最想做的事就是有朝一日来这白鹭海看日出和日落,许下此生所愿。” 楚月心绪复杂,欲言又止。 她知道。 阿离想萧家大哥了。 生于长安,亡于北境,葬在东篱的萧家战士。 “小月姐姐,你看,日落了。” 萧离扬起的面庞映照着落日余晖,“许愿吧,很灵的。” 随即,双手合十在胸前,闭目许愿。 楚月顿了顿,紧跟着许愿: 帝域,无战事。 …… 白鹭海最中央广袤的岛屿,便是星海城。 朱雀最先落地,身后是成千上万的盔鸟。 星海城的守卫等候已久,“诸位终于到了,很抱歉,诸位本该住在桃源仙境的,但是无眠族的族长凤韵殿下出关了,她不喜人多,稷下学宫临时改了位置,就在星海城东边的武殿来举行此次的操练演示。” “无眠族的族长?” 沐凤鸣皱眉,“稷下学宫这么做,真是不把帝军司放在眼里了。” “无眠族是上古神农的后裔,其族长凤体金贵,还请诸位多多担待。”守卫说道。 “最近的隐世宗族,频繁出世,看来真要乱了。” 沐凤鸣拧了拧眉,“据说,九幽剑族最近也有些动静。” “九幽剑族?”楚月眸光一闪。 “嗯,是当年剑帝所剩不多的麾下,即便是大战后的一些残兵,那也是至高无上的强者存在。”沐凤鸣抬步前行,冷眼睨着士兵,“还不带路?” “是!”守卫不敢过多耽搁,连忙迈开腿往前走。 楚月的心思和注意力,却都被九幽剑族给吸引了。 九幽剑族的出世,会不会和抱枕有关? 楚月按捺住情绪的波动,带着楚军跟在沐凤鸣的身后。 帝军司三十九部浩浩汤汤的行走在星海城的街道,行人纷纷在街道两侧驻足,好奇的看了过来。 快到武殿的时候,楚月脑子里灵光一闪,脚步猛地顿住。 “怎么了?”萧离问道。 楚月不言,眸底却有锐光闪烁而过。 她知道,李莲城的目的了。 帝军司集体来星海城的话,但凡布个强悍的阵法将他们困住,整座大陆就……危险了……! —— ps:29号左右会换个封面,金色字体金色人物的,提前给兄弟们报备一下。 第2031章 祥光现世,是福泽天下之象 而且,稷下学宫盛名在外,是凌天武者们心目中根深蒂固的名门正派,武道之所向。 如今稷下学宫出世,又有凝聚玄力的法器青阳乾坤盘出世,足以吸引大部分的中上层武者前来星海城。 至于下层武者,便是想来,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路途遥远,操练演示在即,下层武者资源匮乏,难以短时间内赶过来。 这样一算,大陆各地,太过于空旷了。 纵然边境之地都有防敌驻军队,只怕也于事无补。 “祥光,快看,有祥光出现了。” 星海城街道,有少女扬起粲然的脸颊,抬手指向天,不由欢呼出声。 三十九部军队俱是驻足停下,望向了同一片的天穹。 果真如少女所说,星海城的四方天地,弥漫起了晶莹绚烂的光,映照着日落霞色,倒真像说书先生口中的神邸仙岛。 “祥光现世,是福泽天下之象,但这祥光,有点儿像弑鬼塔后边祈福山的光。” 萧离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低声道:“小月姐姐,怕是有问题。” “人世间越美好的东西,往往暗藏着越凶险的杀机。” 楚月仰头看去,喃喃说道。 这片祥瑞之光即是祈福山的武神结界,李莲城要在高朋满座的星海城,万众瞩目之下,大胆的形成结界。 结界若是形成,没有武神境的实力,就出不去星海城。 楚月悄然使用瞳观望祥光。 勘测出大抵还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完完全全的凝聚成形。 到那时,只怕是功亏一篑。 换而言之,她得在这一炷香的时间内,找到破局的脱困之策,还不能有半点的错漏。 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的万劫不复之境。 “阿离,凌天的地形图给我。”楚月连忙道。 萧离将牛皮纸记录的大陆地形图递给了楚月。 楚月将地形图收下,看了看长街的热闹,而后一狠心将压制住的本源之气释放出体外。 现在她的武体,经过琳琅郡主和明夜大陆的两战之后,逐渐趋向和本源之气共存的状态。 等到能够真正的共存,就是她整具武体都能修炼了。 本源之气不同于寻常的武道玄力,很快就吸引了三十九部各军队的注意力。 “噗嗤——” 楚月往前吐出了一口鲜血,给了萧离一个眼神,身体就无力的往下倒去。 萧离及时扶住楚月,发红了眼忧心忡忡地大喊:“沐战将,不好了,叶战将出事了,她的本源之气冲撞脏腑,有生命危险。” 沐凤鸣回头看来,心下一紧,跨步掠了过来,从萧离的身边将楚月横抱起,一脚踹向那发呆的守卫,“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去武殿,我家孩子出了事,本将要你们都陪葬!” “是,是,战将息怒,武殿就在前方。” 守卫惊出了一身冷汗。 沐凤鸣抱着楚月的手都在发抖,陡然间气势大开,像是随时要大杀四方。 突地,怀中的姑娘,悄然间朝她眨了下眼睛,无声喊出“叶阳”二字,旋即又故作半死不活的虚弱模样,叫沐凤鸣一愣一愣的。 沐凤鸣立即收起表情,健步如飞的到了武殿,抱着楚月走向房屋。 陆峻岭将其拦住,“沐战将,总司今日桃花仙境与稷下学宫、无眠族、各家天帝商榷操练演示之事,你既把自己当成了三十九部的统帅,现如今是不是该召集三十九部,等总司来训话?” “给老子滚,听得懂人话吗?”沐凤鸣微抬下颌,轻挑起眉梢,高声道:“想拦本将的路,可以,拔出你的刀,献出你的兵,无需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打赢了本将再说。” 陆峻岭咬了咬牙,还真不敢在这里跟沐凤鸣硬碰硬的,不是说实力比沐凤鸣差,只是这女人是个疯子,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他大好的人生和前程,实在没必要跟沐凤鸣拼个鱼死网破。 于是悻悻的让了一条路。 沐凤鸣却没急着走,而是看向了陆峻岭身边的叶阳,冷声道:“你,滚来给本将伺候小家伙穿鞋。” 她一向狂傲惯了,三十九部都习以为常。 只当沐凤鸣是故意让陆峻岭难堪。 “吾乃帝军司少将,凭什么去伺候她?” 叶阳咬牙切齿,愤怒到面部近乎扭曲,瞪圆的一双眼睛充斥着惊涛骇浪般的憎恨。 “把他给本将绑了。” “沐凤鸣!”陆峻岭大怒。 沐凤鸣嗜血一笑,“姓陆的,你也知道前总司和叶天帝都在桃源仙境,小家伙若是因为你耽误时间而出了什么事,就怕你承受不起叶、慕两府的怒火,也承受不起百鬼之森和武神殿的反噬,你最好,用你那没用的脑子想清楚,再来跟本将讨价还价。” 陆峻岭深吸了一口气,想到沐凤鸣和叶楚月猖狂不了多久,便生生地硬吞下了这口气。 他刚想让叶阳跟着过去,就见叶阳很懂事的先一步走出来。 “沐战将,我跟你去。” 叶阳猩红了双眼,还很感动陆峻岭情愿跟沐凤鸣死磕到底都不交出他。 他终归是欠陆家父女太多的了。 陆峻岭见此,眼珠子一转,摇头道:“叶阳,不可,你来陆叔这边,有陆叔在,谁都不敢欺负你。” “陆叔,没关系。” 叶阳狠狠地瞪着沐凤鸣,“沐战将,你虽性格刚烈,但叶阳敬你是性情中人,也佩服你的赫赫战功,从不轻贱你,但你如今这般仗势欺人,以权压人,与我所认识的沐战将是天囊之别。沐战将,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还以为,北洲慕府所出的后裔,与旁人终究不同。 没想到和叶宫是蛇鼠一窝。 “废话真多。” 沐凤鸣抱着楚月进入武殿安排的房间。 叶阳憋屈的跟在了后边。 一同跟进去的,还有萧离、屠薇薇、秦锦年兄弟二人。 “楚爷,我的楚爷……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让我老牛可怎么活啊……” 秦铁牛伤心不已,刚酝酿好情绪要大哭,就见适才还奄奄一息的女子跃然落地,朝桌前那么一坐,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满身凛冽萧杀的气息好似不曾受伤过。 秦铁牛傻眼了,还没来得及喷发的情绪让他如同心梗。 “小家伙,说吧,要干什么?”沐凤鸣往床榻一坐。 楚月还没说话,就见叶阳掏出一把短刀,就要刺向楚月的眉心。 第2032章 把酒山下,清风拂来的不是理想 “叶楚月,还我帝军血恨!” 叶阳大喝一声,手下的力道绝不马虎,速度快到极致只看到他的残影掠过。 楚月面无表情的坐着一动不动,仿若浑然不知危险来临,神色淡漠地望着杀气逼人的叶阳。 利刃闪烁寒芒,即将刺破她的眉心,贯穿她颅腔。 就在此刻! 楚月利落的偏头,利刃便顺着她的侧脸往前滑。 她猛地伸出手抓住了叶阳后脑勺的头发,右臂直接不余遗力的散发出武皇气息,将叶阳的额头猛撞上了桌子。 牢固的木桌,登时四分五裂。 破碎满地。 “小孩,你需要清醒一下。” 楚月交叠双腿,慵懒的靠在椅背,戏谑地看着死死挣扎的叶阳。 叶阳骇然,心中大惊。 不是说叶楚月停滞不能修炼,是永远的八段武宗吗? 又怎么能爆发出武皇气息? 更古怪的是…… 这武皇气息怎么只环绕着右臂,仿若和武体的其他地方完全划开了界限,似被分水岭了般。 “叶楚月,你不如杀死我,但你杀不死我的志气,杀不死祈福山的帝军之魂。”叶阳嚎道。 “杀你这么个没脑子的蠢东西,我嫌手脏。” 楚月把叶阳推开,因是用力过猛,把叶阳推得摔倒在地上。 叶阳攥着利刃,就要再次冲锋斩向楚月,就见熠熠生辉的千行神卷朝他砸去,在他的面前展开。 随之,响起了楚月的声音:“看完,你若还想杀,我任由你斩首。” 叶阳疑惑地皱紧眉头,而后迷茫地看向了千行神卷,不懂叶楚月此番做法的意义何为。 千行神卷上边,只有一轮月亮。 除此之外,便是空洞洞黑魆魆的天。 “叶楚月,你故意羞辱我?”叶阳红着眼嗓音沙哑地问。 血翼少年记录的皓月,让楚月也是无奈。 为了缓解尴尬,想去给自己倒杯茶,才发现桌子被叶阳的脑门撞碎了,连带着茶壶杯盏都化为狼藉。 叶阳恼羞成怒的想用利刃把千行神卷毁掉,千行神卷的画面陡然一转。 挪到了两个背影之上。 叶阳一刹那就认出,那是陆叔和蓝蓝的背影。 “叶楚月,你是何居心,你如果伤害了陆叔他们,我绝不会放过你。”叶阳脖颈青筋凸起,声音满是愤怒。 下一瞬,千行神卷传来了陆峻岭的话语声:“帝军司的这些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就剩下几具冰棺内不中用的活死人了,不过能把他们的力量渡给你……” 父女俩人的对话,听在叶阳和屠薇薇等人的耳中,既是心惊肉跳,又愤怒滔天。 话到最后,提及了叶阳: “叶阳和圣子妃之间,你倾向于谁?” “圣子妃。” “……” 一声声的对话中,叶阳面庞的血色仿若被抽干般愈来愈少,直到惨白如纸。 “帝军士兵,竟然都死了?”屠薇薇目瞪口呆,“那可是凌天第一军,怎么会呢?” 萧离半眯起眸:“这样看来,帝军的死亡,跟陆峻岭陆家都脱离不了关系。当真讽刺啊,帝军司的天才少将陆蓝,竟是靠汲取帝军血肉来淬炼。恶心!” 沐凤鸣倚靠床侧,观望千行神卷到结束,神情是一如既往,并无多余的变化。 但那双眼睛中的杀伐之气,隐隐有火山喷发之势,似欲焚天般。 帝军,是太多为将之人心中的信仰了。 年幼的她,会选择这么一条路,很大的程度是因为帝军的存在。 她听说过太多有关于帝军的传奇。 那是一支散人军队。 起初都是柴门出身的武者,却肩负起了家国责任。 一群志同道合的柴门武者,百鬼之森的预备军,熬过一次次的战争灾难,岁月长河洗涮不掉他们不负初衷的立志。 沐凤鸣来到帝军司却从未见过帝军的存在,只是偶有烦躁的时候,会提一壶酒,去祈福山下坐着,对着祈福山的祥光和满夜的星辰淡月自顾自的闲话家常。 还盼望着有朝一日能与帝军出征,扬凌天军队之威,护大陆百姓于水火。 而现在看来,她所盼所想皆成空。 她把酒山下,清风拂来的不是理想,而是怨魂的哀鸣。 沐凤鸣垂头,睫翼在眼底轻遮出半片鸦羽,自嘲又苦涩的笑出了声。 “总司大人,您藏得可真深。”沐凤鸣轻声低喃,满目破败之意。 现任总司,对她有知遇之恩。 但放眼帝军司,能不动声色害死帝军,用祈福山来当遮羞布的人,绝不仅仅是区区陆家就能做到的。 总司,肯定参与了这件事。 就算不是直接造成此事的罪魁祸首,也会是间接的帮凶。 不管前还是后者,她都罪该万死。 “怎会这样……怎么会……” 叶阳耷拉着头颓废的坐在冰冷的地上,千行神卷的一幕幕,以及陆家父女所说的每一个字,对他的伤害都不亚于钢刀扎入灵魂,叫他锥心刺骨,也让他生不如死。 他的崩溃如大厦倾倒。 过去的执念、仇恨和情义,都活脱脱的成为了笑话。 现实残酷的给了他一巴掌。 把他打得头昏目眩,甚至怀疑此刻的所见所闻是否为午夜的梦魇。 “陆叔他那么敬重帝军先辈,蓝蓝她……” 叶阳痛不欲生,哽咽的说不出完整的话。 他抬起双掌轻覆面庞,泪水从发红的眼眶肆意流出,湿了掌心一片。 他与陆蓝自幼相识,青梅竹马…… 彼时,年幼的陆蓝发现跪在地上抱着帝军勋章哭,安慰他说:“叶阳哥哥,以后的路,我会陪你一起走,不管这条路有多难走,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在你身边。” 最终陆蓝选择的路,是成为无眠族风光无限的圣子妃。 时至今日,若非叶楚月拿出这份千行神卷,他都还会被蒙在鼓里,受那一双父女的欺骗。 “陆峻岭!我要杀了你!” 叶阳捡起地上锋利的短刀,嘶吼一声不管不顾的朝外冲去。 一支金色的箭矢,掀起刺骨寒风,正中了紧闭的门。 叶阳看着门上的箭停顿下来,回头看向了慵懒的女子。 楚月吹了吹手上的沧溟弓,冷声道:“如若知道真相的意义是没脑子的自寻死路,那你请便,本将麾下,向来不留没脑子的废物。” 第2033章 帝军后裔,只余一人也 叶阳垂头丧气,眼睛满是猩红之色,爬上了蛛网般的血丝,豆大的泪珠簌簌而落。 握紧的双拳,背面根根青筋分明,滔天的愤怒憎恨毫无保留的喷发。 身后,楚月继而道:“祈福山下随处可见英雄尸骨,你深知你肩上的是帝军之魂,责任之重,道路之艰难险阻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英勇无畏是好事,力使错了对,刀刃指错了方向,那就是蠢笨如猪。帝军后裔只余你一人,不想他日葬身黄泉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就给本将好好的自省思过。” “你,怨我吗?” 叶阳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横流满面。 怨他蠢而不自知,认贼作父,错把好人当仇敌,可悲又可怜的自以为是。 “本将不怨帝军中人,只恨手中的刀还不能斩掉作恶之人的首级。” 楚月淡淡说完,将萧离所递的凌天大陆地形图打开,望了眼沐凤鸣,直截了当地道:“小姨,此次操练演示李莲城别有用心,星海城的祥光是和祈福山一样的武神结界,结界一旦形成,大陆危矣。” 她靠孑然一身的孤勇难以抵挡稷下学宫几十年如一日的阴谋。 这件事,非一人可完成。 “你是说,帝军之死,还要李莲城的手笔?”沐凤鸣敏锐地问道。 楚月轻点螓首,“若我所想不错,不仅帝军之死,还有叶宫祖父的重创闭关,帝域分裂的诸帝之战,都和这位李莲城息息相关。 多年以来,李莲城致力于钻研之术,用武者的血肉之躯来做誓言,满足他的私心。 稷下学宫是凌天名门之首,几十年不出世,为的就是今日出世之时,引来各地强者的到来。 小姨,你在帝军司这么久,可曾知晓帝军司是否有士兵失踪之类的?” 祈福山举目破败,帝军尸骨都是实验残次品,留给了陆蓝淬体成长。 晏红鸢作为李莲城的人,会出现在帝军司,还被高等士兵护送,只怕和祈福山没有关系,或许是另有目的。 “帝军司三十九部中,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因为外出执行任务而失踪或是殒命一些人,失踪的再也找不到,殒命英雄的后事一直都是陆家在办……” 沐凤鸣蓦地看向楚月,“小家伙,你的意思是……” “不错,这些人并非无故失踪,也并非任务殒命,而是被总司和陆家献祭给稷下学宫了。” 楚月半眯起眼睛,“李莲城他做的武体实验,更需要体质强悍点的武者,才能熬过非人的折磨。帝军司的士兵,就是很好的选择。” 叶阳听着楚月二人的对话,懵了一会儿过后俊脸浮现出了浓浓的震惊,随即脊椎骨蔓延出一股瘆人的寒气。 若非亲耳听到,他甚至不知帝军司、陆家、稷下学宫有这般不为人知的恐怖秘密。 突地,脊椎寒气直冲天灵盖。 叶阳脑子似是聪明了一回,好似想到了什么,嘴唇哆哆嗦嗦声线亦在发颤地问:“叶战将,难道说,帝军之死,也是因为……李莲城的武体实验?” “嗯。” 楚月指向地形图,“小姨,阿离,锦年,我们得抓紧时间,找到李莲城的真实目的,并且,传讯出去,提前部署。” 沐凤鸣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来不及悲伤帝军之事,起身站在地形图前。 皱着眉凝望思考了半晌。 突地道:“小家伙,说起来,我这次带队去无上流域执行任务,就是为了虚空之事,那边频繁出现虚空地鬼。按理来说,虚空地鬼九万年不曾出现,应当不了解凌天之事,但他们给我的感觉,似乎很了解我的行军方式,有好几次打了我措手不及,险些任务失败。” 说罢,她从储物袋取出笔,在地形图的十几个地方画圈。 “这些地方,都是虚空地鬼出现最频繁的地方。”沐凤鸣道。 “看来,有人把帝军司的全部情报,都透露给了虚空。”楚月若有所思。 屠薇薇说:“那我们岂不是派军把这十几个地方镇守,并且施下抵抗虚空的禁制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只不过……” 楚月总觉得,事情并非想象中的这么简单。 她问:“小姨,其他四陆,可有出现过虚空地鬼?” “说来也怪,其他四陆虽传有虚空地鬼出没,但我调查过,并无虚空地鬼的痕迹。”沐凤鸣道。 楚月沉默了下来,立在凌天地形图前观望被沐凤鸣圈出来的地方。 半晌,眸光一闪。 “我懂了!” 楚月赫然道:“诸帝之战的目的是为了分裂成五陆,而五陆的目的,就是把五陆之一的凌天献祭给虚空,其他四陆,想与虚空,共存!代价就是凌天的子民、土地,皆成为虚空之奴,虚空的食物!李莲城,好狠毒的心思!” 听得此话,屋子内的人,俱是大惊失色。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论。 楚月攥紧了手中的沧溟弓,眼底泛起了深红。 在此之前,她陷入了一个误区。 因她算是鬼皇的转世,她便觉得鬼皇封印虚空的松动,是因为自己的日渐强大。 实际上并非如此! 封印的松动,是因为帝域格局的变换。 鬼皇封印是以血肉之躯和神魂,不容更改格局。 本来过去了九万年,封印就不如往昔坚固。 几十年前又发生了诸帝之战,分裂的五陆彻底改变了鬼皇封印的格局。 “那其他四陆为何要这么做?”屠薇薇诧然。 “虚空地底,有我们帝域的太阳。” 屋门被一双苍白的手推开,楚军的军师,病态羸弱的青年闻人瑜咳嗽着进来。 叶阳倒是聪明,手中短刀抵在了闻人瑜的太阳穴,“谁允许你进来的,今日所听之事,你敢泄露出去,我绝不放过你!” 闻人瑜不恼不怒,轻咳了几声,笑望着楚月,“叶战将深谋远虑,实力高强,若非叶战将允许,我又岂能走进这屋?” 不错! 屋子四处,楚月都让阴鸦暗中守卫,不让人靠近。 但……能让他闻人瑜出现! 只因那日闻人瑜与她说的,谋皇图霸业! 第2023章 八位徒儿 她并未笃定闻人瑜会来,只是一个猜测。 如若闻人瑜知晓祈福山之事,见她在祥光出现的时候受伤,肯定会前来。 叶阳闻言,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压根转不过弯来。 但楚月没有怪罪闻人瑜,便只好收回了短刀。 “闻人军师,请继续说——” 楚月一挥手,闻人瑜身后的屋门被玄力带拢合上。 “咳,咳咳咳。” 闻人瑜咳嗽了好几下。 萧离踏步上前,将闻人瑜扶着坐在了椅上。 秦锦年见此,眸光暗闪,不经意的抿紧了唇瓣,看向闻人瑜的眼神多了一丝不为人道的深意。 “谢谢。” 闻人瑜朝萧离微微一笑,环视了一圈屋内,朝沐凤鸣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然后,继续说:“帝域五陆的光明,皆源自于武道巅,但已经过去了九万年,久而久之,帝域势必再堕入没有光明的无边深渊。 武道巅光明,远就不如太阳之精华,只会使武道文明日渐削弱。 而且,四陆不得不怕虚空卷土重来,到那时,没有鬼皇剑帝的当今时代,如何抗衡虚空呢? 李莲城相当于虚空与四陆的桥梁,让虚空和四陆一致决定,互相共存。但共存的前提,是以凌天大陆这一版图为代价。 叶战将,你很聪明,我用时十余年,才弄清个中利害的关系,没想到你仅凭蛛丝马迹,就能推测的八九不离十了。” 闻人瑜看向楚月的眼神,满是欣赏钦佩之色。 “那得赶紧去通知各大势力,堵住虚空频繁出现的那几个地方,就可以避免一场灾难了。” 秦铁牛急道。 楚月摇摇头。 “楚爷?”秦铁牛疑惑不解。 沐凤鸣的笔带着灵力,将那十几个频繁出现虚空地鬼的地方,相连在一起,画出一个阵法图腾。 旋即,侧目问道:“小家伙,你是在想这个吧?” “知我者,小姨也。” 楚月勾唇一笑,拉开沧溟弓。 金色箭矢,穿过了阵法图腾的中枢。 “要堵的不是频繁出现虚空地鬼痕迹的地方,而是,这个里,上古阵法的中枢!” 楚月侃侃而道:“李莲城何其聪明,虚空地鬼和小姨的接触中,故意让小姨知道他们对帝军司很熟悉,就是为了让我以为那十几个地方,就是虚空之门打开的地方。” 叶阳云里雾里的。 秦铁牛勾住了他的肩膀,“小老弟,是不是觉得自己蠢得不行?俺也一样。” 叶阳:“……” 他嫌弃地拉开了和秦铁牛的距离,“叶战将,时间不多了,而且就算知道了阵法中枢,大部分力量都在星海城,如何去拦截呢?” 楚月勾唇一笑,直接拿出传讯血蝶,开始朝各方传讯: “武神殿听令,派军镇守无上流域、修罗地界……这十几个地方!” “第一学院听令,集结学院弟子……” “鬼森听令,与武神殿汇合。” “天狼域、圣域……” “……” 叶阳看得人都傻了。 他才想起来,眼前的这位女子,在大陆有着多么举足轻重的地位。 然而…… “叶战将,这点力量,怕是远远不够……”叶阳忧心忡忡,担心天下万民。 楚月懒懒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再次开始传讯: “修罗地界,楚门听令!” 楚……楚门……? 这一回,不仅是叶阳傻眼了,秦铁牛和沐凤鸣都愣了下。 “修罗地界不被五陆管辖,楚门作为后起之秀的黑马,其门主楚皇楚天霸更是被称之为五陆第一猛.男!” 秦铁牛说到这里,咂舌:“楚天霸……叶楚月……楚爷,你难道就是五陆第一猛.男?” 叶阳惊住,眼珠子差点掉出了眼眶。 不一会儿,楚门激动的接踵回讯:“楚爷,楚门等候已久,任凭差遣。” 叶阳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 沐凤鸣扯了扯脸皮,旋即哑然失笑,眸光带着无尽宠溺的望向了楚月。 这孩子,总是爱给人出人意料的惊喜。 秦铁牛拍着胸脯长叹:“冷清霜师妹和燕南姬兄弟说的没错,跟在楚爷身边,不需要旁的,只需要一颗强大额心脏。” 楚月传讯道:“集结蛇毒门武者,前往龙渊,找到义兄赵匈山护法即可,立即前往龙渊买桂花糕。一旦买到桂花糕,立即通过龙渊的力量去凌天西洲,去往域外洪荒,乾坤都城,找到虞老相助,联系明夜大陆。” 叶阳打断了楚月,“龙渊从不关心五陆之事,明夜大陆怎么会管我们的死活?” 楚月头也不抬,传讯:“以墨月之名,告诉我的八位徒儿,请他们出陆相助。” “砰!” 叶阳手里的短刀掉落在地。 除却知晓内情的屠薇薇和萧离以外,满屋的人包括闻人瑜、秦锦年在内,都傻掉了。 第2024章 潜龙蛰伏,破渊引惊涛 “墨……月郡主?” 沐凤鸣何止是傻眼,惊得风中凌乱又犹如石化。 因为消息渠道落后的缘故,凌天大陆在最近半个月,才知晓明夜大陆有一战,堪称惊天地泣鬼神。 其墨月郡主,八位武神之师,明夜陆主上官耀的义妹,还是钢铁刀宗皇甫陨的生死之交。 就这么一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到洪荒下界各处都流传着她的传说,却不见其庐山真面目。 只知,那是明夜大陆之光,武神之信仰,绝迹之希望! “小家伙,别告诉我,你就是墨月郡主?”沐凤鸣始终难以置信。 楚月眨巴了两下眼睛,“墨月之名,还是阿离取的,有矢志不渝,山盟海誓之意。” “叶楚月,帝尊夜墨寒,原来如此,原是如此!” 叶阳喉结滚动猛吞口水,就差拍案叫绝了。 “楚爷,不是说明夜大陆为了守护上界虞尊对抗魔妖吗?”秦铁牛着急地问。 “那是乾坤都城虞恨天前辈对外造成的假象,说起来,本将才是那位魔妖,而集众志成城之力,宰杀入侵者。”楚月说的风轻云淡,仿若是一件不足挂齿的事情,没有半分的骄傲,平常到不能再平常了。 “那上界虞尊呢?”叶阳又问。 “被我杀了。” 楚月说完,再次传讯:“明夜武神出山,请听龙渊前辈的号令,与武神殿、第一学院、鬼森各势集结。” 若无武神坐镇,难以抵御虚空来袭。 而且,不仅要一位武神。 众人却震惊于,上界虞尊被她杀了的消息中。 “为何要听龙渊的号令?而且还去龙渊买桂花糕?”叶阳万分不解:“这样,真的能行吗?” “行不行,不是我说了算,闻人军师,你说,对吗?” 楚月笑眯眯地看向了闻人瑜,浑身上下散发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气息,面庞的笑容既明媚,又高深莫测。 那双眼睛,更似化不开的古潭般紧盯着军师闻人瑜,似乎能洞悉人心般。 霎时,闻人瑜心脏俱惊,短暂的沉吟过后,轻笑了一声,方才徐徐抬起双手,清雅的作了作揖: “长安叶三爷,人如其名,武道诚不欺吾。” “到底怎么回事?”秦铁牛比叶阳还迷茫:“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人话,怎么组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这一刻,牛某人的智商被按在地上狠狠的碾压。 闻人瑜意味深长一笑,缓缓道:“在下闻人瑜,天府王室被废黜的太子,我与母后遭瑛王妃、安晋王闻人衍母子所害,被丢到龙渊边上的寒潭自生自灭。” 年幼的他亲眼目睹,母后是如何焚烧自身为他取暖,才换回他一条贱命,支撑到龙渊的一位老前辈来救他。 老前辈很少说话,只是经常在他面前做桂花糕,用的材料新颖,久而久之他也学着做了。 只不过他虽活下来,但因寒潭损体,终究也只是病躯残喘罢了。 后来,老前辈利用龙渊的势力,把他送到了帝军司。 分别之际,只交代他一句话。 潜龙蛰伏,破渊引惊涛! 他蛰伏多年,而今等来了破渊之日! …… 说到这里,闻人瑜长叹一声,问:“叶战将心思缜密,胸怀大志,但是如何得知我与龙渊的关系?看破这迷雾局中的种种?” 此等事,绝非常人能做到。 但她并非常人。 她是,叶楚月。 楚月攥着秦铁牛宽敞的袖袍沾着神农水不急不缓的擦拭着沧溟弓。 片刻后,才低声道: “你的身上,除了药草味外,还有一股清甜的桂花香。” 这股味道,她在龙渊闻到过。 只不过彼岸之门开启时,进入龙渊的时候没有闻到。 反而是完成任务后与叶、慕两府家人们离开龙渊的刹那,闻到过若有似无的桂花香。 她并没有很确定。 但和闻人瑜交谈闻到,楚月这才笃定。 只不过那时楚月还是如同置身迷雾,没办法知道全部。 直到知晓祈福山帝军,稷下学宫、无眠族相继出事…… 这才随着一点点浮出水面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的推算出大概的事情。 卖给叶无邪桂花糕的老前辈,就在龙渊! 点名让她前去执行护龙任务的,便是这位老前辈。 楚月叹道:“若论谋略,还是龙渊的老前辈厉害。当时五陆局势紧张,他或许早便知道李莲城的目的,便故意让我去执行护龙阵列,为的就是让我结交域外的能人异士,只有他们,才能破李莲城的局面。” “说的没错。”萧离点头道:“李莲城联合四陆和虚空,但他的手再长,也仅限于帝域五陆,伸不到域外去。” “可是即便结交,彼岸之门不开,如何能在李莲城的眼皮子底下出去?”叶阳问道。 “啪!” “我懂了!” 秦铁牛猛地一拍大腿,“这位老前辈,或许早知今日,在过去的几十年中,钻研过凌天西洲。那是联系外界的出路,只不过太过于凶险堪比地狱。旁人出不去,老前辈可能有办法?” “正是如此。”闻人瑜点点头。 秦铁牛鄙夷地看了眼叶阳。 好似在单方面宣布,他已经和叶阳不是同一梯队的智商了。 “叶战将,将相之才,并非虚名。”闻人瑜再次感叹。 “若无龙渊老前辈相助,闻人太子又如何能在帝军司安然无恙这么久?瑛王妃这么多年又为何迟迟动不了你?闻人太子你又对李莲城之事了如指掌?” 言罢,楚月泰然自若的用传讯血蝶传出最后一条指令: “禁制封天,护我大陆!” 随着指令传讯撕裂长空出去,祥光彻底密布星海城。 武神结界,顺利完成! 凌天大陆,犹如空城。 星海城的众人,都在高兴于祥光的出现,大喊着“福泽天下”之言。 “是祥瑞之光啊,必有神明福佑我凌天!” “太好了,太好了,最近虚空频繁出现,害得各地武者人心惶惶,还好有祥光现世。” “稷下学宫李莲城,无眠族的凤韵族长,二位一出世就天降祥光,必如当年的鬼皇剑帝护我凌天,佑我帝域五陆!大喜啊!” “……” 大街小巷,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皆是响起了诸如此类的欢呼声。 喜庆,欢快,充斥着一种新生的希望。 似如,涅槃之光。 第2025章 小老弟,这是做嘛呢? 遍地充斥着兴高采烈的欢喜之声。 楚月等人在武殿深处,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感到万分的讽刺。 “叶战将,现在我们需要怎么做?”叶阳问道。 不知不觉中,他的语气和眼神里,都是满满当当的敬重与钦佩。 “你就当没有看过千行神卷。” 楚月懒声道:“帝军死无葬身,全军覆没,只留你一人活着,绝对是还有更深的秘密。不过,在陆峻岭父女身边,你得事事小心。” “好,我懂了。” 叶阳满目坚定之色。 一瞬之间,少年仿若贯穿四季野蛮成长。 外头,响起了士兵守卫的喊声:“总司到了,在开召集大会,沐战将,总司大人吩咐属下前来查看叶战将的伤势,请问叶战将如何了?” 沐凤鸣与楚月对视了眼,回道:“叶战将有所好转,回去转告总司大人,我和叶战将都会参加召集大会。” “是!” “……” 脚步声渐行渐远,越来越轻。 “该来的,总是要来。” 楚月优雅的拍去盔甲披风的灰尘,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袖口。 动作间,有几分像沐凤鸣。 “叶战将,感谢你告知叶阳真相,否则叶阳被那狠毒的父女整死,也不知道该恨的人是谁。” 叶阳拿着匕首扎入了自己的右侧胸膛,把秦铁牛吓得蹦起来跌靠在了屠薇薇的怀里,惊讶地问:“小老弟,这是做嘛呢?” 楚月轻皱了皱眉,“不必如此。” “不这样,怎么能让他们完全信任我,又相信叶战将你真是因为本源之气受伤,而非是故意设计拖延时间?”叶阳拔出匕首,捂着受伤的地方毅然的走了出去,满面都是无畏的神情,眸光决然如血风。 跌跌撞撞走了数步,沾血的手扶着门楣,回过头望向了楚月。 少年惨白的面庞堆满了破碎的笑,绯红的眼眸有泪和恨,还有几分愧疚。 “叶战将,很抱歉,请原谅我昨夜的愚蠢之言。” 他捂住流血的伤口,走回了陆峻岭和陆蓝的营地。 “叶阳哥哥,你这是怎么了?”陆蓝扶住陆峻岭,担心地问。 陆峻岭试探性地问道:“叶阳,那叶楚月,当真是被本源之气所伤?” 叶阳点头,愤恨地说:“可恨那本源之气没让她爆体而亡,凭什么她还能活着?我恨!我恨啊!陆叔,你知道吗,我就差一下,就能刺死那叶楚月了,就能让她不得好死了,就能为我帝军报仇了!” 陆峻岭放心下来,拿出丹药喂给叶阳。 “叶阳,有沐凤鸣在,你又怎么能真的刺杀成功,你这孩子,真是傻,以后做什么事,要跟陆叔商量一下知道吗,你要出了什么事,你让蓝蓝怎么办?” 陆峻岭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叶阳就万分的恶心。 特别是再看到陆蓝清冷精致的面庞,想到千行神卷记录的淬体画面,顿时反胃作呕,只觉得丑陋至极。 他拼尽全力忍耐着要吐的恶心感,故作感动的抓住了陆峻岭粗粝的手,血红的眼眶泪光闪闪,哽咽地道:“有陆叔在,我什么都不怕,只恨害死我帝军的人不得好死,祝愿他们活着的时候无疾而终,死后还被厉鬼缠身,生生世世都永无安宁之日,最好被凌迟而死,被削成人彘泡酒,陆叔,蓝蓝,你们说对吗?” 陆峻岭和陆蓝的神情骤然一变。 叶阳这话…… 怎么听都像是在咒骂他们…… 父女二人做贼心虚,窘迫到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叶阳的话。 叶阳看着他们的眼神深处,翻涌着遮天蔽日般骇然危险的杀机。 入骨的恨,如魔鬼般在他的灵魂中咆哮。 “蓝蓝,把叶阳带去疗伤。”陆峻岭转过了话题。 陆蓝脸部的淡然龟裂。 她轻点螓首,扶着叶阳沿着武殿的长廊往外走。 叶阳凝视着少女近在咫尺的侧脸轮廓,棱角五官都完美的犹如刀刻斧雕。 武神结界的祥光与细碎的落日余晖,在她的杏眸折射出了好看的微芒。 犹如星辰皓月般。 叶阳心痛万分。 既难过,又想吐。 他问:“蓝蓝。” “嗯?”陆蓝侧过头望向了他,“叶阳哥哥,明日还有操练演示,你需要好好休息。” “你会嫁给我吗?”叶阳打断了她的话。 陆蓝垂下了眸,“我会。” “好。”叶阳笑了。 陆蓝抿着唇不说话,心里感到几分奇怪。 总觉得从叶楚月那里出来的叶阳,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但具体是哪里却说不上来。 她只当是自己快要见到无眠族圣子才会多想,很快就把脑子里的念头甩掉。 …… 召集大会,开在武殿的靶场。 三十九部军队,皆汇入此地。 楚月和沐凤鸣的两支军队,是最后到来的。 来时,引起了小的动静,士兵们俱是侧目看来,只见不久前还气若游丝的叶战将,如今精神抖擞气势磅礴的不像受过伤。 士兵们的内心,不得不再一次的感叹慕府女将的生命力之顽强。 那等不受控制的本源之气,若是落入了他们的武体,只怕是必死无疑。 “叶战将,武体可能参加高强度的操练演示?” 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道温和大气的女声。 楚月缓缓地抬起眼帘,朝前看去—— 武殿靶场的最前方,一字排开十八位帝军司最高级指挥官,然后就是上百名指挥部的高等士兵。 在这群人的簇拥之中,女子身穿黑色凤袍,披风画着荆棘的图腾,涂满红色蔻丹的指甲显得妖娆。 她将风情万种和铁血气息合二为一,既有媚骨天成,又有英气飒爽。 她即是帝军总司:陆晚蝶。 陆峻岭的妹妹,也是陆蓝的姑母。 楚月从靶场中心走过,三十九部密集的士兵,下意识的从两侧退开,为她和沐凤鸣的军队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陆。 “多谢总司大人关心。” 楚月大摇大摆走了过去,毫无胆怯与之对视,浩然拱起了双手:“末将已无大碍。” 陆晚蝶仔仔细细的盯着楚月的眼睛和表情看,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叶楚月此女,多智近妖,又屡创奇迹,不得不防。 毕竟,轻视叶楚月的人,多数都去地府奈何桥领孟婆汤了。 她要搞清楚叶楚月是真的受伤,还是,有所……图谋! 第2026章 九幽出,五陆乱 落日辉下,陆晚蝶虚眯起狭长的凤眸,右瞳深不见底之地,悄然绽放诡谲的金红微光。 她不动声色的勘测楚月的武体,确实隐隐有本源之气外溢的迹象。 随即,慢慢的放下心来。 “无事便好。” 陆晚蝶掀唇而笑:“叶战将是少年英雄,备受瞩目,操练演示可不容马虎。” 话锋一转,继而道:“诸位,虚空地鬼频繁出动,在座三十九部都是忠君爱国之人,可要提前提防才好。今日凤韵族长身子有所不适,诸位又舟车劳顿,甚是辛苦,故而休整一日。明日卯时日出之际,在桃源仙境开启操练演示。凤韵族长不喜鸟鸣之声,故而明日不可乘坐盔鸟,需要乘船去往桃源仙境。” 日出开启操练演示,又不能乘盔鸟…… 这便意味着,帝军司三十九部,需要半夜就乘船过去。 虽说凤韵作为无眠族的族长,身份地位崇高,但三十九部的士兵们,难免会有些失落。 “总司大人。” 人群中,忽而出现的清亮之声,让无数道目光俱看了过去。 “叶战将,你说——” “当初帝军先辈创立帝军司时,是否当众说过,帝军司之所以能存在,武神殿和百鬼之森功不可没,要永记恩情?” “确有此事。”陆晚蝶警惕地望着楚月。 “那就对了。” 楚月迈开修长的双腿朝前走去。 高等士兵和最高级的指挥官都以肉躯将她拦堵在外。 楚月倒也不恼,长臂一挥,转过身面朝三十九部。 漆黑如夜的披风,似泼墨般扬起,在半空划出了利落的弧度。 “本将今以帝军司一等战将,鬼森之主、武神殿主的三重身份,在此宣布,我帝军司的士兵,可乘盔鸟去往桃源仙境。” 楚月勾着唇,冷笑一声,喝道:“帝军司肩负保家卫国之重责,守护天下生灵之安危,不论是高高在上的指挥官还是一等战将,又或者是普通士兵,于濒临过绝望和灾难的大陆而言,都是大陆的英雄,岂有半夜出行的道理?” “说的对!”沐凤鸣紧接着说:“盔鸟象征和平,凤韵族长不愿听鸟鸣之声,岂非不想要和平?” 三言两语,就已振奋军心。 不论在此之前他们如何看待叶楚月这个人。 但此时此刻,大部分的士兵们都认同叶楚月的话。 “乘盔鸟!乘盔鸟!” 高昂之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听的陆晚蝶都有些头疼了。 她皱着眉欲言又止。 凤韵族长有头痛症,最厌恶鸟鸣之声…… “那便如叶战将所言,乘盔鸟前往吧。”陆晚蝶面对昂扬士气,无可奈何之下决定提前知会凤韵一声。 召集大会结束。 三十九部的士兵们,再看向楚月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复杂。 楚月镇定似山,依旧如初,带着自己的人回到了住处。 她发现,自从来到星海城后,朱雀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楚爷,你要的鸡腿。” 秦铁牛在星海城买了一大车的鸡腿,也激不起朱雀的半分兴趣。 楚月思考了会儿,神识问道:“是因为,凤韵?你认识她?” 再次提及凤韵,元神契约空间的朱雀就算再压制,亦有暴戾可怖的气息狂涌而出。 它睁大了一双赤红色的瞳,血泪源源不断的流出,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溢出了鲜血,连带着羽翼都在发颤。 楚月心颤,眸光微闪,指尖的神经跟着触动了下。 到底是怎样的恨,才能这般泣血? 初见时,朱雀被求道碑的罪恶深渊,每日每夜哀嚎着苦恨。 “是她!是她!是她!” 朱雀羽翼抱着头颅,血液滴落在了元神空间。 癫狂的情绪,透过契约的羁绊传递给楚月。 楚月亦为之悲伤。 她通过神识,来到元神空间,逐步地走向了朱雀。 双手抱住了浑身浴血的朱雀。 “傻鸟,别怕。” 她轻声细语,像是在宽慰新生的婴儿。 朱雀的身躯虽还在颤抖,却是逐渐地平稳了下来。 它埋着头,低声说: “四圣兽,是帝域的守护兽,终日盘旋在域外洪荒。” “凤韵,她是中界灵凤族的凤凰与人族苟且所生的的魔妖,被灵凤族遗弃到了帝域。那时,正逢我在渡劫,与她缔结契约,信了她的豪言壮志,认为与她有机缘造化。” “然而随着当年的虚空一战,因为玄武的贪生怕死,导致四圣兽结印之力出现弱点,因此受创。” “凤韵用无情刃斩断了与我的契约,再将我的双翼斩断煲汤熬药,吸食掉了我所有的鲜血,只为她成就更高的魔妖力量,并且将无眠族的老族长一并吞噬了,从此她坐上族长之位高枕无忧,则把我封印在道碑遭受折磨。” 九万年的深渊哀鸣,在日以继日的痛苦折磨中轮回。 “她为什么害怕鸟声?” 朱雀疯癫的笑:“因为她就算斩断了缔结的契约,因为羁绊的存在,当年我被折磨时的哀嚎之声,会永远在她的梦里响起,让她睡不了一个好觉。她的手上沾染着我的鲜血,帝域的鸟族见到她,都会嘶鸣哀嚎,悲痛圣兽朱雀的过往,所以,她痛恨鸟类,害怕鸟声!” 楚月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抱着它,听它说着那段契约往事。 元神空间,渐渐安静,只剩下朱雀的哀鸣。 “小孩。” 朱雀弱弱地出声。 “嗯?” “你会不要我吗?” 朱雀发红的眼睛盛满了血泪。 楚月抬起手,轻抚朱雀的翎毛,坚定地道:“我不会。” 她算是明白了,陆蓝为何会有邪恶的手段,以吞噬帝军血肉来淬体。 归根究底,这狠毒的法子,来自于魔妖凤韵。 稷下学宫,无眠族,帝军司。 这三大势力之首,早就沆瀣一气。 楚月安抚好了朱雀的情绪,方才回归原体。 “叶战将,有个叫做云稷的公子,说是你的旧相识。”属下来报。 “好,我现在过去。” 云稷,抱枕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她刚挪开步子,就见朱雀害怕惊惧的颤声喊:“小孩……” 楚月脚掌落地打算好好安慰下朱雀,就见朱雀哽咽地说:“本座不想看到这些鸡腿。” “……”这傻鸟…… 她嘴角轻抽了下,挥手将鸡腿送去了元神空间,语气是无奈又纵容:“都给你吃。” “本座,才不要吃这种俗物。” 言罢,朱雀便将元神空间锁定封闭,化悲愤为食欲,独自伤心的啃着一大车的鸡腿。 楚月面庞浮现了明媚的笑,耸了耸肩,在武殿大堂见到了云稷。 云稷一袭蓝袍,和煦清雅间带着几分卓绝妖孽的气质。 云稷望着提着云霄酒纨绔不羁而坐的女子,神情有些恍惚。 依稀记得。 初次听到叶楚月之名时,她还是神玄学院的劣迹弟子。 如今时过境迁,竟是大陆之巅。 “叶战将难得来一趟星海城,或许有一样东西,你该看到。”云稷微笑道。 “是何物?” “叶战将见了,就知道。” “……” 云稷所说的这个东西,就在星海城云家的地下三层的密室中。 是一座用绝品稀有材料锻造出来的囚笼,不大不小,刚好能容下一个人。 楚月望着做工精细的囚笼,神情颇为恍惚,怔在了原地。 云稷说道:“起初,小墨墨让我锻造囚笼,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了他,后来白护法与我说,那是留给他自己的,具体缘由并不知晓,只知是夫人您的一句话。” 长安叶府的往事,历历在目。 她曾威胁过抱枕,他若敢逃,就打断他的腿,关在囚笼里,让他暗无天日一辈子。 谁料想,这蠢狐狸,当真去给自己锻造了一座囚笼。 楚月轻抚冰冷的囚笼,原是不想问,但还是开了口: “你知道,他在哪吗?” “叶战将,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九幽出,五陆乱!” “……” 第2027章 蓄势多时,只为喷发的这日 “此话,出自于上古神算一族。” 云稷眸色复杂:“剑帝旧部,隐世九幽。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真英雄,乱世征战,太平隐山林。” 楚月静心感受囚笼的冰凉触感,脑海中想起了神玄学院的师兄夏山。 从长安到星海城,一路种种,都好似与上古神算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在九幽剑族吗?”楚月虽是疑问,语气平和淡然的却像是笃定。 “具体我不知晓,但可以知道,是在九幽剑族。”云稷点了点头。 似是想到了什么,复又担心地说:“听闻你本源之气外溢,武体受损,可有好转?” “好了。” “你刚完成护龙任务,就去参与操练演示,对你无益处,该好好休养才对。” 云稷忧心忡忡。 星海城四处,都充斥着难听的声音。 武宗境的一等战将,无疑是凌天大陆的一个笑话。 “无妨。” 楚月说得风轻云淡,望向囚笼的眼神渐而温柔。 末了。 她问:“我能把这个带走吗?” “好。” “免费的?” “……嗯。” 云稷看着女子姣好的侧颜,那吝啬的话语与一等战将的勋章和盔甲披风都格格不入。 有一瞬间,严重怀疑这是一对黑心肠的夫妇。 还好叶尘小宝没像到他们…… 楚月免费带走了囚笼,因是有关于抱枕的一切,又不要钱,心情大好。 以至于回去的路上,星海城的武者们看到穿着军装的纤瘦女子,单手高举起一座囚笼在长街招摇过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奇珍异宝。 酒楼里的说书先生还在义愤填膺的拿着扇子拍桌:“叶楚月虽是少年英雄,但七段武宗的一等战将,已让凌天被四陆嘲笑,吾辈浩然正义之人,与他不共戴天。” 话说到一半,就见女子扛着巨大无比的囚笼,笑眯眯地望着他。 说书先生望见战将勋章,惊得两股战战。 他只是逞口舌之勇罢了。 没敢想真去干什么。 都说叶楚月嗜杀如命,是天生的喋血之人。 他以为叶楚月要把他宰了的时候,就见那女子笑靥如花,如秋风拂过满堂,娇似春日花:“先生,有错误,是八段武宗才对。” 她丝毫不起波澜,明媚又欢愉的从云府走回了武殿,星海城的人只道这叶楚月是疯了。 酒馆二楼,窗户半敞开,只摆着一方海棠盆栽。 两道戴着黑纱斗笠的身影相对而坐,之间的桌上摆放着几杯新烹好的茶。 两人斗笠下的目光,追随着举着囚笼的身影。 良久,其中一人嗤笑了声: “这就是剑帝来让我们守护的人?真像个傻子啊。遥想当年,我们剑帝的追求者,那都是什么人物,武神殿主,鬼皇殿下,鬼主大人,剑帝都坐怀不乱,如今栽在这傻女人身上。” “胡闹!不可对夫人不敬!” “……” 也就在这时,武殿陆晚蝶、陆峻岭还有一众指挥官,都聚在一屋子讨论。 陆峻岭双手抱拳,踱着步子走来走去,“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叶楚月此人行事毫无章法,多行诡道,那笼子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肯定是有大用,定要小心为上。” “确实要提防那笼子,绝对是什么伤人的利器。” 陆晚蝶点了点头。 从陆家人、指挥官到帝军三十九部,再到星海满城和桃源仙境中的稷下学宫,都在连夜不休的研究叶楚月的笼子是何种稀奇宝物。 他们翻阅古今杂书,只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夜,楚月用帕子沾了神农水,把笼子擦得锃亮。 “小家伙,这是什么?”沐凤鸣狐疑地瞅着那笼子,怀疑是什么制敌法宝。 “床。” 楚月说完,将一床软被放进了笼中,自己走进了里边,睡得踏踏实实。 沐凤鸣愣住。 楚月隔着笼望向沐凤鸣,说:“曾想仗剑天下,如今大概是只想睡个好觉。” 她一向有睡眠障碍,从前世开始就有,唯独小狐狸陪伴的那段时日熟睡香甜。 曾经确有念头一闪而过,搞个笼子把喜爱的人儿关在里边欣赏他的好过一辈子。 后来画地为牢,把自己关进了里边。 她半阖上眼睛,懒懒的睡去,算是养精蓄锐的一夜。 沐凤鸣欲言又止但不想叨扰到她,走出了屋子,站在长廊外看着月色,长叹:“小家伙,你想他了。” 这孩子,从来不将心思外露,实在叫人心疼。 都道夜帝尊对她的感情,实则她不比夜帝尊少半分。 天,渐渐亮。 次日,朱雀吃起了新送来的鸡腿。 楚月重新换上军装,掌心中陈旧的“叶”字发带微扬起了一角,黝黑的眸凛冽似冷霜,嗓音里裹挟着似欲焚天的杀气: “傻鸟,好好吃你的鸡腿,人,就让我来杀!” 凤韵。 李莲城。 陆晚蝶。 …… 背负帝军血债隐忍,泣血之恨灌满胸腔,蓄势多时,只为喷发的这日! 第2028章 星海城,桃源境,岛上无穷台 日出时分,晨曦的曙光照落在白鹭海,于海平面照射出熠熠生辉的粼粼波光,随着翻滚的海浪而闪烁。 星海城的武者们,纷纷朝着日出,虔诚的双手合十,默然许下毕生夙愿。 三十九部军,汇聚武殿靶,听从总司陆晚蝶的命令,齐齐乘坐盔鸟前往桃源仙境。 最高级的指挥官们,吹出帝军的号角声。 海面的白鹭,闻声而舞。 楚月乘圣兽朱雀,宛若火球般,比那骄阳还要瞩目。 星海城的多数武者,纷纷赶往桃源仙境。 星海城是海上城。 城内中央,又是一片皓月圆形的小型海。 桃源仙境,便是这海中岛屿。 四季常春,桃花灼灼,当真称得上是人间仙境。 又因是机械大师的故居,早便扬名四海。 桃源仙境海中岛中,诸天帝、谢青烟武神等人都在岛口迎接。 日辉直照三千尺,海风习习而过。 鸟鸣声,从海面天穹传来,霎是好听。 岛屿东面的宫宇高楼,既恢弘古老,又金碧辉煌,集奢华庄严为一体。 “嘭!” 满地都是摔得支离破碎的瓷器。 “混账!不是说了不允许鸟鸣声出现吗?给本宫杀了那群鸟,杀了,都杀了!” 无眠族长风韵一改往常的优雅端庄,赤红的眼眸爬满血丝,发髻的步摇珠钗掉了一地。 她身着浅金色的长衫,眉间一点绚若朝霞的朱砂。 又一挥手,将有年份的花瓶砸到了侍女的头部。 满屋狼藉,残渣破碎。 侍女们杂七杂八跪了一地。 纵被花瓶砸得头破血流,都不敢哼一声。 生怕这美得人比花娇的女子,会一怒之下把她们给凌迟了。 “陆晚蝶这个贱婢怎么做事的?” 凤韵咬紧牙关,双手抱紧了快要丧失理智崩溃的头部。 她痛到甚至想挖了自己的天灵盖。 “族长大人,不怪陆总司。” 圣子凤夜带着侍女从外走出,“是叶楚月的缘故。” “叶楚月?” 凤韵冷笑:“就是契约了那只贱鸟的叶楚月?” “正是。”凤夜点头。 凤韵虚眯起阴翳的眸,眼底闪烁过锋锐的光弧。 她闭关十五年之久,不曾想,近日一出关,尚未庆祝出关之喜,就发现被封印在道碑的蠢鸟竟还有胆量与人契约。 非但如此! 凤夜手下的武神谢青烟,竟也倒戈向了区区的八段武宗。 “好,好得很。”凤韵的瞳眸红的像血一样,既妖娆诡异,又摄魂美丽。 “族长,这是新锻造的神农丹,对于你的头痛有更好的效果。” 凤夜将四四方方的精致锦盒取出,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族长。 凤韵接过锦盒,取出乳白色的圆润丹药放进唇中。 神农丹入口即化。 似有一股股温和之力,如春风秋雨,缓解了她的头痛。 恢复清醒的凤韵镇定了下来。 她坐在铜镜前,望着铜镜中绝美的容颜,抬手抚过眼梢。 “蠢鸟的眼睛,我也用了这么多年,听说那叶楚月有倾城之姿,不亚于当年的云凰。” 凤韵唇角微扬,“那就,挖了她的眼睛吧,抽了她的神农力量。我神农族圣力,怎能流落在外?” “是!” 凤夜拿着玉骨梳,为她细致的梳着如绸柔顺的发丝。 “武神结界封印完成,通知四陆和虚空了吗?” “已经通知了。” “很好,星海城外山雨欲来风满楼,大浪滔天将乱世,海中岛屿也该好好血洗一下了,为我所用者留其残喘之命,天生反骨者得杀……无……赦!” 肃杀之气,骤然四起。 仿若雷霆万钧,乍然天穹。 帝军司的号角之声响彻桃源仙境。 “族长,是帝军司三十九部来了。” “好,让本宫来见一见这新任的百鬼之主,刘玄花那个废物成了该死的手下败将,本宫并不像她那样蠢笨如猪,让一个黄毛丫头给摆了一道!简直丢脸!” “……” 一只只盔鸟划过天际,在皑皑白云留下了沟壑形的云烟痕迹。 最前排的朱雀,似如烈火焚过岛屿,一双羽翼遮天蔽日,展开滚滚天火。 其脊背之上的女子,一袭军装着身,墨发三千与泼墨般的披风同时扬起。 桃花漫天飞扬。 楚月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已久的两府家人们,眉眼弯起了笑。 号角声,再度高昂。 三十九部,随之落岛。 “小楚月~” 小舅慕临风,殷勤地挥了挥手。 大舅洵洵儒雅,朝她颔首点头。 二舅慕臣海拉着面无表情的叶无邪,拉开了巨大的红色横幅。 横幅之上,乃是一排金光闪闪的字: 日出东方,唯楚独尊,五陆九洲,楚军不败。 …… 楚月看到这狷狂金闪的横幅,嘴角疯狂的猛抽,尴尬窘迫到头皮发麻。 恶寒到脚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甚至有种想要权当不认识他们的冲动。 只有秦铁牛,似个衣锦还乡的状元郎般,面庞洋溢着灿如菊花的笑容,朝东边作了作揖,朝西边抱了抱拳,时不时的点点头,又红了红眼睛,哽咽地作诗:“春天里百花开,牛儿从天边来,岛屿风烟花一片,唯我牛某压群芳。” 楚月:“……” 众人:“……” 那一刻,每一位武者都怀疑这厮是来搞笑的。 楚月抬手遮面,干咳了几声,走向了叶天帝、慕倾凰等人。 因是作为帝军司一等战将楚军首领来参加操练演示,不能过分热切亲昵,只站得远远的点了个头,笑一笑,就算是与家人们心照不宣了。 这时,岛屿花阶之上,走来了浩浩荡荡的队伍。 “是她!” 朱雀歇斯底里的声音,在楚月的元神中响起。 楚月和无数人一同看去。 身着金衫的女子眉间朱砂如似火骄阳,面无过多的表情,只隐隐透出无尽的傲气,用那睥睨天下苍生的眼神,冷漠地望着每一个人。 女子身边,除了圣子凤夜、侍女以及仪仗队外,还有一人最为瞩目。 那人坐在银色的轮椅之上,乍眼看去,是润物细无声的儒雅温和。 银色轮椅背后,披着斗篷的晏红鸢细心的推着轮椅。 “玄力蓬勃,朝气满岛,当真是江山人才。”凤韵笑道:“李宫主,看来,本宫出关得很合时宜,能够好好欣赏一遍帝军司三十九部军队士兵的风采了,只可惜,暂不能看到帝军,否则的话,那才叫一饱眼福了!” “帝军是凌天的底牌,从不轻易示人,倒也情有可原。” 李莲城微抬下颌,朝八方抱了抱拳,“星海城,桃源境,岛上无穷台,还请诸君,无穷台上请。” 说罢,众人仰头看去。 岛屿上空,一方广袤的金光圆盘台悬浮其中。 而这,便是操练演示用的无穷台! 第2029章 战虚空,杀外敌,风华满天下 无穷台覆盖整座岛屿的上空,如银河倾泻般的无垠宽阔。 一朵朵金莲,从光芒中凝聚。 化莲为梯,相连无穷台与桃源仙境的平地。 无数的人,踩着莲梯走上无穷台。 无穷台高处,金莲为座,分别坐着无眠族长凤韵、圣子凤夜、李莲城、武神谢青烟、陆晚蝶以及诸位天帝。 共有九人,是此次操练演示的考官,其中凤韵是总考官。 除却这些实力高强的武者以外,还有各大天品势力坐镇,譬如鬼月殿、天府王室、九洲神宫这些,齐聚出一幅山河盛宴之图,如群星浩瀚,似日月瞩目,俱为凌天中流砥柱般的高层! 楚月跟着军队立于席间,头顶青阳万丈,眯起了眼睛看向谢青烟,发觉谢青烟体内的玄力远不如以往的强悍,面色也有种脂粉都盖不住的苍白。 万象领域一别,短短数月的时间,已让谢青烟一代女武神颇为萎靡。 慕府众人中,慕临风还和叶无邪拉着那让人尴尬得脚趾抓地的横幅。 “慕府幅条,着实霸气,叶天帝,看来叶、慕两府,都对叶战将很是期待。”凤韵笑道。 叶天帝冷漠如霜,“叶、慕两府都是叶战将的家人,作为家人都没有期待,还有谁会期待呢?” 凤韵的神色骤然随之一变,叶天帝的无心话语让她想到自己的悲惨幼年,被当做魔妖逐出灵凤族遗弃在下界洪荒自生自灭的日子。 她似魔似妖,半人半鬼,不论走到何地,都是被嫌弃,被践踏。 最后把她践踏到尘埃里,她才拔地而起,自立为王,让这半壁江山都不敢忤逆她! “叶天帝所言极是,只希望家人之外的武者看客,也能这般期待叶战将的一鸣惊人。” 凤韵说道:“听闻叶战将如今还是八段武宗,那实在是太屈才了,操练演示结束后,无眠族有稳定根骨,淬炼血脉气力的绝品萃取液,到时便赠给叶战将吧。” 字字句句都是好话,但八段武宗的字眼,听在有心人的耳中,却是极尽异样的嘲讽。 “吾儿八段武宗,不虚任何人。”叶天帝道。 天帝之一的华阳天帝轻笑:“叶天帝此言,倒是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了,你且看那帝军司的天才武皇,少将陆蓝。” 华阳天帝,是在无眠族和稷下学宫的庇荫,一向不喜叶天帝的风骨嶙峋。 以往再加个麒麟天帝,算是吃饱了没事干就得去找找叶天帝的麻烦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 自从麒麟之女步海柔去了一趟百鬼之森,这麒麟天帝也跟着改了性子似得,对那叶不算很客气,但已无往日的锋芒。 因此,华阳天帝还觉得有些许的寂寞如雪。 麒麟天帝作为考官之一,不愿参合这些破事,只想早点回家休息。 见华阳天帝提及陆蓝,麒麟天帝冷不丁地道:“世上天才如过江之鲫,多似牛毛,数不胜数,天才不算本事,武将还是以功勋说话比较好。 叶战将虽是八段武宗,但其功勋,在年轻一辈中高山仰止,当属翘楚。 陆蓝少将确实厉害,能与玄寒长公主南永宁一较高下,可在功勋实绩方面,武皇少将陆蓝也罢,玄寒天才南永宁也好,却是不能与叶战将相提并论的。” 华阳天帝晲了眼麒麟天帝,嗤笑了声,但也不再多言。 不论他有多不想承认,在功勋方面,作为武将,叶楚月还真担得起一等战将的荣光。 叶天帝略微低头,朝麒麟天帝作了作揖:“麒麟兄谬赞,海柔公主的无药医道,承鬼森护法之道,千古来第二人,实属厉害。” “哪里哪里,要说厉害,还是令媛楚月,巾帼不让须眉,女中豪杰,来日当是女武神。” “承让承让,海柔那孩子有药神之姿,是福泽天下之祥瑞,无药医道,必辉煌洪荒。” “谬赞谬赞,楚月女娃娃神刀战斧威震五陆……” “……” 金莲无穷台上,四周寂静如斯,只听到那两位天帝脸不红心不跳的互相吹嘘。 众人惊得下巴落地,那叫个目瞪口呆。 时至现在两位天帝还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夸赞之语信手拈来,甚至还不带重复的。 凤韵作为总考官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两位天帝的商业互捧,“烈日灼灼,久立伤体,还是开启操练演示吧。” 她轻抬细长柔荑,掌心凝结一片红色翎毛。 红翎被投掷长空。 无穷台的金莲徐徐绽放,莲心化作一只金色的鸟儿,将红翎吞噬。 登时,金红光芒融合大绽。 一阵刺目炫光,便浮现两个名字。 金光烙印“陆蓝”二字。 红雾氤氲出:叶楚月! 这两个名字出现的刹那,无穷台上全场沸腾。 刹那人声鼎沸,交头接耳杂七杂八的讨论了个热闹。 凌天势力之一的瑶池宫中,瑶池仙子麾下的弟子们带头展开激烈的诧声: “八段武宗对战武皇,少将对战一等战将,又都是相仿的年龄,这一战,热闹了!” “有什么热闹的,不过如斯,结局已经注定,此战甚是无趣。” “此战过后,少将武皇,帝军司陆蓝要彻底扬名了。” “……” 陆蓝甚是满意周围的欢呼。 凤韵勾唇轻笑。 她特地让陆蓝和叶楚月打第一战,就是要干净利落的把叶楚月按进尘埃里。 她要让朱雀那只蠢鸟好好看看,选择的新主,是多么的废物,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凤韵虽把朱雀折磨的面目全非,朱雀也被她当垃圾一样给丢掉了。 但毕竟是她曾经用过的地方,如今竟选择了其他的女人,凤韵有种被背弃的愤怒感! “蓝蓝,去吧,这是你成为帝军总司之路的第一战,去战个痛快,不要再掩盖你的锋芒了。”陆峻岭欣慰又自信的道,郑重其事的拍了拍陆蓝的肩膀。 叶阳站在陆蓝面前,内心却是焦灼,无比担心楚月的安全,但也不敢太过浮现在表面。 “叶阳哥哥,等我的好消息。” 陆蓝自信满满,披着少将战甲的她,飒爽的步入了无穷台中央。 随着陆蓝来到无穷战台,道道目光便汇聚在了楚军首领的身上。 那一道身影,屹立光中,虽清瘦却有撼天地的铁血磅礴。 即便不说话,却如万年的古潭。 面对四周的讥讽,始终一言不发。 两府家人,楚、沐两军,俱是忧心忡忡。 武宗对战武皇,想要赢下来,只有渺然的万分之一胜算。 楚月巍然如山般一动不动,落在旁人眼中,却像是怕了。 微风吹过九霄。 她缓缓的抬起了手,掌心是一截有些年头的发带,已经褪色到发白了。 随后,便将那发带,绑在了自己的头部。 上方的"叶"字经过历史长河和岁月的洗涤,分辨的有些吃力。 当叶阳看见这发带的那一刻,彷如看到帝军亲征,战虚空,杀外敌,风华满天下! 第2030章 陆家祖传的无情烈焰刀……碎……碎了…… 楚月脑后,纤长的发带扬在长空。 一双黝黑坚毅的眸子,冰冷如霜的望向了无穷战台的陆蓝。 帝军如何被折磨至死,一代传奇是如何陨落的,她便要在这无穷台上讨要回来。 此刻的她不是她,是千千万万为将者堆砌的军魂,是帝军纵然身死也磨灭不掉的信仰之火。 刹那间,叶阳热泪盈眶,情绪万分压制双肩也在轻微的颤动。 肩膀挂满的勋章,一晃一晃的,如同帝军的回应。 “小家伙……” 沐凤鸣皱紧了眉头,欲言又止。 作为将士,没有临阵脱逃的说法。 身为亲人,却担心小家伙因此而受伤。 纵然她相信小家伙是屡屡创造奇迹的武者,奈何武宗与武皇之间隔的是天堑般难以跨过的存在。 楚月挺直了脊背,迈动军装下修长的双腿,阔步入了战台。 “叶战将,请指教——” 陆蓝双手抱拳,微微一笑,眉目之间是胜券在握的自信,眸子里闪烁着璀璨星芒。 楚月立在陆蓝对面十步开外的地方,冷眼望着战意炙热的陆蓝,漠然地道:“弑鬼塔指挥部的时候,本将就已经说了,对付你,只用一只手。” 此话一出,引风云激荡。 无穷台四方,不论是考官、参加操练演示的将士亦或者是不远万里赶来的看客,都被深深的惊到了。 正如一石震起千层浪。 有人不解。 有人嘲笑。 有人坐山观虎斗。 陆蓝扯了扯唇,忽而冷笑:“叶战将,陆蓝会手下留情的。” 楚月没有说话,而是抬手轻抚过风中轻舞的发带,像是勾勒出与昔日帝军将士异时空的羁绊! …… 四方人群,激动一片。 尤其是瑶池宫弟子,遥遥领先: “鄙人可算是明白何为死鸭子嘴硬了,原来就是这般,自开天辟地以来,鄙人还从未见过如斯猖狂者,听过哪位武宗境能一只手对付武皇。” “叶战将身怀功勋,肩佩荣光,实绩成果不曾有假,但八段武宗是事实,坦然承认自己在武道天赋方面不如陆蓝又不是丢脸的事情,这般逞强,着实是滑天下之大稽呢。” “无穷台操练演示第一战,就要看这破天荒的大笑话,啧。” 瑶池宫中,身着黑裙佩戴额饰的女人,双眸幽幽扫向了系有黑色披风的那道身影。 嫣红的唇角勾起了讥诮的弧度。 “仙翎,仙儿恶人自有恶人磨,此战便是她叶楚月身败名裂之战,你们姐妹二人在九幽泉下能够瞑目了。” 瑶池宫主轻垂眼眸,神色表情流露出欣慰之感。 主台那边,华阳天帝也不曾闲着,干咳了一声,笑道:“叶天帝,这位叶战将,可比你年轻的时候狂多了。” 叶天帝面无表情,并无回应华阳天帝的打算,而是忧心楚月这艰难的一战。 其他人,俱是各怀鬼胎。 “出战的二位,为了凌天的和平和延绵的峻岭河山,请开始你们点到即止的切磋吧。” 凤韵挥了挥手,掌中玄力打出,无眠族法宝无极屏便如光圈般箍在了在无穷台,笼罩着出战的两道身影。 陆蓝眼神深处弥漫出炙热的火色,她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来痛快的一战了。 她要踩着叶楚月如断脊之犬般的落魄去扬名立万。 凌天的少年英雄和第一天才,只能是她陆蓝! 陆蓝独自淬炼修习多年,为的就是今天。 要么不战,要战,就得锋芒毕露,技惊四座。 选择对手,也是一门学问。 叶楚月,是陆家为她选出来的对手。 这一战胜了,叶楚月的功勋实绩,就相当于是她陆蓝的了。 陆蓝深吸了一口气,双掌赫然打开,金色的闪电霹雳万钧,犹如火红的太阳照射四方,炫到了多数人的眼睛。 武皇境的气息,似决堤的潮水喷涌而出,如万兽奔腾席卷苍茫大地。 刹那间,无穷台沸腾如煮熟的一锅热水! 让每一位武者体内的鲜血都热了起来! “武皇巅峰,陆少将她是武皇巅峰境!” “武宗与武皇巅峰,不知隔了多少个境地,叶楚月必败无疑啊。” “陆蓝!陆蓝!陆蓝!” 三十九部中以陆家军为首,都在高喊“陆蓝”之名,仿若将其奉为神明。 陆峻岭很满意四周的震惊,也很享受武者们投来的敬佩和崇拜。 叶天帝、慕倾凰、太夫人等人,则无比担心楚月。 他们不在乎功名利禄,也从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只盼孩子平安顺遂。 虽说操练演示是点到为止的切磋,但真正动起手来,刀剑无眼的,又哪能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呢。 “小楚丫头……”师父云剑尊眼睛微红,双手紧攥成拳,一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他情愿这辈子都没骄傲嘚瑟的资本,不再写任何信到神玄学院,只盼望他这唯一的徒儿能够平安就好。 从神武长安到星海桃源,一路走来,这孩子太过于艰辛不易了。 “叶战将,打扰了!” 武皇巅峰的气息汹涌似惊涛骇浪,陆蓝勾唇一笑,漫天金色闪电的熠熠辉煌聚集她身。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蓝脚掌踏地,飞掠而去,骤拔出一把金色的无情烈焰刀,自无穷台的高空从上往下劈,劈向了那年轻女子的天灵盖。 泛白的发带与墨发同舞。 军装上的黑色披风扬得很长很长。 楚月像是落网之鱼般,没有拔刀,也没有拿斧,而是……扬起了脸望向那把斩向自己的烈焰狂刀。 烈焰狂刀以摧枯拉朽之力,蕴满武皇巅峰气息的一刀,用快若闪电的速度猛然劈砍了下来! 陆蓝不曾轻敌,她知晓叶楚月以前创造过奇迹,故而出招就是全力以赴的烈焰刀。 飓风大作。 她在风中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楚月,唇动无声: 叶楚月,你的传奇之路,将要终结了。 刀刃直劈,近在咫尺。 千钧一发之际,楚月雷霆利落的高举起了右臂。 陆蓝神色一变。 那……是什么? 只见楚月的整条右臂,都散发出了金色的光华。 若说陆蓝的武皇气息,让无穷台的看客都炫目。 那么,这一条右臂之辉,则让整座星海城都被金光笼罩。 刀刃,斩在那扬起的右臂。 就像是匕首砍在刀枪不入固若金汤的盔甲。 光芒让人看的不真切。 只听见“铿”的一声。 金色的光华散去,一道道目光登时朝同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那把陆家祖传的无情烈焰狂刀,随着咔嚓之声的响起,竟生生的被震……碎……碎了? 陆蓝虎口发麻,疼得从右手掌到嘴角都在又麻又疼。 她瞪圆了发红的杏眸,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手中的刀柄。 烈焰刀刃已经破碎掉落在无穷台的地面。 怎会……如此…… 陆蓝难以置信,眼睛里充斥着浓浓的震惊之色。 她乃武皇巅峰,叶楚月不过是八段武宗啊! 那条右臂,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月歪着头看她,喋血的笑:“陆少将,轮到我了吧?” 陆蓝眸光一闪,惊惧地看过去。 但见楚月右手攥紧成拳,整条臂膀骤然裂开了密密麻麻的金色闪电。 一拳毫不犹豫的轰炸出去,以向上挑起的姿势,猛地砸在了陆蓝的腹部。 这一拳,直把陆蓝给提了起来。 陆蓝在她高举的拳中,如弓般朝下拱起了身体,嘴里吐出了一口粘稠的鲜血。 轰! 再一拳接连打出! 陆蓝身躯犹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后还滑行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堪堪停下。 第2031章 她只知祈福山下怨气满天 “噗——” 陆蓝跌倒在地,武体的五脏六腑都被拳风裂开,她仰头之时,吐出的血挥洒成了血雾。 雾蒙茫茫的血雾中,她头晕目眩的看过去,隐隐约约看到那扬起的风中发带,却难以看清楚发带上的“叶”字。 “轰!” 楚月彻底释放出了右臂气息。 武皇巅峰气,如秋风卷落叶般迸发出去。 无穷战台,再度沸腾! 华阳天帝目瞪口呆,“那是,武皇巅峰境的气息啊……” “叶天帝啊,你不够意思了。” 麒麟天帝瞪了眼叶天帝,“楚儿突破武皇,你这当爹的还能藏着掖着?” “不是武皇境!”叶天帝紧盯着女儿的身影看,既震惊,又心疼。 麒麟天帝狐疑的看向了楚月。 这一看,不得了,吓了好大一跳。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麒麟天帝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愕然道:“身体是八段武宗境,右臂是武皇境,这什么啊?一条手臂的武皇境?还能这般操作?” 此时此刻,星海城的所谓高层武者,都是同样的没见过世面。 若非亲眼所见,谁也想不到叶楚月能另辟蹊径只修炼一条手臂。 纵然亲自来这星海城看到了,还他娘的跟做梦一样恍惚。 这会儿,无数道目光交汇处的那道身影忽而动了。 她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陆蓝。 俯瞰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本将是不是说了……” 她低低地道:“对付尔等垃圾,本将一只手足矣,怎么就……不听话呢……” 说完最后一个字,刚好停在了陆蓝的身边。 她半蹲下身子伸出手轻抚陆蓝的脸庞,“确实很强,只不过你的敌人,是我叶楚月!再强也得给老子趴下!” 语毕,右拳迅速砸在了陆蓝的右手掌,直接裂开了陆蓝的一条臂膀。 她向来爱憎分明,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若陆蓝自诩天才纵然孤傲又何妨,她又何至于会赶尽杀绝只为尝一口拳上的血? 奈何陆蓝作恶多端,资质平庸不去脚踏实地的努力修炼,竟萃取帝军血肉,以此来达到修炼的目的。 天作孽,犹可活。 自作孽,不可活! 天不杀陆蓝,她来杀! 武道要饶恕陆蓝的罪孽,她做不到! 她只知祈福山上怨气满天! 她只知道小人得志挡不住沉冤昭雪的那日。 “叶,楚,月。” 陆蓝口中汩汩地往外溢血,狠狠瞪着的眼睛也在充血。 楚月右手攥住了陆蓝的脖颈,将其提了起来,凑在陆蓝的耳边说:“我帝军血肉,祈福山的英雄魂,是你陆蓝配玷污的吗?” 陆蓝惊得瞳眸如放射状般睁大。 原来,叶楚月早就知晓了祈福山的真相。 甚至还知道她武皇境的由来? “轰!” 楚月将其朝战台砸去,砸得陆蓝头破血流。 陆蓝疯狂释放武皇气息,但让她绝望的是,叶楚月即便只有一条右臂是武皇境,也不是她能抵御的。 楚月这条右臂,得到过域外战斗的淬炼后,像灭妖宗王城那样实打实的武皇境,都能战十个,更何况是眼前的陆蓝呢? 陆峻岭、陆晚蝶兄妹二人,震惊不已,担心的要命。 陆蓝这条命,这一身武皇境地和天赋本事,是她们耗费了许多年才训练出来的啊! 绝对不能白白交代在叶楚月的手上! “叶楚月!点到即止!”凤韵低声喝。 她抬掌打出一道气力。 “嘭!” 一瞬间,谢青烟、叶天帝不约而同的出手。 两道光华玄力打过去,震碎了凤韵的气力。 凤韵皱眉,“谢武神、叶天帝,二位何意?” “凤韵族长作为主考官,贸然动手,传了出去只怕会让世人觉得有失偏颇。”谢青烟道。 “叶楚月,她要杀了陆蓝!这等杀心,应该是战将所拥有的吗?”凤韵反问。 “凤族长说笑了。” 楚月提着陆蓝的臂骨断裂了的手站了起来,面颊沾染着些许的血珠,朝着高台上的主考官凤韵嫣然一笑。 “我与陆少将情同姐妹,怎会随意起杀心呢?” 她说的漫不经心,笑的越发明艳。 众人哑然。 不由想。 要不是厚颜无耻到一定的境地,还真不能说出这种话来。 众人看了看臂骨断裂的陆蓝,又望了望楚月,再瞅了瞅碎裂的无情烈焰刀。 围观的看客武者们,头一次怀疑“情同姐妹”的意思了。 凤韵紧皱着罥烟般的双眉,疑惑地望着笑靥如花的叶楚月。 楚月攥着陆蓝行走在无穷战台。 手下的陆蓝在地上拖行,流下了簇簇鲜血。 “陆少将,你我姐妹二人,当要互相战个痛快,对吗?” 楚月笑着望向陆蓝。 陆蓝惊恐。 她眼中的叶楚月,宛若魔鬼般。 “不——”‘ 陆蓝张着嘴,只艰难的发出了一个音。 但见下一刻,楚月面色微变,满身气息凌厉逼人。 她将陆蓝高高举起,又把陆蓝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一脚踏出,踩在了陆蓝的侧边脸庞,使陆蓝另一边的侧脸,死死地紧贴在无穷战台的地面。 “老子跟你说话,没听见吗?” 楚月面无表情,一身杀伐之气宛若雷霆风暴,眼神里的嗜血狠戾之意,宛若阴晴不定变化无常的暴君般。 这瞬息间的万变,如晴空万里骤成狂风骤雨,叫人惊了又惊,怔了又怔。 楚月又踩下的脚掌再提起,又猛地踩在了陆蓝的侧脸。 陆蓝被踩得七窍流血,狼狈的似那丧家之犬,半分风华也无。 凤韵没想到寄予厚望的陆蓝竟这般无用。 祈福山的帝军血肉简直不如喂狗! 她纵是有气,也没办法为了陆蓝这个废物失了主考官的气度。 这一刻,叶天帝、老伯公这些家人,也都瞠目结舌。 楚月蕴满玄力的一脚,特意踹在陆蓝腹部武根之地,将陆蓝踹飞了出去。 而后微抬下颌,冷眼睨向帝军司三十九部,铿锵喝道:“还有谁不服,给本将滚出来一战!” 她的右臂,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人群中,叶阳睁大了眼睛,狂热的望着楚月的那一条右臂。 他的人生,仿佛找到了新的方向。 有了新的宏图! 第2032章 听话的孩子,才能活得长久 三十九部,俱是一片死寂。 无一人敢回应。 纵然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了此间的风。 操练演示第一战,精彩到出人意料。 依旧是众人想象中的单方面屠虐,只不过被屠虐者并非八段武宗的叶楚月。 天地晴空,静谧如斯。 城外海域的白鹭惊飞四起,打破了这一刻的寂。 众人方才从惶惶惊诧中回过神,反应了过来,心内掀起了同样的江海大浪。 楚月敛起神色,软靴踩着地面,身形一转,面朝高台上的十位考官,利落迅速的拱手:“凤韵族长,该宣布结果了。” 凤韵半眯起眼睛,神色如常,黛眉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无数人的注意力汇聚于此。 即便是不想宣布,还是得站出来道:“此战,楚军首领,一等战将叶楚月胜。叶战将,真不愧是少年英雄,恭喜啊。还以为叶战将如世人所说是八段武宗,没想到竟有一条武皇右臂,本宫阅人无数,见多大风大浪,还真为见过叶战将这般的修炼鬼才。” 楚月黝黑如古潭的眼眸波澜不惊,看向凤韵的眼神格外冰冷。 那一刹的对视,让凤韵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舒服。 像是有千万条虫子在啃噬她的灵魂。 凤韵的字里行间,毫不吝啬对叶楚月的夸奖赞赏。 这份众目睽睽的青睐,放在三十九部任何的武者身上,都怕是会受宠若惊。 楚月却无半分喜色,只懒懒散散地道:“凤韵族长不必这般大惊小怪,日后多见些世面就好了,若有不懂的地方,本将愿意为族长讲解一二。” 随心所欲的态度,清冷淡漠的语气,既让凤韵脸色变了变,也让四周看客都惊得胆颤肉跳。 这言下之意,非但没有对凤韵族长的敬重,反而像是爷爷教导孙子似得口吻。 这番话,连叶天帝、老伯公等家人都没想到。 以他们对楚月的了解,自然清楚楚月虽然有张扬狷狂之名,是实际上是个对武道对生命都怀有敬畏之心的虔诚者。 楚月和凤韵初次相见便不加掩饰自己的锋芒,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凤韵此人,不堪今时今日的地位,不配在这高台受万人瞩目! “叶战将果真年轻。” 凤韵哑然沉吟了好一阵,才端庄雍容地道:“本宫很欣赏你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魄胆识。” 楚月戏谑的笑了笑,遥遥抱拳,随即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去时满地嘲讽。 而今来时万众崇敬。 唯独不变的是那有了年头的发带和她的武道心境。 李莲城坐在轮椅之上,眸光含笑地望着楚月。 深处,燃起了狂切的炙热火色。 “红鸢。” 李莲城以神识传音:“你很快就要有新的义母了。” “恭喜义父。” “你会背叛为父吗?” “义父与我有知遇之恩,如同再生父母,红鸢此生,只效忠义父一人。” “乖,听话的孩子,才能活得长久。” “……” 无穷台上,稷下学宫的侍卫,将一枚金色的令羽递给了楚月。 “叶战将,操练演示,以令羽数量排名。” 侍卫解释道:“战将之间的切磋比试,都只能暗道一枚令羽,若是军队之间的操练胜者,能拿到十枚。” 楚月轻点螓首,缓缓伸手接过了这枚令羽,眼角余光扫向了被抬下去的陆蓝。 一战过后,都会留有休息的时间。 帝军总司陆晚蝶,急不可耐的去见陆蓝了,面庞流露出了身为长辈的慌张。 让楚月颇为不解的是,陆晚蝶是陆蓝的小姑,有所担心是在情理范围中。 但她总觉得,陆晚蝶对陆蓝的在乎和关心,过了头。 “听闻,陆总司至今孤身一人?” 楚月垂眸,不经意地问道。 秦铁牛当即说:“陆总司早年间嫁给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武者,因为两人的婚姻突破了阶级之分,还一度传颂出了感人泪下的爱情佳话,不少中下层的武者流传着一句话,说什么娶妻当娶陆家女。 可惜好景不长,成亲没过三年,陆总司的丈夫就病死了。 从此,陆总司立誓不嫁,一心钻研兵法武道,为凌天而活。 她的贞烈和对武道的热情,感动了天底下的男武者。” 话到最后,秦铁牛的眼角挂着泪珠。 末了。 又说:“这陆家兄妹,命数倒也如出一辙,陆总司丧夫的那年,陆峻岭战将的妻子还被刺客杀死。还别说,这兄妹,都是痴情种,陆战将也没再娶过了。” 楚月面无表情的看着秦铁牛。 她还以为。 自己在外执行护龙任务的时候,秦铁牛一直在被陈辉煌压榨。 没想到压榨之余,竟还去打听八卦去了。 楚月抿紧了殷红的唇,望向陆蓝的眸光泛起了无人瞧见的杀气。 她既然会在陆蓝耳边提起帝军之事,就没打算让陆蓝能够开口说话。 那侧,帝军司最高指挥官和高等士兵的簇拥中,医师们都在治疗着陆蓝。 “蓝蓝,你不要吓姑姑。” 陆晚蝶握住了陆蓝冰凉的手,“没关系的,别怕,姑姑一定会救好你的。” 陆蓝口中不停的吐出鲜血。 她腹腔内的武根丹田被摧毁不说,体内的玄力逆流,化作刀刃,划破了喉咙舌根。 她张着嘴只能吐血,拼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口齿不清的呜咽之声。 她想说些什么,但却没人听得懂。 右臂骨碎。 左手掌也被玄力刀刃悄然划破。 纵然想要写字,也提不起这一双残废的手。 她想告诉姑姑和父亲,叶楚月已经知道帝军之事。 “蓝蓝,你是想说话吗?”陆峻岭问。 陆蓝疯狂的点头。 “你放心,这笔账,姑姑肯定会为你讨回来的。” 陆晚蝶以为陆蓝是要她报仇雪恨,便咬紧了牙狠狠地道。 陆蓝一点儿力气都没了,晶莹的泪珠混杂着血液从眼梢流下。 虽说姑姑没有猜到她想说什么。 但她对叶楚月确实恨之入骨,恨不得叶楚月去死! 她陆蓝一代天才,尚未大展宏图,就陨落在这无穷台。 实在是可恨! 第2033章 运气玄机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总司大人,蓝蓝这边有我,你的当务之急是作为操练演示的考官,有监督三十九部振奋军心的作用。” 陆峻岭眼眶通红充血,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好一瞬,才拍了拍陆晚蝶的肩膀。 陆晚蝶像是触电般,侧过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肩膀,心也跟着空荡荡的。 “叶楚月,她将会生不如死。” 陆晚蝶压低了声音:“李莲城绝非良人,做他的妻子,还不如当猪狗,叶楚月沦落到了他的手上,肯定会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好。” 陆峻岭低声说:“叶楚月这人诡怪得很,该提防的,还是要提防。” “照顾好蓝蓝,我过去了。” 言罢,重回考官高台。 陆峻岭望着总司的背影,心脏宛若裂开了道口子般的疼痛。 通红的眼眸,仿若隐忍着某种沉痛! …… 号角响起。 犹如凝聚出了军魂。 新一轮的操练演示开始,出战的是六合军首领陈辉煌和楚军战将叶楚月! 楚月拂了拂尘,来到了战台之上。 陈辉煌冷笑:“叶战将,赐教了。” 他如今的实力经过陆家暗中的提炼,已经突破了好几个段位。 既知道叶楚月的右臂是武皇境,就能做好应战的准备。 只要避其右臂锋芒,就能万无一失的迎来胜利。 陈辉煌思及此,面庞露出了笑。 轰! 陡然间。 前方不远处的那道身影,宛若星奔川骛般暴掠而出。 瞬间闪现到了陈辉煌的面前。 一拳赫然打在陈辉煌的侧脸,打得陈辉煌口吐鲜血还带着蹦出的牙,整张面庞都快要扭曲变形。 第二拳砸在陈辉煌的腹部,拳下金光闪烁,风暴四起,陈辉煌飞到了百步之外,摔了个四脚朝天。 四座,喧哗一片! 楚月朝自己的拳吹了吹气,冷笑道:“一日是你楚爷爷,终生都是你楚爷爷。” 带着几分吊儿郎当气息坐了回去。 屁股还没坐热,凤韵宣布对战结果后直接取消了中途休息,开启下一轮对战。 金光红雾的两个名字,浮现在无穷台的上空: 江乾坤。 叶楚月。 …… “小师妹,怎么又是你?” 屠薇薇皱眉:“哪有这样比试的,简直就是不合规矩啊。” “操练演示,都是抽签制的,美名其曰,运气玄机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萧离望了眼考官高台之上的凤韵和陆晚蝶,继而道:“过去的操练演示中,确实有人运气差到不行,回回对战都出现了,最后体力枯竭,本该荣获榜首的人,竟被累得垫底去了。虽说不合情理,但,确实是在规矩之内。” “他们,想累死楚爷。”秦锦年说。 楚月懒洋洋的走上了战台。 秦铁牛凑过来,鬼头鬼脑地道:“此战,不容小觑,这江乾坤虽是少将,但是有点东西的。” “叶战……”台上,江乾坤才说两个字,楚月就凌空一拳,金色光芒呼啸而过,将那江乾坤给砸了出去。 屠薇薇笑了,“有点东西?” 秦铁牛抓了抓头发:“东西不多。” 楚月抬手伸了个懒腰,光辉下曲线毕露。 at望了眼凤韵,索性哪里也不去了。 仿若来了自家后花园般,就那样堂而皇之的从神农空间拿出了一方宝座,惬意的坐在了上边。 她勾着唇嫣然一笑,回头看向凤韵,说:“凤韵族长,不必刻意抽签了,本将就在这打擂台,帝军司内的战将、少将轮番来上,但凡有一个人战胜了本将,本将就把所获得的全部令羽送出去。” 叶天帝、麒麟天帝刚要为楚月说话。 见楚月竟嚣张的打擂台去了,话到嘴边生生地就咽了回去。 凤韵的如意算盘被识破,倒也不恼。 她不相信。 叶楚月当真能以一人之力,轮番对战帝军司全部的少将与战将。 就算是真正的武皇巅峰境在此,也不敢这般张狂! “既然叶战将有如此野心,那在座的诸君也当看个精彩,本宫作为此番操练演示的主考官,便如叶战将所言吧。” 凤韵将红色羽毛丢出,三百多战将、少将的名字依次排开。 到名字的人,便要上台对战。 失败者,便会抹除名字,轮到下一个。 楚军之中,也会得到一枚新的令羽。 “叶天帝,楚儿哪都好,就是太狂妄了点。”麒麟天帝苦口婆心地说:“要我说,还是你这当爹的不行啊,身为武者,还是得谦虚点的,楚儿若有我家海柔的沉稳,那才叫好。” 叶天帝收起担心之色,漠然地道:“麒麟兄,海柔确实沉稳,在我楚麾下,也算是振军大将了。而且,海柔那孩子,是不打算回家了吧?无药医道好是好,但孩子大了总是不回家,做父母的也会担心想念不是?” 两位天帝暗戳戳的较起了劲。 华阳天帝见是挑拨离间的好机会,立即笑着说:“二位兄……” “闭嘴。” “滚!” “……” 两位天帝异口同声的说完,都齐齐瞪向了华阳天帝。 这一致对外的默契,叫华阳天帝怔了好半晌。 华阳天帝冷哼了声,打算看叶楚月被轮番对战给活活累死。 四周众人,都以为此战要经历大几天的时间。 却没想到叶楚月一拳一个,半日的时间就砸蔫了五十多个。 众人从一开始的兴奋激动,或是嘲讽,或是期待,到最后昏昏欲睡,甚至还有点儿想回家吃口黄焖鸡米饭。 高台之上,诸位天帝都困了。 这操练演示…… 未免太无聊了。 他们哪是来看军队操练的,分明是来看叶楚月的个人秀。 一日的时间过去。 上台与楚月对战的少将,已经没有任何期待,直接就举白旗认输了。 从这开始,一窝蜂的认输。 最后一位对战之人,名为李长命。 李长命抱了抱拳,“叶战将,请你赐教。” 楚月神色凝重认真,不再是玩味,认认真真的给了李长命一拳,把李长命砸飞了出去。 “长命,甘拜下风。”李长命跌跌撞撞站起来,口溢鲜血,目光坚毅如铁的抱拳道。 李莲城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道身影,兴奋到血液在沸腾,灵魂在尖叫。 第2034章 人生南北多歧路 “好!”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李莲城声音高昂,眉眼含笑,儒雅的气质下,隐藏着阴翳的危险。 他的眼睛,像毒蛇一样注视着那道桀骜不羁的身影。 “原以为操练演示是百舸争流,各有风采,不曾想是叶战将独领风骚。” 李莲城说话之时,戴着头蓬遮住了面庞的晏红鸢推着轮椅往前。 楚月眯起眼眸紧盯着李莲城看。 像是看地狱里的魔鬼逐步走向自己。 叶天帝蹙了蹙眉。 不知为何。 李莲城说的话,让他有种极度的不适感。 “李宫主!” 苍老的声音出现。 太夫人拄着金龙权杖,走向了无穷台的中央。 她将楚月护在身后,冷眼望向了坐于轮椅的李莲城,“所谓武道风采和鸿蒙仙帝当年所说的包罗万象,便是说百花争艳也好,一枝独秀也罢,都是为了彰显春季的蓬勃。” 楚月望着面前祖母的身影,陡然有种安全和舒心的感觉。 祖母的守护,传递给了她最坚韧的力量。 眼前是家人,身后有朋友,远方的爱人和儿子,与她皆在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 而这,大抵就是人生的真谛与妙不可言。 凤韵端着母仪天下的气质,漠然地看了眼李莲城,旋即淡声道:“操练演示的战将切磋中,叶战将独揽三百五十枚令羽,是当之无愧的战将之尊,诸位考官,可有异议?若无异议的话,就由稷下学宫李宫主,为叶战将颁发奖赏吧。” 剩下的九位考官,纵然是陆晚蝶,亦无任何的异议。 叶楚月的实力有目共睹,就算心有万般不悦,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的厉害。 “李宫主,发放奖赏吧。” 凤韵族长道:“稷下学宫作为此次帝军司操练演示的东道主,李宫主可是准备为有志者准备了连本宫都不知道的奖赏,还得感谢叶战将,让本宫与在座的诸位,都提早看到了这份神秘奖赏。” 她的话,让围观者们都心痒痒的,想知道李莲城准备的奖赏到底是什么。 李莲城也不卖关子,轻抬了抬手,就见晏红鸢松开了放在轮椅后边的双手。 两掌之间,光芒氤氲。 宝石蓝的微光中,弥漫开了淡淡的红雾。 是一个盖着银色绸缎的檀木托盘。 “叶战将,此乃宫主为得胜者准备的,请你亲自揭秘。” 晏红鸢尚未走近楚月,就被太夫人横起来的权杖挡住了去路。 权杖雕刻栩栩如生的金龙,散发出威严的金光。 “老身来吧。” 太夫人回头看了眼楚月,轻拍了拍楚月的肩膀,而后用权杖挑开了银色绸缎。 绸缎被丢在风中,展露出了檀木托盘上的“庐山真面目”。 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看过去,生怕错过任何的细节。 鲜艳猩红的凤冠霞帔,被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托盘之上。 众人俱都疑惑不解。 所谓神秘奖赏,竟是个凤冠霞帔? 太夫人瞳眸一缩,大概知道李莲城意图的她,先一步开口道:“阿月与夜帝尊伉俪情深天造地设,虽育有一子,但至今尚未成婚,作为阿月祖母的老身,就代他们感谢李宫主所赠的喜袍了。” “太夫人误会了。” 晏红鸢漠然道:“这确实是送给叶战将的喜袍,只不过,与叶战将的成婚之人,并非是圣域帝尊夜墨寒,而是,我家宫主,稷下学宫之尊,李莲城。” 骤然之间,风过无声。 天地四方,寂静的可怕,仿若是落针可闻。 每张脸上连震惊的神情都来不及出现,就犹如画面定格般,众人皆是如出一辙的呆滞,甚至怀疑是否风太大,听错了信息。 “胡扯!” 叶天帝掠出了考官高台,声若浑钟般怒喝:“我儿楚月,与帝尊有婚约,有孩子,岂能再与他人成婚?李宫主这个玩笑,开的未免太大了些?” 谢青烟眉头紧蹙。 李莲城温文尔雅,俊逸如风,缓缓抬起眼帘,讳莫如深的眸笑望着叶天帝和太夫人,“莲城此生,从不开玩笑。” “红鸢。” 他低吟了一声。 晏红鸢心领神会,登时取出了一方翠绿色的菱形罗盘,并将其高高举起。 那是…… 青阳乾坤盘! 李莲城稷下学宫沉寂多年出世,吸引武者们前来的噱头除了长久的浩然正气以外,便是这青阳乾坤盘了。 太夫人距离这青阳乾坤盘很近。 她虽已年迈,但还没到老眼昏花的程度。 总觉得,这青阳乾坤盘,有点儿怪异。 倏地。 一点血光伴随着青色雷霆在晏红鸢的掌中龙盘炸开。 龙盘碎裂支离破碎,如天女散花般飞扬四处。 却见覆盖在桃源仙境上空的无穷台,顿时变成了鲜红的颜彩。 一条条准备多时的红绸,像是从天穹垂吊下来。 龙盘碎裂之光,似晚间萤火,缀饰着每一处。 “刺啦”一声。 安坐轮椅的李莲城,撕掉了绸缎上等的华服,露出了一身喜袍。 他红光满面地望向了楚月,眼底的炙热好似要跃然成实质。 所谓婚事,李莲城蓄谋已久。 太夫人、叶天帝震怒,释放出浑身的气息。 楚月从祖母和父亲之间走过,停在了晏红鸢的面前。 晏红鸢单手拿着托盘。 大风起兮,掀掉了她发上的斗篷,露出了一张精致熟悉的面庞。 “晏师姐。” 楚月沉声道:“我曾以为,我们是背道而驰的同类人。” “既已背道而驰,又何来同类?” 晏红鸢浅笑:“小师妹聪慧明智,应当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时今日,小师妹别无选择。成为稷下学宫的宫主夫人,才是你的归宿,义父会给你带来你想要的一切。” “所以,一别多日未见,晏师姐远赴稷下学宫,不是为了武道大义,也不是为了个人前程,而是为了让我来当你的母亲?”楚月淡淡地道,心情格外的复杂和沉重。 故人相逢,不是把酒临风喝个痛快,而是要站在不死不休的对立面。 晏红鸢默然了良久,才道:“人生南北多歧路,小师妹,往日之事不必再提,神玄的日子终究是回不去了,为了家人朋友着想,不如试试这百位千山绣娘用凤凰锦缎走出来的嫁衣吧,定然合身。” 第2035章 唏嘘天地造化世无常 楚月凝视着晏红鸢好一会儿,垂着睫翼低低的笑出了声。 当初北境分道扬镳,一句莫愁前路无知己,换来的却是人生南北多歧路。 武者之间,各有羁绊,各自惺惺相惜。 她总觉得,晏红鸢何至于斯! “我真希望,把这破东西拿到我面前的,与我说这番话的人是别人,而不是你,晏红鸢。” 楚月的眼神内尽是失望之色。 人永远都是个体的,有七情六欲,有万变不离其宗的人性思想,也有不同的追求。 她深吸了一口气,“李宫主,可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李莲城问。 “被雄狮爱过的人,又怎会看得上山间犬彘?” 楚月一把打翻了晏红鸢手中的檀木托盘,火红的凤冠霞帔掉在了无穷台上。 朝前踏出一步,铿锵之声震彻无穷台,直冲九重云霄: “我叶楚月此生非圣域帝尊夜墨寒不嫁,纵然百死无生,挫骨扬灰,此身分明清白,此心钟情一人!” 万众注视之中,她毫不掩饰自己坚定而火热的感情。 抱枕在漫长的九万年岁月里,在暗无天日的百鬼之森中,日复一日的等待着她。 为她舍弃神脉,丢掉神光,成为大陆子民口中的败类和杀神。 他孤注一掷哪怕输得一败涂地也不曾有悔。 但她又怎么会让她的蠢狐狸输呢? “轰!” 破风声阵阵。 稷下学宫的侍卫们齐齐亮出了闪着寒光的刀刃。 与此同时,楚军紫苑弟子,萧离屠薇薇等人,包括叶、慕两府在内,毫不犹豫的拔出兵器。 叶无邪红袍如火,亦正亦邪,赫然间飞奔到楚月的身边,爆发出浑身的武皇气息。 沐凤鸣一声令下,身后的军队都成了楚月的后盾。 而她自己,如流星追月般暴掠了出去。 旁侧一道身影似电光闪来。 她与慕倾凰背对着背悬浮在空,锋利逼人的气势直接震开! 无穷台上,风声鹤唳,剑拔弩张。 突然转变的局势和扑面而至的杀气,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场不同以往的操练演示,注定是血腥的。 “诸位,这是做什么呢?” 凤韵清冽之声,化解了大动干戈的炽烈:“既是操练演示,当然要以帝军司的诸位将士为先。” “凤韵族长既是知道要以为诸位将士为先,又为何独独忽视了李宫主赠送的凤冠霞帔?” 谢青烟冷笑:“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李莲城身为稷下学宫之主,是天下武者仰慕钦佩的对象,岂能做出这般没有礼义廉耻的事情来?听说无眠族与稷下学宫来往密切,凤族长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他李莲城不说人话,不干人事吗?” “若说来往密切,谢武神你与无眠族的来往最密切不是吗?” 凤韵嫣然一笑:“昔日在我无眠族为奴为婢,而今遇到了百鬼之主,便以为能在无眠族面前耀武扬威?谢青烟,饮水当思源,你难道望了这一身武神本领是谁给你带来的吗?时隔多年不见,那不妨让本宫来讨教一下谢武神是否本事见长!” 凤韵骤然出手,狂风吹得凤袍猎猎作响。 武神境地的气息似大海汹涌,直奔谢青烟而去。 谢青烟虽为武神,但这数月来不曾得到圣子凤夜的解药。 武神修为弱化,实力倒退,只能被鼎盛时期的凤韵占了上风。 事已至此。 众人看得真真切切,也听得清清楚楚。 凤韵虽未明说,但她和李莲城是一条心的,李莲城要娶新妻之事,她只怕是不仅没有反对意见,甚至还参与其中了。 谢青烟周身金莲绽放,同样释放武神气息,与凤韵战至长空。 “砰!” “砰!” “砰!” 三招之后,谢青烟口溢鲜血,眉头紧蹙。 楚月观望着无穷台的局势。 瞳,悄然运转。 李莲城、凤韵外,稷下学宫的斗篷人中,还有一位武神和两位半步武神。 陆晚蝶的修为亦是半步武神。 反观她这边,只有谢青烟一位武神,还被无眠族下了多年的毒。 凤韵战在九天,双臂陡然展开,脊背生长出了火红的羽翼,赤如宝石的眼珠流动着骇然的杀意。 “砰!” 一招之后,谢青烟连连败退,身影从高空落下。 楚月脚掌踏地飞掠而出,双手横抱住了谢青烟,缓冲掉了谢青烟体内被凤韵受伤的武神气力。 谢青烟面色苍白如纸,躺靠在楚月怀中的她,一身青衣飞扬,眉间烙印着一点青色的莲花,双眸恍然地望着楚月近在咫尺的脸庞。 似若回到从前。 是那九万年的从前。 鬼主之名,如雷贯耳,震响帝域的每个角落。 少女一身破烂爬上无人的山巅,任由风雪吹吾身,闭上眼睛扬起脸,张开双手对着广袤的天穹和山海轮廓高声喊道:“我谢青烟,一定要成为像百鬼之主那样的人!” “王侯将相,宁有种书!” “武道千秋,也要有我谢青烟之名。” “……” 她虽是无名小卒,但她胸怀大志。 年轻的她相信人定胜天,认为邪不压正。 只要她有一腔热血和孤勇,她就能步步登高。 谢青烟眼眶湿润。 想笑,笑不出。 想哭,哭不来。 只恨世事无常。 唏嘘天地造化多弄人。 “鬼主。” 谢青烟说:“我会护好你和你的家人,有我在,他们,伤不了你,也逼不了你。” 一簇火焰在武体深处自燃,焚在武根、丹田。 还没开始烧,就见神农之水泼灭了火焰。 楚月冷着脸看她,“谢青烟,你既奉我为尊,待我如九万年前,那就好好听着本尊的话,没有本尊的允许,你胆敢自焚武根,本尊绝不原谅。如今,该是我护你了!” 双足稳稳落地。 谢青烟欲言又止。 凤韵背展羽翼悬在高空,垂眸俯瞰着地上的楚月,轻轻的嗤笑了一声。 “叶战将,不要做无用功了。” 晏红鸢道:“我知你护凌天之心,但,凌天,完了。” 围观者们面面相觑,听不懂晏红鸢的话。 却见这时,适才还光明的天,陡然变成了无边地狱般,被黑色的乌云覆盖,再也看不到武道巅的光明了。 让晏红鸢、李莲城和凤韵疑惑的是,那女子,竟无半分慌张。 “是……吗……” 她幽幽抬眸,黝黑的眼瞳,闪烁着潋滟的紫光。 既妖冶,又邪肆,端的是满腔自信! 第2036章 山海日月虚空门,开 凤韵难以理解,事已至此,叶楚月竟然还能这般坦然自信。 “小师妹。” 晏红鸢眸光复杂,道:“束手就擒吧,无畏的垂死挣扎,又有何意义呢?” “晏师姐,我这一生,还就不知道束手就擒要怎么写。” 楚月将背后的护国神刀缓缓抽出,抬头望了眼暗沉如渊的天穹,抿紧了殷红的唇。 武道巅,凝聚着九万年前为帝域而战的英魂,英魂们死后不通往西方极乐世界,而是久久如野鬼般徘徊人间,为的就是永久封存其魂,聚千千万万不死的英雄之魂,燃一盏照亮帝域五陆的结魄灯。 是的。 不同于其他的位面大陆。 帝域如今头顶的光明太阳,正是这结魄灯。 传闻,武道巅内,有着九万年前的帝域武道文明。 是现在难以比拟的资源,但只有少数人才能进入武道巅。 即便进入,也只能在外围观望一看英雄的旧址。 而今,武道巅的结魄灯熄灭了,只有两种情况。 时过九万年之久,耗尽了先辈们留下的结魄灯。 结魄灯,已然到了使用期限。 至于其二。 那就是帝域剩余四陆,联手李莲城、凤韵族长扑灭了武道巅,为的就是让虚空之门的结印阵法顺利施展,来自虚空的地鬼们更能畅通无阻的侵蚀这片大陆。 它们,会在黑暗中猎杀掉每一个凌天的子民,献祭于伟大的虚空。 没有光明,就看不见鲜血和罪恶。 李莲城,给了虚空一个很好的杀人环境。 等到虚空彻底占据了凌天,武道巅重燃结魄灯之光,帝域五陆的格局将会彻底改变。 而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都掩盖不了四陆与李莲城的肮脏自私。 楚月双手紧攥成拳。 明夜大陆一战,是因为她的武体内,本源之气、鬣血、龙族血脉、彼岸花力并未得到很好的平衡。 过多紊乱的气息齐聚一体,她方才能强行觉醒,与上界虞尊一战。 她此时纵然释放出全部的底牌和杀手锏背水一战,也是半步武神之力。 但与李莲城的这场博弈,她靠的并非破而后立的无畏英勇,而是外界的力量! “咻。” “咻。” 两道身影乍然而出,落在楚月的身旁两侧。 都戴着遮住面庞的斗笠,但难掩浑身的气势。 楚月眼睛一亮。 这是…… 两位半步武神! “二位是……?”李莲城问。 “九幽剑族,十三。” 其中一人报上名来。 另一人跟着漠然道:“十四。” 九幽剑族之名,如雷贯耳,叫人纷纷震惊。 “李宫主,剑帝将要出世,事情非同小可,你当知道九幽剑族的厉害。” 十三说道:“叶战将,是我家剑帝的未婚妻,你区区一个学宫之主,难道也要与剑帝抢女人吗?” 此话一出,更如风雨激荡,叫人面面相觑,惊得说不出话来。 凤韵听到剑帝之名,眸光颤动了一下。 李莲城怔了怔,旋即哑然失笑,“二位说是九幽剑族,就是九幽族人吗?剑帝若是出世,李莲某自当恭敬,但两位敢在桃源仙境放肆,那么就休怪李某不客气了。” 凤韵张了张嘴想要与九幽剑族来的十三、十四说话,却见圣子凤夜将手搭在了她肩膀轻拍了拍,像是在提醒什么。 凤韵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而后往前踏步一出,武神之气凝聚风暴扫荡而出,一道道红光自躯体冲天而去。 却见她道:“以吾之血,祭虚空阵门,山海日月之门,开!!” 话音骤落,冲天的红光凝聚在天。 大陆的每一个地方,都看到了夜色天幕中的红光风暴。 红光风暴炽烈火烧,照亮了整座大陆。 一柄巨大的破世红剑,斩向结印阵法的中枢之地。 裂无边大地,破鬼皇封印。 迎虚空异军,斩凌天之脊! …… 凤韵周身红光绽放,面颊露出了笑。 无穷台的众人,震惊不已: “山海日月门,是虚空之门,怎会,凤韵族长和李宫主竟然要迎虚空?” “稷下学宫是名门之尊,犹如长虹,浩气永存,怎么会做出这般离经叛道的事情来啊?” “不,逃,快逃,快走,乱了,都乱了。” “逃?还怎么逃?” 最后说话的人乃是帝军司少将李长命,“李宫主打得一手好算盘,天地都是他的棋局,我们还能逃出天地之外吗?” 少将江乾坤刚还在看楚月被李莲城求娶的笑话,这会儿想到家中母亲正在虚空之门大开的中枢之地。 他咬了咬牙,朝陆晚蝶抱拳:“陆总司,情况有变,还请吹响号角,征战稷下学宫和无眠族。” “说的好。” 陆晚蝶点头,斜睨了眼楚月。 只见她振臂一挥,上百名高等士兵齐齐吹出帝军号角。 陆晚蝶昂然高呼:“帝军司三十九部三五一支军队,听本司之命,都原地不准动。” 江乾坤难以置信地望向了陆晚蝶。 李长命算是看明白了。 这一场阴谋,陆晚蝶是罪魁祸首之一。 他咬了咬牙,朝前踏出一步。 少年身穿荣光迸发的铠甲,面庞刚毅,目光坚韧,拔出了利刃一剑指天:“帝军司的勇士们,祈福山军魂高悬不落,世人可逃吾等不可逃,我李长命,愿跟随叶战将护我大陆!” “我,江乾坤,愿跟随叶战将护我大陆!” “我,秦铁牛,愿……” “……” 一个个士兵,一支支军队,高喊着冲向了楚月。 在此以前,大多数人都对这位年轻的战将不屑一顾。 对所谓的天帝之女嗤之以鼻。 但大是大非前,家国天下侠之大义前,为将者的铁血军魂会帮他们做出胜利的选择,在黑暗中指引着他们走向这片大陆最刚烈的战士! 乱世,将至! 陆晚蝶将大部分的军队,竟都走向了楚月,怒得面容都要扭曲,“尔等,岂敢不听指挥!” 高等士兵们还在吹响号角。 一道身影暴掠而出,漆黑披风迎风而绽。 护国神刀的血色刀锋,直接一刀光弧连斩上百个号角。 收刀之际,右臂力量龙蛇游走般窜到了腿部。 一脚踹到了陆晚蝶的面部,将其踹飞了出去。 “刺啦!” 背部,一双血色羽翼铺天盖地的展开。 楚月的护国神刀高高举起,目光狠戾嗜血,黑墨退散,紫眸冷扫四方,邪肆地大喊道: “帝军司的将士们,给老子杀!” 快了…… 如若不出意外的话,虞公他们今晚就会来到凌天! 第2037章 老朽封刀几十载,但战武神转青天 楚月要做的,就是尽量吸引李莲城这些人的注意力。 四陆尚未加入战场。 否则的话,李莲城、凤韵之流的武神数量更多。 到那时,明夜大陆前来的八位武神,就没办法及时堵住虚空之门,破坏阵法中枢。 楚月侧眸看向阵法中枢之地,浅紫如宝石般的眸,倒映出了那灭世之景。 武神结界的祥光外,凌天遥远的地方,一把宛如巍峨高山般的血红长剑插在了虚空之门的中枢大地。 哪怕隔得再远,哪怕是在西北大漠,都能将那血红色的剑看得清清楚楚。 凤韵身为魔妖,费尽心思打开虚空之门,为的就是能够更好的修炼。 虚空地鬼浓郁的气息,更能促进她的魔妖之体。 楚月作为魔妖体质的持有者,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杀!” “杀!” “杀!” 厮杀之声,演绎出了新的号角。 “鬼月殿,吴有道,前来助叶战将一臂之力。” 天品势力的鬼月殿领头人,掐着屁股来了一嗓子。 小侍从皱眉道:“殿主不是说了,若出变故,以稷下学宫为尊吗?” “你懂个屁。” 吴有道暗骂了一声,“殿主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出门在外听我老吴的。” 吴有道目光炙热的看向了楚月。 这一次,他还要赌叶楚月赢! 传奇,将会是永不朽的。 纵输,他也不悔。 天府王室、九洲神宫等势力,毫不犹豫的与稷下学宫的侍卫们汇入一体。 “杀!” 李莲城面无表情的说完,掀开了俊美无俦的人皮面具,面具下没有皮囊,只余空洞。 掀到一半,露出了金红光华似魔如妖般的瞳。 武神之气从瞳内爆发而出。 金红光柱撞向楚月。 凤韵一剑凌空斩来,亦是冲向了楚月。 稷下学宫斗篷人中的武神强者,陡然打出两掌,武神境的雷霆风暴席卷而出。 陆晚蝶和斗篷人的两位半步武神刚使出力量,就被九幽剑族而来的十三、十四给拦住。 奈何武神境实力太强,非他们可敌。 楚月只有一条右臂是武皇境,如何抵挡三位武神的共同夹击? “咻!” 罡风阵阵,撕裂长空声响起。 但见一把苍刀,从北洲幕府飞掠而出。 老伯公踏前一步,布满褶皱的手猛地抓住了这把苍刀。 “老朽封刀几十载,但战武神转青天!” 一刀呼啸而过,抵抗斗篷武神! 慕老夫人手转佛珠,口吟佛经,道道金光随之掠出。 沐凤鸣、慕倾凰、叶无邪以及诸位舅舅,同样斩向斗篷武神的汹涌之力。 凤韵剑光所至,直扑楚月的面门。 一道身影瞬间狂奔而来。 叶天帝出现在她的面前,高高举起了自己钢铁所制的机械右臂。 剑光深入右臂半截。 叶天帝手掌抚在楚月的后脑勺,将其按在了自己的胸膛怀中。 “小楚,别怕,爹爹在。” 语气,无比的温柔。 楚月顿时热泪盈眶,将十万阴鸦放出围绕无穷台飞,共同分散三位武神之力。 武神剑光斩在机械臂,力量冲击不曾停还在疯狂继续。 漫天的生死战书如火树银花散开。 “吾徒小楚,为师来了。” 云鬣小老头大笑了一声,从飞舞的生死战书中掠出,爆发剑尊之气,人皇一剑与飞奔而至的谢青烟斩向了武神剑光。 萧离、赵无双等人盘膝而坐,双掌打出太极雷霆护佑叶天帝、云鬣等每一位战士。 紫苑弟子被刺激的爆发出武道玄力。 三百位…… 武皇境! 共同抵抗李莲城的金红光刃! 三位武神的迸发之力,竟般这般,给生生地扛了下来。 四座俱惊,刹那便是人声鼎沸。 帝军司的战士们愈战愈勇,沐浴鲜血向前冲。 楚月紧攥着护国神刀,被父亲牢牢地护在怀中,手指轻微地颤动着。 她低声说:“爹,我能打。” “我知道。” 叶天帝的机械臂裂开处流出了漆黑的血。 他笑着说:“再能打,也是爹的女儿。小楚,你从来不是孤身一人,有我们在,你永远不需要单打独斗。” 生,一起生。 死,一起死。 这才是凝聚的意义。 “好。” 楚月深吸一口气,笑道:“叶天帝的女儿,绝不会躲在人后。” 说罢,风炙火焰破空而出,燃遍无穷台。 电光火石间,楚月提刀冲向了李莲城。 李莲城面庞的人皮面具半吊着,诡异的瞳狂热地望着楚月。 他是个阉人。 他需要的妻子,得满足他的灵魂与精神。 叶楚月做到了这一点。 那难以摧毁的武体,在任何恶劣环境都能竭力生长的意志力,适合他的宣泄。 他要用熔火灼烧她的武体,融合她的灵魂,与她成为一体,是这帝域五陆最好的神仙眷侣。 “叶战将。” 他幽幽道:“你的死期将至,你的新生,也到来了。” 他要让过去的叶楚月死在今日,让新生的叶楚月成为他一人的灵魂奴隶。 他兴奋到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李莲城抬手摘掉了自己的瞳,没有流出任何的鲜血,就像是摘掉机器上的一个器械那般简单。 瞳在他的手中幻化为了一道契约光阵的方形牌。 光阵方牌,燃起金红色的火焰。 火焰中,有神音吟唱,有鬼哭狼嚎。 “咻!” 方牌掠出,悬浮空中。 诡异火焰,燃烧长空。 牌之力,覆盖全场,竟如画面定格般,让每个人都停在了原地。 “诸天契,定魂!” 李莲城低吟了一声,牌化作三千烈焰箭,带着无穷的力量冲向了楚月。 他如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冷眼望着羽翼似火的女子。 他耗时多年钻研出的诸天契,至此一契,也只能使用一次,必须要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一契到位。 “魔臣,快走,这个该死的男人,要跟你签订契,快,快走,契签订完成,你的灵魂就会被撕裂抽离!”魔灵急着大喊。 叶楚月要是死了,他就得永生永世的留在魔灵空间。 这女人,不能死! 楚月望着朝自己掠来的烈焰箭和契光,发现自己的瞳眩晕无比,痛苦万分。 像是有细碎的渣,破裂在瞳中,只能隐约看到轮廓,看到一道黑如墨的身影扑向了自己。 那人,紧抱着她。 背部,承受住了契牌的三千烈焰箭。 灵魂,撕碎,抽离,似要破碎。 楚月的视线回归清晰,看清了眼前被烈焰箭贯穿的人。 “晏师姐!!” 一声凄厉,划破了星海城。 晏红鸢口吐鲜血倒在了她的身上。 耳边,响起了晏红鸢的低喃: “小月。” 楚月脊椎骨猛地一僵。 这一声小月……触及她的灵魂。 是…… 姐姐! 死在乱巷的姐姐! 她的姐姐! 第2038章 武道路远,我的小月要去九重霄 那年乱巷,临死前的姐姐,比夜晚的月色还要温柔。 “小月,一直走,别回头。” “好遗憾,姐姐不能陪我们小月长大了。” “别回头,别回……” “……” 晏红鸢身上无数的毛孔都在往外溢出鲜红的血液,大量的染在楚月的盔甲和披风之上。 楚月紧拥着她的双手止不住地发颤,悲伤过度到连带着脊背的一双羽翼都在蜷缩。 泪水蓄满了发红的眼眶。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用尽全力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小月,不哭。” 晏红鸢抬起满是鲜血的手,轻擦去女子眼梢的泪痕,却不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破碎的灵魂虽还在武体内,却与她的整个人失去了融合度,早就从她的元神中剥离了出去,在武体中痛苦的横冲直撞。 而今的反应,都是她的身体本能。 或者说是,深埋心底许久的种子,时至现在才生根发芽。 “我做过一个梦。” 说话时,血液从晏红鸢的唇齿溢出。 她浑然不晓。 “梦里,是怪异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我捡到了一个女孩,我说,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 “后来,梦里的和平被一群街头少年打碎。” “从那开始,我再也没有梦到过她了。” 神玄的那段时日,作为三十六煞之首幽冥弟子的她,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她曾夙愿仗剑天涯,也想上一上那千万人争破脑袋的武道巅,从高山俯瞰人世。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她每一夜都会做奇奇怪怪的梦,醒来后的第二天,就好似没有休息过那般,身体疲惫得很。 最后一晚,乱巷小雨,那群少年撕裂了她的身体,把她活活折磨至死,梦里都是少年们残忍嚣张的笑声,是恶心的肌肤触碰。 明明只是个梦,但醒来后,她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坐在镜前的她,才知自己梦中流淌出了两行血泪。 她笑自己伤春悲秋,多愁善感,不像是个幽冥弟子。 但她的心,有些空荡,脑海中总会漂浮那道无助的小小身影。 她甚至服用安神丹让自己强行睡觉,可是以后再也没有梦到过那个世界,那个人了。 她失控般,不停的服用安神丹,奈何都是徒劳无果。 她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只是想再去看看,看一眼,看看梦里的妹妹,过得怎么样了。 只是无论用尽了多少办法,服用了多少安神丹,哪怕安神丹服用太多出现了裂痕,让她每晚都饱受折磨,也再难见到她的小月。 逐渐地,她放弃了,只是偶尔还会惆怅,想一想梦中人。 她只觉得自己魔怔了。 听闻神玄学院的璇玑弟子夏山,有着过人的本事,能够治疗梦魇魔怔的同院弟子。 她失了智般,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就去寻了那位夏山弟子。 夏山仿若早就知晓她会来到般,驱散了旁人,独自等候了很久。 她将梦中事诉说一遍。 夏山不仅没把她当成疯子,还如个以坑蒙拐骗的江湖道士般掐指一说:“晏师姐,师弟祖上有算命之业,师姐的命格与神玄格格不入,大概日后是要另谋明路的。” “明路,在何处?” “天府分支,稷下学宫。” “与我所梦,可有关系?” “镜中花,水中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晏师姐是通透之人,若是打破尘世规则去看,便会发现,镜中花是花,水中月为月,梦中人又为何不是人呢?” “若打破规则去看,可能再梦?” “再梦很难,再见或是有期。晏师姐,时间和尘世都是一个轮回,天涯何处不相逢?” “我懂了,夏山师弟,谢了。” 晏红鸢醒悟了过来。 若真放不下,她便将那所谓的梦,当成自己独有的回忆。 寻不见的妹妹,是她真正爱护过的真实之人。 只不过,回不去了。 她刚要离开,夏山忽而说道:“刚好,夏某刚得到了劣迹弟子叶师妹的生辰八字,随手算了一卦,倒是与你有缘,那叶师妹的未来,竟也和稷下学宫有关,只不过,师姐你是稷下学宫座上宾,她的命数将会因稷下学宫而亡。” 晏红鸢身形顿了顿就走了,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再后来啊。 她每日试炼,疯狂修炼,试图麻痹自己。 直到那日,她见昔日劣迹弟子重展风华,戏弄神玄祭司慕笙。 那晚,时隔许久,她再次梦回异世。 这次的梦,却是停留在与妹妹初见的时候,格外的清晰。 梦里,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楚月,叶楚月。” “以后我叫你小月好不好。” “好。” 晏红鸢一醒来掀开被子就要去找这位重新回到神玄学院的师妹。 也就在这晚,李莲城出现在她的身边,说看中了她的天赋,愿收她进稷下学宫,给她一段时间考虑。 李莲城走后,晏红鸢在叶楚月和云鬣所居的寒月峰下吹了一整晚的冷风,站到树枝的露珠落在了她的发梢也没发觉。 晏红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断耳,望向高耸入云的寒月峰笑了笑。 她还能看到,近来名声大噪的师妹在峰上练习剑法。 毋庸置疑。 师妹是个天才。 “小月,真好啊。” 晨曦的光中,晏红鸢笑着落泪。 还能见到小月,还能再重逢,真好啊。 她的梦,成真了。 既不可思议,也妙不可言。 …… “小月……” 晏红鸢的意识游离,魂魄碎成了渣。 血液外溢,滴落在风中,像是一片鲜红的雾。 她艰难的抬起了手,用尽力道,指腹的血,在楚月额间的发带中央写下了一个“叶”字。 随后,缓缓垂下了手。 她笑的像那年乱巷般温柔。 “往前走,别回头。” 她颤声说。 武道路远,我的小月要去九重霄。 不要回头看师姐,看过往的血。 晏红鸢的睫翼,渐阖,唇角的弧度却愈加温柔。 楚月摇了摇头,眼泪汹涌的夺眶而出。 宛如一把把钢刀扎在她的五脏六腑那般疼痛。 “别,回头。” 怀中的师姐,边流血,边说话。 不……不…… 楚月紧抱着她,痛到极致难以发声又再度开口。 “姐姐!” 凄厉的声,传遍了无穷台。 第2039章 怒火蔓延三千丈 “……姐姐……你醒醒……醒醒看看小月好不好……” 楚月俨然没有所谓鬼主战将的气势威严,只是个失去了至亲姐姐的妹妹罢了。 她抱着晏红鸢,轻轻地摇晃着,回应她的不是师姐,而是武体内破碎灵魂互相撞击的声响。 “啊!!!” 楚月仰头,悲痛欲绝到发冲冠。 墨发肆意飞扬。 怒火滔天蔓延三千丈! 楚月咬紧了牙,双手温柔的横抱着晏红鸢。 胸腔如压了巨石钢刀,痛的难以呼吸。 她额间陈年的发带之上,被岁月洗得模糊的“叶”字,再次清晰鲜艳,是晏红鸢用自己的鲜血所写。 晏红鸢懂她。 身在稷下学宫,又怎能不知帝军之事。 晏红鸢知她雄心壮志和满腔怒火,知她承载着帝军亡魂。 她今以帝军之名出征星海无穷台,晏红鸢纵死,也要用自己的鲜血,为她的额间旗帜重染光彩! …… 那头,坐在轮椅的李莲城和此间千千万万的人一样万分震惊。 都不曾想到,李莲城的义女晏红鸢到头来竟会临阵倒戈。 他们竟不知晏红鸢和叶楚月之间的师姐妹之情,竟到了这般地步! 李莲城撕下的半截人皮面具后,挖掉的瞳是空洞洞的。 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布满了血丝,难以置信的望着空中的那两道身影。 不可能! 这不可能! 晏红鸢怎会为了一个昔日的同门师妹而背叛她这个义父? 入稷下学宫的当日,晏红鸢跪地发过誓言,若是背叛,当不得好死,生生世世永堕畜生道。 他之所以收晏红鸢为义女,是因为他的契牌距离完成品,就差最后一样东西。 他遍寻世间,才发现神玄幽冥弟子晏红鸢的血最合适。 他将晏红鸢收为义女,好吃好喝的供着,每日给她喂着精血丹,也每日放掉她的血来滋养瞳。 李莲城并未完全相信晏红鸢,不仅调查了晏红鸢的全部资料,也确认了晏红鸢和叶楚月的关系只是点头之交罢了,最多有个武者的惺惺相惜,但那并不算什么。 晏红鸢投靠她的时候,把麾下的幽冥弟子三十六煞都带来了,那才是晏红鸢的至亲! “噗嗤!” 李莲城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始终震惊地望着楚月与晏红鸢。 没能抽掉叶楚月的灵魂以及被义女背叛的愤怒痛苦,似是一把钢针扎进了他的脊椎骨髓。 “没用的东西。” 凤韵见此一幕,嗤笑了一声。 李莲城怒极过后,又接连吐出了几口血。 他用力地捂着自己的胸膛,恶狠狠地瞪着楚月,忽而癫狂的笑出了声。 “叶楚月,你曾是劣迹弟子,在长安城身败名裂,你活在深渊,遭人唾弃,却以家国天下为信仰。” “你想护这凌天对吗?” “但你所护的凌天,今夜将会沦为虚空的疆土,这片土地的人,都会是虚空的奴隶。” “我李莲城,始终是这场棋局的胜利者。” “纵然你没有那个荣幸,与我的灵魂骨血融为一体,但你能眼睁睁的看着凌天灭亡,也是极好的一件事。叶楚月,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吧,看你所守护的凌天,如何沦为虚空之奴。” 李莲城大笑出声。 他的笑声,回荡在星海城。 “待到凌天毁灭时,你叶楚月,始终是我的妻,得嫁给我,李莲城!” 四周不被契定格的武者们,陷入了惊恐慌张。 凌天,完了。 末日,来临。 他们恐惧,他们害怕,他们在没有光明的大陆万念俱灰。 “砰!” 楚月抱着晏红鸢双足落地,紫眸发红地望向了李莲城。 “李莲城,你真以为,你胜了吗?你真以为,虚空的地鬼们,胆敢犯我凌天吗?” “你什么意思?”李莲城虚眯起左眸,“死到临头,你还要挣扎一下吗?” 楚月低低的笑出了声。 笑声,越来越大。 她像个疯子。 背后的远方,阵法中枢之地,那把凤韵发出的血色大剑,相连天地,散发着幽幽之光。 虚空地鬼的低吟,从遥远中枢传来。 “叶楚月,你已是砧板之鱼肉,还不速速把朱雀交出来,本宫心情若好,便放你叶家一马。”凤韵族长说道。 楚月不说话,抱着她的师姐,展开火之羽翼,穿着染血的盔甲笑了又笑。 她的眼梢,是师姐留下的血迹。 她的额间发带,鲜红的“叶”宛若城墙之上胜利的旗帜。 “放我叶家一马?” 楚月扭头冷喝:“你凤韵不过是灵凤族的弃女,一介小小魔妖,我叶家满门忠义之士,轮得到你来放过?凤韵,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与李莲城狼狈为奸,害我凌天,但朗朗乾坤,容不得尔等猪狗之辈来一手遮天。” “找死!” 凤韵低喝了一声。 刚要爆发出武神之力,就见远方传来惊天动地的一道声音。 她瞪大了眼睛看过去。 无穷台上的无数人,都看了过去。 那把裂开山海日月虚空门的血红长剑,竟是破碎掉了。 虚空之门,未能开启! “怎会……” 凤韵腿部一软,惊愕不已。 李莲城皱紧眉头,满目都是疑惑惊诧。 集三大武神之力,用时几十年的阵法血剑,怎么会这样破碎掉呢?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无穷台的武者们,虽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开始狂欢,高兴。 “杀,叶楚月!” 稷下学宫的斗篷武神说道。 瞬间,一掌打出武神风暴。 凤韵咬牙,一剑劈出武神之力。 李莲城亦是打出双手,将武神力量全部喷发了出去。 三大武神之力,都是用尽了全部的力道。 叶天帝等人此前扛下过武神之力,各有受伤,难以再冲进武神风暴中。 风暴内,楚月垂着头笑。 武神之力将至。 她抬眸—— 幽幽紫光,杀伐所至! “就凭你们,也想杀老子?” 话音落下,传送阵法的金光撕裂长空。 八道身影,破阵而出。 飒爽身影漂浮长空。 八位武神之力,直接震碎了风暴。 只见那八道身影,围绕着楚月成了一个圈,在四面八方,徐徐落下。 第2040章 楚门天霸,实乃人屠豪杰 八道金光,汇聚成潋滟炫目的阵法。 中央处,女子盔甲着身,火翼展开,怀中抱着安详的人儿。 那双浅紫色的眼眸,戏谑地扫向了四方,如野兽般冷血,尽显出残忍之色以及隐隐待发的无限杀机! 却说此地四座,桃源仙境无穷台上,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布满了震惊,无数的眸底倒映出那巍峨的武神之姿! “武神,是武神,还是八位武神!” “凌天大陆哪还有这么多的武神?这不可能啊!” “难道是隐世的武神?” “……” 李莲城眉头紧蹙,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八位不速之客。 凤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武神给弄懵了。 “诸位。” 凤韵遥遥抱拳,抬起下颌,昂声道:“在下无眠族之长凤韵,不知诸位武神,来自何方?” 八位武神中,好几名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看起来年纪最小也是两鬓灰白的中年样貌。 每个人,都透露出了深不可测的古老气息,叫人不容小觑。 “这八位武神,究竟是何方神圣?” 慕府老夫人不解地道。 叶、慕两府至亲,都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诸位从远方而来,来者是客,李某作为稷下学宫的宫主,这片桃源仙境的主人,愿尽地主之谊。”李莲城再道。 “砰!” 整齐划一的声音,宛若钢铁相碰般,震得人耳膜欲裂。 众人瞳眸紧缩的看过去。 只见,身份神秘的八位武神脚步转动,面朝中央的火翼女子,竟都不约而同的跪了下去。 这画面,着实荒唐又滑稽。 叶楚月纵有战神之才,但高贵不可侵犯的武神境,那些白发老者们竟如儿子见了爹似得朝她下跪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难以自圆其说。 “吾等来迟,还请师父降罪。” 八位武神异口同声,嘹亮洪钟般的声音,震彻星海城与白鹭海。 师父? 四周众人,再度傻眼了。 谁也没想到,他们会是叶楚月的徒儿! 叶、慕两府的家人,彻彻底底的傻眼了。 胳膊骨裂了的云鬣,像是喝醉了酒般,飘飘然的掰着手指数自己和这八人的关系辈分。 凤韵面庞的笑容宛若冬日冰霜般赫然凝固住,面色煞白如纸,赤红如血的眼瞳充斥着万分的不可置信。 李莲城呆讷的一言不发,抓着轮椅把子的手却是猛地加深了力道,直到指节都在发白。 楚月抱着晏红鸢,眸光淡扫自己的徒儿们,哑声道:“诸位远道而来,都辛苦了,起来说话吧。” “师父受创,是徒儿的无能。” 年纪最大的老者陈屠,霜眉雪发,面庞深沉,固执地道:“师父若不怪罪,吾等寝食难安。” 楚月轻抿着殷红的唇瓣,眸光轻颤,心内长叹了一声。 从真正意义上严格来讲她就是个正儿八经的武宗境。 八位武神知她受苦,又知凌天的高阶武者汇聚在此,是要给她立威。 楚月不再拒绝,索性用风炙火包裹着神农之力,凝聚成火棍。 风炙火棍分别打在八位武神的背部,算是“小惩大诫”。 乍眼看去是恐怖如斯,实则连皮毛都伤不到。 而这,就是立威的厉害之处。 众人见此,胸腔内早已翻江倒海,甚至有人风中凌乱怀疑人生。 小舅舅慕临风猛吞口水,用胳膊肘撞了撞二哥慕臣海,“问你个问题,我该叫这八位武神为前辈呢,还是他们得喊我为舅公?” 慕臣海呆若木鸡,像个木墩子似得。 他仿佛没有听到慕临风的话,而是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睛看过去,又掐了把慕临风的大腿,见慕临风疼得面红脖子粗的嗷嗷大叫,这才明白过来眼前所见并非幻觉,也并非梦境。 “慕臣海,你有病啊。” “临风!是舅公!我们是舅公!” 慕臣海紧抱住弟弟,激动的失了分寸和往日的沉着稳重。 慕临风反应过来,抱着自己的哥哥激动到不行。 慕老夫人好似看傻子那般瞅着自己的两个儿子。 再看向楚月的眼神,热泪盈眶,思绪复杂。 这孩子…… 总能在一次一次的绝境中,给他们新的惊喜,谱写出新的传奇之路。 九幽剑族来的十三、十四面面相觑。 来此之前,都以为是这位武宗境的女子高攀了。 亲眼目睹其风采后,下意识觉得对方莫不是下嫁了? “起来吧——” 楚爷浅声道。 陈屠在内的八位老年徒儿这才起身。 “轰!” 刺目圣洁的金光再次闪烁。 第二道传送阵法出现。 最先出来的黑袍武者们气势磅礴,肩膀都用玄力凝聚出了鸾回凤舞的金色“楚”字。 楚字下方,苍龙盘踞,足以见其踏龙之厉害! “楚门,是楚门!”慕临风高兴到吹了一声口哨。 慕臣海:“还有蛇毒门。” 修罗地界的新晋黑马,后起之秀,便是这大名鼎鼎的楚门。 特别是其门主楚天霸,五陆第一的男人,让各陆魁梧的男人们争相去风尘之地,但没人能打破楚天霸留下的记录。 老伯公皱起眉头,狠狠瞪了眼慕临风,“日后,少与楚门主来往,不可长攀比之风。” “哦。”慕临风悻悻的缩了缩脖子。 下一刻,但见楚门在副门主紫邪云的率领之下走向了楚月。 “砰!”又是堪比钢铁的一声。 楚门之众齐齐单膝跪下,那膝盖骨似比石头还硬,撞击出的声宛若雷霆。 “邪云携楚门战士,拜见天霸门主。” “吾等拜见天霸门主!” “……” 这一刻,再次死寂。 就连风声,都是小心翼翼的。 五陆第一男楚天霸,竟他娘的是这叶楚月? 众人望着她纤瘦的身影,难以与猛.男等词汇沾边。 就像是一场梦,醒了很久还很震惊。 武者们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完全受不了。 不是被李莲城给逼到绝望,就是被这叶楚月给惊得。 “嗯。” 楚月轻点螓首,淡淡出声。 慕临风望向石化般的老伯公,笑得童叟无欺,“爹,咱还要与天霸门主来往吗?” 老伯公:“……咳,咳咳……” 干咳良久,沉声道:“楚门天霸,实乃人屠豪杰,你们要像她多多学习。” 慕临风:“……”还是德高望重的老伯公呢,不带这么双标的哦吼。 诚然,只敢心中腹诽吐槽,不敢嘴上有怨言,怕当众被老子教训。 第2041章 时间点恰好是黎明破晓的晨曦 随后,武祖和义子夜绝尘带着武神殿的队伍从虚空阵法中走出。 紧随其后的是百鬼之森与第一学院的纪院长、七长老等人。 武祖再见楚月,两眼泪汪汪的,忍住谈话家常和问候的冲动,哽咽地道: “回禀殿主,山海日月虚空门的中枢阵法血剑,已被悉数清除。” “很好。” 楚月低声说。 又一道金光出现。 最后的传送阵法中,虞公虞恨天、明夜陆主上官耀和灭妖宗的王城师徒踏步而出。 那等卓然一绝的气质,黑夜长风都遮盖不住,一看就是域外强者。 “叶小友,锦绣乾坤一别,许久不见,你又负伤了。”虞恨天心疼地望着这位晚辈。 他的话,让叶、慕两府的家人们都心疼不止。 楚月执行完护龙任务回来后,谈到彼岸门和域外所遭遇的一切都很幸运平坦。 而今从虞恨天的话中才知道,她一直在受伤,只是她从来不向家人提及。 她清瘦如柳。 她坚韧似钢。 “墨月妹妹~~” 上官耀看见楚月就两眼放光,那等失控模样像是个登徒浪子。 一声妹妹,让叶无邪的眸底闪现杀伐之光。 亦让众人的心脏,再次猛烈的颤动了! 原来,传说中的墨月郡主,八位武神之师,陆主上官耀之妹,竟然是……叶楚月? 上官耀拽着楚月的袖子就说:“你说你走的这么急,为兄那陆主之位,还没来得及给你传承呢,在我明夜做那至高无上的陆主多好,你偏偏身负重伤还要回来凌什么大义抱负,为兄是不知道何为抱负,但是才这么点时间不见,你就又遍体鳞伤,你让为兄如何放心你,如何看得起这凌天?” 上官耀的话大有学问,字字句句不仅是在向着楚月,还是在告诉凌天的武者们,她叶楚月本有高枕无忧的星辰大海,却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要来拯凌天于水火,救大陆子民于危难。 在场的武者们不清楚那晚明夜大陆发生了什么,但上官耀和八位武神都是铭记恩情之人。 他们永远知道。 只要叶楚月一声令下,哪怕是万丈悬崖,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好男儿,大丈夫,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兄长有心了。” 说罢,轻抬眼帘,望向了凤韵与李莲城:“你们说,凌天完了?就凭尔等乌合之众,也想乱我盛世,毁吾凌天,真是痴人做梦。李莲城、凤韵,尔等狼子野心,所犯之罪罄竹难书,自诩武神高高在上便可草菅人命。 李莲城,作为稷下学宫的宫主,用帝军司的士兵和凌天的武者们来满足你的实验,你残害他们,把他们当成你实验的畜生,罪该万死,最该下地狱的就是你李莲城! 无眠族长凤韵,作为神农旁支,并无上古神农的宗旨信念,九万年前你为一己私欲挖掉契约圣兽朱雀双眼,蚕食掉它的力量,辜负了天地契约,违背了人伦天理,而今你自私自利,又为魔妖体质,不惜与李莲城联手破开虚空之门。 几十年前诸帝一战,看似是为神农卷,实则就是为了今日,你们利用诸帝之战,让完整的帝域分裂成五陆,为的就是今日破开虚空之门,把凌天喂食给虚空。” “残害我凌天武者,意图毁坏我泱泱大陆,尔等,罪无可赦。” “众徒听令!” 楚月大喝。 “吾等,在!” “给我,杀!!“ “是!” 八位武神再度出手。 集明夜武神之力,以破竹之势般高歌前进。 “叶楚月,你既身为战将,慕府后裔,你与我有仇,不如亲自来杀我。” 凤韵冷声道:“据我所知,传说中的叶三爷,喜爱以自身之力来歼灭敌人,可是如此?” 楚月低头垂眸,温柔地凝视着怀中没有生机的师姐,心脏一阵阵的颤动着,血泪不由自主的从眼睛里流出。 她多恨,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算天算地,终是算漏了这一步。 她不是神,她是人,有人的弊端,有算不到的地方。 她能护这凌天苍生,然而两世为人都护不住自己的姐姐。 “你想跟我打?” 楚月抬眸,血泪涌出,气势大展似风暴,邪佞嗜血的杀机迸发而出,紫眸如妖般望着凤韵,“你,也,配?” 凤韵自以为用激将法,就能刺激出叶楚月所谓的匹夫之勇。 楚月虽爱自己解决,但此时此刻她只想要这些人死,不管死在谁的刀下,都得死,给她的晏师姐陪葬! “杀!” 楚月低声喝,八位武神赫然席卷而出。 三把剑,分别架在了李莲城的脖颈上。 冰凉的触感,叫人毛骨悚然。 适才还无敌的凤韵,而今同样被三位武神的兵器所困住。 剩下的两位武神,将稷下学宫的斗篷武者禁锢。 “朱雀!给我滚出来。”凤韵被困,瞪目冷喝:“你就这么不敢见我,就这么怕我?怕你昔日的主子?啊,啊啊啊。” 话说到一半,就见墨黑的光刃掠过凤韵的眼睛。 她的一双眼珠,被光刃划破。 鲜血,从眸底流出。 一朵朵彼岸花破空而出,绽放在血色无穷台。 仿佛是在祭奠凤韵过去的辉煌人生。 楚月周身黑雾缠绕,脖颈处的绯莲被黑墨渲染成了彼岸花。 她冷漠地望着惨叫出声的凤韵,“圣兽有了我,还会稀罕你这见不得光的东西?” 这一回,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喊朱雀为傻鸟。 在她这里,朱雀不是奴仆,不是兽宠,是并肩作战的朋友,是个喜欢吃鸡腿的饭桶。 朱雀适才还悲伤的情绪,骤然间就雨过天晴。 “小孩……”朱雀欲言又止。 楚月扭头望向了李莲城,却发现李莲城在惊惶诧然过后,癫狂的大笑了。 “阿月。” 李莲城的眼神痴痴的炙热,“你真是,完美的,,是我这么多年来做成功的实验品,你真以为,真正的阵法中枢虚空之门是在那里吗?不,不是的,是在,星海城啊……” 说到最后,李莲城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利。 楚月瞳眸微微一缩,心口猛地一颤。 只见地动山摇,整座桃源岛屿都在崩裂,星海城的建筑们应声倒塌。 外围的白鹭海中,爬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地鬼。 灰蒙蒙的阴暗天,绝望的像是地狱。 “九幽阵,当年剑帝所创。”李莲城自信满满地道。 八位武神们互相对视了眼,道:“师父,此阵古老神秘,而且已经开启,难以破开。” 李莲城大笑:“谁,都破不开。” 武者们快被这一波三折给弄的崩溃,甚至连逃跑都不想了,摆烂似得坐以待毙,佛系中求死。 “是吗?本帝也破不开吗?” 低沉之声从远方来,伴随龙吟起长风,一道剑光斩向武道巅,瞬间点燃结魄灯,整座大陆从死寂灰暗的黑,重回到了骄阳似火的光明世界,时间点恰好是黎明破晓的晨曦,第一缕曙光照亮大地,将每一张灰败的脸庞照出了希冀期许! 第2042章 一剑亮世间,一剑斩地鬼 大陆,通亮。 霞光万道,遍布四地。 摆烂等死的武者们,原以为心间不会再有波澜,时值此刻,着实被再度震惊刺激了一下。 一双双洋溢着光倒映出天穹彩霞的眼眸,俱是看向了同一个地方,同一道妖孽的身影。 九霄云中,九条巨龙腾云驾雾,纯黑如墨的鳞片闪烁着锃亮的寒芒。 龙尾横扫,荡出阵阵呼啸而过的飓风。 十二道戴着斗笠的身影各有飒爽千秋,映照晨光烙在天际,宛如话本走出的神秘侠客。 九龙和十二道身影的背后,云霞如瀑垂挂下来,一支神秘战队乘坐雪翼马从瀑中来。 高举起的紫色旗帜,用鲜血走避龙蛇写出了“九幽”二字。 却说那开口之人,身穿墨袍,戴着银色的面具,衣袍被猎猎大风掀得作响。 他如古来帝王,从暗夜中走出,却携漫天曙光,立于九天俯瞰尘世山河,星海城桃源境的种种情况落入了他的眼中,瞬间引起千万道惊涛,怒意似火山喷发,顷刻间爆发而出,九条黑鳞巨龙随之怒声咆哮,咆哮之声震得白鹭海翻涌出成百上千道的水柱。 水柱似烟花炸裂开来,强劲的冲击力砸在爬出的虚空地鬼之上,砸得他们脑壳嗡嗡响,天灵盖隐隐痛,一瞬间头晕目眩跌回了白鹭海中。 “剑帝?” 李莲城瞪大了爬满血丝的双目,难以置信地望着那道风华绝代却有帝王之气的身影。 几十载来布一局,却是状况意外频出。 频率之高,让李莲城都怀疑是不是上天在与自己作对了。 “是剑帝来了吗?” 失去双目的凤韵耳朵微动,心脏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茫茫然的要去寻剑帝的身影。 “剑帝,剑帝,我是韵女啊,你可还曾记得?” 凤韵的眼瞳血流如注,她凄声哭喊,字字都痛彻心扉。 高空之上的那一道身影,赫然伸出了修长的手。 “吼!” “吼!” “……” 九道龙吼之声震彻凌天。 只见苍云中的九条巨龙汇聚一体,宛若天火般冲向了夜墨寒,在夜墨寒的掌中汇聚出了九龙剑。 他手执锋利逼人的九龙剑,剑身传来剑鸣与龙吟。 只见他一剑劈向了白鹭海,九龙剑锋似那潜龙出渊,带起了阵阵黑雾和风声。 龙入深海,剑锋席卷三千里,破其九幽之阵,猎杀破海而出的虚空地鬼。 嘈杂喧哗的世界,归于一片死寂。 无数道目光汇聚于他,惊得说不出话。 这天,破晓之际,九幽出世剑帝现。 一剑亮世间。 一剑斩地鬼。 两剑的风采,傲云巅,破虚空,叫武者们永生难忘。 “噗嗤!” 李莲城又吐出了一口鲜血,愤然到面目都在扭曲。 他拔出匕首,一刀划破了自己的腹部,任由鲜血肆意的流出。 瞳早就与他融为一体,而契签订了晏红鸢,他所流的鲜血越多,就越能召唤出晏红鸢尸体内的破碎魂魄。 虽然李莲城不懂晏红鸢和叶楚月之间的感情,但他看见叶楚月流露出来的痛苦,便知晏红鸢的重要性。 他若将晏红鸢的破碎魂魄融入进自己的骨血,叶楚月看在晏红鸢的份上,自然连他的毛发都不敢伤及。 李莲城的阴诡聪明皆体现在此,就算是身陷囹圄,处于绝境,也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最有利于自己的方法。 楚月的白净的面庞染着血色,额间纤长的发带在风中舞。 她正远远地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怀中的晏师姐却是有所颤动。 楚月心头猛地一震,旋即垂眸看去,只见晏红鸢尸体正逐渐地透明化。 透明中,带着点晶莹剔透的血色,如上等质地的玉。 一点点猩红的光,如夜晚的萤火虫跃然田间。 微光,越来越多,而晏红鸢的尸体也越来越透明。 楚月眼含血泪,微张着唇,疯狂地摇头。 血泪滴落在晏红鸢的眼梢往下滑落流淌,就好似是师姐掉出的血泪般。 不,不,不…… 这一刻,楚月怕极了。 灵魂深处,都在慌张的呐喊。 寻寻觅觅这么久,还未庆祝相逢就得而复失。 她不愿接受这样的结局,但现实的残酷犹如剑刃直插在她的咽喉,让她喘不过气,也说不上话。 人群中,没有谁理解这份沉重的感情,唯独萧离神色渐而凝重,想起了以往的事。 小月姐姐曾经提过一个人,是幼年相逢的大姐姐,教她习字,告诉她做人的道理,还时常会在夜幕降临时,为她讲解山海经,还握着她的画出来每一个奇珍异兽。 萧离大概懂了。 晏红鸢,就是那位大姐姐。 萧离的双手紧握成拳头。 失去至亲的痛苦,好似生不如死,她比任何人都懂。 晏红鸢的身体终究是化作了无数的猩红萤火,扑向了李莲城腹部割裂开的流血刀口。 此时的李莲城坐在轮椅之上比虚空地鬼还要恐怖,他望着朝自己飞来的破碎魂魄,露出了癫狂的笑。 楚月伸出双手去抓,使出浑身解数,怎么都留不住散掉的魂魄。 “吼!” 龙吟所至。 剑帝第三剑,九龙化阵,光芒闪烁间悉数容纳掉了晏红鸢的破碎灵魂。 阵法凝聚,光火耀眼,融合成了一条九龙盘旋而成的手链,龙鳞和瞳眸都是破碎灵魂绽放出的血红色。 “砰!” 剑帝双足落地,九龙链回到了他的掌中。 他迈动修长的腿,一步,一步走到了楚月的面前,握住了楚月冰凉的手,将九龙链戴在了楚月的腕部。 “阿楚。” “我来晚了。” “抱歉。”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似是怕惊扰了她。 楚月难以开口说话,就这般望着他,血泪滑过了面颊,浅紫色的瞳眸蓄满了痛苦,却如宝石般看向了他。 “我再也没有姐姐了。” 好久好久,她艰难地发出颤声,血泪汹涌夺眶,鲜血从口中溢出,身形单薄的似弱不禁风,却偏偏顶天立地了这么。 ,她强撑着,痛苦着,直到男人出现的这一刻,她不再顾及自己暴露出来的懦弱是否与引起敌人的反扑,煎熬许久的她终于难撑着意志力,眼睛发黑的那一刻,她却是拼尽了力量从神农空间中拿出了自龙祖那里求来的霁月星图,完成这一切,才彻底陷入了永恒般的黑暗,任由透支身体和极度崩溃的反噬! 第2043章 好女儿三夫四侍也不是不可以 夜墨寒心下一慌,将她抱在了怀中,体内力量源源不断的输送进楚月的体内。 戴着斗笠的血护法和白护法见此情形,都担心的要命,急急忙忙上前想去查看情况,却见八道老身影比他们还快,特别是体内爆发出的武神境之力,更让他们大跌眼镜。 夜墨寒怀抱着楚月,颇为茫然地望着这八道身影。 “师父她数月前那一战本就耗损了体内,而今透支武体,又悲伤过度,必须得好好治疗。” 陈屠将三枚赤红色的丹药取出,“这是小徒的武神丹,快快喂给师父,师父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可让我们这群徒儿怎么活啊。” 其余七人,纷纷拿出自己的武神丹。 武神丹,是到了武神境才能集天地玄力日月精华以武神境的本源之火炼制出来的武神丹。 此丹价值连城,一丹难求,多数武神用时十几年才能炼制出一枚武神丹,通常是留给自己危难时刻,或是提升武道境地,又或者是作为镇宅宝物传给子孙后代们。 刹那间,二十多枚武神丹似不要钱般拿出来,纷纷递给了夜墨寒。 “徒儿?”夜墨寒怔了怔,白护法、血护法等人也都惊诧不已,若是有人摘掉他们斗笠的话,便能发现那嘴儿张得都能塞下个大鹅蛋了。 “你就是师娘吧,快喂丹药给师父。”陈屠提醒了一句。 “不需要。” 夜墨寒淡淡道:“她的身体我有把握,武神丹珍贵,诸位自己收着。” 陈屠却是不管那么多,将几十枚丹药都装在储物袋里,再把储物袋系在了楚月的腰间,并说:“给师父留着辟邪也是好的,你们凌天地下有虚空,邪门得很,还是留着吧。” 众人再次目瞪口呆,直吞口水。 他们求之不得的武神丹,竟被这群老东西送给叶楚月辟邪? 这般好事,怎么不落在他们的头上? 夜墨寒不再言语,抿唇垂眸温柔地注视着怀中的女子。 其心神一动,骤然间,天边的彩霞如瀑掠来无穷台之上,悬浮半空宛若一张来自神邸的床榻。 夜墨寒动作小心翼翼的将楚月放在彩霞云床,修长似玉的手轻抚女子面颊的血,在其唇瓣蜻蜓点水似得一吻,用着哄小孩的语气说:“安心睡,接下来的事,交给为夫。” 他抬臂一挥,云床之上的彩霞光芒笼罩楚月的浑身,洗涤干净了血腥气息。 叶天帝等人们都纷纷来到云床边沿,每张脸庞都写满了担忧之色。 “让她好好睡一觉。” 夜墨寒哑声说完,邪肆的眸,在面具之下扫向了李莲城、凤韵等人。 那边,圣子凤夜见事态不对,已经带着侍女准备离开无穷台了。 他还没走出去,就见背后响起了破风声。 凤夜顿感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回头看去,瞳眸赫然紧缩。 只见剑光乍现扑面而至,宛若洪水猛兽将他吞噬。 不过一刹之间,哪还有圣子凤夜的身影,只余血雾泼在风中。 “既然都来了,想走,经过本帝的允许了吗?” 他低着头,既邪肆,又懒散,漫不经心地擦拭着自己的九龙宝剑,那漫不经心的话语声,夹杂着滔天的杀气。 整座无穷台,不论是稷下学宫、无眠族还是帝军司的陆晚蝶,都在其威势之下瑟瑟发抖。 “本帝闭关半年有余,诸君便这么急不可耐的动吾妻子,是不把九幽放在眼里,还是不把本帝放在眼里?” 夜墨寒擦拭剑刃的动作一顿,气势散发出去,俨然是武神境地! 那侧,老伯公和叶天帝站在云床旁边望着高高在上的剑帝那叫个欲言又止。 两人都不知该怎么跟这位剑帝开口,他们家小楚早有夫婿,是圣域夜帝尊…… “其实,好女儿三夫四侍也不是,不可以。”慕老夫人知晓二人心中所想,一本正经地道。 太夫人点点头,“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雨露均沾,挺好。” 叶天帝:“……” 老伯公:“……” 这会儿,凤韵的右手如爪,生生地挖掉了旁侧无眠族侍女的眼睛按在了自己的眼眶里边。 她睁开血淋漓的眼,虽还是模糊虚化的,但她却能再次看清剑帝的轮廓,露出了极度狂热的痴迷神情。 九万年前,便是这般惊鸿一瞥。 彼时,她还是个名不经传的弃女小魔妖,立志要出人头地让灵凤一族都刮目相看。 那年,她途经帝域九幽剑帝城,恰逢剑帝凯旋而归,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金光。 她在剑帝府外兜兜转转,每日都在跳着霓裳羽衣舞。 是灵凤族人为心上人翩翩而跳的独舞。 没多久,府内的随从就走了出来,也没多说什么,就给了她一笔钱,一把剑,让她好好修炼。 她以为那是剑帝的意思,以为等到与剑帝势均力敌之日,就能与剑帝并肩立在人世间。 “剑帝,我是韵女,韵女。” 她走到夜墨寒的面前,满脸都是血,试图让剑帝记住自己。 “韵女,是什么东西?”夜墨寒残忍地道。 凤韵只觉得撕心裂肺般的痛。 陡然一手,指向了云床上的楚月,“她叶楚月朝三暮四,已为人母,岂堪在你身边,你可是剑帝啊。” 夜墨寒眸光无清,抬手缓慢地摘掉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俊美妖孽的脸庞和潋滟的紫眸。 “剑帝竟是帝尊夜墨寒?”秦铁牛扯了一嗓子。 凤韵望着眼前的脸庞,瞪大了双目,摇摇头,难以置信地望向了夜墨寒。 她步伐趔趄踉跄朝后退去,一把剑,指在了她的眉间,“吾妻,岂容你来亵渎的?” “韵女,我是韵女……” 凤韵疯狂地摇头,心脏被夜墨寒的话刺到千疮百孔,不敢相信剑帝是九洲圣域的帝尊,甚至还不知道韵女是谁,她苦苦等候痴守的九万年像是破天荒的笑话,从前每个夜晚挥洒汗水血泪的奋斗都成了竹篮打水的孔。 九龙剑刃,没入了她的颅腔,血液沿着眉心流出,不属于她的眼睛从眶中掉出,她还在低喊:“我是,韵女……” 心爱之人,怎舍得要她的命呢? 第2044章 来,杀了我,杀了一手造就你的我 极致的痛感,从凤韵的心脏相连被贯穿的颅腔眉心。 九道刀锋之龙,自其体内沾血破出。 凤韵浑身遏制不住的发出,武体骤然间多了九个血窟窿,四肢百骸仿佛随之而断裂,使她连站立都是万分的困难。 体内残余的剑锋奏起了龙吟之声,彻彻底底的将她给撕裂粉碎成血雾齑粉、 化作血雾前的那一刻,凤韵的神识似是回光返照般,拉回到了九万年前的九幽剑帝城。 她在府外一曲霓裳羽衣,府邸内的剑帝冷眉一皱,问:“外头什么动静?” “是如沐楼的韵女在跳舞。”侍从回道。 “宰了丢到乱葬岗,别吵到了阿楚。” “……” 侍从是个眉目俊秀的青年,正逢情窦初开之际,偶然路过如沐楼,目睹过韵女的绝色之姿,心生出爱慕之情。 他不忍韵女死于乱葬岗,便把自己的积蓄把佩剑都赠送给了凤韵,让凤韵离开剑帝城,在外好好修炼,何处都是晴天。 临死的那一刻,凤韵方才知晓这可笑的真相。 阿楚……阿楚……又是阿楚…… 原来叶楚月,就是九万年前的鬼皇。 她凤韵的九万年,又算什么? 血雾,散开,在萦绕着猩红光华的无穷台,渲染了冬日红梅般的痕迹。 从始至终,夜墨寒的眼底都不含丝毫的温情,冷漠地望着血雾消散,执剑抬眸,看向了坐在轮椅之上的李莲城。 李莲城腹部的鲜血宛若盛开的大红花儿,面庞的脸皮半吊着,失去了右瞳,乍然看去像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秦铁牛嚎道:“剑帝大人,弄他,这小王八羔子还想要娶楚爷,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夜墨寒半眯起讳莫如深的眸,冷白如霜的手握着剑,逐步走向了李莲城,锋锐凛冽的九龙剑刃,抵在了李莲城的脖颈。 “娶她,你配?” 夜墨寒眼底邪气如雾色氤氲,看着李莲城的眼神充满着杀气。 “真可惜,我差一点儿,就能与阿月骨血魂魄合一了。” 李莲城用剩下充血的左眼仰头看着夜墨寒,“只差一点儿呢,要不是晏红鸢那个贱人,阿月就会成为我的妻子,你看这无穷喜台,看这桃花灼灼,多应景啊,今还是良辰吉日。” “刺啦——” 剑刃,划破了对方脖颈的肌肤。 血液往外狂涌。 李莲城已然魔怔麻木,接受了自己是鱼肉任人宰割的事实。 泪水,从左眸中流出。 李莲城自言自语的说:“稷下学宫,从未改变过宗旨和信仰,只是按照老旧的那一套来,帝域永远没有出头之路,虚空地鬼何等的可怕,当年纵然鬼皇、鸿蒙仙帝以及万千武神联手,也才打了个势均力敌,虚空地鬼势必会卷土重来。 与其整座帝域沦陷,放弃其中一个大陆,换回剩下四陆的和平幼有何不可,有何不好?我李莲城是救死扶伤大英雄,为帝域为天下万民,我何错之有?错的是你们,你们才是自私自利。” 夜墨寒的剑,正要斩其首级。 后方云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楚月从云床走下,双目怒视李莲城,赫然道:“莫说放弃一陆百姓换来与虚空共存的和平,哪怕是放弃一人,当年战死的英雄们都不会同意。你杀人放火,还自诩正义,竟还自以为是的说是英雄,纵是狗熊,也是抬举了你李莲城。 本将来告诉你错哪了,错在你没有血性,试问这凌天的少年豪杰,他们情愿战死沙场死在敌人的刀下,纵然烈火烹油挫骨扬灰,也绝不会为地鬼之奴。” 楚月赤红的双目倒映出李莲城快畸形的身影。 夜墨寒担心地看了她一眼,但没有多说什么。 他知道。 她心中有怒,需要宣泄。 楚月走到李莲城的面前,蓦地攥起了对方墨黑的发将李莲城从轮椅之上提起来,“你所谓的实验害得多少人有家不能回,哪怕逃出你所铸的囚笼也不敢出现光明之下,时时刻刻都活在实验的反噬痛苦和世人鄙夷的目光之中。” 李莲城却是痴痴地望着她,望着她的那一只瞳。 “阿月。” “完美,太完美了,你是我手中唯一完美的工艺品。” 李莲城泪流不止,笑出了声,“你看,我成功了不是吗,你是如此的完美,象征着我是多么的成功啊。” “砰!” 楚月攥着他的头发猛砸下去,将轮椅砸得支离破碎。 阿月。 让我亲吻你的灵魂你的骨血。 来。 杀了我,杀了一手造就你的我。 从此走上之路,你的勋章里永远都有我李莲城的光辉。 李莲城紧闭着了左眸,像是早有预料般,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他亲眼见证了瞳如何与叶楚月融为一体的,叶楚月又是怎样将这瞳的威力彻底释放出来。 从未有过这般的天才,不像是工艺品,像是一族的后裔。 他的身躯内,蕴含着无尽的黑暗与邪恶,都是喂食给瞳的好东西。 死在叶楚月的手中,必能增长叶楚月的瞳力量。 然而,久久过去,想象中利落的刀法和死亡的疼痛都没有到来。 李莲城艰难地睁开了残余的左瞳,疑惑不解地望着楚月。 女子脖颈之上神秘的彼岸花图腾栩栩如生,妖冶又古老。 她朝着李莲城咧开嘴残酷冷血的笑:“想死?没这么容易,放心吧,你死不掉,你要用余生的每一日,都为你过去的罪孽忏悔,要时时刻刻都清醒的承受着那些遭你毒手之人的痛苦,李宫主,好好享受你接下来的人生,都是这人世间对你的馈赠。” “你要做什么?” 李莲城左眸放射状瞪大。 “看来没多少人知晓我们的李宫主是个阉人吧。” 楚月咧开嘴笑,“既然如此,那得让这大陆的人都看个清楚才行啊。” 旋即,掌心燃烧风炙火焰,烧毁了李莲城的武根和丹田以及二十四条筋脉。 有剑帝力量的保驾护航,对付李莲城这个武神境,她竟格外的轻松和游刃有余。 原来,这就是靠男人的滋味~ 楚月拔出腰间的碎骨小斧,在李莲城的脸颊两侧写下血淋漓的“阉人”二字,便将李莲城给丢了出去,随之发号施令。 “用雪翼马吊着他,游街五陆,永陷循环!” 在李莲城惊恐的注视中,女子残忍邪肆的开口。 第2045章 世上已无晏红鸢,何来幽冥三十六煞 “阿月,你不能这么对我……” 李莲城最恨阉人二字,更何况去无限循环的游街五陆,他绝对受不了! 他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了白衣胜雪的圣洁身影…… 若被她知晓自己是个阉人,看到自己最不堪的一面,他不如现在去死,他情愿被千刀万剐无数遍。 李莲城体内没了筋脉丹田和武根,无法用武道玄力去自戕,便想着咬舌自尽。 戴着斗笠的血护法踏步而至,两指迅速掐住了李莲城的下颌,迫使其张开嘴后,将适才从地上捡的契牌的诡异之瞳塞进了李莲城的嘴里,同时倒入了一瓶药水,笑吟吟地道: “此乃英俊潇洒美男子药水,服用此药,你将全身无力半年,非但如此,还有辟谷丹的药效,就算你不吃饭,还能活得好好的,能延续半年之久。除此之外,亦可提神洗脑,保证你每晚每晚都睡不着,还会比谁都清醒,在清醒中发现自己的肮脏不堪和失败,那才是最难忘的,李宫主,我说的可对?” 李莲城的咽喉被契牌瞳堵住,完全说不了话,也合拢不了嘴。 但他的意识却是越来越清醒,这种极度的清醒让他陷入了无尽的恐慌。 对于一个失败的阉人来说,清醒,无异于是杀人诛心。 楚月淡漠地望着绝望中的李莲城,心底却无胜利的痛感。 哪怕牺牲最少的胜利,也是建立在有人牺牲的情况上。 即便把李莲城五马分尸,凌迟千千万万遍,也换不来她的晏师姐。 楚月垂下纤长染血的睫翼,浅紫色的眸雾蒙蒙的蔓延开了一圈隐忍沉痛的绯色,连带着眼梢边沿都是绯红的颜彩。 她的指腹抚过右手腕部的九龙魂链,昔日种种历历在目,泪珠控制不住地往下掉落。 仔细想想才会发现,原来早在神玄学院,晏红鸢看她的眼神就有过一次次的欲言又止。 难怪她在晏红鸢面前不由衍生出惺惺相惜之情,那都是来自于梦与梦的羁绊。 姐姐。 若不回头,如何才能与你相逢? …… 楚月悲从心起,身旁的男人将她揽入了怀中,武神境的本源真力似海啸般灌入了她的体内,温暖着她。 “稷下学宫,还有一名武神。”夜墨寒道。 楚月轻吸了吸通红的鼻子,点了点头,看向稷下学宫的最后一位武神,正是始终都戴着如墨斗篷的那一位。 白护法道:“你若愿归降,夜剑帝与叶战将或许会留你一命,让你有继续报效凌天的机会。” “报效……凌天……?” 斗篷之下,传来极度沙哑的声音。 那人朝楚月走去。 沐凤鸣、血护法等人都下意识的护在了楚月的面前。 “让她来——” 楚月淡淡出声,众人这才渐渐退至旁边,却没对这位稷下学宫的斗篷武者放下戒心。 对方停在了楚月面前三步开外的地方,发出了低低的笑声,“晏师姐,你为了她叶楚月连命都不要,为了护她,把我们都给算计进去了,你好狠啊,我们在你眼中,永远不及她叶楚月……”说到最后,笑声满是苦涩和自嘲。 这话,让四周武者一头的雾水。 那人抬起了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双手,将手套摘掉后,露出了刀疤错综只有红色筋脉的手。 皮肤很薄一层耷拉在骨头上,没有多少血肉,只有突兀的血筋叫人毛骨悚然,同时又白到病态,颇为吓人。 这只手,摘掉了厚实的斗篷,露出了血筋纵横交错的脸庞,一只眼是瞳绽放诡异的金红之光,一只眼睛是狼瞳,血雾弥漫似野兽,满头灰白如枯草的发丝随意地披散着。 楚月紧眯起了眼睛。 虽然难以分辨清对方的脸庞,但从眉目当中,依稀可以认出是神玄学院的故人。 旧时神玄学院,幽冥弟子中,晏红鸢所率领的三十六煞名震十大学院和各国。 这位独孤兰,便是晏红鸢麾下,三十六煞之一的幽冥弟子。 独孤兰双瞳落泪,紧盯着楚月腕部的九龙魂链。 “晏师姐,当初神玄学院,我们为你出生入死打下三十六煞的赫赫威名,后来北境战台你要离院去往稷下学宫,吾等生死不弃,永远追随于你。我们在你晏红鸢的眼里,只是你用来博取李莲城信任的赌注罢了,你早便料到李莲城会对叶楚月不利,也从未对稷下学宫忠心过,但我们为了你们父女二人的信任,却都死的死,没的没。” 晏红鸢之所以会带上三十六煞,就是因为她无亲无故,三十六煞是唯一的亲人,只有如此,李莲城才对相信她绝对的忠心。 独孤兰大笑出声。 她历经一次次的折磨,才成为了这所谓的武神。 只要为了晏红鸢,她无悔之。 但晏师姐说死就死,只盼望叶楚月能活下来,却没告诉他们,失去晏红鸢的三十六煞,还要如何生存呢。 独孤兰背后,走来了一个又一个的斗篷人,都是晏红鸢麾下的三十六煞。 奈何只剩下十几个了。 他们摘掉斗篷,露出了残缺血腥的脸庞。 “世上已无晏红鸢,何来威震八方的幽冥三十六煞?” 独孤兰朝楚月露出了笑,“叶楚月,我不如你,但我不甘心,死也不甘心。” 她拔出了匕首,毫不犹豫的朝自己咽喉贯穿而去。 “晏师姐,兰儿来陪你上黄泉了。” “……” 就算再恨,也不愿师姐独自去九幽,见阎罗! 锋利的匕首即将裂开咽喉,龙吟骤起,一道剑光打在她的手中,匕首飞掠了出去。 独孤兰瞪圆了双目看向楚月和夜墨寒,问:“想让我生不如死是吗?想跟羞辱李莲城那样去羞辱我?来,我不怕死,更不怕被羞辱。” “抱歉,是我不好。” 楚月直视独孤兰的眼睛,轻叹着出声,哪还有往日的张扬和傲骨铮铮,只有几分内疚聚在灵魂。 独孤兰愣住了。 剩下的三十六煞都愣住了。 呆讷片刻,竟都泪流不止,泣不成声,好似许久的苦难得到了照拂,匍匐黑暗里见到了微光,再是钢筋铁骨,只剩下百般委屈化作泪千行。 第2046章 小姨大人,雷猴啊 像独孤兰、三十六煞弟子这样的人,被折磨到死也不愿流一滴象征懦弱的泪。 就怕这世间难言的温暖最戳人心。 原都以为恨极了叶楚月。 不曾想,只轻言细语的一句话,就让他们怨不起来。 楚月迈步走向了他们。 “咻——” 独孤兰的剑抵在了她的咽喉,双瞳血红的看着她,“叶楚月,不要可怜我,我们。” 楚月面上波澜不起,轻抬起了手朝他们抱拳:“如果诸位愿意的话,帝军司可设立一部,诸位单独成为军队,享受着同等的资源。” “你不怕,我杀了你?”独孤兰说。 “你不会。” “何以笃定?” “因为你是晏师姐的人。” 不论独孤兰对于晏红鸢是哪方面的情感,都超出了凡俗太多。 而提及晏红鸢后,独孤兰的泪水更如决堤的潮水。 楚月继而道:“你以为,晏师姐放弃了你,放弃了三十六煞吗,并没有。她是李莲城看中的人,就算她拒绝,李莲城也绝不会放过她,而她身为诸位的首领,若她离开了当日的神玄,神玄那些不作为的高层又岂会轻易放过诸位?而李莲城他这样心思阴沉的人,也绝不会留诸位在神玄,会以诸位之命来掣肘晏红鸢。 路在眼前,但都不是好路。 无穷台一战,李莲城若是败了,你们身为晏师姐的人,都会得到大陆最高级的待遇。独孤师姐,她没有放弃过你,你们。” 谁也不清楚晏红鸢彼时究竟在想什么,但可以笃定的是,晏红鸢的路不好走。 不管选择哪一条路,都有万重险阻迎着千难。 而这一番话,让独孤兰和幽冥弟子豁然开朗,再无心结。 他们,从未被晏红鸢丢下过。 只是世事难两全,晏红鸢未曾能让他们平安顺遂每一日罢了。 独孤兰放下了手中的剑,一双狼眼和瞳望着楚月腕部的九龙魂链,泪水簌簌而落的同时,唇角却勾起了笑,“师姐,是兰儿不好,兰儿不该误会你的。” “诸位师姐师兄,可愿入我帝军司?”楚月再次问道。 “设立新部,帝军总司才有这个权力。”独孤兰说。 “只要诸位愿意,无需她陆晚蝶,在帝军司,我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楚月浅浅一笑,走至独孤兰的面前,伸出双手抱住了对方,“独孤师姐,请信任我。” 日后的路,她会代晏红鸢守好剩下的三十六煞。 独孤兰眸光颤了下,犹豫少顷,像是挣扎了许久般,缓缓地抬起了手,僵硬如机械的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反抱住楚月,妖美双瞳泛起了微光,蕴藏着极致的坚定。 师姐。 你不在的时候,我穷其一生,倾尽一切,也会护住你的小月。 晏红鸢不知道的是,她数次的梦中呓语,都在喊着“小月,小心”。 独孤兰后来问她梦到了什么,晏红鸢只漫不经心的说是最重要的妹妹。 只是在今日之前,她从来不知那人就是叶楚月罢了。 …… 无穷台周遭的武者们,心情既有劫后余生的欢喜,还有些许的一言难尽。 有人叹道:“若无个好心脏,只怕难熬到现在了,谁他二舅娘的能想到,短短的一个晚上,我等在生与死之间反复横跳……” 众人纷纷点头如捣蒜,非常赞同这番言论。 只怕余生,再也难忘今日的跌宕起伏了。 陡然。 九幽军队中,破空绽放出一道金色的符文卷轴。 戴着斗笠的九幽族人将金色卷轴拿起一看,随即急急忙忙的走至剑帝夜墨寒的身边。 “出什么事了?”楚月问道。 夜墨寒望了眼卷轴,随即说:“桃源仙境操练演示的时候,青丘大陆的圣后在神庙设宴,宴请四陆的陆主们,武道巅结魄灯失去光华时,四陆和凌天彻底断开了联系,如今见结魄灯亮起,便派人前来联系李莲城了,许是想要知晓战果。” “看来,他们这是提前摆了庆功酒。” 楚月冷笑:“既然他们想看战果,那就去给他们送去好了。” 夜墨寒望着她眨巴了两下眼睛,有些后悔直接把凤韵和凤夜直接碾碎成血雾了,否则的话还能提着两位的头颅送去神庙给四陆高层好好的欣赏一下。 “不是有现成的吗?”楚月唇角轻勾,吩咐道:“老血,就以稷下学宫之名,把李莲城送去神庙。” 夜墨寒抬手,长指在女子微微翘的琼鼻一刮,眉眼笑时仿若漾起了满夜的星光,嗓音亦格外的温润好听:“还是阿楚聪慧,是为夫愚钝了。” 周围看客一阵头皮发麻:“……”这俩人,怪恶心的。 “当然,一个李莲城还远远不够。” 楚月侧目看去,问:“陆晚蝶总司和陆峻岭战将何在?” “不知道,好早之前就不见了。”秦铁牛说,“叶阳那小子也不在,貌似跟着跑了。” “挺好的。” 楚月看向白护法,“白护法,还请你带一支队伍去支援叶阳,顺道把陆峻岭兄妹二人的尸首,与李莲城一同送去神庙。” “是。” 白护法回应过后心中暗自嘀咕,他这斗笠戴了跟没戴似得,一眼就被夫人给认出来了,可见夫人对他老白的感情是有多深厚。 血护法把李莲城拖走的时候恰好路过沐凤鸣的身旁,挤眉弄眼的没个正形,一双含情桃花眸笑得像个流氓,“小姨大人,雷猴啊~” 沐凤鸣嘴角一抽,默默的拉开了安全距离。 无穷台上,楚月长袖一拂,扫向四周,赫然道:“凌天今日之危机,诸君与我有目共睹,我们的大陆早就生病了,若不从根本上铲除病根,凌天将永无宁日。 既然诸君都在此,那么,从现在开始,帝军司最高级总司一位,由一等战将沐凤鸣接手,稷下学宫、无眠族都归顺于九幽剑族,天府之主在其位不谋其政,就退位让贤回家养老吧,帝军司的楚军军师闻人瑜高瞻远瞩,在此战中为本将出谋划策。 本将认为天府王室当重离闻人瑜为太子,协理王室,考察三月若无差错,可直接胜任天府王室之位,诸位,可有异议?” 第2047章 比往日多了那么些许的猥琐 风过无声,万籁俱寂。 天地之间静谧得落针可闻。 格局洗牌,铲除病根。 此等大事,若非万象领域,无人有这个权力。 但今时今日在这无穷台,每道看向楚月的目光,都没有任何的排斥,反而是心服口服。 这一夜,足以奠定叶楚月这个人在凌天大陆,在亿万武者们心目中的地位。 “华阳天帝,你觉得呢?” 楚月侧眸,似笑非笑地望向了高台之上的华阳天帝。 华阳天帝心脏猛地一颤,无限庆幸自己这个老狐狸没有上赶着巴结李莲城和凤韵去对叶楚月等人动手。 “甚好,甚好。”华阳天帝讪讪的笑,“叶战将真是凌天的栋梁之材,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生女当如叶楚月。叶战将有勇有谋,本帝佩服。” 麒麟天帝鄙夷地看了眼华阳天帝,“今日的华阳兄,格外的不同。” “有何不同?”叶天帝问。 “比往日多了那么些许的猥琐。” “麒麟兄所言甚是。”叶天帝道。 两位天帝一唱一和,把华阳得脸都绿了。 楚月又颁发了几条新令,并夸赞了一顿鬼月殿吴有道,无穷台之战方才落下帷幕。 天府王室之流人心惶惶。 反而是鬼月殿来的人,一个个骄傲的挺起胸脯,似公鸭般走路。 吴有道带人回到鬼月殿后,殿主一见吴有道就屈膝跪下,红着眼热泪盈眶,就差当成祖宗磕上三两个响头了,“有道啊,你真是鬼月殿的大恩人,若非是你当机立断迎难而上去相助叶楚月,我这殿主之位只怕坐不稳了,日后你拿着这令牌,位同殿主,你我二人便如亲兄弟般,有我,有你。” 凌天武者皆知,从今往后,叶楚月之名不同于以往了。 那是,堪比陆主般的存在。 八位武神之师,谁敢争锋? 却说陆峻岭兄妹二人带着陆蓝逃窜进了星海城的武殿密室中。 “李莲城和凤韵竟然败的这么彻底,他们太让我失望了。” 陆峻岭的手掌猛地朝大腿上一拍。 “鬼知道那叶楚月竟有八位武神之徒,还是楚门楚,那夜墨寒竟也成了剑帝。” 陆晚蝶咬牙切齿,“李莲城竟连自己的义女有二心都看不出来,难怪会一败涂地。” 简陋的床榻之上,受伤严重的陆蓝口中不断的往外溢血,正死死地瞪圆了双目。 她定要好起来,亲手去报今日之仇。 定要抽其骨髓喂狗,饮其鲜血酿酒,把叶楚月削成人彘供她日夜欣赏,方才能解今日的心头之恨。 父亲和小姑,肯定会救好的。 他们,是这么的疼爱她。 “晚蝶,都怨我没用。” 陆峻岭愧疚地道:“怪我没能保护好你,当初你被父亲罚跪在冰寒洞,又被冰鸦啄了眼睛,不得已之下,我才求李莲城救你。” “这又怎能怪你?”陆晚蝶望着陆峻岭,眉目染着了笑意,“是我年轻不懂事,意气用事,才把你拖累了。” “怎么能是你拖累我!” 陆峻岭的双手陡然抓住了她的双肩,“蝶儿,你为了我守身如玉至今,是我陆峻岭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会儿,床榻上正在想象着如何将叶楚月折磨致死的陆蓝忽而脑子里一阵空白,瞪着眼睛看向了父亲,只觉得那话甚是诡异古怪,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 陆峻岭深情款款地望着陆晚蝶,压抑许久的感情难抵恰到好处的氛围,不由吻住了女子的唇,是梦中都徘徊不去的芳泽,让他的灵魂都在欢愉,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都叫嚣着满足。 陆蓝的眼睛瞪大到难以置信的状态,犹如五雷轰顶般,又惊又悚。 她想要去阻止这两个伤风败俗的人,却是怎么竭尽全力都抬不起一根手指。 只能这么眼睁睁地望着他们亲吻得难舍难分。 陆蓝恶心的想吐。 陆峻岭一挥手,将屏风隔绝在陆蓝的床榻前方。 屏风之上,倒映着轻解罗裳的身影轮廓。 远远就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缠绵热火。 “蝶儿……李莲城虽然死了,但蓝蓝还是有用的,我与她生下陆蓝,就是为了治好你的病。” 他们紧紧相拥。 陆蓝极度充血的眼珠子都快瞪得掉出来了。 “……” 不知过了多久,密室的外边传来了脚步声的动静。 两人急急忙忙的裹好衣裳。 “陆叔。” 叶阳进入密室,一脸的焦急。 陆峻岭干咳了一声,神色有些不自然,“叶阳,你来了。” 陆蓝从床榻滚落在地,瞪大的眼睛充满希冀地望向了叶阳,只盼望叶阳能把她救走。 “是的,我来了。”叶阳微笑。 “你来了就好,你放心,以后陆叔还能东山再起,到时候我们就去找那叶楚月算账。” “陆叔误会了,我是来送陆叔最后一程的。” 叶阳收起了脸上的笑。 陆峻岭蓦地怔住,难以置信地望着变脸的少年。 却见叶阳背后,白护法和九幽剑族中戴着斗笠的族人,一同走进了密室之中。 “你们害死帝军,还想活命吗?”叶阳笑出了声,笑到眼泪飞溅,“陆叔,总司大人,你们把我骗得好苦啊。” “叶阳,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轻信叶楚月那个婊……” 话还没说完,白护法的剑就抹过了陆峻岭的咽喉。 剑刃回到白护法的手中。 白护法对着剑吹了口气,冷漠地望着陆峻岭:“亵渎叶战将者,死——” 陆晚蝶惊愕地望着这一幕,她刚想逃,就被九幽剑族堵住了去路。 一把把尖利的兵器,裂开了她的武体。 白护法看了眼陆蓝,说:“叶阳小伙儿,那玩意儿,就留给你解决了。” 陆蓝望着逐步走向自己的叶阳,拼命地摇了摇头。 时至今日,她懊悔不已。 失去一切的时候,才发现她压根不想要当什么圣子妃,过去最快乐的时光都是叶阳的陪伴。 叶阳,不要……我是你想娶的妻子啊…… 陆蓝蓄满泪的眼里充斥着渴望和请求。 叶阳将地上的她抱起。 “蓝蓝,你知道吗,我曾无数次想,等我大仇得报,就娶你为妻,给你我的全部,我的一切。” “但叶阳是帝军的,不是你陆蓝的,你若有对我半分的喜爱,就绝不会用我帝军先辈之血肉去淬体。” “所以,你该死。” 叶阳双掌玄力之火涌出,燃烧着陆蓝的浑身。 他面无表情的松开了双手,陆蓝再次跌倒在地。 烈焰,将面目狰狞的她燃烧为了灰烬。 叶阳的眼尾,落下了一滴泪。 泪珠,没入了火中,如石沉大海般,浇不灭焚体之火。 第2048章 一介阉人,果然难成大器 叶阳转过身去,背对着身后的炽烈焰火,从衣袖撕下了一截长带绑在了额间。 双肩上侧的勋章互相碰撞出悦耳的声响,与火焰灼烧的“嗤嗤”之声,交叠成了神秘古老的曲调。 白护法看了眼封心锁爱的少年,旋即挥了挥手,九幽族人便将陆峻岭、陆碗碟的尸体带走。 武神密室,归于幽静。 …… 神庙,位于青丘大陆的云端,供奉着九万年前牺牲的英雄们。 还为鸿蒙仙帝、鬼皇、剑帝等,打造出了一流的雕塑。 乍眼望去,雕塑高耸九霄,周围云飞雾绕,金光隐隐,仿若当年战神重现。 各雕塑之间,缥缈的云烟当中,可闻丝竹声声,觥筹交错,琴师弹奏出霏霏之音,舞女摆动着柔软冷白的身姿。 “来,本后敬诸位一杯。” 琉璃桌前,身着白色龙袍的女人徐徐站起,一颦一笑是雍容优雅的端庄,头戴垂吊着流苏珠帘的龙凤冠。 “喜事临头,圣后的精气神,可是相当之好。” 玄寒大陆之尊的国主举杯相敬:“从今往后,四陆将与虚空共存,不必再担心虚空地鬼卷土重来,这一杯酒,庆祝帝域未来的和平。” “听闻叶楚月在龙吟岛屿,深得龙祖的喜爱,只可惜天高皇帝远,龙祖,也管不到我们五陆的纷争啊。” 碧落陆主笑眯眯地道:“武道巅的结魄灯重新燃起,看来,李宫主和凤族长已经取得胜利了。玄寒王,那叶楚月欺负你家永宁了,凤族长可是亲口许诺过,会将那叶楚月的头颅拿来给永宁当下酒菜。” 南永宁坐在父王玄寒王身边,血色长衫的她低垂着眉,手中摇晃着一杯酒。 闻声,她缓缓起身,敬向四方,“永宁作为晚辈,日后的武道之路,还请诸位多多指点。” “永宁,甚得本后之心。” 圣后浅浅一笑。 南永宁饮过醇香烈酒,轻垂着纤长浓密的睫翼,遮住了眼底狰狞的笑意。 稷下学宫李莲城多年的筹谋只为今日,万事俱备的境况下叶楚月不得不死。 唯独遗憾的是,她没能亲眼目睹叶楚月是如何在绝望中惨死的。 她定要将叶楚月的头颅,高悬在玄寒国都的王宫阁楼,日夜去欣赏叶楚月被风吹雨打日晒的好景。 此时,一名侍卫御剑飞来,颔首抱拳道:“稷下学宫,派人送来大礼了。” “很好。” 玄寒王大笑,“把大礼送上来,让诸君好好的观赏一下。” “是。” 不多时,侍卫口中的“大礼”便被呈了上来。 足足有三件之多,都是大物。 且还盖着隔绝武者窥测的太极绸,诸位实力高强之人都难以分辨出里头是个什么东西。 黄泉大陆之主摸了摸下巴,疑惑地说:“没想到李宫主玩的这么花,这么浪漫,竟然还有太极绸遮起来,搞这么神秘。” “李宫主有心了。”圣后神色淡漠,“掀开太极绸吧。” 侍卫们在万众期待之下,掀开了第一件大物上方的太极绸。 露出来的,是一等战将陆峻岭的尸体,脖颈上的血线触目惊心。 众人沉默了。 黄泉陆主皱眉:“陆战将不是李宫主的人么,他怎么狠起来,连自己人都杀?” 侍卫掀开第二件太极绸,是总司陆晚蝶的尸体。 众人更加死寂。 只剩下最后一件了。 每一道目光,都透露出期待和认真。 李莲城必然是把叶楚月的尸体,放在最后。 太极绸掀开后,没有所谓的叶楚月头颅,只有被关在笼子里头的李莲城。 李莲城遍体鳞伤,衣衫褴褛,脸上写着醒目的“阉人”二字,满头黑发都披散了下来。 掉落了一半的人皮显得诡异可怕,特别是失去瞳的空洞眼眶。 只剩下的唯一左眸,像是山间小兽般露出了惊惶之色。 他在笼中拼命的挪动着身体,想要逃离这片天地,但脊背被坚硬冰冷的囚笼给死死地堵住了去路。 李莲城不敢去看那道圣洁的白色身影,自己肮脏的像是地沟里的烂虫。 “李宫主,怎么是你?叶楚月呢!” 玄寒王大惊。 南永宁面色一片惨白,不可置信地望着李莲城。 周遭众人,俱都面面相觑。 “不对……” 黄泉陆主起身问道:“凌天现在怎么样,虚空进凌天了吗?” 李莲城颓废着不说话。 “莲城。” 清雅的声音出现。 那道雪白的身影犹如仙子般来到了囚笼的面前。 “你告诉我,这都是你的玩笑,对吗?” 圣后眸色充满希冀地望向了李莲城。 李莲城绝望地望着青丘圣后,在对方的注视之下,摇了摇头。 圣后眼底的柔色渐渐褪去,凌厉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叶楚月没有死,凌天也安然无恙,虚空地鬼,并未吞噬掉凌天的生机?” 李莲城点头。 “很好。” 圣后怒到极致展露出了笑容。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睁开了清冷的眸子,“莲城,你太让我失望了,不过你应该好好看一看你现在的样子,来人,赏他一面镜子。” 侍卫把镜子拿过来放在李莲城的面前。 他完完全全的看清了阉人二字。 莫大的羞辱,宛若洪水猛兽般侵蚀掉他。 “一介阉人,果然难成大器。” 圣后背对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却是让他痛不欲生。 李莲城血腥的脏手,颤颤巍巍的伸出了囚笼想要去抓住那白如雪的衣角。 奈何圣后无情的朝前走去,李莲城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衣角离自己越来越远。 左眸泪流不止。 心脏痛到禁脔抽搐,似被针扎般。 被泪水模糊的眼睛,只能通过镜子看到自己的狼狈。 “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莲城双手抱头缩在囚笼的角落大喊。 “凌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玄寒王万分不解。 “去查查就知道了。” 圣后回到琉璃座椅,半眯起了眼睛。 “没想到这李宫主,竟是个阉人。”黄泉陆主道。 “丢出去,剁碎了喂狗。”圣后轻阖眼眸。 倏然,云雾之门大开,戴着斗笠的黑袍男子从外走来,腰间挎着一把宝剑。 九幽剑族的人! 看到此人服饰上的九幽徽印,俱是大惊失色。 血护法朗声,“诸位在这神庙饮酒作乐,怕是不知昨夜凌天之情形,这该死的李莲城联合凤韵族长干出残害凌天的恶心勾当,竟与虚空勾结,实在是罪恶滔天,好在我们英明神武的叶战将叶楚爷和她的上门女婿夜帝尊,也就是九幽一族之主的剑帝,及时铲除了这害人精,方才保住了凌天。叶战将特让本护法过来安抚诸位的情绪,诸位放心,凌天万事大吉,莫要担心。” 众人:“……”若非不合时宜,只怕要被这护法给气得上吐下泻了。 第2049章 剑帝大人,来看个大宝贝 圣后情绪似惊涛骇浪般汹涌,竭力遏制时眼皮止不住地抖了下,嘴角也跟着抽抽。 四周,无声。 血护法梗着脖子,卖力地道: “这李宫主啊,是个脏东西,本护法奉叶战将之命,带他游街五陆,以儆效尤,就不能让圣后剁碎了喂狗。” 圣后的手紧攥住椅把,“既然如此,护法大人就将这阉人带走吧。” “也好,本护法就不叨扰诸位了。” 说罢。 血护法抽出了腰中长剑。 一甩下去,长剑赫然成了一条血色带刺的鞭子。 血刺鞭窜进囚笼打在了李莲城的头部,留下了血色的沟壑。 “让你这每日想着吃屁,不去做好武道表率,还藏着一颗祸心,活该你这人没爹没娘没儿子,活该你不得好死,要我说啊,这害人的东西就得有恶报,有时候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等恶报降临,必然是要家破人亡,被千刀万剐的,死后还得下无边地狱被烈火烹油。 诶……诸位怎么了,神色有点儿差啊,莫不是在担心我们家叶战将,诸位莫要担心,叶战将好得很。” 血护法指桑骂槐的,把圣后在内的众陆主给骂无语了。 偏偏对方是九幽的人,不仅不能正面得罪,还得维持表面的虚与委蛇。 说白了。 他们也知道残害凌天的事情,是见不得光的。 私底下讨论尚可。 摆到明面上来,那可是要被口诛笔伐,遗臭万年的。 “诸位实在是担心叶战将的话,不如就送点补品吧,也不需要多好,什么星仙灵丹,什么琼浆水,都可以将就将就一下。” 血护法这番话下来,叫众人目瞪口呆。 想不到九幽的人竟然能这般厚颜无耻…… 而他们,只能吃了这哑巴亏,含泪灵丹妙药送给了血护法。 血护法驮着大包小包走的时候,还拽着关押李莲城的囚笼,嘴里更是不忘骂骂咧咧: “李阉,本护法听人说,罪孽深重的人,死的时候皮燕子都会被血鹭吃掉的。” 神庙中的各高层,顿时感觉某处寒风阵阵,蓦地一紧。 圣后胸口气得此起彼伏,瞪着血护法远去的背影,狠狠的咬碎了牙。 “夜墨寒?剑帝?叶楚月,你真以为傍上了个九万年后不值一提的剑帝,就敢在五陆耀武扬威吗!” “叶楚月,你真是蠢得可笑。” …… 桃源仙境。 楚月带着人,进入了桃源仙境的地下城。 里头,都是李莲城所犯下的罪业。 地下城是一排排的牢笼,关押着各种各样被嵌入瞳的武者。 楚月进来时,带着清新的风和流光。 实验品们趴在灰暗的牢笼前,直到流光照耀到了他们的面庞和瞳。 他们恍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随后便惊恐地望向步步靠近的楚月,以为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实验了。 楚月徐徐地拔出了护国神刀。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 满地牢,都响起了尖利的惨叫声。 楚月一刀下去,将所有牢笼的锁链斩开。 声音,戛然而止。 地牢死寂。 无数双含泪绝望的眼睛,有些茫然地望向了站在一缕微光中的盔甲女子、 墨黑的发梢轻扬起,那双紫眸浸染水雾,漾起笑容: “你们,自由了。” 言简意赅的五个字,却给每一个实验品带来了莫大的刺激。 他们很欣喜。 欣喜到,都不知该如何去笑了。 他们就这样呆呆地望着楚月,泪水不知不觉中流出了面庞。 “李莲城,就算死一千遍,也不足惜。” 萧离不忍去看这样的场景。 屠薇薇咬牙切齿,“把生命当草芥践踏的人,都该下地狱轮回。” 楚月浅吸了一口气,右手握拳放在心口,继而道:“在下叶楚月,帝军司一等战将,是来接诸位回家的。稷下学宫的宫主李莲城已成断脊之犬,再也不能伤害诸位,还请诸位,随叶某出牢,叶某愿为诸位的余生负责,往后只有喜乐,再无悲愁。” 话音才落,就见喜极而泣的牢中人们发出了狂欢的声音。 “叶楚月!” “叶楚月!” “……” 许久没有说话的他们,艰难的高喊出这个新听到的名字。 即刻起,他们将获得新生。 楚月护送着每个人走出地牢。 却说桃源仙境的外边,护法们都围在夜墨寒的身边,想要看一看霁月星图是什么好东西。 白护法道:“夫人她昏倒之前都要把这东西给殿下,殿下可不得给我们也一饱眼福一下?” “是啊,殿下,快给我们看看。”黑护法来了兴味。 “无趣。”剑痴护法双手环胸,冷哼了一声,身体很实诚的靠近了夜墨寒。 夜墨寒倒也不恼,将霁月星图展开。 登时。 他与每个护法的元神,都进入了霁月星图的世界中。 那是天山宗的画面,是陈凰、姜嫣这些人的往事,也是夜墨寒最初的源来。 只不过众人并不知道夜墨寒在那以前是神光,只当成是姜嫣的孩子了。 看完霁月星图,每一位护法都不再揶揄打趣,脸庞之上都写满了认真。 白护法神色凝重地道:“叶姑娘对殿下的感情之深,老白敬佩之。” 纵然昏死,也要竭尽全力将霁月星图交给夜墨寒,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豁然放下过往的偏执。 夜墨寒收起了霁月星图,面上并无多少表情。 楚月护送完了地牢中的武者们,回来见夜墨寒和护法都很不对劲,便问:“怎么了?” 夜墨寒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抱着,既想用尽力道融入骨髓,又害怕伤疼了她。 “抱枕。” “乖,别说话,让我抱抱。” 楚月眨巴两下眼睛。 男人在她耳边说:“我想你了。” 楚月笑着弯起了眉眼,“走啦,爹他们在桃源仙境准备了饭菜,我们都一起去吃。” “嗯,好。”夜墨寒点点头,却似个粘人精,紧攥着她的手,生怕她跑了。 这会儿,护法十三、十四前来。 “剑帝大人,快,给你看个大宝贝。” 十三将千行神卷展开,里边记录着楚月的身影,以及她的一番深情告白: “我叶楚月此生非圣域帝尊夜墨寒不嫁,纵然百死无生,挫骨扬灰,此身分明清白,此心钟情一人!” 楚月:“……”哦草??? 耳根,瞬间滚烫红到了底。 第2050章 去吧,去吃不被定义的饭 那一瞬,楚月尴尬到头皮发麻,甚至不敢去与身边的男人对视。 当时面对李莲城时有多么的豪言壮语,而今便有多么窘迫。 关键是。 她也没想到会有人在那种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还去缺德的用千行神卷录下来。 各护法们听到这番言语之后都齐齐的怔了怔,旋即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夜墨寒。 可想而知,有了这玩意儿,剑帝殿下日后该是何等的嘚瑟…… 夜墨寒笑吟吟的望着楚月,眉角眼梢氤氲着微光,恰如星辰霁月般的好看。 “阿楚。” 他低低的唤。 “嗯。” 楚月垂头看着鞋尖,从面颊到耳根都是发红的。 “阿楚。”他又喊。 “干什……?” 楚月恼怒的仰头,浅紫色的眸瞪圆了,颇为愠怒的看向拿她打趣的夜墨寒。 只是话还没说完,殷红的唇就被男人堵住。 刹那间,起龙吟。 夜墨寒丢出了九龙剑,剑闪光芒,化作九条苍龙盘旋在天地四方,将十几位护法都隔绝在外。 十三嚎道:“都是生死与共的自家人,有什么是我龙十三不能看的咩?” 他很生气。 气到一半,就被另外的护法捂着嘴给拽走了。 十三活腻了想给脑袋搬个家,但他们还想多活几年呢。 九龙阵中。 楚月下意识的想躲,腰部却被男人修长且强而有力的揽住。 男人轻咬她的唇,随后缓缓撬开,一吻贪欢,缱绻唇齿之间还在不断升温的炙热,贪婪的品尝着独属于她的香甜,纵然只有一刻,仿若也不辜负九万年的等待与期许。 “阿楚。” “嗯。” 她惺忪懒懒的哼了一声。 “我也是。” 楚月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抱枕是在回应千行神卷里她的话。 旋即,缓抬双手环绕住男人的脊背。 就在两人难舍难分之时,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诡怪。 不多时两人一同侧目看去,只见血翼红眸的少年蹲在半空,睁大了眼睛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们,还眨巴了两下眼睛。 “你们,好像,很吃力。” 血翼少年耿直地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赫然响起了男人低沉的吼声,是言简意赅的一个字:“滚——” 只见长臂一挥,气力翻涌,狂风带着十足的劲道将血翼少年掀飞了出去。 这一飞,便落回了遥远的浮屠山,摔出了一个冒烟的巨坑,砸得少年眼冒金星,还颇为茫茫然。 娘亲说,做好事会有好报的。 这和娘亲说的,怎么不一样呢? 少年委屈地撇了撇嘴,羽翼跟着一抖一抖的。 …… 九龙阵随着夜墨寒的低吼而消失。 护法们面面相觑。 黑护法呆滞的张大了嘴,“殿下,出息了。” 剑痴护法双手环胸,自以为英俊的吹了口额前的碎发,“殿下是要摆脱掉妻奴的称号,展现男子雄风了。” “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唰的一下飞出去了?”紫护法摸了摸下巴。 龙十三则殷勤狗腿的贴向了夜墨寒,“殿下,这大宝贝,可还喜欢?” 夜墨寒与之对视,大眼瞪小眼了很久,才好似想到了什么般,骤然一声喊: “赏!” 龙十三当即跪下连磕了十几个响头,“属下叩谢剑帝的赏赐。” 众护法:“……” 护法十四嘴角猛抽,风中凌乱。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龙十三拿出千行神卷的初衷,是想记录下叶楚月是否会变心于李莲城。 楚月瞧着一个个看起来不大靠谱的护法,抬手轻揉了揉眉心,恰好小舅舅慕临风过来喊一众人前去开饭,楚月脚底抹油,溜得比兔子还快。 不远处。 萧离用胳膊肘撞了撞眼睛发亮的屠薇薇,笑眯眯地说:“屠师姐,去吧,去吃不被定义成饭桶的饭。” 屠薇薇:“……”她怎么觉得,萧离师妹近来愈发幽默了? 秦铁牛紧跟着说:“对于我们薇妹来说,没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实在是有,那就两顿饭。” 屠薇薇气得牙痒痒,掏出钢铁般的巨碗,一碗砸到了秦铁牛的脑门之上。 下一刻便见秦铁牛光滑圆满的脑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一个大包。 见此情形,屠薇薇才把巨碗塞回了原地,拍拍手挺直胸脯朝着发出饭香的地方走去。 …… 桃源海中岛。 岛屿宽阔。 太夫人带着随从,用叶宫的下厨法器,做了许多桌的饭菜。 楚月的左手边是个空位置,桌上的杯盏里倒满了酒,碗中也盛了汤。 这个位置,是留给晏红鸢的。 众人推杯置盏,庆祝这一场战争的胜利。 楚月喝完了一口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一杯,她敬向了无人的杯盏,再独自落寞的一口饮尽。 独孤兰坐在另一桌,坐的都是三十六煞的幽冥弟子。 他们也空了一个位置出来,倒满了晏红鸢爱喝的酒。 独孤兰看着身边的空位,又看了看楚月的方向,低下头勾着唇苦涩的笑了笑,“晏师姐,你若能魂归人间,只怕会叶师妹那一桌,陪她喝酒吧。” 说到最后眼睛红了一大片,声音都带着些哽咽,咽喉胀痛到吐字如同刀割。 狼眼和瞳的组合,白到近乎病态的肌肤,以及错综复杂的血色筋脉四处横生,让她俨然像是个活生生的怪物。 “师姐,来,喝酒,喝最烈的酒,杀最强的敌人,去最高的天堂,睡最野的男人。” 独孤兰笑着落泪,痛饮尽烈酒。 酒过三巡。 上官曜喝得面颊绯红,醉醺醺的,捧着一壶酒摇摇晃晃站起来,嘴里叨叨着:“墨月妹妹你岸上走,曜哥哥我坐船头儿。” 说着,一把就勾住了麒麟天帝,“日后有哥哥在,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麒麟天帝当时就如坐针毡,恶寒到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与此同时。 夜墨寒和叶无邪的脸色骤然一变,同仇敌忾般,充斥着危险火药味的目光扫向了上官曜。 上官曜的情绪如三月之变就变,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淌,一屁股压在了麒麟天帝的腿部,“月妹,当初明夜一别,哥哥我那是茶不思饭不想,哥哥的心好苦哇。” 八位老武神:“……”他们怎么记得上官陆主一天吃十顿,一顿吃十碗,半夜如厕还要顺道去加个餐呢? 第2051章 抱枕,晚安 “上官陆主,有稚童之气,是好事。” 叶无邪轻瞥了眼上官曜,幽幽地道。 慕倾凰浅浅一笑,“不知怎的,这桃源仙境的空气闻起来都是酸溜溜的,像是打翻了陈年老醋。” “确实。”慕老夫人点点头。 “怕是一同打翻的,还有九万年的老醋。”太夫人道。 叶无邪:“……” 夜墨寒:“……” 楚月端着晶莹剔透的酒杯,美眸扫向四周,入目皆是其乐融融的和谐温馨之景。 当真是,不枉人间一趟。 “咻”的一下,右臂缠绕着白色布条的云鬣赫然站了起来,左手端着酒杯敬向了楚月,“小楚丫头啊,此次之战凶险万分,那叫个惊心动魄,真真是吓死为师了,为师一向孤苦伶仃,就你这么个宝贝徒儿,你要有个什么事,为师还怎么活?” 云鬣声泪俱下,那叫个惟妙惟肖。 八位老武神则呆住了。 末了。 白发飘飘的老武神们忙不迭的端起酒杯站起,朝云鬣弯腰颔首,敬酒道:“吾等,见过师尊,敬师尊一杯。” “好说,好说,都是一家人,无需多礼,无需。” 云鬣眉开眼笑的拿起酒杯一个又一个的敬过去,回敬老武神陈屠的时候,还顺带从陈屠的肩膀抽走了一根头发丝儿。 “诸位,好吃,好喝,云某胳膊疼,先在这桃源岛找个地儿休息了。” 回去之后,从储物袋掏出文房四宝,用缠绕布条上了药裂开的右胳膊抓着笔,唰唰几下就是一封一气呵成的信。 神玄学院的贺雄山、权韬等人收到信后,脸黑的快和夜色融为一体了。 “诸位帮云某看看,这武神徒孙的头发,是不是白的比较异常?诶,话说回来,星海城一战,事关大陆苍生,云某愁的头发都要白了。” 众人瞪大了眼睛。 云剑尊的头发,不是早就白的不能再白了吗? 中间云鬣又洋洋洒洒一大片矫情话语。 落尾时写道: “后来啊,云某才知道,八位武神之师尊,不仅仅是一个身份,更是一种责任。” “……” 贺雄山之流拿着信,孤独似狗的坐在寒月峰之上,骂骂咧咧了好几日才肯罢休。 …… 子夜。 楚月扛着喝多了的夜墨寒回房。 九幽族人们正在喝酒,陡然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龙十三还没喝进胃里的酒水从唇边流了出来,闭眼睁眼了好几下,才呆呆地说:“这算什么?叶战将和她的小娇夫咩?” “小娇夫?” 白护法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又一次捂住了龙十三的嘴。 龙十三还以为白护法是担心自己羞辱了剑帝被剑帝责罚,却不想白护法说:“这可千万不能给剑帝殿下听到,他会骄傲的。” 龙十三:“???” 十四喷出了一口酒水。 剑痴护法叹到:“十三弟有所不知,剑帝殿下,以此为荣,不仅会骄傲,还会每日以此来讥讽你至今未娶,不似他,有媳妇疼。” 九幽族人咽了咽口水,都在怀疑这话里的真实性,护法们所描述的剑帝,与他们平日所见,实在是截然不同。 就在这时,被楚月丢在床榻的夜墨寒,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了九幽一族的桌边,把众人吓得一个哆嗦以为见鬼了。 “殿下,这是怎么了?”白护法才背后说了剑帝,故而心虚地问道。 夜墨寒面庞微红但始终端着那清冷如霜的高傲姿态,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有事。” “可是四陆生出了变故?” 十四立即警戒了起来,“四陆势力非同小可,还不知具体的武神数量,必须要多加防范才行,剑帝大人当真是吾辈楷模,纵然酒醉,也不忘天下大事,十四佩服!” 夜墨寒淡淡的看了眼十四,在九幽族人们和各大护法的注视中,缓缓的伸出了手。 掌心展开之时,一副千行神卷掠飞了出去。 其中,再次传出了楚月于无穷台的深情告白。 众人满面疑惑,实在不懂这跟五陆局势有何关联。 只见夜墨寒一本正经地道:“这千行神卷,貌似有些坏了,你们且看看,是,哪里坏了。” 白护法抬手掩面,一副“果然如此”外加“生不如死”的样子。 帝尊,还是记忆里的帝尊。 十四瞪着眼睛好半晌,嘴里都憋不出一个字来,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十三。”夜墨寒陡然点名。 龙十三正襟危坐,满面浩然正气,“属下在!” “还没讨媳妇吧?” 夜墨寒摇摇头,“真可怜。” 说着,又将千行神卷合拢再展开,任由深情告白传递出去,还不忘自言自语,“奇怪,到底是哪里坏了呢?” 众人:“………” 周而复始几次后,夜墨寒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了房中。 楚月在床边深吸了一口气,刚想出门去把男人提回来,就听到身后一声沉甸甸的响。 她回头看去,却见通体紫色蠢狐狸将床榻压了个小坑,朝着楚月傻傻地笑:“阿楚。” 倏地,一副合拢的千行神卷砸在了其脑门上。 小狐狸的一双爪子,登时抬起来抱着自己的脑门。 楚月走过去,小狐狸满身的酒气,眼睛晶亮又雾蒙蒙的煞是好看。 “蠢。” 楚月暗骂了一句,将其抱在了怀中,轻轻地按揉着小狐狸的脑壳,温柔的吹了吹气,“还疼吗?” 小狐狸摇头如拨浪鼓,“不疼。” “还想喝酒吗?” “喝!” 小狐狸爪子豪气一伸,“拿酒来,本帝,千杯不醉酒中仙。” “喝你娘的头。” 楚月细长白嫩的手指在其脑门上轻轻一弹,唇角却是不由自主的勾起。 而在她说这话的时候,上界夜府,夫人姜嫣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随即疑惑地看向了四周。 楚月用神农之力将小狐狸和自己身上的酒味洗去,才将毛茸茸的蠢狐狸抱进了被子休息。 自从夜墨寒知晓九万年前的往事后,就鲜少变作狐狸状态,这次只怕是喝多了,高兴的。 楚月眉眼弯弯,轻吻狐狸脑壳,轻声说:“抱枕,晚安。” 小狐狸醉意正浓在其怀里伸出了个爪子,嘴里巴拉着:“来,给本帝看看这千行神卷哪里坏了。” 白护法、龙十三这些人若在此,只怕会又怒又笑,觉得自家殿下丧心病狂,就算睡着做梦了,都还要去折磨他们。 第2052章 承龙族血脉,塑千秋圣体 楚月无奈的把小狐狸伸出来的爪子给塞回了暖和的锦被之中,眉眼是难得笑意,比往日的飒爽,多了些许儿女情长该有的柔和,似润物细无声般的如沐春风。 小狐狸窝在她的怀中,毛茸茸的小脑壳的胸前蹭了蹭,方才满足的睡去。 这一夜,有着小狐狸的楚月,本该睡眠香甜。 只是当她不经意的望见了腕部的九龙魂链,心脏就好似被扯着般的疼痛。 那种撕扯感,就像是被魔爪活生生的撕裂开。 楚月给小狐狸盖好了被子,披着外袍,赤着双足走到了窗边,将九龙魂链轻放在自己的左胸膛。 夜色幽幽,凉如水。 大战过后的桃源仙境,空气里弥漫着的血腥味掺杂着桃花的芬芳。 “叶魔臣。” 魔灵说道:“你有没有jio得,夜剑帝的脑壳,像是上古时代的青青草原?” 楚月:“……”这上古时代的魔灵宝宝,怎么比轩辕修那厮还要烦呢? 不过,经魔灵这般调侃,心情倒不似方才的沉重了。 “上古魔界,有种秘术,可为魂魄碎裂之人重塑肉身。”魔灵又道。 楚月拿着九龙魂链的手一颤,旋即用神识急急忙忙的问:“是何种秘术?你可懂得?” “当然,本魔王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所不会,上古魔界的一朵奇葩,曾也是九亿少年少女的梦中情人,魔臣,你值得拥有。” “别废话,到底要怎么做?” 魔灵被怼的蔫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说:“此等秘术,需要你用体内彼岸花的三片花瓣,还有半副龙族血脉,再加上本王至高无上的魔力,方能重塑晏红鸢的躯体。但,也仅仅只是重塑躯体而已,她并不能活过来,除非有上古时期的宝物琉璃聚魂盏,才能使其破碎的灵魂完整,有机会让她苏醒过来。这玩意儿,跟本王一样的稀罕,估计已经绝种了。” “重塑躯体,需要多久的时间?” “半晚,足以。” “好。” “你确定吗?彼岸花在你体内,是魔根的存在,已经与你的武体融合为一体,相当于你武体内新的脏腑,取彼岸花瓣相当的痛苦,而且你的龙族血脉完全觉醒,是可以成为龙吟族太子的,若要分出一半,不仅要承受抽筋断骨般的痛苦,你日后想要觉醒为龙族太子,只怕难如登天。” “别像娘们似得叨叨了,趁早吧。” 楚月看了眼床榻上睡得正香的小狐狸,只想早点解决这件事。 若能重塑晏师姐的躯壳,也是一件好事。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 渺然的希望,总比深渊般的绝境要好。 魔灵怒了。 堂堂上古魔王,岂堪被魔臣以下犯上。 魔灵泪眼汪汪的嚎:“女人,你凶老子!” 楚月:“……” 恰逢这时,窗外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做贼似得藏匿于夜色中,发出了细微的悉悉索索之声。 楚月眸底锐光一闪,身影如鬼魅,迅速掠了出去。 一把护国神刀,赫然架在了那人的脖颈之上,将那人吓得面色煞白,就差哭出声来。 当他回头之时,楚月看清了来者的面貌,黛眉轻微地蹙起,“陈辉煌?” 帝军司六合军少将,跟陆峻岭一丘之貉的陈辉煌。 陈辉煌喉结滚动,猛地吞咽了数下的口水。 “本将不计前嫌留你一条狗命,你倒是有胆,敢来行刺本将,真当本将的刀砍不动你的脖子吗?”楚月冷笑,周身杀伐之气四溢,连夜晚的风都在小心翼翼。 陈辉煌面如死灰,哭道:“别别别,叶战将,陈某哪有这个狗蛋,陈某只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有一个疑问迟迟没能想明白。” “说——” 护国神刀,往前了一分。 陈辉煌被吓得胆战心惊,“叶,叶战将,陈某就想知道,你在星海城街道扛着的囚笼,到底是个什么法宝。” 他绞尽脑汁都没有想明白,特才半夜前来想试试能不能偷走囚笼回去研究一下。 楚月只觉得此人有什么病,收刀冷喝:“滚!” “陈某这就滚。”陈辉煌溜得太快,只在长空中留下了一阵烟。 楚月额上落下了一排黑线,脸色也沉了下去。 轩辕修叹:“这陈辉煌半夜不睡来摸老虎的屁股,不是为了皇图霸业,也不是为替旧主报仇,就为了看一看那囚笼,真是个奇人也。” 破布点头:“比轩辕兄还要奇葩。” 楚月收起护国神刀,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随后,取出了一壶云霄酒,拆开封口放在床边。 酒香弥漫。 勾了小狐狸的魂儿。 小狐狸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窜到云霄酒坛前,一脑袋栽进去喝了个痛快。 喝完,好半晌才把脑袋从酒坛里头给拔了出来。 喝过云霄酒的小狐狸,直接醉得不省人事。 轩辕修叹:“夜剑帝果然应了诸侯国坊间的那一句话:人菜瘾还大。” 破布点头:“比轩辕修还要奇葩。” 轩辕修:“……” 楚月一刹那封闭了神农空间,摸了摸小狐狸的脑壳,才喊来魔灵准备为晏红鸢重塑躯壳之事。 按照魔灵所说,楚月直接全神贯注,聚气于元神之中。 元神,是武者精神意志的所在。 精神力到了一定的程度,便在无形中犹如锋刃般,将彼岸花的三片花瓣取出。 花瓣断裂之时,流出的鲜血溢在楚月腹腔。 楚月忍着疼痛,再聚元神锋刃,斩断了体内半条由龙晶衍生的血脉。 那一刹,血液涌在浅紫色的双瞳。 紫色越来越淡,与鲜血般的颜彩融为了一体。 一双爬满血丝的瞳,似紫,似红,像是神与魔的结合。 “聚元神,夺碎魂,以上古魔花之力,承龙族血脉,塑千秋圣体!” 魔灵的低吟,仿若来自遥远的上古时代。 但见楚月周身光阵涌动,三片花瓣和半条龙族血脉齐齐离体。 漆黑的魔道符文,注入了光阵。 花瓣融合,绽开了彼岸花的图腾模样。 血淋漓的血脉,形成了一条光华晶莹的小紫龙。 九龙魂链悬浮当空。 彼岸花、小紫龙被九龙魂链完全吸收。 一个时辰过去,九龙魂链掠出了紫红之光,直奔魔灵空间而去。 楚月浑然不觉万千苦痛,忙不迭的内沉元神,进入空间去寻晏红鸢。 第2053章 扶摇直上九万里,平步青云鹏展翅 魔灵空间,四处云雾缭绕如同神境。 “女人,看,本王为你谋划出的金屋藏娇。” 小魔灵挥动奶萌的手爪子,所指的方向,黑雾缭绕似深渊。 楚月额间沁汗,双手攥成了拳,屏住呼吸紧张的凝视着。 却见黑色深渊中,彼岸花徐徐绽放。 花蕊处,安详的躺着一个烙印着彼岸花纹路的…………巨蛋? 楚月酝酿许久的情绪仿若是如鲠在喉,神色骤然一变,带有审视的目光直直地望向了魔灵:“此为何意?” “瞧你,还一等战将百鬼之主呢,一个蛋就把你吓成这样,你知道什么,蛋乃万物之起源,你说龙凤双族,是不是诞生时就是蛋?那名震万族的人皇,还无父无母是蛋孵化而成的呢,你可以看不起本王,但你不能瞧不起这个高贵的蛋。” 魔灵哼哧哼哧的很不满意瞪他的楚月,“你这个样子,日后如何跟着本魔王混?” 楚月嘴角猛地一抽,忍住打小孩的冲动,问:“何时,才能破蛋?” “现在就行。” 魔灵一挥手。 漆黑如墨的光弧打出,直落在蛋壳的上方。 却见偌大的蛋壳,瞬间如绽放开的烟火,散成了千千万万道黑光,如梦似幻的填满了整个魔灵空间。 楚月定睛望去—— 只见彼岸花上,安静的躺着一个人。 一个…… 年纪不大的小女孩。 眉目之间却和晏红鸢一模一样,简直是晏红鸢的缩小版。 小魔灵讪讪笑了两声,手爪子尴尬的抓了抓脑壳,“本王才刚刚苏醒,魔符的力量还不够,只能暂时重塑年幼之躯。” 够了…… 够了…… 楚月唇角微勾起温和平静的笑,却是霎时热泪盈眶,模糊了年幼女孩的身影轮廓。 彼岸花逐渐散成了黑雾,汇聚在女孩的周边,再逐渐地汇聚,以惊人的速度凝成了一方彼岸魔棺。 楚月迈动沉重的双腿走至魔棺边沿,眼眶流出的泪珠,滴落在了晏红鸢的眼梢,缓缓没入了鬓间发。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腹轻点在年幼女孩的眉间。 姐姐。 你该有大好的武道前途,该扶摇直上九万里,平步青云鹏展翅,该让这个时代永远的铭记住你璀璨的光辉。 而非,因我陨落。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好情绪。 她还能再见到师姐的风采…… 为此,她会不惜一切! 路再难,也不会停。 “上界……” 楚月幽幽出声,湿润如雾色氤氲眸,骤然爆发出可怕的战意和鸿鹄凌云之志。 抱枕的人族母亲在上界。 治疗师姐的琉璃聚魂盏亦在上界 看来这上界,她是非去不可了。 楚月拿出自己一等战将的披风,盖在了年幼晏红鸢的身上,方才抽离了魔灵空间。 天,渐渐亮。 她刚要去看小狐狸,就发现床榻空无一物。 而且,元神中的朱雀,也不知去哪里耍了。 楚月的心猛然下沉,慌得她到处去找。 赤着的双足走在落英缤纷的庭院,踩在嫩绿的草叶。 黎明破晓的光芒洒下,她正看见小狐狸如个大侠般立在高墙之上睥睨四方,云霄酒的醉气还没退散。 下方,朱雀正在一个盆前,用爪子搓洗衣服。 “好好洗。” 小狐狸醉醺醺的发号施令,“跟在阿楚身边的鸟,怎么能连衣服都不会洗?” 朱雀都不敢嗷一声,泪眼汪汪的洗着衣服,想自己一代圣兽何至于受这般的奇耻大辱。 昨夜三更,它正啃着鸡腿睡得好好的,莫名其妙被某只狐狸给无声无息的拽走来当洗衣奴。 楚月见此一幕,瞠目结舌,直接呆在了原地。 她竟没想到,云霄酒喝多的后果,竟会是这般。 “小孩,他欺负我。” 朱雀看见楚月宛若是救星,哀怨委屈的嗷着。 楚月扯了扯嘴角,招手将朱雀送回了元神空间,无奈地望着还没酒醒的小狐狸。 只恨,这云霄酒的后劲也太大了些。 “阿楚。” 小狐狸用爪子捂着嘴笑。 楚月伸出双手,一步掠去将其抱在了怀里,轻拢着眉说:“是我不好,不该灌你太多的酒。” 晨曦的曙光洒落而下,映照在她的眉宇。 抽掉半条龙族血脉和三片彼岸花瓣的她,脸色瞧着有些苍白。 小狐狸从她怀中挣脱出去,似一道光般窜走了。 楚月刚想追过去,就见小狐狸又窜了回来。 来的时候,一双小爪子还捧着两只帝军司的银色战靴。 “坐下。”小狐狸说。 楚月欲言又止,还是乖乖地坐在了桃树之间的桃花秋千上。 “抬脚。” 小狐狸又嗷了一句。 楚月眨巴了两下眼睛,想拿过战靴自己穿,小狐狸却梗着脖子看她。 无奈之下,只得抬足。 小狐狸用爪子擦干净了足部的花瓣和些许的泥泞,动作温柔的为其穿上了战靴。 随即穿上了另一只。 如此,方才心满意足的眉开眼笑,用强大的武神剑帝之力将刚捧上鸡腿的朱雀给拽了出来。 把小爪子上的泥泞在朱雀的翎毛之上擦得干干净净,便将朱雀给麻溜得丢回了元神空间。 朱雀嘴里的鸡腿肉还没咽下去,就呆住了,一副自己“不干净了”的崩溃模样。 小狐狸摊开擦干净了的两只爪子,仰头望向楚月,笑的如个傻子,憨憨地说:“抱——” 楚月察觉到元神空间朱雀痛苦忍俊不禁,温柔地抱起了小狐狸。 正好白护法、龙十三这些护法外带着个云稷来汇报凌天事务。 楚月将小狐狸塞进了盔甲衣襟,端坐在主位,“无穷台一战,还得感谢诸位了。” “都是我等应该的,剑帝大人呢?”龙十三左看右看。 小狐狸当即从盔甲衣襟中探出了个毛茸茸的脑袋,如紫宝石般的眼眸望向了龙十三。 楚月不动声色的把小狐狸的脑壳按下去。 小狐狸又伸出来。 她再按下去。 好几次之后,小狐狸才安分下来。 楚月又和诸位护法聊了几句,单独留下云稷给小狐狸醒酒。 云稷抱着小狐狸看了半晌,说:“这个好办,让小墨墨今晚去叶战将房中侍寝一下就好了。” 第2054章 死在漫天星光 侍……侍寝……? 听到这话,轩辕修和破布都把眼睛瞪得似铜陵。 “咳。” 楚月以拳抵唇干咳了声,望了望对云稷呲牙咧嘴的小狐狸,又望向云稷:“这个状态侍寝,不太好吧?” 云稷:“………” 怔了好一会儿,艰难无奈地说:“叶战将误会了,云霄酒性烈,小墨墨有些失控,需要用药浴泡一下就好,刚好来的时候在庭院南侧看到了一方浴池,我把小墨墨带过去泡一泡,一个时辰就行。叶战将,你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差,这是云家独门的圣元丹,对元神有裨益。” 云稷留下一枚用锦盒装着的丹药,将小狐狸抱出了门,去往南边的浴池。 圣元丹,入口即化。 似有一缕缕圣光,涌入楚月的四肢百骸。 半条光芒涌动的血脉,连接元神和眼睛,血脉顶端,是犹如内丹宝石般的紫色龙晶。 这,即是龙晶在楚月体内衍生出的龙族血脉。 只不过以往的时候,血脉有许多的黑色和千疮百孔般的痕迹。 而今只有血的鲜红。 楚月正欲用圣元丹之力治愈着龙族血脉。 却不曾想,半条残缺的血脉竟在迅速扩散生长。 周身皮肤更是衍生出了数百道晶莹剔透的龙鳞。 龙鳞的生长意味着龙族血脉觉醒之路的加深。 更让楚月意外的是,此次的觉醒,竟不似以往般痛不欲生。 “鬣血!” 楚月低呼了一声,内视血脉,去找寻被林霓裳灌入的鬣血,竟一点儿都找不到了。 怎会如此? 她颦了颦眉,实在是想不通。 “诶,怎么没了鬣血?” 小魔灵讶然。 楚月斩断血脉的时候,特地将鬣血都留在了自己武体内,把最好的部分用来重塑晏红鸢的躯体。 “鬣血在晏红鸢的体内!” 魔灵惊呼:“全部的鬣血,都在她那里。” 楚月愣住,指尖透过一抹凉气,不由轻颤了一下。 “本王懂了。” 魔灵恍然大悟:“晏红鸢魂魄虽已破碎,但她对你的执念太深,竟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靠着破碎灵魂的意志,将鬣血带走了。龙晶原就有躯壳死后重生塑体的功能,故而龙族那群老贼会不死不灭。失去了鬣血的污染,你日后的血脉觉醒之路,不会再承受鬣血的痛苦了,也会轻松许多。” 楚月眼眶深红一片。 两世护她周全至死的姐姐,纵然死后的执念都在护她,为她排忧解难。 “如何把鬣血抽出?”楚月问道。 魔灵撇了撇嘴,思量着这姐妹俩人指不定都有什么大病,把那鬣血抽来抽去的烦死了。 “鬣血已经寄生于血脉,抽不走的。” 魔灵继续解释:“不过阴差阳错的是,她重塑后的躯体,好似能免疫鬣血污染,这样看来留下鬣血也是好事。躯壳虽已重塑,但还需要成长,加上本王这魔灵空间得天独厚的环境好生的调养熏陶,日后在得到琉璃聚魂盏的时候,才能使魂魄与躯体更加的贴合。是好事。” 闻言,楚月渐渐放下了心。 注意力便放在了龙鳞之上。 这龙鳞可是好东西。 等到衍生的足够多,作为护体盔甲,能直线飙升她的战力。 现如今的龙鳞,暂时有围绕手臂的体积,刚好能护住武皇右臂。 她挥动了两下右手,整条臂膀紫光溢彩。 既妖冶美丽,又强悍到不行。 楚月掐算了下时间,心情愉悦的去南边浴池,打算给抱枕看一看自己的新装备。 檀木桃花门一推开,扑面而来的热气和缭绕的云雾。 “抱枕。” 话才刚刚说出口,就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拦腰抱起。 淡淡的云霄酒味和药草清香流动在长空。 楚月眼帘半抬,不期然的撞入了一双华光潋滟的紫眸,高贵而妖孽,好看到恰似天上星。 讳莫如深的眸似沉寂的深潭般望着她。 谭底的炙热之火,悄然无息的弥漫。 楚月在其怀中咽了咽口水,眨巴两下眼睛,机械般的抬起了自己华光流转的右臂,讷讷地说:“看,龙鳞武皇雷霆魔道臂,自创的,好看吗?” 男人眸光深邃,沉吟不语,眼神滚烫如斯,眼底的炙热仿若在灼烧她的灵魂,让她浑身不自在。 “好看。” 末了,男人低低地道。 楚月咧开嘴粲然一笑,“你是第一个看到它的人。”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竟如小女儿家般在求表扬。 魔灵、轩辕修这些玩意儿,听得此话都不乐意了。 它们明明在夜墨寒之前就看到过了。 “阿楚。” 男人轻咬她的耳廓,“为夫还想看更多。” “还不能更多呢,得再觉醒一些血脉才……” 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男人的弦外之音,声音戛然而止。 楚月略微睁大了一双美眸,殷红的唇微微张开,诧然地望着眼前妖孽俊美的男人。 倏地。 男人足尖点地,以极快的速度飞掠向了天极。 身体周围,九龙剑光与剑气呼啸而过。 原来,只是看风景而已。 左右是楚月想多了。 她暗暗放下心来,唇线勾起了清浅的弧度,“听阿离说日出日落时分在白鹭海许愿,会特别的灵,等到日薄西山时,我们去许愿好不好?” “好。” 话音落下之际,两人来到了天边云间。 琼云环绕铺成了床。 蓝的天一望无际。 山川河流的轮廓都在身下如画展开。 细细的风拂过云端,武道巅结魄灯燃起的光明直照往下。 楚月被放在琼云床榻,正欲坐起来,便见男人倾身而至。 云霄酒味,充入鼻尖,男人温热的掌轻抚在她的腰间,掌下部分衣料被武神之气蒸发,肌肤被风和热的刺激之下微微颤栗,如同电流窜过了四肢百骸,最后似火树银花在脑海中炸开引来一阵文明空白。 削薄的唇从她的额间到描绘出眉眼的轮廓,最后轻咬了咬唇。 “抱枕。” 楚月轻吟:“你喝多了,需要再醒醒酒。” “阿楚便是为夫的醒酒药。” 男人咬开衣襟的同时,指尖掠出了一道气力冲向武道巅,只见结魄灯暗下来,大陆再次陷入了似曾相识的黑暗中。 登时,各地的武者们纷纷暗骂: “李莲城这个不要脸的,该不会要卷土重来吧。” “什么李莲城,那是李阉。” “去他二舅他二叔的,李阉狗贼到底有完没完。” “……” 被装放在囚笼游街的李莲城茫然地望向黑魆魆的四周。 烂菜叶,臭鸡蛋,气味熏天的鞋儿都朝囚笼砸去。 李莲城皱眉,颇为疑惑不解。 这次的结魄灯,跟他并无关系。 难道说,四陆又要卷土重来了? 思及此处,李莲城的眸光晦暗不明得如鬼怪。 夜幕降临,星辰点点。 黑如墨的云,半透明的倒映出漫天星光。 楚月脑子一团浆糊,宛若置身水火中。 这一回,如狂风骤雨,多了几分肆虐。 迷迷糊糊里又吃痛的醒来。 醒了又昏。 睡了又醒。 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 朦朦胧胧的好似那夜无穷台在生死边缘中反复横跳的武者们。 许多许多天。 楚月的脑子里连浆糊都不如。 只想着。 她怕是要死在这九霄云中的星光里。 第2055章 子夜祈天灯,命里无绝衰 楚月越想越气。 两世为人,什么大大小小的战役没参加过,什么样的风浪没碰见过。 纵百死一生她也是有去有回的。 要是因为这只蠢狐狸而死,岂非负了她两世英明。 楚月抬起手想给对方一棒槌,刚好试试右臂的厉害。 然而冷白柔荑软绵绵地抬起,没什么威慑力,倒有几分欲拒还迎的做作。 “阿楚盛情邀请,为夫怎么能拒绝呢?” 男人清隽如画的眉目氤氲着灿若星辰的笑,显然那云霄酒的后劲早就消了。 楚月:“……”她那是邀请吗? 她刚想张开嘴义正言辞的想要回家,陡然的肆虐感骤然涌过天顶,下一刻男人轻咬她的唇,用醇厚低沉的嗓音说:“如果可以,把我们错过的九万年,弥补回来。” 楚月:“……”那她接下来的九万年不用回去了。 时值此刻,不得不感叹的是,突破到了武神境的人,体质确实是异于常人的强悍。 她还得多加修炼才行。 突地,肆虐一痛。 耳畔是那微哑的声:“别分心。” …… …… 又十几天过去。 前后大抵一个月的时间,大陆都陷入了黑暗中。 那是一种回到原始黑暗时代的极度恐慌。 曾经的帝域,经历过一段很长的黑暗时代。 大陆的武者们虽都听老一辈的人们说过黑暗时代,但和切身体会一个月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恐慌、震撼,万般情绪汇聚在武者们的心头的。 陷入黑暗的,不仅仅是凌天,还有玄寒、碧落等四陆。 武道巅的光明,五陆共享之。 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让五陆武者以为再也见不到光明了。 这日的黄昏,结魄灯再次点燃。 五陆,重回光明。 傍晚时分,星海城外的白鹭鸟们飞掠在海平线上。 楚月醒来的时候,身下的彩霞云床就漂浮在白鹭海。 男人浑身透着卓绝的矜贵之气,随性懒散的坐在了彩霞云床的边沿。 他漫不经心的伸出了修长的手,纯洁无瑕的白鹭便落于他的手臂。 “醒了?” “嗯。” 楚月有种被掏空身体的疲惫感,刚要起来,才发现连骨头都在疼,实在是难以支撑起身躯。 倏然间,身体悬空,随即窝在了温暖的怀抱。 夜墨寒小心翼翼的抱着她,每一个动作温柔到让人难以想象他曾经驰骋沙场杀人无数。 “怪我。” 夜墨寒心疼地望着她。 在她醒来之前,夜墨寒就用武神真力治愈着,奈何作用不大。 楚月豪气不羁地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再来个九万年也没在怕的。” 夜墨寒:“……”也不知是谁在求饶。 只不过瞧着女子这般生气鲜活眉飞色舞的模样,男人只觉得有一点甜,腻进了心底和骨髓深处。 他想。 他这辈子最大的机缘好运,都花在了与她一次又一次的相遇和相爱上。 人生,足矣。 “日落了,许愿吧。” 夜墨寒拥着她,彩霞云床漂浮在海面,四周白鹭环绕,日光照得海面染上了暗红的霞色,似若置身仙境。 楚月闭上眼睛,许了贪婪的愿。 想要岁岁年年朝朝暮暮,还想要国泰民安,河清海晏。 想要两厢厮守,也想要长命不绝。 想要家人健在,更想要团团圆圆。 她想要的,太多了。 …… 夜墨寒默念的愿望中,他等了九万年的姑娘是头等大事,并也希望远方的父母和睦顺遂。 通过霁月星图,他明白因为自己,那个叫做姜嫣的女人承受了太多不该有的痛苦。 他的人族母亲从来没有丢下过他,反而视他如命,九死一生的把他带来人间。 夜色铺盖天地时,彩霞云床恰好浮到了星海城的边沿。 正逢乞巧节。 又因结魄灯重新点燃,星海城的武者们沸腾了。 大街小巷,都是喜气洋洋的。 待字闺中的姑娘偷偷去海边放琉璃灯,盼能觅得有情郎。 少年们风华正茂,有人给心上人偷偷送了玉佩首饰,还有人指剑为妻,发誓要证道洪荒,手中宝剑便是他手中的妻子。 周遭人笑他是个白痴。 少年却目光炯炯,意志坚定。 他要执剑去保家卫国,成为老伯公、叶战将那样的人。 身已许大陆,怎敢误佳人? 星海长街,还有人嗷一嗓子就开始吟诗。 …… 楚月两人面目气质都太过于张扬和标志性,便戴上了面具进了星海城。 她用神农之力全面支撑着自己的武体,方才能忍住剧烈的疼痛行走,但时间不能太久。 还没逛一会儿,就看到秦铁牛因为吟诗赠送给摊前的美人,被人相公拿着菜刀追着砍了几条街。 萧离和秦锦年在街边茶馆忍不住笑。 屠薇薇更甚,笑得眼泪飞溅,直拍大腿。 楚月笑了笑。 “二位,子夜祈天灯,命里无绝衰,有情人祈之,生生世世都不会相离,二位,可要祈天灯吗?” 白发老婆婆在摊子前佝偻着背部,拨弄着摊上天灯,苍老的脸庞露出了慈祥和蔼的笑,“祈天灯啊,是星海城在乞巧节这日的习俗,满城的人,都会在子夜祈天灯,特别是相爱的恋人。” “好,要一个。”楚月眼底流露出了期许。 夜墨寒刚要结账,才发现身上压根没有钱什么的,素日里都是白护法付钱习惯了。 楚月从储物袋拿出了灵石交给老婆婆,将天灯拿走。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屠薇薇等人,想到自己发软的腿觉得甚为丢脸,还丢了大将风范,便不同行了。 赫赫威名的一等战将,竟连连甘拜下风,实在是…… 丢脸! 子夜,人潮拥挤,满城的人都在祈天灯。 楚月和夜墨寒互相点燃了一副天灯,缓缓的推送往上,直到天灯漂向了更高处。 烟花绽放声,此起彼伏。 人们在欢呼。 这晚,天灯悬满星海城,畅游夜幕。 楚月情不自禁将面具往上推,仰头看去。 男人摘掉一半的面具,低头吻住了她。 阿楚。 我想与你,生生世世。 …… 黑暗中,一双眼睛注视着两人的身影,低声喃喃:“她,就是叶楚月?” 第2056章 局势已乱,唯有奋发可破 随即,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是她,姐姐,我嗅到了,鬼皇才有的恶臭味,她的灵魂在发臭,不过拿来炼药,肯定是大补的好东西,对姐姐的修为有益处。” “叶楚月……桀桀……我找你好久了……” 黑暗里的那双眼睛,散发出幽幽雾色,闪烁着焰火般诡异的光弧。 “姐姐,他们都好生奇怪,叶楚月魔妖体质,这男人集剑帝、邪君一体,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被称之为姐姐的女子不再理会她,悬浮在光明缝隙的黑暗夹道,幽火双瞳倒映出人山人海中的两道身影,流出了漆黑似墨的泪水。 她缓缓的背过身去,展开了一双充满邪恶气息的羽翼,低语: “你创造了虚空精灵,又毁灭了它们,你们凭什么还能在人世自在逍遥呢?” “桀……桀……” 她沙哑的笑声,似琴弦摩擦山石,难听到黑暗里的鬼火都在摇曳扭曲。 “姐姐,那李莲城也太没用了,谋划这么多年,竟就这般荒唐的败了,真可惜。” “李莲城不是没用,是他别有用心了,找个机会,把他弄死,我要尸骨无存的那种,连骨灰都找不到。” “没问题。” “……” 星海城,灯火满夜。 有人欢呼庆祝结魄灯的重燃。 有人抱得美人归。 还有人在热闹的集市中被人追了十条街。 楚月戴好面具,与男人执手漫步街巷,见一个十几岁身穿粗衣的小少年正在练剑。 剑法不灵敏,动作也笨拙。 少年却是挥汗如雨,不曾停一下。 楚月的瞳幽光暗闪,一眼就看出这少年的右手掌骨被打断重新接了,故而在使剑方面显得颇为艰难。 “这位姑娘,那孩子晦气得很,你还是不要离他太近了。” 旁侧一个中年刀客压低了嗓音提醒道。 “哦?为何?” “姑娘有所不知。” 刀客回道:“这小子是星海城四大家族之一,望族叶家的孩子,名为叶炎,以前倒是个剑道天才,还跟城内云阳世家的第一美人定亲了。可惜现在失去了剑道天赋,还被云阳千金退婚,他当日竟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莫欺少年穷,现在叶府和云阳世家都极其排斥她。” 楚月听着少年的故事,总觉得似曾相识。 “要我看啊,等他长大了,就是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莫欺尸体穷了。” 刀客满目鄙夷。 楚月轻挑起了眉梢,与夜墨寒默契的对视。 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这少年的浓浓兴趣。 少年背后恢弘气派的府门中,走出一个被簇拥的青年,一脚就把少年踹翻在地。 “叶炎,祖父罚你在府门外思过,这就是你的态度?还练剑呢,都废物成什么样了,我告诉你,后日我就要迎娶云阳妹妹过门,你最好滚远点。”青年瞪目:“还不快滚,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桀骜的少年用充血的双目记下了府门前每一张嘲笑的脸庞。 而后,抱着他的剑,跌跌撞撞的离开了府门。 长街上的刀客见怪不怪的摇摇头,“这孩子,废了,姑娘……” 他正开口说话,才发现方才那一双气质斐然的璧人早已消失不见。 僻静的小巷中,少年叶炎从怀中拿出了母亲的灵牌,低着头跪在了灵牌的面前。 “孩儿不孝,遭奸人所害,让母亲蒙羞,母亲当年指腹为婚,奈何云阳世家不讲情义,我叶炎,不需要一个趋炎附势的妻子,还请母亲饶恕孩儿的无能,他日孩儿定能乘风破浪,让他们刮目相看。” “啪啪啪。” 清脆的拍掌声,有节奏的响起。 “谁——” 少年猛地循声看去。 却见巷子口走来一双戴着面具男女。 男子着泼墨般的黑袍,一针一线都是上等质地,周身寒风刺骨,如同君临天下般。 女子身着红衣,几分懒散清冷,又有几分邪肆张扬。 面具和这僻静残破的巷子,都难以掩盖住二位的风华。 “少年有鸿鹄之志是好事,只怕郁郁不得志,空梦一场。” 楚月笑吟吟地道。 “纵是空梦,既是我技不如人,也是天道不公,若拼尽全力还落得个死无葬身臭名昭著的下场,我无怨无悔。”叶炎挺直脊背,傲然道。 “不错,有悟性。” 楚月朝他伸出了手,“剑,借用一下。” 叶炎犹豫少顷,还是决定把剑给了对方。 楚月为剑注入了些许的武皇雷霆之气,随即掠出,剑挽狂花,锋芒如波浪震荡而出。 剑法大开大合,尽显磅礴钢铁,雷霆万钧之势。 楚月将那日人皇在银河中所使的剑法,原封不动的来了一遍。 剑法结束之际,她将剑丢给了夜墨寒。 夜墨寒将手中长剑挥出,剑浪化作龙呼啸而过,剑光照亮了整片夜。 少年瞳眸紧缩,呼吸急促,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得如痴如醉。 人皇剑法! 剑帝诀! 他最深爱却无从得知的两套剑法,竟都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夜墨寒将简易版的剑帝诀使出,为剑刃注入了些许剑帝之气,方才丢回给了少年。 做完一切,两人准备离开。 “二位,请留步。” 少年执剑抱拳,“二位传授剑法之恩,叶炎无以回报。” “只谈机缘,不说回报。” 楚月回眸看去,随即收回眼神,摆了摆手,“韬光养晦,可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做人如此,练剑亦是如此。” 说罢,与身旁男人前行。 不过数步的距离,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炎眸光颤动,心有千层浪。 他想拜师。 但他看的出来,这两人是凌天大陆叱咤风云的顶尖人物。 他只是星海叶家的弃子,对方能传授剑法,已是大恩。 若要拜师,岂非得寸进尺? 他低头望向了自己的剑,眼神非常坚定。 在他的心中,这两位仙人般的存在,已是他叶炎之师! 漫漫长夜。 少年手执崭新的剑,练起了崭新的剑法。 …… 却说楚月离开小巷后,脑海中依旧是那位少年。 “还在想别的男人?”夜墨寒问。 楚月撇了撇嘴,“人家还是涉世未深的少年,什么男人。” “阿楚,你已经有了一个九万岁的少年了。”夜墨寒酸溜溜地道。 楚月:“……” 她掩饰尴尬的干咳了声,问:“夫君觉得,他如何?” 一声夫君,散开了男人心头酿了九万年的陈醋。 他说:“此子,有武神之姿,帝域五陆或许不够他来日施展拳脚。” 楚月眉开眼笑。 巧的是她亦这般认为。 随后,两人漫无目的行走在星海长街见了许多人,自始至终都是十指相扣的。 渐渐地,她发现大街小巷,有许许多多的少男少女和青年武者们,都在大汗淋漓的修炼。 就连一些上了年纪只想要安稳过日子的人,都拿出了年轻时的刀磨了起来。 他们说: “结魄灯不稳,帝域五陆必是难有安宁之日,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在此之前多加修炼,只盼望以后虚空地鬼卷土重来的时候,我们能为叶战将、剑帝他们帮到点忙。” “局势已乱,唯有奋发可破。” “大陆的安宁,怎能系在一人之身?需要千千万万的人共同抵御,才有一线生机,一线光明。” “……” 听到许许多多诸如此类的话,楚月的面具之下,殷红的唇绽开了灿烂的笑。 她想。 她大抵明白了抱枕为何要让大陆黑暗一月之久了。 只有切身经历了黑暗时代,亲自体会了那种完完全全失去光明的恐慌,才能激发这一代人。 不! 是一陆人! 第2057章 是朕以为的那种修炼吗 神农空间。 轩辕修作为曾经诸侯国的先祖皇帝,见此情形,由衷的感叹道: “少年武者的自强不息,才是大陆之根本,他们坚定不移的意志,才是大陆离不开的栋梁。 楚月点了点头,眸光淡扫少年们的意气风发和热血豪言。 她相信,像这样的情景,在凌天大陆的每一个角落,肯定是数不胜数的出现。 轩辕修又道:“所以,小叶子,你把神农空间封闭了的这一个月,在做甚呢?” 楚月:“……” 轩辕修身后的魔兽们都不约而同的睁大了眼眸竖起耳朵,等待着楚月的回话。 “修炼。”楚月脸不红心不跳地道。 轩辕修笑得不怀好意,“是朕以为的那种修炼吗?朕曾经与皇后,深有心得,不如……” 话说至一半,就见神农空间再次被楚月无情地封锁了。 楚月只觉得,这位先祖修是她前世的孽,今生特地认准了她来折磨她的。 “自无穷台一战后,四陆的势力都在竭尽全力的调查这件事,不过被九幽的人给拦住了。” 夜墨寒说:“凌天境内,四陆的细作都被连根拔除,所以四陆高层,只知李莲城落败,却不知具体情况。估计,他们已经忙得焦头烂了。” “挺好的,上官陆主和陈屠八位前辈参与凌天之战的事,也不宜传到四陆和域外……” 等等…… 楚月脚步顿足,蓦地望向了夜墨寒,硬是沉默了半晌。 也就是说。 过去的一个月里,这厮竟还忙里偷闲的在处理政务。 心内油然升起了自叹不如的挫败感,头一次这般佩服一个人。 “想什么呢。” 男人的长指在她的琼鼻轻轻一刮。 浅笑:“九龙剑,是九幽剑族的圣物,用来接收九幽族消息的。” 楚月垂眸凝望着他腰间的佩剑,问:“日后你出远门,我可以去九幽族给你传讯?” “你和他们不一样。”夜墨寒握住了她的手,看向腕部的九龙魂链,“此链是早已准备好的,封有我的一魂一魄,你想与我说话,不论有多远,我都能听到。” “不行。” 楚月心脏猛地一颤。 魂魄不健全者,光是活在世上就如履薄冰,更别谈足下之路是纷争残酷的武道了。 “是无法融体的魂魄。” 夜墨寒道:“九万年前,神脉献祭彼岸花,那一魂一魄算是被彼岸花排斥出去的污浊之气,被上古夏族的神算师收到,托上界的大师打造成九龙魂链。后来,他再游历四星的时候,去隐世之地,将此物交付给了当时的九幽族长冰蓝儿。故而,失去的这一魂一魄对我没有印象,阿楚不要担心为夫。” 即便如此,楚月也没有全信。 她仔仔细细检查了下九龙魂链,见真如抱枕所说,不安之情消散,缓松了口气。 这九龙魂链之内,不仅有抱枕的一魂一魄,还有晏红鸢部分的魂魄碎渣。 对她来说,象征的意义是超过生命般的沉重。 眼睛,不由浅浅红了一圈。 男人顿时慌张到不行,跟哄小孩似得不厌其烦的哄了半晌才好。 楚月见此,咧开嘴轻笑出声,踮起足尖伸出手摸向男人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头,一通乱揉他如墨似绸的发。 美眸溢满了笑意,心中轻声说: 蠢狐狸。 …… 次日,天明。 楚月二人回到了桃源仙境。 陈屠在内的八位武神及上官曜闻讯而至,在大堂相见。 虞公虞恨天开口道:“叶小友,上界洪荒的虞府,近来在调查虞尊身死明夜之事,他们大概是不相信我们编造出来的话。” “今已多事之秋,明夜又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陈屠太息了一声:“师父,以防万一,还请务必封锁好凌天的消息,否则上界之怒,伏尸百万,非我等能够抗衡的。而且我听虞公前辈说,虞府背后还有更强的上界世家,实力强悍到足以令中下两界闻风丧胆,须务必小心,时时谨慎才行。” “诸位相助之恩情,叶某没齿难忘,凌天武者没齿难忘。”楚月抱拳。 “若无月妹,早就没了明夜。”上官曜道:“皇甫陨那小子还在洪荒中界的钢铁刀宗等着月妹呢。” 说到这里,又看了看夜墨寒,多加了一句话:“夜剑帝莫要误会,皇甫陨是明夜大陆的战将,和月妹有惺惺相惜之情,并无男女之爱,他们很清白的。”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就发现男人周边的温度骤降成了冰点,匆匆赶来的白护法才靠近夜墨寒,就差点儿被彻骨的寒风和冷空气给冻成了冰雕。 一大把年纪的他,冷不丁打了几个喷嚏。 “惺惺相惜。” 夜墨寒平淡的重复这几个字,无形中透露出的不怒而威,似让整座屋子都有着极强的压迫感。 “对,就是刀客与刀客,武者和武者之间的那种惺惺相惜,可谓是个默契。” 上官曜说完,迷茫地望着不停朝他使眼色的老武神陈屠,“陈武神,你眼睛抽筋了?” 陈屠:“……”罢了,由他死去吧。 得罪师娘,也就上官曜这个傻子陆主才干的出来。 楚月嘴角猛抽,恨不得连夜把上官曜给送回明夜大陆。 传送阵法将要完成。 金光闪耀桃源境。 离别之际。 八位老武神不舍的与楚月道别了之后,和云鬣抱作一团痛哭。 “诸位徒孙……” “师尊……” 楚月则是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看来这一个月里,剑尊师父和八位武神的感情神速疯涨。 虞恨天携陈屠、上官耀等人踏上传送阵法,辞别了凌天众人。 阵法闭合时,虞恨天看向夜墨寒的浑浊目光,多了一抹深意。 夜。 上界虞府背后仰仗的大树,便是夜家。 …… 明夜大陆的援助走后,白护法道:“刚收到的消息,四陆以虚空地鬼频繁出动,开启了五陆宴,但凌天大陆,只邀请了剑帝和武神谢青烟、叶天帝他们……武神殿和鬼森不在邀请内。” “按照以往五陆会宴的规矩,鬼森也就罢了,武神殿都是要参加的,虽然武神殿没有殿主,但武祖参加了。”云剑尊擦了把和徒孙离别的眼泪,义愤填膺地问:“为何没有武神殿?” “说是九万年前武神殿内没有武神境下的武者,现如今的武神殿,殿主莫说没有武神境了,连武帝境都没。”白护法皱眉:“四陆这是明摆着要下叶战将的面子。” 作为武神殿主、一等战将的叶楚月,若只能以剑帝之妻的身份出席五陆会宴,只会沦为五陆的笑谈。 “修罗地界呢?”楚月问道。 五陆会宴是帝域相当重要的谈话,集五陆的高层豪杰。 除此之外,还会邀请修罗地界、无上流域、龙渊等不属于五陆但却是帝域版图的势力前去旁观发言。 美名其曰,更多的人为帝域出力。 白护法仔细想了想,“修罗地界有被邀请,往年都是修罗地界的最强者参会的。” “妥了……” 楚月眉梢高高扬起。 白护法和云剑尊都懵了。 夜墨寒唇角微勾起笑容。 楚月往椅子上懒懒一靠,清丽的面颊展露出了姣好的笑颜: “武神殿主叶楚月参加不了,与我修罗楚门楚天霸何干?” 第2058章 五陆,该统一了 闻言,大堂内的众人面面相觑,竟是不知还能这般操作? 夜墨寒低眸望了眼神采飞扬的女子,唇角止不住地上扬起。 老伯公、叶天帝等两府的家人们见此情形,俱都眉眼含笑。 长辈们满是宠溺地望着那张扬浓烈满身风华气的女子。 楚月不疾不徐的倒了一杯茶,眸底掠过嗜血的光弧。 淡然镇定地说: “祈福山帝军早已身亡之事,凌天大陆的武者还不知道,帝军遭李莲城所害,与李莲城合作多年的四陆必然知晓此事。 没有帝军的凌天,如同武者失去了脊梁骨,以四陆的底蕴实力,早就能蚕食了凌天,但他们没有。” 夜墨寒点点头,“虚空地鬼以人为食,他们想把凌天武者的性命留给虚空的地鬼们。只不过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他们也绝不会因此罢休。” “无穷台之战,包括李莲城在内,他们有三位武神,最终一败涂地。” 楚月继续说道:“而我们能让李莲城一败涂地,武神数量绝不会在三位之下。 四陆暂时不敢动凌天,一是出师无名,二是忌惮我们的武神底蕴,至于其三,就是害怕隐世宗族。 九幽剑族都出世了,肯定还会有更多的隐世宗族出现,他们用凌天饲地鬼的真相若得被五陆得知,足以遭天下人唾弃。” “是的。” 老伯公极其欣赏地望着自家外孙女,仿若望见了自己的当年模样,欣慰的同时,跟着年轻人一同分析起了局势: “帝域五陆,短时间还在维持互相制衡的表面现象,四陆不敢再轻易动凌天,凌天暂时也没有底气去跟四陆硬碰硬的,奈何暗潮涌动,四伏危机, 今凌天不仅是多事之秋,还是草木皆兵的是非之地,必须要再次破局。” 太夫人长叹了一声。 提及此事。 众人的神情一派冷肃凝重。 “虽堵住了山海日月虚空门,但无上流域等地已经出现了很多的虚空地鬼。” 太夫人满面愁容:“当今五陆之中,凌天的虚空地鬼数量最多,凌天不仅要防止四陆的尔虞我诈,还要多加小心底下的虚空卷土重来,岌岌可……危呐。”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才符合历史的走向。” 楚月眸底似有燎原之火绽放。 她将一杯茶饮完,紫砂茶杯猛砸于桌。 冷漠似霜的眼底迸发出了火山般的炽烈之意。 旋即,低低地说: “是该,统一五陆了。” 话落,四周众人都流露出了三分惊愕和七分沉重的神情。 五陆分裂多时,想要统一,谈何容易? 四陆如同连体婴儿,经久合纵,武神境的数量也不在少数。 强行统一,便是强行发动战争。 稍有不慎,就会沦为历史的罪人。 背负着千古骂名不说,只怕还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凄惨下场。 楚月缓缓地抬起了眼帘,对上诸人诧然的视线,风轻云淡的笑了笑: “苦难是和平的前奏,战争是五陆统一的垫脚石,不管兴亡如何,苦的都是流离失所的百姓武者们,凌天不是一人的,是千千万万人的,就要千千万万人加入进来。 换而言之,五陆武者,都是帝域武者,帝域当年承鸿蒙仙帝之宗旨,武者们有信念,而人之所向,水能载舟,才是真正的大统。” 周遭,静默如斯。 是沉默的震撼。 恰好屠薇薇、萧离一行人回来。 “来的正好。” 楚月说道:“五陆会宴前,我们还得做点准备。” “什么准备?”屠薇薇问。 “帝军司,祈福山。” 楚月轻挑起了眉梢:“稷下学宫救出来的武者们,都送去帝军司,顺道知会一声独孤师姐。” 屠薇薇一脸茫然。 萧离当即心领神会,拱手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屠薇薇看看楚月,又看看萧离,越发觉得脑子不够用。 “娘亲呢?”楚月见慕倾凰不在,便问。 沐凤鸣懒懒散散的双手环胸,倚靠门楣:“昨晚头疼发作了,估计睡得会晚点。” 楚月抿紧了唇瓣,面庞之上尽显出忧虑之色。 元神不全引发的疼痛,堪比锥心刺骨。 苦的是。 慕倾凰只差最后一枚神魂碎片就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元神。 楚月麾下的各大势力都在四处寻找,但至今都没神魂碎片的消息。 若不早点儿找到,等时间再长点儿,母亲就不仅仅是头疼了。 非但如此…… 楚月悄然无声的看了眼外祖父慕山河。 老伯公的身子,更是大不如前了。 若想要护好家人,她就得更强。 现在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 接下来的时间里,诸人都在准备五陆会宴的事。 夜晚,群星微芒。 楚月独自行走在桃源仙境,像是在寻找茫然的答案。 曾几何时,桃源仙境是机械大师第五长虹的居所。 五叔,一个与她来自同一个时代,将机械朋克与异世锻造炼器术融合到精妙无比的男人。 “小叶子,在想什么?”轩辕修难得的深沉认真了一回。 “我一直很好奇。” 楚月望向倒映着月色的海面,“按理来说,我眼睛里的这只瞳,是神玄阁老徐荒言的,但被强行装到我身上后,不仅没有任何的排斥感,反而无比的契合,就好似,这本该属于我的一样。” 若在以前,她会认为是自己的武体适应度和接受能力太高。 龙族血脉、彼岸花、神农之力这些各族的极端,她的武体都能像海纳百川那样容下。 瞳,亦不过是其中的一种罢了。 然而—— 经历了种种事情后,特别是李莲城最后想要死在她手中的那种近乎变态的兴奋感…… 就好似是要牺牲自己,让她的瞳更加强大! “李莲城他想娶你,将你融入他的骨血。” 轩辕修若有所思,说:“但实际上,他更想成为你瞳的牺牲品。” “如果说,我和他的瞳,是互相吸引成就的特性。 那么,不管是我被容纳进他的骨血,还是他被我的瞳所吞噬。 我和他,存活到最后的人,都会是他手中最完美的工艺品。 也是瞳的成功品。 李莲城。 他真是个病态的艺术家。” 第2059章 看上的是主上夫人 楚月拿出了一本有些年头的古书,名为《道玄法》。 这是在李莲城的密室挖掘出来的。 里头,详细的记载了部分瞳试验的所需条件。 他们会根据不同的体质,用不同的材料。 除此之外,生辰八字还是重中之重。 楚月握着《道玄法》的手,颤颤然的动了动。 一股凉意,从指尖衍生到了天灵盖。 “我去。” 轩辕修说:“假如那瞳当真是为你准备的话,那他起码得在你出生之前就算准了,哪有这么简单?” “生辰八字不难,只需要一个有实力的神算师即可。” 神算夏族,最古老而神秘。 “这么说来,难不成徐荒言与你母亲相遇,乃至于你母亲后边的遭遇,再到你过去辉煌惨淡又重新崛起的人生,都离不开他的算计?” 轩辕修咽了咽口水。 李莲城的心思之深和想法之病态,叫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他早已是武神境了,且是一宫之主,想左右诸侯国武者的人生,岂非轻而易举?” 楚月扯着唇笑,“我的这副武体,能够抗住各种淬炼,除了强大的意志力外,也是武体足够争气。能够拥有这么一副武体,与当年母亲怀我之时遭受雪素衣、风雷等人的殴打折磨息息相关。” “难怪徐荒言孤身一人逃跑,竟没被稷下学宫抓到,看来是李莲城故意放水了。” 轩辕修说:“他既在暗中运筹帷幄,让徐荒言与你母亲相遇,后来徐荒言会背叛你的母亲,只怕少不了这人的从中作梗,只是徐荒言死无对证,但如今所知的蛛丝马迹,不难猜出李莲城此人的阴狠手段。” “是……啊……”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笑望着海的彼岸。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呢。 以慕笙当初的野心,何必非要去个学院当祭司。 估计是李莲城的想法。 后来浮屠山下,慕笙获罪,被王室送出万佛星尘源地。 王室,那也不是听李莲城的吗。 李莲城费尽心思,不就是要让她在绝境中成为更好的瞳载体。 楚月掩下翻涌的情绪,将《道玄法》收回了神农空间。 正欲离去。 却见不远处有道熟悉的身影。 现任药宗之主,陈娇,陈苍穹。 “陈姨。” 楚月礼貌地喊。 “小月,你也在这。” 陈苍穹一瘸一拐的走来,“听说这次的五陆会宴来者不善,小月可要更加小心谨慎。” “我会的。”楚月问:“夜深露重,陈姨何不早入眠?” “睹景思人,睡不了。” 陈苍穹遥望着远方的夜色,轻叹:“年轻的时候,我时常与你五叔在这海边散步,那会儿年轻气盛的还不觉得冷,现在上了年纪,竟觉得有些凉了。小月,你说,你五叔他还会回来吗?” 楚月从储物袋内拿出披风,覆在了陈苍穹的身上,“会的,如若他知道陈姨你还活着的话,肯定会回来的。” 听得此话,陈苍穹苦闷凄然的心里一阵欢愉,笑看着眼前的这片海和遥远的月。 “我会等他,直到命灯熄灭的那一刻。” “会等来的。” 楚月轻声宽慰道。 第五长虹若还活着的话,兴许已经离开了帝域五陆。 否则,若得知陈苍穹的消息,肯定会回来。 陈苍穹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说:“小月,这一个月里我都见不上你,有些话,应该要与你说的,我虽是药神陈家的孩子,当年也有药道天赋,但在鬼蜮中州多年,又有狼骨之腿,再加上我觉得你五叔大抵是去了中界或者更高的地方,我便辞去了药神宗主之职,在宗内挑选了个实力不错的人。我想,加入楚军,想磨练出更强的武道。” “好,欢迎之至。” 楚月微微一笑,行军人之礼。 陈苍穹怔了好一会儿,才生涩的右手握成了拳抵在胸口。 两代人在海边夜月中对视,露出的笑容里,有着对凌天未来的期许。 …… 楚月回去前,翻看神农卷,用神农之水研制出了能够缓解母亲头疼的药。 做完这些,又收拾好了心情,会回到住处。 夜墨寒被十四个护法烦得头疼,特别是那个叫做龙十三的。 楚月还没来时,九幽剑族的族长冰蓝心先到了。 “蓝心,见过剑帝。” 冰蓝心身着浅绿色的长衫,不施粉黛亦容光焕发,朝着主位上的夜墨寒拱起了双手。 “嗯。” 夜墨寒冷淡的应了一声。 冰蓝心身材高挑,作为一族之长,亦有巅峰期大武帝的境地。 族长人如其名,有一双冰蓝如霜的眼瞳,似晶莹剔透的宝石,好看到让龙十三晃了神。 白护法、剑痴护法这些,则在暗中观察。 “五陆会宴,是在帝域神庙。”冰蓝心道:“适才蓝心得到了消息,据说鸿蒙仙帝的后裔将会出世,但还没有具体的踪迹,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 “嗯。” 夜墨寒俊脸冷峻倨傲,轻抿了一口茶水,频频望向了门外。 这等情景,落在血护法等人的眼中,倒像是个“望夫石”。 紫护法内心感叹,想要再见剑帝的男儿雄风,怕是难如登天了。 妻奴之性,早已根深蒂固。 冰蓝心久立不动,没有要走的迹象。 夜墨寒皱眉:“还有事吗?” 冰蓝心欲言又止。 半晌。 她试探性地开口:“剑帝殿下……我……” “本帝眼里,容不下觊觎主上的女人。” 说话时,寒风携带杀气蔓延开去,险些撕裂了冰蓝心。 冰蓝心神色猛地一变。 外头,悬挂的夜明珠和水晶照亮了门前的路。 楚月才迈腿走进,就见剑帝的雷霆之威,有些不解地望向了夜墨寒。 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就使男人将满屋的危险戾气收回。 那速度之快,着实震惊了十四位护法。 “阁下可是叶战将,叶楚月?”冰蓝心双眼一亮。 楚月轻点螓首。 下一刻,就见女人在她面前耳根烫红,扭捏羞怯的像个头婚的新娘。 “我,可以抱你吗?”冰蓝心激动地问。 楚月:“……” 夜墨寒:“……” 十四位护法:“……”他们悄悄然鄙夷地看了眼夜墨寒。 感情人家族长看上的不是主上,是主上夫人啊…… 第2060章 为夫,遵命—— 龙十三真想去宽慰剑帝殿下,告诉他没关系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奈何他不敢。 楚月诧然地望着冰蓝心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 冰蓝心眸光晶亮,“叶战将之威,蓝心早有耳闻,无穷台之战,更是远胜稷下学宫李莲城一筹。蓝心此生所愿,便是与叶战将这般的豪杰驰骋云霄,不负吾命。” “多大点儿事。” 楚月爽朗的张开了臂膀,如个汉子般笑盈盈地道:“来——” 冰蓝心吞咽口水激动的扑入楚月的怀里,还没碰到人儿,就扑了个空。 若非龙十三眼疾手快的扶着,只怕要摔破相。 冰蓝心茫茫然的望过去。 却见身材颀长黑袍如墨的男人将那红裙着身的女子抱在了怀里,眼神凛冽冷漠的看着她,“龙十三,赏给你了,冰族长想怎么抱,就怎么抱。阿楚,不行,她是本帝的。” 夜墨寒抱着足以无数次怦然心动的女子走出了众人的视野。 冰蓝心怔在原地不动。 龙十三如地主家的蠢儿子般,傻憨憨地望着冰蓝心,仿佛在期待发生些什么。 还贼兮兮的来了一句:“冰族长,不要顾及十三,请尽情的不可描述十三吧。” 冰蓝心:“……”隔年的饭菜,都差不多想吐出来了。 “有时间的话,去撒泡尿照照镜子吧,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可是会短命的。” 冰蓝心郁闷的说完,还意犹未尽的看了眼楚月适才所立的方向,万般不舍都写在脸上。 众护法:“……”他们没想到的是,招蜂引蝶的人竟不是自家殿下,而是夜夫人。 而他们鲜少在外称之为夜夫人,多数为叶战将,为的就是给予最高的敬重。 她不是谁的附属品。 她就是她。 帝军司一等战将,凌天的神明。 叶楚月。 一个掀起了凌天大陆武道狂潮的人,让无数少年肃然起敬,武者心燃信仰的存在。 比起夜夫人,她更值得骄傲的,是她用双手挥洒血汗累积出来的功勋与实绩。 …… 桃源仙境,晚风萧瑟,裹挟着海峰的湿气和灼灼桃花的芬芳清香。 楚月被男人放在床榻,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等待着想象中的不可描述。 男人温润的笑声响起,长指在她烙着彼岸花的眉间轻轻一敲。 楚月睁开清亮碧透的一双美眸,颇为疑惑地看着半天都不奔入主题的男人。 “阿楚可是失望了?” 男人轻贴在她的耳廓,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扑打在耳畔。 酥酥痒痒的,似蚂蚁走过,又如不经意的细微电流轰然流动。 “不行了?”楚月反问。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比敌国的战帖还要好用。 几乎能在顷刻间,激起男人的胜负欲。 夜墨寒讳莫如深的狭长剑眸,如漆黑的夜色无边蔓延开。 炽烈的火色,尚未升温,就被他沉郁的按捺回了原位。 男人勾着削薄的唇角,笑时灿若明珠。 特别是那一双紫眸,在这晦暗不明透着暖的房中,似若能摄魂般。 修长如玉的手轻捏了捏女子白嫩的面颊,低声说:“阿楚要节制,不然纵有神农之力和武神之气来修复,也没法参加五陆会宴了。” 饿了九万年的狼,又重归了部分的剑帝武神境,岂堪能承受? 此前一月之久已是他放纵了。 楚月嘴角猛抽了几下。 “无眠族没有神农卷。” 夜墨寒拿过玉梳,为她梳发,“不过找到了谢青烟的解药,谢青烟的状态好了不少,九幽剑族有一本《武神心法》,已让老白拓印出来,分别送给了叶天帝、麒麟天帝他们,给兄长叶无邪也送了一本。” 楚月眸光微颤,欲言又止。 有抱枕在的时候,她总能安心不少。 不论是睡眠,还是白日里的戒备和神经紧绷。 “李莲城不必游街了,得留着他的命。” 楚月缓声道。 夜墨寒点头:“白天的时候传讯了血护法让他多加留意,确实出现了一个人想要杀死李莲城,血护法倒也聪明,将计就计,索性制造出了李莲城假死的迹象,随即暗中带回了九幽剑族关在不见天日的空间冰牢中。” “可知是何方人动的手?”楚月问。 “来者,有虚空的气息。” “果然……李莲城还怀揣着更大的秘密,不过现在只怕也撬不开他的嘴,只能暂时静观其变。” 楚月半眯起了暗闪危险光弧的眸。 男人放下玉梳,将她拢入怀中躺进了锦被之下。 光火,彻底的暗下去。 窗外枝桠倒映出细碎的疏影。 皓月,悬于群星之中。 楚月闭眸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睁开眸子,一本正经地问:“就这样睡吗?” “嗯,就这样。” “……” 沉寂,良久。 “夜墨寒。” 她连名带姓地喊,听起来很郑重的样子。 男人缓缓地睁开了幽邃的双眸,温柔又宠溺地望着怀中的软玉佳人。 “老子要睡你,就现在!”楚月恼怒地道。 夜墨寒:“……” 元神中,朱雀啃到一半的鸡腿从嘴里掉了出来。 神农空间轩辕修手中的武侠话本滚落在地,刚好砸到破布的头上,把破布给砸醒了。 一群魔兽,惊得合不拢嘴。 轻纱曼舞,珠帘微晃,窗外海风阵阵,桃枝摇曳。 夜墨寒看着她,低低的笑了,好看妖孽的眉目好似氤氲着清辉。 他覆身而至,轻咬女子柔软的唇。 “为夫,遵命。” …… 夜的风,海的浪一并掀起。 霁月藏在云后,炙热升温无限。 是沉沦,是甘愿燃烧为对方的灰烬,融入彼此的骨血。 这晚,有人落英里漫步,有人爱而不得,还有人榻上求饶。 …… 七日后,五陆会宴到来。 就在五陆会宴的当日,青丘圣后沈雪姬放出了震动五陆的消息。 青丘大陆在枯竭的山脉,找到了帝鼓的鼓灵。 这消息一出,直接让五陆武者都沸腾了。 各大势力,纷纷前往神庙。 修罗地界推出的参宴之人,乃是楚门主楚天霸。 楚门的侍从,都身穿黑袍,戴着半副遮脸的面具。 门主楚天霸一身红衣华服,黑色面具着身,墨发用玉冠束起,落下两侧龙须刘海,既显不羁桀骜,又有几分放浪形骸的风流。 同样戴着身穿男装的萧离低声道:“帝鼓,乃是九万年前的炼器大师胡不归为鬼皇所锻,据说当年鬼皇跃于九霄外,俯瞰帝域万万里的大地,敲响帝鼓,可号令剑帝一脉、鸿蒙部落、鬼森……等等,各大势力,帝域武者,千万支军队,皆听鼓音的号令。” 第2061章 那年吹角连营,那年域外来敌 帝鼓,乃是帝域不灭的信仰。 只响一次,余音存留九万年,依旧是千千万万武者们梦中的号角。 从未有一道鼓,一个声音,能够团结帝域全部的势力,能够召集不可计数的武者视死如归的奔赴战场。 那年吹角连营。 那年域外来敌。 那年虚空吃人。 帝域如砧板之鱼肉,渺小的尘埃,足下的蝼蚁。 鬼皇红衣墨发立在云霄的猎猎风中,傍晚的霞光万道映照此身。 鼓音传遍帝域,唤醒每个武者灵魂深处的保家卫国。 那年,帝域在艰难险阻的绝境中存活下来,也牺牲了许多人。 活下来的战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跨过大陆的血河,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沉重的缅怀。 “帝……鼓……” 楚月低吟,唇角轻勾,“去看看沈雪姬会玩出什么花样。” 神庙,位于修罗地界北部的精灵之森,后被称之为永恒之地。 精灵之森的由来,是因为九万年的修罗北部,生活着仙族遗落的精灵。 据说,每一位仙人的诞生,都会有精灵的出现。 精灵一族,是仙人的附属种族。 她们美丽如妖,却有难得的仙神之姿。 后来精灵族陨落在虚空之战中。 失去了精灵的古老森林,更多的是一些如同鸿蒙仙帝般存在的顶尖人物遗留下来的部落和不曾出世的后裔。 故为:永恒之地。 武者的信仰之火不灭,永恒而燃! 神庙的存在,则是为了供奉九万年前虚空之战中有过杰出贡献的大人物。 永恒,宛如一个方外的国度。 参宴者们,陆续进入永恒之地的国都。 楚月懒洋洋的躺在轿辇上方,细长的手指支着太阳穴,半抬着眼眸妖孽又邪肆的望向了四周。 只见四陆而来的公子哥儿和小姐们,在看到九幽剑族和叶天帝、谢青烟这些人进来后,交头接耳的讨论着: “你们说,叶楚月她会不会混迹侍卫中,到时候以天帝之女、谢武神之友的身份参宴?” “不至于吧?左右也是一等战将,何必做这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乃是武神殿主,又是百鬼之主,还刚刚完成了护龙任务,又和剑帝一同粉碎了李莲城的阴谋,她不来,怕是会心有不爽。” “心有不爽又如何,德不匹位迟早都要出事,她那么小的年纪,是该敲打敲打下。快看,那坐在黑金轿辇之上的男子,就是修罗地界的楚皇,还以为是那种让人眼睛不适的糙汉,没想到竟是个如此俊美的公子,当真称得上是五陆第一公子的称号。” “那就是公子楚吗?虽说戴着面具,但气度不凡,应当是个美男子,而且,她还有一双妖美的紫瞳!” “……” 楚月摇着麟光扇,有所回应的朝那几个姑娘眨了眨一侧的眼睛。 与此同时,掌上的鳞光扇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最终优雅的摇动出徐徐的风。 姑娘小姐们的心怦然而动,年纪小些的面露绯红。 倒是同行的几位公子嫉恨地看向了轿辇上的公子楚。 最让他们嫉恨的是。 他们也曾尝试过去打破楚天霸的记录,奈何被掏空身体,险些精尽人亡。 他们佩服的同时,又恨得牙痒痒,暗骂同为男人,为何她楚天霸就好生凶猛,而他们没多久就得缴械投降。 萧离、屠薇薇面具之下的面庞因憋笑而涨红。 秦铁牛在楚门的队伍里风中凌乱。 他至今还没治好不举之症…… 那测,叶天帝的队伍中,还有太夫人、老伯公和慕倾凰这些人。 不允许家属参宴,仅仅是不让进神庙,但可以留在永恒地的国都。 “咳……” 太夫人拄着栩栩如生的金龙拐杖,感慨万千,“我楚若是少年郎,必叫天下男儿失颜色啊。” 老伯公面露慈祥和蔼的笑,望向轿辇上的少年楚天霸时,心绪颇为复杂,既骄傲自豪,又有些哭笑不得。 心情最是复杂的,合该是剑帝夜墨寒了。 特别是九幽之族的族长冰蓝心,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楚月。 龙十三来到剑帝身边,感叹:“剑帝殿下,你我都是人中龙凤,而今却同病相怜。” 夜墨寒声音冷淡,威严自散:“滚……” “好哒!” 龙十三滚得很麻溜利落。 可见,他是真的怕死,也是真的贱。 永恒国都。 层云之中。 少年翘着二郎腿躺在漫天霞光中,背部血翼收起,垂下眸细细凝望着这片没有多少温度的地区。 猩红如血的眼瞳,止不住的流淌出了红色眼泪。 他茫然的抬起手擦了擦,又茫然的看着被红泪染红的手掌,动了动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最终,手掌贴合在左侧胸膛的心口处。 那里,正在隐隐作痛。 每当他凝望这个陌生地方的时候,心脏都会是撕扯般的疼痛。 他快要窒息了。 不知为何,血泪会源源不断的流出。 少年吸了吸鼻子,身体如弓箭,又似受伤的惊惶小兽,蜷缩在云里。 “好疼。” “我好疼。” 他低声自语。 “我去?” 秦铁牛察觉不适,摸了摸湿漉漉的头,“这是鸟尿吗?人倒霉了,真是出门都要被鸟尿呲。” 秦铁牛很委屈。 他都不举了。 还头顶鸟尿。 真是狗蛋的人生。 楚月靠在轿辇,瞳眺望日光云彩里的血翼少年,轻颦了颦远山黛的眉。 少年和精灵之森,莫非有不为人知的渊源? 楚月淡淡的合拢起麟光扇,随手一扇,苍穹之巅的风和云都聚集在一起,如母亲的手掌,轻抚过少年的后背,似在宽慰着哀伤的他。 少年的血泪,竟如奇迹般的止住。 心口,也不再如以往的痛。 楚月勾唇一笑,紫眸懒懒的扫向了国都王宫的高塔。 青丘圣后沈雪姬和玄寒长公主南永宁正在远远地凝望此处。 四周人群,响起了更多异样的声音: “你们听说了吗,凌天第一军,帝军,早已全军覆没了。” “凌天若无帝军,岂非如龙无首?” “不是说这次凌天会派帝军来永恒国都驻守吗?话说回来,怎么不见帝军风采?” 楚月摇扇的动作一顿。 沈雪姬早就算好了啊。 刻意放出凌天派帝军驻守的消息,又故意让人去散播帝军已魂的事情,为的就是让凌天军心大乱,也让有心的武者去凌天搞事情,更让凌天颜面扫地,难在永恒神庙有立锥之地。 好险恶的心思。 不过…… 那又如何? 楚月继而摇扇,日辉一下一下照在她的眼睛。 第2062章 且看她作风沙散 王宫,高楼—— 南永宁戏谑地道:“圣后好计策,永宁佩服,父亲所言甚是,跟在圣后身旁,永宁学有长进,受益匪浅。” 沈雪姬轻扬起了下颌,一身青色云锦凤服的她傲视永恒之地的人山人海。 目光终是落定在了凌天大陆而来的众人身上,渐渐地蔓延开了无穷的嘲讽之色。 “永宁啊,世上之事,瞬息变化,莫看昨日无穷台凌天险胜,也别看她叶楚月在凌天风光无限,来了永恒之地,来了神庙王城,她,什么都不是,更何况,她叶楚月连来都不敢来呢。” 沈雪姬轻勾起了大红色的唇,“帝军不仅是帝军司的军魂,更是凌天大陆的国魂。” “国魂已亡,士气消弭,是大陆衰败之始。” 南永宁幽幽沉沉的笑:“四陆和修罗地界等大大小小的势力,若是群起而攻之,凌天便如风中沙,一瞬即散。” 沈雪姬甚是欣赏的看了眼南永宁,拖长了尾音说: “我们,且看她作风沙散!” 两人胜券在握,胸有成竹,立于高台俯瞰这乱局。 笑容还没覆满面庞,就被风给吹得冻住,俱是不约而同且愕然的望向了永恒大道的尽头。 却见一道身影乘坐枣红色的骏马跃过高高的城墙,马上的人儿军装红发一身桀骜傲骨。 凌天帝军司一等战将沐凤鸣仰头吹响起了帝军号角,斗志昂扬的号角之声让无数的为将者们灵魂一震。 “凌天帝军,奉总司叶楚月之令,驻守永恒王城!” 又一道高昂的声音响起。 一双双眼睛登时循声望了过去。 却见一个个穿着帝军铠甲,戴着半张面具,额角系着“叶”字发带的帝军士兵们蜂拥入城。 为首的说话之人,正是昔日神玄学院的幽冥师姐独孤兰。 独孤兰一马当先,骤然释放出了雄浑磅礴的武神气息。 围观者们脸色为之一变。 竟还真是凌天的杀手锏:帝军! 独孤兰身后的士兵们,三百紫苑武皇境,三百武皇武者,还有四百大武圣境,亦是从稷下学宫地牢内救出去的瞳实验者。 “不错——” 楚月满意的点点头。 那会儿在桃源的府邸大堂,让萧离和屠薇薇做的事,就是为了防备四陆拿帝军大做文章。 帝军,不能死。 军魂,不可亡。 唯有士气高涨,信仰方才永垂不朽。 只有坚定的信念,才能打破已成的局面。 人群之中,皆响起了对帝军的欢呼声。 帝军,不仅仅存在凌天武者的心中,是属于帝域武者们的兵王。 归根究底。 五陆曾经都是帝域的版图。 现如今五陆的武者,都承载着帝域的信条。 “打了四陆一个措手不及,此计,甚好。”屠薇薇笑道。 “不仅是反将四陆一军,更是给四陆一个答案,一个……送上门的答案。” 楚月优雅缓慢的摇动着麟光扇,很是满意的望着凌天新的帝军。 “答案?什么答案?”屠薇薇迷茫了。 萧离解释道:“无穷台一战,山海日月虚空门,四陆、虚空与李莲城外加隐世无眠族密谋已久,合该是万无一失才对,但李莲城却输得一败涂地了。 四陆一直在调查此事,任由之调查下去,纵有九幽剑族屏蔽,也会摸出蛛丝马迹。 明夜八个老武神前辈的事情不可泄露出去,故而,小月姐姐就将计就计,亲自给了他们一个答案。” 闻言,屠薇薇这才恍然大悟。 如此一来,四陆就会以为无穷台之战是因为帝军,才能保全下凌天! 屠薇薇再一次深深的佩服小师妹的智商。 “秦铁牛,同样是人脑子,你看看你和小师妹,怎么就完全不一样?” 屠薇薇鄙夷的斜睨了眼。 秦铁牛还沮丧于不举之事,听得这话,更加难过了,丧着张脸就差没当场哭出来了。 …… 高楼。 南永宁红唇微张,愕然地说不出话来。 沈雪姬面庞的冷漠和隐隐可现的几分得意,亦是瞬间龟裂瓦解。 “那是……帝军?” 沈雪姬眉头紧蹙,眸子里盛满了万分的不解。 李莲城早年传来的消息,就是帝军覆没…… “看来,我们和李莲城,都被帝军摆了一道,帝军压根没死。”南永宁咬牙切齿。 沈雪姬总觉得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黛眉紧紧的蹙起。 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今四陆掌握的信息中,无穷台的变故,确实是因为帝军。 “既然如此,那当然再好不过。”沈雪姬阴翳地道:“帝鼓的鼓灵在本后手中,只要能够用鼓灵锻造出帝鼓,五陆武者皆会听本后的号令,更别谈区区帝军了。” 话说至此,沈雪姬猛甩袖袍,神色愠怒的离开了高楼之上。 南永宁红袍着身,眸光却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摇摇晃晃的轿辇,以及轿辇之上风流倜傥的执扇男儿。 途经街边成群的少女身旁时,总是会引来难以遏制的欢呼声。 “那是,何人?”南永宁问。 “修罗地界的楚皇,楚天霸。” 侍从急忙回道。 “楚天霸。” 南永宁轻挑起眉梢,眸光暗绽。 仅一个眼神,侍卫就懂了。 南永宁的府邸,豢养着无数的男宠。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新的一批。 那些个男人们,空有皮囊,满足不了南永宁近乎病态的需求。 体质和心理差一些的,更是在南永宁的榻上熬不过半个时辰就要被扔进乱葬岗喂狼。 “属下这就去调查清楚此人的来历和楚门的实力,只不过九幽剑族干扰太多,不如以往调查起来方便。”侍卫感到南永宁的压迫感,吞咽了两下口水,沉声道。 “不用。” 南永宁摆了摆手,饶有兴味地望着那男子,“强行绑来的人如木头般毫无鲜活之气,着实无趣。” 她要,亲自去征服,享受征服又将其置若垃圾般唾弃的美妙快感,才是人生美哉之事。 “是。” 侍卫不敢多言。 心中却是思量着,这楚天霸五陆第一猛男,应当是那些个白面公子比不上的吧。 第2063章 子夜风清,永恒花开,美人儿何故动怒? 南永宁远远地望着轿辇被抬进了流云驿站,面庞流露出了意味深长之色。 那一刻,轿辇上的楚月头皮发麻,浑身都瘆得慌,青天白日里,生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楚月走下轿辇进了屋,还没一会儿,就被修长的手捞起,瞬间出现在了驿站的九楼。 从流云驿站的九楼,能够纵观永恒之地的大概轮廓。 特别是长街的人和事,都看得真切,听得清楚。 “男男有别,夜剑帝,还请自重。” 楚月暗戳戳地说。 “没事,本帝就喜欢男人,特别是像楚公子这般的……男人。” 耳畔,响起了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每一个字,都在勾她的魂儿。 楚月,麻了。 这男人,怎么比她还厚颜无耻的。 自从那晚强行挑起了火,并被治得服服帖帖,她就认输了。 她不得不承认,某些事方面,她确实比不过夜墨寒。 楚月窝在男人的怀中,白净的小手支着下颌,漫不经心的观察着长街的景象。 忽而,地动山摇,似天穹炸裂。 她定睛望去—— 有巨人从长街外走来。 还有人一箭在几十里外,射穿了王城宫殿的夜明珠。 “鸿鹄榜的好些人,和修罗地界一样,作为旁观参宴。” 夜墨寒解释道:“帝域武道中,鸿鹄榜的武者们,都是有实力的高手。” 楚月摸了摸下巴,观察了会儿进入王城的鸿鹄榜武者,半眯起了清亮的紫眸,“这几日,就是鸿鹄榜更迭的时辰了吧。” 男人点了点头。 楚月问道:“青丘圣兽沈雪姬有鬼皇鼓灵,确有此事吗?” “沈雪姬将此事隐藏得很深,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沈雪姬确实有鼓灵。” 夜墨寒说:“帝鼓之音,是打开鬼皇墓地的钥匙,因为此前鬼皇墓地出现在圣域,老白他们特地去仔细调查了这一件事。” “鼓灵,是什么样的?” “根据九幽剑族里的《万年历》记载,帝鼓的鼓灵是仙体衍生出的仙灵,实力稍逊一点的,被称之为精灵。” 精灵? 楚月面具之下的脸庞,浮现出深思之色。 鼓灵若真是在沈雪姬的手里,那确实有些不好办了。 不过,如若沈雪姬当真能使用这鼓灵的话,就不至于用此为噱头放到五陆会宴里去。 只能说明,沈雪姬虽有鼓灵,却无大用。 神农空间,破布脑子里灵光一闪。 好似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你还是武神殿主的时候,和鸿蒙仙帝、炼器大师胡不归有一次私密的谈话,谈话内容貌似就是帝鼓之灵,你和剑帝的仙灵,最适合用来锻造帝鼓,但还没具体的确定下来,我就凉透了,因此不知后来之事。” 她和夜墨寒的仙灵? 她早已身陨虚空之门,纵有仙灵,也跟着赴死了。 至于夜墨寒的身边,却迟迟不见仙灵之迹,难道是拿去制作鼓灵了? 楚月沉了沉幽深的眸。 不论鼓灵是什么,这一趟神庙之行,她都要把东西从沈雪姬手里拿回来的。 这会儿萧离推门进来,作为修罗地界使臣,汇报楚门的相关事宜: “小月姐姐,四陆和永恒之地的适龄女子,排着队来送信和簪子,说是定情之物,人实在是太多,不好拒绝,就让秦铁牛收下了。” 感受到夜墨寒周身的气压,萧离琥珀般的眸底闪过狡黠之色,故作淡然沉着地继续说:“还有些个性子彪悍的姑娘,说是给楚公子做妾也没关系,只求楚公子的雨露怜爱。” 这……他喵的什么虎狼之词? 楚月咽了咽口水,有些风中凌乱。 “对了。” 萧离又道:“玄寒长公主南永宁,托流云驿站的馆主送了封邀请函来,说是每当子夜,永恒河边都有血海棠开放,南永宁诚邀楚公子一同观花。” “有点意思。” 楚月指腹轻触鼻子,笑时,眉眼轻笼着明媚的光。 尤其是浅紫色的眸子,晶莹剔透的似上等翡玉般。 “抱枕……” 楚月眨巴了两下眼睛,明面上毕竟是夜半私会,还是得请示一下的。 夜墨寒无奈,“别碰她。” “南永宁是女人。”楚月提醒道。 “女人,也,不,行。” 说这话的时候,夜墨寒有意无意的看向了萧离,仿佛在暗示什么。 萧离眼观鼻鼻观心,似是听不懂剑帝的弦外之音,淡然的像平静海面。 “好,不碰,绝对不碰!” 楚月拍着胸脯再三保证。 夜墨寒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她的神采奕奕和精神抖擞,显然是进入了五陆第一猛男的状态了,不由抬起长指轻揉了下太阳穴,心中略微无语。 他每日该担心的不是哪个野男人把自家媳妇拐跑,而是这些个莺莺燕燕…… 偏生他的阿楚,又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儿…… 许久,护法们前来汇报,左看右看,疑惑地问:“楚门主呢?” 夜墨寒轻呷了一口茶水,心中长叹绵绵: 诶。 剑帝的苦,俗人不懂。 …… 夜半时分,环绕王城的永恒河面,开满了血色的海棠花。 乍眼看去,煞是好看。 海棠花开,红而不妖,尤其是月光清辉如瀑照落,更增添了些如梦似幻的仙气。 一艘画舫游荡在永恒河面。 桥上行人驻足纷纷,好奇地望着画舫。 画舫之中,南永宁原本自信的神情,在楚天霸久久都没赴约后褪了下去。 “楚公子,不来吗?”她问。 侍卫瑟瑟发抖,“流云驿站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说楚公子会来……” “嗯。” 南永宁盘膝坐在花纹幽美的矮桌前,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浓密的睫翼,轻遮出了浅浅的鸦羽。 时间缓缓流逝着。 直到半个时辰过去,南永宁终于不耐烦了。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眸底寒光乍现:“很好,楚天霸,你是第一个敢戏弄本公主的男人。” 等楚天霸落到她的榻上。 她会让楚天霸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侍卫、婢女们纷纷匍匐在地,吓得满额汗水,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个。 “子夜风清,永恒花开,美人儿何故动怒?” 那风流之声,从珠帘外传来。 南永宁心头猛地一颤。 物以稀为贵。 比起子夜的定时相约,这会儿的突然出现,才是最大的惊喜。 第2064章 甘愿为公主的骑士,永远,永恒,永生 南永宁呼吸微窒,满怀期许的朝前看去的。 却见鳞光微闪的晚风掀开了画舫垂下的珠帘,满河海棠灿如血玉,远方传来行人的欢声笑语。 暗夜无边,清辉姣姣。 一身宽松红袍的男子摇着一把流光溢彩的扇子,行走在永恒河的血海棠之上竟是如履平地般的轻松自在。 最终,足尖一点,她落在画舫之上,身上未沾半点儿的永恒河水。 此情此景,引来桥上的武者们驻足观望,部分狂热的少女们,更是一眼就认出了楚天霸。 要说这楚天霸如日中天的炙热声名,还得好好感谢紫邪云这群人,每日在修罗地界和五陆,变着花样去博眼球。 这不,现如今五陆,谁不识楚皇天霸? 楚月戴着半副蝶翼形的面具,展露在外的是唇红齿白,是宝石般的紫眸。 再者她的身材在女子里算是极为高挑,唯独在北洲慕府李蜉蝣那里吃了瘪。 虽不如抱枕那般高大,也不如那些肌肉发达的男人来得健硕,但纨绔公子的风流味儿掐得刚刚好。 至于声音的变幻难不倒古武门主出身的她,都是小问题。 楚月更不至于蠢到来夜会南永宁还用原声。 “楚皇好大的气派,让本公主等这么久。” 南永宁并未显得过分殷勤,欲擒故纵的道理她还是懂。 “公主莫怪。” 楚月执扇作揖:“凌天叶宫那边,叶战将叶楚月虽没来永恒王城,但认为楚某是栋梁之材,特地让人传信带来,希望来日去帝军司与她痛饮一杯从龙吟岛屿带来的酒水。” 听到叶楚月三个字,南永宁顿时警觉了不少。 从楚天霸给出的信息里,南永宁可以知道,叶楚月想开拓修罗地界的武道脉络。 因此,她人虽没来,却有托人暗中拉拢楚天霸。 楚门是地界的新起之秀。 楚天霸既能代替修罗地界来神庙参宴旁观,就说明楚天霸将会是未来的地界之王。 “叶战将,人中龙凤,楚公子愿与其把酒临风,畅谈天下事,亦是正常不过。” 南永宁不动声色地道。 说话时,白皙细长的柔荑,轻斟了两杯酒。 她低眉垂首之际,眼角余光淡扫向了侍卫、婢女。 侍卫婢女们心领神会,都匍匐着退了下去,直到幽香的画舫里,只剩下南永宁与楚月二人。 楚月一面摇扇,一面观察着香炉。 这味道……是极其珍贵的九销合欢散。 “小叶子,这南永宁,还真是对你下了血本。”轩辕修惊叹。 作为帝王,功勋实绩不如小叶子,他很失败。 作为男人,他更失败。 “请叫我,霸霸。” 楚月用神识给轩辕修传了个音,悄然间转化神农之力沿着筋脉送上鼻腔,彻底堵住九销合欢散的味道。 “长公主误会了。” 她啪嗒一声摇开了鳞光散,“叶战将虽说功勋了得,但她如今的成功,离不开叶天帝、夜帝尊这些人的帮扶。而且,楚某认为,她多是匹夫之勇,真正能打动楚某,让楚某为之倾心的,是胸怀大志,有雄韬武略,智勇双全的女子,那方才为真正的勇者。实不相瞒,楚某流连风月场所,在那风尘之地快活,为的不是凡间俗欲,而是楚某寂寞如雪,独孤求败,楚某与她们,从未交心,可以说,这世上,还没有能让楚某心动的女人。” 说到这里,楚月觉得有些口渴了,端起了桌上的杯盏将酒水一饮而尽,润了润咽喉。 “那些风尘女子,能得到楚某的身子,但得不到楚某的心,楚某的心,只留给未来的妻子。” 胡诌的话语楚月拈手就来,说得那叫厚颜无耻,淡然镇定,好似确有其事般。 “楚公子认为,五陆之中,真正拥有雄韬武略的女子,会是谁?” 南永宁妖冶一笑,问道。 “当然是永宁公主您,她叶楚月,给您提鞋都不配。” 楚月合拢扇子的瞬间,身子前倾,扇尾轻挑起南永宁的下颌,紫眸似欲溢出光来。 虽不是桃花眼,却更加的含情脉脉,除此之外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风流和楚门主才有的邪肆。 陡然间,南永宁的心好似被什么击中了一般。 “永宁不才,楚公子何出此言?” “玄寒长公主,三岁猎虎,五岁杀豹,七岁就熟读百书,其天赋之才,可谓是震古烁今。” 楚月收起扇子,随性慵懒的靠在了檀木雕花椅上,笑吟吟地道: “她叶楚月能够名扬五陆,不外乎她是诸侯国出身,永宁公主您的才华之所以被掩盖,则是因为你生来就是她叶楚月达不到的高度。 永宁公主不必妄自菲薄,今听侍从说到,永恒城五陆的名流千金书信纷纷,瞩目楚某,奈何弱水三千,楚某只取一瓢饮,五陆的名门千金,俱都不如公主一人的才华。” 南永宁心绪复杂,胸腔内翻涌着惊涛骇浪。 灵魂深处,有种千里马遇伯乐的兴奋感。 在此之前,五陆坊间总是讨论那从凌天诸侯国崛起的叶楚月,连她南永宁都得暂避锋芒。 她无数次的问苍天。 既生楚,何生南? 而今,公子楚给了她准确的答案。 南永宁重新斟酒,饮了个痛快。 扪心自问,楚天霸最先吸引她的,是风尘数月的记录。 画舫内的相谈甚欢,却让她觉得酒逢知己千杯少。 “帝域万里绵延万万里,武者不知其数,男人多如繁星,庸俗且低级,懂永宁者,唯楚公子一人也。” 南永宁端起酒杯,敬道:“楚公子,喝——” 楚月摇晃了会儿杯盏,隔空回敬了一下南永宁,便一口喝完杯中酒。 南永宁拿着酒壶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眸光微醺迷离却有暗芒杀气稍纵即逝。 “我,南永宁,才是当之无愧的女中豪杰,是未来五陆的主宰,我要这帝域天穹还有虚空地鬼,都任我南永宁差遣!” 南永宁不经意跌入了楚月的怀中,醉意朦胧的说:“到那时,楚公子可要与本公主一同赏遍这天下美景。” “那是自然。” 楚月的扇子自南永宁白皙的玲珑锁骨往上划。 最后,再次挑起了南永宁的下颌,“在下,甘愿为公主的骑士,永远,永恒,永生。” 神农空间,满地都是轩辕修、破布、魔兽们等掉落的鸡皮疙瘩。 更有甚者,还有小虎兽在扶着墙干呕,恶心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第2065章 为江山社稷,为天下苍生 南永宁的柔荑,环绕住了男子的脖颈,长指轻勾着晶莹剔透的白玉杯盏,眼含秋波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 “在永宁面前,楚公子还要戴着这面具吗?”南永宁问。 “公主想见楚某的真容?” 楚月摇摇头:“楚某自小生得俊美,母亲害怕在下惹来祸端,就托人为在下定制了一副面具,在下曾经许愿,唯有至死不渝的妻子,方才能看到在下的真容。” 南永宁不急着摘掉她的面具,而是轻靠在她的怀里,声音极尽魅惑地说:“良辰美景,春宵一刻,楚郎难道不愿留下来陪本公主一晚吗?” “公主,楚某因太过生猛,来永恒之城前特地服用了遏制天性的丹药。” 楚月再次摇头:“凌天事变,稷下学宫、无眠族倒戈,虚空异鬼险些冲出地面,楚某此番前来神庙,是为江山社稷,为天下苍生。” 她刻意把话题引到了五陆会宴之上,就是想趁南永宁神志不清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套出来点有用的东西。 “神庙哪有什么江山社稷,楚郎若是想去看戏,说不定还能看到一出好戏。” “公主,何出此言?” “太多的事关乎到五陆,不便告知,楚郎可知鸿鹄榜?” “略有所知。” “鸿鹄榜由神庙的武神殷京华管辖,她管辖的范围被称之为鸿鹄仙宫,你可知道那鸿鹄仙宫里头,是何等的光景?” 闻声,楚月隐隐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眸子在南永宁的注视之中始终都是波澜不兴的。 “如何?” 她平淡地问。 “你应该知道鸿鹄榜中,凌天武者的数量少之又少吧,是因为鸿鹄仙宫利用极品法器遏制住了凌天武者的实力。” 南永宁道:“至于每个去过鸿鹄榜的凌天武者,美名其曰闭关修炼,实际上就是消失不见了,被关押在鸿鹄仙宫里边,作为上等的人体容器,来温养鼓灵。” 话中,隐藏着太多的信息。 鸿鹄仙宫是脱离五陆的独立存在,又为何要为青丘大陆的沈雪姬来温养鼓灵? 鼓灵需要温养,就说明两个原因。 一是鼓灵并非完整的形态,是不健全的,残缺的。 至于其二,那就是鼓灵想要自爆。 鼓灵拥有自主的意识,若不想听从沈雪姬的差遣,就会选择自爆。 情愿消散在天地之中,也不愿成为沈雪姬手中的利器。 神庙,则是九万年前仙帝等部的后裔建成,拥有绝对的权威。 算是在五陆面前都拥有唯一话语权的地方。 连隐世宗族,都会给几分薄面。 鸿鹄仙宫的存在,换而言之,则是万象领域的上级。 万象领域既有守护武道巅的职责,还有掌管武道资源、分配武道气力的权力。 鸿鹄仙宫,一直在差别对待凌天,最后还把责任归咎给凌天的武者身上。 “这是为何?” 楚月故作不解地问:“鸿鹄仙宫,不该一视同仁吗?鼓灵,又为何要温养。” 南永宁虽然喝醉了,但脑子还在。 有些话,适可而止。 再说多了,她的脑袋就不保了。 她虽把楚天霸当成知己,但毕竟就一面之缘,没必要全身心的信任。 “过些日子,在本公主的榻上,楚郎想听什么,本公主都给楚郎听。” 南永宁意味深长的说,尾音拖得很长,眉眼既有万种风情,亦有让人血脉喷张的千娇百媚。 楚月爽朗的笑出了声,目光流转过香炉旁侧的一根白玉质地的萧。 “此萧不似寻常物。” “楚郎眼光独到,这萧是用凌天北洲慕府的慕军士兵之骨锻造而成,需要打磨上万回,才有这么一支好萧。” 南永宁骄傲地道:“那段时间,本公主恰好沉迷骨玩,独独喜爱这人骨制作的好东西。 再加上在凌天的势力又被慕府慕军骚扰了几次,索性与北洲圣女傅碧莲合作,将那一支楚军都搞来了玄寒锻造出绝佳好物。 楚郎若是喜欢,他日去玄寒的长公主府,有一屋子的骨玩好物,供君欣赏。” 那一刻,楚月的灵魂如被雷霆击中。 记忆,被拉回了还在战争学院,初次和外祖父老伯公相认的场景。 她还记得。 老伯公和几个舅舅之所以匆匆离开,就是因为慕军出了问题。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是谁对慕军动的手。 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一屋子的骨玩,都是慕军的士兵?” “九成都是,还有一成,是些野兽和婢女的,嗯……楚郎这是怎么了?” 南永宁见身前的男子默然不语,低声问道。 楚月面具下的脸庞毫无表情,慕军士兵的悲惨遭遇让她恨不得把眼前的南永宁给撕碎。 “在下只是震惊,永宁公主怎知在下对骨玩有着很深的感情。” 楚月敛起万千情绪,紫眸含笑。 南永宁沉吟了会儿,换了个姿势妖娆地坐在了桌案之上。 趁楚月不注意,猛地伸出手摘下了蝶翼面具。 面具摘掉,露出了楚门主的真容。 剑眉星目,鬓若刀裁,好一个丰神玉朗的男儿。 龙吟族的族人若是在此,就会发现,这副面庞俨然是龙吟岛屿之主龙祖大人的。 楚月来此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就易了个容,用的还是九幽剑族的技术,饶是南永宁也看不出易容的痕迹,堪称高明。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龙祖的脸儿适合骗人,还是骗这种如狼似虎的饥渴女人。 左右天高皇帝远的,龙祖也不会来帝域五陆找她算账。 果不其然,见到楚门主阵容后的南永宁,眼神里更是大放光芒,为其神魂颠倒了。 “永宁公主既摘了在下的面具,就得成为在下的妻子了。” 楚月从南永宁的手中拿过扇子,不疾不徐的戴在了自己的面上,语气里有几分冷意。 她站起身来,离去时干净利落,只用扇子在其臀部上轻轻一敲。 这一敲,恰恰好打进了南永宁的心里。 等楚月离开永恒河,才过不久就看到俊美妖孽的男人立在黑夜里受冷风吹,俊脸微沉的等她许久。 第2066章我在,我永远都在 看到夜墨寒的那一瞬间,楚月的眼眶瞬间泛起了赤红之色蓄起了泪。 她在姣姣清辉夜色中咧开嘴笑得灿若星辰,面庞的易容术登时如萤光散开般渐渐消失,露出了姣好如画的真容。 “夜墨寒。” 她站着一动不动的,清瘦的身躯似可横刀立马,也似疲惫无力,就那样握着扇子张开了双手,哑声说:“抱我——” 下一刻,男人出现在了她的身边,长臂将她拥入强而有力的温暖怀中,手掌轻抚她的后背,醇厚低沉的声音浸染着无限的温柔和耐心,“受欺负了?” 楚月摇摇头。 不再是捧场做戏的去掩盖自己胸腔内的翻江倒海。 而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无奈和颓废,用尽浑身的力气去拥抱住眼前的男人。 将脸埋在了他的胸膛,近乎贪婪的汲取着独属于男人身上的冷竹清香。 仿若是救命良药般,竟让萎靡的她瞬间满血复活。 “我要南永宁死。” 她缓抬起眼帘,眸子蔓延开了清晰分明的血丝。 “好。” 男人轻揉了揉她的头。 虽不知画舫里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玄寒的那一位长公主,让他的姑娘受委屈了。 他既心疼她的这份难过和压抑,又高兴于她愿意在她面前卸下盔甲。 夜墨寒长袖在夜空里一拂,划出了浅浅的弧度,引起清风阵阵。 与此同时。 永恒河上的画舫,骤然燃烧起了熊熊烈火,满身紫火的南永宁失声尖叫着冲出画舫,扑通一声跳入了盛开着红海棠的冰冷河水。 但夜墨寒不会让南永宁死在烈火之中。 只因她用秘术封印了慕军元灵,解除封印还需要她这条不值钱的命。 而且,五陆会宴,南永宁虽不是重头戏,却也是个关键人物,得留着搭戏。 “抱枕。” 楚月窝在他的怀里,半垂着浓密纤长的睫翼,“还记得战争学院那一次,外公和舅舅所说的慕军出事吗?” “记得,南永宁,与此事有关?” “是的。”楚月的眼眸愈发猩红,“她把慕府士兵的骨头,做成了玉骨萧,她跟我说,她的长公主府内,还有一屋子类似的骨玩。抱枕,你说,她是不是该死啊……” “罪该,万死。” 夜墨寒的眼底,翻涌起骇然无边的杀意。 “自古以来,武者都以武道修为增进寿元,但在数万年前,如今的玄寒皇室,曾发生了一件丑闻,惊动了整个帝域。” 夜墨寒缓声说道:“玄寒皇室内的宗亲们,因武道修为不够,为了增长自己的寿元,由此来长生,他们用玄寒秘术‘牵丝魂’将无辜武者的寿元移花接木到自己的武星之上。 而身中‘牵丝魂’秘术的武者,最终血肉筋脉都会扭曲,被骨髓所吞噬,玄寒皇室还会把他们的元灵,封印在骨头之内。” “其心歹毒,罪不可赦。”楚月咬牙切齿,满目杀气似欲滔天。 夜墨寒点头:“后来,事情被揭露出来,世人才知,‘牵丝魂’有弊端,会留下永久性的后遗症,严重者甚至还会发病,只有那些受害人的元灵才是唯一的解药。故而,他们把武者元灵封印在骨玩内,都是为了来日发病时,好去解除封印,吞噬元灵。” “生前被折磨致死,死后还要被封印在自己的肉身骨头里做人解药,真是恶毒至极。”楚月紧皱起了眉。 “这件事,九幽剑族会去查,给慕府士兵一个交代,恰好各陆的关注点都在神庙会宴之上,是去调查此事的最好时机。” “好。” 回流云驿站的途中,楚月将画舫内与南永宁的对话和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诚然,她直接避开了自己调戏南永宁的内容。 虽说南永宁是个女人,但她深知身边这位,醋坛子若是打翻,便不分男女。 …… 流云驿站。 半夜。 蒙面的黑衣人,蹑手蹑脚的进了楚月的房中,放下了一个巨大的盒子。 楚月和夜墨寒悄然回来时,将盒子打开,就闻到了阵阵的饭香味。 里边俨然放着四菜一汤,还有师父云剑尊留下的小纸条: 吾徒小楚,长肉肉。 楚月眉眼温柔如水,不由的轻笑出了声,内心淌过道道暖流。 云鬣作为凌天的队伍,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故而偷鸡摸狗似得来送饭。 楚月发现纸条的背后还有墨水,便在掌中翻了一页,赫然看见了背后的字: 从沈雪姬那里拿走的灵兽,为师亲测无毒,是大补之药,小楚丫头放心喝。 一瞬间,那叫个哭笑不得。 这种事,怕是只有师父云鬣才能做得出来。 分明就是盗,还说得理直气壮。 楚月和夜墨寒一同喝完灵芝炖的暖汤,推开窗,就看到流云驿站的夜景。 偌大的庭院,种植着稀罕的花草。 穿着军装的白发老人,坐在庭院最边沿的石椅之上,从储物袋中拿出了许多个空酒杯。 每一杯都装满了酒。 只有老人端起酒喝了,剩下杯盏里的酒水,只被风吹起了丝丝涟漪。 老伯公喝完酒,慈祥和蔼的笑了笑,浑浊孤独的目光透过眼前石桌旁的空气,看向了遥远的旧时光。 “老朋友们,你们到死,都没看到帝域一统的画面,你们说,那是你们的夙愿,但这夙愿,何等之难啊。” 老伯公热泪盈眶,“你们说,我们南征北战,戎马一生,是为了什么?为家,为国,还是为天下?山河我无能啊,到现在都没能找到你们的孩子们,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 楚月心情沉重,胸腔之上仿佛压着一块巨石。 外祖父年轻时,身边亦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 那是北洲的一群少年郎。 他们骑着骏马招摇过市,在北洲大街发出桀骜恣意的笑声。 他们喝着烈酒驰骋沙场,扬言要立下万世功勋,青史留名,却是万人去,一人回。 从那以后,老伯公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独自一人,和死去的兄弟们喝喝酒,说说心里话。 夜墨寒将厚实的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温热的掌包裹住了她微凉的手。 “南永宁害死的慕军士兵,是外公朋友们的后代。” 这个时代的男儿们,十几岁就娶妻生子的多不胜数。 那些孩子们长大成人后,想要子承父业,继而从军,依旧追随着信仰中的慕府。 但他们的下场不比父辈好。 父辈死在沙场。 他们死在南永宁的长公主府。 夜墨寒默然不语,就这样握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仿佛在无声中告诉她。 我在。 我永远都在。 黎明,破晓。 楚月抬头望向渐渐亮起的天幕,眼底闪烁嗜血的光弧,沉声说:“五陆宴,该开始了呢。” 第2067章 早年间,杏花村 永恒神庙,五陆会宴。 曙光洒落大地的刹那,高耸入云的神庙内,响起了犹如神佛之音般能洗涤灵魂污垢的钟鼎之声。 神庙钟鼎音,传遍了天地四方。 楚月暂离夜墨寒,用易容术换好了龙祖的面孔,将面具重新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那双浅紫色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片破败的荒芜。 仔细看去,荒芜深处,有杀机卷起惊涛骇浪滚滚而来。 她重新坐上了修罗地界安排的轿辇,摇摇晃晃中,她风流懒散的摇开了在似火骄阳中波光粼粼的扇子。 …… 神庙,位于天穹高处。 上天接地,足足衔有三万道阶梯。 阶梯之宽,宛若广袤的平原。 站在最底下朝上看去,神庙的高度和三万道阶梯却又让人心惊胆战,衍生出膜拜臣服之感。 远远地,就能看到云雾之中的巨人雕塑。 栩栩如生宛若当年豪杰亲临此地。 鸿蒙仙帝负手而立,闭眼小憩,周身缠绕着雷霆电丝,尽显万钧磅礴气息。 武神殿主戴着诡异妖美的面具,肩扛狂刀,亦正亦邪。 …… 一个又一个的当年豪杰,组成了这震撼人心的苍穹画卷,奠定了神庙的威严。 楚月合拢起麟光扇,虚眯起美眸望向了一座又一座的巨人雕塑,心里涌现出万般熟悉和复杂的感觉。 像是另一种方式的故人相见,又好似回到了九万年前的意气风发时。 五陆的参宴者,只有受邀人,才能进神庙。 至于其他的,都得在万道阶梯之下等候。 故而,阶梯下方,早已汇聚满了无数的人。 楚月从轿辇走下之时,见旁侧走来一位手捧古书具有书生气息的青年。 青年身上白衣如雪,腰间别着一根碧玉萧,眼梢有一点泪痣。 他仰头望向高处的神庙,叹:“钟鼎永恒花,破败精灵城,吾心向神庙,过阶三万道,清风洗吾世俗身,不见昨日多衰败。” 此人正是鸿鹄武道榜第十位,沐白衣。 “楚门主。” 沐白衣手捧古书,朝楚天霸遥遥一作揖。 楚月执扇作揖,轻点点头,“沐兄。” 沐白衣踏阶上神庙后,一道威武的巨人就随之而来。 陆续出现的,都是鸿鹄榜的天才们。 让人奇怪的是,神庙邀请了所有鸿鹄榜的武者前来参宴,却迟迟不见有凌天大陆的天才出现。 虽说凌天的鸿鹄天才少之又少,但苍蝇腿再小也是肉,一个凌天鸿鹄天才都不出现,实在是怪异得很。 有人低声说:“依我之见,凌天的鸿鹄天才,怕是不敢与玄寒、青丘、黄泉、碧落四陆争锋,才故意躲着不见的,我要是凌天的武者,可就丢脸丢大了,只怕都不敢在其余四陆面前抬起头来呢。” “是啊,来的鸿鹄天才里边,就沐白衣一个特殊的,沐白衣不属于任何一陆,但却归属于帝域整体。” “沐白衣难得一见,他能出现,实在是难能可贵,估计也是看在青丘圣后沈雪姬的份上。” “肯定是为了雪姬圣后而来,此次五陆宴,是青丘圣后一手操办的,要知道,以往纵是陆主的身份,都邀请不来沐白衣。” “……” 人群议论纷纷时,五陆的参宴者随着最后一道钟鼎之声的响起,踩着阶梯走向了神庙。 南永宁昨晚面部被无端的火焰烧毁,这会儿戴着面纱出现,紧跟在沈雪姬的身边。 她抬起头,望向了那道桀骜不驯的红色身影,袖衫下的手,微微蜷起,波澜不兴的眸底流露出了些许的悸动涟漪。 “叶天帝,无穷战之事,本后感到惋惜。” 沈雪姬的凤袍曳地十丈之远,头戴璀璨辉煌的凤冠,望了眼叶天帝,轻叹:“本后不曾想过,李莲城宫主会是那样的人。” 叶天帝知她恶毒之心,强忍着恶心也得虚与委蛇,“圣后有心了。” “叶天帝莫不是在怪本后未曾邀请叶楚月?” 沈雪姬解释道:“此次的五陆宴虽是本后连同神庙在操办,却不是本后一个人说了算的,楚月毕竟年纪小,又是叶天帝你的女儿,强行让她来参宴,才会让世人多想,更何况她虽为武神殿主,现如今的武神殿,却难见武神,本后也是怕世人看到武神殿今日的落魄,又想到虚空地鬼来势汹汹,会让人惶恐的。” 沈雪姬的每一个字,看似是在为叶楚月说话,实际上是暗戳戳的把叶楚月贬低进泥泞里去。 无不是在说她叶楚月不配参宴。 叶天帝神色冷峻,连捧场做戏都得去。 “本帝还以为只有乡野间的长舌妇才会喋喋不休的说三道四,没想到沈圣后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妙’。” 叶天帝不耐烦地道:“左右是个五陆宴,不来,便不来了,沈圣后一直挂在嘴边,倒是失了大家风范,尽显小家子气。” 同行的谢青烟接过话茬道:“本神听说,沈圣后早年间被养在玄寒东部的杏花村,那儿穷乡僻壤,人烟稀少,沈圣后估计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而今才会想着多说两句,叶天帝,要体谅一下沈圣后的不容易。” 沈雪姬的脸色顿时密布阴翳冷寒之色,眼底血光乍现,浑身的气息都变得如刀似剑般的凌厉了。 杏花村的那段日子,是她沈雪姬一生之中的耻辱,是最不想提及的过往。 第2068章 鸿鹄仙宫器皿灵 也就是在杏花村的时候,她遇见了年少的李莲城。 彼时。 少年眉间尚有锋芒正气,时常在后山习武。 还有个年纪相仿的同伴弹奏着自己做的简陋长琴。 琴音缈缈,传遍后山。 她则是穿上少年李莲城从集市上花光积蓄买来的唯一一件干净好看的裙子,是像雪一样的白色,在后山翩翩起舞。 但明明是两心相悦,李莲城却对她忽冷忽热,若即若离,让她一度阴郁成狂。 时值年末。 沈雪姬穿上李莲城送她的白裙,来到一如既往的后山,梨花带雨的表明了心意。 少年终是不忍。 李莲城说。 他有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如果沈雪姬知道了他的秘密,愿意接受最真实的他,他就不再逃避自己的感情。 他带着沈雪姬进了后山的森林。 那里,僻静到再也没有第三个人。 沈雪姬看到了。 看到了褪下衣物后不完整的李莲城。 她捂着嘴当场就吐了出来,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少年眼里破碎的哀伤。 年少时的满腔欢喜,就这般被扼杀了个彻彻底底。 沈雪姬满脸嫌弃且惊恐的冲出了后山森林。 从那以后,她就躲着李莲城。 此外,杏花村里四处流传着李莲城是阉人的消息。 某日李莲城还被杏花村的一群少年给团团围住,残忍的扒下了衣物,嘲笑着不健全的李莲城,还把他绑在树上任由人围观。 …… 万道阶前。 沈雪姬从陈年往事中回过神来,轻敛起了思绪,逐渐地冷静下来。 另一头的玄寒国主解围道:“谢武神有所不知,杏花村听起来似乡野之地,实际上曾被神算大师指为仙人之地,集紫气东来之运,出的都是惊世人才。” “玄寒东部的小小杏花村,都能出一个青丘圣后。” 南永宁讨好圣后道:“凌天上榜的鸿鹄天才们屈指可数不说,而今虚空乱我帝域,天下危矣,五陆惶惶,却迟迟不见凌天鸿鹄人才,连杏花村都不如,真是凌天之辈。” “轰。” 一道锋利逼人的武神之气破空而出。 宛如崩塌的高山,又如魔爪。 气力瞬间凝聚为掌。 隐隐闪烁着元神光火的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打在了南永宁的脸上。 打得南永宁的口里溢血,掌风凌空掀飞了南永宁的面纱,露出了一张被烧得血肉模糊的脸庞。 谢青烟距离南永宁较近,出手时刻意降低了存在感,如同偷袭一般。 再者沈雪姬和玄寒国主也没想到谢青烟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南永宁动手。 这才让南永宁确确实实遭了一掌。 万道阶级之上的鸿鹄人才们,察觉到武神气力的波动,俱都频频回头。 看见南永宁不堪入目的脸庞? 皆是下意识又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南永宁顾不上疼痛,抬手用宽大的血色衣袖遮住了面庞。 眼睛里充斥着惶恐的看向了那道殷红妖冶的身影。 心脏随之跳动加快。 尤其害怕对方看到自己的被毁掉的容貌。 庆幸的是,楚公子并未被这边的风波影响。 她行走在那象牙白的阶梯之上。 天穹的神庙雕塑,万里云雾,以及若隐若现的雷霆都好似成了她的陪衬。 四面而来的风将那质地极好的红袍吹的猎猎作响。 仅仅只是个背影,仿若就能误人半生。 南永宁的眼神,如同沉醉的月色。 她从不向往男女之情,只是沉沦欢爱之事。 对于楚公子。 她觉得,那是世上唯一懂她的知己。 是能与她灵魂羁绊的一个男子。 沈雪姬离南永宁最近。 见其脸庞的毁坏程度,直皱了皱眉。 南永宁昨夜画舫被人偷袭,对方至少是武神境,如果不是四陆有异心人,那就绝对是凌天武神干的。 凌天参宴的武神,只有两位。 谢青烟和剑帝。 剑帝何许人也,怎会做这缺德的事,必然是谢青烟这厮干的。 沈雪姬和玄寒国主都要开展兴师问罪,怎料那谢青烟忽而礼貌谦虚的说:“永宁公主,本神为江山社稷和修炼之事每日都在废寝忘食,一时手痒,没有忍住,都是为了天下苍生的事,永宁公主是识大体之人,肯定不会往心里去的。” 南永宁:“……” 沈雪姬:“……” 这番话,还真让她们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沈雪姬想到鼓灵和五陆会宴的重中之重,不愿把时间浪费在和谢青烟的口舌之争,就阴沉着脸走上台阶。 她的眼角余光扫了眼南永宁,内心失望至极。 还想把这玄寒长公主送上剑帝的床榻,看看能不能为四陆讨得剑帝的鼎力相助。 以南永宁如今的姿色,定然是不中用了。 沈雪姬只得暗地里去另谋法子。 此外,她最想拉拢的还是楚天霸。 修罗地界虽说不受管制,遇到混乱,但地理位置偏神庙,又时常暴出绝佳的极品宝物,是适合用来温养鼓灵的好地方。 她最恨的是,在她手中,那该死的鼓灵竟然想要自爆。 鼓灵无数次的自爆,她则是无数次的用尽办法温养鼓灵,将自爆的鼓灵一次次的收回凝聚,温养于器血之中。 万道台阶之上的神庙南侧,是鸿鹄仙宫的所在地。 此宫,承载帝域武道之气,集五陆气运为一宫。 鸿鹄宫的开宫元老,据说是上古神算族的族人,曾在乱世之中被划分到鬼皇一脉,追随鬼皇征战虚空,后来鬼皇以身封印虚空之门,他们就留在了永恒之地。 鸿鹄宫内,四处的空气里都流动着刺鼻的血腥味。 就连八面长空,都飘散着淡淡的血雾。 地上,铺满了从地狱玫瑰摘下来的荆棘。 十六个方位各用铁链拴着的武者遍体鳞伤,足部踩在荆棘之上,荆棘刺破血流,如决堤的潮水般源源不断的溢出。 透过荆棘而流的鲜血,在中央汇聚成了一方半人高的器皿。 器皿之中,耷拉着瘦如枯木宛如白骨般的透明身影,像是被人活活抽干了九成的生机。 它已经自爆一万零三次了。 这一回,它的元灵被成千上万的地狱荆棘贯穿捆绑,竟连自爆的资格都没有了。 忽然间,犹如死灰般的它,拼命的挣扎,用残破不堪的身躯去撞击器皿,朝外面看去的眼睛里,原是空洞的黑,陡然间光芒涌动,金光璀璨! 第2067章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刹那间,整座鸿鹄仙宫都沸腾了起来。 “鼓灵有生机了,有生机了,快,快去告诉圣后。” 一向自爆寻死的鼓灵,竟绽放出了自主意识的生机。 按照这种趋势下去,假以时日,青丘圣后沈雪姬肯定能凝聚出帝鼓之形。 在帝域五陆,敲响出万年绝音! …… 万道阶梯之上,神庙和雷霆雕塑们伫立云中。 仙雾缭绕,雕塑威严。 古老肃然的神秘气息,从四面天穹传来。 一张张晶莹剔透美轮美奂的琉璃桌依次摆开,参宴者们陆续进去神庙。 周遭,透明的绝佳水晶打造出的罩子,笼着各种稀奇好物摆放在琉璃桌的边上充当点缀。 各地而来的参宴者们坐在琉璃桌前,俱都好奇的望向了这些物件。 楚月亦是留意到了。 其中一个水晶里边,放着的一幅‘墨宝书法’。 看到那歪歪斜斜的字,心里头顿时衍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直冲到天灵盖上,使得头皮发麻。 沐白衣距离这幅字最近,淡淡道:“鬼皇真迹,实属罕见,神庙为此次的五陆宴用心了。” 听到鬼皇二字,登时吸引了不少的鸿鹄天才来看。 那魁梧的巨人怀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女娃娃唇红齿白,眉间一点朱砂,通身的肌肤宛若白玉般。 此乃鸿鹄榜有名的人物。 人送外号:巨婴。 婴娃歪着头看向这幅画,用沙哑苍老的嗓音说:“常言道,字如其人,此字透遒劲,龙飞凤舞,乍眼看去仿若能够感受到鬼皇亲临的气势,当真是一幅无价的绝佳好字。” 楚月:“……” 还好她戴着面具又易了容。 否则的话,就会被人发现她的嘴角正在疯狂抽搐,脸上的神情写满了无语。 这字连秦铁牛的都不如,还绝佳好字? 另一位背着锐利断刀的中年男人,左侧缺了半块眉,脸上的刀疤宛如沟壑般直接从眉心延伸到了锁骨,尽显出狰狞之气。 “此字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说起鬼皇,中年刀客面露狂热之色。 当年鬼皇孤身一人战虚空,一把三尺狂刀从黑夜杀到破晓,纵然刀被斩断,最后执一把断刀凭借着一腔孤勇去战,去杀,却被狂涌而出的虚空地鬼和可怕的炼狱之气粉碎了脊椎,压断了膝盖,迫使她跪在虚空门前,她却拿着断刀站起,只在无尽的血雾中发出了三道癫狂的笑声。 笑音落下,最后一刀斩向自己。 血雾封天,虚空被堵了九万年! 说话的中年刀客,是青丘大陆人。 儿时听闻鬼皇之事,学着鬼皇最后一战的样子,斩断了父亲送给自己的生辰礼,一把名为破天的刀。 因而还被父亲提起来狠狠打了一顿屁股。 而今,不惑之年,他云远山不负所望,成为了鸿鹄刀榜排列第一的刀客武者。 鸿鹄武者们围着鬼皇的字纷纷赞赏: “这才是真正的书法大家啊,笔锋行云流水般顺畅,有桀骜不羁之神气。” “好字,好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 楚月懒懒散散的靠在椅上,微抬起下颌,修长的双腿狂放的架在了桌上,看着一群人虚伪的夸赞,她都困的想要打哈欠了。 “他们哪里是赏字,分明就是看人。” 魔灵幽幽道。 楚月唇角一勾,戏谑轻笑:“一个人站在怎样的高度,说的话就有相等的重量,高山之巅放个屁都是仙风道骨气,下里乡野面朝黄土纵说经典也不过是博人一笑。” “世俗最不缺见风使舵的庸人,你们人类,虚伪的让本王恶心心。”魔灵冷嗤,还模拟了个音:“呕——” 楚月:“……” “白衣公子。” 巨人怀里的婴娃忽然道: “见你一面,何其之难,不知是什么样的诱惑,才能让公子白衣出山。” 闻言,众人都竖起耳朵等着沐白衣的回答。 沈雪姬轻勾了勾猩红妖艳的唇。 以往旁人怎么都请不动这位公子白衣。 她的人,就去了那么一回,沐白衣就决定来永恒神庙旁观参演。 足以见得沐白衣对她的敬重与钦佩。 沐白衣轻缓的放下了掌中古书,置于光华流转的琉璃桌,抬眸直视身穿粉衣的婴娃,说:“沐某原以为,凌天诸侯叶三爷会出现五陆会宴,特想来一睹风采。” “叶楚月?” 云远山道:“白衣贤弟,你怕是得乘兴而来,扫兴而归了,永恒神庙压根就没邀请叶楚月。” 提及叶楚月,鸿鹄榜的部分武者们有些遗憾没能在今日与叶楚月相见。 世上武道的多数强者,有着共同爱惜人才的心理。 特别是在当下的帝域五陆,人才更显得弥足珍贵了。 只有真正的人才,最杰出的武者,才能为帝域五陆带来璀璨的光明。 “原来白衣公子是为叶战将而来。”谢青烟笑了笑。 五陆主要参宴人物的席位,是最高处的主位。 潋滟的金帘,将他们与鸿鹄武者们分隔开来。 此帘,是上等好物,只隔绝掉一面的视野和听力。 高位之上,五陆高层一览无遗,把鸿鹄武者的谈话声听得清清楚楚。 鸿鹄武者们若是想要听到五陆主要人物的谈话,只有等神庙的人把法器玲珑金帘收起才行。 沈雪姬才平复的心情,瞬间又起了波澜,渐渐卷起惊涛骇浪,端着杯盏的手下意识加深力道,直到指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白。 谢青烟意有所指地说:“本神还以为白衣公子是为沈圣后来的,话又说回来,白衣公子是帝域的忠臣,欣赏的应当是如叶战将那般南征北战的英勇战将,又怎么会为了圣后你而来呢,圣后,你说,是吧?” 沈雪姬垂着止不住微颤的睫翼,右手赫然一抖,酒水便泼了出去。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沈雪姬道:“谢武神当年好歹也是上古神农无眠族的座上宾,而今……” 话说至此,便不多语。 其言下之意,一听了然。 是在嘲讽谢青烟成了叶楚月的走狗。 对此,谢青烟并无半分的多余情绪。 碧落陆主不愿再听两个女人的掐架了,挥手催开了玲珑金帘。 这时,云远山在问沈白衣:“白衣贤弟,叶楚月此人颇有争议,不知贤弟会如何评价她。”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沐白衣重新拿起了自己的古书,沉浸在书中繁花似锦的万象世界。 楚月渐收吊儿郎当的纨绔气息,看向沐白衣的眼神,多了一丝深意。 她与此人,不曾相识,只共存于帝域五陆的武道中。 只一句话,楚月便可断定。 沐白衣,懂她。 沈雪姬见沐白衣给了这么高的评价,当即使了两个眼神。 婴娃收到沈雪姬的意思,发出了沙哑突兀的笑声。 “你笑什么?”云远山问。 “一点浩然气?她叶楚月的手中沾满了鲜血,何来的浩然之气?不得不说,她确实小有天才,但也到此为止,所谓的功勋实绩,在座的诸位都不是小孩儿了,哪能不知道背靠大山好乘凉的道理?若无父亲叶天帝,她算什么?连鸿鹄榜都没上过的人,哪值得白衣公子您这般夸?” 婴娃冷笑。 沐白衣常年在方外之地与世无争,并不会如市井妇人般去争辩是非长短。 叶天帝、谢青烟都无法忍受楚月遭此非议。 剑帝夜墨寒面如冷霜,紫眸锐光闪过,武神之气就要破体而出,直奔婴娃而去。 就在这时。 “好!” 男子猛地一拍桌,一声好,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道道目光汇聚在那红袍男子之上。 楚月一手执扇,一手拍桌,笑吟吟地道:“说的好,叶楚月?我呸,什么东西,我楚天霸第一个就看她不爽,来日修罗地界,绝不欢迎叶楚月这类人,楚某与婴娃妹妹,英雄所见略同啊。” 第2068章 嗯 一声婴娃妹妹,把那婴娃喊的露出春心荡漾的笑意。 怀抱着她的巨人则是皱起了一双粗眉,极其不悦的扫了眼那流里流气的红袍男子。 仿若在想,这般瘦小的男子,能扛得住他的几拳。 同时。 叶天帝如鲠在喉,面庞的神情难以言喻。 他望着置身鸿鹄武者之中的女儿,纨绔如二世祖般的坐着,摇扇间集清雅风流于一身,眸光流转,紫瞳似宝石般映出了潋滟的流光,偏生还氤氲着几分若有似无的邪气,若非他深知那是自己的女儿,只怕还真以为是哪个权贵世家的浪子呢。 “咳,咳咳咳咳……” 谢青烟被自己口水给呛的面红耳赤。 剑帝犹如风中石化的雕塑,直接被定格了。 无奈的宠溺里,有些许的哭笑不得。 倒是那青丘圣后沈雪姬,多看了楚天霸几眼。 作为修罗地界的楚门之尊,敢当众这般出言,就意味着要与凌天背道而驰了。 “楚门主看来很不喜欢这位叶战将。” 宋远山拱火道。 “知我者,远山兄。” 楚月抱拳道:“在下在修罗地界闯荡多时,偶尔听闻叶三爷之名,还真当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实际上,屁都不是,真论女中豪杰,玄寒长公主南永宁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在下尚未入修罗地界时,原是玄寒偏远之地的穷酸之人,曾在集市见过玄寒公主的画像,从此一见倾心,至今难忘,为伊消得人憔悴,并也立志武道只盼望终有一日能见公主一面。” 每一个字,都刚好说到了南永宁的心坎上。 那一刻。 雕塑的雷霆电光暗闪,神庙的云雾缭绕而过。 南永宁轻抬起手放在自己怦然的左胸膛,望向楚天霸的眼睛瞬间湿润。 众人都在感慨这份感情的时候,巨人扯了扯脸皮,干笑: “好一个为伊消得人憔悴,只不过,楚老弟的憔悴,难道不是流连风月数月之久所造成的吗?” “低调,低调。” 楚月笑着拱拱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得到了怎样的赞美。 巨人惊到眼睛瞪的似铜陵。 他的话,像是在夸人吗?什么理解能力。 “婴娃妹妹,楚某那里有上好的美酒,会宴结束后不如去流云驿站,与楚某喝喝酒,聊聊那叶楚月,必然是能畅谈到五更后的。” 楚月端着风流倜傥的劲儿,玩味的笑道。 那厚颜无耻且吊儿郎当的模样,让在座的一堆鸿鹄武者都目瞪口呆,并甘拜下风。 鸿鹄榜上,谁不知道巨婴二人组是一对侠侣,这厮胆儿也是够肥的,敢当着巨人的面去撩拨婴娃。 “好,喝酒好。”婴娃笑道:“我与天霸,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巨人的脸黑得堪比锅灰,想掐死楚天霸的心都有了。 众武者都同情的看了眼巨人。 只有沐白衣满身风雅书生之气,脊背始终如劲松般挺直,动作优雅的翻动着手中的古书。 仿若这世间的浮华喧嚣都与他无关,纵然天崩地裂,世乱多灾,他亦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既是不含杂质的干净,也是超然脱俗的清流。 “龙渊境主到!” 威武之声响起。 众人侧目看去。 只见青烟弥漫的清风之门上下打开。 清风门外,走来了两道身影。 一位是身穿白戴着面具的女子,银色的瞳眸淡淡的扫向四方,冷漠的如万年玄冰。 此人,即是龙渊境主。 她的身旁,则是伛偻着背部的黑袍老人,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桂花香味。 是…… 似曾相识的味道。 龙渊境主出现在视线内的刹那,楚月的那一只瞳顿时产生了强烈的钝痛感。 痛到眼球似乎都要爆裂来,隐藏的瞳也险些要摆脱掉紫色龙晶的枷锁和掩盖,出现在人世。 楚月努力保持着呼吸的平稳不让任何人发现,悄然用神农之力按压住瞳的痛感和变化。 然而,不管她灌入多少的神农之力,瞳都在往外溢,往外奋力的冲破。 就在瞳即将冲破眼部的霎时,耳边响起了翻页之声: “沙——” 沐白衣似是阅读到了末尾,翻动了一页掌中古书,继而认真专注的观看。 翻页时掀起的一缕清风,吹乱了楚月面庞两侧的龙须刘海。 清风浸入瞳中,瞬间治愈开来,安抚住了她瞳孔内的痛感,使瞳回归宁静。 楚月再用这瞳朝龙渊境主看去。 只一眼。 瞳眸骤然紧缩。 面具之下,乃是师姐冷清霜的脸庞! 冷清霜和龙渊魏老走至中央,朝五陆高层作了作揖:“龙渊来迟,诸君莫要见怪。” “渊主能来,已是实属不易,又怎还会见怪呢?” 沈雪姬笑了笑,大大方方的挥了下凤袖:“二位,请入座。” 冷清霜放下手跟着侍卫走到自己的席位,路过楚天霸的身旁时停了下来。 楚月按捺住心中的波澜,维持着纨绔的模样,似笑非笑地问:“渊主这是看上在下了?” 她本玩笑话,奈何冷清霜直接回应: “嗯。” 楚月:“……” 巨人、宋远山等鸿鹄男武者们,看着桃花环绕的楚天霸,眼睛里满是嫉恨之色。 南永宁更是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特别是她面庞被毁的情况下,出现龙渊境主这么个女人,怎能不慌? 冷清霜走回了自己的席位,和魏老坐在两张琉璃桌下,留下了被雷得外焦里嫩的楚月。 “咳……” 楚月以拳抵唇,干咳了声,望向羡慕嫉妒的巨人,气死人不偿命的揶揄:“巨兄,低调,低调。” 巨人:“……”这关他屁事,他只是个看热闹的。 “父王!” 南永宁的声音,吸引了在座武者的注意力。 却见她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起身来到父亲玄寒王的面前,单膝跪地,低头颔首道:“永宁早与楚公子私定终生,还请父王赐婚永宁。” 叶天帝:“……” 谢青烟:“……” 剑帝:“……” 楚月面具下的神情陡然一僵,不敢抬头朝上看。 即便特意不看,也能感受到那男人浓浓的哀怨和从骨子里散的醋意。 第2069章 是帝域五陆唯一的云霄龙 楚月心虚得很。 私定终生什么的…… 她发誓,绝对没有。 夜墨寒原如个深宫怨妇似得,这会儿见她这般心虚,竟觉得有几分可爱腻进了骨血里。 不由勾了勾唇,眼底的宠溺更甚。 南永宁来这么一茬,让在座诸位是惊了又惊。 一个是修罗楚皇。 一个是玄寒长公主。 虽说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但身份之上说是门当户对倒也恰到好处。 只是…… 南永宁的容貌被毁,已无往日的光华风采。 楚天霸又正值壮年,三十个姑娘几个月都满足不了的男人,当真能娶南永宁吗? 玄寒王听闻此事并未急着回应,而是面无表情的看向了楚天霸。 声若洪钟似雷霆般的开口询问:“楚公子,可有此事?” 南永宁并未去看楚天霸,保持着跪地的姿势许久。 请父王赐婚之事是她经过昨夜毁容,龙渊境主对楚天霸毫不避嫌示好的冲动。 当然,她也想看一看,楚天霸值不值得她嫁,会不会因为她的容貌而打退堂鼓。 若楚天霸不愿意的话,那这个人,她不嫁也罢。 楚月硬着头皮回:“是有这么一回事。”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作为男人,楚门主是不是该有些担当?”玄寒王冷喝。 “如永宁公主所说,楚某确实与公主私定终生。” 玄寒王漠然不语,眼睛死死地盯着楚月,仿佛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破绽来。 南永宁见父王迟迟没有同意的打算,咬了咬牙,心一横,直接道:“父王,女儿说的私定终生是,女儿早已经是楚公子的人了。”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神庙满地都是倒抽冷气之声。 那背着断刀的宋远山就坐在楚月的身旁,偷偷的给桌下给楚月竖了个大拇指。 叶天帝作为父亲,心情一言难尽,格外的复杂。 旁的父亲,都是担心自家女儿受欺负。 他倒是好,逐渐的开始为这些芳心暗许的姑娘们担心。 “玄寒王,我楚天霸对天发誓,若有辜负,天打雷劈。” 氛围都推到这儿了,楚月当即道:“楚某愿以楚门、蛇毒门乃至于整个修罗地界为聘,迎娶玄寒长公主南永宁,并且愿意入赘玄寒。玄寒王若还是不放心,条件任由玄寒王开,只要楚某有,楚某必然毫无保留的给。” 部分鸿鹄女武者,听闻此言,颇为感动。 作为一个男人。 楚天霸做得足够好了。 南永宁心脏猛地跳动。 玄寒王深深的注视了楚月好一会儿,再问: “你既说自己出生在玄寒的偏僻乡野,可否告知本王,你为何有一双异于常人的紫瞳,且玄寒境内,从未有过紫瞳的人族武者。” 南永宁回眸看去。 她亦想知道这个问题的回答,楚天霸的紫眸,究竟源自于何处。 道道目光汇聚于一人。 楚月耷拉着头,垂下浓密的睫翼,轻轻的笑了笑。 “原来,玄寒王是想知道这个……” “这本是楚某最大的秘密,不愿与世人提及。” “而今为了永宁公主,楚某不介意让在座的诸位知道。” 她说得神秘兮兮,如那坊间写武侠话本的写手,足足吊满了胃口,才缓缓解密:“因为,本门主是帝域五陆唯一的云霄龙!”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抬起眼帘,紫眸锐利的注视前方,周身狂风大作。 随着一道震耳发聩的龙啸声响起,在座众人便看到她庞然威严的紫色龙首光影冲出了她的身体,直奔头顶上空。 云霄紫龙狂啸之声震彻了永恒神庙,连大地都在轻颤中抖搂着干泥。 山脉丛林深处的万兽,不论是否沉睡,都朝着神庙的方向臣服。 天穹中的各类飞鸟,俱都朝永恒之地飞来,犹如万臣朝拜般,膜拜的朝向了万道象牙阶之巅的神庙! 此情此景,可谓是一场视觉和听觉并齐的盛宴。 万道阶梯之下人满为患,都在等待着五陆会宴的结果,却被这天地间的异景给惊得呆若木鸡。 传闻。 云霄之龙是龙吟族的最高血脉,如同普通帝国中皇室宗亲般存在。 神庙内,早已沸腾一片。 无数眼睛炙热的望向了那红衣不羁的男子。 龙首光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最终彻底消失,隐匿回楚月的武体之中。 鳞光扇在楚月的手中打了个漂亮的圈儿才缓缓地展开。 楚月摇扇浅笑,极尽少年气的朗声问:“这个答案,玄寒王可满意呢?” 另外三陆的陆主急得很,生怕流失了这么个人才,都想自己替玄寒王满意了。 漠然许久的玄寒王,终于露出了笑容。 “早闻楚门主的威名,竟不知是这般的人中龙,好,好,很好!” 一连三声好,道尽了玄寒王的高兴。 玄寒王释放武神之气。 气力绽放璀璨夺目的光华,在长空中凝结出了一条长道,直铺到了楚月的足边。 “天霸,来本王身边坐。”玄寒王亲密地道。 叶天帝:“……”也不知怎的,就突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谢青烟已经开始眼观鼻鼻观心了。 至于夜墨寒,堂堂剑帝,差点儿就生无可恋。 楚月朝左边拱拱手,往右边抱抱拳,就这么光彩照人的踏着武神气力所幻的小道走到了五陆会宴的主要场地。 叶天帝机械化的说:“玄寒王,楚门主是修罗地界的人,不在五陆内,既是五陆会宴,这,不好吧。” “什么修罗地界,这是永宁未来的驸马,本王的女婿,叶天帝,许久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顽固不化。” 玄寒王的语气尽是骄傲自满。 这叶天帝显然是羡慕他有这么个了不得的好女婿。 什么帝尊夜墨寒,不过尔尔,哪能跟他的天霸相提并论? 待楚月入座,玄寒王又道:“天霸,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束。” 楚月汗颜这位玄寒王的变脸之快,并热情地说:“那是自然,玄寒王叫我霸就好,楚某仰慕玄寒王多年,对玄寒王的仰慕崇拜如大江之水滔滔不绝,你我之间,不必那么生疏。” “霸。” 玄寒王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等你娶了永宁,日后玄寒大陆都是你们的。” 第2070章 不求家财万贯青云直上,不盼妻妾成群美人如云 玄寒大陆为嫁妆赠与天霸? 这话说出来,神庙众人的一双双眼睛直接瞪直了,就差没朝着楚天霸流下了嫉恨的泪水。 “这……” 楚月扭扭捏捏,犹犹豫豫的。 而后收扇利落的一抱拳。 抱拳之声虎虎生风,声如惊雷般昂扬道: “楚某愿为玄寒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天霸的此命此身,愿永生献祭玄寒,永远为永宁保驾护航,不求家财万贯青云直上,不盼妻妾成群美人如云,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自此白首不相离。” 剑帝:“……” 叶天帝:“……” 若论情话技术,他们在这厮面前,还真有那么一丢丢的自叹不如。 谢青烟拿着酒杯的手莫名一抖。 心里,酸溜溜。 不知怎的,竟有些歆羡这南永宁了。 不仅仅是她,云飞雾绕中的鸿鹄人才和旁观参宴的女武者们,多多少少有点儿触动。 “好!” 玄寒王猛地一拍大腿,肆然得意的大笑出声: “不愧是本王的龙婿。” 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叶天帝,“所谓龙婿,可不是什么人都担当得起,那可得是纯正的龙族云霄血脉才行,这福气啊,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霸儿,而今恰逢五陆会宴,正好良辰吉日,就借这神庙之光,赐婚你与永宁,既是有情之人,也不必多等什么,在座诸位宴后都别走,三日后就在永恒王城,为永宁和阿霸举行婚礼。 在座的可得都来喝一杯喜酒才行,也算是为帝域五陆冲冲喜,省得那虚空地鬼频繁作乱,既有安抚世间武者之效,又是个好兆头,叶天帝,你认为呢?” “挺好。” 叶天帝的面部表情颇为僵硬,看起来倒像是在嫉妒这位玄寒王。 玄寒王笑问:“怎么不见你那位乘龙快婿夜帝尊呢?” 叶天帝:“……墨寒那孩子,在苦心修炼。” “修炼好,修炼才能进步,不进步就会挨打。” 玄寒王看了眼楚月,有意无意地说: “阿霸,你啊,就该跟人家墨寒多学习学习,不能仗着自己是云霄龙脉,真龙天子,就傲慢的不把修炼放在心上。你要知道这后生可畏,别看墨寒什么都不如你,但人家有上进心,能够刻苦努力,说不定几万年后就在你之上了呢。” “噗嗤——” 谢青烟才想喝口酒水缓解自己复杂的心情,听到这番话直接毫不客气的给喷了出来。 叶天帝头皮发麻到说不出话来。 不过。 楚月的云霄龙脉,属实是震惊到他了。 云霄龙脉,只有正统龙吟皇族才有的血脉。 既然楚月是他和慕倾凰的女儿,又拥有云霄龙脉的话,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难道说,他的真实身份是未觉醒的云霄之龙,从而才遗传给了小楚? 思及此。 叶天帝陡然热血沸腾,想要赶紧结束五陆会宴去好好钻研一下自己的血脉,说不定来日血脉觉醒,就能飞升去龙吟族了,武道前途不可限量。 而这啊,就叫做宝刀未老。 至于夜墨寒,已经麻得不能再麻了。 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媳妇,他能做的,就是看她表演,看她去娶别的女子,那老岳丈还顺带来抨击一下他并以此为乐。 “三日后就成婚,会不会太快了?”楚月适时的转移了话题,就怕那剑帝一怒,神庙血流成河。 纵然没有伏尸百万,等夜色深了她还得费尽心思去哄好发酸的小狐狸。 “不快。” 玄寒王摇摇头,给楚月倒了一杯酒,“来,我们父子俩好好喝一个,永宁,还跪着做什么,起来伺候好你的夫君。” 南永宁窃喜不已,当真如个小媳妇般在楚天霸身边鞍前马后端茶送水,活像是得了个稀世珍宝。 其父玄寒王,更是对这天降“龙婿”稀罕的不得了。 帝域五陆,三十亿的男人里,就出了这么个云霄龙婿。 他可不得赶紧生米煮成熟饭? 就怕被眼红的人抢走了。 叶天帝瞧着他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轻扯了扯脸皮,特地端起酒杯呷了一口掩盖自己的无语。 “五陆人已齐,这会宴,还不开始吗,沈圣后?” 谢青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沈雪姬微微一笑:“谢武神莫急,虽说是五陆会宴,但真正的重要之人,而非吾等。” “那是——?” “鸿蒙仙帝的后裔,管辖鸿鹄仙宫和鸿鹄榜的鸿蒙夙。” 鸿蒙姓氏,源自于上古时期追随人皇的神臣鸿蒙君。 在现下的帝域五陆中,鸿蒙为姓者少之又少,只因先祖是鸿蒙仙帝,而鸿蒙仙帝的十几个孩子,多数死于虚空一战之中。 “鸿蒙夙?”谢青烟皱了皱眉。 “正是如此。” 沈雪姬道:“公子夙他心系天下社稷,承当年鸿蒙仙帝之意志,带着鸿蒙旧部创建鸿鹄仙宫,开创鸿鹄榜,知晓凌天桃源无穷台一战,他痛苦难耐,因此来联系本后再开五陆宴,只为能够延续帝域五陆的和平。本后所得的帝鼓之灵,暂时就养在鸿鹄仙宫,此次五陆会宴,就由公子夙代本后将鼓灵展示于人前。” 楚月听得此话,半眯起了眸子。 鸿鹄仙宫囚禁折磨凌天武者,区别对待凌天。 作为管辖鸿鹄仙宫的公子夙,显然不是什么好人。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根本原因! 那就是。 帝域五陆,四陆沆瀣一气,同流合污,欲置凌天于死地,将凌天大陆的亿万武者送到虚空地鬼的血盆大口中。 这位公子夙,刻薄对待凌天,难道也参与了危害凌天一事? 凌天的处境,比楚月想象中的还要危险。 这还仅仅是暂时在明面上的危机,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呢。 只怕是数不胜数。 楚月的心情,愈加的沉重了。 南永宁并未察觉到楚月的情绪变化,而是卖力的给她捏肩捶背,还亲自斟酒。 自从云霄龙脉的光影出现,乃是真正的磅礴威严,就彻底使她沦陷了。 五陆之中,哪个女子,不想要这般的真龙夫婿呢? 她还用侧过头眼含笑意的看向了龙渊境主。 一袭白袍圣洁冷漠的龙渊境主,放下茶盏淡淡的望向了南永宁,平静如海的与之对视。 第2071章 斗转星移武道境,呼风唤雨人世间 南永宁似是宣誓主权般,还特地亲昵的给楚天霸喂了一杯酒。 龙渊境主的眼皮,冷不丁的一扯。 “楚郎别喝太多了,要注意身体。”南永宁刻意地说:“听医师说,准备生孩子的男子,要少饮酒才好。” 楚月:“……”这杯酒,不是这没脑子的长公主喂给她喝的么,现在这般又是搞哪样? 龙渊境主缓缓的垂下了眼眸,再次端起被婢女斟满茶水的杯盏时,茶杯俨然在掌中碎成了齑粉。 “渊主。” 满身桂花香的男人低头提醒道。 龙渊境主淡漠如霜,默不作声。 楚月却好似感受到了冷师姐浑身上下都在诉说:我不高兴了。 南永宁见此,更是骄傲自满,已经在无比期待三日之后的洞房花烛喜贺新婚。 钟鼎之音,天上来,如秋风席卷神庙,传至了每个人的耳中。 青丘圣后沈雪姬眉间一喜,唇角勾起了灿烂的弧度。 她率先站了起来,“青丘沈雪姬,恭迎公子夙。” 其余之人,纷纷起身以表恭敬。 唯独九幽一族的剑帝,举手饮酒间,清贵优雅的同时难掩几分孤独。 神农空间,轩辕修同情地道:“剑帝颇为孤独。” 破布点头如捣蒜:“孤独的像一条狗。” 话才说完,就见楚月凝聚神识为棍棒,在破布才成型的脑壳子上来了一下,砸得破布脑壳顿时鼓起了个馒头似得大包。 轩辕修竖起大拇指悄咪咪的说:“布兄,朕敬你是一条汉子。” 都道夜墨寒是妻奴,小叶子的护夫程度却是不甘示弱。 这会儿,钟鼎之音不绝于耳,伴随着丝竹管弦之乐,仿若有天外来仙般。 “公子夙到——”侍卫昂然一声。 漫天的金光如散花。 数名貌美如花的女子骑着天雪神马,用金丝浅光缎将天雪神马和后头的一方神秘轿辇衔在了一起。 轿辇所过之处,留下淡淡的金色云烟。 只见此轿跨过那暗闪雷霆的雕塑,乘行在云雾之中,由远至近。 天雪神马之上的四名女子,皆穿火红的霓裳,美得不可方物让人挪不开眼。 一名女子手执玉骨萧,萧音瑟瑟绵绵,婉转哀怨中似有希望的微光乍现,使灵魂为之一震。 一名女子怀抱着琵琶半遮面,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典雅悦耳,动听到骨头都要酥了。 剩下的两位。 一个背着森白如骨的长刀。 一个绿眸尖耳似永恒的精灵。 这四人…… 楚月暗启瞳,心脏乍然颤动。 她们,竟都是武神境! 武神十二星,堪称斗转星移武道境,呼风唤雨人世间。 谢青烟现下的阶级,没了无眠族毒药的威胁,乃是当之无愧的二星武神。 沈雪姬、玄寒王则是一星武神。 她的八位徒儿,则在三星和五星之间。 但眼前的四位武神,竟都是足足的四星武神。 而更让楚月心痛难耐,恨意滔天的是! 这四名婢女的乐器和兵器,和昨夜画舫所见的骨玩相似为百。 都是…… 人骨或兽骨所锻而成! 这四个骨玩,比在血海棠画舫看到的还要逼真,高级。 楚月深吸一口气,瞳仔细看去,眼睛直接被刺痛的深红一片。 骨玩内,如抱枕所说,确实封印着人族武者的元灵。 所谓元灵,则是用特殊法器和秘术将人族的七魂六魄提取而出,再极度扭曲融合,便是这元灵了。 刹那间,楚月满腔怒意难以遏制,周身的凌厉锋芒气息如瀑似火要冲天而去! “沙——” 沐白衣在人群之中,认真的翻看一卷古书。 他又阅读完了一页。 修长白皙的手,便缓缓地翻了一页。 一缕清风,飘忽而至。 楚月的戾气和怒意竟都消散而去。 她讶然的望了眼专心读书的沐白衣,便敛起情绪,和神庙内的参宴者们,一同看向了天雪神马背后的轿辇。 轿辇周围,轻纱珠玉垂吊而下。 似有团团迷雾围绕。 纵然清风叫轻纱珠玉掀开,也被迷雾和浅淡的金光所遮,瞧不见那轿辇内公子夙的庐山真面目。 最终,轿辇悬浮在半空,四名婢女单膝跪在轿辇的边沿,以人为梯。 一只极其好看到让文人拍案叫绝的手,将那轻纱珠玉掀开。 珠玉碰撞晃动,发出了泠叮之声。 倏然,一张好看到可以用绝美来形容的脸,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 男子墨发垂下,懒散又恣意,俊美的脸庞之上,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瞳。 他的眉眼,都像是覆盖了冬日的冰霜般。 高贵,冷漠,以及若有似无的傲然之气。 鸿蒙夙赤着的双足比女人的脚还要漂亮,晶莹剔透的如玉般,脚踝还挂着一条衔着金铃铛的红绳。 走起路来,铃铛会发出响声。 他踩着四名婢女,缓步往下。 像是有洁癖般,不肯踏足于地面。 足底所过之处,会有金光浮现,承载着他往前。 “雪姬,拜见公子夙。” 沈雪姬单膝跪下。 四陆武者和鸿鹄人才对视了眼后,都跪了下来。 “沙——”沐白衣又翻了一页。 剑帝眸色邪肆的望了眼鸿蒙夙。 叶天帝和谢青烟对视了眼,都没有跪下的打算。 玄寒王示意了下楚月。 楚月摇着麟光扇,唇角含着粲然的笑,却是久久不跪。 玄寒王讪讪的解释道:“公子夙莫怪,这位是楚天霸,小王的龙婿,最近伤了膝盖不便行礼。” “无妨。”鸿蒙夙的声音,温润好听。 楚月再次启动瞳窥测。 六星武神,绝顶厉害! 四位武神侍女,丢出了自己手中的骨玩。 骨玩汇聚一团,形成了一道元灵骨椅的宝座。 鸿蒙夙如君王般,足踏金光,走向元灵骨椅,坐在了那宝座之上, “听闻鼓灵在公子夙这里,何不让我们大家伙儿早点儿开开眼界呢?” 楚月开门见山的直言。 “本主所来,为的就是展示鼓灵。” 鸿蒙夙长袖一挥。 只见白色雾气凝聚,形成了一个器皿囚笼。 笼中,鼓灵半透明的身子有点儿看不见轮廓,只知道那一双眼睛在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第2072章 大楚弃婴,永堕无间地狱 那双金色的眸子,在看向楚月的刹那间,流下了无尽的眼泪。 泪珠,源源不断的簌簌而落。 楚月心口猛地一颤,脑子里似被一道雷霆之光给深深的击中。 记忆里破碎的画面,组合成幻灯片的形式。 一帧一帧的从脑海里揭过,都是被遗忘在历史长河的细枝末节。 九万年前,所谓的仙人便是先天的仙体。 每每有仙体诞生时,都会伴随着一只仙灵的出世。 但在彼时上界的大楚世家,诞生了一对双生女。 奇特的是,小女儿一出生,眉间就有凤凰烙印,掌心还有苍龙图腾,是难言的龙凤仙体,来日足以撼动人世仙武之道。 楚家众人兴奋不已,父亲、祖父一家子气力磅礴浑厚的顶尖仙者,都大笑出声。 这会儿,他们才发现,竟只见小女儿,不知那大女儿在何处。 楚父眉头猛地一皱,问:“那个孩子呢?” 稳婆抱着大女儿和婢女们一同跪在了地上,不停的哭喊求饶。 楚父发现怪异,直接将那稳婆怀中的襁褓一把夺了过来。 低头看去,瞳眸紧缩,吓得双手都在发抖。 婴儿眉间、脖颈和脸颊都是黑色彼岸花的图腾,一红一金的两只眼睛如月牙儿般弯起来笑。 小孩看见父亲喜爱得很。 许是血缘关系的缘故,她那布满彼岸花的小手,竟要去抚摸父亲的脸庞。 “魔体,竟然是魔体……我楚云城怎么会有个魔体女儿?” 楚云城愤然不已。 此事传了出去,他还要如何在上界立足。 “咿……咿……爹……爹……” 刚出生的婴儿如妖物般,没有任何的哭声,还笑着喊了一声爹,把稳婆等人吓得要死。 她从襁褓中费力的伸出双手,想要父亲的怀抱。 楚云城刚想将襁褓中的婴儿摔死,许是那一声爹,终叫他于心不忍。 “孩子,莫怪为父,怪就怪你自己不争气。” 楚云城看了眼因为生产昏倒在血床之上的妻子,终究是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将孩子高高举起,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巨响。 楚云城紧闭着眼睛,额头泪珠不停的滚落下来。 正所谓,虎毒不食子。 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哪怕是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即便能狠下心来,也会遭受良心的谴责。 但他不得不这么做,为了整个大楚着想,为了他的前程和未来。 大楚,绝对不能有这么个孩子。 然而。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没有看到孩子的尸体,而是看到那孩子躺在地上的襁褓,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看着他。 怎么会这样…… 楚云城心脏猛地一颤。 他往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还活着的孩子。 “咿咿呀呀。” 婴儿呜呜哇哇了几声,又费力的喊出了“爹”。 一双小手,还是想要抱抱。 她并无成年人的智商,只是天生的本能,让她想要靠近这个张牙舞爪对她满目愤恨的男人。 男人却被她吓得腿都在发软。 “云城。” 沉默良久的祖父楚老,叹了口气。 “父亲,不能留啊。”楚云城以为父亲是狠不下心。 怎料,下一刻,楚老起身走向门外,站在门槛时,外头夜色幽幽似要吃人,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老人回头看了眼,波澜不兴地说:“丢去无间地狱吧,死之前,把那只金瞳取下来给她妹妹吧,也算是她临死之前为妹妹做的一点善心了。” 金瞳…… 楚云城心脏一颤,猛地看向了这孩子的金瞳。 不同于浑身的魔气,那只金色的眸子,格外的纯净,宛若孕育着神光那般。 同体。 楚云城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种体质,需要去赌一把。 他看着这孩子浑身的魔气不敢去赌她最后是否能够走向成神之路。 至少,现在看来,她就是个魔娃。 楚云城终是迈开了僵硬的步伐,走向了那个孩子。 襁褓中的婴儿,除却彼岸花密布的地方,肌肤像秋霜白玉似得柔嫩好看。 当看见父亲走向自己,她本能的笑了笑,一双小手,还在伸向父亲。 父亲确实抱起了她,还抚摸了她的脸颊。 当那温暖的大掌抚过女婴的左眼时,一阵刺痛感传遍全身,鲜血从男人的掌心女婴的左眼往外溢出。 男人单手抱着她,血淋漓的右手捧着一缕金光走到了小女儿的身边,用一缕缕仙气将金色的光芒注入小女儿的眉间。 小女儿那双黝黑的眼瞳,登时泛起了淡淡的金色。 并非深邃浓郁的金,正是那清浅的颜色,恰到好处的清冷绚烂。 “楚家今日,只生下了一个女儿,知道怎么说,怎么做吗?” 楚云城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地上的稳婆和婢女们。 “砰!砰砰砰砰!” “知道,都知道,楚家只有一个女儿。” 稳婆婢女不停的磕头。 “下去吧。” “是。” 当她们步伐匆匆逃也似的离开时,身后的仙光化作三千杀气,吞噬了她们。 楚云城低头看向了襁褓中的女婴。 她失去了一只眼睛,只剩下血红色的眸子看他。 不哭不闹,也不再吵。 只是本能的伸出手,摸摸父亲的下巴,咧开嘴露出了灿烂的笑。 她喜欢与父亲亲近。 虽然她懵懂,迷茫,不知父亲为何要取掉她的一只眼睛。 “宝宝。” 楚云城微笑:“爹带你去个好地方,好吗?” 同体的孩子聪明到不像人。 她竟听懂了楚云城的话,开心的点了点头。 楚云城把她带来了无间地狱。 无间地狱,是比魔道还恐怖的地方。 那里,关押着吃人的恶鬼,到处都是被遗弃被通缉的孤独之人,还有以人为食的妖魔和野兽。 黑雾漂浮在无间地狱的上空。 他就这样,把襁褓里的孩子丢了下去。 那女婴在坠落进无间地狱的时候,还朝他笑。 大概是知晓永远都见不到父亲了。 仅剩的一只血瞳,流出一行血泪。 楚云城突地后悔了。 泪水夺眶而出的瞬间,他伸出手想要捞回那孩子,却只能眼睁睁的看她笑着哭着沉进无间地狱。 第2073章 取龙脉,摘仙灵,铸新鼓 楚云城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族中。 妻子已经醒来,正在逗弄着襁褓里的孩子。 看见外出归来的丈夫,她抬起头笑:“云城,你看,我们的女儿,有一双好看的金瞳,天生金瞳,那不是神体吗,她还有龙凤灵记,莫不是仙凤神龙体?” 楚云城沉重的点点头,“是仙凤神龙体,你生了个特别好的女儿。” “可是,医师不是说,我的腹中有两个孩子吗,另一个呢?”妻子真挚地问。 “医师技术不精,已经告老还乡了,你的腹中从来都只有一个孩子,只因我们的女儿体质太好,所以被医师误以为是两个。” 这样解释,倒也说得通。 只是作为母亲的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怀着两个孩子,做的手工和新生儿的出生礼都是准备了双份的。 如今心里空荡荡,总觉得有几分遗憾。 “你去哪了?怎么有无间地狱的魔障气息?” 她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处理了个见不得光的垃圾。” “既然是垃圾,就让下面的人去处理,你马上都是要当族长的人了,不必去做这些。” “以后会注意的。” “既然处理完了,就洗一洗再来抱我们的女儿吧,别把无间地狱的脏污气息带给孩子,你看你,又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了,怎么就手忙脚乱的?” “……” 与此同时。 恰逢顶尖世家叶家前往无间地狱执行任务。 任务还没开始,就被一个东西砸到了脑壳。 抱起来一看,竟是个婴儿,还是个魔体婴儿。 只可惜的是,少了只眼睛。 “可怜的小魔娃娃。” 捡到女婴的叶家男人,叹道:“运气好,碰到了我,以后就跟着我,叫叶楚月吧,看你幸运的,本来留给以后女儿的名字都先给你用了。” 他把女婴带回了叶家,用叶家出了名的无药医术治疗好了女婴的眼睛,封印住了女婴的魔体。 使女婴黑眸黑发粉雕玉琢的像个正常人。 他累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虚弱地说:“废了我十年的修为,以后,长大了可要好好报答我,我一顿要吃十斤肉的,少一两都不行,知道了没,小魔娃娃。” 可惜,没能等来女婴长大的那日,同族的哥哥就为了权势地位陷害他,派人追杀他。 最后情急之下,他把这小魔娃娃丢进了洪荒娲洞内。 小魔娃娃经过洪荒娲洞,掉到了帝域地下的虚空。 虚空的记忆,对于楚月来说,是模糊的。 只隐约看到,及笄那年,她离开了虚空,出现在百鬼之森。 同时,别人出生自带的仙灵魔灵,她到及笄那年才得以召唤出来。 上界的仙体武者,出生时毫无例外都是只有一个先天仙灵。 而她不同,她有数百个,甚至更多。 但在一场场的战斗中,折损了太多的仙灵,失去了金瞳神体的她非但保护不了仙灵,还天生相克,不是她把仙灵克死,就是仙灵克死她。 最后的两个仙灵,被鬼皇时期的她同鸿蒙仙帝商榷着,放入了帝鼓之中。 只有这样,才能在她用武体封印虚空之门,身体消弭,魂飞魄散时,保住剩下的两只。 两只仙灵长得很像,唯独不同的是,一个血翼红瞳,一个黑色短发却拥有着好看的金眸。 记忆里的那张脸,在九万年后,楚月见过许多许多次。 是了。 就是那个与她的无生钉签订了契约的血翼少年。 …… 神庙四处,云雾飘荡。 楚月微闭着眼睛,任由痛苦哀伤的情绪将自己的内心撕裂得满地狼藉,千疮百孔。 “砰砰砰砰砰砰!” 白雾器皿内的鼓灵,可怜兮兮的望着她,脑子一遍一遍的撞着器皿。 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停止。 周围的武者见此情形,面面相觑。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望着白雾之内的她,浅浅一笑。 鼓灵瞬间安静了下来。 楚月的视线落在那器皿白雾上。 什么白雾。 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假象罢了。 分明是人族武者鲜血泼成的雾。 雾里,没人看到,一根根地狱玫瑰的荆棘藤条,贯穿了鼓灵,将他禁锢束缚。 这些做法能够瞒得过旁人,但瞒不住拥有瞳的楚月。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奋力的使自己镇定下来。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带鼓灵走,给他自由,治疗他的伤口。 “鼓灵,似乎很喜欢楚门主。”鸿蒙夙修长的手用妖娆的姿势端起了夜光酒杯,仰头饮酒时,展露出来的脖颈线条,似洪荒世间最完美的工艺品。 玄寒王道:“传闻,鼓灵极具灵性,只会对有机缘造化的武者另眼相看,阿霸,你与鼓灵有缘。” “是啊,说不定楚某就是鬼皇的转世呢。”楚月恣意笑道。 闻言,众人一怔,满地抽气声过后便是接连而起的鄙夷之声。 鬼皇转世? 他还真敢想。 咋不说自己是上古神农呢。 沈雪姬看了看鼓灵,又忘了忘楚月,若有所思。 黄泉大陆的陆主朝沈雪姬灵魂传音道:“圣后,难道,另一只仙灵,与楚天霸有关?” 碧落陆主传音:“若是如此的话,就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帝鼓其二的仙灵,在修罗地界出现过还被楚天霸碰到过,第二种可能性就是,楚天霸和另一只仙灵签订了契约。” 玄寒王不动声色的加入了传音:“这么说来,圣后的法子果然有效,将鼓灵放在五陆会宴的神庙,就能吸引来第二只鼓灵,如此一来,一网打尽,便能造就帝鼓。只要有了帝鼓,就能号召五陆最强的力量。” 沈雪姬默然不语,只盯着楚月看。 随即,传音道:“三日后,宰杀楚天霸,取云霄龙脉,摘帝鼓仙灵,以其身躯,铸……新鼓!” “圣后……”玄寒王的传音欲言又止,暴露出了目的与野心。 什么龙婿,他看上的,自始至终都只有楚天霸的龙脉。 他要自己成为云霄龙,踩着这位龙婿的尸体去快活武道。 “放心,云霄龙脉,必然送至与你。”沈雪姬懒倦地道。 第2074章 统一五陆,求和虚空,平等契约 “圣后之恩,感激不尽。” 玄寒王朝着楚月慈祥和蔼的笑了笑,不动声色的神识传音。 楚月懒洋洋的靠在椅上,漫不经心的看向了沈雪姬等人。 瞳,暗涌诡谲的光泽。 妖美,如魔。 可惜的是,瞳只能看到这几人的元神缠绕到一起,却不知在聊些什么。 楚月望了眼白雾器皿内的鼓灵,深吸了一口气,似是被吸引了般,竟从椅上跃出,下一步就出现在了器皿的外头,围着这器皿打量了好半晌。 “阿霸对这鼓灵很有兴趣?”玄寒王问。 沈雪姬、鸿蒙夙等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楚月的身上。 “这鼓灵……” 楚月合拢起扇子,朝自己的脑门上一拍。 这一拍,直把南永宁心疼的要死。 “楚门主这是怎么了?” 沈雪姬眯起如鹰隼般犀利的眸,细细的打量着动作有异样的楚月。 “没,没什么。” 楚月摇了摇头。 然而,说是没什么,周围人都不信的。 只因她摇头之时,紫眸内蓄满了泪水,竟是决堤般流出。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抚摸白雾器皿,泪流不止,哑声哽咽:“你,受苦了。” “呜哇,呜呜呜哇。” 器皿内的鼓灵得到了她的安慰,如出生的婴儿般嚎啕大哭。 泪珠源源不断的从金眸内往外溢。 这奇奇怪怪的一幕,让参加五陆会宴的众人都觉得云里雾里的。 沈雪姬、玄寒王、黄泉霸主几人互相对视了眼,都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楚门主堂堂男儿,怎的会对着鼓灵泣不成声呢?” 鸿蒙夙戏谑地问。 楚月回过头朝鸿蒙夙看去,“夙公子,望着这鼓灵,让楚某想到了一些往事,故而触景生情,失了礼数,还望夙公子和沈圣后海涵。” “传闻楚门主豪气凌云,还以为是个不拘小节的魁梧壮汉,不曾想是个文艺之人。”沈雪姬笑了笑。 楚月朝四周抱了抱拳,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中。 途经九幽剑帝身旁时,与之对视了眼。 夜墨寒心领神会,两人默契到无需多言,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商榷着搞定一切。 沈雪姬清了清嗓子,回归正题,朗声道:“诸位,鼓灵已然看过了,该好好商讨一下如何对付频繁出现的虚空地鬼才是正经之事。” “虚空多生鬼怪,是不祥之物,即便封印在地底深处,却是常年蚕食我们的武道玄力,使帝域五陆的武道资源落后。” 黄泉霸主叹:“在下界位面中,帝域五陆是最糟糕的,只因别人的地下没有脏东西,洪荒的宗门种族们,对我们有排斥的心理,就是因为这些虚空地鬼。还有就是九万年前宗门合纵攻我帝域,被百鬼之主硬扛下来,宗门觉得颜面颇失,虽无明文规定,其实暗地里都有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拒绝帝域五陆走出的弟子。” 楚月闻言,眸光一闪,眸色淡漠的审视着黄泉霸主,并细细的品味着这番话。 碧落陆主点头:“若非当年的百鬼之主年轻任性,帝域五陆也不至于被林立洪荒的宗门这般排斥啊。” “是啊。” 青丘陆主赞同道:“本陆主听说,当年虚空想要讲和,奈何百鬼之主一意孤行,非要跟虚空撕破脸,导致帝域五陆失去了光明。否则的话,以帝域五陆的资源及武者天赋,经过九万年的成长,如今或许在洪荒中界也有一席之地了。” 话说到此,楚月终于明白过来。 这场五陆会宴,哪是对付虚空,分明是讨伐鬼主的。 他们,要瓦解掉百鬼之主在世人脑海中的精神支柱。 叶天帝只觉得这群人说话简直狗屁不通。 谢青烟更见不得这群人诋毁自己心目中的神。 只是,不等他们有所反驳,就见那红衣如火的男子“啪嗒”开扇,风流恣意的起了身。 “诸君,家人们啊,我早就觉得那百鬼之主不行啊,只是以往人微言轻,也不多说什么。” 楚月双眼放光的望向了他们,“没想到诸位陆主与楚某所见略同,都认为当年虚空一战,责任在百鬼之主的身上,什么千秋霸业闻名九万载,这得遗臭万年,才对得起她做的那些事。” 她用尽全力扯了一嗓子,把几位陆主都给喊懵了。 “依楚某之见——” 楚月高声道:“五陆并非要对付虚空,若虚空对我们怀有善意,能与我们和平共处的话,又为何非要发动战争去让天下武者们生灵涂炭呢?这样做,和罪人有何区别?” 此话一出,周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五陆高层、鸿鹄人才、各地武者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 鸿蒙夙微扬起了下颌,饶有兴味的注视着这侃侃而谈的男子。 沈雪姬则和几位陆主暗中对视了眼。 俱都在彼此的眼底,看到了讶然之色。 这楚天霸,居然完完全全与他们的想法一致。 既有楚天霸出这个头,他们索性就看她的卖力说辞了。 “楚门主言之有理。” 沈雪姬轻点螓首,头上凤冠垂下的流苏轻遮住眉目,增添了一丝神秘的美,“楚门主觉得当下五陆最需要做的,是什么呢?” “统一,求和,契约。” 楚月作了作揖。 “阿霸请说。” “统一五陆,求和虚空,平等契约,乃是当务之急。” 楚月的扇子在空中划过了个漂亮的弧度,“当年帝域难挡虚空,而今四分五裂,如何抵御虚空地鬼来势汹汹?首先要做的,就是统一五陆,其次便是与虚空谈判,若能和平相处,条件好说,只要不是原则性的割让问题,还能继续商量,说不定我们能拿回属于五陆的太阳。若是谈判顺利,便可签订地鬼、人族的平等契约。” 沈雪姬呼吸一窒。 叶楚月所说的每一个,都对应了他们宴前所商量的问题。 他们正想借此机会,来一统五陆。 如此一来,就让光明正大的割舍掉凌天给虚空,便能达到和平契约的目的。 “如何统一?” 鸿蒙夙问。 “有公子夙在,以鸿蒙仙帝后嗣为名,如何不能统一?” 楚月明媚一笑,昂声反问。 这一问,问到了所有人的心中。 叶天帝与谢青烟互相对视了眼,不约而同的明白这丫头是有计策了。 第2075章 永宁,你知道吗—— “好!” 鸿蒙夙拍了拍手,“好一个楚皇,楚天霸。” “夙公子谬赞。” 楚月谦虚地道:“在下作为玄寒大陆的女婿,这一切,都是楚某该考虑的。” 南永宁狂切炽烈的望向了楚月。 “三日后,楚某与长公主大婚,还请在座的诸位都到楚某的婚礼上来,由此吹响一统五陆的号角,吾等,势必以公子夙马首是瞻。” “就如楚门主所言,三日后,永恒王城,宣布一统之事。” 鸿蒙夙看向楚月的眼神,虽有欣赏,亦多了一丝狐疑。 这般聪明之人,是自己人也就罢了,若是敌人,可想而知是怎样的祸患。 不知根知底的人,他不会用。 如今只是借楚天霸和南永宁的婚事达成一统的目的罢了。 大婚过后,一统五陆,就没楚天霸的事了。 楚天霸就得乖乖奉献自己的云霄龙脉和仙灵。 适才楚天霸看见鼓灵时情难自禁的状态明显不对,另一个仙灵极有可能就在她那里! “都回吧。” 鸿蒙夙轻抬起手,白雾涌动,欲将漂浮在半空的鼓灵收回来。 正在这时,楚月用神农之力包裹着体内的上古太极之雷,直冲上了神庙的云霄。 神农之力,有极强的屏蔽效果。 在武神的眼皮地下,悄无声息的迸发而出。 上古太极之雷瞬间把一座座巨大雕塑的雷霆都吸引了过去。 “轰!” 一声惊雷爆响。 轰然间,地动山摇。 就连神庙外的万道阶梯,皆因雷霆作响的轰动而出现了道道裂缝。 雷霆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夜墨寒无声无息的夺走了鼓灵,并且将九龙剑的一道龙魂剑光扭曲融合成鼓灵的模样留在了白雾器皿之中。 “永宁莫怕。” 楚月看了眼夜墨寒,飞掠到南永宁的身边,伸出手扶住了南永宁,另一只手还扶住了自己的老丈人玄寒王。 “来人,有偷袭,保护好夙公子。”她很狗腿的卖力大喊。 “何人敢在神庙偷袭?”叶天帝怒喝:“那岂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神庙内武神众多,岂是什么人都能擅闯的?若抓到这人,定要将其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不对。” 谢青烟眉头一皱,猛地拍桌而起,“无端而降惊雷,这是好事,好事啊,叶天帝,难道说,我们真的错了,只有一统五陆,才能拯救凌天,拯救帝域五陆?” “看来……”叶天帝无奈地低下了头,颓废地道:“罢了,若有鸿蒙仙帝的后嗣作为陆主,本帝,愿意一统五陆。” 几言几语,就让众人不再怀疑有天外刺客,窃喜于空降惊雷的好兆头。 “原来如此。” 楚月松了口气,“永宁,不怕了,是好事。” 南永宁痴痴地望着眼前的男子,心脏几乎要跳出身体之外。 从未有这么一个男子,让她如此的沉溺。 即便是地狱,她也愿意自甘堕落。 她痴迷于她执扇神庙,在几许清风云雾中就解决了五陆的燃眉之急。 就连鸿蒙夙在其面前都那般被动。 她的楚郎,还是云霄真龙,有一双绚烂如宝石的紫眸。 一见楚郎误终生。 大抵如此。 那侧,鸿蒙夙并不相信什么好兆头的话,而是第一时间看向白雾器皿,见白雾器皿没有打开的迹象,才看向身边的四名侍女。 四位侍女都摇了摇头,“夙主,并未发现外来者的痕迹。” 鸿蒙夙的一颗心归回了原位。 看来,空降雷霆,确实是一统五陆的好兆头。 “恭喜夙陆主,贺喜夙陆主。”楚月抱拳弯腰:“空降天雷,一统五陆,夙陆主是天命之子,众望所归。” “恭喜夙陆主。” 其余人等,俱都抱拳。 楚月颔首低头之时,眸底闪过了一道嗜血的暗光。 一统五陆? 不! 她要乱了这神庙! 乱了这妖魔鬼怪当道的太平人间! 潜藏的那只瞳,妖冶,诡谲,涌动着若有似无的邪肆之气。 “楚门主,好好准备你的大婚吧。” 鸿蒙夙轻抬了抬手,意味深长的说完,随即乘坐轿辇与四名侍女一同离开,回到了鸿鹄仙宫之中。 五陆会宴,因此而结束。 修罗地界楚天霸,一举闻名五陆。 她的六字上策,一统、求和、平等,引起了轩然大波,让五陆争议不断。 …… 万道阶梯之下,人满为患,声音吵杂。 修罗地界的队伍里,戴着面具的秦铁牛百无聊赖的嗑着瓜子。 秦锦年、萧离、屠薇薇则全神贯注的观望着神庙的动静。 沐凤鸣和独孤兰率领着叶阳等人在内的帝军,驻守永恒之地,在神庙外巡逻,时不时的看向了神庙的方向。 突地,神庙再响钟鼎之声,伴随着一道宛如来自天外的嗓音: “三日后,永恒王城,修罗地界楚门主与玄寒长公主大婚,将宴请四方,还请诸君莫要缺席。” 秦铁牛嘴里嗑到一半的瓜子掉落在地。 屠薇薇:“……” 沐凤鸣:“……” 从修罗地界和凌天大陆而来的人们,呆滞的像是雕塑。 大……大婚? 这叫个什么事? 秦铁牛一边嗷叫,一边流下了嫉妒的泪水。 屠薇薇咬牙切齿,“娘的,便宜她南永宁了。” 虽说是假戏,她也嫉恨的牙痒痒。 楚月走下万道阶梯就看到这些朋友古怪的眼神。 一路上回到流云驿站,眼神都不曾改变。 特别是秦铁牛,泪眼汪汪的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楚门主,玄寒长公主来流云驿站拜访。”秦锦年道。 楚月拍了拍萧离的肩膀,安慰似得摸了摸屠薇薇的脑壳。 秦铁牛站在萧离与屠薇薇的后边,排着队等待楚门主的安慰。 只不过。 楚月直接忽视了他,去郎情妾意的见那南永宁了。 “楚郎,你与我一同去王城吧,让修罗地界的朋友收拾收拾一下,去王城。”南永宁道。 “好。” 自此,修罗地界等人都去往了王城宫殿。 因要统一五陆,凌天大陆的叶天帝和谢青烟亦是同去了王城宫殿。 路上,古老的马车内,楚月看起来很不对劲。 南永宁依偎在她身边,问:“楚郎,你是太紧张了吗。” “永宁,你知道吗,云霄龙脉可以听到人们心中的声音。” “我听到了。” “我听到你父王他想要剥夺掉我的云霄龙脉占为己有。” “怎么办,怎么办……” 第2076章 九幽剑帝,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 南永宁的脸颊煞白如纸,宛若被抽干了全部的血色。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子,实在不愿相信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会的,不会的,肯定是楚郎你听错了。”南永宁说。 “我真希望是我听错了。” 楚月的眼眶爬满了血丝,面具无端掉落下来,露出了鬓若刀裁棱角分明的一张脸。 她颤声道:“永宁,作为一个男人,不会依靠云霄龙脉来保护自己的女人,我想娶你,绝不愿看到你们父女相残的局面,如果出现了那样的结果,就是我的罪过。马上就要进王城了,我会把我的云霄龙脉剜出来,我愿以龙脉为聘礼,迎娶你,晚上你就把龙脉给你的父亲。切记,五陆高层虎视眈眈,伺机而动,切莫让他们知道龙脉在你父亲那里,我怕你和你的父亲会有危险。” 话音才落,掌心赫然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她噙着苍凉,虚弱的笑了笑,手臂用足了劲道,毫不犹豫的捅向了自己的眉心。 “不,不……不!!!” 最后一个字,南永宁几乎喊破了声。 她拼了命的抱住楚月的胳膊,即便如此,刀尖还是刺破了一点儿的眉心。 殷红刺目的鲜血从眉心溢出。 楚月笑着揉了揉南永宁的头,“傻瓜,如若这个世界给你选择,千万不要选择我,我不愿看到你皱起的眉头,不想见你痛苦。如果我活不到我们大婚的那日,请你选择忘掉我,找一个比我更优秀的男子,我刚观察过了,九幽剑族的剑帝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 南永宁热泪盈眶,竭力地睁大了眼睛。 空降惊雷的霎时,楚郎一心护着她与父王。 明知父王不怀好意,却还做出了剜掉云霄龙脉的选择。 甚至还在那种时期为她去找更好的夫婿。 这个世上,怎会有人待她如此之好,好到连命都不要了。 “失去了云霄龙脉,你就会有性命危险吗?”南永宁问。 “实不相瞒,我身怀魔妖体质,有云霄龙脉在武体内互相平衡,才相安无事。” 楚月羸弱的靠在软垫,无力地道:“永宁,不管能不能娶到你,我都该如实相告。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有魔妖之体,魔妖体质会汲取他人的力量占为己有,还会被五陆通缉,只是我从来不去吞噬旁人的力量,也不屑去做,只因我是修罗地界的楚皇,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若人固有一死,我只恨自己不能护你余生周全。” 说到最后,满目血红。 她挣扎阴翳,她痛苦绝望,她愤然大怒最终又了然释怀。 南永宁与她在同一个马车,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楚月如火山般的情绪。 这些情绪,难以作假,真实的让人毛发竖起。 楚月将面对慕军骨玩和被囚鼓灵之时隐忍的情绪直接爆发了出来。 她痛苦的望着南永宁,红着眼微笑:“若是可以的话,我情愿拥有云霄龙脉的那个人是你,但就算云霄龙脉在你身上,就怕玄寒王他为了云霄龙脉连你都不放过。所以,将云霄龙脉赠送给他,是最好的方法。” “不——” 南永宁夺走了楚月的匕首,疯狂地摇头,用哆哆嗦嗦的嘴唇说: “肯定还有更好的办法,楚郎,你不要乱来,听我一次好不好,我去劝说父亲。” “永宁,不可,知晓太多的人,会没有好下场的。” “信我,交给我,让我来。” 马车停在了王城之内。 正值日薄西山,落日余晖洒满永恒之地,万道霞光如那神来仙境。 “楚郎,你先去住处好好歇脚,等我的信。” 南永宁走下了马车,忽而掀开帘子朝内看来,问:“你适才说,魔妖体质可吞噬他人的力量,楚郎,以你如今的魔妖修为,能吞噬怎样境地的武者?” “一星武神以内,都可以。” 楚月茫然地问:“永宁,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楚郎,哪里都别去,等我,一定要等我。” 南永宁放下帘子,迅步离开了此地。 帘子,缓缓的垂落,慢慢的遮去了楚月邪肆喋血的眼神以及唇角轻勾起的森冷嘲笑。 幽幽紫眸,倒映着南永宁望去的身影,夕阳西下火烧云的光,宛如别样的地狱吞噬掉了南永宁的身影。 南永宁直奔父亲在王城的住处,却被守卫拦住:“玄寒王正在见客,还请长公主晚些时候来。” “见客?见什么客?” “长公主,请回吧。” 南永宁见侍卫态度强硬,顿起了疑心。 她假装离开,偷偷打开了戴在腕部精致华美的手镯。 里边,有十颗浅绿色的药丸。 凝息丹。 服用此丹,可瞬间屏蔽自身的气息,武帝高手都无法察觉出来。 南永宁一口气将十颗凝息丹都吞入口中。 足足十颗,能够在武神境强者的眼皮子底下屏蔽自身气息。 不过,时效不长,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事不宜迟。 南永宁饶开守卫从院墙跃了过去,走到了父亲玄寒王的住处。 屋子内传来了玄寒王的声音: “楚天霸遇见鼓灵时神情古怪,铁定有第二只鼓灵。” “这楚门主还真是个人才。”沈雪姬道:“既有云霄龙脉,还与鼓灵相关,三日后,借其婚礼举行公子夙的陆主仪式,然后宰杀楚天霸。” 黄泉霸主道:“那云霄龙脉,确实是个好东西。” “黄泉老兄,你该不会是对云霄龙脉动心了吧?”玄寒王愠怒:“云霄龙脉,是本王的。” “这说的哪里话,本王像是这种人吗。” 听到这些声音的南永宁,泪水肆然流出。 她憎恨的望着散发出光亮的屋子。 她恨极了。 她这一生,为了玄寒帝国付出了太多。 身为玄寒的公主,背负着光复玄寒的使命。 为了不让她们有七情六欲,日后被他国的男子骗去,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把她们的贞洁夺走。 八岁那年,玄寒王室的姑姑喊她去密室,说是传承玄寒最高的功法。 实际上,等待着她的,只有吃了恶毒脏药的死士们。 第2077章 请把我父王吞噬掉吧 再后来,她的妹妹南梦娇长大了,她让身边的婢女将南梦娇的清白夺了。 时间,永远是个轮回。 每个人,都在轮回的苦海中生不如死的挣扎。 为了玄寒,为了宗族,南永宁无怨无悔。 然而,如今的她遇到了真心相爱的男子,那男子让她知晓何为爱情,让她明白人这一生不仅仅有盲目愚孝的责任,还有两个不是血亲的人,跳出权衡利弊的世俗,互相奔赴、依靠。 南永宁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 她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翻墙离开,并且传信通知了楚月。 东侧的锦绣宫殿,轻纱曼舞,晚风徐徐。 楚月懒懒散散的靠在贵妃榻,一双腿架在琉璃琥珀桌面,优雅的打开了南永宁的信: “楚郎,见字如晤。今晚子夜,请里永恒王城的两仪圣殿。” 屠薇薇迷茫地问:“南永宁她要做什么,该不会霸王硬上弓吧?” 秦铁牛眼睛“噌”的一亮:“楚爷,左右你也戴着面具,不如今晚我代你去,不然没有交差的家伙,这戏也唱不下去。” “有这时间凑热闹,你倒不如去治治不举吧。”屠薇薇翻了翻白眼。 秦铁牛气得头顶冒烟:“谁说我不举了,薇妹你难道亲自来验过货了咩?” “还需要验货?”屠薇薇撇撇嘴:“帝域五陆,谁不知道叶三爷身边有个因为不举而沉迷吟诗作对的牛某人?” 秦铁牛委屈的瞪了几眼屠薇薇。 萧离立在贵妃榻后,目光扫过南永宁的信,低声开口:“要去吗?” “去,当然要去。”楚月咧开嘴笑:“长公主盛情邀却,不去,怎么能行呢?” 秦铁牛和屠薇薇见她笑,都起了一阵恶寒,知道有些人得倒大霉了。 萧离紧抿着削薄烟红的唇,望着楚月的身影欲言又止了好半晌。 她轻轻地拢起了眉,袖衫下的双手紧握成拳,眸底暗光微闪而过。 不知为何。 她总觉得,去神庙一趟后,小月姐姐有东西装在心底瞒着大家。 神庙之中,肯定发生了不为人知,只有小月姐姐才知道的秘密。 “阿离。” “小月姐姐?” “我没事。” “……” 萧离眸光漾着轻光,诧然且复杂的望着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的楚月。 两世的朋友,深入灵魂的默契,以骨为绳相连成的羁绊,导致楚月甚至不去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胡思乱想。 即便如此,萧离还是觉得,小月姐姐有伤心事。 只因。 她的小月姐姐,说的最多的就是我没事。 但又有哪一次是真的没事呢? 那可是个…… 骨头断了,灵魂破碎,脏腑被挖,都能笑着说出我没事的人啊。 白月初上,夜色凉如水。 月朗星稀,海棠花开,清风过王城。 两仪宫殿乃是玄寒王的住处。 玄寒王结束与沈雪姬、黄泉霸主等人的会谈后,便召来了女奴。 他修炼的功法,乃是牵丝魂功法。 牵丝魂,不仅能将活生生的人制作成骨玩,还能修炼自身武体。 其名为:牵丝鼎阳体。 年轻貌美的女奴早便躺在了床榻,四肢用锁链捆绑住,压根不得挣扎,嘴里还横贴着一张使人不能说话的符文。 玄寒王轻拂龙袖,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床榻边沿坐下来,怜香惜玉的摘掉了沉默符。 “真是绝色美人。” 玄寒王的手抚过女奴的面颊,“乖,本王会让你感觉不到疼痛的上路。” 女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拼命的摇头落泪:“不,不要,不要……” 锦被之下,女奴肌肤雪白,未着寸缕。 玄寒王粗糙的嘴,亲吻女奴的肌肤。 亲吻过的地方,皮肤会直接凹陷下去。 纵然没有刀枪剑戟的刺扎,女奴也疼得满头大汗,青筋暴起。 许是担心女奴的叫喊会吸引来更多的人,玄寒王又将沉默符贴在女奴的唇间。 正在慢慢品尝美色的玄寒王,并未发现女奴的瞳孔涣散成了墨水,有着中毒的迹象。 …… 屋外。 南永宁戴着面帘坐在墙边,听见身后屋内的响动声,杏眸涌出无情的狠辣。 父王为了修炼成牵丝鼎阳体,需要每晚与送来的女奴有床笫之欢。 女奴的血肉骨髓,都会被床笫之欢所吞噬掉。 当牵丝鼎阳体修炼到炉火纯青,便可达到真正的刀枪不入,作战时不需要床笫之欢,就可以体为鼎,囚住敌人之魂,再将敌人的元灵禁锢而死。 玄寒王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五陆之主。 四陆联盟,哪有什么情比金坚,不过是各怀鬼胎的人们因利而聚,做些害人的勾当罢了。 彼此,都在利用彼此。 玄寒王明面上四陆联盟,实际上私下修炼牵丝鼎阳体。 送来的女奴们,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玉体。 南永宁抬头透过屋檐望着深蓝色的夜幕,在心中默算着时辰。 两行清泪,从眼眶内流出。 这次的女奴,由她亲自把控。 她给女奴喂了玄寒王室独门的散瞳丹。 药效发作,便会散开瞳仁,如墨水般流向元神、武根和丹田,并将其堵塞住。 普通武者早就死透了。 若是武神境中毒的话,只散瞳堵塞半个时辰。 子夜,降临。 楚月朝守卫道:“麻烦通传一声,小婿天霸,特来拜访玄寒王。” “王上在殿内等你。”守卫为她让了路。 楚月勾唇一笑。 瞧这样子,南永宁是为她把路铺好了。 她沿着路径往前走,南永宁在路的尽头,夜色浓郁的花园丛里,眼眶通红的望着她。 楚月故作不知,将披风解下盖在了南永宁的身上,“这是怎么了?被父亲训斥?” “没有。”南永宁摇摇头,“楚郎,半个时辰内,你能汲取掉一星武神吗?” “时间太短,有点难度,汲取七成没什么问题。”楚月浅笑:“好端端说这个做什么,永宁,你是在故意试探我吗,我不会动用魔妖之体去吞噬别人辛苦修炼得来的实力。” “楚郎——” 南永宁缓抬眼帘,用那双浅红的杏眸,平静的笑望着她:“请把我父王吞噬掉吧。” 风吹来,掀起了她的面纱,露出了被火焰烧得扭曲狰狞的一张脸,笑时比地狱的魔鬼还要让人害怕。 第2078章 还愿赌一次落子无悔 闻言,神农空间的轩辕修、破布和兽兽们都感到刺骨的寒风拔地而起。 骤然间,毛骨悚然。 那一霎,方才明白有时人比恶鬼还要可怕千万分。 “这样,不好。” 楚月动作缓慢的为她系好了披风。 南永宁笑:“害楚郎的人,我都会让他去死,哪怕是我的父王。楚郎,去吧,觊觎你云霄龙脉的绝不止我父王一人,若能吞噬掉我父王的力量,纵然只有七成,也算是多了些自保的实力。只有这样,你才能继续护我周全。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难做,但请你去做。” “为你,我愿意去做。”楚月低声道:“永宁,带我去吧。” 若是吞噬掉玄寒王的力量,即便不需要全身的杀手锏,右臂也能达到半步武神的境地。 这是质的飞跃。 魔妖诡体,虽以吞噬他人之力而生,但归根究底,力量的转化如同一杯热水倒到另一杯,无法保持同样的热度。 玄寒王的力量被汲取到了楚月的武体,会弱化掉不少。 “楚郎。” 走在两仪宫殿的花园小径,夜色弥漫之中,南永宁仰头望了望若隐若现的月,“不要骗我,我这一生,只信过三个人,第一个,凌天叶宫的太夫人,曾经,比我的亲祖母还好,但时过境迁,她的身边有了个叫叶楚月的女子,那是她的亲孙女,是凌天炙手可热的人物。 第二个是我的父亲,他让我姑姑,夺走了我最美好的东西,从此我憎恶书生和话本里的圣洁爱情,我也曾豢养过无数的男人,喜欢看他们像狗一样匍匐在我的脚底仰视我。 第三个,是你。” 她还愿赌一次落子无悔。 人生哪能总是倒霉呢? 总该让她赢一次了吧。 “怎么会呢?” 楚月嗓音温柔,氤氲着微光的眼眸,似一片紫色的海洋。 南永宁展露出了笑,泪水从眼眶滑过,打湿了轻薄的面纱。 她将一封信递给了楚月,“等我们大婚的那日,再拆开吧。” “好。”楚月接过信,妥善的存放好。 南永宁边走边说:“楚郎,玄寒王室代代相传的武体功法,牵丝功法,亦被称之为绝情锁心体。想要锻造此功法,需要满足两个基本条件,第一个,年满三十,第二个,杀死自己的妻子或丈夫,以此来证道武神,练就鼎体。他们把我当成接班人培养,我曾渴望此功法,遇见你后,我不想要了,什么都不想要了。” “楚郎,我只想要你,无关权势名利,只要是你。” 南永宁哀怨带着释怀的声音,飘荡在这深深子夜。 楚月与她并肩行走,紫宝石的眸子讳莫如深。 …… 两仪大殿,玄寒寝宫。 玄寒王大汗淋漓,一声低吼过后,身下的女奴一节节的化作了骨灰。 他心满意足的穿好衣袍盘膝而坐,凝神定气,运转体内汲取的气力。 只见他的皮肤表层,绽开了一道道宛若朝阳般璀璨绚烂的金光。 远远看去,宛如一个华丽的金色大鼎。 “若有本王那龙婿的血脉相助,还会事半功倍。” 玄寒王满面大笑,自言自语地道。 忽而,笑容凝固住,眉头猛地一皱。 他定睛看向眼前的景物,却发现天地之间似被神仙浇了一桶墨水般。 墨水慢慢化开,如迷雾遮挡他的视线。 与此同时,这墨水幻化出的千丝万缕细线,逐渐地涌入了丹田、武根,将他的气力彻底封闭住。 “散瞳丹!” 玄寒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扶着床沿就要站起来,只闻“嘎吱”一声,寝宫紧闭的鎏金殿门被狂风掀开。 “儿臣永宁,携未婚夫楚天霸,来送父王最后一程了。”南永宁的声音出现。 “是你吗,永宁。” 玄寒王何等聪明,立即知道散瞳丹是南永宁下的,只恨这不是在玄寒王室,他又因快要得到云霄龙脉而掉以轻心,竟忘了谨慎提防,故而让南永宁有了可乘之机。 “永宁,快,快把散瞳丹的解药给父王,你是不是听了楚天霸那小子的甜言蜜语,才故意这么做的?”玄寒王颤声说。 “若非永宁拦着,你口中只会甜言蜜语的小子,早就把云霄龙脉献祭给你了,而你却想要四陆联盟去剥夺掉楚郎的云霄龙脉,你好狠的心啊。” 南永宁停在玄寒王的面前,双手紧攥着玄寒王两侧肩头的衣裳,声嘶力竭地问: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从小到大,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做,除了那年没给祖母下毒以外,我哪次对不住你了,还是哪次没听你的话呢?” 那次被寄养在凌天叶宫的祖母家里,她是带着毒药去的。 当然,他们没有告知她,那是帝域排名前十的剧毒。 临走的前一夜,她阅读《万毒卷》方才知晓内情。 祖母太好了,好到她不愿意下毒。 叶宫的那段日子,是她人生中最快活最是无忧无虑的时光。 每个夜晚的梦里,都是叶宫的祖母,牵着她的手漫步在夕阳下,为她讲述着九万年前鬼皇等豪杰的大义之举。 从叶宫回来后,父亲知道她没有下毒,又让那群死士折磨她,不仅如此,拿着滚烫的铁铅,在她的腰部扎了三百九十遍,让她记住不听话的下场,也是用地狱般的法子去淬炼她的武体。 南永宁松开了玄寒王,背对着他泪流满面,泣声说:“父王,恕永宁这次不能再听从你的话了,永宁要犯一次大不敬的罪,楚郎,抓紧时间。” 她往外走,玄寒王失控的伸出手要去抓南永宁,却只有一缕发梢从指缝中滑过。 “永宁,你要做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可是你父王,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古来帝王,哪个成大事者不得心狠手辣,不得杀人如麻,心慈手软的妇人之仁哪能成大器啊?永宁,回来!你可知弑父之事传到玄寒王室,传遍五陆对你来说是怎样的罪名。” 察觉到楚月走向他,玄寒王面红耳赤的大喊:“阿霸,你不要听永宁胡说,本王这么喜欢你,怎么会要你的云霄龙脉呢,你听本王说,本王愿意把玄寒陆主的位置给你。” 第2079章 情之一字最可弃,不值如草芥 南永宁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了金碧辉煌的寝宫,泪水不停地往外流出。 过去的支离破碎,在脑海里渐渐浮现。 母亲死于父亲的名利,没有什么遗物,只留下了一封信。 信上写: 情之一字最可弃,不值如草芥。 - 年幼的妹妹最喜欢黏着她。 而她,却不得不毁了妹妹的清白和对情爱的向往。 只因妹妹若是落到王室他人的手中,只会更惨。 与其让别人来,倒不如她自己动手。 “嘎吱——” 鎏金殿门合上。 门外。 南永宁缓缓地蹲身坐下,仰头讷讷地望着月色。 “母后,永宁做对了吗?” - 殿内。 楚月释放出神农之力,形成一层神农禁制,将这座寝宫彻底的隔绝开来。 “小婿,打扰了。” 淡淡说完,赫然将屏蔽魔妖体质的神农屏障消弭。 彼岸花盛开满屋,楚月的周身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蔓延了彼岸花图腾,如刺青般大面积的覆盖。 黑雾,在紫色的眸底氤氲。 楚月眉间的彼岸花,流转着诡谲的光泽。 “吞!” 只见她低喝一声,骤然挥手,满屋的彼岸花都如饿狼扑食般,将玄寒王彻彻底底的覆盖成了个蝉蛹。 “不!不!!楚天霸,玄寒王室不会放过你的,你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不!” “啊啊啊啊!” 每一朵彼岸花,俱都沿着玄寒王周身的毛孔钻了进去。 从他的丹田和武根开始吞噬,汲取着骨血内日积月累的武道气力。 彼岸花笼罩成的黑色蝉蛹渐渐变薄,变得透明,玄寒王却在那一刻骨瘦如柴,皮肤白到病态。 他的瞳仁完完全全如泼墨散开,看不清殿内夜明珠的光明,俨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咔嚓。” 束发的玉冠的碎裂,满头黑发披散了下来,正以清晰的速度变成了满头霜雪般的华发。 他似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枯瘦身躯无力地倒在床榻,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玄寒王。” 楚月用本音微笑开口。 玄寒王身体猛地一抖,是个女人的声音…… “小婿叶楚月,感谢岳丈大人的助力。” 接下来听到的声音,让玄寒王又惊又怒,“你,不是楚天霸,是……叶楚月?” “楚天霸是小婿,叶楚月也是小婿。” 楚月浅声道:“岳丈大人安心去吧,玄寒大陆就不劳烦您老人家费心了,小婿定能将玄寒大陆的子民护好。” 话说到最后,软靴停在床边,倾身附耳,戏谑地道:“岳丈大人可真经不起诱惑,小婿不过浅浅抛个云霄龙脉,就引你入局了,这样的脑子怎么能立在万人之上呢,岳丈大人还是卸甲归黄泉吧。” 一股寒气,直接从玄寒王的足底冲到了天灵盖。 也让神农空间的轩辕修等玩意儿头皮发麻。 “小叶子,你故意释放出云霄龙脉,并非是为了博得玄寒王的欢心,而是故意让他起贪婪之心?” 轩辕修惊得嘴唇都在哆嗦,“原来,在神庙五陆会宴的时候,你就想到了这一步的局面。” “贪心不足蛇吞象,他若不贪心,也算计不到他的头上去。” 破布不屑地冷嗤道。 “噗嗤!” 玄寒王怒极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用尽全力的朝前扑去,似想要将楚月扑倒,张开的双手想把楚月狠狠地掐死。 楚月只轻轻松松往后一退,玄寒王便从床榻一头栽倒在地,摔得头破血流,两条腿直发颤儿。 “永宁,我要告诉永宁……” 玄寒王歇斯底里的嘶吼:“永宁,她不是楚天霸,她不是,不是,她是叶楚月啊,快醒醒吧。” 神农禁制隔绝掉了他的声音。 楚月一脚踩在玄寒王的后背,睥睨着地上不中用的人儿,讥诮地道:“玄寒王未免太低估本将了,本将既然敢跟你说出实情,又怎么会没有万全的把握。” “九万年前,武神殿统御帝域,亿万武者莫敢不从。” “而今,在永恒王城的夜里,本尊以武神殿主之名,判你死刑,就劳烦你去忘川河边洗干净手上的罪孽和灵魂的污垢再去轮回往生来人间吧。” 楚月眸光嗜血,残酷一笑,指尖掠出了一道黑光。 一朵被神农之力包裹的彼岸花,从玄寒王的眉心没入,堵在玄寒王的咽喉。 “呜,啊,呜,啊。” 玄寒王竭尽全力,也只能艰难的发出几道声音,说不了清晰的字。 恰好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 楚月一挥手。 神农之力洗干净了玄寒王背部的鞋印,并把玄寒王丢到了床榻之上。 她掐算着时间收起了神农之力形成的禁制。 南永宁刚刚好推门而入。 “楚郎,如何?” “永宁……” 楚月的眼睛爬满血丝,哑声道:“抱歉,是我不好。” 玄寒王听到南永宁进来了,从床榻滚下,直接朝南永宁扑去,“呜,啊,呜……” 他想告诉南永宁事情的真相,想让南永宁清醒过来,那楚天霸绝非良人,甚至连男人都不是。 楚天霸不仅是个女人,还是南永宁最憎恶的叶楚月啊! “永宁,小心。” 楚月走到南永宁的面前用身体为她挡住玄寒王。 南永宁情急之下,将楚月拉开,一掌打在了玄寒王的面庞。 武皇气息由掌心弥漫开来。 掌下,闪烁着耀眼的金色闪电。 玄寒王身体僵住,七窍流血,最终“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般竭力瞪大了黑瞳如泼墨般散开的眼睛。 这一掌下去,玄寒王还有的救,但咽喉里的彼岸花瞬间刺穿了玄寒王的心脏,大罗神仙来了只怕都救不了。 “呜,啊。” 玄寒王不甘的还想说些什么,声音落下的刹那间,生机消失,地上只有冰冷的尸体。 “父……父王……” 南永宁痛苦的瞪大了双目:“楚郎,我杀了我父王。” 楚月握住她的手腕,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的,你是无心之失,鸿蒙夙他们不会怪你的,天塌下来了还有我顶着。” “不行,沈雪姬、鸿蒙夙他们若是知道我弑父了绝对不会放过我,三日后我们的大婚父亲必须到场的啊。” “我有办法。” 楚月沉声道:“事到如今,只能把罪名推给黄泉大陆的霸主殷天河了,殷天河为夺云霄龙脉失手杀死玄寒王,是常理之中的事。” 此时的殷天河,还真在思考如何背地里杀死楚天霸夺走云霄龙脉。 第2080章 羽符陆印天元塔 “此事干系重大,王城之中来者都是五陆有头有脸的高层权贵,这如何能够随随便便栽赃给黄泉霸主呢?”南永宁红着眼问。 “交给我。” 楚月轻揉了揉南永宁的发,“你先回到自己的住处,接下来的三天,哪里都不要去,等着我们的大婚就好。” “楚郎……” 南永宁忧心忡忡,欲言又止,在楚月坚定目光的注视鼓励之下,她决定按照楚月所说的去做。 临行前,动了动泛白的唇,犹豫挣扎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可以,抱抱我吗?” 楚月为她拢了拢披风,系好了脖颈前的宝蓝绸带,隔着面纱捏了把南永宁的脸。 “不急,等到大婚那天,人都是你的,永宁,听话,先回去。” “好。” 南永宁一步三回头的离开,面纱上方的双眼噙着泪与期许。 楚月微笑的凝视着她渐行渐远。 当南永宁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眼神陡然变得冷血狠戾。 “嘎吱。”殿门合上。 楚月面无表情的走到玄寒王身边,从玄寒王的右手拇指取下翡玉扳指。 此乃上品的空间指环,与玄寒王有着契约的联系,需要武神强者的精神利刃才能将契约联系斩断。 正在此时,窗户蓦地敞开,夜晚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 只见楚月身旁多了一道颀长熟悉的身影。 “抱枕。” 楚月似是早就预料到男人会来,将空间指环递给了他,“能斩开吗?” “阿楚都开口了,为夫怎能扫兴?” 夜墨寒接过空间指环,乳白色的圣洁微光在他的眉间晕染,悄然掠进了空间指环中。 玄寒王存留的契约联系,瞬间被劈断掉。 楚月的神识狂涌进指环,翻找玄寒王留下的东西。 其中,两件物品让她眼前一亮。 摆放在左边的金色令羽,尾端用玄力勾勒出“南”字。 楚月顿时就认出这是玄寒大陆的“羽符”,用来调动玄寒各部精锐和军势士兵的存在。 另一个则是方方正正如同帝国玉玺般的存在,乃是玄寒王作为陆主的陆印。 她要找的,恰恰好就是这两个。 “让冰蓝心族长拿着羽符走一趟玄寒大陆。” 楚月沉着冷静地道:“陆印暂时留在我们这边以备不时之需,就说四陆联盟内讧,黄泉霸主联合碧落陆主暗中合作,意图等解决掉凌天后吞并掉玄寒大陆,届时必然是兔死狗烹的局面,玄寒就是第二个凌天,只有玄寒与凌天合并,才能扭转乾坤,破此死局。” “帝域分裂五陆,凌天与玄寒恰好相邻。” 夜墨寒低声说: “两陆之间的裂缝经过几十载更迭,形成了死海,五陆虽归属于帝域,但已独立太久,很难合并融合。九幽剑族有九万年前留下的绝品法器云灵桥,稍后让冰族长带去玄寒。云灵桥置放到四海之上,暂时能连通两陆为一个整体,目前为止,这是最好的做法。” “若有云灵桥在,就再好不过了,既然玄寒那里有冰族长去联系,剩下我们要做的就是给玄寒王找个归宿了。” 说至此,楚月殷红的唇轻勾起了笑。 夜墨寒淡漠的看了眼冰冷发僵的玄寒王。 对于玄寒王的死,他并不意外。 他既知她要干一票大的,能做的就是给她兜底。 从入夜开始,他就在两仪宫殿守着。 若楚月因棋差一招让玄寒王反败为胜,他就是她的后路。 “动静小点,来之前听老白说,叶天帝去了王城的天元塔。” 夜墨寒眸光温柔如水的望着她,随即接过羽符和陆印离开了两仪宫殿。 “天元塔……” 楚月喃喃自语。 天元塔在王城的东边,靠近神庙的那一侧。 在风水玄学上说,天元塔是专门用来供奉神庙里那群雕塑的。 “小叶子。” 轩辕修紧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话说,你和姓夜的那小子没有任何的通风报信吧,怎么就知道互相要做什么呢?” 这真是凌天最大的未解之谜。 须知。 当年他与皇后琴瑟和鸣时,总是想不通皇后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楚月笑而不语。 提及抱枕,眉眼柔和到宛如江南夜晚的月色。 当目光落到玄寒王的身上,瞬间嗜血如地狱的妖。 “那就劳烦岳丈大人去一趟天元塔,为小婿做这最后一件事吧。” “……” 王城以北,富丽堂皇的大华殿,乃是黄泉霸主的住所。 黄泉霸主正在和黄泉大陆来的大臣们商榷统一五陆之事。 众臣笑道: “看来这一次,凌天不得不亡了。” “公子夙统一五陆,第一件事就是把凌天送给虚空,来保四陆的太平。” 闻言,一个霜眉雪发的老者捋了捋胡须,“无穷台之战,比原定的时间晚了一个月,那稷下学宫的李莲城非要等叶楚月到,叶楚月不仅完美的执行了护龙阵列,还从无穷台活了下去。无穷台之败,肯定与此人脱离不了干洗。” “刘元老,你多虑了,她叶楚月还能翻天不成,充其量就一个武宗境,给霸主塞牙缝都不够的。” “要我说啊,刘元老你有时候就是想太多了,无穷台的失败,归根究底就是李莲城的无能,还有就是帝军和九幽剑帝半路杀出,和叶楚月有什么关系?” 刘元老长叹:“只愿是老朽多想了。” 老人花白的眉,始终都是紧皱的。 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黄泉霸主亦认同这个观点,只不过略有不同,“帝军之事,本座也觉得甚为古怪,凌天的土地肯定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还需要我们去挖掘。但是,刘元老,叶楚月左右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黄毛丫头,纵有几分天赋,你也未免太高看她了。” 刘元老不再说话,闭着唇沉默不语,脑海里暗自思索。 黄泉霸主无心多说,摆了摆手让刘元老这些人离开。 现如今,他最想要的是楚天霸的云霄龙脉。 “玄寒王若是拥有了云霄龙脉,日后就要压本座一头了。” 殷天河甚是不悦,“都是公子夙的人,凭什么云霄龙脉给他,不能给我殷天河?沈雪姬,你不给本座,本座自己去拿。”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主上,凌天叶天帝、谢青烟邀您前去天元塔相聚。” 第2081章 殷天河,你好大的威风 殷天河听到是凌天的人,压根没有想见的意思,甚至还要刻意去避嫌。 四陆联盟,针对的就是凌天。 舍弃一个凌天,保全四陆的长久,是四位陆主心照不宣的共识。 作为联盟之一去见凌天的高层,岂非摆明了自己有异心? 若被谢青烟抓住了小辫子,以此来大做文章,传到沈雪姬和公子夙那里去,他殷天河纵有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 殷天河也不是傻的,作为一陆之主,还是知道里面的利害关系。 “不……” 殷天河的逐客令还没完全下达,就听门外的侍者又道:叶要拿楚门主的云霄龙脉奉献给主上。 “唰”的一下。 殷天河推开了门,沉声问:“云霄龙脉?什么意思?” “不清楚,只知道叶天帝和谢武神的神色很差,两人还嘀嘀咕咕了一些话,说害怕虚空,想要人保护之类的。” 侍者如实回道。 殷天河愣了一下,便大笑出声。 他明白了。 叶天帝和谢青烟估计是知道这次的一统五陆是要舍弃掉凌天,特地来找他庇护的。 楚天霸的云霄龙脉,则是给他的贺礼。 虽然说他不该和叶天帝有所联系,但云霄龙脉实在是太诱人了。 更何况,他只是假意合作,云霄龙脉到手,谁还吃饱了撑的去管凌天大陆的死活? “主上,还去天元塔吗?” “去,怎么不去,不过此事应当保密,不能让沈雪姬那老娘们发现。” “是。” 殷天河摸着夜色,也不告诉任何人,独自前往天元塔。 天元塔内,叶天帝、谢青烟等候已久,看到殷天河的时候如同见了神仙般。 “殷霸主,快,里边请。” 叶天帝一改往常的冷淡傲气,热情满满地道。 殷天河极其享受高傲的叶天帝低下头颅对他笑脸相迎。 谢青烟亲自为他沏茶,“殷霸主来尝尝本神的青烟茶,味道绝佳,四陆可没有这般好的香茗。” 殷天河双手负于身后,微抬起下颌傲然的走进天元塔深处,冷睨了眼眉目清秀的谢青烟,心底里陡然升起了一股骄傲之感。 要知道,这谢青烟以前是无眠族的人,吝啬看他一眼。 他几次给谢青烟示好,谢青烟直接把他当成了空气。 而今,竟也知道讨好他。 “谢武神,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殷天河大摇大摆的坐在椅上,戏谑的笑出了声,嘲讽道: “我们孤傲的凌天女武神,竟也要亲自来沏茶,沏茶这种粗活,让那些个没皮没脸的下等奴隶去做就行了,何必辛苦你自己呢?” “殷霸主这样说就见外了,能为殷霸主沏茶,是青烟的荣幸。”谢青烟低头垂眉。 殷天河狐疑的眯起眼睛,粗粝的手布满老茧,蕴满力道抓住了谢青烟的下颌: “知道是你的荣幸就好,谢青烟,我知道你的葫芦里装着什么药,你们想跟我谈,得有个前提条件,今晚,来本座的榻上,伺候好了本座,什么事都好商量。” 他就喜欢征服这种强大到对他不屑一顾的女人,从而有深深的满足感。 诚然,殷天河也是在试探谢青烟是不是真的要为凌天打算,还是另有目的。 如野狼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谢青烟看。 谢青烟紧抿着唇,眼神里满是倔强之色。 片刻,她缓缓的垂下了眼帘。 “能伺候殷主,青烟会把握好机会的。”谢青烟道。 殷天河冷嗤了一声,斜睨叶天帝:“坐吧。” 叶天帝刚坐下要捧起茶杯,就见殷天河一脚架在桌上,顺带把茶杯踹翻,使茶水倒在了叶天帝的衣服之上。 “直接说目的就好,何须喝什么茶呢?”殷天河笑。 叶天帝洵洵儒雅,纵然如此也不见半分愠怒,反而缓慢的拂去了衣袍上的茶叶。 “殷霸主,你我都是聪明通透的人,五陆统一,说得好听是对付虚空,实际上是见李莲城落败,用另一个方式割舍凌天而已。” 叶天帝缓声道:“公子夙想要弃车保帅,非常时期能够理解,但作为凌天一帝,得为凌天的武者百姓去考量。殷霸主,我有法子能剥夺掉楚天霸的云霄龙脉,只求殷霸主,保我凌天,我等愿以殷霸主马首是瞻,效犬马之劳万死而不辞。” 殷天河笑眯眯地道,“一统五陆是为黎民百姓,与凌天有何关系?不过若真有云霄龙脉交给本座,本座愿意倾力保全凌天。” 黄泉霸主的话术很有水平,以防叶天帝是试探自己的口风,特地闭口不提一统五陆的真实目的。 “只要有殷霸主这句话,吾等,足矣。” 叶话时,眼角余光飘忽向外头。 像是在等什么人来天元塔。 “叶天帝,既然你是聪明人,就该知道,求人,要有求人的诚意,更何况你面前的不是凡夫俗子,而是黄泉大陆的霸主。” 殷天河懒洋洋的把双腿腿架在了叶天帝的面前,用玩味讥诮的语气开口: “本座的身体娇贵得很,一路走来可谓是辛苦,这脚都累出汗了,你帮本座把靴子脱了,用你的武帝之气为本座擦拭干净汗水,并对着本座的脚喊三声爷爷,本座就相信你的诚意。” 叶天帝默不作声的望着殷天河,平静如月下的深海。 谢青烟轻颦了颦眉,眸底闪烁着锐利的暗光,额角沁出了些许的汗珠。 即便是在布请君入瓮的局,要做到这个份上,实在是太难。 叶天帝神情淡淡,无悲无喜。 尊严很重要,但于大局而言,于家国大义来说,个人的安危和尊严,两者皆可抛。 他一笑处之,淡然抬起双手。 随即,一声轰然巨响出现。 “砰。” 天元塔的门猛地被人一脚踹开。 “殷天河,你好大的威风。” 第2082章 惊风雷掌,如烟花绚烂 殷天河灵魂随之一震,旋即朝外循声望去,却见天元塔的敞开大门间尘烟四起,两道身影逆着夜明珠的光火而至。 “楚天霸!是你!?” 殷天河瞪圆了一双鹰眼,呼吸紧跟着急促起来,只因他看到楚天霸的身旁竟有九幽剑族的剑帝。 而在楚天霸的肩上,扛着一副往下耷拉的冰冷躯体,殷天河虽看不见尸体的面目,却能从尸体衣着辨别出他的真实身份。 这具尸体,不是旁人,正是玄寒陆主南不瞑! 须知。 玄寒陆主和他一样,都是实打实的一星武神境。 据他所知,南不瞑私下还在修炼玄寒王室的独门功法。 如此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毫无生机的死在楚天霸手里。 神庙五陆会宴的时候,南不瞑和楚天霸简直就是亲如父子…… “叶天帝,你什么意思?” 殷天河勃然大怒的瞪视着相对而坐的叶天帝,周身的武道气力似若愤怒的火焰几近喷发而出。 叶天帝不似方才那般逆来顺受,依旧是温文尔雅的卓绝气质,看向殷天河的温和目光之中蕴含着不怒而威的气势。 他淡淡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要殷霸主的这条命而已。” “啪!” 殷天河拍桌而起,怒到额头青筋暴起。 一缕清风吹拂而至,荡平了将要迸射的怒气。 楚月悄然间释放的神农之力,伴随着幽幽清风填充整座空荡的天元塔。 她扛着玄寒王的尸体,迈开修长的双腿,逐步地走向了神色大变的殷天河。 “殷陆主何须动怒,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不都得死,如我爹所说,提前殷陆主上路有什么不好的呢?” 楚月一面走一面说,轻叹中带着些许惋惜。 那语气,那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做什么善事,看得殷天河心底一阵发毛。 殷天河脑子敏锐的捕捉到了敏感的信息,眼神诡异的看完楚天霸后看向了叶天帝。 这楚天霸,难道是叶天帝的私生子? “好啊,楚天霸你故意勾引南永宁,目的就是为了杀死其父南不瞑,你们父子俩人好狠毒的心。” 殷天河并未贸然动手,而是在飞速思量着万全的逃脱之策。 玄寒王的实力和他不相上下都能死得透透的,眼前有两位武神境,一位武帝,还有个看不出实力境地神秘莫测的楚天霸,殷天河不得不提防。 天元塔,在永恒王城内的地理位置偏远,不过若是释放武神气力的话,肯定能引来满城的人。 但他与叶天帝、谢青烟私下见面的事情又扯不清。 思来想去的殷天河,只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得想办法抽身才行。 “嘭。” 玄寒王南不瞑的尸体被丢到了殷天河的足边。 楚月看了眼父亲叶天帝衣服上的茶渍和几片茶叶,半眯起的紫眸犹如大风起兮般杀气肆意蔓延。 “殷陆主,我们既已杀了个南不瞑,怎么会介意再多杀个殷天河呢,您说,是吗?” 话音才落,便端起茶壶斟了一杯满满当当的茶,随后端起茶杯敬向了殷天河,“殷陆主,来都来了,喝杯茶,一笑泯恩仇,万事都好说。” 殷天河愤怒的牙痒痒,奈何事已至此,只能暂时用缓兵之计拖延时间。 只要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好说。 他刚要接过楚天霸递来的茶盏,就见那风流少年漂亮的紫眸内如冬日冰雪般的冷。 少年转动腕部,面无表情的将茶水泼在了殷天河的面庞。 “楚天霸,你!” 殷天河愤怒不已,终是忍耐不了,双掌蕴满雷霆闪电赫然打出。 说时迟那时快,楚月足踏瞬步堪堪躲掉了殷天河的惊风雷掌。 夜墨寒软靴踏地的瞬间,天元塔跟着抖动了三下,倒在地上的南不瞑直接被震到了半空,恰好接住了殷天河的双掌。 雷霆光芒遍布南不瞑的浑身,原就死不瞑目的他,瞳仁散开如泼墨的眼珠子,更是闪烁起了雷电之光。 殷天河发现掌下的人是南不瞑,想要收掌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望着掌风和雷霆之力震碎掉南不瞑的四肢百骸。 “殷陆主,再送你一个好礼。” 楚月凝神聚气,悄然运转出龙族太子的血脉。 脖颈、手臂等地方,登时生长出了许多犹如琉璃般的鳞片。 她邪气一笑,状似疯子,抬手狠戾的拔掉了脖颈上的一片龙鳞,鲜血狂涌而出。 “你想做什么?”殷天河怔住。 楚月眼疾手快的将龙鳞丢了出去,龙鳞化作锐光,似一把箭矢贯穿进了殷天河的眉心,正中殷天河元神。 云霄龙脉的气息缠绕在殷天河的元神挥之不去。 夜墨寒手执九龙剑,一剑凌空打出,一条半透明的剑光之龙久久地盘旋在半空。 而后,拿出从鼓灵身上收集下来的相同气息,气息绽放出萤火似得微芒,一点一点悉数被剑光之龙吞噬。 最终剑光之龙掠向了殷天河,沿着殷天河浑身上下的毛孔钻了进去。 刺痛感传遍殷天河的五脏六腑。 正在这时,谢青烟和叶天帝抓准机会抢走了殷天河的空间宝物,并用武神之力斩断契约联系。 从中迅速拿出了黄泉大陆的陆印和狼符,一并丢给了楚月,“天霸,接着。” “好嘞。” 楚月摇了摇陆印、狼符,“殷陆主,不对,日后,黄泉大陆的陆主就不再是你,而是我楚天霸了。” 说完脚底抹油似得拔腿就跑,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该死!本座的陆印!楚天霸,你找死!” 殷天河狂掠而出,去追赶楚月的身影。 楚月路过夜墨寒身旁的刹那,用神农之力将陆印和狼符包裹,暗中递给了夜墨寒。 旋即,狂奔在王城之中。 “轰!” “轰!” “轰!” 身后,殷天河一掌又一掌的打出。 每一道掌劲,都掀起了飓风与雷霆。 “救命啊,杀人了,殷陆主疯了,要杀人了!” 凄厉的惨叫声,刺破了王城的宁静。 楚月用尽全力的大喊,朝着神庙的方向如浮光掠影般奔去。 “轰!” “轰!” “轰轰轰轰轰!” “……” 一星武神殷天河的惊风雷掌之声如平地惊雷炸裂开来,地动山摇,震耳发聩。 永恒之地陷入睡梦的武者们纷纷睁开眼睛醒过来。 只见雷霆掌印犹如烟花绚烂般以非常高的频率绽放在那深深的夜幕。 有不谙世事的小孩拍着手咧开嘴笑,嘴里还喊着:“过年啦,放烟花啦!” 王城的一角,心神不宁的南永宁听到动静声,跌跌撞撞急急忙忙的跑去寝宫到了大院。 她看到,一陆之主殷天河铁了心的追杀楚天霸,长空中,还有鲜血掉落下来。 南永宁湿润着眼睛伸出了手,几滴血珠落在了她莹白的手背。 “楚郎……” 南永宁红着眸子哽咽出声,来不及戴上面帘,提起裙摆就追了过去。 楚月在逃跑之际,背部实打实的挨了一掌。 既要做戏,就得全套。 中了惊风雷掌的她,背部衣裳破裂,皮肉烧焦的部分闪烁着暗青色的电光。 “楚天霸,给本座死!” 殷天河一声怒喝,最后“轰轰”两声砸出双掌。 但见两道雷霆之光宛若似火骄阳照亮了漆黑的夜色,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迅猛的砸向了夜空中那一道清瘦高挑的身影。 楚月耳根子微动,察觉到风声的异样,唇角微勾,放弃了挣扎。 在赶来的众人眼里,她仿佛武体枯竭到无力再跑,喘息时只能硬生生的扛下武神的两掌。 殷天河得意洋洋。 这小子,想抢走他的陆印去支配黄泉大陆,哪有这么简单。 就在雷霆双掌快要粉碎掉少年薄弱的身躯时,一道超强的武神之力,轻而易举就消弭了殷天河的惊风雷掌。 殷天河瞪着眼睛看过去。 却见天边尽头掠来了如梦似幻的轿辇,四名冰清玉洁的婢女坐在天雪马背,吹奏琴萧之音抚平了夜的不安宁。 “公……公子夙……”殷天河语无伦次。 珠帘吹起,露出了鸿蒙夙那张比女人还要好看的脸庞。 “殷陆主,永恒王城,神庙重地,何故在此闹事?” 温润之声浸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使殷天河的面色霎时惨白如纸。 不等殷话,就见那紫瞳的少年背部染血,红着眼睛大喊:“楚某不知何故,殷陆主私下请楚某去天元塔一聚,楚某以为殷陆主是要商讨五陆统一之事,便心情快哉的去了,没想到天元塔内还有楚某的岳丈大人玄寒王,楚某到时,岳丈大人已经毫无生机,殷陆主他不顾一切剥夺掉了楚某的云霄龙脉,还夺走了楚某契约的一只仙灵,公子夙,你可要为楚某做主啊!” 这会儿,沈雪姬、青丘陆主和碧落陆主都已到场。 各地而来的鸿鹄武者,神庙参宴者以及永恒王城的本土人,俱都过来围观这轰轰烈烈之事。 沈雪姬眉头紧蹙,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殷天河,“黄泉陆主太不争气了,为了区区龙脉,就杀人夺宝,可恶至极。” 殷天河懵了,脑子更是一片空白,乱得一团糟。 “殷陆主,可有此事?” 鸿蒙夙安稳的坐在轿辇内,孤傲清高的睨着殷天河。 说话时,极强的压迫感让殷天河嘴角溢血。 “扑通。” 殷天河又惊又急,吓出了满额大汗,直接当场就单膝跪到了地上,拱手颔首道: “夙主明察,是楚天霸抢走了殷某的陆印狼符,殷某情急之下才追杀楚天霸的,至于那玄寒王,更是无稽之谈,他分明是死于楚天霸之手,是楚天霸想要栽赃给我,其心可诛啊。” “殷陆主说起谎话信手拈来倒也不脸红,这白的都能被殷陆主说成黑的,真让楚某好生钦佩,楚某若有这等颠倒是非黑白随口胡扯的本事,何至于混了这么久才区区一个地界楚皇。” 楚月挺起脊背时扯动了背部伤口,吃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昂首挺胸不卑不亢的望向了轿辇中高傲矜贵的鸿蒙夙,“楚某身上,不曾有什么陆印狼符,还请公子夙随便查,楚某坐得端行得正,相信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自然不会去怕有心之人的污蔑。” 鸿蒙夙未曾说话,而是用武神之力探了一遍楚月的武体,确实没有发现陆印狼符。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楚天霸的云霄龙脉还随之消失不见了。 楚月的云霄龙脉原就分了一半为晏红鸢重塑武体,剩下的龙脉,用神农之力能够完全掩盖住。 至于和血翼少年的契约,是在深扎骨髓的无生钉中,鸿蒙夙是察觉不到的。 “楚门主身上,并无殷陆主你所说的陆印狼符,殷陆主,你还有何话要说?” 鸿蒙夙靠在轿辇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殷天河,嗓音冷冽而清寒。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肯定就在她身上。” 殷天河慌得不行,突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急冲冲地道:“我知道了,公子夙,快去查永恒王城里凌天大陆的所有人和地方,特别是谢青烟、剑帝夜墨寒和叶天帝这几人的身上和住处,陆印狼符绝对就在他们那里。” 公子夙慢条斯理的抬了抬手,动作间尽显优雅。 侍女们心领神会,立即就去彻查殷天河口中所说的这件事。 月白风清,时间缓缓流逝。 一炷香过后。 四名侍女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两样东西。 众人定睛看去,目光汇聚一处。 那玩意儿,不就是黄泉大陆的陆印狼符吗? 沈雪姬眼皮微跳,“难道说,真如黄泉陆主所言,楚天霸意图联盟凌天毁坏的敌对四陆?” 殷天河自信满满的大笑出声,眼神阴鸷的看向了楚月。 等他洗清冤屈,日后必要这楚天霸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然而,下一刻,殷天河的笑容就凝固住了。 只见侍女面朝轿辇出声道: “回禀夙主,并未在凌天查到,不过,在黄泉陆主殷天河的大华宫殿的深处找到了黄泉的陆印狼符。” 殷天河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四名婢女,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蓦地看向了楚月。 第2083章 血誓:五雷轰顶,死无全尸 他终于知道了,原来楚天霸的局,是在这里等他。 最早楚天霸扛着玄寒王的尸体出来跟他心理博弈,让他以为凌天勾结修罗地界楚门是来杀自己的。 然后将他激怒,用玄寒王尸体来挡,制造出死于他手的假象。 但这个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只因他的陆印狼符被谢青烟给抢了。 殷天河一度以为楚天霸的目的是陆印狼符,故而狂追不舍。 陆印狼符何等重要之物,绝对不能落入他人的囊中。 直到此时此刻,殷天河方才如梦惊醒。 楚天霸把重心放在陆印狼符这里,就是逼他让鸿蒙夙去查。 只要查出来是在他的大华宫殿,他纵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份冤屈。 好深沉的算计。 好狠毒的心思。 殷天河血红着双眼瞪着楚月,“楚天霸,你敢戏弄本座!” “受伤之人是楚某,死的人是楚某的岳丈大人,殷陆主,你说楚某戏弄去,未免太可笑了。” 楚月不甘示弱的反驳:“殷天河,你杀我岳丈,夺我龙脉,取我仙灵,追杀我,陷害我,试问,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殷天河当真不怕遭受天谴吗?楚某纵然知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也没想到一代武神殷陆主竟能做出此番鸡鸣狗盗湮灭人性的恶毒事情来。” “你放肆!” 殷天河见鸿蒙夙的脸色愈发难看,不敢再与楚月争辩什么,而是急着对鸿蒙夙说: “夙主,请你相信我,这楚天霸图谋不轨,他是凌天叶天帝的私生子啊,他与凌天众人苦心谋划意图摧毁掉五陆统一之事。” 风过,无声。 沈雪姬看着垂死挣扎的殷天河嘴角猛抽。 殷天河就算为求生路想要编造假话,也得编造个像样的吧? 这种鬼话,说出去谁信? 周遭众人,无不是认为殷天河这是破罐子破摔外带“病急乱投医”。 帝域五陆,谁不知道叶天帝是怎样的情深义重。 云凰亡故多年愣是不再娶第二个女人。 退一万步说,即便楚天霸是叶天帝的私生子,为何父子相认重归叶宫呢? 没有相认就说明父子不合。 既然不合又怎会凑一起去谋划? 楚月理直气壮的仰着头,赤红如血的目光毫不怯弱的直视鸿蒙夙,“殷陆主既说楚某是叶天帝的私生子,楚某不介意与叶天帝试验血亲关系。” “不,不可。” 南永宁匆匆而来,望见楚郎背部的血肉伤痕泪眼婆娑,“夙主,永宁已失去了父亲,不愿楚郎再被人诬陷,殷陆主分明是为求活路而栽赃陷害。” 此时,叶天帝往前踏出一步,用匕首割开掌心,鲜血涌出之时形成了红色的契约符文光阵。 叶天帝朗声道:“公子夙,吾愿立下血誓,此身若有私生子,我当五雷轰顶,死无全尸!” 鸿蒙夙沉默了许久,才冷漠无情地道:“拿下罪犯,殷天河。” 侍女吹奏出的琴萧之音,幻化为从天而降的囚笼,将殷天河严严实实的关在了里边。 第2084章 得婿如此,生女无悔 殷天河心有不甘,在囚笼中拼命的挣扎。 一怒之下,再次双手砸向囚笼,定气凝神使出一套惊风雷掌。 掌心大风起兮,粗粝的手指缠满了雷霆电光。 他的双掌才打出,就见鸿鹄仙宫的四位武神侍女齐齐释放出浩瀚之气。 琴音磅礴似九霄万钧。 箫声缥缈如云烟雾卷。 …… 四道武神之气,如藤蔓般交缠,猛地穿过囚笼击中在了殷天河的身上,死死地束缚着殷天河。 “殷陆主,你,放肆了。” 鸿蒙夙慵懒清冷,妖冶好看的眉目淡淡的扫过殷天河。 无形中的武神压迫感在电光火石间掠过,砸向了殷天河。 “咔嚓。” 骨裂之声无端响起,令众人悚然大惊。 只见殷天河的双腿膝盖骨碎裂。 以至于腿部弯曲,用诡异的姿势跪在了囚笼。 殷天河口中汩汩的往外溢出粘稠殷红的鲜血。 他瞪大了一双快要爆裂开来的眼睛,一面吐血,一面说: “楚……楚天霸……有诈。” “殷陆主,死到临头了,你还要给我的未婚夫泼脏水是吗?” 南永宁瞪向囚笼,“殷叔,我叫你一声殷叔是看在往日你与家父的交情,没想到为了云霄龙脉,你竟然连朋友都杀,殷天河,你太让我,让黄泉大陆的子民失望了。” 殷天河狠狠瞪着南永宁。 可恨自己伤势太重,无法再为自己辩驳。 人群之中。 黄泉大陆所来的队伍里边,殷天河麾下的众多大臣们,其中一个豹头环眼的中年男人动了动心思。 随后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哀声嚎叫: “陆主大人,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我还以为你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还劝解了你好多次,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做出这有违人性的事情来,臣下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啊!!我等只要听从五陆之主公子夙的就已足够,常言道忠言逆耳利于行,陆主大人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此人乃是黄泉大陆的天师寒天礼,在大陆有着极其崇高的地位。 据说是黄泉陆主殷天河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才。 如今已是大圆满期巅峰武帝境,亦是半步武神境,还略懂阴阳八卦之术。 早年间得到过神算一族上古夏氏的机缘,于帝域五陆之中都颇有名气。 “你是何人?”鸿蒙夙问。 “回禀夙主,在下是黄泉大陆的天师,寒天礼。” “黄泉陆主之位,由你接手吧。” “这……属下定会谨遵殷陆主的前车之鉴,以黄泉万民为己任,尽心尽力责无旁贷!” “砰砰砰!” 寒天礼很利落的磕了三个响头。 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的用力,磕到头破血流不说,看向鸿蒙夙的眼神里充满了虔诚。 那般模样姿态,宛如子孙见了祖宗。 殷天河恶狠狠的看向寒天礼,对其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行为恨之入骨。 “楚门主,永宁公主。” 鸿蒙夙缓缓出声。 楚月、南永宁二人朝鸿蒙夙拱手颔首。 鸿蒙夙道:“三日后,婚事如期进行,至于南陆主玄寒王之事,本尊深表痛心,此后三日神庙上下永恒王城的平民百姓皆穿白衣以示哀悼。逝者已矣,还请二位节哀,莫要太过伤怀。” “是!” 楚月低声说道。 鸿蒙夙点了点头,轻抬了抬莹白如玉的手。 四名侍女则乘坐天雪马,琴音萧声宛若天籁,随长风幽幽而至时便见天雪马拖拽着珠光宝气的轿辇离开了寂寥的夜幕。 楚月迈步走到了囚笼前方,耷拉着头冷笑的望向了殷天河,“殷天河,血债,可是需要血偿的,杀了楚某的岳丈大人,那么好的岳丈大人,说没就没了,你却还想逍遥法外,你当真是吃人做梦。” 周围的人望着少年满背伤痕怒发红目的悲愤模样,心中感慨万千,窃窃私语的叹道: “真是个重感情的好男儿啊,对一面之缘的岳丈大人都有如此深的感情,那是天底下有女儿的父亲都想要的好女婿啊。” “得婿如此,生女无悔。” “好人呐。” “咳,咳咳咳咳……”叶天帝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沈雪姬侧目看去,浅声问:“叶天帝这是怎么了?” “受了惊讶,凉风侵体,再加上些水土不服,本帝回殿好好将养着了。” 叶天帝忍着咳嗽到面容扭曲,嘴角更是直抽抽。 他再是沉着冷静,也难以平淡的面对那些话语声。 好女婿? 楚天霸? 思及此,叶天帝又止不住咳了一声。 慕临风、慕惊云这些人更是憋笑快憋出内伤了。 老伯公和太夫人他们虽担心楚月苦肉计导致的伤势,但也被周围的夸赞之声给雷得心情复杂凌乱了。 第2085章 九九归一阵 “诸位,都散了吧。” 沈雪姬摆起圣后架子,端的是雍容华贵,“事情真相既已了然,夜已经深了,三日后楚门主和永宁公主大婚,还是一统五陆的大喜之日,实不相瞒,夙公子和鸿鹄仙宫将在接下来的三日在神庙开启《九九归一阵》,三日后,此阵便能完成,五陆彻底合并,形成真正的一统。” 鸿蒙夙乘坐轿辇在离开之前给了她一个眼神,就是让她交代《九九归一阵》的事情。 原是想暂时隐瞒此阵,借南永宁大婚之事来完成五陆一统。 而今玄寒王身亡,作为女儿的南永宁不去守孝三年,反而还巴巴地成婚,多少有点不通人情。 鸿蒙夙只得把《九九归一阵》之事道出,在五陆一统的重大事情面前,玄寒王南不瞑之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听到这话,沈雪姬身边五陆之众都是目瞪口呆,震惊到合不拢嘴。 实在难以想象。 他们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够看到五陆合并的局面。 楚月眸光幽幽的望了眼沈雪姬。 这,才是她想要的真正答案。 神农空间,轩辕修倒抽冷气,深深的震撼着,“朕槽(卧槽),小叶子,你这心思未免过于缜密了,从南永宁、神庙到王城,你做的局简直环环相扣,该不会从南永宁邀请你去永恒河画舫一聚之时,你就想到了现在吧。” “可以这么说。” 楚月用神识传音,一代先祖轩辕修险些膜拜的痛哭流涕,只恨都是人的脑子,怎么差距就这么点。 破布扭曲成人形的状态,如谨慎睿智的思考者般摸了摸下巴,低声道:“《九九归一阵》,合并四陆,放弃凌天,到时候鸿蒙夙只要说开启阵法之时出了纰漏,就没人可以挑错。如若主子在神庙会宴之时,没有促成和南永宁的婚事,鸿蒙夙就会简单粗暴的推进五陆统一。” “所以说,小叶子用云霄龙脉不仅是为了让玄寒王和殷天河贪婪上钩,还是特地与五陆统一绑在一起。” 轩辕修接过话茬,分析道: “只要和婚事绑在了一起,玄寒王既为新娘南永宁的父亲,又是鸿蒙夙麾下的一陆之主,鸿蒙夙还想继续进展统一,就得暴露出《九九归一阵》。到时,阵法形成,黄泉、玄寒以及凌天大陆,三陆归顺于小叶子的麾下,只占有两陆的鸿蒙夙,如何当得起这五陆之主?” 说到这里,轩辕修似是想到了什么,皱着眉疑惑地问:“诶,不对,小叶子,既然陆印和狼符都在归还给殷天河,到了鸿蒙夙的手里,要如何策反黄泉大陆?” 楚月嗤笑,神识传音回道:“黄泉陆主,暴虐成性,喜爱征服实力强悍天赋卓绝的女子,黄泉大陆的女武者们深受其害,正义浩然的男武者们更是厌恶这样的一个陆主,若要推翻掉暴行,必然是一呼百应。” “即便如此,黄泉大陆的高层那边只怕不会同意,我们只有三日时间,哪能动用到平民武者之力。” “不怕,虽无陆印狼符,但有殷天河的空间法宝,稍后沾点殷天河的鲜血送到黄泉大陆即可。” 闻言,轩辕修再次感叹。 楚月风轻云淡,不经意的侧目撞入了那双隐忍压制的紫眸,便轻抿了抿唇。 他在担心她的伤。 楚月悄然间朝他眨巴了两下眼睛,让夜墨寒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楚郎……” 南永宁小声轻啜。 “我没事。” 楚月扯着唇笑了笑,脸上的面具还沾染着点点鲜血。 皓月清辉如瀑洒下,映照在她的身上,宛如镀了一层圣洁的仙光。 南永宁看的有些痴了。 “乖,回去,好好呆着。” “你要照顾好自己,好好疗伤,我们大婚的时候,我是要检查的。” “好,任由你检查。”楚月咧开嘴粲然一笑,目光比月色要还柔和。 南永宁只得先回到自己的住处安心准备大婚之事。 作为未婚妻,她只有等到成婚后,才能去到夫君那边。 “沈圣后,楚某还身负重伤,就先告辞了。” 楚月摇开鳞光扇,风流恣意的走进夜色里。 一道道目光,颇为复杂的看着少年满背的鲜血模糊。 回到宫殿之后,楚月将扇子一丢,迅速使出神农之力治愈伤口。 只是。 神农之力尚未冲到伤口,就见温暖的真力流淌在她的背部伤口,洗涤了在鲜血中闪烁的电光。 “抱枕。” 她低声喊。 话落,身后骤然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男人黑袍着身,戴着贵气的面具,长臂轻揽她柔软的腰肢,略微倾身,优雅而情深的在她脊背的伤口轻轻一吻。 楚月脊椎酥软发麻,浑身轻微的抖动,浓密如蒲扇的睫翼轻颤。 “疼吗?”身后,传来男人温润又隐忍着沉痛的声。 “不疼。”她轻描淡写的回,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固执倔强。 男人温柔吻过她肌肤雪白与鲜血猩红的背部。 伤口,顿时以缓慢的速度愈合。 疼痛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暖和如蚂蚁走过般的酥麻难耐以及细细微微却又深入骨髓的痒。 第2086章 鸿鹄榜更迭之日 楚月脊背伤口彻底愈合的那一瞬间,纤瘦的身躯便落入了男人温暖的怀抱之中。 四周圣光闪烁,情景变幻。 下一刻便仿若如置云端般,出现在了轻烟缭绕的独立空间里边。 男人将她轻放在云雾深处温热的汤泉。 “你累了,需要休息。”夜墨寒温声说道。 楚月浑身浸透在散发着微芒的暖和泉水。 从无穷台到永恒王城,风波不断。 她半垂着眼睫,透着无力的疲惫。 世上武者多如牛毛亿万计数,而只有在夜墨寒身边的她,才是真正卸下疲惫的舒畅轻松。 她安然的沐浴着汤泉,耳边是男人带着几分哀怨的声音:“不休息好,怎么有力气去做别人的夫君呢?” 楚月:“……” 这醋味浓得光是在神农空间的轩辕修们都能够清晰的感知到。 楚月勾唇轻笑,云飘雾绕之间,清丽的面颊映照着勾人的明媚。 她扑入醋水比汤泉还多的男人怀中,一双手紧紧的环抱住男人的腰肢,抬头轻咬住男人绯红的薄唇,装傻充愣地说:“她楚天霸的婚事,与我叶楚月有何干系?” 男人望着鲜活动人的她,满怀宠溺的紫眸快要溢出光来,几分哀怨和醋味刹那就无可奈何的烟消云散。 情难自持的反客为主…… …… 接下来的三日时间,鸿蒙夙麾下的鸿鹄仙宫之众,正大光明且大规模的启动九九归一阵法。 九幽族长冰蓝心带着血、白两位护法直奔玄寒大陆,用陆印、羽符调动玄寒的战队。 龙十三、十四两位护法,连夜去的黄泉大陆,拿着陆主殷天河沾血的空间宝物,召来群臣,如打了鸡血般激愤地喊道: “鸿蒙夙为了一统五陆,杀害玄寒陆主,构陷殷陆主,天师寒天礼已经叛变,殷陆主交代在下前来传话,黄泉大陆若是想要有生机,就只得听从剑帝的安排。” 与此同时,龙十三拿出了记录殷天河被囚的千行神卷。 这是用楚月改良过后的千行神卷暗中记录下来的,掐头去尾了很多,只有鸿蒙夙和四位武神侍女惩处殷天河的画面。 如此,便已足够号令群雄。 两陆暗中调兵,戒备布防,遥远的永恒之地也没个清闲。 婚礼前夕,恰好是鸿鹄榜更迭之日。 只有年轻的英才,才能有上榜资格。 自从帝域五陆分裂开始,凌天的武者就是上榜人数最少的一陆。 即便有人借着天时地利人和上了鸿鹄榜,都跟人间蒸发了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鸿鹄榜更迭之日这么快就到了?” 锦绣恢弘的宫殿中,楚月半眯起了眼睛,“按理来说,每年鸿鹄榜更迭之日都是固定的,今年比以往提前了七天左右。” 夜墨寒道:“鸿鹄榜是四陆武者争锋的日子,唯独凌天不受待见,这是为了击溃凌天武者的士气,也是为一统五陆之后割舍掉凌天而埋下的伏笔。” “有够恶毒的。”屠薇薇扯了扯唇。 “嘎吱——” 萧离推门而入,“小月姐姐,龙渊魏老请见。” 魏老? 楚月眸光一闪。 冷师姐身边的那个老人,就是阿离口中的魏老,亦是给叶无邪桂花糕,助她破李莲城之局的智者前辈。 _ 请假假一天 第2087章 有人与她骨血相融,把她丢入无间地狱 “快快有请魏老先生。” 楚月神情凝重,浮现出严肃之色。 萧离点点头,去而复返时带回了两人。 其中一位便是龙渊境主,身穿雪白长袍,戴着一副银色面具,一双晶莹如凝脂玉的眼瞳,似冬日细雪般凝望着屋内众人。 楚月站在半敞开的门前。 她在门外看。 俩俩对视,不过弹指一刹那,却仿若是天荒地老那样长的时间。 屠薇薇、秦铁牛等人面面相觑,满头雾水,惊讶之余还不忘朝夜剑帝的脑壳上看,甚至还脑补了一片大草原般的绿色。 “冷师姐,好久不见。” 楚月始终是龙祖的少年模样,朝冷清霜咧开嘴恣意的笑,自然的张开了一双手。 冷师姐? 众人再度惊得下巴落地,尤其是秦铁牛。 冷清霜缓步而至,轻轻的拥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小月儿,好久不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屠薇薇震惊不已,嘴里吃到一半的糕点还没来得及吞咽下去,便诧然地问:“你不是和小燕子在清域吗?” 冷清霜半垂着眸,沉思着如何将过往种种道出。 默然了一会儿后。 她说:“我与小燕子原是想先回清域一段时间,处理好了我们之间的事情,让清域白洲的长辈们同意了,就继续来追随小月儿。可惜,天不遂人愿,在我们准备找小月儿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一些……颠覆我认知和想象的事。” “发生了何事?”萧离问道。 “小燕子死了。” 此话一出,楚月等人的胸腔内都翻起了惊涛骇浪,心脏狠狠地颤动着。 “我与他准备去找小月儿时,遭遇了一伙神秘人的袭击,他们身穿红袍,戴着恶鬼面具,散发出诡异的气息,小燕子为我挡剑,被刺穿了心脏,危难之时,是魏老先生救下了重伤的我。” 冷清霜眼眶微红,说到最后,心情难以平静,说话的声线都在发颤,“魏老先生只能救下我一个,等我休养好重回那个地方,却是挖地三尺都找不到小燕子的尸体,只找到了这个。” 她将一个金丝织造成的锦绣宝盒取出,蓄满眼眶的泪水流淌而出,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宝盒的表面。 楚月按捺住怒气,冷静的接过宝盒将其打开。 方形宝盒内悬浮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菱形水晶,边缘并不整齐,像是撞裂开的某种碎片。 水晶周围浮动着三层光圈,中间氤氲着漆黑的雾火。 魏老先生解释道:“这块水晶碎片,有着浓郁的虚空气息。” “那就是虚空的人害了燕弟!”秦铁牛愤怒的攥紧了拳,“虚空一直就不太平,竟还做出这等下作之事来。” “若只是虚空倒也好认。”魏老先生摇摇头:“难以确定的是,水晶碎片的光晕里边,是精灵、仙灵才有的气息。” “精灵不是灭绝了么?”秦铁牛反问。 “帝域五陆的永恒精灵是灭绝了,但……虚空精灵又诞生了。” 楚月半眯起碎钻般的紫眸,“这说明,虚空地下,除了异鬼以外,还有精灵,或许还有更多难以想象的物种。鬼皇封印薄弱,虚空地鬼早已渗透五陆,此前虽阻止了李莲城,但虚空地鬼时隔九万年再出现,必是势不可挡。” “虚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恐怖。”萧离沉了沉声。 楚月不语,眉头紧蹙着,忽而想到了通过鼓灵所看到的前尘往事。 准确来说,是九万年前叶楚月真正的来源。 最早时期的她,是大楚世家的孩子。 奈何天生的同体,不容于世。 她所得知的记忆并不多,都是拼凑而成的画面。 这些陌生又可笑的回忆就像是支离破碎的镜面,每一片碎裂的镜面残渣,都是早已被她忘怀的鲜血。 楚月的眼梢,噙着一抹冰雪荒芜似得苍凉。 有人与她骨血相融,挖她神瞳,将她丢入无间地狱。 有人与她萍水相逢,献祭神脉,换她九万年后的一条活路。 而在那些破碎的带血的残渣记忆之中,她最早出现在帝域的时候,并非是璀璨光明繁花似锦的大陆,而是还没拥有太阳的地下虚空,至于虚空的生活,就像笼罩了迷雾般,是久远的,也是模糊的。 “虚空再是恐怖,我也要找到杀害小燕子的人,并将其碎尸万段。” 冷清霜红着眼看向楚月,“后来,魏老先生带我回了龙渊,上一任渊主病重,魏老先生让我进了龙渊秘境传承渊主之力,成为新任渊主。 我不能以冷清霜的身份活着,因为那群杀人的虚空精灵,是有目的性的来屠杀我们,所以,我只能用现在的方式活着,才能找到他们追杀的秘密,找到背后的凶手,也能保全跟我有关系的所有人。” 楚月沉重的拍了拍冷清霜肩膀,安慰的话到了嘴边终是哑然。 “叶鬼主,老朽此次前来神庙,是为了给叶鬼主送桂花糕的。” 魏老先生说:“你虽然被本源之气压制住了修炼境地,但剑走偏锋用右臂修炼,也是境地上的突破,武帝境以下好说,但到了武帝境以上,老朽的桂花糕也难以完全遏制,若到了武帝中期及以上,这桂花糕便如白开水,于鬼主而言,就真的是一点儿作用都没了。” “什么桂花糕白开水?”秦铁牛茫然,“老先生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屠薇薇担心地问:“小师妹,老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你需要遏制什么?本源之气吗?” 事已至此,无生钉之事,难以对这群朋友隐瞒下去。 她与抱枕对视了眼,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然的笑了笑,用最是轻松平静的语气说:“遏制,无生钉。” 魏老先生道:“叶鬼主的骨内,有着象征天劫的无生钉,此钉贯穿脊椎,深入灵魂,时间久之还会扎入元神。准确来说,如今的叶鬼主,和当年的百鬼之主是同一人。九万年前,她用灵魂元神扛下天劫,以肉身堵住虚空之门,是神族高人献祭神脉神光,使得彼岸花开,才能鬼主九万年后成为叶天帝和慕倾凰的女儿重降人世。” 第2088章 第二次杀死没有名字的魔种女儿 屋内,满地寂静。 九万年前和如今的百鬼之主,竟是同一人? 等等…… 以肉身封印虚空地鬼的那不是…… “鬼皇?” 秦铁牛眼睛瞪得像铜铃,震撼的同时狂喜不已,浑身的血液好似都沸腾起来了,“楚爷,你是鬼皇大人?天啊,你竟然每时每刻还要承受着无生钉之痛。” 这太不可思议了。 纵然亲耳听见,也如做梦般不切实际。 震惊的不仅仅是秦铁牛,还有每一个追随在她身边许久的人。 “日后的无生钉,我会自己想办法,此前有劳魏老先生的辛苦帮忙了。” 楚月抱拳道:“若无魏老先生的桂花糕,叶某恐怕苦痛倍增,煎熬不已。” “叶鬼主何须与老朽说见外之话,老朽筹谋多年,与李莲城的博弈中,也只能有三成胜算,而有了你,才有十成胜算,让他李莲城功亏一篑。” 魏老先生感叹道:“实不相瞒,老朽从未与叶鬼主私下密谋过任何事情,这些心照不宣的默契,更多的是在赌,赌鬼主你能否与老朽一同布局。鬼主文韬武略,心思缜密,善良大义,以及少部分的机缘气运,这些都缺一不可,方才造就了凌天暂时性的胜利。” “先生谬赞。” 楚月谦逊说罢,宽慰冷清霜,“燕南姬师兄之事,师姐放心,这笔账,定要找到作恶之人去讨债回来。” “冷师妹,楚爷,你们放宽心好了,燕弟绝不会有事。” 秦铁牛自在的摆了摆手。 冷清霜拧了拧眉,眼眶深红如血,刻进骨髓深处的恨与怒,随时滔天而起。 “小兄弟何出此言?”魏老先生问。 “人死了,总得有尸体吧,掘地三尺都找不到尸体,按照武侠话本的故事走向来说,绝对还好好活着,说不定还有奇遇呢。” 秦铁牛说得兴致勃勃。 众人只当他是在缓解凝重的氛围,实际上秦铁牛坚定的相信着与他相见恨晚的燕南姬师弟尚在人间。 夜墨寒讳莫如深的眸,温柔宠溺而心疼的凝望着任何时候都桀骜自若的她。 末了,移开目光望向魏老先生。 一贯傲骨邪佞的他,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敬重。 “魏老先生既对天劫和无生钉之事有所了解,夜某有一不解之题,还请老先生解惑。” “剑帝请讲——” “域外洪荒中,下界大陆的所谓天劫,源自于上界仙身道超强者的突破,但因帝域有虚空的存在,鲜少有上界强者朝帝域释放天劫,九万年前的那一次天劫,为何偏偏选中了帝域?” “对于此事,老朽颇有研究。”魏老先生叹:“九万年前的帝域天劫,原是选中灵武大陆的,甚至大楚家那位青莲女尊都已经去了灵武大陆,却不知怎的,在突破的当天去了凌天大陆。” “大楚,青莲女尊?可知其名?”楚月问道。 “并不知晓,只知是大楚最貌美的小姐,有一双神的金瞳,也是踏入仙神道被封为女尊的最年轻之人。魏老先生说:“老朽利用凌天西洲与锦绣乾坤等域外之地联系,也翻找典籍,查过许多的资料,用了将近二十载,才知晓那么一星半点。” 楚月神色微沉,若有所思。 她没想错的话,魏老先生口中的青莲女尊,是与九万年前的她一母同胞的妹妹。 她们在同一天降临,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她在泥泞沼泽挣扎了九万年,一次又一次的从深渊走向光明,又从光明坠进深渊。 她的妹妹,生来得天独厚,或许自记事起,就沐浴着光明而成长,并不知何为深渊,何为……泥泞深潭。 “老先生你倒是快说呀,急死了,那一星半点是什么,实在不行牛儿我给你吟诗助兴?”秦铁牛急得要死。 魏老先生无奈一笑,方才说道:“据老朽的调查所知,渡天劫时,这位青莲女尊目眦欲裂,双瞳溢血,才临时改变了计划来帝域渡劫。” “好端端的,为何会双瞳溢血?”秦铁牛自言自语。 “因为,那眼睛不属于她。” 准确来说,那眼睛里的金色神气,不属于那位青莲女尊。 青莲女尊要渡劫的灵武大陆,距离帝域很近,又恰逢突破的关键时刻。 当时的她,还未经历重生等变故,是完完全全的她,故而刺激得青莲女尊双瞳溢血。 楚月低着头,额前的碎发轻遮住了她的紫眸,沉痛和哀伤被她强力遮掩。 若她所想没错的话,当时陪伴着青莲女尊渡劫的人之中,必然有那位将她丢进无间地狱的楚云城。 青莲女尊兴许不知情,但楚云城见其双瞳溢血金光消散,肯定知道丢下无间地狱的魔种还活着呢。 就活在隔壁的凌天大陆。 因此,他们改变了计划,他们来到了凌天大陆,将天劫给了凌天大陆。 看啊。 这个叫做楚云城的男人,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杀死她。 天劫降临帝域,帝域被摧毁到寸草不生,永无人烟,楚云城眼里的魔种也会死在这片血流成河的土地上。 虽说帝域最后还存在着,但只要青莲女尊的双瞳恢复如初且没有波澜,就意味着金瞳彻彻底底属于了青莲女尊,也说明连名字都没有的红瞳魔种,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正因如此,楚云城才会带着让他骄傲自豪的女儿青莲女尊回到大楚。 那时的叶楚月没死,不过是被天劫贯穿了脊椎灵魂,永远与金瞳剥离了而已。 楚月在想。 鼓灵的记忆之中,楚云城站在无间地狱的边缘,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甚至想出手去捞回女儿。 那将天劫降临帝域的时候,他看着这兵荒马乱战争频繁的大陆,可有那么一瞬间的心痛? 王城宫殿中,楚月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不觉散发着悲戚的气息,三千怒怨弥漫在流动的风里。 朋友们一双双担心又诧然的眼睛,都关切的看向了她。 “小师妹为何知道那双眼睛不属于她?小师妹认识青莲女尊吗?”屠薇薇讶异地问。 “不认识,左右觉得,若是属于她,便不会双瞳溢血了。” 楚月发现自己的失控,立即收敛了周身的气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第2089章 历历往事,不堪回首矣 楚月不愿提及这段尘封了九万年的往事。 经过粉碎再拼凑的她,和九万年前的她,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她有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家人们都实打实的为她好,没必要为了一段过往而折磨自己。 只不过。 她无数次的思考,自己为何诞生。 或许从石头里出来,或许是哪位仙人随手一挥的仙气,又或是上古时期高人的机缘幻化。 无论哪种结局,都如她所愿,唯独如今的所闻所见,让她难免有几分遗憾。 原来,在被她遗忘掉的过往里边,有那样一个人,杀了她无数回。 准确来说,那段记忆,并非是她的前世,仅仅只是她的诞生由来。 奈何在这经年的岁月里,她死了许多回罢了。 屋子里的大多数人,都没把楚月的无心之谈放在心上。 毕竟不管是九万年前的百鬼之主,还是现在的叶三爷,都和大楚的青莲女尊扯不上任何的关系。 唯独夜墨寒和萧离,捕捉到了她稍纵即逝的黯然神伤。 越是强力遏制,越是让他们敏锐异常。 萧离沉了沉眸,神色随即黯淡下来。 在那个遥远的异时空,只有那么一次,在小月姐姐的身上感受到过这种难言的悲感。 高楼大厦伫立,城市灯红酒绿。 她问:“小月姐姐,你有家吗,你的家在哪里?” “曾经有,后来没了。” 天台的风格外冷冽,能够俯瞰整座城市的繁华,每一道霓虹灯和机械化的角落,组合成了新时代的璀璨文明。 她还记得,回答这话时的小月姐姐,恣意懒散的坐在五十六层的顶楼,修长的腿随意的耷拉在高空,一手撑着天台,一手拿着浓度很高的酒,明明是在朝她笑,但她觉得小月姐姐的身上写满了痛楚的殇。 萧离半阖着眼睫,心底细细计较。 大楚……有小月姐姐的家吗? 或者说,曾经有,但是后来没了? 萧离并未将想法表露出来,而是深深的压在心底,却不会忘记掉。 大楚若有小月姐姐所爱之人,她的命和魂将为大楚效力。 若有所恨之人,纵是穷其一生,断掉一身的骨,碎掉挚爱的剑,她也要为两世的阿姐讨回公道。 萧离此生,只为阿姐而活,爱憎喜乐,皆系于阿姐一人身上。 …… 宫殿氛围凝重几许。 魏老继续说道:“不瞒诸位,老朽自幼与李莲城、沈雪姬生长在杏花村,当时三人结拜为兄妹,李莲城和沈雪姬更是情投意合。” “竟还有这种事?” 说到陈年往事烂芝麻的八卦,秦铁牛登时精神抖擞,恨不得高歌一曲。 魏老淡淡的笑了笑,说:“时间太久远,都记不得什么了,只知道我原以为李莲城和沈雪姬会喜结连理,却不知从哪天起,俩人闹掰了,竟如仇人般,杏花村内四处谣传着李莲城是阉人的消息,我多番查找,才知道那消息是沈雪姬放出去的。” “再后来,李莲城伤心欲绝离开了杏花村,沈雪姬被路过的玄寒陆主带走,而后,离开杏花村后得到了医道机缘。” “这些年里,我从未停止过寻找李莲城的下落,儿时的兄弟,感情才最纯粹。” “当年诸帝之战,老朽深感疑惑,总觉得很不对劲,四处打探,暗中调查,才得知稷下学宫李莲城的真实目的,是要打开虚空之门,把凌天送给虚空。为此,老朽布局多年。” “……” 话音落下,魏老先生长叹了一口气。 历历往事,不堪回首矣。 最后,魏老先生说道:“叶鬼主,李莲城最好不能让他轻易死了,他的嘴里,还有很多的秘密。” “纵有秘密,以他对我们的抵触也无法说出来,活着才是我们最大的祸患和危险。” 楚月回道:“老先生,不是我不想让李莲城活着,是有人要对李莲城痛下杀手,从而杀人灭口。” “既是如此,便也罢了。”魏老先生无奈。 楚月再道:“魏老先生,虚空不得不防,鸿蒙夙实力强悍,四陆来势汹汹,可有办法应对之?” “关于此事,老朽颇有心得。”魏老先生说:“当今五陆,除却虚空潜伏的危险以外,便剩下隐世宗族了,鸿蒙夙便是出自于隐世宗族,神庙内暗藏着许许多多的隐世宗族,只不过他们听令于帝鼓,否则不会出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鸿蒙夙与域外的开天宗多有联系,现如今展示的鼓灵,并非是沈雪姬机缘所得,而是开天宗一直存放在宗门内的。” “开天宗?这名字,怎么有点儿耳熟呢?”秦铁牛皱着眉自语。 冷清霜凛冽出声:“九万年前,帝域战乱,下、中两界洪荒的宗门之地,各派出十大宗门围剿帝域,其中洪荒中界出征的十大宗门之一,便有这开天宗。据我在龙渊得到的消息,当年二十宗门合力攻打帝域,便是由这开天宗带的头。后来鬼皇陨灭,帝域失去光明,开天宗主游离凌天,捡到了帝鼓之灵。” 也就是说,鼓灵在开天宗呆了九万年之久…… 这九万年,鼓灵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 时至今日才得以重见光明。 “开天宗主把鼓灵给鸿蒙夙,到底意欲何为,是为了召唤出隐世宗族吗?”屠薇薇疑惑地问。 “有可能是以帝鼓为引,唤醒沉睡的鬼主元灵,报当年一败之仇。” 萧离的话,让众人毛骨悚然。 “帝鼓,绝对不能落入他们的手里。”屠薇薇咬牙切齿。 冷清霜半眯起眼睛,“帝域五陆,彻底乱了。” 魏老先生道:“来此之前,老朽观察了,三日后大婚之时,四陆会合并,只有凌天会被剥离在外。” “九九归一阵,是上古之阵?”楚月问道。 魏老先生点了点头。 随即,楚月用神识问昏昏欲睡的小魔灵,“小东西,你可听说过九九归一阵,能略作改动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本王有点困困,不想动。” 突地,小魔灵尖声怒道:“叶楚月,你喊我什么?什么小东西?” 第2090章 区区武宗境,小小一蝼蚁 “小东西,在如今的时代是对地位崇高之人的敬称,你若不喜欢,便也罢了,不喊就是。” “喜欢!!本王喜欢!谁说本王不喜欢的都给本王拖出去直接乱刀砍死。”魔灵登时张牙舞爪瞪圆了一双眼睛着急大喝。 “看来九九归一阵你也改动不了,罢了,当我没说,你继续睡吧。”楚月以退为进,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 短暂的沉寂,魔灵极为不服气的道: “笑话,这破阵放在上古时期那就是垃圾,懂什么叫垃圾吗,就像那秦铁牛嘴里的诗,垃圾!本王虽不是擅阵法之道的人,但对付这种小阵法,完全莫得问题,只需耗损点魔力罢了。” 楚月眉眼漾着好看的笑意,“既然如此,那便由你来搞定吧。” “本王出手,从未败绩。” 魔灵哼哼唧唧的很是骄傲,虽然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很快就被他抛诸脑后,一门心思想在叶楚月面前展现自己的实力,毕竟自己可是叶楚月最为敬重的“小东西”呢。 “修罗地界最近被鸿蒙夙盯得紧,叶鬼主,老朽与龙渊境主不宜久留,否则让人多心就不好了。” 魏老先生面容慈祥和蔼,满目历经沧海桑田后沉着。 楚月轻点螓首,认为老先生所说很有道理。 而今多事之秋,玄寒王的死,殷天河叛变以及数日后的婚事都与楚天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鸿蒙夙不是蠢人,肯定会死盯着这里不放。 冷清霜心中纵有不舍,还是起身告别。 她凝望着眼前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心绪复杂得很,沉吟了好半晌,才语气沉重地说:“别让那女人占了便宜,我会伤心的。” 言罢,望了望萧离等人,便与魏老先生离开了此地。 屋内众人,再一次看向了夜墨寒的头顶,看得夜墨寒头皮发麻,无奈又无语。 “小师妹,接下来怎么做?”屠薇薇问。 楚月微抬起下颌,美眸浸染着灿若星辰般的光,勾起殷红的唇笑时恣意又张扬,“哥几个,有没有兴趣屠了它鸿鹄榜?” “屠榜啊,想想就刺激,这么刺激的事,怎能没有我屠霸地呢。”屠薇薇兴奋雀跃,眼睛里的光仿若能刺瞎秦铁牛的眼睛。 屠霸地…… 听到此名,楚月风中凌乱,嘴角狂抽抽。 这是屠薇薇闻楚天霸有感,自取得屠霸地,还觉得和天霸相得益彰,八字相合。 “那我们先出去准备着,鸿蒙夙的人在外面盯着,得绕开他们。”萧离说道。 而后,殿内众人依次离开,直到只剩下楚月和夜墨寒两人。 夜墨寒心里默默记下大楚和青莲女尊,但未在楚月面前提及。 他将墨黑色的龙鳞大氅披在了楚月的身上,用真力为其暖身。 他再了解不过。 每当伤心的时候,他的阿楚不仅手是凉的,就连血液都浸着冰意。 楚月吸了吸鼻子,扑入男人的怀中,紧紧的抱着他,把脸埋在男人的胸膛汲取着那一抹独属于她九万年的冷柱清香。 就宛如瘾君子般,贪婪着夜下的罂粟花田。 “抱枕。”她哑声开口。 “我在。”他轻抚她的发,动作温柔,声也温柔。 明明在世人眼中桀骜刚烈的叶楚爷,在他眼里却如瓷娃娃般,生怕弄碎了她。 “充电完成。” 楚月又猛吸了一大口,瞬间满血复活,压根没有半分蔫了吧唧。 她歪着头咧开嘴一笑,落入男人的眼里,心和灵魂都要化了,再坚硬的骨头也得酥软。 “夜半三更,正是杀人屠榜的好时候,等我凯旋。” 楚月走了几步,又回来熊抱住夜墨寒,在其脖颈轻咬了一口。 她笑着朝外走,背对着夜墨寒时轻摆了摆手,明媚又懒洋洋地说:“种了爷的印记,就永远都是爷的男人了。” 她纨绔且不羁,吊儿郎当的摇开了鳞光扇,不再沉重,而是轻松自在。 大概,这就是拥有男人的快乐吧。 夜墨寒见她鲜活灵动,抬手抚过被女人咬过的地方,望着楚月消失的方向轻笑了笑。 眼眸,如紫宝石般好看,倒映着星月大海。 他轻声喃喃: “阿楚。” “不需要印记,也永远是你的。” …… 鸿鹄榜更迭之日,神庙大开鸿鹄仙宫之门。 五陆的高层都来鸿鹄仙宫见证历史性的一刻。 子夜,风凉如水,人满为患。 嘈杂之声鼎沸如斯。 “这次的更迭之日竟提前了足足七天,倒是稀罕事。” “这也说明了鸿蒙夙公子是上天选出来的五陆之主。” “不知道此次的翘楚魁首会是谁,估计又是从四陆中选出,凌天又要废了。” “听说凌天帝军司的陆蓝少将曾经突破到了武皇境,但人不知道怎么死于非命了,要是陆蓝在的话,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没有陆蓝,但有叶楚月啊,要不是叶楚月好高骛远要去拿下鬼主之位,被本源之气害得停留在武宗境,怕是天赋实力不在陆蓝之下呢。” “拉倒吧,小小武宗,区区一蝼蚁,岂敢鸿鹄榜上提?” “……” 议论声,此起彼伏。 围观的人群之中,有许多不远万里赶来的凌天武者。 听到那些异样的声音,他们也想争辩,“叶鬼主并非好高骛远,她是肩负重任,为了凌天大陆。” 他们渺小的声音,被淹没在了众人一字一句的浪潮里边。 凌天的武者们,脸上写满了失落和愤愤不平。 但在绝对的实力和实绩面前,他们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一次次的鸿鹄榜更迭证明,凌天只出废人,远不如其他四陆。 他们纵想靠自身努力改变一切,但修炼之事不是努力就行。 这时,沈雪姬头戴繁杂的凤冠,身穿雪白凤袍,母仪天下般走上万道象牙阶梯之上。 凤袍曳地十尺之长,尽显华贵雍容。 身后两侧仪仗风光无限,惹人眼球。 沈雪姬傲然而立,手执金光笔,写下此次参加鸿鹄榜的武者名字。 第2091章 当年群雄之尊,而今不提也罢 熠熠生辉的金色符文名字,悬浮在半空之中,形成了一幅浩瀚的古卷。 多数都是鸿鹄榜在榜之人的名字,鲜少有外来武者参与。 只有少数武者远道而来,想要挑战鸿鹄榜,但也都知道渺茫不已。 而在榜的鸿鹄榜武者名字里,不曾见凌天鸿鹄之人。 让人奇怪的是,其他四陆的在榜鸿鹄武者,都能继续出现在更迭之日。 只有凌天武者,人间蒸发。 不过,对于这样的怪相,四陆的武者们给出了完美的标准答案,那就是“凌天蝼蚁,不敢一战”。 这般讲来,倒也说得过去,没来会去细想。 沈雪姬逐而写到青丘大陆的挑战者,乃是青丘沈家的沈文功。 沈文攻,沈家嫡系大公子,青丘沈家之主最喜爱的儿子。 落笔绽光,金辉如水面涟漪绽开。 写完此名之后,就见一白面书生却极尽阴柔之相的青年挥动长袍,步入了象牙万阶。 沈文功行阶踏步时,轻盈如风似柳絮,足底并未触碰台阶,但走过之地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凹痕,足以见得其气力境地之深厚。 沈雪姬满意地看了眼沈文功。 这是她一手扶持出来的天才。 不像沈清风那个私生子,是个没用的废物。 起初带来沈家,仅仅是见叶楚月锋芒毕露,将她的兄长扣下,来日好将叶楚月一军罢了。 事实证明,沈清风是个不会转弯的榆木脑袋,活该死在那百鬼之森。 自古以来,背叛者向来没有好下场。 早年杏花村。 沈雪姬与李莲城分道扬镳,虽被玄寒陆主捡走,但却寄养在青丘沈家。 故而与沈家的感情错综复杂。 “沈家主,恭喜啊,有子如此,必然能榜上提名。” 碧落袁家之主袁世烽拱起双手,笑吟吟地说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文功这气息已是武皇大圆满巅峰,距离武帝临门一脚。” 沈家主身穿青色蟒袍,一双雷霆豹目。 说起儿子满面洋溢着骄傲自豪的了得神情,连背部都不由挺直了几分。 “吾儿文功,早已可突破武帝境,不过鸿鹄仙宫最早之所以开创是为了抵御虚空,故而,他将要在更迭之日突破武帝,算是博得个满堂红!” “文功能有此为天下计的胸怀,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要为之汗颜了。” 说话之人,虎眼圆头,一身魁梧壮实的肌肉,身穿七彩之光的琉璃盔甲,正是玄寒的定海大将军,周定海! 周定海用眼角余光瞥了眼朝此处走来的叶天帝之众,意味深长地说:“文功的一双刀斧出神入化,若突破武帝境,必能在鸿鹄榜掀起惊风骇浪。” 袁世锋说:“说起刀斧武者,凌天叶天帝之女,当今的武神殿主,百鬼之主叶楚月,也是个中好手。” 黄泉前任天师新任陆主寒天礼笑道:“这武宗境的刀斧武者,岂能与武帝境的相提并论?” “说来也是。”袁世锋讪讪笑道。 周定海用鼻孔出气哼哧了两声,鄙夷地道:“武神殿,终归没落了。” 寒天礼叹:“遥想多年,武神殿主相当于帝主的存在,一呼百应,群雄之尊,而今……诶……不提也罢。” 随后过来的叶天帝等人们听到这话怒不可遏,为大局考虑只得生生咽下这口气只等楚天霸大婚之时再算也不迟。 沐凤鸣率领独孤兰、叶阳在内的帝军士兵走上万道阶梯。 闻言,紧攥起了双手。 要不是知道楚天霸那小家伙在憋坏水,高低得给这群不识好歹的东西比划比划。 叶阳年轻气盛,忍不下这口气。 谁说叶楚月,他得跟谁急。 “武神殿为何没落,诸位都是各陆高手,难道还会不知吗?”叶阳涨红了脸,“武神殿主舍生取义,百鬼之主马革裹尸,鬼皇身躯四分五裂,为的什么,为的帝域太平,若她们知道帝域的土地在九万年后活着你们这群人,只怕会后悔救了亿万百姓。” 周定海、沈家主之流恼羞成怒。 正当此时,武帝气息如大江大河释放而出。 就像东边尽头的飓风,席卷过永恒之地,刮得每一个人的脸颊生疼。 却见沈文共盘膝而坐,悬浮于空,座下绽放出一朵火焰妖娆的红莲。 “砰!” 倏然一声巨响,宛若滚滚天雷在苍穹炸开。 狂风与黄沙,漫天涌动。 上古帝王之气,从他的体内散发出去。 一道红光,直冲天穹! 一剑武帝! 无数道目光充斥着歆羡望向了沈文功。 沈文功的白袍在风中翻飞沙沙作响,眉间的红莲火焰分外妖冶阴绝。 突破完毕后,沈文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不错。”沈雪姬毫不掩饰的夸赞。 “圣后谬赞。”沈文功儒雅而笑。 “这次的鸿鹄榜,文功是要一鸣惊人了。”沈雪姬轻笑。 “承蒙圣后教诲,文功尽力而为,为的不是个人,是天下苍生,五陆黎民。” “好,有志气。” 沈雪姬点点头,沈文功便与众多参加鸿鹄榜的武者在一起。 沈雪姬执笔陆陆续续写下武者姓名。 最后一陆,是凌天。 凌天,无人应战。 万阶象牙周边的凌天武者们眼眶通红。 不是他们不想参加,只是他们实力不够,强行参加,只会让凌天丢脸。 但没想到,凌天竟是无人参演, 想要挑战鸿鹄榜,至少也得是武皇武者才行! 优胜劣汰,大浪淘沙的事,庸庸大众岂能参与? 更何况,鸿鹄榜的凌天武者不是失踪就是在失踪的路上。 其他四陆对此只是轻蔑嘲笑,但凌天的武者们却会多想,以为受到了某种诅咒。 纵是有条件符合的武皇武者也不敢贸然参加,害怕步前车之鉴,又多个人间蒸发的案例。 叶天帝等人对此并无情绪波动,比起鸿鹄榜的徒有虚名,楚天霸大婚和鸿蒙夙才是重头戏。 沈雪姬淡漠如冰,垂落下了执笔的手。 “看来,凌天无人挑战鸿鹄榜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缓,虽无起伏波动,但偏偏透着一股让凌天武者心里难受的高傲和鄙夷。 “谁说我凌天无人了?” 第2092章 背着一把比人还高的三尺狂刀 一道清冽喝声,如平地惊雷,炸裂在这万道阶梯之上! 闻得此声,这人山人海千万道目光注意,都汇聚在了同一个地方。 却见长街古道,海棠花未眠,尘烟悄然弥漫中,逐步走来了一伙人。 正前方的女子红裙着身若隐若现,披着黑色的曳地大氅,墨发三千不加装饰随意的扬在风里。 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眉目清绝无比。 面颊清丽,瞳眸黝黑,似画中走里的美人儿。 偏生有那磅礴杀伐气蓄势待发,叫人暗生心惊。 她背着一把比人还高的三尺狂刀,刀尖红烟氤氲宛若火色。 腰间别着碎骨小斧,呲牙咧嘴的狐狸生出几分可爱。 在她的身旁,只有寥寥数人。 屠薇薇一双猫瞳犀利逼人,手中的血杀刀似能怒斩妖魔。 萧离面无表情,歪着头望向前方,拖着一把破妖刀! 再往外的两侧分别是青衣着身的羸弱青年秦锦年,和朝四方吹着口哨笑得如娇花灿烂般的秦铁牛。 众人瞧那秦铁牛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媳妇生了个龙凤胎。 “这是……” 周定海皱了皱眉。 四陆多数的人,都未曾见过楚月的真面目。 “来者何人?”巨婴组合的婴娃冷声问道。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爷爷叶楚月是也。” 楚月张扬笑道。 巨人和婴娃都被气得面红耳赤头顶冒青烟。 叶楚月…… 听到这个名字,众人的心思复杂。 说她英雄,手下的尸骨人命可堆积如山,沾染的鲜血能流成河。 说她废物,身上赫赫功勋年纪轻轻就拿下了几个万象荣光。 这样的人充满着争议。 有人觉得她一代枭雄。 也有人觉得她是个垃圾。 但在神庙脚下,鸿鹄仙宫的开启之日。 她叶楚月武宗境,什么也不是! 沈雪姬轻笑:“叶战将,鸿鹄仙宫不是帝军司,神庙不是百鬼之森,八段武宗境,怕是只能看旁人争榜了。” “八段武宗?” 楚月嗤声说罢,脚掌踏地瞬间飞掠而起。 半空之上,衣裙猎猎生风。 身子翻空而过,随即右臂闪烁着金色闪电。 降落之时犹如蛰伏的狼,金雷右拳猛砸而下。 拳面打在阶梯,裂缝骤然如蛛网般瞬间朝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武皇中期境地! 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她不是八段武宗境,而是中期武皇? 周定海愣住,“什么啊,一条手臂的武皇,也叫武皇?” 袁世锋怔了会儿过后嘲笑出声:“叶天帝,你的这女儿与你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失一臂,她用一臂突破武皇,还真是千古奇谈,可笑可笑。” 沈家主连正眼都不瞧一下。 中期武皇在他儿子的武帝境面前,不值一提。 “鸿鹄仙宫只规定武皇境,二十五岁以内,可没说过得全身武体都是武皇境吧?”楚月笑问,语气满满嚣张。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只有一条手臂的武皇境,简直闻所未闻,令人咂舌。 “的确……” 沈雪姬话还没说完,就见楚月挑眉说道:“那还等什么,还不把本将的名字写上。” 这狂妄之气,叫众人大跌眼镜。 那可是青丘圣后啊,是鸿蒙夙的人。 就算是一陆之主在沈雪姬面前,都得毕恭毕敬。 她倒是好,当仆人似得吩咐。 鸿鹄武者之中的巨婴组合、宋远山等人在这一刻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颇为羡慕此时意气风发的叶楚月。 他们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暗骂自己怎么没想到这样与沈雪姬说话,好过过大侠的瘾。 沈雪姬气的胸腔起伏,心肺都在颤动。 但众目睽睽之下她还不能对叶楚月发难,只得憋屈的执笔写下叶楚月之名。 写的……尤为潦草。 “你是武皇境,你身旁的这些人,都是武皇境吗?”沈雪姬反问。 “不是。” 楚月摇摇头。 “既然……” 沈雪姬又才说两个字,再次被楚月打断: “但马上就是了。” 马上就是? 众人一头雾水。 难道还能个个都跟沈文功似得现场突破? 萧离和屠薇薇盘膝坐下,周身闪烁着太极雷霆。 自身储藏的太极雷霆,直接去碾碎筋脉,用雷霆淬筋的方式彪悍突破。 周定海诧然:“雷霆淬筋迅速突破之事,古书上有过记载,但这种修炼方法,会使筋脉寸断,沦落废人,从来没有人成功过。凌天的这群人,还是太年轻了。” 如周定海所说。 “嗤嗤。” 太极雷霆的摧毁下,楚月、屠薇薇二人的筋脉寸寸断裂。 沈雪姬唇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袁世锋、沈家主等人的眉梢染着鄙夷和讥诮。 还以为是什么能人的。 不过如此。 沈家主说:“叶战将果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憋了这么久出现在世人眼前,就是为了让人看你的朋友们……断裂筋脉吗?” 楚月丝毫不理,双掌蕴满神农之力打出。 乳白色的光浮动着晶莹的净化,注入了屠屠薇薇、萧离二人的身体。 神农圣雪的治愈之下,筋脉瞬间愈合。 太极雷霆再度摧断筋脉。 神农圣雪随即将其愈合。 不过瞬息间,就来来往往了上百次。 二百五十次后,“嘭”的雷霆巨响。 两道太极金色闪电直冲天穹。 金色的苍穹,云影倒映出屠薇薇和萧离的身姿。 各自的武者仰头看天,大为震撼。 他们知道。 帝域五陆,又将多了两名武者。 萧离二人周身电光闪烁,睁开了宝剑出鞘般的眼睛,缓缓起身。 “沈圣后,写吧,别浪费诸位武者的时间了。”楚月笑意盈盈,几乎把沈雪姬给活活气死。 沈雪姬隐忍着怒气而发颤的手在长空写下了金色名字。 这次写得更加潦草了。 一众武者被雷霆淬筋神农愈脉的操作惊得怀疑人生。 周定海蓦地问道:“叶战将,为何是淬筋二百五十次,可有什么缘由。” 楚月勾唇一笑,礼貌的拱手作揖,朗声说道:“叶某初次见到四陆兄弟,这是送给在座诸位的见面礼。” 周定海:“……” 众人:“……” 她的见面礼就是骂人二百五呢? 第2093章 叶战将,别来无恙 四陆的武者们听到这话那还了得,个个恼羞成怒,气到面红耳赤,将眼睛瞪得滚圆。 夜墨寒带着九幽族人和数位护法过来时,就见她眉飞色舞张扬而明媚,削薄殷红的唇轻勾起了温润好看的笑。 紫色的眼眸里,充满了似水般的宠溺。 紫护法、剑痴护法等人互相对视了眼,心中感慨万千。 从神玄学院到永恒之地,永远不变的是一抹红衣和既往的嚣张。 沈雪姬看着楚月的轻狂的姿态,深吸了一口气,逐而的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 只等着稍后鸿鹄榜更迭,武帝沈文功能教她做人。 “无知丫头。” 袁世锋轻嗤了声,完完全全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周定海冷笑。 反观叶天帝、老伯公家人们,见她这般模样,都无奈的笑了。 帝军阵列之中,立在骄阳似火下。 身穿帝军盔甲的叶阳,远远地望着楚月,难掩激动之情。 少年如琥珀般的眸子里,写满了炽烈的狂热,似火般迅速燃烧。 四方萎靡不振的凌天武者们,这才稍稍打起了点儿士气。 楚月带着萧离、屠薇薇走上万道阶梯,路过沈雪姬的身旁之际,抬手轻拍掉沈雪姬肩膀的梧桐树叶。 “说起来,沈圣后是稷下学宫前任宫主的梦中情人,听闻二人曾年少相知相许过,这倒也是两陆之间的缘分。” 她言笑晏晏的道,眉眼间的光彩宛如银针扎入了沈雪姬的眼球。 听到李莲城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沈雪姬凤袍底下的鸡皮疙瘩密密麻麻起了一身。 彼时情窦初开,对一个阉人付诸真心,是她沈雪姬此生最大的耻辱。 常在后山练剑的少年明明有仙风道骨之姿,即便拿着一把木剑,大开大合间也有磅礴之势。 少年李莲城正气浩然,是杏花村许多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当初不知李宫主庐山真面目,把酒言欢过,说起沈圣后,李莲城宫主认为被沈圣后喜欢过,是他此生最大的荣幸。” 楚月嗓音不高不低,恰好万道阶梯上下的武者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字字句句看似都是在夸赞沈雪姬,实则是在戳沈雪姬的痛处。 偏生沈雪姬哑口无言,还不得反驳半句。 楚月勾着唇角走向阶梯之上,一眼就看到了鸿鹄挑战者人群里边的南永宁。 南永宁是实打实的武皇境,是为年轻一辈的拔尖武者。 “叶战将,别来无恙。” 南永宁戴着精心装饰的面帘,朝楚月挑了挑眉梢。 她的眸光流连于楚月的眉骨,透过一副皮囊,似是在描绘着楚月的骨头形状。 届时,用叶楚月的骨头,做一副怎样的骨玩好呢。 玉骨萧? 碧骨笛? 长白琴骨? 亦或者是……做个脚凳吧。 每日每夜,时时刻刻,都踩在足底之下。 听叶楚月的元灵在骨头做成的牢笼里边歇斯底里的哀嚎,尖叫。 当真是人生一大美事。 思及此,南永宁眉目含笑,再看向楚月的眼神,透出了一股瘆人的寒气。 “永宁公主,又见面了。” 楚月不卑不亢的风轻云淡。 南永宁轻扫了眼楚月的右臂,“叶战将当真是出人意料,只不过叶战将该不会以为,仅靠一条右臂,就能敌对同境地的武者吧。” “这就是永宁公主没见过世面了,本将的这条右臂,莫说敌对同境地的武者,纵是面对武帝境……” 说到这里她缓缓地抬起眼帘,幽深双眸邪佞地注视着南永宁,吐字清晰,缓声道:“也有一战之力。” 闻言,四周响起了细碎的声音。 每一道声里,都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仅靠一条武皇臂,就想一战武帝境? 实在是痴人说梦。 滑天下之大稽! “啧——” 沈文功冷呵了一声,“叶三爷果真名不虚传,只不过低段武者越段挑战倒也正常,武皇境以上的越段挑战,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叶姑娘,做人做事还是得谦逊有礼较好,失了分寸那就是不懂事了。” 阴冷如毒蛇的瞳,骤闪过一道杀气。 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沈念秋,作为青丘护龙阵列前往锦绣乾坤,却因叶楚月而死。 沈念秋自小就听他的话。 数月前竭力想去护龙,还是求了他许久,他才同意的。 却没想到,妹妹竟是一去不返。 再加上当初沈清风对叶楚月的在乎,更让沈文功心有不喜。 楚月丝毫不理沈文功,取出了几坛酒,分别丢给了屠薇薇和萧离,晲了眼万道阶下。 秦铁牛兴味盎然,清了清嗓子高喊:“鸿鹄榜更迭,群英荟萃,牛某灵感充沛如水,赠诗一首。啊~五陆~你比六陆少一陆,你比四陆多一陆。啊~楚爷~你是我的神。当然,在这里,牛某作为亲身经历,有感而发,劝诫诸位一句:男人不自爱,就像烂叶菜。” 鸿鹄武者:“……” 四陆众人:“……” 不知怎的,有种想打死这厮的冲动。 冲动感甚至愈加强烈。 楚月开了一坛云霄酒,戏谑的扫着石化般的这群人,眼梢蔓延开了点点笑意。 秦铁牛的武道境地暂时没有提升,发挥不了大作用。 但是,秦铁牛的诗堪比刀枪剑戟,可敌城前六军! 沈雪姬听那不着调的诗顿感头疼,手执金光笔为符文名册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让人疑惑的是,这次的鸿鹄榜更迭,沐白衣竟没有前来参加。 神庙高处,云雾缭绕中,一座座雕塑的头部高耸云端。 沐白衣雪袍着身,修长的手握着古卷,立在雕塑的肩头,仙气飘飘的云雾轻烟围绕着他,还有雷霆电光暗闪而过。 那一刻,衣袍轻舞,风声猎猎,他在雷电云雾中宛如神灵的化身,垂眸俯瞰着鸿鹄宫前万道阶。 是无悲无喜的淡漠。 看破世俗的超然。 …… 沈雪姬写完符文名册,手里的金光笔化作金色的麒麟狂奔而出。 一声怒吼,将天地撕裂开了巨大的口子。 “鸿鹄仙宫已开,鸿鹄榜正式更迭!” 沈雪姬说:“奉夙公子之命,此次五陆争夺鸿鹄榜,魁首之人,可以成为未来五陆之主鸿蒙夙座下的首席大侍卫!” 第2094章 青丘沈家武帝沈文功 首席大侍卫…… 那可是比鸿蒙夙座下四朵金莲的地位还要高。 听得此话,一双双眼睛绽开了光。 鸿蒙夙身边的四位侍女,被永恒之地的武者们称之为金莲。 沈雪姬满意的看着一张张写满惊诧的眼睛,继续高高在上的说:“名次垫底的大陆,则要代表帝域五陆前往虚空谈判。” 鸿蒙夙打得一手好算盘! 叶天帝眯起了不再温和的眸。 谢青烟体内的血液起惊涛。 楚月依旧是波澜不兴的平静。 鸿蒙夙料定了凌天垫底。 所谓的谈判,不过是为了割舍凌天喂食虚空做准备罢了。 凌天若是没谈判好,就是五陆的罪人。 毕竟,虚空若是开出要凌天大陆献祭的条件,作为谈判者的凌天人若不同意,那可就太“自私自利”了。 楚月扫了眼这群鸿鹄榜挑战者。 巨婴组合、宋远山、沈文功这些人都比较强悍。 实力在半步武帝境以上。 最让楚月忌惮的是,有个穿着黑袍戴着斗笠的女人,在这里边是实力最高的。 足足有半步武神境。 距离武神,也不过是临门一脚。 光芒闪烁的鸿鹄仙宫内,从地下升起了许多座石碑。 分别是鸿鹄散榜,譬如鸿鹄箭榜、刀榜这些。 最后升起的不是石碑,是一座银河浩瀚烙印着月色的星碑。 迄今为止,楚月只在武神殿、百鬼之森见过这神秘的星碑。 大陆地上和地下的星碑,都隐藏着这片土地武道文明最深的奥义。 而眼前的星碑,是鸿鹄主榜,排名第一的人,正是“沐白衣”之名。 沈文功看见逐渐高升的星碑,眼里的炙热如火。 沐白衣既然不愿挑战鸿鹄榜,那他就是当之无愧的榜一。 其他的鸿鹄武者都是四陆的自己人,还能不卖他身后沈雪姬的面子? 沈雪姬道:“鸿鹄榜更迭不比其他,自由更迭,且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寓意是为武道而死,用鲜血和骨头为梯成为更强者的垫脚石,由此来护佑帝域五陆,此等大义精神,出自于九万年前与鬼皇齐名的乌啼圣女。” 乌啼圣女。 楚月破碎的记忆里,对这四个字倒是有那么一些的印象。 当初她与鸿鹄仙帝等人结识,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其中一人叫做林乌啼,就是这乌啼圣女。 起先都是为了大道而生。 向往的只有一句话: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再后来。 他们渐渐发现林乌啼与他们的道路截然不同。 他们崇尚的是人皇精神,是凡人斗天逆转乾坤,用血肉之躯和三尺鲜血去搏个众生安居。 林乌啼则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魔怔起来见人就杀。 她有一把血魔弓,根据上古暗术机缘,如同魔妖体质,需要汲取他人的鲜血和生命来强自身。 林乌啼说:“用天下中年人鲜血和生命来增强我的血魔弓,待我强壮之日,便是它虚空地鬼走投无路之时,我以血魔箭射穿地鬼,护下这群为弓而死的中年人的子孙后代,何错之有?”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从此,林乌啼与他们一拍两散。 林乌啼的做法,颇受争议,至今没讨论出个对错。 沈雪姬此次特地高赞林乌啼的精神,就是为了摧毁掉百鬼之主在无数武者们心目中的信仰。 前侧,巨人怀里的婴娃桀桀笑了两声:“鸿鹄榜更迭唯一的好处,就是自由更迭,随意搏斗,哪像那些个点到即止的虚伪叫人好生不痛快,武者世界,弱肉强食,生就是生,死就得死,哪有什么点到即止,这个世界对苦命人的伤害,可曾点到即止过,哪个不是得寸进尺?” 自由更迭,意味着随便挑战,随便搏斗,通常是血腥的场面。 “叶战将,请指教——” 南永宁血袍着身,炯炯有神的眼里是野心勃勃。 “啪!”她骤然一抱拳,破风声赫然响起。 “你,还用不着本将来动手。”楚月轻嗤。 南永宁眉头紧皱,陡然大怒。 “南永宁,看刀!” 南永宁心惊肉跳,蓦地侧目看去,只见萧离横空飞来,斩灭一刀从她的腰部横劈而过。 南永宁脚掌点地急忙躲过一刀。 屠薇薇提着血杀刀兴奋的冲向了刀客强者宋远山。 这时,楚月抬起了手,缓慢地抽出了背部的三尺狂刀。 她一步步的往前走。 周围的眼神都随着她动。 见她走向一个才刚突破武皇境的年轻少女,都鄙夷的笑了声。 “这不是挑软柿子捏。”周定海摇摇头。 袁世锋嗤:“还以为能掀多大的风浪。” 然而! 楚月直接绕开这位年轻的带剑少女,出现在了武帝沈文功的面前。 此番场景,引得哗然之声。 楚月站在沈文功的面前,执刀抱拳:“沈武帝,打扰了。” “看来,你的鸿鹄之路,将止步于此。” 沈文功淡漠的看着她,就像是看着足下的蝼蚁:“叶楚月,做人,不能太狂妄,选择敌人,也是一门技术,你本可多停留一会儿,可惜,你的敌人是我,青丘沈家武帝沈文功!” 说罢,迅猛的释放出滔滔武帝之气,似若末世的飓风大作不仅狂暴比刀刃还要锋利逼人。 楚月将护国神刀朝地上一插,右臂金光如水中波纹荡漾。 神农空间,轩辕修不解地问:“既然不用护国神刀,为何又要拔出来又再插在地上呢?” “你懂什么,这叫耍酷。”破布说道:“每一个大侠,都有一颗耍酷的心。” 轩辕修:“……” 周围的鸿鹄武者都没有主动去挑战,而是看向了叶楚月与沈文功。 就连和萧离缠斗的南永宁,都分了点注意力观察战况,期待着叶楚月被单方面屠虐的结局。 周定海、袁世锋几人都在唠家常了,仿佛早已料定此战的结局。 沈家主的面庞浮现了平和的笑,嘲讽地看向叶天帝,“叶天帝,令媛勇气可嘉。” “轰!” 楚月右手出拳,一拳撕裂长空砸出。 轰然砸在沈文功的腹部。 只见……沈文功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 全场寂静, 第2095章 鞭炮声:砰砰砰砰砰砰 “嘭!” 沈文功口中狂吐鲜血成雾色状,并且是头部猛然撞地,撞得脑子嗡鸣如蜜蜂叫个不停,身体还朝万道象牙阶梯如皮球般滚滚下去,眩晕的时候惊人的下意识求生欲让他用手死命的扣着阶梯,缓冲了十几阶后才堪堪停了下来在将死未死的边缘。 然而,腹部残余着叶楚月的拳锋力量,皮肉都在隐隐作痛不说,五脏六腑更像是裂开了一般的疼痛万分。 那一拳冲击力恐怖如斯,难以言喻,仿佛能直接从腹部往上无限蔓延,甚至可以震碎掉天灵盖。 反观沈文功引以为傲的武帝屏障和武道气力,在那看起来轻飘飘的一拳之下,脆弱的不堪一击。 如此堪称乾坤扭转的局面,叫四座大为震惊,全场寂静过后便是惊涛骇浪般的满地喧哗。 每一双看向沈文功的眼睛里都写满了不可置信的骇然之色。 沈文功无比痛苦,用染血的双手死死地捂着腹部,额头冷汗簌簌而落之时,暴起的青筋犹豫太过发狠从而衍生出了吓人的血色。 他咬牙切齿,艰难的抬起从睫翼处没入了额角汗珠的双眸朝那道刺目的血红身影看了过去。 楚月神色泰然,恣意自得,漫不经心对着自己的右拳吹了口气,笑吟吟地道:“青丘武帝,不过如此。” 她用魔妖体质吞噬了玄寒王的一星武神,吸收力量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毕竟这修炼淬体和吃饭一样,没法一口吃成个大胖子。 楚月参加鸿鹄榜更迭除了想打破鸿蒙夙原本的计划以外,也是想使力量与自己的右臂更加融合。 她一步步的走向了沈文功。 沈文功望着她面庞的笑,心里却是发毛。 只因那笑,并未蔓入眼底。 黝黑的眸子,死寂如万年的深潭般,藏着深不可测的诡怪。 沈文功紧盯着楚月的武皇右臂看,不再是之前胸有成竹的自信,而是十分的忌惮。 他艰难起身之后,颤着腿步步后退,脑子高速旋转,不相信自己会吃这么大的亏。 他狠狠一咬牙,发怒之下再度使出似江海般狂涌而出的武帝之气。 掌心陡然生起乳白色圣光的漩涡,幻化成了一把宛如冰雪堆成的三尺巨刀。 “找死!” 沈文功吐了口血沫,聚精会神,睚眦欲裂,一刀当头斩向楚月的面门。 楚月右手的五指陡然抓住了锋利的刀刃,掌下金色的闪电游走而过。 抓着雪刀的右手再次用力。 只见雪色的武帝刀在其手掌之下碎裂成了碎粉。 沈文功瞪大了一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这一幕。 楚月慢条斯理的拍了拍手,掌心散开雪刀碎裂的粉尘额。 下一刻。 沈文功不甘示弱,周身的武帝气息酝酿成了毁天灭地的风暴。 如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轰然撞向了楚月。 楚月的右臂闪耀着神圣的金光,右手穿过高山风暴,精准无误的穿过了沈文功的腹部。 五指在血淋漓的腹腔,将其武帝丹田捏碎,气力散开之时,震毁掉武根。 她耷拉着头,墨发在风中扬,殷红的唇勾起了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家兄沈清风在青丘的时候,有劳文功公子的照拂关怀了。” 话音落下之际,她将手从沈文功的腹腔取出,丹田的碎片宛如星辉烟火般闪烁在往下流血的五指。 她徐徐的转过了身。 沈文功则在她的身后口吐鲜血,无力地跪了下去。 她立在鸿鹄仙宫门前,于万道象牙阶垂眸俯瞰着沈家主,眼里的杀意血恨似欲滔天,刺痛了一下沈家主的眼睛,连带着心脏都衍生出了许多的含寒意。 沈家主忽而想起,私生子沈清风回到沈家后,初次谈及叶楚月时,神采奕奕,满面难掩的骄傲。 “世人常说阿月她创造奇迹,实则非也,她不是创造,她的存在,就是奇迹,就是传奇。” 却也黯然垂眸,独自饮酒伤怀,自言自语: “我,沈清风,此生最悔之事就是在阿月落难之时,没有做到哥哥的职责,还和那群庸人一起去践踏她,讨厌她。” 沈清风无数次想要撕毁掉当初无情无义的自己,可恨事情已然发生,能做的就只有懊悔中去弥补过去的错。 想到这里。 沈家主心脏惊跳了一下,眼神里除却愤怒以外,便是惊惧。 他懂了。 这个女孩,在为沈清风报仇! “叶楚月!” 沈家主大怒,随着一声暴喝,半步武神的万钧浩瀚气息瞬间荡漾出去。 “你岂敢废吾儿武帝之躯!” 再次瞪眼怒喝,中气十足的怒声传遍了永恒之地。 就在此时。 沈家精锐,青丘军队,皆发出暴喝声。 “铿铿铿铿铿——” 一把把兵器抽出。 “沈家主,你真当我凌天无人了?” 叶罢,帝军以沐凤鸣为首冲向了青丘军队。 九幽族人直奔沈家精锐。 谢青烟周身绽放出朵朵金莲。 夜墨寒一剑斩开九道龙! “尔等凌天蝼蚁,岂敢以卵击石?” 沈家主怒道:“杀,给本家主杀!叶楚月,你敢废吾儿修为,本家主就让你和你的凌天大陆都为奴为娼永世不得超生。杀!” “谁敢?!” 楚月冷笑,轻喝过身子翻空而过,再次落回万道阶梯时,右手的拳头砸在了阶梯之上。 但见拳下,整座神庙阶梯裂开。 整条右臂金辉闪烁的时候,不断发出了“砰砰砰砰砰砰”的爆破声。 不知道的听到这声音只怕是还以为在放鞭炮呢。 沈家主瞪大了一双眼睛。 他的视野里,天地万物,神庙永恒皆消失不见,只剩下那一条光芒刺目的右臂和迅速攀升的境地。 武皇后期。 半步武帝。 一剑武帝。 二剑武帝。 武帝中期。 武帝境大圆满。 至此,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砰!”似烟花炸裂。 半步……武神境! 无限接近于武神。 这…… 震惊的不仅仅是沈家主、沈雪姬、周定海在内的四陆武者,凌天的武者们更是惊得下巴掉地。 他们原想着叶战将能够出现就已非常难得了,能强撑着在沈文功手下坚持三招也算是人中龙凤。 不曾想,她不仅一拳胜武帝,竟还在刹那间从武皇中阶突破到半步武神。 “我去……” 秦铁牛的腿都在发软,“这还是人吗,这还让旁人有活路吗,这让我们沈家主怎么活啊。” 沈家主嘴角猛地一抽,脸色黑的宛如锅底,看向秦铁牛的眼睛快要喷出杀人的火光。 秦铁牛宽慰道:“沈兄,莫气莫气,虽说后生可畏,但你一把年纪能突破到半步武神也很厉害了,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是个废物,谁说我沈兄是垃圾废物,我秦铁牛第一个跟他急,看把我沈兄气成什么样了?” 沈家主:“……”这弱智谁啊,他们很熟吗? 第2096章 弓箭才是百兵之王 在秦铁牛的话术之下,原来热闹异常跌宕起伏的万道阶,氛围当即有了微妙又诡异的改变。 阶上的沈文功头晕眼花,体内残余的气力使他好不容易缓过来有点儿清醒了,就看到叶楚月直接突破到半步武神境,修炼比他素日里进茅厕还要畅通无阻,一股怒火和气血直冲天灵盖和脑子里的中枢神经,硬是把这才醒来的沈家天之骄子给不甘心的气得再次沉沉昏厥了过去。 场面一度滑稽到让凌天武者啼笑皆非,至于其他四陆武者,碧落、玄寒和黄泉的看客们笑不出来,青丘武者就差当场哭出来了,有些自命不凡的武者见沈文功这般不中用直接失望掩面,有脾气暴躁的刀客直接朝沈文功的方向吐了口唾沫。 沈雪姬半眯起一双妖丽的眼眸,紧皱起了罥烟般的眉,难以置信的望向了那一道血红的身影。 至于老伯公这些家人们,面上和蔼温和的同时,又衍生出了无尽的自豪感。 有女如斯,怎能不自豪,不骄傲? …… 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那道身影缓缓地直起了身。 “上鸿鹄榜,本将,一臂足矣。” 她歪着头,冷眼侧目看向了巨婴组合。 巨人和婴娃的脸色一同发白。 “我去。” 婴娃不寒而栗,“这女人是个疯子,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巨哥哥,我们跑!” 巨婴组合的厉害之处在于,婴娃功夫了得,实力强悍异常,打得过的往死里打,遇到打不过的就靠这巨哥哥了。 巨人轻功是数一数二的好,逃跑起来光是兜圈都能十天十夜不带停歇的。 因此,遇到强者,也能勉勉强强打个平手。 实在是遇到了高手,那就直接投降。 巨婴组合故而在鸿鹄榜上有一席之地,靠的就是这“三步曲”。 霎时。 楚月足踏瞬步,背后展开朱雀火翼,刹那间就拦截了巨婴二人。 “败了,我们败了,叶战将饶命。”巨婴见逃跑不掉直接跪在地上,婴娃晃了晃常年准备的保命小白旗。 楚月扯了扯唇,神情淡漠如霜,随后抬眸看向了剩下的鸿鹄挑战者。 所过之处,拳震鸿鹄! 不是有人学着巨人投降,就是被半步武神的右臂震得倒在地上痛苦地滚来滚去。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八成的鸿鹄挑战者都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看得人大跌眼镜。 鸿鹄榜更迭,还能这么玩吗? 这会儿,屠薇薇的刀架在了宋远山的脖颈,“抱歉了,宋阁下,你输了。” 宋远山倒也不颓废,反而有着一战过瘾的畅快,“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我宋远山不得不服老了。” 屠薇薇收刀的刹那,萧离一刀正中南永宁的肩胛骨,双脚接连猛踹在南永宁的面庞。 最后一脚,把南永宁踹得从万道阶直接腾空滚到了最后一阶,遍体鳞伤的倒在地上喘着气。 “这是在……屠榜吗?”周定海问。 袁世锋说:“自信点定海将军,把疑问语气改成肯定,就对了。” 青丘圣后沈雪姬面目狰狞的攥紧了拳头,怒的同时不断安慰自己,她还好请了位半步武神来,对付这种一条手臂还是刚突破的半步武神应当没什么问题,不至于风头就让她叶楚月一个人出。 不多时。 鸿鹄挑战者,只剩下最后一位。 是那个戴着斗笠的黑袍女人。 鸿鹄仙宫前,歪歪斜斜倒了一地的人。 楚月从这些人之中走向了斗笠女人。 女人背着一把漂亮的弓。 是个厉害的弓箭手。 见楚月逐步走向自己,女人斗笠下的嘴唇轻掀起了笑。 “你啊,还是这么的狂。” 女人低声说:“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呢。” 记忆里,初次见面时,叶楚月也是从一地的尸体之中走向在血河里奄奄一息的她,朝她伸出了白净好看的手,说:“我叫叶楚月,你呢——” 她颤颤巍巍的从血河中抬起手,把那露出了半截白骨的手放在了叶楚月的手里。 楚月望着女人皱紧眉头,“我们,见过?” “何止是见过,还睡过。” 女人笑着说。 楚月:“……” “噌”的一下,秦铁牛等人再次看向了夜墨寒的头顶。 夜墨寒:“……”他觉得他不该当剑帝,应该去写书,名字就叫《论媳妇比我更吸引女人》或者《剑帝头上绿》。 “咳,咳咳咳——” 楚月蓦地干咳了好几声。 “叶楚月。” 女人忽而出声,“看,好,了。” 她一掠而起,悬浮在九霄云中,取出了银色的长空瞬间拉开,指尖凝聚出圣光箭,一箭浮光掠影射在了伫立于王城的天元塔。 银色的光箭,贯穿过一片风中飘落的叶子,直插在天元塔身。 这一箭的精准度让人哗然咂舌。 而下一幕,更叫人震撼。 只见天元塔倏然震颤,摇晃了足足三十下后,碎成了一堆粉末。 “弓箭,才是百兵之王。” 女人的声音唤醒了所有人。 当她们朝女人看去之时,却见那女人凭空消失,只留下淡淡的余音:“刀斧都是垃圾,叶楚月,你本该是世上最杰出的弓箭手。” 她走了。 走的声势浩大。 沈雪姬见此快要吐血。 这位弓箭手,是她花费重金请来参加鸿鹄榜的。 就这么……走……走了? 第2097章 刹那间宛若神灵又似魔刹 楚月望着女人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疑惑的颦了颦眉。 她用神魂传音问道:“阿破,九万年前跟我睡过的人,是谁?” “那可就太多了。”破布回:“主子,双手双脚都数不过来的。” 楚月:“……” 她虽然对这位半步武神的弓箭手没什么印象,但是直觉告诉她,或许是九万年前的故人。 仅仅一个照面,是敌是友还未可知。 不过,经过一系列的“屠榜”,今日的鸿鹄榜更迭,是有史以来速度最快的一次,也是人数最少的一次。 鸿鹄榜有着不成文的规矩,失败者不可再战,因而到了最后,悬浮在鸿鹄仙宫前的金光符文名册上,只有三人的名字,占据了主榜和各类榜。 分别是: 叶楚月。 萧离。 屠薇薇。 …… 南永宁颤着身子从万道阶梯之下站了起来,满身都在流着鲜血。 鲜血浸透衣裙,再从裙摆汇聚成血珠往下滴落,在象牙白的长阶地面溅飞成花。 她恨恨的望向了万阶之上的那道身影,满面都是狰狞扭曲之意,杏眸里快要迸射出阴翳的光。 “听闻永宁公主将要大婚,作为凌天帝军司战将,叶某必然参加。” 楚月回过身来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南永宁,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看着南永宁的眼神冰冷到如深潭般。 南永宁咬紧牙关的,眼睛爬满了分明的血丝。 万众瞩目的金光符文名册,此刻没入了鸿鹄仙宫的最深处,绽放出刺目的金色光华,比初升的日头还要璀璨。 众人只见那金辉之中扬起的红裙一角,以及那道刹那间宛若神灵又似魔刹的身影。 她杀人如麻。 她嫉恶如仇。 帝军司的队伍内,叶阳的汗水打湿了盔甲里头的衣裳。 他对着炫目的光眯起眼睛看过去,激动澎湃的浑身血液沸腾如滚烫的热水。 无数的凌天武者,在扬眉吐气之际,感受到了无边的自豪感。 出了凌天大陆,在故土以外的地方,他们这些凌天人原就是一脉相承的。 叶天帝道:“沈圣后,该宣布鸿鹄榜更迭结束了。” 沈雪姬的脸部神经禁脔了下,生生地吞咽了这口气,面朝大众强颜欢笑道:“此次鸿鹄榜首是凌天帝军司一等战将叶楚月……” “且慢——”秦铁牛一本正经的打断了沈雪姬的话。 沈雪姬皱起眉头,疑惑不解的望向秦铁牛,等待着这厮的下文。 秦铁牛咧开嘴天真无害一笑:“圣后大人,应当这样说,此次鸿鹄榜首是凌天第一学院九长老,天狼域北洲武陵将军,天域之尊,百鬼之主,武神殿主,帝军司一等战将,三道万象荣光持有者,灭妖宗首席大弟子王城的义妹,龙吟岛屿龙祖干孙子的母亲……叶楚月。” 闻言,四下无声,群人俱都傻眼了。 见过头衔多的,但没见过这么多的…… “都是为了缜密起见,鸿鹄榜不容有误。”秦铁牛礼貌的摆起了手:“沈圣后,请吧。” 沈雪姬嘴角狂抽不止,气血险些翻涌攻心,使了好大的劲儿才让自己逐渐地平复下来。 她将秦铁牛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忍气吞声的宣布鸿鹄更迭的结束,整个人才算是活过来了。 “叶榜首,恭喜啊,即将成为夙主的首席大侍卫了。”沈雪姬说。 “同喜同喜。”楚月笑眯眯的。 “何来同喜?”沈雪姬疑惑不解地反问。 “叶某不才,略懂些面相,虽说只知皮毛,但也能识得一二,而今见沈圣后唇色红润,眼含春水,面白而带粉,这是桃花之相,不日后沈圣后就要犯桃花开第二春了,可不是同喜吗?” 楚月笑着说完,差点儿把沈雪姬当场气死。 沈雪姬作为青丘圣后,陆主之妻母仪天下,德高望重的存在,去犯桃花开第二春,传了出去岂非轻浮,日后还要如何做人? 早些年,把沈雪姬从杏花村带走的,是青丘的前一任圣后。 当时帝域尚未分裂成五陆,青丘还只是个部落,陆主还是圣主。 青丘之主与妻子圣后见沈雪姬蹲在古树前哭,前圣后见其可怜,又觉得投缘,便带回了青丘。 少女时期的沈雪姬面若桃花,眼含秋波,又有一张讨人高兴的巧嘴。 前圣后喜欢得很,想将沈雪姬收为干女儿。 数日后,丈夫却是跟她说,要将沈雪姬封为圣妃。 只因沈雪姬腹中已经有他的骨肉了。 前圣后痛苦不已。 沈雪姬成为圣妃后不出三年,就联合青丘沈家扳倒了前圣后,成为了新一任的圣后。 至于那位前圣后,被斩断四肢关在冷宫日日用参汤吊命,早就疯得不成人样了。 这件事在帝域五陆,算不上新鲜。 万道阶下的青丘陆主,听到楚月所说的第二春,面容难看得很。 “叶榜首这话可不能乱说。”沈雪姬冷声喝道。 “叶某平生,只说实话。” 楚月浅笑,“叶某不仅见圣后面犯桃花,还在这桃花面相中看到了隐隐煞气,便知圣后有血光之灾,此煞,还是最为恐怖的短命煞气。” 沈雪姬怒不可遏。 楚月的笑容愈发浓郁:“叶某可是夙公子的首席大侍卫,看出面相煞气,应当告知沈圣后才对,沈圣后应当不会怪罪于叶某的吧?” 这话贼得很。 沈雪姬还真不能怪她什么,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见沈雪姬吃瘪,楚月的眸底泛起了血色的狞笑。 她身后的这座鸿鹄仙宫,剥削着凌天的鸿鹄武者。 奴役,压榨,非人般的折磨。 做这一切的,就是沈雪姬和她的沈家。 他们,都是鸿蒙夙用来杀人的利器。 “首席大侍卫,地位岂非比沈圣后还高?”萧离不经意地问。 “那是相当的高。”屠薇薇及时的捧哏。 就在这时。 楚月手掌摊开,掌心出现了一卷千行神卷。 烈日炎炎,风含热气。 楚月冷眼睥睨着下方的沈家主,铿锵有声地道:“青丘沈家之主沈芹寿,我以夙主首席大侍卫的身份,宣你死罪,你其心不正,破坏五陆和平,挑起凌天青丘的祸端,残害亲生儿子,罪该万死。” 第2098章 你会把我丢入无间地狱吗 那一副千行神卷,是在锦绣乾坤时,录下了沈念秋所说的话。 每一个字,都是沈家主沈芹寿的罪证。 沈芹寿怒然:“叶楚月,你还真拿了个鸡毛当令箭了?你口口声声说本家主之罪罄竹难书,若无证据就是诬陷本家主,诬陷之罪,也够你叶楚月卸下首席大侍卫的身份了。” “叶某既然敢说,当然就有这个底气和证据。” 楚月冷笑了声,干净利落的把千行神卷丢到了半空。 千行神卷展开,出现了锦绣乾坤的模糊画面。 随之响起的是沈念秋的声音: “啊,叶楚月,我还忘了告诉你,沈清风的脸都给我剥了下来,后来又怕被父亲发现,才让青丘最好的易容师,给他戴了张人皮面具。还别说,沈清风真是个硬骨头,掰断他的手指,拿滚烫的烙印碾过他的腿,穿透他的琵琶骨,他硬是没有出卖你,倒是那薛城一来,他就把你给卖了,你说,他对你真有感情吗,你还不如薛城重要呢。” “……” “那你还真是猜错了,这些都是我父亲,沈家的当家之主亲自下的命令。” “……” 千行神卷放到最后,楚月冷漠的看着手足无措的沈芹寿,“沈芹寿,沈清风虽是你的儿子,但你未尽过养育之恩,是我母亲慕倾凰将他带到大,准确来说,他更是我凌天诸侯国之人,还有薛城,你对薛城下毒,以此来要挟沈清风,你不过青丘的家主,竟私下对我凌天之人滥用私刑,你,该不该死?” “叶……”沈雪姬张口。 “为沈芹寿求情者,一并同罪惩罚之。” 楚月朝着王城的方向高抬起手并且抱了抱拳,面无表情且不怒自威地道: “叶某作为夙公子的首席大侍卫,出门在外,代表的是夙公子的颜面,夙公子嫉恶如仇,对此等事,此等人深恶痛绝,叶某应当为民除害,诛杀罪人沈芹寿。” “铁证如山,沈芹寿,你还妄想狡辩吗?!” 说到后边的尾音特别重,掷地有声的让沈芹寿感受到了无边的压迫感。 背部、额头、胸前的冷汗如决堤之水。 沈芹寿方才知晓,叶楚月屠榜的目的,是为了这一刻。 首席大侍卫的身份,原本是安排给武帝沈文功的,也是为了做个铺垫,好让凌天去和虚空谈判。 却没想到,成为了压死他沈芹寿的杀招。 “定海将军,天礼陆主,袁家主,诸位难道还要无动于衷吗?还不速速把沈芹寿拿下!” 楚月高声道。 周定海、袁世锋几人懵的不能再懵了。 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局势怎么就突然之间急转直下了呢? “沈圣后!” 楚月再喝:“夙公子虽还没正式成为五陆之主,但在我叶楚月的心目中,他就是当仁不让的唯一陆主,夙公子何等的器重你沈雪姬,难道你要帮亲不帮理,为了个沈芹寿,让夙公子怀疑你的真心吗?” 沈雪姬像是一口血梗在咽喉。 叶楚月一口一个夙公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根本不敢帮沈芹寿脱罪。 “诸位陆主,还不拿下沈芹寿,此时不动手者,皆以沈芹寿同谋定之!”楚月冷声道:“沈芹寿意图分裂五陆大统,诸位陆主难道是对统yi五陆的夙公子不满吗?” 这样一顶高帽子压下来,谁敢戴? 左右是个沈芹寿,数位陆主齐齐出手,不费吹灰之力就用武神气力将沈芹寿捆绑得死死的。 楚月掌中金光闪烁,一把沧溟宝弓赫然出现。 她拉开弓弦,对准了沈芹寿。 这一刻,沈芹寿才感受到了面临死亡的恐惧。 叶楚月是真的要他死! “雪姬,救我!”沈芹寿扭头望向沈雪姬哀声求救。 事已至此,当着数万武者的面,又有叶楚月咄咄逼人,沈雪姬知道事成定局,以她之力是铁定保不住沈芹寿的了,倒不如摘开关系明哲保身。 “沈家主,我一直把你当成兄长,你太让本后失望了,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沈雪姬恨其不幸的痛声哭道。 沈芹寿不可置信的望着说变脸就变脸的沈雪姬。 “咻!” 一支穿云之箭,划破长空,以闪电般的速度,没入了沈芹寿的额头。 沈雪姬是鸿蒙夙的人,就算让沈芹寿多说两句话,也治不了沈雪姬的罪,最多会把沈芹寿当成狗急乱咬人。 沈芹寿若不现在死透了的话,哪怕是押进永恒王城的大牢里边,沈雪姬和鸿蒙夙有的是办法为沈芹寿脱罪。 所以,楚月这次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沈芹寿死的连一口气都吐不出来,才算是为死去的沈清风报仇雪恨。 楚月垂下了手。 这艳阳天,风都是燥的。 只有吹拂向她的一缕风,是沁着舒爽凉意的清风。 楚月垂下睫翼,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心声,很轻: 兄长,一路走好,从此山水清风都是你。 沈清风的好,她看在眼里。 只是她永远无法代替以前被沈清风伤害过的原身原谅沈清风。 哪怕原身是个花灵,也不能由她叶楚月去原谅。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她都落目分明,了然于心。 阶上,沈文功好不容易醒过来,就见父亲沈芹寿被一箭贯穿眉心而死,就又昏厥了过去。 鸿鹄榜的更迭,也因沈芹寿的死而落下帷幕。 楚月以原本的身份,来到父亲叶天帝的面前。 叶天帝摸了摸她的头,“小楚丫头这是怎么了?” 知女莫若父。 鸿鹄榜虽是大获全胜,可她的心里好似压抑着什么。 楚月摇摇头,咧开嘴笑:“我没事。” 她想要父亲抱。 但她不说。 叶天帝将女儿拥入怀中,轻拍女儿的后背,安慰:“是不是受到了惊吓,小楚别怕,是沈芹寿罪有应得,他该死,有爹爹在,不怕。” 母亲慕倾凰、小姨沐凤鸣和老伯公等家人们都担心的围了上来。 楚月仰起头,眨巴了两下眼睛。 阳光落入她的眸底,如未出阁的女孩般晶莹清澈。 她问:“你会把我丢入无间地狱吗?” “什么?” “没什么。” “说什么傻话。”叶天帝轻敲了女儿的脑门,温声说:“爹情愿自己下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也不愿你受一点儿的苦。” 如若下地狱能换来女儿的一世平安,他便甘之如饴下地狱,受苦难。 第2099章 珍珠翡翠白玉汤,云字号天下第一绝 “砰——” 太夫人手中熠熠生辉的金龙拐杖在叶天帝的后脑勺上猛砸了一下,瞪着眼喝道:“是不是你趁我和山河老兄不在的时候欺负小月了?你胆儿肥了啊敢欺负我孙女,别以为你是个天帝我就不敢揍你。” 若非是被叶天帝欺负了,小月怎么会说出那一番话来? 叶天帝硬生生的挨了一下。 从小到大,母亲打他的时候说打就打,不分场合时间,落下的板子也都是实打实的疼。 “奶奶,没有。”楚月连忙解释道。 “小月,你别护着他了,他这个做父亲的要敢对你不好,别说地狱了,奶奶把他进去茅厕里回炉重造。”太夫人瞪眼。 楚月:“……” 老伯公神情凝重而严肃,“小楚,有什么话就告诉外公,别憋在心里,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受了什么委屈?” 慕老夫人说:“刚才你师父云剑尊买了一堆菜回王城给你炖汤去了,就想着等你战后好好补补,是不是打那沈文功的时候伤到了拳头,让外婆看看。” “得给小楚月准备个护身的拳套才行。” 慕临风摸了摸下巴,眼珠子一转儿就来了主意。 大舅舅慕惊云和二舅舅慕臣海将楚月团团围住,既是上下打量着伤口,就是嘘寒问暖。 慕倾凰、沐凤鸣俩姐妹的眉间也涌现出了担心之色。 一家子老小,好是夸张,把周定海、沈雪姬等人惊的说不出话了。 沈文功直接被这家伙一拳给废了。 这群人竟然只关心叶楚月的拳头? 简直丧心病狂! 夜墨寒面具下讳莫如深的眸,宠溺又欣慰的望着被家人簇拥的女子。 日薄西山,她比那晚霞还要明媚好看。 红而薄的唇线,勾起了温暖的弧度,是顶好看的笑容,恰如冰雪消融,春山如烟,容纳了人世间的万般美好与纯粹。 她好。 他才好。 …… 这晚,楚月带着萧离几个,跟着父亲家人们进入了王城之中凌天所住的风清宫。 一进奢华的宫殿,就闻到了扑鼻而来的菜香味。 “汤来咯,珍珠翡翠白玉乌鸡汤,云字号天下一绝!” 白发苍苍的云剑尊系着围布,将最后一道炖好的汤放到了桌上。 “小楚丫头,神庙那里的事为师都听说了,打废了那么多人,可累了吧,赶紧坐下来好好歇歇。” 云鬣心疼自家徒弟的同时,脑子里思量着接下来的信要怎么写才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楚月笑望着亲切的家人,融入进了这温馨的氛围。 随即,举目四顾不见叶无邪,便问:“哥哥呢?” 太夫人回:“无穷台一战结束后便神出鬼没的,估计是被那日的危机和战况刺激到了,一门心思想要好好修炼。男子汉大丈夫就当如此,只有强大了,才能有立锥之地。小楚,这汤味道不错,来,奶奶给你盛。” 叶天帝垂下了眼帘。 小楚而今已是半步武神境。 他这个做父亲的,却还只是武帝境。 当年诸帝之战,断一臂,伤元神,他以为妻女已死,捧着假的骨灰自怨自艾足足荒废了将近二十载的岁月。 要说当年,他是最年轻的武帝,父亲断言他十年入武神,十五年破十星,二十年便可去域外闯荡,接触洪荒宗门和仙神之道。 奈何蹉跎多时还停留在武帝境,在面临危险之时,那是悔不当初。 慕倾凰察觉到了丈夫的心思,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为他添了一碗汤。 如若她能找到最后一枚元神碎片,恢复到武神的实力,小楚的后台就能更强一点。 她能理解丈夫的心情,正如她此刻因护女心切的焦虑。 楚月眼角余光轻扫过父母二人,旋即挪开了话题,说:“这沈雪姬之子,青丘圣子,是大半年前被哥哥揍了一顿的那个吧?” “青丘圣子卿元元,武道天赋一般,奈何青丘陆主卿明膝下,就这么个儿子。” 慕老夫人说道:“前圣后膝下有三儿一女,可惜自从这沈雪姬成为圣后之后,都相继出事,死的死,疯的疯。” “前圣后,在青丘可有威望?”楚月问。 “威望很高。”沐凤鸣喝了口酒,说:“有一次我去青丘大陆执行了任务,才知道那里的武者一直都在为前圣后打抱不平。前圣后一家姓秦世世代代效忠青丘,青丘圣后也多数出自于秦家。架不住那沈雪姬有本事,陆陆续续想把人害死,只不过前圣后一家威望极高,才不能斩首,流放到青丘的边境受苦受难。” “秦家……”楚月若有所思。 慕惊云道:“我去青丘边境历练过,和秦家的人打过交道,他们一直都在韬光养晦,等待着东山再起的一日,他们都想要把前圣后从冷宫里救出去。” 话音才落,就见楚月的传讯血蝶有了动静。 楚月将传讯血蝶打开,是武神殿武祖的消息: “青丘老将秦世昌,闻无穷台之事,愿助殿主一臂之力,盼五陆归一,帝域大统。” 秦世昌,青丘前圣后的父亲。 太夫人叹:“可怜天下父母心,秦老将军原该颐养天年,享儿孙之乐,却被逼的流放边境,奔波劳累不止。” 慕惊云点头:“数年前我见到秦老将军的时候,已经苍老的不成人样了。” “凌天、玄寒、黄泉、青丘……” 楚月轻声道:“帝域五陆,而今只剩下碧落了,不过他们四陆之中,碧落大陆综合实力最低,但医术却是最高明的。” 默然许久的夜墨寒,将一方锦盒取出,放置在桌上,“这是九幽琉璃丹,能使残疾武者恢复健全,可惜不是永久性的,至多七日,就要恢复原样。我会亲自去一趟青丘见秦老将军,青丘陆主和圣后沈雪姬都在永恒之地,完全能够把前圣后救出来。” “好,这件事,只有你亲自去一趟,我才放心。”楚月点点头。 “阿楚与南永宁的大婚前,为夫会赶回来的。” 夜墨寒语气平淡的说完,但不知怎的,屋内众人都嗅到了弥漫在空气里的酸溜溜味道。 第2100章 谁还不是个宝宝 楚月心虚到目光有些闪躲。 男人低低一笑,长指在她的鼻尖轻轻一刮。 “等我。” 夜墨寒起身就要走。 “剑帝徒婿。”云鬣拿出用永花石锻造而成的保温食盒,装了几个好菜和乌鸡汤进去,“带在路上吃。” “墨寒,路上小心。”太夫人道。 老伯公等人亦是关切忧心。 夜墨寒愣了许久,方才机械般的伸出手接过了永花食盒。 他缓抬眼帘望着他们,如梦初醒般发现自己不再是孤苦之人。 “我会小心,诸位长辈安心即可。” 夜墨寒轻声说道,倒不像是那杀人的魔头,更像是个知书达理的温润君子。 两府家人对这个女婿是越看越喜欢。 夜墨寒把自己的剑留给了楚月,便迅速离开王城,潜入了静谧的夜色。 楚月刚准备用传讯血蝶回武祖的消息,就发现传讯血蝶没了动静。 “大概是鸿蒙夙施了屏血禁制。” 太夫人道:“屏血禁制若是出现,方圆千里之内,都不可以使用传讯血蝶,鸿蒙夙这是有所提防了。” “阿楚,虽说多了三陆的支持,但在鸿蒙夙面前,只有武神才有说话的资格。”老伯公担心道:“就怕鸿蒙夙他到时候狗急跳墙,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不怕。” 楚月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抱枕的九龙剑,“鸿蒙夙既敢以鸿蒙仙帝后裔出来兴风作浪,就得秉承着鸿蒙仙帝救世救民的宗旨和信仰,他绝不敢明面上破罐子破摔。纵然他想撕破脸,我们也不会怕他,这五陆之中的隐世者,也是时候出来护卫这片兵荒马乱的土地了。” 两府家人听得此话,面面相觑,颇为不懂。 想要隐世者出世,谈何容易? 不过。 一系列的事情和奇迹后,使他们无比信任楚月。 哪怕再难的绝境,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 饭后。 楚月拿着九龙剑独自进房。 她盘膝而坐,九龙剑散发光芒悬浮在面门的前方。 随即全神贯注,聚集一缕神识之力,灌入了九龙剑,便进入了剑内空间。 四周都是漆黑的荒芜,只有仿若来自亘古的龙吟声震撼响起。 眼前所见的是一个尖耳的少年蹲在地上背对着他。 楚月循着记忆轻声开口:“小骨,是我。” 小骨,是这只鼓灵的名字。 当年他喜爱吃肉骨头,每次都大快朵颐的,撑到肚子都滚圆滚圆了也不知节制,楚月就给了他这么个名字。 一声小骨,让地上的少年身子骨颤了颤。 黑暗中,他慢慢的回过头来,一双绿眸里蓄满了泪。 从无声的落泪到嚎啕大哭只要一瞬间。 他像个离家多年才找到母亲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大哭。 这些年,他过的一点儿都不好。 每时每刻都在等主子接他回家。 等啊等。 等到不知过了多久,只知是很多个很多年。 楚月先前还能遏制情绪,听到少年的哭声,悲从心起,走过去抱住了少年。 “没事了,都没事了,我来接你了。” “主子,他们欺负我。”小骨泣不成声,“他们每天都来拆断我的骨头,又把我重新接上,好多好多回了,多到小骨数不清了。” “是开天宗吗?”楚月问道。 听到开天宗这个名字,小骨瑟瑟发抖颤个不停,眼里写满了惊惧。 九万年的时间,早已消耗掉了他不甘于命的血气方刚,只剩下了对人世的害怕。 意识涣散的他,仅靠着一口气,支撑着他永远效忠过去的主人,死也不叛变、 他就这么坚持了九万年,害怕过,大喊过,挣扎过,还无数次的想要吃市井的骨头汤,唯独没有背叛过! 看着他这个样子,楚月心里很不是滋味,手掌轻抚小骨的后背,眼底闪过刻骨的喋血之光,似有滔天杀气乍眼过。 她哑声道:“小骨不怕,我会让欺负过你的人,全都消失掉,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有必要吗?哭成这个样子。”魔灵不屑地道:“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楚月:“……” 魔灵察觉到楚月的锐气,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噤若寒蝉。 不一会儿,魔灵反应过来,当即大怒。 不对啊,他是君,叶楚月是臣,谁怕谁啊? 然而见楚月心怀感伤,与这鼓灵小哭包久别重逢,难过点情绪失控对他以下犯上,也是情有可原的。 “嗯!情有可原!魔臣,本王原谅你啦。”魔灵不拘的晃了晃肉嘟嘟的手爪子,很大气地说。 楚月:“……”这脑子还落在上古时代的小魔王又抽什么疯了。 她轻抚了抚小骨的后背,检查了下小骨的状况,实在是差。 九龙剑的空间,拥有九幽之息和武帝之气,对小骨的身体有好处。 伤势还没好全,只能暂时放在剑内空间休养。 神庙的五陆朝宴上,楚月当时的瞳立即就看出装着小骨的白雾器皿,分明就是血雾。 只不过使了个障眼法,弄成白雾的模样,为的是安抚人心。 关于血雾,夜墨寒是这方面的祖宗,在刹那间把小骨带走不是难事。 难的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好在夜墨寒的九龙剑有龙魂,取一缕龙魂代替小骨在血雾器皿内,便能顺顺利利的完成这一招声东击西下的偷梁换柱! 夜深时分,楚月换上楚天霸的装束,和萧离、屠薇薇几人重新回到了修罗地界居住的宫殿,一门心思准备大婚事情的时候,用神农之力不断的治疗着小骨。 很快,就到了大婚的那天。 天尚未破晓,是一种昏暗的黑,透着雾霾蓝的光。 王城张灯结彩,大喜之日,四处都热闹非凡。 没人发现,帝域五陆的天穹之上,出现了数道身影,至少都是武神境。 其中一人,眉间烙印着青色的莲花,有一双金瞳,正淡漠的俯瞰着永恒之地的王城。 “楚姐姐,当年,你就是在这里突破的吗?” “嗯。” “这地方,倒也顽固,竟还能生存下去。” “快看那边,好似有人要成婚了。” 第2101章 下界垃圾堆,什么货色都有呢 “成婚,那倒是有意思,我们不妨看看下界武者的成婚吧,算是难得一见的场面了。” “楚姐姐,多玩玩嘛。” “嗯。”楚南音向来沉默寡言,从出现到现在只嗯了两声。 楚南音身旁的男人,身穿黑金龙纹的袍子,将一件厚重的披风覆在了楚南音身上,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了下方的王城,紧皱起了一双凌厉如墨的剑眉。 带有嫌弃的口吻说道: “南音,只此一次,下回说什么都不会带你来下界了,下界这种地方,空气和武道气力都脏得很,你是仙神雷音体,莫要被这种地方玷污了。” “谢谢阿兄。” 楚南音浅声说道,唇边的弧度是似笑非笑。 楚世诀的眉头宛若打了死结。 看着楚南音的眼里满是怜惜宠爱之情。 “你固然有仙神雷音体,为大楚博得了前程,但你不喜世俗庸气,每年的生辰也不喜大操大办,哪次不是躲起来闭关修炼了?这次你倒是好,违抗洪荒规定,在没有突破的前提,私自来到下界洪荒的肮脏之地来过生辰,哪有像你这般的仙门小姐?” 楚世诀对这个妹妹心疼得很。 妹妹打小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大楚境内名副其实的金枝玉叶。 仙门楚家的七个哥哥,都特别疼爱这唯一的妹妹,从小就当瓷娃娃保护了起来,哥哥们冲在前面为她挡去腥风血雨。 楚南音闻言,抿唇默然不语,轻颦了颦一双青黛眉,流露出了几分惆怅。 她也不知为何,每年的生辰子夜,双眸都会流下金色的眼泪,心脏也疼得很。 似有一股悲气,压在她的灵魂,让她觉得自己是行尸走肉,背负着罪孽行走的恶徒。 但让楚南音感到奇怪的是,生辰一过,次日子夜到来的那一刻,这种奇怪的感觉就会立马消失,顿时就心旷神怡。 为此,她私下请了许多名医都一无所获,直到她把事情告知给父亲听了。 英勇无畏的父亲听闻此事,骤然变得神神叨叨,不日后就请了驱鬼的道士来。 父亲驱了三年的鬼,她的生辰心病始终没有好,故而作罢,特想了别的法子。 用尽了任何方法,都毫无作用,楚南音便慢慢的习惯了这件事,也习惯了不去过生辰。 楚南音总觉得,自己的人生,有点儿空洞,可她寻寻觅觅多年,都填补不了这莫须有的空洞。 今年的生辰前接连数个月,她都梦到自己当年突破渡劫之时所在的帝域,便突发奇想来这下界洪荒。 她知晓父亲绝对不会同意自己来下界,所闻的空气都会玷污她的灵魂与雷音体,特地求的七哥楚世诀破例帮忙。 “你啊,拿你没办法。” 楚世诀宠溺而无奈,因是担心楚南音疲惫,特地抬手拂袖,袖口涌动晶莹的银光,汇聚成了一方似是月光铸造成的宫殿。 “南音,你若想看戏,便坐着看,别累到了自己。” “阿兄,我是修炼中人,纵使立于九霄几十年,也不会累的。” “阿兄说你会累你就是会累,快坐下。” 楚南音无奈之下,只得躺在了那精致的贵妃榻上。 对月枕夜云,淡淡的望着热闹的王城。 楚世诀对楚南音的疼爱,让旁侧的男男女女们看得眼红。 “诶,楚姐姐,你快看,新郎出来了,这新郎,好是风流,下界洪荒竟还有这般风采的男儿吗?” “什么新郎,那是个女人。”楚世诀如鹰隼般犀利的朝下看了看,冷嗤:“女扮男装,便欺诈女人,是个心术不正的骗子。” “她……” 楚南音欲言又止,目不转睛的盯着身穿喜袍的新郎看。 “怎么了?”楚世诀担心地问。 “没。”楚南音摇摇头,“只是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气息。” 除此之外。 她的金瞳,一眼就能看出这位女扮男装的新郎,是不完整的,从灵魂到武体,都缺了很多东西。 当楚南音看到新郎背部的脊椎骨时,却觉得双目刺痛,不由的闭上眼睛。 再睁开眸子看过去,只在对方脊椎骨的地方看到一团浆糊般的云雾。 楚南音心中暗惊,下界洪荒,竟有如此神秘的体质? “楚姐姐,别开玩笑了呢,你是何许人也,那是仙神转世,岂能在这犹如垃圾堆的下界有相识之人?” 银瀑般的月华宫殿之中,光鲜亮丽的友人笑着说都。 其余友人更是不把楚南音的话放在心里。 天上的神仙,能跟地上的草芥似曾相识吗?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楚世诀亦是当妹妹胡言了。 不过他倒也习惯。 每年的生辰,妹妹和素日里总是会有些不一样。 他悄悄打听过,道士说是成神之人的体质难免会格外有些不同,只要无伤大雅就行了。 楚世诀想着左右每年就那么一天,只要在这一天他从黑夜到白昼十二个时辰都陪在妹妹的身边,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他暗自屏住呼吸,捏了个法诀隔绝掉下界洪荒的空气,生怕自己沾染什么脏东西般。 最后,又看了眼那假凤虚凰的新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嫌弃的撇了撇嘴。 下界垃圾堆,果然混乱不堪,什么人都有。 …… 王城。 夜深灯红,觥筹交错。 就连空气都弥漫着烈酒的浓郁醇香。 楚月朝左拱拱手,向右抱抱拳,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就算戴着面具众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她作为新郎官的红光满面和喜不胜收。 “楚门主,恭喜,恭喜啊。” 黄泉大陆新任陆主巴结谄媚得很。 “诸位坐好喝好,都算我楚某人的。” 楚月笑容满面,洒然豪迈的一挥手,宽大的红袍袖子灌入了晚间的凉风。 屠薇薇、萧离等人簇拥在楚月的身后,跟着楚月进了玄寒长公主的宫殿,一番折腾后,将床榻上凤冠霞帔的女人给扛在了肩上。 “楚郎……” 红色头纱之下,流苏珠玉的面帘轻轻晃动。 南永宁眼睛通红,双手轻轻的抓着楚郎的喜袍。 第2102章 九霄天外天,俯瞰人世间 “永宁,让你久等了。” 楚月低声说。 “只要能等到你,等多久都不算等。”南永宁哽咽,泪珠从眼眶掉落。 鸿鹄榜万道阶,与萧离一战,身上多处伤痕,肋条都断了七八根。 她虽然服用了药物,但是短时间也不能完全好起来,还有几条肋骨是裂开的。 “就算再苦再累,能够嫁给楚郎,都值得的。” “乖、”楚月单手扛着她,边走边说:“数日前中了殷天河一掌,这几日都在养伤,今日才得知鸿鹄榜更迭的事情,永宁放心,你吃的苦,我会千倍万倍的还给她叶楚月,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终生都只能为你的女婢。” “好。” 满永宁眉开眼笑,“若是楚郎能够参加鸿鹄榜的话,就没有她叶楚月什么事了。” “这是自然。” 后方,屠薇薇和秦铁牛只觉得头皮发麻一阵恶寒,全身上下的汗毛几乎都给恶心的倒竖了起来。 两人下意识的抱团取暖,扭头看到对方的脸后,都嫌弃的蹦了出去。 …… 露天的华清大殿,周边种植着奇香诱人的花。 芬芳与酒香的融合,成了这晚最美的夜色。 帝域五陆及各地而来的宾客们,俱都汇聚在这华清大殿,桌上是极其稀罕的美味佳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不同的想法。 叶天帝、老伯公们,不停的喝酒来掩饰自己复杂的心情。 太夫人感叹:“会玩,比老身年轻的时候会玩。” 叶天帝:“……” “渊主,少喝点儿。”另一桌,魏老先生提醒道。 冷清霜一杯接着一杯,看向楚月肩上的南永宁,眉头狠狠蹙起。 纵为假戏,却是真做了。 又似是觉得杯盏喝酒不够过瘾,便端起酒壶,一壶一壶的喝。 这落在四下宾客的眼里,俨然是个为情所困的痴情女。 鸿鹄更迭的落榜武者们聚了几桌。 有郁郁不得志的中年剑客垂头丧气地说:“这人啊,自个儿活着蹲茅坑里吃屎都没啥说的,就怕对比,有几个男人像楚门主这般潇洒,娶了永宁长公主,还让这龙渊境主为他深夜伤怀,关键他也不是良家男子,之前整日没事往青楼跑,风花雪月颠鸾倒凤就是几个月,我他娘就去过一回,被那些文人墨客写书批评不说,还被那些个佳人们嫌弃得很,他们咋就不嫌弃楚门主是否会有一身花柳病呢?” “这叫什么?这叫,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兄弟,别说,都在酒里,说多了都是泪。” “话说回来,沐白衣此次未曾参加鸿鹄更迭,不然的话哪里轮得到那叶楚月一枝独秀。” “至今无人得知沐白衣的真实境地,这位,当真是得道高人。” “……” 这会儿,九幽剑帝夜墨寒来到了华清大殿,落座在叶天帝的身旁。 他懒洋洋的缓抬起眼帘,看到刺红的喜袍,手抖了下。 叶天帝关心自家女婿,也不多说,将提前倒好的酒放到了夜墨寒的跟前,“喝吧,喝多了就知道,这都不算什么事。” 夜墨寒:“……” 他看了看叶天帝,又望了望老伯公,随即一杯酒入咽喉,果真如二人所说,心情有了些许的变化。 楚月只觉得脊背凉风嗖嗖,也不敢回头看,将这陷入男女私情的南永宁放在了铺着红色毛毯的长椅上。 这次的婚事,与普通婚礼颇为不同。 按照正常的流程,也该拜天地了。 但拜天地之事,得留到一统五陆之后。 “诸位。” 沈雪姬穿着曳地的凤袍,比那出嫁的新娘还要光鲜亮丽。 她高喊了一嗓子,吸引来华清大殿无数人的注意力。 沈雪姬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叶天帝,发现叶楚月不在,鄙夷的扯了扯唇。 叶楚月这是刚做了鸿鹄魁首和夙公子的首席大侍卫,就开始摆架子了,都敢缺席一统五陆的盛大局面。 这样也好。 到时候。 她去鸿蒙夙那里参其一本,铁定让叶楚月吃不了兜着走。 沈雪姬的唇角勾起了阴冷的笑,缓缓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继而沿着铺道的红毯落落大方的走到高处,说道: “修罗地界与玄寒大陆喜结良缘,这是大吉之事,九九归一阵,就在今晚完成,从此没有五陆之分,只有一个帝域,过去的五陆,都更为原来的部落,从今往后,我们只效忠于一人,那就是鸿蒙仙帝的后裔,夙主鸿蒙夙。有夙主在,帝域将永远太平,并且会和虚空和平相处,帝域武者不用再担心虚空卷土重来。” 楚月披着喜袍吊儿郎当的如个二世祖,懒懒散散的望着沈雪姬,大有听君一席话昏昏欲睡的模样。 “小楚子。”魔灵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楚月:“……” 小……小楚子? 这小王八把她当成什么了? 宦官太监咩? “说。”楚月百无聊赖的用神识回音。 “有天外来客哦。”魔灵说道:“有好多双眼睛,在天上看着你呢。”他也不想看到,但那些眼睛实在是太多了,就像上次在星海城,只有两双眼睛还是躲在暗缝里也没吵到他。 楚月:“……”这话从魔灵的嘴里说出来,怎么跟大晚上闹鬼似得,叫人直瘆得慌。 不过…… 魔灵来自于上古时代,勘测和感知的能力比她强。 难道说,这永恒神庙的九霄云上,当真有人在看着她? 那会是谁呢? 她虽然还只是一臂的半步武神境,但瞳和神农之力在感知方面的能力,却可以说是帝域五陆顶尖的存在。 来人又在九霄天外天俯瞰人世间,那就只可能是域外的强中手。 会是上界虞尊的仇人,还是囚禁小骨九万年前的开天宗? 楚月唯独没有想过大楚。 最近得罪的只有上界虞尊,还有筹谋已久的开天宗。 至于大楚,早就把她抛诸脑后了。 谁会想起一个已经死了两次的魔种呢? 只怕,早已死得透透了,又何足挂怀? “夙主到——” 一道声音响起,只见天雪马载着华丽的轿辇出现在华清大殿。 第2103章 就算当场去世也是含笑九泉 四匹天雪马背,载着鸿鹄仙宫的四朵金莲侍女,吹弹出宛若天籁的萧、琴之音。 轿辇半悬在华清大殿。 帘子掀开。 鸿蒙夙踩着侍女匍匐在地时的背部,优雅而缓慢的迈动双腿。 乍眼望去,有阴柔之美,堪称绝色。 若为女子说是红颜祸水也不为过。 “恭迎夙主。” 沈雪姬弯腰拱手,从语气到神色都写满了对鸿蒙夙的毕恭毕敬。 “恭迎夙主!” 华清大殿的武者们,小到婢女侍卫,大到武神陆主,都有模有样的作揖,跟着沈雪姬朝鸿蒙夙恭敬的异口同声。 楚月拱手低头的时候,闭上眼睛,悄然间用瞳和神农之力观察帝域五陆现如今的版图局势。 武者的力量感知不到,可她能确确实实的察觉到,在《九九归一》阵法的作用之下,帝域各陆正在合并。 如凌天众人所猜的那样,合并的过程中唯独忽略了凌天。 好在魔灵来自于上古时代且在日前稍微对九九归一阵法有了些许的改动。 那些改动初看并不起眼,只有到了阵法完成时,才知道精髓奥妙所在。 阵法大道与武道有着万变不离其宗的奥义,尽管是两条平行道,却都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计算。 “楚门主,恭喜,抱得美人归。” 鸿蒙夙赤.裸莹白的双足,矜贵又如柔风般如履平地的踩在空中,浅笑着出声。 归一阵法完成之日,就是他一统五陆之时,更是凌天葬身虚空之际。 作为帝域主宰的他,怎能不乐? “都是托夙主的福,楚某才有荣幸娶得美娇娘。” 楚月谦卑有礼,宛如紫宝石般的眼眸透着灵活的生气。 南永宁而今已然毁容,以往昔国色天香的美貌姿色,说一句美人是情理之中的事。 鸿蒙夙缓抬了抬手,踏步往前,坐在了两名侍女用琴萧之音吹奏出来的金光宝座上。 “借楚门主婚事,本尊有一事需要告知诸位。” 鸿蒙夙平静如水地道:“最近半年,虚空频繁出现在帝域五陆,诸位都是有目共睹的。数日前,神庙的五陆会宴,惊动了五陆武者,也惊动了虚空。” 见事情与虚空有关,每个武者都目光炯炯打起了精神去听,生怕错过一星半点儿的消息。 “虚空友人托人联系到了本尊,告诉本尊他们的诚意。” 鸿蒙夙心满意足的望了望周围的武者神情,继续说: “他们说,帝域若在本尊的管辖之下,他们愿意与帝域武者友好的共存。” “这太好了!” 沈雪姬捧哏的样子略显激动:“若能共存,便不用发动战争,实力低下的百姓与平民也不用遭受战乱之苦,可谓是两全的完美法子。夙主英明!” 末了。 说到尾音之处的沈雪姬陡然一个抱拳,狂热炽烈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夙主英明!” “……” 无数武者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一双双眼睛里是燃起了未来可期的光火。 “那我们帝域九万年前失去的太阳呢?”叶天帝的话语犹如一盆冷水浇下。 鸿蒙夙轻拢了拢眉,淡淡的望向了叶天帝,无形中施加了来自五星武神的威压。 夜墨寒与谢青烟同时出手,解除了鸿蒙夙的武神威压。 叶天帝不卑不亢,昂声道: “虚空被封印九万年,心怀怨恨,封印一旦消失,虚空之门若是打开,他们便如地府猛鬼,亦有火山喷发之势,他们怀揣着怒意和仇恨而来,所过之处必然是寸草不生。 九万年前之战,鸿蒙仙帝对着帝域大众亲口说过,虚空来势汹汹,不仅是要夺走帝域的太阳,更是因为地下环境所至,他们需要更多的食物来填饱肚子。” “对于虚空来说,我们人族武者就是他们的食物。”老伯公说:“试问,哪个种族能与自己的食物共存?纵然能够共存,所谓的共存就是像屠宰鸡鸭鱼肉那样,以人为食形成可怕的常态来共存。试问,这样的共存,在座的同袍们岂能不担惊受怕?不夜夜噩梦害怕自己随时沦为虚空地鬼的食物?” 叶天帝和老伯公的话,让众人忘记了共存的快乐,开始居安思危忧心于假象共存背后所带来的血淋漓。 老伯公的武道境地虽不是顶尖,但作为老一辈的为将者,又是慕府所出,一生战功累累。 哪怕在华清大殿,也是德高望重的一号人物。 当年还没发生诸帝之战,如今的五陆还只是帝域的五个部落。 天狼域慕府慕山河年轻时的威名就传遍了五部。 鸿蒙夙作为仙帝后裔,肯定不敢众目睽睽之下让老伯公失了面子。 这会儿,一道欢快的身影走了进来,打破了华清大殿的僵局。 来者是个真正的二世祖,穿着宽大的大红袍子,举手投足和眉眼之间都是流里流气的。 “青丘圣子卿元元,见过夙主大人。” 卿元元望见鸿蒙夙,狗腿得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砰砰砰”就是磕了三个响头,这谄媚的样子让人又惊又恶心。 “草包一个。”巨人低声暗骂了一句。 虽说他和婴娃都是沈雪姬的人,但也看不起沈雪姬的独子。 还不如叶天帝的儿子呢。 整日酒足饭囊,声色犬马的,压根就是个大草包。 沈雪姬对这儿子掏心掏肺,几乎宠进了骨子里。 见到儿子,沈雪姬喜逐颜开,脑子里却是想起了个人。 青丘,前圣后。 当年前圣后与她近乎同时怀有身孕。 可惜。 前圣后生下的孩子,被她用时三年,当牲口一样拴在狗窝活活玩死。 想到这里沈雪姬的笑容明艳如春晓。 “砰砰砰!” 卿元元又朝着鸿蒙夙连磕了三个响头。 每磕一下大地都要随之震颤一下。 磕完。 卿元元跪着直起了身子,霎时就热泪盈眶。 “元元自小听闻鸿蒙仙帝的事迹,对仙帝崇拜有加,得知仙帝后裔青出于蓝,统治鸿鹄仙宫,早就想来拜见了。”卿元元痛哭流涕:“卿元元对夙主的崇拜之情宛如大海之水滔滔不绝,得偿所愿见夙主一面,元元就算当时去世也是含笑九泉。” 楚月:“……” 这话,怎么有点子耳熟呢? 随即反应过来,一阵恶寒。 这狗屁圣子狗腿起来怎么比她还要狗腿恶心。 第2104章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噗嗤——” 华清大殿,有人看着卿元元一口酒水就喷了出来。 他们实在是没见过比这还要恶心的圣子。 饶是鸿蒙夙这等人,也被搞得嘴角轻抽,连忙抬手示意卿元元去一边玩儿去。 卿元元左看看右瞅瞅,望见叶天帝的时候屁颠屁颠过去,眨巴两下眼睛,天真无害带着点蠢货属性的说: “这位就是叶天帝了吧,元元近日研习画画,见过你女儿叶楚月的画像,手痒痒就照着临摹了下,给你瞅瞅呗。” 叶天帝皱眉。 卿元元不容拒绝,二话不说就把裱好的画从空间宝物里头掏了出来。 画得还行,有鼻子有脸的。 只不过看起来,怎么像是遗像? “啪!” 老伯公拍桌而起,“卿元元,你是在羞辱我凌天帝军司的一等战将吗?” “羞辱,哪里羞辱了?哦,老爷爷你觉得是遗像啊。” 卿元元恍然大悟,不在意的摆摆手,撇着嘴说:“人总得死的,只不过看死得长死得短,提前准备点身后事,有何不妥?” 说完,又掏出了一幅裱好的画。 “看,我自己都有,我还能羞辱我自己吗?老爷爷,格局要放大,眼界要放开。” 卿元元拿着两幅遗像似得画,像个小傻子似得咧开嘴笑。 在座宾客:“……” 卿元元和叶楚月兄长叶无邪的恩怨,众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些。 卿元元如今为了报当日被暴揍之仇,招数确实阴损了点儿,但怎么看都像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吧。 难怪坊间有人给这卿元元安了个“五陆第一蠢”的称号。 即便如此,叶天帝等人还是有所怒气。 夜墨寒冷眼扫向卿元元,刺骨寒风破空而出,宛如蛟龙直奔卿元元将其狠狠地扼喉。 狂风撕碎了卿元元左手的楚月画像,保留着他右手上自己的遗像。 蛟龙攥住卿元元的脖颈把他高高提起,使卿元元的双足离地面越来越远,跟上吊似得。 “饶……饶命……” 卿元元在窒息的边缘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青丘陆主卿明和沈雪姬见儿子被欺,齐齐出手。 “谁再动一分,本座就要他立刻挫骨扬灰。” 夜墨寒眸色邪佞的扫向了卿明夫妇,“不妨来比比,是你们救人的速度快,还是本座杀人的速度更快?” 卿明夫妇哪里还敢动手,当即收住了浑身的武道气力。 沈雪姬担心不已,急道:“剑帝大人,孩子无心之话,童言无忌,不该往心里去啊。” 孩子? 众人看着卿元元的样子,怎么都二十五六了,哪有这么大的孩子? “子不教,父母之过。”夜墨寒道:“你们跪下来,朝凌天住址的方向磕三个响头,说三声楚爷爷我错了,本座便饶过这蠢东西一命。” 他清楚该为大局着想,忍一时风平浪静,到时尘埃落定再算账也不迟。 但他作为叶楚月的丈夫,忍不下这口气。 “什么??” 卿明夫妇以为自己听错了。 “轰!” 蛟龙割裂开了卿元元脖颈的白嫩皮肤,撕拉开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线。 “跪!我跪!” 沈雪姬毫不犹豫的扑通跪下。 一时之间,华清大殿的武者都在纷纷感叹母亲的伟大,并且暗骂卿元元可惜是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神血液二话不说就朝凌天住址的方向连着用脑门“砰”了三下,把凤冠都给磕歪了。 每砰一下还要说一声“楚爷爷我错了”,场面好是滑稽荒唐。 平日里青丘圣后都是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哪能看到这稀罕的场面呢? 磕完的时候夜墨寒遵守约定放过了卿元元,把卿元元丢到了他娘的怀里。 卿元元连滚带摔的跌回了母亲怀里,双手还死死地抱着自己的遗像。 沈雪姬不顾自己的仪态,只忙着拿出止血的药物喂给卿元元吃下去,又给卿元元的脖颈敷了一层膏药才算放心下来。 卿元元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把娘亲扶起来。 沈雪姬慢慢的站起了身,阴翳的眼眸登时看向了夜墨寒与叶天帝,白凤袖袍下的双手死死地攥紧,任由尖锐的指甲攥紧肉里也感觉不到疼痛,五脏六腑都被恨意愤怒给填满了,只剩下满腔随时喷发而出的杀意将这群人给活生生的千刀万剐。 且等着! 夙主若是一统五陆,凌天大陆和这群眼中钉,都要沦为虚空地鬼的盘中餐。 她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他们是如何被虚空地鬼蚕食的。 …… 九霄云上,宝器铸成的月华宫殿。 “楚姐姐,真好玩,一个楚门主,一个楚爷爷,你和这下界帝域还真是有缘。” 少女刚把说完就面色煞白,噤若寒蝉,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神情冷硬的楚世诀,带着哭腔地说:“世诀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下界洪荒都是垃圾堆,怎么能与楚姐姐相提并论呢,我只是……只是……” “好了。” 楚南音斜卧在贵妃榻,金瞳淡扫华清宫殿,轻声说:“阿兄,下界洪荒也是人,也有取名的权利,有几个同音名字很正常,你别吓到她了。” 听到了妹妹的话,楚世诀紧皱的眉头才缓缓地舒展开,只是想到那没个正形的新郎也姓楚,就莫名的不悦。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今日为兄就放过这个楚门主,只希望她不是恶人,别在为兄的眼皮子地下做坏事,否则,为兄定不饶她!”楚世诀对楚门主的第一印象就不是个好人。 楚南音轻点螓首,转过了话题,“九万年前,我来此渡劫的时候,帝域幅员辽阔,还是完整的一块土地,而今不仅分裂五块了,竟还在用上古时期的九九归一阵法合并。九九归一阵法虽是上古时期的边角糟粕,但用在下界洪荒,也算是有大用了。” “这场婚,各怀鬼胎,下界就没个好人。”楚世诀鄙夷地道。 他们是这九霄天外的旁观者,把每张脸背后象征的心思都看得清清楚楚。 尔虞我诈都在波谲云诡的涌动之中。 楚世诀轻嗤了一声,眉眼间是来自高贵仙门的傲气和对垃圾的不屑。 第2105章 仙者尚且如此,何况凡人 “我倒是觉得,这位女新郎挺有意思的。” 月华宫殿上,楚南音身畔,眉清目秀的少年兴味盎然的望向了下方,说:“世诀表哥,你啊,就是关心则乱,下界只是武道文明落后罢了,南音表姐哪能被这等气体玷污?更何况,仙神之道,并不是意味着一尘不染毫无杂质就行,那样作为温室里的花朵供人观赏还行,若要成神成仙,哪个不是历经磨难才苦尽甘来呢?” 少年名为龙滔滔,是楚世诀、楚南音兄妹二人外祖家的表弟。 因是亲戚关系,又因为外祖龙家底蕴浑厚,楚世诀对他还算客气。 话是这么说没错。 然而,楚世诀自小就看着妹妹南音长大,他日就算楚南音成了真神,也是他如瓷娃娃般的妹妹。 龙滔滔又说:“人的出身没有谁可以左右决定,能生在上界,谁又愿在下界苦海挣扎?若说坏人,就算那些个得道飞升成为了仙者的人,就能保证他们全都是好人吗?前不久不是还发生了仙人作恶之事。仙者尚且如此,何况凡人呢?” “说够了没?” 楚世诀皱眉,“看来你是我表哥才对。” “不敢,滔滔不敢。” 龙滔滔咧开嘴角,露出一口干净的白牙,笑起来时两个酒窝煞是可爱。 楚世诀拂袖冷哼了一声,板着一张宛若冰霜的脸,不再理会任何人,只一心关注着自己的妹妹。 南音若在下界洪荒出了什么差错,上头的几个哥哥还能放过他? 父亲,祖父都得把他吊起来打。 龙滔滔用手拖着把白玉椅子到了月华宫殿的最边沿,盘腿坐在白玉椅上,双手托腮懒懒的望着那明艳的女新郎,竟不觉得有任何讨厌之处,还总想着多看两眼。 按照家中母亲的话来说,那就是,投缘! 月华似瀑,风在云中动。 龙滔滔傻傻的笑了笑。 …… 华清大殿。 “娘亲,都是元元不好,元元无用,没能保护好娘亲。” 卿元元抱着自己的遗像,红着眼睛看颇为狼狈的沈雪姬。 此时,母子二人在婚宴席位的最边角,沈雪姬拿着药膏抹在卿元元的额头,“母后怎么能怪你呢,不过下回见到夙主,不必这般磕头,磕破了皮,母后会心疼。” “夙主青睐娘亲,又是未来的帝域主宰,元元虽没什么武道天赋,但作为母后的儿子,只有对夙主服帖,夙主才会对母后好。”卿元元吸了吸鼻子。 沈雪姬感动的心都要化开了。 这辈子最值得的事,就是生了卿元元这么个儿子。 哪怕他是个废物。 也是沈雪姬最宝贝的小废物。 “给叶楚月作遗像的事,你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母后一下?” 沈雪姬一边擦药一边教导儿子,“母后不是跟你说了吗,叶无邪那个畜生,迟早会让他成为你身边的宦官,任由你打骂,怎么还沉不住气呢?知道这多危险吗?” 不说还好,一说到这个,卿元元的眼里都是泪水,哽咽地说: “鸿鹄榜更迭之日,她叶楚月一箭杀了舅父,一拳废了文功哥哥,还让给母后你下马威,儿臣怎么样无所谓,但儿臣不允许有人伤害母后,谁敢欺负母后,儿臣一定会跟他们拼命的。母后放心,现在儿臣沉得住气了,等到夙主统一五陆,儿臣必然叫她叶楚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提着她的头来给母后、父王做下酒菜。” “好儿子,母后的好儿子。” 沈雪姬心情复杂又感动的伸出手抱住了卿元元。 想到前圣后死在狗窝里的儿子,再对比自己的卿元元,她简直不要太满足。 卿元元拿过帕子给沈雪姬磕破的额头擦了擦,旋即取出青柠露涂抹在母后的额头,并为沈雪姬拍去了膝前凤袍的灰尘,整理了下珠帘从额前垂下的凤冠。 “这才像是我的母后。今晚是夙主的大日子,母后快去忙吧,我等等把文功哥哥带过来看戏。” “好,今晚混乱,不要四处走动。” “我会的。”卿元元歪着头笑。 沈雪姬清了清嗓子,缓缓地抬起下颌,端着雍容华贵的端庄姿态,高傲自若的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鸿蒙夙慵懒的靠在宝座之上,长袖一挥,白雾器皿悬浮在半空的瞬间,给了沈雪姬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过去的三日里,他们对殷天河严刑拷打,就差把殷天河给活生生的剥下来一层皮,殷天河都没有第二只鼓灵。 如若不是殷天河骨头硬的话,就说明他们都被楚天霸耍了。 不管第二只鼓灵在谁身上。 殷天河也好,楚天霸也罢。 都得在今夜……祭帝鼓。 楚月纤长如玉的手握着一壶烈酒,眸光氤氲着酒色雾气,噙着几分戏谑嘲讽的望向了鸿蒙夙。 轩辕修说:“小叶子,这厮估计怀疑你了。” “与其说是怀疑,倒不如说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楚月轻松欢愉的饮了一口酒,“拿殷天河当替罪羊的时候,就没想过殷天河能够为我瞒天过海,不过是用来吸引火力的诱饵罢了,他们折磨了殷天河足足三天,也该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若不是有殷天河让鸿蒙夙暗地里忙活了一阵,这几日楚月压根不可能上鸿鹄榜,其他人更难出去通风报信。 而这,才是她最真实的目的。 今日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婚。 是战场。 是随时爆发的血雨腥风。 滔天雷霆,都藏匿在短暂的平静里。 “轰!” “轰!” “……” 轰隆隆的雷声大作,从天边滚滚而至。 “砰砰砰砰砰砰!” 一道道夜明珠都被雷霆之势给震得支离破碎,闪烁着耀目骇人的火花。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华清大殿在座的宾客们都进入了戒备的状态,纷纷拿出称手的兵器,警惕的望向黑云压城电闪雷鸣的天穹,宛如弹指间的末世降临,正酝酿着摧天毁地的风暴。 “诸君莫慌。” 鸿蒙夙淡淡的道完,抬眸望向了天,殷红的薄唇勾起了好看的弧度,“这等明我们的九九归一阵,成功了!” 第2106章 他们妄图狂欢的吃下人血馒头 九九归一阵,帝域五陆合并,万里同风,天下大统。 听见鸿蒙夙所说的话,华清大殿的在座武者都不再恐慌,反而还有惊喜的眼神望向了天穹。 夜幕垂帘,闪电在腾腾的黑云中央翻滚。 一道道暗青色的闪电光线,犹如画师的笔锋,在黑云之中逐渐的勾勒出了广袤的地形图。 图上,五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中间汇合。 陆与陆之间的裂缝,也在不断的缩小着。 沈雪姬勾唇说道:“此乃九九归一阵的天道阵法缩图,在座的诸君都能从这天道缩图之中看到九九归一阵的变化,五陆合并,重归帝域,距离诸帝之战,时隔几十载,天下武者翘首以待,众望所归,吾等恭迎帝主鸿蒙夙,帝主万载英明,万万岁长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要跟着沈雪姬说话的时候,一道声音,冷不丁打断了他们好不容易才酝酿好的情绪。 “诸位何不抬头看,这天道缩图,似有一陆被割舍掉了呢。” 楚月一手摇着鳞光扇,一手端着酒恣意不羁的喝着,酒意迷离的紫眸划过了浅淡的嘲弄。 沈雪姬正面朝将来的帝主鸿蒙夙颔首抱拳,并没抬头去看阵法的天道缩图。 不用看也知道,是凌天被割舍了。 到时候,只要说阵法来自于上古时期,年代太久远,有点儿差错就对了。 谁又谁深究呢? 沈雪姬原本勾起的唇角,更加上扬到了夸张的弧度,笑容里尽显胜利者的得意洋洋。 她啊。 已经迫不及待看到叶楚月、谢青烟这群人痛哭流涕的绝望神情了。 “啪嗒!” 楚月收拢起鳞光扇,饶有兴致地望着沈雪姬,“沈圣后怎么不抬头看一下呢?难道说,沈圣后早就知道会有一陆被九九归一阵法割舍在外了?” “楚门主真会说笑。” 沈雪姬心里疑惑得很,之前好说话的楚天霸,而今怎么字字都带着刺。 她优雅抬头朝天看去的时候,鸿蒙夙和寒天礼在内的三陆之主都兴奋的仰头。 九九归一阵不是鸿蒙夙一个人的阴谋,是一群人的自私。 他们妄图狂欢的吃下人血馒头! 只是…… 当他们看到雷电勾勒而成的天道缩图之时,眼睛却都惊愕的瞪大。 因为阵法缩图被割舍掉的大陆并非是四陆高层和鸿蒙夙所认为的凌天,而是……碧落大陆! 鸿蒙夙眉头轻皱起,暗自沉思到底是哪个环节错了,怎么可能会是碧落大陆被踢出局? 沈雪姬眼底的得意洋洋尚未褪去。 见此场景。 瞳眸猛地一个紧缩,浮现了浓浓的震惊,难以相信眼前所见,甚至怀疑是不是天道缩图出了什么问题。 碧落陆主的腿直接开始就发软打颤了,好在被旁边的袁家之主袁世锋堪堪扶住。 袁世锋也是满面的惊色,自言自语的喃喃着:“五陆合并,唯独碧落出局在外,碧落大陆这是要被帝域丢下了吗?” 须知,帝域分裂,碧落单独形成一陆没有问题。 但若是剩下四陆合并,碧落依旧是一陆,那就是像垃圾一样的存在。 过去虽说分裂五陆,但总归都在帝域的光辉下。 即便常年明争暗斗,面对域外之敌的时候还是要统一阵线。 只因单独的一陆在这下界洪荒压根就存活不下去,会被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五陆抱团,才有一线生机。 “怎……怎……怎么会这样……” 碧落陆主,堂堂一星武神,说起话来牙齿都在打颤儿。 “怎么会是碧落?”沈雪姬亦是拧着眉脱口而出。 “哦?” 楚月笑着给沈雪姬下套:“沈圣后以为不是碧落,该会是哪陆呢?玄寒,黄泉,青丘,还是……凌天?” “楚门主,我母亲只是大惊之下略有失言罢了,你倒是好,不关心五陆局势,还在这儿玩文字游戏。” 卿元元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沈文功进入华清大殿。 沈文功一进来就四处去找寻叶楚月的身影。 阴翳的眼眸,似若吃人的魔鬼。 “楚某亦是无心之说罢了,圣子元何必这般动怒。”楚月说道:“失言不打紧儿,要是失命,那可就……不好了。” 卿元元闷哼了声。 “楚郎……” 南永宁戴着红绸头纱只能低着头,视野并不开阔。 她紧张的抓着楚月喜袍的衣袖一角,颤声低语:“归一阵法,出局的不该是碧落大陆……” 楚月侧眸幽幽的望了眼南永宁,隔着红绸,南永宁看不见她眼底弥漫而出的血雾杀机。 只感到有那么一瞬的脊椎发寒,却不知是为何。 她说:“楚郎,我好冷。” 楚月握住了衣角上南永宁的手,“永宁不怕,我在。” “我们还能成婚吗?”南永宁问。 “当然可以。”楚月拍了拍南永宁的手背,“天王老子来了,都拦不住我们的婚事。” “那就好。”南永宁一下子就安心了。 忽然。 南永宁抓着她衣角的手加重了力道,紧张地问:“楚郎……你会不要我吗?” “不会。”楚月的语气,比往日要冰冷几分,可惜正在紧张碧落出局的南永宁并没有及时发现。 楚月淡漠的望着夜空,面具下的神情平静到波澜不兴。 她在等。 等最后的东风! 却见王城外的永恒之地,四个方向,分别燃起了四道不同颜色的烟花。 烟火,在雷电云海间绚烂。 道道目光,汇聚于天穹之巅。 楚月殷红的唇,缓缓勾起。 东风…… 来了! “九九归一阵,是上古时代的阵法。” 叶天帝昂声道:“时代太过于久远,出点纰漏也是常理之中,还请碧落的诸位,莫要往心里去。” 碧落陆主怎么听都不对劲。 这套说辞,不是用来安慰凌天蝼蚁的吗? 怎么变成来安慰他了? “叶天帝,都是帝域武者,你何必落井下石?”袁世烽不忿地说。 “袁家主,叶某并非落井下石,而是为了五陆合并恭迎帝主的仪式,仪式既已开启,便不能中断,吾等,得恭迎帝主才对,怎么为了碧落之事,影响我们五陆的大局呢?”叶。 碧落陆主和袁世锋都不敢再说话,害怕得罪了鸿蒙夙。 只见叶天帝携凌天武神众人以及帝军士兵不约而同朝着一个方向拱手抱拳:“吾等,恭迎帝主!愿帝主英明万载!” 这个方向,不是鸿蒙夙。 而是楚天霸! 第2107章 楚帝忤逆者,鸿蒙破世箭 帝主楚天霸??? 一时之间,整座华清大殿动荡不堪。 每张脸上都写满了愕然。 心中只道是叶天帝疯了,凌天也疯了。 鸿蒙夙五星武神,座下四朵金莲都是二星武神。 他的拥护者沈雪姬、帝域四陆,加起来足足都有十余个武神。 楚天霸他怎么敢的? 叶天帝这一招,如笔锋急转向了出人意料的地方,打了个所有人个措手不及。 “叶天帝!尔等做什么?”沈雪姬大喝:“陆主是仙帝后裔公子夙,不是楚天霸。” 南永宁红绸头纱下的眼睛微微紧缩,写满了诧然。 鸿蒙夙眉峰轻皱,放在椅把上的食指、中指因情绪的波澜振动而微微往上抖挑起。 他眯起眼睛淡淡的望向了叶天帝,“叶天帝,你可知错?” “叶天帝何错之有?” 楚月摔掉酒壶蓦地起身。 长袖一拂。 猩红的喜袍在风中摇,宛若泼在宣纸的血彩。 “楚门主,你逾越了。”鸿蒙夙冷喝,“帝主之位,你以为仅靠一个叶天帝,你就能担得起了?来人,拿下以下犯上的罪徒楚天霸,将其关押进神庙火牢。” 四朵金莲,其中两位侍女弹奏天籁之音,音攻化作三千杀声如奔流之海袭向了楚月。 剩下的两位,手执人骨锻造的兵器,锋刃幻影杀气重重直奔往前。 “轰!” 南永宁足尖踏地飞掠而出,挡在楚月的面前,生生地扛下了四名武神的冲击。 “砰!”她摔倒在地的那一刻,才愈合了几根肋骨,再次裂开了缝隙。 武神之气如刀似剑在南永宁的体内游走,割裂脏腑,损伤筋脉,顿时就七窍流血。 即便如此,她没有护住任何的命脉面门,只用沾满心血的双手死死地攥着头上的红绸,生怕红绸掉落。 按照玄寒的习俗,出嫁的姑娘,必须由新婚丈夫亲自挑起红绸,才能长长久久,白头到老。 楚月垂下眼眸,望着倒地的南永宁眉头紧紧皱起。 谢青烟、夜墨寒等人相助的武神气盾还停留在半空,都诧异的望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南永宁。 “南永宁,你也疯了是不是?” 沈雪姬恨铁不成钢的怒喝:“你自诩聪明,有鬼皇之勇,有乌啼之才,难道到现在还要自以为是不肯清醒过来吗?你难道还没看出楚天霸她是在利用你?她早就和叶天帝沆瀣一气了,娶你不过是为了完成她成为帝主的野心。” “咳咳咳咳咳。”南永宁双手撑在地上疯狂的吐血。 她艰难的翻了个身。 双手撑在血泊,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弯着腰没走两步就又摔了一跤。 继续蹒跚起身,跌跌撞撞走了一路,在地上留下了刺目的血印。 她走到楚月的面前,快要摔下的时候楚月单手扶住了她,“永宁,为何?” 到了这个时候南永宁肯定知道她别有用心。 “楚郎,该掀盖头了。”南永宁颤声说。 “尚未拜天地,掀了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楚郎,你在说话吗,我听不清,我耳朵好像坏了,我们先掀盖头好不好,不管你要当帝主,还是要做闲人,我都可以。” “轰呜!”楚月一把将那鲜红的方形绸缎给掀开了。 南永宁满脸的血对着她笑,“楚郎,在我们玄寒的习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是吗?”楚月低声说:“那在我凌天的习俗,在我慕府的习俗,便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杀我慕军,剔骨为玩的时候,可有想到今时今日的这般田地?” 南永宁瞪大了眼,“凌天?” 她的耳朵没坏。 她听得真真切切。 “是啊……凌天……” 楚月低低的笑了声,宛若病态的疯子。 “轰!” “轰!” “轰!” “轰!” 王城的四个方向,宫门被人斩开。 四支军队,狂冲进王城。 如百川汇海,流进了华清大殿。 喊杀声。 咆哮声。 嘶吼的威声: “青丘部落秦家老将率领青丘大众和六十余万人联名血书恭迎帝主楚帝!” “凌天部落万象领域、帝军司、稷下学宫以及亿万武者恭迎帝主楚帝,但盼帝主天下,四海清明!” “黄泉部落三十九军和三十万武者联名血书恭迎楚帝!” “玄寒七十二部及五十万联名血书恭迎楚帝!” “……” 惊天之声,如山洪乍泄。 “鸿蒙夙!” 楚月飞掠而出:“九万年前世人心照不宣武神殿主为帝主,武神殿是天下第一势力,群雄荟萃英杰齐聚之天堂,九万年后有本殿主在,岂容你来坐这帝主之位?” 武神殿主? 众人再惊! 却见那道身影掠到半空之上。 猎猎狂风撕碎了她一身的喜袍,血红的衣裳碎片似烟花绽放后化作的尘埃灰烬落向了南永宁。 喜袍毁掉下的衣裳,乃是武神殿主的凤翎战袍。 漆黑的凤袍,古老神秘而沉重。 她缓慢的抬起了手摘掉脸庞的面具,易容术随之化作荧光消失,露出了一张绝对精致的脸。 唯独不变的是那潋滟紫眸。 比妖还妖。 比仙还仙。 楚月手执三尺狂刀俯瞰华清大殿,唇角勾起了一抹让人心生寒意的笑。 叶……叶楚月? “怎么是你?”沈雪姬大惊失色,比见鬼还要吓人。 轮椅上的沈文功,原想看叶楚月的笑话,这会儿直接耷拉个脑袋晕死在了轮椅之上。 “表哥,文攻表哥。”卿元元急得如热锅蚂蚁团团转。 “忤逆者,死!” 鸿蒙夙眸光颤动了一瞬,心中直道不好,当机立断就要弄死楚月。 五星武神的气力直接掀飞了整座华清大殿的地面、花苑和四周宫殿。 乱石滚动。 沙尘纷飞。 一把破世之箭从飞沙走石中横穿而出,射向了楚月的眉心。 “鬼主,接着!”谢青烟双腿盘膝,武根、丹田的武神之力倾巢而出。 夜墨寒汇力而去。 帝军战将独孤兰爆发武神之力。 三道武神之力被楚月半步武神的右臂直接吞噬。 楚月高举右臂,手掌爆发三色之光,不偏不倚直接抓住了那一根破世之箭。 第2108章 哪有旧时少年郎,不过人性贪无厌,坏无头 破世之箭的风暴冲击,使楚月在半空之上后退了几十步。 直到背展风炙朱雀的火翼借力稳力,才徐徐的定格住了身形。 虽是如此。 那一根破世箭,却被楚月牢牢地抓在手中。 半步武神,抵抗住五星武神的一箭。 哪怕是借助了九幽剑帝、谢青烟和独孤兰的外力,也足以技惊四座。 楚月将这破世箭丢了出去,剑刃带火,高高举起,焚烧掉了鸿蒙夙的轿辇。 鸿蒙夙就要二次动怒。 被摧毁成灾后战场的华清大殿,涌入了许许多多的人。 他们分别来自凌天、青丘、碧落、黄泉四陆。 沈雪姬望见秦世昌的时候,往后退了一步,连带着头上的凤冠都歪歪斜斜的略显狼狈。 这个老东西……不是说病入膏肓了吗? 难道消息有假? 沈雪姬咬牙切齿,疾步冲了出去,“谁允许尔等来永恒放肆的,本后命令尔等立刻臣服夙公子!” 她的剑,就要刺向秦世昌的眉心。 只见一名戴着盔甲的士兵走到秦世昌的面前。 “雪姬,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这声音…… 沈雪姬的手一抖,灵魂深处冲出悚然之感。 青丘之主卿明猛地瞪眼看了过去。 士兵摘掉了沉重的头盔,露出了一张白净的脸。 青丘冷宫被做成人彘的前圣后秦晚茵,脸也被烛火生生地烧毁。 剑帝所赐的丹药,能让她维持数日真实的容貌。 “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卿明不可置信。 漆黑如墨的发飞扬在风中。 秦晚茵淡淡的看了眼卿明,“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明郎,你听信妖女之言,害我入冷宫,断我四肢为人彘,将我秦家族人流放四千里,最狠不过郎君心,结发为刀,斩我此生所望。” 哪有旧时少年郎,不过人性贪无厌,坏无头。 她平淡的说完,眼里连一滴泪都没有。 最后,她看向了沈雪姬。 “雪姬,山水轮流转,当年我秦晚茵断手断脚阶下囚,而今,也该到你了。” 她的声音很平和,还带着些许的温柔,字里行间却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腥过往。 她像是在诉说旁人的故事。 父亲秦世昌白发出征,热泪流淌而下,听得是肝肠寸断。 几位哥姐妹妹,眼里有泪更有恨。 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后来史书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他们,遭受了怎样的苦难。 “到我?你真是痴人做梦!我能斩你一次,就能斩你两次,斩你千千万万回!” 沈雪姬大笑出声。 接受事实的她,手不再抖。 一剑,刺向了见鬼的秦晚茵。 秦晚茵平静如常,似那包罗万象的深海,海面只有月的倒影。 旁侧掠来一道身影,用双手死死地抓住剑刃,哪怕手掌被剑刃割破见了骨也没喊一声痛。 “元元吾儿?!!” 沈雪姬收起剑势,难以置信的望向了卿元元,“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位是母后的敌人,你……” “母后?”卿元元缓慢抬头,玉冠被空气中残留的武神余波震碎,满头黑发披散了下来。 “嗒,嗒,嗒。” 握住剑刃的双手血肉模糊。 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卿元元幽深的眸带着无尽仇恨看向了沈雪姬。 “我卿元元的母后是秦晚茵,母后的敌人是沈雪姬。” “元元?”沈雪姬大怒:“你疯了?” 她瞪向秦晚茵,“秦晚茵,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元元对你鬼迷心窍?你难道还想抢我儿子不成,你儿子早就死在了狗窝知道吗?” “我什么都没做。” 秦晚茵说: “当年卿明封你为圣妃,你圣眷正隆,而我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更知你沈雪姬的手段非我能比,故意瞒住了我怀孕的消息。 在你生产之时,我服用催生丹药一同生产,稳婆冒死偷天换日,她将两个孩子交换之后自刎于你宫中,无人知换子的秘密。 我抱着你的儿子,故作隐瞒,但小孩的哭声让你发现了他的存在,我想过,如若你肯放他一马,我会教他做人,给我能给的一切。 但你带走了他,当狗一样玩弄了他三年,并且斩断我四肢将我泡酒,每日来酒坛告诉我那孩子如何的悲惨,你见我痛苦是吗,我不痛苦,你怎会将我儿元元当做至宝?” “怎会?怎么会……” “铿啦。” 沈雪姬的剑,掉在了地上。 她如死不瞑目的尸体般瞪大了快要爆裂的眼球。 脑子里一幕幕的都是那三年的场景。 她一日一日,活活弄死那个孩子。 她像逗狗一样,看那孩子在寒冬腊月跪地上吃着雪水。 那孩子纵然身陷绝望,却一次次的爬向她,想要亲近她。 明明她如魔鬼般折磨着他,他竟一点儿都不害怕。 “啊!” 沈雪姬抱头凄喊,发丝冲冠,流苏面帘轻摇满晃的凤冠碎裂成了渣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沈雪姬扑通跪地,抱着头大喊大叫。 她的儿子。 她唯一的儿子。 被她给活活弄死了。 怎么会这样啊! 老天怎么能给她开这样的玩笑? “秦晚茵,你这个毒妇,都是你,你害死了我儿!” 沈雪姬冲向秦晚茵。 卿元元手中剑无情的指向了沈雪姬。 少年不如往常的流里流气,睿智而冷漠,狠戾的杀气隐隐而发。 “元元,我那么疼你,爱你,你真要与我作对吗?”沈雪姬怒问。 “你杀害我两位哥姐,虐待我的母后,若非母后当年未雨绸缪,那个撑了三年被活活弄死的孩子就是我。” 卿元元淡声道:“沈雪姬,你的梦,醒了,回归到原点吧,你本杏花村一介平民,何德何能为这圣后母仪天下?你,不,行!” 沈雪姬怒喝一声,手中的剑直接斩向卿元元的面门。 “咻。” 一支箭矢,从后侧过来,贯穿了她的右手腕部。 她吃痛的大叫,回头瞪过去。 楚月朝沧溟宝弓吹了一口气,轻挑眉梢恣意风流的道:“鸿鹄仙宫的那位神秘斗笠人说的对,本尊应该是个弓箭手,还是个万古难遇优秀杰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五陆第一的绝佳上乘弓箭手。” 众人:“……” 第2109章 叶楚月,去死吧—— “叶楚月!” 四朵金莲之一的抚琴侍女眯起一双幽深的杏眸,愠怒的望向了嚣张至极的楚月,沉怒闷喝道:“青丘陆主卿明,黄泉陆主寒天礼,玄寒长公主南永宁,以及碧落陆主,都承认夙公子为五陆帝主,你好大的胆子,敢这般放肆猖獗的逆反篡位。” “四陆,由四位陆主说了算吗?”楚月戏谑的反问。 “自然如此,不然由谁说了算?” 抚琴侍女得意洋洋的扬起了下颌。 楚月低低的轻笑了声。 “你笑什么?”抚琴侍女冷声质问,周身的武神之气蓄势待发。 “笑你身为武神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当年英雄为何前仆后继的赴死,更不懂民载江山,只敬苍生的道理!” 老伯公手执一把苍刀踏步而出,双目如雷瞪向了四朵金莲与仙帝后裔鸿蒙夙,声如洪钟般响亮:“这天下五陆,帝域山河,永远都不属于任何一个陆主,只属于每一个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武者、平民,纵然他们是贩夫皂隶,老弱妇孺,也有说话的权力,只有他们,才能主宰帝域。” “慕老兄说的没错。” 青丘老将秦世昌热泪盈眶,声音猛烈,双手朝东方天穹敬畏的抱拳,赫然说道:“当年群雄出乱世,锋芒所至护我帝域,为的是你们四位陆主吗?不是!为的是天下万民,是苍生海海!” 两位都是在武者心目中有崇高地位的老将军,所说的话极其有分量。 秦晚茵侧目望向了楚月,随即说道:“听闻虚空暗缝频出,也听闻百鬼之主叶三爷的种种事迹,叶鬼主是五陆帝主的不二人选。” 鸿蒙夙神色沉郁,眼里泛着阴冷的光,如蛰伏在暗处的毒蛇。 他不得轻举妄动。 他是鸿蒙仙帝的后裔,自然要秉持着仙帝的宗旨和信仰。 至少明面上不敢做有违常理的事情。 “夙公子是仙帝后裔,还有人比他更适合吗?”碧落陆主大喝。 “仙帝后裔,难道就能高人一等?”谢青烟冷笑:“仙帝当年制定规章,为的就是众生平等,夙公子一口一个仙帝后裔亮相于人前,岂不是与当年仙帝的所思所想背道而驰?” 谢青烟的犀利言辞,完全堵住了碧落陆主接下来的话。 这就是鸿蒙夙以仙帝后裔加持的光环身份来成为帝主的最大弊端。 楚月沉了沉眸。 鸿鹄仙宫的凌天尸体,就是痛击鸿蒙夙的铁证。 奈何鸿蒙夙实力强大底蕴又深不可测。 现在还能用仙帝后裔来牵制住他。 若是揭露了鸿蒙夙的真面目,鸿蒙夙若要破罐子破摔,这些为她摇旗呐喊的四陆之人,都得上黄泉之路! 楚月神识内沉九龙剑空间。 小骨还在被治愈,就差最后一点儿才能完全的恢复灵体。 虽然只有一点儿,但谁也说不准这一点儿的过程,需要耗时多长的时间。 而且她几次三番去找寻血翼少年的踪迹,飘忽出去的神识和灌入脊椎骨无生钉气力,都石沉大海般,没有任何的回应。 “啧——” 鸿蒙夙笑了,“虚空将至,半步武神的帝主,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到时虚空来敌,且看你叶楚月如何自处!” 楚月敛起思绪语笑嫣然的望向了鸿蒙夙,“这就不劳烦夙公子费心了,到时我会让碧落与虚空谈判,说不定能与虚空和平共处,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鸿蒙夙脸色大变。 卿明等陆主亦是瞳眸紧缩。 这番说辞…… 本该是他们用来对付凌天的。 没想到最后竟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来也是可笑。 鸿蒙夙的脑子高速旋转,开始思考应对之策。 若拼实力的话,叶楚月这群乌合之众完全在下风。 只不过当务之急不是实力的问题,而是要怎么才能名正言顺的踩着叶楚月成为帝主。 说到底,就算要讨伐叶楚月,也得出师有名。 他在拖延叶楚月成为帝主的时间。 楚月也在拖延时间。 “叶楚月!” 凄惨的声音出现。 楚月扭头看去。 五十步开外的距离里,南永宁身披嫁衣,满身鲜血睚眦欲裂的瞪着她。 “你把我骗的好苦啊!” 南永宁声嘶力竭,喊到沙哑,“我恨你,恨不得杀了你,用你的血肉酿酒,斩下你的头颅祭吾父南不瞑的在天之灵,我要一根根抽掉你的筋脉,磨碎你的骨头。叶楚月,你该死,你罪该万死,你凭什么成为五陆所望?你该下地狱,你该不得好死啊!” 楚月默然不语。 南永宁一步一步走向她。 依旧是跌跌撞撞。 每一次摔下,南永宁都倔强的起身。 “叶楚月,你不是半步武神吗?来,跟我打!”南永宁拔出了佩剑。 “等你休养好了再打也不迟。”楚月淡淡道。 “你看不起我?这就是你心中的道?” 南永宁大笑着爆发出丹田内的武道气力。 气力化作锋芒直冲往下。 丹田在锋芒的冲击之中,直接爆裂成粉。 与此同时,南永宁取出一根刀剑般的法器。 法器触碰武道气力,立即燃起了火焰。 她用法器贯穿了自己的腹腔侧边,直接焚烧了武根。 “砰砰砰砰砰砰!”武道境地,旋即从武皇境成为了大圆满的武帝,能与半步武神有一战之力。 楚月皱紧的眉始终没有舒展。 事到如今,总有什么是不一样的。 她不想要南永宁的命了。 即便慕府要报仇,也不该是她手中的刀杀了南永宁。 但这一刻,南永宁自焚武根、自爆丹田请求一战,作为武道一途的武者,只有应战才是对刀剑和大道的尊重。 楚月攥紧了护国神刀,将右臂的力量压到了武皇境,这是吞噬南永宁父亲前的境地。 “好,我和你打。” 她长叹一声,并未往前疾冲半分,而是在原地等待着南永宁的攻势。 南永宁紧盯着楚月的右臂看,紧咬着下嘴唇,发红着眼睛爆发出武帝大圆满期的力量。 如火山轰然喷发。 “叶楚月,去死吧。” 南永宁跃然到了半空,身体如新月般弯曲。 最后双手高高握剑。 身体落下的时候,手里的剑猛然劈向了楚月的天灵盖。 第2110章 共有两行十六个字 半空之上,狂风猎猎起。 从南永宁眼尾流出的眼泪,很快就被这狂风给吹得很远很远。 她人生中的最后一盏灯火,终是在她大婚的那天熄灭。 回首往昔,皆如云烟。 种种罪孽和血腥的过往浮上心头。 或许,从她杀死掉第一个好人开始,她就彻底堕落进深渊,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光火了。 …… 楚月见南永宁猛烈的攻击,便高举起了护国神刀去挡住南永宁的剑。 她并未使用任何杀手锏,也没有过往的狠戾。 仅仅是用武皇右臂战武帝而已。 屠薇薇想要过去阻止,萧离握住了她的肩膀,摇了摇头:“这是小月姐姐的必经之路,也是她和她的道。” 世事无常,人生百态,这八个字在南永宁的身上演绎得淋漓尽致了。 护国神刀即将触碰到剑刃的那一刻,南永宁收起了剑,周身全部的攻势都化为了往前进的速度。 她笑着用胸腔撞进了护国神刀。 “砰!” 南永宁双足落地,刀刃已经贯穿了她的胸腔,染血的尖锐部分从背部透出。 楚月拿着刀的手微颤,不可置信的望着南永宁,“为何?” 她原可以及时收刀,只是南永宁浑身的力量都化作速度,她便来不及了。 她运筹帷幄,机关算尽,为了凌天的安危可以用任何的计策,唯独没算到南永宁的心。 南永宁泪如雨下,笑着朝她走去。 每走一步,护国刀刃都要更深。 直到她离楚月更近了。 而从南永宁背部穿过的护国神刀起码有两尺多,正往下流淌着骇然的鲜血。 殷红的血液从南永宁的口中溢出。 她仔细的望着楚月的眉目,偏偏泪眼婆娑模糊了视线看得好不真切。 她越想去看,泪水就越多,怎么都看不清。 犹如遮了一层薄纱迷雾。 迷雾里,是她家楚郎的模样。 南永宁笑了,牙齿都是粘稠的血。 “楚郎,抱抱我,好吗?” 她哭着说:“你不是说大婚抱我吗?你看,大婚了呢。” 楚月体内的血液浸着凉意。 她情愿南永宁奋力杀她,也不愿见到这样的局面。 好比千斤重的巨山,狠狠地压在了她的脊椎骨。 鸿蒙夙之流只觉得万分荒唐。 明知是个骗局。 明知同为女子。 一向聪明的南永宁竟然还活在楚天霸编织的幻境里自欺欺人的不愿醒来。 楚月久久不动,沉默的与南永宁对视着,眼睛微微泛红。 她颤抖着的另一只手,将楚天霸的面具用缓慢的速度重新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随后,大喝出声:“修罗地界楚门副门主紫邪云何在?” 副门主紫邪云眸光一闪,便带着楚门众人双手抱拳,单膝跪下,低头颔首异口同声道: “属下在。” “楚门听令!” 楚月冷声喝道:“永恒王城,楚天霸及其妻子南永宁死在五陆纷争之中,从此世上再无楚天霸,副门主紫邪云接任门主,从此只听帝主新令!” 紫邪云蓦地抬头。 怔愣许久。 旋即抱拳低头:“属下听令!” 那一刻,南永宁的眼泪掉下,她刚好能够看清眼前之人。 戴着华贵的面具,有一双紫色星河般的眼睛。 “楚郎,我们一起走吧。” 一起离开这糟糕的人世。 一起去天堂。 南永宁展露出了幸福的笑颜。 安详,宁和,美好。 没人再会想到,她便是将慕府士兵的骨头做成玩具之人。 楚月单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好。” 她轻轻地回应着她。 南永宁用尽最后的力气靠在她的怀里,任由护国神刀割裂自己的脏腑。 “永宁……”太夫人终是于心不忍。 而听到这慈祥和蔼的一声,南永宁唇边的笑更加浓郁。 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叶宫大雪纷纷。 祖母时常去外头带好吃的给她。 叶宫里不仅有太夫人一个祖母,还有很多很多个祖母。 婢女说,那些都是叶宫祖师爷为太夫人纳的小妾们。 那年冬天,她和一群祖母围在火炉边,听祖母们说鬼皇舍生取义的英勇事迹。 祖母问:“我们永宁以后要做什么呢?” “永宁要成为鬼皇一样的人呢。” “祖母等着那一天哦。” 后来,她掉进人心鬼蜮,一掉就是千万丈。 麻木的杀人。 麻木的布局。 成为了父亲手里的利器,见人是人,见鬼是鬼。 “真好啊。” 南永宁闭上眼睛的那一刹,唇角是上扬的。 她隔着护国神刀的上半截刀柄,死在了楚天霸的怀里。 和她一起死去的,还有名震修罗地界和五陆的黑马楚天霸。 楚月将楚天霸的面具,放在了南永宁的怀中。 南永宁数日前给她的信封,掉落了出来。 掉落的同时,信封被风吹开,里边的信刚好掉在了地上的血泊。 共有两行十六个字: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 楚月想要用玄力将那信拿出。 只见从南永宁嫁衣滴落的鲜血,刚好落在了信上,将那十六个字彻底浸透。 天穹,下了一层神农圣雪。 神农圣雪随风汇聚成了雪棺。 楚月将南永宁打横抱起,护国神刀被玄力逼得离体而出,深深的插进了地面。 数步后,来到雪棺前。 楚月把嫁衣浸血的南永宁放进了冰雪之棺。 看着南永宁脸上安详的笑,她聚精会神,再次用神农圣雪作为棺盖,将雪棺盖上。 她闭上眼睛,哑声道:“修罗楚门前门主楚天霸及其门主夫人玄寒长公主南永宁一路走好!” 楚门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跟着喊:“楚门主和门主夫人一路走好。” 夜墨寒目光深邃又心疼的望着那一道身影。 护法龙十三好奇而疑惑的问:“剑帝,你不生气吗?”这要搁以前,剑帝不得气得头顶冒烟原地去世,酸溜溜的醋味都能从永恒王城弥漫到九幽一族了,现在平静的夜墨寒,实在是太不像剑帝,莫非被鬼怪夺舍了去? “为何生气?”夜墨寒道:“楚天霸是南永宁的,阿楚是本帝的。” 比起以往的醋味,他这次最多的的心疼。 第2111章 瞳生两面,善恶有报 夜墨寒懂她无法言说的负担和枷锁。 慕府的仇恨并不会因为南永宁最后所做的一件事而消除掉,即便是为了大局而欺骗南永宁的感情,从良心方面来说,很难心安理得的跨过去,并且两种情绪共存在她涌动的情绪里被她死死遏制住,或许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是故事完美的结局,又或许是人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完美,随处可见的都是遗憾才对。 楚月站在早就被武神之气夷为平地的华清大殿,目光平静的望着雪色棺木。 如抱枕所想。 她满腔血恨怒意,最后的一刻,却始终没办法如最初所想的那样拿刀砍下南永宁的骨头。 这个人,可以是这世上的千千万万人,唯独不能是她。 “诸位,帝主之纷争暂且放下,老朽有一事要说。” 老伯公从长子慕惊云的手里接过了一个古屋形状的空间法器。 “慕老兄请讲——” 秦世昌恭敬地道。 众人俱都看向了老伯公,等待着白发老将的下文。 老伯公将古屋法器丢到了空中。 上方古屋的背后,光芒倒映出了巨大的古屋空间。 古屋摆放着许多架子,架上陈列了一个个精致透亮的骨玩。 老伯公沉声道:“玄寒长公主南永宁,曾私下来凌天境内,掳我慕府军队,将精忠报国的士兵们做成供人玩赏的骨玩,其心可诛,恶毒之深令人发指。按照帝域鸿蒙规章第十八条,此等所犯罪业,纵然死后成为尸体,也得挂在城门前每日用斩魂鞭将其鞭尸一百下,足足鞭尸一万下。” 斩魂鞭,顾名思义,用此来鞭尸,能让死者无法通向轮回往生之路,使其成为孤魂野鬼,直到一万鞭后,七魂六魄彻底粉碎,再也无法投胎为人。 而这古屋法器,是夜墨寒方才暗中交给他的。 说明事情的原委和慕军的死因后,只留下了一句话: “还请外公等南永宁死后,状告南永宁。” 老伯公等到南永宁入棺,才出面状告南永宁。 慕军是他的军队。 那群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 每一个,都是英雄的后裔。 南永宁过往的罪业,绝不是人死如灯灭轻而易举的几个字能消失的。 楚月骗人感情良心受到谴责,哪怕是为了家国天下,自诩正义又如何,骗就是骗。南永宁就算杀了全天下的人,对楚天霸却是扛下四名武神的攻击。 故而,临死前的那一刻,楚天霸与南永宁同赴黄泉。 慕府士兵多的是满门忠烈之人,他们被活活剥皮剖骨何其无辜,此恨如何能休? 良善者有善报,做尽恶事得有恶报,才是天道轮回,大快人心。 古屋光影,隐约能够听到那些封印在骨玩内痛苦哀嚎的元灵。 见此场景,说一句南永宁下十八层地狱又何妨? 血债血偿,本是天经地义之事! 鸿蒙夙为了拉拢人心,表现出自己是仙帝后裔的正义,当即长袖一挥,掀了那雪棺,陡然喝道:“南永宁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又怎能善始善终?来人,把南永宁的尸体挂在永恒之地的东区城门,自神庙取出斩魂鞭,每日鞭尸一百。” “是!” 四朵金莲之一的吹箫侍女,抬手的一瞬间,摔在地上的南永宁便被强力拖拽了过来。 她用一根烈火鞭,鞭子尾端缠住南永宁的脖颈,就这样走出了华清大殿。 南永宁被拖了一路,地上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脖颈的长鞭烈火妖娆。 南永宁笑的像个孩子。 双手始终捧着临死那一刻才抱到的面具。 面具在左侧胸膛的位置,距离已经死去不再跳动的心脏最近。 空中古屋倒映出慕军惨状。 光影下的楚月,穿着漆黑如墨的凤翎战袍,缓缓的转过了身,望着南永宁渐行渐远。 一双紫眸。 左边是冷漠如霜的荒芜,右侧是江边涟漪般掉落下了一行泪珠。 瞳生两面,是神也是魔,慕军大仇得报和良心的无奈同时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刹那。 两种不同情绪的冲击下,楚月的元神针扎般刺痛,如云雾中掠出了一道细微的金红之光。 而当楚月想要接触那道双色微光时,可怕的灼烧感让她不得不敬而远之了。 金莲侍女渐行渐远。 南永宁逐渐离开了楚月的视野。 只有地上一片狼藉中触目惊心的血迹,提醒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适才所发生的事情。 楚月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即调整情绪,平复波涛迭起的心情。 再睁眼—— 眸光如宝剑出鞘寒芒乍现。 凛冽又锋锐。 “恭迎帝主叶楚月!”叶天帝高声抱拳。 凌天等四陆而来的军队之人,回过神来,都朝着楚月弯腰拱手。 “恭迎帝主叶楚月!” 响声震天。 喊得最卖力的莫过于是秦铁牛和龙十三了。 秦铁牛面红耳赤瞪着眼睛,兴奋到不行。 从他身上严肃证明了一件事。 有时候,跟对了人,就算是一头猪也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帝主由不得叶楚月来做。”青丘陆主卿明说道:“夙主才是集五陆之望的民心所向,叶楚月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凭什么坐这样的位置?” “说的对!” 沈雪姬捂着被箭矢贯穿还在流血的右手腕部,恨恨地看向了楚月,“二十岁都没有的黄毛丫头成为帝域陆主,难道要下界洪荒的大陆域面都嘲笑我帝域一日不如一日吗?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这个颜面。” 卿明踏步而出,再道:“本尊以青丘陆主的身份,请求夙公子为帝主。” 黄泉陆主寒天礼:“吾以黄泉陆主的身份……” 碧落陆主眼睛一亮,跟着重复了一句。 倒是玄寒群龙无首面面相觑。 “在座的诸位,能代替名下的大陆吗?不能!因为你们道貌岸然,虚伪至极,都是只知利益而不顾天下万民的昏君!” 沐凤鸣喝了一声,将一幅千行神卷丢出。 这千行神卷,与五陆各地相连。 青丘聚集百万之众。 黄泉聚集两百多万的武者。 玄寒亦有百万人。 至于凌天,几个倒映的画面里足足有数千万人。 第2112章 每一个帝国,每一片海域 不仅如此,千行神卷倒映的画面越来越多。 都是各个地方的千行神卷,以及各地自发聚集的武者。 他们或是高举着用鲜血写下豪言的白布,或是大喊“助阵楚帝”的声音。 越来越多的武者出现在画面内。 每一座城池。 每一个帝国。 每一片海域。 …… “帝主楚帝!” “帝主楚帝!” “……” 那些刺耳的声音叫鸿蒙夙直接捏碎了身下的金光宝座。 光芒碎裂成烟花,鸿蒙夙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向了楚月。 他没想到,叶楚月会来釜底抽薪这么一招。 他更没想到。 作为仙帝后裔的他,五星武神的他,在帝域五陆武者的心目中,竟然不如一个叶楚月,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他当然不知道。 他不知道五陆武者被森严阶级和以势欺人的权贵压迫已久。 他们的内心燃烧着一簇风中摇曳的火苗,随时都会被吹灭。 但是五陆合并的“楚帝”浪潮,让所有即将熄灭的火苗汇聚成了难以阻挡正欲焚天的火势。 一簇火苗渺小不起眼。 可若有千千万万簇呢? 那将会是永垂不朽! “楚帝!” “楚帝!” “……” 声音还在继续,画面里的每个武者都映着未来可期的光。 青丘老将军秦世昌见此,长叹:“成功并非偶然,如此的号召力更不是一蹴就成的。” 犹记得,那年部下的小士兵从凌天诸侯国游历而来,与他诉说了当时所见的一件伤痛的事。 小士兵说啊。 神武国的长安城,有个英雄后裔名为叶楚月,成了学院的劣迹弟子,回到故土身败名裂如过街老鼠。 老将军只在灯下太息了声。 却没想到,不出一年,就听说那姑娘击退虚空,立下铁血功劳。 她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如今。 桩桩件件的实绩武者有目共睹。 千千万万次的破而后立和百死一生,才换来今日的威望号召。 秦世昌在沸腾的声音里看向了那道身影,苍老如枯树的脸庞,浮现了慈祥温和的笑。 “父亲,笑什么?”女儿秦晚茵问道。 “你不也在笑吗?”秦世昌望着她的脸庞反问。 父女俩人相视一眼,笑容更加的浓郁了。 “是啊……”秦晚茵说:“女儿在笑帝域江山有后辈如斯,岂怕它虚空地鬼,域外天魔?想必父亲也是这般想着。” 秦世昌笑而不语。 自从秦晚茵被打入冷宫,他们很久没有这般谈话了。 这会儿,越来越多的声音出现。 画面挤的千行神卷都装不下。 各陆之主脸色都难看得很。 他们身为九五之尊,在那万人之上,在平常百姓和中下层武者心目中的地位,竟不如眼前的这个丫头。 挫败感和窘迫感,压得他们快喘不过气来。 楚月听见那些声音,心内油然生出了复杂的感觉。 也许。 她走过的路,流过的鲜血与汗水,于这片土地而言,是值得的。 楚月用眼角余光扫了眼像吃了苍蝇般,神色比锅底还要难看的鸿蒙夙,半眯起了眼睛,继续用神识去寻找大扑棱蛾子。 “夙公子……”金莲侍女欲言又止。 鸿蒙夙愤怒到极致,面庞浮现了一抹妖冶的笑。 “本座原想做个明君,然而时不我待,是尔等庸人咎由自取的。” 鸿蒙夙诡异的笑了。 他蓦地一挥手,金色光刃从袖口掠出,撞碎了悬浮半空的千行神卷。 “神庙之众,王城军队,四陆各主,听本座号令,今夜但凡在华清大殿生事者,杀——无——赦!” 鸿蒙夙嗜血的睥睨着众人,“尔等庸人,罪该万死!” “是!” 金莲侍女,各陆之主以及冲进王城的军队都齐齐单膝跪地抱拳。 “轰!” 赫然间,鸿蒙夙彻底爆发出了五星武神的力量。 整座王城灰飞烟灭的。 永恒之地在地动山摇。 城外的江水逆流,大海和丛林深处的鱼类走兽俱感到了恐慌四处狂奔。 “就用尔等的命,来祭本座的通天之路吧。” 鸿蒙夙癫狂笑道:“五陆的诸君啊,来日本座为帝,不会忘记你们的相助。” “轰轰轰轰!”武神之气宛如乱流破体而出。 每一道乱流都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乱流即将毁灭每一个人的时候,一道身影飞掠而出。 夜墨寒宛如疾风闪电,速度快到只剩下残影。 他快速游走武神乱流之中。 所过之处,乱流消失,只剩下隐隐而现的血墨雾色。 吞噬了最后一道乱流,夜墨寒摘下了面具,漆黑的眼瞳成为了浩瀚的紫色星辰。 紫眸深处,血墨相间的雾缓缓散开。 他的周身,酝酿着漆黑的风暴和血色的光芒。 在夜墨寒的身后,缓缓的展开了一双羽翼。 不同于以往的单色羽翼,而是双色的羽翼。 左侧黑如墨,右侧红似血。 邪佞,诡谲,如魔似妖,仿佛聚集着整片地狱的邪恶气息。 可怖的邪恶之气,瞬间狂暴炸裂呼啸而过,如秋风般席卷过永恒之地的每一寸土地,甚至还吓得年幼孩儿以为撞鬼般啼哭。 华清大殿的众人都瞪大眼睛看着长空中已经凝为实质的邪气。 那是…… “邪君?” 鸿蒙夙眉头紧皱,讶然地望着夜墨寒。 “九幽剑帝是夜墨寒,还是邪君?”曾经见过夜墨寒真实面容的沈雪姬惊呼出声。 四周众人满地哗然。 此情此景,叫万千武者唏嘘。 作为仙帝后裔的鸿蒙夙,为了达到自己的真实目的,展开了大规模的屠戮。 而本该不容于世杀伐五陆的邪君,却为了保护普罗大众而动用了邪翼的力量。 这场景画面,让人五味杂陈。 “你们还没听到吗?他是邪君,你们还要执迷不悟到何时,还不与本尊一同诛杀邪君!” 碧落大陆兴奋地道,以为抓到了什么把柄,等待着那群人的前呼后拥。 然而,没人回应他。 就算是鸿蒙夙的那些部下,都在原地发呆。 “邪君又如何?” 老伯公苍刀有势,声如洪钟:“只要能护佑五陆苍生,邪君亦是明君!反之,若是鱼肉百姓,残害众生,仙帝后裔左后是个掺着花香的屁,是镶金边的地沟茅厕!” 第2113章 以命搏命的打法 “慕老兄说的对。”青丘秦世昌大笑出声,挥舞出手中的方天画戟在半空划出闪烁着火花光亮的弧度,“本将才不管什么邪君仁君,只要是为天下计,以众生为愿的有道者,本将都愿追随。” “邪君怎么了?邪君吃你家大米了?”秦铁牛瞪着碧落陆主翻了翻白眼。 随即,背过身去捂嘴窃喜。 跟着楚爷就是好。 他这么个半吊子的武者,都敢骂武神陆主了。 还别说,这种滋味真是暗爽极了。 要不是怕碧落陆出狗急跳墙来个枪打出头鸟,他还想多骂两句去光宗耀祖。 “我家剑帝凭本事成为的邪君,岂是你想杀就能杀的。”龙十三哼哧哼哧的。 在场的四陆部队,无人想要去顺承世俗之志去诛杀邪君。 这一刻,人人喊打喊杀的邪君,是他们心目中的神灵。 九幽族长冰蓝心,缓缓地抬起了一双犹如凝结霜花一般的蓝眸,深深的望向了跃然于空中的那道身影。 这些愚蠢的人是没有见识过九万年前的剑帝。 彼时,夜帝他一剑斩群妖,一剑创九洲,三剑破云霄,九剑开洪荒…… 那年的他,被域外洪荒的开天宗门看上,并且许诺为宗门长老。 以他的天资,原可以入洪荒,去中、上两界,飞升为仙神。 但他为天下苍生而留在了帝域,他要与帝域武者共进退。 正因如此,才会有后来的二十大宗门合纵攻打帝域之事,源头就在开天宗被拒后的恼羞成怒。 后来,夜墨寒之所以会堕为邪君,是因为他曾把毕生之力,用来为帝域换来光明的壮举中。 从此煎熬九万年,在黑暗里,流年中,苦苦等待着一个或许不可能归来的人。 思及此处,冰蓝心眉眼温柔的看向了楚月,霜蓝的眼瞳燃起了一簇狂切炽烈的火。 剑帝,终是等来了他的宝藏! “尔等,该死!”鸿蒙夙大喝,“都给本尊上,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四朵金莲齐齐出手。 琴萧之音携三千杀气,以摧枯拉朽之势猛冲而去。 一道道音攻杀声,宛若妖魔幻化般,成为千千万万道恐怖气流利刃,逼近了每一个人。 碧落陆主是各陆之中率先出手的人。 一身武神之气,可震五岳山川! “杀!” 沈雪姬倒也是个硬骨头,纵使右手被沧溟光箭裂开,还是取出了一把长刀,与同样为一星武神境的青丘陆主卿明冲向了楚月。 擒贼先擒王。 只要叶楚月没了。 五陆武者的信仰崩塌,黎明之火熄灭,这群该死的人就等不来下一个黎明。 黄泉陆主新任陆主寒天礼,乃是半步武神境,亦毫不犹豫的释放气力袭击叶楚月。 除此之外,神庙的鸿鹄仙宫,还有三名誓死追随鸿蒙夙的二星武神,都穿着宽大的灰袍。 一人执笔画江山,武神锋芒碾九霄! 一人手握开天斧,双斧萱花劈王城。 一人轻拂雪拂尘,滔天风暴欲封天! 三位二星武神,势不可挡,淡漠如霜的神情浮现着淡淡的孤傲。 这三位,都是隐世于神庙的强中手! 鸿蒙夙阵营,光是武神就有十个。 半步武神更是有二十个之多。 楚月这边人数虽然多,但半步武神以上的数量实在是太少。 四面八方的风暴,毫无疑问的冲向了她。 莫说她只是一臂的半步武神了。 就算是一星武神,也会被绞杀成肉泥。 “轰!” 冰蓝心足尖踏地,化作冰蓝凤凰冲到天际。 最后成为了一道光笔直的往下坠落,湮灭进了楚月的眉心。 楚月眸子微缩,瞳眸骤然发生了变化。 浅紫色的眼睛边沿,裂开了冰蓝色的霜花。 瞬间!楚月背部撕裂开了蓝、紫的双色羽翼。 “吼!” 一声龙吟,震神庙。 却见楚月脖颈的龙鳞从血肉裂出,覆在冰肌之上。 原来晶莹剔透的龙鳞,晕染开了妖冶的鲜血。 她将龙鳞扇丢到了左手。 扇面陡然划开,扇出十条血脉化龙和气力化凤。 龙凤冲出撞上十来位武神的攻击,只是杯水车薪。 夜墨寒实力与鸿蒙夙不相上下,他能与鸿蒙夙打平就已经解决了最大的难题。 否则的话,五星武神,至少就能抵十个一星武神的实力。 夜墨寒侧眸忧心的看了眼楚月,左手挥出武神和邪君之力。 金红两道光芒冲出作为屏障护住了楚月。 但他也因分心中了鸿蒙夙的一道武神气力。 “夜剑帝,你可真爱她。” 鸿蒙夙与夜墨寒缠斗之时,深红着双目嘲弄的笑出了声,“剑帝放心,等废了你一身的修为,本尊定然纳她为妾,替剑帝好好照顾她。” “砰!” 夜墨寒周身燃烧邪恶之火,他暴掠而出,如同闪电般掠到了鸿蒙夙的面前,身后留下道道血雾。 “找死!”鸿蒙夙气力化剑,一剑刺向夜墨寒的心脏。 夜墨寒并未被他的剑势吓退,而是继续以更快的速度往前。 电光火石间,剑刃穿过了夜墨寒的左侧胸膛,几乎是贴合在心脏贯穿了他的身躯。 这剑再准一点儿,就会爆裂他的心脏。 夜墨寒靠近鸿蒙夙后,修长如玉的手直接穿进了鸿蒙夙的右侧胸膛,将其一排肋骨碎掉。 余波,散到五脏六腑和二十四条筋脉。 尤其是肌肉和肺部,化为了可怕的血雾。 “啊啊啊啊啊!”鸿蒙夙才刚被夜墨寒的举动给惊到,就被肋骨、肺部、肌肉化作血雾的痛苦给刺激得惨叫出声。 那侧,在夜墨寒武神屏障的保护之下,楚月并未受到重创,只有左侧的脸颊刮出了三道血痕。 听到鸿蒙夙的惨叫声,她和在座的众人一同举目看去。 看见那血腥的场景,楚月刹那间眼眶湿润,拿着龙麟扇的手紧紧用力,连带着指节都泛起了一抹霜白色。 夜墨寒这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他用他的方式,守护着她和这片土地。 “抱枕……”楚月哽咽,心都在跟着抽搐似得疼痛。 然而由不得她伤心,沈雪姬那群武神又卷土重来。 “叶楚月,受死吧。”沈雪姬大喊。 “你们,也配?” 楚月血红着双目,一侧的瞳眸直接绽开了金红的光芒,露出了让人心惊肉跳的瞳! 第2114章 师姐无能 那一只诡谲而妖冶眼瞳,仿若容纳着世上最不含杂质的纯粹和最脏污邪恶的东西,恰到好处的两种极端叫人灵魂为之一颤。 沈雪姬看见这只眼睛,呼吸急促变深,愣了好半晌,才紧皱着眉低声开口说:“瞳?怎么回事,叶楚月也是李莲城的试验品吗?他怎么没跟我们说?” “瞳又能如何?”卿明勾着唇角阴冷一笑,目光比毒蛇还要可怕:“李莲城找了那么多人去试验瞳,说是要锻造出已经绝种的,为此还悉心热血做了几十年,归根究底,还不都是一群残次品?眼前的这个垃圾,更不足为惧!” “也是!” 沈雪姬松了口气。 其他武神都松了口气。 别的不说。 乍然看到那只瞳的时候,他们的心脏都跟着颤了一下。 像是被深渊的恶鬼注视,被九霄的神明审判。 叶天帝、慕倾凰、萧离等人都加入了战局对抗那二十位半步武神。 “尔等岂敢动我小师妹!” 独孤兰暴掠而出,身上的斗篷被风掀开,露出了白到病态的皮肤和一条条中毒般的红线。 她用诡异的眼神瞪向这群人,落在楚月的身后与其背对着背。 “小师妹。”独孤兰说:“我来助你了。” 楚月霎时热泪盈眶,是想到了还未醒来的晏师姐,又或是想到了一路走来从神玄就有的恩怨。 “鬼主,像当年一样吧,成为耀眼的存在,成为帝域的太阳。”谢青烟大笑出声,朝前走动时浑身迸发出了三千金莲。 “稀奇,稀奇啊。”沈雪姬惊艳地望向了独孤兰,“竟然有两个瞳,还有一个到达了武神境,李莲城,真有你的。不过,两个瞳又怎么样?也才两个而已。” “轰”的一声。 大地颤动。 武祖率领着三百紫苑弟子。 “长老姐姐!” 满头蛇发的红羽望见被围攻的楚月,特别是看到楚月的瞳,登时就流出了眼泪。 楚月看见紫苑弟子,抬手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喋血又张狂的望向了自信满满的沈雪姬,张扬的笑道:“谁跟你说,只有两个了?” 沈雪姬眉头紧蹙,不明所以。 “紫苑弟子听令!” “弟子在!” “给老子杀!” “杀!” “杀!” 三百紫苑弟子不再掩藏瞳,各自挥手划过眼睛。 三百双瞳,宛如厉鬼般注视着沈雪姬。 释放瞳的瞬间,三百紫苑弟子的武道境力瞬间增长。 “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 突破,如砍瓜切菜般简单亮瞎四周众人的眼睛。 继鸿鹄榜更迭之后,又出现突破形成的奢侈鞭炮声。 不过须臾便是三百武帝境! 三百位武帝,虽还是初期,但为战场带来了一股崭新又强大的力量。 “杀!杀!杀!” 三百紫苑弟子奔赴战场。 或是搅得神庙军队散开。 或是加入叶天帝等人,对抗二十位的半步武神。 剩下的一百武帝境,俱是冲向了沈雪姬等人。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就凭你们?”沈雪姬冷笑出声,集九大武神之力,再度发起攻势。 天地之间,一片混乱。 血腥的风。 闪烁火花的光。 刀光剑影,琴萧如杀。 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战局,难舍难分。 鲜血挥洒在长空。 金光映照着狼藉。 “啊!”鸿蒙夙低吼了一声,迅速和夜墨寒拉开了距离。 这一次博弈,他和夜墨寒四六分。 他的肋骨肺部虽无,但剑刃在夜墨寒的心脏边沿擦过了一道口子。 心脉点燃命灯。 命灯缔结生命。 此战,夜墨寒已然元气大伤。 鸿蒙夙轻笑了一声,赤红的眼睛里爬满了血丝。 远远看去,哪还有贵公子的模样。 俨然是从地狱爬出的魔。 “跟本尊玩这一套?那本尊就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实力。” 鸿蒙夙从元神中丢出了一道似火红光。 “吼吼吼!” 麒麟咆哮大地。 鸿蒙夙直接一剑将麒麟腰斩,从腰斩的麒麟伤口刹那间吞噬掉对方的血脉力量。 却见他低吟着古老的咒语,身体膨胀般瞬间大了十倍。 甚至还强行提升了一星的境地。 转眼就已是六星武神! 还是吞噬了麒麟圣兽的武神! “夜墨寒,来,与本尊一战。” 鸿蒙夙狂妄大笑。 与此同时。 剑内空间,小骨缓缓的睁开了翠绿的眸子。 背后一双薄如蝉翼的精灵羽翼。 “主子,好久不见。” 小骨不再颓废丧气,也不再惊惶丧气。 美丽的眼睛,涌动着圣洁的光泽。 下一刻,他进入了楚月的元神空间。 “抱枕——” 楚月低喊了一声,将九龙剑丢给了抱枕。 夜墨寒稳稳当当的接住了九龙剑,瞬间剑挽狂花,划出飓风,身影似流星追月般几起几落间落到了鸿蒙夙的肩上,一剑刺向了鸿蒙夙的眼睛,鲜血喷涌而出,但他的衣裳并未沾染这次的鲜血。 “啊啊啊啊!”鸿蒙夙痛苦大吼,震出六星风暴。 却说楚月因为丢剑的间隙,卿明一掌击向了她的面门。 霹雳火云掌! 青丘陆主,卿家绝学。 独孤兰掠到楚月的跟前,一掌对上了卿明的手掌。 沈雪姬、碧落陆主默契的击打在卿明的后背两侧,为其源源不断的续上了力量。 雷霆霹雳,震碎了独孤兰的整条臂膀。 火焰窜出,焚烧着独孤兰的身体。 即便有独孤兰承受,卿明的霹雳火云掌还是有余波从独孤兰的身后撞到了楚月的肩胛骨。 整片肩胛顿时血肉模糊。 “独孤师姐!” 楚月大喊出声。 大火中,独孤兰回头笑望着她。 一行血泪,从瞳流出。 “小师妹,师姐无能。” 晏师姐。 怎么办。 我没能保护好小师妹。 让她受伤了。 血泪不断的流出。 独孤兰的心脏都在疼。 正在此时,血翼少年挣脱掉了身上的束缚出现。 第2115章 她已失去晏红鸢,不能再失独孤兰 血翼少年漂浮在夜幕雷霆滚滚的云海之间,身上是绳索留下的圈圈勒痕。 每一条勒痕,都深可见骨,流出叫人骇然的刺目鲜血。 他虚弱到脸色发白,低头朝下看时,眼眶内涌满了热泪,嘴角浮现了笑容。 犹记得当年,他和小骨被开天宗的人追杀,最后无处可躲。 小骨骗他使出力量,开出了一条通道。 那条通道的彼岸,是浮屠山的山底。 小骨用铁链拴住了他的脚踝。 跟他说:“乖,睡一觉就好了,等我回来,给你带骨头汤喝。” 小骨走了。 临走时,三次回头看他。 纯粹到不惹尘埃的绿眸,有满满的不舍。 最终还是不回头的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就在浮屠山下一直等。 等到忘了自己来时的缘由和去时的目的。 那锁链底部的铁环,虽然是拴着他的,但是空间很大,大到他随时随地都能出来。 故而这些年,他会解开铁环去外头玩,玩累了就回去自己乖乖的带上铁环。 而在小骨于剑内空间中完全恢复的刹那,少年记起了种种的过往。 楚月身体受到重创时,他撞碎了捆绑着自己的绳索。 少年浑身沐浴着鲜血,心疼难忍的望向了那道肌肤裂开血色龙鳞的女子。 她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她是立在时光洪流和冬日雪山之巅九万年的一代枭雄。 …… 大火,炽烈燃烧。 火中的人,笑得比初见时的锋芒毕露要温柔许多。 独孤兰自己都觉得很可笑。 她曾一度厌恶叶楚月到了极点。 她厌恶那个在神玄学院张扬到不可一世的小师妹,却又羡慕她活得恣意潇洒。 她厌恶晏师姐把叶楚月看得比自己还重要,甚至还超过了生命,却又羡慕让晏师姐不顾一切的叶楚月。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到头来,她愿步晏师姐的后尘,将爱屋及乌发挥到了极致,代替与世长辞的晏红鸢,守护着全五陆最好的小师妹。 “小师妹。” 她在火中笑,“武道的路,师姐就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往前走,走去那域外洪荒,去那九重天外,那才是你该待着的地方。” 只可惜,她再也不能看到那一幕了。 她甚至还没抱一抱那个叫做叶尘的小孩。 她明明很想抱一抱,想摸一摸小孩软糯的触感。 然而话到嘴边,极尽嫌弃。 她还没能看到小师妹去武道之巅,成为真正的帝主。 到了九幽黄泉,她要如何跟晏师姐去说小师妹的现状? “不……” 楚月睚眦欲裂,哑声摇头。 她的灵魂快要扭曲。 她的内心在狰狞。 她阴翳的如恶鬼般。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晏红鸢,不能再失独孤兰。 晏红鸢虽然已经塑造躯体,但要恢复到鲜活的状态,比登天很难,或许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也只能是一场空的失败。 沈雪姬等人嘲笑的望着这一幕。 谢青烟担心的看了眼,正因如此,被四朵金莲给击中。 三位二星武神也把一百位的武帝境紫苑弟子给桎梏了。 “叶楚月,束手就擒吧。” 沈雪姬放声大笑:“你已是丧家之犬,你的人都如落网之鱼,你还想垂死挣扎到何时?” 这些人剩余的武神之力,都如天罗地网交织着覆向了楚月。 那吞天沃日般的气势和力量,让楚月麾下的部落军队之人都面色大变。 “小月……”叶天帝脸色煞白。 慕倾凰眼眶通红。 “小家伙。”沐凤鸣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慌张害怕。 害怕会失去这灰暗五陆不落的太阳。 一张张脸上,写满了担忧。 一双双眼睛,或是紧缩,或是如放射状瞪大。 “叶战将……不要……不要啊……”叶阳手里的刀掉落在地,泪水源源不断的流出。 叶楚月。 那是他心里面唯一的光明。 “刺啦!”前鸿鹄榜武者,巨人怀里的婴娃趁叶阳伤心,一双短剑从上往下贯穿了叶阳两侧的肩胛骨。 叶阳连喊都没喊一声。 他血红的眼睛里,只有那道即将陨落的身影。 不要。 不要。 他不要看到叶战将如过去的帝军那样消失。 他一心向善,自诩正义,兢兢业业这么多年。 有道是邪不压正。 可他叶阳目之所及都是苍天无眼! 若是如此,他还怀揣着这一身自以为是的正气之骨做什么?他还要祈福山的军魂做什么? 他不如为魔为妖为鬼怪! 叶阳的双瞳,弥漫开了漆黑的烟雾。 夜墨寒与鸿蒙夙缠斗许久精疲力尽。 最后一刻,他正可以一剑拿下鸿蒙夙。 见到楚月有危险,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毫不犹豫的奔赴楚月那边,无视了鸿蒙夙的反守为攻,更不顾鸿蒙夙绝境里的爆发伤害。 一道道武神之气,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都是,正从四面八方奔向楚月。 每一道武神之气,都能裂开山海吞噬洪水猛兽,蕴藏着的汹涌力量堪称恐怖。 楚月耷拉着头,颓丧的厌世之气让她看起来像是尸山骨海里行走的妖。 她低低的笑了笑。 沙哑的嗓音,带着一股子极端的癫狂与偏执。 “域外洪荒,九重天外……”她笑:“若无师姐陪伴身侧,纵有千山万水,又怎堪欣赏?” “所以!” “还请师姐继续陪我走接下来的路!” 她扬起脸来,笑时,另一只紫色的眼睛,中间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红点。 是……魔的气息! 她脚掌踏地,直接飞掠进了交织成团的武神气中。 千丝万缕的武神之气,宛如一柄柄箭矢朝她贯穿而去。 势不可挡的强悍力量,仿若能摧毁掉这人世间最为固若金汤之物。 被毁灭性质的璀璨光芒包裹着,这天穹下了一场雪。 一场神农圣雪。 被神农圣雪抚过的我军之人,伤口竟然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最多的神农圣雪,都落在了独孤兰的身上,浇灭了那一掌的火。 独孤兰从微弱的火中抬起病态般枯瘦又发裂的手,温柔的去触碰着圣洁的雪花,眼里点燃出了希冀的微光。 她在雪中笑。 ——晏师姐。 ——小师妹长大了呢。 第2116章 五陆的脊梁骨还没有断,太阳还没有落 “什么啊……”婴娃看着叶阳双肩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没见过世面般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宛若是见了鬼,“这也太作弊了吧?这不是耍赖吗?还带这样玩的?”三连问句,足以证明婴娃的不甘心和惊诧。 不仅仅是叶阳,叶楚月那边的每个人都恢复了体力,愈合了伤口。 鸿蒙夙正从背后偷袭,右手麒麟臂膨胀到巨大,蕴含着耀眼的血光,并且极速往前伸长。 一拳欲要震碎夜墨寒的脊椎。 夜墨寒与他对战到此时,他和一样,都是强弩之末了,就看谁能先一步制服对方。 很可惜,夜墨寒为了个女人,把杀他的机会给放弃了。 鸿蒙夙狞笑着一拳轰出。 拳锋即将砸到夜墨寒的背部,将其一身骨头砸碎,皮肉砸成烂泥。 神农圣雪落在男子的发梢。 圣洁的萤火之光,没入了夜墨寒的身体。 恢复体力和元气的他,连头都没回,只稍微偏了偏身子,反手一剑就从鸿蒙夙的拳头直接贯穿了整条臂骨。 “啊啊啊啊啊。”鸿蒙夙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夜墨寒不愿回头看一眼,讳莫如深的眸望向了武神之气内的楚月。 “叶楚月疯了吗?”碧落陆主诧然:“她想用尽全力帮助这群蠢货,但实力悬殊恢复了一次又怎样?” 沈雪姬冷笑:“叶鬼主,本后会将你舍己为人,孤身死在武神气下的事迹告诉那群崇拜你的武者们。” 都以为楚月是孤身赴死。 帝军士兵眼睛通红。 两府家人腿都在发软,仿若都抽掉了灵魂般的慌张。 从四陆而来的军队士兵们,百般难受着。 他们的主心骨,没了…… 士气萎靡。 不战而败! “啧……” 一道轻笑声,从半空传来。 “沈雪姬,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比猪还蠢呢。” 那声音虽已清冽空灵许多,但众人却是一瞬间知道她还活着。 沈雪姬愕然地望了过去。 武神之气成为了浑浊的血雾。 光芒慢慢变淡。 浅色的微光和涌动的血雾内,那道身影侧立于半空,背后展开了美丽的羽翼。 她正不疾不徐的抬起柔荑,如同画中人儿般,行止间透露出了极致的优雅。 抬起的那一只手,将武神殿主的邪火魔灵面具戴在了脸庞。 “吾以帝鼓,号令五陆,重归帝域,万里……同!风!” “鼓!来!” 话说到最后,声音陡然如惊雷炸裂。 却见邪火狂蔓三千里! 她自光与雾中掠出。 天穹。 血光直线的往下坠落。 她的眉宇之中,掠出了一道绿色的流光。 两道光芒交错,形成了一方大鼓。 鼓面不同于以往的白,是纯正的黑。 周围的鼓侧身,则是一片晃人眼球的红。 楚月缓慢的抬起了双手。 罡风阵阵,撕裂长空。 掌心赫然出现了两把雷霆鼓锤。 “帝鼓……是帝鼓……” 沈雪姬的眼睛已经瞪大到最大的程度了。 痛苦惨叫的鸿蒙夙突然安静了下来,呆呆的望着云霄雷海之中立在鼓前的女子。 她身着凤袍,龙鳞遍布皮肤。 大风吹来,凤袍如海浪般一阵阵的掀起。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召唤出帝鼓……”碧落陆主难以置信。 就算亲眼所见,也不敢相信这一幕。 每一个人。 每一道目光。 都落在帝鼓和身穿凤袍的女子身上。 人群里的冷清霜,伤口刚刚愈合好。 她笑望着楚月,霎时热泪盈眶。 这一刻,终于来了。 属于小师妹的奇迹。 燕南姬曾说过。 若世上真有奇迹的话,那么,奇迹的名字就叫叶楚月。 “轰!” 楚月周身爆发出了强悍的气息。 无限接近于武神境的玄力! “不能让她敲鼓,快阻止她。”鸿蒙夙大喊。 沈雪姬等数十位的武神,各自使用出了自己的本事,用最大的力量去粉碎叶楚月。 谢青烟等人担心的要命,毫不犹豫的就要出手拦截。 正在此时,九龙吟唱,呼啸而至,将他们悉数阻挡。 独孤兰不解的看向了夜墨寒。 作为小师妹的未婚夫,他不该是最担心的吗? 战局到了关键时刻,他非但不出手相助,怎么还拦下他们? 独孤兰百思不得其解。 “轰轰轰轰轰轰!” 叫人眼花缭乱的武神之气,周而复始的撞向了楚月。 武神之气散去,她依旧傲然而立。 “砰!” 武神境的突破之声,如一道金光拔地而起,在这黑色夜幕绽开了漫天的火树银花。 这一刹,武神境的绚丽之光,似破晓后的朝阳,如细碎的烟火,照亮了五陆的夜晚。 楚月在那烟霞般的光里,慵懒的垂下了眼帘,清绝如画的眉目浮现了清浅的笑。 “诸位武神助本帝突破,来日五陆一统,本帝会好好追封诸位的。” 此话一出,众武神脸色大黑。 追封? 那不是对死者用的吗? 他们恨得牙痒痒,气得心挠挠。 他们用来赐死叶楚月的力量,竟然成为了叶楚月突破的契机? 这……怎么可能啊! 倏地,沈雪姬眸子一烁,目不转睛死死的盯着楚月看。 只见漫天的彼岸花飘荡而过,妖物的气息从她的武体里散发了出来。 “魔妖体质!叶楚月是魔妖体质?”沈雪姬癫狂的笑:“五陆帝主,怎由得你莫要来做?” 楚月双手攥着雷霆鼓槌,神情淡漠冷峻。 她必须要敲响帝鼓。 现在的帝鼓,虽因小骨和扑棱蛾子还有她的实力状况,不如九万年前的那一个。 但只要能唤醒一部分的隐世强者,这场战,她就赢了。 适才的神农圣雪已是她的极限,在武体没有恢复的情况条件下,短时间内她绝对不可能再使出第二次。 更何况,还有开天宗,还有天穹云海里的无数双眼睛在虎视眈眈着。 她需要更多更强的战友。 需要更多更强的人来守护这早已贫瘠且病态的土地。 底下,魏老先生仰头望着帝鼓,热泪盈眶。 无数的人,士气大作,血液沸腾。 他们的主心骨带着帝鼓回来了。 五陆的脊梁还没有断,太阳还没有落! “轰!” “轰!” 雷霆乍现,帝鼓敲响。 狂风带着鼓音席卷五陆。 冲击着亿万武者的耳膜和沉寂已久的心灵。 那一簇簇的信仰火苗,以燎原之势,越烧越猛! 越烧越强! 越烧越广! 第2117章 英雄重出人世,正道依旧光明 “轰!” “轰!” “轰!” “轰!” 雷霆鼓槌有节奏的垂落在漆黑如墨的鼓面。 一道比一道更加浑厚低沉的鼓音,宛若天神降临,似那传世佛音。 帝域五陆,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看! 瞎了眼的白发老人背着行囊走在断桥残雪侧耳倾听。 灰头土脸衣衫破旧的少年在落后的村庄,黝黑纯粹的眼瞳迸发出了炽烈的希望强光, 他们仰头看向天穹。 那里,倒映出了女子凤袍飘飘的身影。 她的身材不够高大威猛。 没有魁梧结实的肌肉。 没有歇斯底里的叫喊。 她平静而有力量。 如波澜不兴的深海。 海面下的风暴即将来临。 风暴中的野兽,欲张开血盆大口吞噬这茫茫苍生。 她的双眼妖冶诡谲,却异常的坚定。 像钢铁一般。 鼓槌每次落下之时,她双手就会有震烁的雷霆电光闪耀着众生的眼球。 大风起兮。 四海同心。 每一个角落,都有自发聚集的武者,喊到了声嘶力竭。 “帝鼓临,楚帝兴!” “帝鼓临,楚帝兴!!” 他们喊到面红耳赤。 他们喊到青筋暴起。 这一刻,五陆众生,通过合并的大陆,有条件和实力的都在畅通无阻的前往永恒神庙。 这一场战斗,需要他们! “轰!轰!轰!轰……” 鼓声依旧。 不灭不败。 宛如古老的神女,在举目破败的人间,用战鼓打出盛世之音! 神庙,云雾浮动黑夜里。 雷霆暗闪于乌云。 超然脱俗的男子屹立于巨人雕塑的肩头,身影隐隐从晦暗不明的雷霆乌云里出现。 他手执一卷古书,轻声叹:“五陆响战鼓,楚帝乱洪荒……” “桀……桀……” 沈雪姬笑了。 “叶楚月。” 她用尖酸刻薄之声嘲讽的说:“你该不会以为,靠这群乌合之众,就能扭转乾坤,反败为胜吧?” “不是说帝鼓会召唤出九万年前的隐世强者吗,如今看来,不过如此,都是雷声大雨点儿小的不中用的东西罢了。”碧落大陆从一开始的惶恐惊惧到现在的讥诮大笑只用了瞬息的时间。 四朵金莲。 三位二星武神。 鸿蒙夙及其部落麾下之众,都大大的松了口气。 只要没有更多的武神出现。 他们,依旧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鸿蒙夙的右臂被九龙剑彻底裂开。 但他还有左手。 他还有圣兽麒麟去猎杀,刺激着他武神力量的再生。 “楚帝啊楚帝……” 鸿蒙夙低低的笑,“你该,亡了。什么楚帝?往后这帝域,是本尊的帝域。” 他要踩着叶楚月的尸体去称王称帝。 他要将自己的旗帜,插到武道巅上。 他要这全天下的疾风和野马,都唯他是从! 鸿蒙夙的笑声越来越大。 猖狂而尖利。 “轰——” “轰——” 鼓音不止,信仰如初。 墨蓝的夜幕,渐渐被东方的一道光亮撕裂开了美丽的口子。 那一抹微光,如乱世的赞歌,沙漠的灯塔。 “轰!” “轰!” 两下鼓点,打在日出东方,破晓之光乍现之时。 武道巅结魄灯燃起的晓光,逐渐的覆盖在了五陆疆土的每一个角落。 当破晓光芒笼罩在神庙的一道道雕塑身上时,像是驱赶掉了外面的封层,逐渐地出现了一道道裂缝。 裂纹似蛛网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晰扩散。 裂缝扩散到每一座雕塑的全身,只闻“嘭”的一声巨响。 山摇地动。 永恒之地的一座座建筑物都随着震颤而坍塌。 一座座高山倒下。 群林的鸟儿惊慌。 野兽狂奔。 浅金色的圣洁之光,从雕塑上的蛛网裂缝内弥漫而出。 雕塑外层,随着闷雷巨响而一节节的掉落下来。 华清大殿的众人都看了过去。 只见外层掉落,金光消散下,浮现了一道道盘膝而坐的身影。 足足有几十上百道。 那些,都是神庙里的隐世强者! “咻——” 倏地! 如老僧入定般盘膝坐着的隐世强者们,陡然睁开了一双双眼睛。 眸底,掠过了锐利又神圣的亮光。 周围,荡漾着严肃的气息。 年纪不大的少年们,登时肃然起敬。 “神庙的强者们,竟然在雕塑里面?”沈雪姬愕然不已。 “咻咻咻咻!” 道道身影掠过长空。 如神仙们在晨曦腾云驾雾。 看似闲云野鹤般悠闲自在,不过弹指间,就出现到了华清大殿的战局。 上百道强者的身影,俱都在九霄云上朝着一道身影单膝跪下。 “轰!”鼓音落。 “吾等拜见鬼主殿下,任凭鬼主殿下差遣吩咐。” “杀!”楚月神色淡漠的俯瞰着华清大殿,嗓音陡然高且锋利了不少:“为非作歹者,杀!不明善恶者,杀!仗势欺人者,杀!践踏苍生者,杀!侮辱仙帝者,杀!今夜,五陆一统,本帝将要血洗王城和鸿鹄仙宫,让天下良善者,让八荒平民百姓,让那群只敢在阴沟里觊觎不该拥有之物的脏东西,都好好的看清楚,什么正不压邪,自古以来便是邪不压正,从前是,如今亦是!” “鸿蒙夙。” “睁大你的狗眼,给老子瞧好了。” “五陆真正的合并大统,统一的不是土地,不是综合势力,而是朝着同一个东方太阳的人心。” “这一点,你永远不会懂,所以你不配为仙帝后裔,更不配为五陆之主,你只适合烂在阴沟里,看着世间邪祟,腐烂掉你的身躯,你的灵魂,和你破碎不堪的心,就算是死,你也会被阎罗拒之门外。” 此声铿锵有力,震彻五陆。 一番言论,使五陆武者的热血愈发的滚烫沸腾。 “吾等,遵命!” 百道身影从天而降。 一百位武神! 那是何等的概念! 武神降临,寸草不生。 隐世破塑,饮血方回。 英雄重出人世。 正道依旧光明。 那漫天黑云,终是遮不住裂开世间阴霾的破晓之刃。 但见百道身影快如光速,电光火石间穿梭在人群,使出了“百武斩”的绝技。 此技法,足足需要一百位的武神才能释放出来。 “百武斩”下,鸿蒙夙直接废了一身修为,成为废体。 第2118章 为什么? 四朵金莲,三位二星武神,沈雪姬等武神陆主,皆如丧家犬,网中鱼。 鸿蒙夙麾下之众,瞬间全军覆没。 “百武斩”,斩碎了上万把的兵器。 斩力锋芒,似扼喉般悬浮士兵和鸿蒙夙麾下武者的周身。 只要他们稍有战意,就会将他们碾碎得魂飞破灭。 一场声势浩大到惊天动地的战争,在“百武斩”游弋的过程,灰飞烟灭。 “汩汩……”鸿蒙夙不甘心的想要说话,奈何脏腑筋脉的血液都如开闸的洪水冲向了咽喉,源源不断的往口外溢出,导致他再怎么用力,都只能发出“汩汩”如鱼吐泡的声音。 身体在极端的痛苦和折磨之下,像是有千斤重的力量压在鸿蒙夙的身上,压迫挤兑得他眼球俱都往外突出且快要爆裂了。 他绝不相信,自己会这样败了,败得彻彻底底,也败得毫无征兆。 一双软靴平稳落地,轻踩在他眼前的血泊,并未溅出任何一滴血珠。 他顺着黑金祥云纹路的软靴竭力的往上看去。 女子凤袍摇曳,如孤傲的神,漠然似霜的俯瞰着狼狈落魄的他。 “啪嗒!”楚月一脚踩在鸿蒙夙的侧脸,“知道,错了吗?” “汩汩。”鸿蒙夙艰难吐血。 “轰!嘭!” 楚月的软靴缓缓抬起,又猛地一脚踩下,踩碎了鸿蒙夙的脸骨。 “老子问你,知道错了吗?”楚月神色渐渐阴翳。 鸿蒙夙张嘴发出汩汩的声。 楚月一脚又一脚踩下去,每一脚都卯足了武神境的气力。 鲜血从鸿蒙夙的身上飙出,洒落在了楚月的半边脸颊。 乍眼看去,如花开两面,一面仙,一面妖。 “小师妹……”独孤兰热泪流出。 不知为何。 明明大获全胜,但她看着眼前状若癫狂,似是病态的小师妹,格外的心疼。 她本无忧花,何苦惹尘埃? 叶天帝、老伯公这一群家人们,都远远的看着楚月。 太夫人拄着拐杖,从满地的血泊走了过去。 老人将一件披风,盖在了楚月的身上。 “奶奶。” 楚月笑着说:“我们赢了。” “是的,我们赢了。”太夫人眼里的泪快要落下。 旁侧响起了脚步声。 夜墨寒逐步走至了楚月的身边。 “抱枕,我好饿。” 楚月咧开嘴歪着头看向男人灿烂若星的笑,半边侧脸都是血珠,还有三道血痕。 夜墨寒的手拿着帕子,将她脸上的血迹一点一点温柔的擦干净,“想吃什么,为夫给你做。” “你做的不好吃。”楚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好,我们让师父做。” “好。” 两人三言两语,就给云鬣加了任务量, 云鬣:“???”虽说风中凌乱,但这新增的任务量是他求之不得的惊喜。 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 此次战况惨烈且百转千回到必须多写几封信才能渲染出此时此刻他内心汹涌澎湃并万般复杂的情绪。 也不要写太多了。 就浅浅的写个几百封吧。 虽然他的信从未得到回应过,想来是那群神玄的老友们过于害羞了,终究是一群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老东西,不像他见多识广。 “啪,啪,啪,啪。” 清脆的拍掌声响起。 魏老先生的面容浮现了慈祥和蔼的笑容,“真不愧是百鬼之主,时隔九万年前,用着一方不如当初的破鼓,也能让五陆臣服。” “晚辈能有今日,还得靠魏老先生卧薪尝胆几十载的徐徐图之。”楚月浅笑。 “楚帝打算用什么来谢老朽呢?”魏老先生来了兴趣。 老伯公听到两人的对话,紧皱起了眉头。 慕倾凰半眯起眼睛,黛眉亦是微微蹙起。 夜墨寒深邃幽冷的眸光不着痕迹的扫了眼温良的老人。 冷清霜也觉得魏老先生和从前有些不一样,字字句句都是和蔼可亲的,神情也足够温和,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字眼落在她的耳中,总觉得特别的不舒服,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魏老先生想要什么谢礼?”楚月淡淡的反问道。 “当然是楚帝脚下踩的土地,头上顶着的天了。”魏老先生笑着说,“还有这百位武神和楚帝您的彼岸花。” 这话,直接挑明了一切。 魏老先生的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 奈何当初虽未见面,一老一少二人却是各自在大陆东西互相布一场救世大局。 而今相见,却是不如不见。 桂花的香,也被周遭空气内流动的鲜血给浸染得脏透了。 四周众人听到魏老先生说的话,骤然拔出了一把把的兵器对准魏老先生。 忽然间,风云四起,结魄灯被人一刀斩碎,里头的光如流水往外溢,只见帝域五陆的天幕,再也不是最纯粹如太阳的光明,而像是碎裂的极光密布于云霄。 强悍的域外宗门气息,从细碎的极光苍穹,缓缓的出现,宛如神兵神将,超前的压强直逼满地狼藉的华清大殿。 那高高飘扬的金色旗帜,最顶端描绘着龙跃九重天的图腾。 此乃,域外开天宗的标识! “开天宗降临,尔等还不跪地迎接?” 有身穿羽衣霓裳的凤凰化形之人,颇为傲气的昂声道。 声音,传遍五湖四海,八荒六合。 “为什么?” 楚月眼眶微红的望向魏老先生。 “这百位武神,当年还都是武帝境,被开天宗追杀到雕塑内。”魏老先生道:“开天宗虽然能通过鼓灵察觉到雕塑的气息,但想尽方法都破不开雕塑。他们虽然破不开,却可以利用鼓灵,将邪咒术传进去,一天或许控制不了他们,若是邪咒九万年呢?那就不知不觉的深入骨髓了,当他们都突破到武神境,就是开天宗强悍的后备军。” “只不过,开天宗无法打开雕塑,所以用小骨吸引另一只鼓灵,准确来说,是引我出现,使出帝鼓,对吗?”楚月笑了,“你们想要的是百鬼之主,九万年前的百鬼之主,让让我用生命献祭彼岸花,使失去起死回生功效的彼岸花,重回当年圣物之状,还能起死回生?或者是激发出其他能让你们更满意的功效?” 第2119章 历史上最有默契的忘年之交 “叶鬼主,你还是如此聪慧,总能一眼读懂老朽的内心。” 魏老先生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你我,本可以成为历史上最有默契的忘年之交。” 把酒言欢,畅谈胜利前的跌宕起伏。 “是啊……”楚月浅笑,微红着的眼睛流淌下了泪珠,“我真想和先生走同一条路,做同样的事,哪怕各自在黑暗中,也能努力的造出光明。不像现在,在光明中等待着黑暗。” 魏老先生看着女子面庞的泪痕,和那一双几乎要破碎掉的眼睛,心脏抽搐的疼痛到不行。 “先生。”楚月问道:“当年在杏花村,让当今青丘圣后沈雪姬误以为阉人是洪水猛兽肮脏之物的那个人,是你吗?” “是我。”彼时都还年轻,都还踌躇满志,在沈雪姬和李莲城没有互相表明心迹前,他总在无人时,与沈雪姬相谈有关于阉人之事。 他说,阉人是不祥。 他说,阉人不如猪狗。 他还将男人成为阉人的全过程,详细的告知给沈雪姬听。 听得沈雪姬当场呕吐。 他还给沈雪姬讲述着嫁给阉人的女人,作为对食的下场有多么的凄惨。 那一刻。 他清晰的看到了沈雪姬眼里的恐惧。 沈雪姬却没看到他眸底的笑。 华清大殿。 楚月再问:“是你泄露的阉人之事?” 魏老先生淡笑:“是我。” 后来,沈雪姬得知了李莲城作为阉人的事,吓得花容失色,落荒而逃。 李莲城失魂落魄,垂头丧气的站在原地。 身后不远处的树干后边,少年的魏老露出了莫测的神情。 是的。 让杏花村的村民们知晓李莲城是阉人真相的那个泄密者,不是惊恐之下的沈雪姬,而是那个姓魏的少年。 当初,沈雪姬挣扎痛苦了许久,才堪堪鼓足勇气,决定奔赴一个阉人。 但她看到了什么? 看到杏花村的青年们把她奉若白月光的少年绑起来,当众露出了阉人最卑微的地方。 那一幕,耳边的那些声音,深深的刺激着沈雪姬,让沈雪姬的灵魂扭曲,神经撕裂,阴翳到近乎病态。 “李莲城当年知道是你在使坏,所以对你怀恨在心,多年来,你们明争暗斗,势不两立。”楚月淡淡道:“你是优秀的神算师,知我是破他棋局的关键棋子,你也知道我身怀无生钉,是九万年前的人,所以,你在我最难的日子里把桂花糕给我,不仅是博取我的信任,主要是让我在后来闻到龙渊的桂花香,与你无形中联手,破了李莲城的局。” “事实上,你点名让我作为护龙阵列之一通过彼岸之门去域外历练,是早就知晓我有魔根,你也早就知晓魔族上界的琳琅郡主在锦绣乾坤的寒国都城,也知道她急需魔根炼药。” “你用神算术法测出我命里不该绝,知道我会熬过这一茬,只要我熬过去了,我在百鬼之森得到的彼岸花,就会得到升华。如果我的魔根没有升级成彼岸花,而是消失了,你也很满意,因为我的魔根一旦消失,李莲城给我的瞳也会毫无作用,因为你害怕,开天宗也害怕,害怕瞳的不稳定因素。” 她徐徐道来。 明明开天宗恐怖如斯的势力已经兵临城下,她却在风里带血的战场谈笑风生,徐徐说来。 如一个局外人。 说着故事外的故事。 “是这样吗?”她问。 “是这样,没错。” 魏老先生赞许地望着楚月,“叶鬼主,你很聪明,不可思议的聪明。” “先生,为什么,为什么要去做开天宗的走狗?”楚月问道。 她的问话,直击心灵,让白发苍苍的老人,陡然沉默了下去。 为什么? 魏老先生反问:“你有女儿吗?” “我有一个儿子。” “我有一个女儿,被李莲城杀了。” 魏老先生苦笑:“李莲城得到叶宫祖师爷也就是你祖父的推荐,去了天府王室,沈雪姬成为了青丘圣后,而我一事无成。那时的我,遇到了一位女子,想当一个好人,我们生个很可爱的女儿,她死在李莲城的手中,死相之凄惨,难以用言语给你形容。我的妻子,看到女儿去世的瞬间,就疯了。她不肯埋葬女儿的尸体,每日抱着尸体。” “我无可奈何,只能将冰灵珠镶嵌进她和女儿的身体,这样,炎炎夏日,尸体也不会腐烂。” “我以为,我可以迎来新的光明,我能让妻子走出那段阴暗。” “但我错了,那晚,我回到家中,家里起了一场大火,是我妻子点燃的火,她抱着死去的女儿,摇啊摇,摇啊摇,唱着古老的歌谣,哄着已经去世很久的女儿睡觉。她和她,就这样死在我的面前。楚月,马上就是我女儿的生辰了,你知道吗?” “……” 楚月默然了。 儿子,女儿,都一样。 于父母而言,都是视若生命的存在。 不可想象,小宝若是遭遇不测,她是否还会坚持自己的道心,是否会封魔病态不成活。 如今,她沉默了,不再去问为什么。 或许是因她找到了答案。 良久,楚月问道:“李莲城想要割舍凌天献祭虚空换来软弱无为的和平,而你,是想要献祭五陆给虚空,用万民的死和千万人的鲜血,送给你死去女儿的一份生辰礼?” “为何不能送?”魏老先生陡然瞪大了眼睛,怒喝:“当时,李莲城虐杀我的孩子,就在大街之上,人来人往都是凌天青丘等五个部落的武者,没有一个人上前遏制住,后来李莲城走了,我的孩子还有一口气,所有人都围着我孩子讨论,皱眉,惋惜,但他们为什么不上前施以援手? 只要有一个人出现,我的女儿就能活下来。 这就是李莲城的目的,他想让我知道,我的女儿差一口气就能活下来,但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救她,一个都没有啊,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利刃划破我的女儿。 哪怕他们很害怕,后来为什么不救呢? 既然他们不愿救,不肯救,那我来毁灭他们的时候,毁灭五陆的时候,没人愿救,不也正常吗?这才符合你一直所说的天道轮回善恶有报对吗?” 第2120章 是因这世事无常,坑害了许多人 “若是善有善报的话,我女儿小小年纪救了那么多的小兽,在我还是医师的时候拜托我去救我不想救的病人,那么,她的善报在哪里呢?” “什么善恶。” “什么正邪。” “老朽不在乎,老朽只知,我女儿的生辰快到了,我会给她世上最好的礼物。楚月,你如此懂我,你该明白的对吗?”魏老先生红着眼睛问。 楚月苦笑:“我明白,我理解,但我无法奉陪,先生也明白,是吗?” 一老一少,在血风中互相对视。 斑驳的极光,渲染了彼此。 白的华发,黑的青丝,一同扬起,几缕发梢轻轻上扬,是黑与白的较量,也是两代人的针锋。 “魏春山,你与她多说什么废话,直接装进囚车不就好了。”凤凰化作的人形雌雄难辨,皱着眉不悦的开口出声,实在是不明白魏春山废话这么多的意图,都是些没营养的东西。 “叶战将是我请来的贵客,无需装进囚车。” 魏老先生振臂一挥,高声喝道:“就算要把她带走,也只能让她站着走,风风光光的走,谁也不能给她戴上镣铐。” “放肆?你什么身份,敢这样对我说话?”凤凰人大喝,随即看向身后的古鹿马车,卑躬屈膝的告状:“宗主,一个小小的下界大陆人,岂敢这般无礼放肆,竟还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 凤凰侍者得意洋洋又挑衅的看了眼魏老先生,仿佛在等待着马车内的宗主大发雷霆之怒。 只见古鹿马车内传来了一道磁性浑厚的声音:“由他。” “宗主……”凤凰侍者还想说话,就见马车内的气压陡然降低,强悍的压迫感犹如末日雷霆直逼了他。 凤凰侍者顿时噤若寒蝉到连个屁都不敢放。 “哪怕是死,请宗主给她对体面的死法。”魏老先生弯下了腰。 “你还敢得寸进尺?”凤凰侍者恶狠狠的瞪着眼睛。 “由他。”宗主再道,凤凰侍者悻悻的沉默。 楚月眉头微皱,心绪复杂,轻叹道:“既已欺我,断我身后路,先生这又是何苦呢?” 魏老先生把一提桂花糕,递给了楚月,“这是剩下的桂花糕,我加了些遏制瞳痛苦,还有血脉气息互相排斥的药材,经过精心的提炼,效果很不错,你拿着吧。” “拿着上路?”楚月无奈的望着他。 “叶三爷,得死的体面。” “先生还有回头路可走。” “老朽平生只想往前走,即便回头看,也不会回头走。” 闻言,楚月闭上了眼睛,右手伸出接过了桂花糕。 心口裂开了阵阵疼痛感。 是因为被背叛吗? 不是的。 是因这世事无常,坑害了许多人。 有人不得已而为之。 有人踏上不归路。 …… “呜……” 沈雪姬拼命的爬到了魏老先生的脚边。 他抱着魏老先生的腿,一口咬了下去,活生生的撕扯下来了一块肉。 魏老先生像是没有痛觉般,脸上神情淡漠如初,竟无一丝一毫的变化。 “魏春山,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可以啊?” 沈雪姬好恨啊。 若当初没有魏春山,她与梦中少年的故事结局,是否会是不一样的走向? “为什么要这么做?”沈雪姬问。 魏春山没有说话,回答她的是楚月:“杏花村中,你们三人彼此为家人,互相守护,但你和李莲城的互生情愫,让他觉得被背叛了。春山先生,如果我说的没错,你是想让他们彼此生厌,让他们孤立无援,都只能依靠你,你是害怕他们远离你,才用这样的方式绑住他们,但是事与愿违,这样只会让你们散伙得更快,并且成为了不死不休的仇敌。” 魏春山闭上眼睛,轻点了点头。 他后悔了。 可有些错能够弥补,有些却挽回不了。 他们回不到过去了。 就如同李莲城杀死他的女儿,也让他再也无法用过去的感情对待再见的故人。 “魏春山,可以了吗?”凤凰侍者问道。 魏春山再次点头。 凤凰侍者陡然一挥手,开天宗的上百只凤凰羽翼燃烧着火焰,掉落了一根根燃火的翎毛,如同天火坠落山谷。 魏春山要一把火,焚烧了永恒之地,烧掉这个战场上的所有人。 百位隐世强者想要动手,只见古鹿马车露出了一只修长的手,那手一挥动,就见百道邪咒符贴在了百位隐世强者的脑门上。 百位隐世强者顿时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如固化的雕塑。 凤火翎毛迅速坠落。 宛若天女散花降下。 大火里,响起了古老的歌谣: “风儿轻轻摇,月儿轻轻摇,摇啊摇,摇啊摇,思家的孩子快快归来,思家的孩子快快归来,看那风儿月儿轻轻摇。” 魏老先生笑唱着,仿佛看到死去的妻女在火中等他。 他会死在这场大火。 等他去了地府,与妻子女儿重聚,便能一起给孩子过生辰了,亲眼看着孩子收到生辰礼。 月华宫殿。 少女震惊:“让魔道琳琅郡主吃瘪的那个下等武者,竟是这位女新郎,她竟然还是九万年前承受楚姐姐突破的那个人。” “龙滔滔,你做什么?”楚世诀一把抓住了要朝外扑去的龙家表弟。 龙滔滔回头着急地说:“表哥,你没看到吗,再不去晚点,她们都得死了。” 楚世诀皱了皱眉,看着火里的那道身着凤袍的纤瘦身影,不知道怎的,有些舍不得她就这样死去。 “不行,上界规定,若非超强者的突破,绝不可随意的破坏下界秩序,否则会被责罚的。”楚世诀说:“此次来到下界,已经是破例了的。” “都已经破例了一回,再破例一回又如何?大不了出了事我担当着,表哥在怕什么?” “你担当?你能担当什么?洪荒宗门和下界大陆的较量,你不管帮哪一方,都会引来天梯那边的注意力,一旦你造成的影响后果太大,你这条命能抗住多少惩罚?而且你还会成为上界的耻辱。我作为你的表哥,既然把你完完全全的带了回来,就得把你安然无恙的带回去。龙滔滔,放弃吧,我绝不会让你犯傻。” 楚世诀瞪眼怒吼。 他也想下去帮忙,但他不行。 做人做事,不是一腔热血就行。 特别是楚南音最近正在风口浪尖,声誉绝对不能受任何人的影响。 楚南音垂下一双浅金色的眸子,淡淡的望着那道身影。 大火里,依旧是古老的歌谣: “月儿摇,风儿摇,思家的孩儿快快归来。” 古鹿马车,传来了开天宗主的声音:“当年二十宗门合纵打不败一个百鬼之主,而今不费吹灰之力就已拿下帝域五陆,鬼主,你说,时间可是把杀猪刀?” 楚月手提桂花糕,缓缓的抬起了双眼,幽幽的望向了古鹿马车:“你真以为,这样就能拿下我帝域吗?那作为一宗之主的你,是否太天真了些呢?” 第2121章 鄙人来助五陆楚帝破此死局,楚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闻言,凤凰侍者嘲讽的笑出了声,宛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 “死到临头,还顽强嘴硬,可笑可笑。”凤凰侍者讥诮轻蔑地道。 而从珠帘伸出的那一只手,重新回到了古鹿马车内。 古鹿马车久久没有回声。 万籁寂静,天地无音。 忽而。 古鹿一声叫。 马车内里宛如冲击而出的风暴般,刮起了一阵狂暴的风,直接将珠帘全部掀起,掀得互相碰撞出悦耳泠叮的清脆之声。 青年身穿大红如血的锦衣华服,略带几分上位者的压迫感,举手抬足都是矜贵之气,偏偏有一双悲悯众生的佛像眼眸,特别是眼尾泪痣,衍生出了几分郁郁寡欢,与周身的狂放形成了极其强烈且鲜明的对比。 眉间一点血色朱砂。 半张脸都覆满了蛇麟。 三千青丝随意的披散,不羁并且颇有几分妖气,两鬓处垂下的发丝里有几缕灰白的发。 他垂下眸,自凤凰天火坠落的极光景致之中,看到了那红衣如火的女子。 虽与九万年的样貌有所差别,却是依旧的张扬浓烈,依旧是这璀璨乱世那荒唐盛世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狂傲,却不肯承认你不如当初了。” 沐景砚摇了摇头,“人啊,总要承认自己的不足,你放心,如春山先生所言,本宗愿意给你留个全尸,死后也不会允许任何人糟蹋你。你生前是个体面人,死后也要死得体面,这一点,本宗与春山先生倒是所见略同,难怪会与春山先生成为盟友。” 那侧,太夫人、老伯公忧心忡忡,见楚月淡然如斯的样子,莫名有种信任和力量感,都不再心急如焚,也不再愤怒滔天。 “天杀的开天宗,敢这般欺我族夫人。” 龙十三红着眼骂完,才发一向宠妻入骨的自家剑帝,竟淡然的不像话,这让龙十三陷入了怀疑人生的凌乱。 夜墨寒没有去听天地之间吵杂的声音,深邃如月下海花上星的紫眸,紧盯着北边的一个方向。 永恒王城的最北边,是凌天大陆所在的地方。 他虽沉默不语,却好似在心中默数什么。 “五——” “四——” “三——” “……” 这会儿,天穹的古鹿马车,传来了开天宗主沐景砚的声音:“听闻叶战将是个为民为国的好将军,不如这样吧,你从此刻开始,只要你跪地磕下一个头,本宗便放过帝域五陆的百人之多,你若磕得足够多,就能留下更多的性命。” 他厌恶女子处变不惊的模样。 仿若天塌了都不会为之色变。 一如既往的平淡而狂妄。 也一如既往叫他讨厌的想要去撕碎她虚假的面具,看看面具之下诚惶诚恐的心脏和惴惴不安的灵魂。 “跪地磕头?没什么问题。”楚月浅笑,“怕只怕……” 话到最后,笑容消失,瞳和红眸迸发出邪佞喋血的诡谲暗潮,似破土的凶兽欲要吞噬这可怖的天地。 她继而说:“老子能磕这个头,你沐景砚承受不起。不过是九万年前的手下败将,谁告诉你过了九万年你就能扬眉吐气了,在帝域五陆,只要老子还在,就轮不到你来做主,懂吗?” 那一刻,她说话时嚣张的语气,她在天火光影凛然而立的身影,与九万年前孤身一人斗战二十宗门的沐血之人互相重叠组合成了一副在极光天幕缓缓展开的画卷。 “放肆!这太放肆了!”凤凰侍者尖声怒道:“叶楚月,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敢这么放肆?” “我给的勇气。”这时,北面烟雾火色的尽头,逐而走出了一道身影。 与此同时,夜墨寒心底的声音,喊到了“一”。 听到来自北方的熟悉嗓音,沈雪姬和魏春山近乎是同一时刻的朝北方看了过去。 望见来人,两人的瞳眸都紧紧一缩。 “你是个什么东西?”凤凰侍者冷声质问。 “鄙人李莲城,来助五陆楚帝破此死局,楚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莲城停下了步伐,站得笔直端正,朝着楚月的方向拱起了双手。 “你没有死?”沈雪姬问。 李莲城看着趴在魏老先生腿边的沈雪姬,眸光噙着些许的复杂。 似若当年杏花村。 他回回从集市回村,女孩都会在村口等他。 眼里熠熠生辉的光,比那日的太阳还要闪耀。 但他一介阉人,空有区区皮囊,怎敢贪心佳人? “我没死。”李莲城微笑着说。 “我知道当年的事了,我知道都是魏春山的错……”沈雪姬泪流满面,不顾旁边被废的丈夫,前青丘大陆的陆主卿明。 卿明见沈雪姬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对阉人流露真情,便恨得咬牙切齿,凶狠的目光快要喷出火焰。 “都过去了。” 李莲城平静的说完,从容的望向了魏春山,“春山,你毁我之情爱,我杀你之爱女,我们两不相欠。最后的这场博弈,还是你输了。” 魏春山惊诧的看着李莲城说不出话来。 他难以想象,叶楚月竟然会让李莲城活下来。 而且,虚空的两只地灵说她们亲眼目睹过李莲城的死亡。 “李宫主。”楚月漠然抱拳,面庞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 “楚帝。” 李莲城遥遥抱拳。 旋即。 他拔出匕首,一匕首贯穿了自己的心脏。 心脏如烟花四溅。 他用匕首为火,点燃了自己。 化成一道道黑红的火光,漫天绚烂。 无数火光,汇入了楚月的瞳。 不行! 不能让他们得逞。 开天宗主沐景砚眉头紧蹙,再一挥手,数百道锐光从宽大的血色袖口翻飞出去。 分别掠进了贴在百位隐世强者额头的邪咒符。 邪咒符的笔锋光芒涌动。 每一位隐世强者,都犹如没有灵魂的体现木偶,眼里更无黑白之分,只有血淋漓的红。 那一双双血红,充斥着欲要滔天毁地的杀气。 “屠!”沐景砚低吟一声。 却见邪咒符下,百位隐世强者迈动腿部,爆发武神之气,正要展开一场无情屠杀。 第2122章 我想在长大后,组建一支军队 沐景砚的眼里逐渐地浮现了一抹笑。 刹那间。 楚月脚掌踏地,凤袍四起。 却见她陡然跃到了半空。 万千金红光芒尽数被她吞噬。 那一只瞳看向高处的开天宗来势汹汹的精锐之时,整片天幕炸裂开了雷霆。 她再低头朝下看,手中的鳞光扇,被瞳的力量覆盖。 只见如紫宝石晶莹剔透的鳞光扇,彻底成了阴暗的黑红之色。 “祭,邪咒灭,给本帝……破!” 她手执扇,猛地一挥,掀起三千如杀的风暴,风暴破空而出,直接席卷百位隐世强者,没入了那些邪咒符的撇捺笔锋。 “轰!” 楚月再扇扇,扇是黑红的之火。 绚烂半壁天穹的火焰,分裂成了百道如同箭矢般的光火,分别点燃了沐景砚笔下的百道邪咒符。 邪咒符被燃为灰烬被长风吹落。 百位隐世强者的武神,眼睛不再是提线木偶的血红,瞬间就恢复了清明。 扇,斩断邪咒术法的联系。 他们从此都是自由人。 纵出雕塑,也不再遭受沐景砚的控制。 “沐宗主。” 楚月背部展开双色羽翼林立风中,嗤笑着戏谑的望向了面庞爬满震惊的沐景砚,“人啊,总要承认自己的不足才行,你还是你,时隔九万年上赶着来本帝面前当手下败将,不愧是开天宗的宗主,果然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股‘清流’。” 楚月变着法的羞辱沐景砚,众人只见沐景砚的脸色正以无比清晰的速度,一点点的变黑,裂开,难看的要命。 魏春山腿部发软,仰头紧盯着那道身影看,看她运筹帷幄胸有成竹,便知这场局的结尾早已注定,嘴角弥漫开了苦涩的笑容。 原来,楚月并未真正的相信过他,至始至终都对他留了一手,导致他输得一败涂地。 魏春山看向了李莲城。 李莲城已经是个血人儿了。 身影也成了半透明的状态。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快要消失人间的李莲城再次看向了魏春山。 旧时的故人,两两相望,只道是阴差阳错会有时。 年幼时的声音,出现在彼此的耳边。 “春山,我想长大后,组建一支军队。” “好啊,到时你为正将,我是军师,那雪姬呢?” “让她在家热好美酒,等我们兄弟二人的凯旋。” “……” “莲城兄,你听说过鬼主吗?我想成为那样的人。” “那我成为鬼皇那样的人,到时候,九万年后的今天,就是我们作为历史的英雄,来改写乱世的历史了。” “……” “春山,你说,若我们成为不死不休的仇敌,以我们的聪明才智,谁更胜一筹?” “论剑,我比不上你,若论才智,莲城兄可就不如我了。” “是吗?说不定到时候是我赢得一筹呢?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兄弟二人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呸呸呸,什么仇敌,什么不死不休,我们要成为最好的兄弟,一同守护着雪姬。” “……” 他们三人,原是杏花村最牢固的铁三角。 年幼时,都有着最远大的宏图,想用热血洒武道,想走路三千,吹着血风,喝着烈酒,重演九万年前的历史,如鬼皇剑帝那样救死扶伤,成为后代永远都铭记于心的豪杰英雄。 李莲城的身影,越来越透明。 终是年少一语成谶。 他虚弱地说:“春山,我想来生组建一支军队。” 记忆深处的剑,贯穿了而今的心。 魏春山泪流不止。 热泪,如珠般往下掉落。 前尘往事都已成空。 恩怨既分明又迷蒙。 魏春山说:“好啊,到时候,你是正将,我是军师。” “雪姬在家中热一壶好酒,等着我们兄弟的凯旋。” 最后的话音消失,李莲城也消失了。 消失的那一刻,他的身上绽放了淡淡的金红光。 他笑着流泪,笑着看向了不远处的沈雪姬和魏春山,好似回到了那年三人抱团取暖的寒冬。 他们连那么苦的寒冬都熬过来了,却熬不过后来每年的夏日。 “莲城……不……” 沈雪姬拼命的往前爬,四肢狂动,像野兽那样爬过去。 最后,她四肢用力,猛地蹬起来,扑到空中伸出双手想要去拥抱李莲城,却只碰到金红的光。 “嘭!” 她抓住那光,剖开自己的左心房,放进了她最炽烈的心脏。 血液,从心口往外流。 她双手捧着左心房的伤口,逐渐地蜷缩到了最小程度,微笑着等到死亡的降临。 回光返照般。 这一瞬,她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没有害怕阉人,还及时发现了魏春山的异心。 她解开了魏春山的心结,与李莲城成为了爱人。 后来,魏春山遇到了个温婉的女子,生了个可可爱爱的善良小女儿。 魏春山知道他们不能有孩子,就说是他们四个人的孩子,女儿是幸福的,有两个父亲,两个母亲。 魏春山说,就叫她小花吧。 李莲城却说,鹿灵,鹿灵好听。 后来,女儿的大名叫做鹿灵,小名就是小花。 …… 李莲城消失。 沈雪姬剖心。 魏春山原就苍老的容颜,而今更加的憔悴苍老了。 他看着地上的沈雪姬,身体虽已麻木,泪水却是不停地流出。 “你赢了吗?你没赢。”魏春山耷拉着头,颓废的笑,“号角吹响,没有人会是赢家。” 一切都是他的恶报,源于他的聪明才智没有用在正道,终归事与愿违,屠龙的少年已成恶龙。 他成为不了鬼主,他站在鬼主的对立面。 “楚帝。” 魏春山打心底里承认了帝主的身份,用肯定的语气问道:“那日在王城宫殿相见,我劝你杀了李莲城,不可留其性命,可是从那里开始就怀疑我的?” “先生很聪明,但聪明反被聪明误。” 楚月淡声回:“你认为你赠我桂花糕,解我无生钉之痛,我就能信任你,实则是先生你以为我信任了你,反而由此来信任了我,否则的话,以春山先生你的聪明程度,肯定不会在那日来试探我李莲城是否死亡,由此棋差一招,功亏一篑。” 从李莲城被虚空邪灵杀人灭口开始,她就留了一手,和夜墨寒都很提防,但却不知李莲城有何作用。 直到那日冷清霜带着魏春山来见楚天霸,侧面试探李莲城是否死亡,她和夜墨寒就起了戒备之心。 第2123章 风儿轻轻摇,月儿轻轻摇 “果然如此。”魏春山淡淡的笑了笑,发红浑浊的眼睛内蓄满了热泪,在结魄灯破裂的极光之下,暗闪着细微的光。 “败给叶三爷,老朽心服口服。” 算无遗策这么多年,终是棋差一招。 终日谨慎小心,谋略各方,到底是因为了一时的疏忽而满盘皆输。 魏春山缓慢地低下了头,看着快要蜷缩成蝉蛹的沈雪姬尸体,唇边的笑从平静到无声的偏执癫狂。 原来,从一开始,李莲城的目的就不是凌天,而是叶楚月。 李莲城早便发现开天宗想要拿下神庙雕塑内的隐世强者们,故而利用瞳破解开天宗的邪咒术。 李莲城是个好人吗? 不! 他的出发点不是为了天下苍生。 他只是想献祭自己给他的作品,使这份名为“叶楚月”的作品无限完美。 李莲城是个艺术家。 而他魏春山,更擅谋略。 然而。 成也谋略,败也谋略。 败在他太自信了。 临门一脚的自信足以全军覆没。 魏春山的眼泪沿着苍老的面庞往下滑动掉落在了地上。 “人生南北多歧路。” 魏春山笑:“莲城兄,这一世,是我有负于你。” 他转过身去,毫不犹豫的扑入了旁侧的凤凰天火里头。 火焰,焚烧他霜白的发与眉,燃着飘起的衣袍。 他闭上眼睛,空荡荡的双手做出怀抱着婴儿的姿势,用沧桑沙哑的声音在火里唱出了古老的歌谣: “月儿轻轻摇。” “风儿轻轻摇。” “离家的孩儿快快归来。” ——小花。 ——爹爹来找你了,可恨爹爹两手空空,给不了你举世的生辰礼。 “嗤嗤。”大火灼烧老人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伴随着那凄凉的歌谣,使在座武者的灵魂都好似浸入了万年的冰窟般几乎将人的骨头给冻裂开来。 楚月抬眸,举目所见是满地疮痍,是破碎的火光和一心求死的老人。 她慢慢的解开了魏老先生所赠的桂花糕,拾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 桂花糕入口即化,是似曾相识的味道。 不过比之以往,多了几昧新的药材,微甜的桂花香味中多了点儿的清苦。 她麻木的,机械的,将一块块桂花糕,食髓知味的塞入了口中。 转眼间,就已将嘴塞得很满。 她还没有停下,还在继续塞。 李莲城也好。 魏春山也罢。 都是她的敌人。 她与魏春山联手在无穷台反败为胜。 她和李莲城破了开天宗的局。 互相算计到最后,她赢了吗? 她没有。 她只不过是李莲城手中最完美的工艺品。 她的瞳,是李莲城曾经切割下自己的半个瞳炼制而成的,正因如此,楚月才能在吸收李莲城的本源血肉之气后才能升级瞳,破邪咒符。 也就是说,当年李莲城拿徐荒言做试验品的时候,就只是暂时让徐荒言作为瞳的容器,目的是为了多年后换到楚月的身上罢了。 而李莲城利用剩下的半个瞳,把自己的血肉身躯修炼成了楚月的“食物”。 至于当初李莲城抓走紫苑弟子逼她现身在午夜的北洲墓园,实际上是暗中给紫苑弟子加强了各自瞳的实力,正因如此,此次完全释放出瞳的力量后,紫苑弟子们会轻而易举的突破到武帝境。 换而言之。 或者,紫苑弟子这群所谓的“残次品”,和徐荒言一样,并非无意流落他乡,是李莲城提前安排,只为了送给日后的她罢了。 至于事情的真相如何,几分真几分假,已经无从得知了。 人心鬼蜮里的最深秘密,已经随着李莲城消失在人世。 楚月赢得并不痛快。 天地为局。 世人都是棋子。 什么是正? 什么又是邪? 她忽然间,没有了清晰的定义。 咽下的桂花糕,化为千丝万缕的力量,涌入她的无生钉和瞳。 一向刺痛的瞳,这会儿也温和舒适了不少。 这桂花糕,越吃越苦,越苦越吃。 夜墨寒轻拢着眉头,心疼地望着情绪复杂的她。 南永宁、魏春山、李莲城,都给了她很大的冲击和触动。 “别吃了。”夜墨寒低声说。 楚月抬起湿润的眸,睫翼轻轻地颤动,“抱枕,好苦啊。” 苦的是桂花糕,也是芸芸众生里的每一人。 夜墨寒伸出手轻揉了揉楚月的发梢,将其拥入了怀中,“为夫愿与阿楚,苦中作乐。” 楚月把脸埋在夜墨寒的胸膛,压抑了一整日的情绪有些绷不住。 人性二字,连神仙都摸不透,她更不能。 比起魏春山、南永宁等人带给她的复杂触动,她更愿浴血奋战拼死斗到底。 天穹之上。 沐景砚讷讷地望着这一幕。 凤凰侍者也皱起了眉,不再像此前的嚣张,眼睛里写着满满的震惊之色。 “宗主,这……”凤凰侍者欲言又止。 沐景砚细算了下两方的综合实力。 叶楚月麾下有武神一百,虽不是高星武神,但胜在数量之多。 此次出征帝域,他当然不是势单力薄的来,带来了足够多的武神。 特别是有两位八星武神,都是开天宗的老国宝了。 沐景砚估量着两方势均力敌,若真要开战,必然是两败俱伤。 他是域外洪荒一宗之主,宗门之间争斗不断,岂能把力量折在了叶楚月这里? 那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与其和叶楚月拼个你死我亡,倒不如先回开天宗,他日倾开天宗全宗之力,或者像九万年前那样多集结一些宗门势力的精锐,还愁叶楚月不会死吗? “撤——” 沐景砚这般想着,当机立断一挥手便发号施令。 凤凰侍者和开天宗的宗门弟子们得此号令,都不再爆发出威严的压强气息,而是准备撤离帝域五陆。 月华宫殿。 绿裙着身的少女见此一波三折的情形,饶是从上界而来的天之娇女,也惊得不行,由衷地感叹道:“精彩,太精彩了,没想到陪楚姐姐来下界过生辰,还能看到这般精彩的一幕,其险象环生,曲折离奇,连说书先生都不敢随便动口吧。” 第2124章 此女,有仙神者之才 被楚世诀桎梏住的龙滔滔,见那女新郎竟赢到了最后,还把开天宗给吓跑了,眼睛陡然放射出光。 这样的人,不该只是在下界,应该去中界,去上界,去烟花缭绕的仙神者之道扬名立万。 只有到了上界,凡人武者才有更多的机会和选择去接触到仙神之道,追求仙格神印的璀璨武道。 楚世诀虽在抓着龙滔滔,眼睛却始终盯着下方惊心动魄的战局,一颗心竟也随之而快速的跳动。 看到那个叫做叶楚月的女子活下来,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勾了起来。 “这叶楚月,确实有两把刷子。”楚世诀道。 “什么哦?”龙滔滔说:“要我看,这最起码得有十把刷子,世诀表哥,还看不起下界的人吗?” 楚世诀瞪了眼龙滔滔,“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不过这叶楚月年纪轻轻,在下界大陆的号召力之强,竟能让一片域面的武者都为她狂热,此番盛景,纵是中、上两界,兽灵界,都难以看到,实在是让人吃惊。” 楚南音凝望那道身影良久,才轻掀红唇,低声说:“此女,有仙神者之才,可惜为魔……” “楚姐姐,你是不是还差一个任务,就能进入《七杀天》了?我看叶楚月的魔力,虽是下界,但潜力无穷,何不把她抓进《七杀天》,刚好你也完成了最后的一个任务。”同行的女孩兴奋地道。 楚南音摇摇头,“她虽为魔,却是下界的豪杰,至于日后是否会被七杀天抽筋剖骨,全看她个人的造化,我若想进七杀天,自可去抓那些危害人间的妖魔恶鬼,不该为了一己私欲,让这样的豪杰英雄陨落。” 她想要看一看。 任其自生自灭的话,叶楚月能够走到哪一步。 楚世诀微笑的看了眼楚南音。 他最喜欢这个妹妹的缘由,就在于她永远拎得清,特别在大是大非的面前,有一双明亮到能够洞察人心的眼睛和圣洁的心灵。 “南音说的对,叶楚月虽为魔,但她看起来是个好魔。”楚世诀道。 绿裙少女等人面面相觑。 楚南音淡漠的扫了过去,“今日之事,权当没有看到过,叶楚月这个人,她的名字,也请诸位抹除,若是让我知道谁走漏了风声,莫怪我楚南音与其为敌。我虽还未入七杀天,但只是个时间问题,来日我要是进了七杀天,最想处理掉的,恐怕也是乱嚼舌根的人。” “楚姐姐放心,我们肯定不会乱说。” 其他人慌了,开始正视这件事。 “晴儿说的对,我们根本就没来过下界,也没听过叶楚月的这个名字,不过……” 绿裙少女说到这里,突地紧紧皱起了眉,脑子里有一道锐光稍纵即逝,速度快到模糊,让她难以捕捉到。 “不过什么?”龙滔滔问。 “叶楚月……” 绿裙少女扬起脸来,说:“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下界人的名字,你作为上界的灵师,哪里能听到过?”楚世诀好笑地说:“再者说来,同名之人何其的多,同音之名也不少见,以前听到过类似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听到楚世诀这么说,绿裙少女叶晴儿立即甩掉了刚才的杂念,不再多想什么。 楚南音浅金色的眸子,充满欣赏和赞许的望向了傲立血风中的叶楚月。 九万年前,能抗下她突破的“天劫”。 而今的天赋谋略,依旧让人眼前一亮的惊艳。 是个能人。 这样的人,作为敌人,相当的恐怖。 但要是朋友的话,必然是如虎添翼如鱼得水般的一大助力! 楚南音犹如金色深潭的眼底深处,燃起了一簇野心烧成的小火苗儿。 …… 话说回来,开天宗撤离的速度很快。 只不过…… 下一刻,开天宗主沐景砚面色骤然一变,神情霎时就凝固住了。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只闻九道龙吟声随风而起,震彻永恒之地的九重云霄。 九道剑光之龙撕裂长空,风驰电掣的呼啸,拦住了开天宗的去路。 沐景砚眉头一横,瞬间朝下看去,怒喝道:“尔等,岂敢?” 这群下等大陆的庸者,竟敢拦他的去路。 真是个破天荒的大笑话。 血风吹过。 掀起楚月额前碎发。 青丝三千,染血而扬。 楚月缓缓的抬起了一双极致邪肆的眼瞳,眸光嗜血而幽深的望向了沐景砚,“来者都是客,当然是客随主便,当主子的还没允许你走,沐宗主就吓得落荒而逃,是不是不太合礼数呢?” 她平静而温和的言语下,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开天宗的沐景砚、凤凰侍者及其众武神们,听到这话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女人,好是狂妄嚣张。 更何况,不都是主随客便吗,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客随主便? 成就成吧,他们竟是不知道这里面“主”字的意思不是东道主,而是主子的主? 凤凰侍者原还想息事宁人,这会儿气得仰天长啸出凤凰之声,愤然地道:“没想到还有人要上赶着找死。” “叶楚月,你什么意思?”沐景砚也怒了。 他按兵不动,想要撤离,已经给足了叶楚月的面子。 没想到这厮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走天堂路来闯他地狱门,倒是把他气笑了。 “什么意思?当然是……” 楚月笑着拔出护国神刀,并从腰间取下碎骨战斧朝高空划出凌厉的弧度,划得火花四溅,光芒暗绽! 但见她左手握斧,右手执刀,脊背展开吞天沃日的蓝霜血红的双色羽翼,飞掠了高空之上。 左侧朱雀羽翼与风炙火焰将半边天焚烧得炽烈。 右边的九幽族长凤凰冰蓝心,将另外的半边天凝结为雪白的冰霜。 两种极端,描绘出绚烂的山河图腾。 楚月半面鲜血,歪着头邪佞又妖冶的望向了沐景砚,陡然暴喝道:“我帝域境内,岂是尔等猪狗之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沐景砚,你害我帝域百位强者被关神庙雕塑数万年,你算计帝域五陆,使得五陆境内自相残杀,见事情败露,你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老子作为五陆新主,自要与你新仇旧恨算个清清楚楚明白,欠我帝域的血债,你沐景砚也该好好的血偿了。” 第2125章 犯我帝域者,诛 沐景砚怎么也没想到,帝域的这群乌合之众非但不因为他的撤离而感到劫后余生的庆幸,作为洪荒下界之中最次的大陆,竟还敢堵他开天宗的路,倒真是把沐景砚惹怒了。 事已至此,剑拔弩张。 作为一宗之主,威严颜面岂容他人挑衅? 九万年前,他已经丢过一次脸了。 这次,他要让这百鬼之主睁大眼睛好好瞧瞧,不自量力该是何等凄惨的下场。 “有意思,真有意思。” 沐景砚发出了阴冷的笑声。 他的周身,开天宗的阵宗老国宝级别的武神强者和宗门弟子见叶楚月这般挑衅嚣张,一个个俱都是怒不可遏。 怒海翻腾。 气势滔天。 每双眼睛里面,都写满了愤然之色,恨不得将叶楚月给活生生的千刀万剐了。 开天宗八星武神洪常规,身穿灰色大长袍,手执霜白如雪的拂尘,炯炯有神的眼睛闪烁着不怒自威的雷霆电光。 洪常规斜睨了眼悬浮半空,冰火天地间的楚月,嗤之以鼻的冷笑一声:“无知的黄毛丫头,才刚突破武神境,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下界杂碎便是下界杂碎,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什么武神境?”另一位国宝级的强者陈天,同样是八星武神,眉间有一块血月烙印,是个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腰间别着一把弯月状的猩红长剑,剑柄系着精致的红樱流苏。 陈天双手环胸,足踏金色的光火傲立九霄之上,鄙夷地道:“只不过是用了些旁门左道的法子,把右臂修炼到了武神境罢了,说是修炼,实则是不堪的魔妖以吞噬他人之躯,通过不择手段的过程来达到自己自私的目的。尔等下界牲口一叶障目,坐井观天,既敢亵渎开天宗之名,就休怪开天宗让你们安居乐业的土地血流成河了。” “杀!” 沐景砚长臂一挥,周身迸发出了三千条的黑色巨蟒,破空似得从天而降,张开着狰狞的深渊巨口朝下直奔而去。 蛇信子流出的绿色毒液,似一场滂沱的大雨降临。 武神境以下,毒液触及肌肤,势必会彻底溃烂到皮肤血肉下面的骨头,最后落得个人间蒸发般死无全尸的下场。 沐景砚的一双眼瞳中央,闪烁着两道幽绿的光电。 乍然看去,竟比阴间怨灵还要骇然。 “杀!” 开天宗的弟子们振臂高呼。 其中,有十五位四星武神,十位二星武神。 实力之强。 底蕴之浑厚。 尽显出宗门势力。 而最难对付的就是这沐景砚和那两位八星武神。 楚月悬浮在空,眸光冷冽而坚定。 眼底深处,是一片坚守固执。 这场战,必须要打。 只有打到开天宗元气大伤,才能换来帝域苟延残喘的机会。 否则等开天宗回到宗门之地去摇旗呐喊,又如同九万年前那样合纵几十个宗门来吞并帝域,就不堪设想了。 须知,而今的帝域,武道文明之落后,已经不是九万年前的璀璨时代了,更没有那么多的英雄。 当年光是武神殿成立初期,就有至少五百数量的武神。 反观现在,这一百位的武神,还是数万年前时代诞生的强者。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 两方势均力敌。 怕是会两败俱伤。 纵然两败俱伤,也好过来日被单方面的屠杀。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谋略和手段,都显得微不足道。 …… 月华宫殿。 绿裙少女叶晴儿摇了摇头,“下界楚帝,不过如斯。” 其余同伴赞同的点点头: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般拼命,只会伤筋动骨,还以为是个聪明人,不过是个只会城墙的女匹夫罢了。” “这般做法,实在是对不住她先前用来对付魏春山的谋略。” “……” 楚南音轻拢了拢眉头,神色淡淡,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 龙滔滔却说:“帝域已是开天宗的眼中钉,肉中刺,且孤立无援,怎么是宗门的对手?开天宗主沐景砚光是离宗出征,就带了这么多的武神,宗门之内肯定还有更强的力量,到时候他杀个回马枪,帝域众人连逞匹夫之勇的资格都没了。” 楚南音轻点螓首,“父亲说过,要想和平,就得先发动战争,战争,就会有打量的伤亡。此女做法,是对的。只不过,她忽略了一点,若她和开天宗打得你死我亡,被周边的大陆域面知晓情况,再被周边大陆围攻,帝域之惨状绝境,不会好到哪里去。看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而这一失,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拿这么多人的生命去赌个渺然的和平希望,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楚世诀看累了,看得眼睛疼,抬手揉了揉眼睛,无奈的说:“滔滔,我知道你很看重这位叶楚月,但你得承认一点,洪荒宗门的武道文明,远非下界域面可比,看似两边五五开,实则上开天宗有六成胜算。” 龙滔滔不说话了。 表哥和表姐说的道理,他都懂。 但见证了一晚的奇迹后,他隐隐期待更大的奇迹,又害怕现实会将这位桀骜倔强的女子撕得稀碎。 “杀!” “杀!” 开天宗的喊杀声气势惊人。 几十位的武神,摆出阵法方位。 宛若一颗颗星辰,镶嵌在弥漫极光的天幕。 两位八星武神。 一人拂尘如笔,画出滚滚垂吊的惊涛骇浪。 大海之水天上来。 湮灭帝域五陆。 “咔,咔。” 一人拔剑。 剑出鞘。 剑光宛若太阳金辉。 剑锋所至,席卷三万里。 剑神之剑,遮天蔽日,伏尸百万。 一剑如天塌斩来。 楚月和夜墨寒对视了眼,两人默契的暴掠往上。 两道身影,快到犹如流星追月。 同样的双色羽翼。 同样的视死如归。 不变的是九万年的信仰。 战意,冲天起。 狂风,卷帝域。 号角,响五陆。 封烟,满天下! “吼!” 龙吟响彻云霄。 夜墨寒手执九龙剑,战上了剑道武神陈天。 楚月踏浪奔天,手中刀斧惊起洪常规的浪花。 “犯我帝域者,诛!” 楚月抬起刀斧,发号施令的声如平地惊雷。 沐凤鸣一马当先跃在半空,红发飘扬,用了法器加成的声音响彻五陆:“帝域之主,楚帝新令,我域战士,迎战开天宗,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 “……” 第2126章 至死方休 帝王武者,挥舞着兵器,在刀光剑影中奔赴了战场。 喊杀声震耳发聩。 他们杀红了眼睛。 虽死而不悔。 他们要用他们的方式来守护帝域。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坚守。 不管是哪一代人,都会拼尽全力的保卫住自己的家园不容敌人侵犯。 “至死不休!” 帝军少将之一的叶阳瞪大了双眼,额头青筋暴起,冲进了战场。 少将李长命高举兵器,冲入战场。 三百武帝紫苑弟子决战开天宗的弟子。 开天宗的一名女弟子,手握箭矢,眯起眼睛对准了叶阳。 一剑,欲要贯穿叶阳的后脑勺。 “叶阳少将,小心!” 李长命狂奔而去,挡在了叶阳的身后。 箭矢,贯穿了他的眉心。 “李长命!” 叶阳回头,一把扶住了李长命,瞪着眼睛大喊,“李长命,不要死,不要死啊……” 李长命口溢鲜血,紧抓住了叶阳的手,“战……去战……” 帝军的士兵,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停下保家卫国的脚步。 “不。”叶阳摇头。 “死得光荣,长命不悔。”李长命把自己的剑递给了叶阳,“叶……叶阳少将……用我的剑……去砍下他们的脑袋。” 李长命闭上了眼睛。 “啊!” 叶阳仰头,怒发冲冠。 这时,旁侧一名开天宗弟子执剑劈来。 叶阳手握着两把兵器,放下了李长命,回过的瞬间出剑,两把剑刺进了敌人的两侧胸膛。 “擦啦。” 叶阳拔出了剑,红着眼睛去杀,去战,去无悔的“找死”。 帝域需要喘息的机会。 他们得砍杀出来! “老子跟他们拼了!”有中年刀客宋远山大喊一声,握着断刀冲进战场。 有少年少女英勇不惧的去决一死战。 此战,惊天动地。 海浪滚动。 水花四溅。 欲要淹没五陆的山川。 楚月化身为龙,没入海水之中。 洪常规手握拂尘,一拂尘画出了阵法符咒般的封印。 将如云海垂钓的大水封印出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禁闭阵,必叫你窒息而亡。”洪常规立在空中大海的尽头,面带微笑,“丫头,这是你狂妄的代价。” 下一刻,洪常规的笑容赫然僵住,如冰封雪霜般冷凝。 “哗啦”一声。 只见楚月成为人形破海而出。 那禁闭阵捕捉是龙族气息。 楚月运用神农与海水融为一体,以人身破海。 如同卡禁闭阵的漏洞般,在禁闭阵不注意的时候出来、 “定!”洪常规拂尘一甩,海面的金色光辉像是绳索缠绕住了楚月。 楚月又趁禁闭阵没有反应过来,再次化身为龙,没入了海水。 “雕虫小技,负隅顽抗!” 洪常规冷笑了一声,拂尘再度施加禁闭阵光辉。 一道道光辉绳索,追着楚月狂奔。 楚月时而成为紫龙入海,时而人身破海。 最后入海的时候,久久没有破海。 洪常规紧盯着大海看,等待着楚月破海的瞬间去猎杀掉这不知所谓的黄毛丫头。 “阁下,在找本帝吗?”身后,响起了鬼魅般的声音。 楚月入海后自洪常规的身后破空而出,将自己脖颈的龙鳞扯下。 带血的龙鳞丢给了洪常规。 刹那间。 她遁入长空,重归云中大海。 一道道禁闭阵衍生而成的绳索,竟将洪常规给束缚住了。 上方的月华宫殿,龙滔滔直接把眼睛瞪得像铜陵,“我去,还能这么做?有点东西。” 楚世诀也被这操作给震到了,眼底不由划过一道惊艳之光。 海面,风平浪静。 海下大地,血雨腥风,厮杀不休。 洪常规正在想办法解决掉身上禁闭阵,需要十个呼吸的时间。 就在这十个呼吸的时间内。 海面冲出一道身影。 楚月背展双翼,红蓝铺天,手中握着一把金色宝弓。 弓的颜色,正在一点点改变。 顶部和尾部,分别有血、黑两种颜色朝中央处互相蔓延奔赴,直到结合。 为弓,三千鸦为箭。 楚月拉开了弓弦。 彼岸花开。 三千地狱之鸟融为一把箭。 第八个呼吸间,箭矢松开。 地狱之箭,直奔洪常规的眉心。 洪常规见此,顿时用全部的力量,护住了薄弱的眉心。 却不曾想,地狱之箭即将贯穿他眉心的刹那,竟然成为三千只地狱之鸟旋飞。 而就在这时,楚月足踏瞬步,身涌残影,再次入海破空出现在洪常规的后边。 她残忍一笑,眼神邪肆而癫狂,双臂高举起碎骨战斧和护国神刀,幽幽道:“老东西,这双臂,就是你轻敌的利息了。” 刀斧落下,分别朝洪常规的双肩斩去。 锋锐的利刃割裂皮肉,进入了骨头。 但八星武神骨头之强,无法全部斩断,就算卯足全力,也只能卡在洪常规双臂骨头三分之一的部分,刀斧利刃再是锋利也难以完完全全的彻底砍下去。 “臭丫头,你敢算计我。”洪常规勃然大怒,布满褶皱的额角青筋如潜龙出渊般根根分明的暴起,让人不禁心生寒意,害怕那青筋破开皮肉而出,洪常规凶神恶煞的大展武神之气似欲滔天,声似洪钟雷霆般震耳欲聋传遍永恒之地:“不过废物就是废物,连老朽的胳膊都砍不断的小杂碎,岂敢称帝,当真是放肆!。” 就在这时。 屠薇薇、萧离、秦锦年、赵无双等人盘膝坐在战场,狂风吹得衣袍如飓风中的海浪不住翻滚,双掌统一划开打向长空时,赫然爆发出道道太极雷霆冲向楚月。 三百紫苑弟子在战斗的间隙,各自打出武神之力奔赴楚月。 楚月融合百家之力,双手刀斧咔嚓往下用力,直截了当的斩下了洪常规的一双臂膀。 鲜血喷涌长空。 大海消失。 楚月歪着头戏谑地说:“老子不仅算计你,还砍死你。” 第2127章 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快仙灵 洪常规痛苦的皱起了眉峰,回过头脸色惨白又诧然的望向了斩掉他一双臂膀的叶楚月。 堂堂八星武神,竟被个刚突破武神境的小丫头给碾压了。 这是他武道生涯里莫大的耻辱。 洪常规咬牙切齿,面容近乎扭曲,阴翳狰狞地说:“小杂碎,真以为这样就能胜之一筹了?那就让老朽来教教你,何为武道,何为武神吧。” 洪常规大笑出声。 但见他断裂的双臂伤口处,燃烧着浅红色的火焰。 焰光之中,生长出了一双新的手臂。 楚月眸光暗闪。 这是…… 《再生术》! 到了武神境,都会修炼更多更强的功法。 特别是武体方面需要巩固加强。 《再生术》就是用来锻造武体的。 听闻,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武体不死不灭,永远再生! 当然,迄今为止,除了上古时代的强者,再也没听说过谁能把《再生术》修炼到极致了。 目前看来,洪常规的《再生术》还是很短效的,只能在战斗时再生一次。 但适才楚月是用了点儿小聪明,又趁对方轻敌,再险胜一筹。 而今洪常规对她的武道路数有了提防,想要再打赢,难度不亚于登天。 楚月攥紧了手中的刀斧,眸底暗潮狂涌,战意四起,四肢百骸内的鲜血瞬间沸腾了起来。 遇强则强。 愈战愈勇。 若不能胜,那便只有死! 人生的答案往往是最简单的二选一。 “小叶子,小心点。”轩辕修忧心的喊了声。 五星以上的武神强者,武神之气都会稳固心门、命脉、眼睛、脖颈等地方。 哪怕在疏忽的状况下,遇到同阶的刺客,对方都难以贯穿自己最重要的致命地方。 这也是夜墨寒在对战鸿蒙夙时,去捏碎鸿蒙夙的肺部而不是心脏。 要不然的话,楚月适才的偷袭,足以斩向洪常规的心脏去一击毙命。 楚月侧目看了眼夜墨寒,实力虽略低于陈天,但战得惊天动地,难分伯仲。 剑光剑影,火化闪电,漫天都在绚烂。 “桀桀。” 洪常规发出尖锐刺耳的难听笑声。 “小杂碎,你的光辉时刻,到头了。” 洪常规说:“死在老朽手上,是你三生有幸。” “要打就打,废话真他娘多。” 楚月低喝一声,提刀就上。 对战八星武神,对于刚突破到武神境的她来说,是一场大战! 然。 只有往前战,没有回头路。 既已出刀,便是不死不休! …… 下方战场,风被鲜血浸染出了暗红的颜色。 漫天的红色大风,宛如血雾在末日封了天。 秦锦年正被逼得节节后退,遍体鳞伤的跌倒在地。 最后,开天宗一名年轻的弟子,举起刀刃劈向了他的面门,“下界废物,岂敢辱我宗门?” 秦锦年抬头的瞬时,只见一道身影电光火石而来,一把锋利的破妖刀,将弟子给腰斩了。 鲜血挥洒在萧离漆黑如墨的长裙。 萧离扛刀俯瞰着秦锦年。 朝他伸出了手。 秦锦年看着那只染血的小手,眸光轻轻一动,随即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少女的掌心。 随后,两人背对着背,成为了彼此最薄弱后背的最坚固之盾,沐浴着鲜血斗战到底! “噗嗤——”屠薇薇的血杀刀被开天宗主沐景砚给震断,口中吐出了淋漓的血。 “不中用。” 沐景砚摇摇头。 一手挥下。 武神之气席卷而过。 屠薇薇瞳眸骤然一缩。 那武神之气的速度快到她根本躲不掉。 “薇妹!” 熟悉的喊声响起。 却见秦铁牛狂奔而来,扑向了她。 武神之气砸在秦铁牛的后背,砸得血肉模糊。 就连后背的衣料都被烧成了灰。 以至于露出了秦铁牛底下的花裤衩。 裤衩绣满了百花,将敌我两军的人们眼睛给闪瞎了。 “秦铁牛你疯了!!”屠薇薇瞪大了双眼,咬着牙暗骂。 语气虽然很凶,但尽是浓浓的关心之情。 他们这一伙人里,秦铁牛是实力最次的一个。 这一击的武神之气,足以让秦铁牛灰飞烟灭。 “莫怕,哥哥在。”秦铁牛凑得很近,面庞泛着白,额头还滴着汗。 近距离的观望,使屠薇薇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忽然发现,秦铁牛生得倒也人模人样,还算看得下去。 下一刻,秦铁牛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啊啊啊,疼死小爷了。” 秦铁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疼得眼泪飞溅,嗷嗷大叫,接连跳脚了好几下。 屠薇薇脸色瞬间发黑,嘴角猛然凌乱地抽搐。 不仅没有半分的感动,甚至还想把这厮一脚踹到十万八千里,老死不复相见。 秦铁牛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各方都是势均力敌,唯独这沐景砚的武神境,是地方制胜的关键。 思及此,紧咬了咬牙。 而后指着沐景砚大骂:“我看你脑袋像个瓜,人也瓜,什么宗主,什么武神,连小爷的一个屁都比不上,武神就这个狗样,我呸。” 秦铁牛彻底激怒沐景砚。 沐景砚化身为紫金大蟒,朝秦铁牛狂奔而去。 速度之快,只能在紫金大蟒掠过的地方,看见一道道还未来得及散开的残影。 秦铁牛吓得拔腿就跑。 屠薇薇担心之余,心中略微泛起了诧异的涟漪。 武神之气的攻击,并没有毁灭掉秦铁牛的身体? 只留下了一道重创? 她连忙去寻秦铁牛的身影。 只见秦铁牛围绕着被夷为平地的永恒之地绕着圈跑。 紫金大蟒就在后面玩命的追。 明明紫金大蟒很快就能追到秦铁牛了,就差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可每当紫金大蟒张开血盆大嘴即将把秦铁牛给吞了的时候,秦铁牛就能又拉开头发丝的距离。 就这样反反复复。 看似秦铁牛危险万分。 可一眨眼十来圈下去,秦铁牛竟然没被紫金大蟒碰到一下。 屠薇薇有些恍神。 或许,她从未真正去了解过秦铁牛。 秦铁牛远不如平日里看得那么简单? “啊啊啊,亲娘咧,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快仙灵,球球诸位神鬼蛇佛了,快收了这条紫泥鳅吧,吓死牛了。”秦铁牛边哭便跑。 屠薇薇:“……”就把她刚才的想法当个屁放了吧。 第2128章 老子给你脸了?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天地之间,两把武神之剑碰撞出震耳发聩的声音。 五陆境内低阶实力的武者们,耳膜都快要被剑锋余波冲击得碎了。 漫天的剑光,宛如傍晚的晚霞。 “砰砰砰砰砰砰!” 一瞬间内,夜墨寒能与陈天互相碰撞出四五十次的剑刃。 “好小子,有点东西。”陈天来了兴趣,全力以赴。 “战场疏忽,是大忌。” 夜墨寒趁其说话,一剑刺出,九龙狂啸。 剑刃贯穿了陈天的胸口。 陈天非但没有惧意,反而兴趣更浓,反手一剑刺向夜墨寒,夜墨寒身如灵鹤往后飘,擦着对方的锐剑,险险的拉开了距离。 …… 那侧,洪常规一拂尘甩出。 千丝万缕的拂尘白线,在天地间雕镂出了一座囚笼。 囚笼即是他们的战场。 在拂尘囚笼里边,洪常规的实力只会更强,而楚月的武道境地却会被削弱。 此长彼消的情况下,叶楚月不得不败。 “好久没见到这样狂妄的小杂碎了。” 洪常规捋了捋雪白的胡须,大笑出声:“年轻人啊,骨头还是太硬,得磨掉一点才行。” 浑浊的目光,意味深长的打量着楚月的武体。 “从哪里开始磨比较好呢?”洪常规自言自语,仿佛是在思考如何处理掉后院的家禽做一顿饱腹的完美晚餐。 楚月望向四周白茫茫的拂尘囚笼,仔细观察拂尘囚笼的原理。 以拂尘为囚,以八星武神为力,相当于是个让本人以外的对手都实力消减的域场。 好东西啊! 楚月心动了。 就在洪常规以为叶楚月怕得两股战战时,就见那女子宛若饥汉见了山珍海味,眼睛里的光就连拂尘囚笼外的人都能感受到。 “不知所谓!” 洪常规气到面容变形。 “洪前辈,好人啊!” 楚月忽然将刀斧插在拂尘地面,如孜孜求学的后生,敬畏又炽烈的朝着洪常规拱手抱拳。 这突如其来的礼貌让洪常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阴翳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迷茫。 旋即。 似是想到了什么般,不屑的轻嗤了声: “小杂碎,莫以为与老朽套近乎,老朽就能轻易放过你的狗命,刚才你是怎么斩掉老朽双臂的,老朽可没忘记。” 洪常规修炼的再生武体,只修炼出了短短的一次,被用到小杂碎的身上实在是不值得。 那可是他最大的杀手锏和保命的东西,面对八星以上武神的生死战才能使出。 洪常规越想越气,周身的杀气铺天盖地弥漫而出,震荡的拂尘囚笼在高空摇摇晃晃。 楚月却是对洪常规的杀气置之不理,继而抱拳低头,真挚而虔诚地说:“洪前辈是个好人,让晚辈茅塞顿开,晚辈对前辈的崇拜,犹如大江之水,滔滔不绝,前辈今日之恩情,没齿难忘,还请前辈受晚辈一拜。” 洪常规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恩情? 什么又是茅塞顿开? 这小杂碎是什么百鬼之主,是个笑话吧? “伶牙俐齿。” 洪常规冷笑,“罪该万死!老朽以开天宗大元老之名,要……汝……命!” 话音落下,携武神之气奔赴。 八星武神,所向披靡。 恐怖如斯的气息,随时撕裂掉楚月的武体。 楚月面对洪常规的奋力一击,还保持着抱拳颔首的姿势。 她缓缓抬眸,露出白牙灿烂若星的一笑。 武神之气即将吞灭楚月的刹那。 楚月将体内的本源之气释放出来。 一直以来,本源之气都在遏制着她的修炼与成长。 本源之气若是释放出去,就会危害苍生。 但在这里不同。 这是洪常规八星武神所设的拂尘空间。 楚月能够毫不客气的释放让她承重已久的本源之气,堪称是漂亮! 除此之外,她效仿了法器拂尘。 本源之气接替拂尘囚笼,使这白茫茫的四方空间,成为了本源之气的天下。 而楚月的身体早就与本源之气在承重压制中互相习惯,本源之气不会遏制她本该有的实力。 但洪常规就不同了。 洪常规的八星武神,直接被压制的剩下二星。 “砰!” 洪常规被突然爆发的本源之气给震到了老远去。 老人诧然的望着楚月,“本源之气?” 更让他震惊的是—— 新的本源囚笼,已经将他的法器囚笼给取代了。 怎么会这样? 洪常规竭尽全力的释放武道气力,至多也只能释放出二星武神而已。 洪常规慌了。 他终于明白,叶楚月为何要谢他! “洪前辈的提点之恩,叶某此生无以为报,那就下辈子报吧。” 楚月谦虚有礼的说完,双手抓住了立在囚笼空间的刀斧。 她笑意盈盈的望向老人。 明明娇艳如花,偏生让洪常规的骨子都在往外渗着凉意。 楚月脚掌踩地,借力一跃,赫然间如月下的狼,迅捷而有力量的扑向了洪常规。 “老东西!” “不是会再生吗,再给老子继续长出来啊!” 楚月邪肆一笑,从上往下,刀斧继而斩下。 利刃斩在洪常规的双臂。 没入了一半。 洪常规咬牙切齿,直接就拼了命。 他的右手取出红莲短刀,猛然扎向了楚月的心脏。 他在跟叶楚月玩命。 但他不知道,叶楚月是玩命的祖宗! 楚月只稍稍偏离了下身子,不管不顾的拔出刀斧,再次劈砍往下。 刀斧斩断了洪常规的双臂。 鲜血喷涌。 插在楚月心口右侧的红莲匕首化作红莲之光消失。 对此疼痛,楚月连眼睛都不眨,一脚踹到了洪常规的面庞,把洪常规踹得人仰马翻,趴倒在血泊。 最后掠身而至,在洪常规还没起身之时,自其身后攥住了洪常规雪白的发,陡然一个用力使洪常规竭力的弯曲着身体向后仰到腰骨先裂开再折断。 楚月眸光喋血而森冷,口吻淡漠而又残忍,“狗东西,在帝域境内倚老卖老,老子给你脸了吗?” 外头,见拂尘囚笼噼里啪啦的震荡又平静下来,还以为楚月战局结束。 “就这样死了?”叶晴儿问。 楚南音略有失望的轻拢了拢细长的眉。 第2129章 叶楚月,我很期待与你在上界的相见 “怎么会这样……”龙滔滔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攥紧着双手。 拂尘囚笼内,一臂的初期低星武神,死于八星武神之手,放在洪荒诸界,都算不上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 在见识了桩桩件件奇闻般的转折后,他们潜意识总希望还会有转折出现,却又不得不承认武道差距的现实。 因为拂尘内有本源之气所衍生出来的笼中笼,纵然他们是来自上界的超强者,也难以探测笼内空间的情况。 “原以为还会有奇迹的出现。”楚南音淡淡道:“却忘了她才刚刚突破武神,与八星武神对战如此之久,也是意料之外的强了。” 很可惜的是,还想等经年后在洪荒上界看到这人叱咤风云的身影,如今所见却是现实的残酷。 “兄长,回吧。” 能在生辰的这日前后,看到一场精彩辈出的战争,也算是不负此行。 能与九万年前扛下她突破残留的“天劫”之人,再次在机缘造化中以微妙的方式相见,也让她的悟道心境,有了更上一层楼的变化。 “好。” 楚世诀点了点头。 他皱着凌厉的剑眉,频频看向拂尘空间。 重归寂静的拂尘空间,宣告着战斗的结束。 只有胜利者,才能从杀伐战场的硝烟走出来。 失败的人,将永远沉睡在黎明破晓的前夜。 “兄长也想她赢?”楚南音问。 “实话说,是有点,想必南音也是。”楚世诀诚实的回答。 楚南音微微一笑,“一个能够扛下上界天劫的人,一个能让女人至死爱上的女人,一个下界战场的神明之魔,以这样潦草的结局而陨落,确实叫人惋惜。” 兄妹俩人,皆是同样的心情。 随即,准备离开。 “滔滔,走了。”楚世诀宽慰道:“她命该如此,非你我能够阻止的,一个人的命数,早就被上天注定了。” “命里该绝吗?”龙滔滔睁大了眼睛,难受的有些喘不上气。 楚世诀拍了拍龙滔滔的肩膀,话不多说,正欲启程回到上界。 …… 大地之上。 大规模的战斗,都停了下来。 喊杀声,仿若戛然而止。 血河废墟的士兵和宗门弟子们,都和月华宫殿的那群上界人一样,关注点都在拂尘空间的战况。 “刺啦,刺啦。” 裂缝蔓延的声音,如磨刀般出现在众人的耳朵。 开天宗的弟子们目露狂喜之色,等待着宗内元老的光辉时刻,好让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帝域武者开开眼界。 何为屠虐! 何为秒杀! 而这,就是得罪开天宗的代价,是所谓的楚帝的宿命。 “区区女流之辈,也敢自封楚帝,不过是自取灭亡,供后人笑话。” 颇为平静的战场之上,一名身穿开天宗服饰的女弟子,身上白袍染血,黛眉轻挑,说起话来神采奕奕,噙着丝丝张扬。 “你不是女的,难道你是公的咩?”九幽护法龙十三不忿地问道。 这话把那女弟子给问住了,当场就哑口无言。 是啊! 她也是女人! 她在开天宗步步小心,时刻谨慎,终是不如那群男子。 竟还有同性能被世人称之为楚帝? 定然是这低等大陆的武道文明落后,武者思想落下,才能让一介女流之辈混得这么好。 “你错了。” 白袍女弟子道:“我,是女人,而她,是死人。” 她笑了。 这样的结局,才大快人心。 她满目期待的看着拂尘空间。 “刺啦刺啦刺啦。”当裂缝足够多的时候,一条条银线交织出的空间,轰然间就彻底的崩塌碎裂。 炸开的细碎银线,似纷纷茫茫的一场大雪,无端降临在四处都充斥着极光的天地。 无数人看去。 只见“白雪”散去。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不是那八星老武神洪常规,而是背展双色羽翼的女子。 半面的鲜血快要凝固住。 她悬浮在空,手里提着失去了双臂的洪常规。 “开天宗,不行啊,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楚月勾着唇角,戏谑的笑,“这八星武神,是走后门突破的吧,真让本帝……失望呢。” 她眉眼幽幽,浸染着若有似无的邪肆气息,尤其是一双异瞳和背部的双色羽翼,渲染了此间黯淡的苍穹。 无数双的眼睛都瞪大到滚圆,无不是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特别是开天宗的弟子们。 部分弟子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褪去。 “啪嗒。” 洪常规的双臂从高处掉落。 好巧不巧。 血淋漓的枯老臂膀,刚好就掉在了之前那位白袍女弟子的脑门上。 殷红的血液沿着女弟子的额头往下流,宛如树枝般分叉。 她下意识的抬起手去拿头上的东西,低头定睛一看,见是元老的手臂,吓得尖叫一声,丢了出去。 月华宫殿。 刚准备离开的楚世诀兄妹二人,听见楚月的声音,互相对视了眼,俱在彼此的眸子里看到了浓浓的惊讶之色。 随后快速朝下方的长空看去,看见那道桀骜的身影,楚南音、楚世诀兄妹俩的心脏都在颤动,血液稍稍沸腾。 “她是怎么做到的?”楚世诀讶然。 谁也不知道,拂尘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知,楚帝未亡,开天宗损失一员元老级的八星武神大将! 龙滔滔大喜,拽着楚世诀的衣袖瞬间摇晃了好多下,“世诀表哥你快看,她赢了,她赢了,她真的赢了。” 龙滔滔激动到词汇量都跟着匮乏了,不知怎的,眼睛都有些红,或许是因为她再次创造了难以估量的奇迹吧。 楚世诀也跟着笑了笑,看向龙滔滔的眼神带着作为表兄长的宠溺,随即用同样的眼神看向了楚月,自言自语般的低声喃喃:“是啊,她赢了,很漂亮的赢了。” 楚南音淡漠的神情展露出了一抹浅笑,“看来,百年之内,上界会多一个叫做叶楚月的能人了。” 浅金色的双眸,染着与生俱来的冷淡,深深的注视着那道悬浮在空的身影。 ——叶楚月。 ——我很期待与你在上界的相见。 第2130章 嗝 “啊啊啊!” 被楚月提着的洪常规半死不活的,突然就惨叫了起来。 洪常规的腹部,燃起了黑色的火焰。 火焰中央,墨黑色的彼岸花徐徐怒放。 彼岸花吞噬掉了洪常规的武根。 洪常规的武道境地,如同神经衰弱般,还没能及时从二星武神变回八星武神。 楚月在他变回之前,直接捣毁了丹田,吞噬掉了武根。 现如今她的魔妖体质,能够吞噬消化掉部分的“一星武神”之力。 武神元力,充盈着楚月的右臂。 那一种温暖的感觉,宛如冬日大雪中被暖阳包裹。 本源之气则是在囚笼破碎前重回了楚月的体内。 让楚月意外的是,压制着她武体的本源之气内,竟有小部分的本源之气对她不再压制,不再排斥。 若是修炼得当的话,说不定能化为己用! 虽说只有渺小到只有整体百分之一的一部分,却是一个好的开端。 “嗝~” 万众瞩目之下,楚月元力充盈到舒服的打了个轻微的嗝。 嗝声不大,却让上上下下敌我两军以及天外来客的人们,都惊呆了。 一时间,俱都是嘴角狂抽,风中凌乱。 这他娘的也太嚣张了吧? 且不说她吞噬掉了洪常规的武神元力。 竟还敢舒服到打嗝! 恶心! 嚣张! 开天宗的弟子们都要疯了。 尤其是那位白袍女弟子。 她咬着牙,攥着拳,红着眼看向了楚月。 她在洪常规面前卑躬屈膝,甚至在不久前因为家中遭到灾难的原因,还跪地给洪常规洗脚去乞求。 这下等大陆的女子,竟然这般羞辱洪常规! “叶楚月!” 白袍女弟子仰起头瞪大了眼睛,不甘的大叫:“你……啊啊……” 话还没说完,就化作了血雾。 临死前,只发出了两道凄惨的叫声。 北方苍穹,云海极光之间,夜墨寒一面与陈天对战,一面挥袖,气息直接碾碎了白袍女弟子,只冷峻且不经意的低吟了两声:“聒噪——” 陈天正震惊于洪常规的失败,见夜墨寒朝自家弟子出手,一怒之下,再次朝夜墨寒动手。 这次,已经是战了数百个回合之后的最终决战了。 夜墨寒倾尽全力,出剑之时,九龙长啸。 剑刃,各自贯穿了对方的右侧胸膛。 陈天瞪眼,“好小子,不怕死。” “你的剑法,太弱了。” 夜墨寒手腕一震,剑内九龙长啸,九道龙影剑光直接撞开了陈天的胸腔、腹腔和五脏六腑。 九道璀璨光龙,从陈天的身体里掠出。 陈天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这夜墨寒,竟然留了后手。 此前他们对战之时,夜墨寒看似全力以赴,实则是在酝酿最后这一剑。 多次的以命搏命打法,也是为了这一剑奠定基础。 既让他轻敌,又是在暗中聚集剑力,只会致命的一击! 夜墨寒淡漠的拔出了九龙剑,“轻敌,是大忌。” 九龙剑法第三百六十六剑,便是九龙剑的最终剑法:《九龙破云》。 这剑法,有够折腾的。 得苟到三百六十六剑,才能使出。 而且剑法还会递增。 下一次使出此剑,虽会更强,但还得剑招翻倍,足足要使出七百多剑,打了七百多个回合才能使出来。 也不知道哪个弱智想出来的剑诀。 敌人还没死,自己倒是先给折腾死了。 …… 夜墨寒手中的九龙剑刃,不带一点儿的鲜血。 锃亮晶莹,寒芒微闪。 “咔,咔咔咔咔——” 九龙剑入鞘。 猎猎狂风掀飞了泼墨般的长袍。 双色羽翼载着他悬浮于空。 他缓缓地抬起眼帘,宛若紫色星河的眸子倒映出另一头长空之上的身影。 楚月望向他,歪着头,咧开嘴粲然的笑。 本该邪恶诡谲的瞳和红眸,却映照着极光,染尽人世间的温柔之色。 她独一份的温柔,只对待独一无二的人。 那是举世无双的男子。 是她的白月光,朱砂痣,心头流淌的血。 “抱枕。”她低声喊。 “我在。”他轻声回。 “嗝~” 夜墨寒:“……” 众人:“……” 男人无奈又宠溺的望着她。 两军众人这辈子上过无数次的战场,生来死去的多少回,就没这么无语过。 楚月嘴角轻抽了几下。 实在是她的武神境实力不够,魔妖体质的强度也没跟上,又吞噬了洪常规太多的元力。 要知道,哪怕洪常规已经被本源之气压制到二星的实力,那武体内的元力也非普通二星可及。 于是乎,楚月撑到打嗝。 楚月为了掩饰尴尬,把洪常规的身体丢到了战场,溅起满地血液。 “嘭!” 洪常规疼得在血液里打滚儿。 “沐景砚,你输了。”楚月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道。 正好。 “啊啊啊,爹啊娘啊祖宗啊救命啊,杀人啊,蛇要吃牛了。”秦铁牛跑到战场。 沐景砚所化的紫金大蟒追了过来。 听到这声音,他停下了追杀。 乍眼看去,一惊。 洪常规被斩双臂,困于血流。 陈天的尸体之上有许多个血窟窿,伤口窟窿还暗闪烁着余下的剑光。 两位镇宗的八星老武神,一眨眼的功夫,就这么没了。 他只多跑了一圈而已啊…… 沐景砚瞪眼,呼吸跟着急促了起来。 焦灼的同时,脑子也在思考接下来的路要这么走。 “叶楚月,停手吧。”沐景砚忽而道:“你已拿下两位老武神,还要大开杀戒吗?像你这样心狠手辣的行径被域外之军得知,必会要你坐牢的。” “坐牢啊……” 楚月眨巴了两下眼睛,“我好怕怕哦。” 倏地! 她敛起笑容,俯身往下冲。 化作一条紫色的云霄之龙,直接掠向了紫金大蟒。 云霄紫龙,一口便将紫金大蟒拦腰咬断。 断截的紫金大蟒掉落在地。 楚月的一双软靴平稳落下,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嗜血森然的望向了开天宗的弟子们,周身的帝王霸气散发出去,席卷整座战场,幽森的声音,宛若鼓音响彻开天宗弟子们的每个人的脑海之内:“死亡与臣服,做出你们的选择吧。” 第2131章 此臂献祭此战,永不回开天宗 失去了洪常规、陈天两位八星老武神的开天宗,实力下降了多个档次,压根没有与帝域匹敌之力。 更何况,开天宗主紫金大蟒的本体直接被楚月的龙形态给咬断。 虽然沐景砚还没死透,但也和群龙无首没什么区别,开天宗弟子们的士气瞬间萎靡到连鸿蒙夙都不如。 断壁残垣,尸横血泊。 接二连三的战争,一场场尔虞我诈的阴谋,使得这繁华的永恒之地破败如炼狱。 开天宗残余的弟子们互相对视了眼。 他们可是开天宗的弟子啊。 怎么能臣服这种级别的大陆之主? 还是个女流之辈! 他们不甘,憋屈,但与死亡相比,这点子拧巴的尊严又好似一文不值。 直到有一位年轻的女弟子抱拳颔首的开了口:“在下上官蔷薇,见过楚帝。” 女弟子的眉眼之间,坦荡平和到没有半分的不甘怨气。 她微抬杏眸,接着说:“能臣服楚帝,是蔷薇之荣幸。” 周遭开天宗的师兄弟们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斥着不屑。 他们最恨上官蔷薇卖主求荣见风使舵的小人本性。 但于上官蔷薇而言,她并非看到开天宗的衰败,而是看到了女武者的崛起。 她明亮如炬的眼神里,满怀着对楚帝的期许。 紧接着。 越来越多的开天宗弟子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在下邝泉水,愿臣服于楚帝。” “在下李博特,见过楚帝。” “在下舒雪南,……” 一个又一个开天宗的弟子们,为了活下去,粉碎了自己的尊严。 断裂的紫金大蟒,上半身的头脑虽承受着断身的痛苦,但还算是清醒。 他既是蟒体状态被斩开,就难以回归人形。 沐景砚瞪着阴冷而愤怒的蛇眼,炽烈滔天的瞪视着那群叛变倒戈的弟子们,大口大口的吐着蛇信子,奈何已无往日宗主的威慑力。 楚月淡淡的瞥了眼沐景砚,眉头轻轻的皱起,陷入了沉思之中。 虽说她吞噬了洪常规的部分武神之力,而沐景砚的实力也不如两位老武神,但她也不至于强到把沐景砚给一击毙命。 殊不知。 追着秦铁牛疯狂跑圈的沐景砚,在怒气和挫败感、疲惫感下,又亲眼目睹老武神之死,精神险些崩溃,理智差点儿丧失。 尤其是那秦铁牛。 按理来说。 跑圈虽然累,但像沐景砚这种级别的强者,这么点路程不至于疲惫。 可问题就在于,只要他去追杀秦铁牛,就会被一点点的消耗体力。 沐景砚最初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没有放在心上,因而酿造了他“断身”的结局。 秦铁牛正累得弯腰双手抓着膝盖气喘吁吁,身上的衣裳都在往下流淌滴落着凝聚的汗珠。 “薇妹,给哥哥擦擦汗。”秦铁牛嗷了一嗓子。 屠薇薇嘴角猛抽,正想习惯性的说个滚,看见秦铁牛脸色发白,望着她的眼神又如忠犬般,又想到秦铁牛也算是立了功劳,便大发慈悲的走了过去,拿着帕子为秦铁牛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秦铁牛喘着气咧开嘴笑,“你说,我那逃跑的雄姿,看起来是不是很男人?” 他要摆脱掉不举的称号与阴影。 “哦……”屠薇薇嘴角狂抽,忍住暴揍这厮的冲动。 世上怎么会有人,让她又爱又恨,又气又笑。 爱…… 秦铁牛? 屠薇薇忽而哽住,停下擦汗的动作,一帕子砸在秦铁牛的脑门,骂道:“爱你娘的头,蠢牛,离老娘远点。” 秦铁牛:“……”这女人吃错药了? …… 却说开天宗的弟子们,俱已臣服。 唯有一名约莫二十的年轻男弟子,手里握着染血的剑,身上有许多道伤口。 他看着楚月的眼神,极具倔强和坚定的意志,宗门的信仰尊严刻进了他的骨子,他绝不会臣服于开天宗门以外的任何势力。 “有生之年,不能让开天宗门发扬光大,名震宗门之地,立威洪荒之外,是弟子的不是。” 男子剑指九天极光,眼神血红满含热泪,“陈天师父,徒儿未能护师父的周全,未能保宗门的辉煌,未能报师父的知遇之恩,宗门的养育之恩,徒儿无能,徒儿没用,徒儿陈不生唯独能做的,就是守己尊严,永护开天!” “叶楚帝。” “来杀了我吧。” “为宗门而死,陈某无悔。” 陈不生热泪飞溅,执剑大声喊道。 纵然开天宗没落。 即便宗主沐景砚和师父所做之事不是良善之举。 但他陈不生,愿永远守着开天不灭的信仰。 “你走吧。” 楚月嗓音冷冽,残酷无情:“杀你,本帝嫌脏。” 她与陈不生虽是敌对的关系,但陈不生的这股倔强和不要命的气魄,能让敌人欣赏。 没人想要刚烈忠贞之人的命。 “离开帝域。”楚月红眸如鬼魅,再声道:“走的越远越好,等你强大之时,来替你师父报仇,本帝永远愿意奉陪一战。” 陈不生呆愣住。 他久久不言,讷讷的望着楚月。 不知为何。 心中坚守的信仰和理念,有一丝的崩塌。 敌人,不该如跗骨之蛆不死不休的吗? 叶楚月虽言语冰冷,气势凛冽,但他听得懂那弦外之音。 她只是不愿杀他。 “咔嚓——” 陈不生一剑斩断了自己的臂膀。 此举,让所有人都惊了一跳,无比诧然的望着已然疯狂的陈不生。 “此臂献祭此战,离开帝域,陈某永不回开天宗,独自闯荡洪荒。” 陈不生盯着楚月的眼睛,说:“楚帝,他日,我会堂堂正正的打败,为师报仇,为今日的宗门报仇。” “本帝,等你。”楚月淡漠如常。 男子腿部有旧伤,周身有许多见血见骨的伤口,他一瘸一拐的走出战场,清瘦的身影湮灭在了血色的风。 他深知若非楚帝的同情施舍,他走不出这个战场。 故而,他不会再回到开天宗。 他要走他的武道之路! 楚月望着男子的背影,面庞浮现了一抹她自己都没发现的笑容。 龙十三和小舅舅慕临风过来嚎叫:“小楚楚,你疯了吗,怎么能放虎归山呢? 第2132章 年轻人有义气 龙十三点头如捣蒜,“斩草要除根,否则春风吹又生,这人背负着宗门屠师之仇,日后肯定会是祸患的。” 楚爷浅浅一笑,反问道:“年轻人有义气,有斗志,有闯劲,是好事。” 慕临风和龙十三傻眼了。 面面相觑好半晌,俱都是半懵半懂的。 只不过…… 那老气横秋的口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糟老头子说的话呢。 太夫人拄着金龙拐杖走来,赞许的点了点头,说:“小楚此言甚是,留起一命,武道世界多一道华章,是明智而理智的做法。” “可他明知师父陈天是坏人,却为何……”龙十三懊恼的皱眉,脑子转不过弯来。 老伯公道:“陈天对于帝域五陆而言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但对于陈不生而言,却是对他悉心教导,如父亲般的存在,立场不同,心境亦不同。临风,我且问你,若我做了伤害五陆的事,最后死于自己的恶报,作为为父的儿子,你能立马转变思想与全天下人一同对我口诛笔伐,并且奉身处正义的仇人为主吗?” “我做不到。”慕临风摇摇头,当即幡然醒悟。 龙十三听得此话,大概也明白了过来。 再次看向楚月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丝钦佩。 楚月望着陈不生消失的方向,许久都没收回眼神。 武道二字,重在道,而非武。 她垂下眼睫,低低的笑了笑。 夜墨寒在她身侧,轻握着她的手。 楚月浅声说:“倒是有点儿期待那孩子来挑战我的场景了。” 话音才落,元神里此前因为南永宁而裂开的金红之光中,浮现了浅浅的乳白色烟雾。 但光芒和雾色,楚月的神识都捕捉不到,就好似“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那般。 男人低垂着眉眼,宠溺而无奈的望着她,紫色的眸底盛满了江南烟雨般的温柔,哪怕战场血腥,四周天地灰暗,而在看向她的时候,会如同荒芜里开出一束花,是此间唯一的似火骄阳,点燃了他的心脏与灵魂,甘愿化为她足下的灰烬,直至武道的永恒。 那孩子…… 实际上。 她和陈不生也差不多大。 虽然九万年前诞生过,出现过,却从未真实的感受九万年的岁月,掐掉中间只算两头的年岁,加起来也大到哪里去。 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 男人的眼神,愈加的讳莫如深,越发的宠溺了。 心头的喜欢,会化作光从眼睛里溢出。 “嗝~” 第三个嗝打完。 楚月彻底神清气爽,四肢都有着彻彻底底的轻松感。 只是…… 楚月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四周,察觉到众人怪异的神情,以拳抵唇,故作正经的轻咳了好多声。 “小叶子,你是不是吃多了桂花糕?”轩辕修无语地问。 “不排除这个可能。”楚月赞同。 破布一拳砸在轩辕修的脑壳,“小叶子是你能叫的吗,还不快尊称楚帝?” “小楚帝?貌似也挺好听的。”轩辕修笑眯眯,有滋有味地说。 破布:“你才小,你全家都小,女人,怎么能用小来形容,这可是主子的尊严问题。” 楚月:“……” 她没死在战场,迟早得死在这一布一魂的拌嘴之上。 造得哪辈子的孽啊。 …… “楚帝。” 百位隐世强者之首的一名中年男人,身穿神圣的灰褐色长袍,踏步来到楚月的面前,怀里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方形黑匣子,“这是鸿蒙仙帝所留之物,里面拥有打开鬼皇宝藏的法器,还有许多隐世的秘密。当初战乱,先辈留下此物,由我等守护黑匣,鸿蒙仙帝的后裔血脉守护匣子的钥匙。” “仙帝后裔?”楚月扭头看向了鸿蒙夙。 鸿蒙夙被谢青烟给擒住。 一把匕首,抵在了鸿蒙夙的脖颈。 “老实交代,钥匙在哪里?”谢青烟问道。 “我,我不知道……”鸿蒙夙回。 “既是不知道的话,就把他的筋脉给抽了,骨头给斩断,身上的皮肉一片一片的削下来泡酒喂给他好好的喝上一壶。”楚月冷血而戏谑的望着鸿蒙夙,“鸿蒙夙,你我已是死敌,你若好好交代钥匙在哪里,老子愿意留你个全尸让你痛痛快快的投胎去,你要玩心思,并且毫无价值的话,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青烟,数三下,他要没说,就先剥了他的指甲。” “是。”谢青烟笑了笑,森寒地道:“一……” 话才说完,就见鸿蒙夙吓得双腿发软,不停的吞咽着口水,语无伦次地道:“说……说……我说……” “还不快说?”楚月冷漠狠戾的看向了他。 鸿蒙夙回:“我是见过钥匙,但钥匙真的不在我这里,在我的哥哥那里,可我哥哥已经离家好多年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离家?离开之前,可有说过什么?” “没有。他只说浊世是非太多,入目皆脏污。” 线索,断了。 楚月看鸿蒙夙那诚惶诚恐的样子,估计回答她的话里有八分真。 但人海茫茫,要去找一个主动避世的人,其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凰妹!”大舅舅慕惊云惊慌失措的声音,让她心底一沉,猛地扭头看了过去。 但见父亲叶天帝和慕惊云都在扶着慕倾凰,沐凤鸣、慕老夫人等人们都围聚了过来。 慕倾凰面色惨白如纸,口中猛吐鲜血,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瞳眸却是在涣散。 经历此战,慕倾凰薄弱的元神再次破碎。 楚月的神农之力,治不了破裂的元神。 隐世强者里的医师为慕倾凰把了把脉,皱起花白的眉,说:“夫人此生痛苦太多,又经历了此战,情绪一直在波动之中,元神已岌岌可危,破裂的元神会凝结为l利器般的存在,扎破她的躯体,唯一的活路就是找到最后一枚元神碎片,才能有八成的可能治愈成功。” 最后一枚元神碎片,这要去哪里找。 众人面露痛苦之色。 楚月瞳眸紧缩,指尖微凉,夜墨寒用温热的掌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正在这时。 瞎了眼的老人,背着一个斜放着扫帚的竹篓出现。 第2133章 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 老人的草编鞋,破了许多处,露出在外的皮肤既黝黑又有陈年结痂的伤口和鞋面勒出来的老茧。 草鞋踩在血地,没有飞溅出一滴的血珠。 却有一股内敛而温和的力量,掩藏着磅礴的威严,如春风般吹拂这片战后的废墟场地。 在座武帝境以上的武者,都感受到了古老而肃然的气息,俱是下意识的看向了王城以北。 天地间,细碎的极光笼罩,红火和冰霜尚未完全褪去。 血风翻卷,老人的身影从迷雾中逐渐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内。 一身平平无奇的装束,似那世间最底层的可怜人。 特别是老人的一双眼睛,在很多年前被人用针线给封得严严实实。 他本失明人,行走战场之时,却行云流水般的顺畅和自然。 “老先生。” 楚月的红眸眼底映照出老人渐行渐近的身影,薄而红的唇轻微张开,神色裂了轻微的讶然之色。 神玄学院后山的扫地老人…… “叶姑娘。” 老人黑黢黢的脸庞,展露出了可掬的笑容,“神玄学院,桃花禁地,姑娘有一物在离院时并未带走,老朽跋山涉水九千里,特寻到永恒之地,将此物归还与姑娘。” 没有带走的物品? 楚月诧然不已,略微思忖了一会儿,实在是想不通自己有什么没从学院带走。 “请问老先生,是为何物?”楚月问道。 “老朽是个瞎子,分辨不出凡俗事物,既是姑娘之物,姑娘一看便知。” 老人从心口的衣料,取出了一方干干净净且四四方方的盒子。 不是什么珍贵精致的宝盒,没有镶嵌着珠玉宝石,甚至还有岁月的痕迹。 但对于老人而言,这盒子是他能拿出来最值钱的东西了。 他用枯老的双手,缓慢的将盒子递给了楚月。 楚月看着老人的手,眼眶一红。 冬日的冻疮,时至现在都还在发裂。 她用剩下的神农之力过渡到老人的手上,方才接过盒子,将其打开。 盒内,散发出耀眼的金光。 一块菱形的元神碎片,边缘处有鲜血的痕迹,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之下,缓缓升腾到了半空悬浮。 “是娘亲的神魂碎片。” 楚月热泪盈眶,拿着盒子的手都在发抖,她情绪难以自持,激动的回头看了过去,“爹,舅舅,是神魂碎片,娘亲最后一块神魂碎片,娘亲有救了。” 五陆之主又怎样。 楚帝又如何? 面临母亲,帝王将相和寻常武者都是同一种的女儿。 叶天帝等人也激动万分。 “快,小楚,快把神魂碎片拿过来。”老伯公泪流满面,哭着笑道。 楚月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捧着神魂碎片到了慕倾凰的面前。 神魂碎片浮动在慕倾凰的面前。 只见,一丝丝璀璨绚烂的金色华光,逐而没入了慕倾凰的眉间。 百位隐世强者之中的老医师,双掌打出乳白色的气力,注入慕倾凰天灵盖下方的元神。 先前破碎的元神仿若得到了召唤,都下意识的朝着最后一枚元神碎片汇聚而去。 破碎的神魂,历经几十载后,终于重归为一个整体。 慕倾凰的面色不再是惨白,渐渐的回归红润。 再睁眼。 眸底有金光骤闪而过。 “嘭!”烟花绽放之声,响彻五陆。 武神之气,由内到外的绽放。 武神气息和金色光华汇聚成了三颗星辰,凝聚为光的勋章,佩戴在慕倾凰的胸前。 此乃,武神勋章! 慕倾凰的实力重归巅峰,五陆随之而震。 楚月见母亲安然无恙,不由自主的咧开嘴笑。 乍然看去。 哪是什么楚帝。 不过是寻常人家的不寻常姑娘。 楚月吸了吸通红的鼻子,抓着夜墨寒的手都用了些力道。 “没事了。”夜墨寒低声宽慰。 楚月点点头,随即扬起脸颊,笑望着夜墨寒。 男人轻捏了捏她的面颊。 楚月唇角的笑容更是浓郁。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捕捉到了脑子里即将稍纵即逝掉的那一道灵光。 神玄学院的后山,有一座禁地。 禁地里边,种满了桃花。 还有女人幽怨的声音。 楚月曾路过后山禁地,颇有印象。 而今看来,母亲最后的神魂碎片,只怕就是在那禁地里头。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 徐荒言。 徐叔。 藏得好深啊! 正因徐荒言聪明过头,楚月便想着神魂碎片在五陆之中最不可能最深层的地方。 却忘了最浅显的道理。 这样的她,与魏春山万全计谋的最后一失又有何区别? 楚月眸光微闪,深吸了一口气。 汲取这些被疏忽掉的经验,往后的路才能越走越顺。 她侧过眸,感激的看向了老先生。 那老先生正低着头,保持着“看”手的姿势。 明明眼睛被针线缝住了,却让人感觉他仿佛真的能看到那样。 老先生“看”了许久,忽而平淡的笑了笑。 “老前辈,谢谢。”夜墨寒率先一步抱拳颔首。 不论是九洲帝尊还是九幽剑帝,神光孕育诞生的他天生傲骨不羁,鲜少低头于人前。 而他的每一回低头,都是与楚月息息相关的由衷而发。 “老朽职责所在,何来的谢?”老先生淡淡道。 “前辈不远万里而至永恒之地救助在下母亲,是为谢,亦为恩。”夜墨寒说。 “剑帝曾命许苍生战虚空,几经生死,而作为苍生一叶的老朽,本该对剑帝感恩戴德。” 老先生笑道:“老朽此来永恒神庙,并非只为了归还叶姑娘之物,是有事要处理,算是顺路而行,说不上累。” “前辈要处理什么事,可需要帮忙?”楚月说道:“前辈既已奔波劳累,当下应该好好歇息,还请前辈告知是为何事,晚辈愿为前辈去处理。” “也好。” 老先生将身后的竹篓拿到身前,把竹篓里头的扫帚取下,放在了楚月的手上,“老朽曾奉先祖之命,守护此物,如今归还此物,也算了却平生夙愿了。” 楚月接过扫帚,神情有些茫然。 老先生侧过身用草鞋踩着血地走。 他从北面来,去往正南方。 背着空荡荡的竹篓。 边走边吟: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2134章 他是古稀的风,是万里的路 吟至最后,老人鬓间的半截白发飘扬在血风,悲凉又洒脱的笑。 他是悲情客。 他是自由人。 他是古稀的风,是万里的路。 …… 战后场地。 每个人都看着那衣衫破旧的老人,随着自己的心,漫无目的的朝南走去。 谁也不知道,他要去往何方,哪里才是他的归宿。 但每一双注视的眼睛里,都写满了对年迈前辈的肃然。 直到老人消失在永恒以北的尽头。 楚月低下头,讶然的望着怀里的扫帚。 她记得。 这是老人用来清扫神玄后山的扫帚,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的。 “这是什么意思?”秦铁牛摸了摸下巴,沉思半晌,手掌一拍,眼睛一亮,震惊地说:“那位老前辈难道是在告诉你,要注意卫生?” 楚月嘴角一抽。 龙十三脑子里灵光闪过,蓦地说道:“我知道了,老先生是让楚帝多扫扫地,静静心,然后再生个大胖小子。” 楚月嘴角二次狂抽。 她这边有个秦铁牛已经够烦了。 抱枕那来个龙十三。 谁见了不得说一声,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不过…… 她也很疑惑,老前辈要来永恒神庙处理的事到底是什么。 只留了个扫帚,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忽的,怀中扫帚隐隐闪烁金光。 而这时,隐世强者手中的黑匣,也在同频率的闪光。 楚月与夜墨寒对视了眼,似是想到了什么,都朝黑匣走去。 “我知道了。” 楚月唇角一勾,在众人的迷惘注视下,高举起手里的扫帚对向黑匣的钥匙孔。 黑匣的钥匙孔,出现了个类似于宇宙黑洞的漩涡,极强的吸力,将扫帚扯了进去。 “咔嚓”声响。 黑匣骤然打开。 这一幕,惊掉了一双双眼睛。 不错。 老先生的扫帚,不是旁的,正是打开黑匣的钥匙。 “我去?扫帚是钥匙?这他娘的,房间话本也不敢这么扯吧。”秦铁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龙十三翻翻白眼,“一看你就没读过什么话本,话本可比这扯多了,你不掀开一下那话本写手的头盖骨,你都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 神农空间的轩辕修听到这话,英雄所见略同的点点头,并义愤填膺又咬牙切齿的道:“小叶子,你的护国神刀、碎骨战斧、沧溟宝弓还有夜抱枕的九龙剑都借朕一下。” “做甚?”楚月疑惑地问。 轩辕修怒:“我要寄给那武侠话本写手,每天写的少就算了,还每个月就要罢工一天,甚是可恶。” 楚月:“……” 她寻思着轩辕修也得去写个话本。 书名都想好了。 就叫:《朕与话本写手斗智斗勇的那些年》 隐世强者将怀中的黑匣递交给了楚月。 楚月收下黑匣,放进了储物空间。 她既没放到神农空间,也没听到元神里头,就是因为轩辕修和朱雀傻鸟都手贱得很。 楚月望向这片疮痍的战场,虽是险胜,但地上有不少的尸体。 她掩去悲感,强行冷静地说:“帝域五陆,四陆通过《九九归一阵》而实现了完全的合并,只剩下碧落大陆还在四陆之外,暂时无法合并归来,但既已帝域一统,就用云灵桥将碧落大陆与其他四陆实现合并吧。” 碧落的武者们,兴奋不已,振臂高呼出狂欢之声。 越来越多的武者,从各地而来,直至此刻才出现在战场。 战局虽已结束。 但他们的热血不减来时。 背着刀剑的武者们,都在用炽烈而狂热的眼神,在没有结魄灯的极光晦暗之中,凝视着那唯一的东方朝阳。 楚月睫翼微沉,继而高声道:“帝域既已完成合并,五陆重归同风之日,本帝作为帝域之主,在此向诸君发誓,此生绝不做偷鸡摸狗为一己之私而残害苍生之事来,本帝虽是凌天诸侯国人士,但只要本帝一日为帝主,帝域的每个角落,每一块土地,以及每一个不作恶的武者,本帝都会拼尽全力的去守护,更不会做出牺牲少部分人而保全大部分人的做法,并永远秉持着九万年前仙帝鬼皇的宗旨,帝主犯法与民同罪,且帝域之下人人平等,帝域不是我叶楚月一个人的帝域,是亿万武者的帝域,故而,还请在座的诸位,与本帝一同守护帝域。” “纵然今日一战,你我短暂和平,但来日纷争不会因为在座诸位的间歇喘息而停止。” “若是乱世纷争,不论九万年前还是今日,帝域武者凝聚一体皆可杀出一条血路。” “若是太平盛世,诸君应当居安而思危,唯有未雨绸缪,诚修兵力,自强不息,才可应对不时之危险,才能在血雨腥风的武道而立于不败之地,纵常年危墙之下,愿在座诸君永为君子。” “……” 无数炙热的眼神,和微弱的光火,凝聚成了帝域的太阳。 短暂的沉寂后,有人喊到面红耳赤青筋暴起:“好!” “帝域武者,不怕吃苦,什么都不怕。”蛇毒门的赵匈山如年少热血般激情的大喊:“我等蝼蚁,跟着楚帝干就是了。” “说的对,跟着楚爷干他爹的就是了。” “……” 一道道慷慨昂扬之声,让这座破败的地方彻底炸开了锅。 萧离浅浅一笑,满眼都是那道身影。 小月姐姐还如从前那样。 不管在哪里,是怎样的逆境,她总能照亮当下的黑暗,铸热那些凉了的血液。 秦铁牛感叹:“人生取得成功的捷径之一:跟着楚帝,干啥啥不愁。” 龙十三紧接着叹:“成功的捷径之二:跟着楚帝的丈夫,做啥啥都行。” 楚月疯狂遏制住抽搐的嘴角。 秦铁牛和龙十三这两货不去讲相声实在是太屈才了。 永恒之战,因此而落下帷幕,很快就进入了灾后重修的工作之中。 楚月等人暂时留在了神庙。 月华宫殿。 众人看完一场战争的心情甚是复杂。 叶晴儿说:“来这下界,还是有收获的,我觉得我的悟道心境,略有所长了。” 楚南音收回了眼神,淡漠地道:“兄长,该回了。” 楚世诀刚要启程,就见龙滔滔拧着眉说:“我有个东西丢了,母亲给我的,可能落在了下面,你们先去锦绣乾坤等我,我马上就过去,我去找找。” 也不等楚世诀回话,龙滔滔麻溜的就走了。 第2135章 永恒城前诉悲情,明华簪内有南郎 楚世诀颇为无奈的望着表弟迅速离去的身影,轻拢了拢眉,倒也习惯了龙滔滔的行事作风,一向都不被规矩束缚。 年纪虽小,却是真正通透恣意的人儿。 “他想拜访这位楚帝。” 楚南音眉目温和了几分,“由他去吧,滔滔平日虽说我行我素,但还是知道分寸的。” “也好。”楚世诀轻叹:“不让他见上一见,他晚上睡觉都不安生的。” 楚南音淡淡的笑了笑。 浅金色的眸,看向了伫立于战场外侧不远处的神庙。 那里,云飞雾绕,雷霆暗暗闪烁,地上都是雕塑破裂的残渣堆满了万道阶梯。 隐隐可见那身着凤翎战袍的一道身影。 虽清瘦纤细,却可横刀立马,顶天扎地。 “兄长。” “嗯?” “你不是问我今年的生辰愿望吗。” “想好了?快说是什么,哪怕你想要天上的星星,为父也会给你摘回来。” “南音不要天上星,但愿她能在上界如鱼得水,一展宏图,与我成为战友。” 这话说出来,楚世诀怔了怔,眸光轻颤着支离破碎的光弧,殷红的薄唇瞬间抿紧成了一条苍白的线儿。 月华宫殿的其他同伴,闻声俱是哑然,又惊又吓的,还以为楚南音是在说梦话。 楚南音可是高贵的仙神者,那叶楚月甚至连凡人之躯都比不上,以魔修入武神境,又有瞳那种诡异的东西,日后肯定要走魔道,还是最下作的九流魔道。 试问,地上的尘埃,怎能与云霄的风并驱而行,岂非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吗? 不过众人都没打算出声反驳楚南音的话,说到底,没几个人认为叶楚月能去往上界。 连去个中界都玄得很。 要知道。 下界次等大陆的封侯拜相者,在上界如过眼云烟,屁都不是。 根本不会有那么一天。 她不会出现在上界的。 更别谈,她还是个承受过天劫的人。 众人心里都只有这样一个想法。 他们并不轻蔑楚帝,甚至还惊艳于这晚环环相扣的谋略和坚持不懈的信仰之战。 但现实就是现实。 残酷的现实,不是虚妄的梦想能够扭转的。 众人思考之际,月华宫殿载着一具具千金贵体,于风云浮动时逐渐地远离了这片天穹。 …… 永恒之地,城门的方向,时不时的传来“嗒,嗒,嗒”的声音。 那是鞭尸的声响。 鞭玄寒长公主南永宁的尸体。 楚月斜卧高墙,长腿吊儿郎当的垂放,独自饮着一壶云霄酒,幽邃的眸看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 哪怕不去亲眼看一看,仿佛也能想象到南永宁的惨状。 “嗒。” “嗒。” “嗒。” 声音不止。 鞭尸的刑罚者,还会跟来来往往的人们,说着有关于南永宁的罪行。 “这玄寒长公主啊,罪不容诛,活时尚未伏法,死后还得偿债,诸君可得好生瞧着,日后行善莫要作恶,否则纵死九泉也不得善终,多可怜啊。”刑罚者循循教诲。 “可怜?她可怜什么?” 一名瞎了左眼的妇人,搀扶着年过八旬的老人出现在这里。 妇人瞪着剩下的右瞳的,泪水从爬满血丝的眼眶流下,憎恶的瞪着南永宁,愤恨又大怒的喊到声嘶力竭,“我的丈夫,慕军的左副将,他一生赫赫战功,救了无数的人,偏偏救不了他和他的儿子。那时我怀有身孕,医师说是龙凤胎,听闻慕军失踪之事,我两个孩儿胎死腹中,我因情绪失控,悲伤过度,撞瞎了一只眼睛。后来,我与婆婆变卖家产,面朝永恒神庙,从北洲大地,三步一叩首跪地而来,只为给夫君祈祷,这祈祷有何用?杀人不过头点地,她怎么能把我夫君的骨头挖出来做成骨鞋?” 八旬老人如行尸走肉般,浑浊的眼睛空洞的看着前方,没有恨,没有怒,只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 妇人尖叫一声,朝南永宁冲了过去,一口咬在了南永宁的腿部,硬生生的扯下来了一块肉。 “我一双儿女未曾出世,我的夫君一生骄傲死后被人做成骨鞋踩在脚底那么卑微,此恨如何能休?就算你南永宁化成灰,也一笔勾销不了,我要生生世世不得往生轮回,哪怕昼夜为畜生道,也要时时刻刻啃你的骨头吃你的血肉。”妇人凄惨的叫喊。 她对南永宁又捶又打,如最原始的野兽,发泄内心最深的愤恨。 忽而,一股力量,将她缓缓的带到了后方。 “谁?谁要阻止我?”妇人瞪着眼睛歇斯底里的问。 “你的夫君,可是慕军左副将莫南归?” 说话的人,是个身穿黑袍有帝王之气的男子。 那双紫色的眼眸,明明平静如水,却有着大海无量的汹涌。 周围的刑罚者、平民武者,乃至于王孙贵族,都会尊称他一声剑帝。 见此,妇人的情绪缓和了些许,多了点敬重。 “莫南归,正是我那可怜的夫君。”妇人含泪说道。 夜墨寒将一个簪子递给了妇人,“莫左副将的元灵,存留在这法器明华簪内,元灵原先被束缚禁锢,终日承受痛苦,用了九幽秘法,才得以自由,奈何夜某实力有限,无法为莫左副将恢复人身,但明华簪是九万年前留下的上九品法器,莫夫人若以精血与明华簪契约,神识可入明华簪内与莫副将相见,平日也能用神识传音沟通,只不过莫夫人您每日进明华簪的时辰有限,至多一炷香的时间,但往后莫左副将的元灵若是休养得很好,夫人您进入明华簪的时间也会随之增加。夫人且看,可愿接受此簪?” “我夫君的元灵,真的在这里面?”妇人喜极而泣。 八旬老婆婆的眼睛里有了细微的光。 “千真万确。”夜墨寒点头道。 妇人捧过明华簪,快速用精血契约。 她将明华簪贴合在自己的脸颊,闭上眼睛听到了神识深处丈夫的声音:“阿雅,是你吗?” “南郎……南郎……”女人阿雅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明华簪内是她苦苦期盼已久的南郎啊。 第2136章 大姐姐生得这么美,不要皱眉哦 阿雅不再疾言厉色,不再满面阴翳狰狞的仇恨,脏腑的面庞流露出了作为妻子的温柔。 最后,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眸子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楚帝剑帝之恩,我们夫妻俩没齿难忘,阿雅愿为二帝做牛做马报此恩情。” 阿雅就要跪地朝夜墨寒磕头,夜墨寒直接伸出手扶住了她,“这是我们应当做的,夫人不必挂怀,唯一遗憾的是,实力不济,而无法让莫左副将回到最初的样子。” “哪有什么应当做的?”阿雅笑着反问:“你和楚帝生来就是欠我们的,还是欠这帝域的吗?你们愿意做,是你们的侠之大义,旁人怎能理所当然的索取这份安稳。南郎虽无人形,但他还在这人世,还在我身边,于我而言,就是极大的恩赐了。” 阿雅的话,让城门前后的百姓武者们都陷入了深思。 是啊。 他们生来就欠这人间的吗? 凭什么就该是他们应当做的呢? 此前众人对阿雅的躁郁暴戾和满身脏衣多有退避三舍之迹象,而今见阿雅侃侃而谈,一派将军夫人的大气端庄,武者们的眉眼间衍生出了几分钦佩。 “谢谢。”夜墨寒温声道。 “该说谢的,是我们。”阿雅平静地说。 围观的人群之中,龙滔滔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一幕。 少年微微偏头,略有所思,旋即隐匿长风,消失于人群。 …… 神庙,高墙。 云雾缭绕酒醇香。 楚月一坛接着一坛的喝着,墙下都是见了底的酒坛。 她望着极光密布的天,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思绪如麻,头脑也满是风暴。 抱枕他们将慕军元灵逐个解救再放进明华簪,分别送往各自的家人,算是倾尽全力的最后慰藉了。 “老修。” 楚月半垂着眼睛,手里的酒坛耷拉往下吊着。 轩辕修一边看武侠话本,一边从百忙之中抽空敷衍:“嗯嗯,朕在。” “我若是无所不能的神该多好。” 楚月红着眼睛说,“那样,我就能救下所有被南永宁伤害的人,让他们恢复原样,又或者是回到过去,带走南永宁,让罪孽不要发生……” 轩辕修放下武侠话本,神情凝重了几分,“小叶子,或许,神也有他的无可奈何呢?” 楚月默然不语,微醺着去看极光漫天。 “酿成今日局面的人不是你。”轩辕修解释道:“你已经尽全力做了你该做的事、” “不够,远远不够。” 楚月摇头。 沉闷的又喝了口酒。 她无颜面对慕军。 她也无法面对南永宁。 自诩任何时候都能沉着自持的她,偏偏在这件事情上迷茫了许久。 “你在喝什么酒,好香啊~” 少年欢快的声音突兀响起。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 楚月半眯起眼睛,瞬间提酒坐下,戒备的望着这位年少的“不速之客”。 少年双手背在身后,歪着脑壳,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大老远的闻着酒香就过来了,大姐姐可以给我喝一口吗。” “讨酒喝?也行,叫一声爹爹,给你一坛。”楚月笑吟吟地道,万般情绪瞬间内敛,其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龙滔滔:“……”他大概是有什么病才会担心这女人叭。 “我爹还没死,不能乱叫。”龙滔滔一本正经地说:“罢了,不喝你的酒了,小气。” 楚月见少年皱眉的懊恼模样,轻笑了一声,爽快的把云霄酒坛丢给了龙滔滔,“小鬼接好了,姐姐赏你一坛。” 少年适才的不高兴瞬间烟消云散,一屁股坐到了高墙,盘着腿,酒坛就放在腿窝里头。 他捧着酒,一口就喝了半坛。 末了,享受的咂了咂舌,嘴唇都泛着酒水的光泽。 “大姐姐,你是在懊恼,为何作恶之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而良善者稍有一件事没让人称心如意,便罪该万死,对吗?”龙滔滔成熟地说。 楚月拧眉,默然不语。 “何必求那完美的两全之事呢,世上事,人间人,事事人人都想着两全其美,该多么的难。”龙滔滔宽慰道:“扪心自问,你对得起南永宁,你恨她入骨,却把楚天霸的念想给了她,你曾欺骗感情在先,当你看到她对你情根深种,明知你是女子,是骗子,还无怨无悔,你开始怀疑自己的道心,自己自诩正义的欺骗,与那些你所憎恶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是否一样,你是否活成了你最讨厌的人,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再以正义之名去诛杀她,当你知道唯独自己不能将她绳之以法的时候,你就对得起自己的道心。” 少年说两句,就啧啧有味的喝着龙吟岛屿的云霄酒。 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像个小老头儿。 楚月睫翼微颤,当成把龙滔滔的话听了进去。 “你爱憎分明,知善恶有报,既给她该有的善报,也不拦截她魂飞魄散鞭尸三万的恶报,且你运筹帷幄,用自己去赌,用命去拼,既换苍生太平,也救出了被困苦难的元灵们,你对得起慕军。” 少年说道:“大姐姐,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你不欠这人世的,无需背负太多的行囊,轻装上路或许会事半功倍。” 言罢,少年一手拿着酒坛,一手去抚楚月紧皱的眉间,“大姐姐生得这么美,还是五陆之主的女武神,叶楚帝,不要皱眉哦,要笑,像我这样笑。” 楚月学着他的模样去笑,忽而发现心里的巨石消失了,心情也不再沉闷。 少年喝完最后一口酒,拍拍屁股抱着作为纪念物的空酒坛沿着高墙往前走。 楚月刚想给为自己解惑的少年道谢,就见少年摇摇晃晃的要掉了下去。 “小心。” 楚月拉住少年。 “大姐姐。” 少年眸光晶亮,“龙滔滔,我叫龙滔滔。” “我们还会见面的,一定会。” “我等你。” 少年把手抽回,掉下去的时候,身体像是凭空蒸发了似得。 楚月神色一闪,低声说:“域外的人?” 不过,直觉告诉她,少年是友非敌,像远方的小宝一样可爱。 楚月把酒坛一收,用神农之力洗刷掉了浑身的酒气,如少年所说那般轻装上阵。 …… 却说夜墨寒、老伯公以及血护法等人都在送还慕军元灵。 他们都很默契的没有去喊楚月。 老伯公看着神庙的方向欲言又止。 若是楚月亲自送还元灵,慕军的家属们,以及士兵们的元灵都会很高兴的。 只不过,心结未解之人,连路都走不好。 “出发去北洲吧。”老伯公道。 “外公不等等我吗?” 女子的声音出现,老人双眼一喜,“小……小楚……你愿意来了?” “作为慕府后裔,晚辈有送还元灵的职责。” 楚月淡淡的笑了笑,拿过明华簪,加入了大家。 众人见楚月豁然开朗,都跟着高兴不已。 途中。 楚月与夜墨寒共乘九幽族长冰蓝心的原形态冰霜凤凰的回到九洲。 “抱枕。” “嗯?” “你早就知道南永宁会是我的心结,对吗?”她问。 夜墨寒轻搂女子的腰部,低声在楚月的耳畔说:“阿楚叫人神魂颠倒而不自知,世上谁人不会为阿楚痴狂呢?哪怕她同为女子。” 楚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男人轻咬了咬她的唇。 “乖,别再有下一个南永宁了。” “好。” 凤凰冰蓝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做了什么错。 要来听这腻歪的甜言蜜语。 平日一个比一个能打,现在一个比一个肉麻。 呕。 爱情什么的。 真可怕。 第2137章 上天的宠儿,仙神道的新星 冰霜凤凰,自天际滑过,前往北洲寻找慕军元灵的家人。 部分元灵还有家人存活人间。 但更多的元灵,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至于这些元灵,楚月、夜墨寒和老伯公都商榷过,将元灵供奉在楚月的神农空间。 不同于寻常空间的是,此为神农戒的载体,每时每刻都蕴藏着神农灵气。 元灵在神农空间,如进天堂海洋般舒畅。 等到以后楚月的神农术法愈发强大,或许哪日就能使这些慕军元灵重归人形了。 …… 却说域外的乾坤都城。 楚世诀、楚南音兄妹及部分上界贵人都在等找东西的龙滔滔。 “滔滔小公子去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叶晴儿心生不悦的皱皱眉。 这也怪不上她。 他们来下界的时间不能太久。 若被天梯那边知道,在座的每个人都少不了责罚。 按照上界洪荒的规矩,上界的武者,不管是去下界突破,还是离开上界去游山玩水,都得在天梯报备。 这是上界人人都遵守的规章制度。 否则的话,随便来个强者,稍微动起手来,下界的宗门、大陆、域面岂不是说没多没。 多来几个强者,整个下界洪荒都得血流成河,荒芜不生,如此一来,日后上界还有强者需要突破,武体所排出的“天劫”垃圾就没地方投放了。 楚南音端坐在桌前,细长白皙的手轻执茶杯,优雅的饮了一口香茗,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淡淡抬起眼帘朝半敞开的窗台望向了锦绣乾坤不落的青阳,在心内细细的盘算了下时间,随之颦了颦眉。 “这龙滔滔,太不懂事了,难为你总说他是个有分寸的,到底是年纪小,心智还不成熟。” 楚世诀的语气带着些不耐烦。 “嘎吱。” 少年推门而入,见众人对自己不满也不恼,心情大好的扬起了笑脸: “我这不是来了,世诀表哥,南音表姐,诸位莫要生气,我寻找时间太久,确实是我的不对,等回了上界,亲自摆酒宴请诸位喝一回。” “别贫嘴了。” 楚南音道:“再晚点儿,天梯就会发现,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 “好嘞。” 龙滔滔笑着点了点头。 楚南音见其兴高采烈到就差没原地给众人表演个手舞足蹈,浅金色的眸暗闪微光,轻浮出了清浅温婉的笑意。 队伍集结完毕,楚世诀不再犹豫,捏了个符文法诀,再开上界高阶阵法,悄然打开了去往上界的通道之门。 门内,迢迢银河,灿烂星月,一方犹如光芒和水晶铸造而成的霁月风舟,在通道之门前等待着他们。 众人踩着光做的阶梯进入通道之门,乘坐霁月风舟过星辰银河回到上界境内。 龙滔滔立在船边,遥遥望着逐渐化成一道光消失的通道之门,神情多了一丝落寞。 “很喜欢她?” 旁侧,传来楚南音的声音。 龙滔滔扭头,“表姐知道我去见她了?” “既是表姐,你想做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吗?”楚南音淡声道。 “那表姐你呢,你喜欢她吗?” “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是欣赏,她很强,不可思议的强,超凡脱俗的强,世俗都禁锢不了她的强。” 楚南音眺望银河,轻声说道:“她之所以现在还是五陆之主,是因为在帝域,那已是最强最崇高的存在,此等人才,若是生在上界,必能让那群以仙神之姿而自傲的仙神者们自叹不如。” 龙滔滔鲜少见楚南音这样去夸赞旁人,还是一个下界的帝王。 楚南音身在大楚,生来傲骨,她既有天之娇女的高贵,又淡漠到惜字如金。 她是上天的宠儿。 是仙神道的新星。 还是大楚最娇贵的小姐。 “南音姐姐,你和那些俗人不一样。”龙滔滔由衷地道。 楚南音伸出手轻揉了揉龙滔滔的头,“等着吧,她会来上界的。” “好!”龙滔滔咧开嘴笑,重重地点了点头,满眼燃起炽烈的期许之火。 …… 乾坤都城。 虞府。 高台阁楼的瓦片上方,虞恨天霜眉雪发,伛偻着脊背,目光浑浊而深邃的望向了九龙阁的方向,低声自语:“青莲女尊,私自出界?” 青莲女尊何许人也,何故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此地? 他只知晓,九万年前,青莲女尊曾去帝域突破。 而帝域大陆,是下界洪荒之中,唯一承受下了超强者突破的天劫还依旧生机勃勃的大陆域面。 若非地下有虚空生物使得民不聊生,虚空之战又让帝域武道文明退后许多年,否则的话,帝域大陆必能冲上中界,有那么个一席之地。 “虞公,刚得到的消息,开天宗倾半宗之力,还带了两位八星镇宗老武神,出征帝域。” 手下来报。 “什么?”虞恨天面色一变,一手拂开传送阵法,“去,通知明夜大陆、天山宗、灭妖宗、无敌宗……” 手下见事情朝不对的方向发展,连忙打断了虞恨天的话,“回……回禀虞公,不用去了,两位老武神已死,宗主沐景砚被打回了大蟒本体,并回不到人形,被囚禁在永恒神庙,剩下的开天宗死的死,投降的投降,只有陈天之徒陈不生因楚帝慈悲心怀,而离开战场远走他乡。” “开天宗……败了?”虞恨天诧然。 那两位八星老武神的实力,可不低啊…… “败了。”手下点头强调。 “你刚说什么?楚帝?”是他想的那个楚帝吗? “回虞公的话,五陆合并,重归帝域,帝域新主便是楚帝叶楚月。”手下再道:“开天宗老武神之一的洪常规,就是死于一星武神楚帝的手下。而且,据说各大宗门,在开天宗的撺掇之下,隐隐想吞并帝域的意思,经过这么一战,那些蠢蠢欲动的宗门,个个都怂得很,再也不敢提及此事了。” “好,好,好啊。”虞恨天高兴得很,“去,取老朽府上最好的烈酒来,老朽今晚要不醉不归。” “是。”手下颔首抱拳,“对了,虞公,天山宗和灭妖宗最近有点儿动静,需要提醒下吗?” 第2138章 鲛人固元鱼珠 “由他们去吧,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世界。” 虞恨公笑到眼睛都成了一条缝儿,苍老的手不停的捋着胡须。 天山现任宗主夜罂。 灭妖宗首席大弟子王城。 这俩人要做的事,势必和五陆楚帝息息相关。 却说开天宗,光景惨淡,剩下的半宗弟子和长老们脸色都差到不行,一个个蔫了吧唧的,垂头丧气的似是在吊唁。 少许弟子目露凶光,满面愤色,咬着牙齿恨恨地说:“她叶楚月欺人太甚,她帝域欺人太甚,囚我宗主,辱我宗门,杀我元老,以恶毒手段逼迫我宗弟子归顺于她,只有恶毒之心,才能做出她那般惨绝人寰之事来。身为开天宗弟子,势必要取她叶楚月的项上狗头,报宗门之耻!” 说话的人乃是开天宗大弟子,与开天宗同生共死的他,受不了这份气,瞪着眼睛怒发冲冠。 聚集在宗门修炼广场的宗门弟子们,身上的颓废和大师兄鼓舞出来的士气所取代。 “取叶楚月狗头,报宗门之耻!” “取叶楚月狗头,报宗门之耻!” “……” 大师兄又说:“诸位长老,帝域经过此战,肯定元气大伤,正是进攻的好时候,切莫因暂且的忌惮而错失了良机啊,我们已损失半宗之力,若不宰杀叶楚月,占领帝域,我宗的威严何在,日后还如何在宗门之地立足?岂非要人人喊打我开天宗,我宗弟子在外岂不是如猪狗般低贱。” “大师兄说的对,还请长老同意再次出征帝域,让我等弟子取下叶楚月的狗头酿成烈酒祭奠洪常规、陈天两位老武神的在天之灵。” “杀叶楚月!杀叶楚月!” “此仇不报,不共戴天。” “叶楚月不死,开天宗难眠!” 越来越多的高昂之声迭起,充斥着整座宗门,响彻了九重云霄。 开天宗的九位长老和两位元老都还在犹豫之中。 倾全宗之力去剿杀一个叶楚月,实在是太过于明显,绝非明智之举。 然而弟子们士气猛烈如飓风,他们心有触动,血液点燃,难以开口浇灭弟子们的热情。 这口气,不出咽喉,他们是睡不着也吃不好。 这次的仇与恨,必须得尽早讨回来。 与其委曲求全,倒不如去博一个英勇生机。 只要杀了叶楚月,开天宗的威名和地位,还能一如往初! “好!” 大长老神色凝重,身穿雪白长袍,肩头佩戴五星的武神勋章,长袍蓦地一挥,嗓音如雷霆般高声喝道: “开天宗众弟子俱听本长老之令,一刻钟内都到开天广场集结,不杀叶楚月,誓不为人!” “不杀叶楚月誓不为人!”弟子们狂热的大喊。 昂扬的斗志,汹涌的杀气,汇聚在长空形成了崭新的风暴。 陆陆续续的弟子们来到开天广场。 “叶楚月,你敢这样对待开天宗,你就得死!”大长老满面阴森,语气低沉,浓浓的杀机似要凝为实质般蓄势待发。 战火,一点既燃。 短短的数日里,开天宗就准备了二次出征。 讨伐的依旧是同一个地方,是九万年前磨灭不掉的帝域大陆! 一刻钟后,弟子集结完毕。 开天宗的诸位长老聚在一起,清点宗门的法器、兵器、阵法,一一派放下去。 他们都明白。 这一场战,只能赢,不能输。 输了,开天宗就彻底完了。 宗门以往的惯例,大规模的出征前,都会点燃一个火把。 大长老亲自将火把点燃,脸上写满了求胜之意。 随后,带着宗门长老和弟子们,面朝火把,虔诚的弯下了腰部。 “开天,不灭!”大长老说罢,弟子们瞬间激昂。 “咻——” 只闻凌厉的破空声响起。 一道冰霜刀锋从天而降,斩灭了炬火。 “何人敢在我开天宗放肆?” 大长老勃然大怒,瞪着眼睛朝上方看去,下一刻浑身却是发僵,身体内上上下下的血液几乎在刹那间就已凝固住。 但见长空之上,四面八方而来的,共有十来个宗门,望向他和开天宗弟子的眼神,就像是饿狼见到了肥美滴油的肉儿,都快要放射出光来。 宗门之中,东南角是天山宗的人。 其宗主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穿着宽大的黑袍,赤着双足,吊儿郎当的跨坐在半空之上的一方宝座,戴着遮脸的面具,歪着头喋血癫狂的望着他,肩上扛着一把骇然的血色巨斧。 灭妖宗内,首席大弟子王城手执双刀,冷眼望着开天宗的大长老,“尔等,可以死了。” “诸位宗主,我开天宗与诸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诸位这是做什么?”开天宗大长老问道。 “谁说无怨无仇了?你昨儿睡觉打鼾吵到诸位宗主了,你说你该不该死?”夜罂邪肆的笑。 大长老心惊肉跳,咬牙切齿。 他接连半月都没有睡觉,哪里来的鼾声。 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些宗门,铁了心要吞并开天宗。 他知道灭妖宗的王城是叶楚月的义兄,但王城一人之力,怎么能集结这么多宗门呢? 这些宗门,大多数都是九万年前联手去围攻帝域的宗门,如今竟倒戈杀他! “诸位,开天宗一向与人为善,实在不愿与诸位恶战。”大长老抹着额角汗珠急道。 开天宗弟子们要去斩杀叶楚月的士气瞬间萎靡了下去,不可置信的望着天翻地覆的这一幕。 “诸位宗主何须与这种人废话什么,此次开天宗的人与物品,天山、灭妖两宗绝不与诸位抢夺,不仅如此,我天山宗最近获得的鲛人固元鱼珠,足足有十五枚,一并献给诸位。” 鲛人固元鱼珠,对于武神以上的境地来说,有着促进修炼的功效,并且是极其难得的珍稀之物。 特别是瓶颈期的武神,特别需要固元鱼珠。 他们并不知道天山宗哪里来的好运气,竟得到了这么好的东西。 而王城知道。 王城侧头,复杂的看了眼天山宗主夜罂。 他亲眼看见夜罂放出自己的血,拔掉自己脸上流光溢彩的鱼鳞,以鱼鳞和鲛人之血为珠,再以鱼珠为诱饵,求各大宗门围剿开天宗。 第2139章 动我小师妹者,都得死 固元鱼珠的诱惑之下,各大宗门无不是对开天宗进行了反扑。 夜罂面具上方的一双眼睛,既像是阴冷的毒蛇,又如暴戾的野狼,充满着杀气狠狠的注视着开天宗的每一个人。 殷红的唇轻轻颤着,朝着开天宗大长老,无声的说出了一句话: 动我小师妹者,都,得,死。 …… 大长老气得胸口以极高的频率幅度起伏着。 当他读懂了夜罂话里的意思时,心口猛地一颤,瞳孔随之猛地紧缩,一大把年纪的他,骨子里竟衍生出了一股直冲天灵盖的寒意。 “轰!” 十几个宗门强者联手攻击,合纵的武神风暴之下,将开天宗内固若金汤的建筑物都在一瞬之间夷为平地。 “剑至!” 有人高喊一声。 成百上千把剑,铺天盖地,密密麻麻,遮盖住了太阳的光,使暗下来的阴影如洪水猛兽般覆盖着开天宗的长老与弟子们。 大长老仰头看去,入目皆是花里胡哨的武道招数和法诀,一把把法器、一柄柄剑刃从天而降,不由分说就朝下压来。 剑刃对准了每一个开天宗的武者。 宗门大师兄和诸多弟子们仰起头朝上看去,洋溢着蓬勃朝气的眼睛写满了万分的惊恐。 刹那间,血漫宗门,只余下大长老一人。 所有的法器、剑刃和武神风暴,汇聚成一条绳索,将大长老死死地捆住。 夜罂的双足停在了地面,踩着一路的血泊逐步靠近了大长老。 “贵宗长老可在这弱肉强食的武道世界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大长老颤声问。 夜罂笑而不语,只缓慢地抬起了手。 随即,速度变快。 霎时一斧斩下大长老的头颅。 血溅三尺洒在了夜罂的面具和宗主长袍之上。 她面无表情两眼冷漠的垂下了手,斧刃抵在血地,缓缓抬起浸挂着血珠的睫翼,冷血而残酷的低声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幽冷邪佞的言语,叫四周宗门中人都微微怔住,看向夜罂的眼神都多了一丝忌惮。 王城目光一闪,当即高声道:“诸位,开天宗的宝物随便拿,灭妖、天山二宗绝不参与分割。” “王城兄弟,天山宗主。”参与猎杀开天宗之一的梵音宗主笑着说道:“分割天山宗之事暂且不急,二位事先说好的鲛人固元鱼珠,是不是该拿出来了呢?” 提及固元鱼珠,在场的宗主们都双眼发亮,呼吸急促,看向王城和夜罂的眼神恨不得把对方给生吞活剥了。 王城一愣,失笑:“梵音宗主说得这是哪里的话,既已承诺,二宗定不会失信于人前。” 又一宗门长老说道:“既不失信于人,还不快点儿拿出来,推推搡搡的扭捏拧巴样,让人很难不怀疑二位是否居心叵测了。” “诸位宗主莫急。”夜罂将血色战斧放到了身后,浅声说道:“暂时不把固元鱼珠拿出来,是因为除了灭妖、天山以外,共有十二宗,但天山宗有十五枚鱼珠之多,故而,夜某一直在和王兄商榷,是按照事前的承诺,将十五枚鱼珠全部拿出来,还是只拿出十二枚。若是后者的话,诸位也好均匀的分一分鱼珠,若是前者,多出来的三枚鱼珠又该如何处之呢?” 说到此处,夜罂皱了皱眉,“并非夜罂有私心想要吞下三枚鱼珠,只是剿灭开天宗前,夜某只想着把所有的鱼珠拿出来,却没想过会造成分割不均的问题,若诸位因此而失了和气,那就是夜某的不是了。” 山海宗的女长老冷笑:“天山宗主还真会是做人,不就是想要堂而皇之的私吞下三枚鱼珠,何必多此一举,你尽管把鱼珠如数交出来,至于怎么分,我们心中有数,当然是按照宗门实力拿之。” “既是如此,夜某就将十五枚鱼珠尽数拿出,还望诸位前辈莫要见怪。” 夜罂给了旁边的天山宗弟子一个眼神。 那弟子当即小心翼翼的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宝盒。 长形宝盒在阳光下,折射出了华美绚丽的光线。 夜罂将宝盒打开,众人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颗颗饱满的血色珠玉,比打磨过后的宝石还要璀璨。 熠熠流光烙印进每一双近乎贪婪的眸子深处。 “那就如山海宗七长老所言,在座的十宗,分别领取一枚固元鱼珠,剩下的三枚,由强者领取。” “咳,咳咳咳咳咳。” 夜罂剧烈的咳嗽出声,一口血喷在了天山宗弟子的面庞。 王城担心地问:“夜宗主的咳疾是不是又犯了?” “不提也罢,我这半截入土的病痨鬼,就不在此打扰诸位了。” 夜罂冷睨了眼弟子,“你,去把这些固元鱼珠送给山海宗七长老和梵音宗主,我相信二位的为人,就由二位代我发放固元鱼珠,夜某身体抱恙,无法久留,就不陪着诸位了,还请诸位海涵。” 听闻夜罂有咳疾,部分宗门之人都捂着口鼻,顿觉晦气的拉开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夜罂眸光微闪,身体虚弱得很。 王城见状,一步上前将夜罂打横抱起,一面走一面说:“你也真是,身体都还没好,总是出来抛头露面的做什么,我师尊常年浸泡药浴,日夜与药材同吃同住,等会儿去灭妖宗取点儿师尊的心头血,给你治治咳疾。” 远在灭妖宗的师尊,正在花园翘着二郎腿躲着看坊间偷卖的春色话本,正看得有滋有味,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顿时感到凉风嗖嗖,茫然的望向了面前的花团锦簇。 灭妖、天山二宗的人,都跟着王城夜罂离开了是非之地。 剩下的以山海、梵音为首的宗门,都还在等待着发放固元鱼珠。 这些宗门的排名与综合实力都相差无几,硬是要矮子里拔高个,山海、梵音两大宗门算是佼佼者。 山海宗女长老和梵音宗主互相对视了眼。 他们在来此地之前,就私下见过面。 天山宗那里肯定有更多的固元鱼珠。 找个时间把天山宗屠了,再把宗主给剐了,肯定能够搜刮出更多的固元鱼珠。 第2140章 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但现在…… 山海七长老、山海宗主和梵音宗主及梵音宗的长老们,看着近在眼前的固元鱼珠,心里衍生出了不一样的想法和意图。 若是把这十五枚固元鱼珠都占为己有的话,两宗分别能有从宗主到长老至少七个人服用固元鱼珠从而晋阶。 固元鱼珠都到了手上,再去平分给剩下的宗门,岂不是生生的挖掉他们的肉? “两位,是不是该分固元鱼珠了?”有宗主不耐烦道。 他正值瓶颈期,就等着这一枚固元鱼珠来多突破一个星阶呢。 “固元鱼珠,强者得之。”山海七长老扬起下颌骄傲的看向周围的宗门之人,“在十二宗内,山海宗与梵音宗是最强的,故而,十四枚固元鱼珠由山海、梵音平分,多出来的一枚固元鱼珠,你们谁想要,谁就可以拿去,想怎么分便怎么分。” 想到能够占据这么多的固元鱼珠,山海七长老和本宗宗主、本宗弟子们的嘴角都忍不住往上扬起。 “剩下十宗平分一枚固元鱼珠?山秀秀,你也太黑了吧?”其他宗主大喝。 “是啊,山秀秀,天山夜宗主说了的,至少每宗能够平分掉一枚固元鱼珠吧,你们的心这么黑,就这么欺负人?” “……” 梵音宗主安抚道:“宗门情义的事,诸位怎么能用心黑和欺负人来形容呢?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你们两宗不过强了些许,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的理直气壮,真当我们十宗是吃素的,正所谓不蒸馒头争口气,猎杀开天宗人人有功,为的就是固元鱼珠,你要不分,我等不介意亲自去拿回属于我们的那一个。” 凡事皆是如此,只要有一人肯当出头鸟,就会更多的人激愤站起去指责所面对的不公。 单论宗门实力,或许不如山海梵音,可若是集十宗之力,也不是山海梵音能够吃得消的。 山海七长老山秀秀和梵音宗主都没想到这群宗门之人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他们面前撒野。 不过,他们的心里有些慌张,只不过没有流露出表面,毕竟也不知道十宗之人是逞口舌之快还是真要拼个你死我活。 而就在山海梵音二宗权衡利弊的间隙,剩下十宗之人俱拔出了兵器,无不是斩向山海梵音,红了的眼睛瞪圆到极致发狠的怒视山秀秀等人。 杀气,漫天而起,搅得云雾染红。 …… 开天宗的山头外十里路之地,王城脊背交叉背着两把刀,双手横抱着夜罂,跟在后头的灭妖宗主是王城的师父,满面愁云,挤眉弄眼的,欲言又止了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唉声叹气的。 “师父,你病了?”王城疑惑地问。 “为师是病了。”宗主师父掩面长叹,“我虽不喜那叶楚月吧,毕竟灭妖宗因她而落魄,她也是个连孩子都有的女人了,但不管怎么说,你既许诺人家,就得信守承诺,灭妖宗再落魄,也非薄情寡性,你这般朝三暮四,成何体统?难道你忘了灭妖宗的宗门规矩,我宗男儿,一生只能娶一位妻子,想要三妻四妾,且做负心男儿的人,得滚出宗门的。” 王城傻眼了。 “师父,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楚妹只是我妹妹。” “负心男子都这么说,好的时候海誓山盟你侬我侬,提裤子走人的时候就说只是妹妹,王城,你太让为师失望了。”宗主师父更怒了,一拂尘打在王城的头上。 王城目瞪口呆,急忙解释,“师父,楚妹有丈夫的。” 又一拂尘打下来。 “罪加一等。”宗主师父喝道:“感情你这是在钻宗门规矩的漏洞?不让你纳妾,就上赶着当人小妾?该打!” 王城:“……”他已经……呆滞的麻了,真有种跳进婆娑河都洗不清冤屈的感觉。 “灭妖宗主,王兄所言没错,他与我师妹小月是不打不相识,属于武者与武者间的惺惺相惜,并无半分男女之情,我愿以山秀秀长老的身家性命起誓。” “此话当真?”宗主师父这才信了半分。 夜罂点了点头,“若有半句虚言,山秀秀长老不得好死。” “那就好,那就好,小王啊,是为师误会你了。” 宗主师父愧疚的用拂尘抚了抚王城头上鼓起来的包。 夜罂被这对师徒烦得要命,漠然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王城,问:“抱够了吗?” 她并未患有咳疾,只不过拿了太多的血液和鱼鳞,元气大伤而已。 当然,也是为了名正言顺的离开那群人。 “你伤得很重。” 王城一本正经的把夜罂放到旁侧的石墩上,蹲下来握住了夜罂沾着血水的足。 夜罂眉头皱起,下意识的想要把脚抽回,却被男人温热的大掌牢牢的握住。 许是常年练刀的缘故,掌心有许多薄茧,擦过夜罂的足部时,带起了涟漪的酥麻感。 王城攥着自己的袍摆,将夜罂足上的血液和树叶擦干净,并且从怀里拿出了一双新的靴子。 翠绿明艳的颜色,还镶嵌着几颗硕大的红宝石,周边甚至用金线勾勒出了大鹅的图案。 这双靴子,花费了他全身家当。 买的时候,摊子老板捧着这双鞋,是这样介绍的—— “兄得,买鞋吗,让女人感动到流泪的一双鞋,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于是乎,王城心动了,并且掏空家底买了下来。 他微笑的望着夜罂,很期待的看着她感动的神情,流泪就不需要了。 夜罂低下头,讷讷的望着这双鞋,心里只有近乎嚎啕的一句话:好他娘丑的鞋啊。 红配绿,赛狗屁。 这配色和大俗的点缀装饰,简直是在强jian人的眼球。 王城见她如斯感动,心里多了一丝欣慰。 “砰砰砰砰砰。” 就在这时,十里之外的开天宗,发生了十二宗的“互殴”事件。 打得你死我亡。 战得惊天动地。 一道道火花带着泥土飞溅在长空。 硝烟逐渐弥漫开。 武神之气形成的风暴席卷百里路。 宗主师父瞠目结舌,“这是咋了?死去的开天宗长老诈尸了吗?” 夜罂笑望着开天宗上方天穹的硝烟,满意地道: “收工了。” 她以人性贪婪为棋布下一场死局,好坐收这渔翁之利。 第2141章 至于你就浅浅的下个地狱吧 “收工?收什么工?” 宗主师父茫然得很,完全听不懂夜罂话里的含义。 下一刻。 夜罂抬起双足,踩着积草的泥泞朝着十里开外的开天宗走去。 面具之下的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淡淡然的模样,透着一股胜券在握的从容。 王城低头讷讷的望着手中的鞋,思考了好一会儿便雨过天晴般豁然开朗。 这地上如此的脏。 夜罂姑娘大抵是怕糟蹋了他的心意才不穿的。 旋即。 王城眉开眼笑的背着刀捧着鞋跟上了夜罂的步伐。 宗主师父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瞅着神情变幻莫测的王城。 开天广场。 以山海宗、梵音宗为首的十二个宗门,拼了个血洒高山,以命祭天,比猎杀开天宗时可要残酷千万倍。 这十二个宗门,都是九万年前参与过联合攻打帝域的势力,而今通红着双眼互相残杀。 瞧那一个个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彼此之间有杀父的血海深仇呢。 多年来争斗间的小怨小恨,也都在此刻如火山喷发。 每个宗门都想要吞下固元鱼珠。 半日后,就已尸骨堆积成山。 只余下山海宗七长老山秀秀一人摇摇晃晃的站着。 她身上有无数道伤口,高高举起沾染着血液的固元鱼珠对准了火烧云霞的夕阳,近乎癫狂的大笑出声,“这十五枚固元鱼珠,都是本长老的了,诸位都安心去吧,你们所恨所厌的叶楚月,本长老日后会提着她的人头来给诸位赔礼祭奠。” 倏地! 只闻“咻”的一声,罡风四起,一道身影飒爽利落的划过了长空,自她头顶翻空而去的时候,轻轻松松夺走了山秀秀掌心滴血的宝盒。 “谁?谁敢抢本长老的固元鱼珠?” 山秀秀咬牙切齿,瞪着充血的眼睛大喝。 回头看见来人之际,山秀秀整个人都愣住了,眉头紧皱如打了死结,低声惊道: “天山宗主,怎么是你?” “很意外吗?” 夜罂拿过帕子,缓慢的擦拭掉了宝盒和固元鱼珠上的鲜血,戏谑地道:“话说回来,我还没能好好的感谢山长老为我守下固元鱼珠呢,为了表示感谢,本宗主会让山长老您痛苦的去死,至于感谢本宗主的话,山长老就留到地狱里跟鬼说吧。” 她轻松诙谐的语调,落入山秀秀的耳中宛如梦魇般叫人惊惧。 山秀秀后知后觉,幡然醒悟过来。 这厮故意拿出十五枚固元鱼珠,并且由她和梵音宗主来分配,为的就是想要看到十二宗互相残杀的局面。 “你好狠的心,你这么做就不怕十二宗灭了你天山宗吗?”山秀秀瞪着眼睛大喝。 夜罂笑着走到山秀秀的面前,抓住山秀秀握着剑的腕部,直接一剑贯穿了自己的左侧胸膛。 山秀秀瞪大了眼睛。 赶来的灭妖宗主师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夜罂对视着近在咫尺的山秀秀,笑靥如花道: “我会告诉十二宗的各自宗门,说山长老您为了独吞固元鱼珠,引得他们在开天广场自相残杀,而你拿着固元鱼珠远走高飞,我想要留住你,还中了你两剑。” 话音落下。 夜罂抓着山秀秀的手腕,把剑刃从自己的肩胛骨爬出来后,又接连朝着自己刺了几剑。 她唇角眉眼的笑容愈发明艳。 “至于你。” “就浅浅的下个地狱吧。” 夜罂笑道。 山秀秀看着她眼睛的笑,宛如见鬼似得,浑身的毛发倒竖而起,起了无数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脊椎骨满是寒气。 这个世上,怎会有如此可怕的人。 不。 不像是人。 是魔鬼,是恶灵,是邪祟之物! 山秀秀眸底倒映出的夜罂,浴血而立,笑着拔出了血色战斧,手起斧落便斩向了山秀秀。 鲜血四洒如雨下。 夜罂垂着睫翼,赤足立在累累尸体上。 王城在距离几步的地方看着她,紧抿着削薄的唇,神色弥漫出了些许的复杂。 锦绣都城初见之时,只看到楚妹天赋异禀大展风华,仔细接触下来才知夜罂姑娘的骨子里透着一丝倔强与不为世俗而移的偏执。 他走过去,攥着宽大的衣袖,轻擦去夜罂面具和额角的鲜血,无奈的轻声说:“何必脏了自己。” “王兄用摸完脚的手来给我擦脸,有干净到哪里去吗?” 夜罂微睁明亮的眸。 王城触电似得把手抽回,看向夜罂的眼神多有闪躲。 为了掩盖尴尬,抬手抓了抓后脑勺。 夜罂见他憨成这样,唇角绽开了一抹笑,将装有固元鱼珠的宝盒递给了他。 并出声说道:“听说灭妖宗内有一位手法了得的炼丹师,还请他帮我把固元鱼珠内的固元之气提取出来,用陈年的药材炼制为丹药,到时候请求虞恨天前辈把固元丹送到帝域,交给小师妹。” 固元精气,有遏制本源之气的功效。 她若直接把鱼珠送去,小师妹肯定会发现她在自残。 但要是提取固元精气,配上存放多年的药材,就会以为是从洪荒丹铺淘来的。 “到时候,还请以王兄之名送出去。” 这样,就更加天衣无缝了。 王城接过固元鱼珠,心绪更加的复杂。 想说什么,终是欲言又止。 宗主师父眯起睿智的眼眸,左看看王城,右瞅瞅夜罂,捋着雪白的胡须自言自语: “不对劲,很不对劲。” 徒儿王城。 大抵是到了发.春的年纪。 …… 上界洪荒,大楚境。 楚世诀兄妹二人以闭关为理由偷跑出去玩,偷摸着溜回来后,继续去闭关之地,佯装着从未离开过似得。 “他们去下界了。”楚家主母雪挽歌远远的望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娴静而温婉的看向了身旁丈夫,“说好的,只要没惹出乱子,就不许责怪他们。” “你啊,就是太宠孩子了。” 家主楚云城无奈地道。 “你不宠吗?”雪挽歌浅笑,轻轻的依偎在丈夫的怀里,“这些年为了阿音,你这个做父亲的吃了多少苦,旁人不知,我还能不知吗?前些日子我看大庆李家的男人,见自己新生的女儿沾染魔气就丢出家,还心生感慨,唏嘘世上怎会有如此残忍的父亲,他们都说啊,云城你是世上对女儿最好的父亲呢。” 第2142章 为了大楚,别无他法 楚云城环绕着妻子的手臂猛地僵住。 僵感,直抵脊椎,通往天灵盖,激起了尘封许多年的往事。 无间地狱。 下界大陆。 他曾杀死自己的女儿,足足两次之多。 第一次,他在无间地狱的崖边后悔了。 第二次,他比先前更加的果断,甚至还没有见过那个孩子及笄后的模样。 “我不算是个好父亲。” 楚云城低下了头,不敢去直视自己手里的罪孽。 “你是大楚,是上界,一等一的父亲。” 雪挽歌捧着夫君的面庞,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又认真的说。 楚云城不敢直视妻子炽烈而真挚的眼睛。 夫妻本该坦诚相见。 奈何有一个秘密,他藏在心底数万年之久,不敢告诉妻子,也不敢暴露在光明之下。 因为,那见不得光。 “好,我是好父亲。”楚云城目光躲闪,轻拍了拍妻子的后背,用故作轻松的口吻安慰道。 “云城。” 雪挽歌缓声说:“你知道吗,我总有一个遗憾,许是因为当年医师说过我腹中有两个孩子,在孩子出生前,我什么都准备两份,后来,剩下的一份也没丢掉,每年南音的生辰和过年时,我都会偷偷加一份放到床底的宝箱里边,因为我听寺里的僧人说,像我的这种情况,有可能时在腹中的时候,两个孩子为了活下去,吞并了另一个孩子,这也是我们做父母的不作为,所以总觉得亏欠了另一个女儿的。” “别多想了。” 楚云城继续宽慰:“你得自己跨过这个坎,当时医师也跟你解释了,他诊断失误,从来没有两个孩子,只有一个。” “或许吧。” 雪挽歌淡淡的笑了笑。 最遗憾的是,那次之后,她的身体不能再生育孩子了,即便想后天努力去满足两个女儿的愿望,再也不能实现。 她时常在想,如果真有两个女儿的话,另一个会是什么模样,是怎样的性格,活泼俏皮,还是天真无邪? 又或许如南音这样平和良善,从容不迫。 “治愈阿音眼睛的药汤快好了,我去盛给阿音。” 雪挽歌起身,边走边嘟哝,“这金瞳虽说是好事,但常年得用药材吊着也不是个好办法。” 她一心都在楚南音的身上,并未发现身后的丈夫早已满额大汗。 楚云城当即回到了房中,费了几番周折,才在床底的暗格密室,找到了雪挽歌口中的宝箱。 他把宝箱打开,是个小型的空间,陈列着许许多多琳琅满目的东西。 有小婴儿的衣物,袖口还是雪挽歌亲手绣的兔子,还绣过小猫、花草、月亮星辰之类的。 女儿家从小到大每个年纪该有的好物,雪挽歌都搜集着放在了这里边。 每一件好物,都是价值不菲的。 后面,还用檀木架子挂着十几岁妙龄少女的衣裳罗裙,簪子珠玉,红珊瑚和宝石。 雪挽歌擅长作画,她闲暇时画了很多幅画挂在宝箱内空间的四面墙壁之上。 这些画也是从婴儿到少女时期的,唯独奇怪的是,不管是襁褓里的婴儿,还是穿着裙子的花季女孩,画上的人都没有五官。 严格来说,这是雪挽歌臆想出来的女儿,故而是没有五官的。 最后。 楚云城看到了一封信。 那是雪挽歌写给陌生女儿的信。 许多年前,她临窗而坐,想给女儿取个名字。 冥思苦想了好些个昼夜,在信封写了又抹,抹了又写,在七月十五的夜晚抬头见月上柳梢头,圆似白玉盘,当即灵感充沛,写下了“明月”二字。 “楚明月吗?” 楚云城低头喃喃自语,嘴角带起了笑,“是个好名字。” 那孩子,若不是魔该多好啊…… 哪怕是世上最平凡普通的资质,作为父亲,他再是穷酸落魄,也能养她一辈子。 可偏偏是魔…… 他楚云城的孩子,怎么能是魔呢? 他接连亲手杀死自己女儿的心情,又有谁能理会? 谁能知道他的心在泣血,掩藏着秘密而活有多么的痛苦? 楚云城双眼通红,从墙壁揭下了一副画,心情沉重的走出了宝箱空间。 屋外,一道白发苍苍的身影,正拄着拐杖,眺望着长廊外的湖。 “父亲。” 楚云城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敬重的出声。 “挽挽还没能解开心结?”楚老爷子问。 “人嘛,活在世上总要有点执念。” “她这执念,太久了,会坏了大事。”楚老爷子叹了口气,倚靠着缠绕藤蔓的栏杆,淡漠地说:“既然她那么想要女儿,不如就送她一个女儿吧,也好了却她的执念与心结,不然这样下去对你,对她,对大楚,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楚云城诧异的抬头,通红的眼睛闪过一道流光。 楚老爷子低头扫了眼儿子手里的画,“你把画拿出来,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托人把五官给画上吧,也算是给了挽挽一个交代,这件事,是我们父子俩对不住她,但为了大楚,为了全家人,这是无可奈何的办法。在这个世上,没有一个家,一个父母,能够接受那样的孩子,云城,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武道,是魔。” 楚云城心里舒服轻松了很多,略微低头颔首地回,“是,儿子明白了。” 他刚要走。 背后,传来了父亲的声音:“那孩子,还活着。” 楚云城脚步顿住,蓦地回头,不可置信的望着父亲,“什么?” 他杀死了两次的女儿,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多加注意,派人去打听吧。”楚老爷子道:“去找找看,看下她在哪里。” “找到了呢?”楚云城试探性地问。 “你既已动了两次的手,那么,跟动三次,四次,一百次,有什么区别吗?”父亲慈祥的笑着反问。 楚云城心惊肉跳,眼睛血红一片,四肢都在止不住的发颤。 “父亲……” “为了大楚,别无他法。” “……” 帝域。 楚月处理完了元灵之事靠着贵妃榻观看医书疲惫到睡着。 她做了个被无限循环次丢进无间地狱的噩梦。 陡然惊醒,惊出满身的冷汗。 第2143章 我好像,知道了我的由来 “怎么了?” 夜墨寒进来的时候,见她面色惨白如纸,满额都是汗水,心下旋即一紧,仿佛有刺痛感延伸到了四肢百骸。 身后。 血护法漫不经心的抱着剑。 龙十三端着滋补武体的药汤,见状微微怔住。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叶楚月。 从星海城开始,不论什么样的绝境和局面,她一贯都是恣意张扬的,比那男儿还要桀骜不驯。 楚月呼吸微深,轻靠在夜墨寒的怀中,掌心被汗水浸湿,双手紧紧地攥住了夜墨寒的衣袖一角,猛地用力咬住泛白的唇,恢复到龙晶紫眸的眼睛,蓄满了一片痛不欲生的深红。 “抱枕。” 楚月抬眸,睫翼轻微的颤动,“我好像,知道了我的由来。” 这件事,她想深埋在心底,不与任何人谈及。 不是因为她心刺痛,是楚家在上界有一定的实力。 至少对付下界的任何大陆,都像是踩死一只蝼蚁那么简单。 更何况只是下界洪荒某个大陆的渺小之人呢? 楚云城能杀她一次两次,就能弄死她千回万回。 她并不觉得楚云城和那位祖父有多么的疼爱她当时的妹妹。 假如仙体婴儿是她,拥有魔体的是那个妹妹,所谓的父亲,也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她之所以痛,痛在历经千辛万苦找到的诞生之源,竟是这么的荒唐和令人作呕的恶心! 从小到大,两世为人,她习惯性了天大的事都自己扛。 扛不住的,拼了命也要扛。 但有关于大楚的事,她必须要告知夜墨寒。 这一件事,她短时间内扛不了,必须让身边的人提前预知危险,日后才会有防备之心,就能多一份胜算。 “是什么?” 夜墨寒低声开口,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浸染着独一份的温柔。 说话时,男人修长如玉的手,轻握着帕子,如对待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的擦去楚月额角的汗珠,耐心等待着楚月调整好情绪才能道出的下文。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所看到的过往娓娓道来,不曾遗漏掉每一个细节。 夜墨寒望着她,蹙了蹙眉,满目都是心疼。 她就像是在说话本上看到的故事,越说,就越发的平和冷静。 “真恶心。” 龙十三瞪着眼睛把药汤放在楚月面前,朝着别的方向呸了一声: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有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要我看啊,不是所有人都能当父母,就像不是所有人都是人一样,活在人世间的也有鬼怪,他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 何来的报应。 楚月唇角扯开了嘲讽的笑。 若有报应的话,何至于数万年都不曾见到过? 血护法双手抱剑,脊背懒懒散散的靠在一侧的墙壁上。 闻言,神情逐渐的复杂。 这样的一个诞生由来,还不如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让人高兴。 “这位楚家主,若是知晓楚帝还活着,肯定还会伺机出招的。” 血护法道:“这件事,太大了,确实得说出来。” 楚月闭上眼睛,道:“阿离、薇薇那边说一下,叶宫和外祖家暂时不要告知,外公身子不好,母亲的元神才刚刚找回,奶奶还要守着叶宫,又经历了几次三番的战役,得让他们歇一歇。” “你想跟他们断开关系?” 夜墨寒一听就知道了她内心最深的想法。 在遇到绝对强大的敌人,为了保全家人,就只有这么做才是明智的。 叶宫、慕府的家人,实力最强者,是慕倾凰的三星武神。 让他们去跟上界硬拼硬,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楚月想要护住他们,就只有先远离他们。 “我不想。”楚月摇头,“但只有这么做,等到虚空之事摆平,帝域回归太平,我会以明夜大陆墨月郡主的身份进入中界洪荒,带上阿离她们也不算孤身一人。” “我们,一起。” 男人并未多言,只默默的握住了她的手,将长指分别嵌入她的指缝,再紧紧的握住,好似就能永远不分离。 楚月若是抬眸,必然能够看见男人眼底翻涌的骇然血海,是滔天的怒,也是刻骨的恨。 大楚的这笔账他会用钩针刮进自己的灵魂,一笔一划记住阿楚当年所受的委屈。 “楚帝快喝下这碗汤,是殿下他亲手熬的。” 龙十三骄傲的拍拍胸脯:“还是我龙十三亲自指导才完成的。” 楚月脸皮一扯,好笑的望了眼龙十三,而后接过药汤喝下。 经过神庙的战役,她的瞳提升了一个等级,还突破到了武神境。 不仅如此,体内的本源之气也能控制一点儿。 现在她的武体,正是进补的好时机。 楚月把汤喝完就听见屋外头吵杂的声音,疑惑的看了过去。 龙十三说:“楚帝安心啦,没什么事,就是那铁牛兄吃饱了撑的,一时兴趣去了北洲的高武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充沛灵感,一口气吟了二十首诗,全城的人都在追着他打呢。” 楚月:“……咳,该打。” 毕竟是她的人,听闻此事,耳根子略微烫红。 龙十三眼睛瞪得似铜铃,像是发现了新世界般震惊。 夜墨寒杀人的眼神裹着寒意扫了过来,龙十三登时一个激灵,吹着口哨玩着袖子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面看。 楚月似是想到了什么,把从神庙隐世强者那里得到的宝箱取出来。 连日来都在疲惫奔波,这会儿才有精神去研究隐世强者送来的宝箱。 “仙帝所留之物,到底会是什么呢?” 龙十三又好奇的如长颈鹿般伸长了脖子探个脑袋过来。 楚月也在想这里面有些什么玩意儿。 宝箱口,光华流转,云雾缭绕。 “是一个空间宝物,将玄力灌入元神,用神识沟通,可进入宝箱内。” 夜墨寒道:“一次,只能一人进入,这是仙帝留给你的,你进去看看吧。” “好。” 楚月气力上浮灌入元神,神识下沉进宝箱。 进入宝箱空间后,却是怔住了。 四四方方的空间里边,挂满了没有五官的画,陈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小孩的,还有大人的。 第2144章 娘亲叫你月月好不好 这宝箱空间,既是楚月神识连通的空间,在楚月进入宝箱的时候,轩辕修、破布以及圈养的兽兽们也能通过神农空间的枢纽来此观看。 先祖轩辕修如没见过世面一般左瞅右看,最后还在雕花的晶玉柜找到了一系列的话本,足足有十几本。 每一本,都有一指的厚度。 轩辕修的眼睛,“噌”的一下就发亮了。 “好东西,好东西啊。” 轩辕修捧起话本,拧紧了眉,“这是什么字来着,朕怎的不认识?” “饕,饕餮的饕。”破布鄙夷的道:“没文化,真可怕。” 轩辕修:“……”这两字放在一起他还认识,分开的话脑子一下子就转不过弯来。 他手中的话本,其封页上的书名正是《饕神》二字。 “主子,这里面的东西娘里娘气的。”破布犹如小猫儿般趴在楚月的肩头,“鸿蒙仙帝难道是在侧面告诉你,得娘们一点?” 楚月抿唇不语,眸光四扫,恰好捕捉到了掉落在地的信。 她将几张信纸捡起来。 第一页涂涂改改了好多回。 各种各样的字都有。 透过晕染开的墨水,楚月隐约看到,那是一个又一个名字。 名有不同。 姓却都是一样的。 那是她无比熟悉的一个字: 楚。 …… 看到这里,楚月已经察觉到几分不对劲了。 “楚明月。” 破布将第一页信上唯一完好的名字读了出来,“主子,这是人名吗,和你的名字怪像的。” “哪有我们小叶子的名字好听。” 轩辕修一边翻看着《饕神》,一边撇着嘴说。 “这些东西,不是鸿蒙仙帝的。”楚月淡淡的道。 “那是谁的?”破布不解。 “大楚,楚家夫人的。” 楚月言罢,翻开到了第二页的信。 不同于第一页密密麻麻的墨水晕染,第二页是正儿八经的信。 字里行间,都是一个母亲的遗憾。 她在十五的月下,坐在窗前,吹着晚风,轻闻花香,执笔写下她的执念—— “明月,这样叫是不是生疏了,娘亲叫你月月好不好。 你爹和祖父都说,世上没有你的存在,那医师也说他是出了错。 在他们眼里,娘亲是个蠢人吗? 你存不存在过,与你血肉相连的母亲,怎么会不知道呢。 寺里的僧人说是南音,也就是你的双生姐妹,汲取掉了你的元气。 距离那日,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娘亲每一日都想抱抱,不曾出世的你。 若你安稳出生的话,你会和南音一样,有好多个哥哥的疼爱。 月月。 若有朝一日,我们母女二人共饮黄泉水,同赏地狱花,请务必相信,娘亲对你的喜爱和在乎,超过娘亲自己的生命。” “嚓、嚓。” 楚月拿着信的手指蓦地蜷缩起来,连信都变得褶皱了。 她耷拉着头,苦涩的笑着。 “小叶子?”轩辕修放下话本,关心的问。 “刺啦”一声。 楚月冷漠的撕掉了手里的信。 她只有一个母亲。 那就是慕倾凰。 她永远不会承认大楚的母亲,就如同她不认为楚云城和那个老人会是她的父亲与祖父那样。 “主……子……”破布忧心忡忡。 “没事。” 楚月笑着回应,手中不断重复着机械的动作,一遍一遍的撕碎雪挽歌的信,直到满地都是残渣碎片。 她睁大眼睛,望向了柜上陈列的东西。 小孩子用的拨浪鼓。 比巴掌大一点的衣服。 还有给女孩儿扎辫子用的流苏装饰。 每一条流苏,都镶嵌着流光溢彩的琉璃。 还有弯月形的簪子。 簪子表面流动着莹莹的光,一看就是上乘好物。 一个个精致的架子上,摆放着一件件衣裳。 有水蓝色的长裙,还有浅粉、碧绿的颜彩,都是活泼可人的少女该有的明艳。 满屋子里,数万年,唯独不见黑、红、灰这几种颜色。 或许是雪挽歌的认知里,她的女儿应该是善良可爱的,纯净的像白纸一样,却不知她口中的月月,她所认为的这张白纸,染上了一遍又一遍的血迹,从明红,到深黑,都是见骨的伤。 楚月平静的挪开了眸光。 万千的衣裳首饰加在一起,不如凰娘做的暖手炉和新买的长命锁。 楚月最后的目光,落定在一个书法品上。 那玩意儿,歪歪曲曲的样子,说是书法,更像是垃圾。 楚月险些不忍直视。 “主子,你的字诶。”破布兴奋的跃了过去,朝着书法蹭了蹭。 “小叶子,你的字,总能一次比一次丑到让朕虎躯一震。”轩辕修揶揄道。 楚月嘴角一抽,将自己的字拿走,发现字的背后有个小条子,条上写着:月月你看,好丑的字。 楚月:“……”说好的宝藏呢,为什么要给她看这种东西? 鸿蒙仙帝大费周章,就是为了羞辱她的字么? 楚月把自己的“书法”拿走,准备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却见临走之前,轩辕修拿着笔在墙上留下了一行大字: 美男子到此一游。 他很满意的望着自己的字。 楚月和破布扭头看去,险些脚下一个趔趄给当场摔倒。 那字,实不堪睹,比她的还丑。 楚月离开的时候,望着地上碎裂的信纸和柜子上那个崭新的拨浪鼓,淡淡的笑了笑,浅紫色的眸子里闪耀着破碎的光,心也随着千疮百孔的痛。 大楚的亲情,她不需要。 一人一魂一布消失在宝箱空间。 不多时。 雪挽歌进来宝箱看见,看着满地狼藉和墙上嚣张的字,以及字后还画了个笑脸,一下子险些晕厥过去,当即尖叫出声。 听到雪挽歌的声音,附近的楚云城和楚世诀几个儿子吓了一跳,连忙走进来看。 见此一幕,都惊得不能再惊了。 楚云城眉头紧蹙,脑子高速旋转,细算着大楚得罪过的高手。 楚世诀道:“好强的人,竟然能这么悄无声息的在我大楚来去自如,连大楚的顶尖高手一个都没察觉到,此人,强的过分,品行实在是差,嵌入女人房中,竟还肆意留下这孟浪之词,实在是可恶。” 第2145章 距离飞黄腾达,只有一步之遥了 “月月……月月的信……” 雪挽歌跌跌撞撞的到了一堆碎纸的边沿,慌张的跪下来伸出手去捧起满地的碎纸。 “娘。” 楚世诀几个儿子和随后而来的楚南音都担心的簇拥过去。 “挽挽。” 楚云城欲言又止,无比心疼的望着自家妻子。 关乎此事,他心中有愧。 想到那孩子还活着。 日后他或许还会杀死那孩子千千万万次,他便愧疚到身体都在发僵,眼睛更是爬满了血丝。 他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希望那孩子平安如意,可他是人世间对那孩子最坏的人。 最坏的父亲。 雪挽歌跪在地上捧着满怀的碎纸,缓缓的扬起脸来,发红的杏眸蓄满了泪。 两行泪水,流淌而下。 她哽咽地说:“是月月来了,对不对,是月月。” “娘亲,你清醒一点。” 楚世诀指着墙上轩辕修留下的一行字,急道:“你看一看,是男子,擅自闯入大楚并且做出如此无礼之事的那个人,是个男人,还是个无耻的男人。娘亲,你魔怔了,你和父亲只有南音一个女儿,我们兄弟几个也只有南音一个妹妹啊,你不能因为当时医师的误诊,就总是活在过去,那医师分明是个庸医,还医死了人,被驱赶出了大楚。娘亲,做儿子的求你了,放下这个执念吧。” “不,是月月,是月月啊。” 雪挽歌从未一刻,像现在这样癫狂过。 压抑了数万年的情绪,爆发的时候让满屋的人都怔了又怔。 雪挽歌泪流满面,哭着喊到嗓音沙哑咽喉胀痛,无措的捧着碎纸的手,止不住的发颤着。 她匍匐在地往前爬去,在柜子下面捡到了一片很小的碎纸,纸上只有一个字,是“月”字。 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坚定过。 “你们不懂,你们都不懂。” 雪挽歌颤声说:“月月她不喜欢我这个母亲,她不肯原谅我,所以她撕了我的信,她也不喜欢这个名字。” 她将写有“月”字的碎纸放在掌心,再缓慢的贴合在了自己的左侧胸膛,闭上眼睛流出了滚滚热泪,“是娘亲不好,都是娘亲不好。” 楚南音抬手挥出一道金色元力灌入了雪挽歌的后脑勺。 雪挽歌当即眼前一黑,捧着碎纸朝前栽倒了下去。 距离最近的楚世诀和楚云城及时的扶住了晕厥掉的雪挽歌。 “你们娘亲,需要冷静一下。”楚云城说。 “爹,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楚世诀眼睛深红,“自从妹妹出生后,她就总是郁郁寡欢的,时常见她以泪洗面,也没了往日的笑容,你们都说时间会是一剂良药,可这良药的药效都过了九万多年还没发效吗?” 楚云城抿唇不语,沉默了很久很久,深邃的眼底闪烁一道幽光,仿佛在暗暗下了什么决定一般。 雪挽歌被送进了千岁堂休息。 千岁堂是雪挽歌给从未出世的女儿留着的房间。 取千岁之名说,她曾站在高楼长廊,望着春日百花,笑逐颜开地说:“不求荣华富贵,但求我儿千岁。” 不。 不止是千岁。 要她无忧无虑的长命到时间的尽头。 周围的人明面上不说,私底下都道她失心疯了。 雪挽歌在千岁堂醒来,头痛欲裂的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茫茫然的睁眼,一瞬的寂静后掀开被子也不穿鞋,急到赤着双足就要跑回自己的房间去那床下的宝箱空间,却被绕开屏风走进房中的楚云城揽入了怀中。 她竭力又拼命的挣扎。 这一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坚决。 “让我过去,别管我。” 雪挽歌尖声喊。 边喊,边卯足了全力的去挣扎。 直到楚云城抱着她说:“找到了,月月找到了。” 雪挽歌瞬间冷静下来,满眼欢愉惊喜的望向了枕边人,“月月呢?月月在哪?快带她来见我。” “你就打算这样去见月月?”楚云城看了看雪挽歌凌乱的头发和身上用来睡觉的里衣。 雪挽歌的双手摸了摸头发,又低头看了看衣裳,拉开屏风遮挡视线,赤着双足进了房中去梳妆。 想到即将要见的月月,她比新婚那日还要紧张,就连手掌心都在不住的往外冒着汗珠儿。 等她梳好发髻,穿上珍藏的长衣出来,便在大厅看到了丈夫口中的月月。 那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子,眉间点着梨花妆,穿着浅粉的裙子,不算倾城之色,但也是如花似玉。 如若楚月、萧离几个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这女子左右也算是个老相识。 此人,正是灵仙剑宗的女弟子,纪凝。 楚月作为护龙阵列的首领前往龙吟岛屿完成龙渊任务时,在龙宫大殿与钢铁刀宗的皇甫陨惺惺相惜,也与灵仙剑宗的纪凝多有摩擦。 算是留下了一笔旧怨了。 纪凝作为中界宗门的弟子,哪来过上界这等繁华之地。 恰好宗门秘境试炼,由天梯那边介入操办,纪凝实力不错,就拿了个名额跟着来了上界。 为时只有三日,第三日的时候,突然来了个男人,给她丰富的报酬,还让她开出一个条件,只为让她办一件事, 让她来当楚云城和雪挽歌的女儿。 这天大的好事,纪凝怎能拒绝? 傻子才会拒绝。 “挽挽,这就是月月,当年稳婆偷走了月月,还好被我们重新找到了,你的直觉果然没有错。” 楚云城眉开眼笑。 大厅里,还有楚南音、楚世诀这些人。 纪凝的眉眼,仔细看去,和楚南音有几分的相似,只是气质大有不同。 楚云城选中纪凝,除了容貌的相似以外,便是因为中界的人好控制不说,更改身份也会简单许多,妻子挽挽定不会疑心的。 屋子里的人,目光都落在了雪挽歌的身上。 雪挽歌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仔细的盯着纪凝看,像是鉴定大师在分辨一件古董的真假那般。 “娘亲,我是楚明月。”纪凝按照楚云城的吩咐说道:“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纪凝。” 纪凝期许的望着雪挽歌。 距离飞黄腾达,她只有一步之遥了。 “你不是我的月月。” 雪挽歌后退了一步。 第2146章 愿女无所忧,愿女千千岁 雪挽歌的冷淡,如一盆冰凉的水,浇灭了纪凝的满腔热血和上界梦。 她慌了。 慌得不知所措的望向楚云城。 楚云城眉头微皱,“挽挽,她就是月月,这是经过查证的,也是她撕碎了你的信。” “信,是你撕碎的?”雪挽歌眼神犀利的盯着纪凝。 “对是我。” 纪凝木讷的点头,背部已经溢出了许多的汗。 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特别是那位叫做楚南音的妹妹,据说有仙神之姿,还要去往仙神道的七杀天。 “好——” 雪挽歌一甩衣袖,坐在了椅上,“那你告诉我,你为何要撕掉那一封信。” “我……我……” 纪凝语无伦次。 关于这件事,楚云城也点拨了她,提前与她说过该怎么回答。 她怕的要命。 害怕被拆穿。 害怕梦舟还没启航就死在干涸的土里。 袖袍下的双手死死地攥紧着。 纪凝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的回答道:“当我知道我是楚明月的那时起,我恨你,我讨厌你,我并非有意进入宝箱空间,我是想偷走你宝贵的东西让你伤心,我承认,我的实力不强,但我结识了一位高人,他愿意帮我,我才得以进来。我想逃走的时候,被父亲云城给抓住了,他跟我说,你们一直在找我,说你有多喜爱我,我才知道,我不该去讨厌,不该去恨。” “你如何得知,你是楚明月的?”雪挽歌问。 纪凝说道:“我年少时有过机缘造化,得到过霁月星图,看到了自己的来历。” “霁月星图呢?” “在中界洪荒的灵仙剑宗,需要等下一次天梯启动之日去往中界取得霁月星图。” 这些,都是缓兵之计。 先让雪挽歌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儿,至于霁月星图的事,往后再想办法。 这也是楚云城和父亲的不谋而合,送给雪挽歌的一个女儿。 雪挽歌沉默着没有说话。 一杯茶盏接着一杯的喝。 大楚独有的寒星茶,入口香甜,雪挽歌却只喝到了苦涩的味道。 她低垂着浓密的眼睫,轻遮住了眸子。 谁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纪凝的呼吸紧跟着急促。 她紧咬着下嘴唇,紧张又期待的望着不语的雪挽歌。 “挽挽?” 楚云城忐忑地出声。 “砰”的一声。 雪挽歌手里的茶杯压在了桌面,冷眼睨着纪凝,“你不是明月,绝对不是。” 久别重逢的女儿,带给不了她任何的悸动。 她心如冬雪般冰冷。 纪凝看她的眼里,没有无奈的恨,也没有喜悦和害怕。 她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信被撕碎时,撕信之人的决绝,绝非只言片语就能纾解。 “娘亲,你为什么不信呢?月月都在你面前了,你还不信吗?”楚世诀懊恼地说。 楚云城把画拿了出来。 那是他从宝箱空间带走的画。 如今,画上的人儿已经有了五官。 是纪凝的五官。 “挽挽,你看——” 楚云城将展开的画放在雪挽歌的面前。 雪挽歌拧眉,并未回应楚云城,而是扭头看向了楚南音,“阿音,他们说这是你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妹,你怎么说?” 楚南音沉吟了好一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出现了那日在帝域看到的画面。 着喜服的风流新郎恣意又桀骜。 身穿墨黑战袍的女人在九霄用雷霆击鼓。 一星武神斗战八星老武神。 五陆武者,为她而至。 她是叶楚月。 五陆的楚帝。 …… 若她楚南音有双生姐姐的话,那必得是这世上一等一的女儿,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风姿。 若为神,是万仙朝拜。 若为魔,是诸佛皆颤。 若为人,是忌惮! …… 尽管如此想着,楚南音还是违心的说:“女儿见纪凝,颇有亲切之感。” 她得让母亲放下莫须有的执念。 世上没有双生姐妹,也没有一个叫做楚明月的人。 作为女儿,她只想母亲平安健康,万事顺遂,眉间不染尘世的忧愁。 “连阿音都要骗娘亲吗?” 雪挽歌失望的摇摇头。 楚南音抿唇不语。 雪挽歌看向了自己的丈夫,“云城,你从未骗过我,这一次,不要骗我好吗?” 楚云城的内心备受煎熬,对上雪挽歌痛苦破碎的目光,终是败下阵来,丧气的说:“若非如此,你怎能放下心结?挽挽,你要这满屋的儿女,都因你而倍感难受吗?你有想过我,想过父亲,想过南音世诀他们的感受吗?若世上真的有楚明月,做父亲的我,真的不会去寻找自己的女儿?真的就不会痛吗?若真的有月月,你可知道我多想陪她长大,看她觅得良人,看她成亲生子。” 他痛啊。 他想违抗父命一次。 他不要再去杀死那个可怜的女儿了。 不是女儿。 只要不是他的女儿,他就不用去下杀手。 就让那孩子,在遥远的地方,过着平淡普通的日子,从而了却一生吧。 是的。 楚老爷子只知楚明月还活着,却不知在何处,便让楚云城去搜寻楚明月的下落。 楚云城私下命令过不用去搜,届时随便应付父亲说是没有找到便就罢了。 雪挽歌怔怔的望着楚云城。 夫妻俩人对视良久。 雪挽歌红着眼笑了,哽咽的说:“我知道了,是我执拗了,那宝箱放到千岁堂吧,把千岁堂封了,有生之年,从此不入千岁堂,不提楚明月。” 她望着千岁堂的装饰,内心深叹。 愿女无所忧。 愿女千千岁。 这是她对楚明月最后的祈祷与祝福。 纪凝见自己的上界梦支离破碎,急着想说什么,又害怕楚云城这群人的威严,只能委屈的低下头。 不管结局如何,楚云城都会给她丰厚的报酬。 但是跟成为楚明月相比,那些报酬不值一提。 她不甘有怨气,却也只能如此。 …… 帝域。 凌天北洲。 轩辕修问:“你很恨楚家的那个女人吗?” “不恨。” 楚月苍凉一笑,嗓音微哑,“楚云城两次杀我之仇早已刻进骨血,我所恨的这个人是她的丈夫,用我金瞳的那个人是她的女儿,大楚是她的家,终是不相往来,又何苦让她多做个痛彻心扉的选择呢?选谁,又放弃谁,对她来说,都是百般的痛,倒不如维持现状,永不相认。” 第2147章 此字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选择二字,何等泣血之重? 若真有那一日,雪挽歌不论怎么去选,都是要悔恨终生的。 与其如此,那不如就将尚未发生的某些东西扼杀在摇篮了吧。 楚月浅浅一笑。 明明是极致的笑容,落入轩辕修和破布的眼里,却只感受到了堪比深秋大漠的悲凉。 轩辕修张了张嘴,终是欲言又止,沉默了下来。 是了。 小叶子不是不想留着那一封信。 不是不在乎大楚的母亲。 正因在乎,才更要更加的坚决不回头才行啊。 “小叶子。” 轩辕修难得沉稳认真了一回,“你总是这样……” “嗯?” “……” 总是算无遗策,也总是思虑到了每一个人,唯独忘了自己。 “总是哪样?”楚月问。 “总是让朕爱的深沉。” “呕。” 破布干呕出声。 楚月嘴角猛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恶寒到不忍直视轩辕修这不正经的老魂了。 她脚底抹油逃也似的,神识以此生最快的速度逃离了神农空间回到了现实的本体。 本体的毛发因为恶寒倒竖而起。 夜墨寒眸色深邃的注视着楚月和仙帝的宝箱,时时刻刻留意楚月的变化与波动。 血护法懒洋洋的靠在一边儿。 龙十三的眼睛就差如上等水晶那般折射出光芒来,无比期许的凝望楚月,期待着宝藏内的好东西。 “呕——” 怎知,楚月回归本体的第一件事,就干呕了出来。 龙十三瞪眼:“仙帝宝箱里是有多么恶心的东西,竟让楚帝呕出来了。” 神农空间,恶心的轩辕修颇为无语:“……-_-||” “好点了吗?” 夜墨寒温热的大掌轻抚过楚月的脊背,武神境的真力流淌到脊椎骨和筋脉,温和的力量犹如暖水般,让楚月浑身都舒适了不少,刹那间便有种心旷神怡的清爽舒畅之感。 楚月轻点螓首,微微一笑。 夜墨寒问:“有什么发现?” “发现了一幅书法,观摩字样,应当是上古书法大家留下来的,其笔锋之绝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楚月在几人的期待下,骄傲的把“书法”取了出来。 只见龙十三近乎哀嚎:“我去,我的眼睛,丑到我了。” 楚月:“……” 轩辕修已经笑得眼泪飞溅直不起腰了。 “世上竟有如此奇丑之字,什么书法大家,这该拿去辟邪还差不多,楚帝,十三说的可对?” 龙十三这会儿才发现楚月正幽幽的望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叫人瘆得慌,让龙十三觉得今日比往日好似要冷许多。 夜墨寒宛如紫宝石般的眸子极尽宠溺之色,无奈又纵容的望着阿楚鲜少见到的调皮一面,妖孽精致的俊脸不由展露出了好看的笑容,似那清绝的高岭之花,笑时却有比星辰日月还要璀璨的光芒从眼睛里溢出。 他扫了眼楚月手中的书法,赞赏道:“是好字,此字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须裱起来做传世家宝,留给子孙后代。” “咳……” 楚月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一向自诩厚颜无耻的她,这会儿被夸得羞耻爆棚,耳根子烫熟了似得。 龙十三则严重怀疑自家殿下的审美问题,甚至还有些怀疑人生,“殿下,血哥哥,这是鬼皇的字吧,九幽族内也有一幅,虽婊在大宫,人人敬仰,但私底下都说那字丑得很。嘘,这事可不能传出去了,只能私下议论。” 龙十三还没发现事情的严重性,说得正是起劲。 不知怎的。 素来不好相处的血哥哥,这会儿竟有些钦佩的看着他。 夜墨寒眉峰抖动了几下,楚月及时的抓紧了夜墨寒的手,把夜墨寒拉了出去,“我好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不知道是奶奶还是师父下的厨,我们去看看。” 龙十三并不知自己逃过一劫,一张嘴还在不停的叨叨。 血护法忍不下去了,“十三弟,你可知,鬼皇是谁?” “是谁?” 龙十三茫然。 “是楚帝,当然,也是我们的夫人。” 血护法见龙十三在短暂的沉寂后神情龟裂开了惊惧之色,仿佛在说节哀般拍了拍龙十三的肩膀,“小十三,熬一熬,一辈子很短很快就过去了,下辈子好好注意下。” 血护法跨过门槛到了长廊,身后传来龙十三痛彻心扉的哀嚎,勾着唇满意的坏笑了一声。 笑得正欢呢,便看到长廊的栏杆上,斜靠着一人,不同于往常的盔甲,只穿着纯黑的长衣。 黑衣红发,烈酒一壶,夏日炎炎的百花在她身后萦着太阳的金辉而绚烂着。 “九幽、圣域双职护法,竟这般幼稚。” 沐凤鸣喝了口酒,把栏杆上的长腿放了下来,嘲讽的望着呆讷住的血护法。 “我也不知,沐将军还有听人墙角的习惯。”血护法掀了掀唇,端着随性而恣意,不甘示弱地回道。 沐凤鸣扬起了眉,迈开长步走至血护法的面前。 血护法咽咽口水,潜意识的朝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脊背狠狠抵在了冰凉的墙面。 “血护法怕是忘了北境时说的话,你该在本将底下做事,而非他夜墨寒的手下,半途就跑,血护法当真不怕本将以军法处置?” 两人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的感知到。 沐凤鸣不知喝了多少酒,浑身上下就连头发丝儿都是浓烈的酒气。 “沐将军,你喝多了。” 血护法不敢直视沐凤鸣的眼睛,“北境说的话我不会忘记,前段时日事出有因,便当了一回逃兵,往后沐将军尽管吩咐就是。” 殿下的命轮魂灯有问题,他和老白几个,根据叶宫陈伯的引荐,去了帝域以东的符文之地。 符文之地有一座鼎炉,其名为炼符鼎,专门用来炼制晦涩难懂的高级符箓。 叶天帝身边的陈伯早年出身于符文之地,对炼符鼎有些研究。 后得知,若把人放进炼符鼎的话,能够延长命轮魂灯。 可问题是炼符鼎之苦痛如刀山火海,直教人生不如死,有几个人能承受呢? 第2148章 祈福山上黄沙塔下使命的召唤 多数都是意志力不够,死在炼符鼎的时候,因为死前的痛苦,身上的青筋都会炸出体外。 夜墨寒在炼符鼎足足呆了数月之久,因鼎炉是火性之物,出来要又要去最冷的冻骨寒窟,方才能平衡体内的属性。 可谓是历经了人世间万般的苦楚,才开了窍通,重回九幽剑族,做一回万年南寻的剑帝。 沐凤鸣红唇微勾,戏谑的睨着无所适从的血护法,长指轻挑起下颌,锐利地问: “没碰过女人?” “谁说的?” 血护法几乎跳脚,“本护法什么女人没有碰过?说出来不怕沐将军笑话,本护法早年里,人送外号:雪月一枝花,情场小浪子。” “哦?”沐凤鸣轻呵热气,缓缓的逼近,氤氲着酒气微醺的眼眸如山水的雾,比那极光下的夜色还要迷人。 在沐凤鸣凑近之时,血护法喉结滚动狂咽口水,心脏跳动的速度之快让他差点儿以为自己得当场去世。 末了—— 血护法紧紧的闭着眼睛,好似认命又期许的在等待着什么。 只不过,想象中的亲吻久久没来。 他又等了一会儿才睁开眼,不期然的撞入了女子含笑生辉的眼眸,恍神了许久,许久。 廊外夹杂着花草香味的风吹来,掀起沐凤鸣殷红的秀发,细软的发丝轻拂在他的脸颊,酥酥麻麻的痒直通心脏。 “护法好像很失望?”沐凤鸣打趣儿问。 “沐战将说笑了。” 血护法很快收拾情绪,稳固住心神。 沐凤鸣是在责怪他没有完成北境的使命,故而用这种方式来惩罚。 “这就是沐战将责罚下属的方式之一吗?”血护法有些懊恼。 惩罚其他男人,也是这样吗? 沐凤鸣喝了口酒,并未回答血护法的话。 这举止,在血护法的眼里,那就是默认了。 血护法陡然怄气到不行,时而看向沐凤鸣的眼神,活像是个哀怨的小媳妇,还是被打入冷宫的那一种。 “沐战将可真博爱。” 血护法懊气的说:“哦,不对,可真是体恤下属,果然是个好战将,了不得的好战将。” “你在置什么气?”沐凤鸣问。 “有吗?有在置气吗?我这不是在夸赞沐战将吗,怎么到了沐战将那里就成了置气?” 血护法一连几个问话,把沐凤鸣弄得嘴角一抽,提着酒打道回府,临走前还说了一句,“许久别见,娘了许多。” 血护法气得很,如个猴儿般在北洲慕府窜来窜去的,先是看到了互相依偎的叶天帝和慕倾凰,冷不丁的出现,问了一句,“我娘吗?” 得到“不娘”的回答之后,又去厨房问了问太夫人,去书房问了问正在写信的云鬣,还把九幽一族的十几个护法都问了一遍。 他气得不行,连夜回了永恒之地,找到沐凤鸣的部下,跟吃了火药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去挑战,还只挑战男人,把沐凤鸣的兵揍得满地找牙,还不解气,想到沐凤鸣对自己跟对这些人一样,见人就去挑战。 沐凤鸣的兵之一愤怒又委屈的吼道:“他有病啊,招他惹他了?” …… 却说楚月在北洲慕府和家人们吃饭时,把鬼皇墓地就在帝军司的祈福山下说了出来。 “这幅鬼皇书法,是从仙帝宝藏里边拿出来的,既然说是有关于鬼皇,那这个或许能够打开鬼皇宝藏。” 楚月虽知自己的诞生来历,也知晓自己最初是在虚空。 但她的过去和记忆,都像是被打破的瓷器,碎了满面。 她只能从裂开的碎片,找到仅有的记忆。 因此,她想要知道她在虚空的生活和经历的事情,就得去一趟鬼皇墓地。 而且,事不宜迟。 现在的五陆合并,帝域重现,最大的担忧就是虚空。 当年鬼皇自我牺牲的封印正在缓慢的消失。 封印消失的越来越多,就说明虚空地鬼出现在帝域大陆的数量就会越来越多的。 历史,时间,是个轮回。 九万年前,帝域苦陷虚空之战。 九万年后,依旧如此。 “听说这种墓地,很是危险,小楚,我们都陪你去。”太夫人道。 满桌子的人都点了点头。 唯独不见叶无邪。 楚月看着这些家人,冰川般的心早已融化为暖流。 太夫人、老伯公等人都很默契,谁都没说,但谁都知道,他们之所以现在想每时每刻在楚月的身边,是因为以楚月现在的实力,离开帝域大陆去往域外奋斗是迟早的事。 孩子终归有自己的路要走。 是福是祸是造化。 作为长辈,当然恨不得孩子留在身边。 然而,他们不能。 只因他们清楚,他们的小楚,是九霄的凤,是出林的虎,是下山的雄狮和遇风云的龙! 对此,楚月也明白,并未拒绝奶奶的提议。 于是一大家子都乘坐灵鸟去往帝军司,直奔祈福山下。 祈福山依旧被结界笼罩。 今时不同往日。 楚月气沉丹田,周身金辉闪烁,一掌就将结界打碎。 她拿出书法,不假思索就用元神之火焚烧。 焚烧的灰烬还染着斑驳的光,掉落在了地上,湮灭进祈福山浸有帝军骨血的泥土。 此刻,天是纯粹的黑,结魄灯还未好,只有永恒之地那一块天穹的极光,给帝域大陆的平民带来了一簇不灭的希望。 当祈福山泥土吸收完了全部的书法灰烬,赫然间地动山摇。 大地滚滚黄沙堆积成塔,塔下形成一个极光漩涡。 强烈而纯粹的使命感在楚月的灵魂油然而生。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她。 只不过,那里面浓烈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啊啊……” 鼓灵之一的小骨抱头尖叫,“主子,小骨怕。” 帝鼓敲响,损耗了小骨和血翼少年的元气。 小骨九万年来本就受伤,无法进入鬼皇墓地。 血翼少年不知去哪玩了。 楚月便将小骨交给了祖母太夫人,“奶奶,照顾好他。” 随后,与夜墨寒对视一眼,互相执手,跃入了黄沙塔下的极光漩涡。 漩涡吞噬两人,大地回归宁静。 太夫人把披风盖在小骨的身上,想去握小骨的手看看冷不冷时,一股刺痛感冲击她的天灵盖。 她低吼一声,满头热汗,陡然睁大了眼睛。 “母亲,怎么了?”慕倾凰担心地问。 其余人忧心忡忡。 太夫人说:“小楚……小楚她的眼睛被她父亲挖了。” 众人齐刷刷的审视叶天帝。 叶天帝一脸茫然。 第2149章 猎杀九族,屠虐千里,你怕了吗 叶天帝迷惘到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说母亲口中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母亲,你说什么?” 叶天帝在一众目光的审视之下,硬着头皮问道:“什么叫我挖了阿月的眼睛,这可能吗?” 他这个当父亲的,怎么可能去挖了自己女儿的眼睛? 他就算自己粉身碎骨,也不舍得让阿月掉一根头发丝。 两府众人俱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寻思着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那端庄自持的太夫人,何故会说出这样的话? “太夫人,是不是存在什么误解?”沐凤鸣问。 太夫人看着面前的儿子,摇头:“说的不是你。” 话音落下,那可就是更大的误会了。 众人又望向了慕倾凰。 慕倾凰:“……” 太夫人逐渐清醒,见他们神色异样便自知是说错话让人误会了,于是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详细的解释道:“我刚才碰到小骨的时候,脑子里多出了一段莫名的记忆。” “是什么记忆?”老伯公拧起了花白的眉。 太夫人将自己所见,一五一十的道出了出来: “洪荒上界,大楚境地,家主夫人怀有双生女,但临盆之时,一个女儿是金红异瞳的体质,一个是仙体,其祖父如临噩梦,父亲楚云城将金瞳挖走给了小女儿,并将大女儿丢入上界的无间地狱……” 后面看到听到的事情,太夫人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道出。 “那个被丢入无间地狱的孩子,是我们的小楚?”慕老夫人问。 太夫人点头。 慕府长子慕惊云咬牙切齿,“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大楚家主及其父亲,当真比虎还要毒。” “胡说。”慕临风道:“震天虎很可爱的,别侮辱震天虎了。” 慕臣海问:“不是说上界也有魔道,洪荒还有魔界吗,他又何必杀女?” 太夫人摇摇头,“魔体也分境地,小楚的魔体,是焚世天罡魔体,这等魔体,只有最早与神族对立的下九流魔族才有、” 这里的下九流,并非指的是魔族实力的低下。 相反,下九流的魔族,实力非但不低下,还特别的强。 否则又怎能与古老的神族对立呢? 所谓下九流充其量是肮脏邪物,不容于世罢了,世人多数用“坏种”来称之。 “这种魔体我也有所耳闻。”慕倾凰皱眉:“焚世天罡魔体,又被说是坏种魔体,几十年前无意中听一位西部的老人说过,洪荒境内,但凡出现坏种魔体,会被最强的执法队猎杀,世上多说被诛九族,坏种魔体不同,方圆千里,都得毁灭掉,连一根蓬勃的草都不放过,并美名其曰:新生。若不毁坏,如何新生?而除此之外,不在方圆千里的九族亲人,也得被猎杀,猎杀之时,方圆五十里寸草不生。洪荒武者听到坏种之中,宛如梦魇,无比绝望,然而从上古时期至今,坏种魔体的人屈指可数。” “好狠毒的规矩。”老伯公冷笑,“这也叫执法?不过是群道貌岸然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罢了,魔体又如何,什么焚世,什么坏种,还不都是他们赋予的寓意,新生的婴儿还没好后欣赏人世,享受真情,就要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这样做公平吗?” “不公平。” 叶天帝目光冰冷,沉声冷喝,双手紧攥成拳,额头青筋狠狠暴起,一股子怒气蓄势待发,似欲破体而出剿灭四方天地的匪。 那日,神庙万道阶,鸿鹄榜更迭之日,他始终忘记不到阿月苍凉又失落的模样,还有稍纵即逝的害怕。 他从未看到过那样的女儿。 而今他方才知晓,阿月大概是看到了这些肮脏的记忆。 同为父亲,他永远都无法理解楚云城的做法。 太夫人直视叶天帝,“猎杀九族,屠虐千里,你怕吗?” “怕?儿子只怕自己无能,既保不了家中长辈,也护不住妻女。”叶天帝咬牙道:“纵要猎杀屠虐,那儿子就成为那第一人,要杀阿月,得先杀她的父亲。” “好!好!这才是我的儿子,阿月该有的父亲。” 太夫人浑浊的眼眸闪烁着寒冬般凛冽的光,赫然间威严大开,精神抖擞:“适才老身说错了,现在老身重说一遍,挖掉小楚眼睛的,并非是她的父亲,只是上界大楚的一个家主。阿楚此生,不管从前,还是现在,她都只有一个父亲,她姓叶,不姓楚。焚世天罡体会带来的危害,老朽已经说清楚了,若是害怕,现在站出来,立刻与小楚脱离关系,老身绝对不会怨怪,并且理解。人活在世,身不由己的道理,老身还是明白的,只不过,过了今日,谁若出卖小楚,老身纵一把年纪半截身子入土,跟人玩命起来可是不输给年轻人的。” 在场的两府之人,没有一个人打退堂鼓。 太夫人见此,苍老的面庞浮现了温和的笑,打心底里的为小楚高兴。 云鬣说道:“鬼皇墓地,事关虚空,如此危险之事,按照小楚的性格,绝不会让我们跟来,必会独自前来,至多加个夜剑帝罢了,这会儿,很是古怪。” “不是古怪。”沐凤鸣把酒摇头:“小楚正因知道这些,害怕大楚的追杀,怕连累我们,所以她想帝域真正的太平下来,找个由头去‘死’,彻底跟我们断开关系,再在域外洪荒重新开始。她想珍惜跟我们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最后再决绝的离开我们。” “是那孩子能做出来的事。”太夫人口中发苦。 每个人都情绪复杂。 对于下界大陆的武者来说,就算修炼到了武神境,在面临上界势力的时候,都会有深深的无力感。 那是难以跨过的天堑,是泥与云的差距。 试问,地上泥,如何碾压天上云呢? 连九重云霄都去不了,注定只能被人踩在足底践踏。 一日如此。 一生如此。 “去干一场大的吧。” 沐凤鸣仰头喝了口浓烈醇香的酒,红如血的发扬在长空,孤傲的眼神是一往无前的坚定。 第2150章 要干,就干一场大的 闻声,一道道目光,俱都看向了迎风喝酒的沐凤鸣。 沐凤鸣道:“心有不甘吧,满腔都是怒气吧,与其原地踏步,不如去大干一场,什么上界洪荒,什么万宗林立,什么大楚,欺负小家伙的人,都不能放过。” 这番话的意义很深,也很沉重。 对于武者而言,顶破了天穷其一生修炼到武神境,那都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想要在洪荒域有所建树,其难度不亚于登天。 但!再难的天,也得登! 再高的山,也得去爬! 再强的敌人,也要一战便试虚实!! “凤妹说的对。”慕惊云眸色染着红,难得一见的激动,“要么不干,要干,就干一场大的。”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去试试吧。”老伯公笑道:“想不到我这个油尽灯枯的老头子,也有热血沸腾的一日。” “谁不是呢?”慕老夫人同样的笑。 战意,斗志,逆天而为的昂扬,浮现在每个人的身上。 纵知九死无生之路,即便是死局。 他们无悔。 他们不怕。 他们永远都会是叶楚月的亲人,是她漂泊于茫茫人海最坚固的后盾与依靠。 这一刻,不论年轻还是年迈,都只想着活下去,修炼下去,斗下去,也互相陪伴下去。 不只是凌天,更不只是帝域,要去域外,去宗门,去中界,去走天梯,去洪荒域的至高处,是接近神接近光的地方! 每个人都在琢磨着,思考着,未来足下的路与常伴的武道之魂。 …… 微光涌动,清风徐徐。 祈福山的地底之下,风暴如杀,光芒刺目。 一把把泥土形成的剑,携带着漫天的黄沙席卷而过。 三千土剑,黄沙破地! 无数骇然的杀气,直奔楚月与夜墨寒。 宛如末日降临。 两人的手却紧紧相牵着。 夜墨寒下意识的护住楚月,楚月却是发现了什么,低声道:“抱枕,这是我的家,我不会有事。” 她跃到夜墨寒的前方,孤身挡住土剑黄沙。 剑与沙即将撕碎她时,却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犹如尚未开智的小兽,时隔许久见到了家人般,卷成一团,轻轻的触碰楚月的额间,好似是在嗅她灵魂的味道。 随后,剑沙往后退去几十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弭在地底。 楚月终于得以望见鬼皇墓地的表面雏形。 说是墓地,倒不如说是掩藏在地底之下的一座王宫。 不同于皇室王宫的富丽堂皇和璀璨光华,这里,只有沉寂肃然的暗,只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几盏鬼火灯。 楚月二人对视了眼,旋即看向了墓地的入口通道,并且谨慎的迈步走了过去。 接近入口十步左右的地方,入口两侧出现了黄沙泥土形成的人,穿着土色的盔甲,拿着泥做的剑。 “这些是墓地的守墓人。”夜墨寒道。 楚月了然于心,抬眸看去—— 在帝域,只有武帝境以上的武者,死后的墓地,才会有守墓人。 但很明显的是,眼前的这些守墓人,与正常的守墓之人不同。 他们,不是人。 “吾皇,你来了。” 说话的守墓人,渐渐恢复了鲜活的色彩,不再是土黄色的泥,而是真实的人。 他慈眉善目的望着楚月,像是隔着遥远的时空,朝着楚月笑,“末将,在此等候许多年了。” 守墓老将的热泪如断线的珠子,滚滚的往下流淌。 “咔,咔吱,咔吱,咔。” 守墓老将屈膝跪地的时候,随着他动作的往下,犹如生锈老化的机械运转般,骨头发出了生硬的声音。 “末将叶长明,恭迎吾皇。” “吾等,恭迎吾皇。” 一个个黄土守墓人跪了下去。 随着他们跪下,身体都渐渐变成人的模样。 这些…… 楚月深吸一口气,脑子刺痛,记忆袭来。 最初的帝军,一分为二,一半自愿守墓,镇守在祈福山下。 一半守护大陆九万年之久,直到被李莲城所害。 楚月双手握拳,眼眶通红。 “叶老将军请起。” 她迈步上前的把叶长明扶起来,可手掌所及只有黄沙和泥土,而不是人的温度。 叶长明。 半支帝军。 早已随着时间流逝而死在地底,与黄沙泥土融为了一体。 只有守护墓地盼她来的执念,支撑着他们日以继夜的镇守墓前。 是信仰的战歌,黎明的号角。 楚月哽咽得说不出话。 既痛苦,又无可奈何。 这一条战火纷飞的路,破而后立撕碎再重组的征程里,有人为蝇头小利谋财害命,有人为信念二字守墓九万年。 帝军一分为二。 半支军队死在祈福山上。 半支军队死在祈福山下。 “咻——” “咻——” “咻——” 叶长名抬起了手。 纹路密布的枯老手中,是一条让楚月无比熟悉的发带。 每一个守墓士兵,都扬起了手。 每一只手里,都是一样的发带。 他们把发带绑在头上,额间中央的“叶”字,何等的瞩目。 一条条发带扬在墓前,舞在千丈地底,又是何等的震撼? 似如古老的画卷,在楚月的面前徐徐展开。 “吾皇,不朽。” “帝军,不朽。” 叶老将军说道。 “吾皇不朽,帝军不朽。” 士兵们高举起兵器,做出守墓的姿势。 叶老将军和他的兵,都在对着楚月笑。 话语落地之际,他们再归于泥土黄沙状,又化作漫天的尘烟黄沙,碎裂开消失于楚月的面前。 当使命完成的那一刻,他们将真正的与大地,与深渊融合。 此后。 他们是大地。 他们也是深渊。 楚月微凉的手轻轻颤着。 尘烟里闪耀萤火之光,指引着墓地门开。 楚月竭力遏制住自己的心情看了过去,墓地内是春暖花开之景,晶莹的湖畔,杨柳依依,落英缤纷,百花凋零之中,躺着一个人,准确的来说是一个尸体,更准确的来说………那个人是她,也不是她。 那人散发着下九流的魔气,只有一只血红的眼瞳,另一只眼睛被花瓣遮住,但楚月看得见,花瓣之下是空洞的,并没有眼球的组成。 那是被楚云城挖走金瞳,是被丢入无间地狱的她! 是她的焚世天罡魔体! 第2151章 那也是六合八荒最美的魔 “小叶子,你诈尸了!!”轩辕修见鬼似得吓了一大跳,害怕的抱着破布瑟瑟发抖。 破布鄙夷的看了眼轩辕修,嘲讽地道:“你自己都不是个人,好意思怕吗?” 若论诈尸,谁比得上这位先祖修啊? 听得此话,轩辕修顿时就觉得没那么害怕了,甚至还在高速运转脑子,为楚月分析眼下的情况。 “主子,那是你九万年前的尸体吗?”破布亦是好奇地问。 楚月摇了摇头,平淡的用神识回道:“按理来说,九万年的那一具身体,在封印虚空之门时,就已经支离破碎,与山川河流融为了一体。” 她的躯干早已归于尘土。 她的骨血浇灌花草树木。 连灰烬都不剩,何来的尸体呢? “是焚世天罡魔气。”夜墨寒道:“当年,大战之时,魔族独占风头,原可成为世间霸主。奈何,魔族内最强的两种魔,互相起了争执,分别是焚世之魔和天罡魔,这两种魔,在魔道之中,是最嗜血好战的。正因为焚世、天罡两个魔种的内讧,才导致了魔族的失败。” “因为那场大战,天罡、焚世力量无穷,所以让后世的人族恐惧?”楚月问。 夜墨寒点头,“大战后的上古时期,上古最高执法队,害怕天罡、焚世再生,但凡与此相关的,都要赶尽杀绝,通常都只是猎杀携带天罡、焚世两种魔气的魔和人,而且在猎杀之前,执法队会尝试去进行净化,净化不了才猎杀,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很人性化了。” 楚月抿唇不语,沉吟着消化夜墨寒所说的话。 她曾经的魔体很是不同,并非单一的天罡魔或焚世魔,而是两种极端魔体的结合。 夜墨寒似是知道楚月心中的疑惑,继而解释道:“至于焚世天罡魔体,还得从上古时期说起。” “上古时期?” 楚月轻拧了拧眉。 夜墨寒点头:“上古时期,某个世家诞生了个魔童,正是焚世天罡魔体,他强大到让人害怕,并且有着极强的毁坏力,能一夜之间让成百上千个城池寸草不生,也能让数百个帝国和种族陷入寒冬,甚至能把自己的魔气,渡给每一个他喜欢的人。他在上古时期造成了难以估量的破坏,导致上古时期从南到北的武者势力都在追杀他,而他不管走到哪里,都会继续破坏,可以说,上古时期的衰败落魄和武道文明的倒退与这位魔童有着脱不开的联系。” 这话…… 楚月越听,越觉得有点儿熟悉呢? 却说魔灵空间的小魔王,眉开眼笑的蹦蹦跳跳,小手指指着自己,眼睛冒着光亮,“是我,小月子,你男人嘴里的魔童是本王,听到没有,本王何等的英俊潇洒,跟着本王干,洪荒上界的人连给你擦臀都不配。” 楚月:“……”她是造了什么孽,才觉醒了个上古时期的小魔头。 关键小魔王还一脸嘚瑟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是做了什么光宗耀祖的丰功伟绩。 楚月嘴角猛地抽搐了好几下,平复掉想把小魔王丢回上古时期的冲动,冷静的听着抱枕接下来的话。 “因此,后来的执法队不再净化焚世、天罡魔,若有发现,流血千里,宁可错杀千万,也绝不放过一个。” “焚世天罡双强结合的魔体,就算魔体持有着粉身碎骨魂魄破散,魔气也散不掉,除非在刚出生魔体尚未完全成型时杀之而后快,成年后就得是执法队用执法天雷劈上九千九十九道,才会烟消云散。” 闻言,楚月大概知晓了眼前“尸体”的弥留情况。 她毫不犹豫的走入春暖仙境,来到了魔气的面前。 一丝丝黑墨色的烟,没入了她的眉间。 楚月闭上眼睛,聆听过往的故事。 下一刻。 仿佛置身于天地外的宇宙洪荒之中。 足下银河,头顶混沌天。 身体的四面八方,展开了一幅很长的画卷。 画卷如地球文明的影像,一阵阵的映入楚月的眼帘。 楚月仔细的凝望。 画卷内,是她扛下天劫的画面,还看见了九重云霄外的楚云城。 随后便是葬身大地,封印虚空之门。 在她死后,只留下黑雾色的气息。 此时,昏暗无边的东方之地,出现了一双破旧的草鞋。 来人行走在荒芜辽远的大地,踩着松雪而至。 他背着一个破竹篓,腰间别着一把破扫帚,上下两只眼睛用针线缠绕缝合在了一起,下巴是不修边幅的胡茬,看起来有些脏,皮肤黑到不行,被晒掉皮的地方格外的红。 中年男人停在了黑雾前,将一个陈旧的罐子打开,一股吸力将黑雾容纳了进去。 黑雾虽无神识,却如狂风般在罐子里乱撞。 男人说道:“若人人都像我一样,自缝双目,用心去看,就不会觉得你可怕了。” 黑雾在罐子里的动静逐渐小了下来。 男人又说:“你看,你救了这么多的人,他们上界却在杀人,孰为魔,孰为人?” 黑雾彻底的安静。 “跟我走吧。” “我带你去世上最美的地方,那是我为你打造的仙境。” “不能为你生前做点什么,死后愿你长眠于春日百花之中,地狱是他们的归宿,你是要去天堂的。” 男人找到了帝军首领叶长明,讲述自己的来历和鬼皇墓地的事。 “我亲手打造出来的墓地,只能暂时掩盖魔气,得有鲜活的守墓人,开启辟土阵,才能永久的隔绝魔气,不让外人发现,你们,愿意吗?” “原来吾皇是魔啊……” 叶长明坐在大漠黄沙的堡垒之上,手里拿着一壶酒,迎着风喝完了酒。 男人以为叶长明怕了。 叶长明笑说:“那也是六合八荒最美的魔。” 此后,叶长明率领半支帝军,当那无悔的守墓人。 …… 百花墓境。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眸,手指轻碰了下自己“尸体”,躯体顿时化作一团黑雾。 雾色旋转。 仔细看去,黑雾的中央,放置着一颗熠熠生辉的金色宝珠。 第2152章 心有大义诞神珠 楚月还没从那失去光明且熟悉的身影缓过来,就诧然的望着金色宝珠,眼底有一丝茫然。 “珠。” 夜墨寒说:“尚未大战前,被称之为族,大战之后,还有少部分人是族。族人,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才会用体孕育出珠。” 而这,就是最古怪的原因了。 楚月一出生时,就被楚云城挖走了属于神体的金瞳。 她以魔体为生,如何能孕育出珠呢? “阿楚。” 身侧的男人,眸色深邃而温润的望向了她。 凝视许久,轻声说:“你心有大义,诞神珠。” 楚月眸光微颤,红唇轻张开,震撼了好一会儿。 “抱枕说的没错。”轩辕修恍然大悟,“真正的神,并不只是一只眼睛,是你心中的大义,是发自于灵魂的光明磊落。” 九万年前。 她从无间地狱而来。 她堕下深深虚空。 但她依旧追逐光明,愿做一回舍生取义之人。 在她死后的九万年,珠在她残留的天罡焚世魔气内诞生。 忽而,楚月眉头一横,气势骤变,威压直扑神农空间。 破布哼道:“轩辕修放肆,抱枕是主子对剑帝的爱称,岂是你能叫的?” 轩辕修心中腹诽了一声小气,认怂的速度却是快得离谱,“口误,都是口误。” 楚月轻挑了挑眉梢,红唇勾起了一抹笑。 夜墨寒看她一会儿怒一会儿笑的鲜活模样,眸光温柔而宠溺,无奈的捏了捏女子的琼鼻,笑问:“又是那老皇帝惹你生气了?” “嗯。” “下回我替你揍他。” “好。” 两人你侬我侬的,轩辕修却是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去,近乎哀嚎道:“老皇帝?朕老吗?朕这千年寿元在他剑帝九万年面前简直就是小宝宝了好咩?” 轩辕修很生气。 楚月随即完完全全的打开了神农空间,使神农空间的场景与眼前的墓境彻底相连,给了轩辕修当面骂人的机会。 轩辕修正与夜墨寒大眼瞪小眼。 夜墨寒讳莫如深的眸朝他看去,轩辕修顿时讪讪笑道:“剑帝殿下,朕此番出来呢,是专门给你道个歉,朕不该直呼抱枕二字。” 夜墨寒恍然大悟,一双紫眸笑得灿若星辰,如狐狸一般,心中欢喜得很。 楚月被空气呛得干咳了一声,忙不迭封闭神农空间,把轩辕修送了回去。 男人的眼神是极致的温柔和浓烈的炽热,仿若能把她融入骨血之中。 楚月眼观鼻鼻观心,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直接盘膝坐下悬浮于空,将焚世天罡魔气内的珠取走。 有这样的好东西傍身,日后修炼起来肯定会更加的迅速。 至于魔气,暂时得留在墓境里边。 魔气离开墓境太久,若被洪荒最高执法队留意到,势必会引来大规模的屠杀。 楚月轻阖眼眸,凝神静气,聚武神元力于眉心窍通。 金珠逐渐的离开了黑雾朝她浮去。 光芒的中心,隐隐闪烁着血芒。 一丝丝血金渐变的光丝,没入了楚月的眉间。 …… 洪荒,大楚。 楚南音正在闭目修炼。 她有预感,很快就能突破了。 这一切还要靠在下界观望到的神庙之战,让她从心境上发生了质的改变。 快了! 就差临门一脚。 当楚南音即将攻破瓶颈突破的那一刹,双眸刺痛了一下。 金瞳的刺痛感,宛如钢针瞬间猛扎,疼得楚南音不仅没有突破,修为和实力反而倒退了几个小境地。 “噗嗤——” 楚南音口溢鲜血,痛苦地睁开了双眸,眉头死死地皱紧。 这种刺痛感,似曾相识。 九万年前,她遭受过一次。 不仅仅是刺痛,还让她有些恐慌,好似要失去了什么似得。 她连下巴的血都没有擦,蓦地起身走到了镜前,双手撑着桌面,睁大眼睛望向了光滑透亮的镜子。 水晶打磨而成的镜面,清晰的倒映着她的眉目,连脸庞上细微的小绒毛甚至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楚南音仔仔细细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特别是那一双眼睛。 是她的错觉吗? 她怎么觉得,双眸的金色,变浅了一点? 楚南音自幼就觉得奇怪,自己既然是仙神体,为何修炼仙神功法那么费力。 而且她金瞳的颜彩,是一众仙神者里面最浅的。 “南南。” 楚云城在附近听到动静担心的推门进来,闻到淡淡的血腥味,皱紧了眉,忙过去查看楚南音的伤势,低声自语:“怎么会这样?” “父亲,我刚才即将突破,但金瞳很痛,我好似又回到了九万年在下界大陆的那天。” 那天,血泪不止,她的眼睛被血泪填满,看不清身外的世界。 她很害怕。 她以为自己要瞎了。 父亲为她擦着血泪,安慰着她:“南南不怕,有爹在,爹会保护好你,也会保护好你的眼睛,你放心吧,爹出去一趟。” 楚南音血红模糊的视野里,看到父亲伟岸的背影渐行渐远,让她莫名的感到安心。 “九万年前……下界大陆……” 楚云城深吸了一口气,蓦地瞪大一双眼睛,全身的鸡皮疙瘩犹如白日见鬼般倒竖起。 一瞬间,是既惊惧,又愤然的模样。 “怎么了?”楚南音察觉到父亲的不对劲,疑惑地问。 “没什么。” 楚云城收敛起情绪,恢复镇定自若。 他擦去女儿下巴的鲜血,又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方才宽慰道:“突破之事不急于一时,既然出了意外,暂时就不要修炼了,外祖家给你送了九转凝魂丹过来为你滋补身体,等过段时间再突破吧。” 楚云城转身迈步,走进了屋外的逆光,又给楚南音留下了一个伟岸的背影。 楚南音抿紧了唇瓣,颦了颦黛眉,疑惑地望着父亲消失的方向,心底里诞生了个疑云。 父亲…… 好像有什么事瞒她了。 …… 楚云城没走几步,就遇到了父亲楚老爷子。 楚老爷子手里拿着个烟袋,冷淡的看着神色变幻莫测的楚云城:“魔就是魔,该死在无间地狱的脏东西,就不能让她出现在光明。楚云城,不要拿大楚这么多人的命去赌一个不切实际的可能。那不是你的女儿,那是没人要的魔。” 第2153章 双生姐姐的夺舍 “爹——” 楚云城红着眼睛说:“可她也是你的孙女,你真的就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我们已经杀她两次了啊……我自小修习大楚正派功法,自以为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我这一生之中,凡事都问心无愧,唯独这一件事,无颜见天公啊……” 他的眼里有泪,有悔恨,还有挣扎而纠结的痛苦。 他是有血有肉的人,是普普通通的父亲。 多少次的午夜梦回,总能看见那孩子从无间地狱里爬上来,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问他明明都是女儿,为何她却是这个下场。 楚老爷子默不作声的望着长廊外的光景,独自吸着烟袋,灰浊的眼睛倒映出这日的阴霾天。 楚云城颤声开口:“爹,若焚世天罡魔体真有那么大的危害,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一点儿她害人的消息都没有?或许,她跟我们一样呢?” “大楚百万武者的身家性命,你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楚老爷子拿着烟袋的手猛地一甩,看向儿子的眼神像是淬了冰,“大楚的存在,楚家的立命,都是为了完成先人留下的使命,现如今,只有南音才能完成,她马上就能进七杀天了,刚才你也看到了,听到了,那孩子一出现,南音的眼睛就会有问题,不杀了她,我们这么多年在南音身上付出的努力和心血都将功亏一篑,付诸东流。” 楚云城张了张颤抖着的嘴唇,几次三番想要出声说话,到了嘴边却是发不出一个字的音。 “楚云城,别忘了你身上该有的责任,你不仅是她的父亲,还是大楚的主人。” 楚老爷子道:“等到她葬身的那日,我愿意让楚明月这个名字入我楚家族谱,让她浩然磊落的出现在人世间,不必再东躲西藏,也算是了却挽挽的一个夙愿,明月也算是有了个好结局。但这一切的前提,只有在她死后才能得到这份荣耀,楚云城,你懂吗?” “啊!” 房间女子的尖叫声,让父子俩人放下了争吵,匆匆赶了回去。 楚南音匍匐在地,双手死死地撑着地面。 “南南。”楚云城惊慌失措。 楚南音抬起头来,两行血泪沿着浅金色的瞳眸往下流淌。 她的唇色因为身体状况而惨白,身体也在止不住的颤抖。 她说:“爹,爷爷,仙神珠,我的仙神珠……” “仙神珠怎么了?”楚老爷子面色凝重,放下烟袋和楚云城一起把孙女扶了起来,担心地问:“快,把仙神珠取出来给爷爷看看。” 楚南音唇角溢出了鲜红的血迹,稍稍点头后便运转气息,将白皙如雪的右手伸出。 掌心氤氲着薄薄一层的青烟,烟雾缭绕宛若仙境,淡淡的金光形成了一个丹药大小的漩涡。 漩涡的正中央,逐渐悬浮出了一粒浅金色的珠子。 光华潋滟,如水晶般剔透。 金珠的外层,是鱼鳞般的纹路。 纹路的勾勒处是冰蓝色的颜彩,隐隐透着令人肃然的仙气。 这,即是楚南音的仙神珠。 而今肉眼可见的是,仙神珠内的金色,正在飞速变淡。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楚南音瞪大了双眼,发白的嘴唇止不住地哆嗦着。 她苦苦修炼了这么多年的仙神珠,才有那么一点儿的神气…… 她自幼修炼就比许多人难,仙道还好,特别是那神道,难如登天的程度。 为了能让楚南音武道进步,楚老爷子、楚云城父子二人几乎掏空家底去寻各种秘法给楚南音炼体。 在楚南音宛如阴影般的记忆里,她试过不下上万种的淬体方法,每一种都骇人听闻的恐怖。 更有甚者,要把她的骨头全部打断再重新接把,把筋脉捣碎再破而后立…… 一次次的淬体,都是生不如死。 正因有了九万年的生不如死,楚南音才修炼出了神气,才有了去七杀天的资格。 而现在,她的金光神气,正在迅速消失。 随着金光神奇的消失,楚南音心脏有一阵阵宛如针扎般的刺痛,双瞳的血泪流个不停。 楚老爷子见此,赫然击出双掌,长风灌袖,两道青色的光芒暴掠而出,形成了一个禁制将楚南音的仙神珠给锁定住,方才保全了楚南音的金光神气。 “爷爷,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肯定有事情瞒着我对不对?”楚南音急问。 “确实瞒着你了。”楚老爷子道。 “爹!”楚云城低呼。 楚老爷子不顾楚云城的阻拦,神情冷淡的继续说道:“关于此事,你应当也不会陌生,可还记得你母亲的执念,也就是你的姐姐……楚明月。” “我当真有一个姐姐?” “是的,你们是双生女,大楚的那位医师并没有说错。” “那后来呢?为什么我一直没有见到过她?” 楚南音迫不及待的想要一个真相。 楚老爷子停顿了会儿,负手而立背对着楚南音。 他用沧桑的眼看向门外的楚家。 “你和明月出生那日,我和你父亲,杀死了她。” “什么?” 楚南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没有听错,每一个字,都是千真万确。我杀死了我的孙女,云城杀死了他的女儿,也就是你的姐姐,楚明月。” “为什么?”楚南音问。 “因为她是魔,是焚世天罡魔,你知道你本是天之娇女,却为何修炼比人慢,金瞳比旁人浅吗?因为在你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她就在偷取你的神气,她想杀死你,你和她之间,我们必须选择一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爷爷会杀死自己的孙女,也没有一个父亲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平安。” “所以,你们选择了我?杀死了她?” “是。九万年前你的状况和金光神气的消失,都是因为你的双生姐姐想要夺舍掉你的神气。” “……” 楚南音面色发白,双瞳失去了焦距,宛如噩梦初醒却还陷在梦魇的循环里。 她难以相信爷爷所说的事实,但好似又本该如此。 楚云城扭头看着冷酷的父亲,良久便咬了咬牙说:“南音,暂时停止修炼,去七杀天的事放一段落,你别害怕,有父亲在,爷爷在,谁也动不了你的仙灵珠。” “你们,是要去猎杀她吗?” 第2154章《山海经》 话音一落,只见面红耳赤的楚云城和冷血如蛇的楚老爷子都怔住了。 楚南音眼睛微红,“我不要金光神气了,让她回家吧……仙珠已经足够好了,对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楚老爷子问:“你以为,她会只摄取你的金光神气吗?她会连带你的神魂仙珠一同掠夺掉,楚南音,你忘了你到今时今日,过去的九万年付诸了多少汗血吗?” 楚南音发怔,心口像是被魔爪揉碎了一般,疼得她灵魂都要扭曲了。 是啊。 那是她九万年的努力…… 那她这九万年又算什么呢? “想通了?”楚老爷子问。 楚南音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打开双眸,用期望的目光望向了父亲、爷爷,“她不是故意的对吗?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她也只是个婴儿,只会本能去做事。九万年前,我与她都未曾相见过,哪怕是现在之前,我们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她没有恶意的。” 楚老爷子望着楚南音虔诚的脸庞和真挚的眼神,忽而如鲠在喉。 “南南,你太善良了。”楚云城说:“但善良也要用对地方,让我来告诉你真相吧,事实并非如你爷爷所说,你的双生姐姐楚明月确实有焚世天罡魔气不假,但她不仅有天罡魔气,还有神气。” 这一回,楚南音更加的震惊了,浅金色的眼瞳似如放射状瞪大,充斥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依父亲所言的话…… “如你所想,你本仙体,并无神气,是我挖了她的金瞳,将里面的神气给了你,因为她只有一只金瞳,所以兑入你的双眼之中会变浅。南南,你的神气,是偷走你姐姐的,你的血泪是她在让你把金光神气还给她。” 楚云城的话,宛如狂奔在黑云之中的雷霆,给了楚南音当头一击,以至于让她的呼吸都漏了个拍子。 她两眼无神的瘫坐在地,像是被挖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谁也不清楚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你受到了惊吓,我会与你母亲、兄长们说你是梦魇心悸,需要静养一段时日,调理一下身体,更重要的是心情。爹,我们走吧。” 而这一回,楚南音没有去留住父亲与爷爷。 她双手抱着头蜷缩在地,血泪从阖上的眸底溢出,在微光下宛如红宝石般好看。 痛苦的情绪宛若洪水猛兽,吞噬掉了挣扎徘徊的她。 …… 墓境。 楚月吸取珠的动作一顿。 “怎么了?”夜墨寒问。 楚月摇摇头,拧了拧眉,“突然间有点儿困难了。” “珠又被统称为金丹武珠。” 夜墨寒温润地道:“金丹武珠通常是五星武神后才开始凝聚之物,你如今二星武神,而且境地都容纳在右臂之中,汲取珠有些难度很正常。” 说罢,优雅抬手,只见温和有力的武神真力如不要钱的大江之水,正源源不断的灌入了楚月的身体。 楚月均匀的将珠汲取入体,放置入自己的心脏里边。 当珠与她的心脏融合,便能与她的武体、元神完成真正意义上的贯通。 而在珠入心的刹那,一直压制她的本源之气,竟有所松动。 她心底骤然一喜。 若以珠为媒介,可以将全部的本源之气占为己有。 本源之气,来自于上古时期。 要是能修炼掌控的话,往后必有颇多的裨益! “看来阿楚又精进了不少。”男人低声笑道。 楚月拂袖起身,朝着夜墨寒耸了耸肩,“要比试比试吗?” “只要娘子吃得消,为夫随时比试。”夜墨寒浅浅一笑,灿烂若星,只是这话里的含义让楚月的笑容一僵,满脑子的废料颜色思想,特别是想到那昏天暗地的一月之长,满身的意气风发陡然消失,她虽天生逞强好胜,但有些东西不服不得行。 耳边响起了男人如碎玉般的笑声。 男人瘦长冷白的手指微蜷着在她额间轻轻一敲。 “阿楚不正经了。”夜墨寒笑道:“为夫说的是武道比试,阿楚在想什么?” “?”楚月的脸色沉了下去,腹诽抱枕越发不可爱了。 忽而,夜墨寒轻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的掌心画着圈儿,嗓音低沉地道:“旁的比试,为夫也乐意。” “……”楚月嘴角猛地一抽,颇为无语且凌乱的瞅着这妖孽的男子。 “不比了,甘拜下风。” 楚月环顾四周,转移着话题,“说是墓地会有与虚空相关的东西,暂时好像没有发现。” 虚空之战和域外宗门,是帝域是否能长久太平的关键点。 下界大陆的武者,若是突破到了武神境,只要在规定的年纪内,都能达到进域外洪荒宗门的条件。 楚月如今已经达到武神境,若要带阿离、屠师姐进入洪荒的话,就得等她们也进武神境。 而在此之前,还要想办法点燃结魄灯,结束与虚空之间的战争,并且与域外宗门签订和平契约。 是以,楚月才能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踏入洪荒域! 大陆和平,她的家人才会安全。 用心,不可谓不良苦。 “呼~” 风声,微起。 楚月举目看去—— 但见墓境的百花随风而动,混合到了一起。 随着光芒乍现,百花汇聚成了一本流转着华光微燃黑火的古老之书。 书页空白,只有几片罂粟花的标本点缀,并无书名。 这书页…… 楚月脑子里光芒一闪,蓦地朝“花书”走去。 墓境的一朵罂粟花,掠过了魔灵空间,落在了晏红鸢的棺前。 “小叶子,你见过这书?”轩辕修问。 又何止是见过。 这古书的书封,还有上头的罂粟花标本,是她亲手贴上去的。 就连这本书,都是出自于她手。 那年流落街头,被姐姐捡走,每个晚上睡觉前,姐姐都会为她讲《山海经》。 她在路上捡到了别人不要的画本,又捡来了一只破旧的笔,根据姐姐的描述,在每一页都画了山海经的兽相。 而她所料不错的话,地下虚空里面的“地鬼异兽”,大多出自《山海经》…… 如果说这个世界从未有过《山海经》,虚空里的那些异兽,难道是因为她彼时无意所画而诞生出来的? 第2155章 世间女子,多是一孕傻三年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眸色愈发深邃。 虚空异兽当真是出自于她手,异兽与她之间应当存在必要的羁绊。 可—— 当初神武边境东篱一战,那些凶神恶煞的异兽,为何与她之间毫无波澜呢? 楚月仿佛置身于死局,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虚空异兽出自于这本书,最早却是源自于晏红鸢。 若无晏红鸢的讲述,年幼的她并不会了解《山海经》的相关。 是否与晏师姐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在想什么?”夜墨寒问, “想虚空异兽的由来。” 楚月把来龙去脉都道了出来,夜墨寒闻言只默然了会儿,便道:“常言知己知彼,想要了解实况,还是得去一趟虚空。” “去虚空?” “这座墓境已是千丈地底,再往下百丈,便是虚空的范围,适才我观察过,墓境的东南角那里,地层较为薄弱,距离虚空更近,从这里下功夫的话,应当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去虚空看一看。” 楚月循着夜墨寒所说朝东南角看去,用武神元力勘测了下,发现确实如此。 她的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珠和《山海经》以及叶长明所率领的半支帝军的震撼之中,以至于忽视了这么重要的一点。 楚月拧眉,“虚空之地比鬼森可怕许多倍,你我的气息会不会太招摇了?” 试问,九幽地府多出了两个活生生的人,黑白无常而阎罗老儿能不晓得吗? 然而她分析完了之后,近在咫尺的男人非但没有接过话茬,还笑吟吟的望着她,犹如紫色海洋的眸底,还涌动着许多她瞧不懂的情愫。 男人突地倾身而至,说话时尾音缱绻微哑间带着一丝磁性,在她耳边呵洒温热的气息,说:“在鬼森的时候,听上了年纪的鬼灵说过,世间女子,多是一孕傻三年,阿楚未孕怎么就先傻了呢?我们虽是人族,但一个邪君,一个魔妖,去这虚空,不是和回家一样吗?” 楚月轻摸了摸鼻子,眨巴了两下眼睛,耳根子红到如熟透了的苹果。 这话,让她如梦初醒般。 娘的! 做正人君子太久,都把魔妖和邪君看顺眼了,以至于下意识的归纳为浩然长虹的正道之中。 “咳。”楚月以拳抵唇轻咳了声,低声道:“轩辕修,下回莫要误导我了,这么浅显的东西都能忽略,该打。” 正埋头苦看话本《饕神》看得津津有味的轩辕修,忽的从话本抬起了头,茫茫然的望着楚月。 他干嘛了吗? 如果看书也有罪的,他已经罪恶滔天了。 …… 夜墨寒眸如冬夜的星辰,浸着缓缓流淌的秋水。 他见心上的姑娘理直气壮的把‘锅’甩给了轩辕修,只觉得煞是鲜活可爱,而这份鲜活夺目,此间唯他独占。 只因她是五陆亿万武者的楚帝,而唯独是他夜墨寒一人的阿楚。 “阿楚。” “嗯?” “走了。” 夜墨寒起身,朝她伸出了修长如玉的手。 楚月怔了会儿才把白净的小手放在男人的掌心,男人牵着她朝墓境东南角走去。 好巧不巧的是,他们才刚刚走到,东南角的地层就从下面被人用一铲子给破开了。 第2156章 九万零一年零五个月又二十八天 破旧的铲子冲破地层,一铲子许是不够,地下那人又多加了几铲子。 泥土被铲得松松垮垮的飞散,直到够了个能让人勉强进出的洞,那人终于吭吭哧哧的爬出来。 边爬边笑。 边笑还边大叫。 “叶楚月,夜墨寒,想不到吧,我陈天柱还能重见天日的时候。” 尾音刚落,笑声戛然而止。 陈天柱满脸脏污的与眼前的男女大眼瞪大小眼,许是怀疑自己累出幻觉了,甚至还闭上眼睛重新打开了一下 一瞬之间,就从天堂落入了地狱,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声。 随后又恢复正经,含泪地说:“打扰了,我这就回去。” 陈天柱颤颤巍巍的往下溜。 这他娘叫什么事? 九万年前被这小俩口丢下了虚空让他好生悔过。 他陈天柱一生放荡不羁自是心有不服啊。 于是,九万年来奋发图强的“挖天道”,挖了九万年好不容易可以出去了,没想到又回到了这两个冤家。 想到这里,陈天柱流下了悲愤的眼泪,在心底里把这两个黑心人儿的祖宗十八代都给统统问候了一遍。 就在他快要溜下去的霎时,夜墨寒一把将其后脖颈抓住,稍稍用力就把一身泥土味道的陈天柱提出来丢到了地上。 陈天柱还打算爬回土洞,却见一双好看干净的软靴停在他的面前,火红的裙摆浓烈而绚烂,他顺着裙摆往上看,朝着楚月挤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结巴似得说: “叶……叶……叶……叶鬼主……好……好久不见哦,您老近来可还安好,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小弟就回虚空继续坐牢了哈。” “说吧,九万年前,犯了什么事被丢下虚空的?”楚月问道。 陈天柱眼睛一亮。 失忆了? 这感情好啊。 “是这样的。”陈天柱端着沉稳的一张脸说道:“你知道杏花村吗,那儿有个俏寡妇,我把她从水里救起来了,还有个年轻的少女,似要走火入魔,好在我及时出现,才挽救了一条鲜活的生命,你们二位见我为人正直,让我去打探虚空的情况,只不过这一打探,就九万年了,时间,可真快啊,遥想当年,我们三位正值年少,不打不相识,是响当当的生死之交,说好要一起报效大陆的,而且……” “闭嘴。” 楚月掀唇淡淡吐出两个字,远山黛般的眉狠狠蹙起,看向陈天柱的眼神宛若万年不划的寒潭。 陈天柱登时噤若寒蝉,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楚月抿紧殷红的薄唇,陈天柱的这些话,好似碎裂的渣子,扎进了她的脑海,随一阵旋风搅得天翻地覆,也让她感受到阵阵的刺痛,而在血色的刺痛当中,记忆宛如黑暗里破碎的画面,逐渐的拼凑到了一起。 杏花村,是他们和乌啼圣女林乌啼决裂的地方。 当时确实遇到了个偷看寡妇洗澡和哄骗少女的男人。 那人,即是陈天柱,原想带回地牢,后来被她和夜墨寒不小心丢下了虚空裂缝…… “你在虚空生活了九万年?”楚月问道。 “不!”陈天柱竖起一根指头:“九万零一年零五个月又二十八天。” 楚月:“……” “你知道我这九万零一年零五个月又二十八天是怎么过的吗?” 楚月:“……” 陈天柱刚要咬着袖子嚎啕大哭,夜墨寒轻瞥了他一眼,刺骨的寒风叫他打了个颤儿,硬生生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神农空间。 轩辕修瞅着那话痨属性的陈天柱,由衷的感叹:“这么聒噪的人活了九万年还没被打死,实属是个奇迹了,看来虚空也不如想象中的可怕。” 破布点头如捣蒜,“吵死老子了。” “小叶子,你看,布兄都跟着你学坏了。” 楚月:“……” “小叶子,这本《饕神》,看起来好是奇怪。”轩辕修道。 “哪里奇怪?” “后边看起来,怎么像是墓境的那本花书?”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说错,轩辕修翻开到最后几页给楚月看,确确实实画有《山海经》的异兽。 “往前翻——”楚月敏锐地道。 等轩辕修翻了会儿,楚月再道:“停。” 这本《饕神》后边确实与《山海经》相关,但异兽画像的前边还有几幅画,却是与《山海经》截然不同。 那画上有一轮红月,大背景是一栋栋高楼大厦,主要人物则是幽静黑暗的小巷子里。 不算年长的少女,抱着一个十来岁不到的女孩,唇角含笑讲着什么。 女孩趴在少女的腿上睡得安详。 画风,很是诡异。 以至于诡异到看不出两人的真实眉目,只能看到个大概的表情。 “再翻一页。” “好。” 轩辕修翻到下一页。 画上的女孩坐在地上,膝盖放着一个本子,正在用笔画些什么。 仔细看去。 本子里的画,与《饕神》后面几页的异兽一模一样。 再翻一页。 小巷子变成了深渊,张开了血盆大嘴,吞噬掉了年长的姐姐。 女孩绝望的看着巷子里的深渊,绝望的撕掉了自己的画。 被撕碎的画也被深渊吞噬。 吞噬的刹那间,每一张碎片,都变成了异兽的模样。 这画——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 轩辕修又道:“更奇怪的是,从仙帝宝箱把《饕神》拿出来的时候,我都随手翻了翻,压根没有看到有什么画,怎么没一会儿,就出现了这么多奇怪的画?” “因为,有人想把这画给我们看。”楚月伸出手,掌心出现了《饕神》。 她把《饕神》丢给了陈天柱。 陈天柱立马接住,迷茫的望着楚月。 “翻到最后几页。” “哦。” 陈天柱快速翻动到最后,却见不到那画了,只有密密麻麻的话本文字。 楚月勾了勾唇角,用神识回:“准确来说,是有人想把这画给神农持有者看,只有遇到神农之气,才会演变成画。” “那他想说明什么呢?”轩辕修问。 “虚空异兽,出自于我手,我就是……虚空之主。” 她黝黑的双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语气更是无比的坚定。 假如说,当年乱巷就是虚空深渊的话,那她丢掉的就不是画,而是在她笔下有了灵气的山海异兽! 第2157章 域外,洪荒,无间地狱 闻声,轩辕修怔愣住,内心因深深的震撼而翻江倒海。 要知道,虚空震慑的不仅仅是帝域,连带着中界宗门都颇为忌惮。 相比较其他的大陆、宗门,帝域这九万年来,历经的战争次数、规模都是最少和最小的。 没人知道虚空地鬼的起源,说是鬼怪,又如妖魔,说是妖魔,却又有无数的异人。 正因未知二字,才象征着无限的恐怖。 而现在,却有人说,她就是虚空的主人,此话若是放了出去,洪荒中下两界只怕都会嗤之以鼻。 “小……小叶子……” 轩辕修想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有些荒唐而宛如奇迹般的事情,放在她的身上有时却又莫名的恰到好处。 楚月不言,而是在思索鸿蒙仙帝的意图。 当年鸿蒙仙帝,飞升去了更高地界的地方。 鸿蒙仙帝又怎知虚空的诞生以及九万年后新生的她? 这一切,暂时还是谜团,至少要重新找到神玄失明的扫地老人,或是重见鸿蒙仙帝,才能解开谜团。 “陈天柱。”楚月敛起神色,淡然开口。 “诶?”陈天柱满目期待的望向楚月,等待她的吩咐。 楚月:“这洞太小,你多疏通下吧。” 陈天柱:“……” 陈天柱看了看楚月,又看了看夜墨寒,发觉自己一个都打不过,还是决定拿着铲子去疏通“地道”。 辛苦了九万年的通道,而今要为他人做嫁衣,陈天柱憋屈到含泪挥洒铲子,只觉得这人间比虚空还可怕。 楚月摸了摸下巴,眯起眼睛问:“虚空生灵排斥人族之气,部分异人异兽更是以人为生,你怎么还没被异兽吃了?” 陈天柱:“?”他没被吃,鬼主大人貌似有点儿失望?这问的是人话吗? “这还得从九万零一年零五个月又二十八起,那是个故事的开头,从艳阳天到深渊,我只用了短短的五天,那……” “说——人——话——”楚月的脸色瞬间黑沉了下去,眉尾忍不住抖动了几下。 “哦。”陈天柱重新组织语言:“找了个虚空媳妇,就拿到了永久居住权。” 楚月:“……” 夜墨寒:“……” 若非亲耳听见,实属想不到还有这般的操作。 “你媳妇呢?”楚月又问。 “莫得了。”陈天柱叹:“可怜我那如花似玉国色天香倾城佳人的媳妇,才活了三万年就没了。” 说话之时,一副卷轴从陈天柱的衣裳内掉了出来。 卷轴徐徐打开。 上方画着较小的陈天柱,依偎在一个巨人雌性异兽的身边,两人身上还都穿着喜服。 只是和凡间略有不同的是,凤冠霞帔在那陈天柱身上。 楚月笑吟吟道:“好一个如花似玉国色天香的倾城佳人。” 陈天柱:“……” 陈天柱急急忙忙把卷轴滚回原样收到了衣服里面,然后卖力的刨坑,偶尔迎着挥洒的泥尘看上去,就能看到那一对神仙眷侣好似在自家后院赏花看月般,满是让他羡慕嫉妒的闲情雅致,每当这时,陈天柱就会想起自己那死了六万年的媳妇,虽然总是揍她,但也让他有资格在虚空生存下去。 半晌。 陈天柱眉开眼笑,狗刨似得爬出来,屁颠屁颠的邀功:“好了,二位快看这洞,够不够大。” “不错,挺好。”楚月毫不吝啬的夸赞。 夜墨寒则优雅抬起了白如寒酥的手,长指松垮的握着黑色的纸船。 纸船落在地面,体积骤然变大,宛如一艘正常的船。 “幽冥船,九幽剑族的高品法器,乘坐这个进入虚空刚刚好。”夜墨寒道。 陈天柱傻眼了,“有这个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白白让他挖了半天的土。 夜墨寒半掀眼皮懒倦的瞥着他:“你也没问。” 陈天柱:“……” 夜墨寒:“当然,看你卖力干活,不忍心去打断。” 陈天柱:“……” “阿楚,上船。”看向楚月的时候,男人登时温柔如水,眉眼含笑,就连语气都像是怕惊扰了自家姑娘那般的轻言细语,比那春日的晨风还要温和,却把陈天柱看得怀疑人生。 陈天柱趁两人上船的疏忽间隙,打算这离开这两尊不当人的瘟神,怎料后方幽幽传来的声音,让他如画面定格般一动不动的僵在原地:“这里是我的墓地,距离大陆的底层,还有千丈之多,你要觉得自己有本事出去的话,随你。” 下一瞬,只见适才还僵住的陈天柱,动作快到只余留残影,“咻”的一下就连滚带爬的上了船。 幽冥船掠下虚空前,楚月立于船头,催动着强大无比的精神力,与距离千丈之远的小骨取得了联系。 地面,祈福山前,众人从白昼等到了黑夜,见祈福山久久都没有动静,一张张脸上浮现出了担心的神情。 颇为虚弱的小骨的幽绿双眸陡然闪过细微的金光。 只见他忽而说道:“主子说,她需要闭关一下,若许久未曾出来,还请莫要担心。” “你能与小楚说话?”老伯公问。 “我现在还很脆弱,没能恢复到巅峰期,只能主子给我传话。” “小骨,你记住——” 太夫人满面郑重认真地道:“我们得知大楚和焚世天罡魔体之事,切莫告知于你的主子,可能做到?” 小骨摇头:“小骨从来不瞒主子的。” “每天十碗骨头汤。”慕临风说道。 “好。” 众人:“……” “小楚或许得到了机缘,需要点时间。”慕倾凰说:“小楚尚未出关前,我们得把灾后重建的事情做好,五陆各地虚空地鬼频繁出现,关乎此事也要小心谨慎,五陆的军队部署也得从长计议。结魄灯被毁坏,大陆堕入黑暗的这段时间不仅要安抚人心,还得趁帝鼓敲响,神庙之战给五部武者们所带来的热血而趁机加强修炼培训。” “凰姐说的对,不能什么东西都压在小楚一人的身上。”慕临风点点头。 却说几人离开祈福山去往帝军司塔楼的时候,消失许久的叶无邪推开了塔门,伴随着晚间薄凉的冷风,重现出现在了家人们的视野里。 “无邪,你去哪了?”太夫人问。 “域外,洪荒,无间地狱。” 第2158章 修罗秘境无穷天 塔内房中,众人闻声面面相觑,齐齐一愣。 域外洪荒的无间地狱,他们了解不多,只听说过一些。 无间地狱位于上界的洪荒洞口,里头宛如真正的十八层地狱,有烈火炙烤,有无穷冰川,有尸骨累累的血色形态,有各种被人间遗忘被父母丢下的弃婴,还有被丈夫斩断四肢的残人,总之,万般苦厄汇聚于一身的人,才会坠入无间地狱承受无边痛苦。 那里,比真正的炼狱深渊还要恐怖千万倍,世人如遇牛鬼蛇神避之不及,叶无邪却说他去了无间地狱? 太夫人抓住叶无邪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叶无邪安然无恙方才松了口气,但还是严厉的呵斥道: “胡闹!无间地狱是什么地方,上界之尊都得大惊失色,你怎么能不跟家里人说一声,说去就去呢?你要出了点什么事,你让我们这群人,让你妹妹还怎么活?你难道不知道你对我们来说,对你妹妹来说有多么重要吗?” “我知道。” 叶无邪垂下了浓密纤长的睫翼,垂在袖袍下的手用力攥紧到发白又缓缓的松开,朝祖母咧开嘴展露出了破碎的笑容,“奶奶,我们去无间地狱吧。” 太夫人瞳眸一缩。 叶天帝跨步过来,皱着凌厉的剑眉,沉声道:“无邪,你疯了?” “我从西洲跌入域外洪荒,无意闯进与上界洪荒洞相连的冰窟,无意中进入了一个名为修罗秘境的地方。” “听说,进入修罗秘境,不需要通过洪荒宗门和天梯、执法队,就能去往上界,无间地狱,归属于上界。” “只不过,那个地方,严寒密布,烈火炽烈,需要承受着莫大的痛苦,需要从根骨改变体质。” “修罗秘境暂时无主,不如,我们在那里安家吧?” “爹。” “求你了。” 他赤红的双目,阴郁又癫狂,似是一个随时病态的疯子,让人极度恐慌的同时,又嫉妒心疼他的偏执。 老伯公道:“听闻,上古时期,人间分为三十二重天,其中修罗秘境为无穷天,但从上古时期开始,就没有人能在修罗秘境安家立命。无邪,你是认真的吗?” “嗯。、” “那能告诉外公,为什么吗?” “我要,去上界。” 他的语气,无比坚定。 他的眼睛,格外血红。 如坠落进红海的星辰,燃烧着最后的火焰陨落成灰烬化作大地的肥料。 他笑了。 笑着说:“我要成为无穷天的修罗,我想让上界群雄都臣服于我的剑下,我要斩碎阴霾天,斩裂黑夜破开黎明。外公,我可以吗?” “好!外公陪你去!” 老伯公大笑了声,抬起布满老茧的手,拍了拍叶无邪的肩膀,“难得少年有志气,做外公的,就陪你闯一闯这无间地狱,看一看那无穷台,管她修罗妖魔,诸天神佛,纵是杀,也要杀出一条安家的路来。老夫聊发少年狂,这上界,有何去不得?” “路,很难走,往后都会,很苦,很苦……”叶无邪说。 “那就苦中作乐。”慕倾凰说道,笑望着叶无邪,“那便,一同去。” “不要让小月知道。”叶无邪忽而颓气的说。 “好。” 众人的心思都清如明镜。 楚月是能堂堂正正去上界的。 他们不能。 他们想要在短时间内追上楚月的步伐,只能走这一条路。 叶无邪的话虽然震撼到了每一个人,却也给他们指出了一条明路。 “困了,睡觉。” 叶无邪在众人斗志昂扬的时候,挺着脊背朝外走去,随便在帝军司处找了个空间的房间休憩。 两府家人们都望着叶无邪离去的背影,眼见着他消失在深浓的夜色里,都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总觉得,这孩子有心事了呢。 “嘎吱——” 屋门合上。 叶无邪脊背朝着门耷拉下了头,低低的笑了几声,眼泪从深红如血的眼眶流出。 他仰起头,手背轻掩在眼皮上,泪水狂涌而出,伴随着他在那破碎中随风散的笑声。 元神之中陡然出现了一道沙哑而阴暗的声音:“修罗秘境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为何要把家人带上?” 叶无邪垂下了手,双眸陡然红如野兽,爆发出恐怖如斯的凶光,哑声低吼:“大楚,会放过他们吗?不会!”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带着家人一同入地狱。 若他们连无间地狱都不怕,还怕什么大楚? 他如提线木偶般歪着头笑,嘴角两侧延伸出了尖尖的牙,皮肤白到近乎透明,是一种让人瘆得慌的白。 与此同时,他一身的红袍骤然间被狂风之刃撕碎,身体从脸部到腿都缠绕着白的软布,软布表面却渗透出了无数的血迹。 他亲自去了一趟无间地狱,走了一回妹妹来时的路,才知道她在成为妹妹之前,遭受了怎样的劫难。 沙哑苍老的声,再度响起:“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 叶无邪闭上眼睛扬起了脸,细嗅着空气中只有他才能闻到的鲜血味道,唇角勾起了邪肆的笑,半垂着的眼缝,轻闪着幽幽的光弧,光弧如红月般诡谲,伴随着他嘴角两侧的尖牙,让人不由联想到上古时期以吸食人族鲜血为生的弑鬼族。 它们,行走于黑夜,光明之火会燃烧弑鬼的皮肤。 一寸一寸的火光,从身体各处的皮肤掉落下来,犹如绚烂的画,是惊心动魄又血腥的好看。 “让我,再看一看那个叫楚南音的女人。”他说。 “好。” 元神里声音的主人,满足了叶无邪的愿望。 只见一个崭亮的黑光掠出。 犹如漆黑的水晶球浮在半空。 圆形的球内,倒映出了大楚的境况。 楚南音心悸的事,让大楚的兄长们都到齐了。 就连在外执行任务、险地历练、沙场征战的哥哥们都快马加鞭的赶回了大楚。 他们聚在楚南音的门外乱作一团,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额角都是热汗,眉眼之间俱都染起担心之色。 而房间内的楚南音什么事都没有,就那样平静的躺在床上,似乎在思考什么人生难题般。 第2159章 万鬼开路,泣血点花 叶无邪又冷又戾的目光,像是染了血色般,目不转睛的盯着黑色水晶球的球面看,冰冷的看着懊恼的楚南音。 同样是妹妹。 楚南音只要皱个眉头,就有这么多的哥哥前赴后继。 而他的小月,只有他一个兄长,还是走了许多许多弯路,历经艰辛才遇到的。 叶无邪不仅通过黑水晶看到了大楚的情况,此前还通过黑水晶看到了在宝箱空间的楚月。 她对大楚,不曾有半分的留恋,她只在乎眼前的家人,她只有一个母亲,一个兄长,一个父亲。 这些家人或许只是在低等大陆,连中界宗门都闭上,更别谈去往上界逐鹿群雄了。 但她愿意拿命守护着这个家,以及承载着这个家的大陆。 她是这样的好,却总是遭遇不好的事。 “轰!” 叶无邪陡然伸出了手,缠绕被血浸透的软布的右手,蓦地抓住了浮在晦暗半空的黑水晶球。 他猛地一个用力,黑水晶球在掌心破碎,任由碎片割破绷带软布,扎进了他掌心的皮肉。 他要牢牢记住这份痛,他要成为小月心中的骄傲,让小月他日站在楚南音面前,不会有半分的不适。 哪怕他知道小月的心性过人,就算遭遇重重苦难,面对天选之女的楚南音,也不会因此产生家人差别的不适。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这么去做,哪怕是一条苍天不允的路,他也要试着去逆天而行。 他叶无邪一人,可抵大楚! “开始吧。”叶无邪笑。 “开始之后,再无回头路能走了。” “帝域凌天,叶宫叶无邪,楚帝兄长叶无邪,毕生不走回头路。” “年轻人,有骨气,但盼你别半途而废。所谓开始,都是痛彻心扉,可得好好受着了。” 那声音在元神里面“桀桀”的笑了两下,便见血红的光芒从元神爆发出来。 光芒涌过叶无邪的每一处。 嘶哑如两块石头用力摩擦的声再次出现: 弑杀鬼体,以血为引。 寰宇九幽,神佛诸天。 万鬼开路,泣血点花! …… 吾乃修罗,汝以灵魂售卖予吾,吾渡汝为血鬼。 …… 一道道血红的光刃,穿进了叶无邪缠绕着白色绷带的身体。 染血的白色绷带轻覆住了他的面庞,露出幽冷诡谲的眼睛。 他笑着,唇色越来越殷红,皮肤也越来越白。 “轰!” 狂风吹拂而过。 血色的月辉从地狱而来,覆在他身上成了宽大的袍子。 猎猎巨风掀开袍子。 绷带碎裂开来,湮灭进风。 他的身体,裸露在外的每一处,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色伤口。 密密麻麻的,好似曾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浩劫。 那些,都是他在无间地狱所经历的。 回到父母长辈面前时,他让体内的血魔,用了高等的障眼法术,遮住了一身的伤口。 他不仅要入地狱。 他还要带着全家入地狱。 不入地狱,如何破地狱? 一道血色的契约符箓,深种在了叶无邪的元神深处。 他将灵魂卖给魔鬼,只为求小月余生无忧。 无间地狱也好。 几世轮回也罢。 他做不到了无牵挂。 他要用一生穿梭黑暗,守望光明。 他自血色的黑暗里,机械般的扭动着契约的弑鬼血躯。 每动一寸,体内的骨头就会如齿轮发条般碰撞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 叶无邪抬起了手把门打开,夜晚幽冷的风灌入进来,吹拂在他满身的血痕。 他笑着望向失去结魄灯的天穹,帝域已经许久不见光明了。 深色的暗,压抑的夜,无望又图强是这片大陆每个子民该履行的义务。 “小月——” “别怕,有哥哥在。” 他笑着望着没有月亮的夜幕。 他脑补出了皎洁的皓月,携万千群星高悬九重天。 那是他的妹妹啊。 怎么能被那群庸人践踏进泥泞? 九万年前他尚未诞生,往后余生这群人怎么敢的? 叶无邪对其,恨之入骨。 眼底,闪烁着愤然的光泽。 极端又妖冶,如盛开在尸山血海的罂粟花,汲取着腐烂的血肉徐徐绽放,用尽力气朝向了最后黎明将至未至的那一抹微光…… 而在叶无邪与魔鬼契约的时候,幽冥船上欣赏沿途风景的楚月,脚踝一拐,心口一窒,险些踉跄摔倒,好在夜墨寒及时扶住了她,担心地问:“怎么了?” 楚月抬眸,拧起眉说:“有一瞬间的心痛,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夜墨寒悄然记住了楚月的话,面上却镇定温和的安抚着阿楚的情绪,“这些日太疲惫了,幽冥船进入虚空还要一段时间,你好好休息会儿,等到了我喊你。” 说着,骨节分明且白玉如霜的手取出了一枚翠绿色还燃有白烟的丹药,将其递给了楚月,“九幽一族的安神丹,你服用此丹便能睡上好觉,你尽管睡,其余的事,让我来。” 楚月眉头始终未曾舒展,犹如打了死结般,面色也透着浅色的苍白。 “阿楚。” 夜墨寒温热的双掌轻捧着她的脸庞,耐心的道:“若不养精蓄锐,如何应对下一场风浪?比起总在疲惫中应对层出不穷的,精神抖擞的应战未知的危险,才能有更好的状态,不是吗?” 楚月浅紫如镶嵌层层碎钻的眼眸紧盯着夜墨寒许久,像是在认真思考夜墨寒的话,随后接过安神丹放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很快就见效了。 温和的力量抚平她的疲惫和憔悴,眼皮似是沉重如山,人的躯体和精神都跟着软绵绵的。 她阖上懒倦的眼眸,窝在了男人温暖有力的怀抱熟睡着,用最原始的方式在进入虚空前洗涤掉满身的疲惫。 幽冥船眼见着就要进入虚空,却又飘回了墓境重新往下坠落。 过了会儿,临近虚空之时,又浮回墓境。 陈天柱:“……”为了让叶楚月睡个好觉,这厮要不要如此的犯病啊? 他晕船晕的都要吐了,急需一枚安神丹昏睡过去。 “那个……” 陈天柱挪着小碎步到了夜墨寒的身边。 “滚。” “哦。” 陈天柱触电时弹回了原处。 娘的! 不给就不给。 凶什么凶。 当初他媳妇还在的时候,谁敢这么凶他? 陈天柱泪眼汪汪,寂寞如雪。 又是想媳妇儿的一天呐~ 第2160章 闻到了爱情的酸臭味 幽冥船从墓境到虚空,不知反复来回了多少次。 陈天柱趴在船边,因为晕车面部不仅煞白还将近阴翳而扭曲。 有虚空边界起夜的异鬼守卫,迷迷糊糊间看到一张骇然的脸庞坐着鬼舟般由远至近,又忽然间犹如幽灵飘远飘高,将那正在墙边解决小厕的异鬼守卫吓得提裤子就跑,“娘的,鬼啊……” 陈天柱远远地听到这话,嘴角疯狂的抽搐,当场翻了两个大白眼。 跟虚空异鬼比起来,他陈天柱俨然就是秀色可餐的俊俏美男子好么。 陈天柱晕乎乎了大半晌,那服用了安神丹的姑奶奶终于是醒了过来。 楚月缓慢的抬起眼眸,一睁眼就看到陈天柱宛若病入膏肓般,眼睛里却像是看着救世主般看着她。 楚月抬手摸了摸下巴,沉思:她的魅力已经大到这种地步了? 夜墨寒许是从女子的表情察觉到了她内心的想法,削薄殷红的唇不由勾起了宠溺好看的笑容,伸出瘦长洁白的手,轻轻的揉了揉女子的脑壳。 “醒了?” 低沉的嗓音带着细微的哑,又裹挟着春风般的温润,仿若冬夜月下的深海,让人纵死也甘之如饴的深陷其中。 楚月轻点螓首,惺惺松松的眸扫了眼四周混沌的长空,宛如出现在了盘古尚未开天辟地以前的宇宙洪荒,便问:“还没到虚空吗?” “嗯。”夜墨寒取了一瓶琼浆玉液水递给她,“润润喉,暖暖身子,这是老白酿的。墓境距离虚空有一段距离,需要些时间,不过我掐算着,应当是差不多到了。” “好。”楚月接过琼浆玉液水喝了口,温热的力量窜过四肢百骸,与安神丹的后劲相辅相成,让她武体和精神的疲惫都被洗涤了个干干净净,透着难得的轻松自在与心旷神怡。 口干舌燥且生不如死的陈天柱:“???” 楚月淡淡的瞥着几次干呕的他,问:“你是害喜了?” 她在学院时就听师兄弟说过,虚空的雄性生物,也能衍生子孙后代的。 陈天柱虽还是人族的武体,但基因突变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陈天柱:“……” 他上辈子究竟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啊,上苍才会派这一对黑心的夫妇来折磨他。 陈天柱红着眼睛,想要说话嗓子干到不行只能眼巴巴的望着楚月手中已经见底的玉瓶。 楚月拍了拍陈天柱的肩膀,“生下来吧,我相信,你会是个好父……额……好母亲。” 陈天柱:“……” 倏地,陈天柱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楚月迷茫的看向夜墨寒,疑惑不解地问:“他怎么了?” 夜墨寒:“被你的善心顿悟思想升华灵魂并且感动到晕厥。” 楚月耳根子微烫,指腹轻触了触鼻子。 其实。 说出来很多人不信。 她是个好人。 而在神农空间目睹全过程一魂一布众魔兽,俱如风中石化的雕塑般给狠狠的僵住。 “老修,你闻到了吗?” “嗯,闻到了。” “闻到什么了?” “爱情的酸臭味。” “……” 楚月嘴角猛地一抽,轻耸了耸肩,迈开长腿从陈天柱的身上一步跨了过去,走到幽冥船的边缘观望四周。 远处,紫色的光华绽放,骄阳似火燃烧,一下一下的晃人眼球。 直到距离虚空越来越近,楚月的瞳才能看得更加清楚。 虚空地下,日月同天。 紫月与红日,像是冰与火的交织,光华从两侧不同的方向散发而来,在中间交织成了一条被渲染了许多处的光线。 黑暗之焰堆积而成的城墙高高耸起,城门雪白的水晶堆砌。 乍眼看去,黑的诡异白的纯粹,两种极端缠绕出了低俗的色调碰撞。 最低俗的还不是黑焰和白水晶做的门,而是门上大红色的玫瑰花以及黑色城墙折射出的七彩流光。 刹那间,差点儿晃瞎了楚月的眼睛,恍若隔世的还以为重新回到了充满纸醉金迷霓虹灯的地球文明。 “好丑。”楚月耿直地道。 “嗯。”夜墨寒点点头,“不如阿楚好看。” 楚月:“……” “来者何人,可以通行证明?” 穿着盔甲的异鬼,半透明的手抓着一把金色的剑,眼睛警惕的盯着楚月和夜墨寒看。 古人云。 面由心生。 这两人生得真丑。 不像是好人呐。 “有。” 夜墨寒右手一动,晕厥的陈天柱被他倒挂在了手中,晃动了几下后,陈天柱的衣裳里掉出了一大堆东西: 挖地道用的祖传级锅铲。 十几坨大金子。 白玉做的夜壶。 夜壶深处还放着妻子的遗物,一个能挂在陈天柱脖子上的手镯。 一个泡脚桶。 等等…… 夜墨寒面无表情的从里面拿出了永久居住证,将其递给了异鬼看。 虚空异鬼盯着看了许久,皱眉说道:“这只能证明伊夫人的居住权,证明不了你们二位的,还有这艘船的。” 在虚空,人以外的物品,面积若是超过规定的尺寸,同样需要居住证明,每年还需要缴纳应当的税额。 虚空异鬼口中的伊夫人,指的便是陈天柱。 陈天柱嫁给了伊姓的巨人异兽,按照规矩,应当冠之其姓。 “我们是他的父母,听闻伊女婿的死讯,特地前来虚空哀悼。” “哦。”虚空异鬼指向幽冥船,“那它呢?” 楚月:“送给阁下的,还请阁下笑纳。” “虚空日月的城防守卫,绝不经受任何生灵的贿赂,你这话是对我职业的侮辱!” 虚空异鬼怒哼了一声,随即消失原地,出现在幽冥船身边,围绕着幽冥船荡来荡去的打量。 楚月与夜墨寒对视了眼,把地上的东西都给陈天柱塞了回去,拖着陈天柱进了城门。 异鬼在幽冥船上蹿下跳的,还用帕子沾着口水在幽冥船上擦了擦,并浮上幽冥船享受当船主的风姿。 这会儿,另一位情绪才刚刚好的守卫无精打采的重回城边,正思考着要不要把船和鬼的事情告诉给上级部落,看到这艘幽冥船吓一跳,惊道:“鬼,鬼……” “鬼什么鬼?”船上的异鬼探了个脑袋,有半张脸大的一双眼睛不耐的盯着那守卫看。 “鬼……鬼兵大人晚上好。”守卫的话硬是在咽喉口腔急转了个弯。 第2161章 五焰城,三十二街 …… 楚月二人拖着陈天柱进城后,如入无人之境,更是不用压制彼此的魔妖体质和邪君气息。 而且,他们渐渐发现,在虚空大地,能让她们的魔妖体质、邪君气息更加的醇厚,汲取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快到可以用离谱来形容。 于是乎,这座名为五彩斑斓黑焰城的城池,出现了两个极其诡谲的人,不论走到哪里,长空中的暗系玄力,竟都不由自主的被她们所吸收,城内的异兽、地鬼之生物,都警觉而忌惮了起来,却也不敢随便莽撞的靠近,以为对方是更高处的贵族,特地来这种边陲之城体验小鬼物的生活,生怕得罪了他们。 陈天柱醒来的时候,正看到四周有一双双眼睛或是在明处,或是躲在暗处看着他。 可以说,这是他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刻。 到了偏僻的小巷子里,夜墨寒问:“你家在哪里?” 暂时寻个栖息之地再慢慢观察缓缓部署,不失为一个明智的计划。 “我家?没了。” 陈天柱撇撇嘴,“自从家中娇妻亡故后,周围的异兽吞并了她留下来的暗灵晶矿,还夺走了我们恩爱生活了很多年的家,二位不知道,我们在那个家里,是……” “说重点。”楚月太阳穴突突的跳,实在是没耐心听下去,并下意识觉得再任由这厮口若悬河必有什么虎狼之词在等着她和抱枕。 “家原来的地方在五焰城东边的三十二街,一家之主是家妻,我只要每日给家妻捶背捏腿端茶送水就行,对虚空之事了解也不多,但三十二街那里我也有几个朋友,不过这些年死得死,就剩下那么一个还被周围的异兽剥削了。”陈天柱叹了口气,他全身的家当都在自己身上了,特别是妻子亲手为他打造的白玉夜壶,象征着忠贞而真挚的感情啊…… 楚月敏锐地问道:“最后的那一位朋友,是人族?” “是人,也不似人。”陈天柱道:“总而言之,你们见了就知道。” “五焰城,三十二街。” 楚月喃喃自语。 陈天柱解释道:“这是城池的简称,全名是:五彩波澜黑焰城,是由城池黄权亲自提笔取的雅名,据我所知,这位黄权应当也是个人族,还是五焰城的首富呢,彼时之所以能当选城主,靠得还是万恶的金钱。” 楚月:“……”这座城,怕是来搞笑的吧。 不过由此可以得知,边陲的这些异兽、地鬼智商都不高,以她的观察,大概如人族十岁孩童左右。 从陈天柱的话里,她还得知了另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 在帝域大陆的五个部落,亦是尚未合并前的五个大陆,大地上的子民都根深蒂固的以为,大地之下的虚空内,只有能力远超于下等大陆武者的未知生灵,其恐怖程度连百鬼之森九万年前的鬼民都比不上。 没人去想象过,也没人愿意相信,虚空地底竟有人族武者的存在。 楚月微抬着下颌,半眯起眼睛打量着巷外偶尔走过的异兽异鬼。 “异兽异鬼如武者境地一样,有等级境地之分。”夜墨寒和楚月想到了同一处,“五焰城的异兽异鬼,应当是最低等的。” 陈天柱听到这话点头似啄米:“对,我听娇妻生前说过,无焰城的异兽实力还是太弱了些。” “你这九万年,除了吃软饭,就没半点儿的见识了?”楚月忍不住问。 还以为陈天柱在虚空住了九万年,不说能斗战群雄谁与争锋,最起码也得是个随叫随到的百科全书吧…… “夫妻间的事,怎么能用吃软饭来形容呢。”陈天柱愤然,对上夜墨寒的眼神又缩了缩脖子,“那胃不好的人,只能吃软饭,咱也想自力更生,可实力不允许啊。” 楚月脑壳子都在嗡嗡的疼,实在无力这位仿若是猴子派来的逗兵的陈天柱,还是打算深入三十二街探探虚实,查看完了具体情况之后再做打算。 总的来说,虚空大地掩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等待着有人去解惑,而只有了解深处才能百战不殆,找到破解虚空之局的关键。 如若虚空能够与帝域签订共存契约的话,便只要解决掉两个地方的光明问题,就能永久的和平下去。 楚月、夜墨寒也能放心的进入洪荒域,走一走域外的武道之路。 五焰城,三十二街。 说是街,倒更像是荒芜破败的山石 “再往前十丈距离,就是三十二街的范围了。”陈天柱指着前方的山石为屋说道。 楚月淡淡扫了眼,能够看到好些个巨人虚空,体积虽不如高楼大厦那么夸张,但至少是成年男子的四倍左右。 乍眼看去,压迫感极强, 就在楚月思忖之际,却见旁侧有人吆喝:“买鞋吗这位年轻的小公子,给你爱人买一双玉鞋,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保准让她感动落泪以身相许,让她永生难忘。” 楚月侧目看去,险些想抬手捂着眼睛,那大红大绿的配色,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得不说,这虚空的原住民,确实古怪。 而更古怪的是,她的瞳和神农之力竟都看不出眼前摊主是人还是异兽地鬼。 摊主的摊上,只有一双红配绿赛狗屁的玉鞋,戴着个面帘敞开的斗笠,穿着一身金黄色的袍子,笑的时候还露出了一颗闪烁着耀眼光芒的金牙。 男人笑眯眯的望着夜墨寒,“年轻的小公子,可要赠爱人一双玉鞋?” 楚月不由想到小狐狸当初在神武长安用十万金币买两件地摊货的往事,心中登时起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 夜墨寒在一声一声“年轻”的字眼里迷失了自我,当真想要开口询问鞋的价格。 “不买,谢谢。” 楚月一手一个,把夜墨寒和陈天柱分别扛着、提着进入了三十二街。 摊主男人脸上的笑容不曾消失,金色牙齿闪烁着刺目之光。 朝两侧敞开绑起的面帘缓缓的向中间垂下,遮住了他的脸孔。 他笑说:“活生生的人啊,五焰城好多年没闻到过了。” “虚空,要变天了。” 第2162章 干脆就叫黑心夫妇吧 “呲……呲……呲啦……” 一条黑皮小蛇,吐着幽幽阴冷的蛇信子,从摊主藏在斗笠下的头发里面逐渐地爬了出来,一圈一圈的缠绕着摊主的脖颈。 摊主非但没有害怕,斗笠面帘下的面庞和眼睛深处,俱都浮现了高深莫测让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讳莫如深的瞳眸,隔着面帘,隐隐约约的能够看到步入三十二街渐行渐远的一对璧人。 …… “鬼主大人,还好你足够机智,没有买那人的玉鞋。” 陈天柱回头忌惮的看了眼摊主,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说道:“这人古怪得很,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每当五焰城来临贵人,他都会准时准点的出现,去售卖他那双狗看了都摇摇头的玉鞋,偏生还总是有几个大傻子去买,鬼主大殿,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傻钱多的人?” 楚月眉梢一挑,眸光流转笑盈盈的望向了不苟言笑正视前方还端着一股子倨傲冷意的男人。 “咳。”夜墨寒低低的咳了声,似是听不出楚月话语里的刻意之处,脸不红心不跳的看了眼陈天柱,一股暗系之力悄然迸发,在陈天柱的腿边一搅,登时把陈天柱摔了个底朝天,他还微笑着朝陈天柱伸出了手,“没事吧?” 陈天柱感动万分的在满是泥泞的身上擦了擦自己的手,再把擦得更脏的手放在了夜墨寒的掌心,泪眼汪汪的站了起来,心里直喊: 剑帝,好人呐。 许是听到了陈天柱的心声,楚月的嘴角猛地抽搐。 神农空间传来轩辕修的嘟嘟囔囔:“小叶子,以后你们干脆就叫黑心夫妇吧,一个比一个黑心。” “主子。” 破布说道:“适才那位卖鞋的摊主,实在是怪异得很,定要多加提防,虽说你们很黑…………强,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刚何况在这五焰城初来乍到,还是要小心为上。” 楚月勾了勾唇,并未回头朝身后的摊主走去,目光紧盯着三十二街的山石,漫不经心的用神识传音回道:“这位摊主,大抵就是五焰城的城主黄权了。” “你怎么知道?”轩辕修问。 “五焰城的城墙和城门低俗而大胆的审美,与那双赛狗屁的玉鞋有异曲同工之妙,纵然不是同一人,也会是一家子。” 闻言,一魂一布似是如梦初醒。 还别说,城墙与玉鞋的撞色,还真是丑到了一起去呢。 “伊陈天柱,你还有脸回来?” 远远地就响起了一道愤然的声音。 陈天柱吓得躲到了楚月和夜墨寒的身后,自大袖边探出了个脑袋警惕的望向了发出声响的地方。 说话的是个狮身形的异兽,正狠狠地瞪着陈天柱。 陈天柱咬紧牙关说:“这是狮灵兽,就是他家那位悍妻把我家土地、山屋、矿晶都掠夺走的。” “什么叫掠夺?五焰城,只有最高实力的人,才能拥有土地,伊陈天柱,你家那位霸占了土地如此之久,不也是靠实力抢来的?”狮灵异兽冷笑了声。 楚月仔细的观察,与夜墨寒悄然对视了眼,都察觉到五焰城的地鬼比异兽的智力低下许多。 陈天柱红着眼睛道:“王狮,你放屁,你狗嘴吐不出象牙,那些都是伊家的家产,要不是伊伊父母保下了三十二街,你们早就饿死了,从伊伊很小的时候,你们就打她家产的注意,欺负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等她病故,你们就直接开始抢夺土地和矿晶了。你们,不要脸!” 病故。 楚月眸光一闪,低声问:“是什么病?” 陈天柱双手握拳,红着眼睛说:“五焰城没有医师类的相关职业,只有那些高级的城池才有,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病,只知道她每日都会七窍流血,不过三个月的时间,我那么彪悍雄壮的娇妻,就瘦得不成兽形了,而且连骨头都萎缩了。” “后来呢?” “后来伊伊病故,我想把她埋在三十二街的祖坟处,但这群畜生不肯让我埋,我背着伊伊去了五焰城外,徒步走了五十里路在无人的山野,才挖了个坟把她埋掉。” 泪水从陈天柱通红的眼睛往外溢出,双手死死的攥紧成拳,手背、额头青筋跳动不止。 他咬着牙哽咽而沙哑地说:“她护我数万年,每一口好吃的,都是先给我吃,我与这些异兽地鬼的食物不同,她每天都辛苦去其他地方购买我能吃的东西,为此,她每天几乎都不肯休息,不是在忙矿晶的事,就是去黑区做散工,有时回来双足都溃烂了她都不在意,却给我买虚空最好的软靴,说是虚空地热和人界不同,我得有好的御热靴子。” 说到这里陈天柱已经泪流满面,哭到上气不接下气,泪花闪烁的同时还有满目的悔不当初。 若他当初多关心一点那位巨人异兽的妻子该多好。 伊兰病重一月的时候,他才发觉了妻子的不对劲,却是为时已晚。 他曾经是为了生存才与伊兰结为夫妻,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这般丑陋庞大的异族人。 他权衡利弊为了活着,有何错之有? 而当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早已深爱这位异族人的妻子却是只能看着她日渐病弱,方才知晓是大错特错。 从伊兰病重起,他把过去几万年的劳累都集一起承受了,奔波各处,去更高级的城池求医,回回都是挨了一顿打来。 过去伊兰把他保护的太好了,让他活在自己的舒适区。 伊兰一走,他才知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他原想一死了之。 但他不想伊兰葬在怨气冲天的无人区。 他要把伊兰带回人间,带回他曾经生活的村落。 那里有崇山峻岭,山上长满了风铃花。 每当冬日,大雪飘扬,血红的寒梅点缀白茫茫的世间,美到恰如其分,不负人间一趟。 他无法背着伊兰离开,就只能先“挖天道”出去,只可惜,他又回到了这个是非不断的伤心之地。 陈天柱狠狠的瞪视着名为王狮的异兽,“王狮,老子告诉你,你欺负不了老子了,老子爹娘来了。” 楚月:“……” 夜墨寒:“……” 啊这?? 第2163章 伊兰之墓 王狮盯着陈天柱的面庞五官看了半晌,又望了望楚月与夜墨寒的眉目,虽然三人都是一样的丑,但总觉得不怎么像呢。 “王狮,把伊伊的东西,还给老子!” 陈天柱想到自己爹娘的厉害之处,那腰杆儿都挺直了,气沉丹田一声吼震彻了三十二街,这底气可不是一般的足儿。 而正是这声吼,把王狮的妻子,一头体积更大的异兽灵狮给吸引了过来,它有满身柔软纤长的金色毛发,却不见半点儿的柔和,比那山间的万兽之王还要狂猎霸气。 砰砰砰砰砰砰。 地动山摇之声,此起彼伏。 巨狮带着一群异兽走来,足足有数百个,将楚月三人给团团围住。 楚月沉了沉眸,一把提起了陈天柱的后脖颈,与夜墨寒一同掠走,暂时消失在三十二街。 “二位收拾不了那群畜生?”陈天柱惊讶的问。 “既然你都喊了本尊一声娘,这位伊伊儿媳,是不是该带我们见一面?”楚月淡淡笑之。 陈天柱皱着眉对楚月二人的做法疑惑不解,但还是在前面带路,先是出城然后往东五十里路就是埋葬伊兰的地上。 走出城门时,楚月还朝着那位研究幽冥船的异鬼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异鬼同样的回应了下。 它算是这群守卫里面阶级最高。 其他的异鬼守卫,都也留意了楚月二人,还以为是高城来的贵人呢。 却说三十二街,巨狮妻雄浑而沙哑的问:“他们,是谁?” 王狮回道:“伊陈天柱的父母,能对付吗?” “瘦弱渺小的不如吾一手之壮,对付他们不成问题。吾已经把他们吓跑了,他们再敢打扰三十二街的和平,就用他们的血肉做我们的盘中餐吧。”巨狮张开血盆大嘴,用流着血红液体的舌头舔了舔,望着陈天柱一家三口方式的方向,眼瞳流露出了骇然的凶光,腹部发出了“咕咕”的声响,那是饿了的……意思! 王狮用崇拜而炽烈的目光,火燎燎的望着威武雄壮如战神的妻子。 “火祭的事,准备得怎么会样了?”巨女狮问。 “今日就能完成。”王狮回。 “很好。” 巨女狮的面庞浮现了诡异而阴冷的笑。 …… 五焰城外,无人区。 黑水为河流淌,散发着引人不适的恶臭味。 血鸦与秃鹫啃噬着河边腐烂的东西,发出刺耳的叫声便一哄而散。 河边,立一座有碑的孤坟,碑面刻着歪歪斜斜的丑字: 吾妻伊兰之墓。 “伊伊,你看我带谁来了。” 陈天柱走过去跪下来,擦拭着碑面的脏污痕迹,自言自语的喃喃着,“鬼主、剑帝,他们算是我们的媒人,要不是他们,我们不会相遇相知相爱。” 他与亡妻彼此相爱过,却也错过了太多太多年。 “轰——” 楚月一掌打出,魔气呼啸而过,黑色腐河的肮脏水面顿时生长出了一朵朵妖冶的黑色彼岸花。 黑色彼岸花化作风暴之斧,直接劈砍了伊兰的孤坟。 “叶楚月,你做什么?”陈天柱红着眼怒吼:“我纵然九万年前犯了错也罪不至死吧?吾妻已死,你何至于心狠手辣到鞭尸,你连一具尸体都不放过,亏天底下的人还说你有侠者之心,是大义之人,我呸!!” “张开你瞎了的眼睛,用你被大水淹过的脑子好好想想,这坟下,到底是什么!”楚月按捺住夜墨寒出手的冲动,沉声冷喝。 陈天柱还想说什么,却是倏然间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什么都没有的粪坑。 异兽的肉身会腐烂消失,但骨头必将永垂不朽。 可这粪坑里面,连一块死兽的骨头都没有。 “有两个可能。” 夜墨寒说:“一,她不是异兽,是人。二,她的尸体被有心人挖走了。” 有心人…… 陈天柱的心在颤抖。 他再蠢也能明白伊兰之死绝不是病故那么简单。 按照虚空这群生物的性子,哪怕是过路生物遇到了这座孤坟,挖了便是挖了,尸体碎了便是碎了,又何必再弄成原来的模样呢?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有人害死我的伊伊!”陈天柱咬牙切齿。 楚月踏步至坟坑,和夜墨寒一同观察这座坟。 她微低着身,冷白细长的手指轻捻出了一根薄如蝉翼的金色毛发。 毛发很长。 还很软。 “这是那领头狮子的毛发。” 楚月眯起眼睛,再观察了一遍坟坑的四周。 “狮女!绝对是狮女!” 陈天柱咬牙切齿,恨得睚眦欲裂,眼珠都快要蹦出来。 “看来,伊兰的死是有所预谋的,只是,它们要伊兰的尸体做什么呢?” 楚月用帕子将毛发裹起来,一面裹着,一面道:“还是说,它们害死伊兰的初衷并非是为了伊兰的土地和资源,而是为了夺走她的尸体,去达到更为不择手段的目的?若是后者,那可真是阴毒呢。” 话音落下,楚月抬手将浮动在半空的千行神卷收起。 劈坟前楚月就用千行神卷记录了全过程。 她现在养成了一个良好的习惯。 每当有重要事情发生时,都会拿出千行神卷,为的就是防患于未然。 更何况。 虚空之地,日月同天,处处都充斥着神秘,流动古老的气息。 她也得用千行神卷记录下来,好随时带回去研究一番。 陈天柱瞪着眼睛没见过世面似得问:“这是什么东西?” 九万年前,还没有千行神卷的存在。 一切与机械时代有关的物件,都是出自于机械大师第五长虹之手。 楚月把千行神卷和金色毛发妥善的收好,解释道: “千行神卷,用来记录证据的。” 陈天柱惊:“我不在的这些年,帝域大陆都这般先进了吗?我究竟错过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错过,你拥有了一位很好的妻子。”楚月浅笑,低眸扫了眼伊兰孤坟,决心把伊兰的尸体找出来。 毕竟,陈天柱当年虽然做错了,可也只要在地牢里关几个月做做苦工就能放出去。 若非她和抱枕的“不小心”,陈天柱也不会在虚空呆这么多年。 他是运气好,碰到了对他真心实意的异兽夫妻才能活到今日,否则早就在这群异兽地鬼的肚子里了。 而让楚月最疑惑的是。 陈天柱的实力不高。 作为他这样的普通武者,能有百年之命已是极限,又是如何活到九万年的,并且还保持着当初的年轻模样? 第2164章 巨女狮的野心 随后,楚月与夜墨寒又在伊兰之墓的周围又仔仔细细的寻找了一圈,除了那一根属于巨女狮的金色毛发外,再无找到任何有关于尸体消失的蛛丝马迹了。 陈天柱还怔怔的站在原地,脑子里不断回响着楚月方才所说的话,万般往事且历历在目,有关于亡妻伊兰的生前画面都挥之不去,旋即咧开嘴痴痴傻傻的笑,重复地说: “是啊,我有这么好的一位妻子……” 可就是这样好的妻子,他甚至都没有亲吻过她一次。 他曾打心底里厌恶伊兰巨大的身躯和丑陋的面庞,还有那一双奇形怪状的眼睛。 每当注视他的时候,哪怕再温柔的眼神,都会让他有种被恶魔盯着的感觉。 还曾年少的时候,他总是穿着被母亲缝缝补补许多年还不合身的旧衣裳,曲着膝蹲在杏花村的后山,每当夜幕降临时总是用双手托腮仰头去看那样好的月光,清辉洒落山林,就连爬着虫的树叶都很是好看。 陈天柱就想啊。 他陈天柱日后绝对不要当个普通人。 他要成为大侠。 还想要在成年后有一位比月光还要美好温柔的妻子常伴身侧。 然而现实的情况往往比夜夜做的噩梦还要残酷千万倍。 他没能成为大侠,也没有月光般的妻子,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 他不仅要在异兽地鬼纵横的虚空生活,随时担心成为那群野兽鬼怪的盘中餐,还要每日与恶心的东西共进晚餐。 每一回想到这里,陈天柱都恨不得在手掌种满铁钉,再用铁钉掌活生生的打死自己。 他总以为是伊兰配不上英俊潇洒胸有大志的自己。 实际上,是他配不上伊兰几万年如一日的真情。 陈天柱逐渐地哽咽,才稳定好的情绪瞬间崩溃到不行,眼泪更是如决堤的河水狂涌而出糊了整张脸。 “生前我对她百般刁难,从未有过珍惜,甚至还恶毒的想过,等我爬回帝域,就要与她一刀两断,去那人间找寻世上最美好温柔的女子结为夫妻,就让她烂在这座城吧。” 陈天柱痛苦地闭上眼睛,手掌和睫翼都在止不住的轻颤,“鬼主,如你所说,我没有错过一位好妻子,但伊兰她却没有一个好丈夫。” 楚月微抿着唇淡漠的望着陈天柱,见他垂头丧气,满颓废的厌世之情,便问: “当初伊兰‘病故’身死之时,可曾对你有过怨言?” “没有。” 陈天柱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从我认识她起,她未曾有过一句怨言,哪怕是埋怨的眼神都没有过。” “那就够了。” “什么够了。” “伊兰爱你,胜过世间万千,远超于她的生命,她既视你为珍宝,你却动辄便让她的珍宝无精打采而流泪,伊陈天柱,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楚月一语惊醒梦中人。 霎时。 陈天柱咬咬牙便振作了起来。 血恨未消。 大仇没报。 他伊陈天柱,作为伊兰的丈夫,伊兰的珍宝,不该如此的消沉于腐烂幽暗的无人区黑夜。 见陈天柱想通了,楚月不再多说什么,而是迈步重新回到五焰城。 …… 三十二街,正在举行“火祭”仪式,引来了其他街道的地鬼异兽纷纷前来观看。 只见一座高高的山石台子,迎着幽凉而诡异的风。 石台的周围放满了类似于柴火的东西,覆了整整一圈。 正中央的地方,放置着一个皮肤白皙如雪的男人。 乍眼看去,若非他的睫翼在有气无力的颤动,恐是会让人以为那是一具彻彻底底的尸体。 这名男子有一头极其好看的红色长发,当他睁开眼睛时,血红色的眼瞳,荒芜而冬雪般注视着苍穹极端尽头的紫月与红日。 男子的四肢,都被铁钉贯穿深深的扎在他身下的石台。 当鲜血蔓延开来,血来绽放了一朵朵美丽妖冶的罂粟花。 “火祭都已经准备好了。” 王狮崇拜的望着坐在巨大骨椅上的妻子。 “很好。” 巨女狮笑了,“火祭完成,我就能前往更高级的城池,到时候,我们还有整条三十二街的异兽,都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所谓的火祭意识,就是让人族的武者不停去喝城外的腐河水,喝到了一定的程度,武体会发生“兽化”。 一般这种,都被虚空和人族称之为半兽。 看起来似人似兽,实则非人非兽,是两族都厌弃的垃圾。 对待这样的垃圾,虚空都是会举行火祭仪式。 说是替天行道铲除祸害两族的垃圾。 巨女狮一家却是有私心的。 他们既要火祭半兽,还要物尽其用。 他们并不会拿虚空之火去燃烧。 用的火焰,正是曾经三十二街最强的雌性异兽的尸体。 到时,半兽火化下的骨灰,能够凝聚为灰水晶。 巨女狮用灰水晶修炼,不仅能够吞噬掉最强异兽生前全部的力量,还能在毫无副作用的情况下转化掉半兽体内因腐河水而演变出的强悍力量。 王狮依旧用炽烈而崇拜的眼神望着她。 许是想到了日后的未知情况,不由浮现了几分担忧。 他小心翼翼的说:“听说,那些高级异兽,实力强大者,身边会有许多个伴侣。” 巨女狮侧过头戏谑的望着丈夫,“你在害怕?” 王狮把头底下,“阿妻这般优秀,我确实很害怕,不过你若遇到了喜欢或者更强的伴侣,我愿意与他们一起辅佐你。” “你当真心甘情愿?”巨女狮问。 “并不情愿,但你若情愿,我便情愿,你高兴,我就高兴。”王狮低声弱弱地道。 巨女狮张开血盆大口狂笑出声。 最后,巨大的爪子抓住了王狮的脖颈,使王狮距离自己无比的近。 “听好了。”巨女狮说:“不日后就是各大高级主城的开放之日,我必须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这里,因为再过不久,虚空就要朝帝域开战夺回地盘,到时候我们就有享之不尽的美妙食物,我只有在此之前变强,才能在战争中成为虚空的将军,来日我们麾下的领土就不只是这三十二街,而是几百倍甚至是几千倍的地方。辅佐好我,不要胡思乱想,你会成为这个世上最幸福的雄性灵狮。” 第2165章 火焰疯涨似欲锁天 王狮听得此话,既是自叹不如,也是懊恼于自己的自私自利。 妻子奋发搏斗的时候他竟在小心眼的斤斤计较,不该是大丈夫的胸怀。 “阿妻,抱歉——” “莫要再有下次了。” 巨女狮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而后,好似想起了什么,打开双眸侧过头望向人面马身且有苍苍白发的低级异兽,“三十二街的追捕令,发下去了吗?” “发出去了。” 白发异兽恭恭敬敬地道:“已经开始追捕他们,听说他们往城外无人区跑去了,预计半日就能猎杀。” “嗯,那女人的身上有让我讨厌的味道,她就分给你们吧,至于那男人,就让我和王狮享用。”巨女狮淡淡道。 她的话却是让底下那群人马异兽的眼睛闪烁出幽幽光泽,情绪也跟着激动了上来。 鬼人马一族,算是五焰城最低等的异兽,在许多年前,都是被宰杀食用的。 后来,伊兰为三十二街之主的时候,整座城池的地鬼与异兽都很敬重她。 她救下了一群鬼人马,并且让三十二街成为他们的栖息之地。 虽说没有高级城池的那些条件,但伊兰能为他们做的遮风挡雨也是鬼人马一族曾经的遥不可及。 再往后,伊兰病故,巨女狮成为了三十二街的领导,他们跟着巨女狮烧杀抢掠。 偶尔遇到更低等的异兽和散落的人,这群鬼人马都会发出狂欢的吵杂之声,举起火把跳起鬼马舞,将那些逃不走的低等异兽或是人族武者,用最恶心的法子分别玷污再杀之而后快。 距离上一次蹂躏人族武者,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他们忍得饿得快要发疯了。 虽说适才那身穿红衣分辨不出物种的女人不如伊兰和巨女狮来的美丽,但有一句话叫做饥不择食,正适合形容当下的它们。 “初九,陈天柱来过了。” 王狮扑上石台,冷眼望着用来火祭的红发男子。 初九闻言,虽是面无表情的平静,血红如朱的眼瞳,却是流露出了一丝波澜。 陈天柱和伊兰是他在这虚空唯一的朋友。 “陈天柱把他的父母带来了。”王狮冷笑:“你放心吧,到时候我们会把他一家三口,都送去跟你还有伊兰在地府里团圆。” 初九淡漠如初,面庞满是对王狮的厌弃和不屑之色。 王狮极度不耐烦于初九的高傲模样,“鳖孙子,都死到临头了,还装给谁看?以前有伊兰罩着你,现在你就是个垃圾,垃圾!懂吗?” 初九皱了皱眉,只觉得很是聒噪,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掀唇开口说话。 兴许是好多年没怎么说过话了,这一开口,冷冽还带着沙哑: “别说话了,点火吧。” “你——” 王狮一蹄子甩在初九的脸上,留下了几道爪子血痕。 初九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一副随时等待世界毁灭的样子,非但没有半分的害怕,还比在座的任何异兽都要从容。 “砰!”王狮又一爪打向了初九,这次留下的血痕伤口深可见骨,已经到了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的地步。 初九睁开了挂着血珠的睫翼,赤红的眸子冰冷如霜雪般看着王狮,“问你个问题。” “?”王狮疑惑。 “没吃饱吗?”初九嘲笑:“就这么点力气?” 王狮瞬间被激怒,裹足了力气,右侧的爪子高高抬起,用力的程度仿佛能撕裂开长空并且迸发出火花的痕迹。 这一下,若是砸在初九的身上,能直接把初九拍成肉泥,绝对死得透透的了。 而就在王狮快要把初九打死的刹那,巨女狮从偌大的骨椅上暴掠而出,血嘴张开獠牙毕露,跃成一条半月形的弧度自石台上空扑过。 半途,血嘴一口就把“瘦小”的王狮给叼在了嘴上。 从石台另一侧落地之时,巨女狮的蹄子宛若高楼大厦砸下,砸出了四个深坑,坑上尘烟缭绕 “轰!” 她把王狮丢在了地上,狠狠的撕咬了几下,直到把王狮的皮毛撕开,才朝王狮的面庞吐出了一口血,愤然地说: “你若打死了他,坏我好事,我会活吞了你。” 她需要的火祭医师,必须在初九还是活着的时候完成。 若是初九死了,她的大计,将前功尽弃。 很显然。 初九刻意激怒王狮的原因,就是想要王狮一怒之下打死自己,好来阻止巨女狮的计划。 见计划败露,初九叹了口气,依旧是镇定自若的等着死亡到来。 既无法阻止,便随遇而安吧。 在这虚空,举目皆是破败,所过都是大恶,哪有什么恶有恶报。 恶人恶兽都混得风生水起,好人才是最该死,不是么? 初九削薄的唇无声的勾起了自嘲的笑。 既是嘲自己,也是嘲这百鬼夜行的人世。 王狮被咬出血淋漓的伤口,用爪子捂着伤口滚了起来,知道自己是被初九算计了,愤恨的瞪视着初九。 不过他现在没办法对初九动手,只能等抓到陈天柱和他的父母,一口一口把那该死的一家三口给吃了,才能发泄此刻之怒! “滚去点火。” 巨女狮喝道。 王狮忍着伤口的疼痛扑上石台,拿起火把点燃在石台。 火焰疯涨似欲锁天。 巨女狮重新坐在骨椅,很满意的望着这一幕。 而在三十二街不远处的城墙之上,戴着面帘斗笠脖颈缠绕毒蛇的男人,一边擦拭着手里珍贵的玉鞋,一边饶有兴味的注视着三十二街的动静。 “城主,不管管吗?” “既然有人会管,我们也乐得自在。” 斗笠男人笑了。 脖颈的毒蛇吐了吐蛇信子,也露出了个奇奇怪怪的笑。 三十二街的火焰,沿着石台的鲜血烧向了初九。 初九闭着眼睛笑。 巨女狮正等待着灰色水晶的到来。 她的将军之梦,即将完成。 倏地! 就在这时,魔妖气息和邪根之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第2166章 脏,阿楚不看 魔妖、邪根之气,宛若暗黑色的雷霆风暴破空而出,肆无忌惮的横扫在三十二街,使得山石横飞,沙土漫天,一派触目可怖的末世之景! 漩涡般的风暴,闪烁着刺目的光弧。 一下,一下,并发出“嗤嗤”的声响,直叫人瘆得慌。 风暴狂掠到了巨大的石台之上,将燃烧起的妖冶大火直接给扑灭。 火祭,终止! “谁?!” 巨女狮撕心裂肺极端愤怒的咆哮,赤红巨大的眼瞳恶狠狠的瞪向了风暴的尽头。 却见山石沙尘翻滚处,徐徐走来了三道熟悉的身影。 当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能隐隐约约的看清他们的眉目,巨女狮、王狮、鬼人马族及在座的异兽们,方才知晓是那去而复返的一家三口。 女子红衣飞扬,炽烈如阳,背着一把三尺高的护国狂刀。 男子黑袍自吹,沉冷似夜,每走一步都伴随着龙吟从天上来。 至于那第三人—— 但见陈天柱似发狂的大犬般朝前冲去,想要把初九从火祭石台给解救下来。 “混账!岂敢找死!” 巨女狮见火祭仪式被打断,气得张开血嘴嘶吼,寒光冷冽的獠牙就要扎进了陈天柱的天灵盖。 陈天柱仰头去,从一片灰暗的阴影里,看到了巨女狮两排尖锐的牙齿、因怒吼而肿胀的咽喉以及牙缝里的食物残渣。 恶臭的味道与那黑色的腐水河不相上下,难闻到从咽喉深处随之熏出了青绿色的混浊烟雾。 “呕!!”陈天柱顾不上直面死亡的恐惧,把昨夜的野菜叶子都给吐了出来。 巨女狮即将合上血嘴把陈天柱吞入腹中的瞬间,一道血红色的身影从飞沙走石的风暴之中穿梭而过。 楚月落在陈天柱的身边,一手提起了陈天柱的后脖颈,另一只手直接高高举起,紧紧的握住了巨女狮的獠牙。 巨女狮獠牙被筋骨,几次三番卯足力道想要把楚月吞下,偏生被那瘦小霜白的手牢固的抓着,连一下都动弹不地。 “牲口!放手!”王狮大喊。 鬼人马和其他三十二街的异兽们齐齐围剿而至,气势骇然似如百万雄狮。 一个个獠牙毕露目露凶光,比半腐烂的鬼怪和凶兽看起来还要可怕无数倍。 “杀了他们,我要把他们一口一口的吃了。”王狮气愤不已,野兽的面孔近乎扭曲,偌大的眼珠似欲爆裂出来。 火祭仪式对他们何等重要,这两个人怎么敢随意破坏的? 他要让他们知道,破坏火祭仪式的代价! 还不等王狮这群异兽猎杀楚月,就见那黑袍男儿因为速度太快只在身后的所过之处留下道道很快就消失的残影。 宛如墨黑如夜的光般掠过。 每个停下在异兽群中的瞬间,都会有血色的光刃乍现。 只几个呼吸间,就见夜墨寒翻空而过,双足软靴落在了异兽的背后,手执一把还在滴血的剑。 身后。 数百异兽,整整三分之二发出了痛苦的声音,而这些异兽的身体和面庞都裂开了凌厉的红色血线。 “砰砰砰砰砰砰!”被红色血线切割的异兽,顿时原地爆开,化作了扬在灰浊风里的艳丽。 夜墨寒微微偏头,眉目妖而清绝,轻染嗜血的狠戾,纵然一动不动,哪怕只是个颀长如玉的背影,也透露出,了让人惊艳的血腥贵气。 他缓慢的,一寸寸的回过了头,血雾浸染他的眉目,平添了几分魅。 他含笑的望向了脊椎骨都在发冷的王狮,提剑往前走去的同时,一字一字的问: “你说,你要吃了谁?” “我……我……” 王狮吓得四腿战战当场失禁了。 作为三十二街最强雌性的丈夫,他一向都是耀武扬威的,何曾这般窝囊过。 而现在,他面对着比他身躯渺小许多倍宛如蝼蚁般的人,却惊恐到了极点。 王狮不停的吞咽口水,发软的蹄子一时之间连逃跑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含笑的男子矜贵而优雅的走向他。 那笑容,不见半分温润,宛如死神勾人下地狱时的笑。 “你要吃谁?”夜墨寒问。 “我……我错……我错了……”王狮软弱的道歉。 还被楚月桎梏住獠牙的巨女狮,极其失望且艰难的瞥了眼自己那不中用的丈夫。 夜墨寒并未对王狮下杀手,而是一剑横扫而出,剑锋力量将王狮丢到了剩下的异兽身边。 他斜睨了眼,淡声说:“他和你们,只能活一个,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异兽们毛骨悚然的瞪大发颤的眼睛看着夜墨寒,面面相觑又怔了许久后,俱都蜂拥而上,如深海般将王狮给淹没了。 夜墨寒缓缓转身面朝楚月,背对着王狮和那群发疯的异兽。 他走到楚月的面前,伸出手轻捂住楚月的眼睛,“脏,阿楚不看。” “好。” 楚月乖顺的闭着眼睛。 当然,手还以雷霆之力攥着巨女狮的獠牙。 陈天柱看了看夜墨寒,只得抬手自己捂着自己的眼睛, 随即又难过的想到,伊兰要是在的话,也会这般爱护他的,不让他去看这些脏东西。 他失落的低下头。 他是爱伊兰的本身,还是爱伊兰对他的庇护呢。 或许,两者都有吧。 若伊兰能够继续陪伴着他,他可以像人世间许许多多的普通丈夫那样去外出谋生…… 陈天柱吸了吸鼻子,手掌下的眼睛又流出了眼泪。 而后,他缓缓的把手放下。 不仅没有闭眼,还把眼睛睁开到最大,去看王狮是怎么死在这群背叛伊兰的异兽手中的。 “陈天柱,去救人。”楚月还被捂着眼睛,依然知道陈天柱那二傻子本末倒置了。 陈天柱目光一闪,忙不迭滚到了石台边上,再四肢并用的爬上去。 “小九九,我来了,担心死我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陈天柱鬼哭狼嚎的去拔初九身上的钉子。 初九:“……”他情愿被烧死,也实在是不想承认陈天柱这厮是自己的朋友。 “他们,是谁?”初九问。 陈天柱脱口回:“我爹我娘。” 初九:“……” 他是身体废了,不是脑子废了。 第2167章 阁下,且慢—— “小九九,你这人就是太死板了。”陈天柱道:“有爹娘罩着不就行了,管他是不是亲生的呢,跟我一样,格局放大,你要羡慕的话,等等我去跟爹娘说一声,把你这个儿子也给收了。” 初九:“……” 楚月:“……” 夜墨寒:“……” 天知道。 这一刻的夜墨寒,都多么后悔拿陈天柱之爹这个身份作为进入五焰城的通行证。 他甚至后悔九万年前不小心把陈天柱丢进虚空了。 因为,那是万恶之源啊。 陈天柱把初九扶起,还朝楚月二人招了招手,“楚爹,寒娘,快看,这是初九弟弟。” 楚月嘴角狂抽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她不得不由衷的敬这陈天柱是条汉子,还在老虎头上欢快儿的拔毛。 轩辕修和破布已经从先前的鄙视转化为对陈天柱的五体投地了。 王狮那边,已经连一块骨头儿都看不到。 夜墨寒缓缓的放下轻捂楚月眼眸的手掌。 “说,伊兰的尸体在哪里。”楚月冷声质问。 巨女狮恨得牙痒痒,能成为三十二街的领主,倒是个有骨气的,不肯透露半个字。 楚月嫣然一笑,笑得陈天柱脊背发寒。 “很好。” 楚月浅浅说完后只见“咔嚓”一声,她将巨女狮一侧的獠牙拔了下来。 巨女狮痛的身体在地上挪动,獠牙伤口里的血水掉下来之时,夜墨寒右手出现了一把光华流转紫黑色的九幽伞。 伞面,挡去了大量的血水。 甚至于没有一滴血珠溅在楚月和夜墨寒的身上。 陈天柱见不得浪漫的场景。 一看见,眼睛就有眼泪。 他吸了吸鼻子,用手薅起初九肩上的衣料,在上面擦了擦眼泪,低声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初九,让你见笑了。” “没事,习惯了。”初九嗓音冷冽,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你说。”陈天柱倒也不尴尬,继而说:“我和伊兰,会有下辈子吗?” “没有。” “下下辈子呢?” “没有。” “……” 转瞬间,陈天柱就已泪流满面。 “哪怕真有,也别遇见了,别去自作多情的伤害她了。”初九说道。 陈天柱身子微微颤抖,但这一次,他沉默了。 “咔嚓!” 楚月又拔掉了巨女狮的另一颗獠牙。 血水往下飞溅在九幽伞面,一些血珠溅到了陈天柱的身上。 陈天柱哭得更凶了。 他们夫妻俩恩恩爱爱,为什么遭罪的是他? 楚月笑吟吟的说:“把伊兰的尸体交出来,我会让你痛痛快快的去死,否则的话,我会一颗一颗的拔光你的牙齿,一根一根剔除你的毛发,再从你流血的毛孔里,扎进每一根针,针尖会碰到你的骨头,但不会贯穿,你会又痒又痛,却是想死都死不掉。” 巨女狮的身体如筛糠般发抖,寒气直冲向她全身的骨头和经络。 她却依旧在坚挺着,扛下来不说任何一个字。 楚月继而道:“你不是喜欢吃吗,那就寻来一顶大锅,烧上沸腾的水,让你自己煮了自己怎么样?需要我来亲自把你的身体喂到你嘴边吗?” “啊啊啊!”巨女狮想到那画面,惊恐的叫出了声。 周围的地鬼异兽见鬼似得瞪着楚月。 这女人,不仅长得丑,还如此可怕,不如他们五焰城的女子来得心地善良。 如此心狠手辣,该遭天谴! 杀人不过头点地。 怎么能想出这么恐怖的招数? 而更让他们觉得恐怖的是,那身穿黑袍华服的男子,竟还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与自己一同立在九幽伞下的女子,犹如紫宝石般的眸子里仿若镶嵌着漫天的星辰,流淌进紫色的银河,那深情的样子,似若愿意一生成为她的臣。 “阿楚真可爱。”他低低的笑,修长的手将阿楚鬓边的青丝勾到了耳后。 可爱? 四周奇怪的生物们,只觉得这两人比他们还像虚空里的东西。 “柱儿,取为娘的大锅来。”楚月慢条斯理的道。 陈天柱愣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是在喊自己。 可迷茫疑惑的是…… 他咋知道鬼主的锅会藏着哪里? 楚月狠狠瞪了眼陈天柱,陈天柱才生智的大喊道:“儿子这就取锅来,听说狮肉好吃得很,儿子刀法了得,这就去找来。” “我说!我说!!!” 巨女狮扭曲的尖叫声响起。 她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惊悚般的事情了。 她不要亲眼看着自己在锅里煮,那比杀了她还要受不了。 “在哪?”楚月冷声问。 “在地底之下。” 闻言,楚月低头看向地底。 可是,如若在地下的话,她的瞳又怎么会看不到伊兰的尸体呢? 别说这底下了,整座五焰城的地上地下,她经过神庙之战升级后的瞳,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你敢玩我?”楚月的嗓音带着丝丝的戾气。 “不敢,我真不敢啊,就在地底,在那石台底下,不算很深,七丈的距离,你挖开就知道了,而且是昨晚埋进去的,之前都放在冰棺啊……” 巨女狮惊恐的样子不像是作假。 楚月与夜墨寒对视了眼,轻点了点头。 夜墨寒一剑劈开圆形石台,剑锋精准无误的延伸到了地底七丈之处。 楚月抬眸看去,只见中央出现了一个沟壑,确实出乎意料的多了一具尸体。 那不是伊兰的尸体。 是一位女子的。 纵然死去,女子的面庞格外安详,给人一种温柔如风的感觉。 她平静的躺在那里,唇角轻勾像是在做一场美梦。 若非尸体僵了,恐怕会让人误以为是城堡里的公主去后花园小睡了一下。 女子的身上穿着薄薄几层的纱衣。 纱是月光纱,质地很好,也很柔和。 哪怕身处泥土和沙尘山石的风暴里,乍眼看去,也如月光一般。 “伊伊呢?”陈天柱讷讷地问,“我的伊伊在哪里?” “她,就是你的伊伊,三十二街前领主,伊兰大人。”初九忽而说话,。 陈天柱全身的毛发炸裂,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那美好似年少许愿时的女子。 楚月抬手,就要用力量把伊兰变样的尸体从七丈沟壑拿出来。 却见五焰城的守卫将三十二街团团围住。 传来了一道沧桑又磁性的男人声音: “阁下,且慢——” 第2168章 黄城主过人的独特气质 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全部异兽的注意力。 楚月侧目看了过去。 只见地鬼守卫的圈层里边,徐徐走出了一位中年男人。 笑时,露出了金光闪闪的牙。 不仅如此,还穿着一身绣着大簇大簇红玫瑰的长袍。 就连束发的玉冠,都是镀了金,是晃人眼球的闪耀,宛如陆地之上行走的太阳般。 “黄城主,久仰。” 楚月不疾不徐的抬手抱拳,美眸似笑非笑的望向说话的黄权城主,嗓音清冽的出声道。 “姑娘好眼力,果然是人中龙凤,难怪能搅动三十二街。”黄权似个笑面虎般笑容可掬的说:“本城主过人的独特气质,看来注定是瞒不住姑娘雪亮的眼睛了。” 楚月:“……” 气质……确实独特…… 也就燕师兄能与之媲美一二。 思及两院师兄燕南姬,楚月的心口一痛,下意识的抿紧了殷红的唇。 她与抱枕此行前来虚空除了打探那些深埋于地底好多年的秘密以外,也是为了试试看,能不能找到燕南姬的下落。 “二位。”黄权淡淡的轻瞥了眼七尺沟壑里的尸体,再次出声:“三十二街火祭之事,事关重大,二位请相信五焰城的地鬼守卫军,他们会给你最佳的答案,现在还请二位暂时退避。” 他一摆手,便有地鬼守卫蜂拥而去,要把伊兰人形的尸体拿走。 楚月长腿一迈,拦在了七尺沟壑前,红衣飘扬时,右手轻执鳞光扇,慢慢晃了树下,笑吟吟地道:“这,不太好吧,这底下躺着的,是我的儿媳,儿媳的尸体,该由我带回才对。” 地鬼守卫们面面相觑,回头去看黄权,等待着黄权的一声令下。 而在这群地鬼守卫当中,有个戴着绿头盔的地鬼,睁着诡异的眼瞳,朝楚月眨了眨眼睛,吐了吐舌头,还用手指了指挂在腰间的幽冥船装饰。 看那幽冥船变小的样子,大抵是这地鬼守卫找到了窍通,懂得怎么去使用幽冥船。 只是见这地鬼的滑稽模样,楚月颇为哭笑不得。 黄权并未急着下达命令,那悠然又深不可测的神情,仿若是在等待什么绝佳的时机。 忽而,巨女狮的哀嚎骤然响起:“黄权城主,请您为我做主啊。” 巨女狮匍匐在地。 巨大的她与渺小的黄权,形成了冲击视野的强烈对比。 “这两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来屠杀我三十二街的异兽,还逼着异兽吞了我深爱着的丈夫。” “胡说。”陈天柱怒指巨女狮:“分明是你盗走了伊伊的尸体,是你别有用心,害死了伊伊。” “众所周知,三十二街前首领伊兰是高大伟岸美丽大方的雌性异兽,而躺在这里的尸体渺小若尘埃,奇丑无比。”巨女狮声泪俱下:“她与伊兰,是云泥之别。伊兰脏在城外的无人区,谁会去盗走伊兰的尸体,再说盗尸者在虚空也不是新鲜的事儿,说不定是他城异兽干的,你伊陈天柱口口声声诬陷我,却拿不出一点证据,据我所知,在五焰城若是诬陷了清白者,是要被剁去手脚丢进腐水河吧。” 陈天柱咬牙切齿,睚眦欲裂,眼珠子快要爆出来。 “伊陈天柱,你无非就是想要三十二街的矿晶和土地罢了,但你扪心自问,凭你伊陈天柱的实力,有什么资格成为三十二街的首领呢?你一个只知道躲在伊兰背后哭鼻子的男人,你配吗?” 巨女狮说到最后,嘲讽的大笑出了声音,而因为她血嘴两侧的獠牙被拔掉,这般激烈的言语之时,会有血水从口腔喷洒出来,宛若在此地下了一场小型的血雨。 “证据?” 楚月轻笑了一声,把千行神卷丢了出去。 千行神卷散发着光芒,横悬在了半空。 一阵的死寂后,千行神卷便展现出了画面。 画面之中,记录下了挖走伊兰之墓的全过程。 最后停留在楚月的手上。 那里,衔着一根从墓地里取出来的金色毛发。 “这,就是你想要的证据。” 楚月面朝黄权,说道:“黄城主,现任三十二街首领,盗走了我儿媳的尸体,她心生嫉妒,连尸体都不放过,这样的异兽,还配留在五焰城,还配做这三十二街的首领吗?” 黄权并未回话,而是紧盯着千行神卷看。 这一幅千行神卷与市面上明码标价售卖的截然不同,好似被人改进过了。 而千行神卷的机械术,出自于第五长虹。 黄权半眯起眼睛打量着楚月,眸底,多了一丝深意。 第五长虹还留了这么一手。 有意思。 很有意思。 时隔这么多年,第五长虹竟然连面都没出,就收了这么个徒弟。 “黄城主,这是诬陷,是造假,对,就是他们造假,为了诬陷我,为了推翻我,黄城主,您可要明察……” 话音,戛然而止。 却见黄权一抬手,袖口掠出了一条毒蛇。 蛇身膨胀变大。 瞬间就如巨蟒,还是一条黄金巨蟒。 金灿灿的巨蟒一口吞掉了巨女狮,又化作一道光芒,窜进了黄权的袖口。 随之响起的是一声: “嗝~” 黄权笑道:“让二位受惊了,作恶之人,本城主已经解决,二位不介意的,不妨入住城主府?” “不必了,就先在三十二街吧。”楚月说:“等处理完儿媳伊兰的后事,便前去城主府拜访黄城主。” “也好。” 黄权似个好说话的人,甩甩袖子,便带着地鬼守卫军离开。 腰间别着幽冥小船的地鬼守卫,又朝楚月眨了眨一侧的眼睛才走。 夜墨寒的眼神,瞬间冰冷了下来。 地鬼守卫临走前缩了缩凉飕飕的脖子,迷茫这天气这么又冷了几分。 “这城主,有古怪。”陈天柱小声叨叨。 “嗯,我知道,先看伊兰吧。” 有古怪的不仅仅是城主黄权,是整座五焰城,乃至于是整个虚空。 古怪,神秘,诡异。 像是一条潜藏在血色迷雾的路。 只有拨开血雾,并且往前走,才能知道迷雾的背后,路的尽头,都有些什么。 第2169章 聚霜为花莫初雪 七丈沟壑,伊兰静静的躺着。 直到此刻,陈天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朝沟壑走去的步子很慢,蹑手蹑脚的跟做贼似得。 他还是习惯了他那巨大又彪悍的妻子。 “伊伊,是你吗……” 陈天柱低声问。 回应他的只有五焰城的风,是那微不足道的风。 陈天柱屈膝跪了下来,弯曲着身体摆开双手想要把伊兰抱起来的时候,不经意瞥到了伊兰的手。 他将遮住手指的月光纱掀起,看到了一枚草戒正戴在伊兰的指上。 陈天柱浑身都僵住了。 这是许多年来,他第一次送给伊兰的礼物。 他还记得。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 他哄骗伊兰,拿着不值钱的草编了个戒指,说着情比金坚的海誓山盟。 说是戒指,实际上戴在伊兰的手指上,都快能比上正常人族女子的手腕了。 他当时心里还鼓捣着有些虚,毕竟这玩意儿是真的不值钱。 但让陈天柱意外的是,伊兰兴奋的手舞足蹈,开心到把他抱起来往天上抛了好几下。 开心到了后面,伊兰蹲在地上背对着泪流满面。 许久,她说: “柱柱,我们生个小娃娃吧。” 天啊! 杀了他吧! 他是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跟这种巨型丑八怪生孩子呢? 陈天柱吓得毛骨悚然,却还是依旧在哄骗伊兰,“生小娃娃很辛苦,我陈天柱对天发誓,情愿断子绝孙,也不会让你经历这样的苦痛。” 伊兰从此,更加的非他不可。 “嗒。” “嗒。” 陈天柱跪在七丈沟壑,眼泪滴落在月光纱,从一开始的无声落泪,到后面的嚎啕大哭。 他像个没吃到糖还没了家的小孩,哭到歇斯底里。 他将伊兰抱在了怀里。 伊兰的皮肤,凝结出了诡怪的冰霜。 那些彻骨的冰霜,蔓延到了陈天柱的身上。 寒冷带来的疼痛,侵袭进了骨头深处。 “先放下。” 楚月见此,敏锐的道:“那是月霜,也是尸霜,会把你的脏腑和骨血都冻坏掉。” 陈天柱像是没有听到楚月的话,他抱着伊兰迈动沉重的双腿,抖得如筛糠般,极其艰难的走出了七丈沟壑。 楚月想出手阻止陈天柱,然而看见陈天柱哀伤决绝的神情,终是缓缓的垂下了手。 走出来后,陈天柱身上的皮肤都被冻得裂开,月霜沿着如蛛网般裂开的伤口侵袭进四肢百骸与五脏六腑。 就连他的鲜血,都在缓缓的被冻住。 陈天柱的眉目、嘴唇、脸庞都覆盖着一层寒霜。 他用此生最温柔的眼神,看向了怀里如月色姣好般的妻子。 “伊伊,回家了,我们回家了。” “是我不好。” “都怪我不好。” “地下,比这还冷吧,我去陪你好不好。” 他挣扎着活了九万年,就为了有朝一日回到人间。 而现在他只想死在虚空,一点儿都不想回去了。 “楚爹。” 他喊。 “嗯?” “把我和伊伊葬在一起,把我们的骨灰,洒在杏花村吧。” “不了,你自己带她回杏花村般。”楚月冷淡的道:“本尊事务繁忙,日理万机,并不会做这种小事。” “你会的。” 陈天柱笑了。 嘴角咧开了最大的弧度,还把唇上的霜花给抖了下来。 “拜托你了。” 陈天柱慢慢的半阖上了眼皮,注视着怀里的女子。 “伊伊。” “我们去生个小娃娃吧。” 是人是兽都无所谓。 只要是我和你的。 …… 冰冷的寒霜,总共有九层,彻彻底底覆盖了陈天柱最后一寸的皮肤。 他一心求死。 他的家在黄泉路。 他的妻子在三生石畔等着他。 楚月眉头紧皱。 夜墨寒握住了她的手。 初九沉冷的红眸凝视了会儿楚月二人,便收回眼神看向已经成为了冰雕的陈天柱。 冰雕之中。 陈天柱裂开的伤口内,冒出了一簇簇的血焰火。 鲜血点燃的火焰,落在伊兰的眉心,成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印记。 血焰火印记的映照之下,让伊兰的面庞瞬间红润。 她的睫翼微微颤动,随即睁开了双眼。 她有一双浅色的眼瞳。 浅似月色般。 陈天柱似是有所察觉,但他困在冰雕里面,用尽全身的力气哪怕破碎掉灵魂都难以冲开这牢固的冰雕。 “好。”这一声好是回答陈天柱最后的话。 伊兰环抱着他的脖颈,蜻蜓点水的亲吻在陈天柱的唇瓣。 那一瞬,她的身体犹如月光瀑散成了万千的冰霜。 柔软的冰霜漂浮而过,破开了陈天柱的冰雕,没在了陈天柱浑身上下的每一道伤口。 冰霜竟治好了陈天柱的伤! 有些声音,在陈天柱的心底响起,只有陈天柱听得到: 柱柱。 以后的路要自己走。 我不能再保护你啦,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 不!不要! “我不要!我不要!” 陈天柱大喊着扑向了那些冰霜,双手狂抓,但却什么都留不住。 冰霜在他的手掌,只会闪烁晶莹的光,随即化成了冰水消失。 陈天柱屈膝跪在了地上,泪水喷涌而出,仰头大喊:“求你了,回来,回来……我错了……我以前都错了……”可他连去弥补错误的机会都没有。 时隔数万年,他又一次失去了他的妻子。 那巨大的,又如白月光般美好的妻子。 陈天柱的咽喉都在疼痛。 而落在地上的冰霜,地面缝隙里,长出了一朵,银白霜制的……彼岸花。 楚月看见那彼岸花的刹那,瞳眸骤然紧缩。 元神像是被刀刃裂开般的疼痛。 一股记忆破土而出。 当年。 她座下有十二护法。 其中一位,名为莫初雪,是玄冰体质,其兵器是聚霜为花,猎杀十方天地的作恶之人。 这伊兰,便是那位莫护法。 楚月指尖微颤,轻抬手时,一朵霜花落在她的指尖。 霜花化作成水,却不是冰冷的触感,而是温热的。 像是在与彼时的旧主告别。 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去告别。 “啊!”陈天柱痛苦的大叫出声,体内浸染般五脏六腑和骨血的霜花凝聚成利刃,从武体里头破开了他的右臂,臂膀瞬间被撕裂,鲜血汩汩的往外流。 第2170章 我死在我热爱的大地 一把冰霜刀刃,从陈天柱被撕裂的臂膀伤口里缓慢的上升出现。 陈天柱的右臂伤口以极快的速度流出了触目惊心的鲜血。 但仔细看去,冰霜刀刃在掠出的过程中,干干净净的冰蓝,完完全全没有沾染一滴血。 “啊啊啊啊啊啊!” 陈天柱撕心裂肺的大喊,痛苦如洪水猛兽彻底吞噬了孱弱的他。 武体上上下下,从额头到脚背,每一条青筋都因冰刃的出现而剧烈的膨胀凸起,像是一条条变异的藏青蚯蚓般。 往外爆的眼球里更是布满了鲜红如蛛网的血丝,乍然似一场无端风暴,无规则的扩散开来。 还聚在三十二街的异兽们,都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这一幕。 它们栖息五焰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此刻这样悚然的画面。 终于—— 犹如弯月般的冰霜刀刃,散发着恰似月色的莹莹清辉,掉落在了陈天柱身前的血泊。 血的鲜艳。 刀的圣光。 仿若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微妙的感觉。 陈天柱跪在地上,身上的汗水将衣裳浸湿到衣角还在往下滴落着水滴。 他的双手撑地,用赤红到可怕的眼眸,迷茫的望着近在咫尺的血中霜刀。 “嗒。嗒。嗒……”脚步声缓慢的响起,那一双简单无华的纯黑软靴,逐渐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仰头看去的刹那已是泪流不止,浑身的青筋尚未恢复原样,远远望去宛若正在“兽化”的第三种生物。 楚月沉寂而默然,只字不语,蹲下身从血泊里捡起了那把刀,并将刀递给了陈天柱。 陈天柱摇摇头。 “你不要,你的伊兰了吗?” “伊伊?” “嗯。”楚月目光悠远,温声说:“你用心观察下你的身体,是否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你已成了玄冰体质,而这把刀,就是伊兰毕生心血和生命的融合,这就是她,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了。” 伊兰知道。 被她保护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没有在乱世自立的本事。 故而,死后数万年的她,用最后一丝理智,以冰霜为火,燃烧自身的躯壳与灵魂,就是为了改变陈天柱的体质,成为陈天柱的刀,让陈天柱有在这兵荒马乱之中立足于天地六合的资格。 这是伊兰对陈天柱的感情。 无怨无悔。 甘之如饴。 她怎会不知陈天柱起初对她都是花言巧语,只是为了能够在虚空生存而已。 那又如何? 她深爱他,胜过一切。 初九说道:“伊兰领主临死前,私下喊我去了一趟,说了一些话。” “什么话?”陈天柱呼吸急促的追问。 初九:“她说,如若有朝一日,她葬身五焰城,不要将巨女狮的不轨之心告诉你,让你遇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一定要和那人在一起,为你自己活一回,找到让你心动的女子,而非是想她那样丑陋的异兽。” 陈天柱抱着刀涕泗横流,鬼哭狼嚎,半晌,突地抬头流着眼泪可怜巴拉的问:“先前你怎么不跟我说?” “懒得说。” 陈天柱:“……” 过了会儿,又抱着刀开始哭。 “楚爹。”陈天柱哽咽:“给伊伊的刀,取个名字吧。” “初雪,初雪刀。”楚月平静的说道,看向那把初雪刀的眼神,却格外的温柔。 伊兰死后才成为护法之一的初雪。 这把刀,不仅仅是让陈天注自保,也是让陈天柱守护她。 而就是这样美好的人,过了不美好的一生。 时隔九万年的再次相见,是初雪死后的绚烂。 楚月眸子微微泛红,咽喉紧跟着酸痛,心脏在皮肉之下剧烈的跳动。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独自在三十二街的闹市消化自己孤独的情绪。 犹记得,那年初见。 她斜卧在秃了的树上,透过树影斑驳细碎的微光,于高山之巅去俯瞰山下的丛林。 少女穿着虎皮锻造的短裤,被四大家族的杀手围攻,她的眼神,比虎狼还要凶狠。 她甚至不会说话,只能听得懂旁人讲话。 她在山中长大,与野兽作伴。 山外黎明城的四大家族得知明月山有一位诡异而奇妙的兽女,便是心照不宣的派出家族杀手围剿兽女。 那一战,持续了两个昼夜。 兽女坚挺了很久,用牙齿咬死了数百杀手的喉管。 当第三日的黎明到来,她再也撑不下去了。 千钧一发之际,山上掠来一道血红色的身影。 那人戴着神秘的面具,一身红衣如血莲绽开,手中还提着一壶酒,风流又不羁,只一个照面的功夫,就解决了四大家族全部的人。 她走向少女,朝她丢过去了剩下的半壶酒。 “本尊的座下还缺一位护法,你若愿意,把酒喝了,以后便是本尊的人。” 少女呆呆的看着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她。 片刻,端着酒一口喝了个干干净净。 酒的辛辣穿肠而过,刺激的她捂着嘴剧烈咳嗽,咳的眼睛都泛起了泪,以至于朝楚月看去时,既乖巧,也可怜。 楚月问:“叫什么名字?” 少女摇了摇头。 那年那日的清晨,黎明城外的明月山,初雪比往年来的早了一个月。 “是初雪啊。”楚月盈盈笑道:“那就叫你初雪好吗?” 少女笼着水雾的眸,好似在大雪纷飞的素白山中,折射出了一道光。 她望着楚月,咧开嘴无声的笑。 至于姓氏,是百鬼之森内其他护法讨论出来的结果。 后来,莫初雪便在鬼森识字,学着开口说话,去做好成为护法的职责。 有一回偶然得到机缘造化,练就了玄冰体质…… “鬼主大人,你看,天上的明月可真好看,你能陪我看吗?” “大人,这个字怎么读。” “大人,我想与你,看旧年,今年,往后每一年的初雪。” “若有一日,我死在我热爱的大地,大人看见初雪的时候,可要想起我哦。” “……” 楚月蓦地睁开了眼睛。 双眸,血红的光稍纵即逝,氤氲着浓郁的魔妖气息。 伊兰会成为异兽,又会遭人迫害而死,若是深究,必能找出个罪魁祸首。 而那残忍的背后推手,绝对不是区区一个巨女狮和三十二街的这群低等异兽。 第2171章 那群人带来了从未见过的暴风雨 感受到她身上剧烈恐怖的杀气,初九眸光深邃的望了眼楚月。 楚月抬起眼帘,血色的眸光与初九的眼神在长空之中无形的碰撞。 周遭异兽多得像是进了人间的集市。 她蓦地一甩衣袖,划出凌厉的光弧,半抬着眼眸慵懒又邪肆的冷睨了过去,凛声道: “本尊以三十二街新领主的身份,命令尔等,即刻,滚出本尊的视线范围。” 低等异兽们诚惶诚恐,作鸟兽状一哄便散,那撒腿就跑的落荒样子,怎么看怎么滑稽。 石台四周,回归平静。 楚月直视初九,“说吧,你知道些什么?” “不愧是当初能够封印虚空的鬼皇,过了九万年,依旧美丽而强大,聪颖又机智。” 初九背部靠着石台,坐在满地的狼藉之中。 他耷拉在地上的四肢,被铁钉贯穿的窟窿血肉,看起来都要溃烂流脓了。 楚月细细端详着初九,随手将神农之力灌入了初九的体内,治愈着初九四肢的窟窿。 初九察觉到神农之力的温和,神情颇为恍惚,一瞬的呆滞过后,仰起头闭上眼勾着唇笑了笑。 纵然一身的伤,纵是任何异兽都害怕的半兽,此时此刻,竟是如润物细无声般的清隽。 笑了许久。 初九耷拉着脑袋。 额前沾着血迹的发丝微微遮住了他的眉目。 他轻轻叹: “可惜呢……” “鬼皇啊鬼皇,你说你,怎么过了九万年,怎么能忘记掉自己的初衷呢?” 初衷? 楚月与抱枕对视了眼,两个人既迷惘,也顿时警觉了起来。 她的初衷,从未变过。 哪怕堕落进深渊无数次,也从未放弃过向上爬的坚决。 初九这话,又会是什么意思? 他们默默等,静静听。 等一个答案。 听一段过往。 初九自嘲的笑,满口苦涩的说: “你曾是虚空之主,是虚空的叶皇,原来的虚空,和蔼,其乐融融,异兽地鬼们载歌载舞,且都是以食草为生。帝域大陆的武者们,并不知道虚空的存在,虚空也不知头顶上面还有一块土地。” “可是,不知道从哪一天起,虚空和大陆的和平被打破了,有一些武者,发现了虚空的存在。” “那群愚蠢的人族,企图去驾驭虚空,奴役这里的异兽和地鬼。” “当时,你的力量并不强大,和平之中的虚空,没人想到去修炼,去茁壮成长,每一个异兽,每一只地鬼,都是无忧的,是快乐的。” “帝域大陆黎明城,当时的实力是最强的,四大家族合力捕获虚空异兽。” “四大家族之首魏家的天才里,有一个叫做魏梦的女人。” “她发现了你的存在,不仅联合四大家族之力,还召集了更多的武神来到虚空去逮捕你。” 楚月听到有关于自己和虚空的过往,像是脑子里元神像是抽丝剥茧般,一层层的剥开。 脑海内,像是安静的湖面,漆黑的夜里,丢弃了许多破裂的记忆碎片。 一阵紧急的颤动后,几块记忆碎片便合在了一起。 她的眼睛,彻底红了。 她看到了。 看到了那段用泣血都不足以来形容的过往。 夜墨寒见楚月的情绪愈发激烈,便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真力的热意,温暖着孤独又荒芜的她。 她渐渐安定下来。 而夜墨寒在与她牵手的时候,竟也能看到楚月脑海里的这些记忆。 彼时的叶皇,还只是个少女。 更不知道如何去修炼。 因为金瞳被挖的缘故,她的反应也跟着变得很迟钝。 每日十二个时辰,便有十一个时辰在休息。 不仅如此,她还总是记不住事儿。 她忘了婴儿时期被挖掉眼睛的经历,也忘了有个姓叶的父亲救她又舍身护她。 她生活在平平安安的舒适区,以为那样就会过一辈子。 直到虚空的和平被人打断。 头顶天穹的地上,来了很多强大的人,猎杀、逮捕虚空的任何生物。 后来,出现的猎杀者越来越多。 虚空的异兽和地鬼们,都没有经历过战争,都如婴儿般,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事情。 它们惊恐。 它们害怕。 它们亲眼看着它们的家园被摧毁,看那群人带来了它们从未见过的可怕的暴风雨。 那个叫魏梦的女人,带走了它们的叶皇。 那群人族武者把叶皇装在特制的囚笼里面,带回了帝域大陆。 魏梦生得年轻貌美,又因天赋异禀,是黎明城的翘楚。 她把叶皇关在黎明城魏家的密室,关在密室里的囚笼里面,每日都会下去抽打,欣赏。 魏梦很好奇。 那样的一个世界,都是地鬼与异兽,怎么会有一个……人呢? 这个只知道睡觉的废物,竟然还是虚空的主人。 说起来,真可笑。 痛。 好痛。 叶皇在囚笼里,痛不欲生。 魏梦除了去猎杀虚空异兽以外,就是回来折磨她的“小狗”。 “小狗,快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成为虚空之主。” “小狗,记住了吗,你是这世上最让人讨厌的牲口,而是,是你的主人。” “你只有顺从我,臣服我,匍匐在我的足下,才有活下去的资格。” 魏梦有两个目的。 一是在叶皇身上找到统治虚空的秘密,并成为虚空新一任的主人。 至于其二。 那就是像驯兽一样,驯服从鬼兽世界里面走出的女人。 她是一名优秀的驯兽师。 她高傲到对那些圣兽都不屑一顾。 只有驯服了囚笼里的小狗,才能让她傲视群雄。 但让她愤怒的是。 她用了三年。 整整三年。 都没能驯服成功叶皇。 但那三年的时间,虚空因为失去了叶皇,又因为被猎杀,激发了身体里原始的兽性,更加强大了起来。 三年后的某一天,魏梦突发奇想,用叶皇去威胁虚空,没想到虚空的那群蠢货真的接受了她的条件,愿意被她统治,目的是放了叶皇。她当然同意啊,只是她放走后,又暗下黑手把叶皇带走。 既然驯服不了,那就没有留在世上的价值了。 她,要杀了这条硬骨头的小狗。 “小狗,我给过你机会了呢。” “跟你的虚空,说再见吧。” 但她没有成功,临死的那一刻,叶皇的身上爆发出了强悍可怕的力量。 这力量,轰炸掉了魏梦的一条腿和一条手臂,半张脸都被炸得血肉横飞。 第2172章 破碎又重组的她,丢失了一切的过往 魏梦虽毁一臂一腿和半张脸,彼时的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同样被摧毁炸裂又重组。 重组的她,落在百鬼之森。 因为魏梦三年的折磨,让她的武体发生了质的变化。 也就是说,她彻底舍弃了金瞳。 不需要金瞳,也能好好的活着,身体不必再承受着失去金瞳的副作用,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的生活着。 但破碎又重组的她,丢失了一切的过往,忘记了所有,如新生的人儿,也如一张白纸般重新开始。 她游历在百鬼之森,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成长起来,遇到了一只中毒的小狐狸,有了之后一系列的事情。 至于魏梦…… 她阴差阳错之下,与异兽地鬼融合在了一起,彻底成为了虚空中的一员。 她作为新任虚空主人,把一切听话与不听话的下属,都变作只属于她的异人。 虚空与帝域战争的源来与历史轨迹的变化,在于一条新令的颁发。 「虚空生灵,以肉为食,尤其是帝域的人族武者,他破坏了你们的家园,你们,该吃掉他们。帝域杀了你们的旧主叶皇,让我们一起爬出虚空,夺走属于我们的太阳,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凭什么让他们来掠夺我们,凭什么我们只能等待着被猎杀?吃了他们,吃了他们。」 一旦以肉为食,虚空生物的原始兽/性就会如火山爆发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不仅要吃人。 还要吃掉同行的朋友。 吃掉同为异兽的家人。 只有强者,才能饱腹。 魏梦把虚空变得血腥而恐怖,加上囚禁楚月的那三年,只用了短短的六年。 六年后,虚空的存在,让帝域诚惶诚恐,让无数的人们陷入恐惧的阴霾里。 阳光温暖不了平民百姓血液里的冰冷和毛骨悚然。 那会儿,百鬼之主声名鹊起,身边的护法逐渐变多。 就在这时,深陷恐惧的大陆武者没有发现,有一座城,凭空消失在了帝域的境内。 没错。 是那一座黎明城。 黎明城跟着魏梦进了虚空,从此成为了虚空的王宫。 大大小小的虚空之战爆发。 死去的异兽与血泊里毫无生气的人族武者相结合,就成为了后来的异人。 至于莫初雪,是大焚音阵法失败后,魏梦偶然的一次机会,猎下了莫初雪。 可笑的是。 莫初雪可以逃走的。 但她为了救下一对中年夫妻,不惜羊入虎口,自愿视死如归。 那对中年夫妻,把最宝贵的月光纱衣送给了萍水相逢的她。 “这是祖传的月光纱,原是想留给未来的儿媳,姑娘,这是我们最宝贵的东西了。” 中年夫妻在深夜噙着眼泪痛苦的开口出声。 对了。 这对夫妻,丈夫名为陈二狗,妻子则叫张翠花。 …… 抵达虚空地下的王宫黎明城,魏梦并未直接杀了费尽心思擒来的莫初雪。 魏梦戴着遮住半张鬼蛇侧脸的罂粟面具,涂着红色蔻丹的柔荑轻轻挑起莫初雪的下颌,带着轻蔑和不屑,用魅惑的声音说: “跪下,臣服本王。” 莫初雪不曾屈膝跪下,死死的瞪着魏梦不见半点软弱恐惧。 她的主子只有一个。 是那一身红衣鲜艳如火般穿梭丛林惊艳整个鬼蜮的百鬼之主。 也是在大雪纷飞中把她带回家的家人。 魏梦砸断了她的膝盖。 纵然如此,莫初雪也没跪。 莫初雪从大腿根部左右,斩断了自己的一双腿。 她趴在血泊,穿着来时的月光纱,在血泊中笑得温柔又癫狂,像是染尽半壁鲜血的皓月的。 “初雪一生只效忠一人,只跪一人,那个人,永远不可能是你,魏梦,你真可怜,你麾下能人无数,强者如云,却无一人对你忠心耿耿,你这辈子都等不到我的下跪,哪怕你想砸断我的膝盖,都等不到,因为啊,我已经没有你要的腿了。魏梦,和我比起来,你真的,真的,太可怜了啊。” 莫初雪的声音,一声声,如一根根针,刺激着已然成为了异人的魏梦。 魏梦尖利病态的笑着,“莫初雪,你以为斩断双腿就行了?” 她抽炼莫初雪的神魂,与最低等最丑陋最脆弱的异兽相结合,让莫初雪成为了最恶心的状态。 一群异人按着莫初雪在她的床前下跪。 跪了九万下,再把莫初雪丢到环境最差的虚空边境。 那只与莫初雪结合的异兽…… 名为,伊兰。 …… 三十二街。 紫色月光。 骄阳似火。 楚月缓缓的睁开了通红的眼睛,再次望向了陈天柱手里的刀。 她喊:“陈天柱。” 陈天柱茫然的看着他。 “你的父母,是陈二狗和张翠花吗?” 陈天柱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与父母幼年走散,被杏花村瞎了半只眼的老人救了,后来再也找不到父母了,只知道他们的名字。” “陈家,是否有祖传之物,与月光有关?”楚月再问。 陈天柱点头,“在我幼年时,母亲给我指着上了锁的柜子,说那是以后给我媳妇的。她说,我媳妇会是像月光一样美好的人,这祖传之物,是月的恩赐。” 楚月嘴唇轻微的哆嗦,眼睛越来越红,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等等,楚爹,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陈天柱难得聪明了一回,异常敏锐地问道。 楚月垂落下睫翼,沙哑着声音道出了这一段陈年过往。 原来,有些事,早就命中注定。 陈天柱因母亲的话,又因在杏花村时,天上的明月是他看得最多的美好之物,他便因此时常去幻想自己的妻子。 然而他如月光般美好的妻子,陪伴了他很多年,在世时他从未珍惜过…… 是世事无常? 还是造化弄人? 唯有唏嘘,才能道尽这阴差阳错啊。 陈天柱明白这些时,很显然晚了太多年。 他低着头看向手中的初雪刀,豆大的泪珠簌簌而落,一下,又一下的滴在刀上,湿润了刀尖的冰霜。 他抬起手,想用这把刀了结自己廉价的生命。 楚月的嗓音淡淡响起:“这是她存留在世上最后的痕迹了,若你因此葬身,初雪也会与你同赴黄泉。陈天柱,你的人生,选择在于你,我不会阻拦你,但她苦了很多很多年,于她而言,世如苦海,而是陈天柱,是她最后的甜。” 陈天柱发怔,呆呆的看着初雪刀,一看就是半晌。 五焰城。 不。 虚空的每一座城,九万年来,下了唯一的一场雪。 雪中,楚月开口:“陈天柱。” “楚爹。” “嗯?” “叫我,伊陈天柱。” 楚月浅浅一笑。 她想。 她知道陈天柱的选择了。 第2173章 鬼皇封印破碎之日,女王征战洪荒之时 大雪,飘荡在充满日月光和阴暗血腥的虚空。 遥远的虚空之巅。 黎明城。 黎明女王,接受着虚空实力最高的异人和高等地鬼异兽的朝拜。 她坐在黑色高阁的龙凤宝座之上,座下两侧依次排开,大殿广场宽阔而延长,每次都有数千位虚空高等生灵来朝拜。 “遥祝女王身体安康,寿元万古。” “此战帝域,我虚空必胜。” “鬼皇封印破碎之日,便是虚空所向披靡,女王征战洪荒之时。” “……” 一道道高声,伴随着雪花飘扬逐渐响起。 魏梦早已习惯这些枯燥的开场白。 她苦等了九万年,使虚空强大无比。 她要冲出地面,占领帝域。 她有着帝域都填不满的野心。 “下雪了啊……” 魏梦抬起手,指尖凝聚着一粒霜白晶莹的雪花。 “女王,虚空很多年不曾下雪了。” 龙凤宝座左边的侍者低头颔首说道:“人族有一句话,叫瑞雪兆丰年,是大吉之照,看来是天助虚空,天助女王。” 魏梦不信这些虚假的话,“等占回了虚空,再恭维也不迟。” 侍者神色一僵,躬身低头不敢多说一个字。 魏梦的宝座两侧,各有三个侍卫。 身后,有许多的尸傀。 都是不能与异兽融合的尸体,就那样丢弃了也太可惜,便炼制成尸做的傀儡。 魏梦自认为,她是个物尽其用的天才。 魏梦每日的出行,身边都会有百来个尸傀听她差遣。 而在她身后的尸傀里边,有一个格格不入,戴着惹人注意的大金链子。 又因被炼成鬼傀的缘故,大金链子的色彩并不明亮,反而有点变深,像是在发灰。 若楚月、冷清霜几个在此,便会一眼就认出这具尸傀。 …… 火祭一事后,楚月暂时以新领主的身份,入住了三十二街。 她想把初九扛回山石做的屋子,却被人“捷足先登”。 夜墨寒一把提起初九,直接丢进了屋。 动作看似粗鲁野蛮,实际上很轻。 九条龙吟剑光互相缠绕盘旋,似一张古老神秘的圆形床榻,接住了初九。 楚月无奈的看了眼夜墨寒,便用神农之力治愈初九。 她望着初九血色的眼睛,问:“你是谁?” 为何初九会知晓那么多的事情。 “我是谁……” 初九低下头怔了怔。 “叶皇。” “我是为你而活的人。” 他用鲜血凝聚般的眼睛和童叟无欺的神情,就这样纯粹的凝视着楚月。 “我们,都是从上界坠落进虚空的,但你是叶皇,而我只是普通的平民。” 他也是唯一有人族气息而不被排斥的人族武者。 当初若非是他,成为伊兰的莫初雪,很难在五焰城活下来。 莫初雪在自己完全和异兽躯体共存前,把自己的过往和身份都告知给了初九,直到她再也不是莫初雪了。 “有朝一日,我会忘记所有,死在这里,我的大人,会为未来的某一天来找我。初九,把虚空的故事告诉她。” …… …… 初九在九龙剑床休息。 陈天柱温柔的擦拭着初雪剑。 楚月走到三十二街最高的山坡,坐在山坡上迎着风雪看向远方,谁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又透过眼前的风景去看向哪里,只知她的身影孤独而悲凉,周身的一抹红成了雪中最艳丽的光彩。 后方,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楚月单手托腮。 “抱枕。” “嗯。” “我们能赢吗?” “能。” 只有坚定的相信自己能赢,才有赢的可能性。 男人坐在她的身旁,长臂轻揽着清瘦了许多的她,将她缓缓拥入怀中。 “阿楚。”夜墨寒说:“赢了这一战,我们去找回你的金瞳。” “好。” 楚月靠在他的身上笑了笑。 …… 之后,等初九伤势恢复一些,楚月打算在初九身上问一些有关于虚空的势力部署和地形。 她能感觉到,鬼皇封印的破碎瓦解,在倒计时了。 进入虚空来,这种感觉就越发的明显。 “姑娘,这是我们城主让送来的。” 来的是个熟悉的地鬼守卫,它的腰间挂着一艘幽冥船。 地鬼守卫抱了一个黑色的大盒子,把大盒子放在地上。 楚月将盒子掀开,眸光一闪。 “这位城主,是什么意思?”轩辕修惊道:“他怎么把虚空势力分布和地形图给你送来了。” 盒子里都是势力部署的详细介绍和整整齐齐的各城地形图。 除此之外,最高级的异人、异兽和地鬼的数量都记得很清楚。 这些生物,都有着如同人族武者的修炼体系。 星阶的异人,异兽、异鬼实力与人族的武神相仿。 低星异兽有两百之多。 低星异鬼:三百。 低星异人:四百。 楚月无法肯定黄权送来的资料是否准确。 陈天柱扶着初九走了出来,楚月便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初九,等待着初九的回话。 初九重重地点头:“八九不离十了,据我观察,经过九万年沉淀的黎明城的实力底蕴,只会比这上面记载的更强,那些高等异人的数量也只会更多,能够被观察和记下的,都是明面上出现过的,还有许许多多的暗中力量。且不说其他,光是她手里的尸傀,也拥着如同人族武神般很强劲的力量。这些,都是黎明女王统治帝域的根本。但它们太过于强大,只有等鬼皇封印破碎,才能出现在帝域。所以,黎明女王一直在等。” 黎明女王蓄势待发,只欠封印破碎的这一阵东风。 第2174章 日月禁制光火之门,好久不见我的故人 “按照这上面的介绍,黎明城的实力,远高于中界的普通宗门。”夜墨寒道:“若是发起战争,帝域便如羊入虎口。” “大焚音阵。” 忽而蓦地起身,眼底闪烁着坚定的光弧。 若能再次启动大焚音阵,还有一线希望。 但时过境迁,哪还有昔日的十二护法? 即便是有,也不如往日来得强大。 而且,玄女和蓝望舒叛变了,就算找到当年之人,也无法全部聚集,依旧是空缺的。 夜墨寒见她皱眉,缓抬起手,温热的指腹抹去了她眉间的忧愁,低声说:“阿楚,还有我。” 他想告诉她的是,他可以代替那些叛变之人,成为她的护法之一,一同参与进开启大焚音阵的过程里。 楚月深深的望着眼前的男子,沉默的凝视了许久,便轻点了点头。 开启大焚音阵法固然重要,但这也有失败的可能性。 既然虚空异兽,多数是源自于她前世幼年的画作,若能有机会拿回统治权,也能避免一场战争的来临。 事实证明,这或许比大焚音功法还要难。 楚月将黄权城主给来的地形图打开悬在了半空之上。、 地形图错综复杂,尽显虚空特色。 这幅地形图不同于普通的点在于,其中一幅图,描绘出了黎明城在日月同天下的恢弘。 那是虚空最高的城池,高空总是有黑、红之色的鸟儿飞过,给黎明城带来永远黑暗的压抑和窒息感,东方快要耸入日月之巅的楼阁,是黎明女王的住所,楼阁前方,有一块铺满大理石的露天广场,黑龙墨凤缠绕而城的宝座,置于至高处,黎明女王魏梦每日都会在此接受数千人的朝拜,她会坐在宝座俯瞰每一个臣服于她的人。 让楚月注意到的是,这里面所谓的星阶异兽,竟都是些最低等的,不属于《山海经》内描述的异兽。 这些异兽,都是魏梦培养出来的,是虚空里面最为嗜血对魏梦最是忠心。 楚月垂下的手用力攥紧,眼里浮现出幽幽血恨的怒。 她没有时间去忧愁和伤春悲秋。 当毫无退路的时候,那就只能…… 背水一战! “轰。” “轰。” 地动山摇之感,传遍了虚空和帝域。 楚月抬眸朝上方看去,眼睛猛地一缩。 “鬼皇封印,快要破碎了。” 初九说道:“虚空筹备了九万年,只为了这么一刻。” “封印破碎的时间,提前了?”楚月像是问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她渐渐掌握了封印破碎的部分规律。 每当她的记忆多一点,封印便会松动的多一点。 当她差不多了解完毕,鬼皇封印就会完全破碎。 诚然,哪怕她不出现,鬼皇封印也会在不久后彻底碎裂。 当人有野心的时候,战争就会不可避免。 “回去。” 楚月把黄权送来的东西都放进神农空间,立刻启程回到陆地之上。 凌天大陆的灾后重建还没完成,现在就来应对更大的一场战斗,还是覆盖五陆所有的战争,未免太残忍了。 陈天柱腰间挎着初雪刀,背着初九跟上楚月二人。 三十二街和五焰城的异兽们,都因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动而害怕到抱头鼠窜,慌慌张张的样子宛若热锅上的蚂蚁。 夜墨寒牵着她的手,朝城外掠去。 陈天柱看着楚月的背影,边跑边问:“初雪她当年,是不是做了很多的好事?” “嗯。” “她是个好护法?” “嗯。” “……” 陈天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刀,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会儿,他更加用力的往前狂奔。 他会拿起她的刀,成为像她一样的人。 这注定要来的一战,他不会逃。 东方。 紫色的月辉和红色的太阳之火,交缠在一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掠而出,似欲把虚空全部覆盖。 初九说道:“黎明女王专属的日月禁制,她要把虚空彻底封闭起来,等待封印破碎后给帝域大陆致命一击。” 异兽四处乱窜。 地鬼发出尖嚎。 整个虚空宛若发生了天灾。 夜墨寒与她十指相扣,狂奔在这片广袤的地下世界。 日月禁制即将封闭五焰城的刹那,楚月四人刚好穿过光的缝隙的逃出。 “城主,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城墙上,有人佝偻着苍老的身体低声问道。 一身大金袍子的黄权,坐在城墙之上的桌前,颇有闲情雅致的烹了一壶虚空独有的茶。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黄权笑饮清茶,“而且,你以为,逃出日月禁制,女王就发现不了他们吗?” 话音落下的刹那,却见东方的尽头,传来了一道遥远又古老的声音: “小狗,好久不见。” “剑帝,别来无恙。” 楚月抬头看去,天穹之上,日月之间,出现了一道无比之大的光影。 那是黎明女王的光影分身。 黎明女王穿着厚实又华贵的袍子,半张侧脸戴着诡异的面具。 她缓缓抬手,将面具取了下来,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半张脸。 当年,魏梦屠杀叶皇不成,半条胳膊、腿以及半张脸,都会毁得不堪目睹。 她的身躯而今一分为二,一半是人,一半是异兽,实力之强悍,地上地下,无所不能! 魏梦的光影,近乎贪婪的望着楚月,“九万年不见,我的故人,你依旧如此的美丽。” 夜墨寒将楚月护在了身后,周身九龙盘旋而过,发出了一声声震撼人心的龙吟。 “咻!”天边长空撕裂,撕裂出了一扇晶莹如玉石的门。 日月光折射进玉门,紫红相间的日月光火,便形成了一条向下的阶梯。 “咔嚓。” 玉门打开。 一只只尸傀从里面走了出来。 楚月正是警觉,浑身都紧绷成了一条弦。 直到她看见了一个人。 不。 是一个尸傀。 她睁大眼睛看过去,隐忍许久疲惫多时的她此刻难以再维持住自己的沉着,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燕师兄……” 她张了张哆哆嗦嗦的嘴唇,眼睛通红的望向了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两行清泪流淌而下。 浊风扑面而来,一股凉意彻骨惊脏腑。 第2175章 万魔觉醒!裂开月与日的光火大地 “那只尸傀,是你的朋友?”初九问。 楚月颤声说:“我的师兄。” 她紧盯着那道身影,满心的恨如扭曲狰狞的野兽对着不公的天道咆哮。 她的眼睛愈加发红,痛苦又愤怒的情绪似乎随时都能爆发出来。 尸傀们沿着光火街头走下来。 燕南姬也不例外。 初九说:“光火之门类似于传送阵法,是魏梦为了这些尸傀锻造的,就是为了让尸傀任意穿梭虚空的各个地方。尸傀的力量很强大,而且只听魏梦的操控,你的朋友,已经死了,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是想要杀死你的尸傀。我观察过,腐河水的东南方位深处,有一条通往帝域的通道,以前因为鬼皇封印而无法通过,但现在,可以从这里过去。但这个通道,每隔八十一天的子时才开放,距离子时还要一段时间。” “轰!” 日月之火,从天而降,覆盖了整个地面,包括那一条腐水河。 陈天柱凝重的道:“天上地下都被堵住了,我们无处可逃。” “逃?逃什么?” 楚月眼睛血红,咬着牙高声喊道:“伊陈天柱护法。” “下官在!”陈天柱嗷了一嗓子。 他还从未当过护法,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词来自称。 楚月再道:“给老子上!既然走不了,那就干他娘的。” 楚月拔出护国神刀,魔妖体质的周身燃起火焰。 一朵朵彼岸花凭空绽放,悬浮在光火的天地。 轩辕修问:“小叶子。” “嗯。” “夜剑帝也要给你当护法,怎么不喊他的名字。” 破布:“废话,自家男人面前,谁不得矜持点?” 轩辕修:“……”听起来,好有道理的样子。 “吼吼吼!”龙的剑光闪耀虚空天地,长啸之声震耳欲聋。 “初九,你自己凉快点呆着。” 陈天柱把初九放在一边,提着初雪刀压住内心的恐惧冲进了尸傀战场。 楚月穿梭在尸傀之中,时而成为云霄紫龙掠过,将尸傀一口拦腰咬断,时而背部燃起朱雀羽翼,一双刀斧左砍右劈,任由那尸傀那冷了多年的暗红鲜血飞溅在自己的身上。 鲜血越多。 她越兴奋。 她的魔妖体质就越失控。 夜墨寒执剑斩杀尸傀。 三人之力,可抵千军万马。 楚月左手下意识的攥着战斧正欲在回身的同时朝后方的尸傀斩去。 可当她看见尸傀的脸,纵然被斧气反噬,也要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攻击。 战斧在快要斩断燕南姬脖颈的瞬间停下。 楚月咬唇,沐浴着鲜血望向燕南姬。 “师兄,冷师姐还在等你回去。” 她还是当年的小师妹,不论她走了哪一条路,去了多高的九重天。 燕南姬毫无动静,只有尸傀的阴霾和杀气。 他狂冲向楚月。 楚月站着一动不动,紧闭着眼睛。 她不愿啊。 她情愿把自己千刀万剐,也不愿对燕南姬出手,哪怕师兄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那也是她的师兄啊。 她不敢想象,冷清霜得知这件事,会有多崩溃。 “呼。” 想象中的猎杀没有到来。 燕南姬紧紧的抱住了她。 一把把尸傀手中的鬼刃,劈向了他的后背。 楚月浑身轻颤,睁大了眼睛,“师兄……” 燕南姬沉默不语。 尸体,是不会说话的。 没有灵魂。 没有生气。 只有如提线木偶般被人操控着沦陷为生前最厌恶的杀人工具。 他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表情。 而这一幕,惊住了光影般的魏梦和那座露天广场里的数千臣子。 他们都在透过黑水晶看向遥远的五焰城。 九万年啊。 从未有过尸傀,能够忤逆女王的意志。 正常人都拗不过魏梦,又何况只是一具尸体呢? “燕师兄……”楚月颤声开口。 燕南姬默然着,依旧保持着保护她的姿势。 楚月泪流满面,紧闭着眼睛,仰头发出了痛苦的声音:“啊!” 魏梦看见燕南姬的叛变,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的兴奋了。 有发现,就会有进步,说不定,她将会炼制出更强的尸傀。 而她同样在欣赏于“小狗”的悲痛。 “真美啊。”魏梦低声道。 尸傀们还要砍向燕南姬。 夜墨寒犹如圣光而至,九龙剑法迸出,如炸裂开千万道的电光。 电光之下,氤氲着血色的雾。 “师兄,我们回家。” 楚月望着燕南姬,将燕南姬丢进了神农空间。 燕南姬不是无主之物,他和魏梦之间有着契约联系。 因此,把他强行放进神农空间,楚月得承受无数倍的痛。 但很快这痛就消失了,因为燕南姬离开神农空间,再次出现在了地面。 “桀桀——” 魏梦发出嘲讽的笑声,“我的尸傀,怎么能被你带走呢?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变聪明,逃不走的不仅是他,还有你啊。” 她要完成她伟大的梦。 驯服叶皇,成为这个世上,最伟大的驯兽师。 她魏梦何止是的女中豪杰,她不仅是地下的女王,也是地上,还是九重天的女王。 “本帝若是想走,是你能够拦得了的吗?” 楚月笑了。 她抬起邪肆嗜血的眸,紧盯着那一道光影。 周身的魔气,越来越多,与这虚空的混浊鬼兽之息不断融合。 魏梦冷嗤,不屑一顾。 下一刻。 她与群臣皆是色变。 楚月周身的魔气,蔓延到了无限饱和的状态。 而蔓开的魔气,就像是徐徐展开的画卷。 画卷里边,是一个个盘膝而坐似如冰雕般的人。 他们是……? 魔人? 无比强悍的魔人。 沉睡多年的魔人。 楚月从踏进五焰城的那一刻,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无比舒适。 而这种舒适,不仅仅是她的身体,潜藏的万魔宫,竟也能吸收这些虚空魔气。 虚空与她的魔妖之气互相融合贯通,就会成为新的暗系气息,恰好能唤醒魔人。 不行!得拦住她!魏梦狂怒不已,挥袖扇开风暴,想要熄灭楚月的魔气画卷。 夜墨寒跃然空中,身影如月,既似妖孽又浑身散发着神的贵气,他在尸傀里累积六百了多剑的大招终于可以释放,恰好能够挡住魏梦的这一击。 “吼吼吼……”六百多道龙吟,同时响起。 楚月一跃而起,单膝跪落在地的同时,双手刀斧劈砍往下,裂开月与日的光火大地。 脖颈龙鳞密布,身后朱雀火翼展开。 她幽幽抬眸,低吟:“万、魔、觉、醒!” 魔人的冰雕破开成为冰霜,睁开了一双双的眼睛。 是真正的,万魔觉醒的震撼!更是无法形容的壮观壮观! 第2176章第一千零九十八剑 我欲为魔,渡鬼成佛。 沉寂多年的万魔宫,引来了它和他们的新生。 一朵朵金莲绽放。 每一位魔人都盘膝坐在金莲之上。 冰雕破碎,化霜成风,仿若来自于遥远的时空,刮在这片破败之城。 只见!方圆五百里以内,城池化作废墟,每一样固若金汤的建筑物,瞬间瓦解开来,直接夷为平地。 五百里内的异兽们四周的景象忽而光秃秃的如荒漠。 它们匪夷所思。 它们面面相觑。 “嘭。” 随着城墙的碎裂。 一张桌子还稳固的掉在废墟中。 桌前坐着那身穿大金袍子的中年男人,脖颈间缠绕的毒蛇宛如一条别致的项链。 他微微抬起,半眯起氤氲着混浊之气的眼睛,将手里的半盏浊茶一饮而尽,嘴里的金牙闪出一道凛冽的光芒。 黄权的目光穿过光火和寒霜风暴,落定在了楚月身旁尸傀的大金链子之上。 他低声说:“有品味,和本城主一样有品味,世间罕见,可惜英年早逝,独留本城主孤芳自赏。” “魔人?”魏梦的光影看见那些魔人,和黎明城的千位官员都颇为一惊。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强悍的魔人。 虽说整体实力不如黎明城的综合实力,但黎明城在遥远之地,光火之门又只能传递尸傀过阿里。 就连黎明女王魏梦也只是能将一缕分身幻影投递到五焰城及日月禁制以外的地方。 魏梦一挥袖,咬咬牙,狠狠心,让不计其数的尸傀从光火之门涌入。 “靠这群蠢东西,就想翻盘吗?小狗,你还是如我初见时那般天真愚蠢。”魏梦尖笑出声,光影覆盖四方,眼神闪烁着病态的血色光泽,眉间氤氲出雷霆之光,如堕落的九天神女俯瞰此地,纵只有一缕分身,亦有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的力量。 楚月手握刀斧,微微歪着头,黑暗血腥的烈烈狂风将她的护法掀得四处飞舞,她看向魏梦的眼神,犹如堕落在地狱深处的魔,那双浅紫色晶莹似宝石的眼睛,竟是一侧化作诡异的瞳,另一只直接是血色的红眸。 她比异兽阴暗。 比地鬼邪恶。 似妖如魔。 却为神佛证道! 这样死寂妖孽的妖神,让远在黎明城的魏梦的本体心脏都为之一颤,感受到了难度极强的棘手感。 “杀!” 楚月起身的同时,冲向尸傀群。 “魏梦!” “你生而为人,却只配躲在地下与鬼兽为伍。” “你自诩常胜,却九万年都活在老子当年的封印之下。” “老子想走,不是尔等猪狗不如的鼠辈能够拦走的。” “魏梦。” “九万年前,你杀不死我,九万年后,你还抓不住我,那你就只有被我斩杀的机会。” 她肆意而狂妄的声音,犹如闷雷炸雷。 风声劲烈。 霜雪空降。 光与火映照在她清丽的面颊,那双诡异的眼瞳竟比异兽地鬼还像是虚空生物。 作为曾经的天罡焚世魔体的持有者,乃是当之无愧的地下之王。 楚月头顶日月,足踏风霜,背部的羽翼一黑一红妖冶而神秘。 “轰轰轰!” 万魔原地不动,金莲之光和魔力气息如鞭炮炸开,直接将尸傀们粉碎。 他们,皆避开了燕南姬。 燕南姬的尸傀在原地不动,感知不到任何糟糕的危险。 陈天柱看了眼便冲过去,一手提刀如瞎子切菜乱砍,一手抱住燕南姬就往安全之地走。 “大兄嘚,人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生即是死死也是生,别想不开啊。” 初九远远的见陈天柱还忙着碎碎念,嘴角猛地抽搐了几下,看向燕南姬的目光充满了同情与怜悯。 这世上还有比沦为尸傀还惨的吗? 有。 沦为被陈天柱话术折磨的尸傀。 楚月驭翼飞掠上天之际,夜墨寒亦是狂奔而去。 二人双双挥砍兵器,强悍磅礴似欲裂天地的力量直朝魏梦而去。 魏梦的分身,很强。 强到一个分身,就能毁天灭地。 可想而知,若她的本体走出虚空,刹那间樯橹灰飞烟灭,帝域大陆和生活在大陆上的无辜武者、脆弱的平民百姓该遭受何等的摧残! 魏梦的分身极其之强悍,特别是她的皮肤,像是融入了钢铁元素,而任何削铁如泥的利刃,都要在她的皮肤上面弯曲。 楚月的刀斧劈砍在魏梦的幻影肩上。 “咔嚓。” 刀府极度的弯曲又瞬间弹开,将楚月弹回了半空之上。 夜墨寒九龙剑法,光芒璀璨,一剑指天再劈向魏梦分身。 “好强!”陈天柱提着刀和燕南姬,仰头狂热的望着夜墨寒,“不愧是我寒娘。” 剑光劈在魏梦分身,霎时灰飞烟灭,连一道痕迹都没留下。 反观楚月那边,起码留下了两道浅浅的痕迹。 陈天柱一脸的震惊,嘴巴蓦地张开成了个圆形。 这剑法,除了花俏艳丽的好看,实际上毫无作用? 叫什么九龙剑法,干脆叫草包剑法吧。 陈天柱撇撇嘴,低头温柔的注视着初雪刀,“拯救世界什么的,还是得靠咱们呐。” 初九:“……” “咻咻咻咻咻!”夜墨寒又是几道剑法斩下,一道比一道草包。 魏梦见此,嘲笑出声。 “剑帝,不如当年啊。” 大笑之声,传遍四野。 传遍了虚空的每个角落。 夜墨寒神色冷峻,如画的眉目浸着寒霜,藏着紫色星河的讳莫如深,似山河画卷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如法炮制,接连劈砍剑法,一次比一次快,当然,一次比一次没用,除了花里花哨的剑光和九吟以外,毫无战斗力。用陈天柱的话来说,那就是,还不如他这位柱宝呢。 没人注意。 每一道剑光落下,夜墨寒心底都会默念一声。 譬如此刻。 他默念: “第九十二剑。” “咻。” “第九十三剑。” “咻。” “……” 与此同时。 楚月正尝试着,把本源之气注入沧溟弓。 天塌地陷。 虚空满地狼藉。 战斗惊动四海。 腐水河在翻滚,异兽如逢末日而狂逃。 “第一千零九十八剑。” 夜墨寒默念。 第2177章 万魔本源最终剑,三力合一破分身 九龙剑法蓄力前奏完成的瞬间,楚月体内‘可用的本源之气’亦是完完全全的注入了沧溟弓中。 却见此刻! 她丢掉了刀斧。 刀斧从天而降贯穿了两只尸傀的天灵盖。 从头到脚,彻底贯穿。 刀尖斧尖没入地面深处,尸傀似天女散花般炸裂为漫天的灰烬。 楚月的身影似一道流光,纯黑和火红的羽翼载着她以最快的速度去往了天边的尽头。 她悬浮于更高处。 那是最接近虚空日月的地方。 “嚓嚓嚓。” 她手握黑火燃烧的金色沧溟弓,缓缓的拉开了光做的弓弦。 本源箭,凝聚于指尖。 她闭上眼睛,竟不用视觉去看。 脑海里,是鸿鹄榜更迭之日那位神秘弓箭手的功法。 随即睁开眼的那一刻,离弦而去的本源箭以射日之势朝魏梦的分身幻影掠去。 另一侧。 夜墨寒的最后一道剑法,低沉,内敛,如夜色重的高山,似远古的浑厚气息,就这样一剑刺向了魏梦。 下方的金莲万魔,金光与魔力共存,迸发时与长空摩擦到撕裂的过程里弹奏出了美好的曲调。 万魔之力。 九龙最终剑。 本源之箭! 三重力量,分别朝三个方向,以同样的坚决和强大奔向了魏梦分身。 魏梦分身巨大的幻影,几乎是遮天蔽日的存在。 她有几分轻敌,还有些许的雀跃兴奋,而在这一刻,她纵然调动本体的力量,将分身幻影的潜能充分挖掘出来,也难以抵挡那样强悍的三道力量。 因为,这只是个分身而已。 “轰!” 万魔之力吞噬了魏梦分身幻影的足部。 黎明城中,魏梦的软靴浸满了鲜血。 湿透到一定程度后,血液沿着她的靴子,从龙凤宝座的位置一直朝能够容纳数千人的朝拜广场蔓延而去。 “轰!” 九龙最终剑,斩在魏梦右侧的身体。 蕴含着磅礴无穷之力的剑锋,从她右侧眼球往下劈砍。 黎明城的本体,右身流血不止。 “轰!” 本源箭,对准魏梦的心脏。 本源之气如烟花绽开,散射开的力量冲向魏梦分身里面每一处的薄弱,浸入分身的各个角落。 最后,魏梦的身体不断膨胀,不断变大,宛如一个巨型的球,一个变异古怪的太阳体。 当膨胀变大到了某种程度,“嘭”的一声引起地动山摇和异兽地鬼的惊变,魏梦的分身炸裂成了无数往下坠落的流火。 而在流火坠落之中,残余的本源之气形成了一方无形又偌大的牢笼,将每一道分身流火都包裹在本源牢笼的里面。 本源巨笼随之不断的变小,小到犹如一粒尘。 而这一粒尘,落在楚月的眉间,形成了一道淡淡的金印。 她缓缓的抬起头,眼睛注视着天穹,眼神好似有着能深入灵魂般莫名又惊人的洞悉感。 黎明城。 魏梦口溢鲜血,遮住半张脸的面具被分身传递的力量炸碎。 数千虚空臣子都惊愕不已。 他们震撼的望着黑水晶战后的一片狼藉。 忽而,黑水晶被漆黑笼罩。 混沌的漆黑里面,出现了一双眼睛。 她正用她的瞳和红眸,凝视着黎明城的他们。 她一言不发。 光芒亮起的刹那,将她的脸庞映照出来。 半张脸染着些许的鲜血,笑时散发出可怕的魔妖气息。 她只留下了这么一个笑容,画面便重新陷入了混沌。 “嘭!” 黑水晶,裂缝如蛛网扩散,密布球面后,炸裂成齑粉。 等黎明城的侍者慌慌张张的拿来第二个黑水晶球的时候,那片血腥的战场,已经没有了她与他的身影。 哦。 那只尸傀,也一并消失不见了。 震惊虚空的万魔,更是犹如从未出现过。 “啪!”魏梦一掌拍撕了龙凤宝座,恨不得本体就此去追杀她的‘小狗’。 魏梦的半张脸鲜血汩汩的往外流,血肉里面,生长出了连体的鬼蛇。 三四条小蛇,下半身连体,上半身倒也正常,只是那蛇头并非普通的蛇头,而是“鬼面头”。 鬼头蛇身,在虚空之地俗称为鬼蛇,是魏梦培训出来的奇怪生物。 黎明城的人与鬼兽,不管他们强大到了哪个境地,在面对魏梦时,不仅有朝拜君主的臣服感,还有深入骨髓和灵魂的惊恐害怕。 “女王莫急。”长相比女人还要美丽的黑衣侍者好心安慰:“她要掏空这么多杀手锏,集三方之力,才能毁坏掉女王的一缕分身,足以见得女王的厉害与王者风范。鬼皇封印破碎的时间比我们早,我等当踏登天之路,开虚空之门,那群劣质低等的帝域刁民,能够被女王享用,是他们的荣幸,也是他们烧高香来的福气。我相信,女王迟早能够驯服那只不听话的小狗的。” “本王,急了吗?” 魏梦用鬼蛇骇然的那半张脸血脸朝着黑衣侍者,眼神如淬了病,也似染了毒般看着不停安慰她的黑衣侍者。 黑衣侍者对上魏梦的目光,刹那间惊惧万分,呼吸急促,心脏跳动的频率次数是此生之高,之快! 黑衣侍者喉结滚动狂吞口水,不由分说就屈膝跪在地上压低了脑子,“属下失言,女王恕罪。” “恕罪,是神的事情。” 魏梦咧开嘴残忍的笑。 笑时,两边的嘴角裂到了耳后根,上下两排的牙齿互相重合时变得无比尖锐似野兽的獠牙。 “本王,从不会宽恕任何的畜生。” 魏梦笑着说完,却见她血脸里的连体鬼蛇伸长变大到无数倍,掠向黑衣侍者的霎时,黑衣侍者化为了血雾。 魏梦轻嗅新鲜的血雾,压抑的身体这才舒适了不少。 唯一的遗憾大概是。 这血雾,不是那只小狗的。 要不然,她会高兴到要地上地下的人与鬼兽都来庆祝这一件美事。 臣服她。 死于她。 小狗,你只有这两个选择。 …… 小狗,能与你重逢,就意味着我将要成为洪荒大域最高强的驯兽师呢, 魏梦抬起眼帘,咧开嘴角到耳后根,森森阴翳的寒气刮过这座朝拜广场。 阴气笼罩有九万年历史的城池。 黎明城。 永远等不来黎明。 永远堕落在地下。 …… 第2178章 去拼去杀去死 帝军司,祈福山。 失去了结魄灯的帝域大陆,陷入了雾霾色的阴暗。 灰蒙蒙的永夜之景和乱世将至的惶恐,笼罩在武者们的心头。 地动山摇轰然不止。 鬼皇封印的破碎,让每一人都感到深深的绝望。 帝军司集结了从前五陆的所有王牌军队汇聚于此。 其中最强的,便是楚军麾下的那一群紫苑弟子。 众人深知即将到来什么样的残酷和惨烈,俱都是神情凝重而冷肃的。 沐凤鸣身为大总司,可控五陆所有的军队。 她立在演武场的至高处,身披盔甲,红发轻扬,喝道:“鬼皇封印于今夜破碎,此事干系重大诸位将士武者都该清楚,帝域太平盛世九万年是怎么样来的,世人可以忘记,吾等绝不可忘,九万年前那些英雄豪杰们为了他们的子孙后代,去拼去杀去死,用血肉之躯换来了我们的太平。往后的太平,需要我们去拼去杀去死。本将就问尔等,敢不敢去拼?!敢不敢去杀?!又敢不敢去死?!” “敢!敢!” “敢!” 一声盖过一声。 于绝望的黑暗振奋人心。 他们没有太阳。 他们永怀英勇。 沐凤鸣勾唇笑了。 帝军司最大的演武场,容纳了数百支军队,将近十万人,都是帝域大陆的精锐军队。 旁侧还有叶天帝、老伯公这些至关重要的人。 叶无邪自从来到帝军司后,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但众人都以为是现下帝域的困境让叶无邪有所惆怅无奈。 自然,还有那……修罗地狱。 两府家人们都默不作声。 同样也心照不宣。 打吧。 打一场胜仗。 打赢了,打完了,就去地狱安家吧。 “沐大总司,楚帝呢?”有士兵问道:“为何不见楚帝出来?” 每一位士兵,都对那年轻的楚帝心存敬畏。 此时此刻,若有她的出现,必能让他们更加无所畏惧的视死如归。 沐凤鸣皱了皱眉,暗暗与慕倾凰几个对视了眼。 “咳。” 她用戴着手套的手,半握成拳抵在唇前轻咳了声。 而后,给出了个较为牵强的理由:“楚帝,她忙于江山社稷之事,疲劳过度,需要暂时的养精蓄锐,方才能给虚空重重一击。” 原来如此。 众将士恍然大悟。 “嘭!” 一声巨响出现,将演武场的最前方砸出了巨大的坑。 深坑还冒着滚滚的烟雾。 沐凤鸣等人都警觉的看过去,将士们握住了手中的兵器。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楚月从深坑里爬了出来,刚好对上沐凤鸣颇为抽搐的脸。 “小姨,好啊。” 楚月扯唇费力的笑了笑,忽而发觉有些不对,朝四周看了过去,乌泱泱的士兵们都在对她行“注目礼”。 楚月:“……”这运气未免也太差了些。 她和抱枕只顾着活命,又因先前那一战耗尽了许多的精力,逃时略显匆忙。 单纯用羽翼沿着封印破碎的地方冲出地面要承受封印破碎带来的超高压强。 即便她有心拦截,抱枕还是把她的压强都承受了去,故而与她降落的地方有些不同。 相当于他们都是从地底弹出来的,至于弹飞后的降落地方,犹如断线的风筝般谁也不知。 压强越大的,离帝军司祈福山就会越远。 “楚帝,你休息好了?”沐凤鸣问。 楚月眸光一闪,便道:“休息好了。” 沐凤鸣朝她伸出了手。 楚月望着小姨戴着手套的手掌,旋即把手放在沐凤鸣的掌心。 沐凤鸣稍稍一个用力,便将她拉了起来。 只握手的瞬间,沐凤鸣都察觉到楚月体内气息紊乱,元力枯竭,仙根、丹田都在收缩颤抖,这是战后的迹象。神庙之战,小家伙的武体气息都没紊乱至此,她在鬼皇墓地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又遇到了怎样的对手。 她默不作声的把体内余力渡给楚月,并冷淡漠然的看向诸多将士们,说: “楚帝正在闭关休养,调整疲惫不堪于超重负荷的武体,但她身为五部之主的楚帝,在闭关之时得知鬼皇封印破碎的消息,竟激动如斯,不顾自身的安危,只为来当众将士们的表率。若人人都如楚帝这般,我帝域还怕它虚空地鬼吗?不怕!” 沐凤鸣说得一本正经,楚月却是有些许的心虚。 她虽为家国而战,倒也没正义浩然到这种让人钦佩的地步。 但现如今骑虎难下,她不得不在无数将士们敬重的目光之中,硬着头皮接下小姨所赐的沉重的头衔。 “楚帝!” “楚帝!” 士兵们整齐统一的振臂高呼,是这黑夜里的唯一的希望。 楚月听得头皮发麻。 沐凤鸣挥了挥手,“诸位,就按照本将先前所说的部署,去镇守住五个拥有虚空之门的地方。” “是!”士兵们深夜行动,只为保家卫国。 待人群走后,老伯公等家人们瞬间围了上来,俱都是忧心忡忡的嘘寒问暖。 这会儿,一道诡异的声音,从烟雾弥漫的深坑之地传出:“楚……咳……咳咳咳咳……楚爹。” 却见一人灰头土脸的出了深坑,被烟雾呛的剧烈咳嗽,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人鬼蛇神,用极力睁开的眼睛缝里看到楚月的身影就贴了过去。 “吓死柱宝了。” 陈天柱揉揉摔疼的屁股,吸了吸鼻子,茫茫然的朝身上看去,见腰间的初雪刀还在便松了口气。 众人:“……” 就去了这么会儿,连儿子都有了? 还是这么大的一个好大儿? 虽说乍眼看去有点磕碜,但本着爱屋及乌的想法,众人都在酝酿自己的怜爱之情。 楚月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道:“这位是我的护法,伊陈天柱,算是个故人,至于楚爹的称号,源自于他对我的崇拜如大江之水滔滔不绝,月儿实在是盛情难却。” 陈天柱:“……” “原是这般。”老伯公慈祥的眯起眼睛,问:“墨寒那孩子呢?” “随后便会出来。”楚月说道。 闻言,众人这才放心了下来。 楚月被家人围得密不透风。 她抬起眼帘,清眸望向了叶无邪,浮现起丝丝笑意,“哥哥。” 第2179章 天道给不了他答案 叶无邪依旧是那孤僻的性子,站在人群之外,注视着被众星拱月般簇拥的妹妹。 他回了个微笑,心脏却在四分五裂的疼痛。 他忘不掉从黑水晶看到的那些画面。 也忘不掉妹妹曾经的苦楚。 他甚至在恨,恨这无眼的天道。 若天道公允的话,为何旁人的妹妹在养尊处优享受着不属于自己的神的金瞳。 为什么他的妹妹却要遭受千锤百炼总是堕落进苦厄的深渊而自我挣扎? 他只想问,为什么,又凭什么? 天道给不了他答案。 他只能自己给自己答案。 楚月与他对视,轻拢了拢细长的眉头。 叶无邪虽然在笑,这种笑,像是破碎的星辰,好似那夜她在山脉里看到他时的模样。 阴郁。 悲痛。 破碎。 …… 楚月故意揶揄道:“等打了胜仗,赢过虚空,我便要这世上顶好的女子,给我当嫂子。” “好。”叶无邪扯着唇淡淡的笑了笑,眼神里尽是宠溺之色,只有他的心和买走他灵魂的魔鬼才知道,堕鬼一族,得是终生不娶,他将把他的余生,奉献给修罗地狱,他要强大,要战上大楚,要拿回妹妹的金瞳,还要告诉那群衣冠禽兽,即便没有他们,他的妹妹也会过得很好,很好。 楚月抿了抿殷红的唇,即便叶无邪应允了她,但她也很不是滋味,总觉得现在的哥哥,比当时相认时还让人心疼,可他已经明明没有自残了,甚至还解开了心解,却又为何这般? 她问:“哥哥前段时间去了哪里?” 以她对叶无邪的了解,就算真想修炼闭关,得知神庙之战,得知她深陷五陆的纷争,也会不惜代价的去神庙助阵于她,不可能还能沉得住气去闭关。只能说,叶无邪去了别的地方,还是一个让叶无邪有了心结的伤心之地。 人和人之间,哪怕亲密如兄妹,也需要有隐私不假,但她好不容易看着叶无邪走出了阴霾困境,就绝不会让叶无邪再回到曾经的状态里去。 “看来还是没瞒过小月。”叶无邪说:“我确实没在修炼,去了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符文之地。” “符文之地?” 楚月对这个地方的最初印象,还停留在神武长安的那段时日,以及那个叫做花幼鸦的圣洁女子。 符文之地古老而神秘,哪怕在九万年前,帝域、虚空战得不可开交,生灵涂炭死伤无数,符文之地也没参与战争。 而从符文之地的起源开始,就只关注于自身一族,从不参与任何的战争,不管这片大陆的主人是兽族、人族还是虚空里的鬼怪,都和他们无关。 “是的,我请他们出山相助,可惜无人理我。”叶无邪随便找了个理由:“此事让我愤愤不平,我难以接受他们高高在上和漠视生民的姿态。” 若是如此,便也说得过去。 不仅能说得通神庙之战叶无邪的消失,还能说得通如今叶无邪的忧郁。 只是,楚月总觉得还一点儿的不对劲。 “他们不愿离开符文之地,也不愿相助,就由他们去吧。” 楚月说:“哥哥不必因此而挂怀生气,他们不理,我理,爹娘舅舅他们都理你。” 她企图让兄长高兴起来,但兄长总藏着心事。 叶无邪看着这样讨自己开心的妹妹,心里更加的难受了。 他像是折磨自己般,于不久前又用黑水晶看了一下大楚的画面。 楚南音躺在床榻休息,门外的父母兄长说了不知多少的好话。 她见也不见,理都不理,甚至还有些烦闷。 而他的妹妹呢,为了守护这个家,还要守护这座大陆,关心每一位家人到已经想好了日后如何断绝关系去洪荒。 楚南音许是听久了,有些烦了,嘎吱一下把门打开,冷漠的望着外头的家人。 “阿音,担心死我们了,你到底怎么了?” “是谁欺负你了吗?哥哥替你把那人打死。” “因为七杀天的事吧?你且放心好了,这次哥哥回来,给你带了好东西,就是用来滋养你金瞳的,保证你的金瞳之色会越来越深。” “阿音,你不是喜欢听曲儿吗,我这段时间埋头苦练,终于会吹箫了。” 这位俊朗的兄长,说着就拿起了萧,吹得那叫个难听,却是把楚南音给逗笑了。 她一笑,一大家子都跟着笑。 而他们的笑声,却如魔音梦魇般折磨着叶无邪,刺痛他,让他崩溃,让他恨。 …… “是啊,小楚说的对,他们不理就不理,谁稀罕他们理,我们和小楚都理你。”太夫人笑呵呵道。 其余家人纷纷赞同。 叶无邪走至楚月的面前,缓慢的抬起沉重的手,轻揉了揉楚月的额头,“小月,不要怕,哥哥会保护好你的。” 他说的很突然,让楚月极其的敏锐。 楚月终于知道为何有些不对劲了。 叶无邪以往看她的眼神,多是宠溺和高兴,而今既有无尽的心疼,好似还隐忍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沉痛。 只因被符文之地拒绝吗? 不!绝不只是如此! 但叶无邪暂且不愿说,楚月也不多多逼问,便装傻充愣,咧开嘴笑,“好,我不怕。” 心底里却是多留了个心思,叶无邪去符文之地所经历的事情必须好好查一下,又或者说叶无邪连地点都骗了她,去的不是符文之地,而是别的地方。不论如何,她都要查出来,只有如此才能对症下药,她要保护的不仅仅是叶无邪的安全,还有叶无邪的内心与灵魂,比起皮肉躯壳,叶无邪的心脏尤为脆弱,她绝不能让好不容易救赎出来的兄长,又过起了画地为牢的日子。 倏地,罡风阵阵,夜墨寒提着初九出现在帝军司的演武场,并把初九丢到了陈天柱的身上,陈天柱被压得倒在地上喘不过气来,“楚爹,救我。” 慕老夫人看着陈天柱和初九,忍不住问:“小楚,墨寒,你们究竟去了哪里?” “虚空。”楚月如实相告。 沐凤鸣:“你们在虚空与地鬼发生了冲突?” 楚月:“和虚空女王的分身打了一架。” 慕临风:“赢了吗?” 老伯公:“废话,输了还能回来喊你舅舅吗?” 慕临风:“……” 众人:“……” 就好像,做梦一样。 和虚空之主打架这般恐怖如斯的事情,她说得轻飘飘的就像是刚踏青回来似得。 第2180章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虚空之主实力高超,武体内共存着人与鬼兽的力量。”慕倾凰说:“相传,九万年前,有一座黎明城,再后来,黎明城彻底消失在帝域大陆。有人说,黎明城遭到了上古神的诅咒,永远沦为空气,被世人忽视。还有人说,黎明城不愿加入战争,而成为了后世的隐世宗族。自然,亦有第三种说法,也是我比较倾向于的一种说法,谣传黎明城四大家族之一的魏家,最小的幺女是帝域大陆最年轻优秀的驯兽师,但她对灵兽那些不感兴趣,反而以驯服虚空鬼为乐,最后融鬼兽入武体,将黎明城深种在虚空。” 楚月低声道:“不是谣传——” 一双双眼睛都看向了她。 “确实是母亲说的第三种说法,我们战胜的女王分身,就是魏梦。” 楚月抬眸,目光认真的注视着家人们,“帝域这次要对战的,正是消失已久的黎明城。诸位长辈,虚空之底蕴,远超我们想象,这是关乎于虚空的部署和强者数量。” 末了,她把黄权递来的大盒子打开,将里面的资料悉数拿出,递给了在场的长辈们。 众人看完,神色异常的凝重。 他们深知虚空之强悍,但没想到,竟强到了这种地步。 比当年的虚空,还要强。 而如今的帝域,远不如旧年。 太夫人拿着资料的手都在发颤,热泪纵横道:“这是天要亡我帝域,天要亡我啊。” “帝域武者,已无后路可走。”老伯公叹息,“临风,取为父的战甲来。” 那一件旧时的战甲,挂满了慕府历代满门的勋章。 而今古稀之年,是他第二次拿出战甲。 第一次,是接小楚丫头回家的时候。 老伯公花白的眉和因岁月年长而浑浊的浅灰色眼睛里,满是悲壮和哀愁。 他身体有恙,命不久矣,拼尽残躯代慕家列祖列宗的英魂镇守帝域大陆是他晚年里最后能做的一件事了。 慕临风怔了怔,方才低头抬手行礼:“是,儿子这就去拿。” “小楚。” “外祖父。” “莫怕天黑。”老伯公拿出了个自己用竹子编的灯盏,将其递给了楚月,“外公给你做的,永昼灯。” 楚月眼眶湿润,微微泛红,双手虔诚而真挚的接过了外公递来的永昼灯。 竹编成琉璃盏的形状,每一条竹片都是精心挑选并且认真雕刻而成。 竹盏里头,放了许多的萤火虫,还有几块低等的灵石,其名为“永生石”。 永生石能够让萤火虫永远的活下去,亮下去,在民间又被称之为长命石。 老伯公对楚月的念想和期盼都藏在了永昼灯里,每一缕萤火,都是长辈的祝祷和祈福。 “小月。” 太夫人将一支红月簪取出,别在了楚月的发间,说:“这红月簪,唯叶宫掌舵者才有,你爹都没有。你爷爷留下来给我的,说是能号召叶家的力量,只是你如今已贵为楚帝,叶宫的那点力量,在疆域辽阔的帝域和无比强大的虚空面前不值一提,但这是祖宗的认可,是血脉延续的信仰。” 楚月抬手,轻抚了抚发间的红月簪。 太夫人语重心长的道:“小月,你身为五部帝主,帝域的楚帝,危难关头的有些责任,你必须面对,因为,你是这天下之主,是这万民之尊,并非孑然一身的孤风。帝王者,得迎血风而行,逆天道而九霄,闯幽冥而坦荡,敬洪荒之浩然。你不仅是祖母的小月,是大陆的楚帝了。” 她的语气既是心疼又是无比的沉重。 身份地位越高,职责就会相应的变重。 哪怕她很想私心让楚月远走高飞,趁虚空之战尚未爆发,躲去洪荒避祸。 “奶奶放心。”楚月凝重肃然地道:“家国兴亡,帝王也好,匹夫也罢,都有应当的责任。我为帝王,用脊梁庇护苍生,我若为匹夫,血溅虚空也不会后退。” “好,好,好!”太夫人笑着说了三声好,热泪蓄在眼眶憋着不掉下来。 “诸位长辈,此去虚空,我带回了一些盟友。” “盟友。” “正是。” 众人注视之下,楚月赫然一挥手,长风滚动,金莲绽放,魔气铺天盖地充斥整座演武场。 万朵金莲。 万余魔人。 他们皆如老僧入定般,盘膝而坐在金莲之上。 “魔……魔人……?”慕临风震惊。 “每一位魔人都可对应半步武神的实力,能为帝域增添实力。”楚月分析道:“我们破了魏梦的分身,虽不能重创魏梦,也能让魏梦暂时休养数日,而鬼皇封印才刚刚破碎,封印压强还很厉害,一时半会儿虚空还不能出战,不过战争却也迫在眉睫了。我想以百鬼之主……” 说到这里,楚月顿了顿。 她沉默着,轻抿着薄红的唇瓣,神色冷峻如寒霜密布,不见一丝多余的表情,好似在思考什么。 半晌,楚月眸光清亮而坚定,沉声道:“不,就以武神殿的名义把消息发出去,召集隐世的护法,一同开启大焚音功法,救世,救国,救……万民!” 经过魏梦一战,她的本源之气愈发可控了,若以此开启大焚音功法,才有机会护下帝域大陆。 只是她也没有万全的把握,是否能重启大焚音功法。 就算重启了,也无法肯定,大焚音功法开启之时,能不能有十二位护法过来,与她一起把大焚音功法发挥到极致。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因素,她就算思虑万千,在这连太阳光明的乱世,又如何能够周全到每一个人,每一朵花,乃至于每一粒尘呢? 纵是再高深的谋士,也会被更强的暴风雨摧垮。 只有无可比拟的力量,才能逆转乾坤。 “小叶子,真的能开启大焚音功法吗?” “不知道。” 轩辕修怔住。 过了会儿,楚月粲然一笑,神识传音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不拿命去搏一回,怎知自己才不是最后的赢家呢? 若这场大战只有一个赢家。 那便是她。 是帝域! 楚月的眼底燃起了无尽的战意。 “楚帝,龙渊境主到了。” 士兵来报。 第2181章 乱世血夜忆往昔 听到士兵的来报,楚月心口一颤,酸涩痛感如燎原之火从胸腔直冲到咽喉、眼睛和颅腔。 她能抵万军,杀万人,屠诸鬼妖邪,俱不惧之,唯独在此时此刻,不知如何面对冷师姐,如何将燕南姬的处境心平气和的道出来。 楚月去帝军司的会客大厅见了冷清霜。 烛火幽幽。 冷清霜执茶盏而坐,望着窗外的灰暗。 “小月月。” 冷清霜放下茶盏,摘掉面庞的面具,朝楚月浅浅的笑了笑,便道:“我这次过来,是给你传讯的,域外的天山宗主通过西洲地区传讯去帝军司,我刚好在西洲,便将天山宗主的话带来了,有些距离帝域很近的低等大陆,近日来很不安分,须时刻注意。还有这个。” 冷清霜把一个罐子拿出,“这里面,是灭妖宗首席弟子王城给你的固元丹,说是托人寻来的。” 楚月接过罐子,冷清霜又取出了一封信,“天山宗主的信。” 信封拆开,只有寥寥一句话: 天山安好,勿念。 …… 楚月小心翼翼的收好信,放到了自己的神农空间。 她低头看着捧在怀里的冷清霜,一抬头,刚好对上冷清霜发红的眼。 “师姐也看得出来?”楚月问。 冷清霜道:“我并非傻子,怎会不知夜罂的用心良苦?那天山宗主的笔迹,我还能认不出来是她的吗?也难为她费尽心思了,用自己的鲜血精元凝聚固元鱼珠,却也怕你因此担心,特地托人炼制成珍贵的固元丹,还假意让灭妖宗的王城送来,她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全是破绽。” 楚月眼睛胀痛到不行,她直接用本源之气把泪给生生地磨灭掉了。 危难当头,人人都能哭,楚帝不能! “小师妹。”冷清霜问:“你在瞒我什么?” “果然,瞒不过师姐呢。”楚月唇齿发苦。 “你能看穿夜罂师姐,我为何又不能看穿看你的?”冷清霜反问:“从进门开始,你就心情沉重,我知封印破碎之事让你烦心,但你叶楚月又岂是会被强敌压倒的人?又岂会真正怕了那虚空?你不怕。因为,你在怕别的,你是怕有些事情,我知道了会受不了吧?” “师姐……” “小燕子死了?”冷清霜问。 楚月咽喉痛到说不出一个字。 想到燕南姬穿越尸傀给她的拥抱,至今都难以释怀放下。 曾经那般恣意潇洒且念叨着大俗即大雅的少年郎,怎么就变成这个模样了呢? “我知道了。” 冷清霜朝着楚月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笑了起来。 她极致的笑着,重新落座回了桌前,“小月月,来,喝茶。” 楚月落座在对面。 冷清霜凝望窗外,沉声说:“在神玄的那段日子,我总觉得很难,我难,你也难,但时至今日,我才知道,那哪里难了,我甚至做梦都想回到那段岁月,总怀念着我们折腾完了慕笙后回到寒月峰上吃剑尊长老做的饭菜时,那段日子多好啊,小师妹,你说是吗?” 冷清霜偏过头来朝楚月笑,眉眼弯弯蓄满了眼泪,泪水犹如涓流往下流淌,而她还在笑。 “是啊,神玄学院寒月峰,多想回到那段日子。” 楚月用再多的本源之气都磨灭不掉眼睛里的泪水。 她笑望着冷清霜,泪水流淌而下。 师妹俩人,一个比一个笑的用力。 楚月把两坛云霄酒取出放在了桌上,“师姐,喝酒,喝完了,要它们血债血偿,杀了它们,弄死它们。” “喝酒。”冷清霜道。 “喝酒不喊我们吗?” 鎏金殿门被推开。 灌入了冷风掀起了楚月与冷清霜如绸的墨发。 门外,站着的都是旧相识。 萧离扛着一把大刀,琥珀般的眸浸透水雾含笑的望着楚月。 独孤兰披着黑袍。 屠薇薇双手环胸,依旧是狸猫似得竖瞳,“若要说到神玄学院啊,小师妹,这就是你的不了,你当时可是活生生斩裂了我的手掌,也不知对师姐怜香惜玉,亏师姐对你一往情深。” “师姐倒是贵人多忘事,忘了自己是怎么欺负新人的了。”楚月笑着说。 “什么哦。”屠薇薇心虚到眼神都在飘忽不定,“哪是欺负,分明是‘爱护’,提前接受了一下这残酷世界的毒打有何不好,总比日后吃大亏要好。” 冷清霜挑眉,“那怕是,最后接受毒打的,是屠师姐你。” “有这回事吗?”屠薇薇眨巴两下眼睛。 众人大笑出声。 笑中有泪。 风里有酒的香味。 秦铁牛、秦锦年跟在后面进来。 “只恨当时我们兄弟俩不在,否则把那神玄学院给拆了。”秦铁牛哼声道。 众人聚在一块,在这乱世的前夕,血腥的夜里,忆往昔。 “诸位弟子,热腾腾的饭菜来咯,剑尊师父亲自下厨,保准诸位吃得撑胃。” 云剑尊的剑侍小青如同当初在寒月峰上般,端着云鬣做的一锅汤走了进来。 云鬣这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一紧张不去练剑,反而去做饭。 诚然写信也好,但上次的信竟被神玄那群老家伙给拒收了,让云剑尊郁闷失眠了好些日子。 爽朗苍老的笑声传了进来。 楚月与众人对视一眼,和冷清霜齐齐站了起来。 这声音…… 是神玄长老贺雄山的。 “贺长老。” 楚月望着踏步而进的老人,有一瞬的惊喜。 其余的人,俱是愣住。 刹那间,好似回到了当年。 回到了还在寒月峰的日子。 “楚丫头不乖,怎可学着那云鬣的劣根玩什么双标呢,只喊贺长老而不喊权某,权某得生气了呢。”神玄学院星药师权韬从贺雄山的背后走出。 还有几位老熟人。 邓韵执事。 坐在轮椅的大长老。 甚至还有战争学院的纪院长、七长老、秦无衣这些人。 …… “权药师别打趣晚辈了,弟子楚月,见过诸位师长。”楚月红着眼拱手低头。 冷清霜等人齐齐朝师长行礼。 楚月强忍哽咽,问道:“诸位怎会不远万里来帝军司?” “昔日弟子个个都是大英雄,大将军,还出了个帝主,我们几个老东西,不得赶紧来沾沾喜气嘛。”贺雄山欣慰的看着她们,说:“活的帝主,见上一面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去你娘的贺雄山。” 云鬣端着菜走来,一脚踹在贺雄山的臀部,“拒绝老子的信还有脸过来?” 第2182章 他想送他一个团圆日 说起这信,贺雄山几人头皮发麻,一阵恶寒,回到了被云鬣书信支配的恐惧阴影里去。 就算不拆开信封,他们都能知道贺雄山的信里会有些什么样的内容。 “这不是为了亲自过来听你说嘛?” 贺雄山忍着臀部被踹的痛,笑眯眯的看着云鬣。 如今的云鬣,已非当年的神玄长老,而是楚帝之师,此等尊贵身份,还是得好好的巴结巴结。 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都包揽在了云鬣的身上。 “这还差不多。” 云鬣哼哧两声,把汤放到了桌上,又回头瞪向了贺雄山几人,“再敢拒收老朽的信,老朽就不理你们几个了。”那可是他废寝忘食奋笔疾书写下的信呐,每一个字都是他云鬣的心血,这群老不死的,竟敢拒绝那般珍贵之物,实属是有眼无珠。 “小九,有酒喝都不晓得知会一下我。” 战争学院四长老秦无衣双手环胸,笑吟吟地道:“听闻小九在龙吟岛屿拿来了云霄酒,我可得好好尝一尝这传说中云霄酒的味道了。” “秦长老若是想喝,小九管够。”楚月一挥手,满屋子都是云霄酒。 浓郁醇香的烈酒味道渐渐弥漫开来,贺雄山深吸了一口气,满面都是陶醉享受的神情。 “瞧你那猥琐样。”云鬣鄙夷地道:“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喝什么云霄酒,还不来给老朽打下手,缺个切菜的人,赶紧去。” 贺雄山就这般被云鬣连拖带拽的给扯了下去。 众人闻言,俱是放声大笑。 是的。 末日在即,乱世将至,他们在开怀大笑。 没人提鬼皇封印破碎的严重性。 也没人提虚空地鬼异兽的恐怖之处。 忘掉诸多烦恼。 忘掉战事。 如和平岁月之中普通而平凡的一日。 “权药师,你那徒儿没来吗?”屠薇薇问。 权韬的神色有些古怪。 他那徒儿,早就被赶出家门去追赶楚月的步伐了。 “路途遥远,要他来作甚。”权韬笑道:“诸位难得团圆一聚,莫要提闲杂人等。” 屠薇薇耸了耸肩,“确实,还是开饭较为重要。” 话音才落,“砰”的一声响,却见屠薇薇一甩衣摆坐了下去,掏出个巨大的碗放在桌上,一向只有狠戾战意的眼睛,晶亮晶亮的望着桌上的饭菜,还随之咽了咽口水。 众人:“……”这姑娘好生彪悍。 “薇妹,你一个姑娘家,吃这么多,就不怕胖了嫁不出去吗?”秦铁牛撇撇嘴,“实在不行,本牛便勉为其难的……” 屠薇薇冷酷无情的打断了他的话,“嫁不出去,总比嫁给个不举的男人为好,对吧?” 秦铁牛石化如雕塑僵在原地,一双眼睛蓄满了委屈的眼泪,被伤的心刹那就如玻璃碎片。 秦锦年看了眼受伤的兄长,浅声问:“屠师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刚烈猛汉。 “……” 秦锦年:“……” 满屋的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权韬见此场景,心内由衷感叹,年轻一辈姑娘的英勇程度不比男儿差。 “薇妹,你看我,像不像刚烈猛男。”秦铁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板,眉眼绽入了极致的笑意,极为期待的望着屠薇薇,这刚烈猛男不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词儿吗? 屠薇薇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指了指桌上的巨碗,鄙夷地道:“你?刚烈猛男?你还不如我这碗来得刚烈威猛。” 楚月忍俊不禁的同时,身边的冷清霜也轻笑了一声。 俩俩对视,笑意愈深,一切尽在不言中。 神农空间,放置着燕南姬的尸傀,是毫无灵魂和生气的冰冷尸傀,散发出阴森的气息和幽冷的风。 轩辕修抱着破布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盯着尸傀看了半晌,直直地吞咽口水。 一代先祖皇帝,怕到不行。 “好是吓人。”轩辕修自言自语,“你们看,他一点生气都没有。” 突地,破布和神农空间的众多魔兽都齐刷刷的看向了轩辕修,那眼神,如同在看个脑壳空空的二傻子。 若说没有生气,他轩辕修何曾有半点生气? “你怕什么?你不是鬼灵吗?”破布无语了。 “废话,鬼灵也怕啊。” 轩辕修抱紧了破布,险些把破布给活生生的勒得窒息而亡。 “冷师姐。”楚月在热闹的会客大厅,把燕南姬成为尸傀并带回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与冷清霜听。 冷清霜眸光微闪,睫翼轻颤,倚立窗前默然了许久,轻勾着唇角微微一笑,“真好啊。” 好? 楚月怔愣。 冷清霜说:“我还以为,他连全尸都没了,小月月,上天诚不负我,不负我对不对?” 楚月望着师姐清冷面庞之上近乎破碎的笑容,心中犹如压了一块巨石,让她近乎喘不过气来。 “只是遗憾,我与他还未成完婚。”冷清霜低下头,“我们原想在今年完婚的。” “不遗憾,不遗憾,师姐且等我。” 楚月说着就往外走。 七长老问:“小楚楚去哪里?” 只不过楚月走得很快,瞬间就不见了踪影,回应七长老的只有徐徐风声。 七长老由衷感叹:“成为了武神境的人,就是一等一的强啊,这速度……啧啧……电光火石也不过如此了。” 会客大厅的屋檐,立着两道身影。 夜墨寒和血护法都在注视着楚月远去的背影。 血护法抱着剑看了眼身旁的男人,轻笑了笑,“以往我竟不知殿下是个细心的人,遇到楚帝后,殿下与过去全然不同了。” “血护法没有媳妇,不懂个中滋味,实属正常。”夜墨寒淡淡说道,语气虽是平和,但落在血护法的耳朵里,尽是讽刺挖苦,他也不懂,不就是有个婆娘吗,殿下何至于从年头嘚瑟到年尾? 血护法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此时又见云鬣和贺雄山一并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来。 血护法目光一闪,说:“神庙之战一结束,你就让我通知神玄、战争两院的楚帝旧友,为的就是此刻吧。” 团圆二字,于苦厄人世,林林海海,堪称难得。 他想送她一个团圆夜。 第2183章师兄,新婚快乐 …… “冷师姐,出来看。” 远远地,就听见了楚月的声音。 冷清霜茫然的抬起了眼皮,薄唇微微张开,随即缓步走到了会客大厅的门外仰头看向半空。 屋内的众人,闻声讶然对视一番便都跟着冷清霜往外走,朝外看。 却见一条条红绸从天而来,往下垂吊之时被风掀飞,三千红彩挂满了帝军司,使这冰冷的建筑多了一丝不同于常的暖。 楚月用完了帝军司内所有的红绸,只为了此刻的喜庆。 随之响起的是龙吟之声。 音落,她化作紫龙呼啸而过,于元神空间薅了一把朱雀的红色翎羽燃烧为火,祥龙摆尾翱翔天际,用朱雀翎羽之火写下了一个偌大的“囍”字。 紫龙几起几落飞掠帝军司,用薅来的朱雀毛,留下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红“囍”。 空中的“囍”散发出晶莹剔透的紫色微光,潋滟般的好看似昙花一现叫人直呼惊艳。 而后,楚月化身为人于半空之中甩了把鳞光扇,本源之气狂涌而出,形成一个个透明的罩子,将这些“囍”字全部笼罩着,是为了暂时封存住,不那么快的散开。 楚月再从轩辕修的身上薅了点鬼灵精气渡给了燕南姬,使尸傀的颜色看起来不再是深暗,多了些人的鲜活。 太夫人枯老的双手端着一方黑檀木盘而至,檀木之上放置着两件喜袍。 冷清霜讷讷的望着那喜袍,隐隐泛白的唇微微张开。 “清霜,我是小月的奶奶,也就是你的奶奶,这是奶奶当年出嫁时所穿的喜服,好些年过去,奶奶一直都放于储物空间带在身边,你若不嫌弃的话,就用这件喜服吧。”太夫人慈祥和蔼的道。 “不嫌弃,不嫌弃。”冷清霜摇摇头:“清霜荣幸还来不及,如何会嫌弃。” “恰好今日团圆相聚,也是你大喜的日子,来,奶奶为你梳妆,去看看喜服合不合身。”太夫人笑容可掬。 冷清霜望着眼前的老人,冰凉的指尖颤了又颤,眼睛红到不行。 她从未被亲人疼爱过。 旧时的兄长、父亲,只疼爱后来的继室与妹妹。 她还以为自己从不渴望亲情。 而到这一刻她才知,她渴望自己有和美的亲人和家庭。 “好,奶奶。”冷清霜强行扯出了一个笑容。 太夫人心疼的望着冷清霜。 她把黑檀木盘递给了身旁的侍女,拉着冷清霜的手走到了另一个房间,并吩咐侍女把新郎的喜服送到楚月那里去。 楚月的神识带着喜服进入了神农空间,让轩辕修和破布帮燕南姬把喜服穿上。 轩辕修深知此事的重要性,便接过喜服走到燕南姬的面前。 过了会儿。 轩辕修:“小叶子,穿不了。” 楚月回身看去,皱了皱眉,“为何穿不了?” 轩辕修摇摇头,“太僵硬了没法穿。” 楚月心中颇为疑惑,须知,燕南姬在尸傀群中愿去保护她,说明这尸傀的四肢是很灵活的,不是普通尸体那般僵硬,为何穿不了? 她走过去拿过喜服,想朝燕南姬的身上套,奈何燕南姬的尸气如风,掀走了这鲜艳的喜服。 “燕师兄。”楚月懂了,“你不愿意耽搁师姐,你认为自己已死之人,还是堕落的尸傀,不配冷师姐,你想让世上其他足够优秀的青年才俊去穿上迎娶师姐的喜服,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纵有再多优秀的人,都不是冷清霜想嫁的燕南姬,不管你是鲜活有生机的人,还是尸傀,她都只想嫁你,只要能嫁给你,就能让她不再有遗憾。师兄,听话,我们把喜服穿上好不好?你还欠她一场婚事,你忘了吗?” 了无生机的尸傀不见一丝一毫的波澜,像是一块木头,一具冰雕,没有丝毫的温情。 但当楚月重新给尸傀披上喜袍的时候,燕南姬不再有所抗拒。 轩辕修和破布一左一右,把燕南姬的手臂穿进袖袍里面。 轩辕修惊道:“手臂没有方才那么僵硬了。” 破布迷茫,“主子,尸傀为何会有意识?若有意识,何不开口说话?” “他没有意识。”楚月闭上了眼睛,“但他的感情,超越了所谓的意识。” 燕南姬的感情是炽烈炙热的,如太阳般温暖着冷清霜,哪怕沦为尸傀,他的尸体也会履行他守护的使命,甚至能不管不顾魏梦的控制。 “师兄。”楚月为燕南姬系好腰封,抱了抱燕南姬冰冷的躯壳,“新婚快乐。” …… 屋檐之上。 夜墨寒道:“血护法,去取本帝的琴来。” “好。”血护法刚扭了下屁股就要走,很快就扭回了原样,疑惑的望着夜墨寒,“殿下,琴不是在你自己的身上吗?”他去哪旮旯取琴? “原是这样。”夜墨寒轻点了点头,长手一拂,便将一把血色的琴给取出,放在双膝之上。 血护法:“……”他严重怀疑自家殿下多此一举,是为了故作俊气。 琴声赫然四起。 悠扬而绵长,送来欢愉之情。 屠薇薇和萧离一北一南,携战鼓而立高墙之上,敲起了战鼓。 冷清霜的婚事,没有锣鼓喧天,也没有喜气洋洋的鞭炮,但有帝军司的战鼓,剑帝的琴音。 慕惊云见此,取出了自己的萧。 琴音萧声,吹奏出新婚的欢喜。 战鼓轰然,震进灵魂深处。 冷清霜盖着红绸,轻挽太夫人的手走了出来。 厅外大院的门半敞开,一道红色的身影玉立在夜与风的尽头。 秦铁牛看见燕南姬,咬着袖子来了个猛男落泪。 燕南姬的躯壳虽不再是深色的,有了许多的鲜活气,但还是能一眼看出,他已非当初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他是黎明城的尸傀。 他从虚空来。 楚月藏在暗处,竭力的操控着燕南姬的尸傀。 她在燕南姬的身体四肢,八个点的地方留下了本源之气和神农之力,以此来控制燕南姬前行。 身穿喜袍的尸傀缓步而行,动作虽僵硬,却往前不停,逐步的走向了他期盼已久的新娘,他的师妹。 第2184章 欢迎来到地狱,本帝的贵客们 帝域天穹,既无皓月清辉,也无青阳永存,在这雾霾锁天的混浊大陆,只有夜明珠和灯火烛光强撑着仅剩的一点亮。 晚风掀起燕南姬的喜袍。 他一步一步,坚定的往前走。 尸傀的四肢很僵硬,眼神也很空洞,但周围的故人宾客俱都是喜逐颜开的,每张脸上都堆满了笑,笑到最后眼尾蓄起了泪,一时竟也分不清是在欢天喜地还是悲痛人生遗憾之事十有八九。 毫无生机的尸傀,就这般孤独的前行。 最终,停在了太夫人与冷清霜面前。 太夫人看着新郎冷峻的脸庞,如对正常的新郎那般,笑着说:“阿南,奶奶就把清霜交给你了,她是这世上顶好顶好的姑娘,你要对她好,知道吗?” 无人回应。 太夫人又笑着把红色喜幔绑到了燕南姬的手上。 喜幔的另一头,被冷清霜拿着。 “清霜,新婚快乐,奶奶祝你事事顺遂,喜乐常伴。” “谢谢奶奶。” 冷清霜低着头,盖在头顶的红绸遮住了眉目,清泪沿着她点染绯红的眼梢流淌下来。 “该进屋拜堂了。”太夫人说。 “奶奶。”冷清霜道:“我想在院子里拜堂。”想要这片并无任何星月日辉的天,见证她与师兄的感情。 “好,在院子里好,奶奶也觉得屋子里小得很。”太夫人异常的慈和,对这位自己孙女的师姐算是把爱屋及乌发挥到了极致,打从心底里的心疼对方,也钦佩于这样一段无关阴阳的感情。 琴音萧声不止,高朋满座的喜庆里,老伯公亲自高声喊道: “一拜天地,敬天地诸神得庇佑。” “二拜高堂,长命无衰光耀祖宗。” “夫妻对拜,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小叶子,帝军司西边有动静。”轩辕修道。 “听到了。” 楚月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冷师姐三次想要成亲。 第一次,北境成婚当日,东篱城虚空来犯不得不走。 第二次,清域白洲一路坦荡,憧憬未来婚事,却被虚空邪灵和魏春山斩断。 这是第三次。 楚月闻到那些虚空之气,眼睛都红了,红得爬满血丝,充血的样子极其可怕。 第三次! 他们还想来阻止冷师姐的婚事。 师兄师姐已然阴阳两隔,只为了却心中遗憾。 他们却不依不饶…… 不依不饶! “小月月。” 冷清霜也察觉到了危险,抬手想要摘掉头上的红绸。 武神之气从天而降,阻止了她的动作。 冷清霜侧头,隔着红色的绸缎望着隐隐约约的那道身影。 “尚未礼成,师姐不该自己摘下。”楚月红着眼哑声说道。 “西边……” “西边有我们的贵客,本帝自当亲自去迎接我们尊贵的客人啊。” 楚月笑靥如花,妖冶之气和堕落之魔的气息从她身上迸发开来。 夜墨寒坐于屋檐之上,遥遥望着她,眼里是难以抑制的心疼之色,但放在琴弦之上的双手不曾停下,喜乐从指尖如流水般淌出,只因他懂她,冷清霜和燕南姬的婚事,阿楚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绝不能断…… 绝不能! 她已经看着燕南姬沦为尸傀,若这场婚事没有完美礼成的话,会成为她心脏上一个永远无法修补的空缺的血洞。 众人正欲迎战,听见楚月的话,方都才松弛了下来,把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冷清霜和燕南姬的婚事之上。 楚月闭上眼睛勾着唇迎风而笑,静静的聆听着西边的风声越来越肃杀,她的笑意也随之娇艳而浓郁。 …… 帝军司以西。 三万低等异人军,直冲帝军司。 “奉黎明城之令,踏平帝军司,活捉楚帝!” 领兵之首的异人,是与狼互相结合的狼女。 这支军队,算是黎明城的先锋队。 地鬼异兽密布于虚空大地的各处,而只有异人,不管是星阶的异人还是普通低等的异人,都归属黎明城所管,忠心耿耿的臣服于虚空女王魏梦。 狼女的额角烙印着熠熠生辉的金色星辰,头上两侧分别有两个血管暴露的狼耳。 显然,她是这里面的最强者,是超强星阶异人。 “狼王,楚帝当真在里面吗?”一名随行的中等男异人问。 “嗯。”狼王歪着头,舔了舔唇,眼底倒映出帝军司的轮廓,闪烁着嗜血狠戾的光弧,“虚空女王与尸傀有所感应,发出的指令正是眼前的帝军司,腐水河之战楚帝击破女王分身,胆大包天的带走了那名异人,本王此次的任务,最主要的是把那异人抢夺回来。快了,这帝域很快就要沦陷了,就是我虚空所有了。等到鬼皇封印破碎时的压强完全消失,就是帝域身死之日。” “狼王,我们可得饱腹一顿了。” “是啊,好久没有饱腹过了,你闻,这满地都是食物的香味。” 狼王流露出了贪婪的眼神。 虚空地下,八成的异人,在成为异人前,都是实打实的人。 他们都是黎明城武者繁衍而出的子孙后代,经过九万年的日积月累,都成了虚空女王手底下最强的军队。 在地下久了。 都忘了如何做人,反而学会了吃人。 只可惜,虚空鲜少有人,哪能吃得饱呢? 故而打算来这人族鲜活的帝域大陆大吃一顿,好好填饱那饿了许久的胃。 狼王与数万异人,俱都往前狂奔,猛冲。 旁侧高山之巅的虚空裂缝,屹立着两道身披斗篷的身影。 她们的身上,散发着邪气。 “狼王啊,姐姐,她能把那只尸傀带回吗?” 被称为姐姐的邪灵并未多言,而是朝犹如涛狼滚动的数万异人的前方看去。 只见电光闪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血色衣摆绽开。 她半跪俯身,单手撑于地面,另一只手展开了三尺长的护国神刀。 灰土弥漫,尘烟四溅。 狂风掀起女子的墨发。 她缓缓地抬起了眼帘,露出了自己的瞳与潋滟的紫眸。 一双异瞳,惊艳震撼到极致的恰到好处。 瞳诡异惊悚。 紫眸如神的贵气。 她笑着望向前方的数万异人,一字一字地说: “欢迎来到地狱,本帝的贵,客,们。” 第2185章 你们啊是真的没有死过 这一幕,通过黑水晶,传递到了黎明城的朝拜广场,刺激着朝拜广场的魏梦之众。 “叶楚月?” 狼王看见楚月,兴奋到体内传出了狼啸之声,脖颈、手臂、腕部等肌肤都生长出了朗的鬃毛。 “老天助本王啊,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叶楚月,你叶楚月的这颗项上人头,在黎明城可值钱了。”狼王大笑出声,一挥手,身后又走出了两名星阶的高级异人。 相当于有三位武神境强者! 楚月二话不说,一刀劈砍往下,展开了一条很深的沟壑,沟壑还在裂开往下移动,朝下望去仿佛能看见地狱深渊。 “都给我上,踏平这个鬼地方,活捉叶楚月,只要是活捉,那意思就是,砍断她四肢只要她活着就是活捉了。”狼王尖笑出声,沉怒的发号施令,一声令下过后怔愣原地的三万异人俱朝前狂奔而去,杀气重重似欲滔天,异人之气恐怖如斯,血色蔓延无可阻挡,每一个异人都遇难了破竹之势,看着楚月的眼神犹如杀父仇人,而在一道道的喊杀声中朝她狂冲而去。 楚月用神农力量化作禁制覆盖帝军司,让帝军司内的冷清霜听不到外面的厮杀。 “你们啊……”楚月低低的笑,“是真的……没有死过!” 楚月右手提刀狂冲而去,整条右臂散发出了无比强悍的二星武神境。 她满身杀意劈出风暴,穿梭数万帝军见人就砍,鲜血挥洒而出沐浴她身,她以一人之力抵百万雄师阻挡三万异人! 她要杀的尽兴,杀的痛快,将压抑许久的愤怒都如暴风雨般发泄出来。 无数异人围剿她。 楚月脚掌踏地,跃然起身至半空的刹那,横转一刀,刀锋裂开数百异人。 “万魔!”她低吟一声,万魔出宫,金莲绽放,直奔战场之中,以一抵三位低等异人是不在话下。 楚月提刀横穿于数万人群,足踏血河和无数的尸体狂冲向了狼王在内的三位星阶异人。 “找死。”狼王怒喝:“区区二星武神,也敢嚣张,不自量力!” 狼王朝前狂奔冲向楚月。 后面的两个星阶异人紧跟而上,分别从三个方向围剿楚月。 楚月足踏瞬步用最快的速度冲到狼王面前,左手握刀一刀斩在了狼王的头部,犹如砸在钢铁之上,震得虎口发麻,狼王的头部却毫无动静。 狼王的眼睛闪烁幽幽红光,残忍的笑,“你啊,太弱了。” 倏地,她神色骤变,直接周围出现了无数道楚月的身影。 有的执弓。 有的拿剑。 有的摇扇。 …… 怎么回事? 狼王怒吼出声,试图震碎这些宛如泡影般的身影。 四周,传来了楚月低低的笑声。 “魏梦就是派你这样的蠢货作先锋的吗?” 狼王闻言,骤然歇斯底里的大吼。 狼啸之声惊得地动山摇,遍野的群鸟忙着逃窜一哄而散。 狼王和两个星阶异人横冲直撞爆发出强悍之力,撕碎掉一道道楚月的身影。 直到最后一道身影被他们撕碎。 “死了?”远处高山,响起邪灵之声。 “她若这么容易死,她就不叫,叶楚月。” “姐姐,真的死了,看不到了她。” “有时,用心去看,才会看得更真切。” “……” “咻!” 一道犀利锐利的破风之声响起。 楚月身影出现的刹那因身影速度过快只有不停闪烁的残影,她高举右拳,蕴满二星武神之力的一拳,直接砸在了狼王的侧脸,砸得狼王的脸骨碎裂。 另外两个星阶艺人从楚月的身后掠来,才刚刚靠近楚月,就见楚月连头都不回,抽出刀斧,反手一刀一斧,从两侧将那艺人拦腰斩断。 她的身体,原因腐水河之战而疲惫不堪,如今不曾歇息接连战斗时,她武体内可控的本源之气,竟在一丝丝的进入她武体内的筋脉、脏腑和骨骼之中,虽然数量不算多,却堪称是有奇效。 本源之气入体过后,楚月瞬间不再疲惫,反而愈战愈勇,战意汹涌似潮水吞没了她。 “吼!” “叶楚月,去死!” 狼王从半空扑向了楚月。 楚月迸射而出,直接于半空与狼王互相碰撞。 似山与山的碰撞,发出的声音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楚月的武神右臂,灌满雷霆之力,化为雷霆拳,一拳轰然,瞬息间就砸到了狼王的天灵盖。 “咔,咔嚓。”头盖骨碎裂之声,悚然响起。 狼王身体下降之时,楚月左手抓住其衣襟,右拳直接砸到了她的额头,随之响起“咔嚓”的声响。 “继续说话啊,怎么不说了?” “骨头不是很硬吗?” “继续给老子硬啊。” “轰轰轰轰轰。” 接连五拳,砸得狼王的头盖骨尽数细碎。 “轰!” 又一拳。 她似疯魔了般,杀红了眼,砸得失去理智。 那些与魔人缠斗的异人,有一瞬的呆滞,看向楚月的眼神里,竟衍生出了一丝恐惧。 “自魏梦立足虚空始,就只有武者怕异人的,头回见异人怕武者。” 高山之巅,又响起言谈之声。 “她不是武者。”邪灵的眼睛,如鬼火般注视着屹立战场的那道身影,“她是……魔。” “轰!” 楚月的雷霆右拳将狼王砸得半死不活奄奄一息。 她攥着头骨碎裂满面血肉模糊的狼王一把提起靠近自己,眼神猩红的望着她,哑声说:“去,死。” 话音落下。 狼王惊恐的瞪大了血红色的眼睛。 却见楚月的武体掠出十万只地狱之鸟,铺天盖地的朝她飞去。 地狱之鸟的力量犹如火焰将她毁得连灰烬都不剩。 十万阴鸦,狂掠而过,覆盖在这片战场,包围着残余的异人士兵们。 楚月用神农之力洗涮掉了一身的鲜血味道,飞掠至帝军司的高处。 “小月月。”冷清霜担心地喊。 “师姐,你看,我带贵客来见你了。” 楚月朝着冷清霜如邻家女孩般咧嘴灿若星辰的一笑,身后漫天的金莲绽放,被神农之力洗涤掉血腥味的万魔逐渐地出现在院子里,每一个魔人散发出浩然之气,闪耀的金莲之光象征着祥瑞似若在祝福那一双身穿喜袍置于宾客之中的新人。 第2186章 一生只为一人舞 帝军司西外血流成河,满地的异人残骸,如地狱之景。 司内祥和安好,琴音萧声接连而起,相辅相成邹奏出温馨与和谐。 冷清霜湿润微红的眼眸隔着薄薄一层的红瞅望着正朝她笑的师妹。 即便不用亲眼去看,仿佛都能想象到,小师妹是如何面对那群不速之客,又是如何用神农之力洗涤掉一身鲜血的。 看啊。 她明明就是这般好的一个人,却总被世俗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着她至纯至真的赤诚。 “奶奶,还不请贵客入席。”冷清霜哽咽带笑的说道。 太夫人怔了怔,当即反应,开怀而笑,喜迎楚月带来的魔人宾客。 万魔随楚月入席。 云鬣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他再是有本事,也没办法一夜之间,准备上万人的饭菜啊。 贺雄山用胳膊撞了撞云鬣,似是知晓云鬣心中考量,鄙夷地道:“云老弟,许久未见,跟着你那爱徒混日子久了,怎么人也变得蠢了不少?这是哪里?这可是帝军司,那些也非普通宾客,魔人武者俱可辟谷,你只需要去帝军司的酒窖,把那些上好的美酒都拿出来不就行了?” 云鬣双眼一亮,两手蓦地朝大腿一拍,喜道:“是啊,帝军司最不缺的就是酒,以酒会客,来者皆是酒国贵人,好主意,回头奖你两封书信。” 贺雄山:“……”大可不必这般抠搜。 权韬立在廊下,双手负于身后,目光复杂的望着那风华绝代的红衣人儿,心内思绪万千。 谁知两年不到的时间,昔日在神玄学院遭人唾弃的劣迹弟子,竟成了五陆之主的楚帝。 世事变化之大莫过如斯。 “洞房了噜~”秦铁牛吹了一声口哨,兴奋地道:“燕子兄,冷师妹,牛兄等你们这口喜酒,可算是等到了,快去说点体己话吧。师兄甚是高兴,吟诗一……” 话未说完,屠薇薇就把一个偌大的包子塞进了秦铁牛的嘴里,“大喜的日子,别逼我揍你。” 秦铁牛眨巴了两下眼睛,委屈巴拉的望着屠薇薇,心中腹诽:“好凶。” 而后,冷清霜与燕南姬各执一端喜幔去到了帝军总司居住的楼阁,上方铺满了红色的绸缎。 入屋之后,偌大的喜庆又冷清的房屋里,只余下冷清霜二人。 她低着头,能从轻微晃动的红绸之下瞥见燕南姬有些褶皱的喜袍。 燕南姬不再由楚月操控,则是原原本本真真实实的以尸傀状态出现在冷清霜的面前。 冷清霜伸出了手,抓住燕南姬的手腕,使燕南姬抬起的手勾住了她头上的红绸,再缓慢地掀开。 “小燕子。” 红绸滑落,冷清霜笑且露齿,绯红点妆的眉目煞是好看,浸着水雾的痛意。 “日后,你不仅是我的师兄,我的战友,还是我的夫君了。” 冷清霜笑容满面,满是泪水的眸子睁大到极致,“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等的可久可久了。” “我该庆幸的,对吗?” “庆幸你至少是个全尸,庆幸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还能等到你娶我,哪怕和我当初的想象有所不同,却也是上天对我的恩赐。” “你不要担心小师妹,我会带着你,一起保护好她。” “我们的小师妹啊,如今可有出息了,我跟你说啊,她不仅成为武神了,还是帝主楚帝。” “你以前总是说小师妹会有大出息,跟着小师妹混也能混出个王权富贵,等到天下太平,你就做那闲散富人,穿着金线织成的袍子,当个一城之主也好,若是可以,你都想把牙给镶成金子,让一看就知你是个有权有势的富人,逢人就说那了不得的叶楚爷是你的小师妹。” 小师妹确实有出息了。 燕南姬混吃等死的潇洒富人梦却也彻底的烟消云散如镜花水月的泡影。 冷清霜眼眶一圈红得彻底,她停在燕南姬的面前,踮起脚尖亲吻燕南姬冰冷的唇畔。 两行泪水流淌而下。 燕南姬无动于衷。 “小燕子,我知你不想成为小师妹的累赘,我也不想。” 冷清霜扯开唇笑了笑。 她紧紧的抱着燕南姬,诉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龙渊境的一切。 神庙之战的细节。 还有小师妹女扮男装招蜂引蝶的故事。 她就这样说了一夜。 没有发现的是,燕南姬的眼梢落下了一滴泪。 泪珠没入了她的发梢消失不见,就像是从未出现过那般。 “小燕子。” “北境的习俗,嫁给心爱的男子,新婚之夜要给他跳一曲彼岸舞。” 一生只为一人舞。 年少最炽烈的感情,只给最真挚的郎君。 冷清霜身上的嫁衣如火,头上戴着昔日叶宫夫人才有的金色凤冠。 白如寒酥的双手轻提起两侧的裙摆,柔软的腰肢优雅侧开,微微偏头,明眸生辉,似月下秋水的光泽,步伐翩跹独有一番风韵,欢喜之下透着血腥的破碎,犹如刀尖一舞舞到双足鲜血淋漓,却又满目期许和欢愉的望向同在一屋檐的他。 小燕子。 我爱你。 你生,我便爱你的贪财喜俗。 你死,我便爱你的冰冷尸气。 上天入地。 碧落黄泉。 冷清霜只倾心一人。 那人叫做,燕南姬。 …… 会客大厅。 万魔入院。 许许多多的故人与朋友,在这场特殊的婚宴,喝得尤为尽兴,乍眼望去,诸人眉梢尽是一片喜色,好似浑不知地下的危险,也闻不到腐烂的河水味道。 楚月捧着云霄酒痛饮,千杯不醉的她此刻却是人自醉。 末了。 她仰头喝下一坛子的云霄酒,复又缓缓的垂首,耷拉出颓废之态。 “是我无能。” 她低声说,漆黑如墨的睫翼轻轻地颤动着。 旋即又抬起头来,咧开嘴笑,挥开手臂的同时,手中出现了一坛新的酒。 “来,喝酒。” “大喜的日子,不醉不归。” “话不多说,都在酒里。” “喝,往死里喝。” 她不似以往那般沉稳,借着酒劲逼众人喝酒。 酒过三巡,她眉目稍纵即逝过狠戾之色。 血腥的味道,如花儿绽放在她的灵魂深处。 喝了今夜的酒,好去送地下的那群脏东西上路! 第2187章 史载:千斩战役 叶天帝作为父亲,远远的望着不停灌酒的女儿,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给狠狠的揉碎那样的疼。 他自责愧疚的低下了头,谁也不知名扬五陆的叶天帝如今在想着些什么。 忽而,一只纤细瘦长白似雪的手握住了他的大掌。 他侧目看去,对上慕倾凰温和而有力量的目光。 “往日之事俱如尘烟,该重视的是以后。” 慕倾凰将自己的手指镶嵌进叶天帝的指缝,朝他浅浅一笑。 叶天帝怔了片刻,反握住慕倾凰的手。 “凰儿。”他问:“我能保护好女儿吗?” “你能。” 她一如当年,如此的坚信着他。 叶天帝心感酸楚,眼眶微红,另一只手端起酒坛喝了个精光。 得妻如此,儿女父母如此,他此生何求? …… 一夜酒宴。 次日该是黎明破晓的天亮,因结魄灯的毁坏,大陆依旧是黑暗的,无光的,绝望的。 楚月昏昏沉沉的醒过来时,是在夜墨寒的怀里,她如八爪鱼般将男人紧紧的抱住,大有难舍难分的架势。 “阿楚如此凶猛,为夫实难招架。”夜墨寒低低一笑,半眯起狐狸般的眼睛。 这……什么虎狼之词? 楚月熟悉的关闭了神农空间,在夜墨寒的腰间掐了一把。 夜墨寒沉声喘息,“掐坏了为夫,吃亏的可是阿楚才对。” 楚月嘴角微抽,“我竟不知剑帝大人是瓷器做的,竟能一掐就碎。” “关于是什么做的,阿楚试试不就知晓了。” “……” 试试? 怎么试? 她想的那种试吗? 夜墨寒抬起长指在她的鼻尖轻轻一刮,“想什么?为夫所说的是,阿楚多掐一把试试。” 楚月:“……”抱枕愈发不可爱了。 见她无奈之时,眉间的惆怅和阴霾也随之而散,夜墨寒眼底的笑意更甚。 夜墨寒:“该说正事了。” 楚月:“……”说的好像她没想说正事一样。 “九幽剑族是隐世宗族,冰蓝心族长在想办法联系剩下的隐世宗族。” 夜墨寒道:“去往虚空前,我让老白他们派人去了一趟符文之地,符文之地愿意抵御虚空之军。” 楚月眸光微闪,“符文之地既说愿意出战,那阿兄所说的,岂非是诓我们的?” 说至此出,顿了顿,深思了好半晌,才抬起眼眸直视夜墨寒说道:“阿兄所去的地方,绝对不是符文之地,他定然去了什么危险的地方,而且在那个地方遭受了伤害并不愿告知我们。” “他的身上,有诡怪的气息。”夜墨寒道:“比虚空生灵,还要诡怪。” “看来,有脏东西盯上阿兄了。”楚月双手紧攥成拳。 可恨她的神农之力,不如当年在地球文明做古武门主时,否则的话,定然能知道是什么样的脏东西。 夜墨寒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几乎是连脑子都不动一下就下意识的将真力过渡到楚月的身上,低声宽慰道:“阿楚不必事事都朝自己的身上揽去,我也只能察觉到细微的诡怪气息,并不知是何脏东西,阿楚又何必觉得是自己的错?若是如此,那这世上的每一缕风,都是有错的。” “风何错之有?”楚月问道。 夜墨寒:“因为这世上的风,并未察觉到阿楚对为夫的偏爱。” 楚月:“……” 见楚月吃瘪的模样,夜墨寒眉眼的笑容愈发浓郁。 他揉了揉楚月的发,随即为楚月穿上用真力洗涤干净的软靴。 软靴内,满满当当的都是武神真力, 如今帝域大陆彻底失去光明陷入黑暗时代,到处都如冬夜般的冷。 有这么一双真力靴子,楚月不管在哪里,从双足开始蔓延到浑身,都不会觉得冷。 楚月低眸望着他,抱着危险随时降临死亡不期而遇的想法,用眸色描绘他的眉目,将这倾世之颜深深的烙印在心底和灵魂的至深处,永世永世都不要忘记这个苦等了她九万年与她并肩于一场场战争中的男人。 她的抱枕。 她的小狐狸。 …… “万魔宫,曾抵抗过域外之战,堕成魔人才守住苍生。” 楚月一番洗漱之余,说道:“等他们成为魔人,却被帝域给遗弃,冰封于万魔宫,入骨的恨撑着他们熬至如今。” “此战,应当是万年前的千斩战役。”夜墨寒说:“那时,帝域之主,是当下最强的女武神,乃是八星武神境,其名为皇甫筱筱,乃是九万年前皇甫一族的后裔,据九幽史碑记载,皇甫一族作为九万年前的大族,是曾经大族之中因虚空战乱死伤最多的一个。” “后来呢?” “后来,皇甫一族的族人,实力最强的族人,一同绝命于武道巅,焚烧神魂,点燃结魄灯。剩下的族人则避世而去。” 夜墨寒拿着玉骨梳一面细致温柔的为楚月梳发,一面说道: “至于万魔宫所参加的千斩战役,正是帝域被域外大陆围攻的时候,那时他们对帝域下达屠杀令,放言一人斩千人,又被称之为千人斩,后来战争结束,此战由帝域万史记载为‘千斩战役’,历时七年之久。” “是皇甫筱筱对这些魔人下达追杀令的?”楚月问道。 “是她。”夜墨寒点头:“她下达追杀令没多久,她就自称闭关了,时至今日,都不曾出关。” 楚月捕捉到了一丝敏锐的信息,问:“她闭关之前,可有说谁代行帝主之职?” “并无。”夜墨寒嗓音低沉,多了丝戾气,“她只对外说,闭关至多一月,因而没有确定暂代帝主职位的人。但也正因如此,后来的万年时间里,帝域大陆的五个部落,频繁战乱,为争帝主之位,各部都卯足全力,拼得你死我亡。 直到演变成后来的天帝之战,使帝域分裂成了五个大陆,才算消停。虽说消停,但也明争暗斗了许久。 可以说,若无皇甫筱筱的无故闭关导致帝域无帝主,帝域的武道文明会比现在进步许多,综合实力及其底蕴也会更强。更不会有后来的五陆分裂。” 闻言,楚月半眯起了眼睛,眉梢多了一抹料峭般的冷意和隐隐待发的杀机。 第2188章 她这一生,只为魏梦而活 “也就是说,帝域今日之境况,与这位曾经的最强女武神皇甫筱筱有着直接的关系?” 楚月虽是个疑问句,但语气却是无比的肯定,眼底的锋芒随之绽放,那一点杀机似欲滔天。 袖衫之下的双手,死死地攥紧。 夜墨寒点头:“此事,九幽剑族略有所知,当初皇甫一族的隐世之族,与九幽剑族关系密切。我查阅过九幽史,在皇甫筱筱闭关的同年,隐世的皇甫一族,也凭空蒸发了。” 若说凭空蒸发的宗族和地方,莫过于那地下的黎明城了。 “原来,这世上不只有一个魏梦,还有一个皇甫筱筱。”楚月冷笑:“哪有什么凭空蒸发,无非是三种可能。 其一被更为强大的仇人顷刻屠灭得连灰烬都不剩。 其二是被域外洪荒的强大实力看中,帮助他离开。 至于其三,那就是如黎明城一般,到了虚空地底之下,与虚空融为一体,成了魏梦的左膀右臂。 前两者的可能性不大,帝域境内还没有能够屠灭隐世宗族如苍蝇般的存在。若是域外势力,做事多半嚣张,又何必偷偷摸摸。 好一个皇甫筱筱。 放着大陆的帝主不当,去做那魏梦的走狗,” 这世上,千人千面,众生万万相。 善恶皆系于破败人世。 有人为保家卫国,孤身赴死,愿烈火烹油,粉身碎骨。 有人自私自利,害人害己,还自诩是高高在上的贵者。 楚月猩红了双目。 帝域的子民,曾经的五部,何曾如现在这般自相残杀,面目狰狞。 天下武者们都铭记于九万年前的惨烈,不论权贵世家,还是乡野柴门,多数人都在努力修炼,为的就是今朝之血汗能抵挡来日虚空之汹汹。 而正因为皇甫筱筱的举动,后来的五陆纷争,磨灭了武者们的意志,整个时代的武道之心,都是病态的。 但魏梦是想驯服她成为最强驯兽师,那么,皇甫筱筱的意图,是什么呢? 她不得而知。 …… 黎明城。 恢弘又阴暗的宫殿,夜明珠的光很昏暗,四周笔画都是些凶神恶煞的狰狞异兽。 魏梦穿着薄薄一层的曳地睡袍,赤着双足坐在镜前,涂着血色蔻丹的手把玩着垂落在肩前的一缕青丝,罂粟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剩下的半张妖冶而魅惑,一颦一笑都是九五之尊的女王陛下该有的森严气势。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抬手去抚摸镜子里的轮廓。 “快了。” 魏梦低低的笑,“很快你就能成为这世上最厉害的驯兽师了。” 殿内,黑纱悬挂于天顶,随着窗棂外额掀来的微风而拂起了褶皱。 她用三头异兽的干尸锻造了一面屏风,就放在曼舞的黑纱背后。 缓慢而矫健的脚步声响起。 黑纱和屏风外传来的声音,有着极力遏制的着急。 那人的身影轮廓从黑纱倒映而出,正在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颔首道: “女王大人,臣,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魏梦皱眉,周身是张牙舞爪般的凌厉气质:“你不是去处理封印破碎的压强之事了吗?已经处理完了?” “回禀女王,臣听闻女王受伤之事,无心于鬼皇的封印压强,只想见一见女王,亲自看到女王安好。”那人的声音,仿佛在压抑着黑夜里即将穿云而落的风雨。 “你敢违抗本王的命令?” 魏梦一挥手,无数黑纱交缠一体,将跪地的那人捆绑住。 异兽标本而成的屏风,也因女王的暴怒而粉碎成了万千的齑粉。 单膝跪地的那人,系着漆黑如墨的披风,身穿赤芒闪烁的盔甲,有一张姣好如画的脸庞。 “臣,不敢。”她见魏梦安然无恙,松了口气便把头低下。 “你若不敢,此时不在压强紊乱之处,而在本王的寝宫?”魏梦赤着双足,走到那人的面前,细长白嫩的手挑起了对方的下颌,直视那双眼睛,“你应当知道,忤逆本王,该是什么下场,莫以为你的实力高超,本王就会放过你。” “请女王责罚,任何刑罚,臣甘之如饴。” “哪怕是死?” “哪怕,是死。” 冷清的宫殿忽而沉默下来。 魏梦并未真的去杀了她,而是躺在了贵妃榻上,把玩着自己漂亮晶莹如葱玉般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狼王那个没用的东西,全军覆没了,帝域虽已落魄,但凡事就怕个意外,你懂本王的意思吗?” 如绳索紧紧密密缠绕在那人身上的黑纱,回归到了远处,依旧轻盈吹拂,好似不曾有过杀气。 她匍匐在地,虔诚的用额头碰触地面,“任何伤害女王的人,臣都不会放过,女王放心,压强很快就会消失,届时,我会让他们都像牲口一样,成为女王的玩物,特别是那个,叶、楚、月。” “本王要活的,死了的东西,没意思。” “自然。” “有你出手,本王很放心。” 魏梦朝她轻摆了摆软若无骨的手,“过来。” 女将军走到魏梦的贵妃榻前,单膝跪在地上,挺直了腰背,“女王有何吩咐。” 魏梦细嫩的手掌轻抚她的脸庞,目光温柔如水,“你知道的,本王,只能信赖你了,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是对我最好,最忠心的人,听着,不要有背叛本王的那一天。” “臣在万年前,就已拿全族的人立下血誓,若背叛女王,九族不得好死,臣亦断子绝孙,五雷轰顶,落死无葬身之地。女王大人永远可以相信臣。” 女将军看见魏梦面具之下蔓延出来的一道裂痕,眼底冒出了血色的火焰,恨不得即刻将那叶楚月给终结了。 “筱筱。”魏梦握住了她的手,“不要让本王失望,好吗?” 皇甫筱筱眸光泛起了波澜,垂下的眸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只手,仿若面对天上的星辰皓月般。 良久,她再次跪下,铿锵有力道: “臣,定不辱命。” 她这一生,只为魏梦而活。 魏梦想要的,哪怕穷其一生,也会拿来。 她皇甫筱筱,会助魏梦完成皇图霸业,成为这地上帝域地下虚空的双霸主,乃至于是域外洪荒…… 第2189章 我带他走了,归期不定 魏梦望着忠心的皇甫筱筱,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她从贵妃榻右侧的柜上,拿过一个半透明的黑色瓶子,并递给了皇甫筱筱,“听闻你的旧伤复发了,这是新得的好药,本王为你敷药吧。” “臣不敢。”皇甫筱筱后退了一步,“臣回去自当敷药。” “你回回说敷药,哪次是真的敷了?”魏梦皱眉,轻呵。 皇甫筱筱目光微起涟漪,却不多言。 魏梦将她的盔甲解开,展露一侧的肩膀,看见了一个圆形的伤口,血红色的痕迹狰狞如虫。 她打开黑色药瓶,瓶口倒扣,指腹抹着药水,涂在了皇甫筱筱左肩的伤口处。 “当年,你为了带着全族来到虚空安家,承受了鬼皇封印的一击,留下了这不可磨灭的伤。”魏梦说道:“但鬼皇封印也因此,留下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就因为这个口子,蔓延了万年之久,才使得封印破碎,让我黎明城,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筱筱,有将如你,是我魏梦最大之幸。” 皇甫筱筱端正的跪在地上,眼神复杂的望着近在咫尺的魏梦。 肩胛处,微微颤栗。 虚空辽阔,黎明城上上下下,只有她得到过魏梦的温柔。 “好了。”魏梦为她穿好衣裳和盔甲,把剩下的半瓶药放在了魏梦的手心,“在外奔波,也要爱惜身子,本王会心疼的。” “臣不胜荣幸。” “去处理压强吧。” “是。” 皇甫筱筱身影挺拔如劲松,迈动沉稳的步子穿过拂动的黑纱,朝寝宫之外行去。 “筱筱。” 魏梦忽而喊道。 皇甫筱筱身子一僵,缓缓回首看向她的女王。 “待到凯旋之日,带我去你的故乡吧。” 皇甫筱筱凝视着她,怔了许久许久,才道:“好。” 她转身奔赴压强之地,再无回头。 魏梦看着她的背影,半眯起娇艳的美眸,唇角两侧扯开了很长的弧度,直接蔓到了耳根,露出了一个魔鬼般的笑容。 待到凯旋。 她会亲自捧着皇甫筱筱的头颅,送回皇甫筱筱的故乡,感谢皇甫一族的列祖列宗,为她出了这么个得力的战将。 如若叶楚月得知,荼害帝域的人,是昔日的帝域之主,该是何等的痛心疾首呢? 她很期待。 …… 帝军司。 楚月直奔总司的楼阁,却是人去楼空。 推开门,已经不见冷清霜和燕南姬的身影。 桌上,只有一封被半盏清茶压着的信。 她将信打开,上面写道: 小月月,见字如面。 我知瞒不过你,便也不说假话。 小燕子是地下的尸傀,西边的那群人会来帝军司并非巧合,而是小燕子作为尸体与地下还有难以切断的契约联系,地下那群脏东西知道小燕子的行踪,因此也暴露了你的行踪。 大局当前,不可意气用事,师姐知你无论如何,拼死也会护住他,哪怕他已是尸傀。 与君相识一场,不负此生。 师姐此生最幸运的三件事,一是你,二是小燕子,三是阿离这一群朋友。 我带他走了。 归期不定。 勿念。 …… 楚月闭上眼睛,一只手拿着信,另一只手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 而在她指腹落在太阳穴之前,夜墨寒的双手先一步为她轻揉两侧的头部。 “九幽会去寻找她的下落。”夜墨寒道。 “师姐若想躲,只怕很难找到。”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压住翻涌的情绪,“师姐说的对,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即刻启程,去往鬼皇封印破碎的压强之处,魏梦肯定派了地下强者在那里消除压强,另外,夜罂师姐来信说周边的大陆很不安分,也得多加注意。” “刚得到的消息,虚空封印破碎之处,有一位十星武神境的强者。”夜墨寒道。 楚月眸光一闪,“走,即刻启程过去。” “正有此意。”夜墨寒点点头。 随后,楚月重新组建了一支军队,就以这些故人在内,前方封印破碎的最大压强之处。 那里,正是楚月熟悉的杏花村。 两日时间过去,众人乘坐灵鸟来到杏花村。 杏花村已不见当日之模样,只有扭曲的地面和雷霆闪烁的血色光海,里面传出的压强令人精神为之一震。 光海底下。 “皇甫将军,压强外的地面,来客人了。”下属一面全力以赴的处理压强,一面展露出了极致的笑颜。 皇甫筱筱悬浮于空,抬头只能看到光海和恐怖如斯的雷霆压强。 她的眼里,多了一抹神往。 万年不曾来到她的故土了。 而今,她作为昔日的帝主,将要重新出现在大地之上。 只是时过境迁,而今的帝域,没有她的守护,已是不堪一击,连带来光明的结魄灯都被损坏了。 “压强快处理完毕了。”皇甫筱筱淡淡的道:“地面,都是一群吃不起饭的弱者,虚空之军将所向披靡。” “还好我们投靠了虚空。”下属感叹道:“要是在大陆,还不得活活饿死,什么楚帝,当初在筱帝你的守护之下,帝域四海升平,繁荣昌盛,武道文明前所未有的高。” 皇甫筱筱默然不语,看向头顶光海的眼睛掠过凛冽的杀气。 叶楚月敢重伤女王,她必要此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 地面之上。 楚月所率的军队安营扎寨,驻守于杏花村,直面于地下的虚空敌军。 帐篷内,楚月盘膝而坐,静心研究于大焚音功法。 必须尽快! 她等不得。 帝域也等不得。 “小师妹。”屠薇薇快步而来:“帝域大陆失去结魄灯,帝域没有光明,很多资源都毁于一旦,特别是庄稼、药材这些,俱已萎靡。还有鬼皇封印消失,大陆四处弥漫着遏制武者玄的的虚空之鬼气,还会消耗武者的武体,使武者需要粮食、丹药的弥补。若不然的话,长此以往下去,不等虚空来战,大陆的武者也很难坚持下去。而且,部分边境的武者都快要饿死了,已是人心惶惶之境。”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一侧的瞳不住地闪烁。 闪烁的过程中,犹如快速穿越山河万里的一阵风,以风为目,看到了不同的场景和许许多多在黑暗中想要努力护卫家园却因长久在黑暗中耗损武体而无望等死的一幕。 第2190章 符文之地来客 楚月收起了看向山河万里的瞳,袖衫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神农圣雪若是能修炼到登峰造极,便可做到顷刻间雪飘万万里,治愈无数人的伤,能够抵御帝域武者被消耗的躯壳,但现如今的神农圣雪,至多只能在小规模的战争之中,治愈数千人且不危及性命的伤势。 而今的帝域,武者的生存环境不如九万年前,所面对的强敌甚至是超越九万年前的存在。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接二连三的爆破之声,赫然从大陆的四面八方响起。 楚月与屠薇薇对视了眼,跨步走到了营帐外,举目看去,只见远方的远方,硝烟四起。 “这是地下的异人强者开出的大地窟窿。”楚月皱眉,低声说道:“等到杏花村的压强完全消失,它们会从这一个个的大地窟窿里面冲出,宰杀武者,吞食人类,消失了九万年的黎明城和闭关万年之久的筱帝,也将重新回到我们的大陆了。” “筱帝?”秦铁牛灰头土脸的过来,闻言,眼睛骤然一亮,“若有筱帝助阵,我们的胜算又要高几分了。” 屠薇薇恨铁不成钢的瞥了眼秦铁牛,“等筱帝来了,你怕是要成为她的盘中餐。” 帝域经过九万年的岁月沉淀,历代帝主,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有操劳一生最后陨落于故土。 也有人去往洪荒域,追求更高一层的武道境地。 每一任帝主,在天下万民的心目中,都有着极其崇高的地位。 筱帝也不例外。 皇甫筱筱在位三千年,所做之事,样样为民,可谓是对这天下苍生鞠躬尽瘁。 时至现在,混乱之日,依旧还有人在黑夜里跪地虔诚的祈祷,希望筱帝出关,助帝域渡此大劫。 跟在秦铁牛后方的秦锦年,反应了过来,问道:“楚帝,可是筱帝有变?” “皇甫筱筱不曾闭关。”楚月说:“她是带着皇甫一族的族人,去地下,与虚空同流合污了。” “完了。”秦锦年脸色惨白,瞳眸微微一缩。 楚月侧目看去,心里有了点儿不好的预感。 “完了?什么完了?”屠薇薇问。 萧离刚好踏步走来,冷着脸说:“符文之地此次出山救世,扬的是筱帝的旗号。万年前,符文之地深陷毒瘴之气,又被多方势力夹攻,险些全地灭亡,是筱帝出面相助。” 秦锦年点头:“刚得到的消息,原是由符文法师花幼鸦作为副统领,但被其兄长顶替,据说是因为花幼鸦说了一句,帝域是楚帝的帝域,而非筱帝。” “看来,杏花村并非虚空之军冲破大地的关键,最关键的地方,在符文之地,那里,才是虚空的突破口。”楚月浅声说道。 秦铁牛:“既然如此,要不要即刻前去符文之地?” “不用了。”楚月单手负于身后,仰头望着夜空中被黑云笼罩的月。 “不用了?”秦铁牛讶然。 楚月哑声说:“他们已经来了。” 闻言,众人心下一惊。 只见满地流火光海纷然,营帐驻扎许多个,一支队伍骑着马儿摇摇晃晃的出现在营地。 “在下乃符文之地少主花聪的贴身侍卫李长河,奉少主之命,特来杏花村,拜见楚帝。” 侍卫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摇摇晃晃的样子,如个纨绔的富家公子般吊儿郎当的,虽然口口声声说是拜见,实际上轻视得不行,态度吊着一股子不加掩饰的傲慢,只在马背懒懒散散的拱了个手,压根就没有下马的打算,眼神飘忽,轻蔑地打量着四处。 楚月戏谑的望着营地外围那趾高气昂的侍卫,唇角轻挑起了若有似无的弧度。 “咻!” “嘶~” 侍卫李长河座下庞然的马,瞬间化作血雾消失。 空中弥漫的血雾,聚拢成无数把血色利刃,从几个方向围住了李长河。 利刃往前一分,李长河的全身上下,顿时出现了数百条的血线。 李长河的后方,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以及男人低沉微哑的嗓音: “见到楚帝,不行三叩九拜之礼,你是,想、死吗?” 李长河浑身倒竖起了无数的毛发,瞳眸发狠地紧缩着,恐惧之感瞬间就填满了心肺,身体在血色利刃之下犹若筛糠狂抖,一袭白皙胜雪的侍卫袍子,不仅被利刃割开,还被鲜血给染红了个彻底。 “别吓到客人了。”楚月浅浅一笑,“毕竟是符文之地的贵客,怎能说死就死?还是丢出去喂狗吧,也算是物有所用。” “阿楚说的是,是为夫考虑的不够妥当。” 夜墨寒徐徐而至,从李长河身边走过之时,带起刺骨的寒风,冷得李长河的心脏好似都裹着一层冰霜。 他在利刃的包围下,望着那一男一女,只觉得在面对魔鬼。 夜墨寒把披风大氅下意识的披在了楚月的身上。 四周因为封印压强导致的光海流火,温度无比的炙热。 楚月眨了眨眼睛,无奈的望向了身边的男人。 陈天柱不知从哪里抱着初雪刀窜出了个脑袋,“寒娘,知你们恩爱不假,但这也太夸张了吧,我差点都被烤熟了。” 秦铁牛点头如捣蒜,无比赞同陈天柱的话,也钦佩与陈天柱的勇气。 “是吗?”夜墨寒低低一笑,“都怪为夫,关心则乱。” “我冷,恰好需要,应当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楚月笑吟吟地道。 众人:“……”这位爷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是愈发长进了。 陈天柱之流,硬是被齁得起了鸡皮疙瘩。 特别是那李长河,欲哭无泪,又惊又恨。 他跟着少主花聪吃香喝辣作威作福许多年,头次遇到这么恶心的两个人。 完全不顾他的死活,竟在一旁郎情妾意的好是令人作呕。 血色利刃,弥漫成大山般的压力,把李长河给压得跪了下去。 曲起的一双膝盖,直直的深陷进地面之中。 楚月眸色凛冽的睥睨着满身伤口的李长河,冷漠地道:“说吧,你家主子,是什么意思?” 第2190章 彼一时,今一时 李长河匍匐在地上,身体宛如触电般不停地抖动,恐惧感蔓延到四肢百骸冲向天灵盖,让他脑子嗡嗡的都没顾上周身血线的疼痛。 “少主花聪,请属下告知楚帝,筱帝将要闭关,她背后的皇甫一族,存放着能够救助亿万武者的粮食和丹药。” 李长河说到这里,悄然的抬起了头,做贼似得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楚月,见楚月面无表情,清冷如月,便收回视线压低了头,紧接着说: “当初筱帝紧急闭关,因而使帝域无主,楚帝暂时担任帝主一职,却也情有可原。 而今,筱帝将要出关,楚帝作为有容人之心且已是志得意满的后辈,是否该将帝主之位让出来呢?” “说你娘的什么混账话。” 屠薇薇踏步而来,瞬如闪电,毫无征兆的一脚高高抬起,直接踹在了李长河的面庞,把李长河踹得人仰马翻。 “彼一时,今一时,筱帝已成过往,如今帝域的合并和五陆的和平,都是楚帝带来的,你这瞎了眼的狗东西,和你那狼心狗肺的少主,懂个屁。”屠薇薇冷笑:“五部之一的凌天部诸侯国东篱城遭受虚空来犯的时候,你筱帝在哪里?桃源仙境无穷台,李莲城、凤韵欲开虚空之门的时候筱帝在哪里?神庙之战,五陆纷争,魏春山叛变,开天宗来势汹汹,帝域危在旦夕之时你筱帝在哪里?” 李长河被劈头盖脸口水四溅的一顿说,那是动也不敢动,脑子里只回想着来时少主花聪交代的事和说过的话。 "长河,你且放心去,她叶楚月是不敢杀了你的。" “原因有二:一是她叶楚月在乎自己的名声,特别是筱帝即将出关之时,她尤为在乎。二是花幼鸦在我们的手上,都说她重情重义,又怎会将你杀之而后快?” “……” 回想一遍过后,李长河芝麻大的胆子,终于大了些许。 “属下并无诋毁楚帝之意,只是为少主带话。” 李长河颤颤巍巍的从手腕取下了个铁色的空间手镯,慌慌张张的把手镯里的信都丢了出来。 “这些都是各大世家的信。”李长河说:“还有好几个天品势力的信,还有凌天的几大学院呢,其中就包括了神玄学院,还有天域的夜家、虞家,狼人谷,瑶池宫,以及天府王室的瑛王妃一家……还有……还有……” 萧离伸出手,武道气力形成强力将一封信拿到了手里。 她拆开信封看了看里面的内容,转瞬又拆了十几封。 屠薇薇问:“写的什么?” “都是些大同小异的内容,无非是说,退位让筱帝来守护帝域。” 萧离掂了掂信,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这些人,可真是迫不及待啊。” “……还……还有……”李长河吞吞吐吐的不知要说些什么。 “有屁快放。”楚月懒洋洋的道,对于那群人的立场更改,心中未起一点一滴的波澜。 李长河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一鼓作气地说:“还有慕……慕府……慕向天的信。” 慕向天,老伯公慕山河的弟弟,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楚月的二外公。 当初她在北洲大地担任武陵将军的日子里,和慕向天这一脉,接触甚多。 “混账!”老伯公身穿盔甲来时便是听到了李长河的话,气得面红耳赤,“他竟如此见风使舵,如此愚笨,帝域今日之状况,与筱帝闭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竟还把筱帝当成了救命草,蠢笨如猪!” 几十年里,虽对这个弟弟失望了一次又一次,但这回,终究是又失望了一次。 慕向天作为楚月的亲人,纵然贪生怕死,但也绝不该愚笨到如此地步,竟做了他人手下不值钱的棋子。 楚月走去扶住了老伯公,“外公,莫气。” “小楚。”老伯公布满茧子褶皱尤为苍老的手掌握住了楚月的手,咬牙切齿地说:“从现在开始,他不再是你的二外公,你与他,毫无关系,我们与他,就如同陌生人,他是死是活,纵横死街头,也由不得我们慕府的人给他收尸,老朽就要好好的睁大眼睛看看,这个蠢东西投奔筱帝的下场。早知他今日之蠢坏,当初老朽就该亲自了结这个有辱家门的东西。” 老伯公被气到不行,瞪着眼睛仿佛隔着万万里的怒视慕向天。 楚月手掌轻抚外公的脊背,饶有兴味地望着地上的这些信。 “小楚楚,你就不气吗?”慕临风问。 “气?为何要气?”楚月反问,唇角微勾,“有些人既想全力以赴的去自找死路,我又何必介怀?” 世人并不知道皇甫筱筱做了魏梦的狗,皇甫筱筱想在虚空大军踏平帝域前,以筱帝之名,召集更多的人为她所用。 那群人哪是投奔皇甫筱筱,不过是与虎谋皮,终被虎吃罢了。 至于这帝域大陆,靠那群见风使舵的人,是绝对守不住的。 “传令帝域。” 楚月淡漠地道:“当初武神殿主拼死一战,武神殿的武神英雄守护苍生而亡,吾以殿主楚帝之名,召帝域勇士,重现当日武神殿的盛景,愿舍生救世者,皆可入武神巅。另,帝主只有一个,那就是,本帝。” “说的好!”武祖的声音响起,带着夜绝尘、赵霆一行人出现在杏花村。 武祖究极崇拜炽热的望着楚月,自高空的灵鸟跃下,朝夜墨寒点点头算是行了个礼后,又炙热的望向楚月,“楚帝殿主,筱帝出关之时,传遍大江南北,你这开武神殿召集勇士的消息还没传出去,已经有无数的勇士自告奋勇成为武神殿一员,为的就是开创武神殿当年的荣光盛景。” “那武者们武体被消耗,没有粮食可怎么办?”慕临风问:“筱帝皇甫一族的粮和丹药,是现下的燃眉之急,足以让世人心动,岂非乱帝域士气和武者们的武道之心?” “皇甫一族并未有存粮,此时此刻,能拿出真正粮食和丹药的人,才能使天下归于一心。”楚月说道。 “殿主,你有吗?”武祖义子夜绝尘问。 “我没有。”楚月说道:“但有人有,至于存粮之事,大可如皇甫筱筱那般信口雌黄,她既说她的粮食能养活整个帝域的人,那我们便说九幽剑族和神庙隐世强者的存粮,不仅能养活帝域,连虚空都能一起养活了。逼她出粮,使她自露破绽。” 第2191章 只有暗夜的风才知道 养活虚空…… 众人闻言,哑然失笑。 秦铁牛用手摸着头发,憨笑了两声,说:“若论诓人,我们楚爷还真是没在怕的。” 屠薇薇横了他一眼,“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非要长一张嘴?” 秦铁牛:“……”薇妹待他,不如从前那般好了。 果然呐,女人没个好东西,得到了就不会珍惜了。 屠薇薇不知秦铁牛脑子里的浮想联翩和天马行空,眼底的杀气为筱帝而生,为那群不知好歹的善变之人而起。 她恨极了这群人,恨他们不忠心于帝主,也恨他们不与这天底下的勇士共进退,同生死。 “楚……楚帝……”李长河吓得差点儿尿裤子了,“属下既将各家的信送到,便回去复命了。” “滚吧。”楚月淡淡道,“告诉你家主子,符文之地的生死如何,本帝全然不管。” “属下这就滚,这就滚。”李长河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忍着身上的血线伤痛,逃也似的离开。 其余的侍卫们面面相觑,俱都落荒而逃,惶惶似断脊之犬,乍然望去那叫个滑稽可笑。 “楚爹,当真不管符文之地吗?”陈天柱问道。 无数道目光,汇聚于楚月一人之身。 楚月唇角微勾,幽幽眸色遥望夜空尽头,嗓音浸着凛冽的凉意,“管,怎么不管?” “既是要管,又为何与那人说让符文之地自生自灭……?”秦铁牛绞尽脑汁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极其茫然地望着楚月。 夜墨寒道:“花聪让人过来,美名其曰送信,实则就是探阿楚的口风,是否会管辖于符文之地。阿楚既说不管,皇甫筱筱便认为阿楚是故意说之的虚晃一枪,实际上会去往符文之地。” “听不懂。”陈天柱摇摇头。 秦铁牛点点头。 夜墨寒:“……” 血护法至今都不明白,为何在楚帝剑帝双帝带领下的一支军队,会混进来如秦铁牛、陈天柱这般的存在。 “抱枕。”楚月握住夜墨寒的手,“这里,靠你了。” “放心去吧。”夜墨寒大掌轻抚女子的后脑勺,又为其拢了拢墨黑色的披风大氅。 “好。”楚月轻点螓首,长袖挥出凌厉锐利的弧度,眼底锋芒毕露,用极高的声音,赫然道:“诸君听令,即刻乘坐灵鸟启程,前往符文之地。” 启程之前,她给了萧离一个眼神,萧离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招手唤来踏雪白驹,骑着雪白的马儿踏着滚滚流火,在雷霆光海的映照之中,消失于这片天地的凄凄风中。 秦铁牛望着萧离渐行渐远的方向,看的是迷迷瞪瞪,“离哥这是要去哪里?” 他的脑子不够用了。 他不明白。 为何楚爷一个眼神,萧离就懂了。 “当逃兵吗?”陈天柱伸了个脑袋过来,问。 秦铁牛看着陈天柱忽而笑了出来。 陈天柱:“牛兄,你笑什么?” 秦铁牛:“跟着楚爷这么久,可算是遇到比秦某人还笨的同伴了。” 陈天柱:“……” 楚月忍着将这两人丢出去的冲动,乘朱雀之鸟远离此地。 她半眯起潋滟的紫眸,望着杏花村的光海流火,杀气隐隐出现。 在前往符文之地的路上,楚月一行人,刻意降低了灵鸟的存在感,楚月更是用武神之气,掩盖住了朱雀的火光,只为隐秘前行。 不多时,夜墨寒率领血护法、九幽剑族等人,也离开了此地。 至于要去往何处,只有暗夜的风知道。 …… 杏花村光海流火的地下,传出了一道声音:“筱帝,这最大的压强你已经解决了,剩下的压强就交由我等吧。适才,虚空收到了花聪的信,他已经联络了一大批的人,正欲召集您昔日的信徒,为您而战。” 皇甫筱筱默然不语,负手而立于半空之上。 她抬眸看去,眼底倒映出一片恐怖的雷霆光海,冷峻倨傲的脸孔,噙着叫人琢磨不透的高深莫测。 “筱帝,那叶楚月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怎能与您相提并论呢?” 下属额间绽放自信的光彩,笑眯眯地说道:“她能成为帝主,不过是因为您不在罢了,你若出关,重回帝域,这天下万民,大陆武者,都只会向着您。只要您振臂一呼,哪有她叶楚月什么事。” “阿莲。”皇甫筱筱薄唇轻启,冷声道:“轻敌,是大忌。” “筱帝说的是。”阿莲把头压低。 皇甫筱筱缓缓收回看向雷霆光海的视线,心内低吟“叶楚月”这个名字。 “你有句话说的对。” “什么?”阿莲扬起了脸。 “万年了,帝主之位,该回到本帝的手中了。” 皇甫筱筱淡漠地道。 她要拿走叶楚月最珍贵的位置。 报女王分身被毁之仇—— 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黯淡无光的帝域大陆,最多的光明,竟来自于虚空捅破的窟窿。 每一个窟窿,都闪烁着雷霆光芒和灰蓝色的鬼火。 帝域的士兵们,即便武体因失去光明而被损耗,却也在与虚空异兽搏斗。 地底之下,已经开始怕出中等异兽了。 战乱中,筱帝于符文之地携皇甫一族出关的消息,传遍了帝域大陆的每个角落。 许许多多的人,马不停蹄的赶向了符文之地。 符文之地,四处插满写着“筱”字的旗帜,每一杆迎风飞扬的旗帜,都是筱帝使徒的信用之光火。 空旷的露天广场,筱帝旗帜飞扬,陆陆续续聚着来自于五湖四海的武者。 渐渐地,中央处出现了一行人,为首之人是个白发老者和一个眉目俊秀的青年。 老者目如雷霆,气势不怒自威,见其肩上所佩的徽章印记,便可知晓老者正是符文之地的尊主,花武尊。 花武尊身旁的青年,则是其幼子花聪,也是符文之地的少主。 老者面无表情,神色冷漠,只淡淡看了眼儿子。 花聪略点了点头,便从人群的中央,走到最前方的白色阶梯前。 他沿着阶梯走了三阶,驻足停下,回首看向符文广场的众人,作了作揖,高声道:“在下花聪,欢迎诸位贵客的到来。” 第2192章 生逢乱世,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花聪少主客气了,我等来此符文之地,是为了筱帝出关之事。” “是啊,一山不容二虎,如今既有筱帝,那楚帝岂非是个笑话?” “花少主,皇甫一族有足够一陆之人存活的余粮与辟谷丹,此时可真” “……” 花聪从容自在的笑了笑,优雅的看向最后一个问话之人,“千真万确。” “若是如此,那再好不过了。” 瑛王妃身穿华丽的凤袍,即便是大陆危急时刻,也不忘浓妆艳抹,华服着身,满头的珠玉步摇,霎时惹眼。 她朝花聪和花武尊抱了抱拳,“在下凌天部天府王室瑛王妃,愿助筱帝一臂之力,帝域,只有一个帝主,吾等誓死追随筱帝,只有筱帝才能救下危难中的帝域,能与虚空一战之!!” 瑛王妃,天府王室安晋王闻人衍的母亲。 她的儿子闻人衍,死于万象领域。 因叶楚月而死。 她怎么可能奉叶楚月为楚帝? 更何况,叶楚月是沐凤鸣那个贱人的外甥女。 这慕府,专出她讨厌的女人。 瑶池宫主身穿黑色长裙,佩戴煞是好看水滴形额饰,拱手道:“瑶池宫,永远效忠于筱帝。” “凌天部帝军司一等战将战雷,永远效忠于筱帝。”一名身材魁梧的男人穿着帝军司的盔甲高声喊道。 他在帝军司常常与沐凤鸣起口角之争,好几次差点儿还动起手来,可恨的是后来沐凤鸣借着外甥女叶楚月的势成为了帝军司的总司。 他本就心怀不快,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如今见皇甫筱筱出关,二话不说就放弃对战虚空,直奔符文之地来投靠筱帝。 当然,他会走到这一步,也少不得那枕边风儿。 瑶池宫主侧目看了眼战雷,抬手抚了抚微微隆起的腹部。 “在下北洲慕府慕向天,楚帝的外公,携全家效忠于筱帝。”慕向天带着孙女慕幽兰、孙子慕若亭及慕蝉等人,面朝花聪,弯腰抱拳。 就在不久前,他还在北洲大地向往来的权贵世家自己的孙女叶楚月何等的出息,已成为了帝主,他就是帝主外公了,好是威风啊。 若非鬼皇封印破碎,虚空来势汹汹,他当真还活在作为帝主外公的美梦之中。 符文尊主花武尊派人去北洲给慕向天带消息时,慕向天并未直接就去投奔筱帝。 他是个精明且自私的人,若叶楚月能够给他带来好处,他当然想要坐享其成,这血脉的亲戚是叶楚月割舍不掉的。 可问题就在于,生逢乱世,叶楚月那个楚帝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当符文之地的人,拿出了一箱子皇甫一族的精品粮与高级辟谷丹,他二话不说收拾东西就朝符文之地赶来。 来时,还与子孙们说道:“你们啊,听好了,筱帝出关,我们誓死追随,等筱帝打赢了虚空那群脏东西,我们,就是功臣,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到时我们水涨船高,岂是他慕山河叶楚月能够相提并论的。” 慕向天、慕幽兰之流在投奔筱帝的路上,做着此生最美好的梦。 对于慕向天的做法,慕蝉这些人,压根没有劝说的打算。 她们与叶楚月是同辈,彼时叶楚月初来北洲,还不过是个乡野丫头,凭什么摇身一变就成了帝主。 若能把叶楚月拉下水,她们是何乐而不为呢? 比起看着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她们更愿望着霁月掉落进脏污的泥潭永远而不得翻身,哪怕她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只需心口的痛快即可。 神玄学院的院长还有元老路琼,更是对皇甫筱筱死心塌地。 至于狼人谷以及九洲天域的夜家、虞家,那可都算是叶楚月和夜墨寒的死对头了。 尤其是那夜家,全仗着天凰夫人有了声势……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许多的世家与势力。 足足,数万人之多。 都是大陆的上层权贵。 花武尊、花聪父子,甚是满意的望着这一幕。 花聪微笑道:“诸位,在下请诸位前来广场相聚,还有一事相告,今日,即是筱帝出关之日,筱帝与皇甫一族,将亲自现身。” 说罢,花聪嘴角的笑容,愈发的深了。 人群攘攘。 他不由想到花幼鸦的劝告—— “花聪兄长,吾以符文术法,看到筱帝是大陆灾祸,还请追随楚帝。” 他听得烦了,就把花幼鸦关进了水牢,“我既为符文之地的少主,符文术法,还能没有你的强?父亲身为符文尊主,也不如你吗?你还是在这里好好反省,何时想清楚了,再让你出来吧。等到筱帝带领帝域走向胜利,平定此次虚空之乱,你就知道了。” 思及此,花聪眼底流露出轻蔑之色。 却说,符文之地的西边,有一支几千人的队伍, 高高扬起的旗帜,正是凌天的天品势力:鬼月殿。 殿主与副殿主吴有道,正争执不下。 “有道,我承认你是个有才华的人,但此次听不得你,必须追随筱帝。” 鬼月殿主拂袖喝道:“你没看到花武尊给我们送来一盒子的高级辟谷丹吗?楚帝已废了,你知道吗?我知你对楚帝有崇拜之心,故而不告知你动身来符文之地,你这死脑筋的竟还追到此处来拦截,你是疯了吗?” 吴有道屈膝跪在地上,拿出匕首抵在自己的脖颈,“殿主若带鬼月殿进符文之地,有道自戕于此,血洒符文。” “你啊,你啊,你真当以为拿命威胁,我就不会去了吗?”鬼月殿主怒喝。 吴有道二话不说,一匕首刺向自己的脖颈。 鬼月殿主一拂尘甩掉了吴有道手里的匕首,瞪着眼睛气到雪白的胡子都在抖动,喝道:“不去,便不去了,动辄就死,吴有道,我看你是长本事了。” 吴有道脸色发白,却朝殿主露出了个笑容。 鬼月殿主气得不轻,吴有道便给殿主扇风。 与此同时。 楚月的灵鸟,停留在这几千人之上,并缓缓降落。 “小月姐姐。” 降落的刹那,远行的萧离一并出现,且与楚月汇合。 第2193章 西洲大火,我的阿离 “离哥,你怎么了?” 秦铁牛脸色骤变,愕然地望着出现在此地的萧离。 从杏花村到符文之地的路程,他们乘坐灵鸟用不了许久,但楚月下令故意拖延时间,方才现在抵达符文之地。 至于萧离,一身黑色的长衣出现了许多道染血的口子,像是被烧焦了般发黑,面庞也是毫无血色的白。 萧离低下了头,“凌天西洲那边,被虚空邪灵毁于一旦,无法通过西洲联系域外的宗门。” 是的。 那一眼的对视,萧离明白楚月是想要自己去域外请求支援。 许是无穷台的那一战,虚空邪灵在星海城目睹了全过程,此次为了杜绝万一,便将凌天西洲之地,用一把邪灵之火给烧毁了。 萧离尝试了好多次穿过西洲大火,但都以失败告终,最后萧离决定来到符文之地,将西洲的真相告知于楚月。 楚月不言,跃下朱雀脊背,停在了萧离的面前,将自己身上深黑如墨的披风大氅解下,动作温柔细心的披在了萧离的身上,白皙的右手轻捻着衣袖,擦去萧离脸上的几道脏污痕迹。 “联系不了,就不用联系了。” 楚月为萧离拢了拢披风,“你更重要。” 萧离眼睛通红,压抑着隐忍着万分的沉痛和阴郁,“可是,我们的大陆怎么办……” 她全然不在乎慕向天那群墙头草的死活,去西洲的途中,回来的路上,她掠过贫瘠荒芜的土地,见过许许多多的武者,她才知道,有那么一群武者,把楚帝看得多么重要。 他们,从不在乎筱帝是否出关,他们只想成为武神殿的一员,跟在楚帝殿主的身后拼尽全力的厮杀,哪怕他们只有绵薄之力。 萧离不想看到这群人失望的眼神。 她不想看到这个世上忠心耿耿追随于小月姐姐的人终归是失落。 楚月用神农之力将萧离身上的脏污洗涤干净,温和暖热的力量治愈着萧离被西洲邪灵之火灼烧出来的伤痕。 “有办法的。”楚月说道:“我们还有大焚音功法,不是吗?” “小月姐姐……阿离无能。”萧离自责的低下了头。 楚月拍了拍萧离的肩膀,“你已经做的够好了,至少,我们知道西洲被堵,得另想办法。” “真的吗?” “真的。” 符文之地的风很大。 墨发飞扬时,楚月脸颊的笑容愈发温柔。 跟在她身后的亲人们,望着楚月总是坚韧的身影,神色目光俱都变得复杂。 “在下吴有道,拜见楚帝。”突兀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楚月缓缓抬起眼帘,望向这位昔日在逍遥城的老相识,目光掠过吴有道身后的数千人庞然队伍,眉梢稍稍挑起了几分,眼底含着一抹难测的笑意。 “砰砰砰!” 吴有道面朝楚月跪在地上,邦邦三下,磕了实打实的头,硬是把自己的额头给磕得肉眼可见的红肿了。 “鬼月殿副殿主吴有道,三生有幸得见楚帝,楚帝万岁,楚帝英明。” 吴有道当即行了三叩九拜之礼,礼数周全的叫众人大跌眼镜,由衷的赞叹这厮未免也太实诚了,活像是遇到了真菩萨般。 “鬼月殿主,吴副殿主,此乃符文之地,据我说知,鬼月殿的总部不在符文之地,分殿也未设在此处的吧?不知诸位携数千之众来此,是作何打算啊。”屠薇薇意味深长的问,语气里都了几丝阴阳怪气,看向吴有道和鬼月殿主的眼神愈发的锋利,含着些许嘲弄之意。 符文之地如今是筱帝的天下,筱帝将在符文之地出关的消息早已传遍黑夜的每个角落。 从杏花村过来的路上,明里暗里,已经不知见了多少朝符文之地赶来的武者。 鬼月殿主甩了甩拂尘,两嘴一碰,刚想着说话,就见吴有道先一步道:“回这位大人的话,我家殿主听闻有人背弃楚帝,心有不甘,怒火冲天,当即下令,带四千鬼月殿精锐前来浇灭他们的得意之气,不曾想能在此地遇见楚帝,实乃是我家殿主之荣幸,是鬼月殿之荣幸。” 鬼月殿主目瞪口呆的望着胡说八道还不带脸红的吴有道,差点儿一个用力把臂弯的雪色拂尘给碾碎成了齑粉,嘴角紧跟着疯狂地抽动,牙齿恨恨的咬着,都发出了嘎吱的磨牙之声,可见他是恨不得把吴有道给活活暴揍一顿的。 “什么声音?”秦铁牛狐疑的望着发出磨牙之声的鬼月殿主。 吴有道颔首说:“抱歉,请原谅我家殿主的失礼,他痴迷楚帝,热爱楚帝,甚至愿意为楚帝奉献他那苍老的生命,如今近距离的见到楚帝,他已经激动到人快昏过去了。” 楚月:“……” 陈天柱:“昏过去了?我瞧着贵殿主精神劲儿很好啊。” “嘭。”吴有道面无表情的一掌,毫无征兆的砸在了殿主的后脑勺,竟是生生把殿主给牌晕了过去。 吴有道洵洵儒雅,礼貌地道:“现在昏了。” 众人:“?” “吾等鬼月殿之众,愿追随楚帝。”吴有道弯腰道。 他身后的鬼月殿众人,只有少部分跟着弯腰行礼。 另外的部分人,脑子里想的都是筱帝出关之事。 楚月将这些人的神情和鬼月殿主的异样都尽收眼底,只淡淡的笑着,并未去戳破。 “既是如此,就请鬼月殿人,入我军队吧。”楚月淡漠地道。 “得此殊荣,不胜感激,吾等必定不余遗力的相助楚帝。” 吴有道拱手的同时弯了个腰,那腰弯的上半身快与双腿完全贴合了,惊得众人瞠目结舌,纷纷宛若石化的雕塑。 吴有道回身面相鬼月殿四千人,面色冷峻如霜,满目雷霆威严,只见他一手扛着鬼月殿主,一面杀伐果断的喝道:“鬼月殿人誓死效忠楚帝,胆敢违背本尊殿令者,直接斩头,本尊将用尔等背弃者的头颅,来铺垫出楚帝的登高之路,让本尊看看,哪位想离队啊?” 四下风声呜咽,唯独没有背弃的声音。 俱惶恐于副殿主吴有道的号令。 第2194章 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四千人里,有人不服,但也只敢掩藏在眼底。 唯有一名壮汉,挺直胸膛,朝前走来,满脸不忿地道:“副殿主,我等是为筱帝出关而……” 话未说完,血溅三尺。 吴有道一记手刀划过长空,划出凌厉的弧度,锋锐的血色光刃破空而出,直接将那壮汉的脖颈斩下。 “谁还有异议?”吴有道一脚踩着那头颅,面露凶狠的说,哪里还见适才面对楚帝时的殷勤。 平日里,吴有道是个极好打交道的人,说白了是个笑面虎,最近才提上副殿主之位,真没多少人惧他。 此时此刻,鬼月殿众人方才知道这位副殿主,不是什么善茬,再也不敢有所怨气。 哪怕想要朝拜筱帝,那也要有命过去啊。 很显然,吴有道绝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楚帝大人,让您见笑了。”吴有道堆起谄媚的笑容,“是有道管教下属不力,才让楚帝看见如此不堪的一幕。” “本帝与吴副殿主,算是老相识了,既是朋友一场,何来的见笑呢?”楚月浅浅说道。 “楚帝大人英明。”吴有道昂声道。 楚月扫了眼吴有道肩头的殿主,而后转身看向山脉延绵辽阔无垠的符文之地。 旁侧不远处,那宛如城池般的地方,正是符文之地的符文大宫殿,有着足足九万年的历史,其恢弘古老程度,透着令人精神一震的庄重冷肃。 吴有道行了个礼,便扛着殿主后退了十几步。 陈天柱问:“那鬼月殿的殿主和四千精锐,分明是要去投奔筱帝的,楚爹怎不揭穿他们?” “揭穿之后呢?”楚月反问。 陈天柱怔住。 楚月再问:“杀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有这个必要吗?” “可……可……”陈天柱拧着眉想说什么,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没能组织一句完整的语嫣。 楚月淡声说:“有时,做人做事,睁眼闭眼,难得糊涂,不算是一件坏事。” 吴有道既已做到了这个份上,她属实没有揭穿的必要。 跨过万里之路来符文之地,也并非是为了揭穿鬼月殿。 她要面对的,是符文之地,花家。 “轰!”红雷滚滚,血芒闪烁。 一道道方形符箓,画着晦涩难懂的红线符文,悬浮在长空之上。 尊主花武尊中气十足宛若洪钟般的声音骤然通过符箓传来: “符文之地尊主花某,恭请楚帝的大驾光临。楚帝,请吧——” 四下,一片哗然。 “吴副殿主,怕了吗?”楚月问。 “与楚帝同行,有道唯荣幸尔。” “那就走吧。” 符文之地的符箓广场,数万之众,多是天品势力,上层权贵以及顶级武者。 一道道目光俱看向了广场通道的尽头,血色的红雷符箓形成了一条宽敞又长的道路,身着红衣的女子,正领着数千之人,踏过符箓之路,逐渐地出现在了符箓广场上。 “是叶楚月!”慕向天的身边,北洲慕府儿孙之一的慕蝉闷哼了声,“什么楚帝,还是一如当年的小家子气嘛。” “乡野出身,诸侯国长大,纵有楚帝之尊称,终究不过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啊。”慕向天的亲孙女慕幽兰冷笑了一声。 慕若亭眸光微闪,深邃的眸倒映出那被众人簇拥之中的她。 慕若亭在想。 今时今日,是看她从九重云霄坠落进地狱,还是看她乘风破浪去往更高处? “向天外公,你在这里做什么?”楚月冷声喝道。 “叶楚月,这是你与长辈说话该有的……”慕蝉瞪目。 “啪!” 楚月红袖甩动,凌空一掌,武神元气凝聚成掌形,一掌砸在了慕蝉的脸颊,打得慕蝉口吐鲜血还带着几颗牙,直接狼狈落魄的摔在了地上。 “本帝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楚月微抬下颌,目闪狠戾的凶光,只淡淡一句话,威压抵在慕蝉的身上,一臂的武神元气,足以把慕蝉击碎为粉。 慕蝉瘫坐在地上,满下巴都是鲜红粘稠的血液,惶恐惧怕地望向了楚月。 唯有亲眼见识到了武神境的厉害,方才知楚帝的恐怖之处,非她慕蝉能够媲美的。 “楚帝。”花聪出来打圆场。 楚月冷睨过去,“本帝清理门户,处理家事,需要过问花少主吗?” 花聪对上那双眼睛的刹那,仿若置身于深渊,在那深渊看到紫色的龙咆哮出声,还看到魔的狰狞可怖。 刹那,少主花聪噤若寒蝉。 楚月朝着慕向天略微颔首,拱起双手,面色清冷地道:“向天外公,外孙女叶楚月,请你,过来。” 慕向天见楚月这般客气,原地端起了架子,“楚月啊,你既知我是你外公,你就听外公一句劝,别总是拿着个鸡毛当令箭,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帝主的,人家筱帝是你的前辈,你这么做,不仁义啊。” 瑶池宫主、瑛王妃等人嘲笑出声,宛若看一场廉价的大戏。 楚月神色不起波澜,目光平静地望着慕向天,“向天外公,你,确,定,吗?” 她一字一字的问,平和的语气下暗藏汹涌的浪潮。 “叶楚月,吾以长辈的身份,让你即刻效忠于筱帝,莫要在帝域大乱之时,做出离经叛道之事来。” “啧……” 楚月低低的笑出了声。 慕向天:“你笑什么?” “笑你,蠢得像头猪还不自知。”楚月笑罢,冷喝:“今日,本帝以楚帝和北洲慕府家主的身份,将慕向天一脉,剔除慕府从此往后,慕向天师生是死,与慕府毫无干戈。” 她终不想让外公伤心。 毕竟是老伯公的亲兄弟。 她想把人拉上来,但架不住慕向天要带着全家往下沉啊。 “筱帝出关!”赫然之声,传遍了符文之地。 争吵,戛然而止。 皇甫筱筱携皇甫一族,出现在了符文之地。 她身穿盔甲,霎是威风,身后皇甫一族的人,都戴着斗篷与斗笠,风吹过,掀起薄纱,便能看见斗笠之下还戴着一层面具。 “老朽慕向天,跪见筱帝。” 慕向天的膝盖就要弯下去的刹那,楚月拔出护国神刀,隔空一斩,一道刀锋直接斩断了慕向天的膝盖。 血色,挥洒在“筱”字旗帜上。 楚月睨向皇甫筱筱,笑靥如花,“本帝手痒,处理了脏东西,筱帝,你且继续。” 第2195章 英雄出少年,巾帼之须眉 皇甫筱筱薄凉的眸子扫过喷洒着慕向天鲜血的“筱”字旗帜。 再看向楚月时,眼底有犀利的暗光一闪而过。 叶楚月所带来的一群人,不过是些乌合之众。 真正有本事的,乃是帝军司内由紫苑弟子组合而成的楚军,每一位都是武帝境。 还有从神庙雕塑里面出来的百位隐世强者,个个都是武神。 楚帝此人,虽骁勇善战,但也并非是个自寻死路之人。 她敢这样来符文之地,就说明符文之地的大宫外头,蛰伏着由剑帝带领的强者们。 故而,皇甫筱筱此刻不会跟叶楚月动手。 因为,她看穿了叶楚月的谋略。 “楚帝是英雄出少年,巾帼之须眉,早便想来见之一见了。”皇甫筱筱微笑道。 “筱帝此言,倒是不假。”楚月提起护国神刀扛在肩头,轻松之余略带几分流里流气的痞味,“说的都是实话。” 皇甫筱筱:“……” 众人:“……” 都这种时候了,还能厚颜无耻的自恋之人,除她叶楚月外,还真找不出第二个这般张扬轻狂的人儿来。 楚月越是不可一世的嚣张,皇甫筱筱便越断定外头有很强的队伍。 那侧,慕向天疼得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慕幽兰、慕蝶等人原还想着皇甫筱筱能为她们做主,教训一顿叶楚月。 说到底,皇甫筱筱才是严格意义上的帝主,还是叶楚月的前辈,其在位时的功勋成绩,岂是叶楚月这后起之秀能够比的。 哪知皇甫筱筱就这样看着慕向天被断双膝,非但不惩治叶楚月,竟还与叶楚月谈笑风生,叫众人的心里都很不痛快。 “叶楚月,你身为晚辈,理应把帝主的位置让出来。”瑶池宫主喝道。 楚月侧过头,眯起眼睛一笑。 瑶池宫主看着那粲然的笑容,心底里却是在发毛,甚至还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楚帝何必吓唬旁人。”皇甫筱筱道。 “筱帝所言甚是。”楚月缓缓抬起右手,长臂萦绕雷霆电光,打了个响指的瞬间,只见万千的雷霆光芒,在她的身后汇聚成了一个雷霆宝座。 楚月恣意桀骜的往后一坐,优雅的交叠起修长的双腿,再将手中的护国神刀猛地插在了旁边的地上。 “嘭!” 刀身深入地面,连带着符箓广场的大地,都随之震颤了下。 少部分如瑶池宫主这样的人,身体不由战栗,望向那红衣帝王,多了些惶恐。 “筱帝,这群废物都是你的人呢,本帝无意叨扰,既然来都来了,索性来看一场好戏。”楚月笑吟吟地道:“筱帝应当不会介意的吧?” 皇甫筱筱的眼皮几不可见的跳动了一下,随即镇定地道:“不介意。” 言罢,不经意的仰头看了眼夜色,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近日来,虚空的中等异兽、地鬼,突破了许多个窟窿。 在朝帝域冲锋的同时,那些个窟窿连同虚空,会流出许许多多的虚空之气。 魏梦不急着立即进攻,就是要等虚空之气,损耗掉帝域武者的实力罢了。 到时,大军来袭,帝域不堪一击。 收之土地,食其武者。 不就如探囊取物那般简单? 皇甫筱筱跨步走上台阶,与花武尊对视了眼,取代了花聪的位置,冷眼望向符箓广场上的这群人。 “诸位,正因此次虚空来袭,本帝方才出关,为的便是愿意信服于本帝的诸位。”皇甫筱筱立在旗帜之下,赫然凛声说道,引起众人的狂欢。 这里的四五万人,有些是楚月的敌人,但更多的是皇甫筱筱最忠实的信徒。 还有部分人,是不愿意承认一个黄毛丫头来当帝主的。 …… “杀了叶楚月!夺回帝主之位!”战雷激声大喊。 这句话,是瑶池宫主在枕边教他的。 瑶池宫主说,筱帝出关,第一批的拥护者,能在日后享受无限的荣华。 虚空之军,唯有筱帝能够制止。 战雷激烈高昂的嗓音,宛若点燃了烟花炮竹般,瞬间引起了众人的共鸣。 于是,他们赤红着双目,振臂高呼道:“杀了叶楚月,夺回筱帝的帝主之位!” “啪啪。”清脆的拍掌声,在这激烈的狂欢里,像是一股清流般尤为的突兀。 只见无数的人朝那坐在雷霆宝座之上拍着手的红衣帝王看去。 楚月摇着不知何时取出的龙鳞光扇,轻轻地摇晃了几下,戏谑的望向呆滞的众人,淡漠地道:“没吃饱饭吗?就这么点声调?重来,喊大声点,来,看本帝的扇子,听本帝号令,重新来喊。” 话音落下,合拢扇子高高抬起,众人跟着那扇子一同喊道:“杀了叶楚月,夺帝主之位。” 鬼月殿主在吴有道肩上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这见鬼的一幕。 老殿主的眼珠子都快掉下去。 这位楚帝,在指挥让杀了她自己? 他定是被吴有道气得不轻,都气出幻觉了。 “不够不够,还是太小了,再高点声音,软绵绵的做什么?”楚月喝完,扇子一摇。 众人头晕眼胀,喊道面红耳赤,脑子里跟着嗡嗡作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楚月后方的老伯公、太夫人等人,已经不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了。 他们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对这位孙女佩服得就差五体投地。 “再高点。”楚月扇子打开又合拢。 众人嚎得嗓子都在疼。 皇甫筱筱看向楚月的眼神,多了些深意。 下属阿莲身披斗篷,压低声音极其不悦地道:“筱帝,此人未免太放肆了些。” 皇甫筱筱不言,而是看向天边,悄然观望长空之中四散流动的气息。 而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帝域国破之前便由着这叶楚月叫嚣一会儿。 “轰!”楚月手执鳞光扇,一扇子砸出龙鳞紫光,光锋呼啸而过,犹如巴掌般打在了瑶池宫主的脸颊。 “筱帝出关,你喊得如此敷衍,岂非不敬重筱帝?”楚月喝道:“不敬重筱帝之人,本帝一个都不会放过。瑶池宫主,本帝给你一个机会,重新来,给本帝喊!” 第2196章 就像一幅雅俗共赏的画 瑶池宫主捂着红肿破皮并且流血的脸,瞪着眼睛不甘心的看向楚月。 她总觉得,喊得憋屈。 哪怕字字句句都是诋毁叶楚月。 “啪——” 楚月反手一扇子,又一道扇锋打在了瑶池宫主的另一边脸颊,“不喊是吧?本帝那就打到你喊为止。” “有道啊,这是梦吗?”老殿主猛地用力掐着自己,可一点儿都不疼。 “殿主,你掐的是在下。”吴有道一本正经地道。 老殿主:“……” “啪啪啪啪!” 楚月接连几扇,一扇比一扇更强,瑶池宫主的脸,直接肿成了两个裹血的馒头。 瑶池宫主终是忍不住,哽咽地喊道:“杀了叶……” “声音再大点。”楚月面色冷峻,威严震慑符箓广场。 瑶池宫主闭着眼睛,用尽力气去喊:“杀了叶楚月,夺回帝主之位。” “这样,才对嘛。”楚月语笑嫣然,矜贵清雅的摇着鳞光扇,忽而看向了皇甫筱筱,“筱帝,本帝给你教训了一群狗东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否给点辛苦费呢?” 皇甫筱筱:“……” “叶楚月,筱帝面前,岂敢放肆?”阿莲大喝。 皇甫筱筱伸出手拦住即将动手的阿莲,饶有兴味地问:“你想要,什么辛苦费?” “不多,就一个,她叫,花幼鸦。”楚月侧了侧头,“只要筱帝肯将此人归还于叶某,叶某愿与筱帝义结金兰。” “筱帝,不可。”花聪连忙道。 “去,把人带来。”皇甫筱筱冷声道。 花聪欲言又止。 他最喜欢的,就是看着这位妹妹被关在水牢时的模样。 衣裳被冰蓝色的水打湿,紧贴在身材之上。 一向清冷圣洁的妹妹,方才有了俗气。 就像一幅雅俗共赏的画。 月亮在尘埃。 太阳落泥潭。 天上的仙子,也不过如此。 此时让他交出花幼鸦,他怎么愿意? “还不快去?”花武尊见皇甫筱筱眉头紧皱,立即压低了眉,凶戾的横了眼心不甘情不愿的花聪。 花聪只得前往地下的水牢。 他的眼里,涌起了暗潮。 叶楚月只说要花幼鸦,却没说要怎样的花幼鸦。 死了,残了,都改变不了那是花幼鸦的事实。 花聪唇角微勾,泛起了一丝冷意。 水牢里,花幼鸦被十几个侍卫看守着。 在把花幼鸦归还给叶楚月前,他得好好欣赏一场大戏,那才叫真正的俗气。 往日有父亲看管,他倒也做不了什么。 现如今,却不一样了。 花聪低低的笑。 “阿离,屠师姐,你们一起过去。”楚月说道。 “是。” 两人应声跟上了花聪。 花聪脸色大变,“不必了,我一人即可。” 楚月歪着头看向花聪,咧开嘴笑得让花聪心底生寒。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忤逆本帝,挑拨吾与筱帝的感情。” 三言两语,一顶高帽子就直接箍在了花聪的头上。 花聪哪想得到这叶楚月竟是如此这般的蛮不讲理啊。 再是万般的不愿,也只得由屠薇薇和萧离跟着,碎了他那龌龊肮脏的思想。 他恨。 恨的是,他竭尽全力的讨好花幼鸦这位妹妹,花幼鸦却从来都不看他一眼。 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般。 三人一行前去水牢,楚月则回头晲了眼符箓广场的数万之众,问:“怎么停了?” 众人:“……”他们心中,叫苦连天。 接下来,符箓广场的众人又开始扯着嗓子大喊,生怕喊慢了就被那位脾气不好的楚帝给暴揍一顿。 只是乍然看去,这广场的画面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楚月半阖眼眸懒洋洋的靠在雷霆宝座闭目小憩。 不久后听到响动声,缓缓抬起眼帘,就看到了被屠薇薇和萧离搀扶着出现的花幼鸦。 花幼鸦的身上浸满了冰寒彻骨的水,萧离把身上的披风大氅盖在了花幼鸦的身上。 时隔一年多没见,花幼鸦依旧的清冷似雪,只是身上的骨头被冻坏了好几处,眼睛因为长时间浸透在冰水里边,如今出现在楚月面前,却是看不清楚月了,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再从那模糊的画面里,看到了红如火的影子。 她微笑着。 不说话,已是最好的话语了。 楚月深深的注视着花幼鸦,而后望向了花聪,问:“她做错了什么,需要进入水牢。” “与人通奸,未婚先孕。”花聪闭着眼睛就瞎说了个名号。 想要搞死一个女人,只要说她放荡如风月女子那般便好。 花聪说话时还往后退了几步,生怕楚月会当场对他动手。 他算是明白过来了,这厮俨然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嘛。 然而,楚月并未动怒,反而笑得愈发灿烂若阳,也愈发地……妖孽。 倏地,黑色的缥缈之雾,犹如蝗虫过境般浮来。 荡漾在长空,瞬间就能让武者的修为下降,武体变弱。 “楚帝。”皇甫筱筱的脸上,终于绽放了由衷的笑容,“你不远万里来此,为的,不就是符文之地的主导权。” “符文之地,是本帝的。” “帝域的每一块土地,也都是我皇甫筱筱的。” “你且听这风声,在侵蚀你麾下的信徒和你足下的大地,还会侵蚀武者们的兵器,虚空,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没有粮食、兵器、药材和可用之人,你叶楚月,拿什么与我皇甫筱筱斗?靠你方才的耍机灵吗?” 皇甫筱筱陡然暴喝出声,陡然振奋人心。 只是符箓广场的众人高兴之余,发现这话里的纰漏。 虚空才是胜利者? 筱帝此话,是什么意思呢? 他们不懂,但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寒气直冲脊椎骨和天灵盖。 满地都是悚然。 “轰!”金色的光芒,宛若炽热的太阳,破空出现,悬浮在符箓广场的头顶,黑色天穹的中央。 熟悉的传送阵法,叫楚月唇角勾起,眼睛里流动着璀璨的光泽。 她缓缓的从雷霆宝座站起,眸光冷冽的望着皇甫筱筱,“筱帝闭关万年,是把脑子都给闭得生锈了,还是耳朵不好使了,本帝早便说了,本帝的粮食,连你的虚空都能养得起。” 话落,传送阵法撕裂开巨大的口子,犹如一扇异形之门。 门内的人尚未出来,就听见了那欢愉嘹亮之声传遍大陆: “在下无敌宗李承雪,倾全宗之力,特来送上一陆武者之粮,但盼楚帝安康。” 第2197章 她永远可以成为小师妹足下的尘埃 无敌宗……? 皇甫筱筱神色骤然一变,眸光微微闪动。 域外宗门林立之地,千宗万门,她倒是对这无敌宗略有耳闻。 之所以有印象,也归咎于无敌宗的特殊性,不像是其他宗门舞刀弄枪的,每天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宗门弟子一天到晚就是研究着庄稼粮食,因此,被其他宗门厌弃得很。 思及此,皇甫筱筱眉头骤然一皱,盔袖下的双手,也缓缓地攥紧成拳。 就这么个不起眼的宗门,没想到竟成了帝域大陆的希望之光。 她和魏梦筹备如此之久,却从未想过这一茬。 更没想过,叶楚月与一个只会种粮的无敌宗有尚好的交情。 符箓广场的数万人,一个个的俱都仰头朝发出金色光芒和声响的天穹中央看去。 那里,刺目的金光,潋滟而散,古老且神秘的传送阵法之中,徐徐走出了个白袍着身的青年。 说话的青年正是无敌宗的李承雪,背着一个药师采药用的竹篓,竹篓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空间宝物。 每一个空间宝物里边,都装满了无敌宗独有的粮食。 李承雪咧开两侧的嘴角爽朗和煦一笑,迈步走出传送阵法,双足之下的光芒汇聚成火红色的剑。 火红大剑悬浮在空,李承雪御剑而立,颇有几分方外的仙风道骨之韵味。 无敌宗在域外宗门之处,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宗,但那一身清润的气质,非寻常下界大陆可比。 李承雪走出后,传送阵法的门后,又出现了叫楚月颇为熟悉的身影,以及那嘹亮的声音: “洪荒域青峰派弟子李灵珠,特赠楚帝百万兵器,愿楚帝永垂不朽,与青峰派共存洪荒。” 李灵珠白衣胜雪,眉眼含笑,但见她一挥手,丢出了一幅在黑色天穹徐徐展开的卷轴。 此乃:《万兵图卷》。 图卷无穷尽。 卷上的兵器,在画师笔下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只见李灵珠微抬下颌,满身萦绕着月色般的清辉,双手高抬起轻轻的拍了两下。 《万兵图卷》内的兵器,竟应声掉落,如白雨乱珠,在这翻墨的永夜天空,疯狂的坠落下来。 兵器形成一道楼梯,相连传送阵法与符箓广场。 李灵珠纯白无瑕的双靴,就这般踩着万兵楼梯,逐步的走向了符箓广场。 李灵珠走后,传送阵法内,依旧是人未到,声先至: “流云宗陆崇敬,见过帝域楚帝。” 流云宗的祈福术,实在是拿不出手。 他若说给帝域大陆祈福,只怕许久未见的楚帝能把他踹回流云宗。 所谓祈福,听起来万般的好,实际上跟他娘的诅咒似得。 偏生还一诅咒一个准。 活像是个瘟神。 陆崇敬笑眯眯的踏着风,如履平地般的走下来。 “天山宗主夜罂,来助我小师妹,护我帝域!” 最后一道声音响起。 但见身着黑色长袍的女子赤着双足走出,肩上扛着一柄血色大斧。 她在那九天之上,位于万千的金光之中,嗓音传达帝域五部: “夜罂只知楚帝之荣光功勋,不知什么筱帝。” 她低下头,一斧开天。 血色斧光,宛若刺目的红色太阳,滑翔于天际,照亮了那么一瞬。 武神之气,顷刻间爆发。 楚月感受到漫天的武神之气,心口隐隐作痛。 夜罂师姐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破到武神境,必然是吃了不少的苦。 但她忘了的是。 她修炼至如今的二星武神,不比任何人轻松。 “小叶子。” 轩辕修在神农空间惊呼道:“那日在龙吟岛屿与李承雪结交,后来在明夜大陆把夜罂留下,是不是就想到了今日?” 九万年前,也发生过虚空之气侵袭武者武体的事件。 但在当时乱世血腥的大环境里,那点儿小规模的事件,足以被遗忘在历史的长河里。 楚月留下夜罂,一则是把天山宗占为己有,二则也是与灭妖宗、无敌宗打好关系。 且不说虚空之气是否侵袭武者武体,只要战争,兵马粮草皆是不能少。 特别是对于失去光明的大陆,更是缺之不可。 楚月此前与萧离对视,也是为了让萧离通过西洲大地,前去请无敌宗的支援。 西洲大地被邪灵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她也不惧。 夜罂与她相隔天涯,但彼此都很清楚往后要做什么。 夜罂之前送信过来,一则是为了报平安,二则也是在侧面告诉楚月,她在联系无敌宗、青峰派等宗门。 因此,楚月敢只身来符文之地,与皇甫筱筱硬碰硬,因为她知道,她的援兵正在路上,只是暂且不知何时到罢了。 如今看来。 援兵到的时间点,非常之关键。 夜罂! 楚月身后的军队里面,神玄学院的贺雄山长老与剑尊云鬣几人,仰头看去,心绪都格外的复杂。 当初在神玄学院的几个弟子,如今都在竭尽全力的保家卫国。 夜罂消失了一段时间后,竟成了域外的天山宗主。 此等变化,叫人无比之惊叹。 其中,有一位白发老人,见夜罂之辉煌风光,灵魂都快要被愤怒之火焚烧得扭曲了。 路琼恨得牙痒痒,灰浊苍老的眼睛快要冒出可怕的火光。 符箓广场之中,追捧筱帝的神玄学院之人,除了院长、路琼等人以外,还有数千的弟子们。 那群弟子,有部分人,曾在数年前,亲眼目睹过一个叫做叶楚月的劣迹弟子,是如何跪着离院的。 如今,也看到了一个被称之为楚帝的红衣阎罗,是如何合并五陆,跃然于帝域九霄的! 夜罂的身影从黑夜的天空迅速降落。 降落之时,单膝跪在地上,血色斧头斩在符箓广场。 只见坚硬的符箓广场,瞬间如蛛网般裂开了无数的沟壑。 “天山宗夜罂,拜见楚帝。” 夜罂两手抱拳,颔首低头。 当着这天下人的面,她永远可以成为小师妹足下的尘埃。 她的小师妹如若不落的太阳。 那她就是太阳光下的阴影。 一日如此。 一生如此。 “夜师姐。” 楚月跨步向前,红袖灌风,动作温柔细微的将夜罂扶起。 昔日一别,久久不见,两人的眼睛都染着一抹绯红之色。 第2198章 楚帝是我的贵客 “你我之间,没有虚礼。”楚月扶起夜罂,沉声说道。 夜罂眸底满是固执,“我对小师妹,从未有过虚礼。” 她发自脏腑,也发自内心。 “夜罂!” 苍老之声赫然响起。 夜罂扭头看去,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了她曾经的师父,路琼。 “你难道不认识老身了吗?”路琼咬着牙问。 夜罂一斧斩断了路琼的右臂。 血色,飞溅在黑的夜里。 惨淡,凄厉,又惊悚。 夜罂漠声道:“本尊乃是天山宗主,你是何方蝼蚁,敢这般与本尊说话?” 她已非昔日砧板上鱼俎,可以任由路琼揉圆捏扁。 她是天山宗,夜罂。 一个在短时间内震慑住天山宗内外之众,并且让天山宗比以往地位更高的新任宗主。 “啊啊啊啊。”路琼疼得面容扭曲,被身后的神玄弟子给扶住,地上血泊上的断臂让她有了清晰而深刻的认知。 夜罂,不会再惧怕她这个有养育之恩的师父了。 此生,只臣服一个人! 路琼血色弥漫的眼瞳蓦地瞪向了楚月。 “楚帝当真有些本事。”皇甫筱筱忽而笑道:“没想到因为护龙阵列去了一趟域外,竟在域外有了安家的根本。” “不如筱帝来得厉害,从高高在上的帝主,成为了虚空女王身边的得力助手。”楚月勾唇浅笑,“错了,本帝不该称你为筱帝,而是来自虚空的筱大将军,本帝,说的对吗?” 此话一出,符箓广场和帝域武者们,顿时乱了套了。 一片,混沌。 楚月的话语声,刻意动用了蕴藏在右臂内的二星武神之元力。 已然传遍,帝域五部。 “叶楚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幽兰一边扶着爷爷慕向天,一边惨白着脸蛋惊恐地问道。 一股悚然的寒意,宛若是来自地府的阴森,让慕幽兰、瑶池宫主之流遍体发冷,寒毛直竖! 筱帝乃是帝域之希望,之信仰,是曾经的一陆之主,怎么会沦为虚空的走狗? 这一切,定然是叶楚月嫉妒之下的胡诌。 “筱……筱帝……”花聪说道:“这不是真的,对吗?” 皇甫筱筱并未说话,一双眼睛,直视着楚月,“楚帝既然这般想要符文之地的管辖群,和这群废物的崇拜敬仰,本帝,完全可以归还于你。” “筱将军既然说了是一群废物,本帝麾下,可从来都不留废物的。”楚月笑吟吟的拿出了一坛云霄酒,丢给了皇甫筱筱,“既然要打开亮话,实不相瞒,本帝自年幼起,就对筱帝当年之壮举所感染,对筱帝的崇拜之情,宛若长河之水,滔滔不绝。此次本帝前来符文之地,只有两个请求,一是带走昔日旧友花幼鸦,二是……诚心想要筱将军重回帝域,条件任出,我给出的条件,不会比魏梦少。魏梦给了你什么,本帝都可以双倍。” 楚月的一番明话,既让皇甫筱筱放下了戒心,更加笃定符文之地外有百位隐世强者的援军以外,还在试探皇甫筱筱顺服于魏梦的真实意图。 是什么,让皇甫筱筱放弃帝主之位,纵然遗臭万年,留下千古骂名,也要深入虚空,相助那人不人鬼不鬼的魏梦。 是什么呢? 皇甫筱筱陷入了沉思。 是隔着鬼皇封印的大地的一见钟情。 还是后来的怦然心动?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 她爱上了一个人。 哪怕有违世俗,哪怕离经叛道,哪怕被后世咒骂,也要走向那个人。 皇甫筱筱望向远方的眼睛里,多了一抹柔意。 楚月敏锐地眯起了眼眸,细细的打量着。 但很快,皇甫筱筱就收回了心绪,笑道:“楚帝既然如此之说,我不表态,倒也说不过去了,我愿归顺于你,但需要三天的时间,这三天里,我要处理一下私事,楚帝意下如何?” “没问题。”楚月爽快地说道。 皇甫筱筱一挥后,身后的斗篷军便将符箓广场的路琼、慕向天这些人给团团围住。 狂风,掀起斗篷军的斗笠薄纱。 薄纱下,是恶鬼面具。 面具处,散发着瘆人的鬼兽气息。 “虚空,是虚空!”瑶池宫主往后退了数步,瞪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恐之色。 她想要冲出去,阿莲一杆长枪,直接从瑶池宫主微隆的腹部贯穿。 那一刻,楚月闭上了眼睛,紧皱起眉头,为瑶池宫主腹中的孩子而惋惜。 “擦啦。”阿莲把带血的长枪拔出,戏谑的望向了这群人,“诸位,听话点,不疼的,若是不听话,就莫怪我下手无情了。” 阿莲,是皇甫一族的族人。 这支斗篷军,都是当初隐世的皇甫一族。 出世后,在皇甫筱筱的洗脑下,自甘堕落进入了虚空。 路琼的腿在颤抖。 战雷的心在发裂。 慕向天摊到在地,朝楚月和老伯公的方向爬去。 “月月……月月……” 他从未这般亲昵的喊过楚月。 楚月冷漠如初,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见此,慕向天心灰意冷之下,满眼热泪的望向了楚月身旁的老人。 白发苍苍的沧桑老人,穿着挂满勋章的盔甲,是他记忆里对他很好的兄长,是护了他一辈子的亲人。 “哥……救……救我……” 慕向天颤声开口。 染尽鲜血的手,不停的伸向老伯公。 以往啊。 不管他犯下什么样的错,老伯公会教训他,惩罚他,但唯独不会不要他这个弟弟。 这次也一样的,对不对? 慕向天热泪滚烫的眼睛,期许地望向了老伯公。 眼神里,充斥着痛苦的哀求。 老伯公沉默良久,只说:“向天,我有错,我的错是百般纵容你,酿造今日之祸。你的错是背弃亲人,知错犯错,且屡教不改。向天啊,让我们兄弟俩人,都为各自犯的错,而付出代价吧。” 慕向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球几乎都要爆裂开来。 “慕山河,你这个混账,你会死的,你会不得好死的,你们全家,你的叶楚月,你们都要堕进十八……” 话未说完,皇甫筱筱抬手一挥,虚空之气汇聚成黑色的锋芒,从慕向天的咽喉贯穿。 随后。 皇甫筱筱面带微笑的望向楚月,“楚帝是我的贵客,不容亵渎之。这点薄礼,还请楚帝笑纳。” 她说的薄礼,是慕向天的命。 第2199章 四周的风,血腥又冷清 皇甫筱筱的动作干净利落,直叫符箓广场之上被斗篷军包围的武者们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特别是这些斗篷军脸上的恶鬼面具,隐隐有鬼兽邪气,堪比地府阎罗身边的黑白无常,让人胆战心惊,惶恐不已。 他们不远万里的来到符文之地,扛着筱帝旗帜,大喊重复筱帝之位,都是为了各自的平安前程。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符箓广场是别样的人间地狱,而他们,不过是自投罗网的食物罢了。 现如今的认知让他们脸色煞白如纸,可偏偏已经深入虎穴,想要逃离这险地,已非容易之事。 长空,流动着难闻的血腥味。 慕向天就那样倒在血泊,还保持着朝前伸手恶狠狠瞪着老伯公的姿势。 老人尸体的脖颈之上,有着触目惊心的血窟窿。 那个血窟窿,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众人此间地狱的恐怖之处。 “……罂……罂儿……” 路琼脊背发冷浑身颤抖,蓦地看向了夜罂,颤抖着的嘴唇喊出了夜罂的名字。 这是夜罂此生听到她最温柔的一次喊声。 夜罂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是扭头望向了楚月,“天山宗弟子,随时可以支援帝域,就等传送阵法的再次开启了。” “嗯。” 楚月轻点了点头,朝皇甫筱筱拱手道:“筱帝,符文之地的事不归本帝管辖,符箓广场的事情本帝皆可当做不曾看到,本帝会在符文大宫外,等候筱帝三日后与本帝的结盟。等到那时,你我二人,必能击退虚空,护住帝域万僵。” 言罢,便忽视掉了那些求救以及渴望的眼神,如冷血的野兽般,毫不犹豫的率领鬼月殿之众在内的数千人,平平和和的离开了符箓广场。 身后的符箓广场,传来武体裂开骨头被折断的声响。 血液飞溅。 有人哭喊。 有人乞求。 有人哀声咒骂,也有人先一步自戕。 有人痛斥叶楚月,也有人痛骂皇甫筱筱。 这偌大的地方,宛若屠宰场。 楚月眉头紧皱,耳边始终萦绕着那些刺耳的声音: “叶楚月,你见死不救,你不得好死。” “叶楚月,你生来就是没人要的坏种,死后也不得往生。” “我呸,你做什么楚帝!” 骂得最狠的,无疑是这位路琼。 楚月的脚步顿住,一动不动,如宝石般的紫眸波澜不兴的凝视着黑夜。 “生来就是没人要的坏种么……” 她低低的笑,眼梢间蔓延开了血红色。 脑海里犹如魔咒般,不住的出现着九万年前诞生时的那些画面。 被挖金瞳。 被丢地狱。 被一次又一次的弄死。 武体一次又一次的破碎。 她在轮回之中渴望新生。 她在破碎的时光里等待着有人接她回家。 四周的风,血腥又冷清。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发癫的路琼怔了怔。 但见楚月以缓慢的速度,一寸一寸的自黑夜血风里回过头来,如活阎罗般注视着她,就那么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句,“说的不错,本帝生来就是坏种,又怎会对见风使舵的诸位拔刀相助呢?” 她嘴角的笑愈发粲然,宛若天边璀璨的群星,眼底的寒意却是叫人瘆得慌。 她再也不回头的往前走,任由那鬼哭狼嚎一片。 这一回,脑海里出现着那犹如圣火般指引她的声音: “小月,往前走,别回头看。” 温柔,圣洁。 楚月的眉梢渐渐柔和如秋水,殷红的唇勾起了好看的笑容。 叶无邪跟在人群之中,和父母家人一同看向了妹妹清瘦的身影,心疼到无以复加。 他们清楚。 这孩子,是回想起那段悲惨的过往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符箓广场的惨叫声,因为漂浮在空的几道碧蓝符箓,而成为了优美的音乐,飘荡在符文大地,偏生带着几分诡异。 花幼鸦裹紧了披风大氅,往前走的同时回头看去,目光落在空中的符箓之上。 最终,看向了出手动用符箓的父亲花武尊。 原来,花武尊早便知道皇甫筱筱成为了虚空的走狗。 “爹,这是怎么回事?”花聪难以置信的压低声音道:“不是说,筱帝出关吗,怎么与虚空扯上了关系?” “闭嘴。”花武尊冷漠的看着花聪,“虚空占领帝域,是时间早晚的事,连筱帝都跟着虚空女王了,你难道还想负隅顽抗?” 花武尊甩袖冷哼了声,漠然的睥睨着符箓广场上的血色之花的绽放,随后弯腰笑望皇甫筱筱,“筱帝,这份礼物,可还喜欢?” “做的不错。”皇甫筱筱道。 皇甫筱筱一挥手,只见斗篷人都摘下了面具,露出了和魏梦那半张脸一样的鬼蛇。 鬼蛇,以汲取人族精气而增长。 经过数万人的淬炼,她麾下的皇甫军,必然会提升许多的实力。 花武尊问:“筱帝当真要顺服于楚帝?” 阿莲皱眉:“这叶楚月嚣张跋扈,属下甚是不喜,女王陛下才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楚帝的人就在外面候着,否则的话,她怎么敢带着家人一同来符文之地?”皇甫筱筱冷嗤。 如若叶楚月单枪匹马,或是只带着一支普通军队前来符文之地,皇甫筱筱还会将信将疑不这么肯定。 她再是厌恶叶楚月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把爱人、朋友、家人乃至于大陆的安宁都看得超过自己的生命。 这样的一个人,看似只有匹夫之勇,实则在大局方面小心又谨慎,怎敢带着祖母、外公一堆家人来符文之地呢? 只能说!符文大宫外,剑帝所率领的百位隐世强者蓄势待发。 叶楚月肯定也以为她在符文之地安排了许多超强者,因此不敢随意发动战争。 实际上,她只带了部分的皇甫军来掩人耳目罢了。 所以,她把花幼鸦送给叶楚月,又假意顺服,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也是为了让皇甫军顺利吞噬掉这数万人来增强实力,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杏花村那边的重头戏一旦爆发,才是重中之重。 第2120章 人们后悔,人们死去 “筱帝英明。”花武尊笑:“那叶楚月还以为筱帝愿意归顺于她,也不想想她配不配。” 阿莲冷哼:“魏梦女王,才该是当之无愧的女帝,你若见识了魏梦女王的风采和实力,才会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才是真正的两地之王。” 皇甫筱筱几人谈笑风生里,符箓广场又死了许多人。 被屠虐的神玄学院的弟子们,已是悔不当初。 早知来符文之地会是这么个死法,他们情愿保家卫国血战到最后一刻。 人们后悔。 人们死去。 犹如大雨般的血水洒在斗篷皇甫军的鬼蛇脸庞,宛若恶魔一般。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他们惨叫。 他们绝望。 …… …… 楚月带着人离开了符箓广场,就在符文大宫的外头安营扎寨。 相隔很远,依旧能够听到符箓广场传来的鬼哭狼嚎。 每一声,都让鬼月殿的弟子们头皮发麻,恶寒不已。 阵阵后怕涌上心头,无不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可想而知,若非吴有道强势拦截他们的话,他们也成了符箓广场的一员,成为了皇甫军的食物。 “可怕,太可怕了……”鬼月殿弟子拍着胸口感叹,“筱帝竟然沦为了虚空的走狗,隐世的皇甫一族成为了虚空异人?怎么会这样……” “若非亲眼所见,我亦不敢相信。”另一名弟子说道:“谁敢想象,九万年前的皇甫一族,马革裹尸,舍己为人,尸体还在武道巅的英雄碑创造光明,如今竟然和虚空一起吃人。” 老殿主不停的擦着额角的汗,把吴有道拉到了偏僻除,二话不说,扑通一声,直截了当的屈膝跪在吴有道的面前,比见了祖宗还要实诚。 “殿主,你这是作甚?你岂非是要折煞有道了?” 吴有道连忙伸出手去扶起老殿主,“这样的大礼,有道可承受不起。” 老殿主推搡开吴有道,非要跪着说:“有道,你不仅是老朽的救命恩人,还是鬼月殿的救命恩人,若非是你执意,老朽便要昏了头带他们去投奔筱帝,沦为鬼月殿和帝域的罪人了。” “殿主亦是为鬼月殿的未来着想,只是乱世混沌,难以看清一条明路罢了。”吴有道说:“殿主既提拔有道为副殿主,鬼月殿的生死存亡便是我的责任,都是我的分内之事,殿主莫要太过于自责了。” 听到他这般劝解,老殿主才肯直起双腿站起,心中却是疑惑多得很,问: “有道啊,话说回来,你为何这般笃定信赖楚帝呢?” “信念。” 吴有道微笑:“筱帝万年不见,这万年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楚帝却是我们有目共睹的,她是帝域的信念,她永远不会舍弃帝域。她是奇迹,也是传奇,我在赌,赌她能又一次创造奇迹,成为新一代的传奇。” “如若你赌输了呢?”老殿主赶忙问道。 “那我,愿赌服输。” 吴有道满目真挚,平静的面庞显示是英勇无悔。 老殿主怔怔地望着如此的吴有道,眼底逐渐涌现错愕,只觉得万分的震撼。 “有道。”老殿主说:“你不只是鬼月殿的副殿主,你还是叶楚月的信徒。” “是。”吴有道承认,“殿主,实不相瞒,早年间,我曾游历诸侯国,看见身穿喜袍的女子从城墙一跃而下,又看她坚毅的站起来宛若新生,再后来,逍遥城遇见她,看她游刃有余,看她运筹帷幄,还看她救人于水火。老殿主,你说,有什么,比见证传奇的诞生还要更让人心花怒放呢?” 老殿主始终不能理解吴有道的想法,尽管听吴有道解释了一遍,但不管怎么说,经此事后,他和鬼月殿都不会再做出任何叛变的事情来。 耳边,依旧是符箓广场传来的哀嚎。 老殿主感叹:“楚帝若救下他们,他们会洗心革面,效忠于帝域的。” “救不了。”吴有道摇摇头,“楚帝就算想救,也是无能为力,她并未带任何援军过来,她也尽力了,可她连自家的二姥爷都救不下,何况是那些外人呢?可恨那慕向天是个没脑筋的。” 老殿主摸摸下巴,总觉吴有道是在骂自己。 吴有道说:“殿主,你难道以为她看不出来鬼月殿来此的意图吗?” 老殿主诧然:“楚帝知晓我们是来投奔筱帝的?” 吴有道点头。 “既是如此,何必收下我们?” “这就是楚帝的好。” 吴有道遥遥望着那道正在与李承雪、夜罂等人商榷着什么的红色身影,平凡又圆润的脸庞,浮现了一抹智者的笑,“再者说来,那群人叛变楚帝,自私自利,楚帝何必要拿全家人的命救他们?” …… 营帐那侧—— 楚月朝无敌、青峰、流云三宗的朋友抱拳,沉声道:“诸位雪中送炭之情,叶某莫不敢忘。非常时期,叶某便收下诸位的粮与兵器了,如若叶某赢下这一战,来日三宗的存亡叶某置于肩上,并用余生报答此恩。如若此战大败,叶某葬身此地,这份恩情只能来世再还。虚空鬼兽太多,星阶异人不胜数之,还请诸位趁早离开帝域,回到宗门去。” 留下来,如在插满刀尖的悬崖跳舞,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无敌宗李承雪的面颊堆满了笑容: “话说,李某自幼只知种田,还从未参加过这么紧张而刺激的战斗。” 青峰派李灵珠爽朗摆了摆手,“楚帝放心,我们三个都有点活腻了,死了便也死了。” 楚月:“……” 老伯公等人:“……”终归是他们年纪大了,不懂年轻人的想法。 陆崇敬讪讪笑道:“是啊,流云宗的祈福术跟诅咒似得,你说哪有宗门弟子一天到晚去诅咒人玩的,我这一生啊,算是废了,流云宗也没什么出息,倒不如趁早去投胎得了,说不定下辈子能投胎成为上界世家的孩子呢,一出生就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呢。” 秦铁牛眼睛一亮竖了个大拇指,“大兄弟格局大啊,牛某人佩服之。” 楚月:“……” 萧离:“……”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重新练号”吗? 今日,她们算是大开眼界了。 第2121章 楚的第三种可能 “陆大兄弟。”陈天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腰间挎着那把初雪刀,勾着陆崇景的肩膀说,“既然你的祈福术与诅咒并无区别,何不去给皇甫筱筱、魏梦之流祈福一遍呢?” “妙啊。”秦铁牛惊叹。 如此清奇的思路,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一双双眼睛俱看向了陆崇敬。 陆崇敬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的笑了几声,说:“此事,陆某并非没有思考过,问题的关键在于,陆某这祈福术啊,对一百个人祈福,说不定能有一个人得到祝福,陆某怕就怕对虚空那么一祈福,恰恰好,就成功了。” 陈天柱:“……”他不得不由衷的思考,流云宗的祈福术,是多么废物的修行道。 楚月掩去眸底翻涌的暗潮,默默记住了三宗朋友的恩情。 李承雪三人不说,但她心底门清儿。 光是李承雪和李灵珠,拿出了近乎倾其宗门的粮与兵器,背后肯定有所付出,甚至要顶着整个宗门的压力。 楚月仰头望向了这片被阴霾笼罩的黑夜,殷红的唇轻掀了掀,美眸深处,是坚定如钢铁的光泽。 她会撕开黑夜,让光明重新出现在帝域,直到她的生命燃为灰烬,武道走至尽头。 而这,也是她为什么同意小宝留在龙吟岛屿的根本原因之一。 除了小宝的未来发展以外,便是因为虚空之战必不可免…… 符箓广场,惨叫不止。 鬼月殿主蹑手蹑脚做贼似得走来,问:“楚帝,我们不离开这里吗?” “休整三日。” 楚月说罢,盘膝而坐,闭目凝神,沉下心来运转体内的本源之气,试图找到打开大焚音功法的窍门。 大焚音功法最不可或缺的就是本源之气。 虽说楚月对本源之气的掌握,数量还是太少。 但对于大焚音功法来说,却已是足够。 只是楚月还在摸索,如在深海里寻找被人丢掉的钥匙。 之后的三日里,符箓广场的路琼、战雷等数万的武者,都被皇甫军的鬼蛇脸吞噬掉了武者精气。 皇甫筱筱问:“楚帝,走了吗?” 阿莲回道:“还在外面驻守。” 花武尊冷嗤,“看来她当真是崇拜筱帝,认为筱帝愿意归顺于她,这黄毛丫头,就是黄毛丫头,乳臭未干,还妄想做帝主,当真是痴心妄想,叫人平白笑掉大牙。” 听得此话,皇甫筱筱的唇角微勾,幽深莫测的眸光透过符箓广场的血色狂风,朝符文大宫外的方向看了过去,展露出了无声又戏谑的笑颜。 阿莲说:“若非筱主为了大局着想,并未真正传达命令给帝域,这符箓广场之上,恐怕不只是五万人,会是五千万人了。” “是是是。”花武尊连连点头,而在垂睫之际,眼底流露出了一抹异色,对阿莲的狂言那是不屑一顾。 还没真正传达命令呢? 他都倾尽符文之地的符箓了,消息早就传了出去,能来的也只有这五万人罢了,剩下的多数都去成为了武神殿的教徒。 诚然,此话花武尊只敢在心中腹诽,断断不敢说出来羞辱皇甫筱筱,否则他也只会是这符箓广场残肢断骸里的一部分罢了。 “呕——” 花聪闻着浓郁的血腥味,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死命的扣着嗓子,把胃部的积食都给吐了个干干净净还不肯罢休。 最后只能往外吐黄水了。 皇甫筱筱皱了皱眉,冷淡如霜的眉目,浮着淡淡的嘲讽之色。 花聪像是被压榨了身体般虚弱得很,脸庞也如僵尸白的吓人,憔悴的同时扭头看向了皇甫筱筱,问:“筱帝,为……yue……呕……yue……为何符文之地被隐世强者包围……呕……却察觉不到半点动静呢?” “是啊,就算隐藏得再深,怎么可能毫无动静呢?”阿莲问道。 皇甫筱筱微抬起下颌,满脸的高深莫测,一派运筹帷幄的睿智模样。 片刻,她淡淡的扭转目光,扫向了“求知若渴”的阿莲与又扶着栏杆开始吐的花聪,淡漠地道: “这,才是叶楚月的高明之处。” “还请筱帝解惑。”阿莲蹙眉。 皇甫筱筱:“她若有百位隐世强者相助,并未察觉到强者气息,便是只有两种可能。说明这百位隐世强者比我们所得的资料还要强,至于其二,便是叶楚月和剑帝寻了古老的法子,刻意隐瞒他们的气息,为的就是试探我是否会对她动手,对她的归顺诚意够不够强。到底是年轻,还是太嫩了些。” “有没有第三种可能?”花聪问道。 “有。”皇甫筱筱不以为然的笑:“第三种可能就是,外头压根就没有任何的援军,但你们觉得可能吗?” 花聪和阿莲都摇了摇头。 是啊。 羊入虎口。 明知地狱,偏入地狱,还带着全家一起下地狱,只要是个正常人,都做不出来这疯子一般的事情。 此刻皇甫军的鬼蛇脸已经把符箓广场数万武者的精气给彻彻底底的吸食完毕,重新戴上了恶鬼面具,用斗笠薄纱遮住面孔。 第三日,转瞬即止。 到来的时候,皇甫筱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好戏,开场了。” 皇甫筱筱低声说。 …… 符文大宫外的营帐之处,正盘膝修炼的楚月,缓缓地睁开了如宝剑出鞘般锋利的眼眸。 她望着血色灼灼的混沌黑夜,眸底邪气肆意氤氲,“时间,到了。” “什么时间到了?筱帝归降的时间吗?”秦铁牛嗦着无敌宗送来的面条,一边问的同时还一边说“薇妹,你别吃这么多,给我留点。” 楚月好笑地看着抢饭吃的两人,目光紧盯着符文大宫。 瞳,开启! 却见符文之地内,空荡荡的察觉不到人的生气。 皇甫筱筱带着皇甫军和花武尊等人,通过掩藏的大地窟窿,进入了地底。 再从虚空地下,转移阵地,去往别的地方。 “把符文之地拿下。”楚月振臂一挥,带着人冲进了符文之地。 众人都想着大干一场,却不曾想到里头是空无一人,俱都面面相觑,讶然咂舌。 第2122章 一如当年,愚不可及 “人呢?”秦铁牛两眼茫茫,“难道都被英俊潇洒的我给吓跑了?” 屠薇薇一手握着血杀刀,一手攥着青花瓷的巨碗朝着秦铁牛的后脑勺就那么“哐当”的来了一下,“不说话会死吗?” 整座符文之地,陡然升起了一道道诡异的符箓。 花幼鸦道:“此乃姽婳符,此符箓会限制武者、灵鸟的速度。” 楚月似是早就预料了这一幕,泰然自若的盘膝坐下,又开始研究她的大焚音功法了。 而在此之前,她挥了挥手,一卷《千行神卷》飞掠而出,悬浮在当空,正倒映着杏花村的雷霆光海之景。 “楚帝,这,这是……” 鬼月殿的老殿主茫茫然地望着楚月,实在不懂皇甫筱筱的这般操作。 楚月看了眼边沿一圈光火缭绕的大地窟窿,右臂赫然划开,太极雷霆和浅淡的本源之气便萦绕在大地窟窿之上,将此地给堵住。 “皇甫筱筱的目的压根就不是符文之地,而是,杏花村。” 楚月说罢,眸底流露的光弧锋利逼人,似能斩灭一望无际的黑夜。 …… 杏花村地下,皇甫筱筱率领皇甫军和五十位黎明城的星阶异人出现在这雷霆光海翻腾之地。 “筱帝,人已经都到齐了。”阿莲抱拳。 “嗯。”皇甫筱筱看向了五十位的星阶异人,赞赏的点点头。 这些异人,都归属于她的皇甫军。 是她这万年来,亲自培养出来的。 换算成帝域修炼境地的算法,那就意味着她皇甫筱筱,培养出了五十位的武神。 此等功勋,实乃当之无愧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皇甫筱筱一身盔甲,清冷凛冽的往前迈开了一步—— “诸位,鬼皇封印的压强全部收取,突破帝域地层防线,只在此刻,只要吾等由此地冲破,并且毫无阻碍的话,就能利用收取的压强反弹在这片大地,从地层之上破开直达黎明城的虚空之门,让黎明城重见天日。” 是的。 皇甫筱筱处理的压强,就是收取压强,去黎明城相对应的地层之上炸开。 而想要利用这些压强的话,仅靠皇甫筱筱的一个人力量是不够的。 她必须要带上至少五十位星阶异人,才能共同释放出收取的压强。 至于黎明城,是因为黎明城在虚空所扎根的地方,对应之地,是鬼皇当时以血肉之躯封印整片大地的中心。 也就是说,鬼皇死在黎明城的头顶,故而,想要从黎明城的透顶破开一个窟窿,比其他地方要难得许多。 这也是的鬼皇封印消失后,皇甫筱筱和魏梦才发现的关键一点。 故此。 想要黎明城重现地面,就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皇甫筱筱费尽心思,只是为了让魏梦能够风光无限的重新回到这满是人的凡间。 “是!” 包括五十位星阶异人在内的六千皇甫军,整齐划一的回应皇甫筱筱,喊声几乎震彻了虚空大地。 “筱帝,何时动手?”阿莲摩拳擦掌,喋血的舔着嘴唇,显然是极其的迫不及待。 “快了。” 皇甫筱筱半阖着眼眸,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淡然模样,仿若在心底默算着缓缓流逝掉的时辰。 倏地! 她眼眸一抬。 高喝道:“皇甫军,战!” “是!”又一声整齐划一。 五十位星阶异人,齐齐出手。 超强又混浊的力量汇聚在一起,直奔雷霆光海。 “轰轰轰!”宛若惊雷滚滚翻于黑云之上引来人们心中惶恐的末世。 接二连三又响起十几道“砰砰砰”的炸裂声。 这一炸,炸开了方圆百里的窟窿,前所未有的宽阔。 窟窿下的虚空景致,地上武者可尽收眼底。 “上帝域!” 皇甫筱筱蓦地掠出,以极快的速度重回到地面。 武神境实力的人,都有着超快的飞行速度。 正因如此,皇甫筱筱才用符文之地来吸引楚月的注意力。 黎明城头顶所对应的大地,好巧不巧,正是帝域凌天一个叫做诸侯国的边界地方。 符文之地离诸侯国不是最远的地方。 但她提前安排了花武尊,用符文大陆尊主独有的姽婳符箓,来限制那些隐世强者的武体速度。 如此一来,她就能在他们赶来诸侯国之前,利用封印压强,炸开诸侯国,展露黎明城! 皇甫筱筱展开手里的诸侯国地形图,“神武,长安,好。” 这地方,就是黎明城的头顶上空。 “都跟本将走,事不宜迟,即刻启程,关乎于女王的霸业,不得耽搁。” 皇甫筱筱说罢,收起了诸侯国地形图,双眸坚定,一往无前,当即飞掠上空,朝诸侯国的方向掠去。 就在此时,一道武神气息出现。 龙吟骤起。 却见半空之上,天穹黑云翻滚,雷霆乍现,男子身穿黑袍,衣摆翻飞,玉立于高空之上睥睨着皇甫筱筱,一把长剑,九龙呼啸,赫然间拦住了皇甫筱筱的去路。 “筱帝,想走,问过本帝的剑了吗?”夜墨寒邪佞地望着他,紫眸酝酿黑雾,周身狂风大作,邪君和武神的气息一同爆发开来,宛如上古时期的黑暗力量卷土重来。 皇甫筱筱望见夜墨寒的刹那,心脏跳动了下,但很快就遏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警惕的看向夜墨寒和四周天地。 见只有夜墨寒一人,皇甫筱筱嘲笑出声,“好久不见,公子夜。” 万年前,她曾与夜墨寒有过数面之缘。 “不过……” 皇甫筱筱嘲笑出声:“就凭你一人,想拦我皇甫军,无非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夜墨寒戏谑的望着皇甫筱筱。 “筱帝一如当年,愚不可及,蠢笨如猪。” 夜墨寒摇了摇头。 剑光起。 又一道武神气息出现。 随后,第二道,第三道……第一百道的武神气息与光芒,看得人眼花缭乱,赫然间填满了四方天地,黑压压的隐世强者出现在夜墨寒的身后,犹如君王睥睨着还浮在下半空的皇甫筱筱,强悍的压迫感叫筱帝身后的皇甫军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陡然间,皇甫筱筱神色大变,瞳眸以夸张的状态扩散来。 叶楚月,诓她! 第2123章 永远完成不了的血祭杀阵 从神庙雕塑破壁而出的百位隐世强者,悬浮于天,如黑云盖顶,于这光海窟窿遮出了大片的阴影。 黑色的阴影覆盖在皇甫筱筱的身上,宛若灵魂内挥之不去的阴霾。 皇甫筱筱咬牙切齿,一向淡然自若的她,难以维持往日的沉着,冷如寒霜的脸庞近乎龟裂扭曲。 阿莲瞪大了眼睛,“筱帝,不是说……他们都在镇守符文之地吗?” 花武尊见此一幕,双腿发软,浑身的血液和骨头更像是浸着万年寒冰般的冷。 长袍下的四肢,正以极小的幅度而高频率的震颤着。 足智多谋的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被名为恐惧的洪水猛兽给吞噬着。 “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子花聪,直接懵了。 花武尊闭上眼睛,颤声道:“符文之地,是叶楚月的障眼法,是她虚晃一枪,叶楚月的真实目的,也在杏花村。” 花聪瞳眸睁得滚圆,对父亲所说,只觉得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叶楚月带着一家老小在符文之地做了一场豪赌? 她真就不怕筱帝反应过来,当场伏诛了他们? 若皇甫筱筱在符文之地动手的话,楚月一行人绝对是落于下风,最终成为虚空大地的阶下囚。 花武尊恐惧震惊的同时,心里不得不佩服叶楚月此女的胆识气魄。 宛若疯子一样的孤注一掷,正常人都做不出来。 从头到尾,甚至没有暴露出任何的破绽。 吊儿郎当的懒散纨绔样,像是胜券在握般,实则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出空城计。 皇甫筱筱注视夜墨寒良久,咽下不甘之气,挥手发号施令道:“皇甫大军,听本将之令,撤!” 一声撤退,皇甫军士气萎靡,如丧家之犬从哪来的朝哪里跑去。 然而。 楚月与夜墨寒精心布下的一局,自然不是为了当看门神的。 下一刻,剑帝挥剑裂开长空,剑锋席卷而过,百位武神往下狂冲。 虚空大战在即,若能借机削弱一点虚空军队的综合实力也好,来日的胜算就会大一些。 更何况,帝域与虚空积怨九万年,血债不得血偿,压抑在神庙雕塑宛如坐牢般的隐世强者们,怒吼出声,武神之气爆发而出,直接就猩红着双目疯了似得围剿住皇甫军。 “犯我帝王域者,诛!” 隐世强者里头,身穿黑色蟒袍的中年武神沈京昶,袍摆如泼墨纷飞,一刀从天而降,将距离最近的花武尊给当头斩下。 “爹,小心!”花聪歇斯底里的大喊。 千钧一发之际! 但见花武尊往后退去的刹那,下意识的抓住了花聪的后脖颈,在花聪不可置信的注视之下,将花聪高高举起,犹如盾牌般,为他挡住了沈京昶的全部攻击。 花聪不可置信的望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刀锋,眼瞳失了焦距也近乎涣散,濒临死亡的那一瞬,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与父亲之间的点点滴滴,那时的他自认为是父亲的心头肉,浑然想不到也有今天。 武神境的刀锋湮灭了花聪,将那七尺男儿撕裂,任由鲜血挥洒在花武尊的头顶。 犹如无端的一场血雨。 其父花武尊,便是血雨之中唯一的人。 花武尊抬起阴翳的眸,憎恨地望着夜墨寒、沈京昶这些人。 “你们……竟敢杀了本尊的爱子……” 花武尊双目血红,“黎明女王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她会吃掉你们的骨血,瓜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刺啦!”剑光闪烁。 夜墨寒出剑迅猛利落,只在长空留下了个稍纵即逝的光弧。 光弧贯穿花武尊的身体,从他的背后穿出并消失。 消失的瞬间,花武尊的面庞、身体俱已扭曲,化作淋漓的血雾。 花武尊死死地瞪着眼睛看向执剑的夜墨寒。 且听。 那剑帝神色冷峻,紫眸如神,只冷血地道:“聒噪——” 随后,百位隐世强者和九幽剑族的护法们,相继与皇甫军展开厮杀。 当每一位星阶异人和武神强者都旗鼓相当的时候,数量更多的隐世强者,显然在数量上碾压取胜了。 眼见着皇甫军死伤惨重,再这样打下去,实力最高的皇甫筱筱最终会面临被一百零一位武神围剿的下场。 情急之下,皇甫筱筱吹响了皇甫军的号角。 身穿斗篷戴着恶鬼面具的斗篷军听从号角行事布下血祭杀阵。 他们摘掉了脸上的面具。 从脸部模糊的血肉里生长出来的鬼蛇,伸得很长很长,皇甫军士兵们的脸上鬼蛇,宛若绳索般互相交织在一起。 直到每个人的鬼蛇都缠绕着打了死结后,却见火焰腾空燃烧在鬼蛇的躯干上。 火焰之光勾勒出了血祭杀阵的线条。 数千皇甫军和五十位星阶异人,一同开启了此阵。 “血祭杀阵。”夜墨寒半眯起眼睛。 沈京昶执刀而立,冷笑:“看来筱帝是走投无路了,竟被逼出了血祭杀阵。” 旁侧。 同为帝域隐世强者的白发老人,长叹了一口气,灰浊苍老的眼睛里,闪烁着痛心疾首的泪光,“当年皇甫一族风光无限,在面临虚空之战时,以血祭杀阵,阻挡虚空鬼兽。后来,皇甫一族的武神,又用己神,点燃结魄灯。变了,都变了,人非人,鬼非鬼,人是鬼,鬼也是人,这世道变得叫老朽不认识了。” 所谓的血祭杀阵,就是皇甫一族的祖传阵法。 燃血为阵。 以阵杀敌。 此阵,当年叫虚空生物头疼不已, 皇甫筱筱作为血祭杀阵的中枢,她也要燃烧自己的血液灌入杀阵内。 如今这阵法,算是万事俱备,就差皇甫筱筱的这阵东风了。 皇甫筱筱放下号角。 皇甫军士兵们等待着她的加入。 但见皇甫筱筱弹指间没入阵法中枢之地,却未燃血献阵,而是一路往下,进入大地窟窿,直奔虚空。 阵法,再也无法完成。 皇甫军,俱都在呆滞。 他们对皇甫筱筱的忠心,天地可鉴。 当初,是他们帮助皇甫筱筱成为帝主。 后来,也是他们义无反顾的跟着皇甫筱筱下虚空…… 第2124章 鹿灵 如今,被弃之如敝履的,也是他们…… 阿莲不可置信的望去,自言自语的问:“为什么……” 或许,她知道是为什么。 但她不愿承认罢了。 皇甫筱筱担心黎明城内那个叫做魏梦的女王。 以至于可以放弃数千旧部,只为孤身做逃兵,回到魏梦的身边。 百道武神之气穿过数千皇甫军凝聚出来半成品的血祭杀阵,朝皇甫筱筱一路追去。 “吼吼吼……” 九道龙吟响起。 剑光汇成苍龙的图腾狂奔而过,追向皇甫筱筱。 虽说血祭阵法削弱了这些力量,但砸在皇甫筱筱背部的时候,还是差不多要了皇甫筱筱的半条命。 皇甫筱筱回头朝上看去,在黑云翻滚雷霆闪烁的天地之中,在残破又不停闪烁的阵法光芒里,看到了数千皇甫军和阿莲绝望的眼神。 那些皇甫军甚至没有一张完整的脸,只有从血肉模糊里生长而出的鬼蛇。 阿莲一动不动的望着盔甲破损满背伤痕的皇甫筱筱。 泪水,从阿莲的双眼滑落。 她绝望又痛苦的望着皇甫筱筱。 皇甫筱筱收回眼神,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的身影,消失在无数皇甫军的视野里。 残余的皇甫军心灰意冷。 他们毫无战斗的意图,静静等待着血祭杀阵的反噬。 焰火阵光,焚烧他们恐怖狰狞的脸庞。 阿莲躺在破碎的阵法火光里面,手肘轻遮眼睛,泪水肆意的横流而出,嘴唇却是自嘲的大笑出了声。 “楚帝。” “剑帝。”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皇甫军,可以死,但不会给敌人低头。” 阿莲笑着发狠地说。 每一位皇甫军士兵,都在等待着被屠杀的到来。 只是许久过去,想象中的惨痛并未出现。 阿莲放下手,睁开眼睛看去。 却见夜墨寒睥睨着他们,淡漠地道:“九万年前,皇甫一族乃是帝域大族,与虚空战到结魄灯的点燃,方才隐世山林,皇甫一族的敌人是虚空,而非帝域,忠义是好事,愚忠却是不如猪狗,尔等难道还要一错再错下去?” “剑帝是何意思?”阿莲问。 “本帝,愿给你们一个为自己赎罪的机会。” 夜墨寒道:“杀回去,杀回虚空,让皇甫筱筱知道,背叛你们的结果。” 阿莲怔了怔,挣扎又纠结。 时值此刻,她和许多的皇甫族人,都不愿背叛皇甫筱筱。 他们已经习惯了追随皇甫筱筱。 习惯了听从皇甫筱筱的命令。 他们不敢去想象,没有皇甫筱筱的日子,该这么过。 而且,他们已经不是人了,是虚空的恶魔,他们有着这世上最丑陋的脸。 “押下去。”夜墨寒挥袖。 百位隐世强者将被血祭杀阵中伤的阿莲等人带走。 “三日后,给本帝答复。” 三日时间过去,他的阿楚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被“鬼兽化”的皇甫士兵,不论是否归顺,都可以留给阿楚研究一番。 阿楚,最喜欢研究这些了。 思及此,夜墨寒的唇边勾起了极致的笑。 周边的隐世强者和龙十三等护法们都看向了夜墨寒,觉得这笑,甚为诡异。 龙十三满目钦佩地道:“殿主定然是有绝佳妙计,了然于心,殿主英明,十三佩服。” 血护法洁癖似得拼命地擦着剑上的血迹,都已经擦到锃亮还不放弃。 剑痴护法鄙夷地看了眼龙十三,“一看,就是新来的。” 黑护法、紫护法几人纷纷点头如捣蒜,万分赞同坚持护法的话。 像他们这种跟在殿下和楚帝身边许久的人,就知道殿下的那笑,是几个意思。 …… 符文之地。 楚月满意的望着千行神卷倒映的画面。 皇甫筱筱的逃走,也在预料之中。 不同于这些低星异人。 皇甫筱筱那可是将近十星的武神,硬要留下对方的命,只怕会牺牲不少隐世强者。 如今既能拿下皇甫军,又能把皇甫筱筱打得重伤,是最好的发展。 楚月并未因为此次的胜利而松弛下来,眉梢间的凝重之色始终未曾减弱。 周围。 鬼月殿的老殿主还在看着千行神卷,已经呆的脑子空白了。 吴有道满面笑意,朝楚月作了作揖,“楚帝心思缜密,远胜皇甫筱筱一筹,有道佩服之。” 楚月含笑点头,算是回应了吴有道,并暗自观察着四周的景象,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神武,长安,是黎明城对应的位置。”萧离说道:“知道了对应的位置,就能方便部署,承雪兄、灵珠姐他们带来的粮与兵器能坚持一段时间,域外宗门的好东西,不同于帝域本帝所产,短时间内不会被虚空之气给侵蚀掉。” 李承雪点点头,赞同道:“楚帝,方才我用宗门法器转轮罗盘观察了一下虚空之气,无敌宗与青峰派带来的粮与兵器,一个月内不会被侵蚀。” 李灵珠说道:“虚空地底,强者无数,如今帝域四处都是虚空之门形成的窟窿,虚空大军卷土重来是迟早的事。我们三位,会与在座的诸位共进退,一起抵御虚空,” “魏梦最想做的,肯定是让黎明城重新出现在帝域地面,她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萧离冷嗤:“那皇甫筱筱不知是当真贪生怕死,还是太过于忠心于魏梦,做她的部下,倒真是够倒霉的。” 楚月默然不语,双眸望向了符文之地四处悬浮于当空还在发光的紫色符箓。 眸光,缓缓往下移动,最后落定了在符箓的最末尾处。 “这些符箓之上的符文,怎么都不一样了?”楚月问道,她对符箓之术连皮毛都不懂,只能请教花幼鸦。 花幼鸦踏步走了过来,仔细观望着悬浮的紫色符箓。 “对,刚才这些符箓上的符文都是一样的,现在每个符箓的最后一个符文都变得不一样了。”秦铁牛宛若发现了新世界。 花幼鸦说道:“兴许是因为暴露出来很久接触了过多的虚空之气,符文才有所改变,很多符文师喜欢在符箓里面暗藏这种玄机供人揭秘。而这些更改后的符文相连在一起,换算成帝域的普通文字,正是‘鹿灵’二字。” 第2125章 太祖鹿仙,符箓始源 鹿灵。 轰然间,楚月的脑海里出现了个小女孩的身影。 她初次入叶宫时,小宝身边唯一的朋友,名为许鹿灵。 女孩有一双宛若小鹿般水汪汪且天真烂漫的双眼,那仿佛是世上最为纯粹的宝藏。 “传闻,世上并未有符箓术。”花幼鸦道:“开创符箓术的太祖年轻时,曾是意气风发的将军,后来一朝落魄,被敌军伤得既不能握刀,也不能修炼,从此郁郁寡欢成了个人见人打的酒鬼。” “后来呢?”秦铁牛竖起了一双小耳朵,满目期待的往下看。 “后来。” 花幼鸦顿了顿,紧接着说:“他便这般浑浑噩噩了三五载,不知从哪天开始,满屋子的鬼画符,后来他不局限在家中画符,还跑去大街,满身酒气的见人就说你命不久矣,还说自己是鹿仙转世,众人厌烦不已,将他绑了巨石沉潭淹死,从而是眼不见为净。” “再后来呢?”神农空间里的轩辕修急不可耐,可惜声音只有楚月听得见。 楚月闻言,嘴角蓦地一抽,有几分无语。 “太祖沉潭死后不足半月,帝军铁骑踏平城池,逢人就杀,血流满城,临死之时,城中平民方才知晓太祖并未胡言乱语。屠城的最后一天,傍晚黄昏,刮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黑色大风,狂风将太祖所画的符箓掀出城外,送到每个有缘人面前,而只有真正的机缘造化者,便能成为符文师。” 花幼鸦道:“太祖自称鹿仙,多数的符文师便自称为鹿灵。” “原是如此。”秦铁牛恍然大悟,随即鬼头鬼脑的凑到了花幼鸦的边上,贼兮兮地问:“你们的符文术,有没有壮.阳方面的俘虏?” 花幼鸦:“……” “嘭。” 屠薇薇一脚踹在秦铁牛的臀部,直把秦铁牛踹出了三丈之外,摔得四脚朝天好是滑稽。 “这厮脑子忘记带上,别跟他一般见识。”屠薇薇朝花幼鸦笑了笑。 花幼鸦气质清冷,宛若皓月,轻点螓首表示回应。 “祖母。”楚月走至太夫人的跟前,“叶宫有一位女孩叫做许鹿灵,我们跟剑帝他们汇合前,可否将这位女孩一并带上?” “好。”太夫人虽不明白楚月此刻的重心为何会忽然放到女孩的身上,但还是应了下来。 “你们先动身,我去把她带来,随后追上你们即可。”叶天帝道。 旋即,楚月一行人与叶天帝兵分两路。 神武长安既是黎明城的对应之地,那主要战场,便在神武长安了。 她必须尽快赶到神武长安,并且在这过程中,要与皇甫军的异人士兵近距离接触。 深入研究异人,知晓异人的构造与形成,方才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楚月乘坐灵鸟朱雀,与来时不同的是,这次火红色的焰光照亮了混浊灰暗的大地。 圣兽肆然地掠过被黑夜侵蚀的苍穹。 陡然间,楚月当即驱动元神力,猛地阻止了朱雀的飞行。 “小孩儿?”朱雀疑惑地问。 楚月虚眯起浅紫色的眸子,于九霄云上,俯瞰着被虚空之气损坏的山川河流与遍地狼藉,眉头紧紧地皱起,仿若陷入了某种沉思般。 “怎么了?”萧离问道。 老伯公等人都立于脊背之上,等待着楚月的话。 “不对,很不对。”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眼梢绯红如血,原就皱紧的眉峰,此刻更像是打了死结般难以解开。 陈天柱疑惑地问:“哪里不对?” “暂停前进,更改地点。”楚月赫然道。 “更改地点?改去哪里?”众人诧然。 楚月仰头,目光穿过黑色九霄的风暴,望向了悬浮于高空之上的雷霆大碑。 那一只诡谲而妖冶的瞳,望向了盘膝坐立在大碑四处的无数道身影。 那些都是已经消耗体内精气而死去,助燃起结魄灯给帝域大陆带来光明的古老英雄们。 而后,抬臂。 红袖挥起弯月似得的弧度,沉声喝道: “去,武道巅!” —— ps:休息一天。 第2126章 帝域少年,宁死不易主 武道巅? 众人俱是诧然不已。 大战在即,神武长安尚在抵御黎明城的破土而出,何故要去武道巅? 武道巅是帝域之信仰,是曾经五陆共同的守护,也是九万年前的英雄冢。 它在九天之上,在风暴中心,为帝域带来了九万年的光明与和平。 “我知道了!”秦铁牛目光一闪,激动地喊。 一双双眼睛穿过狂风肆虐的黑夜,惊讶的看向了秦铁牛。 尤其是陈天柱。 那一刹,对秦铁牛的印象直线高升九万里! 只见万众注视之下,秦铁牛挺直脊背,高抬下颌,自信满满的傲声道:“楚帝肯定是想祭拜武道巅的英雄们,让他们保佑我们旗开得胜!” 陈天柱:“……”这厮怎得比他还不靠谱? 众人:“……”他们竟然会去期待秦铁牛嘴里的答案,也是离谱。 楚月瞧着秦铁牛的样子,嘴角猛地抽搐了几下,后悔当初没把这厮留在逍遥城。 “楚帝,何故要去武道巅?” 鬼月殿主问道。 回答他的不是楚月,而是老伯公,“虚空女王的目的,不是神武长安,而是武道巅!杏花村和神武长安,不过是她的计策罢了。” 众人彻底愣住,俱是一头雾水的不清楚。 楚月孤身立于朱雀的焰火脊背,缓缓地抬起了眼帘朝武道巅的方向看去。 血色的风暴里边,孤独的英雄冢上,青黑色的厌恶弥漫,逐渐地浮现了一座庞大的城池。 一座…… 来自地下却自称为黎明的城池。 看见城池轮廓出现的刹那,众人宛如被人当头一棒,又遭遇晴天霹雳。 不仅仅是半空上的他们,还有无数为帝域而战的士兵、武者,在这一刻,俱都瞪圆了充斥着震惊和痛楚的眼睛。 他们看向天空的眼底,倒映出地狱之景。 他们痛苦。 他们愤怒。 他们无能为力。 楚月眸色微红,双手攥紧成拳,殷红的唇抿到发白,满腔恨意宛若龙卷风在海面席卷翻滚。 战区,如她所料,在武道巅。 杏花村和皇甫筱筱,都是被魏梦利用的棋子罢了。 …… 虚空地下。 长空混浊,散发着阵阵腥臭的味道。 背部血肉模糊到触目惊心的皇甫筱筱,一路朝黎明城的方向狂奔而去,想把杏花村的消息带给魏梦。 然而,她到时,已是人去城不在。 皇甫筱筱穿着破烂的盔甲,愕然地望着一望无际的平地,除了一些上了年纪的地鬼和异兽伛偻着背部慢吞吞的行走以外,哪里还见繁华的黎明城?甚至连虚空的太阳都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呢? 皇甫筱筱的心脏宛如被恶鬼的魔爪狠狠地撕裂开,被千万根钢针无情的贯穿。 痛感从心脏开始,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睚眦欲裂的望着这一幕,精神防线犹如开闸的洪水,瞬间被攻破。 “噗嗤!” 皇甫筱筱一口血雾从嘴里喷洒出来,强撑着多时的她终于无力单膝跪在了地上。 手里的刀深深的插在虚空大地,全部的力量都撑在这把陪她万年之久的刀上,方才不至于如烂泥般瘫倒昏厥过去。 “女王……何必欺我?” 皇甫筱筱的眼珠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血红的颜彩染红,直到一双瞳仁与眼白处,都变得血红。 事到如今她当然清楚,魏梦欺骗了她,利用她去跟叶楚月、剑帝斗智斗勇,转移叶楚月他们的重心。 实际上,魏梦早便知道以叶楚月如今的智谋,当然能算出符文之地的障眼法。 正因如此,她才有时间把黎明城送到武道巅的天堂,直接成为帝域之王。 这九万年里,魏梦不仅钻研如何把武者变成不人不鬼的异人,还把黎明城的宫宇楼阁都变成了空间宝物般的存在,小小的宫殿空间内,能容纳许许多多的高级异人、地鬼与异兽。 至于那些垃圾的地鬼、异兽以及尚未成功的失败艺人,就在那无人问津的虚空自生自灭,直到死亡的到来吧。 皇甫筱筱依旧跪在地上,单手扶到而耷拉着头,猩红如血的一双眼,失望和痛心的情绪宛若惊涛骇浪般翻滚。 “梦王。” 她如行尸走肉般,自言自语:“你又岂知,若要臣死,若要臣以身布局,无需隐瞒诓骗,臣也甘之如饴?” 只要魏梦一句话,她愿意带着皇甫军去杏花村成为叶楚月和剑帝的瓮中之鳖。 魏梦的欺骗让她心如死灰。 无与伦比的疼痛,宛若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被虫蚁给活生生的啃噬。 “嚓,嚓。”赤金色的软靴踩着泥土的声音出现。 那金线缝成的靴子,从遥远的地方走来,停在了宛如傀儡般的皇甫筱筱的面前。 大金的袍子稳稳当当的垂着,任由狂风如何肆意都掀不起来。 金色袍摆绣着刺目的大红玫瑰。 一大簇一大簇的燃烧,如火,似血,纷然而……艳气! 五焰城的黄权城主,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皇甫筱筱。 他并非孤身一人前来,身后的半空,还悬浮着一道黑色的身影。 女人披着纯黑的长袍,戴着遮脸的斗篷,身后还背着一把偌大的长弓。 弓手女人凉薄如水的目光,淡淡的扫过失魂落魄的皇甫筱筱,轻勾起了斗篷覆盖下的嘴角,发出了嘲讽的笑声,“真……可怜呢……” 皇甫筱筱蓦地抬眸,嗜血狠戾的看向两位不速之客,“你们,是谁?” “是来,逮捕你的人。” 女人摘掉斗篷,露出了一头血红色的长发,和精致到完美无瑕的脸庞。 这张脸,有种极其独特的气质。 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更像是从地狱里走出的圣洁之仙。 她有一双纯黑到不含杂质的眼睛,浸着霜色,含着没有温情的笑,直视着被遗弃的皇甫筱筱。 “皇甫筱筱,本尊以虚空前主叶皇的名义,正式逮捕你,请跟我们走吧。” 女子笑时,既清冷,又妖孽。 像是妖灵与仙人的结合,给人很强的距离感。 “黄权——”弓手女人抬手拨弄着浓厚的红发。 “是,乌啼圣女。” 黄权袖口里窜出金色的巨蟒,将皇甫筱筱死死地缠绕住。 宛若阶下囚的锁链,扼住了皇甫筱筱的咽喉。 皇甫筱筱竭力地瞪大了眼睛,呼吸越来越不顺畅。 林乌啼面无表情如冷血的野兽般注视着皇甫筱筱。 她缓缓地取出了背在身后的长弓,对准皇甫筱筱拉开了一支箭矢。 箭过,留下撕裂的痕迹和云烟,无数黑鸦从箭矢留下的痕迹破空而出。 万千黑鸦覆盖此地,发出叫人悚然的鸦声。 片刻,黑鸦消失。 而这片破败之地,已无三人的身影,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只留下林乌啼越来越远且极其空灵的声音,“皇甫筱筱,你违背祖训,背叛皇甫一族和帝域,你,想好,怎么忏悔了吗?” 直到最后一个音停下,此地寂静阴森的可怕。 …… 武道巅的上空,偌大的黎明城宛如古老的国度。 黑暗,阴森,血腥,恐怖,压抑。 种种不适的氛围,压在帝域大陆。 黎明城上,身穿血色长服的异人,悬浮在边沿处,是四周大陆的人都将她看得真切清晰。 她缓缓展开手中的黑金卷轴,用能够震响帝域的声音高声道: “吾王魏梦,携太阳光明与黎明城重归帝域故里,是以普天同庆。梦王不愿大动干戈,可给诸位一条生路,只要交出叶楚月,尔等便能永久的在光明之下生存,否则,尔等便会沦为黎明城的食物。尔等,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臣服黎明城,效忠于梦王。” 言罢。 卷轴丢出,膨胀了几百倍的面积悬浮在高空,以王的名义,通知这座大陆的平民。 楚月立在鸟背,远远地望着这一幕。 她朝大地看去。 瞳泣血,掠过帝域各地。 有年迈的老人不顾儿孙的阻拦拄着拐杖走去,瞪着天空的黑金卷轴喊到沙哑,“放屁,放屁,都在放屁。” 有青涩的少年召集数百同伴走出星海城,背着沉重的兵器,高扬着用撕下的衣袍做出的旗帜。 旗帜之上,有着他们汇聚百家鲜血写下的字: 楚! 醒目的楚飘扬在风中。 少年竭力大喊: “去他娘的梦王,吾等只臣服楚帝!” 帝域少年,宁死不易主! 孰是孰非,有目者皆看得清。 第2157章 太极雷霆臂,一拳震九天 一面面“楚”字旗帜,从帝域大陆的各个角落出现。 因时间来不及制作真正意义上的旗帜,就用少女的衣裙,用为婴儿祝祷的百家步。 一笔一划,在乱世里用淋漓的鲜血刻下潦草的“楚”。 此时此刻,他们都是武神殿的成员。 没人愿听黎明城的鬼话。 他们怎么可能相信把他们当成食物的异人,而不去相信为他们身经百战犹不悔的帝主? 楚月的瞳,在看见那些旗帜的刹那,瞬间发红,隐忍着滚烫的热泪,压抑着无能为力的悲痛。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迎着风愤恨的望向高空之巅的那一座城。 轩辕修说:“武神境的武者羽化万年,会将毕生武学形成传承之力,但这么多年来,没有人能够打开武道巅的武学之门,而武道巅羽化的英雄们,是万年前魏梦所痛恨的存在,她不仅要占领帝域,她还要摧毁帝域的武学之门。小叶子,魏梦敢拿皇甫筱筱和五十位星阶异人去跟你博弈,就说明,黎明城内的星阶异人,比黄权所送来的资料上的记载还要多。” 轩辕修所说的这一点,楚月也意识到了。 她既无法阻止黎明城重归帝域,但要守住武道巅。 守住帝域的英雄们。 守住帝域的武学之门。 哪怕英雄已死。 哪怕武学之门从未开启。 “魏梦,肯定还有助力。” 楚月目不转睛的盯着黎明城看。 这会儿,夜墨寒所率领的剑帝一族和隐世强者,都出现在了此处高空。 “抱枕。”墨发飞舞时,楚月的瞳还未完全收回,那近乎破碎又诡异如地狱之眼的瞳眸,在高空之上注视着她的此生挚爱。 夜墨寒弃掉了他足下的百尺巨龙,跃到了朱雀的脊背,朱雀嘚瑟的朝百尺巨龙嘲笑,百尺巨龙则是不屑一顾。 男人轻握住楚月冰凉的手,宽慰道:“九洲地下的神脉,有动静了。九幽族长冰蓝心在镇守九洲与虚空对战的时候,用九幽一族的轮盘,发现了神脉的迹象,帝域底层被虚空破坏,神脉将出。” 楚月眸光微闪,瞬间点燃起了希冀之光。 夜墨寒因神光而诞生。 帝域的绵延山河,亿万武者,唯有他才能拾起神脉。 “成为神。” 这是她与夜墨寒共同的想法。 是响在彼此心间的同一道声音。 “百位隐世强者,怎么只有一半出现了,剩下的一半呢?”太夫人诧然地问道。 夜墨寒回:“沈京昶阁下,带着一半的人,去联系帝域的隐世宗族了。” 盛世而隐世。 乱世而出世。 这帝域需要的不是单枪匹马的王,而是需要千千万万的武者来一同守护。 胜利,天下,黎明,太阳,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是全天下人的! “若有隐世宗族相助,我们肯定能守护住武道巅的。”太夫人眼含热泪。 话音落下,却见遥远的东方,沈京昶黑着脸带着剩下的五十位隐世强者御剑而来。 “如何?”太夫人问道。 楚月和夜墨寒见沈京昶的脸色,心底大概猜测出了个大概。 沈京昶咬牙切齿,红着眼说:“九万年前的大族,有皇甫一族,上官一族,南宫、东方、云、白、诸葛、冷……等十几个大族,他们的祖先都死在虚空之战,或是死在武道巅,而他们……” “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不再隐世,确实出世了,但却成为了黎明城的贵客,与黎明城的魏梦把酒言欢,商讨着如何摧毁武道巅。” 沈京昶问:“信仰是会变得,对吗?楚帝,剑帝,是这样吗?” 跟着他来的五十位隐世强者,都垂头丧气的提不起精神。 他们以为那些隐世宗族,会是自己的战友。 到头来,他们都在孤军奋战。 “变得不是信仰。”楚月说道:“他们的信仰从来不是帝域的太平万民的顺遂,又何来的改变呢?他们不过是踩着帝域的血肉阶梯来享受狂欢罢了。” “我们与黎明城的综合实力相差太大,这如何能赢?”隐世的女强者许裳问道。 “赢什么?我们要死!死而后生,破而后立,不仅是我们,也是帝域需要面对的。” 楚月说完这一句话,脖颈生长出了一片晶莹剔透的紫色龙鳞。 她把龙鳞拔下来,顿时喷出鲜血一片。 随即,把龙鳞丢上去。 血色字体紫光旗面的楚字旗帜,覆盖黎明城的黑金卷轴。 楚月跃到高空之上,太极雷霆覆满臂面,武神气息爆发开来,一拳震九天,其声响彻帝域: “我,叶楚月,但求一死,只为帝域。” 只有敢死,并且不怕死,才有一战的资格。 扛着楚帝旗帜的无数武者。 响起了无数道的声音: “我,帝百年,但求一死。” “我,陈天山,但求一死。” “我,李舞,……” “……” 普通武者的一道声音或许渺小而不起眼。 可若是一千道,一万道呢? 那必然会掀起史无前例的风暴。 老伯公笑道:“这,才是帝域的信仰。” 沈京昶、许舞等丧失斗志的隐世强者们,眼底重新燃起了光火。 那是向死而生的光火。 “我沈京昶愿为帝域而死。” “隐世许裳,但求一死。” “……” 声若战鼓,似号角,亦是帝域在灰烬里新生的信仰。 楚月望着那龙鳞所留的旗帜,面带微笑,心底有了新的思量。 男子黑袍翻滚,与她并立在九霄的猎猎狂风,一言不发,用真力治愈着她脖颈的伤口。 “抱枕。”她扬起脸笑:“去九洲吧。” 夜墨寒默然不语。 “九洲的神脉,等了你九万年,对吗?” 夜墨寒依旧不说话。 “你已经失去了五感,你感知不到疼痛,也感知不到热冷,甚至失去味觉,对吗?” “你知道了?”男人终于开口。 “我瞒不过你,你也瞒不过我。” 楚月说道:“在杏花村,温度炽热,但你感觉不到热,是因为你的身躯和灵魂若无神气的支撑,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你本不是人,你是神。九洲的神脉,不是什么鬼皇鬼主所留,是你所留,抱枕,别骗我,回答我。” 第2158章 异女酒,骨生香 夜墨寒垂下睫翼,点了点头。 九万年前,他为献祭彼岸花,送出了自己的神脉。 八万年前,他的武体经过一万年的变化,生长出了一条神脉。 那神脉,虽不如当年的精纯而强大,却会让他成为至高无上的神。 他无法留在下界等待着他的姑娘。 他只能去洪荒上界,去追求仙神一道,彻底与现在的凡人道分离。 彼时,上界七杀天的人来找到了他。 他拒绝了七杀天的仙神强者。 并且当着仙神强者的面,抽出了自己的神脉,用元神之火,将其燃烧为灰烬。 仙神强者气到面容扭曲,辱骂了一番,便离开了此地。 神脉的灰烬,随着风落了凌天的九洲。 后来,被人们叫做神脉九洲。 但夜墨寒的武体因此受损,他后来的魂灯命轮也是因为二次抽出神脉的后遗症。 他会丢失掉九万年前的记忆,也是如此。 第一次失去神脉,他是个无法成神的正常人。 第二次失去神脉,他是个身体不健全的人。 就如同当年失去了金瞳的楚月那样,因为身体的不健全,而导致诸多的病根。 故此,失去了为人族武者一条筋脉的他,曾被天凰夫人灌入的虚空鬼血,俱汇聚到了这条筋脉。 后来,生长成了邪根。 这是他邪君的源来。 “阿楚。” 夜墨寒缓声开口。 楚月不再逼问,而是张开了双手,脸颊的笑容愈发明媚,一侧的瞳金红相间。 她说:“抱我。” “好。”男人紧紧抱住了她。 “去吧,去成神吧,去追逐你的神道吧。” “不用管我,不用担心我,因为我,会去宗门,会上天梯,会和你并肩而行。” “抱枕。” “帝域万民,在期待神的拯救。” 她更希望的是,她喜爱的男子,能够重新踏上本该去往的神之道。 而非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放弃神。 “好。” 夜墨寒浅笑,妖孽的脸庞不复往日的冷峻寒霜,温柔的似冰川消融,如那和煦的初春山风。 他本是高岭之花,是洪荒武者崇拜的神,是要在上界神之道叱咤风云的王,不该堕落于贫瘠的土地,在等待中成为地狱所不齿的灰烬。 楚月紧抱住男人,猛嗅着男人胸膛熟悉的冷竹香味,她如个贪婪而难以自制的瘾君子,恨不得将那冷柱清香烙印在自己的骨子里。 夜墨寒抬手,温热的大掌轻覆在她的后脑勺,紫眸深处宛若镶嵌了一圈碎钻,莹莹生辉的宛若跳动在紫色星河里的潋滟之光。 他不曾说的是。 不管九万年前,还是今朝今日,帝域的神,永远是一个叫做叶楚月的女子。 而现在,他该捡起被自己丢弃两次的神脉了。 去吧。 去成神吧。 神才能守护住自己的女子。 世道,是强者的世道。 “阿楚,先与其周旋,不要对战,我很快就来。” “好。”这一回,轮到楚月点头说好。 …… 夜墨寒走了。 九幽剑族的护法和圣域的部下都留了下来,独自奔九洲,孤身赴神路。 那本该是他的道,他的路。 轩辕修问:“小叶子,爱是什么?” 楚月望着他孤独而英勇的背影,笑着说:“爱是夜墨寒。” 轩辕修:“啧,酸的牙疼。” 楚月不知人世间真正的爱是什么。 但她觉得,互相走在各自本该闪闪发光的大道而互相奔赴,是她最希望的。 她的武体太过于复杂,她走不了仙道,踏不上神之道,甚至无法专修妖、魔等道。 她只能走凡人之道,用这破碎过无数次的躯体,成为与神同行的凡人武者。 …… 黎明城。 朝拜广场,歌舞升平。 实力中等的异人舞女,挪动着柔软的腰肢,脸颊戴着面纱,在靡靡之音中边跳边脱。 脱落的薄纱衣裳轻如手帕丢到了宴客们的脸上。 人到中年的宴客并未将浸染着异人少女清香的薄纱给摘下来,反而紧紧捂在脸上贪婪的深嗅了一口气,骨头都跟着酥软了下去。 当他摘掉薄纱衣裳,露出了一张满足而享受的脸,淫.笑着说:“传闻虚空的异女,身段柔软如猫,异人骨生香,娇似花,美如精灵,若能肌肤相贴销魂一回,必是醉生梦死,不毁人间一趟,今儿个感谢梦王与上界阁下相邀,让我等,大饱眼福。” “大饱眼福算什么。” 魏梦把玩着戴着皮质手套的手,好笑地说:“上官族长,本王养着这些异女,为的就是,献给诸位的友军啊。诸位放心,此战过后,上界阁下会安排诸位前往洪荒中界,成为独立的宗门。” 上官族长和魏梦口中所说的上界阁下,指的是上界来人,也就是戴着斗笠坐在魏梦身旁的一位黑裙少女,少女戴着斗笠,遮住了自己的面容,只有两绺头发分别沿着两侧的肩窝从斗笠之下垂落。 这位黑裙少女,乃是上界魔道公主琳琅公主身旁的仆人,琳琅郡主偷偷派她下来,就是为了推翻楚帝统御的帝域大陆。 如此行径,不合上界天梯的规矩,因此只敢斗笠遮脸,私下进行,而不敢肆意宣扬,大声高调。 “梦王一心为我等着想,我等甚是感动,这杯异女酒,冷某先干为敬。” 一位年长点的男人,正是隐世宗族里冷家的族长。 这些宗族当年之所以隐世,就是想私下修炼变得强大,来日帝域所需要的时候再出世。 但九万年过去了,当年大族的信仰与先辈祖训,又有几人能铭记呢? 谁又不是记住当下的利益? 家国大义。 那是英雄们的。 英雄,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情愿当狗熊活着,也好比为万民而死来的爽快。 更别提他们即将去往洪荒中界,有着无上的前程。 魏梦勾着唇角,饮下如清辉照影般的异女酒。 异人是被魏梦改造过的。 酒水,是特殊的异人少女们的月水所酿造而成的。 月水酒,骨生香。 似罂粟毒,有成瘾性。 还会加重人族武者的戾气。 诚然,关于异女月水酒的具体效果,魏梦没告诉给这些隐世大族们的族长听。 魏梦挥手,“诸位,好生享受吧,享受完了,与本王一同毁了那武道巅。什么武学之门,什么英雄冢,都得去死。” 隐世宗族们的族长,拥着那白皙貌美的异女,贪图对方的骨香而欲罢不能。 …… …… 一场混乱而荒唐的宴后,黎明城集结了大量的隐世宗族精锐前往武道巅。 楚月目送夜墨寒离开,估算着时间,确定夜墨寒进入九洲神脉大境后,擦拭着手中的护国神刀,微笑着说:“破布。” “奴在。” “可休养好了?” “愿随主子再战虚空。” 第2159章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寒光金甲,休养多年,只为这一刻。 但见话音落下之际,轩辕修怀里的破抹布,陡然闪烁着熠熠光辉,宛若灼热的太阳一角,又有月的晶莹与清寒,既满身光亮,又传出庄严古老的力量,一切只因他来自九万年前。 寒光金甲,散如满天星般,无数道的光火散在神农空间,似是误入人间仙境,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拥有金眸的男子端着矜贵之气,杀机藏在贵气之下隐隐待发,含笑间赴乱世战场。 他还是当年的他,愿陪旧主,战至生命的尽头,唱一曲飞蛾扑火。 魂体的轩辕修,盯着悬浮在神农空间四处的金辉,削薄的唇微微张开,眸光颤动了数下。 良久,恣意洒脱一笑,“小叶子,玩命的事不带上朕,那可就太不地道了。” 他仅仅只是诸侯国轩辕王朝的开国太祖,但于帝域而言,他自愿为镇守家国一匹夫。 这一场战,正道之士,浩然者,谁都不能幸免。 只有战。 只有杀! 只有黑暗下血路的尽头,才有新的万家灯火与太阳将升的黎明在等候。 赴死的人不会错过第一缕曙光。 “轰!轰轰轰!” 轰隆隆!轰隆隆! 雷霆滚滚,震荡武道巅。 黑云压境,血光冲天穹。 十几个隐世宗族的族长,率领精兵无数,超强武者,占领着武道巅的各个方位,欲要毁坏掉武道巅。 楚月眯起眼眸望着武道巅的方向,长臂一挥,光芒涌动,象征着武神殿主的凤翎战袍,顿时披在了身上。 她要走一走昔年的路。 她非孤身一人。 这山河万里,天下万民,无数个向死而生的武者,都是她的战友。 今夜,为武道巅而战。 “小楚。” 身后,响起了老人熟悉的声音。 她缓缓地回头看去。 黑夜里,走来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人。 身患隐疾且已年迈的外公,满身的勋章灼热如青阳,那铁芒冰冷的盔甲之下,掩藏着老人一生的热血。 太夫人身披前总司的战甲,手中金色的拐杖挥动时化作一柄锐利逼人的长剑。 母亲依旧是当年长安的镇北侯。 而这一次,她为帝域而战。 越来越多的人出现。 有熟悉的,有不认识的。 她的身后,有无数,无数,无数的人。 紫苑弟子所组成的楚军。 帝军司现任总司沐凤鸣。 帝军少将叶阳。 这一刻,帝军司的每一个士兵,头部都缠绕着自己做的发带。 发带扬在半空,宛如游子离家时的意志坚定和对母亲的不舍。 那一杆杆旗帜,并未有正规的旗帜,五花八门的,什么类型都有,不变的是血色的“楚”字。 楚月甚至数不清,身后有多少人。 但她知道,她的身后并非空无一人。 帝域五部,能赶来的强者,都赶来了。 赶不来的,也在赶来的路上。 他们要守护苍穹云霄的武道巅,还要守护这片大地。 “吾等愿随楚帝,身死武道巅,葬身九霄外,共谱当年之画卷,但盼子孙后裔再享万年和平。” 老伯公白发苍苍,皮肤褶皱下灰浊的眼睛透着如雷霆般震烁似钢铁般坚定的意志,他单膝跪地,颔首抱拳,发出了中气十足似洪钟般高昂而雄浑的声! 黑压压的人山人海,都单膝跪了下来的。 或是士兵。 或是平民。 或是武者。 ……太多,太多个或是了。 他们异口同声道:“愿随楚帝,身死武道!” 言简意赅的八个字,震颤此间天地。 楚月眼眶通红,咽喉胀痛。 怕死吗? 不怕! 嫣红的唇,绽开了极致的笑。 “好一个身死武道。”楚月笑着说:“那便,给老子战个痛快,与她魏梦不死不休!” “犯我帝域,弃我疆土,害我子民者,死!” 说话间,楚月的身影旋飞在半空,划出了凌厉而漂亮的弧度。 倏地! 金光覆在她的战袍。 完完整整的寒光金甲,重新出现在她的身上。 旋飞过后。 双膝微弯。 身体俯下,右臂一拳砸在半空,如砸在了脆弱的平地。 拳下,顿时裂开了无数道雷霆光电。 太极雷霆光电,蕴满武神之气,有一道恐怖的屏障覆盖。 雷霆光电一路蔓延,随即成为登天之梯,在光芒闪烁时疯狂地朝武道巅的地方弥漫而去。 一点本源之气,迅速晕染在雷霆登天路,以神庙之战学来的囚笼模样,将登天之梯全部囚住,覆盖,使得更加的强悍牢固。 “给老子杀!” 楚月足尖一点,飞跃高空,双袖灌风蕴起帝鼓。 双手汇聚光亮。 精灵小骨和那在数蚂蚁玩的血翼少年,化作两道鼓锤,出现在她的双手。 帝鼓再响,奏起旧时战歌,点燃武者意志。 天上人间,皆可看到一身寒光战甲背着护国神刀的她,逆着刺骨狂风,猛捶而下。 随着战鼓的响起。 她的一双眼眸,因战甲的缘故,染上了浅浅的金色。 那一刻,她如神明降临在破败的黑色大陆,雷霆指引世人的方向,战鼓敲醒沉睡的将士。 又一鼓砸下,天地共震。 金莲绽放,万魔破空而出。 魔人们沿着雷霆电光的登天之梯一路狂奔。 所过之处,金莲圣洁。 一个又一个战士,冲上登天之路。 “杀!杀!” “不是魏梦死,就是我死,武道巅总要有人死。” “魏梦畜生,岂敢欺我大陆!” “不就是死吗?宁死不当魏梦的走狗,宁死不做虚空的傀儡,来生还愿是楚帝的子民。” “去你二舅姥爷三表哥他外甥的,虚空恶鬼们,吃爷爷一口唾沫。” “……” 千万道声音响彻黑夜,宛若一锅锅热水同时发出沸腾的吵杂响声。 “轰轰轰轰!”鼓音不止,金甲生辉。 李承雪三位域外宗门弟子,瞧见这震撼的一幕,内心有极大的感触。 域外宗门,鄙夷下界大陆。 却不知,帝域武者们顽强的意志,欲比天公高。 李承雪负手而立,长叹:“这趟帝域,没有白来。” “是啊。”李灵珠道:“承雪兄,怕死吗?”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李承雪拿出一坛酒,喝了一大口,明亮有神的眼眸笑望着身旁的白衣女子。 李灵珠大笑出声。 死? 她倒是忘了。 他们三人,原就是找死三人组啊。 第2160章 这无垠大陆最后的一个王 旋即,李承雪三人踏步登天之路,足踩雷霆,任由光电呲呲生焰。 他们并未像那些战士一样冲上武道巅,而是分发青峰派送来的兵器。 大多数武者的兵器,已经被虚空之气侵蚀的脆如薄纸,不堪一击。 青峰派所锻造的兵器,虽不是什么神兵仙器,却也是锋利又坚固的。 战士们往前冲,并在半道接过青峰派的兵器,斗志愈发昂扬。 他们扛起的一杆杆旗帜,在雷声狂风里摇摆不定。 …… 武道巅四侧,十几位隐世家族将此地围剿。 魏梦和来自上界魔族公主的女婢一同走出。 去往武道巅前,魏梦侧眸,阴冷的看了眼自己的下属,翳声问道:“皇甫筱筱,不见了?” 下属低头回:“我们留在地底接应皇甫将军的异人也不见了,至于皇甫将军,宛若人间蒸发,不见踪迹。” “本王知道了。”魏梦神色淡漠如冰,双眸覆着一层凉薄的秋霜,转而问:“本源之血,有下落了吗?” “还没有。”下属说:“但可以知道的是,用来启动大焚音功法的本源之血,就在帝域五部之一的凌天部!” “继续找,找不到,提头里见。” “是。” 有过前车之鉴,魏梦当然得提防大焚音功法的出现。 当年是因为玄女的叛变,才使大焚音功法以失败告终。 否则的话,虚空夺不走大陆的太阳,帝域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本源之血,是当初大焚音功法失败之后遗失掉的“阵眼”。 若把大焚音功法看成一个阵法的话,本源之血,便是缺一不可的中枢阵眼。 武道巅的风暴,恐怖如斯,宛若九幽地狱的景致。 飓风刮得众人脸部生疼。 魏梦望向了武道巅大碑周围盘膝而坐的“死人”,半副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了冰冷不屑的笑容。 眼前的这些,大多数都是九万年前与她对战过的老熟人。 可惜啊。 这群不知好歹的武神,沦为了尸体。 而她,才是笑傲帝域与虚空的王。 是这无垠大陆的最后一个王。 “梦王。” 上官族长的脸颊堆满了谄媚的笑,身穿青色蟒袍的他朝魏梦卑躬屈膝,拱起了双手,“只等梦王号令,吾等随时能够摧毁掉武道巅。” “这天下,是梦王的天下,武道巅一毁,梦王主宰帝域,指日可待。”冷家族长冷如罡说道。 忽而。 雷霆声,闪电光。 宛如炽热的太阳闪耀在黑夜。 “轰!轰轰轰轰!” 然后便闻帝鼓之声,震耳欲聋,耳膜仿若也要随之破碎。 “该死!”隐世宗族之一的诸葛家主诸葛锋瞪目大喝:“这群该死又愚蠢的武者,怎敢挑衅梦王?” 魏梦挑眉,冷笑,“不自量力。” 十五个隐世宗族。 每一族,都有二十个武神境高手。 黎明城内,星阶武神的异人,不下千人。 叶楚月,哪什么跟她斗? 她蛰伏虚空,潜藏黑夜,足足等待了九万年,苦苦劳累了九万年。 所谓的楚帝,并非历经九万年的成长,左右不过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野丫头,连那地上不值钱的草芥都比不上。 “杀!” 魏梦一挥手,黎明城的城门大开,五万的高阶异人掠出,换算成武道境地,每一个都是半步武神境了。 除此之外,还有十万武帝境的中阶异人。 星阶异人,留城观望,一个都没出。 战场展开厮杀。 刀光剑影。 血溅长空。 “嘶!” 上官族长一拳砸在一位青年的腹部,拳锋震碎青年的浑身的骨头,青年的眼珠子都快爆出来。 他在上官族长的拳下,瞪着眼睛,一声,一声,沙哑而艰难地说:“帝……帝百年……无悔一死。” 冷家族长冷如罡,一刀斩碎十几人的头颅。 鲜血洒在他雪白的长袍。 他握着头低头一看,笑眯眯地说:“这算不算踏雪红梅,倒也别有一番风味了。” “冷兄,你不行啊。” 诸葛锋一枪腰斩三十人,“不如当年了。” “这才刚开始,急什么。”冷如罡大笑,“要玩,就玩一场大的,败者,如何算?你若败了,把你那几个小妾和你的小女儿作为赌注给冷某人,如何?” “没问题。”诸葛锋说:“你若输了,你那位妻子,就给在下吧。” “那,开始吧。”冷如罡眸光阴鸷,充入战场,见人就杀。 每杀一个人,就会取出对方的神魂碎片绑在自己的腰带上。 那是让他得意洋洋的战利品。 “他们在干嘛?”李承雪问。 “屠戮游戏。”李灵珠眼睛通红:“他们,还是人吗?他们靠屠戮的数量来当成一场游戏,一场赌局,说是牲口也不为过。” 陆崇敬怒吼,“该死,该死,他们该死,究竟是怎样的恶毒,才能做出这般惨无人道的事情来?” 他们在宗门之地,虽见过人心险恶,却不曾见过这般的黑暗腐烂的心。 这群牲口漠视武道,不敬畏生命,甚至还以此来作乐,用恶心二字去形容他们都算是抬举他们了。 百位隐世强者,跟三百位宗族的武神强者对拼。 是螳臂当车的力量。 却是火山喷洒的意志。 金色的光芒,穿梭武道巅周围的战场。 楚月身穿寒光战甲,护国神刀腰斩高阶异人,另一只手直接穿进了异人的胸膛,捏爆异人体内的鬼兽内丹。 内丹碎裂,异人烟消云散。 内丹若完好无损,就算腰斩,断开的异人之躯也会从血肉里面重新生长出来。 金色战甲,染上红的血液。 她立于长风,回头看去,密密麻麻堆积如山的是帝域武者的尸体。 即便如此,还有无数的帝域武者前仆后继而来。 十位武神境的星阶异人将楚月包围。 “咔,咔嚓。” 楚月抬眸看去。 冷如罡和诸葛锋,一前一后,一刀一剑,分别刺进了隐世强者之一沈京昶的身体。 沈京昶口吐鲜血,睚眦欲裂,竭力的哑声喊道:“沈……沈……京昶愿随楚帝……身……身死……死武道。” “刺啦。” 冷如罡二人齐齐拔出刀剑。 沈京昶的两个窟窿,血如泉涌,朝外狂喷。 楚月瞳眸紧缩,攥着刀柄的手发力到指骨似要断裂。 十位星阶异人的杀气如天罗地网覆盖了她,似将她缠绕成了将要窒息而死的蝉蛹。 “尔等……去死!”楚月怒吼一声,持护国神刀冲出杀气蝉蛹的囚笼,她不要命似得跟十位与自己同境地的异人缠斗,伤口撕裂,对方皮开肉绽,已然分不清风中的血雾来自自己还是对方。 而这时,没人看到的是,随风暴涌动的血液,染红了武道巅。 武道巅的碑面,也越来越……红…… 第2161章 他这一生,经历过两次战役 “咔嚓!” 冷如罡与诸葛锋,再出刀剑,贯穿了沈京昶的身躯。 沈京昶的眼睛爬满血丝,体内被刀剑锋芒撕碎了心脏与命脉,生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剥夺。 “扑通”一声,沈京昶单膝跪在长空,哪怕已然成为了一具尸体,依旧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手还死死地握着兵器,眼睛瞪大显然是死不瞑目。 他自然死不瞑目。 他这一生。 经历过两次战役,和九万年的暗无天日。 第一次战役,帝域失去太阳,剩下爱后狼藉。 他和百来位同道者,都被关在神庙内。 但他们未曾因此而放松懈怠,更不会自暴自弃,他们互相鼓励,修炼出更高的境地。 然而,他沈京昶终是没熬过第二次虚空之战,没能看见胜利的来临。 作为沈京昶同伴以及隐世强者之一的许裳,见沈京昶了无生气,尸体僵化,满身的衣袍都被鲜血染红,身上是四个骇然刺目的大窟窿。 她握着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睁大的眼倒映沈京昶宁死不躺的身影,染着敌人鲜血的嘴唇微微张大,脑海里如走马灯般涌现的画面是多年来的相伴岁月。 彼时的少年,走在贫瘠的大地,笑着迎风,与她说: “阿裳,来日我要这片土地上所有的花,都为我而绽放。” 踏足血流成河的战场,他跪在地上抱着那些不完整的尸体嚎啕大哭,“是我无能,我护不住,护不住。” 后来,被封在神庙雕塑,黑暗吞噬了光明。 沈京昶问:“阿裳,我们的大陆,还有得救吗?” 她回:“不知道,那你想救吗?” “我还想试一试。” “我也是。” …… “沈京昶!” 许裳眼睛通红,提起一柄银色长剑,踩着高阶异人们的头颅,如履平地般轻松,几起几落间,便出现在了冷如罡和诸葛锋的面前。 长剑所至,杀气腾腾。 “你们,拿命来赔!” 许裳大喊着。 诸葛锋、冷如罡对视了眼,反手贯穿了许裳。 许裳倒在血泊,垂死之际,从袖口拿出了帕子,她在这帕子上缝了个歪歪斜斜的“楚”字。 这面旗,她不愿拿出来,太过于磕碜,便和沈京昶几个商量,等打赢了这一场仗,就凑钱去做个华丽好看的旗帜。 他们虽然是至高无上的武神境,但现如今他们一个比一个穷。 “嚓,嚓。” 诸葛锋一脚踩在许裳的手腕,将对方的腕骨踩断。 只见疼痛之下,许裳攥紧的手掌缓缓地舒展。 那一面帕做的旗,随着血风飘荡,落在了武道巅之上。 诸葛锋缓缓地松开了脚掌。 复又踩了下去。 接连几次。 许裳的腕部那里仿佛只是吊着皮般,完全的内陷弯折。 诸葛锋如同集市上杀猪的屠夫,很满意的望着许裳惨白的脸上布满了汗珠。 “冷兄,这下贱胚子的骨头倒是硬,玩起来定然过瘾。”诸葛锋道。 冷如罡望向了正与十位星阶异人缠斗的叶楚月,眉峰高高挑起,“下贱胚子有什么好的,剑帝的女人,你碰过吗?” 诸葛锋当时朝楚月看去,露出了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不过是个新晋武神境,却能对战十位星阶异人,倒是能耐。” 冷如罡说罢,便与诸葛锋一同前去对付楚月。 正在此时,苍穹尽头响起了宛若天籁仙乐般的声响,似流水倾斜而下,淌入众人的耳朵。 诸葛锋抬眸看去,天边尽头,一袭白衣胜雪的男子玉立最高之处,手执一本古老的书。 他出现的刹那,此间的风暴,都成了润物细无声的微风。 “沐白衣!是沐白衣!”有人惊呼。 “沐家白衣,携隐世沐家,前来助阵楚帝,愿陪楚死,身死武道犹不悔。” 沐白衣的声音很好听,似山间积水被无端的风掀起,又如美人午后用葱玉似得手指拨弄着晶莹剔透的珠帘。 话音才落,三十位武神,出现在沐白衣的身后,俱都穿着雪白的袍子,头戴霜色的斗笠。 每一位武神,手中都拿着银白色的长枪。 枪的尾端,吊着惹眼的玉穗子。 北方沐族,九万年前,又被称之为北沐剑族。 沐家,拥有帝域最强大数量最多的剑客。 第一次虚空之战尚未爆发时,沐族是帝域第一大族。 沐白衣落入战场,衣袍翻飞,双足淌过血河却不见半点鲜血。 北沐剑族的三十位武神们,与他一同加入战局。 虽不足以改变战场的大方向,却也是帝域的一大助力。 沐白衣执书的手一挥的同时,身体往后滑去,书里的黑色字符跃然而出,化作黑色利刃穿梭战场,直奔诸葛锋与冷如罡。 “沐家,尔等不过是杯水车薪,自找死路罢了。”魏梦看着沐白衣的眼神,多了一抹炙热喝道:“你们若此时能够迷途知返,本王会原谅尔等暂时的无知。沐白衣,眼睛长在你的身上,难道你还没看清楚帝域必亡,靠一群只会喊口号实际上屁用没有的乌合之众,能赢吗?不能。本王劝北沐剑族的诸位,识时务者为俊杰,跟着本王,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天材地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沐白衣的先祖,曾也一身白衣,救命于水火。 如今的沐白衣,和那位先祖生得一模一样。 直叫魏梦呼吸一窒。 当年…… 当年她与那位先祖有过婚约,两人的感情不说炙热腻歪,但也是互相敬重,彼此欣赏,算是志同道合的人。 那人,如白月光般,照亮了她年幼时的灰暗时光。 后来,她被叶皇炸毁了半副身体,用了很久才与鬼兽融合。 等她想把沐家的未婚夫接到虚空做她的王后时,那人却极其失望的望着她。 那种失望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她的心脏。 “魏梦,你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 “你怎能与虚空同流合污?” “我的剑,为天下苍生而战,我这个人,为黎明百姓而生。” “这是你我二人的信物与婚书,从此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魏梦。” “现在的你真令我厌恶,离开我吧。” 第2162章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不! 魏梦半面人,半面鬼兽,绝望的看着那圣洁如皓月的男子沿着山间小路欲走越远,直到完全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思及此,魏梦愈发狂热而贪婪的注视着沐白衣,那番姿态,好似随时能张开血盆大口将沐白衣吞入腹中一般。 “只会说口号而已吗……?” 沐白衣耷拉着头,目之所及是犹如江海般翻涌而过的红色液体,是每个“找死”之人生前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是啊。 他们太弱了。 这个大陆太弱了。 不及魏梦之狠毒。 不如黎明城之强大。 帝域大陆的武者,光是生存就要耗尽毕生的勇气和精血。 而魏梦,躲在见不得人的地下,“努力”了九万年,方才有如今的出头之日。 沐白衣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一双明亮的眼眸,平淡而温和的望向了魏梦,“他们用生命证明了,他们并非只是喊口号。” 他们说但求一死,就没打算活下来。 明明是实力悬殊的对局,却无人肯投降。 因为,他们愿意战死到最后一人。 可以国破家亡,却不能沦为他人之犬牙鹰爪,他人之食物奴隶。 “魏梦,你当真可怜。”沐白衣浅笑,“你用下作的手段笼络低贱而廉价的人心,却从未有一颗心,为你而留,愿效忠于你。楚帝今生不过二十载,帝域的亿万人心,却都愿为她而留。魏梦,你拼搏了九万年,无非想证明你的能力,可事实证明,你什么都不是,你的母亲不要你,你的父亲惧怕你,你的兄长痛斥你,你的弟弟远离你,你的未婚夫避你如瘟神。真可怜啊。” 沐白衣的笑声传递在战场,语气不算嘲讽,端着贵公子的风轻云淡,但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刀枪剑戟,狠狠地扎在了魏梦的心脏,把魏梦原就腐烂掉了半边的心脏,扎得更加的千疮百孔。 魏梦的丑事被公之于众,她怒到极致,脸庞和眼睛阴翳的近乎扭曲,宛若是来自十八层地狱的魔鬼。 最后,她竟是发出了笑,用依旧贪婪而狂热的目光注视着沐白衣,略带着几分阴恻恻。 她与沐白衣相隔甚远,森冷的眸光却像是黏糊糊的毒蛇缠绕在沐白衣的身上。 “沐家后辈,你这么说,是在吸引本王的注意力吗?” 魏梦说道:“本王,定会如你所愿,好好的疼爱你,把与你家先祖未曾完成的愿望,实现在你的身上,你会是这全帝域最幸福的男人。” 沐白衣并未被其激怒,身形游走之处,宛如一抔雪花绽开。 他与这无数从雷霆登天之路而来的武者,一同搏一搏这单方面的屠杀局。 “梦王。”魏梦旁侧的上界婢女,沉声说道:“我家公主,只要叶楚月的元神,还望梦王言而有信。” “阁下放心。” 魏梦收敛起那近乎贼匪的肮脏思想,虔诚而真挚的低下了头,“此战凯旋之日,必能把此贱人的元神,奉献给尊贵的公主殿下。” “嗯。” 婢女懒洋洋的道,冷漠的望向武道巅四周逐渐累积的尸体,最后轻蔑的望向了对战十位星阶异人的女子,只淡如风的道了一句,“不过一介低星武者,何来的勇气亵渎我家公主之尊?” 魏梦冷笑一声,摘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鬼蛇之脸,而在她手中的面具,化作一簇邪火令。 她将这邪火令丢到了黎明城,千位星阶异人冲了出来。 邪火令并未因此而停止,邪恶大火,焚烧在帝域的每一处。 邪火灼烧长空,发出的邪恶物质,比虚空之气还要厉害,实得帝域武者的实力修为降低。 魏梦如坐山观虎的渔翁,好整以暇的望着这血色漫天的战场。 她盼望这一日,盼了许多许多年。 等她成为帝主,代她重见光明,她要打开黎明城的密室囚笼,告诉被她囚禁多年的母亲,她如今是多么的有出息了。 “铿铿铿铿铿!” 十位星阶异人的兵器斩在寒光战甲。 久而久之,战甲碎裂,鲜血外涌。 “轰!” 楚月双手握刀,斜劈而来,侧面砍断了两位星阶异人的头颅。 瞬间过后,异人的头颅重新生长了出来。 只不过并非是人族武者的模样,而是各种各样的鬼兽怪物。 而这时,从黎明城冲出的百位星阶异人,再次包围了楚月。 剩下的九百余位,冲向战场。 这一日的帝域,风是都颜色的。 每个武者,都看到了风的颜色。 是刺目的红。 是泣血的恨。 是滔天却又无能为力的怒! 从万魔宫觉醒的魔人们,死的死,伤的伤。 帝域的底层武者们,光是登上雷霆之路就已经耗尽一身的力气了。 才刚到,就被刀剑给贯穿。 临死之时,没有半点儿后悔的意思。 只遗憾没能看到帝域再恢复以往的光彩。 大地。 有年轻而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撇着嘴,耸了耸肩,不屑的道:“楚帝和这群庸人就是不自量力,就不能投降吗?和平共存不好吗?她这么弱,怎么敢拼的啊?还带一群人去拼?什么楚帝,狗屎吧。” “啪!”年迈的老人一巴掌甩在自己孙子的脸上,“你这个混账东西懂什么,虚空地鬼把你当食物当真能够与你共存?不过是想轻轻松松统御帝域然后好把你这个蠢东西当成猪狗吃了罢了。年仅二十岁的武神,你岂敢说弱?你可以说敌人强,但你绝不能说她弱。” 二十年修炼出武神,在下界大陆,已是天赋异禀。 而据世人所知,叶楚月曾经武根丹田被废,重新修炼也不过才几年而已。 这么短的时间,光是她个人麾下的紫苑楚军,就都是武帝境了。 她身旁的屠薇薇等人,都是人中龙凤。 但她们再怎么厉害,岂能比得上魏梦九万年作恶般的苦心经营? 老人颤颤巍巍的手指了孙子半天,最后自己走上雷霆光芒闪烁的路。 打不过也要打。 不打。 帝域就真的没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乱世之中,谁人能够幸免? 老人弯着背,踉踉跄跄的往上走。 几经跌倒又站起。 最后一次跌倒时,被后面赶来的人扶起。 年轻的孙子什么话都没说,扶着爷爷一起上路。 第2163章 战乱时弱者即畜生 爷孙两人,是这大陆最普通的武者,不过是有点儿小钱,家世也算过得去。 他们的战力,在强大的黎明城军队之下,几乎不值一提。 结局是可以预料的残酷和血腥。 敌人的刀剑,从未手下留情过。 孙子紧紧的抱住了爷爷,替爷爷挡下敌人的剑刃。 剑刃穿过了他的躯壳,染血的剑尖部分并未因为他的血肉之躯而停下,而是一并穿破了老人的躯壳。 “爷爷。”孙子眼睛冒着泪花,口中狂溢鲜血,“好疼。” “啊啊啊。” 老人从储物袋里,拿起了在家制作的“楚”字旗帜,扬得很高,很高。 他举起旗帜,就这样手无兵器的冲进了战场。 “咻咻咻咻咻咻。” 一根根箭矢,将老人扎成了刺猬,也刺破了他的旗帜。 “爷爷……” 孙子跌倒在地,泪流满面,痛苦地往前爬去,但这么短的一段路程堆满了许多更新的尸体,阻止了他去寻找爷爷。 他想到年幼时练剑之际,回回觉得很苦。 爷爷总会在一旁说。 苦的时候,看看武道巅的方向,就不苦了。 如今,他捂着流血的伤口,看着那扬起的旗帜,不觉得疼了。 他最恨习武修炼,浪费体力不说,又枯燥又疲惫,总是跟爷爷斗智斗勇,逃出去看隔壁家的女孩绣花,看一下午都不觉得乏味。 而现在,他多恨。 恨自己的不学无术,恨自己活在和平中忘记了乱世的苦痛,忘记了先辈的意志,他甚至还想和虚空共存。 如今幡然醒悟,却是为时已晚。 若有来生,他必要听爷爷的话,好好修炼,好好吃饭…… “刺啦,刺啦。” 耳边都是兵器刺穿武者皮肉的声音。 他们不是人。 是畜生一样的存在。 战乱时,弱者即是畜生。 敌人眼中的牲口。 少年临死前的那一刻,竭力睁大被血水模糊的眼睛看过去。 他看见山般的尸体之中,有一人遍体鳞伤,斗战百位星阶异人。 她嘶吼过。 愤怒过。 流过血,断过骨,唯独不见她认输过。 这一刻,少年方才明白了爷爷话中的意思,亦知晓了何为真正的强者。 “嚓!”楚月丢掉了护国神刀,护国神刀斜插在满是鲜血的高空。 “有趣,甚是有趣。”魏梦笑了,“楚帝就掉了她最称手的兵器,她是想认输吗?” 然而下一刻,却见楚月赤手空拳的与百位星阶异人搏斗。 无数异人的力量汇聚在她的身上。 寒光战甲破烂不堪。 满身的凤翎战袍划出了数百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她用鲜血淋漓且皮肉模糊的手,猛地穿进了星阶异人的体内,一手捏碎了鬼兽丹。 鬼兽丹捏碎的刹那,体内的本源之气就愈发浓郁。 “轰!”又一手如鹰爪贯穿进异人的胸膛,捏碎掉鬼兽内丹。 内丹破碎,化作一丝丝紫黑色的烟雾,缠绕在她的身上。 百道兵器,齐齐砸在她的身上。 她的膝盖越来越弯。 身体几乎被碾碎。 仅仅只用闪电光芒耀眼的雷霆右臂握紧成拳,抵抗着无数兵器汇聚而成的攻击。 百位武神的力量汇聚,被百座巍峨高山还要恐怖。 他们疯狂的往下压。 “咔嚓,咔嚓。”楚月的腿部弯折,满眼都在充血,眼角似欲裂开,喉咙里涌上腥甜的味道,旋即血液从口中流出。 “小叶子……”轩辕修用不成器的脑袋撞着神农空间,他想要出去相助,奈何楚月把神农空间给死死地封锁住了。 “小月姐姐。” “小师妹。” 萧离、屠薇薇等人扛着刀剑欲要追过去,路却被隐世宗族和其余的星阶异人所拦住。 “老修。” 楚月的右臂还在往上顶着,浑身的骨头似要碎了,强大的压力之下,颅腔内的元神仿佛会被挤得破碎成渣。 “小叶子,快打开,打开神农空间啊。”轩辕修大喊大叫,边叫边哭,像个失去家的小孩般,“叶楚月,我求你了,打开,打开啊。” 不仅仅是他。 无数的魔兽,也在撞击神农空间的封锁处。 “你说。” 楚月似是没有听到神农空间的动静,哑声问:“我们的大陆,还有的救吗?” 她多想去睡一觉。 情愿被敌人的兵器给瓦解成齑粉。 如此,便能陷入安静而舒适的长眠了。 但她不能。 所谓帝主,责任比天大,比命大。 在其位,扛其责。 “你也不知道是吧?” 楚月似在自言自语。 “小叶子……” “但我还想,再试一试。” 楚月仰头望向密密麻麻的星阶攻击。 她咬着牙,太阳穴跳动,额角爬满了淡青色的筋。 风炙火焰,冲向元神。 鬼兽内丹化开的气雾,冲入右臂。 精神瞬间以搏命的状态达到了登峰造极般的饱和。 一双眼睛,中央陡然出现两簇金色的火焰。 她任由右侧掌骨碎裂,任由雷霆右臂被撞击。 卯足全力,轰然一击。 一拳震开百位星阶异人。 她摇摇晃晃的站在高空,血红双目怒视四方,似那不败之王,怒喝:“继续,继续啊,魏梦你的走狗们都没吃饱吗?” 随即,冲进战场,接连捏爆了三个鬼兽内丹。 每次捏爆的鬼兽内丹,都灌入了自己的右臂。 她当场把自己的右臂改造成异人般的存在,继而无休止的战斗。 “不自量力。”魏梦摇摇头,举步轻摇,缓缓走向了武道巅,戏谑的望着武道巅上的无数英雄尸体们。 古老的英雄席地而坐,闭目养神,虽是尸体,却有难言的威严之气。 黎明城内,飞出了黑色的灵车。 十几辆黑色的灵车里边,走出了许多个人形邪灵。 “布阵。”魏梦淡淡道。 六十位人形邪灵,按照阵法方位而立,将武道巅给彻底围住。 邪灵燃为邪火。 火焰化作阵法。 六十邪火古稀阵,可毁武道巅。 此乃魏梦钻心研制的阵法。 她的脸上,含着自在的笑容。 这天空的尸体越来越多了啊。 鲜红的血液,散发着她爱的味道。 她将“魏”字旗帜,插在了武道巅上,满意的望着血风里飞扬的旗帜,黯淡的睨向了下方的战场,见叶楚月满身伤痕竟还愈挫愈勇,不悦的皱紧了眉头。 她的小狗。 骨头还是像以前一样的硬。 第2164章 葬吾于武道之巅,望我大陆 战场之上,火烧元神的楚月,鲜血淋漓的手,已经挖碎第十几个星阶异人的鬼兽内丹了。 换算成人族强者的话,相当于一位新晋武神,反杀了十几位武神境的强者。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重新回到帝域不过两载的她,如何抵挡得过魏梦九万年的精心培养。 这场战斗,只持续了两个晚上。 帝域就已死伤惨重。 百位神庙而来的隐世强者,全军覆没。 北沐枪族,只剩下十来位受伤的强者在负隅顽抗, 武者的牺牲数量,以万为单位。 可即便如此,依旧是陆陆续续的武者前仆后继。 帝域有的是人。 光是把帝域武者全部屠杀死,都是一件难事。 这时。 两百星阶异人共同出手。 铺天盖地的力量汇聚成一座高山,直接砸向了楚月。 “噗嗤!” 楚月口吐鲜血,身躯翻滚而出,在天空划出了一条血线。 滑了很久,才堪堪稳住身形。 楚月趴在天空之上的战场,浑身都在发麻,疼痛,四肢百骸,俱已断裂。 元神上的风炙火焰,燃烧的旺盛,快把她的元神烧成灰烬,快要沦为失去智商的傻子,没有骨头的武者。 她听见,死神在风的彼岸对她呼唤。 却说全部的星阶异人,有千人之多。 齐齐出手。 力量汇合,宛如离弦之箭,飞奔向楚月。 “去死吧。”魔族公主的女婢,淡淡的道。 隐世宗族的冷如罡等人,都停下来,如看戏般望着这一箭。 不计其数的帝域之人,扑向了楚月去护住她。 黎明城内冲出的邪灵,将他们团团围住。 “小楚!”祖母歇斯底里的大喊,瞪大了一双眼睛。 众人的呼吸都屏蔽住。 关键时刻。 一剑亮云霄。 老人在尸山血海中低吟:“人皇剑法,第一剑:盾之剑!” 以剑为盾,可挡万千! 又被称之为,护徒剑! 却见漫天的生死战书在飞舞,老人趁邪灵围剿太夫人、叶无邪等人之际,冲了出来,悬在半空,灰袍飞舞,剑挽狂花,以苍老之躯,挡住了百位星阶武神的合击。 鲜血洒下。 老人大笑一声。 “老朽此生,得见帝域之合并,之团结,不虚此行。” “魏梦,你杀不死,这天下的有志之士。” 但见血雾飘洒,老人身上无数的血窟窿,他却依旧在比划着长剑。 像是上古时期的剑法大家,在混浊的宇宙,执剑而舞,鲜血掩盖不住他的仙风道骨。 这一剑挥洒而出的血气,涌入了武道巅。 老人在风暴里面,哑声说: “小楚,莫怕,师父在。” “为师之幸,收小楚为徒。” “小楚为徒不足两年,为师总是享清福,得青云,自在有风光,却从未教导你什么,从未。” “就让为师,做一次真正的师父吧。” “小楚。” “来生还愿做你师父。” “为师忘了告诉你,你是最好的楚帝,你对得住这天下人,但这天下人,对不住你。” “葬为师于这九霄之巅,望我大陆来日的安宁。” “……” “人皇剑法,第二剑,师之剑!” 他共领悟人皇剑法的两剑。 两剑都是护徒剑。 师徒一载有余,缘断武道巅。 楚月睁大了眼睛看去,只看见生死战书飞扬,看见鲜血落在她的眼睛,以及风暴里的人皇剑法。 “师父……” 楚月泪流满面,痛不欲生,比全身骨头寸断还要让她绝望。 “汩汩。”鲜血狂涌而出。 从她的咽喉往外流。 血液里,鬼兽内丹的黑紫烟雾,像是蒸汽般散开。 泪水与师父落下的鲜血,从她的眼眶流淌而出。 “啊!” 她的身躯弯如长弓,如绝望的野兽嘶吼。 百位武神星阶异人之力,碾破了云鬣的躯壳。 他与他的剑,化作无数道剑光,似天女散花的流星般垂落而下。 异人之箭,只是被削弱了大部分的力量,并未因此而停下来。 朝楚月冲去的刹那,刚从雷霆路上而来的武者们不管怎样的境地都冲了上去,用自身的武体削弱异人之箭的力量。 最后一点异人之力,还在冲向楚月。 太夫人、沐凤鸣等人合力厮杀出了一个口子。 叶天帝从这突破口中掠出,跪在了楚月的身旁,右臂高高举起。 狂风掀开袖袍,露出了一整截冰冷的机械臂。 最后的异人之力,直接斩断了机械臂。 与此同时。 楚月的护国神刀和碎骨战斧,好似都有了自主意识般冲出,护在楚月身前。 它们,和叶天帝的机械臂一样,都被斩为了两段。 “小月,爹爹在。” 叶天帝用完好的另一只手,将楚月抱在了怀中。 将楚月的面庞按在自己的胸膛,不让她去看这满地血腥。 “爹。” 楚月捂在父亲的胸膛嚎啕大哭,“我没有师父了,我再也没有师父了,爹,师父没了,他没了,没了……” 她像行尸走肉,重复着这一句话。 她若未曾见过人世最真挚的感情,她的心脏和鲜血会和冰川一样的寒冷。 但她见过,碰触过,又彻底失去。 她的师父,帝域的子民,都在用血肉之躯守护武道巅,守护帝域。 这满地的尸体,是谁父亲又是谁的儿子。 是谁的女儿,又是谁的妻子。 何人不在家破人亡? 叶天帝抱住女儿温柔的安抚,红着眼睛忍住眼泪说道:“小月……” “带她走!” 战斗之中,传来了谢青烟的声音。 谢青烟歇斯底里的喊道:“带她走啊,快带她走啊,听到没有。” 叶天帝犹豫着,挣扎着。 “带她走!” 一位被斩断了一条腿的青年,扛着残破的楚字旗帜,大喊。 “带她走!” “带她走!” “……” 更多的声音出现。 更多的人来抵挡黎明城的敌人。 在此之前,他们为帝域而拼。 此时此刻,他们清楚,帝域将亡,他们为楚帝而拼,拼出一条血路。 叶天帝深吸一口气,单手抱着楚月站起身来,和慕倾凰对视了眼,慕倾凰点点头。 “想走?”魏梦嗤笑:“你们,是在做梦吗?” 她刚想俯冲而下,只见“轰”的一声,武道巅发出了剧烈而可怕的响声。 楚月的凤翎战袍,也发出了一道响声。 武道巅和凤翎战袍的血色光芒充入楚月的眉间,黏合断裂的骨头。 刹那,地动山摇。 冲击之下。 楚月滚出了叶天帝的怀抱。 魏梦的路同时也被挡住。 她皱着眉头看去。 刺目的红雾里头,满地的尸骸和血水之中,倒地的楚月,一寸寸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染尽鲜血的凤翎战袍迎风摇摆。 她通红的眼睛,看向了魏梦。 凤翎战袍,掠出一道道光影分身。 五百道光影分身,填满战场。 俱是昔日共铸凤翎战袍的五百位分神。 彼时,他们留下了一道分身在战袍内,便去赴死上战场。 如今,血的灌溉,使沉睡了九万年的他们走出凤翎战袍。 “武神殿第一分殿,吾等五百位武神殿员,见过旧主,愿再陪吾主击退虚空之军。” 旧主……? 难道说? 如今不过二十岁的叶楚月,和九万年前舍生取义的武神殿主,是同一人? 第2165章 醒来吧,醒来吧 凤翎战袍内藏有武神分身的事,足以震撼在风云激荡之中艰难爬行的帝域武者们。 而当他们知晓有那么一个人,九万年前救死扶伤,开创武神殿为帝域而战,九万年后一切重头开始,却还愿意飞蛾扑火,视死如归时,每一个人澎湃而惊愕的心中,如惊涛骇浪般翻涌的情绪,已经不足以用震撼两个字来形容。 “嘎,嘎,咔咔咔。” 一连串如鞭炮般诡怪的声音,从楚月的体内传出,叫众人顿感头皮发麻。 那是断裂的骨头,完完全全贴合回原处的声音。 将碎裂的四肢百骸,在完整的武体内重新接好,其所承受的痛苦,不压抑千刀万剐。 然而,楚月脸上并无丝毫痛苦的表情,满是鲜血的脸颊,黏着几丝乌黑的青丝。 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像是感觉不要疼痛的傀儡,提线木偶。 那一双填满血海深仇的眼睛,仿佛是从深渊而来的死神,幽深阴冷的望着魏梦。 “小楚……”太夫人哽咽着出声,因上了年纪而老花的眼睛,转瞬又被涌上的泪水给模糊了视线。 她万分痛苦的望着那一道断骨又重合的身影。 “啪,啪,啪。” 魏梦悬于高空,戴着半张华丽奢侈的面具,流转出耀眼的血光,覆有皮质手套的手,一下又一下的轻拍,拍出三道有节奏的音。 “当初你设立武神殿,最初共创九殿,每一殿都有五百位武神。他们或是死在武道巅,或是死于虚空之战,本王真当他们都死绝了,没想到那群该死的人,竟还留下了残魂给你。不过嘛……桀桀……” 笑声,阴森而幽冷,浸着尖锐的刻薄。 “当年也不过是本王的手下败将,妄图在一件该死的破衣服里呆了九万年,就想翻身吗?” “小狗,死掉的那个老人,是你的师父吧。” “这里,还有你的父亲,祖母,外公,母亲,兄长,有你无数的战友。” “只要你愿意给我跪下磕三个头,本王,愿意放过所有的人。” “跪下吧,我的小狗。” 魏梦的话语声,刺激着战场和地上的帝域武者。 或许,这些帝域武者里,也有不完美的人,互相之间也曾尔虞我诈过,也曾自私自利过。 但在此时此刻的今日,亿万武者都坚定着同一条武道之路,同一个不屈不弯的意志。 风声飒飒。 楚月浑身的战袍,被鲜血打湿。 她一步,一步的朝魏梦走去。 “小月,不要。”慕倾凰摇了摇头,从未有一刻,像如此慌张过。 不要,不要…… 无数看向她的人,都在呼喊。 “啧。” 轻嗤声响起。 隐世家族之中,南宫一族的掌上千金南宫楪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叶楚月。” 她和一群隐世宗族的年轻人聚在一起,穿得光鲜亮丽,笑时神采飞扬,乃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 南宫楪喊了一声后,便道:“虽然你是武神殿主,但如今已经不是你的时代了,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若为梦王效犬马之劳,梦王说不定会大发慈悲,给尔等一条活路。不如这样吧,南宫一族后山的猪圈,发猪瘟死了几头猪,你可以带你的家人过来一起住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对吧?而且我们不会嫌弃你们脏的。” 少女容貌清秀,说话之时,上下嘴唇相碰间,时而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眉眼弯弯的如黑曜石般煞是晶亮,却与话里的狠毒,形成了鲜明的对拜。 南宫楪似乎还想说什么,刚要张口,就见那带着五百残魂往前走去的女子忽而停下了脚步,歪过头看向了她,死寂如古潭般的眼瞳,有种摄人的魔力,不期然与之对视的刹那,南宫楪瞳眸微缩,心口一窒,似被死神给扼喉了似得。 楚月站立不动,缓缓收回了染血的目光。 大风四起。 她伸出手,接到了一张生死战书。 剩下的生死战书,都落到了地上,沉没进血泊里边。 脑海里,一幕幕的都是曾经。 寒月峰的种种。 她薄红的唇,扯开了一抹苍凉的笑。 “叶楚月。” 南宫楪再次喊楚月的名字。 魏梦既然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她当然得竭尽全力的讨好魏梦。 “九万年前。” 楚月半垂着鸦羽般的睫翼,在下眼睑遮出了两片淡淡的阴影,“南宫一族出战虚空,族长共有九子,各自带领军队支援帝域的每一个战场,最后,全军覆没,九子出,无人回。南宫族长,至死之时,膝盖都不曾弯,他是站着死的,被敌人射了数千支箭矢,最后,投喂给了鬣狗。南宫九子,九位英雄,年纪最小的不过十三岁,最大的也才三十多岁,他们被虚空的军队,用尽办法折磨而死。他们也曾拼尽全力,保下南宫一族的血脉,但他们在世之时,或许想不到,南宫后人,半点意志都没,与虚空同流合污,连畜生都不如。” “你……”南宫楪颜面无存,跺了跺脚。 “叶楚月,本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魏梦再道。 楚月并未回答魏梦的话,而是看向那近千位的星阶异人和十几个隐世宗族的武神强者。 太强了。 帝域光是培养一个武神,就难如登天。 魏梦用肮脏的手段,用九万年,培养出了属于她的真正力量。 帝域的主力军,都已经溃不成军了,仅仅靠着意志力在撑。 楚月再次走向魏梦,却未因魏梦停留,而是走到了武道巅上。 魏梦说:“你想在武道巅给本王磕头?” 楚月不言。 她的身上,长出了一片片的龙鳞。 每长出一片,她就拔掉一片。 龙鳞之血,流淌在武道巅。 魏梦还以为这是她的诚心。 楚月麻木的拔着龙鳞。 她却像是在与故人促膝长谈般说:“我曾以为,自己是一缕孤魂,连山间的风都嫌弃,自诩荆棘而顽强生长,从不认命,不信命,却连敬爱的师长,喜欢的师兄都护不住,我算是哪门子的帝主呢。” “亡故的英雄们。” “醒来吧。” “醒来吧。” “我需要你们。” “帝域和将死的子民,需要你们。” 第2166章 只有幸存者才能记住这段历史 武道巅,回荡着她那悠远而空灵的声音。 “醒来吧。” “醒来吧。” “……” 回荡之声,宛若梵音在海上逆着风暴而响起。 楚月机械的拔掉身上的龙鳞。 一片片龙鳞,化作闪烁晶莹光芒的鲜血,流在武道巅上。 没人能够理解,她在做什么。 而只有楚月自己知道。 凤翎战袍的武神出现,让她不由想到了武道巅的英雄们。 这些盘膝而坐,失去生命特征的昔日战友,曾用灵魂换光明。 楚月发觉武道巅的颜色变深,故而便想试一试。 她并不确定,是否能够成功。 因为这些,只是尸体。 凤翎战袍内存在的,却是封存的一缕分身。 前世,雨巷,姐姐抱着她,将那天马行空的故事。 说是很早很早以前,古老的战神死后很多年,家国危难之际,冲碎棺木,破土而出,只为以尸守国,再护家国一回。 故事,只会在故事里发生。 而这一回,楚月像个亡命之徒,用光此生的积蓄,孤注一掷赌一回。 许久过去,武道巅都没有回应。 其余的人也渐渐发现了楚月的企图。 俱惊于她的疯癫,笑她不知好歹,妄图唤醒死去的人。 “哈哈哈哈哈。”南宫楪单手捂着腹部拱起身体大笑,笑得眼泪飞溅,差点儿踉跄摔倒。 年轻的隐世宗族的后辈们,俱是大笑出声。 战场,回荡着她们的笑声。 映照出那道拔鳞的身影。 有人愿做恶魔的走狗。 有人宁死于九霄之上。 南宫楪的另一只手抓住了同伴的胳膊,擦了擦眼泪,梗着脖子,笑道:“帝域的鱼肉牲口们,你们的主子,疯掉了,你们看见了吗,她疯了,她已经疯了,你们,没有退路了啊。” 魏梦轻蔑地望着楚月。 “刺啦。”楚月又撕下了一片龙鳞。 武道巅,波澜不兴、 死去的故人,毫无动静。 果然,是她多想了吗。 她也觉得自己疯了。 在腐水河旁被燕南姬的尸傀拥抱之时就已经疯了。 在师父云鬣死去之际,又疯了。 甚至早在九万年前,就成了疯子。 “小叶子。”轩辕修撕心裂肺的喊:“快住手吧,不要折磨自己了。” 拔龙鳞哪里是召唤武道巅的英雄。 分明是身上疼了,心才不会疼。 她的心,该有多疼啊。 神农空间内的魔兽们,用脑壳撞击楚月封锁的地方,撞的头破血流。 魔灵空间里面,躺在棺木之中的幼年师姐,许是感知到了她心中的痛与苦,眼梢流下了两行泪珠。 许是轩辕修歇斯底里的喊声有用,楚月当真停下了拔龙鳞的动作。 她依旧垂着眼睫,空洞的眸子,望着一具具尸体。 战场的尸体,血液里,总会有各式各样的“楚”字旗帜。 帝域,就这样完了吗? 和平,必须得葬送在魏梦手中吗? 不会的。 “老修。”她说:“停下吧,神农封锁,会封锁一年左右,稍后我会用全部的本源之气,将神农空间拓展成一个城池的大小,把无敌宗带来的辟谷丹都留下。” “打住!小叶子,你想干嘛?你不要做傻事知道吗?” “辟谷丹足够支撑一年的封闭生活,我会将人塞满神农空间,好好,活下去。” “打住!打住!我不想听,我不听,叶楚月,你不是能耐吗,你这么能耐,干嘛要我帮你做事,我不听,你自己来,我要你自己来!” “老修……帝域,不能一个活人都没有,今日之历史,不能忘掉,只有活着的幸存者,才会记住帝域的无辜平民如何死去,才能记住这段历史。” 闻声,轩辕修忽而沉默了。 沉默的泪流满面。 沉默的闭上眼睛点头回一个“好”字。 楚月笑了。 她笑着抬起眼帘,似妖如魔般,望向了魏梦。 她立于九霄云中,武道之巅,风暴狂猎地作响。 却见她足掌踏地,飞掠而去,掠去了最高处,凤袍猎猎作响,雷霆右臂朝半空一挥,丢出了一个巨大的古箱。 古箱在空中炸裂开来,里面置放的生死战术飞扬而下。 漫天的生死战书中,她的右臂雷霆光芒愈发强烈。 传出了她微微发哑的声音: “帝域帝太师云鬣剑尊之徒叶楚月,向你黎明城下生死战书。” “魏梦,前来赴死!!” “嘭!” 最后,身躯滑翔往下,倾身而俯,一拳砸在武道巅。 她的黑色凤袍,被鲜血灌溉成暗红色。 凤袍浸湿。 血液汇聚到衣角,凝聚出一滴血珠,滴落在武道巅。 似点燃了烟花后陡然炸开,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血红的颜彩,给每一个盘膝而坐的亡故英雄们的眉间点下了绚烂的朱砂。 闭合了九万年的眼睛,再度睁开,是只会发生在话本故事里的奇迹。 “鬼皇大人,多年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妄。” “武神殿主,我们都老了,你怎的还这般年轻?” “鬼主啊鬼主,叫魂呢,好梦都你吵醒了,你怎么过了九万年,还在四处给人下生死战书?” 楚月脑子似有闪电走过。 记忆浮现。 最初的生死战书,出自于她之手。 有一日,下属来报,有个姓云的小子,穷的揭不开锅了,天天找人下生死战书。 楚月低低的笑。 笑得眼泪飞溅。 她回过头看去,越来越多的英雄睁开眼睛。 每当有一个人睁开眼睛,武道巅的大碑,就会有一个名字消失。 “诸位……”楚月热泪滚烫。 “诶,鬼皇大人,比以往娘了不少。” “你懂什么,鬼皇大人是对我爱的深沉。” “殿主,杀吧,让我们陪你,再杀一回,让你陪我们,走这最后一程路。” 他们早已身死武道巅。 然而,空中的鲜血,武者们的不屈之声,俱都灌入了武道巅。 当鲜血数量到了一定程度时,就能奇迹般短暂的唤醒已故的他们。 鬼皇。 武神殿主。 鬼主。 都是她。 众人愕然。 魏梦也愕然。 若说五百残魂不值一提。 那么,英雄们的觉醒,是她不能忽视掉的灼热与重量级。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啊? 死去的人,死去了九万年的人,怎么可能苏醒? 就连上界来的女婢,都惊得道不出话来,只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幕。 “杀!” 雷霆闪耀,楚月振臂高呼,赤红着双目喊道:“都给老子上!给老子杀了这群脏东西!” 一个又一个的英雄站了起来。 因为盘膝坐立很久,站时,僵硬的骨头互相摩擦时会发出咔嚓的声音。 楚月振臂之际,飘舞的生死战书又飞到了最高处,围绕着武道巅翻飞。 她如蛰伏许久的豹子般暴掠出去。 英雄们,狂冲出。 沉寂一瞬的战场,再次沸腾,再次如火如荼。 “杀!杀!杀!”帝域武者们反应过来,竭尽全力的大喊,喊到面红耳赤,喊到青筋暴跳。 战士们热泪滚滚流淌灼烫旗帜。 战士们又疯疯癫癫的大笑。 又哭又笑,像是失了心智。 第2167章 星光绚烂于她身,瞬破三星武神境 一道道睁开眼睛的亡故身影,随着大碑之上名字的消失而掠出武道巅,加入原本悬殊的战场,从而改变了现有的战局。 南宫楪愕然的望着这被瞬间扭转的乾坤,难以置信已故的人在没有灵魂元神的状态之下还能“复活”? 这超越了人族武者世俗的固有认知,打破了无数人的思想。 事实上。 楚月一人之血,唤不醒武道巅死去的意志。 唤醒武道巅英雄的,是这两天来所有帝域武者会屠虐挥洒出的鲜血,是他们明知一场输局却还拼尽全力的沸腾之血。 是现时代武者们凝聚出来的钢铁意志,唤醒了武道巅的英雄。 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想法。 “啪!” 楚月骤然掠到了南宫楪的面前,如独行的狼,纤瘦的手掌似山崩,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南宫楪的脸颊。 这一掌集万钧之力,如飞石猛落,砸得南宫楪的脸骨似要断裂,吐出的鲜血里还带着两颗牙齿。 南宫楪脑子嗡嗡的响,脸部发麻,疼痛感还没被神经感知到的刹那,楚月的身影如梦魇般再度出现,一脚踹在了南宫楪的小腹。 “见风使舵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以为攀附魔鬼就能高枕无忧,忘记南宫祖训,忘记当年历史,冷眼瞧这帝域疾苦,非但毫无同理之心,竟还狗仗人势沾沾自喜,本尊便代南宫族长好好教训你这个愚不可及的蠢货。” 楚月攥着南宫楪的头发直接将其用力地提起,使得南宫楪的脖颈向上拗着,整面头皮仿佛都要被活生生的扯开,火辣辣的痛感让她痛不欲生,哀嚎出声:“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刻,南宫楪的腰部直接往上折断。 “啊啊啊啊!” “梦……梦王,救我……” 南宫楪竭力的发出哀求之声。 魏梦哪还有闲心去理会南宫楪的死活。 楚爷嗤笑一声,一手拽扯开来,南宫楪的整面头部,鲜血淋漓的。 “嘭!” 而后,一脚将南宫楪踹了出去。 身形以刁钻角度而折断的南宫楪,在血雨腥风划出了一道精确而完美的抛物线,落在了帝域武者堆积如山且并不完整的尸体之中,武者们汇聚而成的血河浸湿了南宫楪,她脸部朝下没在血河,抬起脸的时候看到满地的尸体发出惊恐的声音,喊到嗓子都破掉了,“啊啊啊!” “楪儿……”其父,现任南宫族长瞪大双目,愕然地望着凄惨的女儿。 他带着二十位的南宫族武神境强者和年轻的后辈们往下俯冲。 半空,陡然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叶楚月,你以为,靠一群死人,就能改变帝域的局势了吗。”南宫族长大喝:“你敢欺我女儿,我定要用你的骨灰泡酒。” “骨灰泡酒啊……”楚月低低的笑,缓抬起眼眸的刹那,身后脊背裂开了一双巨大的羽翼,她舔着唇说出了叫人毛骨悚然的话,“听起来,还真是不错呢。” 那一刻,南宫族长宛如跌进冰窖般的浑身发寒,就连体内的鲜血都快要被冷得凝固住了。 他的眼角余光打量着这片战场,厮杀声不止,两方实力不相上下,孰胜孰败还很难说。 常言道,擒贼先擒王,帝域军队的主心骨和顶梁柱都是这个叫做叶楚月的女子。 现如今空中的独立战场,是南宫一族与叶楚月,他们二十一个隐世武神还杀不死一个新晋武神吗? 更何况叶楚月连把兵器都没有。 若宰杀了叶楚月,他必然是黎明城的大功臣,封侯拜相,登中界洪荒,不过是假以时日。 短短的一瞬间,南宫族长南宫问的脑子里,出现了许许多多阴险狡诈的想法与念头。 最后,确定想法,一鼓作气,挥手之间直接展开了“擒王”的厮杀。 “鬼主大人。” “杀了他们!” 谢青烟的声音骤然响起。 一代女武神,从尸海走过。 “谁说大人无称手之兵器,谢某愿祭身为刀,助大人凯旋!” 当她足尖点地往上冲去的瞬息,身体化作一把青色巨刀。 光焰燃烧,嗤嗤作响。 “铿锵”利落一声。 楚月稳稳当当的抓住了青火炽烈焚烧的武神刀。 右臂,雷霆四起,光电闪烁之声不绝于耳。 她微微歪着头,墨色的发梢轻扬起,冷眼看着冲向自己的南宫族人。 “杀了她!爹!杀了她!”南宫楪的生命之顽强,令人咂舌。 她倒在血河与尸堆,瞪着发红的眼睛,喊到声嘶力竭。 最后,脸部竟狰狞到扭曲,阴翳出快感。 她要看到叶楚月的死亡! 楚月身后的羽翼扑动时刮出滚滚狂风,被二十一个南宫族武神包围的她,直接迎面进入战局。 飞掠往前之际,身影变幻万千,竟化作二十一道身影。 比起以前的瞬步。 这是在瞬步基础之上陡然领悟且改良过的……瞬羽身法! 可在拥有羽翼的时候使出。 南宫问目瞪口呆。 讷讷一刹过后,提起泼天狂刀,汇聚武神力气于一身,斩在面前的身影之上。 其余二十位武神,俱都卯足了劲道,劈砍眼前的瞬羽身影。 力量齐齐落下。 如珠玉滚掉。 二十一道力量砸向二十一个“楚月”之时,却见她的身影如泡影般散开。 力量没有着落点,似是打在空气,又无法缓冲,以至于二十一人的力量打在了自己人的身上。 “卖国求荣的蠢货,老子在这里。” 更高处,楚月墨袍翻飞,火红的羽衣扑动。 南宫问身受重创,仰头瞪圆了双目。 眼底倒映出那道逐渐逼近的身影。 火一样的颜彩,堪比炙热的太阳。 “去,死,吧。” 楚月低声说完,双手举起青焰武神刀斩落。 刀刃,将南宫问一劈为二。 魔妖体质化作游龙,冲进南宫问的身体,瞬间吞噬掉了南宫问的丹田和武根。 “轰!”星光绚烂于她身,瞬破三星武神境。 她于星光回身之际,陡然暴掠而出,青焰武神刀从侧面狂劈,腰斩二十位武神。 鲜血如雨下。 南宫楪和剩下的实力一般的南宫族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楚月垂眸,喋血的望着南宫楪。 那一瞬。 南宫楪仿佛知道了何为阎罗。 人间活阎罗,当属她叶楚月。 第2168章 再见了,我的故人们 楚月解决掉南宫一族的武神,随即调转方向,去往星阶异人堆! 武道巅的千位武神们,与星阶异人对战的火花飞溅。 其中,部分武神,走向了那群卖国的隐世宗族。 冷家老祖,白发飘飘,身上是尸体才有的白,皮肤的白里还透着死去多年的青色。 冷如罡和冷家众人瑟瑟发抖,面露惊惧之色。 “诶!” 老祖长叹一声,目之所及,尽是极其的失望。 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比粉身碎骨的痛还让人难以接受。 “当年我冷氏一族,起源于帝域北部,早期卑微行于晦暗之夜,我族弟子吃苦耐劳从不怨声载道,兴盛时却逢乱世,尚未享福便奔赴战场,对战虚空,九死而得一生,生者,应生生不息,不忘先辈之苦,不忘历史之恨,却不曾想,唯一的生者隐世九万年,成虚空之走狗,由魏梦奴役。” “这样的冷族……是由当年老朽一手带出,如今便由老朽亲自毁灭吧。” 老祖再叹一声,身躯如光,手掌打出,巨大的掌形光影从天而降。 有一种压制,叫血脉压制。 冷家老祖,对战旁人,或许只能对付一位武神境。 但死去的他,再度觉醒,若要毁灭自家一族,却是轻而易举之事。 光色大掌,如同崩塌的天穹,有着无穷的压迫窒息感,从高空缓缓的往下降。 大掌随即变作血色,缓缓地攥住了冷家一族的所有后人。 冷如罡面色似纸般苍白,恐惧地喊道:“老祖,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求你了,放过我吧。” 他杀死神庙隐世强者沈京昶等人的时候,却未曾手下留情过。 冷家老祖失望的看着冷如罡血腥的双手。 尸体,比活人看的更清楚。 他看到了冷如罡手上旁人看不到的血色。 那是…… 罪孽的颜色。 是罪业的象征。 掌心囚牢的冷家族人们,已无适才的嚣张气焰,俱都在死亡的威胁之下软若草包,惊惧的尖叫: “老祖宗,我们真的错了,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我们也只是为了活着啊,老祖你怎能狠下心来六亲不认,待她叶楚月一个外人比对我们还好?” “你是我们的祖宗,应该庇护我们啊,你怎么能杀了我们,杀了你最亲的人,你就不怕死后下地狱吗?” “老祖宗,再给你的子孙,最后一次机会吧,我发誓,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做出今日这般之事。” “……” “诶……” 冷家老祖又叹一声。 大掌,逐渐地攥紧。 手上,燃起可怕的焰火。 火焰高温。 掌牢碾压。 包括冷如罡在内的一个个冷家族人,像是鼓胀的气球被活活碾压地爆开般。 冷家后人,转瞬都成血水从老祖的大掌似瀑布流下。 巨大的手掌,缓缓地消失。 冷家老祖,战上星阶异人。 诸葛锋震惊于冷家一族的死。 却见武道巅上,诸葛的女先祖,缓缓地站了起来。 武道巅,消失了一个叫做“诸葛保国”的名字。 女先祖僵硬的手,好似机械的抬起,摘下了背后的长弓。 九万年前,她的弓朝向虚空恶鬼。 九万年后,她的箭对准本族子孙。 “不……”诸葛锋疯狂地摇头。 他甚至带着诸葛一族的上百号人一起下跪,一起磕头,磕头的速度比捣蒜还猛还迅速。 “原谅晚辈吧,原谅吧……原谅我们吧……” 磕头之声仿佛在为诸葛锋的话伴奏。 “刺!” “咻!” 一支穿云箭,没入了诸葛锋的眉心。 “你怎么敢,这样对待吾主鬼皇的?” 诸葛女祖宗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僵硬的拉开了第二箭。 箭矢,瞬裂成百支箭,贯穿了诸葛族人。 女祖闭上眼睛,叹:“卖国者,是为狗贼,不堪为我诸葛后裔。在下诸葛保国,于武道之巅,清理门户,消除孽障!冷族绝后,再无狗贼,是为大喜之事,应是普天同庆。” 绝后,大喜。 这宛如疯子般的言语,她就这么平静的说出来了。 随后,十几个隐世宗族的族人,都被先祖们解决掉了。 他们的死,让帝域失去希望的武者们兴奋不已。 战场视角,回归到千位异人。 楚月风驰电掣而过,解决掉了几位星阶异人。 她一手捏爆异人的鬼兽内丹,侧眸看向了魏梦。 魏梦,作为黎明城的最强者,却没有加入这场战局,实属诡异。 而且,出现在黎明城的地鬼异兽和异人,都是中等阶级往上,不见一个中等阶级以下的。 除此之外,楚月还很疑惑一点,这些地鬼异兽,和异人一样,像是“合成体”,而不是虚空之下真正的异兽! 真正的异兽,应当是《山海经》内所描述的形似。 上一回神武长安的东篱之战,楚月还见到了《山海经》异兽。 而这次,竟一个都没看到。 楚月思考之际,一刀斩断了星阶异人的头部,刀刃朝下,劈开鬼兽内丹。 武神青火,风炙火焰,将鬼兽内丹烧为须有。 山海般沿着雷霆之路往上走的人们,都在拼命的奔向战场。 这会儿,没人注意,有个小小的身影,爬到了雷霆之路的高处。 她气喘吁吁的,迎着血风擦了擦汗。 小女孩有一双小鹿般的眼眸,水滴滴的充满着清澈的灵气。 她歇了会儿,又继续和所有的普通武者一样,爬上雷霆之路。 …… 天空战场,烽烟四起。 每一位觉醒的武神,对战星阶异人之时,直接取出的鬼兽内丹吞入腹中。 再与这鬼兽内丹,一同自燃。 众武神自焚消失。 消失前,火中面带微笑。 “真好啊,还能陪吾主再战一场。” “大人,武道路漫漫,如登天,似擒虎,上下求索之,莫怕,莫怕。” “殿主,日后活的轻松自在些,生一百零八个孩子享清福。” “去你娘的,怎么说话的,武道之路,若无我家鬼主,对这武道未免太遗憾了。” “鬼皇,莫要执着剑帝那厮了,去找几个白面小生来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不好吗?” “再见了,我的鬼主。” “再见了。” “再见了。” 再见,再也不见。 武道巅英雄,为这大陆,燃掉了最后的“尸体”。 第一殿五百武神的残魂,与邪灵军,同归于尽。 战场,回归了平静。 楚月的热泪和心间泣血,并未因此而停下。 热泪流淌整张脸。 她笑着说,“再见了,我的故人们。” 第2169章 谁的末日将至? 热泪从笑眸溢出,洒在失去太阳的黑色天空。 水雾微凝渐红的眼底,倒映出了火的纷然。 那是武道巅英雄们,一生之中的最后时刻。 最后一刻,亦为家国而活。 用人族的血肉之躯,完成了血液里自带的使命。 楚月低下头来,朝自己不住发颤且在渐渐僵硬的右手看去。 手掌捏爆了太多的鬼兽内丹,右臂也吞噬过鬼兽内丹,导致这条手臂在慢慢地“鬼兽化”。 而鬼兽内丹若不完完全全除掉的话,哪怕仅仅是一颗内丹,也会由鬼兽内丹,新生出完整的异人。 与“不死不灭”的功法,与异曲同工之妙。 武道巅的强者们,正因知晓这一点,才用自焚的方式,带着鬼兽内丹同归于尽,一起消失在人世间。 而且,作为尸体觉醒的他们,紧靠着超强的意志力,存在不了多久的时间。 因而他们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发挥出自己最大的价值。 此时此刻,帝域武者们都停下了动作,眼闪泪花的望着这悲壮而将永远铭记的一幕。 雷霆之路的尽头,上连天空战场。 “呼。” 小女孩许鹿灵的眼眸天真而无邪,她站在最后一阶的雷霆路,睁大眼睛望向了四处的惨烈,泪水顿时汇满眼眶,化为泪珠掉落下来,洁白的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嘴唇,轻吸了吸气。 最后,看向了那一道身穿黑色战袍的身影。 许鹿灵眸光轻闪,脑子里,浮现了最初的记忆。 父亲说: “鹿灵乖,睡一觉,安静长眠,等到帝域需要你的时候再觉醒。” 她服下了永眠丹,被父亲封印在冰棺之中。 冰棺用红绸缠了一圈又一圈。 等到很多年后,冰棺才被人打开。 只是打开冰棺的人,不是父亲,而是另一个男人。 他说,叫他莲叔就好。 世上辗转许多年,光阴流逝于指尖发梢。 而本该成长为大人的她,却还是年幼时的模样,甚至……不会再长大了。 她将永远如此。 “莲叔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呀?” “叶宫。” “那里会有父亲吗?” “没有。” “那是我父亲让你送我过去的吗?” “嗯。” “好,我愿意去。” “……” 后来,穿着黑色斗篷长袍的莲叔把她带走。 进入叶宫前,语重心长的跟他说了许多的话。 莲叔说,她是带着使命来的,在未来的某一日,要完成使命。 莲叔还说,如若有朝一日,有一个叫做黎明城的地方出现在帝域,就是她完成使命的时刻了。 许鹿灵懵懵懂懂的。 两天前。 叶天帝把她带到了天空战场,却没让她加入战局,而是放在大地之上犹如安全区般的小屋。 她独自离开了小屋走上雷霆之路,年幼柔弱的她,用时两天,才来到了天空战场。 当她再次见到楚帝时,心脏跳动的很快,仿佛要破体而出,身上的血液也在迅速流动,疾冲进元神之处。 她想。 她知道莲叔说的使命是什么了。 许鹿灵笑了,眼睛弯如月牙儿,却溢出来了璀璨的光。 光的下面,藏着世上最清澈纯粹的涓流。 …… “啪,啪,啪。” 魏梦置于高空,优雅的拍了拍手掌,轻轻的挑起了一侧的眉梢,“小狗,你长大了。” 当年的叶皇,每日嗜睡,心思单纯,虽从无间地狱走出,却不知何为人间险恶。 魏梦至今都忘不掉,囚笼里的那一双惺忪血眼,就那样直直的望着她。 思及此,便看向了如今的楚月,眸子有凶狠暴戾,有邪佞妖气,竟还有多年不变的浩然之气。 不得不承认的是。 她的小狗长大了。 会咬人了。 “诶。” 魏梦幽幽叹息了一声。 忽的。 她睁大眼睛的刹那,面具破碎,两侧的嘴角分别咧到了耳后根,宛如魔鬼的血盆大嘴,上下两排牙齿都是尖锐形状的,似乎能咬断地上地下最硬的兽骨。 “可惜……可惜……” “你的末日,将至了。” “桀桀桀。” 魏梦发出了夸张又刺耳的笑声,听得众人浑身不适。 终于,要来了吗? 楚月缓抬眼帘,绯红点缀的双眸,看向了魏梦和她身后的巨大城池。 黎明城的上方,出现了星辰银河般暗蓝色的景。 星河扭曲撕裂,成了巨大的漩涡。 漩涡内折射出的淡淡光亮,给天空战场和黎明城都带来微芒。 宛若…… 真正的黎明,即将到来。 漩涡之下,黎明城另外三个方向的城门大开。 魏梦的身上,散发着和漩涡一样的光亮。 她尖锐的笑,“叶楚月,你以为,本王将黎明城带来这里,仅仅只是个执念吗?不!你错了!本王历时九万年,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底虚空,是为了改造我们的大陆啊。” 只把普通武者改造成异人,满足不了她虚无的内心。 如果说,异人的本源,是那一颗鬼兽内丹的话。 那么,黎明城对于整个帝域大陆来说,就是本源,就是鬼兽内丹的存在。 魏梦会像上界至尊来下陆渡劫般摧毁掉大陆,让鬼兽内丹一样的黎明城,吞噬掉这片大陆之上花草树木的灵气,人族武者的精元和神魂,泥土里的尘息…… 吞噬掉一切的一切,黎明城便会强大到无可抵挡。 那时,黎明城化作的鬼兽内丹,便会被魏梦吞入腹中,成为她个人的鬼兽内丹。 集大陆之力,成就她一人。 以此为跳板,进入洪荒域的高等修炼世界。 再在洪荒大域,展开她下一个九万年的宏图! 害人,害世的宏图。 魏梦嘴角咧到极致,尖长的笑声回荡在整座大陆,血红的眸子里,透露出了极致的癫狂,半边脸的三头鬼蛇,也跟着她一起把嘴角咧得巨大,森冷又阴翳,仿佛是世上最见不得光的肮脏之物。 魔族女婢,头戴斗笠,低低的笑了声。 五百武神的残魂和武道巅的英雄觉醒,确实让她震惊。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只当是胜利前的一点调味剂罢了。 她的笑,带着一抹不屑。 眼睛戏谑的望着楚月。 下一刻,却见楚月直冲武道巅,羽翼燃烧出的火焰,将天空战场照得通亮。 “魏梦,你说错了。” “末日将至的人,该是你。” “风水轮流转,如今轮也该轮到你去死了。” “大焚音功法,启——” 她的声音,与猎猎狂风,一同传出。 第2170章 大陆东边的尽头 大焚音功法? 魏梦瞳眸猛缩,呼吸一窒,她筹谋一切,最惧怕的就是大焚音功法。 不论当年,还是现在,此功法都能精准无误的掐住她的死穴。 当年若非玄女、蓝望舒等人的叛变,大焚音功法一旦形成,比后来的鬼皇封印还要叫她厌烦。 封印尚有破碎之日,功法却是永无止境。 魏梦的嘴唇都在哆哆嗦嗦,生长在她侧脸的鬼蛇,与她一心一体,也跟着害怕颤抖,蛇一样的身躯疯狂扭动,鬼面之上的眼睛瞪大到了诡异悚然的程度,眼球往外凸,眼白部分填满整体,中央处的瞳仁只有两个诡怪的小黑点。 突地,她停止了抖动,瞪着眼睛望向武道巅,再次发出了刺耳又尖锐的“桀桀”笑声,宛如被关押在泥泞的魔鬼再度再度重见天日般。 “小狗啊小狗。” “我还以为我的小狗长大了。” “九万年的时光,竟没教会你如何做人,只让你知道何为痴人做梦。” “你的十二护法,死的死,走的走,叛变的也死了。” “你还妄想开启大焚音功法。” “真是个喜欢做梦的小狗呢。” 魏梦似魔爪般的右手,挥动时黑雾氤氲,汇聚成了一张华丽的面具。 她重新把面具戴在了鬼蛇可憎的半边脸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女王姿态。 “梦王。”魔族女婢说道:“帝域世人都道叶楚月是个疯子,依我之见,你更像是个疯子。” “疯吗?”魏梦挑起眉梢,眸子蕴着妖冶的光,“阁下不妨再看看更疯的事。” “哦?” 魔族女婢轻笑了一声,回头看了眼黎明城的方向。 四面城门大开的黎明城,妖风阵阵,阴冷无边,最深处之地,放置着一个血迹斑斑的偌大的囚笼。 囚笼里面,关着白发苍苍的两个老人,依稀能辨得出是一男一女。 两人互相依偎,背部靠在囚笼之上,身体因为常年的寒冷而颤抖着,混浊黯淡的眼睛里,只余下一片凋零的灰败。 “梦王,连父母都不放过,实乃帝域当之无愧的第一狠人,纵然是洪荒大域的那些逃犯,在梦王面前怕是也得甘拜下风,五体投地。”魔婢唇线轻扬,嘲弄地道。 魏梦想到囚笼里的一双父母,眼底浮现了一抹痛色,随即翻涌而出滔天且极端的恨意。 她都已经成为地下之主虚空女王了,她的父母竟一点儿都不为她感到骄傲,甚至依旧憎恶她,还想远离她。 还说她是这世上最肮脏的东西。 真是,难听啊。 所以,她就拔了那两人的舌头。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了。 她啊,也能睡个好觉了。 “这两个愚蠢的人,妄图寻死。” 魏梦目光幽冷的望着武道巅上的楚月,嗤笑:“可惜啊,没有本王的同意,他们凭什么死?本王不仅不让他们去死,还要把他们和黎明城融为一体,成为被本王服下的鬼兽内丹,永远活在本王的身体之中。” 她能等来的。 等到父母夸赞她一句。 说她一句好话。 从前定然是她不够强。 年幼之时,母亲说过,等她成为第一驯兽师,就要大摆宴席,昭告四方,得意洋洋的去炫耀女儿的佳绩。 但当她剖开黄土,驯服了第一只虚空异兽,满揣欢喜的把那异兽捧在怀中一路小跑回到家中时,母亲却如见鬼怪般,瞪着她说,她没有这样的女儿。 …… “轰!” 狂风呼啸。 “轰!” 电闪雷鸣。 武道巅的身影,笔直如一把末世之剑。 魏梦的思绪收回,抬手汇聚力量于黎明城的漩涡中心,自言自语般的低吟:“该,加快进度了。” 没人看到,魏梦眼底犹如暗潮,亦如燎原之火的野心。 上界魔道的琳琅郡主,将会成她去往更高处的跳板。 到时,什么魔婢,什么公主,都得沦为她魏梦的洗脚婢,成为匍匐在她魏梦足下的卑贱蝼蚁。 诚然,一心开启黎明城鬼兽漩涡的魏梦,也没发现斗笠之下,魔婢充满嘲弄的神情和一闪而过的杀气。 琳琅公主之所以会相助魏梦,不仅仅是要报当日所受屈辱之仇,更想要叶楚月体内的魔气。 乾坤都城,寒国虞府的一战,让回到上界的琳琅公主,后知后觉发现了叶楚月有着可以从凡人武体进化出的魔体。 所谓进化,便是需要激化。 刺激之下,方有无限可能。 琳琅公主利用魏梦刺激叶楚月。 战后,将叶楚月吞噬体内,说不定会有奇效。 琳琅郡主也没有十成的把握,但只要有一线的希望,她都要试一试。 到时,知晓琳琅郡主破坏天梯规则和洪荒上界制度的魏梦,又怎能逍遥的活下去? 留下此人,岂非授人把柄,终究有后患无穷时。 黎明城的边上,屹立着两位人形邪灵。 其中一个说道:“姐姐,她能开启大焚音功法吗?” “当年的她,尚有希望。”另一位邪灵淡淡道:“如今的她,不行。”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大仇将要得报,等到黎明城成为鬼兽内丹,她就得死,得被粉身碎骨。” 被称之为姐姐的那一人,并未再说话,而是复杂的望着楚月。 “姐姐,怎么了?” “没怎么。” 只是…… 大仇得报之时,竟不如以往所想象的快乐,竟有几分难言的惆怅和苦闷。 “诶。” “走吧。” 姐姐邪灵长叹一声,拂动衣袖,不愿看到大焚音功法的失败之景。 大焚音功法需要十三人,而她只有一人,如何开启? 天空战场的武者,大陆的平民,都绝望的看着黎明城,却又心疼的望着孤独的立在武道巅中央的那道身影。 墨色凤袍翻飞。 她站立许久,而缓缓地盘膝坐下。 慕倾凰、太夫人恨不得动身去开启大焚音功法,可惜他们自身的能力不够。 “怎么办……”太夫人满目无望之色,“武道巅的英雄,连尸体都不曾留下,还有谁能开动功法呢……没有人了,没有人了……” 她的乖孙女。 她的小楚。 孤身一人在武道巅,太孤独了…… 叶无邪双手紧攥成拳,神识传音道:“我能去吗?” “你是想要我死吗?”体内,传来血鬼的声音。 下一刻,血鬼又道:“当然,我会死,并不说明你能加入功法。” 他真怕因为他的解释不清,而让叶无邪义无反顾的走向武道巅。 毕竟,一只血鬼并不重要,连这厮妹妹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果不其然。 听到血鬼解释后的叶无邪,这才摒弃了去往武道巅的念头,从而去想其他办法。 但是,大焚音功法,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放弃吧。” 血鬼说道。 却说这时…… “沙沙!”大陆东边尽头的天穹,倏地放弃了翻书的声音。 一袭碧蓝长衣的女子,沉浸在读书之中,缓缓地翻动手里的《无药医书》。 第2171章 魏梦狗贼,且听我初雪一刀 随风翻动的《无药医书》内,飘出了一道道金色的符文。 符文瞬间填满在天地之间,漂浮在长空之中,蕴含着难测的古老力量,神秘,而强大。 碧蓝长衣的女子,宛若来自神邸的仙,一身似皓月般清冷的气质,让人再也难以挪开目光。 上一刻,她明明还在大陆东边苍穹的尽头,一眨眼的时间,她分明没有更改变动位置,却忽而出现在了天空战场。 天空战场中,浴血奋战的战士内,有一位天帝境的武者被斩断了一条臂膀,当他看见天边那道蓝色身影的刹那,瞳眸骤然紧缩,血红的眼回满了水雾,他艰难的发出了沙哑又哽咽的声音:“柔,柔儿……” 麒麟天帝拼命遏制流泪的冲动,却还是挡不住下一瞬的泪流满面。 是惊喜,也是自豪。 只见步海柔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红袍的少年,相比起以往,少年染尽风霜,眉眼多了几分沉稳。 红袍少年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那是他和步海柔的全身家当。 当司烈阳望见天空战场的满地尸骸残肢,看见他昔日的故土被虚空之气摧毁,眼底深处顿时翻涌出滔滔火浪,满腔恨意似欲化作野兽啃噬掉敌人的心脏。 “沙沙。” 又是一道翻页之声。 步海柔立于九霄的风中,金色的符文环绕着她而旋转。 她缓缓的抬起眼帘,遥遥看向了武道巅的方向,面庞露出了一抹岁月沉淀过后安详温和的笑容。 “属下步海柔,来助吾帝启大焚音功法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碧蓝如海的裙琚轻轻扬起,她带着漫天的风与金色符文一并掠到了武道巅之上。 裹着蓝色软靴的双足落在武道巅。 武道巅上,风暴四起,血色的雷霆闪烁。 她轻笑一声,踏步走近风暴血雷的中心,并走向中心的那一道盘膝而坐的身影。 步海柔停在楚月五步开外的地方,足底的血雷交织成莲花的形状,还有纯金色的光芒描边。 此乃……护卫归位之迹象,亦是启动大焚音功法的前兆。 步海柔踏在血雷金莲之上,依旧保持着翻页的动作。 “帝域护法司烈阳,参见吾帝!” “砰”的一声。 司烈阳身子翻空而过,落在武道巅的刹那,周身燃烧起熊熊烈火。 一双眼睛,赫然成了火瞳。 谁也不知,这位天帝之子与步海柔游历四方的日子里,经历过什么,又得到了怎样的机缘。 但众人清楚真切并又欣喜若狂的是,楚帝麾下多了两位护法,大焚音功法,终究不是楚帝一人的孤勇之路。 只是…… 相比起当年的十二护法,如今不过两人而已,还远远不够…… 魏梦短暂的震惊过后,便平静了下来。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天空战场一角的屠薇薇、萧离、夜罂三人的眼睛里有雷霆闪过。 太极焚音雷。 上古之雷。 在大焚音功法开启的刺激之下,三人体内残余的太极雷霆,瞬间爆炸! 爆成了多余出来的一条雷霆筋脉。 太极雷霆筋脉,直冲丹田武根和元神。 “嘭!” “嘭。” “嘭!” 三道声响,惊天动地。 日月星辰,宇宙洪荒,顺发三星! 只见三人,齐破武神之境。 三人的身影也一同飒爽的掠到了武道巅。 众人只见血雷狂烈,莲染金芒,风暴之中隐隐可见三人的轮廓。 一人执破妖刀斩雷花。 一人握血杀刀,放声大笑。 中间那人战斧开天,脚踝的金环碰撞出清脆的悦耳之声。 “护法萧离,见吾楚帝!” “护法夜罂,助我楚帝!” “护法屠薇薇,见上!” 三人分别落在血雷金莲的方位。 加上司烈阳和步海柔,共亮起了五道光。 “刀之锋,雪之巅。” “魏梦狗贼,且听我初雪一刀!” 陈天柱手执初雪刀踏步而出。 “帝域护法莫初雪,再陪帝主同启功法!!” 言罢,脚掌踏地飞掠而上。 奈何武道巅实在是过于高了。 飞到一半,掉了下来。 叶天帝单手将他抱住。 陈天柱扬起脸,尴尬的和叶天帝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后,故作镇定又弱弱地问:“那个,叶爷爷,能帮我一把吗?” “嗯。” 叶天帝如提小鸡崽子般,直接把陈天柱朝武道巅的方向丢去。 陈天柱在武道巅滚了好几圈,才滚到光芒闪耀的血雷金莲处。 他连忙把初雪刀拿出来,刀柄朝下插在了武道巅。 却见刀身的地方,一寸寸的散开,裂成了无数瓣的雪花。 随后便能看到刀柄之上,雪花飞舞时,莫初雪和伊兰一起出现,在雪中各有各的活法。 体型巨大的异兽伊兰抱着做成陈天柱形状的小雪人,放在脸颊蹭了蹭,登时就眉开眼笑。 另一侧的莫初雪则在舞刀。 陈天柱看见已故的亡妻,跪在初雪刀前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 直到此刻,魏梦也发现了不对劲。 奈何武道巅上大焚音功法的启动风暴实在是太强,她压根无法靠近。 “梦王,你太急躁了。”魔婢双手环胸,从容自若地道:“不过六人罢了,与之十二相差甚远呢。” “也是。” 魏梦才刚刚松了口气,就见天空战场的雷霆路口,出现了两道身影。 准确来说,是一人一尸。 那尸,还是魏梦熟悉的尸傀。 冷清霜牵着燕南姬的手,一人一尸一同从远处走来。 迈步时,开叉的裙边,露出了满腿的黑色彼岸花。 西边的百鬼之森,风声幽冷,一道身影冲破禁制枷锁,以灵魂和生命为代价斩断契约冲到天空战场以西。 只见西边飘起了三尺白绫,传来清幽婉转的琴音。 —— ps:休息。(太累了,明天尽量补。) 第2172章 将军,阿芷来了—— 扬起的三尺白绫,宛若轻灵的薄纱。 薄纱尾端,骤然出现了红衣墨发的女子。 她抱着一把古琴,沿着白绫行走,如同步行在江面。 当她走完白绫,身子朝武道巅落下之际,飘扬在空的三尺白绫,缓缓落在她两侧的臂弯。 在她的眉间,有一道刚刚割裂开的血痕,而以血痕为中心,慢慢浮现了银白色的光圈。 “将军,阿芷来了。” 她轻轻一笑,声音平和,气质温婉且有力量,凝聚水雾般的眼眸,乃是堪比钢铁的坚定。 足部落下之际,又一道血雷金莲绽放。 另一侧。 魏梦想要去阻挡冷清霜和燕南姬,奈何大焚音功法不仅笼罩武道巅,还保护着被选中的护法们。 是了。 楚月是开启大焚音功法之人,只有和她有着某种特定的羁绊关系的人,才会被选为护法。 九万年前的十二护法,正如魏梦所言,死的死,叛变的叛变,时隔这么多年,沧海桑田之变化,岂能复刻当时场景? 新的时代,有新的守护。 也有新的护法去开启相同的大焚音功法。 不论变了多少人,唯独不变的,是保家卫国的赤诚之心。 “那不是个死人吗?”魔婢诧然。 魏梦望着肤色白到发青的燕南姬,眼神空洞而呆滞,皱紧了眉头。 她抽出自己的右臂骨头,在左手掌心随着光圈的晕染而变成了一柄冷白色的长萧。 鬼骨萧置于唇边,吹奏出冥司之音,试图控制着被她下了禁制炼制成尸傀的燕南姬。 萧声渐大,传九霄! 狂风阵阵,乱武路! …… 然而,任由魏梦用尽力气去吹鬼骨箫,燕南姬都没有丝毫的回应。 他听不到吗? 不! 他听到了! 他的骨头,在一寸寸的碎裂。 他的血脉,在一条条的炸开。 逆流的鲜血,从燕南姬身上每一个毛孔往外流出。 但,那又如何? 他的眼里只有武道巅。 他的手只握着身旁的爱人。 他已死去,但他的意志永存,可撼天地山海日月星! 冷清霜低头看了眼十指相扣的地方,鲜血淋漓的…… 她低低的凄然一笑,便扬起脸迎着风,更加决绝的去往武道巅。 稍下方的天空战场。 神脉九洲,清域白洲的燕家亲人,望见失踪已久的燕南姬,并无久别重逢的喜悦,而是满面泪水,痛进了心里。 直到此刻燕家的亲人方才知晓,何为“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在此之前至少还能有个念想,抱有一丝希望。 而现在,所有的希望彻底幻灭,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从虚空而来的尸傀。 心疼,痛苦,百般情绪杂糅于一体,叫人身处战场,血液冰冷,竟只有生不如死才能形容出此刻的苦。 “咻!” “嗤!” 两道血雷金莲绽放。 燕南姬与冷清霜分别停留在血雷金莲之上。 落下之时,便见天地两方,分别出现了两道身影。 一道行走在战场,有着一双妖异的异瞳,绿如宝石,蓝似大海,既邪佞,又无辜,仿佛藏着两种极端的情绪,又是那么的恰好。 郁司冥。 多年前的故人。 神玄学院的大师兄。 后送在逍遥城的城主府疗伤。 至于天空战场的另一边。 风云激荡。 金芒闪烁。 传送阵法再现帝域大陆! 无敌宗李承雪惊喜地道:“难道是王城兄来了?” “极有可能。”李灵珠点头。 陆崇景目光暗闪,遥望着魏梦,脑子飞速的转动。 却说传送阵法门开,王城带着师尊师叔等人一同出现。 他的身后依旧背着两把交叉的兵器。 一双手朝着武道巅抱拳,“灭妖宗王城,愿为帝域护法,助楚帝妹妹开启焚音功法,让她虚空鬼怪无处可躲。” 其师父捋了捋胡须,望见生灵涂炭之景,心口沉痛的难以呼吸。 师尊也叹了一声,“一个下陆,竟有如此的悲壮惨烈,实在叫人心痛。” “诶。”师父望向了武道巅上的楚月,叹:“还好,赶上了,都怪虞恨天那老东西,关键时刻传送阵法坏掉了,还好及时修补好,否则王城得追悔莫及,遗憾终身。” “魏梦。” 魔婢尽量把自己的气息掩盖住,不让这些域外宗门之人发现,压低声音喝道:“这就是你跟我保证的?说他们启动不了大焚音功法?” “阁下息怒。”魏梦说道:“大焚音功法,二次启动需要本源之血,光是有护法没用的。” “啧。”魔婢发出了轻蔑的笑声,不屑地道:“此前,你信誓旦旦的说,叶楚月连十二护法都找不齐,如今已经聚集十一位了,就差那最后一位,是你的眼睛瞎了,还是我的眼睛瞎了?我看你真把自己当成了个东西,你以为叶楚月很好对付?你可别忘记了,寒国都城,可是连我家郡主都奈何不了她的,你以为你比郡主殿下还要厉害?” 魏梦被魔婢教训的脸色极其之难看,但心口也在隐隐震颤。 她并未找到本源之血,若真被叶楚月集齐了十二护法,本源之血一出现,她岂不是前功尽弃? 不行!这绝对不行1 魏梦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甚是不悦的魔婢,作揖道:“阁下,你我是一条船的蚱蜢,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大焚音功法是我的克星,我虽强大,但此时此刻,也是空有功夫而无下手之力。阁下你是郡主身边的红人,郡主足智多谋,定能办法解决掉这燃眉之急的。” 魔婢并未说话,而是嘲笑了一声。 魏梦又道:“那叶楚月锱铢必较,又与域外宗门关系甚好,若她赢了此战役,定会彻查此战的种种,到那时,郡主还能置身事外吗?” “你在威胁我?” “不敢。” “啧。就知道你没用,郡主确实给你留了个好东西,专门用来抵御大焚音功法的。” 魔婢从暗黑色的空间魔戒中,取出了一本烙印着七芒星的魔书。、 而这时,流云宗的陆崇敬站在雷霆之路,双手合十,紧闭双目,嘴唇连碰十几下,不知在神神叨叨的念着些什么。 第2173章 诅咒也后 魔书悬浮在魏梦的面前,翻开到了中间的那一页。 魏梦问:“此乃何物?” “灭法魔书,针对大焚音之类的功法。” 魔婢说道:“若是上古时代鼎盛时期的大焚音功法,纵然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什么用。可惜啊,时代衰败,功法没落,已非当年之辉煌。你用此《灭法魔书》,去毁了大焚音功法的蓄力,刚好他们现下还差一位护法,而《灭法魔书》,也需要你用时间去开启,事不宜迟,快一点儿吧。” 她的语气,一字一句,尽显出了不耐烦。 这本《灭法魔书》,她原先想自己私吞下来的。 到时候再告诉琳琅郡主,已经用在了下界大陆。 郡主只在乎战局的成败和叶楚月的情况,并不会关心这本魔书的细枝末节。 《灭法魔书》只能使用一次,此次用完,就没什么卵用了。 魔婢想到这里,那叫个心如刀割,肉疼到都在发颤。 魏梦也不多言,将力量注进《灭法魔书》,企图在最后一位护法到来之时,把该死的大焚音给彻彻底底的给消灭解决。 只是…… 就在她注入力量的刹那,心口传来了一阵刺骨的疼痛,让她难以忍受,尖叫出声:“啊。” “你做什么?”魔婢怒吼,“还不快启动?” “好……啊!”魏梦又叫了一声。 雷霆之路,陆崇景轻声祝福:“祝愿魏梦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啊啊啊啊!”魏梦清晰的感知到,修炼多年储存下来的寿命在减少。 虽然减少的寿元不算多,但这种倒退减少的方式,宛如是在用锋锐的钢针,从她的天灵盖狠狠地扎进了颅腔深处。 陆崇景又说:“祝愿魏梦,秀发乌黑。” “啊啊啊!”魏梦的左手抓了把自己瞬间便犹如枯草般的白发,一双眼珠子赫然紧缩成了两个小黑点。 陆崇景:“祝愿帝域魏梦,永不放屁。” “……噗噗……”一连串奇奇怪怪的声音,让整座战场都陷入了诡怪的氛围。 “废物!”魔婢捂着鼻子,嫌弃的看着魏梦,“魏梦,你真让我失望,你真是个废物,你要没办法,我就把《灭法魔书》带在,不管你的死活了,别以为你能威胁到我和郡主,你当真以为,琳琅郡主怕了她叶楚月?你知道上界是什么样的存在吗?她叶楚月顶破了天也就能在中界混个出人头地,放在上界,那便狗屁不是。你既然是这个样子的废物,我想,我们也没继续合作下去的必要了,趁早滚蛋吧。” 要不是她的力量太过于明显,会暴露出上界魔道,从而追查到琳琅郡主,这本《灭法魔书》何至于要魏梦来注入力量? 魏梦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眼睛红得发狠,她第一时间看向了战场角落里负伤的沐白衣。 她害怕方才的窘境,被沐白衣看到。 年少时,她的未婚夫,曾将染着霜白和露珠的海棠花插在她的发间,与她说: 阿梦,你比这海棠花还要干净,你是世上最善良美好的女子,北沐枪族未来的女主人如若是你,那便是北沐的福气。 魏梦抬手抚着海棠花,勾唇一笑,眼底闪耀着熠熠日辉,“日后你出远门的时候,若看到海棠花,定要想起在家中的我。” 他们的感情,没有轰轰烈烈,只有最简单的平淡而真挚。 那样干净的她,怎么能变成如今这恶心的模样。 和鬼兽沦为一体,她并不觉得自己恶心。 她只会觉得自己无比强大,是这世上万古难遇的强者。 而在刚刚,她觉得自己肮脏极了。 突地。 沐白衣朝魏梦看去,缓缓皱紧眉头,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魏梦的心,疼得从疮孔里流出了血液。 她用尽力道,忍下痛楚,将畸形的鬼兽异人三合一之力,源源不断的灌入了魔书。 “陆兄!”李灵珠低呼了一声,和李承雪一同扶住了咳血的陆崇景。 陆崇景的脸色无比难看,欲要昏厥之际,还艰难地出声:“祝……祝愿魏梦……永被喜爱。” “陆兄,你祝福那种该死的脏东西做什么?”李灵珠红着眼睛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便和李承雪对视了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惊愕之色。 李承雪道:“不是祝福!是诅咒!诅咒!” “祝福好啊,多祝福多祝福,不对,不行,不能祝福了,你的身体承受不住了。”李灵珠担心地道。 而这时,雷霆之路附近的帝域武者们,便反应过来魏梦方才的种种迹象,来自于这位域外友人的诅咒。 “嘭!”年迈的老人抓着儿子屈膝跪下,猛地重重打在了儿子的后脑勺,爷俩磕了好几个响头:“域外恩人,受老朽一拜,恩人的诅咒之术,是帝域万民的恩德啊。” 周边的人,都齐齐跪了下来。 陆崇敬在李承雪和李灵珠的怀抱之中,黑色的睫翼微微地颤动,眼底里流露出了一抹释怀之色。 从小,他就擅长诅咒术。 流云宗的人,都擅长诅咒。 但一直被嫌弃,他们拼了命的去祝福别人,却也没用。 该是怎样的路,就是怎样的道,万般皆是命,改变不了的。 而到现在,陆崇景方才释怀。 原来,诅咒也可以救人。 诅咒也很高明! “轰!”巨大的黑色能量,从魏梦面前的魔书迸发。 “快好了。”魔婢勾唇一笑。 太夫人拿着拐杖的手一松,导致拐杖掉到了地上,“怎么办,还差一位护法?” 若非慕倾凰和沐凤鸣扶着,她只怕得摔倒在地。 慕老夫人,老伯公等人的脸庞也出现了一丝慌张之意。 “什么大焚音功法,我呸!”魏梦癫狂大笑,能量越来越强。 就在此时,九道龙吟在神脉北洲的地方响起。 一缕神之气息,破土而出,惊艳四方。 九条苍龙飞掠而出,周身悬浮着圣洁的剑光。 剑龙合抱成一个圈高悬九天,刹那便如白昼。 百尺巨龙,遮天蔽日,呼啸而过时,群云骤动。 第2174章 宛春晓之月,覆在故人身 暗闪纯黑幽光的百尺巨龙撕破长空冲出云霄,发出阵阵似若来自远古般的龙吟之声,刹那震荡四野,随即来到天空战场。 九龙剑光合抱成的太阳光圈,宛若黎明破晓时分的第一缕曙光,洒落在那高空之上。 武道巅风暴作响,血雷滚滚,大焚音功法在逐渐地形成。 旁侧,巨龙由远至近,脊背处站立着一袭白衣的男子。 神之气息,将他黑袍上的泼墨褪去,雪白的颜彩宛若春晓之月,覆在故人身,不似以往的深沉邪佞,多了一抹高山之巅触手摘来的霜露仙气,依旧冷峻倨傲的面庞,棱角分明且流畅,似上帝手中最完美的工艺品,特别是那一双镶嵌着碎钻般却如紫色星河的眼眸,似能沉溺进世间万物。 “神之道?”魔婢愕然,“区区下界,怎堪有神道者?” 若说修炼普通武道的人,被称之为武者或修炼者的话。 那么,被神选中的人,是神道者,或是神灵师,神士。 在上界,有这么一句话。 万般皆下乘,唯有神道高。 万道集一身,不如一缕神仙气。 而大多数的神灵师,都聚集在上界七杀天。 这也是大楚的楚南音,为何花费万年,要挤破了脑袋去七杀天。 只因被七杀天认证过的人,才有资格,昂首挺胸的自诩是神灵师。 至今为止,楚南音都没完全进入七杀天,只因为她的金瞳颜色很浅,也正因如此,楚云城才会费尽力气去想方设法,而楚南音要沐浴着各种各样的汤药,为的就是有进入七杀天的通行证。 “剑……剑帝?”魏梦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有神气氤氲的夜墨寒。 巨龙盘旋武道巅。 白衣胜雪的男子双足落地,落在第十二个方位。 他嗓音低沉暗哑的道:“护法夜墨寒,来助吾妻。” 此话道出,整座大陆都在沸腾。 既是喜悦兴奋的热泪盈眶,也是感动于这一场战争的精彩。 甚至震撼即将成为神灵师的夜墨寒,竟愿成为她的护法。 是怎样的感情,才能让杀伐果断一向傲气的他,甘愿为护法之一。 他愿舍弃万千名利和高位,永远成为她的后路,和她最后的护盾。 风暴中心。 楚月盘膝而坐许久,在聚集齐十二护法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笑望着恰好在自己正对面的夜墨寒,低声温柔地喊:“抱枕。” “为夫在。” 言简意赅三两声。 互相对视之时,俱都默契的笑了。 夜墨寒心疼难耐,来时眼神掠过了魔婢的方向,一瞬间便察觉到了外来者的气息。 来日方长。 这笔账,慢慢算。 现下的当务之急,则是用大焚音功法,堵住了黎明城的鬼兽漩涡。 “叶楚月,夜剑帝,你们,别做梦了。” 魏梦一面开启《灭法魔书》,一面狰狞的喊道:“神气更好,若我的黎明城,拥有了神气,再好不过了。你们两位,该不会以为真能开启大焚音功法吧?当真是在痴人做梦!你们莫忘了,功法也需要中枢阵眼,若无本源之血,你们,什么都有不是!” 楚月沉下了眼眸,浓密纤长的睫翼,映照过血雷闪电的光。 中枢阵眼这事,她当然清楚。 她打算以身祭阵。 这战场上,死了千千万万的人。 她作为这片大陆的帝主,自当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 换一句话说。 千万人可以退,唯独她不能退。 从她走上为将之路的那一刻起,从她成为楚帝的那一天开始,大陆的生死存亡,就与她个人的性命息息相关了。 九万年前,她未曾临阵脱逃,义无反顾的用身躯封印了虚空,而今初衷未变,依旧愿意以躯壳为本源中枢,开启大焚音功法,阻挡魏梦和虚空。 她有九万年的空白岁月。 如今的一切都是她从头再来的积蓄。 但她不会输。 楚月缓缓站立而起。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血雷风暴越来越强。 “魏梦。” “你终究和九万年前一样,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你只配在暗无天日的地上玩弄着你自以为是的阴谋算计。” “当你出现在阳光下,你便如过街老鼠,一文不值。” “你辛辛苦苦九万年,筹谋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得到认可。” “本帝告诉你,帝域武者不会认可你,虚空鬼兽也不会认可你,你的父母亲人,更不会认可你。” “你永远成为不了第一驯兽师,你只会沦为可耻的魔鬼。” “多行不义必自毙。” “狗东西,好好给老子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本帝若要开启大焚音功法,轮不得你这个肮脏的牲口说一个不。” “当年老子为虚空之主时,你魏梦还在轮回路上苦苦等候。” 楚月凤袍飞舞,眉眼凌厉,尽显着她一帝之主的狂妄与张扬。 虚空之主? 上一任虚空之主叶皇,是她……? 九幽剑族的族长和十二护法震惊得眼珠子似要掉落在地。 众人目瞪口呆,愕然不已。 叶楚月…… 叶皇…… 原是如此! 老伯公的手都在颤抖。 叶天帝满目热泪,不知是悲是喜,又或是悲喜俱有之。 神玄学院的长老贺雄山,身上有百八十道血淋淋的伤痕。 他缓缓地蹲了下来,从战场尸体旁侧的血泊,捡起了一面生死战书。 血红的生死战书,溅开了一滴水珠,那是贺雄山掉落的眼泪。 老人用袖衫擦干净生死战书上的血水,泪珠簌簌而落,哽咽地道:“云鬣狗贼,你看,你又有写信的内容了,快来写信给我啊,我们再也不会拒收你的信了。” 想到往后余生,再也收不到云鬣的信,竟觉得分外的孤独与惆怅,总感觉人生好似失去了什么一样。 贺雄山甚至都能想到,云鬣写信时咬着笔杆子的臭屁模样,笑眯眯的像是个老小孩。 犹记得。 那年初春,芽绿山好,云鬣满腔抱负和壮志,说要靠手中的剑成为帝域最扎人眼球的太阳。 后来,他靠徒儿风生水起,两道护徒之剑堪比烈日。 “不好!”权韬浴血而立,说道:“小楚她要祭阵。” 第2175章 一个人,一把刀,一腔孤勇 贺雄山闻言,停下擦干血水的动作,迅速抬头朝武道巅看去。 楚月手执匕首,在眉间割裂了一道口子。 滴滴分明的血珠,从眉间伤口往外溢出。 此乃…… 祭阵之意! 贺雄山浑身都在震颤,“不该,不该啊……” 旧时,叶皇被囚三年,鬼皇粉身碎骨,滋养帝域九万年。 而今,还要她以身祭阵,这天下有血有肉有心之人,怎堪眼睁睁望着她祭阵,却又无法靠近武道巅去阻止她又一次舍生取义的赴死之路。 她总是如此。 一腔孤勇。 一把刀。 一个人。 换一个国的平安。 从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魏梦震惊:“你能使用本源之气了?” 怎么可能! 已非上古时代。 岁月更迭了多少年。 武道文明倒退了多少轮。 本源之气应该成为她体内的毒瘤,她的噩梦,怎么可能为她所用呢? 魏梦不信。 哪怕亲眼看到都不信。 而就在魏梦话音落下之际,楚月眉间溢出的血珠,盈辉轻闪,犹若仙光…… 魏梦顿时瞪大了双眼。 叶楚月竟然真的能够控制本源之气? 而且,叶楚月经过岁月漫长好不容易重新活在世上,竟还要走老路,当一个愚蠢的人,为天下而死的愚蠢之人? 魏梦似是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向了夜墨寒:“剑帝,你口口声声说爱她,说她是你的妻子,可她即将死在你的眼前,你就不阻止她吗?你这是什么爱?你压根就不爱她。” 夜墨寒的双眸,隔着血雷闪耀的光,笑着高喊:“阿楚。” “我在。”这一轮,轮到她来回应。 夜墨寒继而高声道:“黄泉路上慢慢走,善后之事交给为夫,害吾陆之人,不论是地下的鬼,还是天上的佛,为夫来杀!为夫必当提着尔等畜生的头颅,去幽冥忘川见你。” “好。”楚月咧开嘴笑,“小狐狸,我等你。” 梦的开始,是她慵懒过林,随意捡起了一只狐狸。 梦的最后,是她和爱的人,一起完成共同的夙愿。 疯了。 疯了。 无数人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这是一对疯子。 一个比一个疯。 夜墨寒非但没有阻止妻子去送死,甚至还加了一把火。 阿楚死后。 他会杀死这些该死之人。 一个,一个,送去黄泉陪葬。 他会重建大陆,画一幅图。 他会给老伯公、叶天帝等人都安排好一切。 去龙吟岛见一见昔日的故人龙祖,留一缕残魂给儿子小宝,便去陪他的阿楚。 “他们疯了吗?”有人问。 “他们不是疯。”旁边一人戴着斗笠,有一双红色的眼睛,遥望着武道巅的方向,接着说:“他们是在走同一条路,用最好的方法守护住彼此在乎的人与物,再在末路执手,去往该有的归宿。这是他们的爱情,世俗不能理解的爱情,因为他们从不在世俗中,他们在天地外,在生死之外。” 适才说话的青年,蓦地朝斗笠之人看去,看向了斗笠之人身后吊着的狼尾巴,说:“年轻人,玩的挺花。” 斗笠人没有说话,而是注视着武道巅的两道身影。 不论过去多少年,他都会为他们炽烈的感情而叫绝。 …… 此时,花幼鸦的长裙尾部拖在血里,眼睛红红的望向了武道巅。 衣角突然被人扯动。 花幼鸦低头看去。 一个拥有小鹿般眼眸的女孩,拽了拽她的衣袖,问:“大姐姐,你身上,好香。” 她情不自禁的穿越战场,来到花幼鸦的面前。 花幼鸦看着女孩,陡然一阵恍然,似是想到了被遗忘在记忆里的一段过往。 年少时。 她曾遇到了一位怪异的侠客。 侠客游历列国,在符文之地受了伤,被她救治。 醒来时,与她说:“来日若有个陌生女孩喜欢你身上的香味,你要把本源符箓和赤血符箓给她。” 本源,赤血。 本源之血! 花幼鸦颤抖着手,连忙把空间内的本源、赤血符箓都拿出来。 她刚想给许鹿灵,动作忽然僵住了。 难道,她要为了楚帝的活着,去让另一个小女孩送死? 这样…… 可以吗? 是对的吗? 花幼鸦张了张嘴,陷入了很难的抉择。 许鹿灵笑着说:“大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什么?” “我,时日不多了。” “为何?” “因为我被下毒了,我活不了多久,至多半个月吧。若我能在临死之前,看到大陆的胜利,那可就太好了。” 许鹿灵的一番话,让花幼鸦不再犹豫,直接把本源、赤血两种符箓给了许鹿灵,“你见过这个吗?” “见过。”许鹿灵道:“我的棺材里面,贴着很多呢。” 话音落下,盈盈一笑。 “棺材?” 花幼鸦眸光一闪,只觉得疑惑不解,女该年纪小小,怎的又是中毒,又有棺材,实在是诡异。 而当她看向许鹿灵的时候,发现许鹿灵已经走远。 许鹿灵边走边把两个符箓嚼碎了吃了。 渴了的时候,她就蹲下来,用小小的手盛出一抔血水去喝。 当初她被关在冰棺永眠的时候,中间醒来过一段时间。 她出不去冰棺,饿的时候就啃棺里的符箓,渴就咬破自己的手去吮吸着新鲜的血液。 许鹿灵的身体,仿若燃起了一团火,疼得她好难受。 她捂着自己的脖颈,脸色苍白若纸。 火焰越来越多。 最后。 火焰破体,载着她掠向武道巅。 一道道破碎的符箓从她的身体里迸出,贴在武道巅上。 血液从各个方向的符箓渗出。 渗出的血线,从四面八方汇聚向楚月,在中央形成了一道诡怪而古老的符文图腾。 那……正是大焚音功法的源来,大焚音一族的族徽! 本源之血! 功法阵眼! 瞬间就已形成。 楚月的眉间停止溢血,诧异的望向了血线交织而成的阵眼。 “是本源之血?”魏梦腿骨一软,步伐踉跄,绝望之色瞬间爬满了整张脸,血丝同时涌遍了整个眼球。 血肉模糊的侧脸处,三头鬼蛇颤抖如筛糠,鬼蛇之脸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惶恐震惊。 第2176章 永眠冰棺,武学之门为谁而开 本源之血重现大焚音功法,由此一来,叶楚月不用祭身大阵,也能完成这源自于上古时期的功法。 而更让魏梦难以置信的是,出现在大焚音功法的本源之血,竟是那个曾经被她派人杀死过的女孩? 准确来说,是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女孩。 “姐姐!”邪灵姐妹那边,妹妹低呼,“我们被李莲城耍了,魏春山的女儿没死?” 姐姐沈羽眯起眼眸望向被无数血线贯穿的小小身影。 许鹿灵悬浮在中枢之处的高空,体内的心脏燃成了一个火球。 她的身体、皮肤宛若半透明的状态,能够让周边的围观者们,清晰的望见躯壳内的焰火之光。 “死了。”沈羽淡淡的道,偌大的黑色袖袍内,紧紧的攥着一双手,并咬紧了牙关。 “死了?”妹妹沈烟火诧然,指着许鹿灵的身影低声询问道:“若是死了,那她这……” “魏春山,不止一个女儿。” “阿姐这是何意?” “换而言之,魏夫人当初所诞下的,是双生女胎。” “所以,我们被李莲城和魏春山骗了?”沈焰火瞪大了眼睛,“难道说,李莲城和魏春山并非敌对,而是一伙的?魏春山为了保下本源之血,不惜以另一个女儿的死来瞒天过海,就是为了让我们,让梦王,转移掉本源之血的注意力?” 最初所勘测的本源之血,正是魏春山的孩子。 故而,魏梦不惜一切代价,让邪灵从暗缝钻出,去追杀魏春山的孩子。 可让人疑惑不解的是,当他们杀死掉那个孩子,却只找到一丝丝不足为道的本源之血。 他们派人盯了魏春山好几年,见魏春山那里没有异样,才把重心转移到其他地方去寻找本源之血额。 而今许鹿灵带着本源之血的出现,才让他们清楚了遗留在岁月暗潮里的真相。 风暴不止,猎猎响荡。 楚月墨发飞舞,眉间点缀着血的颜彩,氤氲着水光般的眼眸缓缓看向了许鹿灵。 心脏陡然抽搐的疼,好似被人攥在手中缓缓握紧般的破碎和窒息。 时至如今,她当然也清楚了个中缘由,捋顺了这一路而来的所知所遇。 “我叫鹿灵。” 她的脑海里,骤然响起了许鹿灵的声音。 纵观四周,只有她一个人才能听见。 声音,继续响起: “我有一个妹妹,叫做小花。” “我和世上的很多孩子不一样,我从出生开始,就会记事了。” “我记得,一开始我们是欢乐的四口之家,但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总对外说,她只有一个女儿。因为我和妹妹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每天都会轮着带一个孩子出去玩。我不懂,但我很快乐。” “直到有那么一天,父亲满身酒气,满脸痛苦的出现在我和妹妹的身边,咬着牙带走了我的妹妹。我以为是好往常一样出去玩,后来我才知道,妹妹死了,听他们说,死得很惨。” “从那以后,我也没有出现在人前,父亲给我喂下永眠丹,把我关在贴满符箓的冰棺,醒来的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的男人,他叫莲叔。在之后的时间里,我丢失了过往的记忆,只知道莲叔的话,好在,我现在记起了一切,一切。” “在叶宫和悟道院的那段日子,我很快乐。” “我原来喜欢一个男孩,一个叫做叶尘的男孩,我虽自知出身卑贱难以许配,只盼望在及笄之前,能多些能力。我也知道我的血异于旁人,但我不知道,我原来已经是个大人了,只是永眠冰棺的缘故,让我再也无法长大。” “楚帝。” “我要去找爹爹和莲叔了。” “希望叶尘日后,能够找到一个比我好千万倍的女子,她能陪着叶尘长大,而非永远的守候在原地。” 说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许鹿灵心脏炽烈的焰火,宛如炙热的太阳。 血线穿身而过,越来越多,汇聚于武道巅的每一处。 大焚音功法掀起了红色的风暴。 那一瞬。 作为启动功法之人的楚月,漆黑如墨的凤翎战袍,从尾部开始往上,逐渐地被鲜血染红。 她一身红袍,美眸含着滚烫的热泪,睚眦欲裂的望向了破碎成焰光和血线的鹿灵。 她震撼于鹿灵的纯粹而真挚。 也震撼于魏春山和李莲城不谋而合布下的局。 仔细想来,魏春山让她作为护龙阵列的成员去往域外,为的就是今天。 不仅是历练,更是奇遇。 若非去往域外,也不会和护法之一的王城兄弟产生羁绊。 更不会奠定“控制”本源之气的基础。 再仔细想想。 那日在神庙王城,高深莫测老谋多智如魏春山,又怎会刻意去问李莲城的生死,从而让她留下疑云,反杀一局? 魏春山亲眼看着一个女儿去死,又要谋划另一个女儿的死,像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让天下人陪葬? 他所做的一切,反而是在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守护着帝域。 楚月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她如同站在冬夜的悬崖,任由冷风似刃割裂自己的灵魂。 她无法为魏春山唱响战歌,因为燕南姬师兄因此而死,沦为了尸傀。 或许,尸傀护法也是魏春山计划的一部分。 她更不能怨怪魏春山一丝一毫,因为魏春山为了大局和天下,把自己和女儿的命都作为了赌注和棋子。 “魏家千金魏鹿灵,即刻起,封为帝域灵越公主,灵越公主为国殒命,一路走好!” 凤袍扬起,她红着眼睛大声喊。 “灵越公主,一路走好!”千万人,激烈喊道。 大焚音功法的风暴,愈来愈强,似要毁天灭地崩坏大陆。 随着大焚音功法的形成,魏梦和魔婢的脸色越来越差。 许鹿灵心脏留下的焰火光,点燃了武道巅,摧毁了《灭法魔书》。 远远望去,似是一座悬浮在天的火山。 武道巅,火光的中心,浮现出了白色的雪。 白雪汇聚成了门的形状,里头隐隐透出圣洁的光。 一道声音悠远而苍老的嗓音,赫然出现:“武学之门,为吾帝而开,楚帝,老朽已等你多时了。” 这声音…… 楚月、萧离、冷清霜等人脑子齐齐一震。 是逍遥城百年仙湖畔的摆地摊的琊山老人! 第2177章 行道青云破苦厄 琊山老人霜眉雪发,立在圣光涌现的武学之门。 帝域武者,终于得见武道巅武学传承的这一日。 琊山老人一挥拂尘,圣光雪门,裹着焰火之光,没入了楚月的眉间,另开了一个除元神之外的独立空间。 而在这时,武道巅的大焚音功法风暴,骤然止住,叫众人再是一惊。 屠薇薇皱眉:“怎么回事?” “少了两位。”琊山老人说道。 “少了两位什么?”屠薇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护法方位。”琊山老人解释:“大焚音功法第一次启动,只需要十二位护法方位,但若用残破的大焚音功法,继续开启,就需要多加两个方位护法,才能开启。” 可这一时之间,又去哪里找到两个完全条件合适的护法呢? 众人面面相觑。 楚月眸光一闪,抬起眼帘与夜墨寒对视,彼此都是同样的沉着和坚定。 魏梦忽而大笑出声,脸部的三头鬼蛇跟着咧牙嘲笑。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本王才是当之无愧的天选者!” 魏梦尖锐的笑声,犹如狂风席卷而过,横扫帝域和虚空,声音难听到叫人头皮发麻的同时,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一双双绝望灰败的眼睛,俱都望向了武道巅的火山。 黎明和胜利就在眼前,即将到来,难道要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功亏一篑吗? 秦铁牛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原地转圈儿,焦灼的还用右手薅了把头发,“这英雄救美救世的关键时刻,显然是给我留着的,最后两个护法,肯定有我一个,怎么我的身体还毫无动静,锦年,你的身体有动静吗?我们不是都淬炼过太极焚音雷霆,应该像薇妹离哥她们那样,咻的一下就飞上去。” 秦锦年:“……” 而这,才是护法的难得之处。 大焚音选定的人,才能出现。 让人崩溃无奈的是,大焚音功法,也有可能选择死去的故人。 故人已逝,哪能真的个个都跟燕南姬这样,哪怕失去生机,也能完成使命? “看见魏梦狗贼那嚣张的模样我就犯恶心。” 秦铁牛双手捂着耳朵,不想去听魏梦尖利的笑声。 她红着眼睛,恨恨地注视着高空之上的魏梦、魔婢,以及这俩人身后震颤不止的黎明城池。 彻骨的恨意,叫秦铁牛几乎丧失理智,双眼也愈发的红。 帝域武者,永无退路。 只有胜!而不能输! 输了,就功亏一篑了。 “不能输,不能输……”秦铁牛自我洗脑似得疯狂自语,期待着像往常那样的奇迹到来,可事实上,武道巅大焚音就是缺两个护法方位。 “真的要完了吗?”满身伤痕的赵无双讷讷地问。 “帝域若真的完了,我秦铁牛立刻自刎,绝对不让她魏梦侮辱了我的身子。” 赵无双顿时语塞,望着秦铁牛义愤填膺的模样,竟是说不出话来。 倏地,风声猎猎,赫赫生威,身穿斗篷的人儿背着一把银色长弓,出现在了武道巅以东的火焰之上。 与此同时,魔灵空间的小魔灵正陷入崩溃的情绪,背部靠棺而坐,提前悲伤自己不久后将到的暗无天日。 魔臣叶楚月若身死武道巅,好不容易能有出头之日的他,又回到过去孤独而枯燥并日复一日的等待了。 “啊!何人敢行刺本王!”小魔灵的脖颈被人陡然一抓。 却见棺内安静躺着的幼年晏红鸢,蓦地坐了起来。 眉目青涩稚嫩的女孩扭头用空洞荒芜的眼神朝着魔灵的方向看去。 只见她把小魔灵甩在冰棺,甩了十几下后,将小魔灵揉成了一个黑色丹药吞下。 吞下之时,跨步离开魔灵空间,飞身掠去武道巅。 出空间的刹那,成为了成年时的模样。 依旧是乱巷的姐姐,神玄学院的师姐…… …… 此刻,楚月正在看向那道斗篷身影,红唇微微张开,咽喉深处吐出了两个字:“乌啼。” 乌啼圣女,林乌啼。 帝域第一弓箭手! 消失九万年之久。 林乌啼抬起双手,缓缓摘掉了斗篷,露出了姣好如月,近乎完美的容颜。 “楚爷,别来无恙。” 犹记得,第一声楚爷,源自于她林乌啼。 只是后来观念不同,分道扬镳,各在天涯奔波,行道青云破苦厄。 “你来了。”楚月的情绪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林乌啼垂眸望着她,沉声冷静地道:“那日分离,我说过,你会需要我,也会需要我的道。” “魏春山,李莲城,都是你的手笔?” “楚爷聪慧,依旧如初。” 林乌啼落足于武道巅,足底血雷金莲绽放。 魏春山也好,李莲城也罢。 他们确实用了不同的方式来守护大陆。 他们的方式,是用少数人的鲜血,去保全大多数人的性命。 这种武道,正是林乌啼当年所推崇的。 “你是乌啼圣女?”邪灵姐妹,沈羽和沈烟火都惊愕的望向了林乌啼。 当初,就是这个女人,说是楚月所派,带他们去虚空隐藏躲避,实际上是把她们变成邪灵。 正因这样,她们和大多数的邪灵,才恨极了楚月。 林乌啼似是知道邪灵姐妹的心中所想,侧过头看去,淡淡道:“苟活也是活,若非如此,你们都会死在当年的大战。” 她的行事一向如此。 只在乎结果,而不关心过程。 楚月等人,则是在乎过程和做人的准则,才会与林乌啼走不到一路去。 望着近在眼前的林乌啼,脑海里回想当年林乌啼离开时的决绝,竟有几分恍惚。 唇角勾着的笑,满是苦涩的味道。 如今自然也不是掰扯观念是非的好时候,她还差最后一位护法。 “小月。” 熟悉的故人声,撩拨着楚月的心弦。 她忍不住满含热泪的望向跃在大火之中的晏红鸢。 晏红鸢的出现,叫孤独兰在内的众人瞠目结舌,又激动万分。 “师姐……”楚月张了张嘴,泪珠流出两行。 林乌啼暗暗皱了皱眉。 晏红鸢站在第十四个方位,微笑的看着楚月,轻点了点头。 楚月深吸一口气。 事不宜迟,一鼓作气。 本源之气窜动。 大焚音功法的风暴,血雷金光和焰火,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山海般磅礴的力量,势如破竹,冲向了将要完成鬼兽漩涡的黎明城,摧毁了魏梦九万年来精心的布置和谋划,一切……重归原点,魏梦再也不可能完成她吞噬大陆的梦,她屈着腿跪在了天空,瞪着眼睛痛苦地望着她那美丽的黎明城成为了泡影…… 第2178章 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一场大火,烧毁了黎明城的框架。 有关于鬼兽漩涡的一切,都被燃为灰烬,蕴着焰光往下坠落。 大火之内,随即出现了一座囚笼。 楚月一眼就认得此囚笼,当初囚禁她三年之久的牢笼,如今正关押着一双互相取暖的老人。 谁也不知道这两个老人有多大的年纪,但破损褴褛的衣衫边沿,有个小小的族徽图腾,类似于枯叶蝶的形状。 据楚月所知,黎明城四大家族之一的魏家,族徽印记的图腾,正是起源于枯叶蝶。 楚月眸光微闪,似是想到了什么般,朝着崩溃绝望的魏梦大喝: “魏梦,不仅将人族武者与异兽地鬼结合,竟还把自己的父母囚禁在黎明城。” 果然,提及父母,魏梦便会宛如疯狗般狰狞,她挥动偌大的袖袍,扇开巨大的风暴,恶狠狠的瞪着楚月,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懂什么?本王这是在帮他们!若非本王,他们早就死了。” 楚月不言,而是悄然驱动体内的神农之力,借助一缕大焚音功法的力量,合并融合过后,一同灌溉进了火中的牢笼,直奔两位老人的咽喉。 很显然,这两个老人的舌头被拔了,说不出话,楚月的神农之力虽然不能够强大到复原舌部,但借助大焚音功法,能让二老短暂性的开口说话。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魏梦虽已是强弩之末,但她个人的实力依旧是大陆之巅。 这番激怒,一则是揭露魏梦罪加一等的恶性,其二也是因为想让魏梦彻底丧失理智,从而自乱阵脚,如此一来,能降低对大陆和武者的伤害,也能尽早的解决掉这一场战斗。 “咳,咳咳咳咳……” 囚笼内的老人,忽而剧烈的咳嗽出声,嘴唇发白且哆哆嗦嗦的,颤颤巍巍的手怒指向魏梦,瞪着魏梦喝道:“逆女!逆女!” 话说完口,两位老人和魏梦都惊住了。 魏梦听到父亲的话,眼睛里顿时涌满了泪水,痛苦之时,还有一丝期盼,期盼听到父母温柔的声音。 年幼之时,她在父母嘘寒问暖的温馨长大,但不知从哪天开始,父亲的眉梢总是染着憔悴的霜,母亲也不似往日的红润,鬓角灰白,眼梢多了几条狰狞的纹路。 原来,是魏家二叔与三叔因家族利益之争,联手设计陷害了父亲,最后他们一家三口扫地出门。 那段日子,是魏梦的阴霾。 父母不再和睦,动辄争吵,在那简陋破旧的城郊房屋之中,如同血海深仇的敌人般,打得不死不休。 她抱着儿时母亲给她缝制的小熊,一针一线细密精致,乍然望去栩栩如生。 鲜血飞溅在她的眼白部分,也溅落在了小熊的脸上。 一时间,魏梦竟不知是父亲的血,还是母亲的。 她低头看着小熊,流着泪擦去小熊身上的血迹,母亲却抽掉了她的小熊,丢在地上狠狠的踩踏。 “不中用的废物,你难道要跟你爹一样,忙活半辈子最后一事无成,除了丢脸就是丢脸吗?”母亲歇斯底里的。 父亲也面目可憎,破口大骂着各式肮脏的话。 从那开始,她暗暗发誓,要成为这个大陆最强大的人,让她的家回到原来那样的好。 三年后,魏父的冤屈被洗清,一家三口被接回了黎明城的魏家,而这时,母亲怀有身孕,三月有余。 父母重回红光满面,好似过去的灰暗不曾出现过,他们是那样,满心欢喜的,等待着第二个孩子的到来。 魏家的医师说,是个女孩。 “阿梦,以后要保护好妹妹。” “好。” 魏梦双手握拳,紧盯着母亲的腹部看。 …… 大火,刺目而纷然。 风暴,狂烈似末日。 牢内的魏母,满头白发如霜雪,灰浊的眼睛蓄满了眼泪,失望透顶的望着半人半鬼兽的魏梦,“你残忍的杀死你的妹妹,嫁祸给你的三叔与二叔,从那开始,我与你父亲就不该对你心慈手软,而是该把你就地正法。我们原以为你会改,你从前那么可爱,我们那么期待你来到世上,可你却是一次又一次的让我们失望,魏梦,住手吧。不要一错再错了。”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 魏梦瞪目喊道:“要不是三叔二叔,我们会被逐出家门吗?你们为什么对外人总是怀有怜悯之心,却憎恨我,恶意的揣度我?我杀他们,是他们该死!是你们的错,都是你们的错,你们忘了那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们甚至未曾陪我吃过一顿饭,你们也忘了那三年里发生的所有,而这些,我那所谓的妹妹经历过吗?!没有!没有!凭什么她不经历?凭什么她一出生就能高枕无忧?” 魏母满眼的泪水,再多的话都道不出来,只一个劲儿的摇头,“怪我,怪我,我就不该生下你这个孽障,若非是我,帝域大陆,也不会因你而生灵涂炭。” 说话的同时,一直用侧脑去撞焰光闪耀的牢笼,眼泪源源不断的往外流出。 “你母亲说的对,你就是个孽障。”父亲憎恨地望着魏梦,“那三年你不好过,你以为我们就好过了吗,为了让你吃一顿饱饭,你母亲甚至上街乞讨过,我甚至去偷过东西,我和你母亲吃的都是残羹馊饭,你想一想,你吃过吗?” 魏梦脑海里历历在目的,是当年的那些画面。 至今为止,她才知道,父母从未饱腹过。 但……那又如何? 回到魏家,从未说过她一句的好。 “爹,娘亲。” 魏梦咧开嘴笑了。 两侧的嘴角,咧到了耳后根,将弧度拉到最大。 上下两排尖锐的牙齿,互相摩擦出难听的声音,宛如从地底深渊爬出的魔鬼。 殷红的血泪,顺着眼睛滑下。 右脸血肉模糊处的三头鬼蛇,互相争抢着张开嘴汲取掉滑下来的血泪。 魏梦说:“跟我回家吧,这里不好,我们去地底,那里才是我们的家,我们不要这帝域了。” 她既能用九万年,筑造今日之梦。 亦不介意再用九万年去东山再起。 而在她飞掠向囚笼的刹那,一道身影从火山悬浮般的武道巅暴掠而出,落在她的面前将她挡住。 第2179章 配与不配,由不得你 “小狗,你想挡住我?” 魏梦幽幽抬眸,如鬼怪般阴冷的注视着眼前赤红的身影,轻轻地挑起了一侧的眉梢,嘲笑的望着楚月。 她依旧因当年的所作所为而骄傲。 是她,孤身下虚空,发现异兽,擒获叶皇。 可恨啊。 虚空内的异兽,都没真正的臣服膜拜于她。 她只得把异兽和人族武者相结合,把异人当做由自己控制的尸傀。 她依旧自豪。 她是异人之皇,是虚空之主,亦是黎明城的女王。 “区区三星武神境,岂敢拦本王去路?” 魏梦嗤之以鼻,发出戏谑的笑声,涂着蔻丹的指甲随意一挥,指向了下方,“在地下,本王永远是当之无愧的尊者,而你,曾经的叶皇,连虚空都回不去了。你觉得你赢了吗?你没赢啊。” 话说至此,仰起头来,发丝飞舞,发出了尤为难听的刺耳笑声,简直不亚于鬼哭狼嚎的存在。 “你诞生于虚空地底,可你,连自己的家都回不去了,曾经在虚空安居乐业的那些异兽,你却再也见不到了。作为地下之王,却是拼尽全力去守护不属于你的地上帝域,对你曾经的追随者却熟视无睹。小狗啊,你太失败了,对吗?”魏梦笑着维持自己的骄傲。 楚月淡漠的望着魏梦,神情和眼神俱都冷如冬霜般,唇角轻噙着一抹清浅的嘲讽。 “魏梦。” “你错了。” “虚空从来都不是你的,而是本帝的。” 楚月爬满血丝的眼眸,隐忍着万分的沉痛和极致的冰冷。 想到《山海经》的异兽们和当年虚空的美好光景,不由攥紧了双拳,滔天的怒意如巨浪般在胸腔翻滚。 心口,隐隐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感。 她缓缓抬起了血液粘稠的手,眼底迸射出充斥着血恨的光泽,掌心金光刺目,一把沧溟宝弓破空而出,被她稳稳当当的抓住。 楚月半眯起眸子,继而哑声道:“本帝不在之时,你尚有出头之日,如今,虚空只能是你的噩梦,只要我叶楚月活在世上一日,你魏梦就永无出头之日。虚空的故人们,破土吧,重现我们当年的太平盛世!” 阳光普照之地,便能杜绝险恶的阴暗。 魏梦不可置信的瞪视着楚月手中慢慢扬起的长弓,弓弦拉开时,指尖凝聚出了光芒凝聚的箭矢。 这一箭却未对准魏梦,而是迅速转身,朝向了背后的黎明城。 她侧过头,看向了林乌啼,“如你所说,弓确实不错,该好好用一用了。” 林乌啼面含笑容,沉寂了九万年的眼眸,泛起了绯红色,迷雾相拢聚集成珠,只挂在下眼睫处。 鸿鹄榜的更迭之日,林乌啼射出的那一箭,便是为了今日。 “轰轰轰轰!”震耳欲聋的万钧雷霆之声接连炸响,刹那地动山摇,就连云层都在破裂。 但见武道巅的大焚音功法的力量,汇作三万道蕴含无穷能量的光火,俱如雨下,全都汇聚在了楚月的身上。 “咻——” 倏地,离弦之箭,电光火石间以极快的速度撕裂开长空暴掠而出。 那一箭,被后世称之为大焚音箭! 锋锐的光箭穿过了黎明城,衔着藏在黎明城深处的太阳朝天而去。 随后便见楚月眉间浮现了一道白焰之光,充满了仙风神气的圣洁感。 她低头垂眸看向地下,手执青焰武神刀,一刀凌空斩开,将武学之门,以刀锋的方式,延绵千万里。 这一刻,帝域大陆的山川河流,花海沙漠,俱被圣洁白光所覆盖。 一扇扇武学之门,从白光内形成,出现在了帝域大陆的各个角落,将原来的虚空之门取而代之,武学传承的圣洁气息,也在大幅度高效率的洗涤着过去魏梦导致而出的虚空鬼兽气息。 “狗东西,这天下之大,地上地下,无处是你家。” 楚月一字一字的哑声说道。 她身后的最东方,冉冉升起了一轮似火骄阳。 那是大焚音箭带起的太阳! 时隔九万年之久,青阳重归帝域。 无数的帝域武者们再度激烈的沸腾狂欢,迎接他们失去多时的太阳。 地下白光的武学之门中,出现了一头又一头异兽。 但与之前的地鬼异兽截然不同。 它们,并无恶意,反而无比激动的梗着脖子望向了那一道身穿凤袍的身影。 乌泱泱的异兽,疯狂从武学之门中出现。 人族与异兽,并无战争,实现了真正的共存,以及同样的目标与理想。 此时此刻,他们与它们,皆信仰于同一个神。 魏梦的嘴张到很大,血泪不止的流出。 她知道。 她再也回不去虚空了。 虚空之主的位置,将归还给她最恨的小狗! “叶楚月!你岂敢!”魏梦怒吼出声,喊到嗓子破裂,声音沙哑,满身的青筋爆裂跳动,形成了一条条裂开的血管。 魏梦如野兽般低吼一声,瞪着一双血目,似蛰伏多时的豹子,迅速弹跳而起,朝楚月扑了过去。 楚月歪着头戏谑地望着她,同样发红的眼睛宛若疯子一般。 她低低的笑了笑。 体内尚存的大焚音力量,瞬间充满了四肢百骸。 就连体内涌动的鲜血,都是大焚音的风暴与焰火。 她的脚掌朝半空一踩,如履平地般借力跃起,直接迎面撞上了魏梦的身影。 青焰武神刀骤然劈向了魏梦的头顶。 魏梦右面侧脸的三头鬼蛇迅速延长,鬼蛇呲牙咧嘴,用尽力道,死死地咬住了刀刃。 “想赢我?”魏梦咬牙,“你,也,配?你难道忘了被我羞辱的那三年吗,我的小狗啊。” 楚月眸光妖冶,不为所动,右手依旧拿着青焰武神刀,左手如鹰爪赫然探出,直接穿进魏梦血淋漓的腹腔,残酷一笑,邪佞冷血地道: “配与不配,不是你一个见不得光的脏东西说了算的。” 第2180章 就这么点本事,也妄图跟老子打 “小狗,你在找我的鬼兽内丹吗?” 魏梦露出叫人瘆得慌的笑容,血泪依旧往下流淌。 阴恻恻的,宛若女鬼。 她如今的强大,归咎于和鬼兽的结合,来源于整具身体右侧的构造。 黎明城的吞噬漩涡,也是为了增强她的内丹,从而达到无比厉害的境地。 “很可惜啊。” 魏梦失望惋惜地道:“你这辈子,都找不到我的鬼兽内丹。” “刺啦。” 楚月把带血的手从魏梦腹腔拔出,右侧膝盖高高抬起,似如钢铁般猛地撞向了魏梦的胸膛,把魏梦撞得身体极度弯曲,被膝盖顶得特别高,血沫从唇齿间疯狂地往外溢出。 在这个角度,魏梦能够看到帝域白茫茫似飘雪如仙境的大地之上,都是从地底爬出的《山海经》异兽。 该死! 九万年前,她利用异兽的懵懂无知,发动了史诗级的战疫。 后来,异兽们都慢慢清醒,不再被她所利用。 只要意志力最薄弱的最低等《山海经》异兽才会臣服她。 不过,这些朝她低头的异兽,都被她制造成异人了。 剩下的一些,则死在了诸侯国东篱城的战争之中。 “啊!” 魏梦的五官都快因痛苦而皱到一起,血泪如水似不要钱。 她辛辛苦苦九万年,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叶楚月不过是彼时的阶下囚,笼中犬,怎堪与她魏梦相提并论? 魏梦咬了咬尖锐的血牙,强行驱动着体内的气力涌入五脏六腑和四肢百骸,就连右脸血肉的三头鬼蛇都沐泽到了充沛的力量。 不久前,魏梦为了催动《灭法魔书》,浪费了太多的鬼兽之力,又在接连崩溃之下,故而让楚月占了上风。 如今她也不打算回虚空了,抱着以命搏命的想法,竭尽全力的与楚月搏斗。 “嘶。嘶。嘶。” 似是烈火烧毁鲜嫩皮肉般的声音响起。 却见狂风撕裂魏梦身体右边从上到下的衣裳,露出了完整的手臂、肩胛和腿骨。 诡异阴冷的鬼蛇,吐着蛇信子从鬼兽右躯里面生长出来,足足有十五个之多,比脸上的更强。 每一只鬼蛇,都相当于一星武神境的强大。 如今的魏梦,实力等同于十五星的武神境。 “小狗,既然无法驯服你,那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魏梦笑着说完,看向了囚笼里的父母,笑得更欢更疯了,“爹,娘,我知道,你们想死了后去下面保护妹妹对吧,你们且安心,就算是死,你们也只能是我的,是我的知道吗,到了黄泉路上,我也不会让你们靠近她!” 她的心态和灵魂早已扭曲,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是被逐出家门,还是在父母一次次的争吵之中就已经扭曲了。 如今的她,心里有一头魔鬼,在一遍又一遍的低吟: 去死,都去死。 楚月的体内还有残余的大焚音功法和剩下的武学之门。 除此之外,部分相当于禁制存在的本源之气,也需要再度扩展了。 “死吧,死吧,一起死吧。” 魏梦喃喃自语好似魔咒,满头发丝都成了钢针扎向楚月的眼睛,右边身体的鬼蛇张开恐怖如斯的血盆大嘴,欲要咬碎楚月的脖颈,将她拆分且吞入腹中。 夜墨寒从武道巅的血雷金莲缓缓站起,讳莫如深似山水浓墨的眼眸,倒映出了那道纤瘦单薄却可顶天立地的身影。 他仔细盘算过,大焚音力量,刚好能支撑楚月打完这一场。 子民身死,师父逝世,她需要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去发泄。 “轰!”风刃呼啸,劲道磅礴万钧似如山,楚月雷霆右臂,蕴焚音之力,砸向了魏梦的面门。 十几个尖锐牙齿,全被打得掉了出来。 而魏梦右身的鬼头蛇,都咬在了楚月的身上。 鬼蛇的咬合力比虎狼还要强,能一口咬到骨头,就算皮肉不破,骨头也得破。 魏梦刚要笑叶楚月的愚昧无知,而当她看见下一瞬的场景,却是笑不出了。 却见被鬼蛇咬过的地方,竟然绽放出了本源之气的半透明花朵儿,轻闪出晶莹的光泽。 魏梦立即瞪大了双目,难以置信的望着笑时如妖比她更疯的女子,不由打了个寒颤。 原来—— 叶楚月并未完全掌控本源之气,只是解控了一小部分而已。 那一小部分,还用在了开启大焚音功法的过程之中。 尝到了本源之气好处的楚月,自然要再次解控本源之气。 魏梦是虚空最强大完美的异人,鬼蛇的诡怪,会刺激到本源之气。 因此,楚月刻意让鬼蛇咬住距离本源之气最近的肩胛骨等部分。 虽然疼痛入骨,但她的心底却舒爽了。 “还不够,还不够啊。” 楚月摇了摇头,笑得宛若个疯子。 她眸光妖孽的望向了近在咫尺的魏梦,“就这么点本事,也妄图跟老子打,谁给你的狗胆?” 说罢,青焰武神刀的刀背,猛然用力的砸向了那些鬼蛇的后脑勺,凶狠地说:“再咬!” 众鬼蛇面面相觑,头一次感受到了何为憋屈,俱都风中凌乱,甚至在怀疑自己到底是在杀敌,还是在给楚月助阵? 魏梦实在看不下去了。 气血翻涌,怒不可遏。 她的左手直接把这十几头鬼蛇连根溅血的拔出。 鬼蛇互相交缠成一把短刀,毫不犹豫的砍向楚月。 楚月覆满血液的脸庞裂开了残忍的笑容,执刀与之相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 两道身影互相分开后,又迅速提刀而上,相碰相撞。 一个呼吸间,就已照面了几百回。 …… 却说魔婢见魏梦大势已去,不再有留下来的打算,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即将悄然的捏个魔决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也不担心魏梦情急之下会暴露出琳琅郡主的所作所为。 魏梦压根就是个疯子,谁会去听她不知真假的疯言疯语? 退一万步说,魏梦执意推翻琳琅郡主也没好处。 以魏梦对叶楚月的恨意,当然希望琳琅郡主活的安好,来日才能把叶楚月给大卸八块。 忽而,龙吟微响,剑光闪烁,破了她的魔诀。 第2181章 言而无信夜剑帝 她猛地仰头,愤怒的瞪视了过去,只看见一道月白似雪的身影。 那晃眼的白,并无任何的仙风道骨,唯有烈烈杀气,瞬卷天地! 魔婢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双手被剑光斩灭,还在流血,伤口的地方,肉眼都能看到骨头。 夜墨寒执剑优雅的踏空而行,缓缓的逼近了惴惴不安的她。 魔婢慌张害怕之余,用高频率振动的血手重新掐出魔决。 “嘭!” 剑光所至,魔婢的一双手,直接从腕骨开始被斩断。 “啊啊啊!” 魔婢痛苦凄惨的叫喊出声,浑身冒出冷汗,斗笠下的脸部苍白似纸。 白的身影,还在走向她。 她跌跌撞撞往后退,摔倒在了天空战场。 “你敢!”魔婢流着泪喊道:“我可是上界之尊!” 上界? 周围的武者们,听到此话,目瞪口呆。 心痛感如洪水猛兽般将他们的情绪给彻彻底底地吞噬了,余下绝望与心寒。 谁也想不到,这一场折磨帝域苍生的战争,竟还有上界之尊的手笔。 下界下等人,就活该沦为鱼肉任人宰割,活该卑如草芥命不值钱吗? “上界之尊?”夜墨寒低语,声音好听如山泉潺潺而流,似柳叶扶风,芙蓉泣露。 魔婢以为他怕了,当即不做犹豫的趁热打铁:“你与那群庸俗的凡人不一样,你拥有神之气息,你可以踏入神之道,我家郡主,会给你无上的锦绣前程,往后你能去七杀天,还能去更高的地方,有更好的上界神女与你并肩而行,而非是一个只知杀戮魔障缠身的……啊啊啊啊啊!” 话未说完,九道剑光从她的膝盖和大腿贯穿而过,瞬间出现了九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 魔婢汗流浃背,挣扎时头上的斗笠掉下来,是一张还算清秀的脸,此刻却惨白的吓人,与眼睛的充血颜色对比鲜明而强烈。 “说,继续说。” 夜墨寒瘦长洁白的手握着九龙剑,漫不经心的道,懒洋洋的似午后漫步,暗藏的杀气蓄势待发却叫人心惊肉也跳。 魔婢哪里还敢说话,只得用尽力气艰难的摆出额头求饶的姿势,“剑帝阁下,求你放过奴婢,奴婢为你做牛做马,只要你肯高抬贵手,让奴婢做什么都行。” “好。” 她意想不到,剑帝竟毫不犹豫的就应下了。 就在她怀揣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抬眸看去时,却见那人缓扬起手中剑朝向了她。 魔婢惊恐:“你怎能言而无信?” 剑帝冷峻倨傲地道:“你是本帝什么人,要为你守信?” 话落,妖孽的脸庞浮现了无情的笑。 手中的剑光穿过魔婢的身体,足足三十多个窟窿,偏生还留了一口苟延残喘的活气。 纵然活着,也是遭受生不如死的痛苦且还得瘫痪着。 最后一道剑光,直接剜掉了她的舌头,任由她的血水从咽喉里吐出,偏偏如何使力都做不到咬舌自尽,只能慢慢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倒数着自己的死亡时间,才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事情。 夜墨寒缓慢地收回了眼神,却未敛起全部的锋芒与杀气。 他当然清楚,这魔婢不过是个奴才,害帝域者,是这奴才头顶上面的人。 这笔账,他不打算慢慢算,他要去一次性算个明白,把帝域武者的死和阿楚的委屈,都算个明明白白。 血债,当然要血偿。 男子满身的杀伐之气似欲凝为实质般在猎猎狂风里激荡。 而当他的目光落定在那道血色的身影之上,浑身杀气尽收,眼神温柔沉溺似深海,当真有了几分仙神的气质,而非是只会杀人的魔头。 “铿!!” 刀刀相碰,激烈作响。 全帝域的武者,都在看这一场战。 “人皇刀法,第一刀,破万钧!” 楚月抽身浮空之后,将人皇刀法完全的展示出来。 如此,便能让全天下的武者都看得清。 经过这场战斗后,武者们方才会知道实力的重要性。 她不仅把武道巅所得的武学之门覆盖在全大陆,让所有武者修习,还特地演练了一遍人皇刀法。 青焰武神刀,斩在鬼蛇刀上,直接把鬼蛇刀斩裂了一部分。 “人皇剑法,第二剑,转乾坤!” 楚月抽出沉寂多时的饮血剑,略微吃力的撞上鬼蛇刀,由此借力打力。 剑的出现,叫无数的少年和武者们眼前一亮。 他们方才知道,招数、武道并非循规蹈矩,推陈出新,便有无限的可能。 这一刀一剑的相碰,楚月的右手掌骨随着“咔嚓”之声的响起而裂开了一道缝。 血液从骨缝溢出。 “小楚……”老伯公热泪满目,心疼之时,更自豪于自家外孙女心中的大义。 不!比起自豪,更多的是钦佩。 曾几何时,他还曾少年时,望着纷争四起的帝域,总会和故人们在墙头喝着酒,感叹:我们帝域,何时才能有一位真正的明主。 “好,好啊。”太夫人流着泪笑着说。 “人皇箭法,第三箭,裂龙脊!” 楚月一脚踹在魏梦的身上,背部火色羽翼展开,掠得好远好远。 她抱着沧溟宝弓缓缓拉开了箭矢。 流光箭,对准了魏梦。 囚笼里的魏父忽而道:“鬼兽内丹,在她的右瞳。” 这一点,知女莫若父。 楚月在与魏梦的对战中,也知道了鬼兽内丹在魏梦的右瞳,因此最后使出这裂龙脊结束战局。 但魏父的话语,让魏梦痛苦不已,比千刀万剐还要难受,无奈。 她泪流满面的望向父亲。 父亲却视她如魔鬼。 “咻!”流光箭破空,迸射而出。 罡风阵阵响动。 “找死!”魏梦低喝一声,躲开了这一箭,正欲发出鄙夷的笑声,就见楚月在此之前足踏瞬羽步伐多开了一道身影出现在魏梦的身后,早有预判似得拉开的沧溟弓,蕴满最后一点大焚音之力和本源气息的箭矢提前射出,刚好没入魏梦的右瞳,射碎了魏梦的右瞳。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只听接连的声音爆裂。 魏梦的右边身躯,尽数化为紫黑色的烟雾。 她的鬼兽右躯消失,只有半副身体还留着。 “啊啊啊啊啊!”魏梦惊恐地惨叫,她厌恶这样残缺不全的自己,更厌恶自己的失败! 痛的窒息感涌上天灵盖似要爆炸。 她如被扼喉张着嘴狂流红血,瞪着眼万般不甘。 第2182章 来为天下人赔命了 “嘭!”魏梦从高空掉落到了天空战场,摔在满地不完整的残肢和血泊里。 她疯了似得,边流着血泪,边用左手去扒拉着地上的尸体,找到一截臂膀,想要安装到自己的身上。 可不管她怎么用力,臂膀都会被排斥的掉落下来。 她匍匐在血流成河的战场,想要去找到一个和自己匹配的躯体,但今时的她,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是半副残躯罢了。 忽的,魏梦停止了朝前爬行的动作,抬起头来惊恐的看向了不远处的沐白衣。 沐白衣即便染尽鲜血,负伤而立,道道伤口深见骨,却依旧是如皓月清辉般的圣洁和光鲜。 他像是九霄云外的谪仙,低头俯瞰着在泥垢里挣扎的老鼠,眼中甚至并无悲悯之色,只有无尽冰冷下的厌恶和丝丝若有似无的嘲讽。 那样的眼神,像是两把钢刀,自天灵骨扎下,从魏梦的足底穿出。 烈火灼烧的火辣感、钻心刺骨的疼痛以及生不如死的羞耻,叫魏梦如爬行兽般迅速往后退去。 一瞬之间,魏梦便拉开了很长的一段距离,速度之快叫人咂舌惊叹。 “不,不,不……” 魏梦想要逃,然而尸山骨海,满地鲜血汇流成川海,四面八方,处处都是尸体。 她竭尽全力的往左边爬。 有人族武者跪在地上宁死不屈,且死不瞑目的瞪着眼睛看她。 “啊啊啊!” 魏梦毛骨悚然,迅速朝右边窜去。 右边层层堆积的尸体之中,有个中年剑客的尸体旁侧,和他眉目相似的小女孩蹲坐在地上,身上的白裙晕染出了无数处的血迹,她的小手牵着父亲的大掌,望见魏梦,她睁着眼睛说:“你是来跟我爹爹赔礼道歉的吗?” 魏梦许是出现了幻觉,当她看向那些尸体的面容,一个个的俱如牛头马面的魔鬼般,像是幻觉一样出现在魏梦的脑子。 她单手单腿往后撤。 后面,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抱着死去的孙儿被斩下的头颅,泪流满面的望向魏梦。 魏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当她朝另一个方向爬去,却是看到了无比熟悉的身影。 皇甫筱筱。 “筱筱,你来救我了是吗?” “你爱我的对不对?” “就算全世界都放弃我,你也不会,是吗?” 皇甫筱筱苍白着脸,眼含泪水的望着落魄狼狈似断脊之犬的魏梦。 她屈膝跪了下来,伸出双手,将魏梦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梦王。”皇甫筱筱说:“我救不了你,但你永远不必怀疑我对你的真心,此次前来,我是来赎罪的。” “赎罪?你要赎什么罪?本王不曾责怪你,你为何赎罪?”魏梦喊道。 皇甫筱筱亲吻魏梦的半张侧脸,泪水滑落之时,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魏梦用左手死死地攥着皇甫筱筱的衣袖。 皇甫筱筱将衣袖拽离了魏梦的指缝,起身拉开距离,微笑道:“我罪不在你,在这天下苍生。” 她往后退去,在魏梦震惊的目光注视之下,周身环着血风,缓抬下颌,微垂眼睫,低声道:“诸天万魔,当初,是本帝害了你们,让你们被逼成魔人,也让你们含冤万年之久。万年以前,我作为帝主,并未尽职尽责尽到本心,而是为了一己私情,做出种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她在天空战场,对着满地的尸体和血水,做着最无用的忏悔和赎罪。 林乌啼和黄权城主在虚空把她带走之后,让她知道了,她年幼时误入虚空所看到的蜃楼之景,所谓的虚空之主,并非魏梦,而是叶皇。 起初她为叶皇踏虚空,后来孤身藏起不容于世的爱意,在一日日的时间流逝之中,轻嗅女王寝宫的奇香,从此不可自拔。 因此,哪怕明知是一条罪恶深渊的路,她也要走下去,只因她想看到魏梦眉角眼梢的笑。 此时周边天穹,一道道魔人的身影围聚了过来,似城墙堡垒般,自高处睥睨着她。 皇甫筱筱手握长刀,“咔嚓”一声,干净利落的斩断了自己的臂膀。 “这一刀,还给皇甫一族的先辈,我不配皇甫之姓。” 又一刀,单手执柄,捅向了自己的腹部。 口鼻溢血,她面带微笑,“这一刀,还给诸位魔人和帝域武者,我知道,我还不起,纵把我千刀万剐,也换不回那些年轻鲜活的生命。我愿葬于云霄战场,流干我身上的血液,让后世之人永远铭记我这该死而卑鄙肮脏的前车之鉴。” “筱筱……” 魏梦瞪着眼睛歇斯底里的大喊。 她以为,皇甫筱筱不过是她的一颗棋子,直到此刻,看着腹部插刀的皇甫筱筱回头朝她一笑,魏梦才知何为的心痛,这种心痛感,远胜于当初沐家先祖离她而去的疼,是破碎的,千疮百孔的,让她悔不当初,也让她崩溃极致。 她颤抖着手,一点一点的爬向了皇甫筱筱,脑子里是多年来的点点滴滴,这万年来的不离不弃。 皇甫筱筱为了她,改变了太多的原则,最后成为了没有原则,只为她而活的人。 她魏梦这一生,众叛亲离,或许感受过亲人的温暖,却是弹指一瞬间,犹如镜中花,水中月,俱是泡影成空,触手不可及,即便身为地下之王,却不像当年的叶皇,也不如现在的楚帝,振臂苍穹,一呼百应,有不计其数的人愿为她赴死。 她不一样。 她只有皇甫筱筱一人,却被她骗的好苦。 皇甫筱筱口中的血液如泉水般涌出,腹部的刀前后都染着血。 她笑了。 “我知道,你从未心悦过我。” 皇甫筱筱颤声说:“骗我万年之久,当真……辛苦你了。若人生可以重来,我依旧会选择你,走向你,哪怕违背本心,哪怕世俗不许,哪怕你也瞧不起我。阿梦,若有下回,不必这般欺我,你直言于我,我亦愿为你赴汤蹈火。” “我,皇甫筱筱,罪该万死,罄竹难书,来为天下赔命了。” 皇甫筱筱大笑着。 第2183章 白如仙,踏天梯,来其魔道 皇甫筱筱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痛快过,当着帝域和虚空异兽的面,袒露出自己那被世俗认为肮脏龌龊的想法。 她笑到眼泪飞溅,覆手握住刀柄,将刀柄拔出的刹那,自爆丹田、自焚武根。 武根之火焚烧她身。 丹田使她破碎如烟火。 血溅三尺,身体碎裂成火树银花。 破碎前的那一刻,她依旧温柔的对着魏梦的笑。 “别走,别,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要了虚空了,不要帝域了。” 魏梦的拼命爬过去,却也于事无补。 只有漫天的焰火如烟花,温暖着她。 可惜皇甫筱筱再也听不到的她,即便听到,也会一如既往的是骗小孩玩的。 谎话说多了,真话就显得假而虚伪了。 魏梦疼得半副残躯蜷缩在地上滚来滚去,左手捧着胸前,冰冷的掌心感受心脏跳动的力感和传递出来的温热。 泪水沿着她的眼梢往下流,没入地上的血泊。 她虚弱的抬起头来,朝囚笼中的父母看去。 多年来,她用鬼兽之气,逆天而行,强制性的留下早该死去的父母之命。 若无特制的鬼兽之气来续命,魏家二老,命不久矣,活不过三日。 她咧开嘴,嘴角裂到耳后,半边牙齿笑得阴森。 死后,她会找到皇甫筱筱。 黄泉路上,她要捆绑着父母而行。 这一场九万年的博弈,输了又如何? 突地,一抹乳白圣光,绽放在她的眉间。 神农之力从她的眉间往下心,护住了心脉与咽喉。 楚月背后的火焰羽翼遮天蔽日,徐徐展开,几片火焰燃烧的翎毛掉落下来,头顶的太阳冉冉升起,光明普照人世。 她居高临下的睥睨着魏梦,骤然喝道:“黎明城魏梦,罪不可赦,种种罪行,恶毒狠戾,惨绝人寰,死罪于你而言,太过于轻了。本帝不会让你死,相反,还会让你好好活着,你既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机关算尽只为延长寿命,那本帝就让你好好活着。本帝就用这囚笼,将你关押于此,让天下武者,帝域万民,以及后世之人,都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以你为鉴,切不可行将踏错。” 此举,可谓诛心! 魏梦拼命的摇头。 她要死,她不想独活。 皇甫筱筱和父母,都会去黄泉路上,她怎能独自一人,屈辱的活着? 魏梦的左手刚想要伸进左侧胸膛,捏爆自己的心脏,亲自解决掉自己的性命。 刹那之间,风起云涌,剑光晃人眼球,龙吟声如若远古。 九道剑光形成绳索,没入魏梦的身体,控制着她的所有。 此后,她这条命,不再是她的了,只能听命于新的帝主。 “嘎吱!”血迹斑斑的囚笼打来。 魏家二老互相搀扶,弓着身体走出。 “嘭!”沉重的囚笼掉到天空战场的地面。 楚月的双足稳稳落地,刚好停在魏梦的跟边。 “叶楚月!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啊!”魏梦喊破了嗓子。 楚月二话不说,一脚劲道十足的踹到了魏梦的面门,把魏梦像牲口一样踹进了囚笼。 笼门立即重新闭合。 九龙剑光随即而来,形成锁扣在囚笼打了死结。 魏梦用头去撞囚笼,猩红着血目,可怜如小狗般。 “诶。” 魏家二老,轻叹了口气。 终归是他们的女儿,自会于心不忍。 “爹,娘,求你们了,让女儿去死,好不好,女儿就求你们这一件事,从前都是我的错,我错了,你们看,筱筱她在等我,我得去找她,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砰砰砰砰砰砰。” 魏梦的头,疯狂地撞击着囚笼的底部,撞得额头渗血,撞得头骨隐现。 魏母轻叹了口气,“魏梦,你罪有应得,放过你是天下人的事,而非我们。” 魏父自断一指,说:“我再无女儿魏梦,只有已故女儿魏真真。真真,九万年了,爹娘终于可以下去陪你了。” 他清楚这是魏梦的痛处,便刻意去揭开魏梦的伤疤。 这么多年,他们在黎明城亲眼目睹了魏梦的滔天罪行。 相比起那些无辜之人所遭受的摧残,魏梦的这点痛楚又算得了什么呢? 魏父扶着妻子,背对着魏梦,一瘸一拐的往前走,距离魏梦越来越远。 魏梦一下又一下用头部撞击囚笼,憎恨的瞪视着父母,心口的痛似沉溺进深海般的窒息难受。 楚月看着满地的尸体,缓抬起了右手,掌心轻贴左胸,行了帝域的军人之礼。 老伯公、沐凤鸣、慕倾凰以及帝军司的无数士兵们见此,都朝着地上的尸体行礼。 他们闭目了足足三个呼吸,方才徐徐抬起,目之所及,俱是血河和尸体。 第二次虚空之战,终于到此而结束了。 胜利真正的到来,却没想象中的狂欢,每一个人心情都很沉重。 天空战场形成了悬浮的平地,是鲜血和意志堆积出来的。 通天的雷霆之路,经历过三个昼夜的血的洗礼,竟成了实质性永不灭的阶梯,在帝域留下了一道奇景。 楚月和外祖父等人去行遍天空战场,翻找可能幸存的武者。 牺牲的,都是英雄。 胜利过后,得让英雄们都魂归故里,落叶归根。 关于这些事,楚月也在亲力亲为。 而这时,夜墨寒悄然的消失在帝域了。 一位神秘的老者,在天梯的入口等待着夜墨寒。 万年前,就是他发现了夜墨寒的神脉,并且派人去寻夜墨寒。 如今神脉不如当年,但却是可造之材。 “七杀天给你的条件,依旧不变。”老者难掩激动地道。 “我,还有两个条件。”夜墨寒淡淡地出声。 “什么?” “……” 却说上界洪荒,魔道的琳琅郡主心情甚好,大摆宴席。 魔楼内阁,她与几位往来密切的上界世家之人,举杯相敬,笑言:“诸位,本宫能派魔婢前往下界帝域,还全靠诸位的帮忙。李家主,赵家主,上虞家主,诸位日后有用得上我琳琅的地方,我琳琅自当二话不说,鼎力相助。待本宫成为魔尊,亦不会忘记诸位的今日之恩。” 琳琅郡主微醺,眼梢绯红,笑容堆满了整张脸。 纵情应酬和烈酒的她,并未发现,一道白色身影,正在踏天梯,来其魔道! 第2184章 七杀令,罪当诛 “郡主此言,便是把我们几个当成外人了。”上虞观火大马金刀的坐着,满身浓烈的酒气,穿着一袭藏青色的蟒袍,周身隐隐迸发上位者的威严和超强的武道气息。 他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继而道:“早前听闻那下界不长眼的东西,竟在锦绣乾坤冲撞了郡主,若非洪荒域有规矩,我上虞观火,早便想将她所在的帝域大陆给毁掉了。” 在洪荒上界,有着相应的规矩制度,修炼者们不能随随便便出入中、下两界。 尤其是下界,更不可肆意妄为的对下界武者动手,美其名曰是在保护下界。 而只有在几个受限制的特定条件内,上界之尊,方可前往下界伤人。 譬如—— 当上界修炼者实力到了某种程度的瓶颈期,需要前往下界突破,释放出体内有害的污浊之气,方可名正言顺的去下界。 这么多年来,洪荒域的修炼者们对此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修炼者的实力增强,是为了天下苍生,牺牲掉几个下界大陆,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一套体系,极度符合林乌啼当年的理念。 “观火贤弟说的对。”赵家主人到古稀,却是红光满面,颇有几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奕奕神采。 赵老捋了捋雪白的胡须,醉意盎然,下颌微扬,笑眯眯地道:“赵家在天梯那边有的是人,郡主日后看谁不喜,左右一句话的事,吾等追随郡主,并非有利可图,而是敬佩郡主的为人和气魄,更相信郡主前程似锦,所谓魔尊应当是指日可待之事。” “是啊。”李家主隆重的用双手端起酒杯,回敬琳琅郡主:“不过是少了个帝域大陆,算不得天大的事,只要郡主眉梢有笑,多弄死几个这般的大陆,也不成问题。” 琳琅郡主浅浅一笑,眉角眼梢颇有几分傲气。 心底,正在细算流逝的时间。 魔婢春萝离去如此之久,差不多该传来喜庆的消息了。 思及此处,琳琅郡主眉飞色舞,心情好到不行,抬起柔荑般白嫩却似无骨般的手。 其他婢女侍从见此,心领神会的端来新的美酒。 酒的醇香浓烈四溢,周边魔女载歌载舞,丝竹管弦之声络绎不绝,宛若天籁,好似神仙快活。 琳琅郡主晶莹剔透的指甲,随着奏乐的节奏之音,有规律的轻敲魔石桌的桌面。 “七杀天那边,诸位还是要继续打点的。”琳琅郡主说道:“本宫不方便和七杀天往来,还得靠诸位了。” “郡主放心,吾等必当不遗余力。” 这三位家主都在用最小的代价去赌,赌琳琅郡主日后能够成为魔尊,他们就能跟着鸡犬升天,从而获得无限的风光。 琳琅郡主眉梢微挑,脑子里灵光一现,问:“听说,大楚家的那位楚南音,明天就要进七杀天了?” “确有此事。”上虞观火道,“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 琳琅郡主拢了拢眉,“不是说,楚南音还差点火候,至少还得等几年才能进七杀天吗?” “楚南音近日不知得到了什么机缘造化和奇遇,神之道的修为大涨,已经足够符合七杀天的标准。”赵老说:“此事说来,倒也古怪,楚南音的先天条件和天资,分明能一出生就进入七杀天的,却是迟迟都达不到合格的标准,不过,也算苦尽甘来了。” “赵老先生和楚家老爷子交情匪浅吧。”琳琅郡主意味深长地道。 “算是不打不相识的异性兄弟,那楚南音满月之时,我还抱过呢。”赵老呵呵的笑。 “若说这楚南音,就不得不提雪夫人怀孕时不良医师的误诊了,还说什么是双生女去误导楚家的人。”上虞观火说道。 琳琅郡主摇晃着手中鎏金镂花的酒杯,虚眯起了一双狭长的凤眸。 宴会将要结束,她已迫不及待,心也跟着剧烈颤动,血液似是沸腾如火,像在除夕夜被点燃了的炮仗般。 比起楚南音的事,琳琅郡主更关注于帝域的消息。 她能否更快成为魔尊,就看这一战的了。 李家主长袖善舞,察言观色,知晓琳琅郡主急切的心情,连忙切过话题说道:“宴席过半之时,我听下属来报,天梯有所波澜动静,兴许是绿萝回来了,掐算下时间,也该到了。” “嗯,绿萝办事,本宫很放心。”琳琅郡主的唇角难掩笑颜的弧度。 罡风,微凝。 破空,声起。 琳琅郡主目光一亮。 三位家主的情绪紧跟着高涨。 上虞观火:“郡主,定是绿萝归来了。” “恭喜郡主,贺喜郡主。”李家主站起身来,面朝着琳琅郡主两手抱拳。 “有何恭喜的。” 琳琅郡主话虽是这般说着,脸上的笑容却是愈发浓郁,目光深处也满是急切之色。 “咻!” 长空撕破,白光乍现。 剑光斩开魔界阁楼的墙壁。 一道仙姿身影,立在高墙之上。 来者,袍摆洁白,如松山苍雪。 脸颊之上戴着一张龙纹腾跃的银色面具,那双紫色的眼睛里,充斥着可怕的杀戮之意,正如死神般破开深渊而出,直直地凝视着坐在魔阁主位的琳琅郡主。 “你是何人?”琳琅郡主陡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要你命的人。” 男子嗓音微哑,说到最后,又加了一句:“准确来说,是要……你们命的人。” “找死!”琳琅郡主拍桌而起,一掌便将魔石桌拍得支离破碎,如天女散花般飞落在了长空四处。 “魔道圣地,岂容你来放肆?”上虞观火大喝。 就在这时,男子的身后出现了一名老者。 老者手执卷轴,卷图展开,却是七到血色的令牌。 分别由凤羽、龙鳞、麒血、鸾骨、鹿角、狼瞳、狮皮制作而成。 令牌出现的刹那,分别有凤、龙等七兽的光影出现。 此乃…… “七杀令?”赵家主呼吸一窒。 若非特大罪行,七杀令便不会出现。 “吾乃七杀天掌事长老卿重霄,身边这位是七杀天新晋尊者,尔等枉顾洪荒域的规矩制度,参与下界大陆战争,此罪当诛。” 第2185章 夜尊的第二个条件 “重霄长老,我们冤枉啊,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误会。”上虞观火慌了。 赵老和李家主的酒当即就醒了,体内的鲜血好似都已凝固了般。 他们的家世背景和地位,在七杀天面前压根无法比拟。 而且所犯之罪,若证据确凿的话,确确实实是死罪。 当然,这三家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但却从来都没出过纰漏,这才养成了他们越来越大的胆子,敢和琳琅郡主一同参与到帝域和虚空的战争里去。 “误会与否,尔等心中清楚,七杀天行令,令出血跪,上虞、赵、李三家和魔族琳琅郡主,由新晋夜尊,亲手斩之。” 卿重霄冷酷无情的说罢,悬浮高空,略微侧身,苍老的手蕴着仙风之气,朝夜墨寒有礼貌的摆出了个“请”的姿势,并道:“夜尊,请吧——” 七杀令,封锁魔阁,直接分开七个方向,似黑白无常,如神尊佛魔,简单粗暴且不讲道理的吞噬掉了琳琅郡主、上虞观火、赵老和李家主体内的修炼气息。 夜墨寒手执长剑,双足落地,一步一步的踏进了酒香四溢的魔阁,周身刮起了刺骨的冷风,双眸泛起阵阵喋血之意,与其说他是七杀天的尊者,倒不如说此时此刻的他,比琳琅郡主更像是恶魔。 每走一步,男子的脑海之中,便浮现天空战场和武道巅上那道百折不挠的身躯。 她在痛苦之中破而后立,她迎接着死亡送帝域一个胜利。 若非琳琅郡主这群人的掺和,魏梦的黎明城,绝对不能在短时间内去到武道巅。 只因他们轻飘飘的几句话,帝域武者的死亡数量就得以十万乃至于是百万为单位。 而所谓的规章制度,不过是约束弱者的,若上界和天梯有心,又怎会发现不了这一件事。 夜墨寒低低的笑了笑,眼底血雾弥漫。 上界的规矩,只有超强者突破,才能名正言顺的弄死下陆数以万计的武者。 至于其他时候,不可伤害下陆武者。 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一面杀人,一面做圣佛。 看似是在保护下界大陆,实则是把下陆武者当成猪狗般的牲口来圈养,平时好好养活着,等到关键时刻,再为上界强者牺牲。 而且,必须要牺牲! 长时间让人接受这潜移默化下逐渐根深蒂固的观念,直到每一个人,包括待宰的“下陆猪羊”都觉得正常,上界洪荒便达到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重霄长老。” 琳琅郡主脸色透白,目光扫过男子手中的见,忙不迭抬头急道:“按照规矩,即便有人参与下陆战争,也不该使出七杀令。” “这七杀令,是为了庆祝夜尊的到来,跟你们无关,别想多了。”卿重霄笑眯眯地说,话中的意思,险些把琳琅郡主几个给活生生气死了。 “扑通。” 李家主第一个屈膝跪了下来,双手撑地,直接朝着夜墨寒磕了几个响头,“夜尊大人,请放过我吧。” 说罢,抬手一指,指向了琳琅郡主,“都是她,是这个臭娘们逼我的,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 “扑通。” “李贤弟所言极是。”赵老跪地恳求:“若非琳琅郡主逼迫,我等怎会犯这等糊涂之事。” 上虞观火:“对对对,都是琳琅郡主逼的,要杀就杀她吧,我们都是无辜的。” 琳琅郡主被气到胸腔颤动,双肩抖动,眼珠子都快爆开。 卿重霄饶有兴味地望着这一幕,看向夜墨寒背影的灰浊眸子里,浮现了燎原之火般的炙热。 他很期待,有了夜尊的七杀天和洪荒上域,将会发生怎样的精彩。 “刺啦!” 夜墨寒一剑斩在上虞观火的面门。 血线赫然出现。 上虞观火还没感觉到疼痛,顷刻间,夜墨寒十几剑划来。 剑花绽放,狂风肆意而过。 上虞观火竭力瞪大的眼睛只看到白茫茫的圣光。 以及那圣光之中,来自于自己的鲜血。 他后知后觉的感受到疼痛,惨叫连连:“啊啊啊啊啊!” 不过弹指,男子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 上虞观火身上足足出现了成百上千道血色的线,最后化作血雾,散在了夜墨寒的白袍,将雪白的袍子,染得血迹斑斑。 “一。” 夜墨寒低语。 随后,身影骤过,狂花流光似晚霞绚烂。 赵老的身上,也出现了上千的血线。 当血雾弥漫之际,夜墨寒身上白袍的血红,又增多并且深了几分。 “二。” 花落,剑光闪烁,刺激着李家主的眼睛。 直面死亡的那一刻,李家主浑身颤抖,无尽懊悔于自己所犯下的错,家中还有孩子在等待着他回家呢…… “三。” 男子立在血雾之中,手中的剑还在往下流淌着鲜血。 他一寸寸的回过头,浸染着绯红之血的眼眸,残酷地望向了琳琅郡主。 剑光,瞬闪千百道! 三千剑法,斩开三千道血线。 密密麻麻飞溅,溅在夜墨寒的身上。 那一身圣洁的白袍,彻底成了扎眼妖孽的红。 是被鲜血染成的颜彩。 三千剑下,琳琅郡主并没有死。 只因夜墨寒用剑光护住了她的心脏。 “扑通。” 琳琅郡主无力跪在了地上,整张脸爬满了交错复杂的血线,溢进血液的眼睛瞪大到极致,惊恐地望向夜墨寒。 “重霄长老,本尊是心慈仁厚之人,最见不得杀生之事,就大发慈悲放其狗命,将她随随便便关在七杀的天刮骨牢里关个一辈子就好了。”夜墨寒笑着说道。 卿重霄低咳了几声,“好。” 随后,来到夜墨寒的身后,“第一个条件,已经完成了,第二个条件,明日就能看到。” “嗯。” “……” 翌日,天明,东方泛起鱼肚白,晨曦的破晓之光璀璨而蓬勃。 七杀天,恢弘巍峨,仙风神气,门前两侧分别伫立着一道神像光影,四周时而有利刃般的流火往下坠落,远远望去,宛如一幅上古时期的画卷,徐徐展开于这天地之间。 却说一辆仙鹿之车停在七杀天前。 上方印着清晰可见的“楚”字。 “南音,到了。” 第2186章 新晋神灵师:楚南音 楚云城先行从仙鹿马车走下,随即扶着妻子雪挽歌,楚家的几个儿子们都陆陆续续走下来,争先恐后的抢着去扶还在仙鹿马车内的妹妹。 楚南音把手搭在兄长楚世诀的大掌,其他的兄长,或是小心翼翼的扶着她,或是为她提着拖长曳地的裙摆,还有哥哥为她打伞,亦或是为她摇扇,待遇好到宛如真正的神家公主一般。 今日的楚南音,穿了一身极其华丽的衣裳,日辉之下浮光跃动,流光溢彩的煞是好看,像是将满夜星辰和月光都披在了身上,朦胧神秘,又不失仙风神气,披在最外层的浅金色纱衣薄如蝉翼,弯腰以及行走时,宛如金色的蝴蝶乍现,美轮美奂到叫人深感窒息。 这一身浮光蝶衣,是靠百位高等绣娘,连轴转般马不停歇的用时七个昼夜,方得一套。 且是价值连城,千金不换。 除此之外,楚南音的发髻也很有讲究,且不说这鸾凤朝天的发髻,尽显华贵富丽的姿态。 就是发髻上插满的流苏簪和玉质步摇,以及林林种种的珠玉发饰,分别是每一个家人所赠送的好东西。 稀罕度和不菲的价值不提也罢,光是家人们关心的寓意,便以极其的难得。 “阿音终于要进七杀天了,大楚亦将水涨船高。”楚世诀说:“妹妹来日成神,可莫要忘了兄长。” “兄长说得是哪里的话。”楚南音淡声道:“南音不管修炼到了哪一个境地,都不会忘了我们是一家人的事实。” 楚南音傲然地望着让她心驰神往了许多年的七杀天,殷红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笑容,绽开满面,如春日之花的怒放。 这是她靠自己努力搏来的机会,而非姐姐留下来的金瞳。 若那金瞳当真管用的话,她何至于今时今日才进入七杀天? 故而,她楚南音是堂堂正正做人,光明磊落之事,上对得住青天神明,下也对得住洪荒大地。 何怕? 思及此处—— 楚南音微微抬起了下颌,眼角眉梢流转着晕染开的似火日光。 “南音,好好修炼,为了大楚。” 楚云城拍了拍楚南音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日后,你是大楚的主人,当然,你的路远不止于此,对于你光明璀璨的未来而言,大楚甚至不值一提。但要切记,人也罢,仙也罢,神也好,不管你何时何日,处于何种地位,切不能忘记祖训,更不可做出违背道心和原则的事情来。” 周边来来往往的过路人,俱是实力强大者。 听到楚云城对女儿的教诲和嘱咐,都赞赏地点了点头: “这大楚的家主,是个正直的人,大楚虽不是富庶之地,也非强地,但楚云城,却是个不错的人,至少,是个不错的父亲。” “是啊,有这样好的父亲,儿女定是人中龙凤,七杀天有楚南音,定是如虎添翼,日后说不定能达到让所有人都震惊的程度。至于我等,且是拭目以待吧。” “……” “父亲放心,女儿定不会忘记父亲的话。”楚南音款款地行了个礼。 楚云城满意的望着楚南音,欣慰点头,朝女儿伸出了布满老茧的手,“走吧,为父亲自送你进七杀天。” “好。” “你要记住,为父,你的母亲、爷爷,兄长他们,都会是你毕生的依靠。” “是。” 楚云城握着女儿的手,带她走向七杀天两座神像之间威严又梦幻的浮云金光大门。 龙吟凤鸣四起。 一位小侍出现。 “诸位是……?”小侍从光和浮云之间探出个脑袋,“今日七杀天有新的尊者出现,故而闭门拒客,为了腾出时间庆祝尊者的到来。” “麻烦小兄弟通报一下。”楚云城说:“在下楚云城,这位是我的女儿楚南音,七杀天的新晋神灵师。” “新晋神灵师?”小侍两眼迷惘。 茫然了好一会儿后,小侍的右手半握成拳,在脑门上轻轻地敲打了一下,“瞧我这死记性,差点忘了这一茬。” 楚云城整理了下衣襟和袖口,站着的姿势挺直了背部如劲松般,即便竭力遏制,也难以掩盖他作为父亲的骄傲和自豪。 楚世诀道:“既然记起来了,我也不怪你了,速速开了这浮云金光门,好生风光的迎接我的妹妹,若是有所失礼和苛待之处,我定饶不了你。你可要知道,我妹妹是未来能够成神的神灵师。” 小侍的脸色极其古怪,有些无语的望着这一大家子,好半晌,才说:“诸位,请回吧。诸位许是距离七杀天太过于遥远,故而没得到消息,七杀天决定剔除了楚南音的神灵师资格,收回七杀天的神灵之印和身份令牌。” “什么?”楚云城如遭五雷轰顶,不可置信的望向了小侍:“这不可能,吾女南音,是七杀天点名要的人,并且通过了七杀天的审验和考核,否则又怎会有神灵之印和身份令牌?你这小侍,岂敢乱传消息,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我要见七杀天的掌事长老。” 小侍见对付情绪激动语气不善,当即也不再和颜悦色,垮着个脸不耐烦地道: “我虽人微言轻,但也是听七杀天诸君之令,你若再要在七杀天胡闹,小心七杀天治尔等的无礼之罪。对了,话还没说完呢,七杀天不仅不收楚南音这位神灵师,还是永久封禁,你的女儿楚南音,一生都不可能进入七杀天了。” 说到最后,堆满了笑容。 “哦,对了,若实在是想进七杀天的话,现在去上吊自杀,早点投个好胎,说不定还有机会试试七杀天呢。”小侍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含枪带棒的。 楚世诀在内的数位兄长,岂堪听到妹妹被这般侮辱,都释放出灵气,摆出了大杀四方的架势。 楚云城伸出双手镇定冷静的拦住了几个儿子。 楚南音瞳眸微缩,水雾涌动,浅金色的眼睛里充斥着难以置信之色。 却说此时,仙鹤翱翔,流火坠楼,神像发出威严之声。 后方,响起了嘹亮的嗓音:“夜尊到——” 第2187章 小家伙,进入现实吧 那声音,宛如当头一棒,叫楚云城等人灵魂随时微震! 楚南音眸光微闪,回头循声望去。 却见数位七杀天侍者抬着一方血纱轻舞的轿辇出现。 轿辇之上,斜卧着个极其妖孽的男子。 他戴着银色面具,身穿宽敞的血红袍子,有一双妖异的紫眸,如同睥睨着蝼蚁般淡淡的望着大楚的人。 “长老。” 小侍望见卿重霄,旋即便眉开眼笑,高高兴兴的就要走过去。 楚云城那叫个眼疾手快,干净利落的就把小侍拦下,“今日之事,你必须给我个说法,还是那一句话,你说了不算,我要见你七杀天的掌事长老。” “你是要见老朽吗?”卿重霄问。 “老前辈是……?” “七杀天掌事长老,卿重霄。” 老人捋了捋胡须,笑呵呵地道:“楚南音离开七杀天,是老朽的决定,你,有何异议吗?” “重霄长老,这不公平,南音她的条件很符合七杀天,而且她刚出生的时候,七杀天就指名要她,为此,南音付出了血汗辛勤努力,终于拨得黑云见月明,能够进入七杀天了,七杀天怎可做出这般不仁义的事情来?”楚云城问。 “七杀天看起来很仁义吗?”卿重霄反问。 楚云城张大了嘴,目瞪口呆的望着卿重霄,直接被卿重霄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怼得哑口无言了。 “那至少,给该我们一个理由,一个离开七杀天的理由。”楚家大哥白衣飘飘,怒道。 “是这样的,楚南音的生辰八字和气运,冲撞了七杀天的新晋夜尊,可惜啊,这楚南音当时要是早生一刻就好了,那就是大吉大利的祥瑞之象。尔等回去吧,七杀天不可能收这样的一个神灵师。” 卿重霄下了逐客令,赶人似得轻摆了摆枯老的手。 眼角余光,悄然扫向了轿辇上的男人,悄然的咂了咂舌,内心是江海翻腾般的无语。 他和一堆人陪着这位尊贵的夜尊在七杀天外等候多时,就是为了此刻来羞辱楚家人。 他不由思忖,这楚家人身在上界,夜尊一直留在下界,究竟哪年哪月得罪过这位爷呢? “这也叫理由?”楚世诀愠怒。 “七杀天的神灵师,所需条件非常之严格,气运也是其中之一,为何不能成为理由?”卿重霄反问。 楚世诀两眼放怒的瞪向了轿辇上的男人,眉头死死地蹙起。 楚云城却是心惊肉跳…… 按照卿重霄的话来说,早生一刻的话,岂不是那个……孩子出生的时间? 楚云城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全身的血液瞬间逆流。 这可能吗? 那可是焚世天罡魔体! 怎可是祥瑞之象? 他唯一的女儿南音,才是真正的祥瑞啊。 大楚甚至在大摆宴席,邀请四方的亲朋好友,就是为了楚南音的事情。 因着父亲楚老爷子的高兴,光是宴席的时间,便摆了三个昼夜。 如今灰头土脸的回去,定然要成为各方人眼里的笑话。 “重霄长老,麻烦通融一下,只要南音能进大楚,我们什么要求都能答应。”楚云城急道。 “你们,没有说话的资格。” 轿辇上的男人忽而开口,幽邃冰冷的眼睛,戏谑地望着焦灼的楚云城:“带着你的家人,滚出七杀天,就现在,懂吗?” 楚家儿子气冲冲的往前。 楚云城按捺住儿子们,与夜墨寒对视了良久,最终彻底死下心来。 他从未得到过新晋尊者的消息。 天降尊者,便说明,眼前的男子身份地位之高绝对是他惹不起的。 或许,是来自于更好势力的地方。 楚云城硬是忍下了这口气,“叨扰尊者了,是我们楚家人不懂事。” “滚吧。”夜墨寒懒洋洋地道。 如那午后的狐狸,慵懒,惬意,却是暗藏着叫楚云城毛骨悚然的杀机。 楚云城强颜欢笑,弯腰低头,为夜墨寒让开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侍者们抬着轿辇进入七杀天。 夜墨寒修长洁白的手指轻点着鬓边,剑眉微蹙,冷光乍现。 那只金瞳,会从楚南音身上取下来物归原主的。 他的两个条件,需要符合上界制定的规矩。 根基尚且不稳,便不能以七杀天的立场,毫无理由的剥夺掉楚南音的眼睛。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这只金瞳,他的阿楚更想亲自去拿。 只因包含着阿楚九万年来的辛酸和苦楚。 阿楚盼这一天,盼了很久,很久,这是阿楚的斗志之一! 轿辇后边。 雪挽歌行步离开的时候,频频回头望向轿辇上的身影。 “怎么了?”楚云城问。 “他的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雪挽歌说。 “娘,就是他害得南音进不了七杀天的,你还说他香!”楚世诀恼怒地道。 雪挽歌握住楚南音的手,“进不了便不进了,只要你能平安就好。” 楚南音一把甩开了母亲的手,怒目望向七杀天,冷漠地道:“他们会后悔的,我会让他们后悔今日的决定,失去我,是七杀天最大的损失。” 雪挽歌出神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 有着,些许的失落。 …… …… 下陆帝域。 用了大半个月,天空战场的牺牲者名单才出来了。 根据牺牲者家人的要求,牺牲者的坟冢,将放在天空战场。 楚月带着人忙前忙后,沿着雷霆之路来来去去,只为了用储物袋和空间宝物运送着泥土,为牺牲者们建造新坟。 这一忙,就是大半个月。 她连合眼的时间都没有。 她要让牺牲者们,在天空战场,凝视着地下的故乡,看帝域越来越好,直到再回到繁华的盛世光景。 到了那时,他们便会欣慰吧。 “楚爹,歇会儿吧。”陈天柱心疼地道:“你忙太久了,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连日来,朋友和亲人都在劝她休息,但她卯足劲,拼尽力,就是不让自己停下来。 “没事,灾后诸事重要。” “我也吃得消。” “你爹我很强。” 楚月说罢,就要去为一个死去的小男孩建造新坟。 身后,停下了一双战靴。 “叶楚月!” 沐凤鸣心疼又愠怒地道:“够了,你忙活至此,究竟是不敢歇息,还是不敢在歇息时想起身亡的故人?云剑尊作为楚帝之师,帝太师的尊位,他死无全尸,连残衣都没,他的新坟,该由你来决定。” 楚月脊背微僵。 末了。 沐凤鸣眉眼温柔地说:“小家伙,进入现实吧。” 进入……师父已故的现实吧。 然后英勇的向前看吧。 第2188章 他这一生未曾见过真正的太阳 风声幽幽,泛着一抹寒意。 楚月耷拉着头,无力的垂下睫翼,薄红的嘴唇紧紧用力地抿着,拿着物件的手用尽力道,直到指节隐隐显出苍白之色。 小姨说的没错。 她让自己一刻不歇的忙碌,就是害怕停下来,脑子里就都是云鬣的身影。 在她尚未崛起的时候,是师父云鬣给了她义无反顾的偏爱,甚至不惜为她叫板神玄等人。 那时,听得最多的就是神玄战书。 外祖父和父亲他们都是谦谦含蓄之人。 师父则不一样。 每当她突破晋升的时候,师父总是笑得最欢的,也是最嘚瑟的。 甚至在此之前,楚月还想过,如若师父得知她曾经有神的金瞳,诞生于上界,日后又杀回上界,该是何等的骄傲? 可惜。 没有那一天了。 再也没有了。 世上少了最好的师父。 厨房少了忙碌的身影。 书房也少了为写信而熬到眼睑乌黑的活宝。 沐凤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楚月缓缓地抬起眸子。 映入眼帘的,是和煦温暖的骄阳。 “小姨。” 她低声问。 “嗯?” “你看,多漂亮的太阳啊。” 沐凤鸣心疼地望着楚月纤瘦了不少的身影,沉默着没有再开口。 “师父他一生,都没能见到过。” 楚月浓密似鸦羽的睫翼挂着几滴泪珠,心口的疼痛宛若月下的深海般将她给吞没了。 云鬣的寿元不算长,沐浴的阳光,是来自于武道巅的结魄灯。 这天空战场的一座座新坟里,许许多多已故的武者英雄们,和云鬣一样的,终其一生向往太阳,却从未见到过真正的太阳。 而当他们身死之时,太阳便将冉冉升起。 楚月站在天空战场的末端,朝前方看了过去。 新坟不计其数,相连成了震撼的坟海。 她竭力地睁大了眼睛,用尽体内的气力,将泪水给生生的憋了回去。 云鬣葬身天空战场,说到底,是她这个做徒弟的无能。 倏地。 一缕风,掀起了一张金光闪闪的生死战书,恰好漂到了楚月的面前。 楚月黛眉微蹙,眸底泛起一丝涟漪。 她慢慢的将手抬起,不知有意还是有意,那生死战书,竟是刚刚好落在了她的掌心。 刹那间泪说夺眶而出,汹涌到源源不断,自赤红的眼眸流出,宣泄着隐忍了大半个月的悲痛。 “师父。”楚月轻握住生死战书,哽咽地道:“我会好好休息的,你不要担心。” 太夫人、慕倾凰几人就在不远处,看见对着生死战书自言自语的楚月,各自的心脏仿佛都在抽搐般的疼痛。 “奶奶。”楚月朝太夫人看去。 “奶奶在。” “我饿了。” 楚月吸了吸鼻子。 “好,饿了好,饿了好。”太夫人拄着拐杖转身就走,“小月等着,奶奶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走了几步后,身形顿住,一拐杖高高抬起,毫不犹豫并且不留情的砸在了叶天帝的后脑勺,“杵在这里做什么,没听到小月饿了吗,还不快来打下手。” “嘶——”叶天帝倒吸了一口冷气,抬手轻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埋怨的跟上了自家母亲。 楚月悄然看了眼父亲的机械臂,那日被斩断了半截,至今都还没好。 若是机械大师第五长虹在的话,或许能修好这机械臂。 第五长虹,究竟在哪里呢…… 楚月深呼吸,敛去脑海的想法,继而完成天空战场的事务。 沐凤鸣见她还要忙活,皱眉:“小月,该休息了。” “没关系,饭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 话音才落,就见光芒闪烁,撕裂长空,一道身影骤然出现在了楚月的面前。 夜墨寒红袍着身,垂下潋滟的紫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将女子的去路给完完全全的拦截了。 “寒娘,楚爹她不听话,不好好睡觉,也不好好吃饭,你管是不管了?”陈天柱两眼放光,告状之时,喋喋不休的念叨,看似怨气,实则尽是对他这位大爹的关怀。 秦铁牛点头如捣蒜,“剑帝,来吧,拿出属于我们男人的雄风吧,你可是一家之主。” 楚月心情犹如风中凌乱,嘴角疯狂抽搐,并在竭力的遏制着去暴揍这两人的冲动。 “都怪我不好,我没陪在你身旁。” 夜墨寒握住她冰凉的手,且将她手中忙活的东西拿走。 秦铁牛和陈天柱双双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无比失望的望着夜墨寒。 这哪还有男人雄风? 连白面小生都不如! “怎能怪你?” 楚月咧开嘴笑:“我怎舍得?” 秦铁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酸的牙齿都在疼。 他寻思着陈天柱与自己一样,都是没人疼爱的男人,孤独如狗的单行武者。 怎料陈天柱抱着那把初雪刀,含情脉脉的眼神叫秦铁牛接连打了几个冷颤。 “剩下的事交由我,你好好睡一觉。” 夜墨寒暖着她的手,轻拍了拍手背,眉目间的温和,似初春的霁月。 楚月摇摇头。 她想着,索性在短时间内,把帝域大陆的事情都解决完了,再动身前去洪荒中界。 怎料下一刻,她的身体失重般悬空。 夜墨寒将她扛在了肩上,迈动修长的双腿,血色袍摆飞舞时,径直走出了天空战场。 秦铁牛见此场景,简直比见到自己的亲爹还要兴奋,甚至还挥舞着拳头,兴奋说道:“这才是男人,爷们就得支棱起来!”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屠薇薇双手抱拳,鄙夷的嗤笑了声,挑着眉问:“支棱起来?你支棱的起来吗?” 陈天柱精神一震,娇躯轻颤,心想:这什么虎狼之词? 不愧都是他楚爹的知己好友。 果然个个如狼似虎好威风。 秦铁牛却是往事不堪回首,伤心欲绝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活脱脱的寻死模样。 屠薇薇许是觉得自己言过了,便也不忍心的走过去,安慰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秦铁牛委屈巴拉的。 屠薇薇叹了口气,拍拍胸脯,张开了右臂,“给你靠一下,总行?” “我才不要。” “不要?那算了。” 屠薇薇刚要收手,就见秦铁牛小媳妇一样的靠了过来。 天空战场的坟海的另一边,冷清霜看见秦铁牛和屠薇薇之间的诙谐揶揄,嘴角轻轻勾起了笑意。 第2189章 今已无他,山海日月还与何人赏? “小燕子,你说,他们能成一对吗?”冷清霜目光悠远而绵长,动了动唇,嗓音沙哑地问。 却是没人回她的话。 立在她旁侧的,并非鲜活的人,而是尸傀。 尸傀散发冰冷的气息,已然白到病态。 他偌大的掌,依旧牵着冷清霜白嫩纤细的小手。 冷清霜的目光始终落定在屠薇薇等人的身上,却没发现燕南姬的睫翼颤动了下,仿佛在回答她的话。 “处理完了灾后重建之事,小月月就要去中界,去宗门林立之地了吧?” 她扯着唇笑了笑,“曾在神玄学院的时候,我还盼望着,能和小师妹闯一辈子的武道。她走哪,我就在哪,来日我要和她并肩立于高山之巅。而现在,我只想陪着你。但是魏梦是用鬼兽内丹的气息来操控你的,半月前的天空之战,她的半边身躯和鬼兽内丹就没了,小燕子,他们说,再过半个月,你和那群尸傀,就都要灰飞烟灭了。” 冷清霜擦了擦泪,认真地问:“我要不要先把你火化了?至少还能留个骨灰带在身边,听说在帝域的西北地带挖出了一座金矿,还可以把你的骨灰洒在金矿,让你生生世世都是一如既往的富贵,若你生前望见,定会高兴的,对吧?。” 无人应她。 “小燕子。” “我托人寻了被炼制成尸傀的办法。” “到时候,我们一起魂飞魄散,消失在帝域大陆吧。” “你且坚持一下,别让小月月看到,她会伤心的,等她毫无负担的离开了帝域再说,好吗?” 她好似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她也总会在某个时刻独自发呆。 想到过往初见时的冤家路窄,也会突然就笑出声来。 冷清霜歪了歪脑袋,靠在燕南姬的肩膀,“你说,如若你未出事,我们如愿生下了个孩子,会像小宝那样可爱吗?如若是个姑娘的话,可莫要学了你那贪财的样子,每日穿金戴银的好似俗气,你说女儿家的,整日戴着个大金链子,像个什么样子。” “若她长大了,我就会跟她说,帝域大陆的两次战役,都因同一个战神而胜利。” “她叫小月月,是叫月姨吧?月姨……可真好听。” 说着说着,清泪不止地流出。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连守着尸傀过一生的资格都没有。 旁侧,一只布满刀痕的手,端了一杯酒递过来。 冷清霜侧目看去。 夜罂赤着双足踏步而至,手中拿着两杯酒,“喝点吧。” 后边,还跟着一个萧离。 萧离则抱着好几坛的烈酒。 “好。”冷清霜笑了笑,接过酒杯一口饮尽,“可惜,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夜罂望了眼燕南姬,道:“人,得向前看。清霜,走出去吧,域外的武道需要你。” 萧离点点头:“我们,也需要你。” 他们这一伙人,从神玄学院到如今的天空战场,经历了太多的坎坷。 回首往昔的武道之路,彼此在血雨腥风里笑,熬过艰难险阻得而险胜。 若能结伴而行,又怎愿在这人生的至关时刻去星离雨散? 冷清霜又喝了几杯酒。 “这是代小燕子喝的。” 最后,她朝夜罂和萧离抱了抱拳,“夜师姐,萧师妹,聚散有时,背弃昔日承诺是我冷清霜的不对,但人各有志,如今我已无雄心壮志,也无昔日的抱负,我只想守着一个人,兴许,他连人都不是了,我也想守着。” 这条武道之路,到此为止。 有人要去域外厮杀,也有人要留下来。 冷清霜,就是留下来的那一个人。 萧离饮酒,拱手:“长路漫漫,与君共勉之。” “清霜师妹,你并未背弃昔日承诺。”夜罂说道:“你依旧是你,至真至纯的你。” “谢谢。” “我们之间,生死莫逆之交,说谢就生分了。” “……” 冷清霜眸底泪水涌聚,红唇轻扬。 她这一生,最不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了这么一群人,有过这样一段精彩浩然的人生。 …… 距离天空战场最近的万象领域的宫殿内,夜墨寒将楚月放在了床榻之上。 楚月刚要起身,“我不累。” 随即便见男子欺身压来。 一条长腿微曲,抵在了她的腿部将她给按捺住。 臂膀紧紧的环绕着她。 让她贴合在了强而有力的胸膛,听那怦然之下的心脏跳动声。 鼻息,萦绕着男人独有的冷香,能让她全身心的放松下来。 耳畔,响起了夜墨寒低沉的嗓音:“我累了,阿楚,陪我睡。” 说话之时,唇畔不经意的擦过她的耳畔,像是有某种魔力般,让楚月也不挣扎了,索性由自己睡个好觉。 自从神庙之战至今,她都未曾好好的歇息过,疲惫犹如洪水猛兽,若在连轴转的辛苦也就罢了,她已麻木到不知困意,而当完全歇了下来,便会深眠。 许是太过于疲惫和放松的缘故,熟睡的时候,她竟不知不觉的如八爪鱼般,侧身用四肢将男人团团缠住。 “抱枕。” “嗯。” “你好香。” 她呓语了两声,就睡得香甜安详。 夜墨寒瞧着她的模样,轻轻的笑了笑。 这半个月,他都在七杀天。 而后争取了时间回到下陆帝域。 他得在有限的时间里处理完自己的事,然后再重新回到上界七杀天,彻底开始神灵师的征程。 他蜻蜓点水的在女子饱满的额间落下一吻,低声道:“辛苦了。” 随即,夜墨寒把从楚月手中拿走的东西取出。 有好几样东西。 其中一张纸上,楚月的笔迹写下了一行话: 彼岸花开,尸傀不死。 夜墨寒只看一眼,便知道阿楚百忙之时,也在为冷清霜和燕南姬想。 阿楚定然知道,燕南姬若是灰飞烟灭,冷清霜也绝不会苟活。 作为生死不离的朋友,楚月定是用尽方法救下冷清霜的命,堵住冷清霜轻生的想法。 可楚月同样清楚,若出事的是夜墨寒,她也不会独活。 她会不带犹豫的选择和冷清霜一样的路。 今已无他,山海日月还与何人赏? 第2190章 欠钱的麒麟天帝 …… 天光,微暗。 楚月醒来的时候,正窝在男人温热的怀里。 源源不断的真力,涌入了她的四肢百骸。 和以往有所不同的是,眼下的这些真力,多了一丝象征神之道的熠熠金辉。 她沉了沉睫翼,将眸底翻涌的情绪掩去。 夜墨寒消失的这半个月里,如她所想的那般,是去了一趟上界。 而今,只怕是已经解决掉了助阵魏梦的琳琅郡主。 “醒了?”男人低声问,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她柔顺的发,似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楚月轻点螓首,眸光一扫,望见床边男人在她熟睡时用纸折出来的彼岸花,指尖微微一动。 的 夜墨寒把彼岸花放在了她的掌心,“七杀天的神灵师,行神之一道,神灵体质不可有邪君之气,恰好我瞧着那邪根也是心生厌烦,索性断了邪根,找花幼鸦来了一份符箓,融合这纸花内,届时,把这邪根生的彼岸花放置在虚空地底,汲取着地下的气息能存活很久。有它在的话,燕南姬的尸傀状态,能够永存。” 他的语气很是风轻云淡,唇角噙着淡淡的笑,紫眸笼着盈辉,仿佛是在说多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然而实际上,斩断邪根的疼痛,不亚于碎裂掉人身上的一根骨头。 “疼吗?”楚月轻声问。 “阿楚总是这样,只在乎旁人疼不疼,却从不真心实意的问问你自己。” 夜墨寒轻握住她的手,将每一根长指,嵌入了她的指缝。 “那你疼吗?”楚月再问。 夜墨寒摇头,“我不疼。” 忽的,两人都默然了下来,一言不发的望着对方。 片刻俱是笑了。 说到底,他也一样。 他们是同一类孤独孑然的人,正因拥有了彼此,冰冷的灵魂方才有了归宿。 夜晚,白月初上,万象领域从窗棂吹拂而至的风,不似天空战场般,浸着血腥的味道。 但在万象领域的高处,能够注视到天空战场。 遥遥望去,雷霆之路的暗青色光芒昼夜不暗。 云霄之中,一座又一座的新坟,如同当初的武道巅众英雄们。 …… 这会儿,太夫人做好了饭菜,足足几大桌。 麒麟天帝跟着女儿步海柔,胳膊的伤都还没好全,闻到香味就一瘸一拐的来蹭饭了。 瞧见叶天帝被强制系了围裙,手里还端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麒麟天帝当即单手扶着门楣毫无形象的大笑出声,“叶天帝啊叶天帝,想不到你还有这般窘迫的模样,难道没听说过君子远庖厨的话?” “爱吃吃,不吃滚。”叶天帝黑着一张脸骂道。 战后的两人,都损失了一条胳膊。 乍然之间,倒有几分像是难兄难弟。 麒麟天帝也是个厚脸皮的,非但没走,还屁颠屁颠的跟在叶天帝的身后。 “话说,这几日怎不见你家那位长子?”麒麟天帝从叶天帝的盘里用手拿了一块鸡腿放在嘴里啃,边走边问:“那小子不是自从有了妹妹之后就性情大变到判若两人了?难道经历此战过后,又阴郁回去了?” 叶天帝脚步微顿,眼底浮动了一抹旁人琢磨不透的深色,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端着菜继而往前走。 前段时间,叶无邪提过一个要求。 叶天帝不曾忘记,太夫人在内的其余人,都未曾忘却。 他们和楚月的大道尽头在同一个位置,只不过要行不同的路罢了。 “步麒麟。”叶天帝黑沉着一张脸低喝。 正在津津有味啃着鸡腿的麒麟天帝,被他给吓了个激灵,疑惑又警惕的盯着叶天帝看,“唤吾作……作甚?” “你可曾还记得一件事,是三十年前的那一件事。”叶天帝一本正经,语气认真地问道。 那般模样,大有要谈关乎家国存亡江山社稷之大事的架势。 麒麟天帝的鸡腿还没从嘴里吐出去,忙不迭的直摇头,“还请叶兄明言。” “那日晚上,你找本帝借了一笔钱,且说另每日都会付之利息,三十年过去,你也给还钱了,加上这些年的利息,你把你的麒麟宫东边矿灵山给本帝吧。”叶天帝冷声说道 闻言,麒麟天帝登时目瞪口呆,活像是白日见鬼般,无比震惊的望着心在发黑的叶天帝。 这厮的心未免也太黑了吧。 他当时不过是有些急事,就差最后价值六十万灵石的仙心草来补漏。 仙心草这东西不算稀罕,但太过于着急,刚好附近的叶天帝有那么一株,麒麟天帝又怎会舍近求远,只得要了叶天帝手里头的仙心草。 至于他的麒麟宫,那可是价值六亿灵石的,光是东边的矿灵山,都价值三千万灵石。 麒麟天帝的心都在流血,不由肉疼的说:“我不过就吃你的一块鸡腿,你就要我倾家荡产?你太狠了吧。” “不想还钱,那就闭嘴。”叶天帝的脸色越来越差,活像是欠他钱似得。 还别说,麒麟天帝还真就欠他钱。 麒麟天帝硬着头皮把剩下的鸡腿啃掉,为了宣泄心中的不快,又多拿了几块鸡腿。 正当他郁闷叶天帝的脸色之差,脾气之臭时,就见叶天帝眉开眼笑。 麒麟天帝循着叶天帝的视线瞅了过去。 见是楚月,便耸了耸肩,鄙夷的望着叶天帝,“不就是见个女儿,瞧瞧你叶天帝这不值钱的样子。” “爹——”步海柔的声音刚刚响起,麒麟天帝把鸡腿一丢,在侍卫身上擦干净手上的油,笑眯眯地望着步海柔。 只见他一个大老爷们的声音,都下意识的放低,做作的娇了起来:“小柔啊,快来让爹看看,出去游历的这段时日是否长高了。” 步海柔无奈:“爹,女儿已经是大人了,非当年的小孩,哪还能长高。” “那让爹看看瘦了没。”麒麟天帝一个箭步走了过去,用胳膊完好的那侧肩膀撞开了步海柔身旁的司烈阳,随即便是一阵嘘寒问暖。 司烈阳眨了眨眼睛。 “烈阳,过来。”步海柔道。 “我们父女好不容易见一面,要个外人过来做什么,那臭小子年幼时就不爱洗澡,为父最讨厌不爱干净的人了。”麒麟天帝哼哧哼哧地道。 第2191章 女儿的心上人 “爹——” 步海柔扬起白净的小脸,清亮碧透的眼眸,如一泓泉水般凝视着面前的父亲,“烈阳不是外人。” 麒麟天帝皱紧了眉头,心里陡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轻喃般不悦的说:“不是外人,还能是什么人?” “女儿的心上人。” 话一说出,此间的几人,都不约而同的怔愣住。 特别是麒麟天帝,如被雷劈了般,种种情绪涌上他的胸腔似在翻江倒海,又如大火焚烧般的灼痛。 只是,他依旧保持着如画面定格了般一动不动的姿势,仿佛只要不做出反应,就能忽视掉步海柔的话。 “烈阳。”步海柔淡淡道。 “小婿司烈阳,见过岳丈大人,岳丈大人,请受小婿一拜。” 司烈阳陡然弯腰行了个大礼,速度快到令人咂舌,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麒麟天帝拒绝。 “爹不高兴吗?”步海柔问:“没关系的,你若不喜欢他,女儿换个男人便是。” 末了,缠着碧蓝袖衫的手臂轻轻抬起,长指缓缓一扫,恰好扫到了恰好结伴走进来的秦铁牛和陈天柱,“爹,你看看有喜欢的吗,给女儿挑一个夫婿吧。” 秦铁牛深吸了一口气,两眼放光,无比的激动。 还抬着下颌朝屠薇薇嘚瑟了几下。 好似在说。 他这不就支棱起来了? 陈天柱则抱紧了初雪刀。 他这黄花大闺男,自当为伊兰守身如玉,寻常女子,岂敢妄图占用他? 麒麟天帝左看看秦铁牛,又看看陈天柱,不知怎的,那不咋顺眼的司烈阳,瞅着都眉目清秀了许多呢。 “好女婿,走,我们去喝一杯。”麒麟天帝提着司烈阳就往屋子里走,脑子里甚至都不敢去想,若是秦铁牛做了自家女婿,他这风光一生的步麒麟,晚年该是何等的凄惨? 只要想到秦铁牛吟的誓,麒麟天帝便头皮发麻,心里恶寒得很。 司烈阳恍惚间宛如在梦里。 潜意识的回头看向步海柔时,步海柔朝他眨了一只眼睛,是难得的俏皮模样。 那一眼,摄走了司烈阳的魂儿,以至于他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 “海柔姑娘,秦某一直都知道,你是有眼光的人。” 秦铁牛轻咳几声,清了清嗓子,用手撩拨了下额前的发丝,故作俊气地道:“选我,你永远不亏。” “铁牛兄,你是个好人。”步海柔抬手郑重地拍了拍秦铁牛的肩膀,举步轻摇的回到了屋子里。 秦铁牛张了张嘴,瞪大了双目。 陈天柱在旁侧笑得眼泪飞溅直不起腰。 楚月在屋内看到这么一场鲜活有趣的闹剧,眉目便也绽开了往常的笑。 “冷师姐呢?”楚月问道。 “她稍后就来,只是……”萧离蹙眉:“她说,战后的诸位难得一聚,享受胜利的喜悦,便不把燕师兄带来了。” 死人,晦气。 这是冷清霜的言下之意。 冷清霜并不忌讳这些,亦明白楚月几个不在乎。 只是,这屋子里还有许多老一辈的人,她带个尸傀来吃饭,是失了礼数。 “带我过去。”楚月淡声道。 “就在左边那栋阁楼。”萧离言罢,迈腿走在前方为楚月带路。 左侧不远处的海棠阁楼,冷清霜为燕南姬擦拭干净了脸和脖颈,将一朵海棠花别在了燕南姬的身上。 “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冷清霜说:“小月月很好,但我们不能不懂事,对吗?你是小月月的师兄,我知道,你也不想让别人觉得小师妹的师兄失礼。” “嘎吱——” 屋门骤然被推开。 冷风灌入四周。 “小月月?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冷师姐和燕师兄。” 楚月故作不知地道:“师姐,你的动作太慢了,再晚点可赶不上热乎的饭,而且方才有一出好戏,是有关于铁牛的,好是热闹,燕师兄最爱热闹了,从前在战争学院的时候,也总喜欢和秦铁牛玩。” 说起燕南姬和秦铁牛的当初,那可谓是,臭味相投的天生一对,又被朋友们称之为没有血缘的亲兄弟! “等等。”冷清霜犹豫再三,还是想拒绝带燕南姬出去。 但楚月并未给她决绝的时间,且打断了她的话,说:“别等了,再等饭菜都冷了,就差你和燕师兄。” 冷清霜最后只得把燕南姬带上,心中难免有几分忐忑。 当他们回到几桌饭菜飘香的屋子里,只见太夫人笑道:“清霜,南姬,你们来了,叫人好等。” 慕老夫人指向了燕南姬别在胸前的海棠花,说:“真好看,别有一番风味,南姬,看你这媳妇多有品味。” 麒麟天帝才一会儿就喝醉了,抱着司烈阳醉醺醺的胡说:“海柔啊,别总在一棵树上吊死,是女人,就多找几个男人,高矮胖瘦,琴棋书画,样样来个,最好一个给我揉肩,一个给我掐腿。” 司烈阳:“……” 步海柔嘴角轻抽了几下,对着冷清霜说:“我爹就是这个样子,忽视就好了。” 冷清霜望着了望周围,见没有一人把燕南姬当做尸傀来对待,一双杏眸旋即涌上了红色。 “好。” 她咧开嘴笑,和楚月一同扶着燕南姬到了饭桌前。 那侧,麒麟天帝拉着叶天帝,醉到面红耳赤地道:“叶老兄,听我的,你女儿堂堂楚帝,一陆之主,自古以来,普通权贵人家都得妻妾成群,美人如云,我们楚楚一代帝王,只有个夫婿,那不是太可惜了?” 叶天帝:“……” 麒麟天帝忽而打了个冷颤,扭过头刚好看到了夜墨寒。 他笑了笑,“夜剑帝,你来了?好久不见啊,这段时日去哪里鬼混了。” 忽然间,一个激灵猛地惊醒,全身的毛发都见鬼似得倒竖起来,眼瞳瞬间瞪大: “夜剑帝?” 浑身的酒意,立即没了,只剩下一股寒气涌遍四肢百骸。 秦铁牛见此场景,只觉得甚是滑稽,笑得合不拢嘴。 众人俱都跟着哄堂大笑。 万象领域的热闹之中,灯芒红光映照在燕南姬轻轻颤动的睫翼上。 第2192章 好一句不悔相识在大道 灯火,自燕南姬的瞳眸,折射出了绚若晚霞的光。 似在那么一刹那,有了活人武者的焦距,随即又缓缓黯淡下去,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屋内的笑声传荡开来,驱散了众人心头因战事频繁连日来的阴霾。 每张或是年轻或是苍老的脸上,都洋溢着福至心灵的笑。 不仅仅是在笑麒麟天帝的滑稽,更是在笑来日的春暖大开,光回大地。 夜墨寒神色冷峻,淡漠的望着麒麟天帝,漫不经心地道:“麒麟天帝的建议甚好,本帝会考虑的,并要好好答谢麒麟天帝,竟这般为我家阿楚着想。” 麒麟天帝两股战战,腿都在发软,生生地扯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夜,夜剑帝……我……我……” 试图解释什么,偏偏“我”了个半天,都“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了。”楚月轻声说完,迈步往前,好笑的望了眼麒麟天帝,嗔了眼夜墨寒,“别把麒麟叔给吓坏了。” “对对对,楚楚说的对,你叔我最是胆小,经不起吓了。” 麒麟天帝点头如捣蒜,看着楚月的眼神充满了对救世主的感激。 楚月朝麒麟天帝稍稍礼貌性的点了点头,便扯着夜墨寒的衣袖将其拽来,凑在男人的耳边,用着不算大但麒麟天帝足以听清的声音说: “大家难得一聚,莫要伤了和气,纵有什么不喜的,私下解决就行。” 私下解决? 麒麟天帝听到这话,在心底里把楚月的祖宗十八代都给狠狠地咒骂了一顿。 得亏他还以为叶楚月是个心地善良的,没想到这俩口子,一个比一个心黑。 “阿楚说的对,是为夫思虑不周了。” 男人语气温柔,如画般的眉目含着丝丝笑意,如湖面上的波光粼粼,好看到叫人挪不开眼。 “嗯。” 楚月笑吟吟的挽住男人的胳膊,似若将此生最大的柔意都倾注于他,俨然与在天空战场之上的杀伐帝主截然不同,若被帝军司底下的那群士兵瞧见,只怕都惊得大跌眼镜。 夜墨寒微垂着眼睫,深邃的眸光扫过他胳膊上的小手,唇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神情竟多了几分骄傲嘚瑟,像是打了一场胜仗般。 麒麟天帝:“……”这厮究竟在嘚瑟什么? 他站得浑身不自在,低头的同时,朝着叶天帝的方向挤眉弄眼,狠狠瞪了瞪。 似乎想让叶天帝管一管这旁若无人的两口子。 叶天帝眼观鼻鼻观心的,压根不管麒麟天帝的死活。 “都坐下来,好好吃一顿吧。” 太夫人招了招手。 众人俱都上桌。 楚月的这一桌,留了一道空位,那是给师父云鬣的。 琉璃玉石打造的座椅之上空荡荡的,只放着一张金光溢彩的生死战书。 太夫人手捧酒坛,给云鬣位置的白玉酒杯,斟了满满当当的一杯酒,慈眉善目的笑道:“老云头,这是你最爱的青梅酿酒,全都给你拿出来了,好好喝,没人跟你抢。” 叶宫的酒窖内,青梅酿酒是最为珍惜的一种,也是云鬣最喜爱喝的。 这些青梅酿酒,俱都是许多年前,太夫人和叶宫的小妾们一共埋下。 云鬣住在叶宫的那段日子,时常偷酒喝,奈何回回都被太夫人给抓住,数落好一顿。 除了青梅酿酒稀罕以外,也是为云鬣的身子着想,实在不宜喝太多的酒。 而在闲暇时,太夫人和云鬣会一起进厨房,探讨一些新的菜式,一同琢磨小楚的口味。 思及此。 太夫人年迈灰浊的眼睛红了一大圈。 她将眼睛睁大,忍住泪水,布满褶皱神情温和的脸庞,绽出了一抹笑。 早知今日,她当时便不会拦着云鬣,任由那老云头多喝点儿酒,便能多些快活时日。 楚月起身,接过太夫人手中的酒壶,依次去倒酒。 琉璃桌旁还坐着晏红鸢、林乌啼等人。 晏红鸢暂吞了魔灵,能够维持一段时间的现状。 林乌啼刚执起白玉酒杯想要去接酒水,就见楚月将酒水倒入了晏红鸢的杯盏。 晏红鸢执杯不动,眸光温良似水的注视着近处的小师妹,眼底的笑也愈发浓郁。 “晏师姐,祖母特地烫了几大坛的青梅酒,最是暖身,味道酸而不涩,回味无穷,你且试试。” 楚月的语调放柔了不少,似是在面对容易破碎的瓷娃娃,得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好。”晏红鸢浅浅的开口,说话之时,略微的艰难。 说一个字,就需要停顿歇息好一会儿。 “师姐可还记得,我年幼之时所作的画。”楚月问道。 “记,得。” “那时,画到最后,我问你,我能见到画中的它们吗,你说,你会带我走遍山川河流,去找到它们。” 昔年的记忆出现在彼此的脑海中。 是梦与梦碰撞出的花,也是故事最开始的小巷。 那条巷子里,装着她与她之间的过往。 晏红鸢咧开嘴笑得灿烂若星,狭长的明眸似有热泪氤氲。 她的梦,成真了。 就活生生的在她眼前。 “如今,我们找到了。”楚月端起自己的酒杯,敬向晏红鸢。 而后,师姐妹俩人,互饮青梅酒。 晏红鸢仰头之时,泪珠沿着眼梢流了出来。 旁侧。 林乌啼颇为尴尬窘迫的端着空酒杯,眉头紧紧地皱起,懊恼之际,眼神里多了些许的哀怨。 眼见着就能为她倒酒了,偏生下一秒半路杀出了个萧离。 “小月姐姐,我敬你一杯。”萧离不知有意与否,将自己的酒杯伸来,说:“不悔相识在大道。” “好一句不悔相识在大道。” 楚月为萧离倒酒,杯盏相碰,“阿离,谢了。” 谢这两世轮回的相伴。 “该是我说谢。”萧离笑饮青梅酒。 “话不多说,都在酒里。” “……” 林乌啼虚眯起眸子,还保持着端酒杯的姿势。 她轻挑起了眉梢,朝左阴恻恻的看了看萧离,往右又瞅了瞅楚月手中的酒壶。 半晌。 她凑近了侧面一心啃肉的麒麟天帝,问:“你,看得见我吗?” “看得见啊。”麒麟天帝百忙之余腾出嘴来回。 “那他们怎么看不见我?”林乌啼疑惑地问:“特别是她,叶楚月。” 第2193章 目之所及,平安喜乐 林乌啼郁闷的把酒杯缩了回去。 麒麟天帝的鸡腿肉啃到一半,似是想到了什么,扭过头惊恐的望向了林乌啼,宛如见鬼似得。 旁人都看不到,只有他才能看见,那可不就是鬼了吗? 步麒麟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的一下就苍白如纸。 嘴里的鸡腿肉顿时就不香了。 楚月看了眼林乌啼,会心一笑,拿着酒壶的手腕部微转就要去给林乌啼倒酒。 林乌啼微抬下颌,把酒杯往后移了下,说:“我这人,平生不爱喝酒。” “那便不喝了。” 楚月正欲错开她,下一刻便见林乌啼提着酒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递来,“大好的日子,我也不该了楚爷的兴,勉强勉强也是能喝一杯的。” 麒麟天帝见此缓过神来,后怕似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乌啼圣女还是别勉强了。”楚月说道:“叶某向来不喜欢勉强人。” “那真太可惜了,我就喜欢被勉强。”林乌啼沉郁的开口,抿紧了削薄殷红的唇瓣。 从前,她与楚月、鸿蒙仙帝几个并肩而行,横刀立马纵横乱世之时,楚月一袭红衣一把刀,时常朝她笑着喊:小乌啼。 而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只闻冷淡疏离的乌啼圣女。 林乌啼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腔,又被沉重的巨石压得喘不过气。 “我不杀人了。”林乌啼红着眼说:“我很久都没杀过人了。” 九万年前,她所行大道,修炼的功法,是像魔妖体质那样,靠吞噬旁人的精血来壮大自己的实力。 为此,她杀害过无辜的村民,和尚未长大的孩童,自认为是大道所向。 她还以为,等她再强大些,楚月几个定会为她的强大而感到高兴的。 然而,那晚当楚月几个敏锐的找到她时,她的唇上染着血,身边都是平民百姓的尸体。 林乌啼坐在地上朝楚月笑了笑,眼神纯粹如不含杂质的山间泉水,嘴唇之上还挂着两抹血迹。 她歪着头,眼睛清澈干净,晶亮如宝石,笑着说:“楚爷,你看,我又强大了点,给我半年时间,我就能保护我们的帝域大陆了。” 她以为迎接她的会是夸赞和拥抱,怎料楚月拿着刀指向了她的鼻子,隐忍着万分压抑的沉痛,极其的不理解。 暗夜的村庄,血味弥漫,月辉暗闪。 按照规矩,楚月本该一刀解决掉她,却在出手之后及时收刀,只道一声: “你走吧。” “天高地远,青山绿水,我们永不相见。” “日后莫说是我叶楚月的人。” 林乌啼不明白她的做法,硬气的一刀两断,撂完狠绝的话就冲进夜色,再也不曾出现。 事实上,离开的第一个晚上她就后悔了,将用来修炼嗜血功法的那一条筋脉用手抽了出来。 从此彻底放弃这条大道。 只是醒悟之日为时已晚。 她却是再也跟不上曾经的朋友们了。 …… 楚月提着酒坛和杯盏,微抿唇瓣,眸光清幽的看着林乌啼。 “往事已矣不必再提,祖母酿的青梅酒,你且勉强勉强,多喝几杯。” 她执杯敬向林乌啼,“小乌啼,弓玩的不错。” 林乌啼目光一亮,水雾涌聚于眸底汇成了珠,“好,多喝,多喝。” 执念多时,不过是为了再等一声小乌啼。 重逢乱世,只盼一笑泯恩仇。 林乌啼仰头将杯盏里的酒喝了个精光,眸光晶亮地问:“还有吗?” “别的不说,酒,有的是,祖母,拿酒来——” “好嘞。” 太夫人嘹亮了一声,笑容可掬的走出去,不多时便拿了十几坛的青梅酒回来。 楚月和祖母将青梅酒分给桌前的每一个人。 战后,时隔半月之久,终于能痛痛快快的喝一口。 阴阳相隔的悲痛,血流千里的凄惨,战场新坟的刻骨恨意,都融于酒水从喉部咽下。 或是笑着哭。 又或是哭着笑。 烈酒醇香,其乐融融。 目之所及,皆是平安喜乐,一派温馨。 仿若到了故事的尽头。 又好似故事的开始。 “人生总是如此。” 沐凤鸣拿着酒站在屋外的长廊,望向远处的天空战战场。 皓月当空,坟冢铺满,都是镇守家国而不归的新魂。 “在一段段结束又开始的阶段,组合成绵长或短暂的一生画卷,是吗?” 沐凤鸣抵在栏杆,迎风喝酒,扭头笑望了眼血护法。 血护法动作优雅缓慢的摇晃着杯中酒,抬眸凝望星空,“是啊,谁也不知道,从哪开始,又会在哪里结束,沐战将,你觉得,会从哪里开始呢?” 话到最后,左侧胸腔内的心脏轰然跳动,隐隐有所期待的望着沐凤鸣。 虚空的事彻底解决了,许是看自家殿下嘚瑟媳妇久了,他竟也觉得,若有妻儿旁侧,竟比孑然一身要好。 男人狭长似月的眸,目不转睛的盯着沐凤鸣看,紧张到两侧的手心都在冒汗,双肩也几不可见的轻颤了几下。 “从哪里开始?” 沐凤鸣自言自语的低声喃喃,似乎在思考什么。 时间仿若静止。 秋水江川停止了流动。 就连风,都是小心翼翼的。 良久,沐凤鸣洒脱一笑,手掌搭在了血护法的肩膀。 两人近在咫尺,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血护法的心脏,有一瞬间仿佛忘记了跳动。 “老血啊。”沐凤鸣笑:“这世上千奇百怪之事林林种种,谁也不知道未来谁发生什么,人生的可能性并非只有开始与结束,还有一种可能。” 血护法脱口而出:“是什么可能?” “连开始都没有,又谈何结束?” 沐凤鸣把酒喝完,将见底的白玉杯盏放到了血护法的手掌,“赏你了,不谢。” 随即,沿着长廊前行,身影逐渐湮灭在了夜色。 血护法看着出神,低头血红着眼睛望向手中的杯盏,缓缓地攥紧。 一滴泪,溅在白玉酒杯。 …… 万象领域的这场酒宴,众人喝了两个昼夜才算尽兴。 两日后,楚月一面处理帝域大陆剩下的事务,一面做好动身去洪荒域的打算。 冷清霜则拿着楚月所给的彼岸花,带着燕南姬前往地下虚空。 第2194章 山海虚空,帝域新主 天空之战后的地下虚空世界,焕然一新,曾经所见的疮痍和邪祟晦气,都已被武学之门的白光冲洗干净。 这将近二十个昼夜的时间里,因为太阳光明的重现,帝域大陆重归当年的盛世光景。 武道文明的壁障,隐隐有所破开,因着武学之门的缘故,在朝着更高的武道文明进步。 冷清霜踏足于此地,雪白的光芒绽开了一朵朵圣洁的花儿,仿若一夜之间便已春暖花开。 她至始至终都牵着燕南姬的手,眸光泛起光亮,倒映出了美轮美奂的地底。 “原来,这才该是虚空的本来模样,可真好看。” 冷清霜抬起眼帘,唇角微微扬起。 忽而,一头额间有几层火焰图纹的四角白鹿,欢快的走到了冷清霜的面前,用头部蹭了蹭冷清霜另一侧往下垂着的手。 冷清霜惊奇的抬起了手,掌心轻抚四角白鹿头部,柔顺雪白的毛发叫人爱不释手。 “你叫什么名字?” 问罢,只见四角白鹿宝石般的眸子宛若波澜不兴的水面骤然浮起了一江涟漪。 一缕缕霜白色的光丝,汇聚在四角白鹿的头顶,形成了两个上古时期才有的晦涩难懂的文字:“夫诸。” “好名字。”冷清霜揉了揉四角白鹿,又回头看了看其他的《山海经》异兽。 腿部的黑色彼岸花,光泽流动的瞬间,每一头异兽的头顶,都有着独立的名字。 “长乘。” “烛阴。” “九尾狐。” “钟山神。” “帝江。” “嘲风。” “火鼠。” “天狐。” “……” 无数的名字,以白光的形式出现。 而当冷清霜记下了上百个异兽的模样和名字之时,腿部的彼岸花,竟成了光芒耀目的白色。 与此同时。 被冷清霜放置在自己元神空间内的那一朵纸做的黑色彼岸花,竟是徐徐的漂浮而出。 她刚要伸出手去抓住彼岸花,却见指尖点在长空,闪光的白纹竟如水面波纹般潋滟散开。 白彼岸花凝聚而成,竟腾空而去,与黑色彼岸花如进入了高强度的漩涡般,飞速的旋转,直到二者已然融为了一体。 双色彼岸花折射出的光华,在虚空之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了一道黑白相间的城堡。 冷清霜低头诧然的望向了自己的腿部,看见从未见过的雪色之花,瞳眸猛地一缩。 这朵雪色之花,赫然间相连元神,在她的元神悄然绽放。 近乎在这一刻,她与这片只属于地下的土地,和这群生活在此地的《山海经》异兽,有了冥冥之中注定无法切割的羁绊,仿佛窍通全开,灵神直驱,有豁然开朗之迹象,又宛如苦行多年的旅客,踏过大漠黄沙,西北大雪,终于在破晓的这日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冷清霜侧过头,喜极而泣,“小燕子,你看,这是我们日后的家。” 燕南姬好似雕塑般站直不动,浑身甚至散发着冰寒恐怖的消息。 作为尸傀,身躯的寒气,会一日比一日重。 燕南姬浓密的睫翼之上,还拢着晶莹的霜花。 霜花表面,正在往外冒着无比浓郁似可剜心彻骨的寒气。 冷清霜不管不顾的伸开双手拥抱住了他,把脸埋在男人冰冷的胸膛。 寒气从冷清霜的发梢、眼睫、唇齿等部位往外散,眼球的正中心,亦有刺骨的霜花寒气。 她却像是察觉不到任何的冷,如情意正浓的新妇,洋溢着璀璨若阳的笑。 “小燕子,这些异兽都有名字,比我们在诸侯神武东篱城遇到的异兽可爱很多。 “就像……小师妹那样可爱。” “他们说,这些异兽,出自于一个叫《山海经》的地方,曾经都是叶皇的人。” “啊,对了,还忘了跟你说这么重要的事,你知道吧,叶皇就是小师妹。我们的小师妹,多优秀啊。” “听说,《山海经》异兽被魏梦所害,关押虚空地面深处足足九万年。” “林乌啼当年得知此事,后来与诸葛建国等英雄共同商议,将每位武神的毕生所学,汇聚一处,其名为武道巅。” “不错,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武道巅,武学之门,既能开武学,也能开山海,赠之天下,便是赠之山海,即可为这些山海异兽,打开通往自由的大门。” 说至此处,冷清霜颇为唏嘘,暗叹胜利与和平的来之不易,建立在一代人的使命和鲜血之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牵着燕南姬的手,缓步走进了彼岸花大殿。 进入大殿后,不计其数的山海异兽宛若过年般,兴奋的涌入了大殿,朝向了冷清霜。 雪光漫天,花开满殿。 冷清霜回眸的刹那,但见一支神秘的红色令羽,破空而出,并徐徐落下,里头传出了当今帝主叶楚月的声音: “冷清霜,步海柔,听令。” 帝主令羽,分别出现在地下和地上的两个世界。 其声,震彻山海异兽与帝域武者,使共存的他们,精神随之一颤,脑子里紧跟着嗡嗡作响。 冷清霜连忙转过身朝向了帝主令羽,眸光清闪了一下,红唇轻轻开启。 “魏梦德行亏损,不配为黎明女王之尊,山海虚空与帝域大陆之间并无屏障之分,武学之门供武者与异兽共同修习,地上地下既有武学之门相连互通,彼此之间将达成真正意义上的共存,由此来展现新的和平年代。” “本帝从此退帝主之位,由新帝步海柔接任。” “而山海虚空,亦不可无主,护法冷清霜,将任职虚空之主。” 把帝域大陆和山海虚空,交给她信赖的两个人,她很放心。 楚月悬于九霄之上,背展火光羽翼,拔了朱雀的翎毛做令羽去发号施令。 “山海虚空冷清霜,得令!” “帝域大陆步海柔,得令!” 两道声音,分别从大地上和下的两个方向传出。 每传出了一个字,朱雀的臀部就会紧跟着抽搐得疼。 “女人!” 朱雀扯着嗓子嘶吼:“下回不可再拔本尊的屁股毛了。” 它乃圣兽大人,不要面子的咩? 第2195章 当万家灯火,月从海上来 朱雀愈说愈气,越想越委屈。 即便未曾凝为实体,楚月都能感觉到朱雀的双眼,正在幽怨的凝视着她,诉说着自己的抗议。 楚月双肩轻耸,抬手微微触了触自己的鼻子,入目俱是河清海晏和国泰民安之景,眉角眼梢登时浮现了笑容。 趁着高兴之余又拔了几根朱雀臀部上方还在往外呲火的红色翎毛,汇入武神气息后,随风丢了出去,将祥瑞的火光和朱雀的鸣声,带到了延绵千万里大地的千家万户。 当日薄西山,火烧云漫天。 当万家灯火,月从海上来。 这片土地,当弃掉从前的糟粕,彻彻底底等待着新时代的到来。 对于楚帝的退位,众人再是不舍,也知金鱼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她的大道和星海征途,不局限于足下的故土,而是更高的远方。 是那个…… 名为洪荒的域外世界。 那里,不仅有武者,还有神灵师,仙灵师等尤其强大的武者,去追逐最接近日光的武学。 万象领域,帝主令羽漂浮当空,红的火焰耀眼又吉祥。 步海柔和司烈阳并肩同立,带着麒麟天帝等一家子的老小朝帝主令羽行跪拜之礼。 麒麟天帝的心里那叫个高兴,眉梢上的笑完全遏制不住。 喜事有二。 其一是他以为步海柔又要和司烈阳那个王八小子又去游历四方,苦练无药医道。 至于其二,便是他步麒麟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女儿能成为帝主。 “好,好,好,好样的!”步麒麟笑得合不拢嘴,露出标准的白牙,“柔儿,为父就说,前不久梦到祖坟冒青烟,定有喜事降临,这不,步家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步海柔满面虔诚的单膝跪在地上,双手缓缓举起,用掌心捧着令羽,将令羽放在温暖的胸膛,微阖双眸,轻声且真挚的说道:“我会用我的生命,去和清霜姐一起护住帝域虚空,绝不会重蹈覆辙,行旧时之路,但盼你他日成神之时回头看,帝域和山海都不会让你失望。” 成神? 麒麟天帝闻言,撇了撇嘴。 他承认叶家那闺女有两把刷子,非寻常之流,是难得一遇的人中龙凤。 然而这样的天才在洪荒大域多如牛毛,比比皆是,能够拼命博得个中上等,都是为他们老叶家光宗耀祖了,妄想着成神之路,岂非是痴人做梦? 诚然,单膝跪地的麒麟天帝也只能在心中腹诽几句,不敢直言说什么。 他还真怕好不容易归家的女儿,因为叶楚月要去和他断绝父女关系。 司烈阳把步海柔扶起,“我们,不会让楚帝失望的。” 步海柔点点头。 帝主之位,是步海柔要来的。 他与司烈阳周游列国,几度去往域外,找寻武学的奥义和无药医道的真谛。 而今他们学成归来,目的只有一个,将所学所知的一切,让天下武者俱都领悟之。 帝域大陆不过是洪荒下界一个不起眼的大陆。 他们有着最宏伟的夙愿。 就是用尽毕生心血,让帝域大陆在百舸争流百花齐放的洪荒域,有着立锥之地。 她相信,这日会到来的。 就在不久的将来后。 …… 山海虚空,彼岸大殿。 冷清霜将令羽收下,小心翼翼而妥善的存放好。 充入大殿的异兽,都朝她行下臣之礼。 见此,冷清霜眼睛微红,双手攥紧了拳头,心底暗暗发誓,要让这山海虚空,成为不一样的强大! 小月月的用心良苦,作为一路走来的师姐,她怎能不知? 她放弃了和小月月并肩而行的武道之路,只想陪在燕南姬的身侧,去完成燕南姬生前未履行的心愿。 但她又何尝不痛苦。 她这一生,为行大道,可放下一切,唯独不能放下燕南姬。 自古忠义难两全,鱼可熊掌不可兼得。 这一次,终归是她放下了小月月。 小月月为了让她能够顺理成章并心安理得的留在地下,先是赠之彼岸花,后是拥有山海虚空的管理权,此外,也是想让她以另一种方式,依旧和尚在拼搏的楚月等人同行,继续大步往前的走这武道之路。 “小燕子,我们不能落后太多,要和小月月在顶峰相见。” 冷清霜带着燕南姬走近宫殿。 尸傀状态的燕南姬,就像是提线的傀儡,由冷清霜来操控。 冷清霜能让控制他行走,却控不住他僵死的灵魂。 此后,冷清霜的每一日,都在处理山海虚空的事务和与燕南姬发呆的时间里渡过。 这夜冷清幽幽,星月交辉,冷清霜累到疲惫困倦,一连多日来都在忙虚空之事,几乎是不可开交,使她眼皮沉重如山,终是撑不住困意来袭,趴在雪花光芒堆砌而成的桌上休息。 好久过去,到了后半夜的时候。 一双冷白的手,将披风盖在了冷清霜的身上。 次日,冷清霜醒来的瞬间,猛地用手抓住披风,像是被刺激了般,一路小跑回到寝宫。 “小燕子。” 她激动而又兴奋的扶着门楣看过去,只看到一具冰冷的尸体和没有焦距的双眼。 冷清霜的热情似若被一盆冷水浇灭,泪水却是遏制不住的往外流出。 她逐渐的蹲了下来,抓着门楣的手也在无力的往下移动。 “抱歉啊,小燕子。” 她说:“是我不好,还以为是你来找我了。” 她明明已经接受这样状态的燕南姬,又怎能去奢盼其他? 浑身发软的冷清霜紧抓着门楣,用力撑着逐渐的站起来。 她慢慢的背过身去,走出宫殿之外,双手撑着栏杆,寒风刮脸而至。 冷清霜随即耷拉着头,垂下眼睫泪如雨下,双肩轻微地颤动,小脸白了许多。 她不愿用崩溃的状态去见燕南姬,就像燕南姬曾每时每刻都逗她笑那样。 她迎着堪比料峭寒冬的冷风,轻垂睫翼,无声的泪流满面,咽喉痛到一个声都发不出来,只得小声的啜泣。 良久—— 身后风里,缓慢的走来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那人,伸出双手,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第2195章 赠之霜花,愿卿莫愁 冷清霜睫翼颤动,瞳眸微微一缩,身后的怀抱并非是记忆中的温暖,冷得像是万年的玄冰,还往外汩汩的冒着彻骨寒霜。 这是这一份属于尸傀的冷,才比人族武者的温热气息,更让她发自内心的兴奋雀跃。 冷清霜低着头,双手轻捂面庞,泪珠滚烫止不住的往外溢。 她且不敢回头看。 只怕累了多时,分不清梦与现实,一回头便会尽如往日的幻觉,好似泡影而散。 她低低啜泣了好久,久到天色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纯黑,苍穹的尽头多了几缕乍现的微光,宛如深渊尽头的希望,子夜摇曳的烛火。 “清霜。” 耳畔后侧,忽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熟悉到让她泣不成声,掩面而哭。 最后,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迅速回头看去。 男子身上灰暗的色调,淡了许多。 特别是挂在脖颈的大金项链,犹如笼罩积年的尘灰。 黯淡的灰内,折射出了本来的金色。 男人拥有焦距的眼瞳,倒映出冷清霜苍白憔悴的脸,从而流露出了一抹心疼之色。 “燕南姬!” 冷清霜福至心灵,满怀欣喜到粲然大笑。 男人朝她咧开嘴露出两个小虎牙,笑的满是少年气。 一如那次神玄初见。 彼时,冷清霜刚来学院,成群结队的弟子踩着潋滟灿烂的阳光,围聚在宽敞道路的两侧。 七嘴八舌讨论着这位韶华正好的新弟子: “这就是新来的璇玑师妹吗,生得可真好看,怕是只能用秀色可餐来形容了。” “师妹的腿可真长,那腿上的花是彼岸花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黑色的彼岸花。” “燕师兄,你快来看看新师妹。” “不感兴趣。”少年咬着个狗尾巴草躺在摇摇晃晃的树枝上,同样的大金项链,在日辉的照射下,映出熠熠金辉,甚至还翻了个白眼,“尔等俗人,庸俗,能不能像师兄我一样高雅?” 众人师弟看了看少年的金链,那叫个面面相觑。 若说俗气二字,纵观神玄学院,这位燕师兄排在第一,谁敢排第二呢? “新师妹来我们这楼了,快看,药神宗来的炼药高手呢。” 有人喊了一声,吸引了众弟子的注意,俱都低头朝下看。 燕南姬眯起一只眼睛,用另一只覆满光亮和狡黠之色滴溜溜的看去。 “生得不错。” “燕师兄,你说什么?” “说你低俗,庸俗,不堪。” “哦。” “……” 那年那月的那日。 冷清霜立在象牙白色建筑恢弘的大楼前,仰头朝侧面的上方看去。 只看到红色的袍摆从枝桠间往下垂落。 隐隐约约,似乎还能看见几道流转的金光煞是好看。 当然。 如若她知晓那是大金链子,只怕会及时收回掉自己的想法。 …… “小燕子。” “我好想你。” 彼岸花楼的冷清霜,不顾扑面而来的冰冷之气,紧紧地抱住了男人。 然而,男人不再回应她,她微微抬眸仰头看去,只看到依旧冰冷的面庞和没有焦距的双眼。 冷清霜保持这个姿势立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露出了笑,“这样,也挺好。” 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之事。 小燕子回来找她了。 哪怕只有这么短暂的时间。 却是她的毕生之幸。 冷清霜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的低头往下望着。 却见冰蓝色的寒霜之气,在左侧胸前汇聚成了一朵冰花。 赠之霜花,愿卿莫愁。 冷清霜颤颤巍巍的手缓抬起,指尖轻碰胸前的冰色花儿。 左胸,是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我知道了。” 她低声喃喃自语,笑时有豆大的泪珠落下。 她收拾好心情,又恢复到过往那样,将尸傀状态的燕南姬,带回了寝宫。 而后的每一天里,燕南姬每一日都会不定时的恢复焦距,在各种各样的地方留下一朵冰花。 他时而会突然走来为女子挽发描眉,时而会来她的桌前,点一盏明灯,时而在深夜,将身旁的她抱紧。 没人能解释尸傀如何成人。 纵使每日只有一段时辰,那也是奇迹般的存在、。 这夜,冷清霜苦读古书,钻研山海异兽一类。 肩上又多了一件厚实的披风。 她抬头望去,微笑:“小燕子,你来了。” “我来了——” “……” 帝域大陆接下来的日子里,锦绣乾坤的虞公虞恨天,带着战后重建的队伍来到帝域大陆。 楚月还带着帝军司内专门负责战后灾后之事的军队前去,学习着虞恨天麾下之人的本事。 非但如此,闲暇时刻,楚月还会通往伫立在帝域大陆各处的武学之门,开始武道讲学。 每一次的武道讲学,都是人满为患,热闹非凡的。 既有人到中年的刀客,还有一群结伴的少年郎。 这群少年,都追着一个干练利落的少女,时而唤一声“陈爷”。 被称为陈爷的少女背着一把刀,朝楚月弯腰,谦卑有礼地道:“楚爷前辈,我们是从诸侯神武国附属的琅琊部来的人,我们都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这条路虽然很难,但我们愿意一试。” 他们这群少年,总被家中的长辈说成是狐朋狗友乱聚一团,没人把他们的话当真。 “你们能做到的。” 楚月浅浅一笑,清丽的面颊浮现着明媚的光。 闻言,陈爷和一群少年,眼睛都亮了起来。 楚月随即走到武学之门的白色光中,为聚集在此处的众人讲解她心中理解的武学之道: “世人悟道,只有千古不变的一条道,而真正的大道和武学文明,应当是百花齐放。一成不变,顽固不灵,就只会落后,落后便无立足之地。故而,仙有坏仙,魔有好魔……” 她口若悬河喋喋不休的说着。 少年们求知若渴,听得如痴如醉。 听到尽情处,还会拍掌叫好。 “诸位,域外洪荒,有仙神佛魔妖兽各道纵横。” 楚月再道:“凡人之道,是万道之尘,如蝼蚁般叫人看不起。事实证明,凡人体质,可破枷锁,可融万物!” “好!” 少女陈爷激动叫好。 楚月在她眼里的光火,看到了年轻一辈的活力和帝域大陆的未来。 第2196章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陈爷说道:“我要行凡人之步,踏天道!” 周围年长的武者们,闻之哄堂大笑。 “年轻人,有心气,是好事。” “确实是好事。” 说罢,又是一笑。 陈爷却不理会任何的声音,目光坚定的注视着前方的楚月。 “会有那么一天的。”楚月淡声道。 平淡的话语,却如天大的喜事,叫陈爷和一群少年兴高采烈,喜不自胜。 陈爷睁大了黝黑的眼眸盯着楚月看,刹那便是热泪盈眶。 她站起身子,有模有样的学着军人之礼,面朝楚月行了个礼,低头颔首,弯腰说道:“陈初星,定不会让楚爷失望。” 楚月赞赏的点点头,继而伸出右手,掌心朝上,浮现本源之气。 “此乃本源之气,上古阵法时代所出,人体所抗拒,事实证明,凡人之体,可逆本源。” 旋即,掌心光火又是一变。 “仙根之息,可通日月星辰。” “云霄龙脉,能在凡人之体,另创一血脉,实现人与龙的共存。” “……” 楚月将融合在自己凡体内的各种气息,都释放了出来,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的讲解给在座的众人看。 楚月在讲解的同时,眸光扫掠,望向了不远处诸侯国的轮廓,眉眼绽开了笑。 她讲解五陆,终于讲解到了人生开始的地方。 临走之前,看一看诸侯国外的山色。 “小叶子,你看到这位陈爷,似是颇有感触,莫非想到了什么?” “确实想到了些。”楚月以神识传音回道。 “是什么?”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 人群之外。 高山巅。 夜墨寒带着这些出生入死的护法,垂眸望向了下方的讲学盛世。 白护法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感叹:“这九万年来,从未有任何一位武道大师,讲学之时,能引起这般的轰动。” “我们殿下的夫人,当然得是与众不同。”黑护法说:“夜夫人她将帝位、武陵将军、第一学院长老等职位,俱都让给了后起之秀,说是给年轻人出头,如今夜夫人无事一身轻,并未任何职位傍身,但你且看,所行五陆,何人不敬,何人不重?她虽已不是帝主,却比帝主更重,对于帝域和山海虚空的意义,人世间的任何高位,于她来说,于帝域来说,都不重要了。” “是啊,不重要了。”剑痴护法淡淡道。 龙十三自始至终都拉着个脸,活像是旁人欠他钱似得。 他别扭拧巴了好久,终是忍不住凑过去问:“剑帝殿下,你当真不管管吗?” 夜墨寒问:“管什么?” “你都不知道。”龙十三气急败坏:“坊间那些人,说话说的有多难听,说你是夫人养的面首,说是你胃不好只喜欢吃福软饭的人,还有些大老粗比娘们还爱嚼舌根,说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然是个妻管严,还偷偷给你封了个称号,说是帝域五部第一妻奴。” 夜墨寒眉梢轻挑,眸子虚眯。 帝域五部第一妻奴。 听起来。 倒是与那五陆第一猛男,颇为对应。 “看我殿下发威,如何弄死那群庸人。” 龙十三咬牙切齿,还以为夜墨寒是生气了。 却不知,白护法几个都看着他摇摇头,像是在欣赏一个可爱的蠢东西。 “赏!”夜墨寒道:“本帝重重有赏。” 龙十三听得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那是无比的震惊,甚至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夜墨寒朝前走去,离山边更近,也更能欣赏自家阿楚的身姿。 独留龙十三在原地风中凌乱,宛若石化的雕塑般。 “殿下他怎么了?”龙十三扭过头问。 龙十四:“白痴!殿下窃喜还来不及,何故去弄死他们?” 龙十三:“……”他实在不懂,这陷入爱情的男人,脑子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于是乎,他只得去勾着血护法的肩膀。 血护法抱剑而立,四周冷风吹得衣袍掀起,猎猎狂荡。 “血兄,还是我们同病相怜,没有女人,你说女人有什么好的,竟能让我那威武高大的剑帝痴迷狂热到如斯模样,血兄,听兄弟一句劝,要远离女人,否则会变得可怕。” 龙十三迟钝的并未察觉到血护法愈发铁青难看的脸色,紧接着继续说:“不过这话也是多余,血兄你与殿下不一样,你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娶女人的。好兄弟,一起修炼。” “滚——” 血护法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便甩开了龙十三的胳膊,踏步朝前走了过去,去到了夜墨寒的身边。 龙十三迷茫的看向十四,问:“他咋滴了?” 龙十四:“白痴,血兄他刚被一个女人给拒绝了,因此醉酒了好些天。” 龙十三:“……”世人亿万万,咋就他龙十三这么倒霉? …… 山巅狂风作响。 冷得像冰。 夜墨寒扭头朝血护法看去。 血护法提着一壶储物袋内常备的酒,仰头痛饮,随即朝夜墨寒看去,问:“你要走了?” “嗯。” “多久?” “将至。” “挺好的。” 血护法又喝了几口酒,古稀老人般醉时碎碎念,“走了好,走了好,都要走了,走吧。殿下,我不祝你其他,只祝你一家三口,无忧无虑,也祝这苍茫大地,再无战事,不起祸端。我知道,你们都是心怀大义之人,夫人是,你也是。” “放弃了?”夜墨寒忽而问。 这么多年的相依为伴,说是主仆,实际上更如同兄弟般的存在。 血护法想什么,夜墨寒心如明镜,一清二楚。 “嗯。”血护法道:“我不似你,有好命,遇到两情相悦的女子,能开始又结束,结束又开始,我连开始都没有,更别谈结束。” 夜墨寒的眼眸只倒映着远方正在武道讲学的身影。 那一抹红,惊艳了他整个人生。 他仰头看去,苍穹气息变动。 他感受到了,有域外强者,上界之尊到来。 那是七杀天的长老,卿重霄。 夜墨寒敛起神色,道:“你连开始的勇气都没有,还盼望结束?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会跟你所想的那一样?” 第2197章 敬凡人之道 “试试吗?”血护法饮了一口酒,酒雾氤氲的眸底闪烁着不定的光泽,抿紧了殷红水润的薄唇,像是陷入了犹豫之中。 夜墨寒负手而立,眺望远方的山黛如画,身上的红袍好似这高山之巅最为惊艳的浓墨重彩。 他说:“我等过阿楚九万年,才盼来她,过去的九万年很漫长,长到度日如年,迷失了自我,成为儿时最厌恶的杀伐之人。而今,我只觉得九万年很短,因为我等到了,而只要能等到,时间又算什么?纵然你等不到,那又如何?至少你试过去开始,只是天不尽意,有缘无分罢,就如同这世上的花,有花要盛开,也有花要凋零,皆在天道往复因果循环之中。” 去试试怒放盛开吧,凋零之际方才不悔。 “殿下……”血护法欲言又止。 浑浑噩噩多时的他,似要找到自己的路。 “去吧。” 夜墨寒轻摆了摆冷白如霜的手,修长的手指似翡玉般,指甲更是有晶莹剔透的质感。 从头到尾,哪怕是一根发丝,都透着浑然天成的完美。 血护法一口气把酒水全部饮尽,将酒壶朝地上砸去,爽朗地大笑:“作为夜剑帝的人,唯唯诺诺实属不堪,吾追随殿下多时,殿下待我如手足,自不该丢殿下的脸。” 他面向夜墨寒,抱拳弯腰,随即脚掌踏地飞掠而去,乘剑离开了此间云飞雾绕的山巅。 后侧,龙十三被酒壶砸碎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拽着龙十四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说: “他们二位,是决裂了咩?一个妻奴,一个刚被女人丢弃,显然不是一路人。” 龙十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跟这种白痴共事。 “撕拉”一声。 霞色万道绚烂无边的云端破开了一道口子。 似有仙人,乘风而来。 飘飘然间,就已停留在了山巅。 卿重霄捋了捋胡须,刚要和多日不见的夜墨寒讲讲话。 就见眼前寒光骤然闪过,不知哪来的愣头青,拔出兵器护住夜墨寒,似初生虎犊般瞪着他:“来者何人,休感伤我殿下。” 龙十三脑子里想着将功折过,在夜墨寒面前做出忠仆的姿态刷刷存在感。 “重霄长老。”夜墨寒平淡的出声。 “殿下,期限将至,老朽了接夜尊回归七杀天。” 夜墨寒提出的两个条件被解决后,在七杀天完成了胜任仪式,便提出了第三个条件,就是回来下界一段时日。 七杀天甚是重视新晋的夜尊,否则也不至于夜墨寒一来,就把盯了很久的楚南音给无理由的剔除出去。 卿重霄作为掌事长老,更是惜才爱才,哪怕夜墨寒的神脉不如当年,却也能碾压上界那一众自认为有仙人之姿神灵之态的修炼者们。 “嗯。”夜墨寒的目光,落定在那一抹红衣之上。 龙十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二人是旧相识,悻悻的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卿重霄站立在夜墨寒的身旁,朝远处的诸侯国边界望去。 “那便是夜尊殿下属意的女子吗?” “那是本尊唯一的妻子。”夜墨寒道。 卿重霄欲言又止。 洪荒上界,优秀的女子层出不穷。 且说那被拒之门外的楚南音,也是大名鼎鼎的一方人物。 七杀天内,更是有算不过来的神女、仙女。 卿重霄也不刻意去说些刺耳的话,只旁敲侧击的道:“殿下,人生不是一段的,而是阶段性的。” 白护法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剑痴护法攥紧了手中的剑。 就连蠢笨如龙十三都听出了这弦外之音,狠狠瞪向了卿重霄。 龙十四等护法们,俱都摆着铁青的脸。 夜墨寒睫翼轻垂,眼梢的血痣愈发妖艳绚烂,周身气息瞬间如寒风刺骨,语气冷冽如冰,端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和低沉:“本尊从生到死,不论哪一个阶段,都归属于一人,便是汝眼下所见之人。” 卿重霄怔了怔,知晓夜墨寒用情至深,却不知到了如此地步。 他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却是如鲠在喉。 “夜尊,抱歉,是老朽失言了。”卿重霄道。 “非也。” 闻言,卿重霄当即松了口气。 谁知夜墨寒的下一句话,让他如芒在背。 “卿前辈是僭越了。” 夜墨寒说的风轻云淡,端着一派不怒自威的帝王气势。 他明明是笑望着卿重霄,可卿重霄只在那双紫彩四溢的眼眸,看到了近乎滔天而起的危险暗潮。 那一刻,卿重霄快要窒息,方才明白眼前的夜尊,是何等可怕之人。 不!在他当年得知夜墨寒自抽神脉镇压九洲地底,便就知道他的坚定与狠心。 卿重霄脑子里灵光一闪,灰浊的眸子陡然瞪大,问:“夜尊当年不来七杀天,是为了等她。” “是。”夜墨寒朝卿重霄作了作揖,“事关家妻,还请重霄长老莫要见怪。” 他并非完全无礼之人。 卿重霄为他忙前忙后许多,自然不能半点恩情不记。 但为了以绝后患,他必须与卿重霄提及他的底线。 简简单单。 即是一个叶楚月就能说明白。 卿重霄恍然大悟,顺着台阶下,当即抱拳道:“是卿某的不对,惭愧还来不及,又怎会见怪?” 只是他有些好奇。 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能让夜尊爱到忘乎性命? 他忙不迭的朝讲学之地看去。 楚月满面笑容,朗声道:“天生吾为凡人凡体,并非要吾等自轻自贱自卑自欺,而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使凡人不凡,凡体不凡,尊重和平等,当自己给予,而非靠他人之尊施舍。诸位,今日的武学讲解到此为止,现有酒酿献上。” 话落,端起酒杯敬向众人:“敬凡人之道,敬吾等将不平凡的凡体!” “敬凡人之道!” “……” 众人举杯高饮。 越来越多的人,涌现此处。 都是为了武学讲解而来。 眼见武学讲解结束,便捶着腰懊恼道:“还是晚了一步吗?太遗憾了。” 旁边人安慰:“没关系,我们可以看千行神卷的讲学,楚爷她把千行神卷发送给各地了。” “亲耳所听是三生有幸,非千行神卷可比。” “那倒也是。诶。” 第2198章 红月佛簪护平安 卿重霄听到那两人的谈话,神情多了一丝恍然。 末了,浑浊的目光扫向旁侧。 是一双衣衫褴褛的姐弟。 “阿姐,我们为何要这么艰难的走来,只为了听什么所谓的武学讲解。” 弟弟十二三岁的模样,双足都走得流血了,眼睛流出滚烫的热泪,“若非是她,阿父阿母就不会死,四五个阿兄就不会死,好端端的弄什么雷霆之路,凭什么?她既能开启大焚音功法,怎么不早点儿开启?” “啪——” 年长好些岁的阿姐,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弟弟的面庞。 她面色严厉,言语犀利的道: “做人切不可太自私,她叶楚月合该欠这天下人的?若能早点儿开启,她又何苦要等到帝太师云鬣魂飞魄散之后再开启?” “若非是她,你我皆为虚空走狗,被魏梦奴役罢了,怕是要沦落猪犬,成为她魏梦桌上的盘中餐,哪还由得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若无楚帝和前辈英雄们奋力拦截,你当真以为帝域大陆才死这么点人才能满足魏梦那个疯子?” “她舍生取义,她不顾自身性命,她两次救吾陆于危矣,却被你这种后辈诋毁,倒不如她去域外逍遥自在,由得你们自生自灭罢了。” 少女她会拽着阿弟前来,为的就是不让阿弟误入歧途,重新燃起正道的斗志。 卿重霄了然于心,又多听了一些周边人说的话。 从议论声里,听到了战火纷飞的画卷在眼前缓缓打开,天空战场,雷霆之梯的每一个细节都缓缓展现。 “夜尊殿下,抱歉。” 卿重霄语重心长的再道了一声。 “重霄长老不必与本尊道歉。” 夜墨寒神色温柔的凝视着山的那边。 这会儿。 楚月背展羽翼,掠来了山巅。 “抱枕,久等了。” “不算久。”夜墨寒习惯性的拉起了她的手,冰冷的触感叫他皱了皱眉,神脉衍生的神灵真力似不要钱般注入她的掌心,并与她介绍道:“这位是卿重霄,七杀天的掌事长老。” 楚月点点头,“重霄长老,幸会。” 卿重霄深感讶然,诧异的盯着楚月看。 他乃上界之尊,生来便对下界下陆的修炼者有着武道武体的压制。 那楚南音见到他,都会格外的敬重。 如今这下界之女,分明知晓他的身份,却是不卑不亢,不急不缓,如对待平常人般。 “幸会。” 卿重霄看见楚月的眸子,不由多看了几眼,捋了捋胡须,笑道:“这帝域的子民,对你的评价很高。” 楚月摇头:“并非评价之高,只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这武道云霄都是人外人来天外天,重霄前辈见多识广,晚辈怎敢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 不论卿重霄对她何种想法,如何的看待她,只因卿重霄是接待夜墨寒的人,她便愿意放低几分姿态。 卿重霄察觉到她刻意的放低姿态,一眼便心知肚明这是在为夜墨寒着想。 这小俩口难怪会是一家人,倒是有些相似,只不过在“疯”和“病态”的一面,相较之下,叶楚月是大大方方,明艳而动人,看起来不如夜墨寒来的危险。 “姑娘谦虚了。”卿重霄似是想到了什么,朝楚月抱着拂尘作揖:“姑娘,卿某有意诋毁二人的感情,还请姑娘见谅。” 楚月眉梢一挑,侧眸朝夜墨寒看去,直觉告诉她是这男人把那小老头给吓到了。 夜墨寒眸光清澈纯粹的望着她,只有一泓江水的温柔,好似是个人畜无害的人儿。 楚月无奈的吸了口气,朝卿重霄拱手道:“重霄长老的本意只怕不是诋毁,而是为抱枕着想,能有亦师亦友并发自内心的真诚前辈陪伴在他身侧,我自当高兴才对。” 卿重霄茫然的望着夜墨寒。 抱枕是个啥子? 夜墨寒摸了摸鼻子,“抱枕,是本尊的小名。” 卿重霄:“……”小名便小名,谁还没个小名了,夜尊得意洋洋的干什么? 卿重霄酝酿了下措辞,刚要叫一声夜墨寒的小名,就见夜墨寒先一步的说道:“按照我们帝域的习俗,只有家妻可唤。” 话到咽喉便被卿重霄生生地咽了回去,口水呛得他咳嗽到面红耳赤,仓皇时忙道:“好习俗,好习俗。” 龙十三翻了翻大白眼。 这不知名的习俗,怕是剑帝新编的。 “姑娘,夜尊得回七杀天了。” 卿重霄恢复正常,一本正经的道。 他还以为还遇见哭哭啼啼的女人儿,怎料楚月淡然地问道:“何时?” “今夜子时,动身前去上界,不可再随意来下陆了。”卿重霄道:“这些时日,已是老朽能帮到的最大限度。夜尊刚到上界,根基不稳,不能让人抓到错处,对他的往日不利。” “那去叶宫见一见长辈。”楚月说道:“这会儿奶奶做好了饭菜,重霄长老留下来吃一顿吧。” 卿重霄犹豫少顷,点了点头,蓦地紧盯着楚月的眼睛,突然问道:“姑娘,老朽与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长老说笑了,下陆武者,与上界长老,哪有见面的可能性。” 楚月笑着说完,似个没有感情的无事人般,轻松自在的带着夜墨寒回叶宫吃最后一顿团圆饭。 夜墨寒走后,她也要前往域外了。 夜罂师姐在前几日,就回到了天山宗。 她要带着屠薇薇和萧离结伴上路,以亡命之徒的武者身份进入域外。 只有如此,才不会把灾祸带给帝域大陆。 只因帝域大陆承受过楚南音的天劫。 叶宫,长辈们等候已久。 这些时日,他们每天都在等着楚月和夜墨寒讲学归来。 他们清楚见一次便少一次了。 却都故作镇定,装出轻松自在的欢愉样儿。 “小月回来了。”太夫人喜逐颜开,“快,桌上都是你爱吃的饭菜。” “好。”楚月咧开嘴一笑。 “这位是……”老伯公问。 “上界七杀天的长老,加一副碗筷吧。” “好,好,这就去加、” 卿重霄讶异。 这一家子人听到上界七杀天,见到他卿重霄,竟都如出一辙的淡然。 “哥回来了吗?”楚月问道。 “回来了。”叶无邪推门而入,看见卿重霄淡淡的扫了眼便走到楚月跟前,将一根血红色的佛簪别在楚月的发间,“红月佛簪护平安,日后好好戴着,莫要弄丢了。” 卿重霄望见叶无邪,却觉得有些怪异,如同置身于地狱般,骤起一身凉意。 第2199章 我是去域外了,又不是死了 稍怔片刻,卿重霄便感到手臂起了丝丝的鸡皮疙瘩,内心当真感觉出了几分好笑。 他虽敬畏生命,但也无法改变下界下陆在这广袤无垠的洪荒大域如沧海一粟般的渺小。 而他来帝域大陆连半个时辰都不到,又是觉得叶楚月的眼睛似曾相识不说,竟还有那么一瞬如堕地狱。 卿重霄不得不叹自己年纪大了,脑子都不得行了。 “哥。” 楚月抬手抚过红月佛簪,“你离开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就是为了这红月佛簪。” 叶无邪凝视她许久,低低的笑了声,抬起霜白修长如凝玉般的手,轻揉了揉妹妹的脑壳,温声道:“小月将远行了,不如帝域这般累了就能回家歇歇,阿兄不盼你能成神成仙成器,只盼你可平平安安,一世平凡庸碌细水长流也挺好。阿兄也知你胸有大志,心怀天下,非寻常闺阁女子,帝域的天容不下九霄的龙,洪荒武道才是你施展拳脚的地方,因这天下安定,你才安定,故而阿兄也盼望星月如常,四海太平。阿兄无能,不能做你归宿,不能时刻护你周全,让你有枝可依,有家可归,只能祈祷你逢凶化吉,做个有福的平安之人。” 楚月红唇微微的张了张,咽喉酸痛又干涸,道不出一句话来。 不知为何。 她总觉得,兄长比之往日,沉着成熟了不少。 当初见过两次面。 一次他在满地狼藉的屋子里,血腥味漂泊在长空。 后来是北洲城外的山脉,他如无家可归的孩子,一身累累伤痕,坚强且脆弱的望着她。 不似现在。 像是能顶天立地,为这个家护航般。 叶无邪是在侧面告诉她。 让她安心去行武道之路,这个家,就交给他这个顶梁柱吧。 周围的人听见叶无邪的话,尤其是两府的家人长辈们,忍不住眼含泪花,感慨惆怅俱万千而涌。 就在这时,只见楚月陡然伸出个胳膊,将叶无邪揽了过来,“走,我们哥俩去喝个,话说,哥你也老大不小了,到了娶妻的年纪,若是可以的话,找个嫂子回来让我看看,是男是女无所谓,是人就行了。家中已经出现了个连狐狸都不放过的人,哥你可得争点气,找个人对吧?” 叶无邪:“……” 夜墨寒:“……” 众人:“……” 才酝酿好的悲伤氛围,成了啼笑皆非。 卿重霄目光一闪,放在楚月身上的眼神,怎么都挪不开了。 此刻的她,与山巅所见,又不似同一人。 她似花开千面,而卿重霄并不知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她。 又或者说,像是上古时期留下的神书,只有翻到最后一页,才知全貌。 “夜尊的心上人,确实与寻常人不同。”卿重霄低声道完,好奇地问:“适才姑娘所说,找了狐狸的奇人,是哪位?” “那只狐狸,是本尊。” 夜墨寒唇畔含着温润的笑,好看的眉梢轻扬,眼尾的绯红绚烂惹眼。 卿重霄:“……”七杀天的那群老家伙,若得知新来的尊者是个痴情脑,怕是得集体晕厥…… “长老大人,请入座吧,老身的厨艺比不得上界大厨,就怕味道不合长老口味了。”太夫人微笑道。 “怎会,老夫人谦虚了。” “长老大人作为上界之人,却能与我们下界武者同在一桌吃饭,可见长老的为人。”太夫人为卿重霄盛汤,“这是祈福灵汤,用时五个时辰,以各种花草药材熬制而成,还放了一点寺庙积年的灯香,传闻,喝了祈福灵汤,平安又吉祥,余生不用愁。” 这番话,说的卿重霄捋着胡须精神矍铄双目炯炯的笑。 太夫人把汤放下,“墨寒那孩子,打小就受了苦,却有个好心思,且性子软,容易被欺负,日后到了上界,还请重霄长老代行长辈之职,若是做错了什么事,定要管教。” 说是管教,实则是想把卿重霄和夜墨寒的关系更拉近。 他们知晓洪荒上界各道纵横,如暗夜的火树银花之精彩。 无亲无故,只得依靠卿重霄。 然而—— 这话落在卿重霄的耳朵里,却是不对味了。 容易受欺负? 卿重霄瞅了瞅夜墨寒,几度怀疑人生中。 夜墨寒摸了摸鼻子,倒也是厚颜无耻摆出了个童叟无欺的模样。 慕老夫人把一个檀木色的佛珠手串递给了卿重霄,“此乃吾在青音寺二十载所佩的佛珠,佛家开光,祝愿卿长老福寿绵长,此世安康,永受佛家庇护。” 卿重霄原想拒绝,但看到老人布满沧桑的脸庞尽是一片诚恳与真挚,只得把佛珠手串收下。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放心夜墨寒的余生。 许是见多了尔虞我诈的世家和武道,如今见到这对女婿都温情真诚的一家,卿重霄的心里涌上了一抹温热。 多年以前,若他岳父一家,能如这群人那样,该有多好? “二位放心,夜尊是人中龙凤,在上界那群天才面前也不遑多让,他此去上界必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而且,尊者若在七杀天表现出色的话,每年还能有一日的时间下天梯,来中下两界看望诸位,以他的实力和天资,是必然之事。”卿重霄道。 闻言,众人大喜。 夜墨寒唇瓣抿紧,光泽涌动的眸倒映着两府长辈涌现出无尽关切之色的面庞。 他垂落睫翼,无声的笑了。 指尖和心间,骤然流淌着一道暖流。 叫他心花怒放,也让他三生有幸。 殿门外—— “薇妹,你真要走了吗?”秦铁牛屁颠屁颠的跟着,却又无精打采的问。 “你垮着一张奔丧的脸给谁看?”屠薇薇没好气的问:“我是去域外了,又不是死了。” “哦。”秦铁牛垂头丧气,郁气沉沉的。 这些时日,他在临睡前连彼此孩子的姓名都想好了…… “我知道了。” “原是我不配。” “我一个被玷污过的男子,失了清白的男子,又算的了什么?” 秦铁牛低头望着鞋面,脚尖轻踩门槛,阴阳怪气的道。 第2200章 哪里来的面生老头儿? “噗嗤——” 卿重霄听到秦铁牛那自怨自艾的话,正在喝汤的他,差点儿被呛掉了老命。 “秦铁牛你有病啊?”屠薇薇一巴掌砸在秦铁牛的后脑勺,“女子也好,男子也罢,清白从来不是由这种事来定论的,只要你堂堂正正做人,光明磊落做事,你若问心无愧,你便是清白的。就你这软包样,日后出去,别说是楚爷的人,惯会丢脸。” “薇妹。”秦铁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实不相瞒,我得不治之症了,只有三日的活头,临死之前,我只有一个愿望。” “说。” “那个,你能抱抱我吗?” “滚你娘的。” 屠薇薇掏出亮光一闪的巨碗,大步流星走到了桌前。 “嘭”的一下。 就把巨碗给砸到了桌面,震的卿重霄雪白的胡须都跟着抖了三下。 卿重霄望见那巨碗,目瞪口呆,惊得宛若个没见过世面的小老头儿。 “哪里来的老头儿,好是面生。”屠薇薇问。 卿重霄:“……” 众人:“……?” 太夫人笑着道:“薇薇不得无礼,这是上界来的长老。” 屠薇薇手里的筷子掉落进巨碗。 她机械般的扭过过看着卿重霄,咧开嘴讪讪的笑了两声,简直比哭还难看。 “老头儿,啊呸,老东西,我呸,老贼……老……老前辈,老先生,晚辈不知礼数,莫要介怀。”屠薇薇猛地起身,短暂的时间里,光速的弯腰了十几次。 动动臀部都能想到,这是来接夜墨寒去上界的。 她倒不是怕得罪上界的人。 但她怕卿重霄因此刁难夜墨寒,谁都知道,夜墨寒这个男人比小师妹的命都重要。 于她们这群人而言,虽然不能朋友夫一起用,但可一起守啊。 卿重霄大笑了几声,放下碗筷,捋着胡须道:“小姑娘莫怕,老朽不是洪水猛兽,不会吃人。” 屠薇薇闻言,松了口气。 拽着叶无邪喝酒的楚月,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屠薇薇。 视线顺着殿内流光朝外望。 秦铁牛如个受气的小媳妇般。 楚月见状,唇角轻勾了勾。 最后,眸光落回叶无邪的身上,楚月拿着酒杯的动作微顿。 她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天空之战前,兄长到底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又在做什么。 符文之地的倒戈证明了叶无邪并未前去符文之地。 “小家伙。”沐凤鸣提着酒壶走来,肩膀靠在墙壁,红发垂衣的披散,“这可不是普通的红月佛簪,是叶无邪是西洲求的红月佛簪。” “西洲?” “正是。”沐凤鸣道:“他从北洲大地,三步一跪到西洲,听闻即便有极乐大佛,跪出九万步,便会生佛音祥瑞。神庙之战,五陆合并前,他就已经这么做了,只是后来听闻神庙战事便因此中止。天空战场与魏梦一战结束后,他便又继续完成他的九万跪了。” 沐凤鸣说的没错,叶无邪这么做了。 既为祈福,也是为了打消楚月的疑虑。 楚月红唇微张,眼里水雾涌聚。 卿重霄的听力很好,再次在这下陆之地被震惊到了。 “他是你哥,不是旁人,让他为你做一件事,他也能心安。”沐凤鸣安慰道:“日后想家想你阿兄的时候,就看看这红月佛簪吧。” 楚月点点头,红着眼睛看向了手足无措的叶无邪。 原想责怪两句,话到嘴边却是收了回去。 她撩开了叶无邪的袍摆,看到了腿部膝盖缠绕的雪布。 厚实的雪布,渗透出了鲜红的血迹。 甚至还洒了一些隐血粉,就是为了不让她注意到。 “我看看。”楚月将沾血的软布拆开,就看到血肉模糊的双膝。 鲜血淋漓之中,似乎都能看到骨头。 豆大的泪珠从眼睫流出,彻底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和叶无邪的伤口。 “小月,别哭。”叶无邪慌慌张张的不知道该干什么,“都是阿兄不好,阿兄让小月难受了,小月,你别哭,阿兄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 “哥。” 楚月抬起泛红的美眸看向兄长,说:“你很好,你是最好最好的阿兄,是这天下一等一的男儿。” 叶无邪怔了怔,妖孽的脸颊旋即浮现了呆呆的笑,眼睛逐渐的发红,汇满泪珠。 楚月起身伸出双手拥抱住叶无邪,神农之力同时汇入他的膝盖伤口。 泪珠滚落而出,没在叶无邪肩头的衣衫,恰好如石头砸在那体内的血鬼头上,脑子都差点儿震荡裂开。 血鬼抱头凄惨的嗷嗷大叫。 楚月在叶无邪的耳边低声说:“哥,以后这个家,就拜托你了。” “好,要相信哥哥,哥哥无所不能,知道吗?”他说。 “嗯。” “……” 沐凤鸣看着兄妹俩,勾着唇笑了笑。 想到即将到来的地狱之日,她提着酒壶伸了个懒腰,心中竟有几分炙热的期待。 诚然也有那么一点遗憾。 她曾想在天下太平时,养个酷爱红衣的剑客小面首。 如今,不提也罢。 转身后的刹那,沐凤鸣颇为呆滞。 外头的晚霞余晖里,立着一道身影。 他就那样站着,静静的望着她。 “你来做什么?”沐凤鸣问。 “想你了,就来了,有问题吗?”血护法问。 沐凤鸣:“……” 众人:“……” 这接二连三的跌宕起伏,真叫人的心脏愈渐强大。 “本将,不喜欢放荡不自重的男人。” “巧了,本护法一向矜持娇羞。” “……” 沐凤鸣瞅着如大变活人似得血护法,竟是头一次被堵得哑口无言。 慕老夫人慈眉善目,刚浮现的笑容又收了回去。 她希望沐凤鸣得遇良人。 可她们将要历经百死一生的垂帘,走一条地狱修罗路,何苦拖累无辜旁人? “沐凤鸣。”血护法道:“你亲了本护法,就得负责,堂堂大将军,总不能做提裤走人的负心者吧?” 众人瞠目结舌。 太夫人的一群小妾甚至搬着凳子来嗑瓜子看好戏。 沐凤鸣按捺住狂突跳动的太阳血,问:“本将何时亲你了?” 血护法往前一凑,弧度流畅的唇在沐凤鸣柔软的红唇亲去。 沐凤鸣呆愣片刻就下意识的咬去。 血的味道,在唇齿间绽开。 她一掌将男人推开,掌力险些离开男人的肩胛骨。 血护法往后退了几步,被咬破的唇流出了新鲜嫣红的血液,好是妖冶的花儿,却笑得如随时破碎的薄玉。 他眉目溢光的道: “现在,亲了。” 第2201章 沐将军,不要推开我 满殿的人瞬如死亡般安静。 一双双眼睛,俱都惊诧的望着这戏剧性到叫人哭笑不得的一幕。 沐凤鸣眉头紧蹙宛若打了个死结,即便参加家宴也是一身铁冷的盔甲系着披风,望向血护法的眼睛里,闪烁着愠怒的光泽,右手缓缓攥紧成拳,咬着牙说: “你,找,死?” “你若舍得,我便是找死。” 血护法的肩胛骨还在隐隐作痛,唇边血迹,染着一抹妖冶之色。 他坦然的笑,并坦然的靠近她,固执而癫狂的道:“我也说了,你得负责。” “若本将不负这个责呢?”沐凤鸣抬起握拳的手,轻轻擦拭去薄唇之上属于对方的血迹。 适才那一刹那,天地四方仿佛都成为了宇宙洪荒,只剩下彼此二人,以及疯狂跳动的心脏。 正因如此,沐凤鸣才要拒绝的明明白白。 苦修的人若是注定跌入地狱,最好得是心无牵挂,失去软肋与弱点。 “那我负责,书上说过,男儿若是轻薄了姑娘,定要守其余生,护一世周全。” 血护法停在她的面前,“沐将军,不要推开我。” 沐凤鸣正欲一掌轰开眼前之人,眼角余光却是不动神色的扫了眼正在观察此处的楚月。 以小楚月缜密的心思,定然能发现她对血护法的不一样。 如今好不容易通过红月佛簪,打消了楚月的疑虑。 若不处理好血护法的这件事,只怕会前功尽弃。 “你的意思是,想要与我生儿育女?”沐凤鸣摒弃想法,简单直白地问。 她虽与天府王室的安晋王有过一段感情,但从未在感情中好好的享受过爱护。 她习惯了南征北战,生杀予夺,草原和疆场才是任她驰骋的归宿,又怎会娇娇软软的在血护法面前说着不擅长的话语? 血护法眼睛微亮,趁热打铁般,忍着疼痛用手搂住沐凤鸣的腰部,再次低头,吻住了女人的唇瓣。 血腥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 他却只感受到了溺进骨子里的甜。 甜到四肢百骸都在酥软。 “我想在你身边,不管是什么样的身份,你的士兵,你的护身侍卫,若是可以,做你的面首也行。” 血护法旁若无人的话,惊得众人大跌眼镜,直言彪悍英勇。 沐凤鸣怔怔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这一刻,他的身上好似拢着光。 摇摇欲坠的意志力,终究是支离破碎。 她闭上眼睛沉吟了很久,清冷的抬起眼帘,攥住血护法的手到了老伯公、慕老夫人的面前。 血护法满脸茫然,与两位老人是大眼瞪小眼。 “跪下,叫爹娘。” 沐凤鸣如发号施令般,随即望向父母,“父亲,母亲,就他了。” 血护法:“……”惊喜来得太快,让他都没能及时的做出反应。 慕老夫人阅人无数,经历过沧海桑田,偏偏被自家女儿给雷的外焦里嫩,风中凌乱。 慕倾凰摸了摸下巴。 叶天帝问:“怎么了?” 慕倾凰:“总觉得,这场景有点儿似曾相识。” 叶天帝:“实不相瞒,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对视一眼,好似都想起了女儿带夜墨寒见他们的场景,登时哑然失笑。 却说夜墨寒正笑吟吟的望着修成正果的两个人,一如老父亲般的欣慰。 背后,传来龙十三拉着龙十四的闲话声: “十四兄,话说,沐将军是夜夫人的小姨,如此一来,剑帝殿下要如何唤老血兄?” “小姨父。” “这辈分可真乱吼。” 夜墨寒的笑容蓦地止住,冷峻的面庞宛若爬满了寒霜,冷的像一块玄冰。 他真后悔。 吃饱了撑的才会去给自己开导出个小姨父出来。 这并非是压一头的事。 只因。 这一压,就得压他一辈子了。 夜墨寒从未像现在这般后悔过。 龙十三悄咪咪的看了眼剑帝殿下,阴恻恻凉飕飕的打了个寒战,拉着龙十四走到一边说:“刚擦殿下不还喜逐颜开的吗,怎么好端端的就变了?果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龙十四:“……”他虽一时侥幸没死在天空战场,但再这样下去,得被龙十三这个没头脑的给害死。 那侧,珠帘后—— 楚月收回看向沐凤鸣、血护法的眼神,从空间宝物取出包扎伤口的必需品,为叶无邪重新缠好了血肉模糊的双膝,并一股脑拿出了十几瓶的神农药水放在叶无邪的怀中。 “每日喝半瓶神农水,还要服用三枚祛淤丹,每隔三个时辰,就要换一次干净的布,重新上药包扎,这样好的快些,哥,知道吗?” “好,我记住了。” 叶无邪把神农水全部收下。 唯有这样,楚月才不会担心。 “小月。” 叶无邪看着妹妹的脸,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嗯?” “不要羡慕污垢里穿金戴银的烂种,你永远都有哥哥。” 叶无邪低下了声说。 楚月神情恍惚,默然许久,忽而咧开嘴笑得灿若星辰,脖颈的绯莲徐徐盛开。 她美眸微红,粲然的欢声回道:“好——” …… …… 这一顿饭,众人吃得兴高采烈。 阖家的团圆饭。 又是一场前路茫茫的散伙饭。 酒过三巡,已是月上梢头。 子夜,将近。 楚月提着酒,不知何时和夜墨寒来到了屋檐顶上。 潋滟的琉璃瓦,映入眼帘。 抬头便是墨色星空里冲出云山的一轮残月。 “抱枕。” 楚月一扭头就看到刚才还活生生的人,忽而成了个紫色的小狐狸,醉得不省人事,呼呼大睡。 她心里一软,便伸出双手将小狐狸抱在了怀里,指腹轻轻的抚摸着小狐狸的毛发。 因执念化狐,夜墨寒是开天辟地来的头一遭。 “等我。” “我会上天梯,去上界,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我会竭尽全力,修炼得道,与你并肩而行。” “我不在的时候,要少喝些酒知道吗,莫被旁的女子轻薄了。” “抱枕,你看,子夜到了。” 她碎碎念的说完,卿重霄的双足落在屋顶,身后开了一道星空之门。 “叶姑娘,夜尊殿下该……” 突地,卿重霄戛然而止,见鬼似得看着那四仰八叉的在楚月怀里翻肚皮的小狐狸。 第2202章 三个人,三个地方 难道说,这就是传闻中的“连狐狸都不放过”? 卿重霄以拳抵唇干咳一声来掩饰尴尬。 他积德行善一辈子,怎么能看到这样的画面? 楚月抱着小狐狸站起来,“重霄前辈,长路漫漫,往后,他就拜托你了。” “老朽定当用心用力的辅佐夜尊殿下。”卿重霄道:“叶姑娘,天梯之路可不好走,务必保重。” “再不好走的路,也要走一走,才知道能不能走。” 楚月爱不释手的揉了揉怀里软乎乎的小狐狸,笑着说:“他不胜酒力,日后应酬方面,还请重霄前辈多多注意,还要注意他独自一人时更不要饮酒,到了上界,该用餐的时候也不要忘记了,若他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天边的月。” 她想说很多很多,话上咽喉,来来去去,就是这么反反复复的几句。 当初在神武长安,竟是一家三口相聚最多的时候。 往后,三个人,三个地方。 “叶姑娘放心。”卿重霄颇为复杂的看着她。 面前的女子,一双赤红的美眸内,明明汇满了水雾,多到完完全全的模糊视线,却总是勾着唇角去笑。 楚月如护珍宝般,小心翼翼的把小狐狸放在了卿重霄的怀里。 “叶姑娘,你方才所说,要拿回你的东西,是为何意呢?”卿重霄问。 楚月淡声回:“我的眼睛。” 卿重霄盯着楚月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眸起涟漪,骤然道:“说到这眼睛,叶姑娘,你的眸子,与老朽在上界遇到了一位青莲女尊,倒是有几分相像。” 能不像吗。 她的眼睛,自是该相像的。 只不过。 自古以来都是儿子像爹的,哪有老子像儿子的。 “那就是太巧了。”楚月浅浅一笑。 卿重霄却是颇为疑惑。 下陆武者的眼睛,会在上界吗? 更何况,叶姑娘又不是瞎子,何曾丢过眼睛? 卿重霄只觉得这下陆所遇所见,皆是有趣又奇怪,眼见着快要错过时辰了,星空之门瞬间快速的抖动起来。 “叶姑娘,告辞。” “重霄前辈,慢走。” 卿重霄抱着因喝酒太多而肚子圆滚滚的小狐狸转身步入了星空之门。 楚月静静的立在原地不动,置身于冷风之中,望着老人与狐渐行渐远。 星空之门也化作了一道闪电般的光芒迅速消失。 两行滚烫的泪珠,在光芒消散之际滑落下来。 转身的刹那,血红如火的衣袍掀起了好看的弧度,眼神如同冰封千里般,在一寸寸变得凌厉而嗜血。 这域外洪荒,她也要好好的闯一闯了。 …… 星空门内,卿重霄瞧着这醉醺醺的狐狸可爱得很,寻思着夜尊已经浑浑噩噩,心痒痒的想要趁机捏一捏狐狸脸蛋。 倏地! 适才还软萌可爱醉得一塌糊涂的夜墨寒,猛地睁开了一双犹如紫宝石般的眼睛。 锋锐似宝剑出鞘。 “重霄长老是要对本尊做什么?” 冰冷的寒气似要破体而出凝为实质将卿重霄给绞杀的灰烬不剩。 卿重霄如被扼喉般,怀里的小狐狸顿时就像是烫手山芋。 “原来夜尊殿下没喝酒。”卿重霄扯了扯唇,“叶姑娘还说殿下不胜酒力,老朽看殿下这是千杯不醉呢。” 小狐狸化作了千丝万缕的光,自卿重霄的怀里抽离。 无数道的光刺目又绚烂。 他身穿偌大的红袍,从光中走出,剑眉轻轻的皱了皱。 卿重霄何许人也,聪明到很快就知道夜墨寒是故意装醉成小狐狸模样的。 为的就是让分别的场景看起来不那么的悲伤。 随后,卿重霄脑子机敏的想到,叶姑娘或许知道这狐狸的装醉,故意与他交代那些话,实际上是说给夜墨寒听。 诶…… 这俩人…… 卿重霄在心内深深叹了叹气。 一把大年纪的他,竟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了。 …… 天空战场。 坟冢如画卷展开,不见丝毫的阴森鬼气,只有一望无际的磅礴。 战场之上,正是俯瞰帝域许多年的武道巅。 经过大焚音功法和魏梦之战,武道巅失去了以往的英雄,略显荒凉和寂寥。 楚月带着许多人出现在这里。 她徒手堆了一座坟,墓碑写着:帝太师云鬣之墓。 坟里,只有一张单薄的生死战书。 她站在坟前,双手还染着泥,低声自语道:“葬吾于武道之巅,望我故乡。师父,这是最高的地方了,你且好好看着,我们的帝域将会越来越好。徒儿楚月,来与你告别了,我和阿离、薇薇将去域外。” 太夫人连忙道:“老云头,听到了吗,小月有出息了,要去域外了,日后还要上天梯,去上界呢,你在下面,这不得去吹嘘一番吗?” 慕惊云说:“云剑尊喜欢热闹,这里,太孤独了。” “这里,很热闹,并不孤独。” 老伯公垂眸望向武道巅下的天空战场,这些新坟里的人儿,都是老云头的新朋友。 末了,老人收回浑浊的视线,又道:“比起孤独,他更想看到太平的盛世,一切,皆会如云剑尊所愿的。” 这会儿,北边传来不下小的动静,正有人通过雷霆之路登上了天空战场。 “小楚,虞公来了。”慕倾凰循声望去,见是虞恨天带着他的战后重建队伍闻讯过来。 距离与魏梦的战争,过去了一个月左右,又有虞恨天帮忙,帝域五部各地都恢复的差不多了。 虞恨天停在天空战场,将金光闪烁的传送阵法打开。 传送阵法,能把楚月三人安安全全的带到域外。 楚月点点头,带着萧离和屠薇薇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 又和家人们一一告别,便走到了天空战场。 “砰砰砰砰砰!”旁侧传来了响动声,是囚笼里的魏梦用头撞击铁栏。 只有半副身躯的魏梦,红着眼睛流出血泪,憎恨的瞪视着楚月,一只手伸了出去死死地抓着楚月的衣袖。 “你现在的样子,可真像一只小狗。” 楚月嫣然一笑,“天空战场新坟里牺牲掉的英雄们,他们会帮我好好看着你这头丧家之犬的。” 衣袖从魏梦指尖抽离。 楚月离她远去,进入光华圣洁的传送阵法。 虞恨天和萧离、屠薇薇几人,迅步走上传送阵法。 “啊啊啊啊!”魏梦鬼哭狼嚎,惊恐地望着四面的坟。 等到楚月等人的传送阵法离远了,太夫人便郑重认真地问:“无邪,我们何时动身?” “就现在。” 叶无邪两眼幽幽,体内的地狱之气不加掩饰的释放而出,皮肤瞬间透着病态的白。 体内血鬼,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声。 第2203章 星云宗,莫漂泊 帝域之外,苍穹洪荒。 一艘美轮美奂的流光船,行驶在湛蓝的海域。 船上微光潋滟,泛着穿透海面的蓝色云烟。 楚月一行人,都在流光船上。 至于虞恨天所率领的战后重建队伍,则通过传送阵法,前往锦绣乾坤之地。 虞恨天立于船头,背部有些伛偻,他抬起因苍老而耷拉的眼皮,凝视着这片海域,并介绍道: “叶小友,此乃流光海域,也正是这片海域,将中、下两界给隔绝了。” “流光海域外,藏有上古时期的凶兽,周边又有散修、盗贼、流寇纵横。” “海的中心,有一条安全航线,是修炼到武神又或者是被宗门所看中武者来中界的必经之路。” 流光海域,鱼龙混杂,多的是勒紧裤腰带的亡命之徒。 虞公带她们来此,为的就是掩人耳目,可谓是用心良苦。 屠薇薇皱眉了很久,问:“虞公,小师妹,我们要不要改个名,比如,我叫屠离,她叫萧薇薇,你叫叶恨天。” 虞公:“……” 楚月:“……” 从逻辑层面来讲,倒也算是严谨。 “不必。”萧离说道:“让小月姐姐成为男人就行了。” “男人?”屠薇薇诧然。 虞恨天捋了捋胡须,慈祥的笑了笑,“萧离小友此话,正合老朽之意。中界,又被称之为海神界,因为传说有海神庇护这里的武者。流光海域的东部,近日,海神界十大宗门之一星云宗九长老遗落在外的独子,年纪与你相仿,并在流光东部殒命。” “虞公的意思是,让我代那人,去往星云宗?” “这些日子,老朽动用了自身的能力,让流光东部都知道了叶楚月的存在。而且,根据定好的时间,星云宗的人,已经来接你回宗了。叶小友,拿好这个,这是那男子临死之前,用元神所化的三生灵石,里头藏着他的一生。老朽那日为你来流光东部找机会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将死的他,也算是缘分吧。” 虞恨天轻叹了一声。 楚月垂眸望了人老人掌上的三生灵石。 怔了会儿后,便将三生灵石接过。 三生灵石触手生凉。 凉意之中,又带着些许的温热。 她的元神之内,骤然展现而过的,是此人的短暂一生。 年纪与她相仿却是万分的凄惨。 此人无名无姓,寒冬腊月时,给自己取了个莫漂泊三字为名。 这名字,只有他一人知道。 因为林林海海,世人万千,无人会去关注他的姓名。 幼年时,家道中落,因为莫漂泊的天生灵体,被父母卖了个好价钱。 后来,被强行剥离掉了先天灵体的他,不过才三岁,就被像丢垃圾一样,丢到了乱葬岗。 野狼鬣狗把他咬的浑身是伤,路过的猎人将他捡回家,见他生得美丽,便想制成标本。 好在发了一场山洪,因此漂泊到了流光海域,被人打断了腿,成为别人乞讨的工具。 即便如此,他却依旧没有放弃修炼,甚至还修炼成了武神。 父母也在派人找他。 就在这之前,有人放出毒鸩,将他咬的身上多处露出了骨头架子。 路过的虞恨天见此,在海风习习的树下,为他盖了一件毯子。 这是莫漂泊一生之中唯独的温暖。 他泪流满面,亲手取下元神化为三生灵石赠给虞恨天,想要虞恨天把他的遭遇带给还未碰面的父母,希望父母能为他报仇雪恨。 虞恨天道:“有他的三生灵石在,老朽又另外为你寻得了一样法宝《避血宝珠》,这样一来,你才是星云宗的长老之子,能够躲过血脉的验证。” 楚月半握着三生灵石,若有所思,并未急于下决定。 “叶小友,我知道你在思考什么。”虞恨:“莫漂泊将三生灵石交给我,算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老朽应当把三生灵石带给他的父母。老朽确实借锦绣乾坤之名,去过一趟星云宗,发觉他的父母对他并不算在乎,而且,老朽怀疑是星云宗内的人对他暗下杀手。” 听到虞恨,楚月才把三生灵石收下,问:“何时启程去星云宗。” 虞恨天:“即刻。” 楚月默然的再望了眼流光海域。 正是这片海域,压住了下界下陆的武道文明。 许久。 她勾唇一笑,“好。” 虞恨天把《避血宝珠》交给了楚月,语重心长地道:“海神界,变化万千,武者命格自有定数,气运由天赐,武道足下踏,往后的路,叶小友得自己走了,老朽插手过多,于叶小友来说,不是好事。” “虞前辈,有劳了。” 楚月带着萧离二人,弯腰抱拳。 屠薇薇行礼之后问道:“虞前辈,那我呢?我也要去星云宗吗?” 虞恨天摇头:“你们二人,去钢铁刀宗,就以帝域武神的身份过去,这样,是最好的安排。正好钢铁刀宗的皇甫弟子,与你们有着交情,能帮你们完成入宗仪式。” 屠薇薇眉头紧皱着欲言又止。 “就按照虞公所安排的做。”萧离拱了拱手,“虞公对我们和帝域的照拂,吾等没齿难忘。” “都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叶小友,来,这是老朽为你量身定做的男衣。” 是楚月喜爱的红色,并未用上好的绸缎,而是海域东部最普遍的流光锦罗织而成。 船只,即将抵达东部岸边。 虞恨天指向前方,介绍道:“看见那个身穿星云宗门服饰的老婆婆了吗,她就是来接你回宗的。” 楚月四周光芒涌动,摇身一换,便将虞恨天的红袍男衣换到了身上。 她看了看屠薇薇,又望了望萧离,并未说过多的话,双手分别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好好干。” “我们,天梯相见。” 楚月灿烂笑道。 乍眼看去,活脱脱的贵家公子,还带着几分妖冶的气息。 屠薇薇、萧离二人强忍不舍,与之道别。 “小月姐……小月哥哥,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萧离笑着道。 三人都在笑。 笑着走下流光船,自此分别两路。 楚月孑然一身的走向了星云宗的老婆婆。 第2204章 走吧,跟婆婆归家 “小公子便是叶楚月?”老婆婆瞎了左眼,右瞳掠过惊艳之色,心叹好一个丰神玉朗的男儿。 楚月轻点螓首,望望周边见星云宗当真只派了这老婆婆一人前来,便知莫漂泊的父母对此事一点儿都不关心,就像朝家里带回一只无关轻重的宠物般,用不着兴师动众的。 “婆婆好。”楚月浅声道。 “以后叫我罗婆婆就好,走吧,跟婆婆归家。” “嗯。” 老婆婆丢出了一个光芒炽烈的方形法器。 法器星光环绕,云雾氤氲,成了一只巨大的仙云鹤。 老婆婆带着楚月坐上仙云鹤,归星云宗。 一路上,罗婆婆都在与她讲有关于星云宗的点点滴滴: “罗婆婆我啊,是春门山的洒扫杂役,此次能来接公子回家,实乃有幸。” “你的父亲,是星云宗九长老,名为云唤海,他乃五十星的武神,还是出了名的驯兽师。” “……” 武神境,最高百星。 百星后,便是新的境地,为归元境。 突破到了归元境的武者,还被称之为星灵师。 凡人武道为星。 只有洪荒上界的修炼者们,才有资格和身份去追逐其他的大道。 譬如得仙人机缘的为仙灵师。 夜墨寒、楚南音那样的,是神灵师。 楚月沉默不语的听着罗婆婆兴奋的话语,时间很快就随着风从指尖流逝。 仙云鹤飞掠翱翔在九霄云空,低头恰好能看到崇山峻岭,一座座高山耸入九霄。 罗婆婆带她去往的春门山,正被六座神像雕塑般的巍峨大山环绕。 这六座神像,萦绕着神圣的金光。 中间的春门山上,长满藤蔓的青石长阶一圈圈的环绕着山脉。 山有九十九层。 仙云鹤停在第四十二层,却是怎么都进不去。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结界。” 罗婆婆每次想从闲云鹤下去,都会被水中波纹般的柔光给打回来。 “叶公子,莫急,定是有人不小心开了结界。” 罗婆婆说完,刚好看见一名星云宗的弟子沿着青石阶梯走到四十三层,便将那年轻的弟子拦下,问:“小公子你可知唤海长老何在?此处为何有屏障结界呢?” “唤海长老一大早就去长老大会了,至于四十二层的屏蔽结界……”弟子看了眼罗婆婆身后的楚月,道:“是云芸小姐设下的。” 罗婆婆朝楚月解释道:“叶公子,云芸小姐是你的妹妹,今年才十五岁呢。”随即看向弟子,“那云芸小姐为何要设下结界,你可知缘由?” “不晓得,不过午时的时候,我看到云芸小姐请四十二层的弟子们,都去兽场观兽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好,你去吧。” 罗婆婆看起来有些失落,自言自语地说:“怎么就这么巧了呢,云芸小姐在这时带人去兽场玩。” 楚月不语,气定神闲的立在仙云鹤之上,泰然的观望着周围的五座神像。 眸光又扫了下春门山的第一层,人来人往,都是星云宗的弟子们。 许是察觉到了这里的动静,有些人都在抬头朝上看。 楚月缓缓收回视线,敛起了神色。 “叶公子,抱歉,得先去下面候着了。” “婆婆不必与我说抱歉,发生这事,与婆婆无关。我正好要去山下一层,看看风景,劳烦婆婆为我带路。” “公子虽然流落在外,但气度不凡,婆婆我瞧着比那些内门弟子还要好,真不像是受过苦难的人。” 闻言,楚月只风轻云淡的一笑,便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云芸小姐的身上。 如若莫漂泊的妹妹云芸小姐当真是故意把人带走并设下结界,只怕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目的就是为了刁难她。 只怕等她到了山下一层,也不得太平。 “叶公子,到了。” 罗婆婆刚开口说话,好似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道:“说起来,公子流落在外,叫叶楚月没什么问题,可已经回到宗门和父亲的身边了,应当改个姓,叫云楚月才对。” “再说吧,此事不急。”楚月回罢,漆黑浓密的睫翼轻垂了下来。 叶这个姓,既源自于上界的那位叶家恩人,也源自于她此生的父亲叶天帝。 “也是。”罗婆婆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几眼楚月,男子器宇轩昂,一表人才,特别是她的身上,有一股独一无二的气质,既像虎狼雄狮,又如狐狸精灵般,陡然让罗婆婆想到了亦正亦邪四个字。 楚月的一双流光软靴,落在了第一层的地面。 这里,如同露天的广场般,晶莹剔透的象牙石铺地,一眼看不到尽头,甚至连一粒尘灰都看不到。 熙熙攘攘的弟子们,有些爱看热闹的,驻足观看,讨论。 这些一层的弟子,大多数都是级别最低的外门弟子,多数都会结伴在一层的象牙广场修炼。 他们对楚月充满了好奇。 好奇这位从流光海域来的长老之子。 “那就是唤海长老唯一的儿子吗?生的倒是好看,白的像是富贵人家后院养的小面首。” “原还有些羡慕,如今觉得当真是可怜,在外漂泊二十年,好不容易回家了,竟还被如此冷落。” “是啊,这样看来,唤海长老对他这个长子,是一点儿情谊都没有嘛。” “那可不,唤海长老最疼爱云芸、云羽两位小姐。” “他肯定很难过吧……” 众弟子交头接耳的议论。 当他们以为新来的长老之子会无比失落时,却见红袍如火艳到无边的男子,袍摆一掀便盘膝坐下,安安稳稳的开始修炼。 如此这般的磐石心态,叫部分弟子暗暗叫绝。 楚月感受到这象牙广场之上精纯的气力,如饥汗遇到山珍海味般,哪有闲心管其他的,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修炼上。 广场周围的弟子们,也渐渐发现,这广场上的气力,怎么越来越不精纯了? 就像是一碗浓稠的汤水,被人提取了糖分,就只剩下无味的白开水。 “罗婆婆,你还真是胆大,什么样的人,都敢带来星云宗,吸食我星云宗的菁纯元力。” 一道青年音,戏谑又嘲讽的响起。 第2205章 古往今来第一人 罗婆婆神色一慌,猛地回头看了过去,枯老的手都跟着颤动了几下。 来者成群结队,都是星云宗的弟子,衣着华美,光鲜亮丽的好似王孙贵族。 说话之人是个约莫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名为宁夙,满头墨发用金色的绸带束起,腰间佩戴一把隐隐散发着冰蓝雾气的宝剑。 “宁公子。”罗婆婆看了眼还在修炼的楚月,低下头道:“叶公子并非旁人,而是唤海长老与山青夫人的长子,之前流落在外,如今方才寻到。” “原来是外头的小乞丐啊。”宁夙背后的一名粉裙少女眉眼弯弯,笑时眸子如新月般,揣着一脸无辜清澈的表情,好似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儿。 “叶公子她……”罗婆婆还想辩解。 宁夙却是横着眉教训身后的少女,“怎么说话的,还不快给远道而来的叶公子道歉,叶公子在外面已经很可怜了,你怎还能如此不懂事,竟去揭她的短?” “是。”少女耷拉着头,不情不愿的走到了楚月的面前,“叶公子,对不起,我不该揭你的短。” 少女正等着楚月的回话。 但见半晌过去,那妖美的男子始终不动如山,风轻云淡的修炼。 少女的足朝地上一跺,“我与你说话呢,你听到了吗?” 同时,心里有几分狐疑。 难道说,从流光海域来的小子,是个耳聋之人? 风过无声。 楚月懒洋洋的抬起了眼眸,黝黑的瞳,冷睨向了少女。 此次为了来星云宗,她特地用气力更改了自己的瞳色。 “说完了吗?”楚月懒倦地问。 刻意压过的声音,带着一丝低沉的魅感。 少女怔住。 楚月又道:“说完了,就滚吧。” 少女咬牙切齿。 她在星云宗,虽然说不上是什么特别优秀的弟子,但跟着宁夙、云芸这群人混,导致她的身份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何时遭受过这般的侮辱? “你莫以为自己是长老之子,就能在星云宗一手遮天,你想要进星云宗,还得过流火阵才行,否则你最多只能是个内门弟子。”少女哼哧着说道。 星云宗,作为十大宗门之一,底蕴实力和寻常的普通宗门那是截然不同。 内门弟子的基本条件,就是武神境。 武神境下的,俱都是外门弟子。 所谓的流火阵,便是以星云流火为镜观根基,测身骨,转气运,望天资。 每一个大宗门,都相信神算一族的星学,气运和星学息息相关。 于是,再好的弟子,若气运八字与宗门相克,也不会收入门下。 罗婆婆道:“流火阵还须等长老来开启才行。” “不必了。”宁夙勾唇一笑,“恰好前些日子,云芸借给了我一个流火阵玩玩,还真是赶巧,就在此开启吧。” “可是……” 罗婆婆有些忐忑不安。 她听说,长老之子的先天灵体在幼年时就被抽掉了。 这样的身躯,当众进入流火阵,恐是惹人笑话吧。 宁夙不会去管一个杂役婆婆的想法,直接伸出右手,掌心光圈涌动,流火明艳,暗红的颜彩折射出了岩浆般的血芒。 他骤然挥手就把流火阵丢到了广场的中心,阵法光圈陡然变大,覆盖了小半个广场,悬于空上。 楚月默然的观察着流火阵,体内被压制的本源之气,竟传出了些许的波澜。 “小叶子,这流火阵,对本源之气的压制可否有用?”轩辕修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试试,不就知道了。” 楚月缓缓地站起了身,修长冷白的手轻拍了拍罗婆婆,随后便径直走向了流火阵。 “叶公子。”罗婆婆想要喊住楚月。 楚月微微一笑,“既是符合宗门规矩,那我也该按照规矩办事。” 旋即,流火阵内飘荡出无数的暗红色符文之光,宛如风暴暗潮,将楚月的身躯吞噬进阵内。 “流火阵,照人之镜。”先前的粉裙少女说道:“若是普通资质的人,进入流火阵,便是毫无动静。只有强者,才会迎来更强的风雨雷电,罗婆婆,她过去那么多年,毕竟是个散修,没得到过正统的教学,没有宗门的传承、资源、天材地宝和兵器的散修,与星云宗的弟子,那是云泥之别。” 罗婆婆低着头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急切的关注着流火阵的动静。 宁夙和在座的弟子们,都在观看流火阵和天穹地海。 周围,一点儿的涟漪都看不到。 就连一缕风声都没有。 有弟子摇头叹息:“当初云芸小姐进入流火阵的时候,可是引来了七月之雪和百道闪电,这一点儿的起伏都没,怕是连我们这群外门弟子都不如。最差的外门弟子,也会引来一道电光吧。” “是啊,诶,据说长老之子的先天灵体被挖了,这样,也情有可原。” “看来只能来宗门当个混吃等死的小废物了,还别说,生得有几分姿色,让人想嫁。” “你们女人,就是庸俗,肤浅!” “……” 宁夙见状,薄唇微勾。 这流火阵内,他按照云芸的吩咐,加入了大量的岩浆流火石。 就是为了让叶楚月一道闪电都召唤不出来。 春门山,东侧的第五道神像之上,有着两道身影盘膝而坐于神像的肩膀。 两人之间放置着白玉棋盘,各自手提一壶上等好酒。 左侧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老者的眉间有一点浅金色的星芒印记。 他落下一子,望向了坐在对面的人,“该你了。” 老人对面的男人,身穿黑红相间的袍子,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斗笠。 斗笠男子默然不言。 许是遇到了瓶颈,执棋沉思,久久不下。 老人自顾自地道“此次你离开很久,是去了流光海下面的世界吗?” “嗯。”男子应了一声,将棋子放在白玉盘。 老人的目光掠过流火阵,问:“十大宗门共创流火阵,就是为了优胜劣汰,筛选掉差劲糟糕的弟子。但自流火阵问世于十大宗门以来,却从无一人,连一道指头大小的闪电都召唤不出来。风主,你觉得此人天赋如何?” 风主沉吟了片刻才道:“古往今来,洪荒大域,第一人。” 第2206章 百道流火阵 老者闻言,怔了许久便哑然失笑。 他看了看流火阵旁,见是一起如常,唇边的笑愈发浓了。 …… 流火阵内。 楚月仿若置身于岩浆之中,头顶足下,身旁四侧,都是灼热的焰火。 焰火之光,拂过她身,顺着毛孔进入武体内。 大量的岩浆焰火,似欲去碾灭楚月的四肢百骸。 “叮!” 轻微的水滴之声骤响。 只见被压制的本源之气,竟是流窜出了一缕。 宛如新生的婴儿饿了许久,贪婪的汲取着ru汁般,将焰火之光俱都吞了。 不曾有过多颜彩的一缕本源之气,竟成了滚烫的岩浆之色。 火红的扎眼。 楚月的神识内视武体,很快就被本源之气明晃晃的色彩给惊了一下。 本源之气,是上古时期本源之族发现的气息。 特殊,复杂,只有本源之族才能掌控。 除此之外,就算是仙、魔、神、鬼、佛都难以融入体内。 楚月一直以为本源之气是独一无二的特定气力,如今看来,并非是特定的。 本源之气,可融万物! 接触流火阵,便会衍生出新的火种。 而若接触其他适应的宝物,只怕也会衍生出更加难以想象的天赋! “这流火阵,当真是个好东西。” 楚月眸若点漆,满含笑意。 她盘起双腿坐在焰火之中,彻底放松浑身,任由焰火进入自己的体内。 只要本源之气完全解开,她的修为就能更上一层楼。 不再是用一条手臂去作战了! 流火阵外的象牙广场,罗婆婆、宁夙以及星云宗弟子们都目不转睛的观察着流火阵。 粉裙少女双手环胸,冷哼:“这都过去一刻钟了,还没动静呢,宁夙师兄,你可还记得,前不久大长老身边的那一条皓天犬,我们把它丢进流火阵,都能引起一道手臂粗的闪电噢。” “不得胡言。”宁夙说道:“岂能把长老之子与狗相提并论?就算叶楚月不如狗,你也得给人点面子,她若听到这话,岂不是得上吊自杀?到时候你又如何自处?” “不至于不至于。” 流火阵内传来的声音,把宁夙给惊得眼皮都跟着跳动了好几下。 “叶兄,流火阵内炎热,还请你出来吧。”宁夙扯了扯脸皮,冷漠地道。 “宁夙师兄,你且看看,是不是这流火阵出了问题?”楚月低沉的嗓音再度出现,“叶某觉得这流火阵啊,有点儿假,故而测不出什么,宁夙师兄不嫌麻烦的话,再拿个新的流火阵来。” “怎么可能?” 这可是云芸亲手交个他的流火阵。 更何况里头还放了许多火石。 “宁夙师兄不信的话,且好好看看这流火阵,是不是火气不够?”楚月再道。 这流火阵内的火气,都被那一缕小小的本源之气给吞噬了个精光。 不仅如此,火红色的本源之气还飞出体内,围绕着她旋飞,像是要着急说话却又开不了口的人。 楚月感知到了本源之气的意思,手掌像撸猫那样,摸了摸本源之气的火光,安慰道:“别急,等他拿新的来,就能继续吃了。” 本源之气被安抚的瞬间不再急躁,反而卷成了一坨红光,跌入楚月怀里的时候,竟便成了个狐狸样。 狐狸的周身,还在冒火。 楚月微微张嘴,讶异得很,还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本源之气倒像是开了灵智般的通人性。 许是与夜墨寒分别之时,感受到她对那只狐狸的喜爱和不舍,便氤氲成了如此模样来逗她高兴。 外头。 宁夙不信邪的拔出冰蓝长剑,剑尖部分轻挑流火阵。 无数双的眼睛俱都看了过来。 两簇蔫了吧唧的火光还冒着焦黑的烟,没精打采的缠在宁夙的剑刃。 “这流火阵是假的!”罗婆婆喜道:“劳烦宁公子,去取新的流火阵。” 宁夙皱着眉,半信半疑的情况之下,只得不耐烦的御剑飞行,掠去另一座山头,在名为“万阵阁”的地方,把新的流火阵取了过来。 宁夙双手划过长空,迅速结印,直接把新的流火阵,融入了第一个流火阵之中。 没多久,又传来了楚月的声音:“宁夙师兄,还是不行,星云宗好大是十大宗门之一,怎的都是坏了的阵法?莫不是被那可恶的偷盗之人,换了一批该死的赝品?” 宁夙重新试了下流火阵,黑着脸去了“万阵阁”。 等他来时,当着众弟子的面,先把流火阵展示一遍。 见流火阵完好无损,便融入了旧阵之中。 他咬牙道:“这回,总行了?” 里面,响起了楚月的叹息声。 “又是坏的?”宁夙问道。 “宁夙师兄,是不是你刚才展示的时候,弄坏了?” 闻言,宁夙怒容满面,恨得咬牙切齿。 他非但没让这叶楚月丢人现眼,从万阵阁一来一回倒是把他累得够呛。 宁夙半眯起眸子,暗闪阴鸷之色。 顿时恶从心头起,生出了一个漂亮的歹计。 “好,我去给你拿新的阵法。” 宁夙不忿的拂了拂袖,乘着飞剑去了“万阵阁”。 这次,他把剩下的流火阵都拿了过来。 足足有一百道阵法。 他曾无意得知,流火阵过多阵法相融,会使人献身祭阵死于流火之中。 正好他见云芸小姐近来心情不佳,只要除了叶楚月,云芸小姐定然会侧目于他。 而且,阵法是叶楚月要求的,与他并无干系。 “叶兄,我取了一百个流火阵,需要都加给你吗?”他问。 “这……” 楚月犹豫了会儿,说:“那就劳烦师兄了。” “不劳烦,举手之劳。” 宁夙说罢,将一百道流火阵,俱都灌给楚月。 铺天的红火,将大地炙烤的火热。 每个弟子都在汗流浃背,并仔细观察着流火阵上方的气象。 半个时辰过去,依旧是一道闪电都没有。 粉裙少女撇嘴:“这也太丢人了吧,传出去,要被笑话死。” “再等等,说不定会一鸣惊人。”宁夙说道。 半个时辰过去,还是毫无动静。 宁夙轻勾了勾唇。 而就在这一刻,整个上界,黑云压天穹,红日被阴霾吞噬,骤然成了黑夜。 电光闪烁如若太阳,万道雷霆滚滚袭来,狂风摧断一座座高山和固若金汤的恢弘建筑,倾盆的大雨将平地浇盖成不息的川流,顷刻间,洪荒上界便没有征兆的陷入了末世般永久的黑暗和天灾的摧残。 第2207章 大楚:雷霆雨夜雪挽歌 整个洪荒上界,刹那间房屋万顷轰然倒塌,飞沙走石席卷于风暴之中,每一次轰隆隆震耳欲聋的声音,都伴随着万道雷霆之光以暗青的颜彩照亮无数张恐慌的脸庞。 无数富丽堂皇的宫殿都被摧毁,雷霆之光汇聚成龙的图腾,咆哮之时从密集的黑云中穿梭而过。 像是绝望,又如同新生。 上界众人,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只下意识以为是无端的天灾来临,天道要来毁灭杀伐掉所有的生灵。 有人跪在风雨里凄声喊:“是汝等坏事做尽,苍天开眼了。” 也有稚童把脸埋在母亲的胸脯,小手还拽着母亲的衣角,怯怯的说:“阿娘,我怕。” 还有寒门凡人,逆着狂风前行,剑指九天,墨发狂舞,朝着雷霆闪电笑到流泪:“乱吧,乱了吧,乱他个天翻地覆,看尔等王孙权贵何足道之!” 大楚境,沙石飞舞,风雨如注。 “阿音!”几个兄长们都在关键时刻去护住妹妹。 众人抱团取暖,仰头惊诧的望着说变就变的天穹。 兄长之一的楚世诀问:“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了?天要塌了吗?” “阿音不怕,哥哥们都在。”大哥身穿麒麟红袍,满面憎恶,双目发怒的瞪视着恐怖如斯的苍穹,“看来,七杀天翻脸无情,不讲道义,拒绝掉我们家阿音,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是啊,从七杀天离开后,我们传信回了大楚,但并未立即动身,而是在周边游玩,陪着阿音散了一个月的心才回来的,今日才刚到大楚,就出了这档子的事,可恨是音妹之才,来自于天选,老天看不惯它七杀天狐假虎威,不做人事。”四哥攥着拳头愤然的道。 父亲楚云城和祖父楚老爷子以及楚家的几位长老,原都在猜测异变的来源。 如今俱都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了。 “阿音天纵奇才,未来必凌驾于九重宫阙之上,七杀天因此触动苍天,是七杀天的损失,也是七杀天罪该万死。”楚云城冷笑。 妻子雪挽歌皱紧眉头,盯着翻腾在黑云里的雷霆苍龙看了好久,方才徐徐出声道:“云城,你忘了吗,阿音出生的那天,天上也有雷龙,只不过一直在大楚,而非整个上界、” 楚云城脸上的笑容,几乎如变戏法般瞬间凝固住。 楚世诀惊喜过旺,“娘亲,那更能说明是阿音啊。” “不!” 雪挽歌猛地一甩衣袖,嗓音陡然拔高,睁大了含泪的眼睛望向了丈夫。 泪水落下之际,她歇斯底里的道:“云城,是明月回来了,明月回来找我们了,她来了,是她啊,是明月啊,你告诉我,明月是真的对不对?是不是?” 众儿子愣住。 楚世诀:“娘,你疯了吗?” “我没疯。”雪挽歌指向天穹,咬着牙说:“当初大楚的天象之变并非因为南音,如今也不是因为南音,是非与否,我这个当娘的心中有数。” 楚明月的事,她过去之所以会将信将疑,是因为当年她调养好因生产落下的病根后,就去找了此前为她看身子的医师,却是人去楼空。 医师周围的修炼者住户跟楚云城的说法一样。 说那医师觉得实力不济,惭愧的离开了大楚。 然而,她在医师的密室内,看到了带血的针线。 血是人血,极有可能是医师的血。 她不知道医师用针线缝合了他自己身上哪一处的血肉,又为何要这么做。 但她看见医师在烛火幽幽的墙壁上,用刀子刻出了两个孩子。 让她至今难忘的是。 这两个孩子,都没有脸。 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画风。 一上,一下。 一个宛如仙子,手捧着山茶花,行走在盛开百花的云霄。 一个却在岩浆烈火之中,小小的手还朝上面伸着。 过去的日子,雪挽歌都有拜托祖家龙氏一族的父母去寻找楚明月的下落。 九万年过去,却始终不见任何的踪迹。 楚云城等人又在她耳边不遗余力的解释了这么多年,她也慢慢相信了。 或许,楚明月就是她的一个幻想。 或许,医师留下的壁画,并无他意。 直到这一刻,她看到了来自于天穹的异象。 就如同那年生产之时,她身下血崩,满床猩红,痛到晕厥前的那一刻,透过窗棂看到了一条小小的雷霆之龙呼啸着黑云走过风雨。 “娘亲。”楚南音两眼含泪,痛苦地道:“你喜欢过我吗?你真的有疼爱过我这个女儿吗?” 雪挽歌怔了怔。 楚南音自嘲的苦笑,“这么多年来,你不管哥哥们的前程,也不管我的死活,每日都在自怨自艾,要不就是独自看着明月发呆,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南音,为娘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雪挽歌无法回答。 她闭上了眼睛,浑身都在颤抖。 “南音,不可这么对你母亲说话,你母亲只是受到了惊吓。”楚老爷子说道。 “娘。”楚南音拽住母亲的衣袖,“你看,就连苍天都偏爱于我,为什么,你就不能把对那虚无之人的感情,也加注在我的身上呢?” 雪挽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脑子里挥之不去医师留下的化作。 她盯着楚南音浅金色的眼眸看。 沉默半晌。 万道雷霆再度炸裂响起的时候,雪挽歌冷不丁的问:“阿音,你死于灰烬过吗?” “啪!” 楚云城反手一掌,甩在了雪挽歌的脸颊。 这一刹,楚家人都彻底安静了下来。 一双双眼睛,发愣的望着楚云城和雪挽歌。 就连楚南音都觉得匪夷所思,一时半会儿难以缓过来。 毕竟在此刻之前,父亲对母亲的好都是不假思索的,融入于每一日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相伴的那些岁月。 雪挽歌的唇角,流下了一抹血迹。 脸色,煞白如纸。 她连擦血都没,直直的看向了楚云城,问:“我说对了吗?” “挽歌,你累了,需要休息。” 楚云城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我非要打你,是你要把这个和和美美的家,搅的不得安宁才肯罢休。” 雪挽歌苍凉的笑了笑。 第2208章 可恨叶某生了一张俊美的皮囊 楚老爷子紧皱起花白的眉,手里还拿着做工精致的鼻烟壶,冰冷着一张严肃的脸,淡扫雪挽歌,愠怒道: “挽歌,这就是你的不懂事了,南音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对她说出那样的话来?这世上,没有一个母亲,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化作灰烬。而你,雪挽歌,要反其道而行之吗?” “娘,你跟爷爷道个歉吧。”楚世诀道。 雪挽歌不言,仰头继续望着苍穹。 她抬起雪白的柔荑,长指轻抚这雷夜的狂风骤雨。 世人都恐惧风雨,而她,格外怜爱着这非比寻常的大风大雨。 浑身上下,散发着母亲的柔光。 “楚云城。”她抚摸着风雨,沐浴着雷霆闪电,忽而温和的出声。 楚云城低头看了眼自己虎口发麻的右手,心中生出了些许的愧疚,“挽歌,我……” “和离吧。” 雪挽歌笑着说。 楚云城对这风雨避之不及,而她要孤身朝风里走去。 这一巴掌,是她的决心。 “娘,你怎么能和离?”楚南音惊诧,“你与父亲年少相识,父亲待你如初,九万年未曾纳妾过,他……” “南音,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好。” 雪挽歌扭头望向了楚老爷子,“你说的对,这世上不会有一个母亲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化作灰烬,如若母亲知道话,会陪她一同成为灰烬。” 她不顾众人七嘴八舌的阻拦,独自走向风暴更强的中心。 天上的雷龙似在为她欢呼,又发出了万道雷霆的声。 楚云城想要去拦住雪挽歌,被那雷霆之声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几个儿子也被楚老爷子拦了下来。 他们就这样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当她快要走出楚家人视野之时,晦暗无光的黑色,从地平线开始消失。 一道白昼之光,冲出黑云,如希望的火把,点燃在荒野的冬夜。 光芒照在雪挽歌的身上,将那道身影照的如梦似幻,不切实际,宛如真正的仙人般。 上界各处,都在为白昼的恢复而欢呼。 七杀天等统御神灵师、仙灵师的地方,都在彻查今日之异象。 “夜尊,你怎一点儿都不急?竟还有闲情逸致喝茶?” 掌事长老忙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路过夜尊殿的时候,见夜墨寒优雅从容,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为何要急?”夜墨寒反问。 卿重霄:“上界差点儿要全部崩塌了,能不着急吗?” “崩塌,是坏事吗?何况本尊并不觉得是在崩塌。”夜墨寒又轻呷了一口茶水。 卿重霄嘴角轻抽,突然狐疑的问:“难道夜尊殿下知道这异象变故是何原因?” “嗯。” “还请明示。” “是因阿楚。” 夜墨寒又喝了口茶,语气带着点儿小骄傲。 卿重霄严重怀疑夜墨寒在与他说笑,丧着脸问:“夜尊因何得出的结论?” 夜墨寒反问:“重霄长老,没媳妇吧?” “老朽都一大把年纪了的,哪有什么媳妇。” “那就对了,你不懂,本尊理解。” “……” 卿重霄只觉得鸡同鸭讲,驴头不对马嘴,看着夜墨寒那怡然自得的模样和唇边的笑,感到异常的莫名其妙。 他寻了个措辞赶紧溜之大吉,怕是再呆下去会跟着夜墨寒一起得臆想症了。 小侍悄摸摸的问:“长老,夜尊这是怎么了?” “想女人想疯了。” 小侍目瞪口呆,回头看向夜墨寒的神情尽是膜拜臣服之色。 …… 星云宗,春门山。 百道流火阵,汇聚于“长老之子”。 无数道眼睛,都目不转睛的盯着。 宁夙见天色不变,叹了口气,“叶兄,实在不行就出来吧,召唤不出异象没什么丢脸的,我们星云宗的弟子都不会嫌弃你,毕竟你也是个可怜人,实在不行日后就跟着我宁夙来混?” 他虽是劝解楚月,实际上是在试探里面的人是否还活着。 焰光肆意闪烁,红色岩浆灼热的流火阵内,久久都没人回应宁夙的话。 粉裙少女遏制不住眼底的喜意,语气故作悲伤,“叶哥哥该不会死了吧,那可就太可惜了。” “妹妹如此关切,叫叶某好生感动,妹妹放心,叶某必要好好活着,至少要活到给你和宁夙师兄送终,方不负二位今日之忧心关怀。” 久违的嗓音出现,惊得宁夙眉峰狂跳。 粉裙少女惊得张大了殷红的唇。 却见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大火中走出,血色的衣袂微微飘起,妖孽的脸庞含着轻松自在的笑。 楚月见少女惊愕不已,轻叹了口气,“叶某自知魅力太大,让一面之缘的姑娘对我这般钟心,实在是可恨,可恨叶某生了一张俊美的皮囊。” 粉裙少女:“……” 宁夙:“……” 众人:“……” 他们修炼多年,还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风流成性的男子。 “你还活着?”宁夙忐忑的问。 “不出意外的话,叶某确实是活着的。” 楚月回身指向流火阵,“不过这流火阵,貌似有点儿问题了。” “此话何意?”宁夙心里忽而有了不好的预感。 楚月失望的叹息了一声,才道:“是这样的,宁师兄你操之过急,将百道流火阵都施加于我,导致流火阵互相灼烧,于是,这些好的流火阵,也都坏了。” “坏了?” 宁夙瞪目。 下一刻。 他如个猴儿似得,窜到了流火阵前,双手结印,唤起武神气力汇入流火阵。 气力游走一百道流火阵,最终回归武体。 宁夙脚步一个趔趄,两腿一软,差点儿跌倒。 楚月一手把宁夙扶住,担心地道:“宁师兄,没事吧?你别太伤心了,流火阵会坏掉,虽然是你的错,但你毕竟是天之骄子,长老他们不会怪罪你的。” 宁夙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恍惚间看着楚月的嘴皮子一张一合,甚至想把眼前碍眼的男子给杀了。 突地,一道身穿灰袍的老者出现,眉间有金色星芒图腾。 众人跪地:“见过大长老。” 楚月神色一动,将宁夙拦到了身后:“大长老不要怪罪宁夙师兄,宁夙师兄不是故意要毁坏掉一百道流火阵法的。” 第2209章 好久不见月美人 宁夙正处于流火阵损坏的震惊之中,听到楚月看似为他着想的话,险些一口血给气的吐了出来。 偏生叶楚月一个假仁假义伪君子的模样,他还不能训斥几句,只能生生地吃了这哑巴亏。 “大……大……大长老……” 宁夙语无伦次,近乎哭腔,发红的眼睛似欲落泪,“不是我,我也不知道那百道流火阵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了!” 宁夙陡然指向楚月,瞪圆了眼睛愤然地道:“是你!叶楚月,是你对不对,是你故意的,原来这就是你的真实目的。” 楚月眉梢轻轻一挑,眸底有狡黠戏谑的流光稍纵即逝。 她非但没有指责宁夙,更无反驳之言,而是面朝大长老,颔首作揖道:“大长老,都是晚辈的错,还请大长老不要责怪宁夙师兄,晚辈相信,宁夙师兄都是无心之失。” “对对对,我是无心的,都是她叶楚月的错!”宁夙点头如捣蒜,眼睛里爬满了血丝。 他柴门出身,历经千辛万苦才进了星云宗。 眼见着就要有大好的前途,怎能因为一个低贱之人,一个过失,就毁掉自己光明璀璨的下半生呢? “够了!” 大长老负手而立,横眉冷对,语气不容置疑的道:“宁夙,跪下!” 宁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大长老,还想辩解,“大长老,叶楚月都承认了是她的错……” “她为你承担错误,给你当替罪羊,是她的仁义之举。”大长老冷喝:“宗外之人尚且知晓道义,你作为星云宗弟子却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做错了事连承担的勇气都没有,只知一昧的推卸责任,老朽为星云宗有你这样懦弱无担当的弟子而感到痛心。” “大长老……” “马上就是宗门选拔新弟子之日了,你让宗门失去了流火阵,要宗门如何收取新弟子?” 大长老端的是不怒自威,拂袖喝道:“星云宗规,私自毁坏万阵阁阵法的弟子,淬魂鞭打十下,你毁坏一百零三道流火阵,应当打一千三十下淬魂鞭,除此之外,你使宗门无法选拔新弟子,又险些伤害到叶楚月,罪加两等,剥夺你内门弟子的身份元牌,贬为外门弟子,并且要杂役三个月。” “啪嗒。” 宁夙两腿发软,一屁股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 泪水委屈的涌出眼眶。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若家中的母亲得知他的现状,只怕会崩溃的晕厥过去。 “宁夙师兄,你也别怪大长老,大长老也是为了星云宗好。”楚月把宁夙扶起来,“我相信,以宁夙师兄的为人和铮铮铁骨,一定不介意这小小的惩罚。” 小小的惩罚? 宁夙错愕的把眼睛瞪得滚圆,见鬼似得看着不说人话的楚月。 周围的弟子,目光交错间,小心翼翼的窃窃私语: “叶公子不仅生得俊俏好看,没想到还有个好心肠,虽说没什么过人的天赋,但也算是个良善之人吧。” “这位新来的公子要天赋有长相,确实良善,常人都看得出宁夙师兄来者不善,她非但不怨,竟还以德报怨。” 宁夙听到那些不停叨叨的话语声,每一个字都像是钢针扎入他的头颅,让他头痛不已。 旁人看不出叶楚月的用心险恶,但他却看的清清楚楚。 “扑通”一声。 宁夙屈膝跪在地上,双手抱住了大长老的腿,仰头可怜的望着大长老,说:“大长老,明天行刑可好?” 大长老还在犹豫。 楚月再道:“大长老,让宁夙师兄做个心理准备也好。” “嗯。”大长老点点头,多看了眼楚月。 宁夙擦了擦泪,劫后余生似得松了口气。 等到晚上,云芸小姐就会带着人回来了。 若是云芸小姐愿意帮他求情,肯定可以减免责罚。 届时,必要这叶楚月万劫不复。 宁夙狠狠的瞪向了那气死人不偿命的男子。 楚月脸上堆满的笑容,“宁夙师兄莫要感动,是叶某应当做的。” 宁夙:“……”这人能不能去死? 神像高处,肩上云霄有酒香弥漫。 戴着斗笠的男子,手执一壶用红玉石制作而成的酒壶,背部懒洋洋的靠在了神像巨大的侧脸之上。 执酒的手,轻搭在曲起的右腿膝盖。 他低低的笑了声。 星云宗人海茫茫。 他只看到了那一袭红衣风流倜傥又俏皮的男子。 “好久不见。” “月美人。” 一阵风袭来,掀开了遮住脸的黑色薄纱,露出了如画般的眉目。 那双眼睛,似丛林里最高贵且充满野性的狼,红的像是有血液在流动。 …… 春门山一层。 大长老拂开人群,打算离开。 几步过后,顿足停下。 他回头看去的刹那,捕捉到了楚月唇边的笑。 “叶楚月。” “大长老?” “你随老朽来。” 楚月临走前,拍了拍宁夙的肩膀,“宁夙师兄怎么还哭了呢,你是为自己的后事担心吗,别怕,等你死后,每逢清明中元,叶某都会亲自去祭拜你的。” 走时,与粉裙少女擦肩而过,又叹:“虽说你得不到像叶某这般的男子是你人生最大的遗憾之事,但谁的人生没几个遗憾呢?” 宁夙:“……” 粉裙少女:“……” 到底是什么给了叶楚月的错觉,让她误会至此啊! “大长老,等等晚辈。” 楚月脚步轻快的追上,大长老听到身后的声音,却是险些一个趔趄给摔倒。 宁夙满目憎恨的瞪视着楚月的背影,袖袍下的双手死死攥紧,填满胸腔的怒火似欲凝为实质! 他看看天色,眼底炙热。 云芸小姐快回来了。 到时。 就好了。 由不得这叶楚月来得意洋洋。 …… 长老殿,恢弘而气派,壁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麒麟图腾,东边炉中点燃着遂愿檀香。 大长老不说话,一心摆弄着炉香。 楚月望向大长老的背影,笑眯眯的开口:“不知大长老唤晚辈前来,所谓何事?” 大长老放下遂愿檀香,回头看向了楚月,“如今四下无旁人,小友何不真实以待?” 闻言,楚月慢慢地收起了脸上的笑。 第2210章 两千淬魂鞭,贬为外门弟子 “晚辈不知,大长老此话何意,还请长老明示。” 楚月优雅从容如贵公子般端起了桌上的一盏清茶,不疾不徐的喝了口。 “是你,毁坏了流火阵,却栽赃嫁祸给宁夙,看似为宁夙说话,实则急于给宁夙定罪。”大长老缓声道。 楚月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先问了个问题,“且容晚辈冒昧的问一句,贵宗故意杀人未遂的罪责,该当如何?” “两千淬魂鞭,贬为外门弟子。”大长老道。 所谓的淬魂鞭,是各大顶级宗门的独有之物。 每一鞭打下,并非砸在武者的皮肉,而是元神和灵魂! “宁夙师兄故意杀人,晚辈并非揭穿,说起来,还帮宁夙师兄减了将近九百的碎魂鞭。”楚月笑道。 大长老眼神犀利的注视着眼前年轻的男子。 末了,问:“这般说来,老朽还得感谢你了?” “不敢当,不敢当。”楚月抱了抱拳,“大长老实在是要谢,就把这青玉香炉和琉璃碎命灯,以及这壁画上的火麒麟雕刻赠送给晚辈吧。” 大长老:“……”这下,倒是把一大把年纪的他给整不会了,沉默了良久,硬是憋的满面通红。 “你若喜欢,拿去便是。”大长老嘴角狂抽了几下,无奈地道。 “晚辈叶楚月,谢过大长老!” 楚月陡然而至的高声,似那无端响起的雷霆,叫大长老吓了一跳。 大长老随即便看到,适才还算稳妥沉着的人儿,唰唰几声留下几道残影,一溜烟的时间就把长老殿给洗劫一空,差点儿把值钱的东西都拿着了,最后甚至还盯着大长老眉间的金芒印记看。 这一看,直让大长老满心恶寒,头皮发麻,严重怀疑他这眉间印记是金子做的话,都会被那少年气十足的男子给扣下来卖钱了。 “你便这么穷?”大长老无奈地问。 楚月点头如捣蒜,“自幼无父无母,流落街头,无数次跟死神擦肩而过从而死里求生,一介漂泊为安天涯为家的乞儿,能不穷吗?” 说这话的时候,不仅是在说莫漂泊,更是在说曾经的她。 作为楚明月的她也好,古武门主也罢,年幼之时,和莫漂泊的命运是十有八九的相似。 大长老感受到她身上由内而出的忧郁,语气缓和了些,说:“小友莫要愁,往后星云宗就会是你的家,虽说流火阵因你而毁,但你毕竟是唤海贤弟的独子,老朽也不会拆穿你,不过,你也不可心安理得,人做了错事,就得学会弥补。” 他寻思着叶楚月是知晓自己的天赋不如旁人,才故意毁坏掉流火阵,故而是不愿意面对流火阵测出来的天赋结果遭人嗤笑罢了。 “大长老说的是。”楚月低声道:“弟子略通阵法之道,愿入万阵阁,制出新的流火阵。” “你能制出?” “我能。” “很好。” 大长老把腰间的令牌丢给楚月,“这是万阵阁的出入令牌,从此,你可自由出入万阵阁,随便观察里面的阵法。” 楚月接过令牌,虚眯起眼睛沉思了良久,蓦地看向大长老,问:“近日可否有人与长老相见,说起我的故事?” “锦绣乾坤的虞恨天来过一趟。” “晚辈所说的,不是虞公,是否另有其人?” 虞恨天与帝域来往密切,不会过多插手她的事,就是不想让人起疑。 楚月自不相信大长老对她是一见如故,想要来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忘年交才对她这般好。 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定有旁人为她说话。 大长老惊叹于她的敏锐,也不瞒着,“是有一人。” “何人?” “炽狼一族,狼王风主。” “啪!” 楚月拍桌而起,眼里满是喜色,“长老是说,狼王,风主?” 大长老点了点头,“你们是故人?” “是,也不是。” 楚月咧开嘴笑,眼里泛起了一抹红。 “年轻人,老朽真不懂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什么?”大长老望着楚月发红的眼睛,心中不由想入非非,随即摆手道:“去万阵阁吧,等你准备好流火阵,老朽亲自为你举办入宗大典。” “是。” 楚月笑着往外走。 大长老摸了摸雪白的胡须,皱紧了花白的眉头,脑子里是狼王风主宠溺的语气,还有叶楚月强忍热泪的眼睛,脑子里已经编造了一段两个男子曾经的过往,俨然成了突破世俗枷锁的禁忌之恋,最后却又不得不分道扬镳。 “可怜啊。” 最后,大长老长叹一声。 云唤海一来,就听到了大长老的叹息,便问:“大长老这是怎么了?” “你那儿子,吃了太多的苦,还受了情伤,你这做父亲的,日后得好好补偿。”大长老板着一张脸道。 云唤海:“那是自然。” 大长老又问:“你方才来时,没看见你儿子?” “远远地倒是看见了个毛头小子,生得倒是俊,可惜有些妖。”云唤海平淡地道。 “五日后,老朽会给她举办入宗仪式,任意择师,到时你可要到场,莫要像今日这般缺席,会寒了孩子的心。” 大长老说的是语重心长,苦口婆心,还有几分旁敲侧击,云唤海却像是听不出大长老弦外之音,对叶楚月不曾有半点儿的关系,只道:“她不过是新晋武神境,得如此殊荣,怕是不合星云宗的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合不合,也是人说了算。” “大长老说的是。” “……” 此刻,楚月在去万阵阁的路上,眸光炽烈的望着越来越近的万阵阁。 她若有不计其数的流火阵,就能快速解除本源之气的压制,恢复到巅峰。 本源之气起源于上古阵法时代本源一族。 她的本源之气曾启动大焚音功法,又融入流火阵,还有上古魔王陪伴。 制作流火阵,并非难事。 她的目标之所以是万阵阁,目的就只有两个。 除了完全掌握本源之气以外,她最大的目的,就是控制更大的阵法,将流光海域彻底封印。 流光海域完全封印,上界的人就也去不了下界了。 既不能释放所谓的天劫,也不能在知晓她是当年的楚明月时,去伤害她在帝域的家人。 届时,她便会拆掉这一身男衣,以最真实的样子,出现在中、上两界修炼者的面前。 她仰头望向苍穹,野心之火似欲燎原,也欲滔天而起! 第2211章 她是谁—— 从春门山到万阵阁,需要走很长一段的陡坡。 半道。 楚月的双足缓缓停了下来。 却见上百来只的仙鹤从苍穹的尽头掠来,飞过云山云海,停在她的头顶上方。 初冬的太阳,万丈日辉被无数仙鹤的身影挡住。 其中一只仙鹤的脊背上,站着一位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 少女蓝裙着身,衬得肌肤如羊脂玉,明媚而白皙,生得一双柳叶眼,眼梢染上浑然天生的绯红之色,有着与生俱来的傲气,就那样背着一把金色的长弓,淡漠的睥睨着下方孤独一人的楚月。 “她是谁?”少女问道。 “回禀云芸小姐,此人叶楚月,唤海长老和山月夫人遗落在外的孩子,也是云芸、云羽二位小姐的兄长。” “一介乞儿,也想成为我们姐妹二人的兄长?” 云芸的语气极致的平淡,略带着几分巨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她渐渐的收回了眼神,彻底忽视掉这所谓的兄长。 她的声音不算大,下方的楚月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显是故意而为之。 轩辕修不悦地道:“世上珍贵的情谊,便如无价之宝,这云芸,当真可恶,分明是兄妹,却不见半点温情。” “谁说兄妹就得有情谊了?”楚月嗤笑了一声。 上界大楚,她还有好些个哥哥呢。 轩辕修许是知晓楚月想到了大楚的哥哥,便缄默了下来,不再多说一个字。 楚月刚要抬足走向万阵阁,身后上空却传来了云羽的喊声:“且慢。” 云羽乘坐仙鹤不断的接近楚月,仙鹤朝下滑翔即将落地之时,云羽跃然而下,朝楚月小跑而来。 她穿着雪白的羽衣裙,不施粉黛,却如如水芙蓉的眉清目秀。 “阿兄。” 云羽拽着楚月的衣角轻晃了晃,另一只手擦去额角细密的香汗,内疚地说:“抱歉,我没能及时迎阿兄入宗门,阿兄,姐姐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向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实则对阿兄你想念盼望的很。” “嗯。”楚月淡淡的应着,脑子里却在盘算流火阵的事。 她若能以最少的材料,炼制出无限多的流火阵。 岂不是说,多余的流火阵就能投喂给本源之气了? “阿兄这是要去哪里?”云羽问道。 “万阵阁,有事吗?”楚月反问。 云羽眨巴了两下眼睛,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阿兄是不是很厌恶我?” “一般,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楚月迈步走向了万阵阁。 云羽站在原地不动,盯着楚月的背影看,张了张樱红水嫩的唇,欲言又止了好半晌。 “小羽,看到了吧,她没有心。” 云芸停在云羽的身旁,抬眸望向楚月,冷嗤:“空有一副皮囊,除了能卖个好价钱以外,没有任何的价值。” “可他,毕竟是我们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啊。” “若我云芸的哥哥是个废物,倒不如从来没有。云羽,记清楚,弱者,废物,只有被奴役的资格。” 云芸眉梢轻挑,冷笑了一声。 “云芸小姐。”侍者来道:“宁夙公子想要见你,见是不见?” “让他滚。” “是。” “……” 万阵阁。 楚月拿着大长老的令牌进入阁内,阁楼外层看去有九层,和大多古色古香的楼阁别无两样,里边更是别有洞天,各种各样的阵法散发光火漂浮在空。 万阵阁的看守者为楚月带路道:“叶公子,里边请,左边风月殿是你暂时住宿的地方,风月殿旁边,就是练阵房,你想要练阵的话,将所需要的材料告诉给我,我便会为你取来。” 看守者对楚月毕恭毕敬,话语略带谄媚。 他只想着叶楚月能得大长老的赏识,必然是个天赋绝佳之人。 阵法文明没落衰败了太多,早不如上古时期。 若能培养出个阵法天才送去上界的话,星云宗说不定就能借此机会晋升为十大宗门之首。 “去练阵房看看。” “在下这就为公子带路。” 看守者带着楚月走过一座玉石堆起的拱月桥,就到了练阵房前。 他把练阵房的门打开,与里面的阵法师介绍道:“诸位,且停一下,这是新的阵法师,唤海长老之子叶楚月。” 有个古灵精怪的少年问道:“唤海长老姓云,她怎么叫叶楚月?” “小孩,大人的事别乱问。” 看守者瞪了眼,旋即面向楚月,脸庞堆满了笑,“叶公子想练什么阵法?” “流火阵。” 看守者和阵法师们闻言,俱是面面相觑,瞬间便来了兴趣。 像流火阵这样的级别,只有内门弟子级别的阵法师才能做到。 而他们,都是些外门阵法师。 “流火阵好,好啊,在下这就为叶公子搜集材料。” “那就有劳阁下了。” 楚月一面笑,一面在心底里打着算盘。 不多时,看守者带着满满一大堆的阵法材料过来,“叶公子,这些都是制作流火阵所需要的材料。” 楚月礼貌性的点点头,接过阵法材料,眸光一扫,心动不已。 这里面随便一个东西,放在流光海域下的帝域大陆,都是能引起血雨腥风武者争抢的好东西。 “叶公子,需要在下为你讲解如何制阵吗?”看守者问。 “不用。” 听到这回答,看守者和里面的人,都以为遇到了万古难遇的大天才。 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楚月把制阵材料拿出,开始制阵。 制阵的同时,本源之气悄无声息的吞噬掉材料里面的好东西。 等本源之气吞噬完毕,楚月故作出元神之火失控的样子,将这些材料一把火烧毁了。 正等待楚月一鸣惊人的看守者等人,如今已是目瞪口呆,各自都在怀疑人生的凌乱之中。 “叶公子,这……” “抱歉,第一次制阵,没拿捏好火候,还请阁下重新为我拿些制阵材料来。” 第一次,制,阵……? 一双双眼睛顿时瞪大。 俱如风中石化的雕塑般,额头落下了一排排象征着无语的黑线。 尤其是那身穿红衣的“男子”还笑得童叟无欺,黝黑的眸清澈碧透而纯粹。 众人愈发无语了。 第2212章 来见我的好兄弟叶楚月 楚月见看守者迟迟都没有动静,轻叹了口气,“罢了,我还是去跟大长老说,我不制阵了吧。” “公子,别别别,在下这就去为公子拿材料。” “那就有劳阁下了。”楚月眉开眼笑,妖孽精致的脸庞,神情那叫个无辜。 看守者一鼓作气拿来新的制阵材料,等本源之气将精华吞噬干净,楚月三下五除二用武神之气“不小心”的给崩坏掉了。 “阁下若不愿让我制阵,我还是去回绝了大长老吧。” 楚月刚要走就被欲哭无泪的看守者给拦了下来,又马不停蹄的去拿出新的材料,而结果毫无疑问,又被楚月用新奇的方法毁坏的彻彻底底,完全看不出制阵材料的本来面目,看守者肉疼滴血的刚要为死去的制阵材料哀悼流泪,就对上男子那天真无辜的神情,便咬咬牙,继续搬运材料。 如此周而复始了几次,满地都是被损坏掉的好东西。 看守者目之所及,满是狼藉,太阳穴紧跟着突突的跳动了两下,泪水含在眼眶倔强的不肯掉落下来。 …… 夜深时分,皓月当空,星芒盈辉轻笼大地,将春门山周边的五座神像都照得神秘且古老。 “我要见云芸小姐,让我见云芸小姐。” “宁夙,云芸小姐不愿见你,请回吧。” “不可能!” 宁夙一甩衣袖,瞪着眼前传令的侍者,满面愤然的怒道:“云芸小姐怎么可能不愿见我?我告诉你,你少在这里挑拨我与云芸小姐的感情。” “感情?什么感情?” 侍者身后走来一人,正是那位云芸小姐。 云芸气质冷淡春秋的凉水,眸色更是冰冷,语气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宁夙师兄这话,若是叫旁人听了去,只怕会有损我的清誉,还请慎言为好。” 宁夙咽了咽口水,再无方才对侍者的嚣张气焰,整个人的气势都弱了几分,满腔的话语堵在咽喉发不出一个音,反而是一双眼眶先是红了个彻底,如受尽委屈的小媳妇。 “没什么事的话,那就告辞了。”云芸转身之际,两侧臂弯间飘起的丝绸被宁夙给牢牢地抓住。 宁夙喉结滚动,酝酿了一番措辞,才鼓足勇气道:“云芸小姐,请你救救我,大长老褫夺了我内门弟子的身份牌,还将我贬为外门弟子,甚至还要做杂役,还要遭受一千来到淬魂鞭。” “然后?” “然后……然后……”宁夙急道:“然后就只有你能救我了。” “你的生死,与我有关?区区外门弟子,妄想与我攀关系,宁夙,我看你是病得不轻。” 云芸将绸带抽回时,刻意用力,绸带便猛如钢刀,在宁夙的脸颊刮出了一道血红的伤口。 “连一个宗外乞儿都对付不了,也有脸让我为了你去求情,可笑至极。” 言罢,只留给宁夙一个绝情的背影,云芸便飘飘然的转身走进夜里。 宁夙一脸绝望,无力的跪倒在地,难以置信的望着不讲情面的云芸。 那一瞬,他心如刀割,万念俱灰。 愤怒之火从灰烬中重生燃起,烧的旺盛炽烈。 他怒不可遏的甩袖,转身离去,直奔万阵阁。 既然他宁夙的余生前程都被毁了,也不会叫那叶楚月好过,定要让叶楚月有死无生! 他一脚踹开万阵阁的门,瞪目朝四处看,气势汹汹的怒喊:“叶楚月在哪里,让叶楚月滚来见我!” “宁夙公子,你这是怎么了?”看守者抱着一箱制阵材料,闻讯而来,冷着脸道:“你知不知道,作为弟子,目中无人在万阵阁放肆,若被长老们知道,是要被严惩的。” “那就严惩吧,何不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告诉我,叶楚月在哪,我要去杀了她,用她的项上人头,祭我宁宿的武道之路。”宁宿骤然拔出冰蓝长剑,眼底怒火烧的炙热。 怒到极致,清俊的脸庞甚至还浮现起了一抹阴翳的狞笑。 “叶公子在练阵房。” 看守者也受够了那姓叶的公子乱用材料,倒不如借刀杀人,让这一心找死的宁夙做个出头鸟,为他解决掉眼前的燃眉之急。 “她还有脸去练阵房?她去练阵房是要做什么?” 宁夙提剑朝练阵房走去,高高举起了冰剑。 看守者说:“她要练流火阵。” 练阵房的黑石门骤然打开,出现了一张年轻俊美的脸,恰好在那冰剑之下。 宁夙的动作生生停下,眉峰紧紧地蹙起。 看守者在后边瞅着却是疑惑不解,不懂宁夙的剑怎么就没把那铺张浪费的叶楚月劈死。 “宁夙师兄,你来做什么?”楚月问道。 “我为何而来,你用不着知道,你告诉我,你为何要练流火阵!”宁夙咄咄逼人的问。 “阁下,你为何要跟宁夙师兄说这些?” 楚月嗔怪的看了眼看守者,叹了一声,方才无奈的道:“叶某这不是想着,制出一百道流火阵,好弥补万阵阁的空缺,不影响日后收取新弟子。” 练功房内苦不堪言的阵法师,瞧见面熟的宁夙,全都把一肚子的苦水倒了出来。 “宁夙师兄,你可算来了,你且看看这新来的师弟,为了制作流火阵,浪费了多少制阵材料,那可都是难寻的好宝贝啊。” “毁坏材料倒也罢了,偏生一道流火阵都没炼制出来,这要被长老知道了,岂不是要大动干戈一场?” 那些声音充入宁夙耳中,却如一阵风吹灭了宁夙的满身怒火,心绪复杂,惭愧感亦是油然而生。 原来,叶楚月在大长老面前为他的求情,是发自肺腑之言。 如今为了他,冒着被责罚的风险,不惜为他踏入阵法之道,为他练阵。 看守者急得如火上飞鹰,出声提醒道:“宁夙公子,你是因何来万阵阁?” 他试图刺激起宁夙的记忆。 宁夙却道:“我是来见我的好兄弟叶楚月的。” 看守者:“……”这些年轻人,一个两个都跟有大病似得,叫他搞不懂。 宁夙低下头,望着楚月因为制阵失败而焦黑的手,一滴热泪从他的眼眶流出。 今日出事之后,昔日好友视他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反观差点儿被他害死的叶楚月,为他绞尽脑汁。 思及此,热泪滚滚流出。 神农空间,轩辕修和魔兽们都已经傻眼了。 轩辕修惊叹:“这……这也行……?” 楚月低眉垂眸,抬手轻摸了摸鼻子,眸底骤闪过无奈的狡黠之色。 第2213章 这世上总有人饥不择食 “月兄,没想到你是如此良善正义之人,抱歉,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乱用流火阵,导致犯了这么大的错,还让月兄为我来锻造流火阵。” 宁夙热泪滚烫,望着楚月的眼神,就如同看到了至亲般。 楚月坦然的笑了笑,焦黑的手轻拍宁夙的肩膀,“宁夙师兄,叶某定会锻造好足够的流火阵,来减轻师兄的惩罚。” “我们一起,若实在锻造不出,我宁夙也愿坦荡荡的面对。” 宁夙刚要伸出手去抱住他的好兄弟,就见楚月先一步从看守者手里拿过偌大的箱子,继而进入练阵房,重新练流火阵。 作为阵法师,宁夙算是个门外汉,如今也不管宗门规矩,跟着楚月瞎捣鼓。 然而,不管怎么锻造,所用的材料都会被毁坏掉。 接二连三毁坏了几十次,宁夙痛心又失望的看着满地的损坏材料,萎靡颓废的低下了头。 “快天亮了。”宁夙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唇边扯开了自嘲的笑,“这果然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怪我有了害人之心,那一千淬魂鞭,是我应当承受的。” “嗝~” 一道突兀之声,无端的响起。 宁夙、看守者、和诸多阵法师们,全都望向了忽而打嗝的男子,只觉得万分的匪夷所思。 “月兄……” “叶某曾在幼年时听路人说。” 楚月垂下睫翼,颤声说:“人,悲伤到了一定境地,会打出伤心之嗝,当时还当是说笑,而今方才知晓确有此事。” 宁夙感动到无以复加,涕泗横流,发红的眼睛如同凝望悬崖边的情人般,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月兄。 从来没人,会为萍水相逢的他,打出伤心的嗝。 纵然最后没能锻造出流火阵,这份情谊,他都会铭记在心里永世不忘。 楚月体内被压制的本源之气经过这番汲取,又松动了不少。 形成了新的火种不说,还能凝聚成生灵的模样,离开武体常伴她。 她耷拉着头,浓密纤长的睫翼遮盖住了眼底疯狂遏制的笑意。 “月兄,日后在星云宗,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我们走,不练阵了,这既是我咎由自取的罪过,就不让该月兄来为我赎罪。” 宁夙攥住楚月的腕部就要往外走,楚月却如巍峨之山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当宁夙不解的回头望向她,她却缓慢的把手抽回来,恹恹地说:“宁夙师兄,我还想再试一次。” 本源之气吞噬的差不多了,她也该好好的锻造流火阵。 一名年轻的男阵法师嗤笑了声,“阵法师哪有这么好当,真当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锻造流火阵了呢。” 宁夙闻言,一个箭步冲上前,手中的冰剑氤氲着蓝烟,裹挟着刺骨的寒风,抵在了男阵师的脖颈。 “给月兄道歉,听见没有?”宁夙怒火中烧,眼里尽是可怖狰狞的杀气。 男阵法师被脖颈利刃凉飕飕的触感惊得毛骨悚然,“我……我错了……我不该肆意诋毁叶师弟……宁夙师兄,刀剑无眼,还请你手下小心。” 宁夙冷哼了一声,就把冰剑收回。 他也知晓叶楚月锻造不出流火阵,但他依旧折服于这份感动。 练阵房外,出现了杂乱纷沓的脚步声。 许许多多的弟子听闻一个门外汉还要来强行锻造阵法,都赶来万阵阁看这天大且荒唐的笑话了。 万阵阁的看守者见弟子越来越多,为了方便叶楚月出糗,他特地施了个阵法,袖口掠出两道乳白色的烟火,笼罩整座万阵阁,使万阵阁四面八方的壁面都逐渐变得透明,直至完全消失。 这样一来,没了房屋和壁面的遮挡,弟子们便能近距离的观望楚月锻造流火阵了。 “云芸小姐,云羽小姐,你们来了。” 看守者的脸上堆满了笑。 “嗯。” 云芸穿过人群,停在了不远处的黑石桥,恰好能看到楚月是如何制阵的。 “宁夙怎么也在这里?”云羽诧然的道。 “这世上,总会有饥不择食,病急乱投医的愚蠢之人。” 云芸冷笑,“是我高估他了,竟然觉得叶楚月能帮到他,他这辈子,也就这么点出息。” “阿兄她的手因为制阵都破了皮。”云羽心疼地说道,水滴滴的杏眸还闪烁着泪光。 “妄图在不擅长的领域取得成就,便要付出失败的代价,废物就是废物,做什么都是废物。”云芸垂下了眼帘,讥诮的说。 周边弟子们听到这话,都悄悄然的互相对视,更是嘲讽的看向了那还在制阵的男子。 “回吧。” 云芸淡淡说完,转身就要走,水蓝色的长裙,轻拂过黑石桥边。 “云芸小姐口中的废物,却是重情重义之人。” 宁夙出现在黑石桥的另一头,双目直视云芸,朗声道:“我宁夙用百道流火阵,险些害死月兄,且将阵法全部损坏,犯下弥天大错。我曾头顶祥云,呼朋唤友,推心置腹,是无限的风光。而就在昨晚,我那些只会谄媚的师兄师妹们,不曾有一个愿意见我,都当我是瘟神。反倒是月兄她不惜踏入万阵阁,为我锻流火阵,一夜辛苦她未曾有半句怨言,哪怕双手破裂烧焦她也不皱一下眉头,甚至还要继续。我宁夙何德何能,能得此般重情重义之人的看重。” “你,想说什么?”云芸轻蔑地问。 “我想说,叶楚月她自幼年始就流落在外,二十载来成武神,在座的诸位,敢保证同样的境况下,你们也能修炼到武神境吗?” 宁夙的声音更大了些,“非但如此,她自所有人厌恶看不上的流光海域而来,却比在座的诸位都要良善。” “啪,啪,啪——” 云芸优雅的拍了拍手掌,发出几道清脆的音,依旧不改她眸底的潮湿,如仙灵俯瞰凡人。 “所以呢,你妄图希望你口中的废物能够锻造流火阵?宁夙,蠢笨如你,真是贻笑大方。”云芸说到最后,发出了几道笑声。 而就在这时,一窜火光铺天盖地的燃遍了万阵阁。 光火消失之际,楚月的掌心,出现了一道流火阵。 她笑吟吟的望向了脸色极其难看的云芸,“看来,叶某不该在这时锻造好流火阵的,让云芸小姐颜面扫地,是叶某的不是。” 第2214章 这样的父母,不要也罢 周遭弟子不可置信望向了楚月掌心的流火阵法。 焦黑混血的掌面,悬浮着猩红的光阵,上古时期晦涩难懂的符文在风里轻轻扬起。 手执阵法的男子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眼梢晕染开的绯红之色又妖又邪,一双漆黑似墨的眸子,充斥着玩味。 “阁下,拿材料来。”楚月斜睨了眼看守者,再道。 看守者惊了好一会儿,才准备抬步去搬制阵材料。 身后,传来楚月的嗓音:“听好了,我要锻造九十九道流火阵的材料,一起给我拿来。” “公子是要锻造九十九道流火阵?武体和元神那可是吃不消的。”看守者震惊之余,不忘提醒道。 “无妨,去拿。” 云芸在内的众人,都以为楚月要不间歇的锻造这么多阵法。 而当看守者把成箱成箱的制阵材料拿来后,楚月长袖一拂,狂风掠出,将全部的制阵材料都卷了起来。 这时,弟子们方才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以及叶楚月接下来究竟要做什么。 年轻的阵法师高声道:“叶楚月她是要九十九道流火阵一起锻造,我的天,她疯了吗?阵法的反噬威力不容小觑,若是反噬,她的元神怕是会当场炸裂溅血。” “既然她要找死,我们站远点儿,别让那脏污的元神之血溅到自己不就好了。” 一袭粉裙的少女嫌弃地用手捂住鼻尖,在黑石桥上往后退了几步。 宁夙瞪目看她,“梵星语,她的血,比你干净多了,你哪来的脸说这话?” 这梵星语平日里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头,一口一个宁夙哥哥喊得比什么都勤。 昨日担心殃及了自己,逃离的最快,生怕宁夙会把她拖下水似得。 宁夙在见云芸之前,特地不死心的去找了一趟梵星语。 梵星语当场给他表演了个跨火盆,说是近来沾染晦气,要祛祛晦气。 把事做到这个份上,宁夙再待下去脸上也挂不住。 “宁夙师兄,我瞧那叶楚月生得不错,你该不是爱慕她吧?”梵星语含笑说道:“以前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不害臊,也不知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性,像你这穷乡僻壤小门小户出来穷酸武神,还妄想攀高枝。我看你怕是求爱不得,万念俱灰,干脆破罐子破摔,喜欢上了个男子。” “梵星语!” “不过……”梵星语打断了他的话,“我看你的新欢,怕是要死在流火阵下了,这就是不自量力的下场。师兄,你还是好好准备一下为她收尸吧。” “扑扑扑……” 大火,冲天而起,席卷了整个万阵阁。 烟雾弥漫而出。 红光绚烂阁楼。 从其他山头远远看来,倒像是万阵阁着了大火似得。 大长老、云唤海及妻子山月夫人匆匆赶来灭火。 万阵阁里面的弟子吓得抱头鼠窜。 梵星语以为九死一生,逃跑之际慌慌张张的推了把云芸,并慌乱的大喊: “叶楚月,你自己死就罢了,为了一时的好勇斗狠,你要我们和万阵阁都赔命吗!” 宁夙下意识要逃生去万阵阁外面,转头冲了一段距离猛地用软靴刹住。 犹豫挣扎了好一会儿,咬咬牙,憋着一口气逆行进人群,直奔向楚月。 “月兄,你在哪,还好吗,我来救你了。” 宁夙用缠满武神之气的双手,试图去扑灭眼前的大火,一步步艰难的前行。 晨光破晓,东方的璀璨自云中来,折射到春门山旁的五座神像。 神圣,威仪。 万阵阁内,则上演了一场兵荒马乱。 倏地! 千万条火光回到了一个地方。 烟雾轻绕。 那道身影盘膝坐在原处,武体四处盘旋着好似日辉般的百道流火阵。 她于微弱的火色与薄烟里缓缓的回过头看向了众人,红唇勾起了一抹笑,谦逊的道:“诸位,抱歉,叶某初次制阵,一时没把握住火候,让诸位受惊了。” 众人:“……”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初次制阵,就制了一百道流火阵。 这要那些个阵法天才还有何立锥之地? 宁夙站在楚月的面前,喜极而泣,泪流不止,如孩子般哽咽道:“月……月兄……” 楚月耸了耸肩,“叶某说了吧,能锻造出来的。” 适才那一场大面积的流火,是她特意放出的,目的就是为了吞下三分之二的制阵材料。 这些,可都是下陆难寻的好宝贝。 也就是说她私下能锻造出两百道流火阵喂给本源之气。 为此,她的手臂还被烧伤了好大一块。 “扑通!” 宁夙屈膝跪了下来,泪眼朦胧的看着楚月手臂的烧伤,“月兄为我差点儿丢了命,还落下了这么严重的伤,月兄,日后宁夙愿为你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楚月张了张嘴,竟不知要说什么好,甚至还有几分心虚的惭愧。 “发生何事了?” 大长老一行人进入万阵阁。 看守者回:“是叶楚月她锻造流火阵……” 话还没说完,就被九长老云唤海给打断。 “放肆!” 云唤海气势十足,五十星武神境地的元力宛如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 一双怒目翻滚起威严的雷霆。 声如洪钟般中气十足,赫然喝道:“胆敢私下制阵,罪该万死,叶楚月何在,送去刑罚堂,剥去她的武根丹田和琵琶骨!” 楚月闻言,眼底愈发的冰冷。 莫漂泊至死都想要父母为他报仇雪恨。 可这样的父母,不要也罢。 就像上界大楚的那一位。 对亲生孩子也能下死手。 她垂着眼睫,低低的笑了声。 宁夙护在楚月前边,连忙道:“回九长老的话,叶楚月她并非做错事,相反,她在一夜之间,锻造出了一百道流火阵献给万阵阁,为宗门接下来的弟子选拔解决了燃眉之急,是大功臣才对。” 云唤海灰浊的眼眸里划过诧然之色,随即喝道:“那也该死!胆敢私下炼阵,就是视宗门规矩为无物。” 大长老听到这话,眉头一皱,冷道:“谁说她私下炼阵了?是老朽让她来炼阵的,云唤海,你莫不是觉得老朽也该死?” 第2215章 饮风醉酒宿坟山 “大长老?” 云唤海诧然不已,着实想不到大长老会让一个还没正式进入宗门的弟子来万阵阁。 “唤海长老可是在质疑老朽的决策?”大长老步步紧逼,语气带了几分压人的气势。 “大长老误会了。” 莫漂泊母亲山月夫人浅笑着开口。 楚月的眼角余光,淡淡扫过出声的女人。 女人有着端庄雍容的气度,眉目像是挂着冷霜,笑的时候也不会融化。 曳地的厚重长袍覆身,外围还罩着一层浅红色的披风。 神农之力无声的勘测之下,便能看出此人的武道境地。 三十星武神境,在星云宗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从始至终,山月夫人都没关心楚月一下,只在乎云芸、云羽两个女儿。 虽说楚月对云唤海和山月夫人的态度并不在意,但从三生灵石里目睹过莫漂泊一生的她,难免会为莫漂泊而感到悲哀。 生而为人,遇到这样的父母,又是何其的不幸,倒不如似那无家可归的野鬼,饮风醉酒宿坟山。 山月夫人缓缓说道:“唤海他怎会质疑大长老呢,我们夫妻能有今日,全靠大长老的提携。只是方才火光冲天,唤海他的心里眼里又都是宗门的前途和弟子安危,情急之下,难免说错话,还请大长老见谅。” 大长老甩了甩宽大的灰袖,顺着山月夫人的台阶下,“唤海对宗门的贡献,老朽有目共睹,但再怎么样,也不能忘了自己的骨肉至亲。楚月是你们的儿子,你们亏欠了她二十来年的人生,如今重逢,该好好弥补才对。至于她入宗之事,就由老朽做主了。” 云唤海和山月夫人对视了眼,都徐徐低了下头,听大长老接下来的话。 “楚月她已是武神境,又为宗门解决了个大麻烦,锻造出了一百道流火阵。” 大长老目视四方,赫然道:“在星云宗有过得罚,有功也要奖赏才行,这样吧,楚月也不必再用流火阵去测什么天赋了,直接成为长老弟子。稍后,便会召集各大长老,在星云大殿,由楚月挑选个师父。” 云唤海惊了一跳,连忙抱拳颔首,急着说:“大长老,我听说她入流火阵,天地草木俱无动静,如此天赋,让她当个内门弟子已是抬举她了,怎可跨越宗规门训,破例提为长老弟子呢?” 大长老面无表情,只冷漠如冰的望着云唤海。 “那这样吧,成为长老弟子也行,就由我来当他的师父可好?”云唤海问。 “老朽说了,这件事,由老朽来做主,师父是谁,由楚月亲自去挑,唤海,你僭越了。” 大长老单手负于身后,语气坚决,说的是不容置疑。 云唤海欲言又止,还想说些什么。 其妻子山月夫人横眉眸冷,浅浅扫了眼他,就让云唤海乖乖的噤声了。 四周的弟子们,都投来了歆羡嫉妒的眼神。 长老弟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身份。 至少需要十星武神境的弟子,才能拿到长老弟子的敲门砖。 而这叶楚月,不过才刚到武神境,就有这么好的待遇,可谓是气运之子。 宁夙松了口气,对楚月咧开嘴笑,拍拍楚月肩膀说:“月兄,今日之前,我可能会嫉妒到想要去摧毁掉你,现在,我只想祝福你,为我的好兄弟高兴。到时月兄成为了长老弟子,可莫要忘记我这个还在打杂的外门弟子。” 楚月若有所思,讳莫如深的眸子淬着冷星,并无半点儿的高兴。 相反。 脑海里出现了一道苍老的身影。 是寒月锋上执剑的师父。 是叶宫厨房和书房的常客。 还是天空战场惊艳帝域的剑客身影和振奋世人的决然。 “山月,你去通知一下还没来的长老,若是在宗外处理事务的话,就派个人来就行。” 大长老望向周围,道:“来了万阵阁的长老,就随老朽去星云大殿。楚月,跟老朽走。” “大长老。” 楚月喊住了动身的大长老。 大长老顿足看她,神情流露出了疑惑之色。 云唤海以及在场的长老和弟子们,俱都循声看向了同一道身影。 还以为叶楚月会因此而乐不思蜀呢。 然而,叶楚月下一刻所说的话,却让每一个人都僵住了。 “弟子叶楚月,不愿择师。” 无数双眼睛里,都涌现了万分的惊诧之色。 难以置信的望着拒绝成为长老弟子的她。 “为何?”大长老问。 楚月眼眸发红,苍凉一笑,声线难掩昔日留下的沉痛,“弟子漂泊在外十几载,流落天涯,或许曾也为了饱腹当街乞讨过,为了活命而匍匐前行,酷夏的炎热,凛冬的冰冷,弟子都感受到过,大长老,你知道,饿了几天的孩子,能做出什么事吗?她能活吃掉一头狼,能扒树皮到满手鲜血,用血就着树皮去吃。” 大长老和弟子们,仿佛都能想象中她所描述的画面。 “弟子艰难险阻之时,遇到过一个很好的老人,他连武神境都没有,却心怀大义。” “他明明志在四方,却为了让我吃上一口热汤而下厨。” “弟子曾以为,吾身在地狱,天穹之下皆地狱。” “是他,让弟子知晓,不论身在何方,陷在了何种险境,都要爬出去,要不忘本心的爬出去。” “世人以恶对我,我须对世人报之以笑。” “他给了弟子一段短暂而美好的回忆,是这天下最好的师父。” 众人听得认认真真,沉浸进了这段故事。 大长老问:“后来呢?” “后来……” 楚月咧开嘴粲然的笑,“他走了。” “走去哪了?” “地狱。” “……” 四下里,冷风嗖嗖,人群间却是静的落针可闻。 楚月继而道:“我与师父,遇到了一伙散修的贼寇,那群贼寇以杀人为乐,以食人为志,师父为了救我,死在那群贼寇的手中,而我,因此得到了一丝生机。家师九泉之下尚未走远,弟子纵然一朝青云得志,也不该另择他师,寒了黄泉故人的心。” 第2216章 天骄山上无名碑 “还请大长老,收回成命。” 楚月作揖弯腰,虔诚而真挚。 所说的每一个字,却都如一记雷霆轰进了众人的心里。 跟着来万阵阁“救火”的几个长老,原还对新弟子有所偏见。 听君一席话,却是深受震撼。 若能收弟子如此,作为师父的他们,纵死也无悔。 前有制百阵,后有肺腑话,就连年轻的弟子们,看向楚月的眼神,不再是轻蔑讥诮,多了一丝钦佩。 不管叶楚月的天赋如何,一个人,一个武者,一个徒弟,能做到这般地步,就可让人钦佩敬重。 至于那跟在后头的宁夙,眼睛里的炙热之火都快呲呲的燃烧空气了。 大长老负手而立,沉默了良久,忽而爽朗的笑出了声。 楚月抬起眼帘,讶然的望向了大长老。 大长老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为人之师,若能见到爱徒不负所望,且不论成就高低,亦都会由衷自豪。楚月,老朽虽未见过你的师父,但从你口中知道,那是个相当不错的人,如你所说,不该寒了黄泉故人心,择师之事,就此作罢。不过你依旧是长老弟子,只是不用择师罢了。” 没有师父的长老弟子…… 这在海神界不可计数的宗门之中,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大长老,还请三思,长老弟子怎能无师?”云唤海道。 “无师?老朽何时说过,楚月无师了?” “那大长老这是何意?” 云唤海就不懂了,既然择师作罢,又要有师,岂不是自相矛盾的说法吗? 楚月颇为迷茫的望着大长老。 大长老道:“老朽原就觉得星云宗只有九个长老还是太少了些,刚好趁此机会,多加个长老好。” “加长老?不知大长老,瞩意何人?” “楚月已故的亡师。” 大长老说得云淡清风,却像是一块巨石砸在水坑,又如平地惊雷般的震耳欲聋,让众人尤其的震惊。 立亡人为师,开创了海神界宗门的先河。 从古至今,就连神话故事里,都不曾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楚月轻抿起薄红的唇瓣,双眸泛起了皓月清辉般晶亮的光,还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感激。 若说在此之前,她只把星云宗当成自己的跳板和基石,把宗内的每一个人都当成陪自己磨练的武场。 那么从现在开始,大长老这个人,在她的灵魂深处,树立起了一道巍峨的高影。 “大长老,这可不行。”山月长老直接否决,“其他宗门,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其他宗门从未有过,星云宗就不能有吗?”大长老冷笑,“若是如此,其他宗门互相残杀,我们星云宗是不是也得跟着一样?宗门是独立的,人和思想也都是独立的,太过于迂腐古板,就只会落后衰败。你们二位作为星云宗的长老和掌事之人,难道不知道落后衰败是何意?宗门一旦落后,就要被其他宗门凌驾于头顶之上,我宗弟子也将会因此而抬不起头来。云唤海,你作为长老若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知晓,我看你这长老怕是也要当到头了。” “我们夫妻二人,并非此意。” “那是何意啊?” 大长老闷哼一声,踏上黑石桥,举目望向密集于万阵阁楼的弟子们。 “诸位弟子,老朽作为星云宗大长老,立楚月亡师为星云宗的第十位长老,就是为了让诸位弟子记住方才楚月所说的师徒故事,由此,不负初衷,不忘本心,让宗门内师徒感情有了更深层的认识。一个人,能站在多广袤的天地,不是看他修炼到了何种程度,而是要看她的心境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浊浊尘世如大染缸,我们每个人都在这染缸之中,愿诸位弟子踏出染缸之时,能和楚月一样一身白。” 大长老一番话下,众弟子慷慨昂扬,异口同声的喊道: “吾等弟子,感谢大长老的教诲。” 这一刻,众弟子有了家的感觉,而不是冷冷冰冰如棺木的宗门。 大长老很满意的看着这一幕。 “楚月。”老人笑望着楚月,“天骄山还是空着的,就给十长老也就是你的师父好了,你若喜欢,也能住下,到时你就在山上立一道墓碑,好好祭奠亡师。至于星云宗的长老谱,就由你亲手写上你师父的名字。” “大长老,弟子有一事,恳求长老能够同意。” “请讲。” “家师之名……” 楚月顿了顿,收拾了下心情,便道:“弟子暂时不愿写。” 大长老问:“为何?” 梵星语道:“叶楚月,该不会是你现编的故事,故而不写名字怕露馅?你不去当戏子都可惜了。” “咻”的一声响起。 楚月长袖一拂,裹挟着本源之气的武神元力,暗藏浅红的颜彩,如一场无端风暴,无情地扑向了梵星语。 “啊。” 梵星语低呼了声,身体便如断线的风筝,在半空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重重的摔了个四脚朝天。 楚月微抬下颌,嗓音凛冽的道:“长老弟子,需要十星武神为基础,叶某想等自己突破十星后,亲自写下家师之名,便算是顺理成章,光耀亡师。” “好!”大长老拍了下掌,“就这样定了,等你到十星武神的时候来写。” “弟子叶楚月,多谢大长老。”楚月再次拱手颔首。 “你也累了,好好歇息吧。”大长老道:“来人,把叶弟子带到天骄山,再去取个无名碑送去。” “是。” 侍者走向楚月,“叶公子,请——” 楚月向大长老笑了笑,又拍了拍宁夙的肩膀,方才跟着侍者去天骄山。 上山之前,侍者从万宝阁拿了个沉重的无名碑出来。 “给我吧。” 楚月要自己抱着无名碑上天骄山。 她低头垂眉时,就连路过的风都很温柔。 师父。 等到封印了流光海域,我就为你写下云鬣二字。 帝域,武道巅,贺雄山、权韬带着神玄的故人们围在云鬣的坟冢旁喝酒谈心,“诶,云鬣老贼,你曾还说去中界闯荡呢,梦还没实现,怎么就不打招呼的离开了。” 天骄山上,红袍如火的年轻男子将冰冷的无名碑插进菩提树下的泥土里。 第2217章 符源佛阵流光海 “师父,泉下若有知,可朝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去炫耀嘚瑟。” 楚月捻着衣袖缓缓地擦拭着碑上的尘灰,眼眶湿润了许多,泛起了淡淡的一抹红。 世人对鬼怪九幽避之不及,而她多想收到一封阴曹地府的来信。 若在以往,云鬣得知自己成为了海神界星云宗的十长老,恐怕会高兴的要写一晚上的信。 神玄学院的故人们,也会被他折磨摧残的精神萎靡。 “公子与令师的感情,真好。”侍卫立在后侧说道。 楚月掀了掀浅红的唇,“像这样好的小老头,再难见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的站起身来,发现罗婆婆和两个婢女也上了天骄山。 罗婆婆道:“叶公子,大长老让我和他们一起照料公子的起居,好让公子安心修炼。” “有劳了。”楚月轻点螓首,独自回屋修炼。 天骄山的主屋里,放置了许多九品白灵玉。 白灵玉如夜明珠般,散发着光,在黑夜降临之时,也能把这座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这样好的白灵玉,有着聚集气力,过滤污浊的功效,在下陆帝域从未见过,而在星云宗,随处可见。 “在想什么?”轩辕修问。 “在想——” 楚月凝视着白灵玉的眼眸,倒映出盈辉光泽,“如若流光海域,是和白灵玉一样的存在,下陆的武道文明,是否能增长?” 轩辕修:“太难了。” “是啊,太难了。” “你想好了,用什么来封印流光海域吗?” “上古阵法,符源佛阵。” 俘源佛阵,也是上古本源一族研发出来的阵法。 此阵,若是封印了流光海域,上界强者,就不可道貌岸然,理所当然的将天劫浊气释放给下陆。 “咻~” 一缕暗红的光火,自楚月的眉心窜出,在半空凝聚成毛茸茸的火狐狸,软乎乎的趴在了楚月的怀中。 许是觉得很是舒适,火狐狸蹭了一会儿后,翻着肚皮躺下。 楚月一面用手抚摸本源火狐狸,一面自言自语的说道: “符源佛阵,需要本源之体来开启,因此,我不仅要解开本源之气的压制,还要形成本源之体。” 轩辕修问:“本源之体,要如何形成。” 楚月:“需要将本源的根基,扎入元神,但我尝试过几次,那太难了,需要借助外力。” 至于这个外力,她暂时还在琢磨。 楚月渐渐沉下心来,凝神聚气,专心致志修炼自己的武道境地。 将在春门山一层广场汲取的气力净化都吸收进体内后,楚月缓缓的睁开眼睛,将修炼残余的浊气排出体内。 接下来。 她聚精会神于颅腔。 一道光芒耀眼的神灵珠,逐渐离体,悬浮在她面前的半空。 此乃上界神之道修炼者才有的神灵珠。 她的金瞳,在九万年前就被挖给了一母同胞的妹妹。 既无神灵慧根,却能拥有神灵珠,就意味着她如今神灵珠的成长,相当于是在摄取妹妹的神灵之气。 就算她不修炼神灵珠,只要神灵珠存在一日,就会和拥有她金瞳的人互相争夺。 大楚之人,肯定在四处找寻她的下落。 在此之前,她得突破到十星武神境,还要成为本源之体,并且找到符源佛阵所需的制阵材料。 “小叶子,你能突破到四星武神境,为何不突破?”轩辕修讶异地问。 “如今突破,只是一臂的力量,若等到解开本源之力的压制,到时再突破,定能事半功倍。” 楚月解释完,忽而发现轩辕修近来的闲话有点儿多,不似往常那般。 思前想后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这位先祖皇帝的话本小说都看完了。 “小叶子……”轩辕修乐此不疲的叨叨。 “别叨了,我去让人给你买话本。” “朕听说,现在的市面上,有那种颠龙倒凤欲生欲死不可描述的话本,朕想……” “滚。” “朕是说,看这种话本的行为是可耻的,是万万不行的,朕纵是一介残魂,也要抗拒禁止这种恶俗的话本。” “……” 楚月太阳穴突突的跳,嘴角狂抽了好几下,忍着“灭祖”的冲动,黑沉着一张脸将屋门打开。 “叶公子,这是怎么了?”罗婆婆正在洒扫天骄山,惊讶地问。 旋即,罗婆婆自己就想了个明白。 叶公子是个没天赋的武者,怕是修炼遇到了瓶颈,格外的困难,因此而有了郁郁不得志的懊恼和沉郁。 想至此处,罗婆婆周身似是有母爱的柔光,极其怜悯心疼的望着这年轻英俊的男儿。 “罗婆婆,有时间的话,帮我买一些武侠话本,越多越好。”楚月强颜欢笑。 “好,这件事我会去办的。”罗婆婆郑重的点点头,心想劳逸结合,修炼前途无作为的时候,看看武侠话本也好。 可怜的孩子。 罗婆婆心内叹了口气。 楚月并未发现罗婆婆的胡思乱想,反而察觉到那两个新来天骄山生得如花似玉的婢女,看她的眼神有些一派做作的古怪。 “轰!” 天骄山左侧,传来轰然如雷之声。 楚月朝左走到边沿,垂眸透过云雾缭绕的高空,看向了下方暗黑色的建筑物。 其中一名婢女解释道:“那是星云宗的淬魂宫,淬魂鞭惩罚弟子的地方,奴婢适才见宁夙公子被送进了淬魂宫,如大概是他正在受刑吧。这淬魂鞭,鞭鞭淬元神,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意志力差点儿的,元神都会被砸碎。之前就有个弟子,承受了三万道淬魂鞭,打的元神破碎,从颅腔里飞出来时,人也差不多没了。” 楚月恍然大悟,面庞是沉思的神情。 “轰!” 轰然声,再响起。 楚月的元神,也跟着一颤。 一直进不去元神,徘徊在元神之外的本源之气,竟然进去了那么一丢丢。 哪怕是微小的一点儿,对楚月来说,也是重大的发现。 她双眼一亮,看向淬魂宫的眼神,就像是贪财者望见了满地珠宝。 “叶公子?”婢女轻声唤。 “去淬魂宫,我的宁夙兄细皮嫩肉的怎能遭此劫难。” 楚月下山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为,君怜月。” 第2218章 如饥似渴淬魂宫 “就你了,跟本公子去淬魂宫。” 楚月记下了君怜月奇奇怪怪的眼神,心中多了一丝提防。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去锻造本源之体……救她的宁夙师兄。 此时,夕阳西下,霞光漫天,暗红的余晖洒落在每一座山,山峰之处都闪耀着异议金辉。 楚月才乘着仙鹤到了天骄山脚下,就看到一伙人要上山。 “哟呵,这不是我们的长老弟子叶楚月吗?” 其中一人身穿青色面庞,一身彪形横肉煞是吓人,走路之时那肉儿都会跟着抖动。 君怜月瑟瑟地道:“此人名为石子瘦,是七长老的幼子,他之前就看重了天骄山,因为请了神算师,发现天骄山的风水很好,有紫气东来之象。七长老父子为此找了大长老要天骄山,回回都被大长老驳了。” 闻言,楚月当即心领神会,明白了过来。 她半路杀出,夺走了天骄山,石子瘦肯定看不过去,带着一伙内门弟子火急火燎的就来天骄山找茬。 楚月不想理会这人,转身沿着林中小路走,径直沿着淬魂宫的方向走去。 石子瘦半眯起眼睛,冷笑了一声,大步流星的跟上。 因是体积过大,每走一步,地面好似都要震颤一下。 “叶楚月,明人不说暗话,我要买天骄山,你开个价吧。”石子瘦道。 “不卖。” 楚月斩钉截铁的拒绝。 “叶楚月,我警告你,做人做事不要做绝了,天骄山对你毫无用处,卖给我,你只赚不亏。” 石子瘦咬牙切齿,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额角隐隐有青筋自横肉里暴起。 要不是这叶楚月是大长老护着的人,他也无需委曲求全的来讨价还价。 胆敢拒绝他,只会成为一具死尸罢了。 楚月回头笑望着石子瘦,“再紧追不舍,本公子会以为你是贪图本公子的美色。” 石子瘦顿时恶寒,毛骨悚然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在他晃神的间隙,楚月快步走进了淬魂宫。 “怜月。”楚月问:“你很怕他?” 君怜月点头如捣蒜,小脸煞白不说,还因恐惧溢出了许多汗珠。 “石子瘦此人,声色犬马,纵情风月,手段还特别的糟糕。”君怜月说:“他上回看中了我一同交好的姐妹,整整三人,都没有消息,三日后的清晨,在乱葬岗发现了姐妹的尸体。她是窒息而死的,脖颈被绳索勒的骨头都快断了,死前还遭受了数日非人的折磨,身上各处,都是血肉模糊的,每一个好地方,特别……特别是某处,被铁棍横穿进脏腑。” 楚月的神色,渐渐沉了下去。 “叶公子,求你了,得罪谁都不要得罪这个人,他很可怕的,特别可怕。” 君怜月眼睛血红,“被他喜欢的人,都千奇百怪的死去,遭受了难以想象的摧残和折磨。我……我听人说过……他不仅喜欢把人玩弄致死,死后也不放过,他甚至更死罪于死后对人的摧残。” “大长老知晓此事吗?”楚月问。 “大长老……”君怜月苦笑:“大长老是长老之首,只在乎宗门的生死存亡和青云前途,怎会在乎这种小事。像我们这样的人,也接触不到大长老,就算能够接触,也不敢揭发,只怕在揭发之前,就被七长老和石子瘦给害死了。而且,谁也不能保证大长老愿不愿意处理这种小事,为了我们这样卑贱的人,去要了石子瘦的命,他上头毕竟还有七长老罩着,七长老在星云宗,权势滔天,与大长老不分伯仲……” “别怕——” 楚月了解了个大概,将此事藏在心里,注意力放到了淬魂宫上。 守卫亮出兵器,“淬魂宫重地,闲人勿扰。” 楚月取出大长老的令牌,才被守卫放了进去。 “可知受刑的宁夙在何处?” “在天号刑宫。” 守卫带着楚月主仆二人走进了天号刑宫。 刑宫内,地上一片火海,天顶雷霆四窜。 戴着恶鬼面具的两个执行者,袒露出画满暗纹且精壮的上身,手执血淋漓的鞭子,交错打在了宁夙的身上。 宁夙满身大汗,喘息声格外的重。 每一鞭的光刃,都精准无误的砸在了他的元神之上。 疼的他眼睛里不住地流出了血泪。 “第十二鞭。” 一个稻草木偶,插在大火之中。 每一鞭落下,它都会报出相应的数字。 “啪!” “第十三鞭!” 元神疼痛难当,宁夙的耳朵、鼻子、嘴唇等七窍之地,已经开始流血了。 “宁夙师兄!” 爽朗的声音响起。 四肢被铁链捆绑,正耷拉着头的宁夙,缓缓地抬起了头。 看到楚月的那一刻,他的双眼流出了清澈的眼泪,洗涮掉了血水。 宁夙虚弱的开口,“月……月兄……” “你……你……你来看我……看我了……真好……” 宁夙扯着唇笑。 “啪!” “第十四鞭!” 执行者的第十五鞭还要打下去,楚月右臂震出了武神之力,打歪了执行者手里的淬魂鞭。 两名执行者、淬魂宫守卫及稻草木偶上歪歪斜斜的黑色眼睛,都齐齐的看向了楚月。 “月兄,你做什么?不可胡来!”宁夙用尽全力,艰难地大喊。 “叶公子,你就算是长老弟子,胆敢在淬魂宫犯事,那也吃不了兜着走的。”守卫喝道。 “叶某并非犯事。”楚月抱拳:“叶某想替宁夙师兄,承受接下来的淬魂鞭了。” 越靠近淬魂鞭,她体内的本源之气和元神就越兴奋。 她啊。 已经迫不及待了呢。 宁夙泪流满面,竭力地摇头,苍白发裂的嘴唇吐出虚弱的音,“不……不可……月兄……我不同意。” “别听宁夙师兄的,他脑子不好使,就按照我说的来。” 楚月边说,边用神农之力观察淬魂宫内其他刑罚大牢里遭受淬魂酷刑的人。 这一观察,便不得了。 好家伙。 受刑的人还不少。 那哪是淬魂鞭啊,简直就是她的大宝贝。 很显然。 宁夙的这一千鞭,满足不了她如饥似渴的本源之体! 第2219章 谁知道呢? “这……” 天号执行者互相对视了眼,都拿不定主意。 淬魂宫从前,还不曾出现过代人受罚的事情来。 宁夙大口大口的喘气,眼睛猩红的可怕,泪珠源源不断的往外流。 他摇头如拨浪鼓,近乎哀求道:“月兄,不可,不可,算我求你了,走吧,走吧,别管我的死活。” 月兄对他越好,他越是愧疚难当。 须知,初次见面,他不仅刁难还为了讨云芸的欢心而起了杀意。 他甚至都不敢反驳云芸一句,只敢把怒火发泄给地位比自己低的叶楚月。 像他这样的人,应该烂在泥泞死在深渊。 月兄人如其名,似那九天之上的皓月清辉,美好而干净,纯粹又无邪。 淬魂鞭有多生不如死,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清楚其中的可怕。 宁夙见楚月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咬了咬牙,豁出去似得喊道: “月兄,实不相瞒,我携带流火阵见你,是为了让你当众难堪,我特地将一百道流火阵都加给你,目的是为了让你死在流火阵中。我这样的人,不值当。”他垂下了头,泪如雨下。 泪水汇在下颌,似一条长河。 他不敢去看楚月的眼睛。 就好似肮脏的烂虫,在阴霾里呆久了,不配去直视灼热的骄阳。 他也清楚。 从此,他失去了这个过命的兄弟,以后再也不会遇到比她还好的人了。 “我知道。” 前方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好听到宛如昆仑山碎,芙蓉泣露。 像是清流洗涤掉陈年的积灰。 那一刻,宁夙的心脏仿若都停止了跳动。 他猛地抬头看去。 站在天号牢火海外的男子,红袍似血,肌肤瓷白,一双黝黑的眸染着极致的明媚。 她泰然且自若,眉眼之间当真不见半点的失望和惊讶。 “你知道?” 宁夙惊了。 天号执行者和守卫也惊了。 就连火海雷霆之中的稻草木偶,漆黑似鬼魅的眼珠子,都掉了个下来。 想必是,从未见过这般以德报怨的愚蠢之人吧。 生而为人,能够恩怨分明就已是浩然君子,像她这样,不顾自己去救仇人,少之又少。 “为什么?”宁夙流着泪问。 楚月随性一笑,“谁知道呢?” “月兄……”宁夙欲言又止,千千万万的话语都如鲠在喉说不出。 “二位,让我来吧。” 执行者还在犹豫。 楚月毫不犹豫的取出了大长老所给的身份令牌,“现在,可以了吗?” 见此令牌,执行者俱都颔首低头的行了个礼,随即朝两边退去,把位置让了出来。 楚月慢步走过火海,逐渐的走近宁夙,似从天而降的神,救赎着他虚伪又糟糕的人生。 热泪自宁夙的眼眶滚滚流出,他疯狂的摇着头,泪水婆娑模糊了视线,渐渐看不清那风华绝代的男子,只看到大火之中的身影轮扣。 越来越……近。 楚月将宁夙四肢的铁索打开。 不再被禁锢的宁夙,身体往前倒下,被楚月一把扛在肩上。 “月兄,不要。” “宁夙师兄,别再做得不偿失的害人之事了。” 楚月低低一笑,把宁夙丢给了火海对面的守卫,并道:“接着,带他走,替本公子照顾好他,事后重重有赏。” 而后,坦坦荡荡走上刑台,将捆绑四肢的绳索推开,直接盘腿坐了下来。 守卫接住了宁夙,要把宁夙带出去疗伤。 宁夙却挣扎着要下来,“我既不能阻止月兄,但犯错之人是我,至少也该让我目睹淬魂鞭的全过程。” 守卫闻言,觉得甚有道理,便让宁夙在火海外观望。 手握淬魂鞭的执行者看了眼被楚月踹掉的绳索铁链,犹豫少顷,还是开口道: “叶公子,淬魂鞭打的是元神,元神遭罪之人,都会控制不住的竭力挣扎,因此需要绳索固定。” “不用了,二位,开始吧。” 楚月缓缓的阖上了双眸,唇角不自觉的往上扬起后被她强行遏了下去。 “愚蠢。”火海之外,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云芸蓝裙着身,负手而立,双眸淡漠的望向楚月,“善良是好事,但善良过了头,便是愚不可及。宁夙害你杀你,你既知实清,还为他锻造流火阵,如今又替她扛下淬魂鞭。叶楚月,我看不起你,我因与你是兄妹而感到不齿。” 旁侧,云羽见此一幕,红了杏眸,抬起小手捂住了嘴。 楚月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的。 执行者相视一眼,便开始挥鞭。 “啪!” “第十五鞭。” 掉了一只眼睛的稻草木偶机械般的喊道。 淬魂鞭撕裂长空,鞭尾发出震荡耳膜的爆响声。 光刃冲向楚月的颅腔,直奔元神之处。 “月兄!!” 宁夙扶着门楣,歇斯底里的大喊。 “啪!” “第十六鞭!” “啪!” “第十七鞭!” “……” 两条淬魂鞭接连交错的砸下,发出的声响,犹如烟花爆竹在除夕夜炸开。 楚月稳稳当当的坐在邢台。 元神每遭受一下淬魂鞭,就有本源之气跟淬魂鞭光刃一起进入元神深处。 而正因本源之气的存在,楚月所承受的淬魂鞭,就像是被稀释过一样,并未有极致的疼痛,反而是一种道不清的舒爽上瘾。 “啪!” “第五百鞭!” 五百鞭来,邢台上的男子,动都没动一下。 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 云芸的眼底,划过了一抹异色。 黛眉,轻轻地蹙起。 淬魂宫的守卫和得空的执行者们,都闻讯而来。 毕竟,他们第一次遇到不用绳索铁链固定就能巍然不动接受着淬魂鞭的人。 楚月半抬赤红的眼睛,哑声道:“继续——” 两位执行者挥动淬魂鞭的手臂都僵了。 她这个受罚的人,却像是睡了一场懒觉…… 按照淬魂宫的规矩,每五百鞭过后,就会换新的执行者上来。 因为五百鞭是执行者的极限,再打下去的淬魂鞭,便没了精力有限时的水准。 言简意赅的说来,就是会缩水的意思。 新的两位执行者,雄赳赳气昂昂的接过淬魂鞭。 “啪!” “第五百零一鞭。” 楚月承鞭的刹那,眼前火光交错,眼神的注意力却在稻草木偶的上面。 第五……长虹?! 第2220章 第一千零三十鞭 她在稻草木偶的背面,隐隐约约看到了闪烁出的寒芒。 定睛看去,才知是一个齿轮。 这稻草木偶,是五叔第五长虹的杰作! 楚月来不及多想,又一道淬魂鞭砸下。 当即摒弃杂念,全神贯注的将本源之气引入元神。 五百鞭后,需要她强大的精神力来牵引本源之气。 若不然的话,就得实实在在扛下淬魂鞭的痛感。 “第六百鞭。” “第七百鞭。” “……” “第一千零三十鞭!” 最后一鞭砸下,楚月身体往前倾,“噗”的一声吐出了大量的血。 “月兄!”宁夙和君怜月推开守卫,沿着火海跌跌撞撞的冲向了楚月,双手扶住了楚月的肩膀,“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楚月感到头晕目眩,眼睛都看不清,只能眯着眼睛去寻找光的方向。 好半天,整个人才逐渐地清醒。 她抓着宁夙的胳膊站起来,双腿发麻到步伐踉跄,被宁夙扶住才不至于摔倒。 宁夙泪流满面,“月兄,你怎么被打成了这样,一定很痛吧。” 楚月揉了揉发麻的腿,又擦了擦嘴角的血。 心内不由长叹了一声。 她如今的本源之气,吸食了百道流火阵,形成了新的火种。 因此,本源之气淬入元神之后,让她上火到吐血。 “没事。” 楚月摇摇头,从火海之中走过。 经过千道淬魂鞭的元神,竟有了本源火种的雏形。 世上修炼者的元神都是相同的,只有万里挑一的人,才会拥有异元神! 楚月与云芸姐妹擦肩而过之时并未停下,走出天号宫没几步,就听见后面云芸传来的声音:“站住!” 她回头看去—— 云芸冷漠的把一个蓝绸罗织而成的方形锦盒递给了楚月。 楚月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冒着火光的赤红丹药叫人眼前一亮。 此乃八品聚元丹,专门修复元神损伤的。 楚月挑眉,戏谑的扫向了云芸。 云芸面无表情道:“这枚丹药,我觉得晦气,与你甚是相配。” 楚月垂眸观察着聚元丹。 “放心,没毒。”云芸冷声说。 “的确没毒。” 楚月把八品聚元丹收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叶楚月。”云芸又喊。 这一回,楚月脚步顿住,却是连头都没回。 云芸:“在海神界,在星云宗,别给我丢脸。” 楚月抬手挥了挥,行至逆光处,乍然如天上仙。 “姐姐,你终于能接受哥哥了?”云羽喜极而泣。 “我说了,一介乞儿,别妄想攀我云芸的高枝。” 云芸淡漠的说完便离开了天号刑宫。 不多时,她便发现,叶楚月非但没有及时回天骄山疗伤,还去了蜮号行宫。 蜮号行宫的受罚者,至少都得承受五千淬魂鞭。 “她要做什么?” 云芸皱紧眉头,目不转睛的往下蜮号行宫的方向。 …… 楚月来到蜮号刑宫时,腿也不麻了,刚上的火也用神农之力强行的清除。 君怜月动作温柔的搀扶着楚月,压低了嗓音,疑惑不解地问: “叶公子,蜮号刑宫阴森的很,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懂。” 楚月严肃又一本正经的说。 宁夙瞪目:“月兄,你该不会……要救蜮号刑宫的人?” 楚月抬手重重的拍了拍宁夙的肩膀,正色道:“宁夙师兄,做人呢,格局要放大。” “蜮号刑宫里今日受刑七千鞭的人,是七长老石观海的弟子。”宁夙说道:“十五星的武神,天赋实力绝佳,据说,他与石子瘦看上了同一位女子,情急之下,言语冲撞了石观海长老不说,还出剑伤了石长老。在星云宗,出剑伤害长老级别的人,得受七千道淬魂鞭。淬魂宫的执行者,昨夜把他带来蜮号学宫的,马上就要行刑了。” 闻言,楚月望向了蜮号刑宫的深处。 火海入目,温度炽热。 一个戴着斗篷的黑袍男子,露在袖衫外的手白到晃眼,腕部戴着女儿家的链子,价值不算高,却贵在心意,可见是心上人送的信物。 他垂着头,一言不发,随时等待着行刑来临。 却说星云宗的凌云山,正是七长老石观海的领地。 石观海临窗而坐,枯老的手随意地拨弄着琉璃桌面的黑白棋子。 幼子石子瘦哭嚎得惊天动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诉说着叶楚月是何等的猖狂,何等的目中无人。 “爹,孩儿就要天骄山,神算师说了,天骄山的风水很好,下一任宗主,就出在天骄山,我们明明就快要谈下来了,怎能被她叶楚月给截胡?” 石子瘦摇头晃脑的嚎道。 “天骄山之事莫急,得徐徐图之,他大长老把天骄山给一个毛头小子,就是打我石观海的脸,为父怎么会就此罢休?” “子瘦,你且放心,要不了多久,你爹我才是星云宗的长老之首,轮不到他等牛头马面来兴风作浪。” 石观海抓了一把棋子放在掌心把玩,“对了,卿若水送到淬魂宫了吗。” “已经送到了。” “嗯,吓唬吓唬他就行,不必真用到淬魂鞭,只要他知道错了,就让他回来。” “那他要是宁死不屈,不被吓到呢?” “那就让他受刑一会儿,让他知道淬魂鞭的厉害,到时为父再过去,让刑罚中止,如此一来,他就会念及为父的好。” 石观海胸有成竹的自信,旋即淡淡道:“若水是个有天赋的弟子,就是性子倔,日后你也莫要招惹他了,走吧,随为父去淬魂宫。” 石观海父子带着人浩浩荡荡去淬魂宫的时候,正遇到大长老以及云唤海、山月夫人夫妻二人。 后者是因为听说叶楚月吵着要替人受罚才被惊动了。 于是,几人一行,前往淬魂宫。 蜮号刑宫—— 卿若水闭上眼睛立在一侧。 忽而,一只素白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扭头看去,便看见一张堪称妖孽的脸庞。 执行者问:“叶公子,淬魂宫重地,不得肆意闲逛。” “本公子不是闲逛,是要替师兄承受七千刑罚。” 第2221章 我的意志力异于常人 卿若水眸光蓦地颤动,诧然万分望着眼前少年气十足的红衣男子,又妖又邪的让他挪不开眼神。 随后而至的石观海、大长老等人恰恰好听到了楚月坦荡自若的话语。 特别是那石观海,在此之前还怡然自得的捋着黄须儿,猛不丁一听,险些生生地揪秃了。 “放肆!”石观海骤然一声喝,满目雷霆威严的瞪向楚月,拔高了声中气十足的道:“竖子,你当淬魂宫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乱来,往后淬魂宫还如何管教星云宗的弟子?” 楚月望着石子瘦那目中无人鼻孔朝天的张狂样儿,猜也能猜出眼前这位就是石子瘦的父亲,星云宗七长老石观海了。 “石长来,在下是天骄山弟子叶楚月,曾听闻若水师兄的鼎鼎大名,崇拜之情如九天之水滔滔不绝。弟子得知师兄遭此劫难,于心不忍,我虽初次见若水师兄,但好似千百年前就和师兄相遇过。”楚月说道:“因而,弟子愿替师兄承受七千淬魂鞭,莫说七千,纵然是一万淬魂鞭,弟子也甘之如饴。” “是吗?你还真是有情有义,那便如你所说,你想替他承受,就得加量到一万淬魂鞭。如何?” 石观海狰狞阴翳的笑。 他就不信,叶楚月还真敢直面一万淬魂鞭。 “弟子愿意。”楚月拱起手,垂下眼皮,掩去了眸底的狡黠之色。 话赶话下,她刻意那么说,就是为了让石观海提出一万淬魂鞭。 如此一来只要她应下,石观海就不得不让她来承受淬魂鞭。 而且,石观海此刻会出现在淬魂宫,很有可能是为了用法子挽留住和卿若水的感情。 毕竟身居高位者,没人会拒绝一把锋锐称手的利器。 卿若水,就是他石观海的利器之一。 石子瘦倒抽了口凉气。 这淬魂鞭,宗门弟子都避之不及如洪水猛兽,这初生牛犊似得叶楚月,还真敢没脑子的应下? “楚月。”大长老横眉:“不可胡闹,一万淬魂鞭,会让你元神吃不消的。” “大长老,家师说过,我生来深渊,竭力爬出,我的意志力异于常人。” “家师让我有朝一日成为武道高手,当云游天下,拯救困苦之人。” “佛祖可割肉喂鹰,舍身饲虎,我叶楚月为何不能替若水师兄挡下这一劫。” “我向来是个助人为乐的大善人。” 楚月侃侃而道,声音掷地有声。 宁夙那一双还糊着泪痕的眼睛,看向楚月时,仿佛看到月兄的身上,好似扩着熠熠生辉的金色佛光。 那一刻,他肃然起敬,他钦佩于世上还有这般舍己为人不求回报的良善者。 而那些被楚月算计至死的人,若是知晓此事,怕是会气的坟冒红焰,大乱阴曹地府了。 “楚月啊……”大长老语重心长的,眼眶都湿润了些。 这孩子的心,咋就这么好呢? 云唤海冷酷无情的打断了大长老的话,“大长老,割肉喂鹰,舍身饲虎,并非说说而已,让她去吧,否则的话传出去,别人还只以为我云唤海的儿子,就只会说大话,实际上屁都不是。这样做,也是为了她好,她才刚来,就言而无信,以后还怎么做人,同门师兄弟还怎么看得上她?” 云唤海的话不无道理,只是一万淬魂鞭,是能把元神打散的。 大长老对上少年清澈期许的眼睛,终是点头同意,“行,你去吧,但这淬魂鞭,你只要承受不住,随手都能中止。” “不行!”卿若水往前踏步,走到楚月的身旁。 “闭嘴。” 少年扭头看他,并凶了一声。 这判若俩人的样子,直把卿若水给凶懵了。 楚月言罢,旋即眉开眼笑的朝每位长老都礼貌的作了作揖。 最后,像是生怕会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似得,健步如飞、轻车熟路的上了邢台。 她还熟稔的把绳索铁链踹下去,“不用这些了,快开始吧,早点结束还能赶回天骄山吃晚饭。” 已然石化的众人:“……”这是个……什么怪物啊? 两位执行者只觉得自己被挑衅了,更加卖力的挥动淬魂鞭砸下,砸得楚月狂压住要上扬的唇角。 大长老心疼地道:“老朽从未见过,这般纯粹良善的孩子,怕就怕,她会被那些个心黑的人算计了去。” “月兄……”宁夙哽咽。 大长老看了眼宁夙,说:“宁夙,你倒是真人不露相,不显山不露水就受了一千淬魂鞭。” 宁夙摇头落泪,“不是这样的大长老,我只承受了十几鞭。” “天号刑宫给你放水了?” “不不不,是月兄,月兄她替我扛下了一千鞭,否则弟子哪还能好好的在这里与大长老你说话?” “……” 顷刻间,蜮号行宫的石观海、大长老等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四周只响起那诡异的鞭挞声。 一下,又一下。 石观海深吸了口气,狠狠瞪着楚月,愤然的快把牙缝咬出血来。 他就不信这细皮嫩肉的小子,真能扛下一万淬魂鞭。 可事实上,在他瞪眼睛的注视之下,楚月被砸五千鞭的时候,都没哼过一声。 石观海听着那鞭挞声,额角直冒冷汗,越看越觉得这小子叫人瘆得慌。 中途,火海炽光的映照之中,刑台上的少年还睁开了眼睛,朝他露出了个笑容。 少年俊美无俦,妖孽如精灵,眼底是清澈和阴邪的交织。 而就是这样的笑,让石观海触目惊心,有种直面死神的错觉。 “啪!” 鞭子继续打下。 当加上之前在天号刑宫承受的淬魂鞭,总数足足有一万时,楚月的元神突然传来极力拉扯的撕裂感。 那种疼痛,就像是有一双魔爪,要将她的灵魂从肉体剥离。 她的唇角开始溢血,元神逐渐哀嚎。 “啊啊啊啊啊!” 少年薄唇未动,但元神里痛苦的声音让每个观看的人都听到了。 究竟是何等的痛,才会让人听到! 撕裂还在继续。 忽而天旋地转。 下一刻,楚月的神识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第2222章 石观海:?????? 那是深蓝的大海,海上空无一人,远方传来的吟唱,充满着古老神秘的力量,直抵灵魂的至深处。 一道道流星箭矢般的火光,从黑暗浩瀚的天穹往下坠落。 铺天盖地,密密麻麻,似有千万道。 她还保持着受刑动作。 海风习习,带来不真实的冷。 “好多年了,都没来过人了。” 身后,传来那悠远如琴声,似仙佛神音的话语。 楚月从海面站起,忙回头看去—— 只见大海的尽头,黑暗正在吞噬着一个人。 无数的火绳,贯穿了他的身体。 他的肌肤很白,和身体窟窿流出的殷红鲜血,形成了对比鲜明的视觉冲击。 他很美,是不容亵渎的美,如天上星,似海中月,宛若人间最干净的玉石。 他在笑。 笑时,海面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 白的雪花落在他的眼睫,点缀着他冰肌玉骨的圣洁。 他披着松松垮垮的玄白仙袍,半截胸膛都露在外,原本精瘦好看的胸膛,连带着心脏处,都被火藤给贯穿了。 火焰,燃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却在人间温柔的笑。 楚月深吸了口气,调整自己的心绪,面色郑重的望向他,弯腰抱拳朗声道: “晚辈叶楚月,见过前辈。” “前辈……” 他低吟此名,轻声叹,转而又柔声笑:“确实是前辈,吾乃上古时期本源一族仅剩的族人,你是后世唯一能锻造本源之体的人。” 楚月诧然,“前辈竟是,本源先祖。” 一万道淬魂鞭,能让她开拓元神,与本源先祖见一面,是意料之外的奇遇。 “那前辈何故在此呢?” “吾名雪枭,本源一族的战神,死于上古时期。” 死? 既已死,为何还能相见? 雪枭解答道:“吾的元神被人挖出,被强行用炉鼎炼制出人形,囚于流光海域的最深处,每次承受烈火缠心焚肺之苦和无人相伴的孤独。” 流光海域的下面,竟然藏着本源一族的先祖。 “你很特别。”雪枭又道:“你竟还是神农传人,可笑,可笑,吾与神农一族,竟拥有着同一个传人。” “晚辈能做些什么?”楚月问。 “你想救我?” “如若可以的话,晚辈愿意尽力一试。” “罢了,罢了,总有人要在孤独中死去。” 他是那样的温柔,有着一双好似镶嵌着碎钻般的银眸,青绸似得发垂了下来。 他说:“小孩,告诉我,你要锻造本源之体做什么?” “流光海域下边的界面,是我的故乡,晚辈想用符源佛阵,将流光海域封印。” “我会得罪很大一批人,我的存在,会给我的故土,我的家人带来天大的麻烦。” “我只有将下界护好,才能在这武道之路放手一搏。” “本源之体很难,符源佛阵很难。” “但我想试试。” 海风拂面而来,吹起她额前的发丝。 她对着雪枭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雪枭与之对视,沉默了良久,低声说:“小孩,过来。” 楚月双足走过幽暗的海面,听海底的鲸声,听远方的低吟,软靴溅起清凉的水珠,她从万千的火箭流星之中,一步步的走向了本源先祖。 她驻足停在雪枭的身前,仰头用海水般碧透灵澈的眼眸望向了对方。 “刺啦,刺啦……” 犹如山间石块摩擦般的声音,诡谲的让人头皮发麻。 “刺啦,刺啦……” 声音,还在继续。 但见雪枭被藤蔓贯穿的右手,正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的往前伸出。 藤蔓被他扯得老长,再次发出了“刺啦刺啦”的响声。 贯穿的臂膀,鲜血流满,骨头将碎。 他感觉得到疼痛,却只一笑。 鲜血化作光,流动到指尖。 他晶莹剔透的指腹,像是使命的传承般,点在了楚月的眉间。 一朵血色的莲花,徐徐的绽放。 “吾将毕生的本源之力都赠于你。” “本源一族的未来,也托付于你。” “小孩,去把本源之气发扬光大吧。” “去守护好你的故土。” 雪枭因为右臂过度的挣扎,浑身都流满了血。 “嗒。” “嗒。” “嗒。” 一滴滴的血珠,跌在深海,又逐渐的晕染开来。 “前辈……” 楚月深受震撼,从咽喉里喊出了两道颤声。 “愿本源一族,还有兴盛之时,小孩,我会等到那一天的。” 雪筱微笑着看她。 突地,天崩地裂。 黑暗的苍穹,裂开了无数道蛛网般的痕迹。 海面起了风暴,汹涌的海浪一点点的吞噬掉了雪枭。 雪枭被海水吞没的前一刻,都还在对楚月笑。 楚月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不会被世俗洪流湮没的炽热光火。 “楚月,楚月……”大长老亲切的呼唤声,将她瞬间拉回了蜮号刑宫。 楚月原地怔了很久,脑海里既在思考雪枭说的话,内心的震撼久久未褪。 大长老连忙将气力过渡到楚月的武体,心似揪着般的疼。 多好多俊俏的孩子啊。 就这么被淬魂鞭打傻了。 大长老懊悔不已,“老朽就不该听你们的,就不该让她来承受什么淬魂鞭。” 石观海冷笑了一声,已经开始打天骄山的主意。 大长老就算再护着叶楚月,总不可能让个元神破裂的傻子住在天骄山吧? 宁夙抱着墙嚎啕大哭,一头一头实实在在的往墙上撞。 他决定了,月兄要有什么事,就算是个傻子,他也会照顾好月兄的下半生。 卿若水的眸子微微一缩,动了动薄红的唇,却不知说什么好,心绪也复杂得很。 “大长老。”楚月缓过神来,问:“还有多少鞭?” “傻孩子,卿若水就七千鞭,你早就打完了,老朽给你保证,卿若水不会再受到惩罚。”大长老感动道。 怎么会有这么纯良的人,都被打成傻子了,第一时间还去问淬魂鞭。 楚月的眼底划过一抹失望之色,内心深深的叹了口气,按理来说,应当还差一千鞭左右的。 奈何她架不住大长老一副老父亲的慈爱。 楚月刚想安安然然的走下刑台,捕捉到了石子瘦的嘲笑,楚月忽而抬手捂着头,“大长老,头好痛,想吃药。” “别怕,老朽那里都是上好的灵丹妙药,都给你送来。” “不行!不合规矩!我既是代若水师兄受过,应该是凌云山送药治疗才对。大长老,弟子没事,你别去找石长老要药,元神破裂之苦痛,需要吃五百颗上品聚元丹才有成效。罢了,大长老,不要浪费聚元丹了。。” 石观海:“???????” 宁夙只觉得这话这语气这场景似曾相似,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继续伤心的用头撞墙。 第2223章 逆子总比逆来顺受好 石子瘦抬起横肉堆积的手愤然一指,瞪目怒道:“叶楚月,你是想讹我凌云山吧,谁要你代卿若水受罚了。” “石师兄说的对,我不该讹凌云山。”楚月顺着他的话说。 石子瘦还没得意一会儿,就见大长老板着脸严厉的道:“若水受罚的起因都在于你石子瘦,你非但不思悔改,还在这里耀武扬威,你就是这样给观海兄长脸的?身在宗门,就得有宗门的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观海兄,这五百颗上品聚元丹,你凌云山必须出。” “大长老是在威胁我了?”石观海也不是吃素的。 五百颗上品聚元丹,都能培养一名内门阵法师来。 阵法师的基本要求,就是元神意志力的强大。 更何况,石观海储存在凌云山的聚元丹,是另有用途的,岂能白便宜了这小子。 “谁能威胁的了你?”大长老拂袖喝道:“你若不交出聚元丹,那就开宗门大会,请闭关的老祖宗们出来评评理。” 海神界十大宗门,都有各自的老祖宗坐镇。 宗门老祖,早年寿元之火燃尽前,会自取元神,幻化为己身,留下来庇护宗门。 而只有百星武神境以上的强者,才能幻化元神。 因而,宗门与宗门之间,老祖宗的数量和实力,也是底蕴深厚之一。 “大长老何必动怒呢,左右不过五百聚元丹的事,石某又不是不给。”石观海忍着肉痛道:“稍后,我会把聚元丹送去天骄山。” “不用了,老朽现在就去你凌云山上取,少一颗,你都摊上事了。”大长老不管石观海的颜面,扶着楚月想交给云唤海夫妇,最后还是决定交给卿若水,而后径直走出了淬魂宫,直奔凌云山而去。 石观海看着大长老的背影眉头紧皱,十足的愠怒,心想大长老最近不过狼王风主走得近了些,竟如此的张狂。 “楚月。”山月夫人发话道。 楚月虚弱的看向她。 “跪下,给观海长老赔礼道歉。”山月夫人横眉冷道。 石观海哼了一声,双手负于身后摆起了长老的架子,等着少年的下跪。 妖冶羸弱的少年沉默了良久,忽而苍凉的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云唤海不悦地问。 楚月站在莫漂泊的立场上说,“我漂泊半生,不曾期盼过家,你们给了我回家的希望,如今又生生的扼杀掉了。我幼年时,你们为了生存把我卖掉,如今我归来星云宗这么久,你们何曾与我说过一句体己话?如若这就是父母的话,我不要也罢。” “你——”山月夫人怒到胸口此起彼伏,“我是为了你好,你却不领情,你这个逆子。” “逆子总要比逆来顺受好。”楚月冷笑,“你们若心里从未有过我,不在乎我的冷暖死活,又何必把我喊回星云宗呢?” 她很不理解云唤海夫妇的做法,既是亲生的孩子,还是家中的独子,在这男尊女卑又重男轻女的时代,为何要冷血到像是毫无情义? 哪怕她很不想承认,但当她通过鼓灵小骨回首往昔的时候,楚云城把她丢下无间地狱之际,眼睛里是有泪的。 “你以为我们很想让你回来?”云唤海怒道。 山月夫人给了云唤海一个眼神,云唤海才自知说错了话,紧闭着嘴什么也不说了。 “叶楚月,你混迹在流光海域,谁知道你这武神境是怎么修炼来的,父母之爱子,也要爱光明磊落浩然成风的孩子,而不是像你这样油腔滑调自以为是不理解父母之辛苦的人。”山月夫人厉声道。 楚月半眯起了清幽的黑眸,绽开了清浅的笑,看来,让她回星云宗着实是另有其人,而这云唤海和山月夫人,肯定还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们之所以这么厌恶“莫漂泊”,无非有三点,要么是因为看见“莫漂泊”会想起当年不堪的岁月,从而看到了曾经不堪的自己,要么就不是莫漂泊的亲生父母,至于其三,那就是她的回宗,从某个角度上说,会危害到云唤海夫妇的利益,乃至于是其它。 究竟因何而为,楚月暂时还不知晓。 “山月夫人,你这么说话,弟子不爱听。”卿若水忽然出声,“叶师弟,是这世上最光明磊落的浩然之人,若连她都不是浩然君子,那这世上恐怕都是牛鬼蛇神当道,而无心怀狭义者的一席之地了。” 山月夫人没想到卿若水会与自己对着来,脸上有点儿挂不住。 宁夙咬了咬牙,犹豫再三,挺直腰板,豁出去似得说:“若水师兄说的对,月兄她是最良善的人,山月夫人作为母亲,不该那样说她。” “好啊,一个两个以下犯上,是想再尝尝淬魂鞭的滋味了吗?”山月夫人阴冷道。 卿若水、宁夙谁都没往后退,师弟为他们承受了一万淬魂鞭,这份恩情,要半条命才能回报。 楚月多看了卿若水宁夙两眼,削薄的唇轻轻勾起。 星云宗这个地方,倒是比想象中的还要有趣。 在宗门,以下犯上,那可是大罪,要不然的话卿若水也不至于被罚七千鞭。 “母亲。”云芸喊了声。 山月夫人的脸上堆满了笑。 云芸抬手揉了揉眉心,轻声说:“我的头风好像犯了。” 云唤海和妻子都紧张到不行,忙去扶着云芸回去,把叶楚月这个人给直接的抛诸脑后了。 楚月轻轻挑起了眉梢,好整以暇的望着这母慈女善的温馨一幕。 “楚哥哥。”云羽拽着楚月的衣角,小心翼翼的说:“你不要生母亲的气,我会多跟她说的,还有,你要照顾好自己哦,遭了淬魂鞭,元神很疼的,好在阿姐终于听了我一次话,才会把八品聚元丹给你,可见阿姐心里还是有你的。哥哥,我先回去了,我下回去天骄山上看你,给你带好多好多好吃的呢。” 云羽挥挥柔嫩的小手,唇红齿白,明眸善睐,再加那身如柳絮似得柔柔弱弱模样,叫人心生仁慈与喜欢。 她似天真无邪的少女,漫步走在邪恶遍地的淬魂宫,沿着光的方向踏到空气新鲜处。 待人走远,楚月依旧在凝望着云羽消失的方向,脸色深沉,若有所思。 “月兄,你也觉得羽姑娘挺好的是吧?”宁夙说。 楚月满面严肃,“宁夙师兄,我来宗门时,你为何会想着来捉弄我,还请说一下缘由。” 宁夙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云芸小姐让的。” “她亲口跟你说的?” “不是,是我从羽姑娘发呆时的自言自语里猜出来的。” “宁夙师兄。” “怎么了?” “你知道世上有一种死法,是被蠢死的吗?” “……” 第2224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宁夙摸不着头脑的问卿若水,“若水师兄,月兄在骂谁蠢呢?” “首先——”卿若水淡漠如斯,在宁夙的期许之下,缓声说道:“不是我。” 宁夙:“……” “楚月师弟。”卿若水像一块行走的寒冰,冷漠的走到了楚月的面前,二话不说就跪下来,“邦邦邦”三个响头,把人惊了又惊。而且他的速度快到楚月甚至都来不及阻止。 “我缺了一半的元神,承受七千鞭,无异于是自掘坟墓,楚师弟于我而言有救命之恩,来日若需要我卿若水,师弟剑之所指的方向,就是我卿若水赴汤蹈火的地方,烈火烹油,上天入地,卿若水万死不辞。”卿若水素日里独来独往,不知如何才能很好的表达感激之情,只知对待救命恩人,必涌泉相报。 宁夙点头如捣蒜,“我也一样。” 楚月看着宁夙俊秀的脸,感叹尚可的皮囊之下,内核是个小傻子。 武者,大多数时候都需要特定的引导,才会找到自己的本心和远行的方向。 有人要去远方看大海,有人喜欢庭院赏花。 有人在大漠披星戴月,有人孤独的穿梭长街。 而有些人,或许穷其一生,都找不到自己的本心,被迷途背后的深渊,一点一点地吞噬干净。 直到……再无回头之路了。 “若水师兄,冒昧的问一句,你的元神为何会少了一半?”楚月轻声问。 卿若水毫不避讳的说:“卿某的心上人,中过一种魔毒,从元神开始侵蚀颅腔,不得已下,强行取出全部的元神,为了能让她像个正常人,我把一半的元神割裂给了她。” 宁夙恍然,“难怪此前听说,若水师兄曾是三十星的奇才……” 卿若水点头:“我割裂元神之时,修为倒退到了半步武神境,我用了五年的世界,才修炼回了十五星武神。” “若水师兄的心上人在何处?” 楚月敏锐的问。 要知道,卿若水和石子瘦的矛盾,就是从这位心上人开始的,说明心上人就在星云宗的附近。 “藏在钢铁刀宗的一位朋友那里,他叫皇甫陨,从下陆明夜大陆而来的武者,有热忱的侠义心肠。若非他愿意帮忙的话,说实在的,我也不知该怎么办,石子瘦是长老之子,我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徒儿……”卿若水感叹到一半,收住了话匣,歉意地道:“抱歉,让师弟见笑了。” 楚月听到皇甫陨这个名字,面庞不由浮现了笑。 若非知晓了天罡焚世魔体的存在和上界大楚,她就会以下陆帝主的身份拿着皇甫陨的邀请函去钢铁刀宗。 “说起来,不久前,下陆有个女子,在龙吟岛屿大出风头,名字与师弟你很是相似。”皇甫陨道。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再加上叶楚月以莫漂泊的身份入星云宗,虽未施展易容术,却刻意用了彼岸花魔气和神农之力混杂入脸,若非极度熟悉之人,是无法看出的。 更何况海神界每日都有数不尽数的爆炸性事情传出去,除了大楚,谁会关注下陆的人? 帝域那一场血流成河死伤无数的大战,士兵们、平民们陆陆续续的死去,隔壁大陆都不知晓,别谈被流光海域压着的海神界了…… “若水师兄是觉得我这个师弟娘们唧唧的了?”楚月故作不知的揶揄道。 “不是。”卿若水连连摇头,皱着眉思考如何解释,楚月下面的话却让他惊喜万分,“若水师兄,钢铁刀宗毕竟是他宗,你的心上人无名无分的留在那里,也不是好办法。这样吧,把她送到我的天骄山,我会保护好她。” “师弟当真愿意?”卿若水红了双眼。 他何尝不知皇甫陨也有皇甫陨的难处,喜爱之人到了钢铁刀宗未必能展开笑颜,只是不得已的下下策罢了。 楚月抱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既是你未来的妻子,那就算是我的嫂夫人,义字当头,岂容推辞?” 卿若水重重的抱拳,眼角闪着泪花,“日后,你就是我卿若水的大哥。” “那若水师兄你是二哥,我是三弟了?”宁夙热血沸腾的激动。 楚月与卿若水相视一笑,羁绊和兄弟情义都在不言中。 元神里的朱雀,完完全全的石化了。 神农空间之中的轩辕修穿着破布晋升后的寒光战甲,一脸的呆滞,拧着眉陷入了思考。 他怎么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似呢。 好半晌轩辕修才想起,是自己曾经看的武侠话本里,所说的“三结义”之故事。 轩辕修感叹:“现实还真是只会比话本更离奇精彩,不过小叶子,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女子?” 他怎么感觉,穿上男衣之后的公子楚,比从前还更加的如鱼得水呢…… 可想而知,将来夜尊的头顶之上,会是怎样绿油油的一片大草原了。 楚月封锁掉神农空间,谈笑风生的走了出去。 等她独自带着君怜月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神农之力察觉到后方有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身影体积巨大,横肉狂颠,足以见得是何方神圣了。 “公子,你怎么不走了?”君怜月问。 “咳……”楚月以拳抵唇,咳嗽了声,附在君怜月耳边说,“小怜月儿,本公子有个事要交代给你,事关凌云山聚元丹的。” 聚元丹! 石子瘦倒吸了一口凉气,继续竖着耳朵听。 楚月沉声道:“聚元丹的数量太多,要好好珍藏就行,就放在天骄山左边的紫云院,知道吗?” “公子为何不放到空间宝物呢?” “傻。”楚月长指在君怜月的琼鼻轻轻一刮,“本公子就是要气死那没皮没脸的石子瘦,跟他那不中用的爹,顺带给宗门弟子们,好好炫耀一下本公子的战果。” 石子瘦眼睛一亮,悄悄然的离去。 楚月眯了眯眼,让君怜月去请了两个人,便含笑走上了天骄山。 到了天骄山,楚月去了山上汤泉宫沐浴,打算卸下一身疲惫,好好的大干一场。 她穿着里衣靠着浴池闭目养神,脑海里是在帝域大陆的点点滴滴,云雾缭绕下,唇角不由勾了勾。 不知多久。 君怜月和另一个婢子蹑手蹑脚的进汤泉宫,腼腆含蓄的说:“公子,我们来伺候你了。” 楚月蓦地睁开眼睛,“唰”的一下如闪电飞掠而过,裹着身上的红袍眨巴两下眼睛,看着那两位身穿薄纱的婢女,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她先前为何会觉得她们的眼神很怪异。 那是要把她榨干掏空的眼神。 她倒是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海神界宗门,像长老弟子这样的级别,通常会有通房的婢女。 这…… 楚月犹如羊落虎口,欲哭无泪。 神农空间的轩辕修已经笑的滚到了地上去,“小叶子,你还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第2225章 土匪窝的少年 两位婢女俱是不明所以,还想着走近楚月。 楚月似那落入了土匪窝的少年,一手攥着衣襟,一手赫然伸出,掌心朝着君怜月,“且,且慢!” 婢女停下脚步。 君怜月似是想到了什么,婉转浅笑,“公子,你之前在流光海域,不知宗门的规矩,我们这样的婢子,都是供人取乐的。公子你放心,我们不要名分的,以后也不会打扰到公子,公子不需要我们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把我们踹得远远地。” 另一名婢女名为小八,也跟着点了点头。 对于这种事,她们骨子里是不愿意的。 但没办法,这是为奴为婢者的命,是弱者的命。 若没那天大的本事,她们就只得认命。 得罪了上头,当万劫不复,死无葬身,比起有尊严的死,她们更想苟且的活着。 “如若我离开了星云宗,你们之后会去哪里?”楚月起身问,顺道拔了一把朱雀臀部的翎毛,燃为火力烘干了身上湿漉漉的衣裳和发丝。 小八说:“大概是,分配给下一个公子吧,陪他消遣,由他玩乐。公子,我好幸运,至少你生得好看,人也好,你以德报怨的事下午就传遍了星云宗呢。你都不知道,我的一个姐妹分给了个脾气特别差的长老弟子,生得又黑又丑,还不把别人当人看,说女人就不是人,是牲口。” 楚月半眯起了眼睛,淡淡扫过君怜月、小八二人裸在外的香肩,右手一挥。 武道气力瞬时将架子上的袍子掀起,分别覆在了她们的身上。 “把衣服穿好,天骄山有天骄山自己的规矩,没这么多乌烟瘴气的东西,别人怎么做的我不知道,但在我这里,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楚月漆黑眸直视她们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晰地道:“并非是怕以后跟你们扯不清,而是想告诉你们,你们是很好的姑娘,值得遇到个良人相伴终生,我不会去玷污你们。” 她深吸了一口气,跨步往外走去。 与君怜月擦肩而过之际,顿足停下,正色说道:“你们不是供人取乐的玩物,是堂堂正正的人。” 言罢,走进了夜色深处。 宗门的规矩,大多数都是从宗门利益出发。 下陆的武者数量,是男多女少。 海神界也不例外。 为了培养出宗门的中流砥柱,宗门会负责解决掉他们的需求。 但是,宗门却忽视了至关重要的一点,怀揣着赤忱踏上武道之路的修炼者,不会沉迷于玩乐。 这样的规矩做法,反而会使一大部分意志不坚定的摇摆之人,从此纵情欢愉之乐,而忘掉了修炼之本。 更别谈许多婢女们心里是抗拒的,只不过无奈认命罢了。 汤泉宫,水雾缭绕,静谧到落针可闻。 君怜月红着眼睛回眸看,半敞开的门在晚风里晃动,夜凉如水清辉皓月里早已不见了那道风华的身影。 “怜月姐姐。”小八吸了吸鼻子,“公子待我们可真好啊,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是个人了。” “是啊……” 君怜月苦笑,“终于像个人了,又能像多久呢。” 她不知道。 小八也不知道。 大概等到叶公子离开的时候,她们又要重新掉落万丈深渊,任君挑选吧。 “小八,听好了,我随公子去淬魂宫的时候,清楚的看见了,唤海长老和山月夫人都不是真心对待公子的,而且我觉得请公子回来的人不是他们,以后对他们一定要多加提防。还有,天骄山是七长老父子看上的,石子瘦虽然不中用,没什么实力,但他上面的哥姐都是厉害的狠角色。我们一定要守护好公子,保住世上最好的公子。” “嗯!” 这一日的时间里,星云宗各山各峰以及各门的弟子都热闹沸腾了。 弟子们忘了修炼,言谈着好几件事。 而每一件事,都与叶楚月息息相关。 譬如锻造流火阵,以德报怨。 譬如替人扛下了一万鞭。 四处都响起了对叶弟子的赞赏声。 但也有不同的声音响起。 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鹰钩鼻黄豆眼丑的人神共愤,脸上还有狰狞的刀疤。 他两手环胸倚靠栏杆,不屑地道:“那叶楚月,分明就是居心叵测,她就是看唤海长老和云芸小姐都不喜欢她,为了在星云宗有立足之地,才剑走偏锋,博取人心,还让若水师兄对她感激不尽。你们想想,一个人能对自己这么狠,对别人又会好到哪里去?她定是个蛇蝎心肠的恶毒男人。而且,人人都说她生得俊俏,有吗,我倒觉得,丑得很,也不知道哪里好看了,怕是都瞎了眼。” “咻!”倏地,一支箭矢撕裂长空,从不远处而来,贯穿了刀疤男的右肩。 “啊!”刀疤男疼得跳脚,大喊大叫的瞪红了双目,“哪个鳖孙,敢暗算老子,看老子不弄死你,啊,云芸小姐……” 云芸蓝裙如海,衣袂被风吹得如海浪般掀起。 她微抬着下颌,面庞白如秋霜冬雪,冷峻的让人心生寒意。 “抱歉,没看到这里有人。”云芸淡漠的说完,把自己的箭拔了出去,转身就走。 箭下的血,滴了一地。 刀疤男又承受了一下痛苦,直接跪了下来,捂着肩胛骨的血窟窿狂喊:“快,快喊医师,快啊。” 后半夜,风就更冷了。 石子瘦穿着一身夜行衣,带着一个空间宝戒,进了天骄山的偏院。 他要把那些聚元丹给拿回去。 到时候,爹肯定会夸赞他智力过人,给他赏一些如花似玉的婢子。 “嘎吱。”石子瘦打开内阁的门,聚元丹的红光让他眼睛发亮。 突然间,一个偌大的袋子罩住石子瘦的头,把他罩在了里面。 黑暗中,石子瘦听见了楚月冷喝的声音:“何人敢在我天骄山放肆?!找死!” 接下来,宁夙说:“大哥,二哥,好像是来偷丹药的,怎么处理?” 卿若水:“直接打死吧。” 随后,拳打脚踢接踵而至。 拳拳见骨,每一下都让石子瘦尖叫如鸡。 第2226章 项上人头酿酒喝 “啊啊啊啊啊啊。” 石子瘦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都被封得密密实实的袋子里响起。 “叶楚月,我是石子瘦,你快住手,我让你住手听见了没?” 楚月和卿若水、宁夙二人对视了眼,唇角勾起了一抹邪笑,好整以暇的戏谑道: “哪里来的狗贼,竟敢冒充我那英俊伟大的子瘦师兄,找死,子瘦师兄冰清玉洁,岂容尔等砸碎来冒充?我子瘦师兄岂能做出这种没皮没脸的贱事来?” 劈头盖脸的一顿说,说得鼻青脸肿的石子瘦还有点儿得意。 奈何这份得意没维持一会儿,对方的铁拳便猛如龙象重似钢铁的砸下。 一下,一下,又一下。 石子瘦连叫唤的力气都没了。 对方来势汹汹,威武十足,就算他那一身厚实的膘肥,也挡不住暴风雨般的摧残。 宁夙一脚踹到了石子瘦的脑门,咬牙切齿地说:“大哥说的对,对付这种外来的狗贼,就得教训。” “诶。”卿若水长叹了口气。 楚月问道:“师兄何故叹声?” “手麻了。” “……?” 楚月看着卿若水那冷如冰雕的脸,这话从卿若水的嘴里说出来,竟觉得有几分好笑和怪异。 宁夙更是一脸的震惊与错愕,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寻思着还是月兄较为天真善良。 “若水师兄歇会儿吧。” 楚月说罢,指尖跃出一道火红色的本源之气进入袋内,随即把君怜月、小八两人喊来。 小八瑟瑟发抖,“这……这是什么……?” 楚月:“我已经封住了他的听觉和视觉,袋子里面的人是作恶多端的石子瘦,怜月,你既有姐妹因他而死,那里放有两根铁棍,天亮之前,你们随便打,打死了算我叶楚月的。” “啊……”君怜月往后退了一步,蓦地反应了过来,原来上山之际楚月所说的话,是在钓石子瘦这条大鱼。 “尊别有别,公子,这是以下犯上,而且公子这么好,我们不想你因为他而出什么事。”小八眼含泪水。 “公子,怜月想问你一句。” “问——” “你是否是刚刚才封印他的听觉和视觉?” “嗯。” 君怜月泛红的眼睛,顿时涌满了泪水。 她是一点即通的聪慧,当然明白楚月三人自己暴揍了很久石子瘦都没封印听觉,如今封印,是想让她和小八出一口陈年的恶气,却也在变着法保护她们。 “怜月能伺候公子,是祖上积福,三生有幸。” 话音落下,怜月咬咬牙,一鼓作气的往前走,双手紧握住厚重的铁棍。 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的石子瘦,直接被恐惧感给吞噬了。 “卿若水,我真是石子瘦,你不能打我,你难道不想要师父了吗?我爹若是知道的话……” “嘭!” 君怜月用尽力气,将手中的铁棍打在了石子瘦的身上。 世间之事,唯开头最难。 再懦弱苟且的人,当潜在身体和灵魂深处的勇气和不甘被挖掘了出来。 那她敢与天斗! 君怜月笑了。 她无声的笑着,发疯似得拿棍子砸下,发泄多年来的怨气。 边砸边哭还边喊: “你们该死,都该死,石子瘦,你也有几天,原来你也知道疼,你害别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你们都不把奴婢当人,我们活在世上就像猪狗一样任由你们践踏,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就要高人一等,凭什么我们生来就如人脚底的草芥,凭什么啊?” 小八原先还忐忑着,忽而也怨怒十足,不甘的拿起铁棍朝石子瘦的身上砸。 卿若水看了眼楚月,眉头忽而皱紧。 他见楚月走到院外的菩提树下,便跟了过去。 宁夙还没发觉两位哥的动静,正在给君怜月和小八拍手鼓舞。 “大哥。” 卿若水低声喊。 楚月背对着他,抬头望了眼月。 是一帘弯月,似镰刀般,皎洁又锋利。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知道你是心善之人,觉得人人平等,要为她们出气,但她们若出卖了你,这很难收场的。”卿若水提醒道。 楚月忽而回头看他,淡淡的笑,“二弟难道觉得背叛了我叶楚月的人,还能安然无恙的活在这世上吗?” 卿若水的精神忽然一震,瞳眸紧缩,诧然地看向了楚月。 “我既要在天骄山立足,我身边的人,就得都是最忠心的。” “出发点的确是为她们出气,我从小地方来,每一步,都很难,就连脱颖而出的我,都倍感艰难,更何况他人呢?” “人心,最经不住考验。” “她们若能忠心耿耿,那我天骄山上的女子,就会是冲破黑云的凤。” “……” 卿若水听到这些,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和宁夙一样,以为楚月虽然聪明,但是纯粹若白纸的。 如今他才知道,大哥的干净和纯粹,不是会被狂风暴雨一击就碎的软弱,而是经过百炼成钢后的白! “大哥思虑周全,是我浅薄了。”卿若水歉意道。 “你为我着想,又怎会是浅薄?” 楚月笑了笑,手掌朝卿若水的肩上拍了拍,“师兄,给我点时间,我有办法让你元神复原,重回三十星巅峰。” 卿若水再次震惊。 他还想说什么,那闲云自在的少年,已是吊儿郎当的进了偏院。 陡然一声暴喝:“狗贼,吃你楚爷爷一脚。” 卿若水:“…………”沉默良久后,低低的笑了笑。 他的这位大哥,当真是个有趣的人儿。 等阿莲接回了星云宗,阿莲也会喜欢大哥的。 …… 黎明前,天光欲晓。 “七长老,七长老……”侍从着急到汗如雨下,狂拍那紧闭的门。 七长老穿着松松垮垮的外袍,不耐烦地道:“石子瘦又要做什么?” “七长老,不好了,子瘦公子独自出去一晚上了,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七长老眉头紧蹙,“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许是又去哪个楼里浪了,他出去前,可有交代?” “他说让奴才等着,不出一个时辰,他就会把五百聚元丹都拿回来,结果都天亮了,还没回来。” “什么?” 石观海咬牙切齿,一巴掌甩飞了侍从,急冲冲的要去天骄山。 思考了会儿。 他半路转道,请了云唤海、山月夫人,又带着一批人才上了天骄山。 “叶楚月,你敢伤吾儿,老朽便用你的项上人头酿酒来喝!” —— 补昨天的。 第2227章 日照金山鹤满天 “唤海老弟,山月弟媳,大长老对那小子的爱护之情,人尽皆知,这件事二位可一定要帮我啊,子瘦跟你们的感情那是相当的深。” “还有这等事?” 云唤海闻言,长袖一甩,眼睛冒着怒火的光,“我那逆子,来宗门这么短的时间,却敢做出此等离经叛道的事情来。” 山岳夫人道:“唤海兄,你且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那逆子若真做了此等恶事,我们便与她恩断义绝,将她赶出宗门。” “有二位这句话,石某就放心了。” “……” 晨曦,霞光万道,日照金山。 星云宗云雾缭绕似那仙家圣地。 仙鹤乘风至,瞬息间呼啸而过,落在了天骄山上。 “叶楚月,滚出来见老朽。”石观海的怒喝之声,宛如钟鸣雷霆,赫然间从天骄山的高空响彻到了整座宗门。 “再不出来,老朽烧了你的天骄山。” 石观海又道。 星云宗的弟子们,陆陆续续的醒过来,俱在讨论天骄山上发生了何事。 “好,很好,叶楚月,那就受死吧。” 石观海狞笑过后,立于仙鹤脊背的他,浑身都燃烧着赤红的火焰,就连足底的仙鹤羽翼,都映着灼烈刺目的红光。 杀气如惊涛骇浪狂涌。 “谁啊,大早上的催魂呢?” 一道轻快清脆的少年之音,突兀的响在草木皆兵的风声鹤唳之中。 石观海半眯起的老眼里,倒映出那少年惺忪慵懒的身影。 许是忙活了一夜的缘故,眼下还有淡淡的青灰色,浓密纤长的睫翼,如两片鸦羽般半垂着。 “哦——原来是石长老啊。”楚月看见脸色阴沉的石观海,脸颊当即堆满了笑,“石长老,快快里面请,石长老真是个好人,知道弟子是个新人,特地一大早的就来送温暖。不过长老您也真是的,既然要来,也不提前知会一声,这天骄山上还有许多东西没置办,弟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招待石长老。” “叶楚月!”石观海怒喝:“你休要给老朽装疯卖傻。” “石长老这是哪里的话,弟子崇敬你还来不及,何来的装疯卖傻呢?” 楚月眯起眼睛笑。 “楚月,休得放肆!”山月夫人喝道:“还不快把石子瘦交出来。” “石子瘦?子瘦师兄吗?”楚月揣着明白装糊涂,依旧笑对着石观海,“石长老,弟子还刚想跟你说呢,昨夜来了个狗贼,把聚元丹内的元气都给吞噬了,好在被我们及时发现,方才抓住了这个盗贼。他还说自己是子瘦师兄,你想想有可能吗,我那光明磊落浩然长虹的子瘦师兄,岂能做出此等鸡鸣狗盗之事来?” “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嘴硬,老朽看你是真的不怕死。”石观海冷喝,满身的火焰就要冲楚月而去。 “师父。” 楚月身后走出的熟悉之人,打断了石观海的话。 石观海望着卿若水,目瞪口呆,“若水,你怎么会在这里?” “淬魂宫前,弟子与楚月、阿夙结为了异姓兄弟,故而昨晚和阿夙提酒上天骄山来找楚月喝一杯。”卿若水言简意赅的道:“却不想遇到贼人偷聚元丹,不过师父放心就是,那狗贼已经被我们拿下,还请师父就地格杀此等胆大包天之人。” 楚月和卿若水说话之时,刻意提高声音到周边的几座山脉都能听到。 石观海咬牙切齿的瞪着宁夙,恨恨地道:“把人带来。” “阿夙。”卿若水喊。 宁夙拖着个沉重偌大的袋子艰难的走过来。 昨晚跟着君怜月两个暴揍石子瘦,把他给累得精疲力尽了。 至于君怜月二人,躲在远处偷偷地看。 “小八,今天是什么日子?” “九月十二。” “完了,每月的十二,大长老都会去东部墓园祭奠亡妻。”君怜月咬咬牙,“趁他们在争辩,我先去东部墓园一趟找大长老,小八,你要随机应变知道吗,如若事情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你就把罪责揽到我身上来,千万不要让他们带走叶公子。” “怜月姐姐。” “小八,不要怕,你可以做到的。” 君怜月深深的看了眼那被晨光笼罩的男子。 圣洁,美好,是她悲惨人生之中唯一的指引。 她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找准机会,趁人不注意从后山逃走。 为了节省时间,她双手抱头缩成了一团,直接滚下去。 …… 石观海、山月夫人等人难以置信的望着地上装人的袋子。 袋子已经血红了,完完全全看不出本面的颜色。 拖过来的时候,所过之地,流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迹。 宁夙说道:“石长老,云长老,山月夫人,贼人就在这里。” 石观海愤怒到额头青筋暴起,眉心、太阳穴齐齐的狂跳。 他一挥手,锋刃撕裂开了袋子,露出了浑身流血的一个人。 那人的面容到处都是血,伤口见骨,看不出他的长相了。 “子瘦!”石观海颤抖着的手把石子瘦扶起。 石子瘦半死不活的,就连呼吸都是一下有一下无。 “尔等!找死!”石观海怒发冲冠,红着双目大吼。 “七长老,此事或许是有误会。”云芸说道:“还请七长老冷静,若真是叶楚月做错了,我会杀了她,但她的初心是想护住聚元丹,而且夜晚光线昏黑,特别是天骄山这里,因为常年无人居住,被人撤了用来照明的白水晶,因而把子瘦师兄认错也是人之常情。” 楚月多看了眼云芸以及她身后的……云羽。 云羽像是受到了惊吓,捂着眼睛扑入母亲的怀中抖着双肩大哭。 “芸儿,退下,这里没你的事。”云唤海皱眉。 “师父,子瘦是来偷盗聚元丹的!”卿若水道。 “滚!”石观海大喝,“我没你这样的弟子,你们三个敢伤吾儿至此,老朽要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来人,取出三百位淬魂宫执行者来,老朽要亲自严惩此等恶徒!” “七长老,不可啊。” 天骄山的四周,响起了其他弟子的声音。 却见四面八方,都是密密麻麻的仙鹤。 还有铺天盖地的灵鸟。 全都是星云宗的弟子们。 数量上万之多,还有源源不断往这里赶来的。 他们于仙鹤灵鸟之上抱拳颔首。 齐声道:“请七长老收回成命。” 第2228章 给老子听好了 “请七长老收回成命!” 无数弟子汇聚的长河之声,如万钧雷霆滚滚而来,震耳欲聋。 石观海猛地转头看去—— 看见那乌泱泱的人海,初晨的金光之下,仙鹤和灵鸟们的身上都笼罩着圣洁的日辉。 似万里山川的画卷徐徐铺展在天地间,震撼到了云唤海、山月夫人之流。 云芸迈步走到山的边沿,远望着天穹云霄之中的人与鹤鸟,线条分明的朱唇先是抿紧,而后翘起了浅浅的弧度。 “放肆,都放肆!”石观海大怒,但也逐渐地冷静了下来。 毕竟他不是有勇无谋的匹夫,继续这样下去,只会得不偿失。 楚月立在高山之巅,如这山名的天骄般,红衣少年是那天之骄子,沐浴着日光恣意又随性。 她的眉目干干净净,宛若星辰皓月,倒映着宗门弟子解围的盛景。 她既然敢这么做,就意味着她想要再承受淬魂鞭子的痛打。 她也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桩桩件件听起来都那么不可思议,宗门会有部分的弟子看重她。 但楚月没想到的是,会有这么多的人过来。 从这一刻开始,星云宗于她而言,意义不一样了,不只是她上升的跳板。 山月夫人喝道:“尔等还不速速回峰修炼,天骄山的事情与你们无关。” “山月夫人。”一位青年抬头看她,赫然道:“若石长老要请三百位执行者来严惩叶弟子,弟子秦江淮,愿与叶弟子共同受罚。” “吾等愿陪叶师弟一同受罚!” 按照弟子阶级来说,楚月算是他们的师兄。 但若按照入宗的时间,俨然算是个小师弟。 在他们的眼里,就是想守护住那从流光海域而来的小师弟。 这里面的弟子,有人真正折服于小师弟以德报怨的品质,也有人是对石观海父子积怨太深,趁此机会发泄内心的怒火与怨气,还有一批人是寒门出身,深知小师弟能有今日的不易之处。他们要守的,也是和小师弟相像的那个自己啊。 石观海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应对之法。 “爹……爹……” 面目模糊的石子瘦,被血液逆冲灌满的咽喉,吐血水的同时,艰难的发出了两个音。 “子瘦……”石观海的心都在疼。 他这一生,娶妻纳妾无数,生儿育女许多,唯有石子瘦,是他心爱之人的孩子。 因此,他总是会对石子瘦更偏爱点,石子瘦那膘肥体壮的一身横肉,都是来自父亲如山般的爱。 “让,让,她,死。”石子瘦浑身紧绷着,用尽了力气吐出这几个字,眼珠子瞪得都快爆出来。 “好!”石观海横抱着儿子站了起来,身形瘦削的他灰袍在猎猎风中掀飞,抱着一个巨大无比的儿子,悲壮的同时又有几分悲壮。 “叶楚月,你要了吾儿的半条命,老朽也要你的半条命。” “十万淬魂鞭。” “老朽要你,死!” 楚月往前踏出一步,抬眸望向了云唤海和李山月。 “二位,对于这样的惩罚,你们怎么说?” “逆子,是你罪有应得。”云唤海甩袖,他还挺想抱着七长老的腿。 “罪有应得啊。” 楚月低低的笑,笑到眼梢都染上了妖冶的红。 她歪着头,睁大了狭长的眸,眼底血雾缭绕时,寒光陡然乍现! “叶楚月,是家师天骄山十长老所赐之名。” “在此之前,我漂泊多年,心中只盼有个归宿。” “因而,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莫漂泊。” 莫漂泊这个名字,是莫漂泊私下取的。 只有莫漂泊和看过他三生灵石的楚月知道。 “我,莫漂泊,不要你们这样的父母,天骄山上,九霄云下,宗门师兄弟们的见证下,与你们断绝关系,再无父母之恩情。” 楚月说这话的时候,放在空间袋里的三生灵石,忽而散发出了滚烫的红色光芒。 随即,红色的液体宛若泪珠般,从顶部往下流淌。 莫漂泊的三生灵石,亲眼目睹了父母的无情和狠戾,终于放下了最后的执念。 流淌过许久的红泪后,三生灵石像是凤凰涅槃般蜕变新生,成了一块七彩琉璃的模样。 华光溢彩,晶莹剔透,是清净若泉水的好看。 四下里,一片死般的寂静。 云芸轻轻地拧了拧眉。 “你说什么?”山月夫人顿感颜面无光,极声大喝,“你可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这份恩情,你还得掉吗。” “在你和九长老把我卖给别人开始,你就不配跟我谈恩情了。” 楚月踏步往前,走到天骄山的四个边沿。 她分别朝四个方向的宗门师兄弟抱拳拱手。 她说: “诸位的同门之义,雪中送炭之情,我叶楚月铭记于心,绝不会忘。我来宗门的时间很短,短到于诸位而言可以忽略不计,但诸位师兄弟让我在这里有了归宿感,让我对星门宗有了感情。叶某承蒙诸位抬爱,但这十万淬魂鞭,我会亲自去受,我叶楚月绝不会让诸位师兄弟,因我而受罚! 最后,脚掌踏地,飞掠到了长空,本源之火瞬间在她的背后展开了遮天蔽日般巨大的语气。 “石观海——” 她冷漠的睥睨着下方,凛声道:“你疼爱亲生儿子,枉顾他人的性命,宗门上下,谁不知道石子瘦的破事。他对别人的伤害,你是充耳不闻,昨夜他来我天骄山偷盗,你依旧是视而不见,来对我倒打一耙,来,来啊。” “给老子听好了,十万淬魂鞭,你胆敢给老子少一下,三尺神明九幽阎罗都不会放过你。” 她狂妄张扬到极致,亦正亦邪,又妖又仙的模样,深深的烙印在了诸多宗门弟子的脑海里。 卿若水和宁夙仰头看着她,眼底的炙热俱都深了几分。 也就只有他们的大哥,能把扛十万淬魂鞭整的像是要给石观海来十万淬魂鞭似得。 “公子!”东方传来君怜月的声音。 她乘九品仙鹤而来。 仙鹤之上有刚祭奠亡妻的大长老,还有半途上鹤的狼王风主。 第2229章《扶摇异火榜》 君怜月望向半空展开一双羽翼的楚月,泛红的眸子,流出了源源不断的泪水。 却忘了她自己是满身的伤痕,从山下滚下时身上多处的皮肉都被荆棘给割开了,脸上甚至还有两道血色的伤口。 她浑然察觉不到疼痛,泪流满面的哀求旁侧的大长老,“大长老,你要救救我们家公子,公子他一直在天骄山,是石子瘦他自己上来偷聚元丹的,难道盗贼没错,错的是捍卫原则的人吗?” 大长老点点头,给了君怜月一枚止血的丹药,随即从仙鹤之上跃下落在了天骄山巅,手中雪白的拂尘骤然一挥,怒然的瞪向石观海: “老七,十万淬魂鞭,亏你想的出来,你这么做,就不怕宗门内外的武者们痛恨你,憎恶你。” “你堂堂一介长老,是非不分,黑白不分,眼里就只有你那个不成器的废物儿子。” “你儿犯错在先,岂敢严惩他人?长老之职是为了公平公正,而不是让你滥用长老之权去做天子风范发号施令。” 石观海被说的脸色铁青,但这一口气不出了,他石观海还有何颜面在这星云宗和海神界立足? 他得好好教训一下这狂妄的臭小子。 “大长老,滥用长老之权的人,到底是老朽,还是你。”石观海嗤笑,阴恻恻地说:“难道不是你一直在维护叶楚月那小子,你尚未查清事情的真相,就成了叶楚月的保护伞,你究竟要做什么?!” 大长老愤怒到指着石观海的手都在颤抖。 “观海长老,此言差矣。”狼王风主戴着银色的面具,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瞳,缓声说道:“大长老慈爱之心,星云上下,人人都知,本王正因钦佩这一点,才与大长老多加往来。” 石观海忌惮的看了眼狼王风主,花白的眉头狠狠蹙紧,咬着牙也憋着坏。 “大长老。”高空之上,楚月垂眸往下,露出了少年该有的无邪的笑容,“天骄山上,弟子没错,错的是他石子瘦,是他石观海。但为了平息观海长老的怒火,为了长老之间的和气生财,为了星云宗师兄弟们的安宁,弟子愿承受十万淬魂鞭。” 大长老的心都在揪着似得疼,老眼闪着泪花。 多好的孩子啊…… 狼主风王多看了少年几眼,猩红如血的眸底泛起了意味不明之色,旋即浮现了江面涟漪般的笑。 “大长老,你听见了吧,她自己要承受的。”石观海狞笑。 大长老拼了命的也想要为楚月争辩,狼王风主却道:“大长老,让她受吧。” “什么?”大长老回头,诧然地望向了狼王风主。 狼王风主甚是关心这孩子,如今怎么如此的薄情? 狼王风主眉目缱绻流转着细丝,懒倦地说:“让她接受一顿来自宗门的毒打,未必不是什么好事,让至纯至善的孩子,知道人心之险恶,日后走出宗门,去天高海阔之地,她吃的亏方能少一点。” 大长老沉默了。 狼王风主自带着惬意。 当他再次抬眸朝上看—— 空中的火翼少年低头看向了她。 此时无声胜有声。 楚月听到那“至纯至善的孩子”事,抬手摸了摸鼻子,无语的撇撇嘴。 这厮在占她便宜。 故意的。 狼王风主体内,响起了虎女来自远古天籁般悠远神秘的声音:“你真不怕她被打死?” “不会的。”狼王神识传音回道:“她虽心怀大义,但不会以德报怨到如此地步,更不会因为石观海父子之流而吃大亏,她愿意这么做,就说明,她设计石子瘦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挨揍。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但我知道,她有好处拿,绝对不会有假。” “你很了解她。” “可惜,我不是最了解的。但我想成为陪她最久的那一个。” “风悲吟,值得吗?” “值得。” 不论虎女问多少次。 不论九死一生多少回。 不论千锤百炼的结果是什么。 他的答案永远就只有一个,依旧是那一声“值得”。 虎女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十万淬魂鞭的惩罚指令已经传下去,淬魂宫着手准备此事,时间就定到傍晚黄昏,由全宗门来见证。 “砰,砰砰砰砰砰砰。”君怜月跪在石观海的面前,接连地磕头。 刹那间,就把脑袋撞得头破血流。 “观海长老,求你行行好,放了我家公子吧。”君怜月哭成了泪人儿。 楚月右手一挥,本源之火迅速包裹住了君怜月,将其给温柔地拽了回来。 少年冷声道:“我天骄山的人,只迎君子,不求小人。” 石观海气得堆满褶皱的老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了猪肝色。 不过…… 石观海眯起眼睛打量着君怜月周身的火焰。 一时半会儿,他竟猜不出这小子施展的是什么火种。 未曾在《扶摇异火榜》上看到过。 大概是连异火榜都没上过的不入流的火种吧。 石观海冷笑,心想不愧是流光海域来的人,拿着的东西都是上不了台面的。 “七长老。”小八冲着就要往前去顶罪,被君怜月给眼疾手快的拖了回来,并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小八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疑惑不解地望着她。 君怜月低声道:“观海长老不会放过公子,十万淬魂鞭公子必须承受。这和事情的真相没有关系,你若承认的罪行,这会儿反而会陷公子于不义之地,那石子瘦和观海长老都成了受害者,公子扛下淬魂鞭原本还可以让人敬佩,这样一来,君子反而是罪有应得了。”君怜月有个察言观色和随机应变的好脑子,经她这么解释,小八才明白了过来点点头,君怜月便放开了捂嘴的手。 行刑之前,七长老带着石子瘦回凌云山疗伤,然后等待着行刑之时的到来。 傍晚将近的时候,七长老便准备动身,却收到了仙鹤从远方带来的光影之信。 光影形成一位眉目冷冽的女子模样,此人正是石子瘦的大姐,石观海的长女,石清莲。 “清莲,你也是担心你弟弟吧,放心好了,那小子,傍晚要遭十万淬魂鞭,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他。” “父亲,你糊涂啊,叶楚月之事,传遍了宗门林立之地和各大历练险地,很多人都在说你这做长老的不称职,夸赞叶楚月此人的至纯至善和侠义心肠。快,快去阻止,千万不要让她受刑,让她死的办法有很多种,绝对不能是这一种。否则的话,我们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被她给毁了的。” 第2230章 叶楚月是有血有肉的真汉子好男人 石观海脸上的笑容尽收,错愕的望着长女石清莲的光影。 “此事,怎会影响这么大?”石观海不解。 “狼王风主传的,他用《灵元镜》录制了当时的场景,还编造成了故事,让说书先生们在各地的茶楼酒馆去说。不仅如此,星云宗的弟子们,在宗外结识了许多好友,就这般一传十,十传百,无穷无尽。父亲,你好好想想,就算弄死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废物,又能给你带来多大的好处。” 石观海差点儿跌了一跤。 事已至此,他才明白了严重性。 他披好衣袍急冲冲的赶去天骄山,并对凌云山的侍卫道:“去,去阻止叶楚月,不能让她受刑。” “是!” “……” 却说石子瘦,被十来个医师救活了一条命。 他的浑身都缠满了雪白色的绷带,瞪着眼睛发出“乌拉乌拉”的声响,手狠狠用力的抓着侍从的胳膊。 侍从当即明白了过来,石子瘦是要去天骄山看叶楚月受刑,亲眼目睹才肯舒心。 “子瘦公子,你别去看了,刚才观海长老下令,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叶楚月受刑。” 石子瘦瞪大了爬满血丝的双眼,那双往外吐的死鱼眼,从绷带之间透出,满是可怖的阴森之气。 “嘭”的一声,石子瘦费力抬起的上半身落摔回床榻,不甘心的晕厥了过去。 …… 天骄山上,少年红袍鼓荡猎猎作响的,她盘膝坐在云霄中,背后的羽翼堪比巍峨之山,炽烈焰火的颜彩比日薄西山的晚霞还要绚烂好看。 三百位执行者,分别围绕着她的四面八方,立在仙鹤之上。 每一个人,都手执着令十大宗门弟子毛骨悚然的淬魂鞭,脸上戴着墨黑的恶鬼面具,使这仙境般的宗门祥山宛若百鬼夜行之地。 “轰!”钟鸣之声骤响,三百道淬魂鞭瞬间从各个方向飞速袭来砸在了少年身上。 “轰!” “轰!” 越来越多的宗门弟子围观此地,有人偷笑,有人悲愤,有人钦佩之。 “大哥……”卿若水咬牙握紧了双拳,背过身去擦拭着眼尾的泪痕。 宁夙坐在地上双手抱头,不想去听,不敢去看。 卿若水一步走过去,伸出手把宁夙给提了起来,冷着脸说:“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看这十万淬魂鞭是如何折磨她的,日后遇到艰难险阻之时,就想起今日之事,世上再大的坎坷于你来说都不是问题了。宁夙,我是废物,你也是,若我们不是废物,她便不会遭罪。” 宁夙浑身发颤瞪大了眼睛去看。 “阿姐,这可怎么办……”云羽吸了吸通红的鼻子,拽着云芸的衣袖,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她既与父母断绝关系,她就更不是我们的大哥了,她的死活,与我们有关系吗?”云芸转过身,拂袖朝山下走去,背对着天骄山,不去看头顶的恐怖之景。 走出天骄山后,云芸没有回到春门山的住处,直接去了宗外。 “云芸小姐,我们去哪里?” “神丹阁。” “去神丹阁做什么。” “购买聚元丹。” “……” 不一会儿后,七长老马不停蹄的上了天骄山。 “住手,给本长老住手!”七长老大喝。 三百位执行者们都放下了淬魂鞭,不明所以的望着失了形象又吵又闹的大长老。 要揍人的是他石观海,要人驻守的又是他七长老,把淬魂宫的执行者当猴子耍么? “你来做什么?”大长老面若冷霜,沉声喝道:“是来看叶弟子的笑话吗?如果是,那么老朽恭喜你,你能看个够了。” “大长老,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停下淬魂鞭的惩罚。”石观海仰头望向楚月,说道:“都是宗门的一家人,不必闹成这样,小楚,你可以免去刑罚了,老朽不怪你了。” 大长老眉头一皱,寻思着这石观海的思想是升华觉悟了吗? 狼王风主姗姗来迟,见此场景,走至大长老的身旁,附耳大长老说了外头发生的事,大长老这才恍然大悟。 “大长老,月儿她既能受得了一万淬魂鞭,说不定十万会给她带来元神的机遇,我曾听说,上古时期有人的元神便鞭挞成了真神。而且我想月儿她也正有此意。”风悲吟说着说着就发现大长老看他的眼神很怪异,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却让风悲吟顿感头皮发麻,浑身不适。 大长老内心长叹了口气,不被世俗所接受的感情,走的好辛苦。 好在他不是刻板封建之人,能接受世人所不容的感情。 这时,石观海掠到了高空,笑望着盘膝的少年,“小楚,长老带你下去。” 楚月懒懒地睁开了充血的眼眸,戏谑地望着石观海,“石长老,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小楚此言何意?” “老子跟你说的话一天不到你就忘了吗,老子说了,十万淬魂鞭,少一鞭都不行。” 楚月冷喝一声,瞪目扫向四周,拔高声音说话之际,周身的本源火焰迸发漫天,“都愣着做什么,还不给老子打,打的卖力者,都是天骄山的贵客,叶某事后必定重重有赏,胆敢私下犯懒者,便是坏了星云宗和淬魂宫的规矩,我必要禀告大长老让尔等滚出星云宗。” 执行者们本就感到两难,这要继续打,岂不是得罪了石观海,但被叶楚月这么一顿喝后,执行者们俱都开鞭! “观海长老。”楚月微抬下颌,轻挑一侧的眉梢,妖孽脸庞流露出了丝丝讥讽。 她说:“还不快滚?!” 石观海大怒,就要动手把楚月带走,大长老和风悲吟齐齐出手,两股力量锁定了石观海。 无奈之下,石观海只得回到天骄山,踱着步子走来走去,火烧眉头似得焦急,时而愤怒的瞪着少年。 风悲吟继续用比千行神卷还要好操控的《灵元镜》将这画面给录制下来。 这传了出去,海神界的人便只会觉得叶楚月是有血有肉的真汉子,好男人。 真汉子……好男人…… 风悲吟一怔,忽而垂眸低低的笑。 大长老听见那笑,顿感诡异,直勾勾的盯着风悲吟看。 “轰!” “轰!” 三百执行者,用力的挥动着鞭子。 楚月的元神疯狂颤动,本源之气不断的注入元神。 眉间雪枭烙印下的本源雪莲,时而绽出血光。 闪烁着雷霆光芒的淬魂鞭,足足砸了七日。 七日来,少年坐云霄,雷打不动稳如泰山。 第七日的清晨,她体内的鲜血渐渐沸腾,元神颤动的频率高到难以内视。 她感觉到了! 本源之体,快完成了一半!! 当本源之体全部完成,她将不再忌惮大楚! 大楚。 楚老爷子连续七日,都没能合眼,右眼皮时不时的跳,胸闷不说,心口发凉,心脏还时不时的剧烈跳动,好似人随时都会两眼一黑见阎罗似得。 第2231章 而这寥寥数语最是暖人心 “爹。”楚云城愁眉道:“你还是在担心挽歌不回来吗?别担心了,她过段日子在外头碰了壁,她就会回来的。倒是你,这几日来该多多注意身体。我从小没了娘,就只有你这个爹把我养大成人,孩子们也都很喜欢你这个爷爷。” “爷爷……” 楚老爷子躺在床上,轻叹了口气,“云城,如若那孩子不是梵世天罡魔体,现在她是不是也得在我身边,叫我一声爷爷?” 楚云城沉默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总想着挽歌临走时说的话,难道那孩子真的来找我们了?”楚老爷子混浊的眼睛泛起了深重的话,他脑海里历历在目的是九万年前那个有着异瞳的孩子。 那孩子,一出生就会笑,特别的有灵性,也有……魔性! 楚云城低着头不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些什么。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有消息吗?”老爷子问。 “还没。”楚云城摇摇头,“找焚世天罡魔体的话,太难了,无异于大海捞针,上中下三界各行其道,人海茫茫,不知道她究竟藏在哪里,而且还要躲开执法队的耳目。不过,儿子在缩小范围了,当年南音在下陆帝域突破生了变故,此人肯定与帝域相关,我已经开始排查离开帝域去海神界的人了。爹,放心吧,很快就能找到明月的。” “嗯。”老爷子应了声。 许久过去,楚老爷子忽而从被子下面伸出了颤颤巍巍的手,猛地用力抓住了楚云城的手臂。 楚云城抬眸看向了父亲。 “云城。”楚老爷子的眼睛越来越红,咬着牙,声音沙哑的像是森林猎户在锯树,“杀了她。” 楚云城抿紧了唇部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眸子时,透露出了坚定的光泽,深沉的说: “好。” 楚云城离开父亲的房间去了楚家的地宫密室。 密室的正东方,正面墙闪烁着星辰的光,如同一个小型的宇宙。 而这片宇宙之中,悬浮着一块玉石。 翠烟色的玉石中央处,衔着一滴血珠。 他盘膝而坐,运转气息,随即往前打出了双掌,一股股力量汇聚成千万流,灌入了玉石。 每一颗镶嵌在墙壁的星辰,都像是野兽的眼睛,沉睡多时陡然睁开了灰色的眼眸。 瞳仁释放出了灰色的光。 无数道光,包裹着玉石。 玉石里面的血珠如婴儿遭受挤压般,下意识的挣扎乱窜。 而随着光芒流入玉石内的血珠,墙壁上的星辰眼睛里灰色瞳仁的颜彩,也在逐渐地消失。 直到眼球直接成了白色。 楚云城大功告成,却是累了一身的汗,把衣衫都打湿了。 他站起身,阴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空中的玉石看。 随即,缓步走过去,靠近了玉石。 他布满茧子的手异常粗粝,温柔的抚摸上了玉石。 “明月。” “别让父亲难做,好吗?” “你自己出来吧。” “出来吧。” “不要让家人们等久了。” “为父知道,你会是个让人省心的懂事的乖孩子。” “……” 翠烟玉石里的那一滴血,是把那孩子丢进无间地狱前,从孩子心头取的血。 最早他是担心楚南音会与金瞳互相排斥,留下来作为备用治疗着楚南音。 好在楚南音很争气,直接与金瞳融合。 那年,楚南音在下陆渡劫突破的时候,金瞳血泪不止,差点儿被反噬,就是他用这块翠烟玉石救下了楚南音。 如今他孕育玉石九万年,很快就到了圆满之日。 等到那时,他便能用玉石,锁定明月的行踪了。 “好孩子。” 楚云城晦暗不明的脸庞,展露出了一抹笑,“为父很快就能找到你了。” …… 海神界星云宗,天骄山上,鞭挞声不绝于耳,同样也叫人毛骨悚然。 楚月在承受最后一万淬魂鞭的时候,也要遭受一点元神之苦。 但这点儿疼痛与曾经无数次的破碎重组和死而后生相比,压根就不算什么。 “轰!” 三百位执行者立于九霄,猛然砸出最后的淬魂鞭。 “叶公子,行刑结束了。”三百执行者之首,同样也是淬魂宫的首领,踩着空中的风往前走了几步,执鞭抱拳,恭恭敬敬地道。 在场之人,没有一个是不敬佩的。 首领在淬魂宫数百年,承受十万淬魂鞭的人不算少,但她叶楚月是不需要绳索铁链禁锢的那一个,也是整整七日一声不吭咬牙挺下去的那一刻。 石观海也在着急的看了过去。 盘膝于云间的少年,身后的本源火翼往下坠落着焰光。 少年缓缓地睁开了充血赤红的眼眸,看的那首领和执行者们心口一颤。 “诸位,辛苦了。”少年勾着唇一笑,首领的手都在颤抖,执行者们的心情更是复杂到了极点。 该怎么说呢。 他们在淬魂宫执行多年,遭人怨恨,也被人塞过钱期盼执行者下手轻点,但从来没人在行刑完之后,与他们说一声“辛苦了”。 而这寥寥数语,最是暖人心,也叫他们心头惭愧内疚,因为他们清楚得很,少年傲立世间笑云巅,至真至善有血有肉的人不该被这么对待…… “咳,咳咳咳咳咳……”楚月忽而剧烈地咳嗽。 到底是十万淬魂鞭,还是太狠了些。 不过,能完成一半的本源之体,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叶公子,你还好吗?”首领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楚月摇摇头,无奈笑道:“不过,得扶我一把了。” 少年脊背上的本源火翼骤然消失。 三百执行者都往前冲,首领一挥手阻止了这些人,自己亲自动手去扶。 末了,首领背着少年重回到了天骄山。 “大长老,快,准备聚元丹。”大长老点点头,“已经准备了三千聚元丹,不够远远不够,但掏空星云宗就只有这么点了。” “我这里还有两千。”云芸带着人上山,将空间发簪取出,“大长老,都在里面。” “你是从哪里来的?”大长老问。 “在神丹阁买的。” “云芸,你疯了,你哪有这么多钱?”山月夫人惊呼。 “赊的。” 山月夫人和云唤海闻言,腿儿都在打颤。 两千聚元丹,还是神丹阁出品的,那可是笔巨款。 而在神丹阁赊账不还上的人……可没什么好下场,甚至还会株连九族的。 第2232章 古有武者一步登天成真神 “赊的?”云唤海气得险些吐血,“阿芸,你糊涂啊……” 云芸不理会一双崩溃的爹娘,跨步走向了楚月,湛蓝的软靴停在楚月的面前。 楚月抬眸望她。 “叶楚月,我云芸做人,是非曲直自有一套规矩,旁的不说,别人打我一巴掌,我就要打回去十巴掌,别人砍我一剑,我就要把他的身上都抽一百个血窟窿。卿若水伤了师父也就五千淬魂鞭,你既扛了这十万淬魂鞭,那就不能白扛,你得打回去,让别人千百倍的尝一尝你吃过的苦,才会知道他们所做的事有多过分。这些聚元丹,也不能白吃,古有武者一步登天成真神,我不盼你成神,但你要有所精进。” 云芸说完,把一个一本泛黄的古书放在楚月的手上,随即说走就走,干净利落到行云流水的顺畅,丝毫没有留下来的打算。 云芸忙眼泪汪汪的道:“阿兄,你疼不疼?” “疼,你也要去赊两千聚元丹吗?” 少年冷不丁的反问,“为兄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云羽一时语塞到忘记要怎么哭了,就这样木讷的呆呆地注视着少年兄长,动了动精致殷红的唇,怔了半晌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阿……阿兄……” “阿兄谢谢你,你就算只能赊五百个聚元丹,都是雪中送炭之情了,小羽,你别难过自己只能赊五百个,五百个也是爱,也是心意,记住为兄的话,要笑,不要难过,为兄已经答应接受了你的聚元丹。” “…………” 云羽这回还真的知道该怎么哭出来了,因为她的心在肉疼,关键还被堵得哑口无言,平白无故莫名其妙的就要去神丹阁赊五百聚元丹,偏偏连云芸那样孤傲的性格都赊了,她这般好心肠的人不去赊账,岂非太说不过去了? 想到这里,少女直接就心绞痛了。 而分别在两侧搀扶楚月的卿若水和宁夙,神情都略微变了,宁夙想要阻止楚月,被卿若水给掐了把腰,硬生生把话给止住了。 卿若水扭头望着楚月的侧脸,心底油然而生出了别样之情。 一个男人,能把奸诈和纯情结合于一体,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楚月看向云羽的眼神,带着丝丝的嘲讽和乍现出的冷意。 云羽的实力完全比不上云芸,身份地位撑死了就是个长老之女,能在神丹阁赊到五百聚元丹,神丹阁估计还是看在其父云唤海的份上。 因而那五百的数量,是楚月权衡过后,深思熟虑所说。 云羽艰难的挤出了一个笑,“羽儿一定会为阿兄赊来聚元丹的。” “这聚元丹,我是不想要的,但你和芸儿我能一晚上端平,我若只收她的而忽视了你,你会难过到肝肠寸断的。”楚月淡淡的道。 云羽笑的比哭还难看了。 不过她也不是个蠢的。 此时答应是显得她情深义重,但事后她敷衍过去,就说神丹阁不愿赊给她也不是不可以。 楚月望着云羽的面庞内心冷笑了一声。 只要云羽敢当众应下,就算云羽不出面,她也能让神丹阁拿出聚元丹。 楚月是借莫漂泊的身份来星云宗的,女扮男装能暂时躲过大楚的追踪,哪怕只有很短一段苟延残喘的机会,对她以及她的家人朋友都说都是天大的恩赐了。 因此她除了要处理自己的事情外,还要找到云唤海夫妇厌恶的真正理由,以及害死莫漂泊的人究竟是谁。 “我累了,扶我回去吧。”楚月无力地说道。 这几日,“淬魂宫三结义”的故事,传遍了星云宗。 弟子们俱都看着他们三人,心中感叹:若水师兄那样独来独往的人,都能认下两个弟弟,可见叶弟子的好啊。 随后众人便听见卿若水应声说:“大哥安心歇息休养,其他的事都交给我和阿夙吧。” “大哥,你的身体可要快快好起来才行,你要出事我可怎么活。”宁夙眼睛又红了。 四下围观的弟子们皆石化,面面相觑的像是听到了什么大跌眼镜的事。 大哥竟然是实力最低的……叶楚月……??? 天骄山上,四处都是宗门弟子倒抽冷气和震惊言谈的声音。 那侧,云唤海带着山月夫人到了七长老石观海的面前,歉意地说:“七兄,云芸那孩子做事都是一根筋,她也没别的想法,方才与叶楚月所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我最是疼爱云芸那孩子,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石观海也没心思管这些了,头疼的揉揉眉心就回了凌云山。 他回去没一会儿,长女石清莲便乘仙鹤归来。 “爹,怎么样,你阻止了吗?”石清莲问。 “那小子简直就是有病,为父让她下来,她都不肯。”不提还好,提到这事石观海就气,气得咬牙切齿,恨得心肝儿都在打颤。 石清莲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这下,真不好弄了,外面已经沸沸扬扬,都惊动了宗门协会,我本来前几日就要回来的,可恨在钢铁刀宗遇到了点棘手的事情,还遇到了两个可恶的女弟子,好像是从下陆来的,叫什么屠薇薇和萧离的,要不是他们,那枚涅槃丹就是我的了。不过,父亲,你可有注意狼王风主,是否阻止了他再用灵元镜记录场景?” 石观海猛地一拍大腿,“为父一心只想着阻止那叶楚月,忘了这茬了。” “诶,罢了罢了,父亲,我听说她叶楚月总共扛了十一万八千淬魂鞭。”石清莲睿智地道:“宁夙、卿若水是她抢着要来的,子瘦我也问了,她是听到叶楚月跟婢女说把聚元丹放在偏院,才上去偷东西,不曾想被打了个正着,还是罩着麻袋打,甚至卿若水和宁夙也都在。父亲,你有没有想过,叶楚月她设计这么一出不是为了设计子瘦,而是淬魂鞭?” “什么意思?”七长老听得云山雾绕,脑子都转不过来。 “女儿的意思是,就算是我去淬魂宫,十二万余的淬魂鞭也足以让女儿元神分裂。她叶楚月事后竟还能开口说话,那淬魂鞭对她来说,就是有好处。女儿历练在外,见识过无数奇人。若有人另辟蹊径以淬魂鞭来修炼,也不是没有可能。” 石清莲徐徐说来,分析得头头是道,一番话下来石观海是听明白了,但也又惊又怒又后悔的,咬着牙把叶楚月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这死了爹娘的叶楚月竟敢算计到我头上来!” 而门外来的云唤海和山月夫妇的脸色瞬间铁青发绿。 却说皇甫陨乘仙鹤带着屠薇薇、萧离以及一个叫着阿莲的女子进入了星云宗。 第2233章 身在此山胸怀百川天地间 天骄山内殿,楚月虚弱的躺在床榻。 这份虚弱,并非是因为身体被摧残,相反是太过于大补了,导致她一时之间有些上头。 囤积在颅腔内的淬魂鞭的力量,还在排着队送本源之气入元神。 等全部进入元神之后,内殿里面急得焦头烂额的大长老、宁夙、君怜月二人便瞠目结舌了。 只因他们看见适才还有气无力的少年,这会儿红光满面的像是洞房花烛夜的血气新郎,还时不时的发出“嗝”的声音。 好在有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以至于打嗝这等事,在少年身上都不显得滑稽了。 “大哥。”宁夙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的像小狗儿。 “嗝~” “……” “小楚啊。”大长老把装满聚元丹的箱子都打开了,有些担心的看向了少年,忧心忡忡的正欲再开口。 “嗝。” “……” 宁夙和大长老的情绪,才刚刚酝酿起来,就被少年的打嗝声给无情地扼杀了。 卿若水见此场景,眸底多了一抹深意。 “大长老,弟子想休息会儿,你们先出去吧,这段时间也累了,好好去歇息会儿。”楚月忍住上头大补的打嗝声,努力的挤出了一抹笑。 大长老点点头,“也好,小楚,有什么事就喊老朽。” 众人都陆陆续续往外走。 少年却道:“若水师兄,请留步——” 大长老的心脏咯噔一跳,连忙瞅向了狼王风主,可惜这厮戴着面具看不出神色的变化。 “小狼,走,咱们爷俩出去喝一杯。”大长老忙道。 小狼…… “咳咳咳咳咳。” 身后的楚月,险些被呛的上气不接下气。 “好。”风悲吟温润回道,便与大长老并肩走出。 离开内殿之后,大长老还不忘解释道:“小楚是若水的大哥,他们之间是铁打的兄弟情义。” “那是自然。”风悲吟轻点了点头,在这星云宗内,没人会比他更了解那“少年”的秉性,以及她身上让人想要生死无悔追随的吸引力。 风悲吟走在天骄山欣赏苍穹云霄的风景,特别是傍晚黄昏的斜阳漫天,格外的好看,一阵阵的风迎面而来,有心旷神怡之感,是身在此山,也是胸怀百川天地间! 山上内殿,悬着好些颗大长老派人送上来的白水晶,将四方照的亮如白昼。 宫殿因宽阔而显得有些冷清,只余楚月、卿若水二人。 “大哥,这些都是用来补元神的聚元丹。”卿若水坐在床榻的边沿说道:“你刚受完淬魂鞭惩罚,需要在半个月之内把这些聚元丹提炼进元神,或许会有些难度,我会相助大哥的。” “师兄已经知道了是吧?”楚月靠在床边,收起了纨绔的模样,半抬着眼皮,眸底讳莫如深像是不可测的深潭。 卿若水弯腰拿聚元丹的手一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抿紧了薄唇。 是的。 聪明通透如卿若水,此刻已经知道他的这位大哥,设计石子瘦的真实目的是淬魂鞭了。 “在想什么?”楚月问道。 卿若水默然。 楚月勾着唇浅笑,“师兄若接受不了的话,我会想办法在宗门师兄弟们的口中,抹除掉我们之间的兄弟关系,阿夙师兄并不知晓,也可以将此事告知于他。” “叶楚月。” 卿若水忽而站了起来,看着她一字一字的说:“我卿若水独来独往,鲜少信人,也不愿与宗门弟子拉帮结派,我自信我能扶摇直上,信我所过之处是万里晴空。但我若是认了大哥,一日是我大哥,一辈子都会是,不管你为何要淬魂鞭,哪怕淬魂鞭于你而言有万般的好处,哪怕你的真实目的与最初所知有违,可那又怎样,就能改变你帮过我帮过阿夙的事实了吗?大哥以赤诚真挚之心待我,我自不能让大哥失望。” 楚月看着卿若水冷若冰霜的脸,淡淡的笑了笑。 “卿若水。” “大哥有何吩咐?” “把这些聚元丹都给我吃了。” 楚月懒洋洋的说着,眯起了妖冶狭长的眼眸,好整以暇的望着卿若水面上逐渐夸张崩裂的表情。 “大哥,我……吃?”卿若水有些语无伦次,思路还停留在兄弟之情,一时间根本就没法转过来。 少年身手轻盈又迅捷的从床榻落地,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道:“师兄损失了一半的元神,修炼起来实在是费劲,方才我往这些聚元丹里加入了点儿神农之力和被提炼过的本源之气,但你不宜进补过多,需要循环渐进的修复元神,等元神恢复完整,你重回三十星巅峰,谁还敢来欺负你的女人,那就是找死。” 神农之力? 本源之气? 那不都是源自于上古时期的好东西吗? 说是宛如凤毛麟角的存在,都是过谦了。 更别谈后者本源之气,世人避之不及,哪还能融入元神呢? 若非亲眼目睹,卿若水是断断不敢信的。 楚月拍了拍卿若水的肩膀,迈步往外轻轻松松地走,嘴里还咕哝着,“我再不出去看看,怜月和小八都得哭死了。” “大哥。”卿若水眼含热泪,泛起了浅红色的眸子蓦地朝楚月看去,问:“为什么?” 为什么对他这般好…… 少年回眸望他,挑眉一笑,“因为,我叶楚月认了的兄弟,那就是过命的交情,收着吧,算我这个做大哥的一点儿心意。对了,我收走了一千五百枚的聚元丹,这一部分本就是意料之外,不过也算是我家那位口是心非妹妹的心意了,日后变强了见到她莫要欺负她。” 楚月笑着走出了内殿,就看到本该跟大长老去喝酒的风悲吟,出现在了殿外的山上大院。 “好久不见。”风悲吟平和地道。 “好久不见。”楚月坦坦荡荡。 风悲吟往前走了两步,正欲开口说话,就见两道身影火急火燎的冲来,把楚月上上下下的翻看了一遍。 君怜月红着眼笑,“公子,你吓死奴婢了。” 小八吸了吸鼻子,略带稚气的抱住楚月,“小八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公子了。” 风悲吟:“……”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为被挤出去的自己悲哀,还是该同情那只头毛发绿的臭狐狸。 “好了好了,本公子没事了。” 楚月左拥右抱的宽慰道,寻思着这风流男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哄女人比修炼还累。 而徐徐靠近天骄山的仙鹤之上,皇甫陨、萧离以及屠薇薇正在风中凌乱上演着三脸呆滞的神情画面。 第2234章 故人相见终究是报喜不报忧(补更10号) 皇甫陨从屠薇薇和萧离那里知道最近名声大噪的星门宗弟子叶楚月,就是在龙吟岛屿所遇之人。 如今乍然望去,若非是知晓前提,他还真有点儿认不出来了。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那让人嫉妒到暴跳如雷的风流程度…… 屠薇薇:“阿离,我们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不——” 萧离眸子微沉,眉梢轻挑,“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屠薇薇扭过头,疑惑的望着她。 这会儿,仙鹤渐渐接近了天骄山。 萧离跃然而出,一步落下,背着把偌大的破妖刀,阔步往前走去,眉头一皱便道:“不久前在流光海域相遇时,公子与我私定终生,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看来都是假的。” 屠薇薇:“……”她自是想不到一贯沉默寡言的萧离,不说则以,一说惊人。 楚月看到忽而出现在面前的萧离,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石化了。 也不知怎的,突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君怜月与小八望见萧离,俱都慌慌张张的与少年拉开了距离。 小八年纪小遇到事就会手足无措,还算君怜月淡然,很快就解释说:“姑娘莫要误会,我们是天骄山的婢子,一时激动才乱了规矩失了礼数。” “无妨。” 萧离停在楚月面前,目光深深的凝视着这张脸,最后,伸出双手将楚月紧紧地抱住。 她低声说:“十万淬魂鞭,疼吗?” 她虽然在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深知小月姐姐不是肯吃亏上当的人,里面必然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但不管怎么说,初到海神界,这个界面的武者繁华大道通明以及武学的文明,都远在下陆之上,让她们亲眼见识了何为一山更有一山高。 正因如此,才担心到夜里辗转反侧的难眠。 一路走来,彼时他们成群结队,叶楚爷振臂一呼百应,抛头颅洒热血的朋友们数之不尽。 随着时间的流逝,自身的成长,以及逐步的往前走。 像是命中注定般,每到一个时间节点,每过一段路程,会有人离去,也会有人加入。 而到了海神界,只有她们四人了,还都天各一方。 夜罂在天山宗当宗主。 楚月更是放下红装,以男儿身份在星云宗。 “不疼,饶痒痒似得,非但不疼,元神还强悍了许多。”楚月笑着宽慰道。 并非全然不疼,只不过故人相见,终究是报喜不报忧罢了。 就好似萧离、屠薇薇在钢铁刀宗的这些日,并非全然太平,但话到嘴边,都是好事。 “我们也很好,在刀宗有皇甫师兄庇护,四处都能横着,接触的好东西也多,最近实力也精进了不少,特别是屠师姐,差不多是一日千里的进步。” 萧离笑着道来。 “刀宗的师姐师妹们,还给我们送了许多好吃的。” 当然她不会说食物里有灵宠的排泄物。 “同时期入宗的朋友,每日都会相邀我们去玩。” 玩的是以多欺少,逞强凌弱。 “师长也很不错,每日都在话痨念叨着。” 念叨下陆废物难以成器,靠皇甫陨关系入宗的人经不起任何的风浪。 楚月望着笑到脸僵都还没嘴角放下来的萧离,眸色深了几许,对话后的真相了然于心,但并未戳破,而是笑道:“那就好,我便也放心了。” 她也明白,皇甫陨在刀宗虽然说的上话,但能塞两个人进去,就已经是极限了。 宗门每日的事务繁多,皇甫陨也不可能十二个时辰都陪伴在屠薇薇二人的身边。 更何况,人若想要有立锥之地,得靠自己的双手,她想许久以前的皇甫陨,初入宗门之际,也有过艰难险阻的日子。 屠薇薇大步流星而至,生生地挤进了两人的怀抱,边抱边说:“天骄山何时开饭,饿死我了。” “诸位莫急,我们这就去下厨。”君怜月把小八拉走,小八频频回头看,眸底不由自主流露出了艳羡之色,“怜月姐姐,她们都是公子的女人吗?” 君怜月蹙眉:“小八,我们要谨记公子的话,不要妄自菲薄,活出个人样,但也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公子待我们很好,我们不能给她带来麻烦。” “嗯!小八知道啦!” 小八点了点头,圆圆的杏眸水灵好看。 君怜月见她态度诚恳,神情真挚,便也放心下厨。 天骄山的食材很多,都是绝佳的好东西。 恰好君怜月有一手精湛的厨艺,她瞧着小八童心未泯,过去又吃了许多苦,便让小八做一些轻快点的活儿打打下手,大部分的事君怜月都会自己去亲力亲为。 山上,皇甫陨不知何时与风悲吟站了一起,望着又被两个女子包围了的“风流少年”,俱都动作整齐划一的摸了摸下巴。 特别是风悲吟体内的圣兽虎女,嘴角狂抽,心情复杂地道:“这叶楚月若是兽族的话,怕是要被女兽们给吃干抹净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风悲吟一本正经的用神识回道。 虎女:“……” 皇甫陨脑子灵光一闪,蓦地想到了来天骄山的另一个目的,拉着站在旁侧的阿莲到了楚月跟边,介绍说:“楚兄,这是阿莲,若水兄的未婚妻,最近半年都在刀宗,如今能在你身边,我也高兴。阿莲,这位就是近来连宗门协会都惊动了的楚兄叶楚月,莫看她是新晋武神,她可是能抗下十一万淬魂鞭的神人,而且还为若水兄抗了数千的淬魂鞭,听说与若水结义成了兄弟,既是若水的大哥,那也是你的大哥了。” 楚月侧眸望向了这位陌生的女子。 女子身材高挑,清冷而孤傲,透着淡淡生人勿近的疏离。 她穿着盛雪的白衣,披着质感很好的薄纱,黄昏的余晖笼在她身,她似把皓月清辉都穿在了身上。 “阿莲见过大哥。” 女子款款地行礼,朱唇轻启浅声说道:“大哥为若水受罚,阿莲不胜感激。” 第2235章 独身走星夜,眼眶淡淡红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楚月暗暗打量着眼前的阿莲,不动声色道:“我虽替若水受了罚,但事情的起因是石子瘦,而那石子瘦毕竟是七长老最疼爱的儿子,若水日后在宗门怕是举步维艰,多有险阻,你便在天骄山上多待一段时日,有我在,石子瘦暂时不敢来天骄山。” “多谢大哥相助。”阿莲作揖道。 楚月微歪着头,眉梢轻轻地挑起,妖美的脸庞旋即浮现了看似温和却暗藏波涛的笑意。 “若水时常说弟妹的好话,如今一见,方才知晓风华过人,要不是若水捷足先登了,叶某怕是也要忍耐不住。”少年咧开嘴笑得纨绔,说着不着调的话,浑身上下却冒着十足的灵气。 阿莲睫翼轻颤,旋即垂着眼眸温婉地说道:“大哥过奖了,我只是普普通通的人,空有几分姿色罢了,却也是不幸之处。若非如此,也不会得罪石长老和石子瘦。” “没关系,日后就好了。”楚月笑了笑,“小八,带阿莲姑娘在青鸾院住下。” “好嘞。”小八擦了擦手,快步走过来恭恭敬敬的给阿莲行了个礼,便带着阿莲去天骄山南侧的青鸾院。 “怜月姐姐,我等等马上就来。”小八似是想到要跟君怜月交代一上,步伐慢了下来,不由踩到了阿莲的鞋,小脸瞬间惨白下来,忙不地的道歉,“阿莲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给你擦干净。” 小八半跪下来捻着袖子给阿莲擦鞋,但她的袖子因为干活儿湿了部分,把阿莲的鞋越擦越脏的。 “对不起对不起。”小八急得快哭了。 阿莲狠狠地皱紧眉头,嫌弃地望着小八。 她跟着卿若水在星云宗待过一段时间,清楚山峰上的婢子们,都是群没尊严的东西。 “没事了。” 阿莲把自己的鞋抽了回去,“这是凤凰锻子织造的,这样擦会弄坏它的。” 小八从没听过什么凤凰缎子,只着急地道:“很,很贵吧……我赔给你好不好,可不可以分月赔?” “不用。”阿莲比小八高了一大截,俯在小八耳边压低了声说:“因为,你赔不起。” 说罢,她挺直了脊背,冷漠地道:“前面带路吧。” “谢谢阿莲姑娘!不过等我攒够了钱,我肯定会赔给你的!!”小八吸了吸通红的鼻子,连续对着以最快的速度弯腰了三四次才带阿莲去了天骄山的青鸾院子。 楚月幽邃的眸光一直落定在小八和阿莲的身上,眼睛冷了好几分。 阿莲虽无滔天的实力境地,但好歹也是海神界的修炼者,刻意压低的声音旁人听不到。 但楚月听到了。 她有神农之力傍身,又有瞳潜藏,还有新锻造的半副本源之体,从元神开始让各方面的感官更加敏锐而警觉。 皇甫陨见楚月看着阿莲离去的方向,笑着道,“阿莲是个好姑娘。不过楚兄这回还是多亏了你,不然我一个大男人,跟兄弟的未婚妻时常在一块儿呆着,长久下去也不是事,你可算是给我解决了燃眉之急,等会儿我们兄弟俩要好好喝一个,正巧明日我要跟着师父去宗门协会一趟,到时候探探口风,看看宗门协会对你是怎么看的。” 宗门协会,顾名思义,是管辖海神界无数个宗门的地方。 楚月听到“燃眉之急”的时候,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皱着眉问:“皇甫兄,你和阿莲的相处,很别扭吗?” “先前还好,只是最近,罢了罢了不提。” “她未来将要住在天骄山,我是若水师兄的大哥,这件事,请皇甫兄务必全盘告知于我。” 楚月正色严肃的道。 皇甫陨叹了口气,用手拍了下脑门,才说:“是我不好,前些日子喝了点酒,是宗门最烈的春风酿酒额,若非师父有事及时来寻我,我怕是酒醉之下会污了弟妹的清名。” 楚月眯了眯眸子,和萧离对视之际,袖衫下的手缓缓地攥紧成拳。 “我的天老爷,小叶子,我听到了什么,正人君子皇甫陨,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轩辕修瞪目惊呼,“比朕近日看的武侠话本还刺激。” 这些日子楚月在挨鞭子,轩辕修就忙着看罗婆婆购来的武侠话本,整整一大摞呢,看的轩辕修如痴如醉,一介魂形的他生生地熬出了两个吓人的黑眼圈。 “怕就怕——”楚月神识传音,声线却是像淬了冰,“并非皇甫兄出格,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卿若水深爱入骨的女人,她身为大哥,自会爱屋及乌,用所学所知去护其安宁。 若这真挚的感情只是徒有其表,揭开外皮只剩下阴霾和沼泽,她也不介意一把火烧了那见不得光的脏东西! 许久,夜幕降临,天彻底暗了下去。 星门宗四处,却因悬浮在空的白水晶,而如繁星之芒,照出了一片好景。 君怜月的厨艺很好,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从荤到素,每一样都色香味俱全。 楚月多要了个瓷碗,碗里装满了有食欲的肉,复又提起了一壶酒,逐步走进了夜色。 君怜月见少年不进主殿正厅去宴宾客,而是去了山的边沿,便忧心的跟了上去。 只见少年漫步走到无名碑前,将半壶酒洒在了地上,随后把碗筷放下来。 她勾着唇,无声的笑。 眼眶淡淡红。 星芒落进眸底,漾起晶莹的水光。 师父,好酒慢慢喝,好菜慢慢吃。 本源之体已然完成了一半。 届时,徒儿会让你云鬣大名扬遍海神界。 在下面莫要被欺负了,若有孤魂野鬼欺你,就让他们等着,来日小楚下去将他们都揍一顿。 楚月把剩下的半壶酒喝掉,面朝五名碑深深行礼,停顿了许久方才回身,恰恰好对上了君怜月的视线。 “公子。”君怜月看见少年红着的双目,心揪着的疼。 “想师父了,没什么事,小八还好吗?”楚月问道。 “那孩子……”君怜月扯开了笑,“她在盘算自己的积蓄呢,还想着卖点存下来的东西,远远赔不起阿莲姑娘的鞋。虽说阿莲姑娘不要她赔了,但这孩子也很倔强,说若是从前就罢了,如今是公子的人,就得有骨气,她会先把这些赔给阿莲姑娘,剩下的慢慢攒钱。我想把积蓄给她,她也不要。” 既然要做个像样的人,就得堂堂正正起来。 第2236章 月与暗的交锋,黑与白的岔路 “嗯,我知道了。” 楚月稍稍点头,回去的时候,看见小八把阿莲叫到了殿外的夜色之中。 小八谨小慎微的捧着一大箱东西,局促地道:“那个,阿莲姑娘,这些都是我攒下来的积蓄,我知道赔不起,但我会用心去赔的。如果一年赔不了,我就三年,五年,十年,甚至更多更多,你把这些先收下好不好?” 说着,便抬眸忐忑的望着阿莲,一双小鹿般圆溜溜的黑眸,泛着晶亮的光泽。 “你叫小八?”阿莲忽然问道。 “对!”小八开心的点了点脑袋。 她的爹娘有九个孩子,第九个才是个男娃娃,生了男娃娃后为了养活弟弟就把前面八个女孩都卖了,不是为奴为婢,就是流落风尘之地,因为都生得清秀,便个个都卖出了好价钱,让那一双爹娘笑得合不拢嘴。 而只有她最小的弟弟有正经名字,其他的都是按照出生顺序随便叫的。 但她很喜欢自己的名字,那说明她只是被卖了而已,并不是孤儿。 阿莲:“小八——” “小八在!” “你觉不觉得,像在逗狗?” 阿莲话音刚落就见小八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收住,眼睛缓慢的变得深红,泪水迅速弥漫了眼眶,即便她倔强的不肯让眼泪掉下来,泪珠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源源不断往下流淌。 “你的这些垃圾,我不会要,我不至于磕碜至此。”阿莲说:“你若真心想还债的话,不如在地上学狗的样子,叫几声,如何?” 小八从嘴唇到下巴上的皮肉,都在疯狂的颤动。 君怜月被气到不行,狠狠地攥紧双拳,却不敢贸然出去,害怕撞见此事伤了小八的自尊。 血色红袍的少年,懒洋洋的靠着梧桐树干,一双喋血的眸,氤氲着若有似无的邪气,倒映出了阿莲清冷孤寒的身影。 忽的,视线穿过阿莲背后的尽头,看到了一道杵在夜色里的身影。 卿若水抿紧了唇线,紧绷着一张冷峻的脸,看向阿莲的眼神不如从前那般温柔,淬了一丝寒芒。 他的眉头死死地皱起,宛若打了个死结般,似是不敢相信,这般言语会从自己所爱之人的嘴里道出来。 “这就是你的诚意吗,小八?”阿莲问道。 小八吸了吸鼻子,满脸都是泪水,她扬起下颌看向比自己高的阿莲,咬牙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毁了你一双凤凰缎子做的鞋,我可以靠我自己的双手去还你的钱,但绝不会任你摆布。我是叶公子的奴婢,这座山都是叶公子的,你能重回星云宗,靠的是我家公子,可公子她并未收你的钱,所以,我不会欠你的,我欠公子的。” 阿莲唇边蔓开了一丝嘲笑,“那你该在我面前自称奴婢。” “想得美,我才不,我只是公子的奴婢,不是你的。” 小八跺跺脚,气得抱着宝箱走,实则心里有点害怕,担心会给公子带来无穷的麻烦。 阿莲淡淡的收回了眼神,往正厅里走去,皇甫陨当即招呼,“怜月的厨艺相当不错,阿莲,你多吃点,最近你在刀宗受了苦了。” “有劳皇甫大哥关心我。” “……” 楚月给了君怜月一个眼神,君怜月便跟上小八去私下安慰了。 卿若水半边俊脸都隐匿在暗处被阴影覆盖,另外半边面庞,显在清风皓月之下。 乍然望去,似月与暗的交锋,也是黑与白的岔路。 在此之前,没人告诉阿莲卿若水就在天骄山上,楚月为了让卿若水安心吞噬聚元丹,便也不让卿若水知晓。 而当卿若水修炼完毕走出那一间殿宇,闻着香味去正厅的时候,就猝不及防看到了这一幕。 “什么心情?”少年不知何时到了他的面前,手里提着一壶刚从空间宝物取出的青梅酒,“我祖母酿的,喝一口?” 祖母? 她父亲是云唤海,何来的祖母? 不过颠沛流离那么多年,兴许是在流光海域所认的祖母吧。 在这一刻,卿若水看到了少年眉目间的皎洁温柔。 卿若水接过了酒,直接一口全灌了。 楚月问道:“怎么想的。” “我很爱她。”卿若水眼眶泛红。 用命去爱过的人,哪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他会连她的瑕疵一起爱。 “她欺负了我的小八。”楚月饮着酒,说:“其实吧,我这人,跟至纯至善没什么关系,但我从记事起,都信奉一件事,有仇必报。” “我知道,这件事是她不对,我来处理。” 卿若水收起好空荡荡的酒壶,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楚月耸耸肩,回到了酒香四溢的正厅。 “叶大哥,我敬你一杯。”阿莲端起酒杯,起身敬向了楚月。 楚月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的,随即偏头看向了阿莲,笑道:“不必敬了,我不胜酒力,怕喝多了对弟妹做出些有违礼数的事。” 阿莲皱了皱柳叶眉,突地警惕了起来,尤为忌惮眼前这位话里有话的少年。 “怎么会呢?”阿莲讪讪地道。 恰逢此时,卿若水带着君怜月、小八两位婢女来到了正厅。 “阿莲。”熟悉的声音让阿莲一怔。 她当即回头看,喜上眉梢,唇红齿白展露出一抹笑颜,“若水,你怎么来了,近来可好,我听叶大哥说你很不好,我很担心。” “道歉。” “什么?” “给小八道歉。”卿若水冷着脸道。 他会接受喜爱之人的瑕疵,前提就是让她做对的事。 阿莲张了张嘴,脸色瞬间难看,难以理解的望着冷漠的卿若水。 旋即,戏谑的望向小八,那眼神仿佛在质问她是否偷偷告状了。 “若水公子,没事没事我没事,不用道歉的。”小八摇头如拨浪鼓。 适才与阿莲所说,不过是逞强时挽回尊严的气话。 “阿莲,你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就得道歉,小八是叶大哥的人,叶大哥对她都百般的好,你却轻她贱她,做人不该如此,你若不肯道歉,我与你从此再无任何的关系,你若道歉,此事揭过,我们一切照旧。”卿若水直言道。 阿莲深吸了一口气,缓慢的放下酒杯,咽下这口不甘之气,沉着声对小八说:“小八,方才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的无礼。” “没事的,阿莲姑娘你是公子的贵客。”小八急着摆手。 “好了,都坐下吃吧。”楚月看了眼小八二人,“你们也坐下。” 君怜月和小八受宠若惊,想要拒绝却在少年的眼神示意下坐在了桌前空位上。 阿莲面庞流露出了一丝不悦之色。 却说凌云山上,石清莲端着一盏琉璃酒杯,立在冷风之中,遥遥望着天骄山的方向,“阿莲,已经在天骄山住下了吧。” “回禀小姐,天还没黑时阿莲就到了天骄山。”下属回道。 “嗯,很好。”石清莲勾着一抹高深笑,随即道:“去查一查近日从下陆帝域而来的人,将一份名单给我,且要不引人注意的查,重点是查一名女子,对了,也可以侧重查一查楚明月这个名字。” “是!属下这就去办。” 第2237章 毒鸠 下属骤然间化作一团黑雾随风而散消失在凌云山上。 石清莲修长的手端着晶莹剔透的酒杯,轻轻晃动了好几下。 夜风微微漾。 清辉慢洒。 石清莲仰头喝酒的时候,便看到她执杯的手,只有三根手指,缺了最短的小拇指和无名指。 而手指残缺的地方,用特定的天寒铁,雕镂出了带有花纹的两个手指,紧紧的镶嵌在两只断指深处相连掌骨之地。 “楚明月。” 一杯酒入腹,她轻轻念叨着此名,多了一丝兴味盎然。 大楚私下传来的消息,说是有个孩子被人偷走丢在下陆,最近才查明是在帝域。 其名是楚明月,但也有可能不叫楚明月。 这是个女子,已经活了九万年之久。 “九万年啊……”石清莲低低的笑,眸底深邃闪烁着睿智的光,“也有可能虚报年龄了,又或者是,死而复生过?” 也就是说,任何岁数的人,都有可能是楚明月。 既然确定要找人,就得全方面的去找。 而且,石清莲还有点儿怀疑大楚找楚明月的真实意图,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如若楚明月是什么特殊的人,若能给她石清莲带来最大的利益,她何不将其的利用价值榨干,然后…… 独吞! “砰砰砰砰砰砰!” 凌云山上的屋子里,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以及石子瘦歇斯底里的怒吼:“我要她死,要她死!” 石清莲推门而入,望着一瘸一拐,身上各处还包扎的石子瘦把桌上的东西都扫了出去。 “阿姐。”石子瘦的眼泪如决堤之水,源源不断地流出。 按理来说,石子瘦的伤还不能这么快下榻,但石清莲医术精湛,又从外带了绝佳的好药来,方才让这石子瘦有了个人样。 “你刚服用丹药,不可过于激动。”石清莲皱眉,“那殊灵神农丹,是我托宗外朋友得来的,他略得神农之术,传闻是上古神农的后人,半年才能炼制这么一枚丹药,旁人想买都买不到,你还不知道珍惜吗?若你的身体废了,你如何去杀了那叶楚月,就凭你这一身膘吗?” 石子瘦弱弱的缩了缩脖子,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小霸王的他,对这位长姐有着与生俱来的害怕。 “阿姐……”石子瘦可怜兮兮的红了眼。 “好好休养身体,有空去把你这一身膘给减下来,别自己当男人不行就去祸害别的姑娘。” 石清莲虚眯起了一双丹凤眸,透着森冷的寒意,“至于叶楚月那一条命,我来收了。敢动我石清莲的弟弟,她就得死。” 石子瘦感动到不行,并恨不得高兴的敲锣打鼓,仿佛已经看见了那叶楚月死时的惨样。 只因他一如既往的坚信着,只要是有他的长姐石清莲出面,就算有再难对付的人那都不叫事儿。 …… 天骄山上,自从阿莲道歉之后,这顿饭的氛围逐渐地走向了诡异之处。 最后结束时,说不上是不欢而散,但也绝对不是皆大欢喜。 皇甫陨带着屠、离二人乘仙鹤重回钢铁刀宗,少年提着一壶酒懒倦地靠在梧桐树旁,微醉的眸子注视着仙鹤渐行渐远,唇边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 “老修——” “嗯?”沉迷于武侠话本的轩辕修,从百忙之中抽空来敷衍了下楚月。 “人生总是聚少离多,对吗?” 她笑饮着美酒,在仙鹤彻底消失视线时,缓缓的把目光移到了凌云山的方向。 七长老石观海在星云宗很有一套,实力非凡,过往所做之事也能称得上是滴水不漏。 但近日种种,回回交手都让她觉得石观海愚笨至极。 只能说,石观海能有今日,除却他个人的武道实力以外,便是背后有高人在指点江山。 “聚什么多?”轩辕修自武侠话本里抬起了头,熬得眼睛有些种得眯了起来,眼睑之下两片青黑色,“小叶子,这话本文采斐然当真好看,写话本的人好似叫非我什么的来着,此人,有大才!” 楚月熟练到让人心疼的封闭了神农空间,任由聒噪的轩辕修去吵那一群魔兽和破布。 她把一壶酒喝完了,寻思着去问问卿若水关于七长老儿女们的有关消息。 或许,石子瘦之所以有蠢笨如猪的脑子,是因为睿智和聪明都被别的兄长姐姐吸走了。 只是还不等楚月前行,就看到一人逆风而来,手里提着好几壶酒,在她面前晃了晃,“来喝点?” “不是好酒,我可不喝。”少年笑眯眯地道。 风悲吟晃了晃神,哑然失笑,抬步往前时道:“狼族的赤羽酒,千金难换,喝不喝。” “听起来很不错。” “那是自然。”风悲吟顿了顿,道:“我们这般喝酒,那臭狐狸该不会生气吧。” 楚月:“……”这阴阳怪气的调调,听起来可“不像是好人”呐。 随即,将酒坛接过,离得远远地,“嗯,这样就好了,很好。” 风悲吟:“……”让他嘴贱,给自己挖的什么陈年巨坑。 话说大长老一上天骄山,就看到了少年远离风悲吟的画面,便叹了几口气。 身后小侍问道:“大长老怎么了?” “诶,小楚这孩子虽说至纯至善,但也太在乎世人感受和世俗枷锁了。”大长老所说的话,小侍听得云里雾里的。 楚月喝着赤羽酒,听风悲吟讲说着石观海的儿女,“他的几个孩子,除了石子瘦,都不好对付,而据我所知,石观海过去很多的行为决策,都跟石清莲脱不了关系。石观海从前在星云宗虽是长老,但不如现在这般底蕴浑厚,而石清莲五岁那年一鸣惊人,与此同时,石观海也脱胎换骨,简直就像换了个脑子一样,和宗外的许多势力,都有上好的交情。” “这么说来,这些年,七长老一脉,以石清莲为主?”楚月问道。 “可以这么说。”风悲吟点点头。 “那你知道,星云宗内外,哪个地方,哪个人的身上出现过毒鸠吗?” 莫漂泊就是死于毒鸠之口。 “毒鸠?我在大长老那边看到过。” 第2238章 事情好像变得更复杂了 “大长老?” 楚月瞳眸蓦地一缩。 在星云宗的这些天,大长老对她的好绝非是演出来的。 她因石子瘦的偷盗之事,被罚淬魂鞭整整七日之久,大长老近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 风悲吟又道:“大长老在十六岁时,娶了心怡的女子,但婚后不足三年,在妻子有孕六月之时得了一场大病便是一尸两命。星云宗内,大长老住在靠北的神风山,实际上,大长老在宗门之外偏僻的桃花林,还有一处紫竹别院。紫竹别院存在这么多年,只有我去过那里。” 少年敏锐地问:“你是在紫竹别院看到的毒鸠?” “正是如此。”风悲吟点头道:“紫竹别院的后面是东部墓园,有大长老亡妻之墓,前院和房屋挂着许多长老夫人的画像,其中就有一幅画,长老夫人的手里有着一支毒鸠,像是抚摸灵宠呢般。” 温婉如烟雨江南般的女子,眉目之间流露出独特的冷清,与眼瞳狰狞的毒鸠像是两个极端,鲜明对比的撞击让风悲吟深刻的记住了。 楚月眼底稍纵即逝过锐利之色,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风兄,你可记得,当时看到的这幅画像,长老夫人的腹部,可有凸起之相?” “有。”风悲吟点头,“说明显也不明显,大概是三四个月的模样。” “那就对了。” “什么对了?” “长老夫人的死,与那毒鸠有关!” 别看毒鸠二字听起来恐怖如斯,实际上除了长相丑陋点以外,性子还算乖顺,作为灵宠倒也算适合。 只不过大部分人都不会去养毒鸠为灵宠。 毕竟这玩意儿根本没什么战斗力,就靠着一张诡异的鸟脸而在《万鸟志》中混了个一席之地。 但楚月仔细反复研究过,从三生灵石所看到的莫漂泊临死的那一幕—— 黑夜,无月,连一点星芒都难以见到,咸湿的海风习习刮过东部大地。 年轻的男子拼了命的朝前一路狂奔,身后是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毒鸠,像是洪水猛兽过碾压而至, 它们的速度快到极致,比起正常的毒鸠,多了一丝阴邪之气。 最致命的,也是毒鸠瞳内潜藏的诡异阴邪。 而且,楚月是拥有瞳,才能看到毒鸠瞳孔深处的邪祟。 那一群似欲滔天的毒鸠,把莫漂泊追到山穷水路的绝境。 楚月之所以反复观看三生灵石,就是因为莫漂泊一个武神境,竟和普通武者那样用双足来逃跑,就好似…… 被吞噬掉了丹田武根,沦为寻常人那样。 而这些,都和毒鸠脱离不了关系。 吸食掉莫漂泊实力的,便是那邪气。 最后,毒鸠如蝗虫过境,去啃咬莫漂泊的武体。 诡谲之处就在于,这些毒鸠的数量足以把莫漂泊啃噬的连骨头渣都不剩,却像是有组织有规律性的,只着重啃了六处地方直到见骨见血便松口离去。 被阴邪化的毒鸠,数量越多,实力就越强。 当只有一只毒鸠的时候,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滴的深入,从而置人于死地。 单独一只邪祟毒鸠若要把正常的成年人害死,需要半年,但如若这个人身怀有孕,武体便会虚弱许多,两三个月便已足以。 “二位小友——” 大长老慈祥和蔼的声音,响在夜空与星辰之中。 老人青灰色的衣袍被大风吹得波浪四起。 他从仙鹤之上踏步往下,继而爽朗地道:“如此良辰美景,二位离得这般远作甚?” 为了能撮合一对,大长老可谓是良苦用心。 “夜深露重,近日又是疲劳过度,大长老怎么不在神风山好好休息?”楚月笑问。 “瞧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老朽身为大长老,想来天骄山,自然就来了。” 大长老从空间袋一股脑倒出了各式各样的酒,“若要论好酒啊,老朽这里有的是,别客气,喝个痛快。” 自从妻子病逝之后,大长老就闲不下来,一闲下来,便是用醇香的烈酒来麻痹自己。 借酒消愁,好似是最无用,又最有效的法子。 大长老甩去这份凄凉,笑了笑,忽而旁敲侧击的问楚月:“小楚,跟老朽说说,你有没有心上人?” 楚月眸光一闪,想到与小狐狸在长安的初见之时,眉角眼梢都淬着温润的月色。 她提起新的酒壶,毫不避讳的点头:“有。” 大长老一喜,老顽童似得凑近了些,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压低了嗓音玩笑又笃定地道:“是一个男人吧。” “噗嗤。” “噗嗤。” 楚月与风悲吟,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把嘴里的酒给吐出来。 大长老抹了把脸上的酒水,虽未多说,脸上的表情却是在无时无刻的说:老朽懂的。 楚月解释道:“大长老,弟子的心上人,不在海神界。” 大长老捋了捋胡须,一脸的沉重,心想:事情,好似越来越复杂了。 楚月头疼的扶额,连忙岔开话题,问出了自己最想要知道答案的,“大长老,弟子从前养过毒鸠,听风兄说长老夫人也养过一只,看来弟子与大长老还真是有缘。” “她确实养过一只。”大长老说:“被雨水冲来的毒鸠,差点儿死在泥泞里,夫人她性格温顺,又心地善良,于心不忍救了那又丑又呆的小东西一命,觉得跟她有缘,便放在身边养着。” 大长老叹了口气,“夫人亡故之时,那小东西竟悲伤过度而死,便将它一起陪着葬入了棺中。” “罢了,罢了,不提也罢。”大长老道:“距离宗门大比还有一段时日,依星云宗惯例,要召集一次大会,届时宗门内的九位长老全都会到场,大部分重要的人都会出现,小楚你好好养着身子,莫要错过了时机,这可是宗门大事。” 楚月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据所得的线索看来,害死莫漂泊和刻意放毒鸠给长老夫人救下的人,九成的可能是同一个。 兴许…… 就在这星云宗内! 天光渐亮,黎明将至。 天地之间四处涌动着雾霾蓝的迷雾,增添了神秘朦胧的美感。 少年于高山巅峰,幽幽垂眸俯瞰着宗门轮廓。 第2239章 酒过三巡,天已明了 酒过三巡,天已明了,一老二少喝得是半醉半醒。 大长老借着酒劲再三的与楚月说:“小楚,喜欢男人,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起码还是个人。” 少年:“嗯。” 大长老:“前些年,那青铜宗的小子,喜欢了个狐狸,那才丢脸,连人都不是,简直丢大脸了。” 少年:“…………” 风悲吟:“噗嗤。”又一口酒水喷洒而出,旋即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 楚月半阖上眼眸,脑子里不断的循环重复:这是她敬爱的大长老,打不得的。 …… 晨时,君怜月和小八在厨房里忙活着。 山上红鸾院内躺在床榻的阿莲,缓缓地睁开了一双狭长而清寒的眼眸。 她动作很轻的侧过了头,看向打地铺睡的卿若水,拧着眉头,抿紧了唇线。 “若水。”阿莲低低喊了一声。 男子闭目休憩,像是陷入了深度的睡眠,并未回她的话。 “你还在怪我吗?”阿莲问道。 男子依旧动也不动。 “我错了。”阿莲解释说:“很抱歉,我在凌云山住的时候,被石子瘦身边的婢女们欺负多了,便在心里对这些婢子生了抵触之心,总觉得她们不怀好意,俊秀的皮囊下藏着祸心。这件事,是我不好,小八是叶大哥的人,我纵然再有抵触之心,也不该那么对她。” 卿若水睁开了眸子,却是只盯着天顶看。 “阿莲,冤头债主,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许久,他问。 “我明白。”阿莲浅笑。 清冷如月的女子,赤着双足半跪在卿若水的旁侧,涂着红色蔻丹的手,轻轻地抓住了男人瘦长的手,将自己的长指,一根一根的镶嵌进卿若水的指缝。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阿莲眉目含笑,俯身依偎在了卿若水的身边。 “若水,我真不敢相信,若有一天,你爱上了别的女子,我该怎么办。” “又或许,等到那时,我已经释怀了。” “不要怪我,不管我做了什么,都不要怪我,世人都可以怪我,你不要怪我。” 阿莲闭着眼眸,攥住卿若水的手,加深了些力道。 卿若水侧目看她,温声道:“我心爱的女子,只有你。” 阿莲唇角勾起了一抹春风送暖冰寒消融的笑。 “阿莲。”卿若水忽而道。 “嗯?” “我的元神,可以恢复了,叶大哥能帮我恢复元神。” 阿莲的眸底,闪过不明的光弧。 …… 接下来的日子里,卿若水和阿莲住在红鸾院,吞噬着楚月得来的聚元丹。 君怜月、小八负责山上众人的伙食。 至于罗婆婆,除了做杂役外,还时不时的去山下买话本。 不得不说,轩辕修看话本的速度又快了些,可见是多年淬炼得来的真本事。 星云宗即将开召集大会,大长老几乎没空来天骄山。 风悲吟作为外人,也在那晚离开了星云宗。 楚月每日就忙活三件事。 修炼。 盯着阿莲。 得空了下个山,去淬魂宫帮人受罚。 但很明显的是,自从那一次的十万淬魂鞭后,淬魂鞭已经很难使楚月促成本源之体了。 因而她只得另寻办法。 此事虽火烧眉毛,却也急不得,须脚踏实地,逐步地递进。 故此,楚月每日都要去藏书阁,借阅大批的书籍,试图找到本源之体的突破口。 这日,楚月盘膝在梧桐树下修炼,周身空气燃起了本源之火。 此等火种,几乎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第一次出现在人世间。 楚月还特地把朱雀圣兽火和风炙火焰,都融合进了本源之火,使本源之火更加的精炼强大。 察觉到山下的动静,便把本源之火收回元神。 云羽怯怯懦懦的出现在天骄山上,眨巴两下眼睛,远远地望见了修炼的少年,红的颜彩明媚生辉。 少女眼底骤划过一道惊艳之色。 “阿哥。” 云羽掐着小碎步走来,小声说:“你修炼的样子,可真好看。” “云芸呢?”楚月问。 “阿姐她不喜欢天骄山。”云羽说:“阿兄抱歉,怪我无能,不能劝说阿姐和爹娘。” “无能便无能了,世上无能之人那般多,多你一个也算不得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 少年笑着宽慰,说出来的字却如钢针般锋利。 云羽眸子微红,哽咽地问:“阿兄很讨厌我吗?” “何出此问?” “阿兄当真觉得云羽无能?” “别难过,像你阿兄我这般的天才,也是世间绝无仅有。” 少年咧开两侧的嘴角,朝她露出了个天真无害的笑容。 这番自恋的话,却让云羽近乎石化般哑然了好半晌,才扯开了话锋,“阿兄,宗门马上就要召开大会了,是为忘忧城之事,听说忘忧城将出神兽,十大宗门都在留意此事,甚至还惊动了上界。而且,阿兄你得罪了石长老,清莲师姐又回宗了,我怕他们对你不利。近日,不管是闭关的长老,还是在外试炼的长老和长老弟子,都在陆陆续续回宗,这里面,很大一部分人都是七长老的羽翼。阿兄,你可得万般小心才是。” “这小妮子,当真心好。”轩辕修说。 是人都能听明白云羽的肺腑之言。 只是楚月清楚得很,云羽此人,最大的本事,就是靠近她的时候,会直接站在自己人的立场,把话说的漂漂亮亮,明明白白。 一边做坏事,一边从心底里出发的说好话,才最可怕,也是最难防的。 “知道了。”少年漫不经心地敷衍。 云羽黛眉轻蹙,欲言又止。 “那我就不打扰阿兄了,先走了。” “记得那五百聚元丹。” 少女的脚步险些一个趔趄给摔倒了,嘴角不由自主的狂抽了几下。 她从未见过,比叶楚月还难对付的人,几乎是软硬不吃的难搞! 不多时,云羽下山走出少年视野的时候,柔软的手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只毒鸠,轻轻地抚摸着,还自言自语道: “你说,他怎么还活着呢?” 随即眯了眯眸子,冷声道:“想要我去神丹阁赊五百聚元丹,做她的梦吧。” 第2240章 搞钱,永远是人生大事 云羽沿着天骄山,一路回到了春门山。 春门山被五座神像守护,又有云唤海麾下的弟子们。 相较之下,天骄山略显寒酸,但每逢黎明破晓,就有日照金山,紫气东来的祥瑞气息。 路过的弟子们,每每望见云羽,哪怕实力在云羽之上,都会恭恭敬敬的喊一声“云羽小姐”。 只因云羽是九长老疼爱的小女儿。 有人问:“云羽小姐是从哪里来?” “天骄山。” 春门山的宗门弟子们,便是刹那间就恍然大悟了。 云唤海的两个女儿,云芸天赋异禀,孤傲疏离,不似云羽这般和蔼可亲,偶尔还会活泼的与大家玩成一团。 宗门的弟子们,都很钦佩新的长来弟子叶楚月,对去看望叶楚月的云羽,便有着特别的好感。 等云芸消失于人群,众弟子便聚在一起,纷纷议论道: “云羽小姐对叶公子当真是好,哪怕长老和夫人都不喜欢叶公子,她还愿去天骄山给叶公子亲情。这等雪中送炭之情,实属难能可贵。” “说得对,云羽小姐定然是送五百聚元丹给叶公子了。” “那这样说来,云芸小姐还赊了两千聚元丹呢,那可是一笔大数目。” “你是不是傻,她之所以会赊聚元丹,定然是云羽小姐劝说的。” “也是。” 云羽将戴在耳廓精致的鎏金法器取下。 此乃扩音法器,能够听到一层大厅那群弟子们的声音。 她去天骄山的目的,就是让人以为她是去送聚元丹的。 云羽乘仙鹤去往春门山最高一层的禁闭室,日光正好,霞色光辉顺着窗棂铁栅洒在了一张清幽冷漠却还略显稚嫩和青涩的脸庞之上。 不多时,一只仙鹤呼啸而至,将日辉遮去,使少女面颊覆在了深沉的阴影里。 “阿姐,晚点儿父亲和母亲过来的时候,你服个软,他们就不会把你关禁闭室了。”云羽忧心忡忡,隔着铁栅焦急地道:“两千聚元丹不是小数目,虽说不至于掏空家底,但要父亲母亲补上这个窟窿,需要耗损大量的财力。” “你去天骄山了?”云芸答非所问。 云羽怔了一下,便点点头,吸了吸逐渐通红的鼻子,哽咽地道:“阿姐……” “你既让我服软,又何苦去赊聚元丹?”云芸把半握拳的手从铁栅之中往外伸。 禁闭室内,有血雷禁制。 穿过窗棂铁栅的手,触及到了血泪禁制。 一道道血色雷霆砸在了云芸的手臂,使她皮开肉绽,鲜血四溢。 但她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般,一如既往的冷漠,把握拳的手伸到了云羽的面前。 云羽呆呆地望着阿姐那只溢血的手。 阿姐半握的拳徐徐展开,掌心,放置着一颗粉色的糖。 云芸说道:“去赊聚元丹的时候,左右也是出了宗门,便拐道去流光海域,买了你儿时最爱吃的糖。” 年幼之时,星云宗发生了一次内乱,战得宗门元气大伤,否则的话以星云宗的实力,可以角逐海神界宗门榜首之位。 那次的内乱之战,云唤海夫妇派侍女将云家姐妹送去安全之地,却不料使姐妹二人走散,流落到了流光海域鱼龙混杂的东部之地。 直到三个月后,才被父母接回宗门。 而这三个月,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 云羽微红着眼睛,颤颤巍巍的手把糖拿起。 她将糖掰成两半,剥开糖衣,将半颗糖塞进自己的嘴里,另一只手却穿过窗棂铁栅,将糖喂给云芸。 她的手,同样被血雷禁制打出了许多处血液鲜红的伤。 云芸问:“好吃吗?” “好吃。”云羽歪着头笑。 那年,她们相依为命,如同乞儿,为了遮盖容貌,用肮脏发臭的烂泥往脸上糊。 那晚,她们捡到了一颗别人不要的糖。 云芸作为姐姐,便将糖给了云羽。 云羽如今日这般,将糖掰开两半,一人吃一点儿,品尝彼时唇齿间最浓郁的甜。 “阿羽。”云芸细嚼慢咽的吃着糖,忽而问道:“你会骗阿姐吗?” “不会,永远都不会。” “那就好,回去吧。” 云羽乘仙鹤去往住处,半道的高空之上,她冷冷地吐出了嘴里的糖。 此刻的她,并未注意自己的腰牌不见了。 …… 神丹阁,位于云海九霄,有神宫之香。 金光时而闪烁,好似仙气缥缈。 药香味四溢长空,却是格外的好闻。 仙鹤乘着一行三人从远处而来。 三人,都戴着轻盈的黑色斗笠。 立在最前面的红衣少年,掂了掂手里的一方腰牌。 宁夙问:“月兄,我们真要去用云羽小姐的名义赊五百聚元丹吗?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楚月在宁夙面前晃了晃云羽的腰牌,解释道:“云羽特地来一趟天骄山,让我亲自去赊,我若不赊,岂非寒了她的心,你难道要终日去看她以泪洗面,要看我们兄妹二人因此决裂,难道要看最后云羽百年之后都因为这件事而成了一个遗憾,一个心结,最后抱憾而终?阿夙,做人可不能太残忍了。” 少年拍拍宁夙肩膀,“像我一样善良正直就好。” “说的是!”宁夙听得头脑发热,恨不得立即去给云羽赊聚元丹。 卿若水心如明镜,看着楚月的眸子里,多了一抹似涟漪轻泛的笑意。 他和楚月都懂,有些话不适合说开,宁夙与云羽接触很长一段时日,若非亲眼所见,说再多也不会去怀疑云羽的为人。 只能行一条迂回之路,从侧面引导着宁夙。 楚月瞅着宁夙愣头青外加热血少年的样子,心内长叹了口气。 不知错觉与否,在宁夙面前,她总有种自己又当爹来又当娘的无奈。 “噗——” 旁侧的仙鹤之上,传来了一道笑声。 丰神玉朗的少年穿着白色袍子,忍俊不禁的道:“这位着红衣的仁兄,说话当真有意思。” 楚月扭头看去,差点折了自己的舌头。 同样是仙鹤,那少年的仙鹤,几乎是她座下仙鹤的三十倍之大。 仙鹤的脊背,更不是只有光秃秃的翎毛,而是有一座奢华辉煌的露天宫殿。 这是楚月来海神界之后,第一次发觉自己竟穷得这般磕碜。 轩辕修亦是叹道:“事实证明,搞钱,永远是人生大事。” 第2241章 不过是神厌魔憎人惧鬼怕的怪物罢了 宁夙眼红的看着别家又大又奢华的仙鹤,嫉妒地道:“人和人的差别,有时候简直比人和猪的差别还大。” 楚月直勾勾的盯着那仙鹤看,看得朱雀在元神内嗷嗷大叫,“小孩,不准看别的鸟。” 少年理也不理,心中盘算着要如何搞钱。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问向那少年,“阁下是……?” 少年坐在鹤上宫殿的边沿,一双腿晃荡的外面,随性恣意地摇开了折扇。 “在下,海神界第三宗,玄冥宗长老弟子百里熙。” 精致的银玉冠束起了少年的发,鬓边碎乱的青丝却在风中微舞。 百里熙唇边含笑的望着楚月,晃在眼前的扇面用笔墨龙飞凤舞的写下了“有钱”二字。 卿若水用神识传音跟楚月说:“百里熙,是玄冥宗的疯子,莫看他表面友好,实际上他在对你笑的时候,是在想如何把你弄死,做他朋友的,都死得很惨。” 楚月挑起眉梢,更是来了兴致,作揖道:“原来是百里公子,在下星云宗长老弟子叶楚月。” 宁夙:“在下星云宗……” 还没介绍完,就见百里熙“啪嗒”一声猛地拢起了扇子,睁大了眼眸望向楚月,笑问:“这位公子生得冰肌玉骨,倾国倾城,莫非是个女子吧?” 陡然间,就连路过的风都静默死寂了。 卿若水睫翼蓦地一颤,扭头看着楚月的侧脸,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宁夙则挥了挥手笑道:“哪有像我家大哥这般的女子,她就是生了一幅好皮囊罢了,说人女子可不礼貌,百里公子,莫看我家大哥如花似玉好皮囊,实际上比爷们还爷们。她若要是个女子,我就从流光海域跳下去,被凶兽吃了得了。” 身为男人,最重要的就是阳刚之气,是英勇无惧的爷们风范。 武道途,修炼路,未来时漫长,岂可被人轻贱了去? 宁夙绝不允许旁人含沙射影的说他家大哥娘们唧唧的,日后还如何在海神界发威立足? 楚月却是谨慎又忌惮的盯着百里熙看,却只看到了纯粹光泽的笑意。 百里熙打了个哈欠,失望的道:“那就太可惜了,不然真想娶回家当娘子。” 宁夙瞅着那偌大的殿宇和仙鹤,悻悻地问:“非得是女人才能当你娘子吗?” “…………”百里熙瞧着宁夙眼里的期待之色,嘴角猛抽,倏然间头皮发麻一阵恶寒。 “滚。” 而后便见百里熙摇着扇子进了殿宇内阁。 白袍着身的少年斜卧贵妃榻,眉角眼梢流露出了几分妖邪的气息。 他半眯起了眸子,眼底乍现出金红之光,摇动扇子,勾着唇垂着眼睫,意味深长地说:“想不到这海神界,竟还有族的族人,可惜,她的之力太差了,是最低等的。” 说罢,少年抬眸之际,周边狂风剧烈涌动,一双眼睛是最纯正的金红色,宛如神与魔的结合,站在黑白彼岸,遥望着浑浊的世间。 一念毁天灭地。 一念普度众生。 若楚月在此,便会发现,那与稷下学宫李莲城改造的瞳截然不同。 少年眸底光闪,手里的扇子在风与光中变形扭曲,特别是上面所写的“有钱”二字,近乎在顷刻间改成了“”。 “什么是?” 他低低地笑。 “不过是啊……” “神厌魔憎,人惧鬼怕不容于世的怪物罢了。” 他闭上眼睛,狂风停止下来。 少年缓躺在了贵妃榻,白玉般的脸庞,安静祥和的像是个乖巧的瓷娃娃。 …… 神丹阁门外的大理石广场,占地面积巨大,容纳着诸多前来购买丹药的修炼者们。 楚月一行三人落在广场,逐步进入神丹阁,将一方淡青色的玉佩交给了卖药的美人儿。 “这是星云宗九长老之女云羽的宗门腰配,特来赊五百聚元丹,劳烦阁下通融一下。” 楚月笑吟吟地道,一张脸庞漾着惹人注目的光辉,堪称为妖孽之姿。 美人儿在神丹阁窗口内接过腰配和空间袋,看向少年之时,眨了眨眼睛,柔软的手指腹轻轻扫过少年的掌心。 楚月的笑容登时僵住:“……”她好似被个女人给调戏了? 宁夙见此一幕,瞪大了眼睛,羡慕的泪水往肚子里流。 卿若水却在想百里熙在仙鹤殿宇上说的话。 女——子—— 他仔细的盯着楚月看,认真观察过了大哥的一举一动,左右都不像个女子,活脱脱的一个玉公子。 旋即,便甩甩头,扫去脑子里杂乱的想法。 “公子,这是你要的聚元丹。”美人再次从窗口把装满了五百聚元丹的空间袋送出。 这回楚月小心谨慎的只用两根手指去夹回她的空间袋。 随后,又把之前克扣下来的一千五百聚元丹和这五百聚元丹,倒在了同一个空间袋里头,让宁夙递回给美人,并道:“这里面有两千聚元丹,是来还先前星云宗云芸所欠的两千聚元丹。” 美人黑着脸从宁夙手里拿过聚元丹,最后将扣完聚元丹的空间袋丢到了宁夙的脸上。 “下一个。”美人不客气地道。 宁夙:“……”他寻思着自己生得说不上是海神界第一美男,那也是俏公子啊,何至于被这样对待。 卿若水安慰伤心的三弟,“阿夙,别难过,你不是生的丑,只是不够那么英俊。” 宁夙:“……”咋个办,他好像更伤心了呢。 楚月好笑的望着这两人,正欲打道回府之际,便看到几十个身穿星云宗弟子服饰的青年,被上百位黑金华服男男女女都有的修炼者给包围了。 “偷了我华清宗的东西,就想走,你们星云宗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我们没偷,是你栽赃陷害,这些聚元丹,都是掉在地上的。” 他们这些人凑了凑钱,想来神丹阁买聚元丹。 却不想地上有一个无主的空间袋,里面装满了聚元丹。 他们开开心心的把空间袋捡起,却不曾想华清宗的人杀了出来。 一道道兵器把他们斩得浑身是伤。 敌众我寡,他们毫无反手之力。 而且宗门距离此地又很远…… 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楚月眸光暗闪。 那日石观海要处罚她的时候,星云宗无数的弟子前来求情。 其中,就有眼前这些弟子的面孔。 而且他们来神丹阁的目的……极有可能与她有关。 要不然的话,其他丹药在星云宗的丹楼拿就行了。 唯独拿不到聚元丹,是因为大长老把聚元丹都送到了天骄山。 第2242章 少年红衣似火丧心又病狂 “掉在地上,你们星云宗的人,可真会胡扯,这分明是我家师兄的空间袋。” 华清宗的黑袍男子,露出了残忍的笑意,手上还把玩着一簇蓝色的火焰,戏谑的望着星云宗的弟子们,“还不速速把空间袋交出来,否则,尔等项上人头难保。” 华清宗一行人以师兄陈野为首,陈野二十星的武神,乘在坐骑火红色的麒麟兽脊背上。 陈野懒洋洋的躺下,眼梢间氤氲着一抹若有似无的邪气,双手交叉环抱着后脑勺,半阖着眼眸不耐烦地说:“饿了,早点解决,回宗吃饭。” “是是是。”师弟师妹们极为的狗腿殷勤,对陈野有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惧怕。 星云宗弟子们誓死不交空间袋,他们再蠢也清楚,一旦交了出去,黑白是非都是对方说了算。 “怪我,是我不好。”年长点的男人看起来约莫二十六七,星云宗的弟子们属他身上的伤最多,“我作为带队之人,不该头脑发热捡了那脏东西。” 他又何尝不知,地上的不明之财,或许是别有用心,但他偏生一时鬼迷心窍,因为里面足足有七百枚的聚元丹呢。 此时此刻,多一枚聚元丹,对于天骄山那位少年来说,都会带来天大的好处。 正因如此,他才铤而走险,想赌一把,不曾想害了同门的弟子们。 “秦师兄,跟你无关,怪也是怪我,那空间袋是我捡的。” 说话的少女生得眉清目秀,不算是国色天香的那种长相,皮肤却是白皙如雪,吹弹可破,宛如羊脂玉般,在阳光下还会漾着一层晶莹耀眼的光。 她咬着牙瞪向华清宗的人,抬手发誓,大声道:“我说了,空间袋是我捡的,若不是我捡的,我全家暴毙,不得好死,我左铃兰天打雷劈做个短命鬼,你们敢发誓吗,敢发誓那空间袋不是华清宗弟子有意而为之,敢拿你们的全家来发誓吗?” 华清宗弟子目光躲闪,眉头紧皱,还真如铃兰所言不敢发誓。 忽的,其中一名华清女弟子嗤之以鼻的冷笑道:“左铃兰,虽说我们不是星云宗弟子,但你全家不是早就死了,只剩下你一个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立誓?盗贼就是盗贼,这件事,定然不能这么算了的。秦风,你不是一向是有责任心的吗,过来从我师兄弟们的胯下钻过去,就饶了尔等贼寇。” 秦风瞪红了双目,死死地护在左铃兰等人的前边。 “哟,热闹着呢。” 纨绔之声骤响起。 这熟悉的声音,叫秦风和左铃兰等人俱都下意识的循声望去。 华清宗女弟子蹙了蹙一双细长的眉,随即傲气不减了回头看,瞧见那一抹风流红影,眼底骤闪过惊艳之色。 来者一行三人,中间的少年吊儿郎当的似二世祖,偏生俊美的不像话,线条完美流畅,浑然听从,乍眼看去是亦正亦邪,颀长的身影淬着狐狸般的慵懒。 少年身旁的两个男儿,一个冷漠如冰,一个瞪着眼睛就差喷出火光。 “叶师兄!”左铃兰眸光颤动,惊喜道。 秦风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叶师兄怎么来了神丹阁,还是早点儿回去好。” 叶楚月三人之中,实力最强的也就卿若水,十五星的武神自然是比左铃兰、秦风这些人高。 但对方的陈野师兄,是二十星武神境,五星之差,便是翻天覆地的云泥差距。 他不愿把同宗的叶楚月三人再给拖下水。 “小爷我若就这般回去了,某些狗东西岂非是要欺我星云宗无人?” 楚月挑起眉梢朝那华清宗的弟子们露出了张扬到极致的笑,“诸位生得人模狗样却是不做人事,口口声声按罪盗贼,难道不知蓄意构陷他人者,若是恶意过界便会被宗门协会除名吗?我不知尔等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天生贼骨其心可诛,竟敢在神丹阁重地闹事。” “你敢肆意辱骂华清宗和吾等同门弟子!”女弟子指着她大喝。 “我未曾指名点姓,你却对号入座,肆意辱骂华清宗的人难道不是你?” 少年邪笑着往前走,那女弟子和华清宗几个竟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让楚月几个走了进去。 远处,仙鹤殿宇掠浮在九霄云上,几乎融合进了万道霞色之中。 殿宇窗棂前坐着的百里熙,垂下浓密漆黑的睫翼,茶眸映着霞光往下看,仿若是世间最不含杂质的琥珀。 侍者来到百里熙的身边,一眼瞧见神丹阁广场上的情形,便道:“那陈野是个狠人,星云宗这一批人怕是遇到大麻烦了。” 百里熙不言,眼眸紧盯着楚月看,时而有金红交缠的光芒骤闪而过。 末了,眸光落定在卿若水的身上,唇角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火色麒麟背部,陈野扭过头,冷雾氤氲的眸,戏谑地望向了楚月的身影。 “叶师兄。”秦风有些焦灼。 “我入宗时间比较晚,师兄唤我为一声师弟即可。” 楚月上下扫视着秦风身上的伤,肩上两道剑伤甚至都能看见红色血肉下的骨头,头发也都披散了下来。 那日乘仙鹤前往天骄山为楚月求情的秦风,却是温文尔雅,宛若和煦之春风。 如今模样,与街头人人喊打的乞儿并无太大的区别。 “师,师弟,华清宗是有备而来,还有个二十星的强者,我们都不是对手。”秦风急道。 “既知他人是有备而来,就该好好想想是何人泄露了你们的行踪,导致你们遭受此难。”楚月沉声说。 此话说罢,众人心是一惊。 经少年的提醒,秦风方才后知后觉的起了满背寒意。 是啊,若非同宗熟人传递消息给华清宗,华清宗又怎么知道他们几个会这个时间段来神丹阁,还是为聚元丹而来……若这件事闹大了,损失星云宗的颜面不说,就算不管叶楚月什么事,都会拿聚元丹和叶楚月被有心人大做文章,后果几乎是不堪设想。 “空间袋在哪?”楚月问道。 左铃兰把空间袋取出,毫不犹豫的交给了楚月。 楚月右手高扬起空间袋,回身望向华清宗弟子,轻勾了勾唇,便掌心涌出大量的本源之火,直接焚烧手中的空间袋。 她邪佞地道:“尔等说星云宗弟子偷盗空间袋,有何证据?” 她一面烧了“证据”,一面张狂的问,此等举止,堪称是丧心病狂。 第2243章 这垃圾是你华清宗的? 秦风、左铃兰等人已是目瞪口呆的石化状态。 火焰“嗤嗤”而烧,将那空间袋烧得焦黑,俨然成了面目全非,谁还知道这空间袋是谁的? 至于空间袋里数百的聚元丹,都被楚月用本源之火转存到了元神空间。 这等高难度的操作,对于寻常修炼者来说或许是遥不可及,但楚月已经锻造出了半副本源之体,而本源之火又与衍生于元神,相当于建立了一条直达元神的捷径,而且就算是武道境地高出楚月的修炼者,也察觉不出本源之气里边的轨道波动。 总而言之,是个“做贼”的好东西。 “叶楚月,你敢烧了我华清宗的空间袋!”女弟子尖声喊道。 “这垃圾是你华清宗的?”楚月反问。 “正是!” “那你这头发是我叶楚月的,还不剃了送还给我。”少年面色不改,胡诌之话拈手就来。 女弟子震惊了,“我头发,是你的?” “嗯,你有何证据证明它是你的吗?” “它在我头上,自然就是我的!” “那这垃圾在本公子手上,怎么就成你华清宗的了?” “……” 一时间,华清宗、星云宗两方的弟子都沉默死寂的落针可闻,就连周边路过围观的修炼者们,也都默不作声的在脑子里思考这番话的底层逻辑在哪里,问题又出在了哪里,然而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竟还觉得那少年听起来不对劲的话竟好似有些个道理? 华清宗那名叫林语嫣的女弟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偏生哑口无言的反驳不出一个字。 “你那空间袋内有华清宗的标识,你先把空间袋拿来。”林语嫣道。 “你那头发也有我叶楚月的标识,你且把头发剃了,本公子证明给你看。” 林语嫣:“……”她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还极度难缠的人。 “你们,找死!”林语嫣气结,陡然一挥手,怒道:“都给我上,剥了他们的皮,看这叶楚月是否还敢胡说八道。” 楚月蓦地高举起另一个空间袋,“我为神丹阁护送五百聚元丹给星云宗云唤海长老之女云羽小姐,聚元丹尚未送到云羽小姐的手上,尔等是要挡神丹阁的道吗?神丹阁守卫都在广场之上巡视,你华清宗岂敢欺我神丹阁!!” 这激烈昂扬而正气浩然的一声大喝,给所有人喝了个激灵出来。 那些个身穿金色盔甲正在来来往往巡视的神丹阁守卫,俱都停下来看了看楚月,再看了看神丹阁大楼,随即俱都面面相觑的,总觉得云里雾里的好不真切。 好半晌,众人才反应过来。 这小子星云宗弟子,何时成了神丹阁的人,还真敢给自己的脸上贴金啊! 话虽如此,但华清宗的弟子们拔出刀剑的瞬间,也都如画面定格般停顿了下来。 林语嫣看着那神采奕奕的少年,可谓是瞠目结舌。 世上,怎会有这般人? 林语嫣看了看暂时没有出手打算的陈野,最后咬咬牙,气道:“叶楚月,我把头发给了你,你当真能把空间袋给我?” “自然。” “……” 林语嫣咬咬牙,手刀如刃,自头部一扫,光刃破空而出,将满头秀发削断。 最后一手握住,交给了那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少年。 “叶楚月,把空间袋给我。”林语嫣咬牙切齿地说。 楚月掂了掂手中的空间袋,咧开嘴笑的同时,右手攥紧成了拳头,裹住了焦黑的空间袋和本源之火。 当她再把拳头展开之时,一点一点的灰烬,从掌心往下掉落。 林语嫣不可置信的望着言而无信的叶楚月,刚要争辩就见楚月的本源之火将华清宗一名男弟子腰上的空间袋给扯走,顺其自然的丢到了林语嫣的脸上,并理直气壮地道:“喏,给你,好好瞧着那是不是空间袋,姑娘你也没说究竟是哪一个空间袋,岂非普天之下任何一个空间袋都行?” 理虽是歪理,辩也是诡辩,然而华清宗的那几个人还真的拿她没办法。 至于秦风、左铃兰等人,一瞬的呆滞过后,眸底都涌聚起了炙热的火色,好似瞬间被打开了新世界般,隐隐约约颅腔内有种将要踏开混沌枷锁的突破之感。 “林师姐,这空,空,空间袋是我的。”华清宗被抢空间袋的男弟子,瞅着师姐那反光的脑门儿,喉结滚动,猛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出声,颤颤巍巍的在林语嫣面前摊开了手。 林语嫣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将空间袋丢回给了男师弟的身上。 她垂着头,打开眸子的时候,正好能够看到神丹阁广场大理石映照出的自己。 光溜溜的宛如个尼姑般。 先前她还是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子,这会儿就成了“出家人”。 林语嫣忍无可忍,也知在那叶楚月的手上讨不到好吃,便回过身看向了火麒麟上身穿黑金华服袍子宽大的男儿。 “陈师兄,这叶楚月欺人太甚,星云宗的人都罪该万死,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毁灭证据,还请师兄您出面,解决掉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跳梁小丑。” 林语嫣双手拱起,低垂下那圆溜溜的头儿。 陈野半眯起眼睛,微抬着下颌,周身气势大开,威压四起,眸光冷扫向了楚月。 “啪,啪,啪。” 他一下又一下的拍着手掌,勾着唇角戏谑地道:“天骄山叶楚月,确实有点儿意思,不过在实力面前,万般皆是空谈。” 他的手掌朝麒麟背部一拍,身子腾空而起,脊背展开巨大的黑色羽翼,手里拿着一把纯黑的光剑。 火麒麟陡然变大宛如高楼大厦,对着楚月呲牙咧嘴的烈火,似乎一脚就能踩死这群人。 陈野手执光剑悬在半空,垂眸俯瞰着地上的红衣少年,“汝既找死,吾便送你一程。” “受死吧,废物。” 陈野一剑起,狂风涌,二十星武神气力浩瀚如海似宇宙。 那一剑似能开天辟地般的风采和强悍。 “叶师弟小心!”秦风大喊。 少年红衣被风吹起,站在原地不动如山,慵懒抬眸邪气的望着高空的陈野,露出了一抹笑。 “区区二十星,也敢在我星云宗弟子面前作威作福吗?” 剑锋狂砸而下,她自一动不动,张扬而不可一世,妖邪似野兽。 黑色剑锋即将吞噬掉她的身后,她的身后掠出了一道墨色身影。 卿若水执剑掠出,一身黑袍猎猎作响,面庞冷峻宛若结冰,二十一星的武神境气场大开,铺天盖地而去惊了神丹阁广场的所有人! 第2244章 动吾大哥,不、可、饶、恕 一星之别,宛若天地之差。 卿若水挥动手中轻盈的剑,瞬间斩灭了冲向楚月的无数剑锋。 直接简单粗暴的撕碎! 广场之上,云霄涌动,傍晚霞色下可见剑光如虹,绚烂无边。 男子的黑袍如迅速弥漫的夜色,于剑光狂花之中绽开。 隐约间似乎能听到剑鸣声,宛若钟鼓之音,敲响在九重云霄和方圆百里内修炼者们的灵魂深处。 “陈野,我卿若水的大哥,也是你能动的?” 卿若水携剑光如星河掠到高空之上,立在与陈野平视的地方,眸光凛冽如寒冬般注视着前方的陈野。 陈野半眯起眼睛,眸底倒映出那漫天散去的剑光,好似火山喷发般一发不可收拾,而卿若水就站在火山之巅俯瞰岩浆吞世,大火燎原。 “你恢复实力了?不对,你原来是三十星,如今才二十一星。” 陈野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由不得他多想,便见剑光照面而来,狂风呼啸而过,那一身气质冰冷似玄冰的男子,自高空急掠欲斩陈野。 陈野面色严肃沉重,用无比认真的态度面对接下来的这一战。 卿若水彼时不过十几岁尚未及冠,就已是三十星武神境震惊四座。 却不曾想,风光不足数年尔,便实力倒退,沦为海神界宗门大地的笑话! 但不管怎么说,卿若水彼时风光之际,境地实力都是实打实的,与之对战绝对不能小觑。 “呯呯呯呯呯!” 此等境地的对战,仅仅一瞬间,两方的剑刃就能相碰上百下。 因速度过于的快,宛若闪电疾风般,武者的肉眼只能看到那留下的道道残影,在高空之上疯狂的闪烁不定。 “卿若水修炼到了二十一星武神境地?” 林语嫣瞳眸微微一缩,樱唇浅浅地张开,难以置信的望着那道势如破竹般高歌前进,一步步的占领上风的身影。 左铃兰等人也是感到匪夷所思。 就在数日前,他们所得的消息,卿若水师兄还只是十五星武神境呢。 而且众所周知的是,像卿若水这样因元神受创而实力倒退的修炼者,修炼起来比普通人要难千千万万倍,骤然间就连破六星境地,简直超乎宗门弟子们的想象,却也让他们在一瞬的呆滞后满目惊喜,举手欢呼。 就连说话,比之适才都硬气了许多。 星云宗的一个鼻青脸肿的少年得意洋洋地道:“二十星怎么了?很厉害吗?” 其余弟子,纷纷附和。 “仗着二十星武神境,就好意思污蔑我星云宗弟子,什么空间袋,要我看林姑娘你丢的不是空间袋,是脑子。” “还别说,林姑娘,你这秃驴模样,别有一番风味,像极了在家时我祖母做的卤蛋。” “……” 领队的秦风脚步一个趔趄,喉结不由滚动,轻咽了咽口水,最后的目光落定在了红衣少年的身上。 这些宗门弟子如今说话的腔调,像极了方才的叶楚月。 楚月抬眸,目光紧盯着高空的战场。 右瞳,暗闪潋滟妖异的金红之光。 卿若水吞噬聚元丹,确确实实需要打了一场,才能使元神更加的巩固,使后面吞噬聚元丹且更加的事半功倍。 楚月原还在思考着,要不要找石子瘦去打一场,可惜这厮空有横肉却不抗揍。 如今还真算是瞌睡有人送枕头了。 华清宗的陈野,不论身份地位还是实力,都恰恰好是最合适的人选。 此战,足足维持了半个时辰。 陈野能够坚挺到此刻,也是有过人之处。 “叶师弟,若水师兄能赢吗?”秦风担忧地问。 不管怎么说,卿若水元神受创,而陈野又停留在二十星武神境一年之久…… “应该可以。” 楚月说罢,右手打了个响指,光芒涌动的刹那,本源之火交织成了一方贵妃榻。 随即众人便见少年随心所欲的躺在了贵妃榻上,许是有些困,伸懒腰又打哈欠的看起来着实很欠揍。 秦风咋舌,瞅着这悠然自得的师弟,竟有几分哭笑不得。 “嘭!” 百道剑光瞬间闪烁。 宛如一条条线接二连三的罗织密布。 陈野的身躯宛若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吐出了一口殷红粘稠的血液。 卿若水手中的长剑染着灰青色的雾气斜指大地,双眸幽幽的望向了陈野。 “动吾大哥,不、可、饶、恕。” 他淡淡的出声,冷漠的语气充斥着雄浑的杀机! 卿若水漫步高空如履平地般,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陈野。 陈野惊了又惊,心神微动之时,火麒麟狂窜过来,载着他一路狂奔,开启逃亡时刻。 林语嫣几个的眼珠子都要掉出眼眶了,难以置信关键时刻,陈野竟只顾一人之生死。 慌张之余,俱都如作鸟兽状散。 都到了这般田地,谁还会留在此地? 倏地—— 本源之火迅速扩散,宛若禁制结界般拦住了他们的路。 林语嫣猛地扭头瞪向榻上少年,“叶楚月,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 少年眼皮半抬,低低的笑了几声。 随即,缓抬眼帘,目光幽冷的盯着林语嫣看。 “打了我星云宗的弟子就想走,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事。” 少年从本源火榻走下,迈腿径直前行,眸光宛若冬日冰霜愈发的冷。 “叶楚月,我陈野师兄已经负伤。”华清宗魁梧强壮的男弟子立即反驳道:“你……啊……” 却见楚月高抬起腿,一脚利落地踹在了华清宗男弟子的腹部,踹得男弟子头部往下栽倒在地。 林语嫣见此,立即朝楚月出手。 少年斜侧一记鞭腿横扫而过,猛砸在林语嫣的侧脑,颅腔内的元神仿佛都在开裂震颤。 其他华清宗弟子将她围起。 她一身邪气赫然伸出双手,分别攥住对方两人的脖颈。 双手掌心的本源之火迅速蔓延到了那两人的全身。 火光耀眼震彻神丹阁广场。 楚月下手有分寸,本源之火不至于烧死这些人,但却如淬魂鞭般会折磨对方的元神。 疼痛感会如洪水猛兽般以元神为基点侵蚀到四肢百骸。 她把两个“火人”丢到了地上,本源之火在手中化作火焰扇子,而她一瞬间闪现到了本源火榻,优雅坐下之际,挑眉而道:“星云宗的弟子,都给老子打,怎么被打的,就怎么给老子打回去,少一下都别想带着脸回宗!” 第2245章 从上古时期开始攒钱都买不起 左铃兰、秦风几人对视了眼,俱都犹豫了一会儿后,像是豁出了般横冲而出。 被冤枉的憋屈和怒火,似那瀑布一泻千里般瞬间发泄。 左铃兰性格温顺,为人文静使然,这会子就她打得最狠。 她扑到林语嫣的身上,浑身都爆发出了武神气息,拳如雨下,轰然而砸。 一边砸一边红着眼睛咬牙说道:“是,我全家早就没了,就只有我一个,那又如何,我发的誓,我说的话,上对得起三尺神明,下对得起九幽阎罗,不似你们,堂堂华清大宗的弟子,却似鸡鸣狗盗之辈,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们有没有偷盗,你林语嫣心里难道就没数吗?” 痛快!当真痛快! 被华清宗冠上莫须有的罪名当着各地修炼者的面,围起来羞辱欺负。 他们哪能不怒! 宁夙作为武神境的修炼者,也跟着冲去对华清宗弟子拳打脚踢。 “让你揍我星云宗的人,也不问问我大哥是何方神圣。” 那被揍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华清宗弟子,却是很倔强地问:“你大哥何许人物?” 谁不知道星云宗的叶楚月,来自于流光海域,爹不疼娘不爱的人物,在那宁夙嘴里说出来,却好似神仙般的了不起。 “我大哥——” 宁夙一拳下去,骄傲自鸣地说:“那可是被揍了十一万一千又三十下淬魂鞭的大人物,你能吗,你林语嫣能吗?你陈野能吗?你华清宗一个能揍的都没。” 宁夙拳下的华清宗弟子,惊得都要放弃挣扎了,如一条等死的绝望的咸鱼。 周边聚集在此围观的修炼者们,部分人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闻言俱是机械般的扭头看向了本源火榻上的红衣少年。 却见她唇角噙着笑,合拢起源火扇,朝四面八方的修炼者们抱拳行礼:“谬赞,谬赞,做人要低调,低调。” 众人:“……”被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星云宗的弟子们揍的差不多了,卿若水一手提着陈野,一手提着火麒麟御剑而来。 卿若水的身上,也多了三四处见血的伤口,只不过与陈野的满身伤痕比起来少很多了。 “嘭。”卿若水把手上的陈野和火麒麟都丢到地上,双足跃然落地之际,飞行的剑缩小了数倍重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一来,就看到自家大哥宛如个花孔雀般,对着那个拱拱手,对着这个抱抱拳,不知道的还以为即刻要去登基做皇帝。 而在卿若水得知缘由之后,险些脚步一个趔趄,给在场诸位上演了一幕《有史以来第一位平地摔跤的二十一星强者》。 楚月拍了拍手,从本源火榻站起,走到陈野的面前。 陈野眼睛发狠地瞪着她。 少年眉梢一挑,嘴角勾起玩味的笑,随即又戾又躁,一脚踩在了陈野的脸上,足上软靴狠狠地扭动了几下。 “什么东西,也敢玩贼喊捉贼的把戏。” “当然,你也蠢得可怜。” “小爷我最喜欢看你这种没脑子的东西自掘坟墓。” 楚月把软靴挪开之际,俯下身来,一手攥住了陈野的头发。 “听好了。” “我最敬爱的七长老说了,华清宗的人,都是一群废物。” 她稍稍松手,陈野便跌了下去。 楚月眯起眼眸看了陈野两眼,走向卿若水,故意压低声音戏谑地道:“一个空间袋,就能揍一顿华清宗的长老弟子,让华清宗颜面无失,还真是一本万利的事。” 卿若水诧然了下,瞬间明白过来楚月的意图,便接过话茬,皱着眉说:“大哥,小点儿声,莫要被发现了。” “放心,发现不了。”楚月浅笑。 两人的言谈声,传到了陈野的耳朵,当即就在思考叶楚月口中的“发现”是什么意思? 是要发现什么? 难不成…… 今日神丹阁广场的事,是那个人故意泄露消息给他,让他带着华清宗的人上当? 若是如此的话,那他陈野还真是蠢到家了。 他并非没有去思考叶楚月话里的可信度。 只是,卿若水的二十一星武神境,刚好就压他一星。 那叶楚月看起来又是个性子张扬不带脑子的,只会些诡辩,还无比的自负狂妄,露底的话从叶楚月嘴里说出来也很有可能。 楚月临走前,拿着自己的空间在陈野的眼下晃了晃,还特地让陈野能看到里面的东西。 陈野面颊带血的狼狈又落魄,当他看到空间袋里的七百枚聚元丹时,眼睛里几乎要喷出怒火。 楚月用只有彼此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感谢陈兄送来的聚元丹,日后叶某必有重谢。” 她满意的望着陈野因愤怒而将近扭曲的脸庞,掂了掂手里的空间袋,吊儿郎当的带着人乘上仙鹤。 若说先前陈野还在犹豫星云宗的那一个人是否骗了自己,当她看到少年空间袋里的七百枚聚元丹后,便直接笃定自己是彻底被欺骗了。 陈野跌跌撞撞站起来,抬头看着仙鹤之上的叶楚月,看见少年笑得春光灿烂,便恨之入骨。 “大哥。”卿若水问:“他真的会信吗?” 适才那般言谈,实在是太明显了。 “他会信的。” 楚月逐渐地转过身去,冷声道:“一个从流光而来的穷小子,忽而富贵荣华扶摇直上,一时之间忘了形多说了几句暴露‘破绽’的话,是太正常不过了,对吗,若水师兄?” 她侧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卿若水。 卿若水深深一震,旋即哑然失笑。 原来,大哥从一开始的故作张扬狂妄,就是让陈野误以为她是个极度猖獗且口无遮拦的人。 为的就是给那个伙同华清宗陷害左铃兰、秦风等星云宗弟子的人,挖一个能活埋死人的坑。 卿若水的心里,再度浮现了一抹敬意。 越了解大哥这个人,他越是钦佩。 却说,星云宗仙鹤的左边,又慢悠悠飞来了那一只巨大的仙鹤和富丽堂皇的殿宇。 宁夙感叹:“我从上古时期开始攒钱,都买不起这样大的仙鹤坐骑吧?” 百里熙靠在边沿,温润的笑道:“又见面了,美人公子。” 第2246章 从此饮酒看大地,壮志千万里 楚月颇为忌惮地望着对面仙鹤之上的百里熙,摇开右手的源火扇,勾着殷红的唇角,不动声色地道: “美人即美人,公子便公子,恕叶某不懂,何为美人公子。” “公子生得如美人般,叫人心生怜爱之情,这可不就是美人公子。” 少年俊脸堆上了天真无害的笑容,眸子似琥珀般干净剔透,就这般远远地注视着楚月。 “这可不行!”宁夙拦在楚月前边,誓死捍卫自家大哥的尊严,坚定地说道:“叶大哥她是铁骨铮铮的爷们,叫人美人这不是侮辱人吗?你可以侮辱我,但决不能侮辱我的大哥。” “不是侮辱,是欣赏,也是喜欢。” 百里熙说话时双眸直盯着对面的少年看,笑得温和,言谈举止让人如沐春风般。 楚月的眸色深了深。 眼前这位,总给她一种奇特到难以言喻的感觉。 “百里公子,叶师弟她可是男人啊。”秦风纵然一身的伤,也止不住地出声道。 “那又如何?男人就不喜欢欣赏男人,就不能喜欢男人吗?” 百里熙含笑反问,理所当然的话却让仙鹤上的星云宗弟子们都陷入了沉默。 楚月轻摇源火扇,缓缓地挑起了一侧的眉梢,戏谑地道:“巧了,本公子喜欢的也是男人,与百里兄还真是同道中人,需要叶某来为百里公子引荐此间最上等的男人吗,百里兄若喜欢的话,不妨今夜来我天骄山。” 百里熙的笑容忽而僵住,脊背生出了一阵恶寒,甚至还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哪怕只在脑子里简单想象一下今晚叶楚月为他引荐男人的画面,就让他头皮发麻,直咽口水,再难扯出和煦若春阳般的笑容。 “罢了,我的事,就不劳烦美人公子了。” 百里熙神识微动,力量灌入了仙鹤,催动着仙鹤加快速度。 大风起兮,云山翻滚。 仙鹤殿宇将以极致的速度离开之际,楚月忽而合拢起扇子,隔着阵阵剧烈的风喊道: “百里公子——” 百里熙满头的墨发被风吹乱,正欲回身步入金碧辉煌的殿宇的他,闻声回眸看去。 却见少年在霞光中笑了笑,便朗声问:“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 百里熙的灵魂好似在顷刻间为之一颤,浑身都已僵住,好在他很快便敛起了神色,故作镇定的回到了殿宇之内。 他的眼底骤然流转出金红的光,跌跌撞撞到了榻边躺下,抬手抚过自己的眼睛,眉头轻微地蹙起。 脑子里,却是不由自主的想起适才少年所说的话,心底骤然翻涌起了惊涛海浪。 百里熙低声自语: “他发现了?” “这不可能……” 诚然,楚月并未察觉到百里熙身上的之气,只是觉得百里熙的双眼,有着特别的魔力,像是丛林深处的九尾狐狸,让人不由自主的去看着他的眼睛,想去知道这漂亮的眼睛之下,藏着何种波谲云诡的秘密。 …… 却说陈野在神丹阁广场,服食了许多绝佳的疗伤丹药,这才止住了浑身伤势的蔓延。 “陈师兄,他叶楚月卿若水以及那群星云宗的狗杂碎欺人太甚,我们回到宗门,还如何跟长老们交代。” 华清宗的弟子们互相搀扶着来到了陈野的面前,心中虽怨怪陈野在关键时刻丢下他们只顾一人的逃生,却是只字不敢提,只敢在叶楚月等人离去后,愤愤不平的骂骂咧咧。 “那叶楚月和卿若水好像是有备而来,我们该不会是着了他们的道吧?” “李师弟说的是,卿若水这些年籍籍无名的,哪像我们陈师兄受人敬仰,我看这就是卿若水的阴谋,踩着我们师兄来立威,如此一来,他卿若水仅仅只要靠这一战,就能重归名誉巅峰了。” “若真是他们故意而为之,蓄意害人,那这群星云宗的弟子也太恶毒了吧。” “特别是那个叶楚月,还谣传成什么海神界第一至纯至善之人,分明就是个狂妄自大的人,认了卿若水这么个二弟,就得意的找不着北了,怕是故意来恶心我们华清宗的。” “不就是扛下了十一万的淬魂鞭,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到这里,弟子们都诡异的沉寂了。 刹那间面面相觑,再也说不出话来。 好吧。 能扛十一万淬魂鞭还生龙活虎的修炼者,还真是了不起! 陈野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翻身掠上了火麒麟,冷视围聚在自己身边的弟子们,皱着眉不耐烦地说: “我还有事,你们先回宗门,此事且不要惊动长老,等我回宗,自会向师父禀告。” “我的山峰之上,储丹楼里藏了不少药,今日你们也受了伤,就好好的疗伤吧。” “剩下的事,不要管,不要听,也不要问。因为,那都是我陈野的事,与你们无关。” 话音一落,就见陈野心神骤动,骑着火麒麟掠上了天际,前往别的地方。 火麒麟前往的方向,正是星云宗所在之地。 星云宗东边五百里地,有一处奢华辉煌的高楼,宛若王宫般好看,名为凌云楼。 凌驾九霄,高耸入云,从此饮酒看大地,壮志千万里。 而这,正是凌云楼之主建楼时所说的狂妄话语。 火麒麟虽然受伤了,但飞掠的速度比仙鹤慢不了多少。 很快就到了凌云楼。 凌云楼迎来客往的好是热闹。 来者,皆是海神界修炼者们的佼佼者,不说非富即贵,怎么着也都是个顶个的强者。 陈野作为老熟客,一来就被凌云楼的小侍给招待了,“陈公子,还是老地方吗?” “嗯,她来了没?” “来了,在八楼雅房等着公子呢。” 凌云楼八楼,小侍把门打开,里边装饰齐全,颇为两眼,一位戴着白色斗笠的少女临窗而坐。 “陈野公子,你来了。”少女纤长白嫩的手优雅地提起酒壶,斟酒入杯,再并指将一杯酒不疾不徐的推向了陈野。 “云羽,你好本事啊,把我陈野骗得团团转,吃了这么个大亏。” 第2247章 我说—— “啪。” 陈野长袖一甩,屋门合上,便是大步流星的走向了戴着斗笠的少女。 云羽听到这话动作稍稍一顿,看见陈野满身的伤是不禁疑惑的怔了怔。 旋即缓缓抬起了一双柔荑,将遮住眉眼自斗笠垂下的白纱朝两边掀开,不解地问:“陈野公子,云羽不知你此话何意。” “既都是聪明人,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既然你说你不知,好,那我就来一一告诉你。” “你明知卿若水突破到了二十一星,还会和叶楚月出现在神丹广场,你假意泄露我秦风、左铃兰等人的消息,让我的人出一口恶气,实际上,你伙同你的兄长,来陷害我陈野于不义之地,可有此事?” 陈野走到云羽的对面,猩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瞪视着云羽,咬着牙说。 云羽眸光微颤,摘掉斗笠,将酒杯端起,递给了陈野:“我与公子之间定是有误会,公子坐下来好好说,我们定能解开误会。” “好好说?好啊。”陈野接过云羽手里的酒杯,随即高高举起在云羽的头顶,手腕缓缓的转动,使酒水倾洒而下,自云羽的头部往下流淌,脏了涂抹在脸上的脂粉。 云羽感觉到从头皮传来的凉意,睫翼猛颤了许多下,眸子睁大到极致,水雾瞬间蕴满了眼眶。 “陈野,我说了,我们有误会。” 她捻着袖子擦掉脸上粘稠的酒水,咬着牙说:“我不知道叶楚月去了神丹阁。” “你不知道?”陈野只觉得好笑,“她拿着你的腰配,去神丹阁赊聚元丹,并且还当着众人的面,光明正大的吞了我七百聚元丹,云羽,你现在跟我说你不知道?你在天骄山亲口说要给叶楚月赊五百聚元丹,此事不光是星云宗,其他各宗都略有耳闻,云羽,你把我陈野当傻子耍,那就恕我不能奉陪到底。” 陈野一脚踹开了云羽面前的桌子,伸出手攥住云羽的衣襟,贴近了云羽瞪目说道:“听好了,我今日吃的亏,得从你身上找回来。” 否则的话,他作为华清宗的长老弟子,日后难以在宗门立足,就算走出宗门也要遭人耻笑。 “你要做什么,我可是星云宗九长老之女!”云羽蓦地站起。 “那又如何?” 陈野肆然一笑,右手抬起的瞬间,裹满武神之气的一巴掌,便狠砸在了云羽的脸颊。 “啪!” 一巴掌下来,打得云羽发上的簪子掉落在地,白嫩的面颊登时出现了清晰的掌印,甚至还在往外渗着血。 云羽的嘴角溢出了一缕血液,她捂着脸震愕的望向陈野,见陈野似脱控的野兽般,心中顿生忌惮,忙道:“陈野,你先冷静下来,我不知道这件事会发展成这样,如若知道,我怎么会卖了你,你给我点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啪!” 又一巴掌甩下。 “啊!”云羽低呼一声,喊道:“陈野,你疯了吗?” 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尤其是眼前的陈野,似若个疯子般。 云羽不敢再待下去,找准机会就要逃出这里。 然而,她的实力在陈野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陈野出手迅速,一把抓住了云羽的发,直接朝墙壁上撞去,宣泄自己被卿若水痛揍的愤恨。 “陈野,住手,你疯了,你快住手。”云羽慌张大喊。 “砰!” “砰!” “砰!” 一下,一下,又一下。 陈野攥着云羽的头发,不知把她撞了多少下。 每一次的撞击,都让云羽脑子嗡鸣,剧烈地疼痛。 眩晕之际,仿佛看到死神在朝她招手。 而当云羽快要晕过去的时候,下一次的撞击,又让她清醒过来面对陈野的可怕。 云羽被撞得头破血流,鲜血往下流淌在脸。 陈野直接用手在她的脸庞抹血,使血液糊了整张脸,旁人都看不清她的容貌,便提着云羽的脖颈往外拖行。 此刻的云羽,就算是挣扎,也是极其无力的。 奄奄一息的她,连大喊呼救的力气都没了,想到叶楚月拿她腰牌去赊聚元丹,便知自己被这位兄长给卖了! “哟,陈野公子,这是做什么呢?”有其他宗门的人问道。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些。 陈野冷笑了声,嘲讽的看了眼手中的云羽,便道:“不知道哪来的女人,想上本公子的榻子,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靠这种手段可能吗?” “那可是太不知廉耻了,确实该打。” 陈野拽着云羽到了凌云楼的门前,一脚一脚踹在了云羽的身上。 这般声势,引来了不少人。 围观之际互相交谈,才知是那姑娘欲攀陈野的高枝,不曾想陈野不仅看不上这样的女人,还触及了陈野的逆鳞和死穴,便有了这样的一幕闹剧。 有人问:“谁家的姑娘,瞧她的衣裳,家里应当也是有头有脸的吧,怎么就做出了这样的事。” 众人看着云羽一脸的血,就算有人认识云羽,也猜不出被揍少女的真实身份。 更何况云羽为了不引人注意,来凌云楼前,在半道把宗门服饰给换成了没有宗徽图腾的衣裳。 陈野揍到天黑,把云羽揍得半死不活才算过瘾。 末了,一脚把云羽踹到边上,自己骑着火麒麟走了。 有人过去查看,擦干净云羽脸上的血迹,惊道:“快,快去通知星云宗云唤海长老,这是她的二女儿云羽姑娘。” 闻言,众人大惊。 …… 星云宗。 楚月等人归宗之后,并未去天骄山,而是去了云唤海的春门山。 她仰头看着春门山的最高层,瞳暗闪幽光,似是看到了被囚的少女,正盘膝而坐,不忘修炼。 “叶楚月?你来这里做什么?”云唤海看见少年,眉头倏地一皱。 “把云芸放出来。” 楚月淡淡道。 “云芸如何,与你无关。”云唤海冷笑。 “我说——” “把,云芸放出来!” 楚月哑声说道,声音直冲云霄,使春门山最高层的云芸,睁开了一双冰冷的眸子。 眸底,划过一丝涟漪。 第2248章 少年桀骜不驯衣似火 这会儿,石观海来到春门山的广场,见叶楚月对云唤海这般不敬,便嘲讽地道: “唤海老弟,你这不行啊,当老子的怎么被做儿子的给欺压了?” “这要是我家那儿子,早就关起来打了,不断几块骨头他都不长教训、” “这人啊,有时候就跟贱犬一样,得好好教育教育,才知道该怎么做人。子不教,父之过,唤海老弟,你该反省反省了。” 石观海说到这里,眼神不善略带阴鸷的瞅了眼跟在叶楚月身边瞎混的卿若水。 那叫个恨铁不成钢。 作为他的徒弟,这段时间都在天骄山给叶楚月鞍前马后就算了,一个十五星武神,竟还拜一个初入武神境的人为大哥,如今见到他的这位正儿八经的师父,也没行礼的打算,看来真是反了天了! “观海兄说的是。” 云唤海眯起眼睛,不悦地扫向了叶楚月,“你该滚回你的天骄山去,春门山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那不巧,弟子今日还就要在春门山撒野了。” 少年勾唇一笑,“唤海长老作为父亲,也不该长时间的关云芸。” “犯了错,就该被关禁闭室,幼童都知道的事,你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拎不清?” 云唤海忽然蔓开了一抹笑:“本长老倒是忘了,你自幼无父无母,在流光海域生长无人教养,缺少管教,当然不知道这些常识规矩。” 周边归属于春门山范围的寻常宗门弟子们,听到这话,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好受。 一位父亲,究竟多有冷酷无情,才会对久别重逢的儿子,说出这般诛心毒辣的话来? “那么弟子再问九长老,云芸何错之有?”楚月再次问道。 “她私自在神丹阁赊账,就是大错特错。”云唤海大怒。 云芸的作所作为,更让他和山月夫人生气的是,过去的云芸从来不反驳他们,极重孝道,他们因神丹阁赊账之事责怪云芸,云芸却觉得从未有错,还是他们对叶楚月的态度实在是差,作为父母不该如此。 正因这一番话,让云唤海夫妇怒不可遏,有种情况严重失控的感觉。 春门山最高的禁闭室内,清冷如雪的少女缓缓起身,自铁栅窗口朝下方看去。 只见少年桀骜不驯衣似火,风流又邪气,高高举起的右手拿着一张从神丹阁取来的卷轴。 他缓松开手,卷轴便似瀑布般瞬间往下展开,卷轴上方用金光耀眼的字体写道: 星云宗云芸于今日归还神丹阁两千聚元丹,清账完毕。 “唤海长老,如今既无赊账,是不是该把人放了?”楚月气势逼问的问道。 高楼窗前,少女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清浅的笑意,美眸倒映着群山峻岭的波澜壮阔,还映着那野性十足敢叫板九长老的少年。 这一刻,云芸觉得,有个哥哥不失为一件好事。 她甚至有些期待,有她在的星云宗,接下来的日子里又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云唤海看见卷轴上的字和神丹阁熠熠生辉的印章,清楚这一份清账卷轴容不得作假。 但不管怎么说,作为长老,还是这孩子的父亲,叶楚月当众让他下不了台,这件事决不能就此作罢。 “叶楚月,你是天骄山十长老座下弟子,管管你天骄山的两个婢子就得了,这春门山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做主。”云唤海甩袖怒道。 他还就不信,一个毛头小子,外加宁夙这个被贬的外门弟子和十五星的卿若水,能在他春门山指手画脚,发号施令,是当他云唤海死了吗? 七长老石观海则道:“若水,跟老朽回凌云山。” 他这次除了来云唤海外,女儿石清莲还特地与他说了,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最好去一趟天骄山,把卿若水给请回来。 石观海原是不爽,自古以来,哪有师父去贴徒儿冷屁股的。 更何况卿若水今非昔比,已不是当日的天才少年了。 然而石清莲说的斩钉截铁。 “爹,卿若水非池中物,不管用什么办法,哪怕低三下四,也得把他这个人带回来。” “既然他认叶楚月这个大哥,凌云山暂时不要跟天骄山闹僵,叶楚月此人,多有来往也不是什么坏事,这段时间,谁也不要对叶楚月出手。对付她,就得一击毙命,否则就是竹篮打水不说,还会给他人做嫁衣。” 石观海敷衍地应下,以为让卿若水回来是很简单的事。 恰逢在春门山遇见卿若水,索性摆一摆师父高高在上的架子,再把这不孝的徒儿带回去。 卿若水沉默不语。 石观海眉头一皱,大喝:“为师的话,你没听见吗,还不过来。” 卿若水道:“弟子修炼吃住都在天骄山,召集大会在即,不宜更换住地,恐水土不服,对修炼不好。” 石观海勃然大怒,“你既满口天骄山,怎么不给那连名字都没的十长老当弟子?” “感谢七长老恩德,将弟子划分到天骄山十长老的名下,弟子卿若水感激不尽。” 卿若水低头颔首,还认认真真的作了作揖,惊得石观海差点儿揪掉下巴上的胡须,气到胸膛不停地起伏。 楚月见此,也给这火儿添了一把柴,有模有样的弯腰拱手道:“弟子楚月代家师十长老,谢过观海长老的赏徒。” 赏徒? 若非从少年嘴里说出来,云唤海等人怕是一辈子都听不到这般新鲜的词汇。 “卿若水,你可别后悔。”话赶话到了这个地步,石观海自然不能给卿若水低头。 “弟子敬遵七长老教诲,此生行事,做人,永不后悔。”卿若水的声音陡然拔高,传遍了春门山上上下下。 “好,好,好得很。”石观海气结狞笑。 云唤海和山月夫人看着卿若水唯叶楚月马首是瞻的样子,俱都摇了摇头。 年轻人,终究是眼皮子浅,见识也短,不知道换了个师父,将会面临怎样的代价。 身为七长老的弟子,再怎么说,都会分配到好的资源。 那十长老,就是天骄山上的无名冢,当一个死人的徒儿有何好的? 部分宗门的弟子,也都叹息于卿若水的这一决定。 第2249章 偏偏阴阳之隔最苦人心 楚月弯腰低首垂眸之际,眼梢蔓开了一抹红。 天骄山上的空坟,于大多数人来说不值一提,却是她暂时的精神支柱。 她时而不眠,在午夜之际,坐在梧桐树下,无名碑旁,自言自语的叨唠着。 好似那小老头儿能听到一般。 她会跟云鬣说这星云宗的种种,会说海神界的趣事。 每日都会烧着让罗婆婆从宗门外买来的纸钱。 烧的都是大额的纸钱冥币。 想让云鬣在地下都做个衣食无忧不为生计发愁的小老头儿。 今夜,她还要去告诉碑旁告诉云鬣,他多了个徒弟。 若云鬣得知自己有个二十一星武神的徒儿,恐怕睡觉的时候都会写信傻呵呵地乐着。 师父万般都好。 唯一的不好,就是走得太早了。 若知师父两剑护徒身葬武道之巅,她当初纵是死也不会告诉云鬣何为人皇剑法。 她盼望云鬣修习人皇剑法立足武道而不倒,望他护己,最后剑剑护徒向死而去。 师父不在。 作为云鬣的第一个徒儿,她会代师父,守护好师父的新弟子。 她要星门宗十长老云鬣的名字,来日可以名扬海神界,震彻洪荒大域! “卿若水。” 石观海咬牙怒道:“老朽便要看看,你跟着那十长老,能学到什么通天的本事,能有什么长进。” “弟子不才,在天骄山并无什么长进,只浅浅的突破六星境地罢了。” 卿若水谦虚地说完,周身气势大开,风卷云起间二十一星的武神之气如大厦坍塌覆盖春门山。 石观海、云唤海及弟子们见此武神之气,俱是目瞪口呆,深吸冷气,难以相信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卿若水竟然连破六星。 “你突破至二十一星了?”石观海吞咽口水。 卿若水谦卑地低头:“准确来说,是二十一星巅峰境。” 这般说来,已到瓶颈,距离二十二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石观海后悔了。 “若水。”石观海道:“你如今能突破到二十一星,也不枉费为师和你清莲师姐的栽培,为师就知道,金鳞岂非池中物,我凌云山的卿若水,终有出头之日。” 四周的弟子们撇了撇嘴,带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出来石观海的言下之意。 卿若水淡漠道:“七长老贵人多忘事,这才一会儿就忘了弟子已是天骄山十长老之徒了。弟子这段时间住在天骄山,时常坐在家师十长老的碑旁,隐隐有突破之感,弟子觉得,师父他虽已亡故,但他是大师风范,纵阴阳两隔,也会为弟子指点迷津。” 石观海眉头狠狠地皱起。 他一个活人,竟比不上死人? 楚月闻言,鸦羽般的睫翼,却是轻颤了一下。 卿若水这番话,既是为云鬣,也是为天骄山,前有紫气东来的风水之说,后有卿若水连破六星之境,一旦传了出去,天骄山和十长老必定威名远播,假以时日,便会引起不容小觑的轰动。 而且最关键的是,如此一来,也能掩盖住聚元丹的真正去向。 若云鬣知晓新收的徒儿这般聪明,怕是会笑得合不拢嘴。 楚月迎风笑时,眼里多了一点湿意。 她可真想那个小老头儿啊。 若是天涯之远,步履勤快些,努力一把,总能接近,总有个盼头。 偏偏阴阳之隔,最苦人心。 沉默良久的宁夙,突地说道:“弟子虽只是个外门弟子,但与大哥、二哥结拜为兄弟,想沾沾光长住天骄山,也想拜十长老为师。” 楚月问:“观海长老,您作为长老,对此意下如何?” 石观海横眉冷对道:“老朽……” 楚月合拢源火扇,一扇子砸在了宁夙的后脑勺,“听见没,大慈大悲善解人意功德无量英明神武的观海长老都愿为你做主了,还不快谢谢人老人家。” 宁夙云里雾里的听得不真切,恍恍惚惚好半晌,眼见着楚月的扇子又要砸下来,一个激灵便动作麻利的给石观海拱手弯腰,谢道: “弟子宁夙,感谢观海长老,弟子祝观海长老福如东海,寿与天齐。” 石观海:“……”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若不答应的话,岂非成了短命的缺德长老? 他也终于体会了一把何为骑虎难下了。 山月夫人眯起锐利的眼睛紧盯着楚月。 云唤海望着楚月的眼神也深了几分。 叶楚月能让卿若水和宁夙都心甘情愿拜师亡故之人,还把石观海玩的团团转,绝非善茬! 他们,不得不防。 “轰”的一声响起。 楚月背展本源羽翼,却见她脚掌点地,飞掠到了春门山的至高处,隔着铁栅窗口,望向那如崇山积雪般的少女。 少女有着独特的傲气,似九天之上高悬的霁月,冷得如冬夜的薄冰。 楚月把神丹阁的卷轴递向了云芸。 云芸皱眉道:“禁闭室有禁制。” 下一刻,少年的手直接穿过禁制送了进来。 云芸看见血雷闪电在那纤长的手臂上跳动。 她连忙接过卷轴,说:“太胡闹了。” 楚月把手伸出,看着手臂上的血迹,勾唇笑了笑,“这禁闭室的血雷,有够弱的。” 云芸哑然,眉间染上无奈之色。 楚月垂下的睫翼,掩去了黯淡的眸子。 淬魂鞭对本源之体不起作用。 她还想试试禁闭室血雷禁制,是否能够淬炼本源之体。 然而当血雷碰触她的时候,她的元神和本源之气非但波澜不兴,甚至还有几分不屑。 “走了。” 楚月不信邪的再伸出手,穿过栅栏揉了揉云芸的发。 这次血雷聚集的更加多。 她的本源之气也更加的不屑,仿佛在面对什么垃圾。 最后,少年无奈的滑翔往下,回到了广场之上。 独自在禁闭室的少女,却是缓缓地打开了手中的卷轴。 卷轴里面,放着一百枚的聚元丹。 还有一颗神农之力和本源之火提炼出的丹药。 小小的,还精心用帕子包裹了,像糖一样。 这些,都是“兄长”的回礼。 只因云芸是云家人里,唯一对“莫漂泊”好的。 哪怕她的好,是藏在冰山雪地的下面。 第2250章 云楚月 云芸望着这些东西,美眸清莹流露出了清浅的笑意。 这笑,愈发的浓郁,直到她唇角上扬,浑身有一种温润的柔和。 好似笼在大漠的月色清辉,像一层神秘的薄雾。 随即,云芸将打开的帕子,缓缓地包裹住了那一颗小小的“糖”,再从空间宝物取出了个精致的红木镶珠盒,将“糖”裹在盒内,并放到了契约兽所在的元神空间里边,还不忘提醒道:“不准偷吃了,不然把你炖了。” 契约兽:“……”多年感情终究是如东流水一去不复返。 云芸自然也清楚,那不是普普通通的糖,有着难以言喻的气力波动。 既温暖带热,又有沁人心脾的清凉,绝对是罕有的好东西。 她把东西都收好,再次透过铁栅窗口朝春门山的露天广场看去。 少年双足落地之后,将脊背的本源羽翼尽收,许是有些困了,不顾眼前还有两个老东西长老在,自顾自地打了个哈欠。 “楚月。”山月夫人道:“今晚有家宴,你且留在三春山,等吃了饭再走。” “今日还要给家师烧点儿钱,就不参加山月夫人的家宴了。” 楚月说得吊儿郎当,眉梢轻轻一挑,直视山月夫人焰光跳动的眸底。 山月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竭力遏制住胸腔内随时如火山喷发的怒意。 这家伙—— 摆明了是要跟她作对。 竟拿一个死人来搪塞她。 岂非是把她的颜面放在了地上去踩? 其丈夫云唤海不由想:难道这是一个儿子为了吸引父亲侧目的下三滥做法? 山月夫人嗓音凛冽如霜,“既然你在天骄山还有事要忙,那我就在这里明说了,你既是吾与唤海的儿子,那你就该改了这‘叶’姓,随你爹姓云。而且‘月’字过于像个女子,没有男儿的阳刚之气,不如就叫云楚,可好?” 她算是给了个台阶下,让叶楚月看到他们这当父母的态度,并非是完全对儿子无情。 叶楚月漂泊在外二十载,所思所想所盼望无非是有个健全的家,有疼爱在乎自己的父母。 骨血亲情的最大特点,也是最难割舍的地方就在于,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只要他们稍稍走个怀柔路线,这年纪尚轻的孩子就会乐不思蜀,喜极而泣。 山月夫人会说这样的话,也是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让她们发现硬碰硬是行不通的。 偏生大长老是个缺心眼的,对这孩子格外的在乎不说,还偷偷在天骄山下了一层金虎禁制, 有这个金虎禁制在,山月夫人和云唤海就算想暗下杀手都很难,更别谈卿若水那个死心眼的整日吃住都在天骄山上,若非皇甫陨把阿莲送到了天骄山,恐怕宗门弟子都得以为这两男子是否有一腿了。 山月夫人逐渐地心平气和,望着少年的目光尽量温和了不少。 她与云唤海都在等少年的热泪滚烫。 少年却道:“太难听了。” “云楚?” “我不喜欢。” 她撇撇嘴,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就差把讨厌二字挂在脑门之上了。 “你若不喜欢这个名字,我们可以改别的。”山月夫人眼皮抖了下,眉心狂跳不止,旋即耐着性子说:“云楚月,云月,云天,云地,都是可以叫的,你可以挑你喜欢的字,你爹就会把你的名字写进族谱,从此以后,你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云家人了,这样不好吗?” 楚月看着山月夫人的眼神,当下只觉得瘆得慌,嘴角不由狂抽了几下,悄然间拉开了和山月夫人的距离。 卿若水见此,轻挪了一步,将少年挡在了自己的身后,直视山月夫人的眼睛说道:“山月夫人,名字象征一个人的气运,我觉得楚大哥的气运很好,或许与这名字也息息相关。而且,弟子在天骄山上听说叶楚月此名,出自于家师十长老,师父在楚月最艰难的时候,不顾世俗收留了她,并为她而死,若是改名,岂非是不仁不义之人?众所周知,大哥她至纯至善,岂可做出这等事来?” 听到至纯至善的时候,楚月惭愧中带着点心虚的抬手摸了摸鼻子,黑羽般的睫翼轻遮住了清澈若点漆的眸。 眸底,溢出了坚定之色。 她曾诞生于大楚,她的父亲只有一个。 是那个在她跌落无间地狱,将她捡回家的男子。 他姓叶。 后来在凌天大陆,她的父亲叶天帝,也是同样的姓。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让她对这个姓有格外的感情。 像光一样炽烈。 或许,有朝一日,她还能见到她的第一个父亲。 她坚信着这份渺茫。 山月夫人眉头紧皱,疑惑地看向了楚月。 从这孩子身上不见半分的喜悦高兴,莫不是当真被他们夫妻俩伤透了心? 若真是如此,早知这样,她和云唤海势必会在一开始就行怀柔之策。 但他们太讨厌这个孩子了。 正因是亲生儿子,他们才无比的讨厌。 因为这个孩子,会给他们带来灾难,使他们多年辛苦努力铸出的高楼,顷刻间毁于一旦。 云唤海则是甩袖怒道:“世上哪有孩子是不随父亲姓的?叶楚月,你莫要给脸不要脸,太放肆了,在这星云宗,还轮不到你来猖獗。我再问一遍,这个名字,你要是不要,改是不改。” “不改,也不要。” 楚月扬起下颌,眯起眸子望着盛怒的云唤海。 云唤海怒极攻心,长袖挥带起阵阵杀气,满身的武神元力散发而出,一袭偌大的灰袍在风中狂舞。 他阴恻恻地望着楚月,威力大开时,所有在春门广场修炼的星云宗弟子都为之色变。 云唤海怒到极致,阴沉的面庞龟裂开了笑。 “今日,你不改也得改,不要也得要,作为我云唤海的儿子,岂能用别的姓。” “云家老祖宗若泉下有知,怕是会大发雷霆之怒。” “……” 楚月目不转睛的盯着云唤海看。 云唤海以为这小子怕了。 楚月的右瞳深处,流转出暗色的金红之光。 她想。 她知道云唤海和山月夫人,为何要针对“莫漂泊”了。 第2251章 人做天看,三尺神明杀罪恶 瞳,悄然而启。 那潜藏在日光之下的一缕金红微光,如穿梭黑暗,猎杀罪恶的影子。 在云唤海释放全部力量,大展威严的时候,她看到了。 看到云唤海的武道体质,是天生灵体! 此等体质,千万个修炼者,都不见得出一个。 原来,云唤海看似是把莫漂泊卖给了别人,实际上被剥夺掉的天生灵体,到了云唤海的身上。 拥有天生灵体的云唤海,虽然年纪大了许多,但也开启了一段与曾经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等不了。 山月夫人也等不了。 等到莫漂泊长大成人,不知还要多久。 倒不如把儿子的灵体,转换到自己的身上,他就能立刻修炼,惊艳四座! 从此,云唤海步步登天,最终成为了星云宗里风风光光的九长老。 而他如今的荣华富贵,都是靠莫漂泊换来的。 现在让云唤海害怕的是,莫漂泊作为先天灵体的最初持有者,是先天灵体最好的容器…… 若有一日,莫漂泊若要将先天灵体拿回去的,他该如何自处? 更何况,他身为宗门长老,年轻时因为贫穷而买了儿子,虽说不仁道,但法不责众,那会儿做这种事的多了去了,都是为了生存,就连宗门协会里的老家伙,早年间也闹过这档子的事,更何况,就算拿这个来抨击他,也没有证据,事情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可先天灵体却是不一样的,这些年来,云唤海一直掩盖自己的先天灵体,通过每日的淬炼,想把先天灵体修炼成大法灵体。 经过他昼夜不分的努力,确实也有点儿大法灵体的迹象。 故而,宗门内外都知道九长老云唤海的大法灵体。 但—— 若要勘测彻底,他就会暴露先天灵体…… 再用法器皇灵镜一查,便可发现叶楚月就是最适合这先天灵体的容器。 那么,云唤海所筹谋的一切,都将不攻自破。 思及此,楚月缓缓地闭上了暗藏痛色的眼睛。 至死,莫漂泊都想去见一见父母。 莫漂泊甚至怀疑是有人不愿他们父子相见,才特地先一步来追杀他。 莫漂泊从记事起,就一直在等。 从他的名字里就能看出,他多想有一个家。 那几年的海边,总会有一道身影,眺望远方,与迎面而来的风自言自语。 他是孤独的,世界之大,他孤身一人漂泊。 他是热闹的,山海之广,海边的风都对他格外温柔。 楚月浓密纤长的睫翼轻微地颤动。 她的指尖,沁着彻骨的凉意。 或许是相同的经历。 但她幸运多了。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都有人接她回家,有人在远方想念她。 那一份想念不含而至,如天山雪莲,最纯粹而清澈的。 三生灵石,再次传来了细微的波澜。 那是一个人死后仅存于世间的绝望。 云唤海见平日喋喋不休的少年这会儿闭目蹙眉,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小子怕是从来没见过如此高强的境地,显然是个不经吓的。 “九长老。” 楚月睁开眼梢微红的眸子,直直地望着云唤海,问:“你想杀了我吗?” “就像杀死一只牲口那样杀死我。” 她好似在问云唤海,也好似在问远方的人。 远方的大楚,楚云城看着手下禀告的消息,将桌上的东西甩下去,一脚踹在手下的头颅,愤然道:“怎么还没找到,继续去找,去找,找不到提头来见。” 他一日比一日疯魔。 因为他好似也有了心病。 他夜夜梦魇。 每一晚都梦到那个失去了一只眼瞳的孩子,用仅剩的红色瞳孔瞪着他,质问他。 “为什么要丢下我?” “为什么要杀了我?” “你会想我吗?” “你会来陪我吗?” “你还想杀了我吗?” “……” 这些声音,宛如魔鬼的叫声般,哪怕到了白日都会传荡在耳边,让他痛苦不安,让他绝望有杀气! 春门广场。 云唤海看着少年的眼睛,心口震颤了下。 当年,他不必做那个局,可以直接剥了儿子的先天灵体。 但他终究不忍,才假意卖给别人,让别人来做这件事。 由此,他好心安理得的接受,日后也能挺直胸膛的道貌岸然。 他本该狠狠心,咬咬牙,把莫漂泊给杀了的。 但他和山月夫人,毕竟是那孩子的亲生父母。 就由他自生自灭吧。 一个废物婴儿,能成什么火候? 而现在,不管是云唤海,还是山月夫人,都在无比的后悔当日的心慈手软。 如若他们狠狠心杀了这个儿子,就不会有今日事情的发生。 而在没有莫漂泊的那段日子里,他们对孩子的疼爱,都放在了云芸、云羽两个女儿的身上。 这时,春门广场的四处,一双双眼睛都在看着云唤海。 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等事情,会成为他人生的污点。 冷静下来后的云唤海,自然不会去做。 云唤海收起了一身的气势,违心地说道:“我不会杀了你,世上哪有父亲会杀死自己的孩子,老朽只是在告诉你,做人,不要忘记初心。” 楚月扯着唇笑了笑。 “人在做,天在看,神明三尺杀罪恶,但望九长老也能记住自己说的话。” “弟子叶楚月,告辞。” 她转身就走,红衣在空中划出了漂亮的弧度。 宁夙二人迅速跟上。 卿若水多看了眼楚月,眉峰,轻轻蹙起。 适才叶楚月看云唤海的眼神,让他的心揪着般的疼。 宁夙则骂骂咧咧的不知所云。 云唤海不知怎的,看着少年离开竟松了口气。 他扭头看去,发现山月夫人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 夫妻俩都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同样的担忧。 云芸和叶楚月的关系太好了,好到让人害怕。 “让云羽过来一趟吧。”云唤海道。 说曹操,曹操到。 一人扛着浑身是血的云羽出现。 那人急道:“九长老,云羽姑娘被华清宗陈野当众揍了。” “什么?他凭何动我星云宗人!”山月夫人大怒。 那人犹豫不决。 “说啊。”云唤海瞪目。 “现在外边都在传,是云羽姑娘妄图上陈野的榻子,陈野贯有洁癖,因而恼羞成怒,便在凌云楼将云羽姑娘给揍得不成人样了。” “……” 寂。 死一般的寂…… 第2252章《这是一本正经的好书》 “轰!” 山月夫人骤然一挥手,袖口带起阵阵猛烈的罡风,劲道十足的砸在那人的身上,使他往后退了几步,同时脏腑传出了钻心刺骨般撕裂的疼痛。 “胡说八道些什么,羽儿怎会最出这等事,下回再敢胡言,割了你的舌头拿去喂鹰。” 山月夫人瞪目怒道,从对方的手里把云羽接了回来,看着满面鲜血浑身都是伤的女儿,为人母的心那是一阵阵抽搐似得发疼。 她将疗伤的上品丹药放入了云羽的口中,又把一股股力量都灌入了云羽身体,修复着云羽堵塞受伤的筋脉。 这一看才知道,云羽受了怎样严重的伤,可见陈野那小子是下了死手。 她或许会信是陈野对云羽动的手,但她绝对不信云羽会有意去接近陈野。 作为长老之女,又不是普通的弟子,哪里需要跟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婢女一样,做出此等下作的事情来? “这件事,我自会调查清楚,若陈野当真做出此等事来,并且还污蔑羽儿,我绝不会放过他。”山月夫人大怒:“伤害两宗和气是大事,他陈野不过二十星的武神,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带云羽回来的那人,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溢出了滴滴冷汗,望着气势十足的山月夫人,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开口道:“山月夫人,回宗的路上我听说……听说……” “听说今日卿若水师兄在神丹阁,把华清宗的陈野揍了一顿,非但如此,那叶楚月、宁夙等人,更是把上百个华清宗弟子揍得鼻青脸肿。” 山月夫人怔住,眉头狠狠一皱,“还有这事?” “确有其事,这件事发生在云羽小姐之前。” “知道了。” 山月夫人满面森寒的与丈夫对视了眼。 随即,抱着云羽乘坐仙鹤回到住处,请医师来为云羽疗伤。 云羽躺在榻上许久,进食了十几枚丹药,方才有气无力地睁开了眸子。 看见母亲的刹那,云羽泪如雨下,哽咽地道:“娘亲,羽儿好想你,羽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陈野为何要对你动手,你可知晓?适才我派人去查了,现在各大宗门都在传你爱慕陈野,意图成为他的妻子,因而乔装打扮费尽心思的去接近他。”山月夫人用词还算好的,宗门之外的地方,那些个人茶余饭后说起闲话来,言语之难听可谓不堪入耳。 云羽是个聪明的,听到这话脸色更加的白到近乎透明,双肩不停地抖动着,泪水汹涌夺眶而出。 她多年清誉却因陈野而毁于一旦。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宗门弟子看她的眼神,以及私下的言谈是何等的糟糕。 “娘亲。”云羽白净纤长的小手从被下缓缓地探出,抓住了山月夫人的手指,颤声说:“是阿兄,阿兄约我去凌云楼,可我没见到阿兄,只见到陈野,我不知道为什么,陈野说我陷害他,还说我和阿兄沆瀣一气毁他威名,然后对我动手。娘亲,羽儿好怕,陈野会不会也对阿兄做出这样的事情,娘亲,这可怎么办。” “你被叶楚月给害了,竟还为他着想,羽儿,你就是太善良了,你姐也是,太固执了,你们姐妹二人的性格若能中和一下,能让为父省多少的心?” 云唤海勃然大怒,苍老的脸庞几乎在一瞬之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咬着牙,灰浊的眼眸里迸射出怒火的光焰。 杀机隐隐待发,目光渐如鹰隼般的犀利。 “爹你的意思是,是阿兄害得我?” 云羽竭力地摇着头,把抓着山月夫人手的手抽回了被子中,自己还蜷着身子缩到了床边的最角落。 “不会的,阿兄不会这么做的,爹,肯定是你骗我,我可是她亲妹妹啊,她怎么会这么做。”云羽泪如雨下。 “羽儿,我问你,你不是答应过我们,不会去神丹阁赊聚元丹,为何又去赊了?”山月夫人问。 云羽吸了吸鼻子,茫然地说:“娘亲,我没去赊,我去了一趟天骄山,是希望阿兄不要记恨你们,但他油盐不进,直接把我赶走了。啊,我的腰牌,腰牌呢,娘亲,肯定被陈野拿走了,快去找到他把腰牌拿回来。” 山月夫人深吸了一口气。 谈话间,她大概就把来龙去脉捋清楚了。 “好一个叶楚月啊。” 山月夫人狞笑道:“好一招杀人不见血。羽儿,她虽把你赶下了天骄山,但却拿走了你的腰配,以你的身份赊了五百聚元丹不说,还设了一场局,把陈野给打了不说,最后嫁祸给你,如此一来,她叶楚月有聚元丹,卿若水因此建立了威名。我还真是小看了我这个好儿子。” 云唤海道:“羽儿有一句话说的很对,羽儿可是她的亲妹妹啊,她都能下此狠手,对我们这亲生父母,更不会心软到哪里去。” “得趁早解决掉他了。” “……” 云羽眸光涟涟的望着父母,无人看见时,不禁挑了挑眉。 …… 天骄山上,君怜月做了一大桌的好饭,罗婆婆又买了新的武侠话本和冥币纸钱。 楚月吃着饭,把一大撂的武侠话本都丢到了神农空间。 轩辕修如久旱逢甘霖般眼睛倏然发光,捧着话本研究了好半晌。 突地,他发现这武侠话本之中,还夹杂着一本分不清类型的话本。 其名字为:《这是一本正经的好书》。 “朕倒要看看,有多正经。” 轩辕修迫不及待的一打开,瞬间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回想起许多年前被轩辕皇后强势夺走宝贵的那一晚。 “好书,好书啊。” “别说话了。” 楚月眉头一皱,不由自主喊了出来。 看书就看书,非得嚎两嗓子作甚? 满桌的人,俱都面面相觑,随即低下头一个字也不敢说。 楚月见众人正襟危坐,不寒而栗的样子,无奈扶额之际嘴角跟着直抽抽。 “叶大哥可是有烦心事?”阿莲放下碗筷,关心地问道。 楚月淡淡地扫着阿莲,阿莲对上少年的眼睛,心头微微地颤动,有一种被洞悉灵魂的错觉。 第2253章 有你是我的福气 桌旁,诡异的静默下来。 楚月与之对视良久,勾唇一笑,摇开了扇子说:“像本公子这般至纯至善的人,怎么会有烦心事?” 阿莲:“……” 末了,少年问向卿若水:“二弟,你可有想过,何时娶阿莲姑娘为妻?如今你也恢复到了二十一星境,距离三十星也不远了。若无良人也就罢了,既然你们两情相悦,也都到嫁娶的年龄,何不结为夫妇,也好堵了石子瘦那等心术不正之人。” 卿若垂着眼睫,像是在沉思般。 “不行!”阿莲连忙摇头。 卿若水扭头看她,冷月皎皎的眸底裂开了一丝伤心,眼神当即黯了下去,像是笼着一层灰色的雾,遮挡了本该有的生气。 “阿莲不想嫁我?”卿若水问。 阿莲的面上有了慌张。 随即冷静下来,抓住卿若水的手,盯着男子的眼睛,一字一字无比认真地说: “若水,你好好修炼,我一直在你身边,跟你的妻子一样,如今多事之秋,又何必兴师动众惹人注意,我怕给你,给叶大哥带来麻烦。你想想看,你现在恢复二十一星,是多大的好的事,不可节外生枝。” “与你成婚,怎会节外生枝?”卿若水反问。 阿莲眸底涌上了雾色,抓着卿若水的手都在发颤。 卿若水继而说:“幼年与你相遇,我曾说过,我会娶这天底下最好最清澈的女子为妻,当时菩提为证,我是对着你说的,有道是童言无忌,如今我已长大成人,但我想与你结为夫妇的想法始终如一。若你不愿嫁我,那便罢了。”随即扭头看向楚月,郑重地道:“大哥,阿莲说的对,如今的是应当修炼为重,暂时不可娶妻。” 话音落下,起身推门走出,并未回和阿莲一起住的红鸾院,而是随便找了个院子吞噬聚元丹。 楚月微抬着下颌,眸光自阿莲的身上掠过。 她问:“你不想嫁?” “怎么会呢?”阿莲耷拉着头,泪珠如断线的珠玉般簌簌而落。 “那为何不嫁?” “若水他是顶好的男子,该娶这世上最干净的姑娘。” 楚月眯起眸子若有所思的望着阿莲。 “叶大哥,我也吃饱了,我先回去了。”阿莲缓缓起身,行了个礼便离去。 楚月思考了好一会儿,被“嘎吱嘎吱”的声音吵得头疼,侧目看去,便见宁夙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得,那筷子就没停过,仿佛天塌下来了都与他无关,甚至还趁吞咽的时候着急地说:“这揍人,还真是个体力活,把华清宗弟子揍一顿,也把我累得够呛了,不过说来说去,还得是怜月姑娘的饭菜好吃,日后谁娶了怜月姑娘,定是个有福气的男儿。” 君怜月羞涩腼腆的低下了头,“奴婢不嫁人,要伺候公子一生。” 年少时,也曾盼有一人相知相守,恩爱到白头,却为奴为婢身不由己人世中。 这些天她除了忙天骄山的杂活外,一闲下来就修炼,哪怕起步很晚,也如逆水行舟,但她想借一借叶公子的吉言,望日后能有乘风破浪之时。 小八点头如捣蒜,“奴婢也不要嫁人,为何非要嫁给男子,等我以后有了钱,我要把喜欢的男儿娶回家。” 众人闻言,忍俊不禁。 楚月掐算着宗门召集大会的日子,说:“召集大会前,都在天骄山上待着,倍加小心,宗门内有邪祟之物在暗处伤人,更得小心,此事多保护下阿莲就行,不必特定跟阿莲去说,召集大会前的日子里,我都要闭关,像阿夙晚上睡不着这种事,就不必跟我说了。” 宁夙的脸陡然一红。 前几日,他睡不着的时候想去找大哥一同休息,却被一脚踹了出去…… 思及此处,宁夙不得不感叹大哥这般作为,实在是有伤兄弟感情。 楚月放下碗筷起身离开的刹那,脑子里抽动了下,神识忽而发现神农空间里的轩辕修,捧着一本奇葩的书近距离放在脸前,鼻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流都不知道,足以见得是有多入迷了。 “…………” 她每日不是修炼就是奔波劳累,轩辕皇帝的小日子却是过得优哉游哉,看个话本都能上火…… 几许嫉妒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少年叹息着去找了卿若水,查探卿若水的修炼情况。 或许是阿莲之事让卿若水心烦意乱,又或是聚元丹汲取到了饱和的状态,难以再精进了。 “大哥。”卿若水忙不迭地相迎。 楚月随性惬意的摆摆手,神农之力探了一遍卿若水的元神,眉峰浅浅一皱,“先别汲取了。” “都是我不好,被感情之事所影响了。” “非也。”少年摇头,“你只有一半的元神,能够汲取聚元丹突破六星境地实属不错了,但要再进步的话,就只有两种法子,一是停止汲取聚元丹,但是停下来就可能要一年半载,才能循环渐进,至于其二……” “其二是什么?”卿若水着急地问。 “去淬魂宫挨鞭子。”楚月咧开嘴露出童叟无欺地笑。 挨鞭子这事,自己去找打,跟看着别人挨鞭子,心境感悟还是有所不同的。 若能把卿若水打出点本源一族的相关体质、气力,也算收获不菲了。 而且,淬魂鞭若只能淬炼一半的本源之体,她寻思着她一半,卿若水一半,算不算合二为一,一同封印住流光海域。 卿若水:“……无缘无故,如何挨鞭子?” “挨鞭子还不容易,你去凌云山,再揍那石子瘦一顿,去春门山,揍云羽一顿,实在不行,你把我也给揍一顿。”楚月好似很熟练挨鞭子的思路过程。 “大哥,你呢?”卿若水试探性地问,就差把“大哥你要一起去吗”写在脸上了。 楚月清了清嗓子,想到淬魂鞭的痛感抖了抖眉,连忙伸出手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卿若水的肩膀,沉声正色道:“这等好事,当然是全部给你,大哥怎么能自私的去平分属于你的淬魂鞭呢?” 卿若水好看如星辰的眸子里浸着万分的感动,氤出潋滟微光,笑意渐渐浮起。 有这般好的大哥,是他的福气。 第2254章 这条狗也叫楚明月 “这段日子,要是闲的没事干,就多去揍揍人。” 楚月眯起眼睛笑了笑,扭身往外走去。 “大哥。” 卿若水忽而喊道,眉头狠狠地皱了皱。 “嗯?”少年回眸。 “你喜欢的人,会嫁给你吗?” 历历在目的是,一帧一帧画面汇聚成的幻灯片。 兵荒马乱的乱世,剑帝一剑指天。 百鬼之森的深处,小狐狸每日在树梢发呆。 他拨开腥风血雨,踏尸山骨海,一步步坚定的走向她,九万年如一日,不曾有一刻的变过。 “会。”楚月勾起唇角,“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儿,也是我最爱的人,不管过去多少年都不会改变。若水,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遇到感情时的表现和觉悟,也是不一样的。武道也好,感情也罢,都是如同步履人间,去走吧,走一条永不后悔的路,去撞吧,把南墙撞碎,头破血流的看看你固执坚持的到底是什么,是好是坏,不足外人道,唯你自己能够品得。” 说完这么一番话,少年就消失在了卿若水的眼前。 卿若水神情恍惚,似懂非懂,寒色如雪的眸酝着年轻人的倔强。 夜深时分,阿莲在红鸾院等了很久,都不见卿若水的到来。 她犹豫少顷,穿上夜行衣,将自己与夜色融为在一体,悄无声息的下山去。 天骄山上,梧桐树下,楚月靠在无名碑旁,自言自语地问:“师父,你说,她在想什么呢?” 孤独的坟碑无回应,却有晚风卷来落叶,恰好落在了她抬起的掌心。 “师父。” “是你吗?” 四周静谧如斯,泛黄的落叶微微起。 …… 星云宗内的银河酒馆,占地面积很大,在东面的地方,四周群山环绕,湖水蜿蜒,还有数不清的亭台楼阁。 阿莲进入银河酒馆,被人带着到了最里头的密室。 “石小姐。”阿莲低头道。 “卿若水突破至二十一星,你与他同床共枕,不知此事吗?”石清莲不疾不徐地倒酒,问得云淡风轻。 “他在防着我。” “他爱你,从来不防着你。” 石清莲的语气,多了意味不明的危险。 她抬起眸,戏谑地望着步步生莲的阿莲。 “叶楚月。”阿莲解释说:“是叶楚月防着我,此人,看似愚蠢,实在是聪明到可怕。那日,皇甫陨把我送来星云宗的时候,只随意一提,叶楚月就知道皇甫陨喝醉的事与我有关了。她心思缜密,又过度敏感,并且时刻盯着我。” 皇甫陨喝醉酒的那晚,她听从石清莲的吩咐,想要套出皇甫陨的话。 那段时间,星云宗和钢铁刀宗正在争夺十座山矿的所属权。 “如你所说,叶楚月这人,确实是个狡猾的对手。” 石清莲给她倒了一杯酒,不经意地问:“我听说,叶楚月这人,生得比女人还美,百里熙更是喊她为公子美人,你觉得,她像个女人吗?” 阿莲眉头紧蹙。 “怎么了?” “石小姐。”阿莲睫翼轻颤,嘴唇都在哆嗦,涌聚着水雾的眼睛浮上了一圈绯红,哽声道:“我可以肯定,她不是女人。” “如何说?” “她占了我的身子。” 阿莲把头压得很低,“她不仅占了我的身子,还在今晚,让若水娶我,但我没同意,因此若水又跟我生了隔阂。我不知道她为何这么做,难道她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吗。星云宗内,谁都说她至纯至善,就连怜月、小八那两个婢子,都恨不得给她掏心掏肺,我甚至不敢与人说起,别人只道是我构陷于她。” “你说真的?”石清莲站了起来,“何时发生的事?” “就这段时间,她服食聚元丹身子好了之后,每个晚上都来我的红鸾院,整整七日,从晚上到清晨。还威胁我,让我不要说出去,否则我必然声名狼藉,沦为星云宗的耻辱。” “……” 石清莲默了默,看着阿莲的眼神多有复杂之色。 沉吟半晌后,才低声说:“若事情如你所说的话,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在怀疑你,让你无心去看管卿若水,让卿若水安心突破到二十一星,而你,一无所获。此人,阴毒至极。” “好了,回去吧,既然她要卿若水娶你,你嫁就是了,至于叶楚月对你的不轨之事,也别放在心上,左右都已经发生了,而且她既生得好,又是若水大哥,你也不亏。”石清莲摆了摆手。 阿莲抬起柔荑般的手,手背轻轻擦拭掉眼尾的泪痕,朝石清莲款款行了行礼,便披上斗篷,走出银河酒馆。 石清莲放在桌上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细长的柳叶眉微微蹙起,歪着头目光深沉地盯着前方看。 她右手一挥,面前的空中浮现了用金光文字有序悬浮的资料。 “叶楚月,楚明月。” “楚帝,叶楚月。” “萧离,屠薇薇,叶楚月。” 她低声吟道。 若非阿莲说她与叶楚月有了肌肤之亲,石清莲当真会怀疑星云宗的叶楚月,就是帝域的那一个。 毕竟流落在外的人,谁知道是不是云唤海的亲生儿子。 叶楚月若要来海神界,若是女扮男装的话,又与萧离、屠薇薇分离,那就说明,她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若事实真是如此的话,直接用同样的名字,未免太大胆了些。 泱泱海神,大千武道,同名并非罕见之事。 “天骄山的那一位,既非下陆楚帝,那楚帝去了何处?” “楚帝,剑帝,莫不是去什么隐秘之地,过神仙眷侣的日子去了?” “但他们两个都是心怀大义有满腔抱负的人,又怎么会隐于世间?” 石清莲百思不得其解。 忽而,她的肩膀红雾氤氲,出现了一只丑到不堪入目让人窒息的毒鸠。 眼歪嘴斜不说,还是大小眼,左边眼睛指甲盖大小,右边则如婴儿拳头那般大。 毒鸠的叫声更难听。 它叫了一声后,浮在空中的金字画面,犹如书卷般被翻了一页,出现了许许多多“楚明月”的人名。 毒鸠:“这些都是下陆和海神界内叫做楚明月的人,有两千多个,从哪个开始查?” 石清莲:“……犬是什么意思?” 毒鸠:“哦,这条狗也叫楚明月,这不是担心有漏网之鱼,详细点总没错。” 石清莲:“…………” 第2255章 血融圣轴 石清莲头疼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毒鸠歪着头道:“召集大会后,星云宗会给弟子安排任务,你若是为叶楚月的事而繁,那等她离开宗门,找机会把她吃了。上回是吃错了人,没想到她这么狡猾,竟先拿一个假的人来骗我们,让我们掉以轻心,再以长老之子的身份重回宗门。” 当认定一个人是狡猾奸诈的,那么,所有有迹可循的破绽,它和她都能自圆其说。 譬如莫漂泊的死,他们便以为是叶楚月推出来的替死鬼。 不过,石清莲相当的谨慎,“我已经让父亲去宗门协会借了《血融圣轴》,到时候,只要用她的血试一试,就知道是否为宗门弟子了。” 毒鸠:“都怪那大长老,数年前听说云唤海有儿子流落在外,就一直去派人寻找,没想到还真让他找到了。” 石清莲深吸了一口气,眼里充斥着万分的忌惮之色。 叶楚月一来,宗门内的许多事就发生了变化。 一日不除,就永远是个未知的定数。 怕只怕待到日后,会成为让她后悔的祸患! 天骄山。 阿莲上山的时候,看到了梧桐树下倚碑而闭目小憩的少年。 姣姣清辉落在少年鸦羽般的睫翼,将她的肌肤衬得很白,五官精致到近乎妖孽。 当那双眼睛阖上的时候,会丧失锐利的攻击性,就像个乖巧懂事又美丽的瓷娃娃,需要人用心的去呵护。 阿莲屏住呼吸,将要挪开脚步悄然绕路的时候,少年连眼睛都没抬,问:“去哪了?” “见了一个故人。” “石清莲?” 少年蓦地睁开了双眸,安详宁静的假象被粉碎掉,那双眼睛宛如刀剑出鞘般盯着她看,锋利得让人害怕。 阿莲袖衫下的双手缓缓地攥紧。 “叶大哥,回答你之前,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阿莲问道。 “说——” “我该称呼你为,叶大哥,还是叶大姐?” “……” 神农空间,轩辕修放下了话本,擦了擦鼻子下鼻血,一本正经地道:“叶大姐,这是什么称呼?” 阿莲抿紧唇瓣直直地盯着楚月看。 若说之前只是有点儿怀疑的话,那么石清莲的问话,让她彻底醒悟。 她那日与萧离、屠薇薇一并来天骄山,看得太清楚了,那绝非恋人之间的互动。 但也不敢直接断定。 “你若喜欢的话,叫我叶大爹也无所谓。”少年平静如常,坦然地勾着唇。 阿莲:“……” “石清莲有在怀疑你的性别,不过,以后就不会怀疑了。” “嗯?” “我与她说了,你把我睡了,还不止一次,更不止一夜。” “……咳,咳咳……” 楚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险些喘不过气来,神农空间内的轩辕修、破布、魔兽,元神里的朱雀都是一脸呆滞的表情。 “你喜欢若水吗?”阿莲又问。 “哪种喜欢?” “男女之情。” “不喜欢。” 阿莲眉头紧紧皱起,似是陷入了懊恼彷徨的情绪,久久都走不出来。 “所以——” 楚月含笑问道:“你不想嫁给他,是想让我嫁?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有心上人,我不会喜欢他,当然,他日后若是孤独终老的话,我不介意多给他两壶酒,顺带在旁边嘲笑一番。” 阿莲眸光颤动,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楚月刚要收回看着阿莲的眼神,右侧眼皮却是猛地一跳,眼底深处暗绽金红之光。 瞳悄然开启,自阿莲的身上看到了诡异的邪祟之气。 这等邪祟,与杀死莫漂泊的邪祟完全相同。 这些日子楚月和阿莲相处许久,都没在阿莲的身体表面察觉到邪祟之气。 下山一趟就有了,说明她见到的石清莲,就是圈养邪祟毒鸠的人儿。 或许,派去猎杀莫漂泊的人,也是石清莲。 那她与莫漂泊无冤无仇,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呢? 楚月闭上眼睛,通过三生灵石无限回放莫漂泊临死的那一天,并未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而且,石清莲好端端的,为何会怀疑她的性别,难道说是因为萧离、屠薇薇那日的到来。 但若仅此而已,又何至于去追查钢铁刀宗的客人? 或许…… 石清莲要查的,根本不是萧离和屠薇薇,而是别的。 阿莲说道:“叶大哥,你有没有想过,石清莲为何会怀疑你,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或许是在别的事情,查到了你的身上。” “嗯,我知道了。”楚月淡淡说罢,内心却掀起了江海翻滚般的澎湃。 她不由想到,大楚,楚家,楚明月。 从楚明月的身上,查到她叶楚月,是无可厚非之事。 大楚在上界根基很稳,多少在海神界都会有点儿错综的势力。 因为大楚是从海神界发源起家的,用了数百年的时间,才带着大楚一块地域,走天梯进了上界的领地。 楚月勾了勾唇,懒懒地靠着无名碑,而就在阿莲款款行礼转身告辞的时候,她元神内的本源之气,竟形成了一个强力的漩涡,强悍的吸力竟将阿莲表面的毒鸠邪祟之气给吸到了元神。 沉寂许久的元神,再次有了新的渴望。 有了新的发现的她,登时坐直了身体。 大楚既已全力在找她,她也拖不了多长的时间。 这邪祟之气,当真是及时雨! 完成本源之体,指日可待! 为了做两手打算,她还是会分给卿若水一丝本源之气,让卿若水去挨鞭子。 阿莲回到红鸾院,楚月亦是回殿修炼。 时光如白驹过隙,很快就到了召集大会的时间。 而就在召集大会的前一日,一人因犯了严重错误被贬到了海神界,从天梯之上跨过火海刀山雷霆之灾和霜刃血雨一路滚到了海神界的通道入口。 此人正是大楚的三公子,既是楚云城的第三个儿子,也是楚南音的兄长。 原来面若冠玉眉目如画的青年,而今伤痕累累倒在血色海域,满身的伤口有鲜血往外流出,他疼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只大口大口的喘气。好久过去,他睁开眼睛看着海神界黄沙弥漫的天,露出了一抹笑。 第2256章 死而通天,活而立宗 苍穹浩瀚是暗红色的天,血色海水一浪紧接着一浪地扑打在他的身上。 青年浑身伤口浸在血海,疼痛到发麻,笑了许久,才舒出了一口气。 他从空间宝物取出了一枚紫烟缭绕的丹药,将其塞进了口中,丹药入口即化,温和的力量传达四肢百骸,青年便有了起身的力气。 他缓缓抬起眼帘,眸底倒映出海面,右手一挥,一把闪烁着月牙之光的饮星剑自眉间掠出,穿过他的足底载着他从无穷无极的血海上方掠走。 “原来流光海域下还封印着本源一族的雪枭老祖,若有老祖的本源之气,再加上封印于流光海域下的凶兽之血,就能锻造出无上的神金丹。” 南音若得到神金丹的话,瞳色就不再是浅金色,能够更加的纯正,往后余生也不必因此而眉染忧愁了。 楚凌想到这里,唇边的笑容更甚,满身的血红衬得冠玉温润般的他似多了些许鲜艳刺目的妖气。 不过,他这次来海神界的目的,除了到流光海域深处找到炼制神金丹的原材料外,还有一个意图。 自从母亲雪挽歌离开大楚之后,好好的家就这般散了,他们这些孩子都失去了母亲,实在是不甘心,更不理解母亲的做法。 楚凌辗转反侧多时,也像是着了魔般,动辄就是发呆一下午,不停地回想着那天的惊雷异象和母亲临走前所说的话。 或许,真如母亲所说,他不仅只有楚南音一个妹妹,母亲时常念叨的楚明月是真的呢? 当年为母亲保胎的医师,盗走了他的妹妹也说不准。 因而,楚凌还想在海神界找一找,是否有这么个人,若还是没有,就去下界再找。 虽然过去了九万年,按照普通武者的寿命,都不知寿终正寝了多少回,但他相信,如若真有明月妹妹的话,他的妹妹,定会是人中龙凤,活九万年不成问题。 “南音有仙神之姿,明月就算没仙神之姿,应当也不会太差,就算很差也没关系,爹也会喜欢的。”父亲只是不相信还有第二个女儿罢了,若是知道,定会是喜上眉梢,给予明月万千的宠爱。 楚凌自顾自地说着,饮星剑一飞冲天,穿破云霄瞬息而过。 以他的实力,放在上界确实不算什么佼佼者,但在这海神界(中界)就是武道的翘楚。 日出东方,红霞漫天,青年驭剑撕开日辉,带起狂风阵阵。 饮星剑从星云宗上方的高空掠过。 楚凌随心地往下看了眼,就见天骄山的红衣少年执酒敬无名碑。 这等俊美的容貌,放在上界都是数一数二的,楚凌眼底划过一道惊艳之色,抬手轻摸了摸下巴,“长得不错,可惜不如我。” 长剑穿云而去,距离天骄山越来越远,去往的方向正是流光海域的所在地。 楚月喝了口酒,仰头看向了无垠的天,眼底倒映出炽烈的骄阳,日辉和煦洒在每一座山峰。 “叶大哥,召集大会的时辰快到了,我们过去吧。”卿若水道。 楚月点头,“我去一趟春门山。” “去春门山做什么?”宁夙问道:“月兄,你想你爹了?” “……找云芸。” “那你这不是想爹,是想妹妹了,之前那梵星语,也算是我异父异母的结拜妹妹……” 说到这个,宁夙就有点儿郁闷,流火阵出事之前梵星语给他鞍前马后不说,还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他心花怒放,一旦出事,变脸跟变戏法似得,昨日兄妹今朝就是仇人。 转而想到阿莲拒绝嫁给卿若水,心情更是跌落进了谷底。 “月兄,不要相信女人,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会骗去我们男人的感情。” 眼见着楚月的脸色越来越黑,宁夙还以为是英雄所见略同,自家大哥也与他一样“恨女”了。 楚月眉心狂跳,指腹轻揉了揉太阳穴,迈腿走开几步,正欲展开本源羽翼去往春门山。 恰逢此时一名婢女气喘吁吁的走至天骄山巅,擦了擦额角的汗,望见楚月款款行礼,淡淡一笑。 楚月眉梢不禁微挑,一眼就认出了这婢女是云芸身边的人。 “云芸怎么样了?”楚月问道。 “叶公子,云芸小姐今早就出禁闭室了,她让我来天骄山,归还公子的空间袋。” “劳烦了。” 婢女诧异地看向楚月,怔了许久,笑时眼睛多了一圈红。 作为婢女,哪怕是云芸小姐身边的人,鲜少有人这般平等有礼的对待她们。 楚月接过空间袋,神识一探,里面送给云芸的东西都被云芸收下了,却多了一个血色的药瓶。 少年眸色轻沉,光芒微绽。 …… 星云宗的召集大会开在吞天广场,象牙白的大理石地板铺道,仙鹤灵鸟齐飞带来祥瑞之气。 仙鹤长鸣的刹那,日晒金光乍然而现。 吞天广场在宗门的中心处,可谓是四通八达。 广场的后边,伫立着一座耸入云霄的楼阁。 楼阁恢弘又古老,一只巨大的狼毫笔泼墨于空,在阁楼前写下“通天”二字。 星云通天楼,宗门老祖宗。 死而通天,活而立宗! 宁夙说道:“月大哥,通天楼里,都是星云宗的老祖宗,就连星云宗的宗主和大长老进通天楼,都要经过通天楼太上长老的同意才行。回回的召集大会都很无趣,不知这次的召集大会,宗主又要说些什么。” “无聊?”楚月来了兴趣。 就连卿若水这般人,都十分赞同宁夙的话,“那是相当的无聊。” 宗主中年之态,负手而行,一身明红麒麟袍,走起路来有威震八方之势。 他行至龙凤高台,俯瞰吞天广场,随即点点头,高声道:“诸位弟子,今日汇聚于吞天广场,本宗甚是高兴,本宗昨日才匆匆赶来宗门,这些日子都在宗门协会为我们星云宗谋取最大的利益,为我们星云宗的弟子规划出更好的武道之路。弟子们啊,大道就在眼前,就连五长老养的公鸡都下出了蛋,你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众弟子:“……” 楚月:“?” “咳。” 卿若水轻咳了声,瞧着少年震惊的模样,浮现了淡淡的笑颜。 跟着叶大哥一段时日,也就今日才知叶大哥也不是天塌了都淡然处之的。 至少现在,少年无语到执扇扶额。 宁夙在旁侧嘿嘿地笑着,压低声音说道:“大哥,怎么样,无不无聊?小场面,莫慌。”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就见宗主喝道:“叶楚月,宁夙,你们两个,上来。” 第2257章 少年优哉游哉快活似神仙 “召集大会,事关宗门荣誉和存亡,尔等嬉戏打闹,简直是视宗门为儿戏!” 宗主勃然大怒,他原还对外界所传的至纯至善少年郎有所好感,如今一看,觉得甚是讨厌。 他的语言文字充满了慷慨昂扬的斗志和力量,这两人竟无法与他产生共鸣! “小孩,好丢脸啊。”朱雀用爪子捂脸,“日后别说是本座的契约者。” 楚月张了张嘴,瞧着宗主那伤心又愤怒的样子,还有大长老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最后和宁夙极有默契的拽着卿若水一同步上龙凤高台。 “怎么多了个?”左宗主眉头一皱,冷冷地看着卿若水。 “我们三人,淬魂宫结义为异姓兄弟,就算是受罚,也该是一起。”卿若水无奈地道。 “当真是好兄弟,若水,本宗听闻你突破到了二十一星,为你感到高兴。” 左宗主眉头紧皱,道:“但五长老的公鸡都下了蛋,你们却在召集大会做出无礼之事,太让本宗主失望了。” 楚月和宁夙看向了龙凤高台旁侧的五长老,五长老白发须眉,身穿灰青色的大袍,手里拎着一个笼子,笼子里的公鸡骄傲自豪地挺起胸脯,五长老左手一指,和顺道:“就是它。” 楚月:“……” 她怎么愈发觉得,这宗门有点儿不靠谱了? 如此这般,是怎么成为海神界十大宗门之一的? 甚至在许久以前,还有成为宗门之首的机会。 “叶楚月。”左宗主大喝。 “弟子在。”楚月执扇行礼。 “听说你是他们俩的大哥,那你来说一说,星云宗日后的走向。”左宗主抛出了个难题。 楚月眼皮子一抖,垂眸往龙凤高台之下的吞天广场看去,无数的弟子,都在注视着。 那可都是一个又一个的武神啊,最次的,都是武帝境。 遥想当初,魏梦一个十五星的武神,就把她逼进绝境,使帝域大陆生灵涂炭,天空战场鲜血肆意横流。 “弟子……” 少年薄唇轻掀,话只道出两个字,就见云唤海和山月夫人共同起身,怒视楚月。 “左宗主,叶楚月她不该是星云宗的弟子。”云唤海向左宗主作了作揖,一手冷冰冰的指向了楚月,“因为,她叶楚月压根就不是我云唤海的孩子,她费尽心思进入星云宗,老朽有理由怀疑她是否为别宗派来的细作,星云宗这么多年,一直与华清等宗门不和,而今各地都不安分,颇有动荡,叶楚月恐怕会是祸患。” 大长老冷声道:“云唤海,如今是宗门的召集大会,你的事暂且不提。” “宗门弟子对她叶楚月多是喜爱,不久前在天骄山,观海兄让她受罚,无数弟子乘鹤前去为她求情。她进宗门的日子虽短,但深受弟子敬重,也得你大长老的器重。像这样的人,若是不干不净的话,必然后患无穷。老朽也是为了宗门着想。” 云唤海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直接挥动起了灰色的袖袍,光芒暗闪,一幅《血融圣轴》便在长空徐徐地往下展开,出现了扭曲的星辰银河以及龙飞凤舞的图腾,传出阵阵古老的气息,让人见之不由生出敬意。 “上一个宗门细作,已被抽筋拔骨晒成了干尸,至今都挂在七长老凌云山的后院。” 云唤海一步一步走向楚月,咄咄逼人地道:“叶楚月,若你是细作,那凌云山上,又要多一具晒得连油都没了的干尸了。” 云唤海狞笑着。 当初吞噬掉莫漂泊的毒鸠,因为啃噬莫漂泊的血肉,牙缝里会有莫漂泊的血迹。 云唤海私下在宗门协会借来血融圣轴,也需要一段时间,直到今日晨时,宗门协会才把血融圣轴送来星云宗。 他迫不及待的用毒鸠牙缝里的血滴在血融圣轴,竟与自己的鲜血融合了! 那就说明,叶楚月并非是他的儿子。 他的儿子,早已死在毒鸠之口了! 他阴翳地瞪着叶楚月,杀气腾腾弥漫滔天。 左宗主眉头一皱,“既然还没验证事实,她就是你儿子,你左一个细作,右一个干尸的,是要把孩子吓死吗?” 云唤海阴恻恻的神情怔住,与左宗主对视了好一会儿才败下阵来,缓缓地低着头,压低声音道:“是我失言了,宗主莫怪。” “本宗且问你,谁家细作会来你星云宗吃十万淬魂鞭的,本宗把你丢进华清宗去,你会去它那淬魂宫挨揍吗?”左宗主眉头紧皱,神色愠怒,劈头盖脸一顿教训:“你作为长老,莫不是起得太早忘带了脑子,你且不想想看,若是华清宗细作的话,何必在神丹阁揍那陈野一顿,若水又怎会上了天骄山后连破六星。就算最后的结果不是细作,你要她日后在星云宗如何见人?” 楚月看着喋喋不休的左宗主,轻耸了耸肩,随即好整以暇地摇晃着,朝着下方的弟子们微微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被授勋荣耀呢。 左宗主在这里气急败坏骂到口干舌燥的,突然发现那少年优哉游哉快活似神仙,一时语塞到哑口无言,便狠狠瞪了没心肝的少年两眼。 少年对他无害一笑,旋即优雅地摇着扇,缓声说:“宗主大人,弟子同意用《血融圣轴》来试试是否为亲生父子,恰好弟子也觉得自己生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如天神下凡,唤海长老那是歪瓜裂枣长得一言难尽,确实不怎么像是父子。” 云唤海怒然不已,气火直冲天灵盖。 大长老一脸慈爱的笑。 左宗主:“???” 第2258章 世上的父母都愿意为了孩子去死 “叶楚月,你这是什么态度?” 七长老石观海紧皱起花白的眉头,捋须的动作一顿,看向楚月的眼睛,似有雷霆光弧暗闪而过。 “不管是作为父亲,还是宗门长老,都轮不到你一个弟子来亵渎。宗主,大长老,你们看到了吧,叶楚月此人是何等的无礼,又是何等的放肆!” 石观海恼火地看着吊儿郎当的少年,虽生得一副好皮囊,但那流里流气视万物为空气的张狂,实在是叫人难以忍受。 楚月眉眼含笑,不气不怒,扇子一收便徐徐开口: “这般说来,观海长老与子瘦兄如出一辙,即便不用血融圣轴去测,都知是实打实的真父子。弟子我若生得糟糕点,为人再差劲点,也能如子瘦兄那般自信。” 这一番话下来,把宗门弟子看得瞠目结舌的同时,也让人忍俊不禁。 上老下小,谁会不欢喜幽默风趣的少年郎? “放肆!老朽看你是活腻了!” 石观海是个沉不住性子的,又头一回见到这般叫人恶心的弟子,周身气焰登时如火,武神之气酝酿而过犹如火山喷发的前一刻。 楚月瞬间躲到了左宗主的身后,扇子指向了石观海,并道:“宗主,他说你活腻了。” 左宗主:“……”他后悔了,他就不该让这厮给喊上龙凤高台,搅和了他激情陈词的召集大会。 石观海浑身的气势骤然收住,被少年的厚颜无耻给气得够呛。 “观海,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大长老不悦道:“还有老九啊,你看着小楚那善良的样子,像是细作吗?说这种话你的良心就不会痛?” 楚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眼角余光却都在左宗主的身上。 目前看来,左宗主与石观海等人并非是一丘之貉。 “咳。” 石观海还想开口说话,就见站立在吞天广场的石清莲以拳抵唇,不经意的轻咳了一声。 仅仅一声,就足以让石观海冷静下来,恢复一代宗门长老该有的睿智沉着。 楚月眸光暗闪,眼梢微红,浅扫了眼石清莲和在石清莲旁边的云芸。 她这般无理取闹,既是想看左宗主的立场,亦是想要确定石观海在宗门的地位和多年底蕴,是否和石清莲有关。 若真是石清莲的话,就很有意思了,那相当于在石清莲五岁那一年的某个时间段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一个年幼的孩子,若只是神童的话,早便会开智了,又怎么会等到五岁的年纪。 只能说在这一年,石清莲遇到了特别的事,或者是人,又或者说是…… 遇到了毒鸠! 脉络渐渐清晰,虽未完全明了,但也不至于完全地被动。 云芸缓缓地抬起了眼帘,望向了高台之上那一抹艳丽的红,只觉得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格外的好看。 分明是如纨绔二世祖般不着调的人,却有着天山圣雪般晶莹剔透的干净。 而那一份干净,并非是师兄弟们口中相谈的至纯至善,而是冲破阴暗却不染半分的脏。 云芸秋月般的面颊,漾起了不易察觉的笑。 当她有所发现后,又很快把这笑容收了回去,板着脸不苟言笑,冷得像一块冒着寒气的冰,眉角眼梢都是长老之女的高傲。 “阿姐。” 云羽说道:“你很喜欢哥哥吗?” “既是哥哥,为何不喜欢?”云芸反问。 云羽看着阿姐的侧脸欲言又止。 她听春门山的侍者说,那日叶楚月来春门山禁闭室时,给云芸送了许多东西。 “可她好像不喜欢我,也不曾送过我礼物,不像阿姐,能让他喜欢。”云羽失落地低下了头。 云芸的元神空间,宝箱里还放置着叶楚月送的“糖”。 她默了默,又望向倍感失望的云羽,低声道:“羽儿,她虽初来乍到,但却是至情至性有血有肉之人,日久天长,感情的事不在一时,更不在礼物与否。假以时日,她会看到你的真诚。” “嗯。”云羽敷衍地应了一声,便耷拉着脑袋,浓厚的睫翼遮住了暗潮涌动不似以往泪光涟涟的眸底情绪。 云芸并未多想,而是目不转睛地看向了楚月。 龙凤台上。 少年衣袂飘飘,踏步向前,右手如刀挥出光刃,在左手掌心划出了一道伤口,鲜红血液缓慢地洇开。 她把左手按在血融圣轴,任由圣轴吞噬掉自己的血液。 同时间,云芸派人所送的药瓶里的血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 她所锻的半副元神之体,元神力无比的强大。 若以元神为媒介,本源之火为桥梁,游走筋脉四肢,将血液输送到手掌不是难事。 云唤海的鲜血印在血融圣轴后,两者的鲜血俱都散发出了耀眼的光,随即,化作两粒星辰烙在血融圣轴,成为了图腾的一部分。 血融圣轴是海神界用来证明血缘关系的一种高等法器。 若不是骨血亲人的话,就会是一月一日的图腾。 反之,就会像刚才那样,化作两点星辰。 “这不可能!!” 云唤海往后退了一步,难以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画面。 “唤海长老所言甚是,这不可能啊。” 楚月跟着惊道。 “定是你动了手脚。”云唤海瞪目怒喝。 “对,是我动的手脚,血融圣轴是长老您从宗门协会借来的,我叶楚月是有天大的能耐把手查到宗门协会,并且提前对血融圣轴动手。难道说,你压根就觉得我是个细作,还是宗门协会派来的细作。众所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唤海长老一把年纪还这样蛮不讲理,那我,无话可说,悉听尊便。” 楚月看着百思不得其解的云唤海,冷冷一笑。 “云长老,恕弟子有个不解之惑。”卿若水先礼后兵,稍稍抱拳便直言问道: “为何长老您就万分笃定,叶大哥她就不是您的孩子,还是说,你知道她或许是你的儿子,但你和山月夫人不仅不喜欢她,还视她为洪水猛兽,而今又来羞辱她。恕弟子直言,长老作为,有失风范。” 卿若水都看在眼里,这一双父母不行。 他不由想到自己的双亲。 那时,他还年幼。 父母尚未死于他人的刀刃。 阿莲还是邻家的妹妹。 那夜,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之时,整个村子被屠得血流成河,他和阿莲被全村人拼死保下,才换得苟延残喘的生机。 他依旧记得,临死前,喊杀声中,母亲在屋子里亲吻他的额头,温柔地说: “这世上,任何一双父母,都愿意为了自己的孩子去死,若水,你不是例外。” 后来,他和阿莲在血水坑洼里抱着家人的尸体嚎啕大哭,却再无母亲的爱抚了。 卿若水以为,天底下的父母都是这般,他日后有了孩子,也要做这样的父亲。 直到她遇见了叶楚月,才知天下没绝对,有些父母,不配为人。 譬如眼前的云唤海和山月夫人。 “唤海不过为宗门着想——” 山月夫人淡声道:“他怕有人浑水摸鱼,试图鱼目混珠,坑害了宗门,那就是云家的罪过了。如今血融圣轴证明,自是皆大欢喜之事,当然,纵然是我们的秦生孩子,若敢做出对宗门不利之事来,我与唤海也可大义灭亲,为宗门而杀子,理所应当。” 她说得冷酷无情,尽显威严,一双鹰隼般犀利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楚月看。 少年神色泰然,轻松又自在,不见半点儿的胆怯。 “啧,本长老不过晚来了一会儿,吞天广场就这般热闹了吗?” 龙凤高台的东边,霞光万道汇聚一人之身,来者睡眼惺忪声音清脆,躺在浮空的舟上伸了个懒腰,饶有兴味地望着下方的一出好戏。 第2259章 苍穹带来海市蜃楼,青年执剑破封印 此人来到的刹那,吞天广场的弟子们几乎在顷刻间就已沸腾。 一双双眼眸,洋溢着炽热的崇拜之情。 霎时,肃然起敬。 楚月挑了挑眉,气定神闲地看了过去。 神农之力暗涌间,一测即知: 五十星武神境! 卿若水介绍道:“这是星云宗的首席大弟子,也是宗门战神,所有人的大师兄,武道境地的实力,比九长老几人还要高,是星云宗弟子的最强者。” 楚月不动声色打量着御舟而来的男子,眸光略微一闪,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浩瀚无穷的力量。 武神境共有百星,而五十星境则是个分水岭。 五十星往上的强者,则有更高的话语权。 人族武者,在混沌初开时,之所以是万族末流,便是因为凡人凡体,无法顿悟天机星图,天生的血脉体质就不如其他种族来得强悍,就如同最渺小的蝼蚁,生来就会被人一脚践踏至死。 仙人缥缈。 神明高傲。 野兽威猛。 精灵美丽。 妖魔纵横。 唯有人族,不堪一击。 后出人皇,以天地之气聚为刀刃,用日月精华锻成盔甲,追求星灵之道。 因而,人族武者修炼到极致,便是星灵师。 星灵师的最低条件,则是百星武神后的归元境。 故此,武神百星,步步登天,集天道百星之力来脱胎换骨,化人为星,固元成灵,开星灵之窍通,锻造无上星体,再归元为一,开启星灵之路。 星灵师的修炼之途,则为:归元、真元、本源、无上宗师境! “浮沉,你解决了翠微山兽族的事了?” 左宗主瞧见从浮云舟走下的男子,像老父亲般的眯起眼睛笑。 赵浮沉点了点头,甩出一纸契约,瞬间扩大到吞天沃日,字符光芒详细清晰记载着与翠微山兽族缔结的和平契约。 十大宗门,分别掌管各自的区域,要抵御外族,守护着宗门区域内生存的武者们。 “很好。”左宗主满意地点点头,“来,与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叶楚月,天骄山十长老之徒,你的新师弟。莫看她还只是个新晋武神,却是个能抗下十一万淬魂鞭的狠人。” 赵浮沉腰间别着个酒葫芦,绛紫色的衣袍着身,颇为狂放不羁,眼神上下打量着新师弟,笑道:“我知道,叶楚月鼎鼎之名,海神界宗门口口相传。” “嗯。”左宗主摆摆手示意赵浮沉入座,自己则走至高台的边缘,单手负于身后,俯瞰着无数弟子的宗门,朗声道:“诸位,据星盘所知,忘忧城这次出现的是幼年期的魔神兽。” 听到魔神兽的时候,弟子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魔神兽,顾名思义,是堕魔神兽。 而之所以是幼年期,大概率为堕魔神兽的孩子。 旋即,弟子们逐渐地狂热。 各大宗门的驯兽师们,还从未驯服过魔神兽。 魔神兽万骨一遇不说,魔气之浓郁充沛,能够吞噬掉人们的心智。 于是大多数宗门对于魔神兽,不再是驯服,而是……压榨! 压榨掉魔神兽的任何价值。 把魔神兽的眼睛炼化为元晶,镶嵌在战甲、兵器之上,能够提升战斗力。 又或者是去忘川血海,步入天梯入口,将魔神兽交给上界,便会得到上界尊者的恩赐。 部分修魔的魔灵师,对魔神兽更是渴望至极。 总而言之,魔神兽的好处可太多了。 楚月听到魔神兽的时候,腹腔内的彼岸花,轻轻地抖了一下花瓣。 魔灵空间的魔王宝宝,原还躺在晏红鸢的棺上闭眼休憩,唰地一下睁开眼,舔了舔唇,摸了摸适时发出咕噜声响的肚子,咽着口水可怜巴巴地说:“女人,本王饿了。” 楚月:“……” 她这些个空间里养的,都是些什么样的米虫。 她一人赚钱养家,魔灵、朱雀、万世神兽等都负责貌美如花,吃饱喝足? 最不得不感叹近墨者黑的是,魔兽们都跟在轩辕修的屁股后面捡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有个话本,也不知是谁写的,讲的是魔兽作为仙兽的上门女婿,被丈母娘一家看不起,后来逆境爆发成为传奇神兽,丈母娘家震惊四座,后悔不已。 这也就罢了,来头最大的万世神兽,生得最小,每天除了睡觉,就是翻个身继续睡。 据说,是类似于冬眠的沉睡期。 “小孩。”朱雀恹恹地说:“本座好久没吃鸡腿了。” 楚月长叹了一口气。 小魔王的腹部还在“咕噜咕噜”的叫。 其身下的棺内,还躺着幼年晏红鸢的躯壳。 天空之战结束后,晏红鸢陪了她一段时间,便重回了魔灵棺内。 左宗主还在激烈慷慨,昂扬的说道: “诸位弟子,不论魔神兽花落谁家,此去忘忧城,都是一个很好的历练。对于宗门来说,弟子们只要在成长,宗门就有指日可待的希望。去吧,去无所畏惧的大干一场吧,去无怨无悔的走一趟忘忧城,往后的每时每刻,诸位弟子切莫忘记星云宗门的宗训: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轰!” “轰轰轰轰!” 天边异象,云卷苍穹,骤如海市蜃楼,似如画卷展开,带来了远方的光景。 海光流域翻卷起惊涛骇浪,覆在九天之上,星辰坠落化作流火散开,一道身影执剑劈砍流光海域。 身影渺小,剑挥下,便如山高,滚烫似星一剑开海,撞向了流光海域的封印。 封印由十大宗门共同守护,封印有所变动,就会给十大宗门带来变动之景。 龙凤高台的左宗主和长老们同样面色凝重地看向了流光海域。 “他是谁?”五长老拎着装有公鸡的笼子,眼睛都瞪直了,“好强的气息,此人的实力绝对在百星之上,是归元境吗?” “不——” 左宗主面如冷霜,气似雷霆,嗓音雄浑低沉覆有力量,“是真元境的大星灵师。” 巅峰期的真元境,又被称之为大星灵师。 楚月懒懒地看向了天边异象。 忽的,头疼剧烈。 像有钢刀扎入天灵盖,而后缓缓地搅动。 每搅动一下,就有难以言喻的痛感从元神朝四肢百骸扩散而去。 她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眉间隐隐有乳白色的雪莲印记绽放。 雪莲的中心处,破开了一点红色的痕迹。 “轰!” 青年衣袍猎猎作响,又一剑斩向了封印。 “轰!” 再一剑。 楚凌不管不顾,只想破开封印,找到万古凶兽和本源老祖雪枭。 他要让他的妹妹,成为上界最至高无上的神。 要让楚南音的名字,成为无数所敬仰的存在。 “轰轰轰轰轰!” 南音。 阿兄会助你,成为十方天地的高贵女尊。 要那七杀天,不可再轻你、欺你、辱你。 要那夜尊对你刮目相看。 要我们大楚的家,回到最初的温馨。 那时,我们或许还会有一个妹妹。 哪怕明月是世上最普通的武者,我们也会保护好她。 “轰轰轰轰!” 瞬息间,百剑出。 楚凌不顾封印反噬之痛,发了疯地斩向封印。 “噗嗤!” 楚月一口鲜血吐出,眼白部分充血到可怕。 眉间雪莲隐匿进元神,却已经红了半片花瓣。 痛感,似要扭曲她的灵魂。 她湿润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斩向封印的身影,看那疯魔的青年剑如雨下。 “叶大哥!” 卿若水和宁夙都扶住了她。 “你的身上,怎么会这么冷?”卿若水隔着衣料,都感觉到了冰霜。 霜花是雪莲的形状。 楚月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苍穹带来的海市蜃楼。 忽的,被鲜血缀红的唇,勾起了癫狂又妖冶的笑。 极端的神情,狠戾的眸子,比流光海域的那位青年,更像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第2260章 红光如钥,瞬开禁制 楚月浑身发冷,就连体内流动的血液,都渐渐凝聚起了冰冷的霜寒之气。 她并未回答卿若水的话,一双眼睛憎恨冷戾地盯着天边看。 末了,抬起手擦去下巴上的血,冷漠地道:“没什么。” 只是,心脏有点儿疼痛罢了。 是她控制不了疼痛。 就像衾影独对的旅人,眼见着高山倾塌而无能为力吧。 楚月的脑海里,响起了那一道温润似春风吹拂大地的声音: “他是你的亲人。” 楚月沉默不语,面上并无表情。 而随着流光海域的剑光熠熠闪烁如火花,“轰”的一声后,她的咽喉再度溢上了掺着冰霜的血。 她默不作声的将这一口涌来的鲜血吞回了腹中。 雪枭的声音还在继续—— “流光海域的封印禁制,并非是针对凶兽的。” “吾之所以会落败,遭此一劫,囚于海底无数年,是因凶兽穷奇和九尾狐祸害人族。吾以血为祭,以海为囚,欲将二兽镇压海底,换得人间河清海晏。” “然而,彼时人族陷吾于不义之地,吾腹背受敌,凶兽九尾凶狐趁乱逃走,只封印穷奇。” “后来,奸人用吾之元神,炼出人形,封在流光海域,却告知世人,封印的是凶兽穷奇。” “多年以来,封印已经渗透进我的骨血神魂。你得本源传承,有我本源一族的族长印记,原是与这封印无关,偏偏执剑之人是你息息相关的亲人,才会让拥有族长印记的你也受到了反噬。” “小孩,很抱歉。” “……” 雪枭的声音越来越远。 就像一朵近在咫尺的云,缓缓地飘回了寰宇。 “月兄,你到底是怎么了?” 宁夙吓得手都在颤抖,吸着鼻子红了眼睛。 “小楚。” 大长老连忙过来。 左宗主抓住少年的右手,指腹点在脉搏处,仔细一看,惊道:“气血反噬,心生寒气,是情绪激动所致。” 宁夙惊道:“难道月兄是不忍见封印被人破碎,凶兽祸害海神界,方才难以自控情绪,维持理智。” “可以这么说。” 吞天广场的弟子们闻言,那是目瞪口呆,宛若石化,随即似有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青筋也跟着突突地跳动,似有炙热要穿破颅腔般。 秦风喊道:“叶师弟爱众生如斯境地,着实令人敬佩,我等还有何资格浑浑度日?古来圣人,也不过如此啊!” 石子瘦听到这话,脚步趔趄险些摔倒,嘴角疯狂地直抽抽,可谓是恨得牙痒痒。 无名之火在胸腔荡开,直奔心肺而去,随即狠狠地瞪着那虚弱的红衣少年,不屑的吐出了一个字,“装!” 他从未见过比叶楚月还会装的男人! 左铃兰瞪着云霄之景,恨恨地说: “怎么会有这般鲁莽恶心的人啊,他到底要做什么,破坏封印,放出凶兽危害人世吗?” 其余人,亦都咬着牙纷纷道: “快去阻止他,一定要阻止。” “凶兽穷奇出海,海神界就完了。”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么做就不怕遭天谴吗?” 海神界十大宗门的弟子们,瞪着百里天穹出现的光影画面,骤然间怒不可遏。 一心劈砍封印的青年,并不知晓自己给十大宗门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他只有一个想法。 劈开封印,找到雪枭。 他也是近来才知道,流光海域的封印,不是针对凶兽穷奇,而是针对雪枭的。 斩开封印,揪出雪枭,也不会放出凶兽。 海域封印与凶兽无关。 凶兽则被雪枭之血囚禁海底。 因而,他做的是一件无比正确的事。 但他忘了。 一日,一日的漫长岁月里,封印渗透进了雪枭的四肢百骸,与他融为一体。 斩封印,就是斩雪枭。 他作为本源印记持有者的“亲人”,他手里的剑,也会阴差阳错地斩在他苦苦寻找的楚明月身上。 十大宗门的宗主,皆是带着人前往流光海域。 所带之人,至少都是归墟境的星灵师。 星云宗左宗主立刻召集十位归墟境星灵师。 通天楼也感应到了流光海域的危险,十位星灵师从通天楼走出。 归墟境的星灵师,才能进老祖宗镇守的通天楼修炼。 左宗主和大长老带着人就要前往时,脚步一顿,回头看来,“叶楚月。” 楚月唇边染血,拱手道:“弟子在。” “你带着卿若水、宁夙一并跟上,去一趟流光海域。”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弟子惊得倒抽冷气。 石观海好几次想要说话,都被石清莲的眼神给止住了。 像他这样的长老,都没资格跟着宗主去流光海域。 一个刚到武神境的毛头小子,凭什么去? 疑惑不解,心怀恼怒的也不只是他石观海一人。 云唤海、山月夫人及高层弟子们的神色都瞬间变得精彩了起来。 左宗主说罢,看向五长老,“解开神兽领域的禁制,放出神兽,前往流光。” “是!” 五长老收起了脸上多余的笑,神色严肃而凝重。 衣袍翻飞,元力翻滚如风暴。 旋即,将手里的笼子丢出。 每一根铁柱都变成了参天树干般的雷电。 一条条雷电交缠在苍穹。 笼子里的公鸡长鸣了一声。 五长老右手一划,将公鸡头顶的朱冠摘下。 朱冠在手,可开神兽领域! 红光如钥,瞬开禁制! 十三头各式各样的神兽,发出古老而低沉的声音,带来让人肃然起敬,只可仰视去听的威压。 神兽们或是飞鸟盘旋高台,或是四爪猛兽踏地惊天。 左宗主走上神鸟背部之时,回头看向了楚月,“你们三人,共乘一个神兽,事不宜迟,流光海域之事关乎海神界的安危,立刻跟上。” 在处理重大事情的左宗主,与方才召集大会喋喋不休的模样判若两人。 楚月点点头,刚想自己跃上神兽,就见对她无比关心的两个小弟,一左一右架着她掠了上去。 “叶师弟。” 临走前,赵浮沉喊道。 楚月回头看去。 赵浮沉御剑而来,双手扬起,将一件厚实的黑色大氅披给了少年。 “别担心海域之事,有宗主在,自会万事大吉,师兄我可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第2261章 来者何人,岂敢放肆? 楚月身披厚重的黑色大氅,看了赵浮沉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赵浮沉又说:“新的大氅,原是想送给宗主的,不过宗主他生得也不好看,穿不出那味,倒是在叶师弟你的身上,颇显贵气。” 前方,左宗主负手而立于神鸟的背部,听到后面赵浮沉的话,差点儿从神鸟之上摔了下去。 神鸟飞行的途中,他回过头,狠狠地瞪了眼没大没小的赵浮沉,思量着解决掉了流光海域的事,就立刻回来这臭小子。 “师兄说的什么大实话。” 楚月好笑地道。 只是而今虚弱的她,不复往日的张扬。 不多时。 十三头神兽,从星云宗的上空掠过,在九霄云间留下了一道道深刻的痕迹。 就算神兽消失于视野之间,弟子们还保持着仰头看天的姿势。 五长老双手结印,电光涌动,随着又一道雷霆声响,封闭了神兽领域。 “嘭!” 雷霆化铁,笼子和鸡重回五长老的手中。 五长老提着鸡笼,一脸担忧地望着神兽翱翔离去的方向。 …… 十大宗门和宗门协会,平日里都专心修炼的星灵师,此刻都在从四面八方,赶往流光海域,阻止那青年的疯狂举动。 “轰!” 又一剑直劈而下,猛撞封印。 楚凌悬立海面之上,猎猎狂风激荡而至,掀起衣袍似浪花。 不知劈砍了多少剑,楚凌眉头皱紧,疑惑地看着封印毫无动静的流光海域。 “怎么会?” 他自言自语地低喃。 “《本源史书》记载,饮星剑能斩定海封印,这么多剑了,为何还斩不掉呢?” 他还想立即解决掉此事,再去找明月。 流光海域的海盗、贼寇、通缉犯等修炼者,都聚在远处好奇地望着这用剑劈海的青年,并不敢靠近真元境的星灵师。 “来者何人,岂敢在流光海域放肆!” 暴喝之声震彻云霄。 青年侧眸看去。 却见每一个方向,都有人乘神兽而来。 数量不多,实力却是很强。 最差的都有归墟境。 只是…… 楚凌眉峰陡然抖动,紧紧盯着一头双翼血狮的神兽看。 神兽背上有三人,看样子都很年轻。 而最吸引楚凌的,是坐在中间的少年,随性地披着厚实的黑色大氅,里边的红衣似火,即便一言不发,就有君临天下的帝王之气,墨黑的发舞在风中,冷峻的面庞好看到让楚凌眼底漾起阵阵的惊艳之色。 少年的唇沾着鲜血,那艳丽的红,增添了一丝妖邪。 “武神境。” 楚凌轻语。 在一众的归墟境星灵师里,三位年轻人的武神境,显得落魄又磕碜,还有点儿瞩目。 而且实力最低的少年,竟让身边两人恭恭敬敬的保护。 此等有趣之事,楚凌还是第一次见。 左宗主大喝:“流光海域,封印凶兽穷奇,汝欲破封印,是何居心?!” 楚凌面对四方强者,逐渐地冷静了下来。 他放下了手中的饮星剑。 长剑破口,直插在海面。 剑刃所指,震起深蓝无量的大海。 海的浪花,一浪一浪似阶梯。 楚凌沿着浪花阶梯走到至高处,血衣覆身,遍体鳞伤,就连周围咸湿的海风都夹杂着鲜血的味道。 他轻甩衣袖,洵洵儒雅的向四方行礼作揖,嗓音清晰又好听的缓声道来: “诸位,在下并非有意冒犯海神界,也无伤人之心,更无放出凶兽之意。” “在下所来,是为了家中的妹妹。” “还望诸位海涵之。” 楚月坐在神兽脊背,半眯起眼睛看着说话的青年。 左宗主蹙眉:“不管你是为了谁,都不该意图损毁流光海域的封印,事关海神武者的生死存亡,就马虎不得。我等,也不会放过你。” 左宗主扭头看向了宗门协会的执事长老,抱了抱拳,“还请协会做主。” 执事长老不语,目光深邃而浑浊的看着楚凌,很快就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青年所说是无意打扰海神界。 难道说,他并非海神界的修炼者? 若真是如此的话,他又是从何处而来呢? 很显然,下界下陆是可以排出的。 下陆出个武神,就已是劈山断海天纵奇才,堪称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归墟境,星灵师,更是一个都没。 至于像青年这般真元境的强者…… 绝无可能! “阁下此举颇为鲁莽,还请收手吧。”执事长老说道。 “我不会收手。” 楚凌说道。 执事长老身后一个归属于宗门协会的归墟境强者,生得五大三粗,身形魁梧有力,性格也是暴躁如火,开口就道:“跟他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十大宗门和宗门协会,把他废了就行,这俨然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还真没听说过哪一家的妹妹,需要让兄长破开封印放出穷奇,有妹妹了不起啊?” 执事长老眉头紧皱,犹豫之时似在权衡利弊。 星云宗左宗主等人带头朝协会的执事长老拱手弯腰,齐声道: “还请执事长老下令逮捕此人。” 执事长老咳了一声,问:“你,究竟是何方人?” 问清楚再逮捕也不迟。 这做人和修炼则不一样,需要圆滑,世故。 小心谨慎点总归是没错的。 “在下楚凌,上界大楚家主之子楚凌,因犯错而被下放海神界游历半年。” 楚凌再次解释道:“诸位,我欲破的封印,和凶兽穷奇无关,是听闻本源老祖在深海之下,我的的妹妹,需要老祖的助力。” 上界之人! 协会执事长老和十大宗门之主都怔了下。 “他想要吾的血。” 雪枭的嗓音悠远而绵长。 “本源族人的血,能净化邪祟,治愈百伤,还能萃取仙神之气,使之到达世间最高的精纯度。” 本源族人,有着看透世俗的眼睛。 通过楚凌每一次的劈砍,他看清了雪凌的来意。 “小孩。” “封印破碎之日,便是吾身死之时。” “他找不到吾的。” “吾只见愿见之人。” 楚月听着脑海元神的声音,眉心深处绽放雪莲印记。 她缓缓地站起了身,看着玉立海浪的青年,声音冷冽似雪: “既是犯了错,就该好好的改过自新,而非在流光海域兴风作浪,拿海神界武者的命去陪你玩一场豪赌,你是上界之人,凶兽出世,你大可逃去上界清闲自在,却苦我海神中界的武者危矣。这就是大楚贵子的所为吗?那真让我等长了见识。” 第2262章 天层渐是天青色,海上本源惊十宗 楚凌听到这话,拧着一双好看的剑眉,颇为冷峻的望向了说话之人。 是天骄山的匆匆一瞥。 是实力最次的那个少年。 也是举目过去,生得最好看的那一个。 “不知者无罪。” 他说:“凶兽穷奇被本源老祖枭祖之血给囚禁于大海深处,我所破之封印,非镇其凶兽,而是解救老祖。” 他这话,听得众人是百思不得其解。 海神界内,谁不知道流光海域的封印,是镇压凶兽,怎么成了本源枭祖的? “好,你既口口声声解救本源老祖,那么我问你,你这么做,经过本源老祖的同意了吗?” 少年唇角微勾,眉梢轻挑,看向青年的眼睛里充斥着满满当当的嘲讽,还有稍纵即逝的凶戾之意。 此话一出,众人那是大跌眼镜了。 且不说上古时期的本源一族都已被灭绝,就算枭祖当真在这流光海域之下,那也得破开封印才能问本源老祖同意与否。 楚凌的眉头宛若打了死结般,看着楚月的眼神,逐渐变得凌厉,像刚出鞘的刀子。 “你在刁难我?”楚凌问道。 “恭喜你,答对了。” 少年咧着嘴笑,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这片海,厚实的大氅覆在她清瘦的身躯之中,却透着一股钢铁般磅礴的气势,然而眼梢间似在压抑着什么,逐渐变得又妖又邪。 闻言,楚凌和在座的修炼者们,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你——” 楚凌右手缓抬,身后直插在大海的剑,“唰”的一下倒飞而出。 一把蕴满真元力量的饮星剑,在电光火石之间回到了他的手上。 青年执剑指向了她,“你在,玩我?” “非也。” 楚月垂下了眸子,笑意正浓,“我只是想告诉你……” 喑哑的尾音,说得很慢,拖得很长。 倏地,她从高空落下,飞奔而去。 双足落在海面之上,大氅随着海风晃荡。 她缓缓抬起眼帘的刹那,就见大海翻起了滔天巨浪。 一把海做的刀向她而去。 她稳稳当当的抓住了海刀,如履平地般踏着大海往前走。 四面八方,是一道道水柱拔海而起,如平地惊雷般炸裂。 她一步步的走向了楚凌。 数步后。 身子飞掠而起,腾空于高处,脊背展开了本源羽翼,似可遮天蔽日,给流光海域带来了巨大的阴影。 “今日,谁敢进入海底,从我的刀上,跨过去。” 楚月咧着嘴笑,狂妄张扬到了极致,冷冽无情地望着真元境的青年。 楚凌盛怒之下正欲出手。 真元境的左宗主双掌打开,气力震开了楚凌的剑。 星云宗十位归元境强者,共同凝结阵法,护楚月之周全。 “左天猛!”协会的执事长老大喝,“你在做什么?” 左宗主道:“不是本宗要做什么,是他大楚的人要做什么,是要对我宗门弟子动手吗?” 执事长老只道是左天猛疯了。 那可是大楚的人啊…… 十大宗门,虽能碾压楚凌,但碾压不了大楚啊。 上界与海神中界,虽被天梯隔绝开来。 但每当上界之尊去下陆渡劫突破的时候,都会趁机在海神界培养势力。 没人知道,培养在哪个地方,但他们知道的是,那是不容小觑的底蕴。 海神界,定有大楚的人。 执事长老不得不谨慎而为之,却不想左天猛是个死脑筋缺心眼的。 “放肆!” 执事长老深吸了一口气,“星云宗,岂敢对楚凌公子无礼,流光海域之事,交给宗门协会全权负责,你星云宗不过十宗之一,岂敢越俎代庖,你们以什么身份来对楚凌阁下无礼?” “以什么身份?” 楚月低低地笑。 “当然是以……本源族人的身份!” 楚月将可控的本源之气都释放而出,形成翻天搅地的风暴在半空。 或许,如今的她,武道境地也好,本源之气也罢,实力尚不如楚凌等人。 但本源族人的身份象征,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有立场的去跟楚凌对峙。 翻滚的本源之气,就像从海对岸而来的一场风。 海浪跟着冲击。 天层渐是烟青色。 如若说,可控一缕本源之气只是巧合侥幸的话。 那么,当铺天盖地的本源之气,由人为控制而出现在世间,那就是……本源族人的意思。 “破海域封印,我,允许你这么做了吗?” 楚月冷冷地看着楚凌,“吾以本源族人的身份,命令你,滚出这片海域。” 楚凌看着指向自己的刀,复又望向了满身肃杀气的少年。 少年的眼里,有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像是潜藏在深潭底部万年之久的暗潮。 汹涌着要吞没人间。 宁夙见此一幕,已经吓得腿都在发软了。 “二,二哥……”宁夙带着哭腔说:“那可是真元境啊……大,大,大哥她……” 话到最后,却是欲哭无泪。 “海神界内,哪个新晋武神境,敢刀指真元境,让真元境的星灵师滚啊,纵观史册,从古到今,从未有过这样事情的发生。”宁夙喉结滚动,猛地咽了咽口水。 “以后,就有了。” 卿若水背着凌厉的长剑,于神兽的脊背,远远地望向了海上的少年。 叶大哥,总能给他惊喜。 回回还都不一样。 跟着这样的人,是一件幸事。 宁夙扭头看着二哥冰冷坚毅的脸,咬了咬牙,已经准备好来日三兄弟一起死在大楚的手里。 却说十大宗门的百里苍穹之上,倒映的海市蜃楼,依旧是流光海域的画面。 无数双眼睛,无数个蓬勃年轻的弟子,此时此刻,竟都是不约而同的,梗着脖子惊讶到石化的望着那狂妄的小子。 她,怎么敢的啊? 虽是本源族人,但也改变不了是新晋武神境的事实啊。 而且距离上古时期不知过去了多少年,就算破天荒的出现了个本源族人,也要拿出真本事才行。 钢铁刀宗,皇甫陨带着萧离和屠薇薇两个,都在高山之巅遥望百里苍穹。 皇甫陨俊朗的面庞浮现了笑,“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楚凌,大楚。” 萧离与屠薇薇对视了眼,似现狂风骤雨般的杀机。 第2263章《上古史册》第八十一卷 皇甫陨察觉到屠薇薇二人的神色之变,只当她们是厌恶楚凌随意冲撞海域封印罢了。 但只有萧离、屠薇薇彼此才知道,她们有多恨,恨所谓的上界大楚,更恨目前实力不济的自己。 “好一个兄长,为了妹妹来破我中界的海域封印。” 萧离咬牙切齿。 她们大概能够猜出,楚凌的妹妹,是何许人也。 一母同胞,却不同命。 只有她们才知道,从虚空到封印大地的鬼皇,从虚无沉寂的九万年,从诸侯国到海神界的两年里,叶楚月付出了多少努力,足下之路是怎样艰难险阻的坎坷。 “阿离。”屠薇薇语气沉重的开口。 萧离转头看她。 “玩命的修炼吧。”屠薇薇唇边扯开了极端的笑。 “好。” 萧离的双手渐渐握拳,琥珀般的眸子里,是倔强又固执。 皇甫陨总觉得,她们之间还流动着一种他完全看不懂的气氛。 但他识趣的沉默着。 流光海域。 宗主左天猛、大长老以及十位归元境强者,都诧然地望着身怀本源之气的人。 大长老笑了笑,反问执事长老,“执事长老,老朽才疏学浅,不知本源族人是否有这个身份,你且为老朽解答下。” 执事长老被噎到气结,瞅着星云宗大长老闷哼了几声。 海神界众所周知,上古时期的武道文明崩塌的时间段里,是本源一族的人,将凶兽穷奇封印在流光海域。 虽然他们不明白,楚凌为何换了个说辞,认为被封印的是本源老祖。 但不论哪一种的可能性,作为本源族人的叶楚月,还就是有这个资格守护流光海域。 “让开。”楚凌低喝,“你若是本源族人,就该让我破开封印,而不是在这里拦阻我。枭祖若知你之所为,定然会恨铁不成钢。” 楚月的脑海里,再度响起了雪枭温润如玉的声: “吾,不会。” 楚月好笑地勾了勾唇。 她一手握刀,一手用指腹抹去唇部快要干涸的血迹。 她直视楚凌的眼睛问:“你自信认为枭祖就在海下,有何证据吗?” “自然有。” 楚凌二话不说的甩出了一卷陈旧而古老的卷轴,丢给了楚月,“《上古史册》第八十一残卷记载,有人看到枭祖被封印进流光海域。 还有,你一个小小的武神境,还是新晋武神,放在海神界多如牛毛,在上界更是一文不值,做人莫要太狂妄了些。别以为有本源之气,就可一手遮天,我外祖雪家,是本源一族的守护者。 你这点儿本源之气,吓唬一些没见过世面的也就罢了,吓不到我。我如今对你礼让三分,不可能是怕了你一个武神,而是看在外祖雪家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楚凌的外祖家,有两大姓。 外祖父龙姓大族,龙境比大楚还要强悍。 外祖母雪芙蓉,世代守护本源一族。 守护者衍生于上古时期,每一个宗族,界域,道法,都有相对应的守护者。 有些守护者,是由大族后天圈养的。 而有些,是带着使命诞生于人间,可以说,他们为守护某一个群体而生。 譬如本源一族的守护者,最初姓韩,后被赐予了尊贵的“雪”姓。 就算本源一族消失于世间,作为守护者的他们,也得履行自己一生的使命,守护者本源一族仅存的意志,寻找着本源一族如烟花灰烬散落于众生的残余。 楚月打开《上古史册》的残卷,上方边沿还有被火焰烧毁的痕迹,就算过去了很多年,依旧闪耀着焰火的光。 上方记载,与楚凌所说是大致相同的。 但是—— “《上古史册》只说有人看到,而未证实过,甚至未说看见之人是谁,封印枭祖的人又是谁,这便说明是有漏洞破绽的。你作为上界大楚之子,在犯错期间不思悔改,竟还妄图做出违反海神界律的事情来,当真是可笑至极!”楚月将上古史册丢到了楚凌的脸上,声声冷喝,字字铿锵。 周围浮于大海之上,乘神兽而立的修炼者们,已是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他们竟不曾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够看到武神境这般对待真元高手,还是来自上界的真元境…… “《上古史册》岂能有假?”楚凌横眉大喝。 少年长袖一挥,沉声怒喝:“世上万事,哪有绝对?仅凭一句话,并无其他确凿的证据,你就胆敢破开封印,可知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错误,海神界的亿万修炼者都要跟着你玩完了。你压根不拿海神界修炼者的命当命,也是,你上界贵公子,岂会与我们同生共死。你竟还有脸说的本院一族守护者的后人,谁给你的脸和勇气,《上古史册》给的吗?” 封印在雪枭的身上不假,但封印若是破碎,雪枭也会跟着消失。 楚月还想在日后找到办法,让雪枭离开海底,走到有花香和春风的地方,再次感知一下这个世界的温度,却不想半路杀出了一个楚凌。 楚凌是谁,她当然清楚。 但她的心底里,并无半分感情。 就如同对待陌生人一样。 她只会在叶无邪面前,像一个寻常人家的妹妹。 楚月波澜不兴的双眸,冷冽地注视着楚凌。 因为大楚,她甚至无法以真正的自己立足于海神界。 她又怎会对来自于大楚的人有感情? 哪怕楚凌能够接受这个妹妹又如何? 他们能接受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却接受不了焚世天罡魔体所带来的恐惧。 “这位弟子说的对!”钢铁刀宗的宗主说道:“就算《上古史册》有所记载,但事关海神界的生死存亡和武道文明,怎可因为一句算不得准确的话,由得他胡来,就因为他是大楚之子,上界之人吗?海神界不是下陆,不会坐着等死,纵是负隅顽抗,也会扒下作恶者的一层皮。” 剩下几宗的宗主,纷纷对执事长老行拱手,而后跟着左天猛一同围住了楚凌。 楚月的刀,抵在了楚凌的眉心。 她说: “死在海域与滚出去,选一个。” 十宗弟子俱已沸腾。 尤其是那些刚刚突破到武神境的。 好似此刻刀指真元强者的人不是叶楚月,是他们。 楚凌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放下这件事。 叶楚月不可怕,但叶楚月身边的这群老东西,他不得不忌惮。 他还没实力强到以一人之力,单挑十大宗门。 “这件事是楚某鲁莽了,鲁莽并不会再破封印。” 封印之事,日后再说。 事在人为,他绝不放弃。 楚月收刀垂手的时候,刀刃化作流水融于大海。 而她身上,不沾一滴水珠。 她背过身去,身后的羽翼载着她去往更高的天空,掠向神兽。 “且慢。” 身后,传来楚凌的声音。 楚月回眸看去—— 楚凌问:“你叫什么名字?” “叶,楚,月。” 第2264章 他一生积德行善做好人好事 叶楚月。 …… 不知为何,楚凌的脑海里,想起了妹妹楚明月。 一字之差。 差个“明”字。 是光明的明。 “楚凌阁下。” 楚月忽而问道:“不知阁下,有几个妹妹?” “一个。”楚凌近乎脱口而出。 而在他反应过来想要纠正之际,少年已经收起羽翼落在神兽的脊背。 “挺好。” 楚月浅浅一笑,宁夙和卿若水都护在了她的身边。 神兽载着楚月回归星云宗,楚凌的眉头紧紧蹙起,有一瞬间的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如手中沙握不住那般离他而去。 无边无际的流光海域恢复平静,倒映着云山红日,楚凌站在原来的地方久久不动,还在注视着少年和神兽消失的分享。 如母亲所说,他有两个妹妹。 但习惯性的真实反应,骗不了他。 楚明月只是个寄托罢了,哪有楚南音相伴的九万年感情来得重? 若非少年这般问,他或许还以为,等找到楚明月的那天,他能一晚上端平。 事实上,这个世界原就是倾斜的,更何谈人心呢? “楚凌阁下。”执事长老掠来海面,踏风而立,向楚凌拱了拱手,说:“老朽是海神界宗门协会的执事长老柳青阳,阁下要在海神界待半年之久,何不去宗门协会坐坐?” 楚凌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那就劳烦柳执事带路了。” “楚凌阁下,请——” 执事长老像过年般的高兴,褶皱苍老的脸庞,堆满了由衷的笑容。 若他能与楚凌打好关系,岂非背后就有整个大楚,日后在宗门协会,地位自会相对应的水涨船高。 楚凌自然清楚执事长老的心思,不过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既要想办法破开海域封印,还要找到妹妹楚明月,借助一下宗门协会也无妨。 他作为大楚公子,太明目张胆去找大楚扎根在海神界的势力反而是过于明显,最后恐是会适得其反,倒不如默许了执事长老的推波助澜。 只剩下半年的时间。 他,得加快速度了。 “楚阁下。”执事长老说道:“方才那叫叶楚月的毛头小子,年纪还小,是星云宗长老之子,他流落在海域摸爬滚打了很多年,许是对流光海域有很深的感情,又因为没父母在身边教导,故而在阁下面前失了礼数。不过这小子确实冒昧,行事说话,实在是过分,改日老朽定要好好敲打一下星云宗和这小子。” 无父,无母。 这两个词,深深地刺激了楚凌的颅内神经,使之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明月,是否也是这样? 又或许,比这还要糟糕? 他曾见过无根的孤儿在街上乞讨,被人一巴掌活活打死。 死的时候,元神都扭曲破碎了。 而那孤儿,也只是想饱腹而已。 “罢了。”楚凌说道:“年轻人,血气方刚的,有棱有角算是好事。太过于圆滑世故,反而惹人生厌,柳执事莫要怪罪他,她也只是固执,等她醒悟了,就会明白楚某今日之所做之事是何等的正确。” “是,阁下说的是。” 柳青阳笑了笑。 他也没打算真去给叶楚月和星云宗使绊子。 不管怎么说。 那可是本源族人啊。 哪怕她的本源之气,因她本身的境地还在新晋武神的阶段,而不足以强大。 但大千世界,海神之境,最不缺的,就是一日千里的天才了。 柳青阳做人做事都很谨慎。 他清楚,莫看有些贫寒的武者不值一提,或许来日就能叱咤风云让千万人俯首称臣。 “说到这叶楚月,就不得不提发生在星云宗的一件趣事儿了。” 柳青阳笑着抛了个话题,企图与楚凌拉近距离。 “什么事?”楚凌问。 “阁下可知淬魂鞭?” “可是鞭挞元神之刑?” “正是。”柳青阳捋了捋胡须,说:“她一个新晋武神,前不久生生地扛下了十一万的淬魂鞭,此事在海神界宗门大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据说,她还以德报怨,宗门弟子要害她,她非但不记仇,还帮对方承受了所有的淬魂鞭。这等举止心胸,倒是个了不得的。” 楚凌眸底划过了诧异之色。 既惊讶于淬魂鞭,也疑惑于方才那少年,看起来貌似不怎么像个“以德报怨”的人。 “是个奇怪的人。” 这是楚凌最后得出的结论,而后便与柳青阳去了宗门协会。 十大宗门因而都散了去。 但本源少年以武神境抵挡真元境的画面,却定格在了许多弟子的脑海里,永远都散不去。 当然,也有部分的宗门弟子哼了吧唧的说: “这算什么,还不是仗着左宗主他们在,要是独自一人,你看她敢这么做吗?” “给你十个左宗主,你都不敢,说话跟放屁一样简单,开口当真不害臊。”其他弟子反驳道。 还有人只字不语,对此事漠不关心。 可以说,海域一事,让十大宗门弟子分成了三拨的思想。 一拨认为叶楚月是强出风头,打肿脸充胖子。 一拨强力认可他的所作所为,楚凌就算是上界大楚之子,也不该轻易就拿海神界的安危去赌。 至于剩下那一拨,大多是事不关己,沉默是金。 星云宗,召集广场。 十三头神兽重回苍穹云巅,落在了龙凤高台。 “叶楚。”左天猛在神兽脊背上喊道。 楚月怔了一会儿,经大长老疯狂的使眼色,才反应过来宗主是在喊自己。 “左宗主,弟子名为叶楚月。”她无奈道。 左天猛蹙眉,“你这般‘英勇’的好男儿,应当有个霸气点的名字,月什么的太柔情似水,叶楚多好听。” 说到英勇二字的时候,左天猛颇有点儿咬牙切齿的意味,好似在暗指楚月在流光海域竟敢在真元境面前肆意妄为,他还真怕楚凌一掌就把这小男娃给砸碎了喂鱼。 思及此,左天猛怒火中烧,又瞪了几眼楚月才肯罢休。 楚月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叶楚便叶楚吧,只要宗主别喊快了喊成孽畜就行。” 左宗主:“……” 他一生积德行善做好人好事发展伟大的武道事业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弟子? 第2264章 口是心非左宗主,忧心顾虑大长老 多么俊俏的小伙子,可惜生了一张嘴。 否则,他都想把自家千金嫁给他了。 左宗主双手负于身后,闷哼了声,“那可是真元境的强者,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怕?” 想想就有些气。 这小伙儿简直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 虽然说出发点是好的。 “这不是有天猛宗主您在,我有什么怕的?” 楚月笑眯眯地道。 左宗主继续哼道: “本宗主倒不是关心你,只是你好歹也是星云宗的弟子,死了在流光海域还得本宗主来给你收拾,本宗主只是嫌麻烦而已。” 说罢,左宗主甩了甩袖,双足停落在龙凤高台。 楚月耸耸肩,带着两个小弟跟在了后边。 左天猛望着尚未散去的宗门弟子,清了清嗓子,几乎都不用酝酿说辞便直接高声喊道: “诸位,适才海域之上所发生的一切,想必你们都看到了。关于叶弟子英勇无畏,是值得在宗门表彰的,在这一件事上,诸位弟子都得像她学习。人行世道,时间越久,杂质越多,从而世故圆滑,权衡利弊,不为信仰而活,心中也无信念,麻木如行尸走肉,脑袋空空多是狗屁不通。” “像叶弟子这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般大义之为,赤忱之心,当乃宗门之表率。” “不过,出门在外,谨言慎行必不可少,大丈夫能屈能伸,适当的退步也可海阔天空。关乎叶弟子的行径,当择优取之,弃其糟粕才可。” 左天猛斜眼瞅了瞅楚月,不敢夸得太满,把这少年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 下方的召集广场,无数的弟子们,齐齐朝着龙凤高台拱手弯腰,动作整齐划一,当下异口同声道: “吾等弟子,谨遵宗主教诲。” 左天猛又道:“去忘忧城夺魔神兽的弟子,稍后本宗主会与大长老几人,共拟出一份名单,昭示于宗门之内。” “今日的召集大会,除忘忧城外,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 “宗门大比虽然还有一段时间,但也得加把劲。” “至于第二件事,众所周知,近来兽族蠢蠢欲动,甚是不安分。妖兽伤人无数,宗门协会已经下令,十大宗门弟子猎杀妖兽,取之内丹。内丹数量最多的宗主,记入宗门大比的排名。” 海神界的兽族,妖兽最多,也是最为强悍,和最难以驯服的。 每个宗门,都有相对应的驯兽弟子,若驯服不了,就直接杀之取内丹。 若是其他类别的兽族,宗门会尝试着驯服、谈判,若能缔结和平契约是最好不过的事。 但妖兽不同,大多数都放弃驯服了,直接斩杀,压榨掉妖兽从皮到骨的利用价值。 妖兽,又被海神界修炼者称之为害兽。 在海神界,兽族大分之下的类别有很多。 魔兽,灵兽,妖兽,战兽,星兽…… 战兽多数都是用来厮杀战斗的。 至于幻兽,是到了归元境的星灵师,用星体为媒介遨游宇宙星河,以星辰之力幻化出来的兽种。 而不论哪一种的类别,在这类别之中,也有具体森严的等级划分。 普通灵兽(魔兽)有一到十二阶之分、地灵兽、天灵兽、圣兽、天地圣兽、仙兽、神兽…… 譬如楚月神农空间内养着的魔兽、灵兽,在海神界就是一群最普通的。 朱雀是圣兽级别。 至于小幽这万世神兽…… 楚月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级别。 养了个祖宗似得,一天到晚都在睡。 左天猛沉思了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对召集广场的弟子,高声说道:“宗门大比固然重要,但不可为了一时的名利而蒙蔽了心。早年间,我也见过好的妖兽,坏的人,你们若要猎杀妖兽,取之内核,作为宗主我不反对。但必须有一个前提,这妖兽是为非作歹的坏妖兽,并且要有它作恶的证据才行。听明白了吗都?” “听明白了!”弟子们沉声大喝。 左天猛欣慰的点点头。 “宗主。” 旁侧,楚月摇着扇子,忽而疑惑地问道:“妖兽内丹记入宗门大比成绩的话,那如果是驯服妖兽,而没挖其内丹,也算成绩吗?” “算的。”左天猛道:“曾经,也有人像你这么天真,但他最后接受了现实。因为,没人能驯服得了妖兽。海神界的驯兽师,对其都避之不及。” 说多了,都是泪。 曾经还是少年的他,也如眼前的叶楚月般狂妄自大。 后来,被现实给毒打了一顿。 …… 妖兽准确来收,是妖化的兽族。 兽族一旦妖化,想要驯服,就能如登天。 这跟驯服神兽的那种难度是不一样的。 驯兽师无法驯服神兽,是自己实力不济。 但只要好好的修炼,就还有一线的希望。 可妖兽却不一样。 妖兽的妖气会侵蚀修炼者的元神。 非但如此,妖兽刚烈,情愿去死都不会被驯服。 许多驯兽师眼看着就要驯服妖兽。 而就在那一刻,妖兽会自爆内丹而亡。 内丹自爆,炸裂开的碎片会像是千万道燃着妖火的利器,都妖兽的体内穿出。 远远看去就好似火树银花般绚烂。 在古老的时代,就有许多修炼者,喜欢观看妖兽内丹爆裂形成的烟花,有一种血腥而独特的美…… “都散了吧。” 左完,眼见着楚月脚底抹油似得就要走,抬手一指,“你,跟本宗主过来。” 少年“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跟上。 还以为左宗主有什么要紧的事,怎知跟着左天猛到了宗主大楼,左天猛拿出了一个面具递给她,“别跟女子似得花枝招展,生得俊俏又不是什么好事,能当饭吃吗?” 楚月:“……” “还有。”左天宗将一卷泛黄的古老的书递给了他,“这本《异本源录》,是我年少所得,你看看,对你的本源天赋有没有用。” “是,弟子多谢宗主。”楚月拿着书走出宗主大楼。 恰逢大长老走了进来。 “诶。” 左宗主叹了口气,“这孩子,傻的可爱,可莫要被别人欺负了去。” 大长老点头,忧心道:“老朽也是怕她吃亏上当,操碎了老朽的心了。” 而在楚月手里吃过大亏到连裤衩子都不剩的那群人,若是知道左宗主和大长老的顾虑担心,怕是要气到原地去世。 第2265章 星云宗第一美男叶楚月 楚月走出宗主大楼没多久,前往忘忧城的名单就已经下来。 足足有三百多人。 按照以往的惯例来说,至少都得是十星武神往上走的弟子。 召集广场的弟子尚未散去,都在等着看弟子名单。 五长老把手里的白金色卷轴丢了出去。 卷轴往下展开,一个个生辉的名字,都映入了众人的眼帘之中。 “让一让,都让一让。” 一道声音响起。 年轻的外门弟子,趾高气昂的不可一世,连内门弟子都敢推搡,不知道的还以为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围在前方的众弟子看见他,就算弟子级别比此人高,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眼神里有着日积月累的怨气。 此人名为李子罡,正带着一伙人把其他弟子赶走,就为了给身后的尊贵人物,腾出一条宽敞的道来。 楚月百无聊赖的侧眸看去,目光落定在李子罡身后的那一人。 来者被众星拱月般的簇拥,有一双好看的狐狸眼不说,浑身上下从头到脚俨然是一只花孔雀,穿着明晃晃的袍子,衣袍之上,七彩斑斓的光辉,犹如彩虹般的流星成群结队地坠落。 为了彰显他的贵气,还绣着各式各样的龙,就连头上,都还戴着一副龙冠。 虽说生得人模人样还算俊秀,偏生这一身的气质宛若最靓丽的风景线,简直让人不敢苟同,一言难尽。 “明少侠。” 卿若水说:“五长老座下的弟子,今年刚突破了五十星。” “他——” 楚月疑惑地问:“是很喜欢龙吗?” “算是。”卿若水点头,“龙吟岛屿的云霄龙女,龙非烟,来宗门之地历练的时候,与他有过渊源,还送了他一顶龙冠。因此,他觉得自己虽是人族修炼者,但有龙脉之姿,还自诩是龙非烟的未婚夫,日后要去龙吟岛屿做赘婿的。” 楚月:“…………” 若非亲耳所见,她当真不信世上有这般奇葩的人。 宁夙一脸羡慕地道:“他若真当了龙吟岛屿的赘婿飞黄腾达了,这可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 楚月:“…………” “月大哥。”宁夙忽而扭头看她,一本正经地说:“你生得,比明少侠更像赘婿,要不然找个机会截胡了他?听说那龙族的非烟公主,既有国色天香的倾城之貌,还有无比强大的实力。” 少年不言,扇面轻晃。 彼时作为护龙阵列之一去往龙吟岛屿,确实与龙非烟有过一面之缘。 “杵在这里做什么呢?”李罡瞪向楚月。 瞅着这副皮囊,他就来气。 同样是男子,怎么这叶楚月就生得那般好看。 外门弟子里的美人儿,一心都在叶楚月的身上,还说是什么星云宗第一美男。 他端茶送水忙前忙后的,都没个佳人多看他眼。 李罡阴阳怪气地道:“你才三星武神吧,该不会以为自己能去忘忧城?” 卿若水、宁夙二人都立在了楚月的面前。 宁夙虽忌惮明少侠的实力和身份,但在守护大哥的关键时刻,心再抖,腿再软,都是不能退缩的。 “李罡,你有完没完。”宁夙蹙眉道:“我大哥叶楚月,天骄山十长老的首席大弟子,我二哥卿若水,二十一星武神境,就连宗主都夸赞大哥,轮得到你在这里犬吠吗?” 李罡冷哼了声,斜眼瞅着宁夙,拔高了声,“哟,我瞅是谁呢,原来是宁夙师兄,啊不,宁夙师兄貌似因流火阵被大长老罚去做杂役吧,我是不是该称你为师弟才是?” 宁夙当即往前踏出一步,“吾乃天骄山十长老的三弟子宁夙,我也是正正经经的长老弟子,岂容你一介外门弟子来羞辱。你也不撒泡尿瞧瞧你那样子,卖去风尘之地都没人要的货色。” 楚月脚下一个趔趄,颇为惊奇地望着不落下风的宁夙。 宁三弟这口才,颇有水准。 李罡背靠大树好乘凉,何曾被这般当众羞辱过。 他怒指宁夙,瞪圆了眼睛。 宁夙两手叉腰,宛若泼妇。 卿若水以拳抵唇轻咳了声,唇边却蔓开了清淡的笑意。 “少侠师兄。”卿若水礼貌性地点头。 “嗯。” 明少侠摇着一把七彩琉璃扇,另一只手的双指将头顶的龙冠扶正了些,迈步施施然的往前走,见李罡还在跟宁夙大眼瞪小眼,皱眉冷道:“别丢人了,还不快滚?” 适才还气焰嚣张的李罡,当即乖顺了下来,极其狗腿的跟上了明少侠的步伐。 从始至终,明少侠都没多看叶楚月一眼,将其视若为空气般。 他乃堂堂五十星的武神境,岂是一般的庸才可比之? 而在与楚月擦肩而过的刹那,日辉洒落在明少侠的龙冠,折射出了的光差点儿把楚月的眼睛闪瞎。 等明少侠走远了些,楚月用胳膊肘撞了撞卿若水,问:“这龙冠,值不少钱吧。” “值钱的不是龙冠,是非烟公主所赠的意义。”卿若水道:“单论龙冠值钱与否的话,大哥且看镶嵌在那龙冠上的灵晶珠玉,每一颗都价值不菲。” 楚月眼睛一亮。 卿若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话语声戛然而止,呆了一会儿,低声提醒道:“大哥,那是五十星的武神。” “嗯,我知道。”话虽是这般说着,眼睛却一直在直勾勾的盯着明少侠的龙冠看。 卿若水又道:“偷窃,在宗门是大罪。” “偷窃,什么偷窃?”楚月当即说道:“作为天骄山大弟子,眼里容不得沙子,岂能容许偷窃的存在。更何况,能捡到的东西,又怎么说得上是偷窃?” 卿若水:“……”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说话时,白金卷轴那边,出现了一片哗然之声。 宁夙凑进人堆里往上看,尖叫一声,招招手惊喜地道: “月大兄,快来看,我们三个的名字,都在名单之上,能结伴去忘忧城了。” 卿若水在名单之上的话,倒也不奇怪,是可以预料的。 但…… 叶楚月和宁夙,又凭什么? 在武神境多如牛毛满地走的海神界,新晋武神,算不得什么。 此等级别的历练,也轮不到新晋武神境地的弟子。 第2266章 吾与他,孰美? 宁夙忍不住的大笑出声。 若在从前,他可是不敢去想的。 但现在跟着个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大哥,他每日做的梦,都格外的大胆了些。 从前跟在云家姐妹身边,鞍前马后许多年前,什么好处油水都没捞到,却是自讨苦吃了不少次。 曾也对云芸一见钟情,暗暗发誓要娶此等女子,后来发现两人是云泥之别,天上星是不会为了一个普通男人而进尘埃的。 现在只觉得,三兄弟在天骄山的日子也不错。 以往的旧友梵星语冷哼了声,双手交叉在胸前,不悦地道: “这名单怕是错了,三百弟子数量过多,以往也有弄错名字的时候。要不然,她叶楚月有什么理由去忘忧城?” “我叶大哥,怎么就没理由去了?”宁夙争道。 前方不远处,石子瘦一行人走了过来。 其中,还有石子瘦的二哥石子阳,是为十五星的武神境。 石子阳冷眼瞧着宁夙,“这位师弟,好久不见。” 宁夙看见石子阳,额头顿时溢出了汗,脸色也白了几分。 起初,他来星云宗的时候,也不会跟着去拉帮结派。 他每日只想着如何修炼,只要他多努力一把,就能再强大一点,就永远都是家中的骄傲。 可恨入宗第二年,倒霉透顶的他,去丹阁取药的时候,遇到了石子阳一伙人。 被逼的胯下之辱,是他至今为止都忘不掉的恨。 石子阳分明离宗修行了好几年,怎么会突然回来…… 宁夙以为时间会抹平一切。 而当石子阳出现的时候,他才知道,曾经那段屈辱的日子。 石子阳和那一群同伴,对他实施了长达半年的折磨。 某一日,他躲在无人的山后小声地哭,是路过的云芸,给了他一方帕子。 哪怕他不再追逐人世间的感情,但那日午后的云芸,是如同九天仙女般的存在。 “师弟,你倒是说说看,是什么理由呢。” 石子阳含笑道。 他和石子瘦的身形全然不同,秀颀挺拔,有着和石清莲八九分相似的眉目。 平淡的话语,透着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望着宁夙的眼睛,多了一丝漫不经心的嘲弄。 像是高高在上的人,俯瞰着蝼蚁临死前竭力地挣扎。 宁夙的双手紧紧握拳。 “说不上来吗?”石子阳轻叹,“作为三弟的你,都说不出来吗?” 宁夙的脸色有多白,眼睛就有多红,隐隐像是目眦欲裂般。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着牙道:“我大哥,至纯至善,至真至性,是有血有肉之人,他不去,谁去?” 石子瘦笑了,“这就是你的理由吗?” 石子阳戏谑地道:“说起来,我至今未曾见宗门大比,或是哪个战场上,听到有人可以靠至纯至善来取得胜利的。” 阳光倾洒,照在召集广场的大地。 楚月平静地注视着宁夙。 她在宁夙的眼里,看到了交汇在一起的情绪。 有恨意,有习惯性的惊惶,还有着悲愤。 和刚才面对陈罡时的状态,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 “师弟。”石子阳又道:“没有理由就没有理由,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云芸往前跨步,正欲开口说话。 却见少年扇子一收,迅步走了过来。 平日里笑意盎然的俊脸,此刻冷得像一块冰。 楚月横在了宁夙的身前,回眸看了看宁夙。 “大哥。”宁夙眼睛微红。 少年轻挑眉梢,而后扭过头看向了石子瘦,“上回在天骄山把子瘦兄当成贼子揍了一顿,还以为子瘦兄得在榻躺上几个月,赶不来这召集大会。” 说到这个,石子瘦就是一肚子的气,丢脸到他现在都是牙痒痒的。 “叶楚月,你别太得意了。” “得意?我自是要得意。”少年嗤笑,“像我这般人都不好生得意的话,难道要那些像猪一样的人来得意才行?” “猪”字刺红了石子瘦的眼睛。 他胖的可不就像是一头猪嘛。 石子阳眯起了眼睛,“叶师弟,这是召集广场,不是你天骄山的偏院,轮不到你来指桑骂槐的放肆。” “子阳师兄说的对了,这可是召集广场,也不是你凌云山,怎么就轮到师兄你来放肆了呢?” 骤然间就剑拔弩张,气氛如火如荼。 明少侠正拿着个精致的小镜子,摆弄着自己奢侈华丽的龙冠。 闻言,眉梢轻轻一挑,饶有兴味地望着这一幕。 陈罡憋笑道:“惹上子阳师兄,这厮死定了。” 明少侠却问:“吾与她,孰美?” 陈罡怔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头颤着声回:“自然是师兄您才称得上星云美男。” “嗯,有眼光,赏。” “好嘞。” 另一边,五长老提着鸡笼,直接坐在了龙凤高台的边沿,嗑着瓜子看这一幕。 左天猛、大长老捏了把汗。 云唤海、石观海之流,则是在暗中窃喜。 除此之外,通天楼内,苍老的身影闭着双目,盘膝坐在黑暗之中,雪白的发梢被微风所吹拂。 “好!好!”石子阳笑出了声,双手拍了好几下,“我不过离宗数年,竟不知宗门内,来了个这般狂傲的弟子。叶师弟可知,过刚易折的道理?” “师兄又可知过刚易折,那是因为不够……刚!” 少年掀唇一笑,合拢起的扇子一撩袍摆,陡然喝道:“既然子阳师兄想我出现在名单上的理由,那我不妨让师兄开开眼界,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理由。” 话落之际,右手一挥,直接把本源扇朝天穹丢去。 扇子犹如流光,直奔云霄。 她盘膝坐了下来。 众人见此一幕,俱是疑惑不解。 她微阖双眸,本源之气的压制从脉络之上移开。 刹那间,武神元力犹如泄洪了般狂涌而出,瞬间弥漫到了四肢百骸的脉络。 百里苍穹,云霄密集在一处。 三颗星辰散落。 黑色雷霆翻滚,密集成了雷海。 “轰轰轰轰轰轰轰!” 七道声响出现,雷海的星辰之光宛如火树银花绽开。 七个星辰,破开黑色雷海,悬浮于空。 旋即化作云烟流光,从天而降,穿过楚月的身体。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眸若星辰,却究极的淡漠。 她连头都不抬一下,就那样伸出手接过了从天空坠落下来的扇子。 “啪嗒。” 扇子打开,她优雅地摇了两下,冷冷地望向石子阳,问: “这个理由,够了吗?” 第2267章 他深爱着那一座天骄山和山上的人 连破七星,瞬间晋升为十星武神境,刚刚好就是出行忘忧城历练弟子名单的基本要求。 武神境地在海神界,或许不是最顶尖的实力,但纵然是海神界所谓的天才,也难以做到连破七星。 或许有,但少之又少,宛若凤毛麟角的存在,一万个修炼者里,也不见得能挑出一个。 此时此刻,适才还如赶集般人声鼎沸异常吵杂的召集广场,竟在顷刻间静默如斯,落针可闻。 一双双瞪圆了的眼睛,俱是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盘膝而坐的那道身影。 武神天穹突破时的光辉,还缀在她的身上,飘飘然宛若轻云闭蔽月,流风回雪,璀璨的圣光宛若初升的太阳般夺目而耀眼。 而看向石子阳的眼睛,像是淬了深潭万年的玄冰,冷漠的同时,又极尽张扬,似是在挑衅。 “呼,呼……” 少年手腕微转,慢条斯理地摇着本源扇,额前的几缕碎发垂落而下,轻轻遮住那一双好看到近乎妖异的黑瞳。 许是天穹圣光过于的炽烈,导致那双妖眸,暗闪浅金色的流光。 叫人直吸冷气,再也不能挪开目光。 石子阳眉头死死地蹙起,一张脸臭到无边,不复适才的游刃有余,盯着楚月的眼睛似要吃人般。 “子阳师弟,我天骄山的大哥,在问你话。” 卿若水行至楚月的身后,漠然地望着石子阳,“这,会很难回答吗?” 三言两语的冷冰冰,却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唱了一出精彩磅礴的好戏。 宁夙耷拉着的脑袋,因华彩之光而微微惊。 他从未见过,有人能这样花枝招展又优雅到极致的突破。 简直颠覆了宁夙前半生对于修炼突破的基础认知,从而有了质的升华。 他垂着双手,眼睛发红的望着为自己出头的大哥、二哥。 这种感觉,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美妙。 好似即将溺死在冬夜江海的人,被和煦的暖阳包裹着。 浑身的冰冷,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地回暖。 暖得他眼睛越来越红,唇角也不知怎的想往上扬。 他想。 他深爱着,那一座天骄山,和山上的人。 石子阳咬牙切齿。 见多识广,阅人无数的他,竟是语塞到,一个字儿都道不出了,只能瞪着眼睛看那随心所欲的红衣少年,和冷到锋利的卿若水。 若要他硬是回答的话,岂非是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跌颜面? “月师弟作为天骄山十长老的首席大弟子,当然是有资格的。” 人群后清冷如流水的声音,打破了广场上的僵局。 石清莲身形高挑,穿着紫色长袍,胸前和两肩之上,都绣有宗门图腾,是流星如剑坠向层云的样式。 她看了眼二弟石子瘦,而后面带微笑的望向楚月,不疾不徐地道:“叶师弟,恭喜你晋升为十星武神了。” “清莲师姐客气了。” 楚月摇动扇子缓缓地起身,不禁挑起眉梢,看着石子阳逼问道:“子阳还不曾说,这个理由够是不够。” 石清莲:“月……” 楚月:“清莲师姐,子阳师兄该长大了,总是躲在姐姐身后的,那是小孩儿。” 她笑吟吟的说着,顺带欣赏石子阳、石子瘦兄弟二人堪称是精彩纷呈的表情变化。 “子阳师兄,你确实该回答一下。”云芸出声说道。 无数的人,都齐齐的看着石子阳。 石子阳自知天骄山那三个臭皮匠态度强硬,他也不能敷衍过关,便咬紧了后槽牙,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着眸子看向少年,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说: “想不到天骄山上人才辈出,叶师弟看起来平平无奇,竟能连破七星。叶师弟,你当然有理由去。” 石子阳说完这一番话,脸部的表情都快要扭曲了。 他竭力地克制着自己的表情变化,扭头看向云芸的时候,眼底流露出了异样的涟漪。 石子瘦见兄长颜面大跌,自己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瞧着那眉开眼笑的宁夙,烦闷地道: “叶楚月能连破七星,你能吗,呲着个牙不知道乐什么。” 宁夙的斗志死灰复燃,恢复到了先前面对陈罡时的状态,抬着下颌骄傲万分地说:“吾与大哥,二哥,好到能穿一条裤衩,这就够了。” 楚月:“……”这还是别了。 轩辕修:“……”天知道他现在有多希望看见夜墨寒听到这话时候的表情状态。 必然是比这话本里跌宕起伏的剧情还要精彩的。 卿若水闻言,轻抬起瘦长洁白的手,浅浅地摸了一下鼻尖,耳根子多了一抹红。 石子瘦瞪了宁夙半晌,奈何被堵得哑口无言,久久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楚月合扇伸了个懒腰,而后扇尾在宁夙的肩膀上一砸,便转身离开召集广场,往天骄山的方向走。 临走前,与云芸擦肩而过的时候,步伐微顿,眸子打量了下云芸,眉头狠狠地皱起,“瘦了,多吃点,别到了忘忧城,都不够魔神兽塞牙缝的。” 云芸神情有一瞬的恍惚,浅红色的唇微微抿起,眼底泛着潋滟的光,清丽冰冷的面庞,如春后渐融的雪山。 石子阳并未察觉到云芸的变化,只冷哼了一声。 以他对云芸的了解,定不会给叶楚月好脸色。 哪怕她是云芸的兄长。 从前众师兄弟相聚在凌云楼谈地的时候,聊到云唤海流落在外的长子,只有云羽会颇为触动的掉几滴眼泪,云芸对此冷情冷心,毫无感觉。 “好。”云芸淡淡回着兄长的话。 “乖。” 少年眯起清澈的眼睛一笑,伸出手捏了把云芸的脸儿,捎带着用力便往外扯动了几分,“多笑笑,年纪轻轻的姑娘,别总是冷着一张脸,老气横秋的给谁看?” 说罢,吊儿郎当的一行三人,在众人错愕的注视之下,远离了召集广场。 云芸的性子,宗门内的弟子都清楚。 更别谈叶楚月来星云宗的第一日,云芸还带着许多身份地位至关重要的弟子离开了春门山。 就是为了给新来的弟子一个下马威。 、 第2268章 做不出来没良心的事 而此刻云芸的冷淡乖顺,简直颠覆了众所周知的固有印象。 甚至可以用大跌眼镜来形容。 尤其是石子阳。 石子阳瞳眸微微一缩,咽喉泛起了阵阵的酸味。 楚月眉眼间的笑却是愈发浓郁,这个妹妹,她倒是喜欢得很。 她想,莫漂泊应当也是喜欢的。 近几次看见云芸的时候,楚月能够感知到莫漂泊三生灵石里的欣慰和欢愉。 从莫漂泊一生的记忆画卷来看,他是个相当温柔的人。 年幼时看到旁人带着妹妹在街上游玩,便也想着自己若有个妹妹的话,定是个顶好顶好的人儿,会给她买漂亮的衣裳和首饰,逢人就说,这可爱的女子,是自己的妹妹。 楚月心内长叹了一口气。 莫漂泊已不在身上,以这个身份来星云宗的她,自会把自己放在兄长的位置上。 “阿兄。”云羽刚开了个口,就见楚月好似没有听到那样转身就走。 云羽睁大了一双圆溜溜的杏眸,水雾瞬间涌聚,袖衫下的双手用力攥紧,以至于指甲扎疼了掌心。 云芸拧眉。 她能够感受到,这位兄长对自己,和对云羽之间的态度,差别很大。 除了赊账两千聚元丹外,她从来没给过兄长好脸色。 反倒是云芸,从一开始就关心着叶楚月。 怎会这样? 云芸颇为疑惑,看向云羽的眼神里便也多了点深意。 从进入星云宗开始,兄长的所作所为都到了能以德报怨的地步,对宁夙、卿若水有情有义不说,上回兄长遭受十万淬魂鞭的时候,天骄山那两个相识并不长的婢女都伤心欲绝,足以见得兄长的为人。 但偏偏对云羽,永远都是另一种态度。 云芸望了眼妹妹,低声道:“或许,她并未听见。” “也许是吧。” 云羽强挤出了一个笑。 掌心的指甲,深深地陷入皮肉。 她这么一个大活人,叶楚月还能看不见不成? 如此看来,凌云楼陈野的那一件事,也是叶楚月的手笔。 难道说,叶楚月知道是她把秦风、左铃兰等人的行踪透露给陈野的? 这不可能! 叶楚月怎会知道? 云羽低垂着头,是百思不得其解。 “云芸小姐。” 石子阳踏步走来,微笑道:“实不相瞒,我很欣赏叶师弟,难怪她会是你的兄长。” “嗯。”云芸淡漠的回应,心思都在云羽的身上。 若要她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相伴多年走过许多风风雨雨的妹妹,那是不可能的。 她也不信云羽这般善良纯粹的人,会有别的心思。 但不管怎么说,她都会想方设法去解开兄长与云羽之间的误会。 “不过驯兽一道,千难万阻,忘忧城的魔神兽,实力不容小觑。你我同为驯兽师,到时候进了忘忧城,可得多帮衬着点叶师弟才好。”石子阳故作儒雅地道:“毕竟,她也是你的兄长。” 表面字句看似都为了楚月好,实际上是在暗讽叶楚月无驯兽之能,将其贬低到了尘埃。 顺道还拉拢了下和云芸的关系。 “家兄就不劳烦旁人费心了,既是宗门任务,就该各靠本事。我想,宗门的白金卷轴里,既有家兄的名字,那就说明宗门认可她的实力,认为她定有过人之处,说不定在忘忧城会有不小的收获。” 云芸说话之时,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时时刻刻都和石子阳拉开了距离。 她永远如此。 没有人可以真正走进她的心里。 就如白月光般,只能让人仰起头来欣赏而触摸不到。 石子阳还想说些什么。 “告辞——” 云芸说罢,举步轻摇的走出了召集广场。 石子阳盯着云芸的背影看到出神。 “子阳师兄,阿姐就这个性子,你别怪她,别往心里去。” 云羽颇为歉意地说:“今日我一大早就听说子阳师兄回星云宗了,别提有多高兴。我前不久刚好酿好了一坛师兄你最爱的‘凡尘笑’,等等就让人送到凌云山上去。不过我技艺不精,比不得酒城里的老师傅,还望师兄莫要嫌弃。” “云羽小姐亲手为我酿的酒,我感到荣幸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 石子阳笑了笑。 好在有云羽的善解人意,为他缓解了些许的尴尬。 云观海和山月夫人自从听到云羽一口一个“家兄”开始,脸色就差到了极致。 山月夫人收回视线,看向了云羽,“还是羽儿懂事,我们与凌云山一向交好,为了叶楚月去得罪子阳,芸儿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云观海赞同道:“从小到大,芸儿看似听我们的话,其实都有一套自己的思想和主见,但至少没像现在这样,勒令禁止了还要对着干。反倒是羽儿,是这三个孩子里,最让我们省心的。只可恨出了凌云楼那一档子的事,导致修炼者们提起羽儿,都觉得是倒贴陈野都不要的女子。这让羽儿日后还如何嫁人?” 说到这个,山月夫人亦是同样的忧愁。 云羽性子好,惹人疼爱和喜欢,若没被败坏名声的话,是能够嫁给海神界大人物的。 反观云芸,太过于冷漠孤傲,只会让人敬而远之,最多叫男人起一点征服欲,而不会打心底里的怜爱。 山月夫人紧皱的眉头,始终都没能舒展开来。 却说明少侠、陈罡、一行五六十人,相约走出召集广场,准备聚到凌云楼去喝一口上等的美酒。 明少侠这人,有个怪毛病,每日沐浴更衣就要足足三次,他的那些个衣裳,挂满了四五个房间。 从凌云楼回来后,明少侠解开衣裳,摘下龙冠,进入乳白色还飘着花瓣的浴池,闭目享受着独一份的美好。 倏地,一道云霄龙气,在五里地外稍纵即逝的出现。 明少侠蓦地睁开了眼睛,“龙族?” 他裹了一件外袍就朝龙气追去,连龙冠都没戴上,生怕慢一步就消失了。 不多时,红衣少年执扇来到浴池,扇子一扫,龙冠上的珠玉晶石就都掉下来了。 “好东西。” 楚月将沉甸甸的珠玉晶石放进神农空间,“做人,得讲良心,明师兄丢了晶石得多着急。” 说罢,她把卿若水的玉佩丢到了龙冠上。 而天骄山上的卿若水,却是一筹莫展,思考着怎么做才能顺理成章的去淬魂宫挨打。 毕竟,没有良心的事,他做不出来。 第2269章 龙元 明少侠回到浴池,就见自己视若珍宝的龙冠已经面目全非,抓着那玉佩就带着一伙人儿气冲冲地上了天骄山。 数百武神境的弟子陪同在明少侠的身边,将天骄山的主院给团团地围住。 武神之气狂涌而出,似那天罗地网交织于天骄山。 卿若水面色骤变,持剑横在前边,蹙眉道:“明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倒是要问问你卿若水要做什么?” 明少侠把玉佩丢到了卿若水的足边,指向手上的龙冠,“好好看一看,你卿若水的杰作。” 卿若水两眼茫然。 宁夙却被那龙冠惊得眼睛都睁大了。 明少侠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要么跟我去淬魂宫,要么,把我的东西交出来。” “啧——” 少年执扇而出,红衣微扬,眸底漾着光,流里流气的似个纨绔二世祖,“明师兄哪来的这么大火气,不如进屋喝杯清茶消消火,明师兄,你这龙冠是怎么回事,今日在召集广场的时候还不是好好的吗?” 明少侠身后的陈罡冷嗤道:“那还不得问你的卿若水,他偷盗龙冠晶石,那玉佩就是证据。你作为天骄山的首席大弟子,若是要包庇他的话,我们可是不会放过你。” “这玉佩,确实是若水的。” 楚月扇子轻摇,玉佩就从地上到了手边。 就在明少侠和陈罡之流以为她要为卿若水出头的时候,却见她扇指卿若水,怒目圆瞪道: “若水,你太让我失望了,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末了,面朝明少侠,拱手颔首道:“明师兄,你这就去把他带到淬魂宫去吧,打他个一万淬魂鞭,要不然长不了教训,不,给他打一百万的淬魂鞭,有多少打多少,不用顾及我的面子,尽情地打!” 明少侠皱眉,“一百万,会出人命的,而且淬魂宫打不了这么多的淬魂鞭。” 陈罡等人则被叶楚月那六亲不认的样子,吓得心肝儿都在颤抖。 认了这样的大哥,卿若水怕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相较之下,他们的明少侠师兄,可就好太多了。 果然,人与人之间,最怕的就是对比。 宁夙也是吃惊地望着楚月,随后想到叶大哥是嘴里不容沙子的人,打在二哥身,痛在大哥心,当即心里又翻涌起了滔滔不绝的钦佩之意。 楚月甩出本源之火,化作火焰闪烁的绳索,将卿若水捆绑地严严实实,往前一推,就到了明少侠的跟边。 “明师兄,去淬魂宫吧。” “…………” 明少侠皱了皱眉,“也不必非要如此,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把我的东西还出来就行了。” 卿若水道:“明师兄,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拿你的东西。” 明少侠见卿若水连台阶都不下,一怒之下,直接提着卿若水去了淬魂宫。 偷盗罪名所受得淬魂鞭,按盗窃之物的价值来评定。 譬如明少侠的龙冠出自于龙吟岛屿,这价值可就大了去了,再加上明少侠不依不饶,起码能打八千的淬魂鞭。 淬魂鞭打向卿若水的时候,卿若水紧闭着双目,皱眉承受着即将到来的痛苦。 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淬魂鞭落下,并未带来可怖疼痛,反而有种在高山之巅沐浴春风轻嗅花香的美妙。 与此同时,被楚月放进他体内的一丝本源之气,通过淬魂鞭的鞭打,进入了颅腔内的元神之中。 他从未想过,淬魂鞭竟还有这般沁人心脾的时刻,如陈年的烈酒让人沉醉其中不愿清醒过来。 中途,明少侠说:“把龙晶交出来,你可以免遭此刑。” 卿若水只道:“我,没,有。” “很好,那就休怪师兄无情了。”明少侠给了个眼神,示意守卫加重力道鞭挞卿若水。 然而足足八千魂鞭,卿若水硬是一生不坑的扛了下来,就算到最后依旧只有一句“我没有”。 而明少侠也逐渐的冷静下来,仔细的思考着,难不成卿若水真的没拿龙晶? 那玉佩不偏不倚,刚好就在龙冠的上面,未免也太嚣张了些? 若有人要陷害卿若水的话,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明少侠眉头紧蹙,踏步回到山峰,着手调查此事。 此时,楚月恰恰好用本源之气把龙晶内的晶源提取完毕,旋即大摇大摆的上了凌云山。 凌云山守卫目光凌厉的亮出了兵器。 少年恭顺地道:“在下天骄山叶楚月,特来拜访子阳师兄,还请通传一声。” 经过石子阳的同意,守卫才把兵器收回,给楚月让了一条路。 楚月笑眯眯地进了石子阳的屋中,石子阳正在喝酒,瞧见楚月,嗤了一声,“叶师弟这莫不是黄鼠狼给鸡百年,没安好心。” “子阳师兄一表人才,怎能把自己说给成鸡呢。” 石子阳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若论伶牙利嘴,他当真是比不上这叶楚月。 “说吧,你来凌云山做什么。” “今日召集广场,叶某多有无礼之处冲撞了师兄,还望师兄海涵。叶某特备薄礼,师兄莫要嫌弃。” 楚月低着头谦逊有礼地道。 “知道错了就行,送礼就算了。”石子阳鄙夷地道:“你虽是长老之子,但与孤儿无异,流光海域鱼龙混杂,和穷乡僻壤差不了多少,你既是那地方来的,也送不出什么好礼,那些磕碜的东西,就别拿来埋汰我凌云山了。” “师兄说的是。”楚月叹道:“这是师弟早年间在流光海域得到的龙元,想孝敬给师兄来着,既然师兄看不上,那就罢了。” “龙元?”石子阳坐不住了,蓦地起身问道:“当真是龙元。” “师兄,且看——” 楚月伸出了手,掌心之上放置着一颗赤红色的巨大元石,飘出了阵阵纯粹的龙元之气。 龙元,但是龙族的内核,万年时光才凝聚一颗,虽有品质好坏之分,但最次的龙元放在市面上都价值连城,更别谈眼前有云霄龙气的龙元了,简直就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这个叶楚月,为了巴结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石子阳唇边蔓开了一抹笑,刚要伸出手拿龙元拿走,就见楚月收回,说道:“师兄不喜欢的话,我就送给明师兄吧。” 第2270章 让炽烈的光明来审判罪恶 “明师兄身穿龙袍,又戴龙冠,想来是会对这龙元爱不释手的。” 楚月作势就要走,却被石子阳给拦了下来。 这龙元,是她用体内云霄龙脉的龙元之气混合而成,看起来很大,是因为里面包裹了许多明少侠龙冠上的龙晶。 既非纯正的龙元,就骗不了多久,但只要能够把这烫手山芋送出去就已足以。 石子阳似京剧变脸般,适才还神情高傲的不屑一顾,而今讪讪的笑着像是见了老相好。 “叶师弟,这龙元啊,怎么能送给明师兄呢,到时候旁人还以为你是去谄媚他,那可就不好了。” 石子阳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咽口水,一想到那么大一颗的龙元就心跳不止,眼红到若非是不合时宜只怕要上手去抢了。 龙元,那可是好东西啊,对于驯兽师来说,能增加驯兽之能,而对于武神境的修炼者,更能更好的凝固元气。 这般说吧,同样境地的武神,抛开灵兽、兵器助力不谈,就个人实力而言,炼化过龙元的那一方,元力的精纯度和战力都会提升一个档次。 而且龙渊还能开发元神,增强元神之力。 当元神之力强大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是元灵师。 而元灵师实力强大者,不需要任何的武神气力,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劈山断海,一个意念就能摧毁城池,爆发出骇然的龙象之力! 石子阳太想要这龙元了,他若能借此机会成为元灵师的话,便能震惊宗门。 元灵师和阵法师一样,所需的基础条件太过于苛刻,普通修炼者昼夜不分的努力也难以达到。 “若旁人觉得叶某在谄媚子阳师兄,于天骄山也不是什么好事。”少年叹声道。 “你这不是赔礼吗,怎能是谄媚呢?”石子阳愠怒:“谁敢说你谄媚,师兄定会为你出一口恶气。” “召集广场上的事确实是师弟我太过于针锋相对,但子瘦师兄来天骄山盗聚元丹,害我被打了十万淬魂鞭,我如今还把龙元送来凌云山,师兄弟们岂非要说我叶楚月是个没骨气的男人。”楚月失落地道:“虽然我很想给师兄赔礼,但经师兄的提醒,我也不得不多想一层。” 石子阳恨不得给自己的嘴来两巴掌,焦灼如热锅上的蚂蚁。 “我道是谁,原来是天骄山的叶弟子来了。” 而这时,石子瘦闻讯而至,双手负在身后,如老鸭般大摇大摆的走路,用鼻孔瞧人,好一派嚣张的模样,正常人只怕使上吃奶的劲儿都做不出这般滑稽的表情。 他就等着子阳二哥给自己出一口恶气,怎料石子阳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呵斥道: “没看见客人在吗,装腔作势的做什么,打扰了为兄的贵客,就把你卖给杀猪的换钱。” 石子阳恶狠狠的瞪着石子瘦,若被这猪头猪脑的弟弟耽误了龙元好事那可就亏大发了。 石子瘦眼睛通红,伸出手揉了揉吃痛的后脑勺,转而疑惑不解的望着兄长,不明白是为何意。 贵客? 叶楚月?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叶师弟莫要见怪,你看我这猪一样的弟弟聪明不到哪里去,先前有得罪师弟的地方,还请师弟多多包容,你跟一头猪计较这些也没必要,是吧?”石子阳的面庞堆满了笑,和和气气的给楚月倒了一杯酒,“师弟头次来凌云山吧,不妨喝一喝凌云山上的酒,味道醇香,入口丝滑,纵观海神界酒国,那也是一等一的好酒。” 石子阳为了证明酒里没毒,还提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给楚月看。 楚月接过酒杯,轻饮了一口,“不错,好酒,啧,这一路上山,走得师弟我腿都酸了。” 石子阳又一巴掌拍在了石子瘦的头上,“没听到贵客的话吗,还不给叶师弟揉揉腿。” 石子瘦究极屈辱地弯下了腰。 楚月把腿放在了另一个椅子上,淡声道:“揉腿就罢了,这鞋嘛……子阳师兄,你说我也是真不小心,上个山,还能把鞋给弄脏了。” 石子阳横了眼石子瘦,“没听见叶师弟的话吗,还不快给师弟把鞋擦干净。” “师兄,这不太好吧?”少年谦卑有礼。 “权当他在减肥了,若能少掉几两肉,叶师弟你也是做好事。” 石子瘦听到二哥的话,只觉得二哥是被叶楚月下了降头实在是离谱。 可恨他只能不甘不愿地捻着袖口给叶楚月擦拭着鞋面,咬着牙并越想越气。 每当他想要发泄的时候,二哥就会凶狠的瞪过来。 石子瘦泪眼汪汪的擦着鞋。 石子阳躬身问:“叶师弟,那个,龙元……” 龙元? 石子瘦眼睛陡然睁大了。 “子阳师兄若喜欢龙元的话,师弟哪有不给的道理。” 楚月笑着说罢,重新把龙元拿了出来,放在石子阳的手掌心,“师兄,日后修炼猛增,成为一代宗师,可莫要忘了师弟今日的登门拜访。” 龙元到手的瞬间,就见石子阳收起了笑,拂袖道:“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 楚月眯了眯眸子。 石子阳冷笑:“叶楚月,你真以为一个龙元就能收买我,你欺我弟弟数次,让我父亲和卿若水断了师徒关系,我还能笑脸对你?这龙元我就收下了,至于你,哪来的滚哪里去,日后莫要再踏上我凌云山半步,否则,我要你好看。” 石子瘦的眼睛更红了,他就知道二哥还是心疼他的,怎么可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一群守卫横冲进来,手中的兵器还闪烁着凛冽的寒芒,把楚月灰溜溜地赶了出去。 楚月眉梢微挑,离开凌云山的时候,把本源之气和神农之力都悄然地收了回来。 果不其然,这凌云山上,有许多毒鸠的阴邪祟气。 旁人感知不到,但她拥有本源之气和神农之力,只探一遍,就能感觉到那浓郁充沛的邪祟之气。 楚月摇开本源扇,缓步走下凌云山。 回头看的时候,眼底闪烁着锋利的冷光。 终有一天,她会要邪祟无处遁形。 她要将潜藏的一切罪恶拽出来被炽烈的光明审判! 她会让莫漂泊这个名字,这个人,堂堂正正的出现在星云宗的“宗谱”之上! 她会让莫漂泊……死而瞑目的。 第2271章 答对了,奖你一个石子瘦 “那石家兄弟估计还在沾沾自喜,却不知被你坑惨了。”轩辕修挑着眉说。 “坑就挖在这里,来不来,就是他们的事了。” 楚月迎风行去,此身走在山中,沐浴着温暖和煦的光泽。 山下,卿若水等候已久,他刚挨完八千的淬魂鞭,都不带犹豫的来了凌云山。 “大哥,回家了。”卿若水说。 “好,回家。”楚月咧着嘴笑,乍眼看去,似那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卿若水看着大哥俊朗的侧脸,会心的笑了笑。 龙冠晶石被何人所盗,宁夙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退一万步说,叶大哥就算是为了让他挨淬魂鞭才盗的晶石,但也绝不可能让他一直承受着偷盗的罪名,日后还如何在宗门之地行走?因而,叶大哥定会找个完美的替罪羊来,这替罪羊不出意外的话,就在凌云山上。 “叶大哥。”走上天骄山的途中,卿若水伸出了手,指尖缠绕着一缕本源之气,“这是你放在我体内的吗?” “答对了,奖你一个石子瘦。” “…………” 闻言,卿若水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不过聪明如他也清楚楚月故意这般说话,是想让他毫无心理负担的接受本源之气。 “先前叶大哥的淬魂鞭,都是为了本源之气淬炼元神的话,那我想问大哥一个问题。” “说——” “这本源之气,是先天就存在的,还是后天,若是后天的话,是否从出现开始就是可控状?” “后天存在,近来才可控。 ”楚月收起扇子停了下来,把手放在卿若水肩膀的同时,将自己武体的窍通之门打开,似如一抹灵契之光绽放,能让卿若水瞬间察觉到本源之气的状况。 而当卿若水看得真真切切看到本源之气的情况时,脸色却是大变,并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发红的眸错愕地望向了楚月,就连嘴唇都哆嗦了一下。 他看到了。 本源之气,几乎堵住了楚月武体内一半的脉络。 也就是说,她一直在顶着可怕的压力修炼。 就像是举山而行的修士步步入苦海向死而去。 偏偏她在这绝望的死海里破开压力如凤凰涅槃般得了新生。 “难道说,所有的本源之气开始都如这般,只是你经过重重艰难险阻后,才有如今顿开的可控之力?”卿若水哽咽地问。 “可以这么说。” 楚月收回了手,惬意地笑着。 卿若水的双手紧紧握拳。 原来,他得到的本源之气,是叶大哥经过千锤百炼净化出来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也是本源族人了,回去试试,能否再吞噬聚元丹,恢复到三十星武神境,破而后立的新生元神,经本源之气的加持和淬魂鞭的巩固,会比原来强很多,修炼之路走的越长,这份强大就越明显。可以的话,还能朝元灵师的方面发展。”楚月娓娓说道,有些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卿若水,神农之力能够感觉到卿若水的元神在朝本源之体发展。 一旦淬炼完毕,不仅是元神,就连武体都会有质的飞升! “大哥如今是元灵师了?” “怎么不是呢?” 楚月说罢,意念一动,不远处巨大的山石直接被强悍的精神力摧毁成了齑粉。 卿若水的眼里,顿燃起了炽热的光火。 上中下三界,都统共在洪荒大域里面。 洪荒大域的武道分明,整整分了三个版图。 就像一个杯子里的水,浮在最上面的第一层尤其清晰。 第二层略带混浊。 第三层泥沙污水还在发黑。 所谓的元灵师呢,对武道文明有着极高的要求。 只有日月之中最纯粹的精华,天地之间最精密的灵气,才能蕴养修炼者的元神,使其饱和充沛,再成为元灵师。 因此洪荒上界的元灵师是最多的,海神中界的元灵师极其稀有,身份地位无比之崇高,而下界几乎没有! 元灵师的厉害在于,一个意念就能翻山越岭,操控风雨雷电,驭术御火断天山! 卿若水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每当他觉得大哥给了他惊喜的时候,就会发现,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楚月浅浅一笑,意念骤动,下一刻就瞬闪到了天骄山巅,笑吟吟朝半山腰的卿若水晃了晃扇子。 元神意念之力的好处无穷无尽,像是武道大门又为她开了一扇。 而且,元神之力与她的武技“瞬步”合二为一,能似步伐再度提升! 只不过现阶段她还不能展示瞬步,此步伐是她独创的武技,下界楚帝的身份容易被有心人识破。 但也不妨碍她私下修炼。 楚月回到殿宇里,右手一探,带起阵阵邪祟之气。 千丝万缕的邪祟之气汇聚为一团光火,形成了颜色很淡却有手掌大的毒鸠。 这是楚月用神农之力探得的邪祟之气,却也只抽取了一点儿,若是拿了太多容易打草惊蛇。 她在阿莲的身上探测过邪祟之气,但召集广场上,石清莲、石观海等人的身上都干干净净的,并无半点儿邪祟之气。 足以证明,这些拥有邪祟的人,还有屏蔽邪祟之气的法子。 因而,就算带着邪祟与她见面,她也不能识破。 只有与石清莲接触过的阿莲,暴露了凌云山的破绽。 楚月并未急着拿邪祟去锻造本源之体,而是试了下正常的修炼。 一缕缕暗红色的邪祟烟雾,顺着长空而至,自她的眉间入体。 楚月盘膝而坐如老僧入定般,引导入体的邪祟游走进四肢百骸的脉络,与武神元力融为一体。 随后便发现,彼岸花倏然绽放到极致,如贪吃的婴儿,瞬间吞掉了邪祟,并将她潜藏的魔妖体质给激发了出来。 楚月用神农之力屏蔽了彼岸花,又继续尝试了一次,而这一次,她发现邪祟入体,能锻造修炼者的灵魄。 邪祟灵魄,就如同她的魔妖体质,能够吸食旁人的武道之气而增长己身! 而且,魔妖是体质,邪祟却是与元神息息相关的灵魄,效果更猛,更足! 第2271章 凌云山上打得不可开交 除此之外,楚月在修炼邪祟的过程中还发现,邪祟灵魄,还得吸食他人的……灵魄为生! 否则的话邪祟就无法在体内长久的共存下去。 但若长期的使用邪祟,就如同上瘾的罂粟毒般,无法和武体、灵魄剥离。 所以,为了不萎靡下去,就得吸食旁人的灵魄和元力。 楚月蓦地睁开了眸子,一扇子划开了本源之火,将体内的邪祟都划出了体内。 “吸食灵魄,好恶毒的心思。”轩辕修唾弃地道。 “星云宗乃名门正派,里面竟藏着这么多恶心的人。” 很显然,凌云山上的石家在修炼此法,春门山的云唤海也不可避免。 故而,便有了后面用毒鸠杀死莫漂泊的一幕。 可恨楚月的神农之力只能少部分的提取邪祟,且还是包裹在神农之力内的,无法从这方面揭开凌云山的罪行。 更何况,她觉得凌云山或许还不是主谋。 凌云山若是因为石清莲而才发扬起势的话,那得从石清莲五岁的时候开始算。 但她觉得,当初大长老夫人的死,和邪祟毒鸠有关,只是还没得到证实。 思及此处,楚月找到了君怜月,君怜月正在修炼,眉间隐隐闪烁着乳白色月牙形状的光芒。 君怜月听到脚步声睁开眸子,忙不迭地说:“公子,我把天骄山上的杂事都做完了才来修炼的。” “修炼是好事,应当坚持下去。”楚月捕捉到了君怜月眉间的月牙之光,眼底闪过诧然之色。 她竟用神农之力都探测不出里面的气息来源,是陌生而又神秘的,但楚月能够断定的,绝对不是类似于邪祟的脏污气息。 “前不久我遭受十万淬魂鞭的时候,你可是去宗外墓园找的大长老?” “那日是大长老夫人的忌日,大长老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在墓园祭奠亡妻。” “你可知大丈夫夫人的墓地是哪一个?” “奴婢那日看到了,还记得。” “带我过去。” 随后,君怜月带着她走下天骄山踏出了星云宗,一路朝着东南方向走去,绕了几道才找到墓园。 平日里墓园都会有成群的侍卫看守,楚月施展神农之力覆盖在自己和君怜月的身上,悄然进入墓园,趁守卫交班的时候找到了大长老夫人的墓地,楚月不用开墓,长袖直接一挥,神农之力便从指尖迸发而出,滑进了墓地的至深处。 不多时,随着“啪嗒”一声,神农之力裹挟着一坨红色物体出来,被少年掌心给稳稳当当的接住了。 君怜月眸子微微一缩,皱起了眉头。 楚月手中放着的,正是一只毒鸠。 旋即,少年的面庞浮起了笑,自言自语地喃喃:“果然如此。” 这只毒鸠里面,有邪祟之气! 凌云山石家不是毒鸠邪祟的罪魁祸首。 真正的元凶,怕是与大长老同期成长的人物。 楚月收起毒鸠带君怜月回宗之际,星云宗发生了一件大事,凌云山上武道之气如烟花般绽开绚烂漫天与霞色融为一体,炫目好看的同时,还散发出了恐怖如斯的威压。 威压铺天盖地,叫宗门弟子脸色齐齐一变。 无数的弟子皆是三五成群围在了一起。 楚月凑了上去,用扇子拍拍前方的青年,问:“凌云山发生何事了,怎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青年望着眼前放大的俊脸,腼腆地后退了一步才道:“原来是叶师兄,师兄有所不知,是明师兄和清莲师姐打起来了。也不知怎么回事,清莲师姐才上凌云山,就看见明师兄在凌云山暴揍子阳师兄。” 楚月轻挑了挑眉梢,眸底深处尽是澄澈中带着点狡黠的笑意。 她偷盗龙冠晶石的时候,抛出了一点龙气去吸引明少侠。 明少侠若沾染了龙气,就会与凌云山上的“龙元”有所感应。 “龙元”是楚月合成的,里面都是龙冠晶石。 因此,龙元的表面假象消失之后,龙冠晶石都会掉落出来。 再加上同样程度的龙气,明少侠定会以为是石子阳偷盗龙冠晶石还陷害给叛变凌云山的卿若水。 将一切的细枝末节串联起来,简直是让人拍案叫绝的合情合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楚月长叹,“都是同宗师兄弟,和气生财不好吗?” 青年点头如捣蒜,“叶师兄说的是,同宗互殴,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周围的弟子们都钦佩地看向楚月,相比之下,心怀大义的叶楚月,时时刻刻为宗门着想,为苍生着想,才是让他们心悦诚服的长老弟子。 即便她现在只是个十星武神境。 但召集广场上的连破七星,就足以征服大部分痴迷武道修炼狂热的星云宗弟子们。 凌云山的天穹之上,石清莲和明少侠两道身影打得如火如荼,不可开交,刀光剑影重重而起,每一次的碰撞都似有震耳欲聋的雷霆声响突兀炸开,接二连三的震动和呼啸而出的武神之气,使得苍穹的长空都变得混浊了起来,一片片黑云聚集在起,大有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末日架势。 “轰!” 刀剑相撞。 二人分离,各在一边。 石子阳急得跳脚,“明师兄,错了,都错了,这龙元……啊呸……龙晶是叶楚月送给我的啊,是叶楚月她故意陷害我的,我怎么可能去偷师兄你的东西?” “叶师弟至真之人,你休得污蔑她!”明少侠大怒,五十星的武神气力散发出来,方圆五百里都是武神威严。 而这,就是武神境的恐怖之处,五十星的一点武神之气,能让五百里的上空都被黑云覆盖,更别谈百星武神、归元境、真元境这些至高强者了。 山下围观的弟子都看向了楚月,而后摇摇头,俱认为不可能,还顺带夸赞两句,“叶师兄若能干出这等没良心的事情来,我就把我的脑袋砍下来给石子阳当凳子坐。” “叶师兄可是星云宗第一大善人呢。” 少年朝四方作揖,谦逊地道:“承让,承让了。” 石子瘦忙道:“我可以作证。” 第2272章 好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儿 “你作证?”明少侠笑了,“你们兄弟二人是一丘之貉,你说的话,能作什么证?” 兄弟作证,本就是个笑话,偏生石子瘦还理直气壮义愤填膺的好似真有那么一回事。 石子瘦咬着牙急道:“明师兄,真的,千真万确,叶楚月是当着我面把晶石给了二哥的,只不过当时还不是晶石模样,是龙元,她骗我们兄弟二人说是龙元。” 凌云山下,响起了少年高昂的声音:“子瘦师兄所言甚是。” 石子瘦眼睛一亮,指着山下兴奋道:“师兄听见了吗,她都承认了!” 明少侠悬浮于空,一身绣满龙腾的袍子在狂风中猎猎鼓荡,他低下头看向了一脸真挚的少年,旋即望向石子瘦,冷嗤一声: “叶师弟心地善良,是仁慈之人,她想替你顶罪,就像她曾代宁夙、卿若水二位师弟受罚一样。可你非但没有愧疚之心,竟还一股脑地把脏水都丢给了叶师兄。观海长老怎么就有你这么个蠢笨如猪的儿子?” 石子瘦不可置信地望着明少侠,而后低头看向山下。 那红衣着身的少年耸了耸肩,无奈地摊开了手,好似在与他说“我尽力了”般。 事已至此,石子阳算是清楚自己被叶楚月摆了一道,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旁人的栽赃陷害是偷偷摸摸迂回又迂回,这叶楚月竟明目张胆无所顾忌。 当真是可恨。 偏生他无法为自己辩解,只能吃了这亏。 “明师兄,晶石既已回到了你的手上,你又为何还要咄咄逼人?”石子阳懊恼道。 明少侠虽有一颗爱美之心,且自视甚高,但从来没做过得理不饶人的事情。 “你构陷若水,若水因你受罚八千淬魂鞭,石子阳,你要么去淬魂宫领取八千淬魂鞭,要么给若水师兄道歉,并且赔偿相应的损失。这两条路,你自己选一条。”明少侠道。 石子阳还没开口说话,石清莲就先一步漠声道:“让他去淬魂宫吧。” “大姐!”石子阳惊慌失措。 石清莲甩袖喝道:“好好把你这无用的东西打一顿,痛才会长记性,以后才不会重蹈覆辙。” 叶楚月的计谋不算高明,偏生她那会儿不在凌云山上,而石家兄弟俩一个比一个没脑子,竟被这样的局给整了。 但…… 龙气…… 据子阳、子瘦两兄弟所说,他们当真看到了龙元,里面有最纯正的龙气。 若是属实的话,叶楚月手里的龙气究竟从何而来呢? 石清莲傲然而立于九霄之上,浅浅皱起柳叶眉,陷入了深思之中。 先前她之所以不在凌云山,是因为离开召集广场之后,着手调查楚明月之事了。 这件事,很有难度。 因为大楚丢失的孩子,本身就不叫楚明月。 楚明月是后来取的名字。 之所以查找此人的时候,也会顺带查一下名为楚明月的人,那是因为大千世界,变幻莫测,冥冥之中自有命定。天机星图有解,推算下来言简意赅说就是,楚明月虽是后取的名字,但可能因为某种程度的玄学,使丢失的孩子因机缘造化无意中也有了相同的名字。 但石清莲排查了两千多个同名同姓的人,没有一个是与大楚有关的。 “八千淬魂鞭,是会死人的。”石子瘦嚎叫道:“阿姐,二哥他真的没错,就算有错,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刑罚啊。再说去忘忧城执行任务的历练弟子里,就有二哥,若真半死不活的,还如何去驯服兽?” “这样吧。”石清莲看向明少侠,淡声说:“三千淬魂鞭,剩下的五千淬魂鞭,兑换成天材地宝,只要我凌云山上有的,都会赔偿给若水师弟。明师兄,你看可好?” 明少侠见石清莲好说话,也不再针锋相对,轻点了点头,“如此,尚可。” 他将晶石镶嵌进了龙冠之上,再把龙冠戴在头上,瞬间便觉得安心了许多,不由抬起了下颌。 而后,乘着风徐徐而去,身影飘然似仙,颇有几分孤傲之气,衣袍翻飞时似有群龙出海般的磅礴。 还别说,这袍子怪好看的。 当楚月发现自己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便觉得自己的审美没救了。 “叶公子,宗主请你过去一趟。” 宗楼来了位侍卫,抱拳朗声道。 四周的弟子,再次投来火热的眼神,充满了羡慕之色。 楚月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心底顿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只得硬着头皮去了宗主大楼。 左宗主饮着茶,如笑面虎般望着楚月,不疾不徐地问道:“叶弟子,坐山观虎斗的感觉,如何?” “弟子不知,宗主此话何意。” “行了,别装了,不累吗?” 左宗主喝了口茶,嘴里还享受的啧啧两声,方才继而道:“五长老掌管星云宗的神兽领域,石子阳吃饱了撑的去偷明少侠龙冠,还栽赃给卿若水,这点儿小伎俩也就骗骗没脑子的石子阳,像本宗主这般聪明人,怎能被你蒙蔽?” 少年吹着口哨,眼神飘忽不定地左看右看,跟个二流子似得,简直白瞎了那一张绝色的脸。 左宗主:“…………” “你这孩子,怎么没个整形,亏本宗主还夸你心怀大义,分明是心怀狗屁。”左宗主懊恼道。 “宗主大人谬赞了。”少年谦逊地执扇作揖。 左宗主:“…………”他头一次知道,原来心怀狗屁是个褒义词。 然而在这少年的厚颜无耻面前,又能有什么贬义词呢。 “还好你是个男子,要是个女子,怕是嫁不出去。” 左宗主是又爱又恨,瞧着少年脸上的笑又很无奈,旋即掏出了一幅卷轴,冷冷地抛给了少年。 楚月接过卷轴将其打开,看见画上的美人儿似有沉鱼落雁之貌,乍眼看去妩媚,偏生眉间又有几分犀利的英气。 少年眼底,骤划过一道亮光,“好一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美人儿。” “美吧。”左宗主哼哼笑道,颇为骄傲自豪,“心动了吗?” 楚月脊背陡然一僵。 不对。 这很不对。 画上美人,眉目和左宗主有几分相似。 而左宗主有个女儿。 啊—— 玩脱了啊。 第2273章爆震 楚月嘴角直抽抽了数下,欲哭无泪地望向了淡饮香茶的左宗主,“宗主大人,你没事吧?” 左宗主眉梢一挑,旋即狠狠地皱起,茶杯砸在桌面,轻喝:“臭小子,怎么说话的?” “实不相瞒宗主大人,弟子喜欢男人。”楚月不顾左宗主惊愕的神情,直言不讳道:“这件事,大长老可以作证,弟子与大长老谈心过。弟子尚未入宗门时,对一个男子动了心,并决定此生不再娶妻,只为他一人而已。” “他叫什么名字?” “爆震。” “???”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 左宗主沉默不语,接连喝了好几杯的茶水,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想当年,他武神境对战归元境九死一生时,也没这般手抖。 “你倒也不错。”左宗主道:“这重情的样子随了本宗,果然不是一宗人,不进一宗门。” 纵然叶楚月有心上人,也可敷衍了事,从而对他虚与委蛇,哪怕做做样子,或许也能娶到宗主千金。 要知道,叶楚月不过刚进宗门没多久的弟子,根基不稳,底蕴不够,也没什么错综复杂的势力,且还被磨牙吮血的豺狼虎豹环伺着,随时将她撕咬为烂泥敲骨吸髓。 娶了宗主千金,就有宗主护着,当是前程似锦平步青云路。 可她偏偏不这么做,也不顾及世俗枷锁,直接道出了心中所愿所求,点到即止的拒绝了这一桩婚事。 “有时间的话,把你的心上人接来星云宗吧。” “不了。” “为何?” 楚月微微一笑,眉间绽放着自信的光彩,整个人于室内仿若覆满流光而熠熠生辉。 开扇之时,她说: “他是光风霁月之人,属于广袤的天穹而非一隅之地,他是雄鹰,是苍龙,是开在天山圣洁的雪莲,集世上万千美好于一身。他是自由的,是宽阔的,他在九霄之巅等着我并肩而行,我不会把他从神坛拉下来,而是一步一步走上去,走进九霄,走向他。” 少年神情认真,眼眸清澈灵透,好似烁满了璀璨的星芒,把左天猛看得一怔一怔的。 “断袖就断袖,还说的这么好听。” 左天猛长手一挥,把楚月怀里的卷轴拿了回来,动作细致的一点一点卷了回去,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同等大小的锦袋里边。 “宗主若没什么事的话,弟子就先告辞了。” 楚月作了作揖,脚底抹油般转身,逃也似的就要走。 “站住。” 身后传来左天猛的声音。 楚月吸了口气便无奈的回头看去。 “楚月。” 左天猛正色,凝肃郑重地道:“我希望,你能成为星云宗的脊梁。” 楚月微愣收起了满脸的表情,双眸直直地盯着半边脸陷在昏暗里的左天猛。 宗主此话,是把她当成了宗主的接班人? 少宗主的位置,星云宗内许多人都觊觎着。 但为什么是她? 星云宗内实力高强之人数不胜数,相比下她的十星武神境,真算不得什么。 左天猛许是知晓了楚月的心思,便道:“本宗主的眼光独树一帜从来都不会差,本宗主相信,你能做到的,等到那日,本宗主告老还乡,云游四方,也乐得清闲自在。楚月,云唤海对你无父子之情,但宗门上下的师兄弟们,都在爱你。” 少年的眼睛,多了一抹湿意。 “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把他们都当成你爹。” 少年眼里的湿意,瞬间消失不见。 “弟子告辞。” 话音落罢,少年郁闷地扬长而去,背后的宗楼传出了左天猛肆无忌惮的大笑声,近乎笑到眼泪飞溅,听到那笑声的楚月险些一个踉跄而跌倒了,心里直呼星云宗主是个黑心芝麻陷的老头儿,她的小宝日后长大成人,可莫要跟这老头一样了。 神农空间内的轩辕修感受到楚月的心情,眼里多了些深意,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俊脸浮现了由衷的笑。 “小叶子。” “嗯?” “比起初见你时,现在的你,多了些鲜活的朝气。” 这样的朝气,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 以往的她,举步维艰,顶着塌掉的天前行,多是靠着狠劲和冲动在武道拼死杀出一条路。 现在的她,有时会像个小狐狸般狡黠,少了些压抑的沉重,就连灵魂都是奔放自由的。 当然,太过于放荡不羁的自由,也是要不得的。 楚月闻声,默然了许久脸颊终扬起笑。 “老修?” “嗯。” “你比以前,多了不少的废话。” “……”轩辕修撇撇嘴。 随即便见楚月又道:“你那几本不正经的话本,就先给你收了,在我的神农空间里一天到晚的能有个正形吗?” 轩辕修绝望到没处说理,抱着破布嚎啕痛哭,“破布兄,没天理啊。” “吾是寒光金甲,请叫我甲兄。” 它已非昨日之破布。 该有的排面少不得。 轩辕修:“……” 楚月摇着扇笑了笑,随即回到了天骄山,继续打开之前从凌云山摄取来的邪祟之气。 她将剩下的邪祟,全部淬入了自己的元神。 神农之力净化邪祟,本源之气裹着净化后的邪祟一同进入元神。 火辣辣的刺痛感叫楚月红了眼睛,却也让她浑身的嗜血因子和好战之意俱已如燎原之火般喷薄! 淬炼本源之体的后半段,不如淬魂鞭那般轻松,楚月用了好些个日子。 很快,就到了集结去忘忧城执行任务的日子。 这日的清晨,楚月将最后一缕邪祟淬炼完毕,本源之体精进了不少。 她侧目看去,方才发现整座殿宇都燃烧着本源之火,四处一片刺目的血色火海。 再次精进的本源之火,会在楚月修炼之时跃出体外,吸食天地间蕴含的元气。 这一吸收,便不得了。 楚月当即起身打开门,就见整座山都燃起了火焰。 而召集广场,正在集结执行任务的弟子,忽而只见天骄山燃起大火不说,还把全宗门的元气都给抽掉了,导致十大宗门之一的星云宗,空气里贫瘠的还不如流光海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云唤海大喝。 卿若水带着人匆匆而来,弯腰抱拳道:“抱歉,叶师兄修炼之时过于忘情,便打扰了诸位。” 修炼? 石子瘦瞪大了眼睛,“你好意思说这是修炼?” 说是来放火烧星云宗的他们也相信啊。 第2274章 完美的炼毒师,是不会给解药的 一双双瞪大到滚圆的眼睛,俱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天骄山。 只见大火弥漫的山巅,浓烈而张扬的少年朝他们招了招手,那热情的模样叫人深感亲切。 左宗主:“……”忽然间,他只觉得认识这孩子好丢脸啊。 大长老笑眯眯的如老父亲般,越看越是喜欢。 左宗主的神识传音,宛如雷霆骤劈般,进入了楚月的元神: “瞎嘚瑟什么,还不快灭火了集结,孔雀开屏似得好玩吗?” 楚月耸了耸肩,足尖点地,身影如风,踏着长空看似漫步轻烟,实际上几个呼吸之后,就出现在了召集广场。 “诸位师兄弟,修炼过猛,一时没拿捏火候,叶某深感歉意。” 少年谦逊地作揖,泼墨般的瞳孔里,透着极致的纯粹和真挚。 “哪里哪里,叶师弟十星武神境,就能修炼出这般声势,我等作为同宗,应当是与有荣焉才对。”作为执行任务之一的长老弟子章瓷,满面清风地笑着说道。 章瓷,三十二星武神境,与明少侠师出同山,都是五长老山峰的弟子。 “叶师弟,看你生得俊俏,师姐我就原谅你啦。” 说话之人声如山间积水潺潺而流,又似古音天上来。 虽一口一个师姐,但她粉衣着身,梳着朝云近香髻,手里拿着一把粉色折扇,大眼睛晶亮如星,熠熠生光,圆润红嫩的小脸,皮肤吹弹可破,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段清欢,四长老的首徒,四十星武神境。 诸如此类的师兄姐,还有好些个。 左天猛酸得红了眼。 他年轻时作为师弟进入宗门,不是被师兄排挤,就是被师姐压榨,要么就是被师妹师弟嫌弃。 叶楚月这孩子,就是命好,生了一张好皮囊,到哪都是吃香的。 左天猛摸了摸自己久经风霜的脸,长叹了一口气,心下浮想联翩。 若他能有这样的皮囊,如今何至于还只是一宗之主,怕是在那宗门协会混得风生水起。 左天猛振臂一挥,罡风剧烈之时发出震耳的爆破声,吸引了无数弟子的注意力,也阻止了少年的“放射魅力”。 左天猛活到这个年纪,第一次觉得世上男子何至于风骚如斯啊~ “诸位,忘忧城出现的是魔神兽,魔神兽若是觉醒的话,周边势必会引来许多妖兽,妖兽干系到宗门大比,但还是那一句话,可以猎杀,但要有正当理由,不可为了眼前的名利而变成遭天谴的屠夫。” “去吧,去放手一搏,去阳光灿烂处走出通天之路,去让这十方天地看看我星云宗弟子的风采。” “出门在外,弟子的凝聚力超越一切,只知计较个人利益,而松弛团体的弟子,我星云宗不需要。” “一座山的伫立,一个宗门的诞生,一片广袤的天穹,无边的深海,靠的从来都不是一粒土,一个人,一朵云,一滴水;而是千千万万的聚土成山,众志成城,凝云为天,百川成海!” “天骄山,叶楚月何在!” 最后一声,似若平地惊雷。 楚月往前踏出一步,神色凝重,双手抱拳道:“弟子在。” “外出历练的数百弟子,本宗主都交给你了,到时,给本宗主一个不走的带回来。” 楚月愣了愣,旋即高声说:“是!” 声如钢铁,不似往日玩笑。 星云宗,在她心中有了分量。 虽有妖邪作祟,但大部分的师兄弟,都是美好的,可爱的,是积极向上的,是让她想要守护的。 石子阳细细思索着个中意味,当即计从心起,恶向胆生,觉得弄死一些人,责任就在于叶楚月。 谁知左:“带不回来也没关系,世上的每月每日,每时每刻,都有人死。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富贵既在天,个人生死抛脑后,岂能靠一个新入宗的弟子。” 石子阳:“……”这宗主咋的不按套路出牌? 左天猛丢出了一枚闪耀着青绿光芒的灵石,散发出了草木香气。 众人心下大惊。 本元灵石! 衍生于元神之力。 在楚月手中,可作为宗主降临,号令群人!! 海神中界的修炼者,跳跃百星武神,突破到了归墟境,就会修炼出星体。 很显然,左天猛修炼的本命星体是草木之源! 楚月接住了左天猛的本元灵石,目光一闪,看来左天猛当真是把她当成少宗主培养了,这次让她带队,也是想考验她,历练她。 少年握紧了清香阵阵的本元灵石,唇边泛起了笑意。 “宗主……”云唤海拱手道:“不可啊。” “九长老此话当真偏颇。”段清欢冷笑:“莫以为自己是人父亲,就可以骑在人头上排泄吧?” 楚月:“……”段师姐圆圆的脸蛋儿朱红水嫩的唇,是怎么说出这等话的? 云唤海眉头紧皱。 他想不通。 这么短的时间里,叶楚月为何能拉拢这么多人。 五长老提着装有公鸡的囚笼过来,笑吟吟道:“此次历练,若是完美的话,表现优秀的弟子,奖励一只神兽。” 此话一出,叫人双眼发亮。 四长老是个老气横秋的小孩。 有着小孩的脸庞和身形,却有着一双妖异的异瞳,说话时,声音难听到连五长老笼子里的公鸡都受不了,“表现最差的弟子,给老夫试验新的毒药。” 众弟子闻言,脸色大变,有些弟子都要哭出来了。 这四长老天天钻研毒药,却研制不出解药。 还说: 一个完美的炼毒师,是不会给人解药的。 弟子们对此,宛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小叶子,他会不会与邪祟有关?”轩辕修问。 楚月:“何以判定?” 轩辕修:“他长得实在是太邪祟了。” 楚月:“……” 以貌取人,要不得。 但也是……话糙理不糙了。 楚月越看四长老天童的眼睛,越觉得像是毒鸠。 随即,观察了龙凤高台的其他长老。 星云宗有十位长老。 最高一位太上长老,在通天楼里守护老祖宗的元神,是星云宗的定海神针。 高台之上,则来了六位长老,还有三位长老或是闭关,或是外出,或是流连青楼几十年不入宗门。 第2275章 三千归墟境,乘星隧苍穹 “叶弟子。” 四长老笑眯眯地道:“老朽看你根骨精奇,天赋绝佳,很适合吃毒。” 少年嘴角狂抽了好几下,方才作揖道:“这样的好机会,还是让给子阳师兄吧。” 无故被点名的石子阳,对这摆了他一道的叶楚月可谓是恨得牙痒痒,几乎要把自己的后槽牙给咬碎了,额头、手背青筋暴起,就连太阳穴都在直突突。 因为这小子,他白白担上了跳进流光海域都洗不清的盗窃罪名,还无端承受了三千淬魂鞭。 每一下的淬魂鞭,都快把他的元神给撕裂了,钻心刺骨的疼痛今日想来都还是心有余悸的。 “行了。” 左宗主袖袍挥动,便道:“集结完毕,通天楼内的星云八部,出来送你们的师弟妹们一程吧。” 在星云宗,修炼到了归墟境的弟子,就会进入通天楼,领悟老祖宗们的心境大道。 这些日子,吃住生活通常都在通天楼内,像是与世隔绝了般,虽同在宗门内,却与星门宗的大多数弟子们形成了两个世界。 通天楼,莫看只有这耸入云霄的古老恢弘楼阁,实际上,楼内别有洞天。 正所谓,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这一楼自然是包罗万象,十千大道! 因而,生活在通天楼的归墟境弟子们,俗称是星云八部,真元境以上则被称之为神通领域。 他们都是是宗门的根基,底蕴,顶天的柱! 却见左天猛一声话下,道道流星般的光,自楼阁的窗棂之间掠出。 乍眼看去,好似群星璀璨划过天际般,是浩瀚且震撼的景色。 星光汇聚为光云,每一个星云八部的归墟境师兄姐,都立在星云之上,布满了苍穹四方。 这一刻,楚月真切的感受到了海神界十大宗门之一的底蕴! 能进入前十的宗门,绝非有水分,都是实打实的浑厚! 三千归墟境,乘星隧苍穹。 白日不见天,只闻望舒来! …… 那可是,三千归墟境啊! 饶是楚月这般淡然之人,也被深深地刺了下。 大道无边,学无止境。 谁也不知,武道的尽头会在哪里,是人皇道,仙道,天道,亦或者是神道! 少年仰头望天,满目都是星芒流光,直奔入心灵的至深处。 最后,她笑了,眼里是一片坚定。 左天猛则仔细地观察着少年的神情变化。 那一刻,少年不似从前的吊儿郎当,玩世不恭,她收起了那一副流里流气,她眼里有光。 左天猛似而想到,或许,星云宗的每一个人,都没见过少年的真实模样。 他想,他会见到的,星云宗会见到的。 楚月看到三千归墟境后,才知道左宗主属意他为少宗主,是怎样的任重而道远。 星云八部之首,北星部的大师兄,并指于眉前,而后一挥,指尖燃起了一簇星云光火。 “同宗的师兄弟们,星云八部盼诸位凯旋,在此为师兄弟们开路!” 师兄姬如雪白发飘飘宛若仙人,指尖火焰窜了出去,无数归墟境足下的星云光火汇聚一体,宛若凌厉的刀剑撕裂长风,切割开空间,形成一道星云之路。 上连彼岸苍穹,下衔召集广场! 左天猛的声音,在楚月的神识里响起。 “惊呆了吧,少年?” “……?”楚月无奈至极,她刚酝酿好的澎湃心情,那就被宗主的话给击退了。 神识之内,左天猛继而含笑道:“五十星往上的修炼者,就已很强大了,而归墟境之上,更是不得了。若十大宗门闹了矛盾,归墟境以上的修炼者们全部出来战斗,那等声势浩大,能将宗门之地夷为平地到寸草不生,蛇虫不来。” “因为,自宗门开创来,就有宗门契约,特别是十大宗门。” “平日里执行任务,都得是归墟境以下的弟子。” “归墟境往上,都是宗门的底蕴。因而,十大宗门大部分的归墟境弟子,都会进入宗门设下的修炼之地,废寝忘食的修炼。因为,只有他们强大了,宗门才不会倒下。他们强大一分,宗门就更有底气立足。” “少年,人生或是胎死腹中,或是短暂十几载,或是数万年的寿元。” “去走你想走的路,做你想做的事吧,去无所顾忌的大干一场,只要你不伤天害理,只要你不违背本心,星云宗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 听到这里,楚月抬起微颤的眼帘,看向了龙凤高台的左天猛。 “是神通楼在守护你们,也是你们在守护神通楼。” “少年,跑起来吧。” 左天猛的话,让楚月想起了记忆尽头的一种病。 在那个新星文明的世纪里,这般人都被称之为中二病。 但不知为何,楚月将左天猛的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 “叶大哥。” 星云之路上,卿若水回头喊道。 只剩下最后一个楚月了。 楚月并未说话,而是朝苍穹四方的三千归墟境师兄姐们作揖颔首。 她行了四次礼。 来自于一个宗门晚辈的虔诚。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自己最热爱的宗门。 知遇之恩,楚月不会忘记。 而这一刻,四方天穹的师兄姐们怔了怔。 为师兄弟们开路,不算什么新鲜的事儿。 宗门并未有成文的规矩,需要给星云八部行礼,通常便不会做,也不会想到这里。 姬如雪笑了笑,眼里烁着明亮的光泽。 他衣袍翻飞,玉立于云霄之巅,仿若来自神邸,有着最纯净的笑容。 最后,楚月踏上星云之路。 “少年,星云宗等你归来。”左天猛道。 星云之路消失的刹那,左天猛的神识里,出现了少年无赖的声音,“左天猛,你吵死了。” 左天猛:“…………”大胆,小小少年,岂敢直呼宗主的姓名,还不把他的苦口婆心当一回事。 末了,左天猛后知后觉想到什么,那是个心惊肉跳呼吸急促。 神识传音,在各界各地都不算什么新鲜事儿,但通常来讲,只要实力高强的那一方,才能给对方传音啊。 他若没记错的话,那小子貌似只是个十星武神境? 左天猛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第2276章 星云宗云羽,收到请回复 少年,你还有多少秘密? 左天猛绞尽脑汁,最后眼神深沉地望着星云之路消失的方向,心中祈祷一个不少地回来。 他从不信佛,但自从当了宗主后,就在宗主大楼的后面建了个寺庙,还请了个僧人在里面坐镇。 之所以不请佛家大师,则是因为价格太贵了,左天猛舍不得。 啊不对,佛家不谈钱,谈缘,怨他与那些个大师没有缘分。 召集广场之上,云羽憎恨地看着前方,仿若与那空气有什么血海深仇般。 这些日子里,她明显能够感受到云芸对自己的冷淡。 此去忘忧城,叶楚月和云芸的关系只怕会越来越好,而作为兄弟三人里最小的她,反而像是个外人了。 云羽咬牙切齿,眼神晦暗不明,面庞虽还是白嫩的,却多了一点阴翳扭曲感。 她不明白,左宗主为何会跟那没脑子的大长老一样,对流光海域来的叶楚月青睐有加。 “不急,来日方长,徐徐图之是正道。” 她在脑子里念叨,随即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眸子时,恢复了以往的水嫩清明,眼神澄澈的如山间最干净的溪水。 “云羽小姐,昨日东门外的那只土灵兽,是你救的吧,你可真好啊。”一名青年感叹道。 “积德行善之事,说不得好与不好,是我的本分,这一切,多亏了家父家母的教导。” 她在竭力挽回自家父母最近因叶楚月而变臭的名声。 云唤海和山月夫人看着云羽,欣慰地点了点头,心情都跟着好了许多。 一会儿后,一粒青光绽放在召集广场,极致怒放成了青莲模样。 青莲花瓣凄美凋零的刹那,传来了愠怒的声音: “星云宗云羽,你欠神丹阁的五百聚元丹,究竟何时还来?今日再不还的话,从明日开始,每日都要收取一百聚元丹的利息。” 云羽呼吸急促,咬紧了牙关,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她竟忘了这一件事。 她解释道:“抱,抱歉,打扰到诸位了,是我先前救阿兄心急便赊了聚元丹。” 又一道青光绽放,花瓣凋零,随即冷冰冰的话音: “星云宗云羽,华清宗陈野给你还了一枚聚元丹,并托神丹阁转告于你,日后莫要纠缠他了,他要守身如玉给自己未来的妻子。” 云羽脸色煞白如纸,这字字句句宛如五雷轰顶轰然间全都砸向了她。 “星云宗云羽,星云宗云羽,收到请回复。” 青莲又绽。 声响再现。 云羽眼睛发红,眸光颤动,恨意满腔,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偏偏那青莲跟不要钱似得传声:“星云宗云羽,收到请回复。” 无可奈何的她,颤着纤长的双腿走到前方,伸出手接过一片青莲花瓣,捏碎时传声说道:“知道了。” 至此,神丹阁青莲传音的轰炸,方才消失不见。 云羽蓦地看向了苍穹,看向那一道白如雪的身影。 他屹立于天边,就连风都在温柔地抚过他的眉间。 他清冷如月,炽烈似阳,那淡淡的傲气,拉开了与世俗庸人的距离。 …… 天骄山巅,阿莲负手立于边沿,俯瞰着召集广场。 她回头看去,小八走来,给她披上了一件披风。 阿莲问:“不讨厌我?” “讨厌。”小八如实相告,并解释说:“但你是公子的贵客,公子是天骄山的天,也是奴婢的天,公子不在,奴婢会招待好你。” 阿莲皱了皱眉。 “那,恨我吗?”她问。 “不恨。” 小八说:“但我曾经很羡慕你,羡慕你有若水公子的爱慕,但不要紧啦,我也有公子,虽然公子不爱慕我,但已经足够了。我要去修炼了,等我以后,我要保护公子,保护天骄山。” 少女的心思很纯粹,是不含杂质的干净,是一条直线通人生坎坷。 阿莲抓住了她的手。 很冷。 刺骨的冷。 阿莲皱了皱眉,把披风盖在小八的身上,并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了个暖宫石塞进了小八的掌心。 “关心别人前,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阿莲脸色隐隐不对劲,说罢,快步回到了红鸾院子里。 关上门的瞬间,她的脸色已经白到不行,汗珠狂溢而出,心跳疯狂地加速,如打雷般一下一下的。 她慢慢地跪了下来,双手死死地扣着自己的太阳穴,甚至都扣出了血来。 元神内,弥漫开了血气。 邪祟在啃噬她的元神。 痛,好痛啊。 阿莲犹如溺水之人,泪水从眼尾没入了发里。 当初,她发现石清莲的毒鸠,进了卿若水的颅腔啃噬卿若水。 卿若水对此并不知情,而且此事并无解药,卿若水又要依靠凌云山石家。 她万念俱灰时,在灰烬里诞生了新的希望。 是的,她把自己的元神剜了。 她还特地口服了许多邪气之物,就是为了吸引邪祟。 果然如她所想,卿若水把一半的元神给了她,邪祟也被吸引进她的脑子里了。 每隔一个月,她都要生不如死的痛苦一天,清晰地感受邪祟自元神而生,化作毒鸠啃噬着她。 她泪眼婆娑的躺着,张着嘴出气,抬手伸出,似乎想要抓住从窗外折射进来的光。 ——若水,若我死在天骄山,就把我葬在十长老的身边吧。到了地下,我会跟他说,他有了许多新的徒弟,他在海神界已经小有名声。 “嘎吱。” 屋门推开,小八看见痛不欲生的阿莲,连忙跪下来把人扶起来,吓得眼泪直流,“阿莲小姐,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 “我去找宗主,找大长老,阿莲小姐,你挺住。” 阿莲攥住了小八的手腕,靠在小八的怀中,咬字很重地说道:“不要去,不要让任何知道,会给你家公子带来麻烦的。” 小八六神无主,“阿莲小姐,我该怎么帮你,我要怎么做。” “让我靠靠就好,陪陪我,谢了。” 阿莲的睫翼、瞳色、眉毛,都变成了血红的颜彩。 嘴唇和皮肤,却是白到毫无血色。 “好,好,小八陪着你。” 小八泪流不止,紧紧地抱着阿莲。 …… 却说踏在星光之路的卿若水,眉头皱了皱。 楚月问:“怎么了?” “有点心慌。” 第2277章 放手去博吧少年 “心慌?”楚月眸光一闪,敏锐地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心慌,是今天才有的吗,还是以前就有?” 卿若水摇摇头,狭长清澈的眼眸浮上了几许雾色,沉吟了会儿才回:“每个月,都会心慌一次。” 楚月再问:“若水,这样的心慌,是发生在你割裂元神前,还是之后?” 这番话问的卿若水默了默。 他紧皱着眉头,似有什么要破冰而出,隐隐想到什么似得。 随即,沙哑着嗓音出声:“是之后。” “元神相连五脏六腑,最通心脏,你曾失去半副元神,有心慌之状很正常。不过,你已将那些聚元丹全部吞噬,又锻本源之体,不仅恢复到巅峰时期,甚至还比以往更强。元神恢复完整后,你今日的心慌,相较以往,是否减轻了点?” 最关键的问题就在这里。 心慌不可怕,可怕的是有规律性的。 若是因元神而引起的心慌,在元神回到饱和的状态后,心慌应当有所减轻。 卿若水的面色透着苍白回道:“并无减轻。” 楚月眯起了黝黑的眸子,手中本源扇优雅而晃,俊美的面庞浸满了冰霜寒气。 元神一分为二,相连于心,若问题不出在卿若水的这里,那就是出在……阿莲的身上了。 阿莲自从入住天骄山,种种迹象差强人意,就连罗婆婆对她都多有抱怨。 卿若水也渐渐发现阿莲与从前的不同,虽偶有烦闷,郁结于心,却从未想过放弃掉一路相依为命而来的阿莲。 这般想着,阿莲倒像是刻意而为之,让人合情合理的讨厌她,冷淡疏离她。 楚月忽而问道:“你还爱阿莲吗?” “爱。”卿若水一如既往,回答的干净利落,从未有过半分的拖泥带水。 他捂着左侧心慌的胸膛,面色苍白地望向楚月,虚弱地道:“叶大哥,我知道这段时间阿莲有许多不好之处,给天骄山带来了麻烦,我会想办法弥补的,还请大哥不要讨厌她。她若做错了事,歪了心思,我会帮她扳正。” 楚月浅浅一笑,扇子在卿若水的肩头一砸,“说的什么屁话,你既喊我一声大哥,天骄山空荡荡多住几个人又何妨,正好我还能在宗门那里多捞一个人的钱,何乐而不为?我之所以问你,是想告诉你,放手去博吧少年。” 说到最后,少年自我享受地眯起了眼睛,终于明白了左天猛为何滔滔不绝中二病,其实偶尔来一次非但无伤大雅,还怪有意思的。 却说神农之力顺着卿若水肩膀上的皮肤纹理以及细小毛孔进入了武体之中,似不羁野马横冲直撞浸入了卿若水的心脏,逐渐减轻了心慌感。 残余的神农之力,被元神和本源之气贪婪地吸收。 与此同时。 天骄山红鸢院内,靠在小八怀里的阿莲,正在啃噬她元神与心脏的血色火焰和毒鸠,动作都慢了下来,阿莲所受的痛苦也在相应地减轻。 原来锥心刺骨泣血之疼的她,缓缓地睁开了发颤的睫翼,轻抿紧了削薄的唇,眼里流露出了一丝疑惑之色。 以往的每个月里,毒鸠噬心之痛,都要折磨她一个昼夜才会慢慢减退,而非像今日这样,才一会儿就开始消退了。 阿莲百思不得其解。 …… 星光之路。 段清欢带着一伙人来到了楚月的身边。 “叶师弟,你的兵器也是扇子吗?”段清欢问。 楚月看了看手里的本源扇,轻轻点头,“算是。” 她的兵器很多。 沧溟弓,护国神刀,碎骨战斧,饮血剑…… 但这些都是属于下陆楚帝的兵器,不适用于星门宗的“莫漂泊”。 而且她的兵器放在下陆是一等一的巅峰存在,但纵观海神界,如沧海一粟之渺小。 诚然,在封闭兵器的这段日子里,楚月也没嫌着。 她将本源之气都灌入了自己的兵器里、十万阴鸦里,当初每次被淬魂鞭猛砸的时候,兵器和十万阴鸦都得跟着享受极致的酸爽。 除此之外,十万阴鸦每日都得在元神空间里跑圈。 唯有那把护国神刀(青焰刀),楚月始终没舍得灌入本源之气,承受淬魂鞭的苦。 里面,有曾经凌天大陆的女武神谢青烟。 至今为止,楚月也忘不掉九万年前鬼森相逢的陌生女孩,以及九万年后祭刀的女武神。 楚月神色微收,眸底深处翻涌起了惊涛骇浪般坚定的斗志。 帝域大陆的和平来之不易,她绝不会让任何人以任何出师之名去摧毁她的故土! 师兄章瓷走来,笑着说道:“清欢师妹,你又在糊弄人了,你们两都以扇为武,但概念能一样吗?叶师弟,莫听清欢师妹的忽悠,她那哪是扇子啊。” “章师兄,不许你在师弟面前污蔑我!” 段清欢跺了跺脚,面色泛红,一怒之下手中元力大绽,掌心攥着的粉色扇子凌厉地挥向了章瓷。 粉扇带起阵阵狂风,落下之际,却见光芒涌动,元力噼里啪啦的作响。 扇子骤然变成了一方巨大的粉色斧头,刃片还在闪烁着寒光。 章瓷身如流云清风,轻松一躲,还对着楚月摊手,无奈道: “叶师弟,看见了吧,莫要被清欢师妹的表面给骗了,她可凶残得很呢。” “章瓷,吃老子一斧!让你污蔑老子!” 段清欢怒不可遏,又一斧头砸向了章瓷, 章瓷侧身再一躲,哄小孩般说:“好了,清欢师妹消消气,莫要闹了。” “哼。”段清欢收回扇子,走到楚月面前,怒指章瓷,“叶师弟,他欺负我,快拿出天猛宗主给你的本元灵师把他给噶了。” 章瓷玩味地道:“师弟莫要看她天真无邪好相与,实则是贪图你的皮囊,师弟可要好好守着自己的身子,别被清欢师妹夺了清白。” 楚月:“……”星云宗的师兄师姐,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忘忧城到了。”云芸说道。 登时,弟子们的注意力纷纷被忘忧城给吸引了去。 章瓷和段清欢也不在嬉戏打闹,两人的脸庞俱都浮上了凝重之色。 第2278章 宋步驹,吃你爷爷一斧 “叶师弟,忘忧城甚是凶险,非良善之地,你可莫要到处乱走,会很危险的。” 段清欢皱眉道:“等会儿你们三个都跟着我。” “那就劳烦师姐了。”少年咧着嘴笑。 星光之路,直通忘忧城。 在海神界,有许多的杂乱之地。 这些杂乱之地与流光海域不同,流光海域的修炼者遭人鄙夷,轻贱。 但类似于忘忧城的杂乱之地,却是叫人心生恐惧。 宗门协会和十大宗门所率领的地方,统称为宗门之地,范围虽广袤,却不及整个海神界。 因而,海神界内有怪异的兽族,有四处横行的魔修者,像忘忧城所在的杂乱之地,被称为忘川! 九霄流云垂挂,日月同天无边,似与阎罗神仙并且,只因海神有忘川。 忘忧城,就属于忘川地界的一座城池。 这里,杀戮如屠夫,血腥伴风起。 宁夙在楚月的身旁,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是天骄山三兄弟里实力最弱的一个,也是头一次代宗门执行这般重要的任务,他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至少不该给两位兄长和地下九幽未曾谋面的师父丢人现眼! “不仅有十大宗门的人来抢夺魔神兽,还有许多魔修和兽人。” 章瓷认真地道:“还是那一句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小师弟,宗主是有意你为少宗主,但你也要清楚,凡事不可贸然激进,更不能逞一时之勇,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章师兄所言甚是。”段清欢道:“你啊,虽是天骄山的首席长老弟子,但按照入宗门的时间,是我们这些人所有人的师弟,包括你那位叫什么林素的三弟。” “段师姐,在下名为宁夙。” “好的,林素。” “。” 宁夙蔫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什么,好奇地问:“章师兄,段师姐,既然忘忧城这么危险,宗门何不让星云八部乃至于是级别更好的弟子出来抢夺魔神兽呢?” 段清欢回答道:“且不说十大宗门归墟境的契约,忘川也不是吃素的,武神境弟子只是历练罢了,若是出动归墟境,那就是战争了,是宗门之间的战争,也是名门正道与忘川、兽人等族的战争。十大宗门,都有归墟境,不能随便损失,忘川强者,最高级兽人,他们都很聪明。小打小闹无所谓,闹大了形成战争,对海神界有害。” “是因为上界吗?”楚月问道。 段清欢看着少年的眼睛划过一道清亮碧透的光,旋即点头道:“下陆之凄惨,你我有目共睹,但按照上界这样的突破渡劫,下界的大陆们还能维持多少个日月。九万年前,下界的大陆是密密麻麻的,现在零零星星地散落,相信距离灭亡也不远了。” 宁夙问:“我们怎么不帮帮下陆?” “帮,怎么帮,海神界亦是自身难保,只得各扫门前雪,不去沾染他人是非。” 段清欢叹气:“你以为上界当真对海神中界有所留情吗?不,在他们眼里,我们和下界,和砧板上的鱼肉并无区别,只是我们还能挣扎一二,下界不敢罢了,可我们所有的力量都已削弱,就连挣扎的资格都没了。” “居安思危,是海神界每一位修炼者都该时刻谨记的生存信条。” 章瓷想到上界,眼底翻涌着刻骨的恨意。 楚月不由多看了眼章瓷,而后把重心放在了忘忧城上。 十条星光之路,从苍穹落进了忘忧城内。 华清宗、钢铁刀宗等人也来了。 让楚月惊喜的是,屠薇薇和萧离也一并来了忘忧城。 许久未见,这两人竟都突破了十星武神境。 但很显然的是,除了皇甫陨,其余弟子都是三五成群的,像是避如洪水猛兽般,刻意远离屠薇薇二人。 对此,她们早已习惯到不以为然,亦是波澜不兴,只是在抬头看到远方星路之上的少年时红了眼。 少年身侧围聚着许许多多的人,除了她们认识的宁夙、卿若水外,还有一群陌生的面孔。 他们热情洋溢,把少年当成儿子来宠,将她围着生怕受旁人欺负似得。 见状,屠薇薇二人又眉眼含笑,心里多了几分欣慰。 许是为了不让少年担心,他们竭力地咧嘴笑着,咧到唇部都有些累了。 “在钢铁刀宗一天到晚板着个脸,怎么见了外宗的弟子就喜逐颜开,收起你们的廉价样吧。” 一名青年鄙夷地道。 青年名为宋步驹,三十五星武神境,钢铁刀宗的长老弟子。 宋步驹说话尖酸刻薄的同时,上下打量着屠薇薇,眼神最后停落在了屠薇薇的胸部上,随即眯了眯眸子。 屠薇薇的身材一向傲人,凹凸有致的曲线是宽敞地宗门袍子都遮不住的。 前些日子,宋步驹对他殷勤有加,让爱慕宋步驹的女师姐们恨红了眼,背地里暗骂屠薇薇是塞了东西的,还说屠薇薇的猫瞳不是正常人,一看就是个妖女。 屠薇薇深知宋步驹并非正人君子,自不会与此人有染,却也让爱而不得的宋步驹因爱生恨。 若非皇甫陨和其师父护着,屠薇薇、萧离两人可谓是寸步难行,好在苍天诚不欺她们。 她们知晓楚月定会来忘忧城,特剑走偏锋,另辟蹊径,每日都去偏远之地引雷,再转化为太极雷。 因而,她们走修炼者们都唯恐沾染的雷修,以此来突破十星武神境。 “叶师弟,那俩人你认识?”段清欢问。 楚月还没说话,宁夙先一步道:“都是我叶大哥未过门的妻子。” 闻言,楚月差点儿从星云之路给刷下去。 她横了眼,旋即冷冷地看向了对面星路的宋步驹。 肉眼可见的是,她的阿离和屠师姐受委屈了。 皇甫陨眉头紧皱,正要与宋步驹理论。 就见这时,罡风四起,骤响爆破之声,段清欢脚掌踩地飞掠而去,双手举着斧头就朝宋步驹砍去。 “宋步驹,老子砍死你个狗娘养的王八羔子。” “吃你爷爷一斧!” 倏然间,楚月、屠薇薇、萧离端的是三脸石化,默契极致地呆滞。 第2279章 刀宗白翘,蓝莲异火 两条星路之上的云端,暗色天穹无边无际,渐晕开血色的颜彩。 似有大风起兮,血雾封天。 苍穹巅,少女粉色衣裙绽放到极致宛若花朵儿,那巨大的斧子所带来的威压与粉嫩的颜色似是天差地别。 段清欢当真到了钢铁刀宗星辰之路的上方,连人带斧的往下落。 宋步驹等人瞬间一哄而散。 “嘭!” “咔嚓。” 斧头切断了宋步驹扬在空中的几缕发丝。 段清欢半跪在地,半面斧刃都深陷进了星路之中。 她扭头凶冷地瞪着宋步驹,“没种的东西,你躲什么躲,刚才不是挺嚣张的吗?” 一名钢铁刀宗的师姐带着几人站在了段清欢的面前,不悦道:“段清欢,你够了,这是我钢铁刀宗的星路,还请你不要无理取闹,否则我等对你也不客气了。” 刀宗师姐白翘,六十五星武神境,一把血色断骨刀,威风凛凛震八方,身穿白似雪的裙子而立于星路,眉目凛凛似染雪,霜寒之气浑身散开,眸底有滔天之怒迸发出! 怒火弥漫的刹那,白翘一身雪裙骤成血色,衣袂翻飞之际有凤鸣声荡起。 段清欢显然不是白翘的对手,她也算是孤身入敌营,但她丝毫不惧之。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歪着头看向锋利逼人的白翘,戏谑地道: “适才你家弟子羞辱同宗师妹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位白师姐出来主持公道,我呸!虚伪!” “段清欢!” 白翘眉心狂跳,青筋隐隐,怒色如燎原之火疯涨。 “且不看看我家叶师弟,爹不疼娘不爱在海域流浪了十几载,我们都把她当儿子似得,哪像你们,惯会欺负自己人。” 段清欢手中的斧子瞬间变小无数倍,她将其别在了发间,而后双手环胸,毫不怯弱地看着白翘。 屠薇薇:“……” 萧离:“……” 楚月:“……”她虽然知道这件事清欢师姐很着急,但是师姐先别急…… 白翘眉峰压低,盛怒之下一挥手。 六十五星武神元力施展开来。 凝聚为一团蓝色焰火撞向了白翘。 卿若水低呼:“异火,蓝莲业火,清欢师姐危险!” 楚月眸光一颤,攥紧了扇子,聚在元神里的本源之火蓄势待发。 段清欢依旧是两手环抱在胸前,戏谑挑眉,不为所动,平静的望着赫然出手的白翘。 铺天盖地的蓝莲业火冲她而来,火焰之炽烈似欲断筋焚骨,瞬为灰烬! 就在此时—— 段清欢身后掠出了十几道身影。 星云宗大师兄赵浮沉,武神气力形成十几道龙卷之风。 明少侠龙袍猎猎作响,无数道龙气似离弦之箭,往前狂冲而去。 石清莲周身绽放开朵朵白莲,汇在手中形成一把雪莲剑! 云芸双剑出手,斩天裂地。 此外,还有许多道身影,都算是星云宗的强者。 而混迹在里面的,还有个十星武神境。 少年红衣着身,风华绝代,掠到空中还不忘摇了摇扇子,那等姿势,像是故意装帅般,看得人直呼辣眼睛,却也不得不承认少年生了一张好脸,连十大宗门美人榜上的女子们都甘拜下风,略有逊色。 十几道武神气力交合在一起瞬发,碰撞到了白翘的蓝色火焰,各自化作烟花灰烬而落。 段清欢在这灰烬之中咧着嘴笑,“白翘小姐,真当我星云宗都是一群软柿子?” 这会儿,钢铁刀宗的人都围在了白翘身边,随时出手。 白翘眉头紧蹙,不耐烦地看着段清欢。 若是动手的话,钢铁刀宗肯定略胜一筹。 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接下来的重中之重是忘忧城,此次魔神兽他们势在必得,怎能在星云宗的手里损兵折将? “段清欢,你究竟要怎么样?”宋步驹懊恼道。 十大宗门里,谁不知道这段清欢是个疯子。 不! 准确来说,是一条疯狗。 情愿咬碎掉自己的狗牙,都不会松口的疯狗! “明人不说暗话,我要你为你方才的无礼道歉。”段清欢道。 “给你道歉?” “你还不配,给她们二位道歉。” 段清欢抬手一指,便是屠薇薇和萧离。 “你做梦。”宋步驹呸了一声。 打死他都不可能给那两个人道歉,若真是如此,往后还如何在宗门立足。 他就不信星云宗真的要因为这荒唐莫名的理由而跟钢铁刀宗大开杀戒。 难道星云宗来忘忧城不是为了魔神兽? 好笑至极! 楚月悬浮于空,眉头紧皱起。 段清欢为屠薇薇和萧离说话是好事,但屠薇薇二人只要还在钢铁刀宗,就会继续受委屈。 若知今日之事,她当时定然会让屠薇薇二人陪自己一同去星云宗。 奈何那会儿她无先知之能,只当星云宗是龙潭虎穴,而钢铁刀宗能好些。 “马上宗门协会的人都要来了,你们就这样耗下去吧。”段清欢坚决地道:“只要宋步驹不肯道歉,这忘忧城,你钢铁刀宗就不能随随便便的进。” “道歉!”白翘喝道。 “大师姐!”宋步驹咬牙,心有不甘,眼睛瞪红。 白翘眉峰微皱,“事情因你而起,怪你口无禁忌,出言不逊,而且你给同宗师妹道歉,一句话的事,你道是不道?” “我道!” 宋步驹咬着牙走向屠薇薇、萧离二人。 短短几步的距离,脑子里已经滋生出了许多阴暗的想法。 最后,他作揖颔首道:“两位师妹,实在是抱歉,方才是师兄做的不好。”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二人不怪师兄。”萧离淡声回。 这般回话,把宋步驹气得脑子发热,怒火噌噌。 他压低了嗓音威胁道:“你们两个,莫要得寸进尺,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们。你们知道的,我表哥是归墟境的强者。” “啪嗒。”扇子合拢之声响起。 少年临风而站,红袍翻飞之际,挑眉说道:“宋公子,在下略知医术,略懂面相,叶某瞧你面色,宋公子你怕是有血光之灾,命不久矣啊,不如在我这买点辟邪的东西保保平安?” 第2280章 做人,不要太宋步驹了 宋步驹怒然不已,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楚月。 一个十星武神境,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岂敢也跟着来羞辱她。 “你什么东西,什么境地,岂敢放肆!”宋步驹扯着嗓子大喝。 只闻少年长叹了一声,无奈的笑着摇摇头,而后站在赵浮沉、明少侠等人之间,抬起下颌傲视一切地瞅着宋步驹,扬声说道:“吾与几位师兄平均下来有四十星境,你说我什么境地?” 宋步驹:“……”他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段清欢听到这话都傻眼了。 萧离眼里浮起了浅浅的笑意。 屠薇薇哪管那么多,嘴角上扬就是。 她看见痞里痞气的小师妹和哑口无言的宋步驹就是高兴,就是他娘的痛快。 曾经何时,她意气风发,一把血杀刀斗战群雄,凭什么来了钢铁刀宗就什么都不是? 她会证明给那群瞧不起她的人看。 她屠薇薇,日后会成为整座海神界的霸主! 等到那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宗门协会来人时,恰恰好就听到了少年的“豪言壮志”,都被那一套歪理邪说的平均论给惊掉了双目。 他们头回听说,还能这么平均的? 宗门协会的执事长老摸了摸鼻子,又捋了捋胡须,与身边的楚凌说道:“老夫与楚凌公子平均一下,也算是上界人了。” 楚凌:“……”他严重怀疑这位执事长老的靠谱性。 宗门协会的人,都浮在天穹,乘在了云上。 “钢铁刀宗,星云宗,你们在做什么?!”协会之人暴喝了一声。 “在讨论宋步驹公子的命数。”楚月一本正经地道,把协会之人给噎住了。 宋步驹恼羞成怒,抱拳告状道:“诸位协会阁下,还请替我做主,这叶楚月她咒我短命。” 楚月执扇作揖:“实话实说,何谈诅咒,按照宋公子的说法,这天底下的医师和神算师,若是遇见病人不治,预见不好之事就都是诅咒了?此等歪理谬论,只要是正常人的脑子都说不出来,宋公子你但凡心疼一点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神算师,尊重一下救死扶伤不顾己身的炼药师们,你都说不出来这么冰冷恶毒,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的话。宋步驹,你太自私了,我为海神界十大宗门能有你这般自私自利的弟子而感到羞愧,而感到愤怒!” 一番话下来,说得宋步驹都懵了。 这叫什么事? 明明是叶楚月诅咒他短命,怎么就扯到了他不在乎炼药师和神算师? 段清欢瞅着近在眼前的少年眨眨眼睛,旋即捂着嘴憋笑憋到嘴角狂抽抽。 赵浮沉、章瓷以拳抵唇,干咳了几声。 明少侠头戴龙冠,身穿百龙袍,眉头淡淡一蹙,眸色浅浅地扫过了少年,心内长叹了一声。 常言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他终于也遇到了让他有压迫感的人。 在俊色方面,此子,不容小觑。 但,明少侠相当的有自信,毕竟,他可是被龙非烟公主夸赞过的人,岂是寻常之流能相提并论的。 明少侠思及此,仰头“哈,哈”了两声,忽而发现四方的视线都到了自己身上,便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道: “叶师弟所言甚是,做人,不要太宋步驹了,自私自利无可厚非,但宗门弟子,尤其是十大宗门弟子,隶属于名门,享受着正道资源,和无数人的敬仰,就得承担相应的责任。要心怀大义,也要敬畏医师和神算师。宋步驹,当着宗门协会诸位阁下的面,你还要死不悔改吗?” 明少侠、叶楚月师兄弟两人的嘴啊,一个比一个会说,天花乱坠的,让人听得迷迷瞪瞪,好似很有道理的样子,但在宋步驹眼里就都是狗屁不通。 莫名其妙顶了这么大的一口锅,谁还能凝神静气的笑脸相迎? 执事长老的眉头宛若打了死结。 他当然知晓事情的起因没这么简单,但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意义的鸡毛蒜皮之上。 “道歉。” 开口说话之人,并非协会执事长老,而是楚凌。 宋步驹眉峰一抖。 白翘抬眸,远远地望着楚凌。 这是她第三次见到这个男人。 第一次在天梯下的血海。 当时,她执行宗门任务,前往天梯血海,看见一个血淋漓的人从天梯掉了下来。 青年躺在红色血海无声地笑着,最后御剑而去。 第二次在钢铁刀宗。 她回到刀宗之后,就看到了苍穹的海市蜃楼,带来了流光海域之景。 如今,是第三次。 宗门的长老说—— 他叫楚凌,是来自上界大楚的贵公子。 大楚在上界,虽不是什么响当当的存在。 但于海神界而言,是天神,是高高在上的仙灵。 天穹,云上。 执事长老见宋步驹还在发呆,便吹胡子喝道:“没听见吗,楚凌公子让你道歉!” 宋步驹哪还敢反驳。 楚凌,那可是真元境的强者啊! 他咽了咽口水,忙低下头道歉。 沉默了一会儿,宋步驹仰起头迷茫地看着楚凌,“道歉?跟谁道歉?道什么歉?” 白翘被宋步驹的愚蠢气到无言以对。 若非这人生得还行,又在武道天赋上有些天赋,还是归墟境师兄的表弟,她还真不想把这厮带来。 楚凌沉声道:“给神算师和炼药师道歉。” “哦。” 宋步驹弯腰低头,“我对不起神算师一族和炼药师一族,我不该……” 宋步驹咬字了好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不该干嘛。 明明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到如今还真成跳进流光海域都洗不清的冤屈了。 执事长老见事情处理完毕,便道:“忘忧城这段路程的地下,浊气太多,莫要再惹是生非,与老夫向前去,切记,永踏星路,等过了浊气再远离。浊气凶猛,能瞬间把人吞噬,不可掉以轻心。” “是!”众弟子抱拳。 楚月看了眼屠薇薇二人,而后与众人回到了星云宗的星云之路。 段清欢勾着她的肩膀说,“叶师弟,你是我见过最会说话的人。” 楚月权当师姐夸自己了。 忽的,“簌簌”之声响起。 便见萧离从星云之路摔了下去。 一直留意那边动静的楚月,看到了宋步驹的小动作。 “阿离!!”屠薇薇歇斯底里地大喊。 楚月踏步而出,背后生出了一双火色羽翼,她毫不犹豫的冲出星云之路,一头栽进了浊气里面。 就在所有人都留意萧离和楚月的时候,白翘眉峰一挑,手下元力绽放,屠薇薇也顺风掉了下去。 好巧不巧的是,偏偏被楚凌看到了这一幕。 楚凌狠狠地皱紧了眉头。 随即,低头凝视着深浓的浊气。 不知道为什么。 他有点闷得慌。 一想到那少年会死于浊气,他就于心不忍,胸腔如覆巨石般沉闷。 第2281章 太极神通可吞天,古来万象生两仪 楚凌只见过这三年三次,回回都是不一样的感觉。 少年,是特殊的存在。 他几乎下意识地往前,欲要出手救那少年于水火之中。 可在即将掠出的关键时刻,楚凌找回了理智,也逐渐地冷静了下来。 他不想碰浊气。 浊气,一旦沾染,是洗不干净的。 归墟境以上的修炼者会如大火下的灰烬消失殆尽。 但归墟境往上,虽不致死,元神却会被污染掉。 楚凌还是一名元灵师呢,岂能被污染元神。 那少年,左右不过是萍水相逢,不过是都见了几面,又能如何? 思及此处,楚凌内心深处松了口气的同时,薄唇紧抿出冷酷无情的弧度,俊脸也愈发的冷峻,像是覆了秋冬的寒霜般凛冽。 他用那双毫无温情的眼睛,波澜不兴地注视着目之所及的浊气。 “叶大哥!”卿若水毫不犹豫地往前扑去。 石清莲几人合力拦住了卿若水。 “卿若水,你冷静一下,人死不能复生,你做多余的牺牲干什么?” “星云宗已经失去了一个叶楚月,不能再失你卿若水啊!” 她们苦口婆心地劝说。 “大哥……” 宁夙通红了双眼,转眼就已泪流满面。 他在星云之路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到了边沿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跳下。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能与我叶大哥同年同月同日死!” “叶大哥,宁夙身无长进,非天赋之人,且让三弟来陪你下这百转回肠的浊下地狱吧!” 浊气湮灭了他的身影。 “滚——” 下方传来一声暴喝,就见宁夙身体倒飞了出来,在高空划出了个漂亮的抛物线。 宁夙的脸庞,还有个清晰的鞋印! 楚凌眉头微皱。 叶楚月的足,好小…… “若水,你看到了吗?”石清莲红着眼睛喊道:“宁夙都被踹了回来,叶师弟她不想你们陪她被浊气侵蚀而死啊。她临死之前用尽力气踹这一脚是为了什么?醒醒吧,若水!” 卿若水面色煞白,眼睛红得吓人,向来成熟自持的他,竟是热泪滚滚而流。 他摇着头,堂堂八尺男儿哽咽颤声道:“不会的,叶大哥不会死的。”他瞪向石清莲吼道:“她可是叶楚月,是叶楚月啊!” 石清莲被溅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却无比震惊卿若水对叶楚月的感情。 她知道,卿若水是重情之人,却不曾想到竟到了如斯境地! 那是怎样超越生命形成生死羁绊的手足兄弟情? 她不懂。 “叶楚月又如何,叶楚月就不会死吗?她就是前车之鉴,若不是她冲动跳下去,她就能好端端在你们面前好生生地活着!” 石清莲怒吼,反溅回去了一嘴唾沫星子。 卿若水阴沉着一张脸。 宁夙被踹回星云之路时,刚好被段清欢小小的身影给双手抱住。 “清欢师姐。”宁夙哭道:“我叶大哥她要死了。” “放你娘的屁。”段清欢眉头紧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没定论死什么死?” 浊气不知侵蚀了多少人,这是无比正常之事。 掉进浊气,无异于进入了死神的领域。 …… 浊气之底。 楚月冲过风暴,本源羽翼已被浊气冲击的破碎了许多处。 像是堕落地狱的神般,羽翼因护人世而碎裂。 她抱住了无限下坠的萧离,神情温柔而透着微光,破碎的本源羽翼如蝉蛹般蜷缩起包裹着她们二人。 “小月姐姐。”萧离眼眶微红,声音哽咽,“你不该来的。” “我不该来,谁该来?”楚月反问道。 萧离哑口无言,唯有泪两行。 小月姐姐不喜欢她哭。 她便笑,竭力地笑着,竭力地扬起两侧的唇角,尝到了眼泪的味道。 “是我不好。”楚月睫翼微颤,低声说:“我没保护好你们。” 萧离咬紧了牙关。 她和屠薇薇已经够强了。 来海神界短短两个月不到,就接连突破了十星。 钢铁刀宗的师长还行,但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把她们绑在裤腰带上守着。 不行啊。 还要更强才行啊。 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能一次次的拖累她的小月姐姐。 她不想啊。 他们说,浊气会吃掉人。 她已经看见,浊气以可怕的速度侵蚀着楚月的羽翼。 “小月姐姐。” 萧离笑着说:“若有来世,我还想陪在你身边。” “去他娘的来世。”楚月说道:“不要来世,只图今生,阿离,活下去,我想活下去,我想掀了这该死的武道,杀去上界屠了他大楚,凭什么他们心安理得香车宝马,而我只能盼着来世?” “好。”萧离的斗志重新燃起,杀意席卷四肢百骸。 是啊,大楚把她的小月姐姐丢到无间地狱,挖了亲生女儿的眼睛。 这笔账,这份仇,岂能一笔勾销? 懦夫才会空图来世。 勇士只战今生今世! 萧离爆发浑身的太极雷霆。 狂风缭绕,浊气风暴,耳旁响起了少年的低吟:“试试太极雷霆入元神,锻造太极之体,雷霆元神。” 此法子,并非武道上所说的雷修,而是……太极! 萧离二人仅靠雷霆是达不到十星的,但太极雷霆,却是不同。 上古时期,太极神通可吞天,古来万象生两仪,阴阳八卦悟其道,神子乘风渡洪荒! 楚月拥有雪枭的本源印记,对此并无深入的研究,但在关键时刻,就会像是一本书在脑子里一页一页慢慢地翻开,每一个晦涩难懂的符文进入她的元神后,都能在一刹那心领神会,贯通始终! 因而,当浊气来袭,当萧离释放太极雷霆,楚月几乎是脱口而出。 萧离闻言,当即气定丹田武根,直冲元神。 楚月的瞳骤然一痛。 血雾涌现右眼。 只看到血淋淋的一片。 雾色尽头,光芒微绽。 屠薇薇红裙绽放如血莲,坠落之时,面容一片安详。 楚月下来时目标是萧离,而抱住萧离的时候,正是屠薇薇坠落之时。 再加上被浊气阻挡,因此没有感知到。 她错过了救人的最佳时机,并还在宁夙的脸上浪费了一脚的时间。 而就在这一霎,楚月脑子里金光乍现,直冲颅腔。 同时刻,上界诸天,被神圣的金光覆盖。 第2282章 宝剑扶摇九云天,金霄苍穹光有碑 金色苍穹之上,裂开一道光剑,形成光碑高高地悬起。 此等异象,吸引来仙灵师、神灵师们的注意力。 不计其数的修炼者们,从远道各地,都扬起了头,看向了同一片天穹。 “宝剑扶摇九云天,梅花香自苦寒来,是何方神人悟道了?” “不不不,不仅是悟道,还有神通觉醒啊!金霄苍穹光有碑,此乃神通之迹,是哪里的天才觉醒神通了?” 道之道,不可测。 悟其道,平青云。 神通开天眼,得见神之领域。 将自己的武神苍穹的碑文伫立在神之领域。 往后的武道之路便是杀伐天下,主宰四方,成一方霸主,更有甚者,追逐神明先祖之路。 天才者,多是悟道,或是觉醒神通,但共同进行者少之又少。 有老者立于雪山之巅,捋着黄须朗声大笑,笑声传遍四海,随即便闻他嗓音沧桑却可震铄灵魂地道: “我洪荒上界,又要多一位天才了,好,好,好,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让老朽掐指算算,是何方神圣,哪家的俊杰。” 随后,老者掐指一算,声音却是戛然而止,紧跟着眉头猛地皱了起来。 “?”老者欲言又止,神色深沉,心情复杂的就像是昨日准备的饭菜被狗吃了一样。 他竟算不出来此人是谁…… 甚至连准确的方向都没。 哦不对。 机缘所指,是地下。 娘的,难不成那天才在地府里吗? 老者甩甩脑袋,只当自己是喝了个宿醉还没酒醒的缘故,因而没能推算出具体的方向。 这些暂且不提,他算到阴曹地府里去就很离谱,难道是九幽阎罗吃饱了没事干来戏弄人间。 “老神算,究竟是何方神圣,何方的啊?”旁人的声音跟着云霄传递到高山之巅。 老者吼了回去,“去你爹娘的小兔崽子,懂不懂天机不可泄露,此等天机,老朽岂能告知尔等凡夫俗子?” 既非去你爹的,也非去你娘的,因为老神算他追求的是:我佛慈悲,男女平等。 老神算哼哼唧唧的捋着胡须,鸡贼的笑了几声,愈发觉得自己机智过人,高深莫测。 分明是他能力不行,偏生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就堵了千万人的嘴。 “老朽心情美哉,狗子,咱爷俩喝酒去。” “……” 忘忧城。 浊气十年,城上一日。 对此,楚月并不知晓。 她只在乎屠薇薇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若是掉到了至深处,后果不堪设想。 浊气风暴察觉到人的气息后,愈发的恐怖了,阻力更加的强悍,且不说浊气风暴还在侵蚀她的羽翼以及身体。 “小师妹。” 元神深处,响起了屠薇薇的心声。 传闻,只有极致又纯粹的感情,才能听到对方临死一刻的心声。 “师姐不能再陪着你了,真难过啊。” “不——” 楚月低吼出声,满头黑发瞬间散开。 但见千钧一发之际,她裂开了一道幻影,竟瞬步闪现到了很远的下方。 黑发披散的红衣少年,适才还在遥远之地,瞬间就到了屠薇薇的身边将其抱住。 “屠师姐,我还没答应呢,想死,可没这么简单。” 掠到屠薇薇身边的少年,俨然不同。 她依旧是那一张改良过后的俊脸,但银发银瞳的仙人之姿,恰似楚月那日在流光海底所见的本源老祖雪枭。 浊气之下,太极雷霆锻元神和武体是悟道。 并觉醒了……本源神通! 羽翼包裹着少年与屠薇薇。 屠薇薇眸光微闪。 楚月重复了一遍和萧离说过的话。 屠薇薇当即运气,释放太极雷霆,充入元神。 就像是楚月曾经利用淬魂鞭锻造本源之体那样。 屠、萧二人则利用浊气锻造……太极焚雷体! 楚月一分为二。 一个红衣墨发,黑眸邪佞有戾气。 一个银发银瞳,白衣似雪如神人。 曾在下陆所创的武技:瞬步,而今到了极其了不得的状态。 萧离她们在锻造太极之体的同时楚月也没闲着。 她尝试用浊气锻造本源之体,竟也能成功。 虽不能让她彻底完成本源之体,但能成功一部分。 也就是说,锻造完毕的话,她起码能完成本源之体三分之二的进度。 经过淬魂鞭、邪祟、浊气锻体的楚月,忽而想到,或许,这世上的黑白修炼并无准确的划分。 并不是说名门正派就只能走正道,修炼如何只谈结果,而所谓正道应当是本心才对。 以苍生为己任并非喊喊口号就行,而是要有着出淤泥而不染的本心。 换而言之,所谓的邪祟浊气,换个角度和方式方法,就成了好东西。 若是这样的话,那上界强者在下陆突破时所释放的气息,或许,也能剑走偏锋,从某种程度而言是好东西呢? 至于更具体的,楚月还不能断定,只因她的观念思想还只是个雏形…… …… 浊气上方。 十大宗门的人,都已经来到。 宗门协会的执事长老下令道:“人都已到齐,走吧,进入忘忧城,角逐魔神兽。” “人没到齐!”宁夙喊到声嘶力竭,“我叶大哥和刀宗的两位女弟子还没来。” “她们,已经死了。”执事长老皱了皱眉。 石子阳喝道:“宁夙,怎么跟协会长老说话的?” “那我要怎么说话才行?”宁夙反问:“要我跪地磕头说话吗?还是要我挖掉五脏六腑献祭出来才能说话?你说啊?我要怎么说话?” 若非叶大哥死了一回,宁夙当真想不到初段武神的他竟敢这般和凌云山长老之子石子阳说话。 “要走,你们走吧。”卿若水道:“我要留下来等大哥。” “若水……”石清莲欲言又止,眉头紧蹙。 段清欢长裙一掀,冷声道:“我也要留下来。” “我留——” 赵浮沉说:“赵某的儿子,就在浊底。” “说的是,我章瓷的儿子也在里面。” “那我……”明少侠挑眉,“也为了犬子留下来等吧。” 还别说,当叶楚月爹的感受可真好啊。 明少侠这回学聪明了,只在心内窃喜。 不过,他倒不希望叶楚月死在浊气,日后世上再无人能与他角逐星云宗第一美男了,岂非枯燥无趣? 云芸不说话,但无声表明自己自己的态度。 她不会走的。 星云宗的弟子们俱都留了下来。 石清莲只当他们疯了。 “姐,我们走吧。”石子阳低声说。 石清莲瞪向他,“没用的东西,你能魔怔魔神兽花落你家?既是不能,就留下来,留下来才最明智,哪怕你千不甘万不愿。” “诶。” 执事长老叹了口气,倒是被宗门的师兄弟之情谊给感动到了。 但,感动不能当饭吃,他作为协会长老,首要任务是带十大宗门的弟子进入忘忧城的更深处。 “星云宗就暂时留下默哀叶弟子吧,剩下的九大宗门,与老朽进城。”执事长老说罢,就见少年音从下方响起: “叶某这不是来了吗,执事长老急什么?” 第2283章 他从未见过这般惊艳的少年 熟悉的少年音,使得忘忧城的这片天地在一刹之间陷入了漫长的死寂,又如画面定格般,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出奇的一致,因震惊而把眼睛瞪大到滚圆。 随后,俱都不约而同地低头往下看。 三道身影冲破浊气了屏障,自浓厚的雾色之中显形。 手握血杀刀的猫瞳少女,红裙鼓荡,雷霆隐隐。 一身黑色劲装的萧离,神色冷峻,淡漠如冰。 却说那少年红衣黑瞳,背后展开一双巨大的火翼,手里摇着一般火焰炽烈的本源扇。 她轻挑起了眉梢,又匪又痞地笑望向了执事长老。 执事长老顿时口干舌燥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直愣愣地望着那一行三人打破了奇迹的枷锁。 身旁,楚凌眸底划过一道诧然之色,只惦记着那大风起兮里的一抹红,再也无法挪开了视线。 他从未见过这般惊艳的少年。 惊艳进了世人的骨子里。 在十大宗门弟子灵魂深处烙下三生难忘的滚烫印记。 钢铁刀宗的星路之上,白翘颦了颦眉,她是做梦都想不到,竟会有人从浊气里活着出来。 宋步驹惊得面色苍白,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般,低声自语道:“这浊气,莫不是威力减小了?” 是啊—— 浊气定然是威力减少了才对。 要不然,这三人必死无疑,还是挫骨扬灰的那种死法。 “哐当”一声。 却见有刀宗弟子惊得扇子掉落在星路,随即滚下星路,坠入了森然可怖的浊气之雾。 才靠近半分雾色,就被浊气侵蚀到发黑消失。 “不!”段清欢惊道:“浊气非但没有威力减小,反而更猛,更厉害了。” 以往的浊气,是坠入深处,才会死人。 而现在,显而易见的是,修炼者只怕还没坠入浊气深处,才刚刚靠近雾色,就会灰飞烟灭。 从宁夙下坠之时,就能看出,只要速度够快,哪怕沾染了浊气,只要浊气还没反应过来,就能安然无恙。 宁夙所受最重的伤,恐怕就是叶大哥的那一脚了。 而今,宁夙在段清欢怀中喜极而泣,涕泗横流,嘤嘤哭道:“大哥……月兄……我……我……” 半晌都道不出完整的一句话,似新嫁的娇娘般语无伦次。 “叶楚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执事长老急着问道。 此等稀奇古怪之事,可谓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若非亲眼目睹,他只怕是不敢相信啊。 “如执事长老所见,是钢铁刀宗大师姐白翘和关系户宋步驹,逞强欺弱,分别将两个师妹从星路推下。这等阴毒下作的手法,实在有辱钢铁刀宗之名。” 少年悬浮于空,朗声道:“上古时期有窦剑士含冤而死,六月下雪,今有刀宗师兄姐害人,就连浊气都看不惯那下九流的手段了。” 屠薇薇眸光一闪。 萧离嘴角轻抽。 嗯。 事实就是这么回事。 “钢铁刀宗,白翘,宋步驹,确有此事吗?” 执事长老负手而立于云巅,血红色的苍穹映照的他如古来强者,散发出了协会执事的气势威严。 “满口胡诌。”白翘广袖一挥,负于身后,下颌抬起便是冷声喝道:“叶楚月,无凭无据,你岂敢污蔑刀宗之人。” “既是我叶某人亲眼目睹,谈何污蔑?”楚月冷笑。 执事长老看着她们吵得头都要疼了。 诶,不对啊。 老人家突然反应过来,他之所以问叶楚月,问的不是为何掉下去,是为何活上来…… 怎么被那臭小子给带偏了? “萧离,屠薇薇,你们说,你们究竟是为何掉下浊气的,如实说来。” 白翘声音拔高之际,大展高星武神的威严,似如魔音绕耳,震铄萧离二人的元神。 白翘眯起了眸子,紧盯着她们看,一字一字道: “好好说,慢慢说,说出真相。刀宗栽培你们,在短短两个月里,把你们培养到了十星武神境,我作为此次领队的大师姐,又怎会坑害你们,真相如何,你们二人心里有数。” 威胁之意,直达眼底。 只要萧离、屠薇薇为她说话,往后在钢铁刀宗她会罩着。 但若不然,后果可想而知。 这两人作为钢铁刀宗的弟子,心里应当如明镜,拎得清才对。 白翘朱唇微勾,眼里却只有一片凛冽的冷意,眉间是淡淡的自信。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相信,萧离她们应当知道怎么做才对。 “我是被师兄宋步驹推下去的。”萧离直视执事长老的眼睛,沉声道:“我与同宗女弟子屠薇薇,都是来自于流光海域之下的下界大陆,帝域陆主楚帝,与星云宗的叶公子有着同样的名字,都叫叶楚月。故而,我们因缘际会,第一次见面,是在流光海域,我们都是来自于穷乡僻壤。第二次相见,是和皇甫师兄送阿莲姑娘回星云宗天骄山,遇到了叶公子。” 她之所以说这么多,光明正大的,又坦荡荡的,便是解释少年以命相救的缘故。 旋即,继而说道: “我与薇薇早便暗生情愫,特别是在听说叶公子的种种善举和壮举之后,更是情定终生。奈刀宗的宋步驹师兄,爱慕薇薇,见薇薇不肯就范,平日里就对我们多加刁难。我们早就习以为常,但不曾想,他已经坏到了这个境地,他今日要害死我。” 屠薇薇冷笑:“我在下陆之时,向往着海神中界,憧憬着诸多的名门正派。踏入刀宗的那一刻,我们心怀敬仰,不敢亵渎,不仅暗自窃喜,却也想发愤图强。不曾想,我们的梦还没开始,就败给了宋步驹。” 白翘见屠薇薇没说出自己的名字,松了口气。 “你们说的情真意切,但这不足以证明你们是被宋步驹推下的。”执事长老道。 “长老大人,弟子时常有用《灵元镜》记录风景的习惯,弟子啊,是个爱生活的人,恰巧,刚才就准确的记录了那么一幕。弟子救人前,把《灵元镜》递给了清欢师姐,就是防着弟子死后,真相不能大白于天下。没想到,萧离姑娘掉下去后,薇薇姑娘竟也跟着掉下去了。这还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第2284章 执事长老一个头有两个大了 少年说到最后,眼神从最开始的玩味,渐渐变得阴冷,好似妖邪之人。 她戏谑的勾着唇,兴趣盎然地望向了白翘。 与之对视的瞬间,白翘那是做贼心虚,胆战肉跳! 《灵元镜》的打开,需要消耗大量的火元石和冰灵晶, 此后,还需要充沛的元神之力。 压根没人会奢侈到随时打开《灵元镜》,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若是叶楚月的话,她信,因为这厮连十一万的淬魂鞭都能扛下,足以见得这厮的元神是多么奇葩且变态的存在了。 虽说灵元镜万分之珍贵,但据她所知,星云宗内的师长们都很喜爱叶楚月,除了其父云唤海。 灵元镜相当于是下陆千行神卷的存在,少年此话,无异于也是在暗搓搓地威胁白翘,逼白翘与她达成共识。 白翘倒也能明白过来,毕竟她可是高星武神,叶楚月不想得罪,还能卖个顺水人情。 又或许是因为叶楚月还没来得及去看灵元镜,只看到了宋步驹推人,而不知道她。 再者说来,作为一个男人,焉能看到其他男人亵渎自己的女人。 故此,叶楚月极其针对爱慕过屠薇薇的宋步驹。 而不论是哪一种理由,白翘都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去赌。 她走到这一天,可不是天降好运,是一步一步泣血而走上来的。 “灵元镜?你怎么可能会带灵元镜?我不信!” 宋步驹扯着嗓子大喊:“我绝对不信,叶楚月,你休想诓人。” “既然你是不信,那我就让在场的诸位,看个清楚明白,究竟是谁在害人,是谁歹毒。” 楚月走到还抱着宁夙的段清欢面前,望着段清欢的眼睛正色道: “清欢师姐,把灵元镜给我吧。” 段清欢一动不动,眸光微闪了好几下,两个呼吸后点头说: “好,我这就拿给你,叶师弟,不管是谁欺负你,亦或者是欺负了你的未婚妻,我们作为同宗人,都不会放过他们的。宗门协会也绝不允许此等败类的存在,他的名字要刻在耻辱柱上,让人永生永世都忘不掉,他会沦为见不得光的脏东西,再无往日的光鲜亮丽。” 段清欢说得嘴都有点干了,她把挂在身上的宁夙丢了下去,抬起手来,掌心武神之力形成漩涡,正欲掏出灵元镜。 正在这时,一道元力乍现,弹在了段清欢掌心的武神漩涡,将其利落地中止了。 楚月、段清欢以及一众人全都扭头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看向了立在星路上的白翘。 宋步驹侧目,疑惑不解地看向中断段清欢拿灵元镜的大师姐。 白翘眉头微皱,凛声喝道:“不必了。” “不必了?” 宋步驹几乎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随即便见白翘抬头看向了协会的执事长老,双手拱起,低垂下了高傲的头颅,无情又决然地道:“白翘不愿耽搁十大宗门试炼忘忧城的进展,也希望给宋师弟一丝颜面,不让灵元镜的记录昭告天下,还请执事长老代我刀宗师长,责罚害人者,宋步驹。” 宋步驹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背叛自己的大师姐。 执事长老也不愿在这件事上多耗费时间,长手一挥,白蛇绳索就捆绑住了宋步驹。 “不,我是冤枉的啊,我不是啊。”宋步驹气到不行,“就算是我推了萧师妹下去,那屠师妹不是……” “啪!” 白翘一巴掌重重地砸在了宋步驹的脸庞,打得宋步驹脸上留下了五道刺目的血痕。 “你既已承认,就该伏法,我因刀宗有你这样的败类而感到耻辱。”白翘眼神一凝,元神之力冲出颅腔,直接封住了宋步驹的嘴,不让宋步驹再说下去。 她要把两个罪名,都按在宋步驹的身上。 宋步驹就算脑子再蠢,也清楚白翘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推屠薇薇的人就是她了。 白翘为了保全自身,竟把所有的罪名都让他顶了去。 他好恨。 宋步驹恨得牙痒痒,胸腔剧烈起伏。 “杀人而未遂,本长老作为宗门协会,掌管此次忘忧城试炼之事,代刀宗师长,将钢铁刀宗宋步驹从此次试炼剔除,回到宗门后,受淬魂鞭之刑,并剥夺掉长老弟子的身份。诸位,可有异议?” 执事长老发话,就算有人心中不满,也不会有异议的。 宋步驹则是一脸的绝望。 “长老大人。”那少年立在星路,又扯了一嗓子。 执事长老简直一个头有两个大了。 就你臭小子事儿多。 “又怎么了?不满意吗?” “非也。”少年挑出一根长指,左右晃了数下,说道:“弟子并非不满,而是觉得,既然把宋步驹踢出此次试炼了,那还得多浪费点力气送他回刀宗,别提多麻烦了。弟子倒有个两全其美之策……” “说来听听。” “不如让宋步驹来我星云宗,听我号令,让弟子好生地观察他一下,若是表现优秀,日后回宗还能减免刑罚,若是表现不好,就说明此人哪怕是死也是咎由自取。长老大人如何看?”少年狡黠如狐狸般。 “呜,呜——” 宋步驹用尽全力地发出了声响,并且拼命地摇头。 这不就是被叶楚月奴役么? 他情愿去死,都不想被叶楚月奴役。 楚月再朗声道:“长老大人,您看宋公子都很认可弟子的说法。” 宋步驹:“……”毁灭吧。 “嗯,那便如你所说。”执事长老一挥手,宋步驹就出现在了星云宗的道路上。 楚月只感到元神刺痛了下,便见宋步驹身上的白蛇绳索隐匿进其武体之中,而楚月的元神之力则能操控这绳索,从而控制宋步驹。 执事长老道:“那便,由你看着了。” “长老大人英明,弟子定不辱命!”少年郑重地道。 执事长老嘴角一抽,“行了,进城吧。” 他都要烦死了。 进了半天,都没进去。 坊间的破话本也不至于这么罗里吧嗦的让人烦闷。 随即,执事长老和协会之人带着十条星路进城。 楚凌低头看向楚月的时候,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一双很秀气的软靴。 第2285章 无事叶师弟,有事是你儿子 少年的足,很小,小到让人挪不开眼睛。 楚凌薄唇微抿,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双小巧的软靴,眉峰淡淡地蹙起,轻垂下的睫翼遮住了一双好看的眸子,谁也不知道他的眼底翻涌着怎样的暗潮,却有一道清亮的盈辉稍纵即逝地划过。 他看到白翘推屠薇薇下去了,但少年并未针对白翘。 少年是聪明的。 萧离、屠薇薇还是钢铁刀宗的弟子,少年故意说灵元镜,是为了拿捏白翘,实则早已推算出白翘也是推人之一的真凶了。 又故作好人的把宋步驹留下,是为了奴役此人,也是警告刀宗。 如此一来,萧离二人在刀宗的处境就会水涨船高。 “楚公子,可是不高兴?”执事长老谄媚地问。 经过叶楚月的“平均论”后,执事长老更是突发奇想。 站在风口上,是头猪都能飞。 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奋斗几千年也是一事无成,但若有贵人相助,那他指不定就是大楚的客卿了。 楚凌负手而立,轻摇了摇头,淡声道:“没什么。” “定是那叶楚月太碍眼了。”执事长老试探地问:“老朽晚些时候定要找个机会去敲打敲打此人。” 他总见楚凌往下方看,莫不是在看那白翘,生得倒是可人,若能嫁给楚凌,也能一飞冲天。 “不用,此人,倒是有趣。” 楚凌说罢,神色内敛,收回了所有的视线和重心。 他可没忘记,此次跟着协会之人来忘忧城的目的。 上界的魔神兽,都被魔道给控制住了。 楚南音从小就和寻常姑娘不同,不喜欢狐狸啊,狸猫之类的,反而想要养一只魔神兽作为宠物。 奈何他们虽有擒拿魔神兽的实力,和洪荒上界的地域划分极其严重。 除非楚南音进七杀天了,还能去魔道猎取魔神兽乃至于实力更高强的存在。 但很可惜的是,楚南音都得到七杀天的身份令牌了,偏偏在关键时刻被新来的夜尊拒之门外。 思及此,楚凌咬了咬牙,想到夜尊那孤傲不可一世的模样,便是满心的恨意火烧。 因而—— 楚凌来忘忧城的目的无他,就是把魔神兽炼制为标本,送给上界的妹妹。 只有如此,才能让楚南音拥有一只魔神兽。 若是活物的话,容易招惹到魔道那群脏东西。 执事长老一扭头,就看到楚凌在笑,便问道:“楚公子因何而高兴?” “想到了家中的妹妹。” “令妹定是个幸福之人,老朽年轻时候,也有个妹妹,可惜脑子不好,被男人花言巧语的骗走了。” 执事长老话说一半便戛然而止,复又小心翼翼的多看了楚凌几眼,见楚凌并未因他的失言而生怒,便重重地松了口气,继续笑着说:“我那妹妹,不能与令妹相提并论,想必令妹是极好极好的女子。” “她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楚凌说道。 执事长老恭恭敬敬的道了几声,便把注意力放在引导十大宗门弟子进城之上。 …… 却说屠薇薇和萧离重回了钢铁刀宗的星云之路。 屠薇薇双手抱拳道:“多谢大师姐为我们出这口恶气。” 白翘眉头紧皱,看着屠薇薇波澜不兴的脸色有几分情绪难定。 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缓声回:“你既喊我一声大师姐,就是我应该做的。” 同时,白翘还很好奇,浊气之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屠薇薇三人为何能活着回来? “薇薇,萧离,你们掉下去之后,可有遇见什么?”白翘问道。 萧离:“遇见了浊气。” 白翘:“……” 她算是明白了何为废话回答。 但,她乃高星武神,钢铁刀宗大师姐,这两人以这样傲慢的态度对待她,多少是有些无礼的。 另一侧。 楚月还想窥探下自己完成三分之二的本源之体,怎料被一群人围堵的都喘不过气了。 段清欢勾着她的肩膀问:“好你个叶师弟,命这么大。” “清欢师妹说话倒也有意思,无事叶师弟,有事是你儿子。”明少侠不经意地道。 楚月茫然地看着周围的诸位,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却见段清欢叉腰回道:“明师兄刚才一口一个犬子可利落了。” 明少侠:“我跟着章师弟喊的。” 章瓷:“赵师兄是第一个喊叶师弟为儿子的。” 赵浮沉:“……” 楚月:“……”果然,是不好的预感呐,怎么就突然多了这么多的爹? 少年颇为无奈地看着有些许幼稚的师兄师姐们,心里感到暖洋洋的同时,一脚便踹到了宋步驹的身上,“看什么看,让你看了吗?” 宋步驹瞪着眼睛露出凶神恶煞的模样,怎料少年打了个响指,同时元神微凝,就见白蛇绳索再次浮现,死死地缠绕住了宋步驹。 瞧那架势,似欲把宋步驹给勒死。 半个时辰后,宗门协会之人和十宗弟子都陆陆续续进入了忘忧城。 城内,一分为二。 东边一片荒芜,地上随处可见是白骨,还有小孩抱着白骨哭到肝肠寸断,也再也没有母亲安慰他了。 西边繁花似锦,亭台楼阁是卓然而立,一座座华丽的晶石建筑拔地而起,人来人往都是有身份地位和实力的高手。 协会长老的声音出现在每个弟子的神识之中,从而介绍道: “忘忧城东半城是贫民区,西半城是修行区,忘忧城境内不似我们的宗门之地需要遵守规矩,多的是亡命之徒,还有妖兽纵横之。还要注意的是关西战神和忘忧城主,这两人的实力都深不可测。 接下来,诸位且听本执事的号令,莫要轻举妄动,十宗团结一致,比什么都重要。” “是!” 十宗弟子们齐齐抱拳行礼,异口同声道出了一个字,行的是宗门礼数。 楚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她的本源之体进行到这个程度后,很是犯困。 若非与抱枕许久未见,而她又懂医术,恐怕得以为自己是不是怀小小宝了。 末了,楚月一脚又踹到了宋步驹的身上,还自言自语道:“果然,清醒多了。” 宋步驹:“…………” 突地,楚月眼睛一眯,眸光冷冽地扫视着忘忧城。 她好似,嗅到了一丝,毒鸠邪祟的味道? 第2286章 云霄垂吊,日月同天 邪祟毒鸠之气,很快就隐匿于人海茫茫,消失不见。 楚月轻挑起眉梢,摇开了手中的本源扇,扫出阵阵火色,饶有兴味地望着这座城池。 忘忧城。 云霄垂吊,日月同天,似无垠星空,一眼望不到尽头。 左边日头正好,光辉四洒在荒芜街道。 右侧红月姣姣,清辉在晶石建筑之上折射出了晶莹剔透的微光。 随后,跟着星云宗的师兄弟们进城。 进城之时,楚月悄然地观察着石清莲。 若忘忧城有邪祟的话…… 石清莲来忘忧城,或许是有别的目的? “叶师弟,忘忧城的妖魔很多,你可要多注意啊。”段清欢道:“妖魔最爱吃你这种皮肤白嫩的小美男了。” 楚月嘴角狂抽了好几下,哭笑不得地看着一本正经的段清欢。 章瓷师兄摸了摸自己的脸,点点头,正色道:“嗯,出门在外,男子也要好好保护自己。” 明少侠默不作声,却是微微地抬起了下颌,冷淡的神情颇有一种别扭的傲气。 若论美男二字,怎能不提他明少侠? 此时,十宗弟子都在偌大的忘忧城内,楚月并未留在星云宗之地,而是穿过人群,到了钢铁刀宗的地盘。 “你来做什么?”一名爱慕宋步驹的刀宗女弟子不悦地问。 “来见白翘小姐。” “大师姐不想见你。” “晴儿,不得无礼!” 白翘的声音在晴儿身后响起。 晴儿回头看去。 但见白翘身姿绰约,步步生莲而来,一身气质清冷宛若月,孤傲之气若隐若现。 她平静地望着楚月,“叶公子辛苦寻我,有何贵干?” “可否借一步说话?”少年似是有恃无恐般,眉梢高高挑起,是十足的纨绔嚣张样儿。 “嗯。” 白翘时刻与楚月拉开距离,到了人少处,便冷声问:“你想做什么?” “给我三百枚三清煮火丹,我便毁灭掉灵元镜的记录。” 三清煮火丹,可用来净化魔神兽。 是十大宗主出行忘忧城任务的时候,宗门所赐的丹药。 白翘眉头紧皱,“不可能。” “白翘小姐,机会,我只给你一次,是一次解决,还是终生被威胁,你自己衡量吧。” 楚月利落地转身就走。 若要成为一名合格的赌徒,就要有即便是烂牌还摆出老子最大的谱。 就像与猛兽对视时,但凡露出一点胆怯心虚,都会死于兽口。 “慢着。”白翘果然出声。 少年回头笑望着她。 白翘谨慎地伸出了手,“你先把灵元镜给我。” “白翘小姐,我不是傻子,给了你,我就无立足之地了。” 楚月直接割裂开右手食指的指腹,用鲜血写下了一张字据,并将烙下了自己的元神之印,而后递给白翘,道:“字据说不得慌,元神之印也不会骗人,我已许诺,一炷香内,就把我的灵元镜给你。白翘小姐,你是聪明人,应当知道该怎么做才对。” 白翘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她颤巍巍的手,将三百个三清煮火丹送到了楚月敞开的空间袋里。 “叶楚月,你最好,说话算数。” “白姑娘放心,我这字据都立了,还能不放心吗?” 楚月喜逐颜开,春光灿烂,看得众人是大开眼界,想不通这般俊美如画的容颜之上,怎会有这样的……笑容? 白翘目送楚月远去,恨得牙痒痒了。 一介低段武神,也敢来欺诈她。 这将是她的一生之耻。 不多时,白翘正准备回到刀宗阵营的时候,就见一名年轻的刀宗少年快步过来,喊住了白翘低声道: “大师姐,刚才那星云宗的叶楚月,让我与师姐传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字据虽立,但她压根就没灵元镜,所以说破了天捅到宗门协会那里去也是空纸一张。” 其话中意思,如晴天霹雳,是在告诉白翘,她被一个自己所看不起的低段武神给诈了? 为此,她出卖了宋步驹,还献出了三清煮火丹,结果告诉她都是假的? 白翘哪能受这委屈。 叶楚月料定了自己不敢动星云宗的人,且有协会之人把关,自己翻不起什么风浪,才敢这样的戏弄她! 但刀宗还有两个贱胚子,是她能动的! 白翘深吸了一口气,迈动修长的双腿走到萧离和屠薇薇面前。 萧离二人眸光清澈的看向了她。 白翘最恨她们这种眼神。 “你们,从现在起,滚出钢铁刀宗。吾以星云宗大师姐的身份,命令你们,滚出刀宗。” 在十大宗门,除了宗主以上,没人能独自下令,给宗门带进新弟子。 而被赶出一宗的弟子,其他宗门是断断不会要的,虽有过这样的先例,但少之可怜,屈指可数。 协会的执事长老更不会管这两名十星武神境的女弟子。 就算这两人想加入星云宗,也得等出了忘忧城,去通过星云宗的考核。 那也要屠薇薇二人能在忘忧城活下去才对。 而且,只有十大宗门的弟子,才能进入忘忧城的安全区域。 宋步驹是执事长老所同意的将功折罪之人,但萧离她们呢……? 白翘的唇边,绽开了一抹冷漠的笑。 皇甫陨急道:“大师姐,不可,被赶出宗门是奇耻大辱,日后在海神界会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成为人生中的污点,何况两位师妹并无过错啊。” “你以为她们是怎么突破到十星武神的,是因为她们偷吃了宗主的雷露丹!” 雷露丹,是她起了贪心所炼化掉,正想着找个替死鬼,索性让萧离二人顶包。 “大师姐要把我们赶出宗门,我们毫无意见,但若是污蔑我们,便绝对不行。” 屠薇薇冷笑。 萧离嗤声道:“谁若偷吃雷露丹,谁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白翘的眉峰抖动了一下。 她狠狠地瞪着她们,怒指外边,“还不滚出去,滚出刀宗的地域。” 她会找个机会,把这俩人弄死在忘忧城,那就死无对证了。 无数人都看着萧离二人。 就在这时,星云宗三百余人浩浩荡荡而来,为首的少年长手一挥,现出左宗主散发草木香气的本元灵石,目光坚毅,高声便道: “吾以星云宗左天猛之名,接屠薇薇、萧离两位女弟子回宗!从今往后,她们就是我星云宗的弟子了,与你钢铁刀宗并无半点瓜葛。” 第2287章 只见四周皆死寂,唯有太极铄古今 一番话语,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使得周边弟子们有震耳发聩之感。 白翘几乎是在看到本元灵石的刹那,就缩紧了一双乍然看去还算清澈的美眸,红唇微微地张开。 左宗主的本元灵石,见其灵石,便如见左天猛本人! 她知晓星云宗左天猛和大长老都对叶楚月喜爱有加,却没想到喜爱到了这种程度。 外出历练,执行任务之时,都要把本元灵石给一个还属于低段武神境的叶楚月。 “过来。” 少年抬眸,笑望着昔日战友。 萧离与屠薇薇,淡淡一笑,毫不犹豫的走向了她。 就像当初的每一个抉择那样。 只要是事关叶楚月,她们依旧如初的坚决。 “叶楚月!” 白翘双手攥紧成拳,勃然大怒,“你不能把她们带走,她们偷了钢铁刀宗的雷露丹。” “世间之事,都得讲究个真凭实据,纵然是一宗之主,也不敢随意妄断。”楚月冷嗤:“你既说我宗弟子盗你雷露丹,又何有证据,难不成,你白翘的话就是证据?若是如此的话,让人难免不去怀疑你钢铁刀宗的做派作风,岂非从上到下,都是口说儿戏?” 段清欢点头,脑袋一抬,眉梢轻挑,张扬又硬气地道:“叶师弟说的是,白翘,按照你这么说,我还能说你偷了我章瓷师兄的裤衩呢。” 章瓷:“……”莫挨老子。 白翘怒到极致。 若在平日,十星的叶楚月也好,几十星的段清欢也罢,都只会是她的刀下残魂。 接二连三大跌颜面的她,恨不得拿着剑,把眼前的师姐弟二人给碎成一段一段的喂给自己的兽宠。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就恢复到了清明理智的状态,便继而道: “她们短时间内提升到了十星武神境,来自于下界下陆之人,怎有如此天赋?且还是雷修,若非靠偷吃雷露丹,她们何来的这通天本事?” 十宗弟子闻言,颇为认可地点点头。 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海神界修炼者,这么多的天之骄子,都不敢这般修炼。 屠薇薇和萧离怎么敢的? “白小姐,谁跟你说了,我们是雷修?”萧离勾了勾唇,如看跳梁小丑般戏谑地瞥着白翘。 “雷修?我们姐妹二人竟不知自己是雷修,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大笑话了。”屠薇薇咧着嘴笑,深棕色的猫瞳闪耀着微光,清丽而又明艳。 白翘眉头皱紧,只看这两人是死到临头的垂死挣扎罢了,对此不以为然。 有刀宗年轻娇俏的女弟子刁蛮道:“你们二人,一看就是雷修。” “掩耳盗铃,非蠢即坏,雷修显而易见,还敢说自己不是雷修?” “你们若不是雷修,那你们怎么突破到十星的?你们要有这天赋,还至于等到现在突破吗?” 此起彼伏之声,络绎不绝的回荡响起。 越来越多的人把注意力放在了这里。 按理来说,华清宗一向才是和星云宗不对付的那一个,怎么就成了刀宗与星云宗针锋相对了呢?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就连华清宗的弟子们,都觉得略显落寞,刀宗这是枪了他们的戏码呢。 不过,若能见到星云宗吃瘪,自己还能坐收渔翁之利,何乐而不为呢。 到时候,他们一举拿下魔神兽,只要想一想,心里头便觉得快活。 华清宗的数百人群之中,少年红袍着身,秀颀挺拔,偏生有一双邪肆的眼睛,正紧盯着叶楚月看。 陈野咬紧牙关,恨从心起,眼底的妖邪更甚! 寒流过境。 日月光起。 白翘高高挑起一侧的眉梢,扬声道:“你们二人,出身卑贱,却胆子甚大,敢偷盗宗主的丹药。若在钢铁刀宗,你们得,遭受火刑,只剩下灰烬永留世间,再用尔等灰烬洒进永生花里送给宗门协会来以儆效尤。” 旁侧,协会的执事长老看到这两宗又在闹矛盾,觉得郁闷至极。 他在楚凌面前拍马屁拍到一半还没尽兴就被协会之人拉了过去。 这件事就像是如厕到一半的人儿,还没享受那顺畅的美妙,茅厕便被炸了。 “偷盗宗主宝物,不是小事。”执事长老道:“雷修虽不是直接证据,但你们二人确实是雷修,你们从浊气出来的时候,老朽亲眼目睹了雷霆之力。” 事情,闹得越来越大。 少年非但不恼,唇边还勾着玩味的笑。 她吊儿郎当地摇着扇,风流倜傥似青楼常客,年纪虽轻,却有种长袖善舞的老狐狸感。 向来话多的少年,此刻却是一声不吭,笑得意味深长,让刀宗弟子们头皮发麻。 萧离见四方人多的差不多了,和屠薇薇对视一眼,便齐齐走到执事长老的身边。 抱拳之际,虎虎生威,风声凛冽,骤闪过几道叫人眼前一亮的青色雷蛇。 这雷霆电光都出现在人眼前了,她们还能不承认自己是雷修吗? “协会长老,以雷电入大道,锻武神天穹诸多星,不一定是雷修。”萧离说道。 协会长老对此,倒是认可,雷霆入道也有很多种神通,但那都是极其的天才之人,用雷霆辅佐罢了。 这些都是武道界的基本常识,十宗弟子并非不知,只是不愿去想,也绝不相信罢了。 “那你们说说看,你们是什么道。” “太极,道!” 萧、屠二人异口同声说道。 随即便见她们直起了身子。 阵阵雷霆之力爆发出去。 似有神威乍现,其势凶猛到将空气寒风给燃烧为灰烬。 随“嗤嗤”响声出现,长空中出现了烧焦的味道好几缕厌恶。 天边,展现了二人的武神天穹。 武神天穹是武神境后每个武者的境地蓝图。 算是别样的汇总方式。 只见两人的武神天穹交错在一起,叠加二十道星辰光,雷海滚滚,粗壮似百年大树的电光闪烁时,交缠在一起宛若雷霆凤凰。 凤凰长啸,宛若远古的悲鸣。 同时,吐出了一口乳白色的气息。 气息中央,略有火焰之色。 这是…… 太极之气! 她们修的不是雷,是太极,上古太极一族的……焚雷之力! 既焚雷,何来的雷修? 这般声势浩大的雷霆和太极之气,显然不是雷露丹能助长的了。 是非对错,皆已明了,无需再多说一字,只见四周皆死寂,唯有太极铄古今! 第2288章 太极道,焚之雷,道之巅,雷之天 “这……” 刀宗的弟子们目瞪口呆,张着嘴半晌都说不出来话,反而倒吸了几口冷气。 无数道目光再看向萧离二人的时候,瞳孔里多是震惊之色。 “执事长老,弟子瞧着这太极之气不太正道,您见识广,年纪大,帮弟子瞧瞧看。” 少年凑了个脑袋过来,好似爷孙俩亲密般,弄得执事长老怪不自在的。 他是个有原则的洁癖之人。 除了拍马屁的时候,他都是独来独往,高高在上的。 他嫌弃地拉开了点距离,仰头看着天,冷哼了几声。 这小子故意让他为那两女子出头呢。 哼。 年轻的时候,他也这般,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啊呸,扯远了,他是个有洁癖有原则的执事长老。 “这太极之力,极其纯正,且有古老的气息,修炼者一看即知是上古太极之气。两小女娃娃,不错不错,以雷霆入道,以太极修天穹,日后定有无上前途。”执事长老负手而立,“此事就到此为止吧,诸位有目共睹,此雷非彼雷,太极道,焚之雷,道之巅,雷之天,这岂是雷露丹的雷霆之力?尔等莫要再污蔑构陷他人了。” 执事长老拂袖就走,在众弟子的注视之下,他荒芜冰冷的心死灰复燃了,顿感自己是这天底下最正直的执事长老。 嗯,好人一定有好报的。 楚月瞅着执事长老那等模样,嘴角直抽抽,无语到了极点。 这位长老,真的不是宗门协会的关系户吗? “走了。” 楚月摇着扇,率领星云宗弟子和萧离二人回到自己的地盘。 突地,白翘喊道:“且慢——” 少年却是脚步不停,仿佛没有听到般。 她要告诉白翘的是,不是所有的“且慢”,都会有回应。 白翘气得火上元神,一步掠了过去,血色断骨刀一挥,斩碎了十里大地,碎片飞舞黄土飞扬,她阴沉着脸,眸底怒火熊熊燃烧。 刀锋席卷而出。 六十多星武神境威势全开。 她因怒而泛红的眸子,看向了楚月,“你不能带她们走,她们的名字还在宗谱上,就还是刀宗的弟子。” 太极开道的弟子可遇不可求。 这等特殊的人中龙凤,是十大宗门都垫着脚盼望的。 若宗主和长老们知道她把这样的弟子赶出了宗门,一赶还是两个,怕是会大发雷霆之怒。 赵浮沉、段清欢、云芸等人,二话不说拔出兵器。 道道武神之气交汇于此。 罡风阵阵。 锋芒毕露。 剑拔弩张只在一刹那! 赵浮沉皱眉道:“白翘,你一而再再而三挑衅我星云宗,莫不是要与我星云宗开战?” “那就可,太好玩了。”段清欢眯了眯眼睛,舔了舔唇,眼底深处战意骤起,她将缀在发间的粉色饰品拔出的瞬间,化作一道流光丢在空中,随即残影骤掠,闪到了空中,妖娆优雅地坐在那巨大的粉色战斧之上,还性感妩媚地交叠起了雪白的双腿。 她用手支着脑袋,垂着睫羽望着下方,笑得可爱娇气,话语里却都是杀机! “我星云宗,最不怕的还就是死,白翘,整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做什么,来玩命,姐姐我奉陪到底。” 说罢,咧着嘴一笑,露出了一边的小尖牙。 一张圆润白嫩的脸,却让人有如坠冰窖的惶惶感! 白翘深吸了一口气。 她说:“我非要挑衅你星云宗,只是事实如此,宗谱上有她们的名字。” “若我没有看错的话,适才,是白小姐你要赶走她们,也是你污蔑的她们。”楚月冷笑,“白小姐作为宗门大师姐,是不是该拿出大家风范,为自己的错事,给她们道歉?” “我若道歉,你便答应?”这回,白翘学精了。 只要能留住屠薇薇和萧离,道歉又何方。 当英雄,做大家,就是要能屈能伸的。 不磕碜。 “嗯——”少年尾音拖长,声线清冽如寒风。 白翘确实拿得起放得下,这回也不顾自己的颜面,反而觉得自己宽宏大量。 她看着屠薇薇和萧离,直接拱手低头:“二位师妹,雷露丹之事是师姐武断了,还请二位师妹原谅师姐,莫要离开刀宗。” 低头之时,她斜眼看了看皇甫陨,眼神里威压极重,似在威胁皇甫陨。 皇甫陨却是不动如山。 他既保不了两位师妹,就让她们离开吧。 广袤的修炼世界,才是她们大展拳脚的地方。 而非在尔虞我诈之地,消耗掉是人世的向往。 屠薇薇二人却是转身就走,压根不给白翘面子。 “站住,我已道歉,你们还不留下?” “道歉?是为我们道歉吗?”萧离回头,“你构陷我们,是你该良心不安,为你的惭愧而道歉,是你做人的根本,与我们无关。” “这刀宗,不待也罢。自出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屠薇薇嗤声道:“白小姐,你有这功夫与我们周旋,倒不如好好去查一查,到底是哪个包藏祸心的贼子盗了宗主的雷露丹吧。毕竟,盗雷露丹之人,可是要被烧为灰烬洒在永生花上供人观赏的。” 白翘精神一颤。 她蓦地看向了楚月,“叶楚月,你方才答应过我的。” “啪嗒!” 本源扇摇开的瞬间,带起阵阵火色如雾。 少年眉目如画,妖孽不似凡间物。 只见她缓缓道:“奈何,在下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让白小姐失望了。” 只要她足够的厚颜无耻和没素质,万事万物都捆绑不了她。 白翘和众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少年。 十大宗门内,哪有人敢说自己是小人? 别人骂一句,都得急眼的。 她不仅说出来,还施施然的骄傲……? 诚然,白翘又一次被耍了。 六十五星的她,在十星面前,接连吃瘪。 奇耻大辱! 章瓷、宁夙几人眼睛闪烁亮光,一脸学到了的表情,脑子里好似有什么感悟要冲破天灵盖般。 远处,城内的浊气底下,一双妖异的眼睛浮出浊气雾色,注视着城内的动静。 良久,发出了一道声音: “终于等到你了,忘忧城的救赎者。” “叶——楚——月。” 第2289章 吾愿行凡人之道踏破春秋震冬夏 那声音,宛若来自深渊之下,海底万丈,又好似传过时空,从很远的地方而来。 妖异的眼睛,渐渐地沉下,直到消失。 浊气恢复如常,还是那风平浪静之态。 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隐隐有缥缈而神圣的鲸声出现,恍若做梦般。 …… 这会儿,皇甫陨悄然离队后,用传讯玉蝶,给自家长老师父传话。 他掐算着时间,长老师父这个点估计在后山种菜。 果不其然,钢铁刀宗,凤临山的后山,裤脚堆叠起,手里还拎着个锄头。 长老他啊,最喜欢种反季的菜,虽然都死了,但他的心却活了。 传讯玉蝶发着莹白之光从他的眉间飞了出来,并出现了皇甫陨兴奋地声音: “师父,有两个消息,好消息是萧离、屠薇薇两位师妹修了太极之道,是绝顶的天才。” 如皇甫陨所想的那样,长老师父裤脚都没放下去,就一步几十里的出现在宗主大楼前。 宗主大楼,刀宗宗主和几个高层正在议会,长老兴奋的道出此事,一片死寂后,屋子里响起了欢呼的声音。 宗主拍了拍大腿,红光满面,笑容肆意,“好,好啊,我刀宗一夕之间就出了两个天才,还是修太极之道的天才。我宗定要竭力培养,到时候,让星云宗等宗,大吃一惊。” “师父,还有一个坏消息。” 传讯玉蝶又出现了皇甫陨的声音。 宗主等人都面面相觑。 只见皇甫陨说:“坏消息是白翘大师姐把这两名弟子赶了出去,现如今成了星云宗的弟子。” 满屋寂静,只有冬日的风飘过,冷得每个人都在哆嗦。 宗主怒目圆瞪,恨铁不成钢。 众人心中哀嚎。 白翘。 你糊涂啊。 皇甫陨即便不用亲眼目睹,都能想象得到宗主等人的神情,唇角不由高高地扬起。 他终究是辜负了叶楚月的嘱托,让两位师妹受了委屈,由他来善始善终也好。 “皇甫师弟,你去哪了?”白翘阴恻恻地问着刚从外边回来的皇甫陨。 “如厕,师姐若有兴趣的话,师弟愿意从解裤开始详细地说起。”皇甫陨声线淡漠,格外的平静。 “不用了。”白翘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她扭头看去,楚月已经带着星云宗的人回到了自己的地方,一伙人都围绕着萧离两个转,倒像是一大家子的人。 白翘的心底里却是烦闷至极,日后回到宗门,要如何跟宗主他们解释今日之事? 故而,她得趁宗门还不知晓今日之事,就先在忘忧城把这棘手的两个人给解决了,回到宗门自能安然无恙。 诚然,他想不到的是,皇甫陨还有传讯玉石这玩意儿。 此时云芸走到了萧离二人的面前,左看看右看看,小脑袋瓜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会儿,却见她作了作揖,颔首低头,沉声道:“两位未过门的嫂子好。” 萧离:“……” 屠薇薇:“……” “咳咳咳咳咳。” 楚月咳得满脸通红。 “想不到叶师弟还是个腼腆的人儿。”段清欢又勾着了楚月的肩膀。 她喜欢勾着。 不似章瓷师兄硬邦邦的,带着点柔软和淡淡的木樨清香,很好闻。 章瓷闷哼了声,提醒道:“叶师弟已经有两位未婚妻了,清欢师妹当注意点分寸才好。” “要你管?管天管地,还管我们母子情深?”段清欢一手勾着楚月,一手叉腰,抬起下颌就凶道。 母子情深? 楚月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她是母亲,还是儿子? 很显然,她是后者。 还是一群人的后者。 楚月忽而觉得她不该把阿离和屠师姐拉来星云宗的,反倒是她该离开星云宗去钢铁刀宗。 至少,在那里只是个师弟,不是别人的儿子。 协会的执事长老正在扯着嗓子高声嘱咐。 “魔神兽的觉醒之日,就在这段时间,但具体的时辰并不得而知,具体的方位也不知晓,只知是在忘忧城内。” “来此之前,你们十大宗门的师长都来协会商讨了此事,分别商榷了忘忧城十个方位,分别对应的星云宗。 “如此,本长老便将《古皇图卷》给你们,切记,不要离开这十个方位,哪怕魔神兽已经出现了,只要不在我们十大宗门的方位内,都不可去碰。” 方位之内,是协会和十大宗门竭力和忘川谈判争取来的安全位置,并无多少冒险的成分。 宗门虽都想要得到魔神兽,但初衷也是希望弟子们安全归来。 实在不行,就把忘忧城之行当成是人生的历练吧。 “弟子们敬遵执事长老的教诲。” 执事长老很享受弟子们的敬仰,还跟一旁的楚凌解释道:“这些年轻人,一直都很敬重老朽的,如今这世道,像老朽这般的正直有原则之人,已经不多了。” 楚凌不言,而是朝浊气地方向看了过去。 他的武神天穹,出现了细微的波澜。 波澜所感知的尽头,便是……浊气! 楚凌收回了思绪,问道:“再过不久,就是‘诸神日’了吧?” 诸神日,是指中界每年的某一天,被定会诸神之日。 等到诸神之日降临的那天,天梯枷锁解开,上界禁制消失,会有数不清的上界之尊来中界教导武道,仙道,百鬼道,以及无穷无尽的诸多大道。 以武破仙,以仙入神,从而一步步接近顶峰,领悟无上无穷之力,成为天下霸主,展开一场皇图霸业。 此乃天下修炼者的心之所盼。 因而,那一天,被称之为诸神之日。 也是诸神降临,万道齐发! 诚然,这些大道里,唯独不见凡人道。 凡人,卑微如尘埃,是蝼蚁里的蝼蚁。 楚凌想到。 曾年少时,也是这样一个冬日,那年大雪纷纷,银白覆盖了整座大楚。 寒流涌动。 楚南音披着深红色的斗篷,走在大雪之中,跟自己的兄长们骄傲地说: “我此生,为皇,为仙,为神,宁可为鬼,也不入凡人道。” 楚凌的心绪被星云宗学生们的谈话声给吸引了去。 只见楚月把《古皇图卷》递给了赵浮沉,“大师兄,由你带着我们吧。” 她是一个相当谦虚的人。 赵浮沉含笑接过,端的是大大方方。 段清欢勾着她肩膀的手就不曾放下来过,还问道:“叶师弟,等回宗后,又到了‘选道’的日子,你要选什么道?” 万道开花,如百舸争流,激昂澎湃于江海。 少年难得的严肃端正。 她说—— “吾愿行凡人之道,踏破春秋,震冬夏!” 第2290章 我生来就是尘埃,而非高山 凡人之道! 此声淡淡如惊雷。 星云宗的弟子们都诧然看来,许是觉得匪夷所思。 普通武者行凡人之道,便也就罢了。 因为这世上的大多数人,就像是大江大河里的每一滴水那样,远离了天道自然的庇护,就平平无奇,碌碌无为,接触不了更多的资源,和更高的法则,便只能无奈地妥协于凡人之道。 因为,他们无路可选。 当摆在人生路口的,只有一条路,哪怕很垃圾,哪怕百般不愿,人们也会走上去。 如行尸走肉般荒废人生。 因而,传出种种颓废之言—— “天生我为凡人身,吾身庸庸以待天。” “我生来就是蝼蚁,而是雄鹰,我生来就是尘埃,而非高山,我生来就要走向死亡,为何不躺着等死?” 诸如此类的话数不胜数。 石清莲问:“你为何要行凡人之道?” “我乃人族,生来一凡人,自当行凡人之道。” 她平平静静的说,看着忘忧城的冬日,恍惚间好似回到了锦绣乾坤与虞公虞恨天的谈话。 她曾说过,要以凡人之道,踏天道,破仙道,自然就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路很难,但人生在世,又有几条好走的路。 说躺平,又有几人能躺平?无非是忙里偷闲的自我慰藉,最后还是得背起行囊,远走他乡。 她的话让星云宗的弟子都愣住了,每一个人都反驳不了。 在场的诸位,包括大楚的楚凌,哪一个又不是凡人呢。 凡人自行凡人道,有何问题? 没有问题! 刀宗白翘,听得此话,只撇着嘴一笑。 无能之人,才行凡人之道。 不过是那叶楚月无能的借口罢了。 除了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 武道之路,应当以武道见真章,而非藏在阴沟里做见不得光的臭老鼠! “凡人道,挺好的。”沉默寡言的明少侠难得说了一句话,“世上万道,并无贵贱之分,神与人,人与仙,仙与鬼,鬼与兽,都是芸芸众生的一粒尘,何必纠结太多。” “明师兄,你倒也是说了句人话。”段清欢点头赞同道。 明少侠:“……”段清欢回回都不待见他,他怀疑是故意用此方式来勾引他的。 像他这样的美男儿,清欢师妹动了芳心,也是情有可原之事。 赵浮沉笑了笑,展开《古皇图卷》看了会儿,便道:“诸位,我们星云宗的方位在星辰森林,都有个星字,也算是有机缘,说不定这回我们还真能弄到魔神兽,让星云宗的那群老东西们大吃一惊,亮瞎他们的眼睛。” 楚月:“…………”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师兄。 屠薇薇问:“星辰森林,是在忘忧城内吗?” 在下陆,森林山脉数不胜数,但都是在城郊之外,或者帝国之外。 “城内。”赵浮沉回答道。 城内的森林,这还是楚月三人头一回遇见。 若在钢铁刀宗,以宋步驹在内的师兄师姐们定会嘲笑。 但在星云宗,赵浮沉等人只会耐心地解释,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那我倒是来兴趣了。”屠薇薇眼睛一亮。 段清欢笑吟吟,脆生生地道:“有两位修太极道的师妹助阵,想必我们星云宗距离魔神兽就更近了一步。” 每个弟子,都很好奇魔神兽的觉醒。 魔神兽与魔神兽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钢铁刀宗就在我们隔壁,去了君临山脉。啊,华清宗在我们另一边的隔壁,去了永生池,不是吧。”段清欢悄然瞅着华清宗和刀宗的古皇图卷,叫苦连天,“晦气,真晦气,等回到宗门之后我们赶紧跨个火盆去去晦气。” 楚月好笑地望着这位师姐,眼角余光却扫向了石清莲。 若忘忧城内有毒鸠的话,定会找机会和石清莲联系。 “嘭!” 十宗弟子都要回到各自的方位去,就见天边,出现了一道裂缝。 随即,血色裂缝无规则的扩散而去,弥漫了半壁天穹。 楚月仰头看向天穹,感到了澎湃的力量和威压席卷而出。 “是炎殿的人来闯忘忧城了。”段清欢定睛看去,眸底红光闪烁,连忙道:“有十位百星境的强者蛰伏在暗处,被忘忧城主和关西战神所发现了,正在城外忘川对战。” “砰砰砰砰砰砰!” 刺耳之声,接连响起。 刀光剑影,打得是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唯有血色的裂缝,在蔓延。 城外忘川,距离此处还有百里之地。 而威势,竟能蔓延到百里之外的忘忧城。 楚月暗启瞳,悄然看向城外忘川。 血色天地,大雾弥漫。 关西战神是个白发苍苍的魁梧老者。 “炎殿如过街老鼠,人人可欺,岂敢来我忘忧城觊觎魔神兽?” 老者一夫当关,一刀之下,连斩五人。 忘忧城主,则是个年轻的女人,红袍赤足,手执一柄血色的伞。 伞过,饮血。 人死,魂灭。 十位百星强者,瞬被斩下。 忘忧城主和关西战神平日里互相不对付,但在关键时刻,还是会一致对外的。 而两人都是归墟境强者。 归墟之境,崩碎五百里大地,覆灭五百里天穹。 一掌杀人,一刀屠国,凌驾于武神之上。 此等威力,好是厉害! 楚月内心深吸了一口气。 亲眼目睹了十位百星武神被斩,方才知归墟境的强悍,而真元境的楚凌,还是更上一层楼的厉害。 真元境的宗门修炼者,是不允许靠近忘川的。 但楚凌不一样,他是上界之尊,在海神领域,没人愿意去得罪上界之尊。 而且,楚月并不知道,楚凌是不是来追杀自己的…… 关西战神和城主回来的时候,沉寂多时的忘忧城,贫民区也好,修行区也罢,都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不论黎明还是黄昏,他们都永远的虔诚于这两位“神明”。 “弟子白翘,见过忘忧城主。”白翘看见城主的时候,眼睛一喜,迫不及待道。 早年间,她与忘忧城颇有渊源。 忘忧城主看见她淡淡的点头,“好久不见,白姑娘。” 十宗弟子,都投来了羡慕的眼神。 “你是刀宗弟子?”城主再问。 “正是。” “那你们随我来修行区的城主府吧,不必去别的方位了。” “如此,那白翘便代刀宗谢过城主。” 刀宗弟子们喜不自胜,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骄傲地抬起下颌,与白翘一并跟着城主去了城主府,还时不时的回头看向萧离和屠薇薇,好似很期待她们后悔的神情。 楚月再用瞳,看向刀宗原先方位的山脉,发现这个地方,魔气更甚…… “白小姐!”少年陡然喊道。 白翘问:“嗯?” “既然你们要去城主府,可否把你们的古皇图卷给我们星云宗?” 白翘自是没傻到这个程度,就算她不用,也不可能给星云宗的。 哪知她还没说话,就见少年执扇作揖,满面真诚地道:“感谢白翘姑娘赐古皇图卷,为了弥补对萧离,屠薇薇两位师妹的伤害,白翘姑娘用心了,此心,可谓是感动天地,难怪白翘姑娘能结交到英勇神武心怀大义的忘忧城主。” 白翘:“?” 第2291章 忘川之水滚滚来,八段元灵响日月 忘忧城主回头,眸光冷冽地望着楚月。 “年轻人,该把心思放在正道上,而非耍些不入流的手段,说些与宗门大道相悖的话。只会害了你自己。” “白姑娘,走吧,既是你刀宗的东西,谁都拿不去,三言两语,口上功夫,成不了大事,也成就不了高人。” 忘忧城主的解围之下,白翘松了口气,保住了刀宗的山脉。 而在忘忧城主说话之时,每一个字都化作归墟境的气压,宛如崩断的山,从四面八方直奔楚月而去。 无数的威压,汇聚一体,宛若密封的囚笼,且在不断的缩小。 又如万箭齐发,精准无误的贯穿了楚月的元神。 元灵师! 众人心中大惊。 八段元灵师,是为大乘。 忘忧城主眸子薄凉如水,冷淡地瞅着威压风暴之下的少年。 楚月直面八段元灵师的大乘术法,精神之力宛若洪钟在脑子里敲起。 “城主大人,我不过与白姑娘玩笑两句,何必这般动怒。” 少年还有心思说话,让众人又是一惊。 星云宗弟子们就要为她护法,石清莲与石子阳对视了眼,正想着等忘忧城主大怒之后,星云宗弟子受伤,好将叶楚月一军。 倏地,却见少年如一道流光穿梭而出,恍若离弦之箭掠到了半空。 楚月盘膝而坐,将三分之二的本源之体爆发而出。 所有能够领悟的本源之气从元神里流动,浩瀚如江海,载封天地间。 本源之力,隐隐闪烁着浅金色的光。 形成一道护体光圈,犹如铠甲般贴合在楚月周身。 随即,元神之力大开。 天穹风云变动。 忘川之水翻滚上天。 少年下颌一抬,眼眸微睁,璀璨的金光在瞳孔里一闪而过,元神之力杀得长空都在接连爆破声响。 “八段元灵师?叶师弟是八段元灵师?” 段清欢眼睛大亮,呼吸微窒,旋即狂涌上无边的喜色,以至于笑得格外夸张。 大师兄赵浮沉更是一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明少侠摸了摸下巴。 该死。 叶师弟更帅了。 忘忧城主的精神之力汇聚成豹子,冲撞楚月的护体本源之气。 两者都已消失不见。 少年垂眸往下看,周身大火喷发而出,在身下形成了一个火光缭绕的贵妃榻。 她斜卧榻上,优雅如斯,端的是从容不迫的懒散惬意,手里的本源扇慢条斯理地扇动,勾唇一笑便嗓音清冽的道:“在下不才,刚好八段,让城主失望了。” 忘忧城主哑然,眼底浮过诧异之色,双眸死死地盯着楚月看。 八段元灵师,相当于三十星的武神境。 但因元灵师的罕见,修炼难度又高,再加上忘忧城主星元双修,更是不得了。 所谓的星,就是指武道,更是指归墟境后的武道。 说白了,就是凡人修炼的不得了,引星换体,强行把体质提上去,听起来便不凡了。 卿若水仰头看向楚月,温柔若水一笑。 他这个大哥啊…… 狂妄的让人不知该怎么办。 如此树敌,如此招风,怕是敌人无数。 他只得好生修炼,护着这狂大哥,守着这傻三弟了。 宁夙眼里满是炙热之色,心脏狂跳,显然是激动不已,他与有荣焉,感同身受,只觉得刹那间自己都跟着光宗耀祖了。 不远处,传来苍老的笑声。 关西战神捋了捋雪白的胡须,大笑着道:“英雄出少年,星云宗,好啊。三百年前,十大宗门来忘忧城执行任务,也有这么一位天才,不过他是三修天才。既修武道,又修元灵之术,还修魔道。很可惜,还以为他能去上界一展拳脚,不曾想陨落了。” 提及这位天才,星云宗的弟子从先前的狂欢兴奋,转到了严肃沉重。 那是星云宗距离十大宗门之首最近的一次。 那位天才,距离无上宗师,只有半步之遥。 而就在他突破无上宗师的那天,也是海神中界的诸神日。 那日,华清宗百位高手,斩了他们的师兄。 美名其曰,为民除害。 见识过那日的弟子,忘不掉的。 忘不掉那天下了一场血雨,是他们的师兄破碎成雨。 “小孩儿,这世上不缺天才,更不缺中途夭折的天才。” 关西战神衣袍猎猎作响,眉染惋惜之色,眸光深深地望着少年,语重心长地道。 “你且看这人世浮沉,阎罗地狱,你且看这忘川大雪的白色之下,堆积如山的都是天才残骨。” 老人心痛难耐。 他见识了太多英年早逝的人。 或是星云宗萍水相逢的那位青年。 又或许是自己的儿子。 孙子。 还有那一生行侠仗义却死去全尸的妻子。 楚月眸光微闪,远远地望着关西战神。 忘忧城内,多是沾染了各种歪道气息的人族。 就连那忘忧城主,都有点儿狐狸的气息。 但关西战神不一样,他是这忘忧城里唯一纯正的人。 他身为人族,以忘忧战神的身份守护着这一座城。 乍然听去,显然是无稽之谈。 少年在老人眼里,看到了一抹痛色。 而后抱拳,朗声道: “晚辈,谨遵前辈教诲。” 老人持刀正要离开,忽然间,看着谦虚下来的少年,露出了慈祥和蔼的笑。 “好孩子,祝你好运。” 大雪纷纷而落。 日月光下,一城分为二。 金光余晖,暗红霞色,是美轮美奂。 寒月姣姣,如故人影,是凄凄凉凉。 老人孤身走进了贫民区。 楚月看着萧瑟的风雪卷起,拂过老人倾斜于月的落寞身影。 他看起来有多高大,那身影就有多薄弱。 楚月收回眼神,落回到平地。 “你叫叶楚月是吧?”忘忧城主道:“本城主记住你了。” 而后,一呼百应,双腿修长雪白,步入大雪走进修行区,直奔奢侈华丽的城主府。 楚月目视城主远去,而后问道:“清欢师姐,浮沉师兄,关西战神所说的三修之人是谁?” “天罡师兄,赵天罡!” 他们将赵天罡的生平之事娓娓道来。 段清欢眼睛红了,“那年我才十二岁,他们偏说天罡师兄是走火入魔了。” “宗门师长没有阻止吗?”楚月问道。 “有,但没用,有上界之尊出手。” “可知这上界之尊,是何人?” “虞家和大楚的人,正是虞府大楚来教导星云宗的。”段清欢咬了咬牙。 明少侠说:“他是大长老的弟子,也是大长老,唯一的徒弟。是由左宗主带来宗门的,叶师弟,他和你我一样,生得俊美,迷死了十大宗门的女弟子,连一些男弟子都被折服了。” 楚月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她终于明白,大长老的好,还有左宗主的絮絮叨叨了。 他们,都把她当成那位赵天罡师兄了。 他们已经失去了赵天罡,不想再失去如今的叶楚月。 少年如今实力不强,但会和赵天罡一样的,一步一步,震惊宗门之地,然后忘川、炎殿、血海、天境山…… 楚月眼眶微红。 她的信念,已经融合进宗门。 懂得了左宗主和大长老的出发点,这份好,更显得沉重。 难怪大长老会让她的师父成为十长老。 因为大长老失去了最爱的徒儿,她失去了唯一的师父。 此后,活在人世的他们都不愿再接受其他。 第2292章 根,深埋在他们那贫瘠又美丽的故土 “说起来,又一个诸神之日要来到了。”章瓷伸了个懒腰。 “诸神之日,上界之尊降临的话,实力如何?”楚月问。 段清欢回道:“海神界会有界面压制,这是许多年前,万宗之祖和万妖之主、魔尊、忘川老祖,以及各地的祖师爷,三万多位无上宗师,共同燃烧星体,以星路为钥打开天地法则,形成的界面压制。” “故而,上界来海神界,实力会被压低无数倍,但压力再多,上界终归是上界,非要中界可比。” 听到这话,楚月和屠薇薇、萧离对视了眼。 若有界面压制的话,那…… 下陆呢? 他们来下陆突破,就没有界面压制吗? 卿若水许是知道她们的疑惑,便耐心地解释说:“流光海域,分割了中下两界。” 楚月敏锐地问:“流光海域是一出现就分割中下两界的,还是后天形成的?譬如凶兽封印之类的?” “是后天形成,但具体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只是知道从某一日开始,下界下沉了许多,还被流光海域隔绝了。”段清欢皱了皱眉,不仅是她,很多人都觉得此事怪异,但也说不上来,只因天地自然的变化非凡人修炼者可以悟透的。 萧离陡然问道:“流光海域隔绝下陆,此事发生在万宗祖宗们以身封天之前,还是之后?” “之后!”章瓷笃定道。 这一回,屠薇薇三人沉默了。 若非生在下陆,是不会有那种深刻的感情。 那是他们的故土。 游子漂泊,异客他乡,就算沦为孤魂野鬼,也是有根的。 根,深埋在他们那贫瘠又美丽的故土。 他们懂了。 都懂了。 上界搞不了海神界,就想办法在流光海域里下功夫。 这样一来,世界一分为三。 来到下陆的他们,就不受天地法则的管束,界面的压制了。 他们为所欲为,做尽坏事。 一个超强者,就能将一个有着百亿武者的大陆毁于一旦。 他们夺走土地上的生机,气运,害死土生土长生而为蝼蚁的人们。 作为蝼蚁的下陆人,用尽力气的挣扎,活命,奋斗,最后的尽头竟是沦为他人的垫脚石。 这是下陆的可悲,也是武道,仙道,诸天万道的可悲! 而这一刻,楚月更加笃定自己封印流光海域的重要性了。 流光海域若是封印,下界永世隔绝,虽无法来到中界,却能在自己的天地里活得漂亮。 快了,快了…… 楚月握紧的拳头,又加深了些力道。 本源之体的进度已然到了三分之二。 就差剩下的一点,她就能完成本源之体,而后封印流光海域。 萧离垂着眸,整个人的心情如压着山般的沉重。 屠薇薇眉头紧蹙,眼睛里泛起了红。 只有她们知道吗? 不,不是的。 来到中界的下陆人,都知道。 他们在各个角落挣扎着。 曾也想仗剑天涯,守护下陆,去上界杀他个片甲不留,报当年之恨。 但现实的锋利抹平了他们的棱角和抱负,最后光是活着喘气就如履薄冰,何谈守护? “叶师弟?你怎么了?”段清欢关心地问。 那一刻,少年身上的气息,有一种掩藏在皮肉之下跟着血液潺潺流动的悲愤。 有着骨髓深处的滔天恨意,却只能在狭小的地方叫嚣着,无法喷薄,无法杀戮。 无法报仇雪恨! 石清莲看了过来。 而在她看过来的一瞬间,少年笑得纨绔,长指捏住了段清欢的下颌,“我在想,娶不到清欢师姐这般的美人儿,人生该是怎样的枯燥。” 屠薇薇:“哦。” 萧离:“。” 段清欢闷哼了声。 章瓷直接挤到了两人之间,“禁忌之恋,要不得。” 禁忌? 众人微愣,而后恍然大悟。 楚月的脸色爬满了黑线,直接沉了下去,烦得她凝聚元神之力,化为开天一脚,直接踹到了宋步驹的身上。 只见百无聊赖的宋步驹惨叫了声,然后成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到了星辰山脉的地方。 楚月摸了摸下巴,神色莫测,而后咧着嘴笑。 把宋步驹留下来,真是一个究极正确的决定呢。 而后,十大宗门都去往了各自的方位,星云宗自然就在星辰之森。 除了十个方位以外,还有许多的方位,都被宗门之地以外的修炼者占据去了。 星光铺在林间,野鹿一蹦而过,花香溢满五十里地,星辰之森美的就像是童话。 楚月摸了摸小鹿,发现小鹿的触感生凉,并无鲜活的生机。 段清欢解释道:“这星辰之森,是画出来的。” “画?” “嗯,忘川有位大画师,归墟境往上走的高手,其名为安屠生。他的那一支笔,神秘莫测,墨水一泼就是群山万里,一洒就是夜空繁星。就连这忘忧城的日月,都是他画出来的。” 此等大家,名震各地。 他的那一只笔,被称之为万象笔。 “浊气呢?”楚月挑眉。 段清欢失笑,“浊气不是画的,是本来就有的,忘忧城正因有了浊气,才会侵蚀掉许多的天地之气,让忘忧城犹如孤城。” “曾经,这座城就是叫做孤城,太贫瘠荒芜了。后来屠生大师来过后,随便几笔,就解决了孤城困境,并改名为忘忧。” “魔神兽有极强的破坏力,并且会引起浊气爆发,犹如洪水般吞没忘忧城。” “因此,忘忧城才会大开,让各自的历练者前来,集多人之力,解决掉魔神兽带来的危难。” 一切,都串联在了一起,现如今楚月最想知道的则是邪祟的主人,到底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然后,杀了这个人,让他去九幽地府给莫漂泊磕头认错,给大长老死去的妻子忏悔。 “轰!” 龙啸之声,传遍四方。 天穹,千丈之龙,翻滚在雷海和乌云里。 龙鳞折射出了美丽的光泽。 “雷龙族也来了,雷龙族与忘忧城的关系一向不错” 雷龙族,属于海神界的龙族。 再远处,海神界的边界,传送阵法的金光闪烁,龙吟从里面传出来。 而这,才是龙吟岛屿,龙吟一族的气息。 一个清丽冷冽的女子,牵着一个浑身奶白的男孩走出了传送阵法。 身后,是千人仪仗,气势威武磅礴,出阵之后成为千龙,呼啸之时带起了狂风,崩碎了百里之内的长空,将其彻底地扭曲! 第2293章 春泥夏花,秋天的果实和冬天的雪人 男孩有一双星芒细碎,华光潋滟的紫眸,乍眼看去,晶莹剔透之感让人不禁联想到神圣无邪等字眼。 四周狂风大作,雷霆闪烁,黄土飞扬,千条巨龙狂舞。 而唯独经过男孩身边的风,是温柔的微风,不含杂质的干净,就像他的眼睛那样。 男孩面颊还是如初的圆润,却比母亲记忆里的模样,多了点流畅的棱角。 “非烟姑姑,你说,我能遇见娘亲吗?” 龙非烟给不出肯定的答案。 她雪白的发扬在风里,额头两侧的龙角仿若闪着星光,煞是好看。 她立足于海神边界,遥望着群山峻岭的轮廓,能够看到充盈的武神元力跃动于天地之中。 下陆帝域,经历了一场乱战,被史书的书写者称之为“夺日”之战。 从那以后,帝主楚月让位,与挚爱的夜剑帝寻了个逍遥仙境闭关。 …… 这些,都是龙非烟利用龙族所得到的消息,再多也没有了。 按历史的常理来推算,帝主和夜剑帝或许危在旦夕了…… 龙非烟并未将此事告知给小宝。 小孩的童年里,总该花与糖葫芦的,是春天的泥,夏天的花,秋天的果和冬天的雪人。 他们不该看到历史长河里的惨重和父母的结局。 龙非烟淡淡的颦了颦眉。 她此次前来海神界,便是在龙吟岛屿得到消息,屠薇薇和萧离来了钢铁刀宗,日子过得还不好。 她既想小宝会喜欢两位姨,也想用龙吟一族的关系,帮衬几分也好。 再加上,她原本就要过来海神界历练的。 “能遇到。” 最后,龙非烟浅声回道。 小宝咧开嘴笑。 “那就好。” 小宝扭头看向远处时,眸子里有稍纵即逝的落寞之色。 龙非烟所得到的消息,并未瞒过他的眼睛,只是他不曾拆破非烟姑姑和龙祖爷爷善意的谎言。 久而久之,他或许也沉浸在谎言里了。 并未有消息说爹爹和娘亲死于夺日之战,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他日复一日的欺骗自己。 “宝宝,这是海神界的地形图。” 龙非烟拿出一卷泛黄的地形图,图纸闪耀着粼粼之光悬浮于空,再徐徐地朝两侧以均速展开。 海神界的群峰峻岭和广袤大地,便映入了那一双紫色的眸子里。 小宝眨巴两下眼睛,很认真地研究着地形图。 龙非烟说:“泛红光的地方,是我们此次历练的必经之路。如若要见你两位小姨的话,就要去钢铁刀宗了。” 小宝梗着脖子。 想了半晌。 “我要去钢铁刀宗。”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萧姨和薇姨。 他也曾在龙吟岛屿的塔楼里,看着日出日落,思念着在寒月峰的那段日子。 人总是在思念过去和憧憬将来之中度过漫长的今朝。 …… 钢铁刀宗。 宗主蔫了。 大长老蔫了。 护法们蔫了。 这种蔫的程度,就像是决堤的潮水般,蔓延到了钢铁刀宗高层的各个角落。 只因他们损失了修太极道的弟子,还是整整两位。 宗门尚未见她们茁壮成长,就被该死的白翘拔了苗。 宗主和大长老在后山那一片没有菜的菜地里垂头丧气,互相甩锅。 “皇甫陨是你的人,萧离、屠薇薇由他引荐入宗,你这做师父的,怎么教的?” “白翘是宗主你的亲传弟子,她要把人赶走,教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两人斗了会儿嘴,都觉得郁闷乏味。 正在此刻,上千条的百米巨龙呼啸而过,气势磅礴威震诸山,仰头看去那是好一个遮天蔽日。 龙躯们汇聚一体如万马奔腾,却是更加的万钧,令星云宗上上下下都为之一震。 白昼的日光全然被挡,只有无数片龙鳞折射出的光线,汇聚成了梦幻里的朦胧。 龙上,一大一小的两人,顿时吸引了刀宗无数弟子和高层的视线。 “是龙族战神,非烟公主。”刀宗宗主和长老对视了眼,当即脚掌踏地,飞掠上了云海,对待龙非烟二人是恭恭敬敬。 “非烟公主可是要来海神界历练,需要刀宗为你保驾护航吗?” “我龙非烟何时废物到需要尔等蝼蚁来护卫了?若真到了那日,那我离死也不远了。” 龙非烟声线冷淡,龙威大展,浅浅抬眸扫了眼,仿佛就有震颤人颅腔的龙吟声响起。 刹那间,宗主和长老的脸色大变。 “这位——” 龙非烟懒散的摊手,“是龙祖最喜爱的孙子,叶尘小殿下。” “原来是叶尘小殿下。” “我姨呢?” 宗主等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见小宝接着说:“我的两位小姨,屠薇薇和萧离在哪里?我要见她们!” 宗主心头震颤。 宗门的弟子们倒吸了冷气。 他们是听说过有个下陆人族的小孩被龙祖看重,部分内门弟子虽然知道那小孩的母亲和屠薇薇二人是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友,但没想这小孩在龙吟岛屿能混得风生水起。 而这,就是消息闭塞的代价,更说明了落后就要挨打的严重性。 宗主拱手低头,满背汗水讪讪而流,“小殿下,屠、萧二位弟子,此去忘忧城执行任务了。” 龙非烟问:“忘忧城?新弟子也能去?” 大长老刚要说话,宗主直接走到大长老的面前,再行了行礼,颔首道:“我宗极其看重这两位弟子,她们也不负众望,修了太极之道,因而,她们虽为新弟子,也能去忘忧城执行新任务。” 龙非烟眸底闪烁的精芒形成了龙眸独有的竖瞳,眼神锋利地审视着大长老。 随后,长臂一挥,“走,去忘忧城。” “但愿如你所言,南宫宗主。” “……” 上千条巨龙的离去犹如雨后天穹般,还折射出了美轮美奂的虹光。 长老蹙眉:“宗主,你为何要骗非烟公主?” “本宗主没有骗她。” “可陨儿来讯说了,萧离二人已非我刀宗的弟子。” “但现在,她们还是刀宗弟子,不是也得是。” 南宫宗主眼底杀意骤闪,袖袍一挥,使出乾坤法器,封印住了钢铁刀宗。 “开天刀,放出归墟境弟子前往忘忧城,让她们务必守好这两位弟子。” 第2294章 世代栖息雷山的龙族 话音落下之际,南宫宗主周身的杀气好似要凝聚为实质般发出爆破的声响。 他沉了沉眼帘,逐渐阴沉的面庞浮现出了一抹近乎扭曲的狰狞。 云海翻滚。 大风起兮。 放晴的天光依旧遮不住枯树下的阴影。 大长老忙劝阻道:“宗主,此事万万不可啊!” “十宗契上写的很清楚,不可擅自使用归墟境强者,忘川那边,更是不允许归墟境强者出现在忘忧城,否则也会破坏掉万宗之间和忘川一带的和平。忘川一带,元力充沛,险地众多,是弟子们历练的绝佳之地,且忘川之主,是一代凶煞……” 南宫宗主抬起手阻止了还要往下说话的大长老。 他回头头,眼神渐而阴冷。 “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不必再提。宋步驹弟子有个归墟境的表哥也在天刀里边吧,就选出他们几个过去。” “……” 风声,鹤唳。 天空万里如洗,苍穹湛蓝,白云似苍狗。 无端响起了一道爆雷之声。 整个刀宗弟子的心神都颤了下。 忘忧城。 楚月等人所在的星辰森林,归属于明月区。 明月区,即贫民区的雅称。 只因他们一抬头,就能看到忘川最漂亮的皓月,镶嵌在浓黑的夜空里。 时而是月牙,时而是满月,有时染雾,有时起风。 明月区的原住民或许是一贫如洗的,但他们的精神却是富饶的,因为他们拥有忘忧城的月亮。 楚月和他们看着同样的月亮,而后凝神静气,潜下心来修炼。 本源之体的完成,还会带动她的修炼。 譬如元灵之道。 来此之前,她还约莫是三段元灵师,但经过浊气的洗礼后,直接是八段元灵师了。 她虽刚突破十星境地没多久,却因本源之体,可突破到二十星武神境了。 至于全部完成本源之体,她暂时猜不出能突破到多少星的境地,但也能算出个大概。 最起码也得有个三十星武神境。 楚月一直在压制自己的境地突破。 成为元灵师后,她发现,压境的话,能够更好锻造自己的精神力。 精神力鼎沸之时,她的仙根、魔根(彼岸花)都会有欢喜雀跃之状。 化精神力可沐浴仙魔两根。 可以说,她看似在最平常的修炼,实际上,她修炼了武体、精神力、武道丹田、仙根、彼岸花…… 楚月全神贯注,秉持着精益求精的态度,在修炼之事绝不怠慢,而是认真细心地打磨。 此刻的她,并未注意到,钢铁刀宗利用古法开出了一条隐秘的星路。 星路里面,走出了十二道身影,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归墟境强者恐怖如斯的气息。 其中一人,墨发飞絮,两撮灰白的龙须刘海在鬓前微扬,一双青绿色的眼眸,宛若堕落的精灵般,邪恶地注视着浊气前方的忘忧城城区。 “罗二爷,我刚从雷龙族朋友的传讯那里知道,你的表弟宋步驹,被那星云宗的叶楚月给奴役了。” 被称之为罗二爷的男子不说话,抬起手来,修长的指把玩着自己的龙须刘海,唇边勾起了玩味的笑。 良久,他问:“你们,吃过人吗?” “二爷此话何意?” “吃了她。” 罗二爷舔了舔唇,从发梢到衣裳上,都是草木气息的香味儿。 如若楚月在此闻到此味,便会知晓,这位罗二爷和左天猛宗主一样,修的是草木星体。 “吱,嚓,啪,咔” 罗二爷面目森冷阴翳的注视着前方,扭动肩膀时,转动了几下脖子,发出了骨骼摩擦的声音。 “那两个人,叫什么?” “屠薇薇,萧离。” “成为了星云宗弟子?” “是。” “很好,两个没心肝的废物。” “……” 星辰森林内,楚月除了修炼以外,还在悄然观察隔壁山脉的动静。 这是钢铁刀宗的方位,而空荡荡的寒风戚戚,只有皇甫陨一人盘膝而坐在地上。 修行区的城主府,觥筹交错,众人畅饮着美酒佳肴谈笑风生。 忘忧城主宴请了雷龙族和刀宗的弟子们共同喝酒吃肉。 酒过三巡。 龙角青年穿着藏青色的龙袍,漫不经心的问坐在对面的白翘:“听说,你们刀宗有两位弟子在忘忧城加入星云宗了?” “别提了。”白翘长叹,“也是我不好,污蔑了他们。” “污蔑又如何,擅自加入他宗的弟子,就是没有信念,没想到星云宗什么垃圾都收。” “星云宗的弟子叶楚月有星云宗主的本元灵石,她能代宗主做主。” 青年半眯起了眼睛,龙角和身上都闪烁着刺目的雷霆之光。 雷龙一族,以雷为食,以霆修力。 他听到那两人修的是太极雷后,就心痒痒得很,便觉得这满桌的山珍都索然无味了。 “就是那个扛了十一万淬魂鞭的小子?”雷洛冷笑。 白翘嘴角一抽,竟没想到叶楚月的淬魂鞭史都传到了雷龙族。 他们可是世代栖息在雷山的龙族。 忘忧城主见雷洛气焰高涨,自己则以酒醉为理由离开了宴席。 雷洛带着雷龙族和刀宗的人,气势汹汹走向了星辰森林。 修行者集体踏步,能踏出地动山摇之感。 在明月区里休息的城民,还以为天塌了。 各守方位的十宗之人,俱都靠近了热闹的星辰森林。 “屠薇薇,萧离,滚出来见老子。”雷洛大喝之声,宛若龙吼,将星辰森林的百棵古树拦腰摧断。 闭目修炼的少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轻挑起了一侧的眉梢,蔓出了玩味戏谑之色。 屠薇薇皱了皱眉,和萧离对视了眼,都欲起身前去。 楚月的精神力按捺住了她们的肩膀,而后瞬间出现在星辰森林的外面,眸光冷冽地望着来者不善的雷洛。 “有事?” 少年双手环胸,懒懒散散的,只半抬着眼眸看雷洛,身体里的龙族血脉,隐隐而动。 雷洛的呼吸微微一窒,只因他怒气腾腾对上少年的眼睛时,有种君臣相见的膜拜感,像是有一只魔爪按捺着他强大意志跪下去臣服般! 第2295章 总有少年鲜衣怒马正风华 雷洛想不通,自己乃是雷龙一族年轻一辈当中的佼佼者,怎会对血脉比自己低的人族而产生敬畏之心?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仅让他也想不通,也让白翘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了。 “砰砰砰砰砰砰!” 无数声音响起。 却见雷洛身后的雷龙族人都已单膝下跪。 膝盖触底声,发出沉闷的响动。 “叶师弟,我们来助……” 星云宗数百弟子轰然而至,段清欢话到嘴边却是风中凌乱,犹如石化。 宁夙闭上眼睛揉了揉又重新睁开,喉结滚动,猛咽口水,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楚月体内的是龙族太子血脉,若非刻意压制,这雷龙必要当场跪下。 但即便压制,实力稍低一点儿的,都会跪拜在太子龙威之下。 她对上人族强者还不好说,但若对上龙族,对方在她面前,都会被削弱三个大境的修为。 而这,便是龙族与生俱来的高低贵贱。 “尔等,都在做什么?”雷洛大怒,“还不给我站起来!” 龙族,岂能给修行之人下跪。 岂不是丢老祖宗的脸。 族人们却是耷拉着头,膝盖像是深埋于地那般。 楚月眯了眯眸。 天下之道,武学之途,万变不离其宗,有九九归一之理。 蕴含着无穷无限的奥义,在武体内循环。 譬如元灵师和龙族血脉,两者毫不相干。 但楚月来到海神界成为元灵师后,随着精神之力的大涨,也能把血脉龙威发挥到极致。 屠薇薇走来,淡漠地看着雷洛,问:“我们二人,初来海神界不久,与雷龙一族无冤无仇,你此番来星辰森林,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你们二人叛变刀宗,我雷龙一族,惩恶扬善,自是看不得你们这种败类。” 雷洛自然不会说,自己看中了对方的太极之雷。 若他能把这两人吞噬炼化,那他岂非也能驯服太极雷,成为太极雷龙? “足下可知,什么人最该死吗?” 楚月淡淡扫了眼周边的人,武道天穹的神识能够窥测到明月区的人们,都从睡梦中醒来。 雷洛一愣,问:“什么人?” “扰人清梦的人。” 楚月缓步往前走,身上的红袍猎猎生风,鬓间几缕碎发飞扬而起。 她说:“你若要玩,星云宗有的是人是时间,但你不该打扰明月区的城民。” “你啊,真该死。” 少年叹了口气。 雷洛瞪大了双目,眼睛里闪耀着恐怖的雷光,“放肆,那等城民算什么东西?!你一个十星的修炼者,岂敢在我雷洛面前口出狂言。现在的宗门弟子,可真是越来越不知道规矩了。” 却叫他脚掌朝地上一跺,地面直接裂开了无数道缝。 缝里闪烁着电光。 雷洛的头顶出现了狰狞的雷龙光影。 只见雷龙光影宛如马良手中的笔,犹如阵法师的结印,在长空画出了古老的符文。 雷洛则在低吼,“雷行九天,海神借力,赤威来手,人神俱死!阴……” 随着他的低吼,越来越多的雷龙光影出现。 而他还没低吼完,就见浮在天穹四方的雷龙光影,俱都朝楚月行跪拜之礼。 这一幕,惊到了城堡之上俯瞰星辰森林的忘忧城主。 城墙高塔上的关西战神披着黑色的披风,正在独自饮一杯浊酒。 见此场景,笑了笑,“英雄出少年,奈何老朽已非少年。” “总有少年鲜衣怒马正风华啊。” 关西战神笑了笑,第二杯酒添满敬鬼神,第三杯酒敬坟下枯骨的家人们。 雷洛呆在狂风之中,只觉得自己像个二傻子。 “轰!” 楚月一脚踹来,正中雷洛的脸庞。 宛若钢铁般的劲道,踹得雷洛的脸上爬满了龙鳞。 “下次动手前,别说这么多废话。” 少年摇摇头,晃晃折扇,“你当世人都是蠢货,站着那里不动等你施法结束?” 雷龙一族曾经也有巅峰之时,奈何败在了废话太多,别人都打上门来了,雷龙族人还在那里放声大吼。 气势倒是挺足,死得也很倔强。 雷洛恼怒不已。 而更让他暗暗心惊的是。 为何他的修为降低了三成? 原本十成的巅峰功力,只剩下七成了。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顿感诡异。 楚月与之动手也是为了累积实战经验,看看对方是否会真的降低修为。 若是真的话,她便不由大发奇想。 与她对战的人族强者里,若有龙族气息,是否也会因此降低三成修为? 楚月执扇偏头思考之际,雷洛抓紧机会,集浑身龙力于右手,直接砸向了楚月的侧脑。 少年半垂着眸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精准无误地偏头躲过了这一击。 敏锐程度可谓是惊人。 “慢,太慢了。” “嘭!” 少年飞跃而起的一脚,踹得雷洛七窍流血,鼻梁将塌 “日后,别出来给龙族丢脸了。” “倒不如说你是刀宗弟子。” “…………”齐齐咂舌的刀宗弟子们。 “叶楚月,你可别太放肆了。” 白翘大怒。 周身光芒炽烈,宛若圣人从太阳之火当中诞生。 她祭出一把斩骨之刀,眉间绽开了蓝色的莲花。 一双瞳眸,赫然成了冰蓝色。 “护佑叶师弟!”段清欢大喊。 星云宗弟子们齐齐出手。 刀宗弟子不甘示弱。 两方实力不相上下。 但楚月走出了星云宗的保护范围,距离白翘太过于近。 赵浮沉、段清欢他们没办法保护住。 白翘一刀劈下,携磅礴的六十多星之力,似可摧天毁地。 “砰!” 忘忧城的天上,骤然浮现出了楚月的武道天穹。 第十一颗星辰,破混沌而出。 楚月借助突破之时的力量,把速度发挥到了极致。 众人闻言,俱都瞠目结舌,诚然打死他们都想不到突破还能这么玩? “雕虫小技。”白翘又一刀斩来。 蓝莲异火铺天盖地,形成四面囚笼,底部宛如战台,囚禁了她与叶楚月。 “砰!” 楚月借十二星的突破之力,又挡过了一刀。 “叶师弟!”段清欢着急大喊。 卿若水呼吸急促。 宁夙心脏跳动加快。 莫说楚月现在仅仅是十二星了。 就算是五十星,也不过是白翘一刀的事。 远方。 忘忧城主和关西战神都在两个方向分别观望此战。 执事长老正在给楚凌拍马屁,介绍自己的为人,没想到这突破之声吵的要命。 他一扭头看去,又是那让人烦得要死的少年郎。 不过…… 执事长老烦归烦闷,却还是起身掠了过去。 少年虽然总让他没个清净,但让这么个热闹种死了,却也觉得怪可惜的。 罢了罢了。 谁让他是个好人,是个有原则的执事长老呢。 第2296章 请楚凌公子出战,护我忘忧 “你们是来忘忧城执行任务的,还是拌嘴斗殴的?想打,宗门大比时被活活打死都没人管,现在都给我……” 执事长老骤然大喝,气力光团还没砸到蓝火战台,就听见无数类似于烟花爆竹般的声响。 “砰砰砰砰砰砰!” 武神天穹,十八颗星辰高悬。 顷刻间就已是十八星武神境。 楚月借助六次突破的速度和力量,以本源扇为弓在手中拉开。 随后,再将从雷洛身上获取的雷龙族之力,汇聚在弓内。 她瞬发一道本源火箭。 白翘直接单手接住,唇边扯开了讥讽的笑,“叶楚月,你,太慢了。” 十八星又如何? 于她而言,也不过区区一蝼蚁。 她要将新仇旧恨全部算上。 若能趁此机会弄死此蝼蚁,那便是皆大欢喜。 虽说破坏了宗门规矩,但刀宗自然要保她。 星云宗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低段武神境的弟子与刀宗开战吧? 白翘的心思很活跃,却没注意到被捏碎的本源箭里,暗藏着的雷霆之力,悄然进入她的身体。 雷龙之力是被神农圣雪洗涤过的,温和的就像是一缕春风,让人察觉不到。 且雷龙之力并非是什么坏事。 雷龙之力覆盖白翘的全身,让人如沐春风。 然而下一刻白翘就笑不出来。 楚月精神力大绽的时候,白翘的力量被削弱了两成。 相当于她的境地被降低了十几星。 就在这时! 天上黑云密集,电光在龙卷风中闪烁。 火色的雷霆,化作千万道刀刃浮出。 此乃……元灵劫! 元灵师的每一段,都需要经过火雷刀劫,才能突破。 却见少年勾唇一笑,“白小姐,帮个忙。” 说罢,万道火刀,从天而降,犹如无数的流星坠落。 是美丽的,同样也是危险的,直叫修炼者们不寒而栗。 每一把火刀,都会贯穿修炼者的元神和神魂。 是利刃切割的疼痛,也是烈火焚烧的难以忍耐。 刀劫将至。 大火纷然。 原先困住楚月的蓝火战台,反而成为让白翘共同扛下火雷刀劫的助力了。 白翘脸色大变,就要收起蓝莲异火远离此地。 “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话。” 少年盘膝而坐,眸光妖异,笑得让白翘瘆得慌。 “来都来了。” “搭把手再走吧。” 话音落下之际,存留在颅腔的本源之气犹如大风呼啸而过。 本源之气,形成了新的囚笼。 精神之力迸发,宛若山海压下。 十八星武神之力,瞬间喷发! 所有的力量归一就是为了让白翘留下。 无需永久。 只要那么几个呼吸间,就已足以! “嘭!” 万道火雷刀劫降落。 红色的刀刃从天而来。 一半灌入了楚月的身躯,一半进入了白翘的体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等力量,比淬魂鞭还要厉害千万分。 白翘难以承受得住。 只因她并非元灵师,也没锻造出防御力更强的星体。 “噗嗤!” 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白翘倒在蓝火乱窜的地上,睁大眼睛看向了光芒四射的前方。 却见光芒渐渐褪去,一道盘膝的身影如老僧入定般巍然不动。 十宗弟子纷纷看来。 星云宗的弟子们尤其地目不转睛。 却见少年一动不动,恍若死了般。 元灵师的每一道劫难,都是九死一生的危险…… “嗤。” 忘忧城主冷笑了一声,一寸寸地转过了身去,且淡声道:“回宫,就寝吧。” 话才刚刚说完,就见武神天穹再布满了整个忘忧城的天空! “砰!” “砰!” 二十星武神境! 两道星辰之光,窜入楚月的天灵盖。 少年缓缓地睁开了一双眼眸,看见元气大伤的白翘,咧着嘴笑:“白小姐,谢了,叶某相信经此一事,定会加深我们二宗深厚的感情。” 白翘咬牙切齿,双手攥紧成拳,愤怒地瞪着楚月。 见状,执事长老沉默了。 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他,没想到武学和渡劫,还能这样玩…… 他看着那黑心的少年,呸了一声,哼哧哼哧的回到了楚凌身边,嘴里还不忘埋怨。 “现在的年轻人,心真黑,不比我们当年的修炼,那叫个单纯。” “你说,正经人哪会让旁人渡劫?这正经吗?这像话吗?” 楚凌只觉得聒噪,冷冷地扫了眼执事长老。 执事长老讪讪笑了两声。 他可得巴结好这位爷。 等到诸神之日到来。 就能巴结大楚的那群人了。 据说有一位青莲女尊,有仙神之姿。 楚凌的眼眸紧盯着楚月看,谁也看不清那深黑的眼睛里,暗藏着怎样的幽邃。 这会儿,罗二爷为首的十二位归墟境,已经踏过浊气,来到了城池之中。 其中一位归墟境女弟子问:“二哥,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破坏契约的话,会遭到报复的。” “那就,把这座城的人,都杀光了吧,正好拿走魔神兽,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就说是炎殿干的。” “但宗主只让我们收回那两位弟子。” “背叛宗门的废物还收回做什么,直接杀了不好吗?切割开她们的武体看看,太极道的运行规则,说不定我们就借此机会突破。” 十二人都披着漆黑的斗篷,分别用了法器应该住自己的气息。 楚月瞳顿感刺痛,骤然察觉到了十二道气息。 与此同时,忘忧城主和关西战神都飞奔到了半空,大喝道:“何方高手,还请显形。” “你炎殿爷爷。” 罗二爷刻意压着嗓子说话,低沉沙哑之声仿若从地缝里传出来。 “又是炎殿!”关西战神手握青云大刀,厚实的重甲覆盖在身,神兽六角麒麟呲牙咧嘴吐着火。 关西战神骑在神兽之上,怒喝:“炎殿,你们派出归墟境强者来忘忧城,就不怕各界的报复?” “你们都死绝了,谁能知道是炎殿做的?”罗二爷大笑出声。 楚月眯起眼睛看着那十二道身影。 她脚尖一踩,飞掠到了天穹之上。 而后道:“适才炎殿已经派了一批人来忘忧城送物资,化解了和宗门弟子及忘忧城的关系,你如今自称炎殿之人,怕是在说笑。” 关西战神多看了眼楚月。 却见罗二爷道:“适才那些人,不过是戏弄你们的障眼法罢了,没想到你们真信了。”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大变。 因为! 炎殿适才派出的那一批人,不是来送物资的,是伺机偷取魔神兽的! 足以见得,眼前的十位归墟境不是炎殿之人! 宋步驹梗着脖子去看,总觉得那身形似曾相似。 关西战神面朝楚凌,抱拳道:“请楚凌公子出战!” 无数弟子同时间对着楚凌作揖低头。 异口同声说:“请楚凌公子出战!” 只有真元境的修炼者出手,才能阻挡这十位归墟境的迫害。 但,因受罚来海神界的修炼者,不可杀死海神界任何一人。 此乃,天梯规矩! 哪怕是做好事也不可。 否则的话,他就很难回到上界了。 罗二爷此刻立即出来,也是为了试探楚凌的态度。 楚凌眉头紧紧皱起。 陡然间,他冷不丁的撞上了少年的目光。 少年正淡淡地望着他。 眸光死寂如深潭,凉薄似水。 不知为何,楚凌的心也跟着凉了下去,胸腔流动的血液都浸着冷意。 “请楚凌公子出战,护我忘忧!” 明月区的城民们也都在长街行起了礼。 远远看去,是人山人海。 随后,便是修行区的城民。 楚凌沉默良久,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视之下,说:“吾乃上界之人,不参与下界纷争。” 那一刻,执事长老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凌。 他曾听闻,大楚的老祖宗,是跟着人皇起家的。 人皇之道,是侠之道,大义之道。 狭义者的后辈,岂会见死不救? 第2297章 吾以此城来祭天,天生剑道万古存 这些日子里,楚凌在宗门协会,协会上下对其无不尊敬,纵然心有图谋,但楚凌确实也用了协会的势。 协会种种不提也罢。 而最最最让执事长老伤心的事,他整日狗腿谄媚,今日楚凌的无情,可对得起他忘乎所以拍下的马屁? 执事长老异常的郁闷,他这般精明之人,向来不做无用之功,没想到在楚凌的身上亏了本。 他索性指着楚凌大骂。 “你还大楚之子,我呸,大楚原来不姓楚,是人皇赐姓为楚。” “你们大楚生来就在上界吗?” “当初你们也不过是海神界的一个家族罢了,你们飞升上界之时,既沾了人皇气运,也有海神界无数人的助力。他们在祈祷之时,把自己的气运给了你们大楚。为的就是大楚来日在上界出人头地,能多为海神界做点事。” “我呸,滚出宗门协会吧,大楚了不起?上界了不起?什么东西。” “老朽不伺候了。” 执事长老很硬气。 相当硬气。 反正他也活不了了。 十二归墟境强者,打个屁。 他只是个执事长老罢了。 忘川真的没察觉到归墟境强者吗?还是察觉到了忘忧城有归墟境强者却放置不管? 而忘忧城内又有森森浊气,实非良地,宗门协会和十宗想要插手此事,也难上加难。 更别谈此时那位罗二爷,直接祭出了一方黑色的神塔。 黑神塔脱离他手里的光,飞掠而出,悬浮于空的刹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无数倍。 几百丈的黑神塔镇压忘忧城,屏蔽任何传讯灵器。 皇甫陨的传讯灵蝶,直接死在了掌心。 他瞪大了眼眸,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十位归墟境强者。 罗二爷斗篷之下的面容浮起了淡淡微笑。 他的一双长腿,踏着半空而走,带领剩下的归墟强者,面朝楚凌弯腰拱手。 “感谢楚凌公子的理解,吾等在事后愿助公子拿下魔神兽。” “不必了。”楚凌皱眉,“我虽不参与此事,并非是认可你们的行为,也不需要你们的帮助,我堂堂真阳境,还是被界面压制降低修为后的真阳境,怎么会需要尔等的相助?” 罗二爷低着头,唇边弥漫开了冰冷的笑意。 看着楚凌的眼睛,更是极尽嘲讽。 他就喜欢看这些伪君子,说着些冠冕堂皇的话。 倒不如他这个真小人来的实在。 说起来。 他还真想挖了叶楚月的颅腔,看看元神的构造,里面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才能让此人承受十一万淬魂鞭且还安然无恙。 楚凌拧着眉,神色寡淡至极,负手而立于长风之中。 他浅浅地扫了眼执事长老。 执事长老却不似以往那般卑躬屈膝,反而狠狠地瞪着他。 楚凌:“…………” “你在挑衅我?”楚凌问道。 “不敢。”执事长老挺起胸脯,“老朽看起来很闲吗?” 楚凌骤然释放出真元境威压,顷刻迸发,犹如万山压在执事长老的颅腔。 执事长老依旧瞪着他。 就算是死,也要瞪过瘾了。 把以前拍下的马屁都瞪回来才够本。 万山之压尚未抵达,就见一道身影来到了执事长老的前方,为他挡住了真元境强者的神识威压。 执事长老看着那一抹红衣,怔了很久都没回过神来。 “叶楚月,你干什么?”执事长老大怒。 少年回头看向执事长老,嘴角溢开了一抹鲜红的血迹。 她抬起手背,优雅擦拭去嘴角的鲜血。 动作缓慢慵懒,颇有几分邪肆。 眉梢轻轻挑起的瞬间,她幽幽而道:“弟子干什么,关长老屁事?” 执事长老:“……” 众人:“……” 疯了,这一个两个的,都疯了。 没规没矩的,成何体统? 中界长老敢把上界之尊骂得狗血淋头。 宗门弟子敢怒斥协会长老。 诸多弟子的梦都不敢这般做啊。 “叶楚月。”楚凌薄唇微掀,声线极淡,“你若臣服于我,我可护你。” 他的灵魂多次为少年而动,他不懂那是怎样的情感羁绊,但他想留着少年的命,等到日后看一看会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末了,楚凌又加了一句,“跟在我的身边就好,你自能安然无恙。” 星云宗弟子们的心口一紧。 “你的意思是说,要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狗东西屠掉我的同门兄弟,然后跟狗一样在你身边苟且偷生?” “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 少年意气风发,笑着说道:“因为,老子是星云宗天骄山十长老的首席大弟子,是星云宗少宗主,谁都能弃他们而去,唯独我不能。” 说罢,脚掌踏空,借力飞跃。 轰! 本源之扇扫荡而出。 本源火焰蔓延了整座城,包括那极深的浊气。 她抬起一双眼帘,眸底深处燃烧着火焰的图腾。 当她看向罗二爷等人时,赫然道: “吾以本源族人的身份,要你们,滚出忘忧城!”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本源族人了?不过是低星武神的废物罢了。”罗二爷大笑出声,“楚凌公子,此子敢对你不敬,我等必将她的项上狗头取下奉给公子。” “嘭!” 大地震颤。 剑挽狂花。 一道本源之气弥漫开来,绽出雪色之光。 剑锋席卷而过,声势浩浩荡荡,就连远处城内的浊气都如深海般翻滚。 卿若水来到楚月的身边,爆发出体内的本源之气。 “本源族人卿若水,愿听族长之命,护佑忘忧城,斩杀妖孽!” 随即,萧离、屠薇薇二人盘膝而坐,引起太极雷霆覆满天穹。 段清欢一把粉色巨斧斩开。 赵浮沉等人接连出招。 原先萎靡求人的众人,骤然间士气大作,十宗弟子同时出手,与少年一同守护此城。 关西战神血红着眼睛,笑望着如此一幕,老泪纵横间,欣慰浮面,心内是百感交集的复杂。 忘忧城主和他对视了眼,共同释放归墟境力量。 执事长老亦手执兵器九天画戟,站在了十二位归墟境强者的对立面。 “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罗二爷轻嗤了声。 他一声令下,十二位归墟境各站一个方位,形成了一个阵法光圈。 “十二剑阵。” “阵法归一。” “吾以此城来祭天,天生剑道万古存,十二剑神,助我屠城!” 罗二爷沉声大喝,眸闪精光,气势大开如九霄云动,声似雷霆破忘忧!! 第2298章 他的眼睛,黑的让人害怕 十二道古冥宝剑,各有阴阳守护神。 集结十二把,便可召唤十二位古冥剑神。 在罗二爷的带领之下,剩下的归墟境强者,都立于龙卷风暴之中,双手并指合拢结印,开启归墟星体。 武体衔古冥,万星渡剑神。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十二道惊天动地之响声震耳欲聋。 忘忧城内,但凡是个人,耳膜都已裂开。 鲜血从众人的耳朵里流出。 狂风掀起了身穿布衣的小孩。 “娘亲!” 小孩撕心裂肺的喊声,被风暴所湮灭。 狂风如魔爪缠绕着他,即将把他带到十二道扭曲的虚空漩涡里去。 忘忧城明月区内,身穿荆钗布裙的狐娘,似人似狐,却无半分狐媚。 狐娘睁大的眼睛里流满了泪。 她凄声喊:“妖儿……” 被称之为妖儿的小孩,即将被漩涡吞噬的瞬间,少年一掠而上,背部展开羽翼,用手攥住了小孩的脚踝。 随后一个用力,把她抱到了怀里,自己却险些被扭曲剑神漩涡给吞噬。 她竭力地睁开了羽翼挡住漩涡洞口,但羽翼之火在不断地熄灭,只剩下粼粼的火光于大风之中破碎。 妖儿绿眸尖耳,瞳眸外延,宛若镶嵌了一圈碎钻,透着破碎的光感。 她在温暖的怀抱里,一双小手环抱着少年的脖颈,睁大了纯净晶亮的眼睛望着少年近在咫尺的侧脸。 她的声音很小,只响在风声里,“大姐姐,你是神吗?” 楚月略微低头,看见那一双干净到极致的绿眸,轻轻地笑了笑。 “我不是神。” “但……” “姐姐比神厉害。” 少年勾了勾唇,绯红的眼梢宛若实打实的妖孽,她的四肢百骸渐渐地用尽了全力。 彼岸花开在腹腔之处,沐浴着流淌在她身体的鲜血。 却见破碎掉的本源羽翼,逐而被最纯粹的黑所代替。 黑色,从羽翼的根部,一点点的往外扩散,晕染。 下方,战场混乱,宛若末日,部分宗门弟子的脸上溢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而大多数的宗门铭记着自己的初心,加入了这一场战局。 “叶师弟!” 段清欢眼睛通红,泪水没入了风里。 会死的。 剑神之门开启的威力,能够把归墟境强者碾碎成齑粉,更别提她那弱不禁风的叶师弟了。 萧离、屠薇薇二人拼了命的使用太极雷霆。 “别死啊,臭小子。”执事长老大喊:“老朽以海神界宗门协会执事长老的身份命令你,不准死!” 星云宗弟子们仰头看去,眼睛里密布着绝望之色。 唯有白翘,展露出了笑颜。 纵然她也会死在这片战场。 但能够亲眼目睹叶楚月被剑神之门的漩涡波动所粉碎,她何等的痛快! 然而,从下一刻开始,白翘就笑不出来了。 “那是——” 楚凌往前踏出一步,紧盯着上空的眼睛陡然紧缩。 却见破碎凋零的焰光羽翼,赫然崭新,被新的黑暗羽翼所取代。 少年慵懒抬眸,黑羽般的睫翼遮住了一半的眸子。 他的眼睛,黑的让人害怕。 魔道之力,爆发而出! 本源之气,相继跟上! 武神气息,风卷四方。 三修合一,逆转乾坤! “刺啦,刺啦,刺啦!”刺耳之声响起。 被剑神漩涡强力吸住的一双羽翼,缓慢地扯开。 血色,从翎羽里溢出。 最后一鼓作气,脱离了剑神之门,回到了半空上。 “魔修!是魔修!”段清欢喜极而泣,大笑着喊道:“叶师弟是魔修。” 赵浮沉一面用剑抵御归墟之风,一面朗声说道:“什么魔修,我儿楚月,是三修鬼才!” 时隔那么都年,星云宗终于又出了一个三修之人! 曾经的赵天罡师兄,像父亲一样保护着他们。 如今成长的他们,也要守护住叶师弟。 章瓷沉默半晌,说:“爆体开路吧。” “好。”卿若水毫不犹豫地答应。 宁夙哭成了泪人,“叶大哥,宁夙此生无悔,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都想当你爹,来生我还要做你三弟。” 星云宗弟子的身上,都燃起了精神之火。 火焰焚身,强行链接九天之星,拥有短暂的星体。 拥有时间不过五个呼吸,但这五个呼吸里足以他们为楚月开了一条回宗门的路。 “三修又如何,还不是得死?” 罗二爷桀桀地大笑出声。 “剑神之门,开!” 罗二爷低声喝。 十二位归墟强者,动作整齐统一的凝结新的手印。 寒芒冽冽,锋芒展露! 剑神之门的刹那,一道龙吟响起。 宛如清心曲,又如一阵春风,抚平了无数人心底里的恐惧和绝望。 一条千丈白龙,直接撞上了即将打开的剑神之门。 看见白龙的那一霎,明少侠热泪盈眶,激动到说不出话。 “噗嗤!”罗二爷十二位归墟强者斗篷里口吐鲜血。 千丈巨龙撞破十二道古冥剑神之门,封闭阴阳两气。 忘忧城的小天地里,当即回归到了最初的平静。 龙首的巨大双瞳,带来无上龙威,蕴含着滔天之怒直视罗二爷的眼睛。 罗二爷与之对视,眼睛里顿时燃起了熊熊龙火。 火焰灼烧他的眼球,疼得他大声尖叫。 “尔等宵小,岂敢胡作非为?”伴随着愤怒的龙吼,龙非烟的喝声骤然响起。 “是龙族的战神公主!”段清欢惊喜道。 “轰!”龙音宛若钟鼓之声骤起。 众人看向暗红色的天边。 日月之中,雷光闪烁。 千龙狂奔而过天际,一辆精致华丽的龙轿里边,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 孩子是奶呼呼的白。 而当他抬起眸子看见楚月羽翼上的鲜血时,那双贵气十足的眼睛,仿若盛满了罪恶。 “非烟姑姑。” 叶尘沉着声说:“把他们剁碎了喂龙吧。” 最后,小孩对着十二位归墟境,露出了一抹笑,“恭喜你们,成为本殿座下之龙的午餐,这是你们的荣幸,你们该叩首感谢龙吟赐予尔等的福气。” 十二位归墟境弟子面露恐惧之色。 “啊啊啊啊。”罗二爷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四下里,既是劫后余生的惊喜,还有对龙族的敬畏。 千丈巨龙化作人形时,雷龙雷洛兴奋地窜了过去。 “非烟公主,在下……” 才到龙非烟身边就被其一脚踹出。 龙非烟却是踏着长空,走向了楚月,蹙眉道:“你受伤了。” “还好。” “他们弄的?”龙非烟的嗓音压抑着沉怒。 “啪嚓。”宁夙耳根子一动,扭头望向了卿若水,“二哥,你听到了什么响声吗?” “是明师兄心碎的声音。” “…………难怪,我就说嘛。” —————— 第2299章 龙山镇压,拳斩十二归墟境 明少侠:“…………”他的心碎,有这么明显吗? 九霄之上,风起云涌,余波之力狂暴溅开,宛若流星坠落,烟花四绽! 少年背展吞天沃日般的黑色羽翼,怀里抱着像精灵般好看的小女孩。 她笑望着龙非烟,“我没事。” “小伤就能不计较了吗?”龙非烟陡然喝道。 把楚月喝得有点儿懵了,下方的十宗弟子,忘忧城民等人,都目瞪口呆。 更有甚者,还用手指掏了掏快要聋掉的耳朵。 楚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看看龙非烟,好一条凶神恶煞的公主龙。 再看看小宝,抿着唇板着脸冷气森森的。 龙非烟双手攥紧,继而喝道:“古冥剑神之门,足以把你粉身碎骨,稍有不慎,尸体连灰烬都没。你总说你没事,你可又是真的没事,还是你觉得,就算你死在剑神之门下也无伤大雅?这就是你的道吗?” 她这一番怒喝,让忘忧城民、宗门弟子,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适才千钧一发之际,明月区小女孩被卷入狂风。 众人都知道她将身死剑神,但未曾有多少人想着拼命去救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 但叶楚月救了。 此等举止,与适才楚凌的行径,简直是天差地别。 “我有分寸。”楚月解释道。 那语气,众人听在耳朵里,多有别扭。 怎么感觉像是…… 哄媳妇似得? “啪嗒。” 宁夙又问:“二哥,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卿若水面无表情:“还是明师兄心碎的声音。” 明少侠:“…………”这俩人怎么就这么烦呢? “你有分寸,那你告诉我,你的伤,谁伤的,是他们吗?” 龙非烟抬手一指,愤怒地指向了罗二爷等人。 这一回,少年不再说自己无事,而是点头承认,“是。” “很好。” “吼!” 龙族战神的龙吼之声响起。 一座龙山拔地而起。 龙非烟暴掠而过,双手举山浮于高空。 “嘭!” 龙非烟掠到罗二爷的面前,将手中的龙山轰然砸下,砸得罗二爷七窍流血,身体狂颤,眼珠子都要被挤兑的爆出来,脏腑直接裂开了无数的缝,鲜血便在其五脏六腑的缝隙里狂窜,宛若火烧般,顿起钻心刻骨之痛,叫他是生不如死,浑身青筋爆裂开来,惨叫不止!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罗二爷边叫,血液边从喉咙里溢出。 满嘴的鲜血倒流回咽喉,差点儿把这位罗二爷给呛死。 “嘭!”龙山爬满蛛网,再沿着蛛网碎裂。 碎裂成无数的龙族光影,宛若千丝万缕的古老神秘之气盘旋在龙非烟的身上,形成了一件战袍! 龙族之气,汇聚到龙非烟的双手上时,直接铸造出了宛若钢铁般的拳套! 一双撼世铁拳,光芒闪烁如雷电,还伴随着龙威怒吼。 龙非烟单膝跪地,一拳猛砸在了罗二爷的头颅。 半边头颅,直接陷了下去,成了个“凹”形。 “谁允许,你伤她的?” 龙非烟大喝。 “不……” 罗二爷喊到声嘶力竭。 “嘭!” 右侧铁拳,撕裂开长空,带起阵阵罡风,发出毛骨悚然的爆破声响! 一拳下来,砸在罗二爷的腹部,直接砸碎了丹田血肉骨肉,只剩下外层的薄皮相连着身体。 “救……救……” 罗二爷奄奄一息,死神的恐惧氛围下,他看见宋步驹的那一刻,朝宋步驹伸出了颤颤巍巍的手。 一鼓作气,喊:“步驹,救……救……救哥哥……” 宋步驹浑身的毛发全部倒竖起来。 寒意流过四肢百骸。 他疯狂地摇着头,非但没有往前,还接连后退。 最后,一屁股摔倒在地,还如行尸走肉般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罗二爷。 “嘭!”龙非烟又一拳砸下,直接把罗二爷的上半身砸得连泥带石一起陷进了地下深处。 尘土飞扬,罗二爷只剩下一口归墟星体气息吊着命。 龙非烟还就故意给他留这么一口吊命之气。 “用你所剩不多的余生,为你犯下的错事而忏悔吧。” 龙非烟起身,持一双铁拳,慢步走向了剩下的十一位归墟境强者。 “尔等。” “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本尊给你们考虑的时间。” “但,都是死路一条,也没区别的,对吗?” 十一位归墟境强者面面相觑,恐惧到双腿发软。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罗二爷的惨状,鸡皮疙瘩直接起了满身,头皮发麻不说,脊背又冷又热,还伴随着高频率的颤抖。 末了! 十一位归墟境强者强行提神,燃精神之火欲要带着罗二爷一起爆体。 他们已无路可逃,但不能把无穷的祸患带给宗门。 ——远方的母亲啊,孩儿不孝,要你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武道之路,于今日终结,吾身焚于忘忧,永怀钢铁之宗。 爆体前,他们各自给人间留下了一道心声。 唯有归墟境以上的强者,才能在死前一刻,留下心声。 而只有他们所盼望的人,走过他们濒临死亡的地方,才会听到这道心声。 这个世界,是温柔而又美妙的。 “轰!” 拳风所至,龙吟四起。 龙非烟凌空打出十一座龙山,俱都出现在十一位归墟境强者的上方。 龙山镇压之下,不见半点爆体的精神之火。 “噗噗噗噗噗……” 归墟强者俱都口吐鲜血。 他们惊恐地看向了前方的龙族公主。 龙非烟银白的瞳,淡漠地望着他们。 她的头顶,出现了一方云霄龙首的光影。 龙的竖瞳,充满恐怖如斯的威压。 在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的灵魂都在震动。 只见龙非烟薄唇微掀,淡声开口:“我,允许你们死了吗?” “未经允许,你们死一个给我看看!” 声音陡然炸开。 如烟花,似雷霆。 像钟鸣,是龙吟! “扑通!” “扑通!” “扑通!” “……” 十一位归墟强者,动作相同地下跪。 楚月看着戴着一双龙铁拳套的龙非烟,抿紧了殷红的唇。 龙非烟缓缓地抬起眼帘看向了她。 “下回,不准让自己受伤了。” “好,听你的。” 少年咧着嘴笑。 像个媳妇奴。 当轩辕修和寒光战甲以及一众魔兽们脑子里出现这样的想法时,他们陡然间脑子里好似出现了夜墨寒杀气森森的眼睛,陡然打了个激灵疯狂摇头只为甩去那疯狂。 第2300章 你是想要大楚被灭族吗? 龙非烟一挥手,大风席卷而过,掀掉了十一人的斗篷。 斗篷之下,还戴着面具。 “吼!” 龙非烟心神微动,眼露凶光。 头顶龙首,爆开獠牙怒吼了一声。 此龙吼之声,直接震碎了一张张面具。 露出了他们的本来面目。 “重海师兄!怎么是你?” “花帘师兄……” “苍生师兄……” “……” 刀宗的弟子们,俱都瞪大了双目,不敢相信方才欲要做出屠城之事的恶徒,竟是刀宗的师兄。 “果不其然,是你钢铁刀宗。”龙非烟冷笑。 她和小宝不是海神界的本土人,忘忧城位于忘川地带,地势复杂,浊气重重,来的速度自然不如刀宗之快。 好在来的路上,原本是优哉游哉的,后来小宝担心有变故,特地加快了速度。 龙非烟不敢想象,若她再慢一步,那少年堕进剑神之门,会被搅碎成何等样子! “好啊,好啊!”段清欢斧指白翘,“原来你刀宗之流,都是群道貌岸然的货色。世人痛恨炎殿,你们却冒充炎殿做尽坏事。又坏又蠢也就罢了,你们刀宗归墟强者动起手来,可不曾对你等弟子有半分的同门之情,那杀伐果断的凌厉,至今想起,都叫人心有余悸啊。” 白翘面色极差,苍白如纸,恨恨地瞪视着段清欢。 可偏偏事实摆在眼前,刀宗便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她六十多星武神境,刀宗大师姐,到头来,连个屁都不是。 “原来是刀宗。” 关西战神冷笑之。 “我忘忧城心怀好意,请十大宗门的弟子来共同驯服净化魔神兽,没想到你刀宗借此机会,欲屠吾城。好一个名门正派钢铁刀宗,好,好,好啊!” 关西战神说到最后剧烈地咳嗽出声,浑浊的老眼里爬满了血丝。 猩红之色涌满眼球。 滔天怒火满腔待发。 他咬牙切齿,悲愤颤手,抬着刀怒指刀宗弟子。 “钢铁刀宗,滚出去,滚出忘忧城的地盘!” 刀宗弟子仿佛被钉在耻辱柱上,耷拉着头不敢见光,不敢看人。 “滚出去!” “滚出去!” 其他的弟子们,城民们,振臂高呼。 声浪浩大,且是一浪高过一浪。 忽的,一道气力之花绽开,是真元境地的威压! 满城风雨,声音戛然而止。 死寂一片中,无数双眼睛看向了施压的楚凌。 楚月同样看了过去。 楚凌说道:“不管那十二位归墟境,是不是刀宗的人,但从他们刚才出手连刀宗弟子一起伤来看,刀宗弟子也是无辜之人。诸位不必这般义愤填膺,气大仇深,和平总归是好的。” “啧——” 少年唇边,溢出了一丝轻嗤的嘲笑。 “叶楚月,你有异议?”楚凌问。 并非是他要刻意去帮刀宗弟子。 只是他也清楚自己的所为让人不满了,无法再留在宗门协会。 既不能暂借协会之势,倒不如雪中送炭开一句口,日后便能依靠钢铁刀宗了。 他虽是真元境强者,但海神界也有数之不尽的能人。 与其在险恶之地等待未知的坎坷,倒不如寻个和平之地静下心来慢慢做自己的事。 “楚凌,谁都有脸说这话,就你没这个脸。” “适才凶险之时,你作为真元境强者,置身事外,高高挂起。” “是!生而为人,自私自利并未就是坏,你不想损害到自己的利益,我能理解,大多数人都能理解,这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 “但生而为人,起码也要知道是非对错,礼义廉耻,这个世道,确实是弱肉强食的世道,是成王败寇的武界。” “所以,因为世道如此,武界如此,弱者就能被随便践踏吗?强者变强是为了践踏弱者,是为了置身事外冷眼看杀戮吗?” “你作为真元境,但凡说一句话,他们都不敢这般肆意嚣张的做出屠城之事。” “冤有头,债有主,可这么多无辜之人又做错了什么?” “我非道德绑架你。” “我只是认为,你不配而已。” “从你保持沉默开始,你就该保持沉默下去。” “而非舔着脸说些狗听了都摇头的话。” 是!她不想道德绑架楚凌,不是非要楚凌出手。 但楚凌可以说一句话。 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只要一句话,就能震慑归墟境。 可楚凌连这样的一句话都懒得说。 他但凡阻止过,这十二个人还是头铁的话,那也没有办法。 甚至在此之前,楚月都不想道貌岸然的痛斥楚凌。 然而楚凌为刀宗说话的高姿态,把她的陈年酸水都要恶心的吐出来了。 更让她失望透顶的是。 楚凌这个人,曾还与她有关。 楚月扯着唇苦笑。 “这是你跟我说话该有的态度?”楚凌蹙眉。 他不讨厌少年。 让他奇怪的是,看着少年厌恶愤怒的眼神,他竟有点沉闷。 他想不清楚,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灵光只在一瞬间。 他将这道灵光抓住了。 楚南音五岁那年,开玩笑的说了一声最讨厌楚凌哥哥。 他难受了一整天,郁闷的情绪缓了很久都转不过弯来。 楚凌不理解的是自己为何会对少年有这种情绪,这是他对楚南音才会有的情绪。 难不成,这还能是他的弟弟? 又或者是,他断袖了? 思及后者的时候,楚凌的眼底闪过了一道杀意。 而在他杀意出现的刹那,千条巨龙齐齐发出了响声。 奢侈华丽的龙车,载着那精致的小孩,出现在了半空之上。 或许,他不是真元境的对手。 但那双紫色的眼睛,既像是掌控生死簿的阎罗,又好似凌驾于众生之巅的王,审判那些堕落的修行者们。 “跟你说话,需要什么态度?”叶尘问道。 年纪不大的男孩,声线还有着青涩稚嫩。 可面上的冷酷,让人不敢小觑。 楚凌眉头宛若打了死结。 他不想动手,也不想得罪龙吟族人。 因为他此行海神界,是为了自己的两个妹妹,而不想节外生枝。 “我跟养在清荣殿的狗,就是这么说话的,这种态度,你可喜欢?” “你!” 楚凌大怒,真元境气压出现,天幕变黑。 小孩却是一点儿都不怕。 他微笑着说:“吾乃龙祖爱孙,龙吟岛屿的少岛主,我族不入世,为和平地,且曾守护过真神,杀了我,你是活腻了,所以想要大楚被灭族吗?” 说到最后,小孩的笑容加深了许多。 他集优雅高贵,慵懒冷戾于一身。 那从容不迫透露出的气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惊。 第2301章 冷冰冰的小孩颇像他老子 四方天地,宛若黑夜降临,只有宛若极光般的霞色渲于半壁苍穹,再逐渐地弥漫开来。 夜幕之下,微光乍现,无数道目光皆汇聚在那一道道小小的身影上。 男孩气定神闲,神色泰然,年纪轻轻就已绽露帝王之气,持着君临天下般的巍然。 真元境的气力风暴似天塌地陷,如深海倾盖,从四面八方冲向了叶尘。 却在顷刻间,骤然止住。 楚凌眸色冷凝,眉头紧紧地蹙起,浅棕色的眼底倒映出前方的小孩。 龙吟岛屿是和平之地,因为曾守护过真神,又是神族的坐骑。 世代岛主都守护着岛屿。 实力虽不比上界,但上界之尊都对龙吟岛屿极其的友好。 龙吟岛屿的力量灭不掉大楚。 但! 龙吟岛屿这么多年,帮助过许多上界至尊。 且龙引岛屿潜藏着许多的天材地宝。 岛主一声令下,大楚还真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更别提界面之间还有执法队巡逻。 他戴罪之身伤害龙族少岛主,执法队也不会放过他。 楚凌神色愠怒,沉着幽幽的眸子在一刹那权衡了诸多,最后便收手了! “小孩。” 楚凌目视叶尘,冷笑:“你不过是龙祖义孙,区区一人族,连龙都不是,你真把自己当成了少岛主?” “难道说,你不是人?” 叶尘单手负于身后,面若冷霜,咬字清晰而有威压。 “饮水思源,为人记本,做人若是忘本,便是连牲口都不如。” “这么浅显的道理,本座在龙吟岛屿养的狗都知道,难道来自上界的你不知道?” “本座不介意你的庸俗之气,可让本座的爱犬免费教导你一二,至于剩下的,就要交给天意和你的悟性了。” 华丽的紫袍被凛冬的风掀起。 忘川的一场大雪纷纷扬扬。 男孩悬浮于空,立在雪中,宛若仙人之子。 楚凌怒不可遏,狠狠地瞪着小宝。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过,如此讨厌一个小孩。 恨意在心底里生根发芽,从眼睛里迸发出来。 真元境强者的吞天怒气绞得长空嗤嗤作响,燃起了一阵阵恐怖如斯的烟。 楚月深知点到即止的道理,将精灵般名为妖儿的女孩放下,便驱动墨黑羽翼到了小宝的前边,目光直视楚凌。 “楚凌,你被罚到海神界,既是戴罪之身,就该做你该做的事。” 楚月冷笑,“钢铁刀宗,能不能留下来狩猎魔神兽,不是你楚凌说了算的,也轮不到你来说。” 话音落下之际,少年红袍翻飞,脚步侧开,转身面向了忘忧城主和关西战神。 “二位,你们是忘忧城的双区之主,刀宗的去留,请你们二位做主。” 关西战神白发飘飘,手持大刀坐在八角麒麟的背部。 他目光深深地看着那少年郎。 “那十二位归墟境,到底是刀宗的弟子,忘忧城险些被他们屠城,不可能接受他们。” “但看在这些人不知情的份上,就让他们留在忘忧城,等到魔神兽觉醒之后离开吧。” 关西战神虽然满身不怒而威的气势,但眼神里有一丝温和的慈祥,做不出赶尽杀绝的事情来。 刀宗弟子虽说失去了狩猎魔神兽的资格,可留下来的他们,就算观望魔神兽觉醒,也能有所顿悟。 对于修炼者来说,是难得的好事。 且不说魔神兽觉醒的时候,还会爆出数之不尽的天材地宝。 刀宗弟子还能捡个漏。 毕竟—— 就算刀宗参加了狩猎试炼,也不一定能驯服到魔神兽。 而只要没能驯服净化魔神兽,到头来都是捡漏。 故此,关西战神对这些刀宗的弟子们,甚是宽厚。 但刀宗弟子多有不服。 只有十几个人心甘情愿的接受。 而这十几个人里,就有皇甫陨。 皇甫陨至今都不能接受刀宗归墟境师兄害人的事。 他睁大了一双血目,难以置信地望着十一位刀宗强者。 对此,楚月无法给皇甫陨任何的特权,且不说单独将他拎出来还有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唯独能做的就是想法子给予修行方面的帮助。 此时,忘忧城主轻声道:“便如关老所言吧。” 楚凌欲言又止,但最后只得作罢。 还是那一句话。 他不想节外生枝。 事情回归于平静。 楚月抿紧了薄红的唇,颤动的眸光落定在了小宝的身上。 少年那等样子,乍眼看去,不仅像是个“媳妇奴”,如今更像“儿子奴”。 宁夙靠在卿若水的身边,感叹:“原来她是这样的叶大哥。” 卿若水淡淡的往上看。 龙非烟也走到了叶尘和楚月的身边。 郎才女貌,俨然是鲜活的一家三口,和谐而又温馨美好,让人顿感赏心悦目。 “啪嗒。” “啪嗒。” “啪嗒。” “……” 无数道的心碎之声,络绎不绝的响在了宁夙的耳边,吵的宁夙脑壳子都在疼。 每当他要开口询问卿若水的时候就感到背部灼热如火烧。 一扭头就能看到明师兄的眼神似要吃人般。 宁夙吓得贴紧了卿若水。 却说楚月,几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小宝。 他成长的岁月里,总是少了自己的陪伴。 再加上这次的相见,她又是在混乱厮杀之中。 一时间,动了动唇,平日里油嘴滑舌的她,竟不知要说什么好。 不知如何表达自己胸膛里猛然跳动的心,和炽烈如火的感情。 叶尘板着一张脸。 冷得像一块冰。 颇像他老子。 最后,小孩抬起眸子看向了她,朝她伸出了手。 “牵我。” “好。” 楚月握住了小宝的手,唇边的笑温柔如春风,一双黝黑的眸子,柔和到快要溢出光来。 小宝说:“你跟我娘亲,有同样的名字,而且你们生得一样好看,虽然你是个男人,但我可以叫你娘亲吗?” “可以。” “娘亲?” “嗯。” “娘亲。” “嗯?” “我有乖乖吃饭,有好好睡觉,有认真修炼。龙祖爷爷和非烟姑姑对我很好,我在龙吟岛屿结识了很多的新朋友。我过的很好,你呢?” “娘亲也过得很好。” 少年掀唇一笑,紧紧攥着小孩软乎乎的手,眸子泛起了一抹湿意,很快就被她用本源之火压了下去。 第2302章 吾,丑否—— 小孩他总是这样的懂事。 懂事到让人心疼。 “那你可以抱抱我吗?” 小宝梗着脖子看她,晶亮的眸子泛起了一抹红。 看到这里,众人才想起,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一个想念着母亲的孩子。 他思念母亲到要在星云宗男弟子的身上找到慰藉。 “好。” 少年有点儿无措,动作温柔又小心的把他抱在了怀里。 因为长高了不少,体重也跟着上去了。 小宝用双手环绕住少年的脖颈,只闻“啵”的一声,便见小宝在少年的脸颊亲了一口。 楚月笑了笑,单手抱着小宝看向了龙非烟,问:“公主可是来海神界历练?” 类似于龙吟岛屿的存在,每一年,或者每三年,都会有规律的来海神界历练。 所谓的历练,既不是探险,也不是寻找天材地宝,而是吸收人族的气息。 这片土地生活着许许多多的人族,久而久之,就连空气里都是人族气息。 这种气息对于龙非烟来说,能够精进她的修炼。 但也不能多了。 过多,则无益。 “此行海神界,一来是为了历练,二来也是为了带小宝出来玩玩,开阔下心绪总归是好的。” “非烟公主与叶小友可是旧相识?”关西战神问道。 四周众人,十宗弟子,都竖起了耳朵来听。 以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说叶楚月是龙非烟的赘婿都有人信。 何况对八卦之事的窥探欲是每一个人族都拥有的。 “以前来海神界历练的时候打过交道。”龙非烟四两拨千斤地道。 虽然她和小宝都不知叶楚月为何要女扮男装,以另一种身份面貌出现。 但她一定有她的道理。 “啪嗒。” “啪嗒。” 宁夙受不了了。 “明师兄,你好吵。”宁夙摊手,无奈地道。 其余星云宗弟子纷纷点头。 明少侠:“……”这个世界的孤独之人,终究只有他一个罢了。 他缓缓地抬起双手,摘掉这美丽奢华的龙冠,高高举起想要丢了。 众人都举目看来,以为能看见明少侠愤而摔冠的场景。 却不曾想,明少侠又戴到了头上,骄傲地抬起了下颌。 像是一个开屏的公孔雀,傲骨铮铮地等待着龙非烟的侧目。 很可惜,龙非烟至始至终都没看过来一眼。 “非烟公主,忘忧城的城主府就在前边,为公主备好了住所。”忘忧城主适时地说道:“公主可随时入住,需要什么,与我说即可。” “不了。”龙非烟看着楚月问:“你在哪里,我跟着你去。” “好。” 楚月勾唇一笑,抱着小宝与龙非烟并排去到了星云宗弟子的汇聚之地。 忘忧城主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龙非烟一挥手,龙山悬浮,化作空间之山,强大的风劲吸力,把罗二爷在内的十二位归墟境强者都收了进去。 “刀宗破坏海神界宗门契约,派遣归墟境弟子来忘忧城不说,还意图屠杀忘忧城生灵。” “此事,由我亲眼见证,便会由我来善后。我已经以一识神念,云游宗门协会,将此事说明。” “等到魔神兽觉醒之后,我就会带着这十二人,亲自去揭露刀宗之罪。” “从现在起,诸位继续完成忘忧城历练。” 龙非烟不愧是龙族战神,一番话下来,震得众人频频点头,不敢有任何的异议。 一段小插曲之后,历练继续。 十大宗门都回到了自己的方位。 忘忧城民也都进了屋子。 其余宗门之外的修炼者,都有各自的方位。 星辰之森。 明少侠远远地望着与龙非烟交谈甚欢的楚月,心碎了一地。 石清莲道:“明师兄,你是不是有所误会了,非烟公主并不认识你。” 明少侠眸光冷冽地看着石清莲。 “若非烟公主和叶师弟两情相悦的话,还请明师兄尽早拔出自己的感情,而非泥潭深陷。”石清莲继而说:“我们同门多年,不愿看一代风华的师兄为情所困如若水那般失了理智。” 明少侠抿紧着削薄的唇,眉间多了点儿忧郁。 心上人成了自己的儿媳妇。 搁谁。 谁能坦然接受? “章师弟。”明少侠沉闷地开口。 “师兄?”章瓷抓了抓头发,神情有些不自然。 星云宗弟子都知道明少侠对龙非烟的感情,若龙非烟对谁都冷淡也就罢了,偏生对叶楚月跟情郎似得。 这也就罢了,偏偏叶楚月还是同宗弟子…… “吾,丑否?”明少侠问。 章瓷摇头如拨浪鼓,“不丑。” “你若为女子,可愿嫁我?” “愿意。”章瓷点头如小鸡啄米。 明少侠开心了,拿出精致雕花还浸有花香的镜子,欣赏了一番自己的英俊,颇为几分“孤芳自赏”的意味。 楚月瞅了瞅明少侠,嘴角轻抽了几下。 她问:“非烟公主,你可认识星云宗明少侠,就是那位戴龙冠的。” “他怎么戴我的龙冠?”龙非烟拧眉反问。 楚月:“…………”完了。 她的明师兄,彻底完了。 原想着明师兄的心还能掏出来缝缝补补,这回得直接停止跳动了。 “这龙冠,不是公主你送的?”楚月无奈道。 “他何德何能,能佩戴我赠的龙冠。” 龙非烟是聪明之人,三言两语就把具体情况猜出了个大概。 “明少侠。”龙非烟忽而喊道。 正对镜独赏的明少侠,浑身蓦地僵住,回头看向龙非烟的时候,眼睛里泛起了红。 “过来。” 只见“嗖”的一下,章瓷、宁夙等人只见明少侠迅速到了龙非烟的身边,臀后的地方还留有一阵白烟。 “公主殿下!”明少侠抱拳低头弯下了腰,“殿下有何吩咐,明某愿为公主上刀山下火海肝脑涂地两肋插刀万死不辞。明某,但凭公主吩咐!” 其铿锵有力的雄浑之声,宛若平地惊雷震响了整座忘忧城。 楚月:“………” 星云宗弟子:“………” 怎么办,明师兄好丢脸啊。 龙非烟看着明少侠一本正经的样子,薄唇微勾,喉间溢出了一抹淡淡的轻笑。 “抬起头来。” 明少侠抬头诧异地望着龙非烟。 她……笑了? 为他而笑? 第2303章 女孩就叫龙漂亮吧 “在我们龙族,赠之龙冠,是器重于对方,认为对方会成为这天地间的强者。” “我相信,不出十年,你定能成为无上宗师。” 龙非烟淡声说道,笑望着愈发激动的明少侠。 认可他,赞赏他,让此时此刻的明少侠有种莫名其妙的自信,仿若自己当真能用十年时间,达到无上宗师的境地。 明少侠的眼眶多了一抹红,比起以往的单相思,如今的他,更多了一种抱负和闯劲。 龙非烟唇角微勾,纤长洁白的右手随性惬意地打了个响指,便见道道龙气汇聚一体,成为了一张榻子。 “坐吧,毕竟我在海神界,只与你和楚月有缘。” “是!” 明少侠虎虎生威一抱拳,低头猛喝后,撩开袍摆,端端正正一屁股轰然坐在了椅榻上。 楚月好笑地望着失去理智到丧心病狂的明师兄,眸光扫过龙非烟的身上时,多了一丝深意。 既如龙非烟所说的话,并不知龙冠为何在明少侠身上,却会在最后承认是自己的所赠。 且三言两语将一段姻缘点化成了武道修炼的动力。 足以见得龙非烟察言观色的能力,并且也是为了缓和楚月和明少侠的关系。 可谓用心之良苦。 远处,石清莲见自己的挑拨,被龙非烟轻轻松松给化解了,微微蹙起了眉头。 楚月则将小宝抱在怀里,轻轻地捏了捏儿子的手。 虽然长高了不少,手爪子还是记忆里的软乎。 龙非烟在一旁盘膝入定,潜心修行,明少侠则是偷摸地到了楚月身边,鬼头鬼脑地问: “叶师弟,你和公主是我想的那种关系吗?” “但你不是有了屠师妹和萧师妹这两位未婚妻,我听说,天骄山上那两个叫做小八和君怜月的比婢女也对你情根深种。” “你虽生得好看,但不可因此为所欲为,且看师兄我貌比潘安,丰神玉朗,都是个专心之人。” “你若爱慕公主,又是两情相悦,只要你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绝不多说半个字。” 楚月闻言,嘴角止不住地直抽抽。 少年怀里的小孩,眨巴两下眼睛,惊奇地望着喋喋不休犹如和尚念经的明少侠。 “明师兄,你好吵。”少年无奈道。 小宝赞同地点点头。 明少侠欲言又止。 那侧,正在修炼的龙非烟缓缓地睁开了眸子,看向明少侠的时候,轻挑起了一侧的眉梢。 明少侠安静了一会儿,又凑到了楚月的身边叨唠:“叶师弟,虽说大多数的男人都向往三妻四妾,美人如云,但我还是要说,非烟公主值得拥有一个男人全部的感情,而非与她人共享。” “明师兄,此生此世,我只会与一人成婚,不论那人是不是非烟公主。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少年直视明少侠的眼睛,一字一字地清晰道。 明少侠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回去坐着的时候,眼角余光里却都是龙非烟。 他紧张到手心冒汗,耳根子发红,总是忍不住的去吞咽口水,也总是不由自主的被她所吸引。 甚至在某个瞬间,连以后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男孩就叫龙巨吧。 女孩叫龙漂亮。 …… 楚月和小宝瞅着明少侠脸上的笑,母子两人都整齐统一的打了个抖儿。 这,太恶寒了。 另一侧,华清宗的方位里,弟子陈野频频看向了星云宗星辰森林的方位,一双剑眉死死地蹙紧宛若打了死结般,阴恻恻的眼神更如鹰隼般的犀利, 一些华清宗的师弟妹们前来巴结谄媚道。 “那叶楚月,一看就是个吃软饭的,估计还想去当龙族的上门女婿。” “那可就太没分寸了,凡事总得想想自己配不配。” “刚才是非烟公主拯救的大家,她还真当自己才是救世主了?想什么呢?” “姜师弟说的是,不过就是个低星武神罢了,就算三修又如何,跟原来的赵天策相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陈野气势肃杀,满面的冷峻,眸色充满了狼般的野性和攻击力,只淡漠冷冽的扫视着这群说话之人。 他低声问:“说完了吗?” 一些弟子面面相觑,张嘴诧然,道不出一个字来。 “说完了,就滚吧。” “看着你们就烦。” 七八个弟子赶紧作鸟兽状一哄而散,但心底里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明白好端端的,陈野师兄发什么疯。 搁在之前,但凡有人说星云宗天骄山三兄弟的坏话,陈野都有天材地宝送。 骂得最狠,拿得最多,怎么就突然转了性? 陈野抿着唇一言不发,他懊恼的闭上眼睛,但脑海里都是那道鲜艳如火的身影。 是她张开羽翼不顾一切救明月区女孩的画面。 是她面对龙非烟时的慵懒惬意。 在叶尘面前的小心无措。 还有怒斥真元境的嚣张声音。 陈野“噌”的一下睁开了眼睛,直接一头扎入了冰冷的泉水里。 “陈野,你干什么!”师兄大喝。 陈野不说话,死活在泉水里不出来,并且不断操控自己的脑子。 嗯。 他定然是恶心此人,恨绝了此人,以至于想杀了此人,脑海里的少年才会挥之不去。 一定是这样的。 如此想着,陈野浑身都放轻松了下来,甚至露出了一抹胸有成竹的邪笑,继而放心大胆的去想那风华正茂的少年。 一边想,还一边在泉水里磨刀,华清宗的弟子们都当陈野犯病了。 倒也不算稀奇,陈野的性子,用常人能理解的话来形容,那就是多多少少带点大病。 而排行在十大宗门第二的玄冥宗方位里,玄冥宗五十星以上的弟子们,都在讨论狩猎魔神兽的事,并分析各宗的胜算。 其中,正有个摇着折扇温润如玉的少年。 少年是楚月有过一面之缘的百里熙。 百里熙百无聊赖的躺在贵妃榻上,听着同门弟子们的言谈。 “星云宗的叶楚月,不得不防。” “怕什么,左右不过是个新晋武神罢了,她就算如今突破到了九段元灵师,换算到了武神境,那也只是三十五星的武神境,很强吗?我们在座的哪一个不是五十星武神打底?” 第2304章 目光所至的方向,是炙热如火 “强的不是星云宗,也不是叶楚月,而是龙族战神和那个小殿下。” “要我看,我们最大的对手,是十大宗门之首的雷音宗,还有剑修最强的灵仙剑宗。” “百里师弟,你如何看?” 这会儿,一双双眼睛都看向了好整以暇的百里熙,少年优雅而卧,修长白皙的手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轻晃着锦缎织缠的折扇。 “难道诸位不觉得,那位上界来的楚凌,才最值得提防吗?” 百里熙合起扇子,换了个姿势优哉游哉的躺在贵妃榻,半垂下浓密纤长如黑羽的睫翼,轻遮去了一双清澈如江水的眼睛,不疾不徐地缓声道。 “刀宗归墟境欲屠忘忧城的时候,他连宗门协会的执事长老都不管不顾。” “这样的一个人,他来忘忧城会有什么目的?” 百里熙的话叫所有人都是醍醐灌顶般如梦初醒,俱是倒吸了口凉气,悄然地望向了楚凌。 宗门协会的执事长老是个相当有骨气的人。 自从痛骂了一顿楚凌后,对楚凌是不管不顾,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的狗腿谄媚。 反倒是过街老鼠般的刀宗弟子,在白翘的带领之下,走到了楚凌的身边对其示好。 “楚凌公子,在下刀宗白翘,敬佩大楚的大家之风,久闻大楚之名,还请阁下给个机会,让我等护阁下左右。” “嗯。” 楚凌的声线平淡如水,自带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 白翘压低的头,面颊露出了笑颜。 睿智如她。 自然也是像百里熙那般,想到了楚凌来忘忧城的目的。 若他是为了魔神兽而来的话,哪里还轮得到其他人? 最多龙非烟有个一战之力。 但此次觉醒的是魔神兽啊…… 龙非烟是龙族战神,有着魔神兽最讨厌的气息。 故而,可以肯定的是,魔神兽最后必然是花落楚凌之手。 对此,楚凌是信心百倍,静待魔神兽出现。 如今风平浪静的忘忧城内,每个人,每一个宗门,都有着不同的心思。 大雪纷纷,北风扬。 忘忧城内入目所至,便是一派银装素裹的纯白之景。 暗潮,在平静的局势下涌动。 排除刀宗在外的九大宗门,以及各地而来的修炼者,都在镇守自己的方位。 俱是暗中观察,等待着魔神兽的觉醒。 唯有一人,哀声叹息,愁眉不展。 此人正是宗门协会的执事长老。 执事长老还以为自己没了活头,才敢在楚凌面前放肆,没想到自己命不该绝,因而陷入了两难之境。 每每想到自己怒斥痛骂楚凌的场景,暗爽归暗爽,更多的还是后怕。 这些个上界之人,在面对海神界的时候,都有着浑然天成的骄傲和尊严。 哪有人被海神界修炼者指着鼻子骂过? “诶……” 执事长老又长叹了口气,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只觉得人间不值得,万事万物索然无味。 不如死了算了。 执事长老彻底摆烂。 而在执事长老摆烂的第三天,忘忧城的大地,陡然震颤。 一道道树干大小的裂缝,迅速蔓延了满城。 粗壮的裂缝之下,是看不见底的千丈深渊,还滚动着火红滚烫的岩浆。 一阵阵白烟从岩浆深处传出,顺带扑出了炙热的气息。 烟雾缭绕,温度炽烈。 忘忧城的积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还没化作水就直接被烧得蒸发成空了。 大雪蒸发之时的“嗤嗤”响声,如无常索命,自阴司而来,听得众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魔神兽!是魔神兽觉醒了!” 有人惊喜地大喊。 喊破喉咙。 喊到面红耳赤。 而后便见他身下大地瞬间裂开,掉进深渊岩浆,骨头和肉身瞬间化作白烟。 临死之时,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却见一座山脉,轰然间全部坍塌,露出了崭亮的黑色漆面。 楚月将小宝抱在怀里,侧目看去。 坍塌的山,正是原来属于钢铁刀宗方位的山脉。 山皮坍塌之后,露出了一个巨大如山的黑色蛋壳。 蛋壳表面的纹理神秘而复杂,千丝万缕串联在一起宛若古老的符文。 “那就是忘忧城的魔神兽了。”龙非烟道。 明少侠等人俱都朝魔神兽蛋的地方看去。 周围,所有的人都疯魔了,在惊恐片刻,呆愣片刻后,都爆发出了贪婪。 “是破蛋期的魔神兽!这种期限的魔神兽最好驯服了。” “在海神界,还没多少人驯服过魔神兽。” “若有驯兽师此时驯服了魔神兽,便能名震驯兽界!成为宗门的骄傲。” 一支支队伍,一个个强者,爆闪武神元力犹若烟花绽开,俱都直奔魔兽蛋,速度可谓是快到了极致。 星云宗的弟子们也跃跃欲试。 作为大师兄的赵浮沉,却是看向楚月。 “叶师弟,要动身吗?” “不。” 楚月摇头,“先静观其变。” “好。”赵浮沉同意道。 “赵师兄!”石子阳大怒:“魔神兽,只有在破蛋期最好驯服,若不抓紧机会过去驯服,去晚了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啊。赵师兄你不是驯兽师,楚月她也不是驯兽师,你们应该听驯兽师的。我和云芸师妹几个都是驯兽师,云芸师妹,你从驯兽师的角度来看,我说的可对?” 云芸正在头脑风暴,思考着屠薇薇、萧离、龙非烟三人谁才是原配大嫂子。 冷不丁听这么一问,只冷着一张脸,淡漠地道:“我听兄长的。” 石子阳:“?”云芸有事吗你? “叶楚月又不是驯兽师。”石子阳急死了。 弟弟石子瘦也出来说:“叶楚月,星云宗若失去了驯服魔兽蛋的机会,因此空手而归的话,你得负责到底,看你怎么回去跟宗主交代,你的少宗主之位还没通过长老议会,只怕马上就得黄了。” 只要想到左天猛宗主脑子抽风,属意叶楚月为少宗主,石子瘦的五脏六腑外带四肢百骸都像是浸泡了万年的陈年老醋般,透着一股发臭的酸味。 楚月懒洋洋地坐在树枝交缠的椅上,轻松自在的宛若去自家后山踏青般。 她并未回答石家兄弟的话,而是用瞳注视着魔兽蛋。 血红光乍现。 只见巨大如山的魔兽蛋里面,只有个指甲盖大小的魔兽…… 好在她有万世神兽小奶幽的前车之鉴,否则为了这么屁点大的魔神兽累死累活最后都还不够塞牙缝的估计得气死来? “魔神兽,不在此山中。” 楚月蹙眉道,随即扭头看去。 目光所至的方向是…… 来时的浊气之渊! 浊气里面,确实有魔的气息波动,但不像是魔神兽的。 准确来说,像是楚月魔根里的那种气息。 那真正的魔神兽会在哪里? 忽而—— 楚月低头朝下看。 地下的滚滚岩浆里面……都是魔神兽! 不!还有神兽! 错综复杂的程度,神兽接踵的波澜壮阔,连楚月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第2305章 一颦一笑美如画,一举一动飒似神 “叶楚月,你不要太自私了。” 石子阳咬牙道。 少年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一心都放在地下的岩浆里边。 滚滚热烟,红火纷然。 宛若地狱,又似天堂。 魔神兽,神兽,组成了一幅古老的画卷。 这些神兽,若都能驯服的话…… 十大宗门,各地修行者,包括忘忧城民,每个人都能拥有至少一头的神兽。 这是何等的浩瀚与震撼。 而在惊诧之余,楚月逐渐地冷静下来。 同样的,若这些魔神兽和神兽想要猎杀他们,忘忧城将会被夷为平地,寸草不生。 城内的所有生灵足以在顷刻间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叶楚月,你最好……” “聒噪。” 少年懒懒抬眸,眼底凶光闪烁,精神力和武神元气共同迸发,宛若冲天的大掌风暴碾压过石子阳。 石子阳的身体猛地一颤,口中鲜血不止地往外流,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出手的楚月。 石清莲赫然往前踏出了一步,爆发出自己四十九星的武神气力。 狂风摆动,衣袂飘飘。 石清莲压低了眉,眼神阴沉地望着楚月,如同在看一个冰冷无生机的死人。 “叶楚月!” 石清莲怒目圆瞪,气势展开之际赫然大喝道。 “左天猛宗主对你青睐有加,信任你,器重你,才会把星体的本元灵石赠与你。赵师兄认可宗主做法,尽管自己身为大师兄,却还是听命于你,而你,就是这样对待同宗弟子的? 叶楚月,你最好不要太放肆了,别因为有了龙族公主的撑腰,就能在忘忧城,在星云宗一手遮天。龙族自能明辨是非,善恶好坏都心中有数,不可能因为你一个叶楚月而鬼迷心窍。” 听得此话,龙非烟宛若深潭般的银白瞳眸,泛起了一丝戏谑之色,转而变得更加冰冷。 石清莲的言下之意,就是堵住龙非烟。 但她想不到的是。 龙非烟根本就不吃一套。 “轰!” 一座龙山,拔地而起。 直接撞飞了石清莲。 撞到石清莲的身上之后,化作一丝丝的光辉,回到龙非烟手掌之时,俨然成了一把冰蓝色的长剑。 剑刃的形状,缠绕着云霄之龙。 锋锐的剑尖,指在了石清莲的眉心。 “本座做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懂吗?” 龙非烟声线淡漠,眸光冷冽,一点肃杀之气骤然绽开,绞于长空似能毁天灭地。 恐怖如斯的力量如泰山压来,又似天崩地裂。 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威压,瞬间就让石清莲七窍流血。 石清莲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平淡又极端的龙非烟。 “非烟公主,适才是我失言了,请原谅我的无礼。” 石清莲倒也是能屈能伸,很快就把头低了下去,颤声求饶道。 “你该庆幸,她是你的同宗师弟,否则,你连求饶的资格都没有。” “本座能够成为龙族的战神,靠的可不是花拳绣腿,和进了水的脑子。” 龙非烟优雅缓慢地垂下了手。 垂手之时,掌心的长剑化作道道光芒消散于冬日凛冽的寒风里。 那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让石清莲如被死神扼喉般的惊惧。 “石师姐,何必恼怒。” 楚月优哉游哉地躺靠在椅上,好整以暇地半抬起浓密纤长的睫翼,看向石清莲时,咧着嘴一笑。 笑得让石清莲心底发毛,更加忌惮的瞥着龙非烟。 而还有一人,正狂热崇拜的注视着龙非烟。 正是丢脸的师兄明少侠。 此时此刻。 什么魔神兽。 什么宗门纷争。 什么乱七八糟。 都与明少侠无关。 他只知龙非烟的一颦一笑美如画,一举一动飒似神,就连头发丝的形状,都恰恰好是让他怦然心动的模样。 楚月淡淡的扫了眼明少侠,而后慢步走到了石清莲的面前,朝石清莲伸出了手。 石清莲看着少年清晰白净的掌心纹路,满眼的狐疑犹豫。 沉吟少顷,还是决定把手搭在了少年的掌心。 少年握住她的手拉到一半时,陡然松开了手,冷眼望着石清莲跌倒在地。 “石师姐,宗门起了内讧,可就不好了,平白让人看笑话不是?” 楚月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浅笑道:“这样好了,我们兵分两路,认为我是对的,就留下来,想跟着石师姐去魔兽蛋的,诸君请便。” 一系列的接触下来,少年心如明镜,此行忘忧城的弟子里面,有好些个石清莲的人。 石清莲忍耐了这么久,此刻与她意见分歧,当真是为了宗门利益着想吗? 那可未必! 既然如此,楚月便给她推波助澜一把。 索性,把星云宗队伍重新洗牌。 沉淀下来,洗涤过后的,才是最固若金汤的力量。 石清莲站起身子,抬手擦了擦从嘴角弥漫的血迹,眉头狠狠地蹙起。 而后,给了宗门弟子们一个眼神,就有数不清的人跟着她过来。 一个又一个的星云宗弟子,走到了石清莲的身后。 楚月粗略的扫视了眼,约莫有五六十个弟子。 “叶楚月,但愿回宗之时,你能给左宗主一个交代,而非两手空空一事无成。” 石清莲说完,忽而看向了云芸,“云师妹,你确定要留下来吗?” 云芸面凉如水。 “兄长在哪,我便在哪。” “你作为驯兽师的原则和态度呢?” “兄长什么原则态度,我便是什么原则态度。” “云芸,你当真是愚不自知。” 石清莲说罢,取出了一条金光闪烁的绳索。 绳索扭动,变作了吐着信子的蛇。, 蛇的棕色竖瞳,幽冷的同时,充满了让人背脊发凉的妖气。 “这炽命绳,是你父亲亲手给我的。” “就像是套在狗脖子上的项圈,而我握着绳索的另一端。” “云芸,你不走也得走了。因为,你的原则态度,选择和命运,在我石清莲的手上。” 炽命绳,与执事长老用来捆绑宋步驹的白蛇绳索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炽命绳的烈性更强,控制力度愈加猛烈。 石清莲似笑非笑的看着神情寸寸龟裂破败的云芸。 第2306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炽命绳,是云唤海和山月夫人在云芸年幼之时,亲自给云芸套上的。 炽命绳,可捆元神,相当于是无形中桎梏住了云芸的脖颈。 如石清莲所说,就像对待家养的狗那样。 云芸至今都还记得。 那是星云宗内乱之后发生的事。 她与云羽流落到了流光海域,度过了一段惨淡的时光才被接回宗门。 她在流光海域见到了世态炎凉,故而后来的她,冷清冷笑,对谁都是一样的淡漠。 而重回宗门的姐们两人,都被父母套上了炽命绳。 美名其曰,以后就再也不会走丢了。 云芸曾经还感动父母的想法和作为,但没想到此行忘忧城,父母会把她命运的炽命绳交给石清莲这个不相干的人。 石清莲继而道。 “云芸师妹,九长老说的对,你已经变了。” “关键时刻,还是需要这炽命绳来拯救你歪了的人生路。” 石清莲的掌心灌满元力,就见炽命绳滚烫发热,俨然成了深红色。 而云芸的脖颈,逐渐地氤氲起了暗红色的烟雾。 勒紧了她脖颈的项圈,陡然生长起了锋利的骨刺。 若不听话,骨刺就会反扎进皮肉骨髓里去。 星云宗的弟子们齐齐的目瞪口呆。 他们以为云唤海长老只是不喜欢从流光海域来的儿子,没想到对一直养在身边的女儿都能下此狠手。 “石师姐,抱歉,我想留下来跟着叶师弟了。” 一名隶属于七长老石观海麾下凌云山的男弟子吴桐,实在是看不下去走出了石清莲的阵营,径直到了楚月的身边。 楚月双眸微缩,紧盯着炽命绳。 炽命绳已经和云芸融为一体了。 相当于深埋在云芸的血肉,元神,乃至于是灵魂。 想要断离,绝非易事。 但—— 她这三分之二的本源之气,锻的就是元神,若连这种东西都断不开,她的淬魂鞭和浊气岂不是白受了。 楚月当即不动声色的酝酿本源之气。 需要绝对精纯的本源之气,还是从元神里储存的,汇聚为刃,方可斩炽命之契! “我不去。”云芸红着眼说:“石清莲,你若以为,仅凭炽命绳的炽命之契就能让我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云芸虽是云唤海的女儿,但我的骨头可不软。有种,就把我弄死。” “我还是那一句话,兄长在哪,我就在哪。” “我也绝不会被你奴役。” 云芸唇边蔓开了一抹冷笑。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绳索上的骨刺将她贯穿。 她毫不怯弱,无所畏惧,只是有着淡淡的失望。 终究是自己的血亲父母。 终究是深爱着他们。 云芸情愿被万剐千刀,也不愿意接受父母的做法。 让她沦为石清莲的牲口? 绝无可能! 龙非烟眉头紧蹙。 炽命绳上有天地法契,这超越她的能力范围了。 “咻!” 光芒大绽。 却见斜侧的方向,一道红色刀刃,充斥着燎原般的本源之气。 倏地,一刃斩下,断开了云芸身上炽命绳的天地法契。 那一刻,重获自由的云芸睁开了眼睛,却见漫天的本源之火绽放,犹如千万道火红的流星坠落。 少年冷白修长的手上,把玩着刺目的妖娆火焰,逐步地朝她走来。 “兄长。”云芸嘴唇微颤。 “别怕。” 少年说罢,站在云芸的面前,机械般缓慢地转过身来,冷冽如霜的眼睛直视彻底怔愣的石清莲。 石清莲诧然地望着手中已经废成了垃圾的炽命绳。 天地法契,一旦生成,需要特定的条件才能断开。 就连龙非烟都无能为力的天地法契。 她叶楚月凭什么? “在我的耐心消失前,给老子,立刻,滚出星辰之森。” 少年缓声说罢,看向石清莲的眼睛里爆发出了猎猎杀气,骤然翻滚于星辰森林。 石清莲看了眼伫立如冰雕的龙非烟,咬了咬牙,迅速带着石子阳、石子瘦以及部分跟随她的弟子远离。 只有一个叫做吴桐的弟子留了下来。 楚月侧眸看去,“不怕吗?” 吴桐说道:“都是爹生娘养的,做人得有良心,两位长老实属过分。我们是弟子,不是牲口。” “有前途。”少年勾唇一笑。 “谢叶师弟夸奖。”吴桐话音才落,眉头狠狠地蹙起,顿时奇怪了起来。 明明他才是师兄,怎么在少年面前,像是有种与长辈谈话的错觉。 “你会为你今日的选择,而收获颇多。”少年淡声说。 吴桐抓了抓发,讪讪地笑了两声。 叶师弟的话虽听得舒服,但吴桐也没往心里去。 他心知肚明,哪能收获什么好前途,不过是回到宗门之后在凌云山受尽冷眼罢了。 或许,他的前途将要到此为止,但他至少良心上过得去,生活糟糕点又如何呢? 楚月收回看向吴桐的眼神,清楚吴桐的心里在想什么,但并未有点明的意思。 “兄长。”云芸低着头,纤白的手,轻轻地拽住了兄长的衣角。 少年回过头来—— “原来,世上真的没有感同身受呢。” “我知父母对你不好,你会难过,但等我被她们舍弃的时候,我才能真的明白,他们有多不好,你有多难过。” 少女缓缓地抬起了头,咧着嘴极力地笑,眼眶泛起了绯红,水雾般的泪光颤动。 云芸满目的痛楚与绝望。 被父母遗弃的人,与孤儿有何区别? 楚月吸了口气,便是自在轻松的笑了笑,捻着袖子轻拭去了云芸眼尾的泪痕。 “不是还有哥哥吗?”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是他们不好,跟你没关系。” “兄长以后待你好,谁若欺负了我们家阿芸,兄长定不饶恕他们。” 楚月的安慰之下,云芸吸了吸通红的鼻子,感到了一丝独立于冰天雪地里的温暖。 “兄长。” “嗯。”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 “有了嫂子呢?” “也会。” 云芸咧开嘴,笑时与往日的清冷截然不同,竟散着难得的天真烂漫。 “叶师弟,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赵浮沉问道:“继续等星辰之森等待,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吗?” “非也。”楚月指了下大地的裂缝,“魔神兽在这里面,但太过于凶险,我先去探探路。” 赵浮沉呆愣。 星云宗的弟子面面相觑。 有一瞬间,他们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魔神兽怎么可能会在岩浆里边? 而叶师弟竟然还要下岩浆? 是打算把自己炼成丹药么? “不行。” 赵浮沉想都没想便道。 就在楚月思考着如何与赵浮沉解释时,赵浮沉却说:“就算要下去探路,也是我这个做大师兄的去,要不然就一起去,哪有你独自一人前去的道理?” 少年红唇微张,眸光颤动,最后温柔而笑。 “赵师兄说的是,叶师弟,一起去。”段清欢踏步走了过来。 章瓷扭扭捏捏,“清欢师妹,你可得保护好我,人家最怕火了。” “滚。” “……” 随即,诸多星云宗弟子都汇聚过来。 楚月好笑地问:“诸位师兄姐,当真不怕被烧得连灰烬都没?” “没在怕的。”明少侠英勇无惧,长指一撩龙须刘海,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楚月:“……” 龙非烟:“……” 星云宗弟子:“……” 莫名的扮帅,是杂么肥事? 简直油腻到让人头皮发麻的程度。 第2307章 欢迎来到被诅咒的世界,我最亲爱的客人们 明少侠见四方的目光都汇聚于自己身上,了然的勾了勾唇,微抬起眸子,找了个合适的角度遥望着暗红色的天穹,颇有几分忧郁,宛若个孤独的侠客,行走于山崩地裂之中。 龙非烟的嘴角抽了抽,疯狂地遏制住想要把龙冠拿回来的冲动,只觉得分外的辣眼睛,鸡皮疙瘩迅速弥漫到了全身,最后直冲天灵盖,让她顿感头皮发麻。 楚月耸耸肩,那叫个哭笑不得。 小宝站在母亲的身边,歪着头睁大了清澈透亮的眸,看着明少侠的时候浮现了一点点的笑意,宛若涟漪般扩散开来。 从星云宗弟子的氛围来看,这是个好地方。 虽有石清莲、石子阳之流,但已是为数不多的清流了。 这天下之大,目之所及的净土,总会有几个碍眼。 此为众生。 哪能要求个个都心底良善,怀赤诚之心呢? 莫过于奢侈。 小宝打心底里的高兴,默默的记下了这些弟子的容貌身高和名字。 在这个世上,有一种爱非比寻常,叫做:爱屋及乌。 “叶师弟,就让我们一同下去吧。”章瓷说道。 楚月思忖了下,眉头微皱,“很危险。” “怕什么。”卿若水说:“富贵险中求,搏一搏,骏马变神兽。” 楚月:“……” 她睫翼微颤,颇为惊奇地望着一本正经说话的卿若水,顿感好笑,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扬。 “好。” 最后,少年眉飞色舞扬声说道,而后带着人陆陆续续下了岩浆。 石清莲回头看了眼,扯开了嘲讽之色,而后加入魔神蛋的争夺。 星辰之森的大地裂缝,冒着红色的光火,楚月直接跃入了火红滚烫的岩浆。 并未有炽烈的温度将自己蒸发为烟雾,相反,来到了漆黑的宇宙,银河悬挂于天,极光之色神秘而浩瀚,分不清眼前是天是地,但却能看到寂月皎皎,繁星点点,以及一道又一道的天火往下坠落,透着绚烂的凄美,叫人再也挪不开眼睛。 “砰,砰,砰……” 身后,星云宗的弟子们陆续下来,都已目瞪口呆。 段清欢诧然:“岩浆之下,当真是别有洞天。” 宁夙双目发光:“叶大哥,你真乃神人也。” 楚月不言,而是眯起眼睛直视前往,却见无数道天火汇聚在一起,形成一道人形轮廓。 “欢迎来到被诅咒的世界,我最亲爱的客人们。” 火焰发出了空灵而悠远的声音。 “诅咒?”楚月颦了颦眉。 “是月族。”龙非烟道:“月族,曾是上界最干净神圣的一族,拥有世上最纯净的净化之力,能驱散邪恶,迎来祥瑞,甚至能给人更改天机和气运。” “那怎么会在这里?”段清欢问。 “月族之人,多是心地善良,不懂人族的奸诈。” “起初,他们有求必应,喜欢看到人们脸上的笑,便竭尽全力,用自己的月术,帮助每一个人。” “但世上的人何其之多,更别谈人族外还有兽族,更有血魔一族。” “那天,百万强者,齐攻月族,压榨掉月族的最后一点纯净。” “非但如此,上界的东海岸,流云境,佛音十山,开天五部等地方,用诅咒之术,困住了月族。” “诅咒之术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犹如刀枪剑戟,宛若黑鹰噬肉,一直在折磨着月族的族人。” “月族之人越痛苦,他们所得的气运机缘就越多。” “可以说,上界如今的武道文明和通天气运,都离不开月族的毁灭。” 龙非烟说罢,心情沉重了几分。 星云宗弟子,俱都倒吸了口凉气。 宁夙说道:“我之前听说,上界有悬赏,但凡揭露月族所在,会被上界百万强者奉为座上宾。” “吼!”焰光之人,怒吼了声,却见无数火花四溅,意图伤人。 楚月手中的本源扇一扫,将火光拦下,不让炽烈的温度伤害到宁夙。 宁夙深知自己是说了错话,赶忙就把嘴给闭上了。 “吼吼吼吼吼。” 焰火歇斯底里的怒吼。 像一头濒临绝望的猛兽。 似怀揣着刻骨恨意的亡命之徒。 又好似瑟瑟秋雨里的悲伤客。 却见少年收起了本源扇,伸出手去抚焰火之光的脸部。 火焰灼烧她的肌肤,燃得嗤嗤作响,冒出了阵阵黑烟。 皮肉被损坏到了极致。 乍眼看去,焦黑的血肉模糊。 “需要我的帮助吗?” “我能为你们做什么?” 楚月睫翼微垂,眸底闪耀着细碎的星芒微光,溢出了无限的宛若,恰似拂过江南烟雨的风。 她勾了勾浅红色的唇,用心去聆听月族的寂寥之声,用手抚摸着焰光,试图将一缕善意传递过去。 不知为何,在这个地方,听到有关于月族的故事,她的心中,蔓延出了无尽的悲伤。 她察觉不到疼痛。 与其说是察觉不到。 倒不如说,她早已习惯了疼痛。 甚至于她而言,焰火灼烧的痛,如蚂蚁轻啃,不值一提。 冥冥之中,星图的齿轮运转,好似有什么在指引着她。 焰光不再怒火,竟在少年的安抚之下,逐渐地安静了下来。 “你不怕被诅咒吗?”焰光问道。 “我不怕。” 焰火沉默了一瞬,从一团火光之中,慢慢地抬起了手爪子似得焰火。 焰火微闪。 像是朝楚月伸出了一根食指般。 楚月将指腹点在对方食指的指腹。 她心底里轻叹了口气。 月族的族人,还是这么好骗。 经历过灭族之后,还愿意相信人族。 食指相碰的刹那,火光瞬间蔓延三千丈,点燃了整座天地。 众人好似置身于烟花之中看这繁华之世。 却见一头又一头的魔神兽,神兽,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出现在了天地之间。 “天……” 段清欢呼吸加深,嘴唇哆嗦,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宁夙、明少侠、章瓷等人排排列的站着,不约而同的将嘴长到能塞下一个鹅蛋的程度。 赵浮沉叹道:“我做的梦里,都没有这么多神兽。” 多到,他们甚至估算不出个数字。 只知是梦幻般的盛大。 第2308章 她有着世上最温柔的声音 “这既是月族之地,为何会有魔神兽和神兽?”楚月疑惑地问道。 “因为……” 说话的,是一头远古巨兽,散发着古老的威严。 巨兽俯身,在楚月的身上闻了闻,慈祥和蔼地道:“这个地方很适合睡觉。” 而周围等待着巨兽高谈阔论说出个惊世秘闻的星云宗弟子们,俱都是满脸呆滞地望着那巨兽。 “神兽也好,魔神兽也罢,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便会引得血雨腥风。” “有时,打了个喷嚏,人族宗门还要争夺是谁哪一个宗门而大。” “世界之大,却无我等清净之地。” “纵然脱离了宗门之地,到了忘川,炎地,北国,寒山,依旧有数之不尽的纷争。” 远古巨兽轻叹了口气。 星云宗的弟子互相对视了眼,颇有些心虚的模样。 还别说。 前些年的时候,确实有个巨兽打了个喷嚏,左天猛宗主非要说是为他而打。 “咳,咳咳咳。”章瓷以拳抵唇,干咳了几声。 瞧瞧看。 自家宗主都把魔兽们逼成了何等的样子。 “不是这样的。” 焰光的声音雌雄难辨,温柔而轻灵。 纵然焰光没有眉目五官,但楚月总能感受到,对方在温柔地看着自己。 焰光继而解释道。 “月族被诅咒多年,族人相继陨落,这些魔神兽和神兽,都是因为得到了月族的庇护,才有今日。” “月族赐予它们神兽之力,让它们茁壮成长。” “它们知晓忘忧城内有被诅咒的月族后,便为了报恩,来分化诅咒之力。” “我们月族的祖女,即是下一任族长,她已经沉睡了好多,好多年。” “她被上界诅咒,生生世世都不得好死,不能善终。” “我们月族的族人和这些神兽们为了给她续命,耗费了太多的气力。” “月族,气数将尽,等到那日,忘忧城也不再存在。因为忘忧城的城民,都是月族的族人。” “他们因为把月力过渡给祖女续命,而失去了月族的能力,是神兽们帮助他们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在忘忧城上。” “……” 楚月等人细细听着焰光将那很多年前的故事,听被诅咒的月族,潜藏的泣血之殇。 “我有神农之力,可能帮助祖女?”楚月忙问道。 焰光摇头,“祖女遭受百万强者的重创,又承受着最恶毒的诅咒,她的人生,到了尽头。” 说罢,焰光轻叹了口气,却见一缕缕火光,罗织成了岩浆床榻和环绕四面的轻纱。 岩浆床榻之上,躺着一道安静而美好的人影。 楚月隔着轻纱往内看去,心口微微地颤动。 那种悲鸣的感觉,逐渐抨击着她的胸腔,越来越强烈。 “祖女大人,月族来客人了。”焰光弓腰道。 无人回应他。 他是人世间最忠诚的仆人。 突然间,楚月的魔灵空间卷起了风暴。 楚月的脑子跟着刺痛。 一阵风,从魔灵空间吹到了岩浆床榻,将四面轻纱掀起。 而当楚月看到床榻之上正在沉睡的人时,瞳眸骤然紧缩,嘴唇微微张开。 晏……师姐? “师姐。” 楚月近乎脱口而出,迈步走向了床榻。 床榻上的人,戴着浅绿色藤蔓制作的发冠,身穿圣洁的白衣,衣裙各处都是被鲜血染红的痕迹,甚至让人猜不出那是多少年前留下的血液了。 屠薇薇和萧离都已愣住。 她们也没想到,月族的祖女,和晏红鸢生得完全一样。 是巧合,还是……特定的羁绊? 楚月眼眶通红,浑身弥漫着滔天的悲戚。 耳边响起了焰光适才所说的话。 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不得善终。 她与姐姐相识两世。 两世都是不得善终。 两次都是为了护她而死。 在乱巷,在稷下学宫…… 魔灵空间。 “吓死本王了。”魔灵宝宝瞪大了双目。 却见棺中躺着的幼年晏红鸢,在狂风之中,化作了一缕缕绿色的光。 那一刻,楚月的眼眸闪耀过绿芒,与星云宗主左天猛所赠的本元灵石,散发出了能够净化诅咒的草木气息。 “这是什么?草木星体?”宁夙诧然地道:“大哥她还不是归墟境强者,怎么会有星体呢?” “不,不是星体……”卿若水震撼着开口。 “不是星体,那是什么?”吴桐反问道。 赵浮沉一步踏出,瞳眸深邃,赫然出声:“是月族之力!” 龙非烟半眯起银白的瞳眸,“更准确来说,是月族的祖女之力!” 焰光诧然地望着眼前的楚月,脑子里翻涌着万分的不可置信。 祖女就在他身后,又怎会在眼前呢? 草木气息顺着风喷薄而出,吹得床榻四周轻纱狂舞。 一丝丝的草木气息,湮灭在了晏红鸢的眉间。 纵观月族的诅咒禁区,刹那间,宛若万物复苏般,青草生长,抽枝发芽,充满着生机的蓬勃之力,重新覆盖了无人问津的月族。 焰光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便回头看去,只见祖女睫翼微颤,再缓缓地睁开。 “祖女大人!”焰光屈膝下跪,激动地喊道。 祖女却是望向了楚月。 她露出了世上最温柔的笑颜。 她有着这世上最温柔的声音。 “小月。” 音落,眼眸重新阖上,陷入了永寂的长眠。 “师姐……” 少年飞掠而至,颤颤巍巍的握住了晏红鸢冰冷的手。 但这一回,晏红鸢并未回应她。 “师姐?”章瓷愣住:“叶师弟是月族祖女的师弟?这是什么关系?” 卿若水摸了摸下巴,“这样说来,月族祖女也是天骄山十长老之徒,而我和祖女师出同门,也是祖女的师弟?” “俺也一样。”宁夙惊叹道。 萧离二人正震撼于晏红鸢的苏醒,心情骤然澎湃,悲伤填满胸腔。 奈何听到这些人混乱的讨论,不由风中凌乱了下。 一时之间,饶是她们两个,都捋不清这乱七八糟的关系。 “月族有救了,祖女也有救了。” 巨兽看向楚月的眼睛,说道:“小孩,请你用草木之力,让月族复苏,让神兽们力量充沛,重回大地。” 楚月点点头,二话不说,盘膝而坐,将草木之力发挥到了极致。 而这时,忘忧城山脉之中,魔兽蛋的蛋壳,也随之破裂了。 无数的人,都眼眶发热地看着裂缝如蛛网蔓延的魔兽蛋。 楚凌悬于高空,半眯起了眼睛,眸底燃起势在必得的战火。 第2309章 那么大的魔兽蛋,介么小的肉坨坨 “楚凌公子,刀宗弟子,皆已公子马首是瞻,只要公子一声令下,公子剑之所指的方向,就是吾等效犬马之劳的战场。” 六十五星武神境的白翘,清冷如霜,衣袂飘飘于雪中央。 她低下头来,两手作了作揖,平和的语气暗藏着惊涛骇浪般的激动,眼底深处是燎原之火般的炙热。 看向楚凌的眼角余光,更是晕染了一片痴迷之色。 楚凌淡淡地望了眼白翘,负手而立,傲然似风,并未多说什么,但也没拒绝。 白翘眼底涌现出万般的狂喜,唇角也不自觉地往上扬起。 “这魔兽蛋,势必是公子的囊中之物。”白翘又道。 “嗯。” 楚凌淡淡应了一声。 “咔嚓,咔嚓。” 魔兽蛋表面蛛网般的纹路还在蔓延,直到由上至下布满了魔兽蛋的每一个角落。 成百上千的人,都将魔兽蛋给团团围住了。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四下里,是剑拔弩张的杀戮氛围。 利益之争,永远是最残酷而血腥的。 在利益面前,大多数的人性不值一提。 “咔嚓,咔嚓,咔嚓。” 魔兽蛋的裂口越来越多。 石清莲双眼一亮,呼吸急促。 她的邪祟之气,就差魔神兽了。 以魔神兽的兽骨锻药入我邪祟之气,便可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或许,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那她也要去试一试。 “魔神兽,是我的。”石清莲紧攥着双手,用力地握紧了剑柄,浑身冒出猎猎元力之气,宛若离弦之箭割裂着长风与虚空。 狂风吹起了她墨黑的发。 大雾起兮。 雪飞扬。 她回过头来,看向了修行区富丽堂皇的城堡。 城堡楼阁之巅,屹立着一道纤长的身影。 她与忘忧城主互相对视了一。 仅仅一眼,便快速收回了视线,加入了魔兽蛋的争夺之中。 “华清宗弟子,列囚杀阵!”华清宗的大师兄一挥手,便见光芒涌动,落地闪烁,顷刻间就开始布阵。 “玄冥大法,法相天地,束缚!”玄冥宗的领队之人双手疯狂结印,“玄冥宗师兄弟,随吾结,驯破蛋魔神兽。” “是!” 玄冥宗的弟子们齐齐结印,爆发出武神之力。 一个又一个的宗门。 一个又一个修行者。 每个人都卯足了劲,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嘭!” 随之惊天的一声巨响,千万道的力量喷涌而出,犹如风暴拔地而出,朝四面八方扫荡开来。 修行者们,就连灵魂都为之一颤。 黑金色的光,邪恶又神秘,远方天边,宛若响起了古老的赞歌。 光芒遮天蔽地,日月倏然逊色。 刺目的光,让人看得不真切,只觉得站在宇宙洪荒的尽头看潮起潮落于霞色无边。 光芒渐散时,无数双眼睛都看向了魔兽蛋。 就在那漫长的一刹那,众人的脑子里无限思考想象着是怎样惊天动地的魔神兽。 而当他们看见魔兽蛋内的小东西时,风暴还在继续,各宗的手段还在风中绞杀,各宗之人却是呆若木鸡,连话都说不出来。 只见堪比一座巍峨雄山的魔兽巨蛋里,开出的魔神兽,连人的大小都比不上。 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小兽躺在破碎的蛋壳里,像狗又像猫的肉团儿,塞牙缝都不够的。 它睁大了草绿色的眼睛,充满好奇地望着四处。 “这什么东西?”第一宗门赤羽宗的弟子们瞠目结舌。 那么大的魔兽蛋,介么小的肉坨坨。 搞笑的吧 “它就是魔神兽?”玄冥宗的弟子眉头皱紧,与之大眼瞪小眼。 “不是,蛋壳是魔神兽的,但这小牲口,不像是魔神兽。” 石清莲说道,而后恨恨地咬牙切齿,“魔神兽究竟在哪里?” “楚公子……”白翘欲言又止。 楚凌紧皱着眉头,整张冷峻的脸都在冒着凛冽的寒霜之气。 他板着一张脸,漠然地注视着小东西,咬紧牙关之时,恨不得把后槽牙都给咬碎来。 一双手在握拳之时因用过猛,导致发出了嘎吱清脆的响声。 他还想着,等到回上界之后,把魔神兽作为礼物送给楚南音。 却没想到,忘忧城根本就没什么魔神兽。 白翘却在好奇的同时,扭头看向了星辰森林的方向,见那里空无一人,便抿起双唇,陷入了深深的思考里。 岩浆底下,月族禁区。 诅咒的符文,破土而出。 宛若天女散花般,飘扬在了无数神兽之间。 就连祖女身下的床榻,都散发着充满诅咒之气的黑色符文。 楚月周身的草木气息愈发浓郁,这些诅咒符文就越来越多。 治愈系的草木气息和月族之力,会把潜藏在时间缝隙里的诅咒符文都给激发出来。 外头,出现了响动声。 最高的莫过于白翘的嗓音。 “魔神兽就在岩浆之下,诸位且看这岩浆的波澜,宛若宗门所学的禁制幻阵!” “是白翘!”段清欢道:“她发现我们了。” 焰光仆人说:“月族之力,不可被打断,否则会被反噬。” “他们若是下来,就会到这个地方来?”宁夙问道。 远古巨兽点了点头:“他们能进来,我们出不去,这诅咒之门关押着吾等,吾等的力量都被符咒符文所束缚,只有被净化之后,才能踏出诅咒之门。” “那就,没其他办法了。”宁夙正色道。 卿若水仰起头往上看,“为了叶大哥和祖女师姐,拼了。” “是啊,四舍五入,我也算是月族的族人呢。” 宁夙感叹之后,从空间宝物里拿出了一片灵翎叶。 灵翎叶是低等法器,没什么大功效,但能留住人们的声音。 譬如宁夙此刻就在对着灵翎叶说道:“娘亲,宁夙出息了,宁夙成为上界之尊了。” 月族曾在上界有着崇高的地位,换而言之,他宁夙就是上界之尊。 众星云宗的弟子们闻言,纷纷代入了自己。 这般说来,在座的谁不是月族之人? 段清欢抬起邪气盎然的眸子,“那就为了我大月族,拼了吧!” 说罢,脚掌踏地,身体宛若一道光直飞了出去。 半空之上,就已取出了一把粉色战斧。 段清欢冲出岩浆,当即便是一声:“孙子们,吃你段爷爷一斧。” 章瓷扭了扭脖颈,发出骨骼碰撞之声。 “清欢师妹,师兄来助你一臂之力了!” 第2310章 我佛不渡尔等鼠辈 章瓷冲天而去,接连大笑,似若嚣张的狂徒。 “诶……” 赵浮沉低低地叹了口气。 “师兄我啊,是信佛之人,我佛慈悲,不喜杀生。” “不过……” “我佛不渡尔等鼠辈!” 话音落下之际,赵浮沉骤拔出兵器,彻底释放了六十星的武道元力,带起雷电嗤嗤的龙卷狂风朝天而去,直破岩浆。 云芸回头看了眼盘膝而坐的楚月。 她笑了笑。 阿兄。 先前是你护着我,现在该是我护着阿兄了。 云芸飞掠而出,直破岩浆。 面对各方来者之时,她的双袖灌风,一双柔荑般的手赫然打开,打出破风声响,打出两条纤长的蓝色绸缎。 绸缎犀利,荡漾时如波纹婉转。 大开大合,好似吞天而去。 “今夜,入此门者,死。” 云芸眸光冷冽地望着朝自己蜂拥而来的无数之人。 她的实力不算最强。 但她的命和骨头,是最硬的。 她微红着眼睛看向地下岩浆的火红岩浆之时,泛起了清浅的笑意。 阿兄。 做你想做之事。 走你想走之路。 我会在你身后,阻挡万军。 直到他们践碎我的血肉,啃噬掉我的骨髓。 云芸的两侧眼梢蔓开了极端的红。 “轰,轰轰!”太极之雷,环绕日月两边天。 两道身影踏破岩浆而出。 萧离和屠薇薇,一手肩扛破妖刀,一人手提血杀刀,双刀都蕴满太极之道的上古雷霆之力。 随后,一个又一个的星云宗的弟子,出现在诅咒之门的入口。 吴桐犹豫少顷,咬了咬牙。 “索性回宗也是受尽冷眼赖活着,倒不如在这忘忧城内做一回名垂千古的英雄好汉。” 吴桐回头看向楚月,“小子,你比我入宗晚,我当得起一句师兄,既是师兄,就会帮你一把。到时候你若还活着,记得去龙仙山,转告一声家母,我也有出息了,也是月族人了。” 最后一位星云宗弟子踏出,只留下楚月元神入定,潜心释放草木气息。 这一幕,由无数的神兽亲眼见证。 “年轻,就是好啊。”远古巨兽感叹道:“遥想当年,本座体内的血也是热的。” “这些个孩子,不错,有血性,若能与他们契约,倒也不悔。” “……” 神兽们闲暇聊天。 焰光仆人却保持着朝天上看的姿势。 “啪嗒,啪嗒。” 一粒粒珠玉般的火光,蔓延出两行往下掉落。 “焰光,你是哭了吗?”远古巨兽问道。 焰光仆人哽咽道:“谁说的,是风太大,眼睛进沙子了。” 神兽们俱都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便也热泪盈眶。 永远年轻。 永远有信仰。 武道之路才会繁华似锦绣,不绝如川海。 …… 星辰森林。 龙非烟蹙眉,“吾以龙族公主的身份,命令尔等,退后!” “吼吼吼吼……” 小宝一挥手,千条巨龙同时怒吼,其声震耳欲聋,直裂人们的心灵。 “这是海神界的事,与你龙族何干?”楚凌问道。 “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海神界的事,和你楚凌也没关系。”龙非烟半眯起眼睛,百座龙山从天而降,悬浮于半空之上,仅在她一念之中。 楚凌心神微动,就见百丈星辰剑,滚烫如火,自他的身后出现,横在日月之下。 真元境的力量,覆盖了满城。 楚凌低声叹道:“吾乃戴罪之身,来海神界历练,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龙非烟,龙族是界外之地,自立为尊,你虽能来海神界历练,但也要被界面所压制束缚。” “楚凌,你当真要跟我龙族过不去?”龙非烟大喝,目光里有警惕之色。 忘忧城这些前来试炼狩猎魔神兽的人共同出手,再加上真元境的楚凌,她和星云宗的弟子们绝对不是对手,根本拖不了多久的时间。 界面压制和天梯法则,虽然说是限制了楚凌,但楚凌刚好与刀宗蛇鼠一窝…… 也就是说。 楚凌只要略微施压真元境而不杀人,由刀宗帮他争夺魔神兽,就能配合得天衣无缝。 “你是为了青莲女尊楚南音来的吧。” 龙非烟似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冷笑了一声。 她曾在诸神之日来海神界时,碰见了一些上界之人,恰巧听到过一些年轻修炼者的言谈。 青莲女尊楚南音最是与众不同,最想要的就是一只魔神兽。 这楚凌是楚南音的兄长,捎带一想,便能知晓个个中缘由。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楚凌反问道。 “今日之大楚,不过如是。” 龙非烟冷笑。 楚凌挥手,百丈巨剑飞掠而出。 龙非烟百座龙山直接撞上。 小宝的千条巨龙缠上了星辰火云剑。 十大宗门,以及宗外各地修炼者全都对战星云宗弟子。 场面一度混乱。 星云宗的弟子们俱是难以抵挡。 “娘的,拼了。”宁夙大喊:“死了也不亏,去地下还能看望下师父他老人家。” “轰!杀!” “杀!” “叶楚月,滚出来!” “交出魔神兽!” “交出魔神兽!” “……” “住手——” 苍老之声大喝而出,随风远去千百里。 楚凌侧眸,淡扫来人。 关西战神铁衣之上寒芒凛冽,黑色的披风扬在长空。 他提一把开山狂刀,刀刃拖在地上,归墟境的他一步一步随着地动山摇靠近了此处。 “刀宗十二归墟境欲屠我城,欲屠汝等,楚凌公子见死不救,是叶小友她孤身一人挡剑神之门,是非烟战神她一人之身力挽狂澜,救尔等于水火之中。” “尔等都是名门正道之后,当真要为了一己私欲而泯灭良心吗?!” “最先发现岩浆之下潜藏魔神兽的人就是叶小友,是她慧眼如炬,目光独到,能看常人所不能看。” “而你们,却丝毫不顾她的死活。” “尔等,良心何在?!” “良心何安。” 关西战神大吼出声。 黄须华发覆上茫茫之雪。 他怒目圆瞪,刀斩大地,极尽失望地看着这些人。 关西战神的声音洪钟,喊醒了一些人。 他们从狂欢之中醒过来,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阴暗面。 而有更多的人,眼热地望着滚滚岩浆。 华清宗陈野脑子里都是那道身影。 挣扎许久,他跳出来喊道:“华清宗陈野,来报叶姓兄弟和非烟公主的救命之恩了,星云宗的,不是免费报恩的,到时候记得打钱过来。” 白衣如玉少年轻摇折扇,在雪中轻笑,“玄冥宗百里熙,愿为我的美人公子护法。” 第2311章 震破九重天,直捣星辰森 “小熙!”玄冥宗的师兄姐低吼出声。 纵然不想做违背良心的事去猎杀叶楚月和星云宗弟子,但也不必在这关键时刻,与叶楚月站在一边。 百里熙摇了摇折扇,雪花落在他的发梢和眼睫,一双犹如琥珀般的眸子干净透亮到仿佛不含杂质。 他浅浅一笑,便见晶莹剔透的折扇的掌心飞旋狂舞,绞起阵阵大风之际,便见一点寒芒绽开,光华四溅。 一粒菱形水晶缓缓升腾而起。 玄冥宗的弟子们见此水晶,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浮起了不可置信之色。 这是…… 玄冥宗主的本元灵石。 见此本元灵石,如见玄冥宗主本人。 菱形的水晶冒着红色的雾气,中央点燃火焰之光。 神秘浩瀚而又强大! 此乃,火系星体的本元灵石。 百里熙沉下了眸子,不如适才那般温和清浅,多了一丝大山轰然,倾盖而至的压迫感。 “吾以宗主之命,令尔等护我玄冥友宗星云宗。” “叛此令者,即刻逐出宗门,剔除宗谱之名,永世不得入我玄冥宗。” 说到最后,百里熙平静的面庞裂开了妖冶的笑,满目邪肆地注视着震惊不已的师兄弟们。 他轻垂下睫翼,淡淡地扫了眼忘忧城地下的裂缝,火光映照于每一张年轻而蓬勃的面庞之上。 他在心涧无声道。 叶楚月。 同为瞳的持有者。 你最好让这群该死的人,为此刻的决定所后悔。 …… “怎么办?”玄冥宗有弟子问道。 领队之人回瞪了眼。 “还能怎么办?” “没看到宗主的本元灵石吗,当然是干了。” 闻言,玄冥宗弟子又问:“干谁?” “谁不要脸,我玄冥宗弟子就干谁。” 话音落下的刹那,气场大开,狂风席卷,直接粉碎了苍穹暗红色的云霞。 玄冥宗数百弟子,齐齐来到了星云宗弟子身旁。 至于华清宗那边,都在犹豫之中。 “我们怎么办?我是没想到,陈野竟会站在叶楚月那边,他不是就连做梦都要拔了叶楚月和卿若水的皮吗?” “静观其变吧,华清宗也不该为了楚凌做嫁衣,至于陈野就由他去,他此番行径,太过冲动了,他定会为他的冲动后悔。”一位年长的师姐身穿华清宗的雪白服饰,眉峰淡淡地蹙起,压低了嗓音道:“陈野到底还是年轻,年轻才会冲动,我作为宗门师姐,自不会让你们跟着他一起冲动。” “师姐英明。” 而剩下的七大宗,俱以赤羽宗、灵仙剑宗为首,直攻段清欢、赵浮沉等人。 “万剑阵,祭九霄,杀!” 灵仙剑宗开启剑道阵法。 数百人悬浮于空。 每人的武神天穹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响起,都浮现于天穹。 却见苍穹之巅,数百修行者的武神苍穹浩瀚美妙。 一颗颗相对应武道境地的星辰,深深地烙人灵仙剑宗弟子们的武神苍穹之内。 星辰化作光芒掠下。 万剑齐发在日月边。 忘忧城上迎来了史上最大的剑道风暴。 第一宗门赤羽宗的大师兄燕归来,生得平平无奇,但青色蟒袍着身,破有王侯将相的气质。 他轰然一挥手,武神天穹闪耀于天边。 遥遥望去,九十九颗星辰闪烁着潋滟绚烂的光。 燕归来朝前踏出一步,眉目划过阴冷之色。 他道: “我第一宗,不愿与星云宗为敌,但若星云宗不识好歹,就莫怪我宗行第一首宗之责,教训尔等了。” “放肆!” 执事长老带着人陡然大喝,“我宗门协会尚未说话,岂轮得到你赤羽宗?” “执事长老,您在宗门协会的地位,还不至于高到对我赤羽宗颐指气使。” 燕归来冷笑了一声,随后抬眸戏谑地望着执事长老身后的众人。 执事长老身后有十来个协会使者。 他挥手道:“行协会之令,护星云宗。”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静悄悄的风雪。 协会而来的使者们俱无出手的意思。 执事长老心头警铃大作,眉头紧皱,蓦地回头看去。 “本长老的话,尔等没听见吗?” “回执事长老的话,你今日所做之决定甚是偏颇,有失协会该有的公允。故而,恕吾等不能听从长老的话。” 一名身穿白衣,头顶牛角的使者抱拳道。 执事长老看了看协会的使者,又看了看自信笃定的赤羽宗燕归来,忽而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纵使他的脑子再是愚笨,也当看出了个中关系。 他虽知晓赤羽宗的野心之大,却没想到竟这么大,就连协会的使者,都是赤羽宗的犬牙。 执事长老暗暗咬牙,一挥手,百柄长剑呼啸而过,横穿战场,旋绕在星云宗弟子的四面八方,形成了牢固的守护盾牌。 “叶楚月,混小子,老朽若不幸死于此处,记得每年的今日都给老朽祭点好酒。” “对了。” “到时记得把你那天骄山师父的生辰八字和姓名都一同焚烧给老朽,老朽好拿着去认人。” 到了地下,见了那混小子的师父,他定要好好倒倒苦水,问问老人家怎么教出这等离经叛道之徒的。 诚然,他也想看一看,这混小子的师父,该是何等的风采,想必是一代大家,世无其二。 说罢,执事长老御剑而去,加入了星云宗的战局。 孤立无援的星云宗弟子们见陈野、百里熙连带着执事长老都在自己这边,陡然间士气大作,血液沸腾到了极致,个个都瞪起视死如归的眼睛,一把把兵器闪耀着凛冽的寒芒,似有雷霆之声从四方苍穹炸起。 转瞬之间,星辰森林就成了刽子手和屠夫的战场。 大雪激荡。 狂风摇摆。 “杀!” 喊杀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鲜血飞溅,残肢断落。 敌我的鲜血挥洒成雾,染红了纷纷往下落的一场雪。 楚凌爆发真元境气,风系本元星体的他,在忘忧城的大风大雪里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他以一己之力,抗压龙族战神龙非烟,小殿下叶尘千条龙,以及城内明月区的关西战神。 且是愈战愈勇,杀意随风起,震破九重天,直捣星辰森。 第2312章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若非有楚凌的出手,只要有龙非烟、关西战神、执事长老这些人在,就算七大宗主联手猎杀星云宗,也不会有什么波澜起色。 “我不杀小孩。” 楚凌冷淡道:“小孩,滚出去吧。” 叶尘站在千条巨龙之中,大风掀起了他两侧鬓边的发丝。 绛紫色的眸子,在某个瞬间似比宝石还要透亮。 他直视着楚凌的眼睛,心是格外的平静。 小孩平静地问道。 “你应当知晓,人族修行者在驯服魔神兽时,若是到了关键时刻,不可被人打扰,否则的话遭到气力反噬,会筋脉爆破骨骼尽断而亡。她若因此而死,你会后悔吗?你可会内疚?” 楚凌对上叶尘的眼睛,不知怎的,心口好似被魔爪揉捏般的生疼。 又好似有一股无名的火燃烧在他的胸前,焚向了五脏六腑,让他烦闷得很。 他竟不敢去直视那样一双干净的眼睛。 是啊。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此般作为,对得住母亲自他年幼始循循善诱的教诲吗? 更别谈叫叶楚月的少年,还是本源一族的族人。 若母亲知晓此事,当真会喜上眉梢吗? 楚凌犹豫了。 突然间。 他想到了这段时间,父亲的消沉,祖父的无奈,还有楚南音的颓废. 这一切,皆因楚南音颓废而起。 他并非想害死那少年。 他只是想给自己忧郁的妹妹,送上一只妹妹喜欢的魔神兽。 仅此而已! 为何,人人都要来阻挡他? 就像在七杀天,大楚被羞辱,楚南音被拒之门外那样。 他深知楚南音的兄长,深知楚南音这九万年的辛苦。 她为了金瞳的纯粹,千锤百炼的淬体锻元。 她为了让大楚名震四海,不辞辛苦的修炼青莲剑法。 “她不会死的。”楚凌说道:“就算是因此受伤了,我也会竭尽全力的医治好她,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听到这话,小孩笑了,笑得清澈干净,笑得妖魅邪肆,眼梢边沿氤氲着愈发深浓的绯色,凛冽的杀气陡然而起。 小小年纪,便有王霸之气,惊得楚凌心跳了下。 可想而知,这小孩未来会走到多高。 “那就别说废话了,直接打吧。” 叶尘咬牙,面色阴沉,一字一字发狠地道:“听好了,她叶楚月若死在了忘忧城,不是因你楚凌而死,是因我等废物不如人而死。但她今日若是不死,死的就是你上界大楚。” 说罢,双手结印,千龙汇聚为剑横冲直撞而去。 他低喊:“破!” 千龙巨剑撞向了楚凌。 楚凌身躯泛起了一阵雷光。 却见仙雷护体,青莲绽放! 这是楚南音专门为他打造的护体内甲。 剑刃碎裂。 碎成千条巨龙跌跌撞撞往下滚。 他抬眸淡淡看向了小宝。 小宝溢出了一口血迹,身子倒飞到了好远。 小宝的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他从地上缓缓地站起,用还有些肉的小手擦掉了嘴边的血迹。 他想到了舅舅的话。 舅舅说—— 宝宝。 舅舅永远都会是你和小月最大的靠山。 或许,如今舅舅于你母亲而言,算不得强大,但你要相信,舅舅这条命,是你们的。 那是他熟睡时小舅舅叶无邪的自言自语。 他还想起了父亲的话。 父亲说—— 他们是男子汉大丈夫,要一同保护母亲。 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 也是好男人的所为。 小宝长大了,要成为像父亲那样的好男人。 他还想到了好多好多亲人的话。 他要,保护好娘亲呢。 “小殿下,雷雷来助你!” 雷龙一族雷洛携带族人狂奔而至,道道雷霆冲入了小宝的周身,护住小宝的躯体。 “雷洛!” 刀宗白翘大喝道:“你可知自己是在做什么?还不回来。” 她与雷洛,关系甚好。 雷洛翻了个大白眼。 “老子是龙,又不是人,不跟着我龙族的战神和小殿下,难道要跟着你?你在想屁吃?屁都不给你吃。”雷洛哼哼出声,险些把白翘气得两眼发黑当场晕倒了过去。 “轰!” 锋刃肃杀。 武道风暴。 犹如烟花绚烂,齐绽于忘忧城内。 楚凌威势大开,有一夫当关之悍勇。 星云宗、华清宗的弟子们节节败退。 “嘭!” 石清莲一剑扎进了陈野的小腹。 随即把剑拔出来,鲜血飞溅在了石清莲的身上。 石清莲望着脸色煞白的陈野,轻叹了口气,“汝,愚不可及,当为自己的蠢笨决定而付出惨重的代价。” 陈野捂着腹部的窟窿,眼睛通红。 他也觉得自己愚不可及。 一向惜命之人,竟冲动找死。 但他隐隐觉得,若不冲动一悔,纵然活着,也是要后悔余生。 “砰砰砰砰砰砰。” 灵仙剑宗的万道剑光,穿进了每一个护法诅咒之门的弟子。 赤羽宗在燕归来率领之下,以强大的劲道风力,将星云宗弟子等人手中的兵器直接蛮横无情的碾碎为齑粉。 “你们,还要拿什么打?” 燕归来冷嗤。 “瓮中之鳖,板上鱼肉,兀作困兽之斗,是不自量力。” 那轻蔑的话语声,传荡在了每一个角落,炸裂于众人的耳朵里。 是了。 众人浴血而立,被风雪洗涤,沐日月之辉,都已被压榨干了,成穷途末路。 “拿什么打,拿命打。”卿若水大喊。 “值得吗?” 燕归来说:“她入宗不过两月有余,值得吗?”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是我们说了算。” “为叶大哥,纵百死,犹无悔。” 所有人动作统一地撩开衣袍,而后齐齐坐下,从枯竭的丹田武根元神里透支出搏命的力量。 “山穷水尽,蝼蚁该死。”燕归来摇摇头。 “轰!” 一道火光,从裂缝里冲天而起。 “轰轰轰!” 一道又一道的火光,足足数百之多,裹着岩浆高温,拔地而出,伫立于忘忧城,宛若城池的脊梁支柱。 地底深处,传来那淡然悠远的声音。 “阁下只知山穷水尽,又可曾听闻柳暗花明?” “那就让叶某来告诉你拿什么打。” “拿神兽打!” “砰砰砰砰砰砰……” 无数道岩浆火柱直接炸裂成火星。 每一道火柱里边,竟都是一头威武气派的神兽! 第2312章 万古长歌不悲酒,只贪苍穹以东浮云水 “吼吼吼吼吼吼!” 神兽的怒吼之声,直冲九天,震彻云霄,使忘忧城内的修行者们耳膜鼓荡,似欲破裂。 就连灵魂,都好似在神兽怒吼中摇摇欲坠。 恰如那风中细柳,跌跌而绝望。 吼声出现,似有一阵接着一阵威猛的大风,狂荡在古老的城池内。 摧断了树木,毁灭了城楼,大厦倾倒,山脉坍塌。 风卷尘沙,乱石飞舞。 每一头神威大展的神兽,都是巨人般的身形,傲立于乱城。 一道道六芒星的光阵,从神兽的血脉深处爆发而出,涌动在了风暴可怕的长空。 那是…… 神兽的契约光阵。 众人瞳眸紧缩,呼吸一窒。 驯服神兽,是相当困难之事。 十大宗门,都会有相对应的驯兽师。 而被驯服的神兽,都会圈养在宗门开启的神兽领域之中。 若非必要时刻,不得出此领域。 而只有部分天赋异禀的驯兽师和万年一遇的宗门弟子,才会有神兽傍身。 但就算是第一宗门赤羽宗,也未曾见过这般多的神兽。 更没见过这么多的神兽共同臣服,直接契约! 他们要契约谁? 叶楚月吗? “轰!” 远古巨兽头顶双角,一双青色竖瞳宛若宝石,表面镶有波纹般的痕迹。 巨兽的六芒星光阵,犹如一道坠落的天火和流星,直奔前方而去。 古老而悠远的声音,仿若是破世纪般传来。 似天籁。 如魔音。 “人族萧离何在。” “萧离,在——” 萧离脚掌踏地,刀斩长空,遍体鳞伤的身体旋飞往上,鲜血似雾洒出。 一双浅棕色的眼眸,是坚定,也是狠戾。 “吾乃天麒一族之神兽,生于北荒破裂之地,饮草长莺飞之春水,踏破北国凛冬之血,杀过蛮夷之河祸乱世间的同族。” “今忘忧之城,日月同天,万古长歌不悲酒,只贪苍穹以东一碗浮云水。” “吾在时间裂缝揽春秋,与汝契约,共战余生见冬夏。” 远古巨兽的声音落下之际,它的六芒星光圈没入了萧离的武神苍穹。 却见萧离缀满十颗星辰的武神苍穹里,有一头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远古巨兽,神兽:天麒。 六芒星的光阵和符文犹如长河涌动。 萧离的四肢百骸被符文锻炼。 六芒星光阵镶嵌进了她的元神深处。 瞬间开辟出神兽空间! 萧离紧闭着双目立于狂风舞动的高空。 再睁开眼时,青色竖瞳宛若神兽。 神兽成为了她的铠甲。 兽骨重锻她的掌中刀。 刀刃青光闪烁,烙印天麒图腾。 光火再燃己身,洗去失败的血污。 轰然之间,六芒星同时绽放,似是万箭齐发般。 每一位浴血的星云宗弟子都在接受神兽或是魔神兽的契约。 天地契约形成。 六芒星绽放在苍穹。 平日实属罕见的神兽契约之光火,而今竟是烟花爆竹般炸裂,似砍瓜切菜般的不值钱。 一瞬间,海神大地,中界万宗各族,在四面八方之外的遥远角落,仰起头极其震撼的凝视着忘忧城的上空。 百兽契约之景,何等的稀罕,何等的震撼! 十大宗门,皆在此刻集结于自家广场,商榷忘忧城事。 最后的结果便是—— 再开星云之路。 再去忘忧之城! 风声,肃杀。 星路,孤寂。 因乱战而破败的忘忧城,此刻因数百神兽的契约而繁华美丽。 段清欢与神兽契约之后,开辟神兽天地的同时,满头黑发变得血红,一双眸子更是似野兽般的红。 她手中只剩下的斧柄,直接由兽骨相连重铸兵器,膨胀数百之大,锋利骇然。 巨斧鲜红,染一抹血莲之色。 她的眼梢直接鲜红。 似妖如魔。 浑身的神兽气息,猎猎爆响。 “燕归来,老子问你,值不值得?”段清欢大笑出声。 星云宗弟子吴桐在契约神兽的一刹那,脑子里竟如幻灯片般一帧又一帧出现了自己前半生历经的所有画面。 当他视死如归,当他对自己的后半生感到绝望的时候,因为良心发现的一个决定,将要彻底改变他的人生之路。 霎时,吴桐热泪盈眶,癫狂大笑,“此生无悔识我叶师弟,尔等谁敢说一句不服,谁敢说我星云宗山穷水尽?” “怎么可能……” 石清莲仰起头,眼底倒映出绚烂的光华。 她浅红色的嘴唇微微张开,惊得低声自语,连带着拿剑的手都不住地抖动了一下。 至于跟着石清莲而走的星云宗弟子们。 包括石子阳、石子瘦兄弟在内,全都眼热发红,嫉恨无比。 那一刻,他们不管是否和叶楚月积怨过,都在不约而同的后悔跟着石清莲离开星辰山脉。 而与星云宗并肩作战的玄冥宗弟子们,俱是面面相觑,诧然不止,惊得眼珠子都要掉落了。 百里熙温润如玉的面庞露出了润物细无声般的笑容。 像春风,如山雨,若秋水,似月皎。 那侧,身中数剑的陈野,迫不及待的去找寻着那位在岩浆深处的少年。 久久不见少年身影。 “轰!” 六芒星直冲陈野而去。 与此同时。 无数的六芒星光阵裹挟着万千符文汇聚成了光柱,冲向了玄冥宗的每一个弟子。 百兽契约,再现忘忧城。 六芒星的符文烟花绽放,如同在庆祝海神界的浩渺盛世。 “我和神兽契约了?”玄冥宗的小少年白白嫩嫩还有些婴儿肥,俊秀的眉目流露出了深深的讶然之色,随即疯涌狂喜骤上眉梢,咧着嘴笑得有些傻。 玄冥宗的其余弟子们,杵在原地宛若木桩子般一动不动的,甚至还没能迅速消化掉自己契约了神兽的喜讯。 他们,契约神兽了? 每个人,都契约神兽了? “害我宗门者,不可饶恕。” “助我宗门者,神兽相报。” “但愿诸位的余生之路,行正道,走长虹,踏天梯,登高楼,不负神兽之契!” 话音落下。 便见所有的大地裂开成了碎片。 一阵火光将所有碎片燃烧为灰烬之际,亦犹如火焰四溅的大理石般重新铺了一条新的大地出来。 第2313章 一点青绿草木光,随风沐泽忘忧城 草木之光,绽于火红大地。 无数的岩浆之柱,像一条条龙互相缠绕往上翱翔。 青绿色的草木微光,犹如夜空中的星辰,时而闪烁。 风暴之上,草木青藤缠绕出了一方龙首王座。 王座背对着众人。 一道道目光汇聚而去。 却见王座自然而动,转向他们。 无数的眸子陡然一缩,倒映出那妖邪却有王者之气的少年。 少年双腿优雅地交叠,衣袍和黑发共同翻飞,又狂又俊似天上仙郎君,又似地下阎罗王。 他在那高处与云同欢,轻垂睫翼朝下看,狭长的双眸似笑非笑,点缀着妖冶之气。 他似是俯瞰众生。 众生不敢直视那双波澜不兴的眼眸。 “星云、玄冥二宗听令!” “怎么被打的,就给老子怎么打回去。” “还不都给老子上!” 一声爆喝,惊忘忧。 震得有些弟子都要耳鸣了。 “星云宗,听令!” “玄冥宗,得令!” 二宗弟子,如大将麾下之兵。 神兽傍身,战出百万雄狮之气势。 他们似如摧枯拉朽,携惊天之力,如潮水从海上来,陡然反扑了回去。 “杀!杀!杀!” “杀——!!!” 喊杀声,此起彼伏,一浪盖过一浪。 汹涌似欲吞地封九天。 陈野目光火热地注视着王座上的少年,笑时热泪盈眶,心脏怦然而动,呼吸跟着加深了许多。 “杀!”旋即反手一剑,迅如疾风,像一头猛兽般扑向了石清莲。 石清莲倒吸了一口冷气,竭尽全力的战上了陈野。 陈野同门的华清宗弟子们,在看到陈野和玄冥宗都有神兽契约后,俱都红了眼睛。 嫉恨,妒火,愤然,交织出来的情绪,瞬如火山喷发冲破了颅腔。 尤其是华清宗的师姐沈琼花,眼睛通红,妒忌爆发…… 而弟子们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斥着埋怨。 若非是沈琼花先前的自以为是,如若沈琼花能像玄冥宗的百里熙那样做出明智的决定。 那么,现在的他们,就会和星云、玄冥二宗的弟子一样,每个人都能轻轻松松契约一头神兽。 旁人的成功和利益,让他们倍感难受和痛苦。 最后,这些痛苦都化作对师姐沈琼花的怨愤。 沈琼花察觉到周围同宗弟子愤怒的目光,便是握紧了拳头,呼吸愈加的急促。 “嘭!” 山摇地动。 “轰!” 风刃如杀。 “砰!” 有人在突破。 宛若乱世的忘忧城内,众人互相对战百忙之中抽空看向了至高处,却是惊得眼红又心跳。 只见岩浆高处,王座上的少年折扇轻晃便自在泰然的突破一个境地。 少年摇扇而笑。 “抱歉,一时没能忍住,让诸位见笑了。” 她微微歪着头,笑得满面都是。 楚凌目光微颤,瞳眸紧缩,心脏跳动声一下一下强而有力的响在耳朵边。 “楚凌公子。” 少年又道。 “欺软怕硬,非英雄好汉。” “对更弱者,你作壁上观,见死不救。” “对更强者,你唯唯诺诺,权衡利弊。” “大楚啊,比我想象中的更废呢。” 少年大笑出声。 “找死!” 楚凌大喝。 真元之境弥漫天地。 三把百丈巨剑横于少年的前方。 少年扇子合拢,下颌微抬之际眼睫半垂着,慵懒而又邪肆。 她缓声道:“想杀我,就凭你?” “一介懦夫,岂敢班门弄斧的造作!” 话音落下,神兽怒吼。 千头神兽在她的身后破空而出,吞天沃日半壁河山。 少年挑眉而笑,张扬到极致。 楚凌看了过去,呼吸微窒,不可置信地望过去。 千头神兽,还怎么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之声传遍了忘忧城,只见那执事长老鲜血满身笑得像是个老小孩。 “楚凌,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 “我呸,真给你大楚长脸。” “什么东西。” 执事长老笑的歇斯底里。 “想不到老夫这把年纪了,还能跟着年轻人热血一回。” “叶小友,好样的。” 闻言,少年垂眸看了过去,支着下颌沉思了会儿,总觉得自己好似遗忘了什么。 蓦地想了起来。 原来赠神兽的时候,把这小老头给忘了。 随即打了个响指。 修长洁白的手在晦暗不明的光火之中摇曳。 响指一打,少年身后的一头神兽爆出六芒星之光把执事长老撞得脑壳子嗡嗡的,“哎哟,老朽的老腰哦,混小子,不知温柔点。” “………………”少年嘴角一抽,面色黑沉。 楚月携神兽掣肘了楚凌,下方之地,各宗混战。 萧离一刀将眼前之人腰斩,鲜血如瞬闪的光在青色竖瞳骤闪而过。 屠薇薇手中巨刀劈向了眼前不知哪宗弟子的天灵盖。 鲜血洒了屠薇薇一脸。 屠薇薇舔了舔唇边的血迹,眼底的战意更浓。 “废物东西们,继续打啊,继续嚣张啊,怎么不嚣张了?拿出刚才那虚伪恶心的气势来啊。” 屠薇薇狂冲而出,一手刀法大开大合,刀刃斩出之际,有神兽的吼叫声宛若赞歌从远方而来。 段清欢斧扫一大片,而后于半空横扫一腿,将敌宗弟子的人头踹到了燕归来的身上。 她歪着头一笑,“姓燕的,送你个好礼,不谢。” 燕归来大怒不已,但也是心惊肉跳。 两宗弟子都有神兽助阵,叶楚月那里还有上千头神兽呢…… 这要……怎么打? 上千? 不不不。 远远不止。 地底之下,诅咒符文虽已净化的差不多了。 但很多神兽还在沉睡,觉醒还需要一段时间。 时间不会很长。 很快就好了。 不远处,忘忧城主错愕地望着这一幕。 最后,她看向高处宛若君王般的少年。 “叶楚月,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忘忧城主低声喃喃,而后心底骤起了狠意。 她立在废墟之上,双手结印,万万只的邪祟毒鸠从结印光阵里掠出,形成了巨大的毒鸠雕塑,悬浮当空。 “邪祟之巅,乾坤镇兽石像!” 忘忧城主眯起了眼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是坐山观虎斗尽收渔翁之利的那个人。 乾坤镇兽石像,屏蔽了所有神兽的气息。 神兽之力,刹那间无处施展。 忘忧城主以邪祟之力幻化的一座石像,使得赤羽各宗,战局扭转,绝处逢生。 “忘忧城民,随本城主讨伐星云宗叶楚月,狩猎神兽!”忘忧城主一声令下,气势万钧。 不计其数的忘忧城民,汇聚于此。 忘忧城主傲立在风之巅,眉间绽放自信的光华。 燕归来、石清莲这些人都松了口气。 而下一刻,他们陡然震惊! 只见少年执扇,懒懒散散的在那王座之上,好整以暇的不知危险降临。 扇上绽出青绿之光,随风沐泽忘忧城! 而逼近的忘忧城民,不管是明月区还是修行区的城民,非但没有动手,甚至还都齐齐的单膝下跪了。 他们压低了头颅。 他们在异口同声! “吾等平民,拜见新任忘忧城主。” 第2314章 此间大地,她是独一无二的王 偌大的忘忧城,宛若一望无际的火色平原。 而在这光火大地之上,铺盖出了人山人海,俱都虔诚真挚的臣服于王座上的少年。 这一刻忘忧城内的风,泛起了点点青绿色的光,漂浮着淡淡的草木气息。 沁人心脾,叫人浑身舒畅。 忘忧城主不可置信地望着朝少年下跪的臣民们,张着哆哆嗦嗦的嘴竟道不出一个字来。 她的心内,翻涌起了狰狞的惊涛骇浪。 不仅仅是她。 忘忧城内的历练者们,各大宗门的弟子们,就连星云、玄冥二宗的弟子都给惊了一大跳。 石清莲身上中了数剑,她捂着流血的窟窿,瞪大了泪水纵横的眼睛,痛苦而又绝望地看向了高处的少年郎。 “新任忘忧城主?” “怎么会?”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这将意味着,她再也得不到魔神兽了。 就连忘忧城主在叶楚月面前都毫无办法,又何况是负伤累累的她呢? 楚凌眯起眼睛望着黑压压低着头的人群。 他饶是从上界大楚而来的尊者,见此场景,宛若视觉盛宴般,亦是被深深地震撼了一把。 他来海神界的时日不多,与少年打过许多次的交道,而每一回,少年都会惊艳到他。 就像是开在深夜月下的昙花。 是一次又一次的惊鸿影。 他慢慢地扬起了头,看向火光缠绕的至高处。 少年慵懒成性,眉目如画,精致又白皙的脸庞,浮了一层薄薄的冷戾。 似有肃杀之气,随时破空而出。 “啪嗒——” 楚月沉吟片刻后,蓦地合拢起了本源扇,发出的清脆响声,令所有人的灵魂为之一震。 此时,她或许只是个低段武神,也只是个九段元灵师,但在此间大地,她就是独一无二的王。 是在天穹之上唯一俯瞰人间的存在! 半鬼半人,半仙半邪,半神半佛又半魔。 复杂的气质偏生又恰到好处的集于一身。 只闻少年懒洋洋地道:“都起来吧。” 听得此话,月族的忘忧城民,纷纷站了起来。 他们的眼底深处,绽放出了稍纵即逝的青绿色微光。 一缕缕涟漪般的微光绿痕,顺着他们四肢百骸的脉络迅速蔓延而去。 月族族人沉寂的神魂,瞬间就已觉醒。 从此,他们的膝盖只为一人触地! 楚月咧着嘴一笑,似若童叟无欺般,用清澈碧透的一双眼睛注视着忘忧城主,漫不经心地道:“忘忧城,你说了不算,因为……我说了算。” 平和有力的声线,像是平地惊雷般陡然炸开。 忘忧城主瞪大了双眸。 “找死!” 随即,爆发出强悍的归墟境气场。 她甩出一把红扇。 扇如烟花绚烂,破裂碎开。 碎出来的每一根扇骨,都像是离弦之箭迸射。 “轰!” 白发老人拖刀而来。 黑色的披风扬在火光映照的长空。 铁甲冷光闪。 一刀破扇骨箭。 但见关西战神手执刀柄发飞扬,两眼如雷冷视忘忧城主。 “妄想动吾城主,先扛下老朽三刀再说。” 关西战神怒目圆瞪爆喝出声。 祭出一把狂刀扫荡风雪,迎面战上了忘忧城主,大喊道:“来战——” 忘忧城主对上关西战神,打得不分伯仲如火如荼。 “关西,你非要和我过不去?你我并肩作战那么多年,我以为,我们算是战友。” “吾效忠新任忘忧城主叶楚月,对叶城主不善者,便是老朽的刀之所向。你观战多时,而今祭出镇兽石像,且有毒鸠邪祟之气,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莫关西是老了,不是蠢了,不至于看不出你的险恶用心!” “轰轰轰轰轰!”一个呼吸之间,二人就缠斗了数百招,只余下道道残影。 高处。 少年看向了小宝和龙非烟。 小宝的嘴角有被擦过的血迹,是淡淡的红。 龙非烟的状态也不是很好。 楚凌很强。 这还是被海神界的界面压制后的强度。 楚月浓密漆黑的睫翼轻垂了下去。 “大楚啊……” “真是让人讨厌呢。” 少年懒声说罢,缓抬眼眸。 刹那间,煞气涌动,杀机乍现。 少年脚掌踏地自高处一跃而下,手中本源扇骤成了焰光绽放的狂刀。 身后,千头神兽的光影,汇聚在了一起,怒吼之时进入了楚月的躯壳。 楚凌瞪大了眼睛,“你并未与他们缔结契约,怎么可能做到完全化的‘兽甲’?” 只有神兽级别以上的契约兽,才能与人族修行者的元神贯通一脉。 由契约为媒介,从而使契约兽成为战甲、刀刃、头盔……诸如此类。 肉眼可见的是,那千头神兽都没和任何人完成契约。 不仅如此。 修行者的武体强度有限,能够完成一头神兽的兽甲就已经是极限了。 而只有修炼到更强的境地,开发出新的星体,才能有资格契约更多的神兽,获得叠加的兽甲。 然而—— 没有和任何神兽契约的叶楚月,竟能同时间叠加千层兽甲之铠。 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只是个新晋武神境啊。 纵有几分精神力的天赋,但也不至于说是千古一遇的鬼才。 她是怎么做到的? 楚凌想不通。 “轰!” 下一刻,少年足踏瞬步,从那至高处闪现到了楚凌的面前。 一把狂刀,直接以摧枯拉朽之势朝楚凌的面庞斩去。 少年神情冷峻,泰然自若,眼神淡漠的倒映出了楚凌的身影,像是看一个将死之人般的无情。 她清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眼前的青年,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同样她也清楚,天下之大,众生茫茫,她叶楚月只有一个骨肉至亲的哥哥。 他叫叶无邪。 他在下界大陆守着兄妹俩共同的家园。 她很快就能封印流光海域,封印整个下界了。 到时候,谁也不敢能去欺负她的家人。 她要独自面对大楚的风暴。 楚凌驱使全部的真元之力往后撤。 速度快到极致。 尽管如此。 少年的刀还是在他的面颊斩开了一道见骨的血线。 从额角蔓延到了下颌,血线锋利,火光暗绽,隐约可见刀锋! 第2315章 一朝扬眉吐气痛打落水狗 楚凌呼吸急促,猛地朝前看去。 少年肩扛狂刀歪着头笑,若有似无的邪气浸在眉眼之间。 他笑的时候,天边苍穹便有千头神兽一同笑。 这一幕,如鬼蜮。 但见少年眉梢轻挑,缓声说道:“上界大楚的贵公子,竟是这般见识浅薄,不知缔结契约是束缚,如若能与神兽元神沟通,意念相连,契约便是多此一举。懂吗?” 缔结契约需要足够强大的元神。 且不说她的元神还没强大到能契约千头神兽的地步。 就拿她欲锻本源之体来说,导致元神烈性过猛,难以和神兽缔结契约。 但是这又如何? 她一个契约都没缔结,身上却叠加了千层神兽的光甲护盾。 而这,是楚凌理解不了的。 楚凌的面庞血流如注,转眼就覆盖了整张脸,像是妖冶的鬼魅。 他憎恨又愤怒地瞪视着楚月。 “我从未想过要杀你,你对我却是这般残忍?”楚凌大喝。 “残忍?” “楚凌公子,我们彼此彼此。” 少年低低一笑,瞬闪到了楚凌的身后。 一刀横劈扫荡卷起千堆雪,锋芒毕露,寒芒闪烁,试图将一身贵气的楚凌给拦腰斩断。 楚凌双手展开如白鹤亮翅,足尖点在了楚月的狂刀之上。 真元境气场大开。 却见三把百丈星辰剑,散发浩瀚古老的气息,悬浮在楚月的头顶。 剑尖齐齐向下。 战场混乱。 厮杀不止。 刀光刀影。 剑锋席卷。 血腥味融于大雪。 玄冥、星云二宗在屠杀他宗弟子。 屠得尽兴,杀得痛快。 一朝神兽在手扬眉吐气,自当要痛打落水狗绝不手下留情。 就在此时!! 三把光火涌动的百丈星辰巨剑,直接俯冲而下,碾碎掉楚月的天灵盖。 楚月千层兽甲傍身,狂冲往上,红色的衣袖在风中舞动。 刀剑相碰的刹那,整座大地都在翁然颤动。 楚凌冷冷地望着少年嘴角溢出的血。 “神兽虽厉害,但你的本体实力太差,发挥不出神兽真正的优势,倒不如让神兽出来作战,也好过作为你的兽甲,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侮辱。因为,你,太弱了。”楚凌嘲讽地道。 另外两把剑,撞在少年身体两侧的护盾光甲。 光甲在猛烈的撞击之下,有着将要破碎的迹象。 “是吗?” 少年舔了舔唇边的血,非但没有半分恐惧,反而爆发出了更汹涌的战意。 楚凌再道:“此剑名为星辰剑,剑法习的是斩月剑法,还被青莲女尊注过了一缕仙神之气,叶楚月,你若只是靠一介凡体的话,拿什么跟我打?” 少年嘴角不断的往上扬起。 笑容越来越浓郁。 她低声喊:“破——” 音落之际,便见伫立当空宛若高楼大厦的毒鸠镇兽石象俱已破碎。 千千万万的毒鸠宛若蝗虫过境。 直奔少年而去。 将少年团团围住。 似要将她的血肉啃噬完毕。 这一幕,深深的刺激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不管敌友,都在分外的震惊之中。 她要做什么? “她想自戕?”石清莲想不明白。 陈野的眸子里涌现出了担心之色。 想到少年会沦为邪祟毒鸠的盘中餐,便如泣血,心痛难忍,狭长的眼梢也不自觉的染上了一抹绯红之色。 楚凌也不懂少年要做什么,只警惕地盯着楚月看。 毕竟,叶楚月她有那么多的神兽…… 毒鸠风暴之中,楚月被三把星辰剑包裹。 剑身巨大,疯狂地冲击着楚月的千层兽甲。 “孩子,何不让我们出来对战?”一头神兽的声音古老而慈祥。 另一头神兽叹息道:“楚凌乃是上界之尊,吾等又违背了上界不成文的规矩,帮助过月族抵抗诅咒,若出来对战楚凌,吾等会被上界盯上,会牵扯出月族之事。可若是作为兽甲助阵的话,对战之人即是她,得罪大楚的人也是她……” 神兽们心绪复杂。 短短的时间里,少年……哦不……少女她竟是缜密的思考了如此之多。 为这样的人出生入死,又有何悔? “她在做什么?”神兽问道。 “她在吞噬邪祟?” “小孩,危险!” “……” 神兽们忧心忡忡,瞠目结舌,而让他们更加错愕的是,吞噬邪祟之气的楚月,并非被邪祟反噬。 无数毒鸠邪祟之气,千丝万缕,以极快的速度汇入了楚月的元神。 本源之体,持续锻造中。 这一次,她撕心裂肺的痛苦。 如同被蚂蚁啃噬掉自己的脑子。 又好似长满尖刺的钢刀,在颅腔内不停地搅拌。 “莫关西,你们的新城主,死了!”忘忧城主邪肆笑道。 楚凌眸光微闪,负手而立,“我无意与你针锋相对,是你不自量力,自找死路。” “轰!” 黑色风暴炸开。 邪祟瞬间消失。 三把星辰剑内金色的仙神之气,直接被少年强大的精神力从剑身之中抽离了出来。 金色的光线,一圈一圈的缠绕着悬浮在空的少年。 少年睁开了眸子。 那是一双浅金色的眼眸。 少年笑了。 眸子里倒映出楚凌惊愕的脸孔。 那是南音的仙神之气! 是他们兄妹二人的感情象征! 叶楚月他怎么敢的?! “从此刻起,这玩意儿,是本城主的了。” 楚月说罢,精神之力从颅腔狂涌而出。 劲道威猛十足。 她依旧站在原地。 她连头都没扭一下。 看也没看一眼。 就见那失去了仙神之气的三把星辰巨剑,瞬间就已粉碎。 而得到仙神之气的楚月,感受到那久违的神之气息,浑身都起了一种酥麻的感觉。 像是多年以后重归故里。 像是拥抱久别的朋友。 太多太多的像是了,都形容不出她的澎湃和温柔。 蔫了吧唧的神之气息,在进入楚月体内后,欢悦的像是吃到了糖的小孩。 楚月抬手,指腹轻碰眼梢,尾部滴落出了一滴盈辉萦绕的金色泪珠。 那是……神的眼泪。 只有最血脉天赋都是最纯正的神灵师,才会了流出“神的眼泪”。 楚凌瞪大了双目。 楚南音浅色金瞳修炼了九万年只有半点儿的精进。 为何得到了一缕神之气息的凡体武神境,竟会有神之泪痕? 楚凌自小形成的观念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忘掉了脸上伤口的疼痛,直直地盯着少年。 “你,到底是谁?”他问。 明月。 是你吗? 妹妹。 是你吗? 是你吗? …… 他在心间歇斯底里的问。 答案,呼之欲出。 第2316章 大雪倾盖,她是人间杀戮客 一遍遍下意识的声音问话,响在楚凌的心底。 他赤红着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月看。 “我是谁,重要吗?”少年在金色圣光之中笑。 浅金色的眸子,宛若神明般注视着逐渐崩溃撕裂的楚凌。 “月月……”楚凌忽而喊道。 少年淡淡地望着他,眼眸逐渐泛起了一抹绯红之色,旋即在那激荡的风雪之中,自嘲又苦涩的笑。 “是你,是你对不对?”楚凌情绪激烈地问道。 眼前的少年,分明是个男子,而他的妹妹明月是个女子。 原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存在,可偏偏有种莫名的冲动,莫名的驱使着他。 九万年的时间,足以发生太多的事情,滚滚历史的长河,能够改变许多人。 妹妹也好。 弟弟也罢。 都是他楚凌的亲人啊。 “月月,是我,我是哥哥啊。” 楚凌突地摇头喊道:“你不是什么云唤海的儿子,你是大楚的孩子啊,我是你的兄长,我这次来海神界,是为了找你啊。” 少年原以为自己对大楚早已铁石无情,然而听到楚凌不是来海神界追杀她的,是来找她的,心底泛起的涟漪最后成了惊涛拍岸。 但,世有千万道,道道各不同,她与楚凌从不是兄妹,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是擂台对面的敌人。 楚凌此刻对楚明月的感情,是来自于人世间大多数兄长对妹妹的。 他与楚南音却是不同,他们相伴了九万年,走过了九万年的风风雨雨。 他们才是一家人。 楚凌短暂的天真不过是来自于楚云城的隐瞒。 若当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的屠刀又可会斩向自己? 楚月是个不折不扣的战士,若是可以的话,她从不愿打没把握的仗。 她不至于拿自己的命,和亲朋好友的性命,去赌一丝飘忽不定的廉价情感。 而这时,忘忧城内的众人都呆愣住了,不懂楚凌的疯言疯语是为哪般,莫不是受了刺激? 唯有石清莲和忘忧城主在听到楚凌所说的话后,骤然起了一身的寒毛,脑子里俱都出现了一个共同的名字: 楚明月! …… “月月。” 楚凌迎着风雪不顾一切的冲向了少年。 他的脸上还有一把狰狞的血伤。 楚月手中的火色狂刀还在滴血。 最后,那把刀,指向了狂奔而来的楚凌,楚凌则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眸看向她。 少年下颌微微地抬起,狂傲且不羁,墨黑的发随意地披散,俊美妖孽的面庞冷得像一块冰。 “楚凌公子,请自重。” “吾乃叶楚月,生于斯而长于斯,行不改名坐不更姓,且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 楚月提着刀往后退了几步,那一身的疏离冷漠让楚凌的心跌落进了谷底,亦唤起了些许的理智与清醒。 他耷拉着头,凌乱地墨色长发披散下来,几缕青丝黏在了脸部的血色刀口之上。 “是我冒昧了,你怎么会是我的月月呢。” “我的明月,早便不在世上了啊。” “月月……” 楚凌痛苦不已,双手抱着头宛若个疯癫之人,“阿兄要在哪里,才能找到你呢?” “嘭!” 实力高强真元境的他从高空跌落在了地上,而后狼狈地爬起来,失魂落魄地看着前方,眼神是没有焦距的空洞,透过眼前的大雪看向前方。 他伸长了手去触摸这一场无根的大雪,像是抚摸雪中的明月。 她与南音阿妹是双生子。 生得容貌许是和南音一样好看。 她会是怎样性格的女孩? 温柔,恭顺,贤良…… 又或许是古灵精怪的小俏皮。 楚凌闭上眼睛躺在了火色大地的积雪之上,他睁大了眼睛去看天穹,看到半空的圣光,以及圣光中的少年。 少年正目光复杂地看着楚凌。 注视了许久之后,从圣光之中掠出,落在了忘忧城主的面前。 “轰!” 楚月面色发狠,周身气息凌厉似雷霆,一刀带起千兽之力,猛烈如巨山的骤砍向了忘忧城主的侧面脖颈。 忘忧城主毛骨悚然,归墟境的她瞬间后退,道道扇骨锋刺汇聚一体,形成了盾牌护在自己的跟前,抵挡本源狂刀的攻击。 她引以为傲的邪骨红扇,盾牌模样在少年的狂刀之下,碎裂成了齑粉。 她在齑粉之中,看见少年提刀朝她劈砍而来。 忘忧城主顿时凝结归墟境力作为护体之盾。 “轰!” 少年一刀,斩断了她的臂膀。 “啊啊啊啊!” 忘忧城主惨叫出声。 少年骤然抓住了她的头发,往后一扯,头皮好似都要被连根拔起。 耳边,是楚月那邪肆到了极致略微沙哑的声音。 “跑?老子让你跑了吗?跑啊,怎么不跑了!” “你锻毒鸠,用邪祟害人的时候,可有想过今天?” 少年低吼出声。 话音落下,自后方一脚踹到了忘忧城主臀部上方的后腰,蕴满劲道的一脚,宛若钢铁般,直接踹断了忘忧城主的腰椎骨。 “啊啊啊啊啊啊啊。” 整座忘忧城,此起彼伏有节奏的便是忘忧城主的惨叫之声。 在忘忧城主跌倒的瞬间,身后的少年刀锋袭来,从后腰穿过了忘忧城主的丹田与武根。 “啪嚓!” 刀刃拔出,火光飞溅。 鲜红的血液,自忘忧城主后腰的窟窿喷洒在少年扬起的衣摆。 无数的人,一道道目光,都汇聚在了少年的身上。 少年提着刀往前走。 “轰!” 登时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 下一刻,闪现到了石清莲的面前,一脚踹在石清莲的面颊,将石清莲的鼻骨给踹断了。 石清莲头晕眼花,披头散发地摔倒在地,脑子里嗡鸣响不停,五脏六腑都好似禁脔般的疼痛。 她竭力地睁大眼睛朝光的看向看去—— 少年提刀邪肆张扬立于光中。 “石清莲,你与忘忧城主狼狈为奸,在凌云山上私藏邪祟毒鸠。吾以少宗主的名义,勒令你滚出星云宗。” “噗嗤——” 石清莲捂着腹部,吐出了一大口的血液。 那侧,却见少年提刀,一寸寸的转身面向了剩下的七大宗门。 狭长的眸子,妖冶地注视着每一张面孔,看得众人那是心惊肉跳。 随后,便见她如蛰伏的恶狼般暴掠而出,提着刀见人就砍,任由鲜血浸染自己猩红的衣袍。 她沐浴着鲜血,残忍无情的听着将死之人的惨叫。 刀之所至,锋芒断魂。 大雪倾盖,她是人间杀戮客。 是最原始的野兽,也是最利落的屠夫。 “今日,欺我玄冥二宗者死。” 少年话音落下之际,伴随着千头神兽的怒吼,直震众人的心灵。 第2317章 吾乃叶楚月,下陆帝域人 少年之声,犹若春雷,绽于极寒之地忘忧城。 那一双浅金色的眼眸,布满了杀伐之气,像是屠夫看向她亲爱的羔羊犬彘们。 刀过,光闪—— 只见她往前瞬闪的时候,竟是分裂出了一道截然不同的光影。 另一个她。 白衣白发,有一双银白的瞳眸,出现在了小宝的身前。 她将小宝抱起时,另一只温润的手,覆在了小宝的眼睛上。 距离此地很近的龙非烟呼吸一窒。 饶是见多识广的她,都不知这是哪一种高强的技法。 “娘亲。”小宝闭着眼睛,在母亲的怀中轻声喊。 “嗯。” “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又是一年风迎冬。” “娘亲。” “嗯?” “你比冬日的雪还要好看。” “……” 白发少年沉吟许久,忽而低低地笑出了声。 这里如若春暖花开般的岁月静好。 那边是生杀予夺的战场。 红衣黑发的少年手执狂刀穿梭进七宗战场。 拥有千头神兽的她,归墟境以下武道界,无,敌,手! 只她一人,便斩千人! 但见她的速度快到极致。 十个呼吸间,竟瞬闪了上千次。 每一次的瞬闪,便留下了微光中斑驳细碎的残影。 最后一次瞬闪在积雪之中,单膝跪地而落下。 她的背后,千道爆破声响齐齐绽放。 每一个人,都化作了血雾。 她缓缓地抬起眼帘,恰好看向了前方不远处的楚凌。 楚凌也在凝视着她。 大雪之下,两人都像是疯子。 一个是为屠戮而生的傀儡。 一个是自我画地为牢的人。 …… “楚凌——” 楚月的声音,响在了楚凌的脑海。‘ 不同于平日里清冽爽朗的少年音。 而是空灵且又冷冽的女子嗓音。 那一刻,楚凌浑身发麻。 他瞪大了眼睛去看着血雾前的少年。 金色的神之眼泪再次落下。 谁也不知,是少年的悲泣,还是神气兜兜转转九万年重归故人躯壳的喜极而泣。 只有吹走泪痕的风知道。 “我叫叶楚月。” 她的声音又响起。 只有彼此二人才听得见。 “下陆帝域,前任帝主叶楚月。” “九万年前,我曾出生于大楚。” 听到这话,楚凌睁大的眼睛,流出了源源不断的眼泪。 眸子也越来越红。 声音,还在继续—— “我出生之时,拥有异瞳,神气纯正,魔是天罡焚世魔体。” “彼时,她所谓的父亲楚云城和她的爷爷楚老爷子担心天罡焚世魔体会给大楚带来灾难,因而把刚出生的她丢进了无间地狱自自生自灭。” “成年修行者尚且是九死一生,更何况是个刚出世且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呢。” “她会死的吧。” “她没死。她失去了一只眼睛,不是在无间地狱里失去的。” “她被丢下无间地狱前,她的亲生父亲,挖去了她仅有的神瞳,利用修行之气压榨掉金瞳里的神之气息,渡给了那个只有仙气的妹妹。” “她与妹妹一母同胞,是双生女,你猜,那个叫做楚南音的妹妹为何会有仙气,是胎体自带,还是熏陶神气多时而得?” “你再猜,她为何有一双金色的眼睛。” “你再猜猜,为何你星辰剑内的神气,我能自由剥去,不费吹灰之力?” “你修的一手斩月剑法,可你大楚之人斩得死楚明月,杀不掉我叶楚月!” “我叫叶楚月,下陆帝域人。” “你猜,我本女儿身,为何要隐瞒身份,扮得男衣来这海神界锤炼?” “因为,你的父亲,爷爷,他们想杀了我。我的存在,会威胁到楚南音,也会威胁大楚。” “楚凌,且不论魔体如何,我的神瞳,我会从楚南音的眼睛里拿下来。” “……” 一道道话语声,讲述着尘封已久的故事,掩去了她在故事里的泣血之痛和无数次的百死一生。 时间忘了流逝。 画面如同定格。 就连大雪降落的速度,都变得缓慢了。 楚凌眸子瞪大到极致。 血红的眼底倒映出微笑的少年。 千人血雾纷纷扬扬衬得她妖邪,似从地狱爬上来的死神。 在楚凌的印象里,妹妹或许是温婉贤良的,或许是活泼可爱的,或许是纯情懵懂,又或许是清冷如月的。 在他九万年无数次的幻想之中,独独没有这般少年郎的妹妹。 残酷,邪肆,十个呼吸瞬杀千人,吊儿郎当如纨绔,可又海纳百川胸怀大义。 她像忘忧城的天。 日月同在。 楚凌用了漫长的时间,才消化掉了楚月所说的故事。 还没来得及惊喜与妹妹的相逢,就听到了残忍的过往,以及更残酷的将来。 他的两个妹妹,竟会是对立面。 他说—— “南音为了金瞳,九万年里,吃了很多的苦。” “月月,回家吧,家里什么都有。” “以大楚女儿的身份回家,不用辛苦修炼了。” “阿兄什么都能给你,你放下对金瞳的执念好不好。” “阿兄的命都可以给你……不要去想南音的金瞳。” 南音的金瞳。 楚月浅金色的眼梢,流下了一滴血泪。 滑过脸颊,留下了血红的泪痕。 她便知道。 她早便知道。 她低低地笑了。 突地瞪着楚凌大喊:“老子要你的命做什么,我的东西何时成了她的?她吃苦九万年是因为那不属于她,与我何干?” “老子还就告诉你了。” “我的东西,有生之年,我必定拿回来。” “就因为那是老子的东西,懂吗?!” 突如其来的巨吼之声,叫所有人都愣住。 没人听得懂话里的意思。 楚凌疯狂地摇头,泪水夺眶而出,糊得整张脸都是。 “月月,你听我说……” “滚!” “滚啊!” 楚月双手握刀,直接隔空卷起大风大雪,一道锋芒凌空旋飞而出,直撞向了楚凌。 楚凌心下一颤爆发真元境气力往后躲去,即便如此,这一道刀锋还是从他的锁骨划到了腹部。 鲜血狂涌而出。 他的速度再慢一点儿,身躯必要被一分为二。 他痛苦又不可置信地望着楚月。 少年执刀风雪摇晃,对着他露出了杀气森森的一抹邪笑。 “老子让你滚,听到了吗?” 第2318章 身死三回的过往历历在目 楚凌猩红的眼眸泪如雨下,脸上见骨的刀伤和胸膛裂出了一道血线的衣裳,让他在风雪中如破碎的瓷娃娃。 “小月……” 楚凌哽咽出声。 他来海神界前,想过千万次和明月的重逢场景,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针锋相对,势不两立。 他没想到过,明月会拿刀斩向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着急地解释:“我只是想要你好好的,我并无他意啊。” “你能相信我一回吗,我真的能保护好你。” “你相信我。” “我会给你最大的依靠。” “我甚至可以不娶妻,不生子,只要你别伤害她,我什么都能做到,我可以守着你一生,保你一生的荣华。” 楚凌也不会想到,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刃,扎在了少年的身上,割裂少年的血肉,斩进少年的心脏与灵魂。 楚月眉梢轻挑,眸光妖冶泛红,她肆然的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少年大雪里摇摇欲坠,她提着刀,跌跌撞撞往前走,笑得像是个疯魔之人。 剩余的宗门弟子们,俱都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月与楚凌。 他们听不懂两人之间的对话,却震惊于两人的氛围。 段清欢周身血莲绽放,迅速冲到了楚凌的面前,纵无匹敌真元境的实力,圆溜溜的杏眸却在狠戾地瞪视着他。 “我家师弟让你滚,你没听见吗,你真以为生在大楚就能为所欲为了,作为上界之人就高我们一等了。” “说白了,你楚凌和伪君子有区别吗?没有。” “你总是虚伪的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你自以为是个好人,实际上你屁都不是。” “我等陷入困难绝境,忘忧城险些惨遭屠城,你充耳不闻,你视若无睹。” “你为了一个魔神兽,却枉顾我家师弟的性命,你难道真不知道她会死在岩浆下?” “你知道的,只是你不肯承认你就是这么个人罢了。” “在你身上,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真小人远胜于伪君子。” 段清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看得出来,叶师弟很讨厌这个来自上界大楚的青年。 看见叶师弟那般疯魔的样子,她有些心疼,也跟着红了眼睛,比适才被七宗弟子围剿,生死一线之际还要难过许多倍。 她更喜欢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叶师弟,清俊的面庞总是挂着和煦的笑,时而说些揶揄的话,是纨绔,也是此间最赤诚。 而这时,章瓷、赵浮沉、萧离、卿若水、屠薇薇这些星云宗的弟子们,还有玄冥宗的弟子们,再加个陈野和执事长老,都来到了楚月的前边,怒气冲冲地瞪视着楚凌,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兵器。 一杆杆锋芒毕露的锐利兵器,直接对准了楚凌。 这在以前,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哪怕实力再高强的修行者,在面对上界之人的时候,多是屈尊降贵,做低伏小,最为高傲者也会做到礼敬三分,而非像现在这样兵戎相见。 疯了,都疯了。 这是其他宗门还活着的弟子们的心声。 萧离和屠薇薇来到了楚月的左右两侧,看见少年眼梢的血色泪痕,心里都跟着痉挛般的疼痛。 两人的眼睛都跟着红了,泛起了泪光。 旁人不知个中缘由,她们一起陪着神武长安叶楚爷一路走南闯北出生入死到今日的,还能不知晓吗? 她们没听到楚凌二人的神识交谈,但楚凌后面当众所说的话,她们听懂了,她们也跟着生不如死的痛苦。 好一句“你只要别伤害她,我什么都给你”,当真是杀人不见血,声声都是在诛心。 屠薇薇愤然地瞪视着楚凌。 萧离在这一刻,对整个大楚都恨之入骨。 这九万年,多漫长啊。 她的小月姐姐,曾被抛下无间地狱。 曾坠入了下陆虚空。 曾被魏梦关押了三年之久。 破碎后又重组身躯,觉醒于百鬼之森。 她并未祸害人间,她甚至用不同的身份救世救民,最后为了下陆子民,魂飞魄散,血肉骨髓滋养大地,死于九万年前的那一场战争。 她在那个叫做地球的文明世界里百炼成钢,却摔得粉身碎骨,死于同伴的背叛。 她觉醒于下陆边境诸侯国,她一步一步来到海神界,她终于见到了所谓的哥哥,却得到这样的答案。 纵然早已心如死灰,却又在死灰之中肝肠寸断了一回。 楚凌永远不会明白,这九万年,死了三次的楚明月,是如何成为如今叶楚月的。 他只知道,他的家不太平了,他想用损失最小的方式,用最和和美美的方法,忽略掉楚月的过往,让大楚这个家变回原样。 屠薇薇抬手擦了擦眼梢的泪珠,狠狠地咬紧了下嘴唇,恨不得把嘴唇给咬破来。 神农空间,众多兽兽们都是怒目圆瞪的,破布更是气得一身金光灿烂的战甲变得赤红滚烫还冒烟。 轩辕修长长地叹气了一声—— “乍然相见的妹妹,怎比得上在他身边相依陪伴了九万年的楚南音。” “他字字不提偏心,但字字都在偏心。” “世上人海如过江之鲫,千人千面汇成众生相,哪能人人都感同身受。” “小叶子,让他滚吧。” “还是小无邪可爱。” “……” 思及叶无邪的那一刻,楚月浑身的魔怔之气陡然消失,犹如被清风洗涤了般。 少年妖美的面庞,浮现了如沐春风的笑,温柔的好似烟雨江南的秋水,洗涤了适才骤然而起的万道阴霾。 她侧眸,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屠薇薇这些人,唇边的笑容愈发浓郁粲然。 真好啊。 这人间。 不枉她三死三生一趟。 “我有哥哥。” 空灵清冽的声音,再度出现在了楚凌的神识。 “他叫叶无邪,是我唯一的哥哥。” “他很好,世上无人能代替他。” “大楚没有我的家人,也没有我的亲人,别与我提骨血之情。” “楚凌公子,忘了告诉你,我曾身死三回,身上的骨血已然换了三回,每一滴血,每一根骨头,都与你大楚无关。” “等你死过三回后,才有资格与我说这些狗屁不通的话。” “我若不修炼而去想当然的坐享其成,那我死的就不仅仅是三回了。” 说到最后,楚月分了一丝元神的灵气渡给了楚凌。 一丝灵气,裹住了她的种种过往,徐徐展现在了楚凌的眼前。 第2319章 星云十二路,雷浪滚滚来 那一丝渡过去的元神灵气里,特地加了神农之力、本源之气、还有龙族太子的血脉之息。 四道极致气力融合一体的时候,楚凌在接受灵气过渡查看对方过往的时候,会切身的感受到每一次的疼痛。 而此刻,楚凌的心脏撕裂般的疼痛,只因为眼前的少年说她只有一个哥哥,那就是叶无邪。 不知为何,他心脏里的疼痛,好似弥漫到了四肢百骸,疼得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楚凌的面庞毫无血色,白到病态,就连嘴唇都在高频率小幅度地哆嗦。 他迅速盘膝坐下,调节自身躯壳,运转气力,慢慢地进入到楚月的过往世界。 “啊!” 楚凌的神识在痛苦。 被亲生父亲挖去眼睛的疼,让他的神识都在隐隐出血。 被丢无间地狱。 被捡。 被丢虚空。 被囚三年。 像狗一样被打。 每一道伤都打在楚凌的身上。 最后,被强大的冲击之力炸毁了身体。 “啊啊啊啊啊啊。” 楚月的元神里,响起了楚凌神识的惨叫。 她的神情淡漠,双眸如冰,不见丝毫的温情。 多说无益,唯有感同身受,才能让楚凌知道他有多不配说出那些刺人的话。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心情逐渐的平静,浅金色的眸子蕴着圣光愈加冷寂。 她像一块在混沌之中的玄冰。 冰上的寒霜不会再为任何多余的人融化。 破碎坚韧的意志盔甲,重新铸起保护着她。 她还是她。 一等一的少年郎。 风华正茂亮世间。 “叶小友。” 执事长老张开手就要去抱她,“执事爷爷给你爱的温暖。” 下一刻,就见执事长老扑了个空,少年身形敏捷地躲掉了执事长老的抱抱,掠在不远处头皮发麻,一阵恶寒,满眼嫌弃地瞥着执事长老,“臭老头,想要我死,你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来这一套。” 执事长老:“???”年纪大怎么了?他又不是不洗澡的,怎么得也要是个香老头儿吧。 不过,见少年恢复往日的光彩,执事长老眼底的深处,流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少年打了个哈欠,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不经意看到还活着的七宗弟子,眉头一皱,低声自语道: “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活着。” 说罢,掌中火色狂刀出现,就要瞬闪而出。 剩下的七宗弟子面面相觑,心惊肉跳的同时也在风中凌乱。 感情这厮是忘了杀他们…… 而就在这时! 轰隆隆的雷声,从远方滚滚而来。 楚月等人抬眸朝上看去。 一片片雷海之上,雷电交缠的惊涛一浪盖过一浪。 雷霆大浪下,出现了十二道星云之路。 每一条星云之路的来者,分别是十大宗门以及宗门协会、忘川大宫。 当他们看到千兽之威,心中猛颤,顿生贪婪之心。 而还活着的弟子们,燕归来这些人,俱都看到了生的希望。 燕归来手捧着破碎的保命法器,若非这祖宗留下的好东西,他适才便死在星云宗少年的刀下了。 却说星云宗的来人—— 左天猛宗主、各大长老,星云八部的三千归墟境弟子都已出现在星云之路上。 此外,还有一个穿着一袭紫裙,身材颀长高挑,颇有几分傲气的女子。 来之前,众人便在星云之路讨论着忘忧城内天降神兽的异象。 “忘忧城内,怎会出现这么多的神兽。”左天猛眉头紧蹙。 紫裙女子眉间一点朱砂痣,乌发半挽,身后背着一把通体紫色烙有祥云图腾的长弓。 “爹,忘忧城内,必有大事发生。”女子嗓音清冽,淡声道。 左天猛点了点头,多看了眼自家女儿。 左婕妤,左天猛的独女,先前在外执行宗门任务,归来从父亲口中听说有个新来的师弟,竟拒绝了她,因是恼羞成怒,跟着父亲长老们来到忘忧城,除却查看异象以外,定要找那少年问个清楚明白,她左婕妤是哪里配不上了。 “第一宗的燕归来,刀宗白翘,华清宗宋琼花,这些人都是驯兽奇才。”七长老石观海说。 挤在人群里靠父母关系混进来的云羽,轻垂下眼睫,遮住了眸子里翻涌的笑意。 这般看来,叶楚月、云芸等人会在忘忧城遭受苦难了。 九长老云唤海连忙道:“定要快些过去,我刀宗弟子莫要被欺负了,宗主你给了叶楚月本元灵石,就怕她任着性子胡乱来,害得我星云宗毫无收获啊,总不能看他宗满载而归吧?” 话音刚落,星云之路便出现在了忘忧城的上空,众人便将城中景致尽揽眼底,看得那叫个清楚明白。 顿时间,三千归墟境师兄,左天猛、左婕妤父女,大长老等人,都是瞠目结舌。 那七长老石观海更是闭上眼睛用手揉了揉再睁开,又用此生最大力掐了把云唤海的屁股,听得云唤海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这才蓦地反应过来,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道: “我星云宗弟子,都契约神兽了?都契约了?” 提着鸡笼的五长老冷不丁的补充道:“你家那三孩子都没契约神兽呢。” 四长老接着补充:“不,准确来说,是凌云山的所有弟子,都没契约呢。” 大长老再补充:“胡说,那吴桐不是契约了吗。” 左天猛问:“清莲怎么受伤了,被谁打的?” 五长老:“像是被叶弟子打的。” 左天猛负手而立,脸庞露出了一抹骄傲的笑。 看啊,这就是他器重的少年,像野兽一般的威猛英勇。 在石观海和云唤海齐齐看过来的时候,左天猛收起了笑,低低的咳嗽了声,皱起眉头道:“许是清莲不服管教吧,有时候也是该敲打一二。” 云唤海眉头紧紧地皱着,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月。 云羽更是一脸的震惊。 “这叶楚月,不也没契约。”石观海哼哼道。 说罢,就见神兽怒吼震耳欲聋,天穹浮动兽影重重遮天蔽日,而那红衣如火的少年身上闪耀着叠加了千层的神兽之光。 “…………………………?” 第2320章 完了,你陷入爱河啦 “她怎么做到的???” 石观海瞪大了一双眸子,就差惊得把眼珠子给掉下来。 他皱着眉,呼吸急促的望向叠加了千层兽甲的少年。 眼睛一闭,再打开。 再闭。 再开。 而不管他重复了多少次,忘忧城内的景象,都没发生半点儿的改变。 “未曾签约,却能塑兽甲。” 大长老咽喉胀痛到哽咽出声,嘴唇哆嗦的同时,一双手也在止不住地发颤。 曾经,也有少年风华如斯,做到这种程度的事。 那年,大长老的爱徒赵天策,在机缘造化之下,遇见了一头神兽。 但并未契约,却缠了满身的兽甲之光,惊艳了大长老。 后来,赵天策死于同年的诸神之日,大长老便再也没遇见过这般人了。 大长老泛红滚烫的眼睛闪烁着泪光。 老人白发微扬,慈祥和善的面庞,浮现了淡淡的笑。 那一双灰浊含泪的眸子,仿若透过此间少年,看见了彼时的赵天策。 总有英雄出少年,百炼锻成钢。 左天猛满意地点了点头。 旋即朝身侧的女儿看去。 左婕妤眉梢轻挑,眸光流转于红衣少年的身上,虽然冷哼了一声,“不过如是。” 虽是这般说着,唇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左天猛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完了。 宝贝女儿陷入爱河啦。 …… “宗主!”星云八部三千归墟境弟子之一的姬如雪抱拳道:“我宗弟子全部契约了神兽,叶师弟的身上更有千头未曾契约的神兽,常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宗当要万分小心才是。” 左天猛正色起来,满脸的严肃。 认真之时,浑身仿若凝结着刺骨的寒霜。 “此事,不容小觑。”左天猛点头道:“务必要护好我宗弟子的周全。” 大长老踏步往前,垂眸看向下方,高声喝道:“忘忧城狩猎任务结束,星云宗弟子,随老朽回宗了。” 他微红的眼睛,欣慰地看着楚月,脸上总是在和蔼的笑。 楚月与之对视的时候,心领神会,右手赫然一挥,便高声道:“诸位同宗,随叶某回宗。” 岩浆下的神兽尚未觉醒,她作为忘忧城新任城主,有的是机会回来。 眼下最重要的,是星云宗弟子的安危。 她虽有千头神兽傍身,但也只能和楚凌战个势均力敌。 海神界十大宗门的实力各有千秋,且都因为宗门契约隐藏了归墟境以上的实力。 段清欢等人为她不顾生命之安危,她也当竭尽全力保下大家。 大长老一挥手,武神气力如神之右手,自天穹挽起了朵朵祥云。 祥云汇聚,往下坠落,形成了相连星云之路的象牙白阶梯。 星云宗弟子正欲走向祥云象牙阶。 只闻苍老之声响起! “且慢——” 一道四两拨千斤的温和之力,绽放在象牙长阶前。 楚月等人俱都抬起眼帘,循声望了过去。 说话之人,乃是十大宗门之首,赤羽宗的宗主。 赤羽宗主白发苍苍,手捋黄须,布满褶皱的脸颊堆着笑,宛若个笑面虎。 “星云宗,大家都是受协会管辖之人,何必走得如此之快呢?步履匆匆倒是会显得做贼心虚,怎对其宗门之名的星云二字?且不说忘川大宫的宫主和屠生大师也都来了,宗门之地又非蛮夷之河,是守规矩,懂礼仪,与时俱进的好地方。左宗主,贵宗大长老,做人立足于江湖之中,怎么都不能失了礼仪,二位说的可对?” 赤羽宗主说起话来文绉绉的,犹如绵里藏针,都是危险的陷阱。 楚月的眸色骤然沉了下去,高挑起了的眉梢爆出冷冽的肃杀之气。 一双冷寂的眸,幽幽如古潭般盯着赤羽宗主看。 “赤羽宗主此话何意?”左天猛问道:“任务结束,弟子回宗,是天经地义之事,礼仪与否,我宗自是心中有数。我宗向来坦率,直来直往,做不到道貌岸然和虚情假意,星云宗弟子,还不回宗!” 话说到最后,嗓音陡然拔高,低沉而又雄浑的声线,让众人精神一震。 星云宗的弟子们反应了过来,连忙拔腿往上走。 忽而—— 光芒绽放。 气力所至。 赤羽宗、钢铁刀宗、灵仙剑宗。 三大宗门之主齐齐出手,在祥云象牙阶梯前,设置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屏障五光十色耀人眼球。 左宗主猛然紧皱。 若剩下的宗门一同出手的话,莫说是拦星云宗弟子的路了,就算把星云宗一锅端了,从此查无此宗,都有可能。 “左宗主,星云宗的弟子们,莫要着急,有事慢慢商榷才是。”钢铁刀宗之主说道。 刀宗宗主出现在忘忧城的刹那,看见屠薇薇、萧离作为在星云宗的队伍里,龙非烟和叶尘小殿下还在叶楚月的身边,便是心凉了一大截,知道派出去的十二位归墟境,恐是凶多吉少了。 他只恨要不是宗门契约束缚和忘川大宫有人守着,当时定会派出实力更强的弟子将叶楚月这些人扫荡成空。 如此一来,这一千多头神兽,就都是他钢铁刀的了。 思及此。 刀宗之主那叫个悔不当初。 “慢慢商榷,如何商榷?”楚月冷声问。 “少年人,还年轻,气性别这般大。”赤羽宗主道。 “此时气性不大,要等到死了后气性再大吗?”少年反问。 正在捋着胡须的赤羽宗主听得这话,差点儿一把将自己的胡须给揪掉。 怔了一会儿后,便又浮现了一如往常的笑容,“年轻人,有个性。” 星云之路上。 左婕妤踏出一步,嗓音清冽地问道:“赤羽宗主既说我星云宗失礼于协会和忘川,但三宗这做法,难道就不是失礼了?” “婕妤啊,本宗主是为了你们星云宗好。” 赤羽宗主道:“赤羽宗作为第一宗门,而老朽作为赤羽宗主,自要管理好海神界万宗。” 左婕妤笑了。 赤羽宗主问:“你笑什么?” 左婕妤眸闪寒光,低低道:“笑赤羽宗主您为老不尊,当众放屁!” “…………” 四下里,一片静默如斯。 第2321章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楚月闻言,眨巴了两下眼睛,眸光潋滟的扫向了说话的女子。 一身紫衣,贵气十足,偏偏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饶是楚月这般人,都怔了好一会儿呢。 “咳,咳咳咳咳咳咳……” 左宗主以拳抵唇,剧烈地咳嗽出声,把自己咳得面红耳赤,欲言又止。 “混账!” “左天猛,看你生的好女儿?!!” 赤羽宗主大怒之下,爆发出自身的气场。 起初,气力散发长空,与风同行,显然是归墟境的实力。 当气力完全地爆发了出去,直至最后的时候,尾端陡然炸开了新的气力。 是…… 真元境! 真元境之气,直奔左婕妤。 左婕妤巍然不惧。 左宗主长袖扫荡暴风雪,却见两道光芒闪烁,与之对碰后弹了回来,落在了左宗主的手掌心。 左天猛握住两颗盘得油光锃亮的核桃,一面盘,一面说:“老兄夸人就夸人,怎么自己还急眼了,婕妤向来很好,作为父亲的怎能不知,老兄莫要动怒才是。” 楚月眸光微闪,仔细观察着左天猛和赤羽宗主。 原来,这些的宗主们,多数会“压境”。 将自己的境地修为往下压,给人一种归墟境的假象。 实则,都是真元高手。 仔细想来也是。 海神界的宗门菩提之地,有上万个宗门,而能晋身为十大宗门的宗主,又怎么可能才是归墟境。 平日里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亦是和和气气的好说话,到了利益之争的时候,都会毫不犹豫的泄露底牌。 这么多的神兽,谁不想要呢。 “人族小孩,我们愿意献祭。” 神兽古老平淡的声音,出现在了楚月的脑海之中。 自愿毁于天地间,以神兽内丹和兽晶为柴,点一缕永不灭的光火。 此为献祭。 献祭的光火,会留在楚月的心脏、元神,永恒地守护着,直到被人击碎。 而他们在献祭死后,就会完全地消失于天地之间,自能结束这一场纷争。 楚月眉头紧蹙。 如若她将他们带出诅咒禁区的结果就是献祭的话,那她不如未曾进入诅咒禁区。 神兽又道: “我们就算还在月族的诅咒禁区,也时日不多了。” “诅咒符文日复一日的侵蚀掉了我们的躯壳、神魂,逐渐地吞噬掉了我们的生命。” “因而,小孩你不必自责,内疚,因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们不愿看到任何人的牺牲。” “若纷争因我们而起,我们便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掉纷争。” “那些人,很强,很有野心。我们兽族,最能听到人们的心灵之声。你眼前所见是光明,我等所听所见是风雨如晦。” “……” 一道道平和有力的声音,响彻在楚月的心间。 她湿润的眼睫,没入了一滴风中的雪花。 神兽,还在继续说话。 “当年,月族带着诅咒禁区逃出上界,上界恶徒们不知月族在何处,只有诅咒符文永远的相连。” “故而,月族不能被他们发现。小孩,我们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月族。” “……” 问题,就出现在了这里。 若在忘忧城打一场声势浩大的仗,势必会掘地千尺,从而使得月族禁区显露于人前。 如今的月族,因为晏红鸢的归位,好不容易有了一丝渺茫的希望,不可再重归无尽的黑暗。 神兽们全部苏醒的话,楚月还有办法去星云宗凌云山摄取掉最后的邪祟之气,彻底锻造出本源之体。 而后将月族和神兽都送去下陆,再封印流光海域…… 但是! 神兽若不苏醒,她就没办法动整个诅咒禁区。 也没办法把未苏醒还有些许诅咒符文之气的神兽们送到流光海域。 已是两难之境。 唯在夹缝里求生存。 “诸位——” 楚月神识传音道:“晚辈叶楚月,绝不会让诸位死于献祭,也不需要诸位的献祭。” “有办法的,定能有办法的。” “还请诸位,再信我一回。” “……” 有什么办法呢? 她不知道。 神兽们不知道。 但楚月深刻秉持着山穷水尽之路坐等柳暗花明之村的想法。 她将竭尽全力。 像姐姐两世破碎守护自己那样,去守护她的月族。 晏红鸢的月族,与楚凌所学的斩月剑法,冥冥之中,仿佛早已注定了什么。 此时,各宗陷入了诡异的僵局。 表面维持着一团和气。 背地里各怀鬼胎。 都在眼热地看着楚月。 忘川大宫的人,都坐在轿辇之上。 其中。 最为瞩目的两人。 一是忘川宫主,红衣黑发英气妩媚的女人。 二是屠生大师,安屠生。 他头戴墨黑色的斗笠,一双眼睛透过斗笠,幽幽地看向了腹部受敌的少年。 “怎么看?”忘川宫主问道。 “既是宗门之争,那便与我们忘川无关。”屠生大师嗓音微沉,不含温情。 忘川宫主殷红的唇角勾起了一缕清浅的笑,“说来也是。” 忘川大宫这边,秉旁观的态度。 那侧,宗门协会来的人,是真元境的协会护法。 执事长老先一步道:“无药护法,还请你主持公道,不久前,钢铁刀宗私自破坏宗门契约,违反普规定,私自来到忘忧城,甚至还有打开剑神之门来屠城的想法。钢铁刀宗此举,太不仁义,我宗门协会势必要护道!” 执事长老把话说完,头皮发麻,脊骨生寒。 娘了个天哟。 一向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且自称是海神界第一圆滑世故的他。 竟为了个糟糕的臭小子,不惜先发制人来得罪各大宗门。 罢了。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臭小子虽然有些欠揍,但毕竟也送了他个神兽。 执事长老脑子里不停的思考着。 与他契约的神兽终是受不了了,说:“老头,有时,沉默也是一种美德。” 它可不想成为这三千世界里第一个被人吵得头疼死的神兽。 那就真的太丢脸了。 执事长老:“……”娘了个,这神兽跟那臭小子一样讨厌,不懂尊老爱幼。 契约神兽:“……”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娘了个天的。 第2322章 少年心高气傲欲比天—— 宗门协会的无药护法负手而立,闻言,轻拧了下眉,并未急着开口,而是淡淡扫过千层兽甲之光缠绕于身的少年,随即敛起了眸底随暗潮而涌动的深色。 刀宗之主当即矢口否认,“执事长老,做人要凭良心,说话要讲真凭实据,而非被贿赂了一头神兽,就做些违背良心的事。” “你宗十二归墟境欲要屠城是真,你说执事他被贿赂,难不成本座也被贿赂了?” 龙非烟忽而嗤笑出声,周身爆发出龙族气息。 换算到人族修行的实力,类似于真元境强者。 刀宗宗主眉头紧紧地皱起。 龙非烟则抬手一挥,袖衫内涌出阵阵金色的烟雾。 烟雾汇聚成了方形,显露出了钢铁刀宗被囚的十二位归墟境。 此画面一出,便叫适才还理直气壮的刀宗之主沉默了下去。 刀宗宗主动了动嘴皮子,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面色微白的同时,额角和手掌心都溢出了点汗。 忽而间,就见赤羽宗的第一弟子燕归来带领剩下的一些弟子,面朝宗门协会等人,单膝跪地,抱拳之时把头压得很低。 “回无药护法的话,屠城之事,纯属无稽之谈,我们也不知道非烟公主为何要囚禁刀宗的十二位归墟弟子,并且还将其打成重伤。我们只知叶楚月她作为宗门弟子,不堪为人,连斩各宗上千位弟子。还请无药护法将此人送上剖骨台,剖其武骨,断其武根,毁其丹田,抽其筋脉来以儆效尤。” 燕归来说到最后,缓缓地抬起了血红紧缩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无药护法。 此话一出,各大宗门来人俱是瞠目结舌。 他们见七大宗门的弟子少了上千之多,又见空中隐隐血雾散开,虽能猜到弟子们已经不在人间。 但他们没想到,会死于叶楚月一人之手! 菩提之地,万宗林立。 唯有曾经的嗜血魔头,才做出了杀害无数宗门弟子的事情。 足足有上万之多。 后被称之为,万人斩! 楚月挑着眉梢,戏谑地望着颠倒黑白的燕归来,放在刀柄上的手,两节指腹轻轻地敲着寒芒凛冽的刀柄,在大雪中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她默不作声,垂眸望着地下,以元神为媒介相连于月族的诅咒禁区,观察着禁区内沉睡的神兽们。 她尝试着将神农之力渡入左天猛的本元灵石内。 再结合本元灵石的草木气息,融合成了一体,流动于长风之中,吹拂着这些神兽。 “燕归来!”赵浮沉低声大喝。 燕归来听到背后熟悉的声音,脊椎微颤,旋即挺得很直,未曾有回头应话的打算。 赵浮沉冷冷一笑,狭长的眸子泛起了猩红之色。 “你为神兽逼迫星云宗时,我并不觉得你做错了什么。” “但你此时此刻的所做作为,可对得起你父母的在天之灵,对得起满门忠烈的清河燕家?” 清河燕家,是镇守蛮夷之河的战神世家。 所出皆英雄,代代不见庸人。 后来,清河燕家为了蛮兽,全族上下,都已牺牲,只留下燕归来一人。 燕归来缓缓地回头看去,嗤笑了一声,“叶楚月斩杀七宗弟子足足千人之数时,怎不见你赵浮沉出来说这些假仁假义的话?怎么,你星云宗的弟子是命,我们其他宗门的弟子就不是命了?是非对错,自由无药护法和诸位宗门师长来顶多,轮得到你咋咋呼呼的指手画脚吗?” 末了,看向楚月—— “叶楚月,星云宗可知你是魔修弟子?” “你既为魔修,我与诸位友宗同盟,是否能怀疑你适才斩杀他宗弟子千人之多,是因你魔修入怔,丧心病狂?” 燕归来的面庞,浮现了一抹狰狞的笑。 他要看少年从神坛之上跌落进泥泞,岂敢再这般嚣张。 武神境内,唯他燕归来才是第一人。 什么叶楚月,不过是昙花一现的早逝的英才。 “什么?魔修?”无药护法紧盯着楚月看,“你当真是魔修?” “是又如何?” “看来,你当真是走火入魔了。菩提之地,万宗林立,按照过往的规矩,因魔修而魔怔杀人的弟子,该送去剖骨台抽其二百零六道武骨,将其血肉铸为罪业石像置放于菩提众生树下,将其两百零六道罪武骨,焚烧为灰烬,洒于菩提树的树根与土壤。” 无药护法的双手负于身后,清瘦又苍老,端的是铁面公正之气势,混浊的眼眸冷漠地俯瞰着少年。 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有真元境的雷霆之威,扫荡层云,直逼少年的元神而去。 若是寻常的新晋武神境,早已被这强者的威压,震得两股战战,诚惶诚恐。 少年却迎着三千威压往前走,墨色的发散在了长空,一双浅金色的眸子越来越红。 她似是萎靡地耷拉着头,却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创建宗门协会之初衷,是为在妖魔横行的乱世之中,给真正追求大道的武者,来一方与世无争的净土。” “吾虽是魔修之人,但你作为协会护法,不分青红皂白,便定罪为是魔怔杀人。” “扪心自问,护法您究竟是在秉持公道,还是有别的私心?” “想要神兽?老子还就告诉你们了,我叶楚月今日纵然葬身于此,纵是粉身碎骨,也是带着神兽一同化作灰烬。” 楚月咧着嘴笑。 脚掌踏地,手执狂刀飞掠往上,悬于半空之巅,双目怒视着无药护法、赤羽宗主等人。 “老子——” “以忘忧城主的身份,命令你等,滚出去!” 少年大喝出声,震彻了整座城。 明月、修行两区的月族子民,俱都不约而同的振臂高舞,异口同声地喊道: “滚出去!” “滚出去!” “……” 忘忧城主……? 无药护法瞳眸一缩。 十大宗门的高层长老、宗主,以及忘川大宫的宫主和屠生大师,俱都是呼吸一窒。 左天猛眼神狂热的快要冒出火光来。 这才出宗几天,就混了个一城之主? 至于云唤海和山月夫人在震撼的同时,则对视了一眼。 以叶楚月这般的天赋,他们自是愿意认下如此天才的儿子。 只是…… 就怕叶楚月活不过今日。 “左天猛!” 少年猛地大喝。 左天猛精神一震,更大声回:“在!” “老子早就看你这个狂妄自大的宗主不爽了,从此刻起,老子再也不是你星云宗的弟子!” 第2323章 在百丈刀上,在神兽光下 “薇薇,阿离,跟我走。” 楚月说话时,连头都没回。 屠薇薇提着在地上拖的大刀往前走,一双竖瞳坚毅嗜杀无惧暴风雪。 萧离肩扛破妖刀,琥珀般的眸子闪烁过暗青色的太极雷霆之光,红唇勾起了浅浅的一抹笑。 两人踏着雪地往前走,犹如门神在少年的身后两侧。 楚月回头看去,见卿若水和宁夙朝自己走来,拧了拧眉。 “都滚出去。”楚月低声喝道。 她打算拼一拼,但不愿带上星云宗。 宗门原就是利用来掩盖身份的地方。 却遇到了一群煞是可爱的师兄师姐。 或许多年以后,她也不会忘掉在星云宗天骄山的日子。 “我才不滚。”宁夙哼哧哼哧道:“死也不滚,我就要跟着大哥,死也要跟着,死也威风。” “大哥。”卿若水道:“从与你结义的那一刻起,便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哪有看见好处的时候就一口一个大哥的喊着,危险来临前,却是各奔东西?宁三弟不会走,卿二弟也不会走!” 楚月眉头紧蹙,发怒的目光直直地瞪着卿若水,示意卿若水莫要冲动,保下星云宗要紧。 卿若水却是咧着嘴一笑,“大哥,人活着,哪能时时刻刻都理智?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有七情六欲,有冲动,有信仰。若真到了九泉之下,兄弟二人也能给大哥你做个伴不是。” “俺也一样!”宁夙连连点头。 楚月抿紧了血红的唇瓣,板着一张脸冷峻如冰。 协会的无药护法亦道:“此人魔怔,星云宗若是不知情的话,只要即刻将此弟子赶出星云宗,叶楚月魔怔杀人的事,就与星云宗无关。” 只要是个正常宗门,都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了。 星云宗此次前来忘忧城历练的弟子都已契约到了神兽,如今全身而退,算是最大的赢家。 无药护法也不愿与星云宗多起冲突,到底是十大宗门之一,底蕴实力还是要有的,骨头也是硬的。 他只觊觎少年身上的千头神兽! 作为一名驯兽师的他,自然知道,那将意味着什么。 无药护法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星云宗。 充斥着野心的眸子,正目不转睛地紧盯着楚月看。 却说这时,左天猛陡然喝道:“星云八部三千归墟弟子听本宗之令!” “轰!” 三千归墟境动作整齐划一的撩开衣袍,单膝跪地。 “不遗余力护我星云宗少宗主叶楚月至死方休!” “是!” 弟子们双手拱起。 拳掌相碰,炸裂出罡风的爆响之声。 左宗主跃出了星云之路,飘飘似仙,从天而降,落在平地后逐步地走向了眉头紧蹙双目发红的偏执少年。 来到少年面前,便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少年的脑壳。 “别瞪了,再瞪便不英俊了。” “你这小子,真当星云宗是无情无义之宗,全然不记你半点儿的好,危难关头为保宗门的荣华富贵,推你这般好的弟子出去受死,臭小子,可能吗?宗门立足于海神界菩提地,若连自家的弟子都守不住,宗门的存在又还有何意义呢?” “你啊——” “别逞强了,你是星云宗弟子,又非是在流光海域漂泊的无家之人,别什么事都自己扛。” “你且问问,你的师兄师姐们答不答应,他们但凡有一个人不应,我都由了你的性子去,不管你这小子的死活。” 少年鼻腔微酸,咽喉胀痛,一股滚烫热意直冲上了眼睛,整得颇为湿润。 置放在她元神深处的,莫漂泊的三生灵石,滴落出了晶莹剔透宛若珠玉般的眼泪。 宗主并不知晓。 他一席话下,动容的是两个人。 左罢,目光扫向了赵浮沉、段清欢这些人。 赵浮沉挑眉说道:“谁若跟叶师弟过不去,我赵浮沉便跟谁过不去。” 段清欢等人二话不说,直接拔出了兵器,将少年护在了最中心。 宗门弟子上下一气,格外的团结,凝聚力汇聚而成坚硬如盔甲般。 倒是有个别人,纵然遍体鳞伤,奄奄一息,都要竭尽全力来煞一煞风景。 只见石子阳道:“请宗主三思啊。” 说罢,还吐出了一口血,宛如冒死进谏的大忠臣般。 楚月歪了歪头,眸光清亮地看着左天猛。 左天猛微笑道:“他不算人。” 楚月:“……” 石子阳:“……” 少年抬起头来,看见三千归墟境师兄姐们,在姬如雪的带领之下,绽放神圣的金光。 她回过头去,望见赵浮沉、卿若水、章瓷这些的不离不弃。 罢了,罢了——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 “那就,打吧。” 随即,直冲九霄,背展黑色羽翼。 浅金色的瞳眸,怒视前方。 将本源狂刀丢出的瞬间,却见十把百丈火色狂刀凝聚本源之气破空而出,骤浮于高空之上。 千头神兽的光影,密布天穹四方,发出怒吼之声。 黑翼少年,在百丈刀上,在千头神兽的光下,微抬着下颌,眸光妖邪地注视着无药护法等人。 楚月满身戾气似火山喷发,瞬间发号施令道: “星云宗弟子何在!” “吾等,在!!!” 气势喷薄,嗓音高涨。 少年歪头一笑,肃杀中有几分若有似无的痞坏。 “听本少之令,今日,镇守忘忧城,谁若敢夺我宗神兽,就跟那狗东西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星云宗弟子俱是同声道。 云唤海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山月夫人眉头紧皱。 他们从未想过,不被他们看好的一个儿子,竟会在入宗三月不到,成为星云少宗主和忘忧城主。 竟有这般大的号召之力。 “少年,去杀吧。” “少年时不把敌人杀的落花流水,还要更待何时呢?” 左天猛的声音,出现在了楚月的脑海里。 无药护法、赤羽宗主等人怒不可遏,暗骂星云宗左天猛之流的糊涂。 刀宗弟子皇甫陨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既不能开口说话,也不能有所动作,只能干瞪眼。 叶楚月的精神之力,犹如绳索缠绕束缚着他。 适才在燕归来倒打一耙的时候,他就想把刀宗十二归墟境欲要屠城的事给说个清楚明白。 奈何,被少年所阻止。 在九死一生的困难仙境,她竟还能抽空来阻止自己。 皇甫陨的眼睛越来越红。 月族禁区,火色轻纱曼舞。 焰光仆人听见星云宗的声势浩大,蹲在地上,圆溜溜的火焰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的身后,四面轻纱摇曳之下,躺在床榻上的女子睫翼微颤,忘忧城的明月则在悄然间缺了一个角。 第2324章 似若三千年来第一狂妄人 一丝丝的月之气息,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诅咒禁区,被祖女所吞噬。 焰光仆人许是察觉到了什么,眼泪骤然止住,回头看向了床榻上的晏红鸢。 祖女月体冰清玉洁,是秋冬寒霜般的白,肌肤细腻柔嫩,剔透如羊脂玉。 “祖女大人!” 焰光仆人泪如雨下,掉在地上的泪珠,一粒粒的宛若焰火形成的宝石。 一会儿后,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低语:“祖女要做什么?” 他仅靠一缕心火守护祖女多时,早已神魂相同,能够感知祖女的月力轨迹。 祖女月体上残留的月族之力,都在往神魂上走。 月力净魂,形成涅槃火! 涅槃火,世间第一等,唯有月族的祖女才能以神魂点燃。 沉睡多年的祖女,欲用此火,燃烧掉一切的罪恶。 同时,也燃烧掉她自己。 焰光想起了祖女身上的诅咒烙印。 生生世世。 不得好死。 不得善终。 …… “不——” 焰光歇斯底里地喊道。 一团火焰的他,都快要扭曲得不成样子了。 “焰光。” 他的脑海里,响起了女子空灵悠远而又极尽温柔的声音。 “她很重要。” 床榻上睫翼阖上的女子,眼梢流下了一滴泪珠。 “世上可无我晏红鸢,不能没她叶楚月。” “我啊。” “很想保护好她。” “为何恶人风生水起,我的小月却要受苦受难。” “为何她这般好,碌碌庸人无人懂?” “洪荒大域的上界之尊,都在诅咒月族,但她在祝福月族。” “焰光。” “你看,天黑了,天又亮了。” “……” “不!”焰光疯狂地摇头。 “祖女大人,焰光不能没有你。” “我也不能没有小月。” 祖女的声音,越来越遥远。 满地都是焰光别样的泪珠。 忘忧城的天穹,明月之上缺失的一角,变得越来越大了。 城内,风起云卷,杀气腾腾充斥而过。 少年提刀狂战,沐浴着敌人的鲜血,披散墨发,满面凶狠暴虐地大喝:“忘忧城民,都给老子杀了这群道貌岸然的狗东西。” 月族子民,纷纷拔出兵器,对战各宗强者。 第一宗赤羽宗,出动七千归墟境,十位真元境。 灵仙剑宗,出动四千归墟境,两位真元境。 钢铁刀宗,霓霄宗,结阵羽宗,黑鸦宗,四宗各出三千归墟境,一位真元境。 至于华清宗,多年以来,一直与星云宗明争暗斗的抢资源,两宗弟子多是势同水火,不相往来。 各宗都以为华清宗会立即出手,却没想到华清宗的女宗主沉默已久,眉头紧拧。 她垂着眸,看见奋力厮杀的陈野。 陈野与神兽冲天而去,并面红耳赤地大喊:“吾已投身星云宗,不再是华清宗弟子。” “宗主!” 此行忘忧城华清宗的师姐沈琼花来到宗门的星云之路上,压低了头,眉眼流露出阴戾之色。 拱手之时,沉着嗓子说:“还请宗主,缉拿叶楚月。” “啪——” 华清宗主反手一掌,打得沈琼花吐血之际还吐出了两颗的后槽牙。 她捂着血迹外渗的脸颊,不可置信地望着面无表情的华清宗主。 “宗主……” “你算是我的弟子之一,我平日教你做人做事,可曾有教过你落井下石,幸灾乐祸?” “没有。” “既是没有,你方才所言,可对得住我的教诲?” “弟子知错!” 华清宗主冷笑了一声。 她眯起眼眸,看了眼奋力厮杀的左天猛。 “老东西,一大把年纪了还折腾这热血沸腾的做什么。” 华清宗主眉梢轻挑。 虽然从前她一直在找左天猛的麻烦,但这曾负了她的老贼,只能死在她的手里。 “华清宗弟子何在?”华清宗主大喝出声。 “轰!”三千归墟境,齐齐行礼。 “助我友宗星云宗,不遗余力!” “是!” 宗主之令。 有令必达。 生与死,不重要! 华清宗汇入星云宗弟子的附近,加入了这一场厮杀。 “谁让你来的?”左天猛大喝。 “老娘想来就来。” 华清宗主一脚踹在左天猛的臀部,踹得左天猛倒飞出去的同时,躲掉了左边杀来的一柄长枪。 却见华清宗主祥云白的长袍翻飞,掌中真元气力化为一柄剑刃,直接斩上敌方长枪。 她回头看去,嗤笑了一声。 “狗贼,你欠老娘的还没还够,就想这么死了,老娘不答应,知道吗?” “清音……”左天猛心绪复杂,眼睛通红。 且不由他悲从心来上眉头,便要转身投入更为激烈的战斗了。 “小子!” 赤羽宗主从天而降,俯冲滑翔往下,甩出赤羽拳,轰向了楚月。 “年轻人,还是不要太嚣张狂妄了。” “轰!” 千兽怒吼! 少年眸光微凝,浅金色的眼瞳,宛若神的凝视。 又有魔的邪气。 风声如杀,时间快速流逝。 楚月千兽战甲汇聚于右臂,右臂闪烁出……太极雷霆光。 只见她右手握拳,轰然一声,砸向了赤羽宗主的右拳。 拳拳相碰,楚月右手的掌骨到腕骨再到臂骨,俱如蛛网般裂开。 而赤羽宗主的右手,竟断了半截手掌。 赤羽宗主瞪大了双目,不可置信地望向了少年。 少年不惜以整条手臂来拼,却将精神力藏在了拳风之下,只为割去他的半截手掌。 楚月将从喉咙涌上的鲜血咽了回去,朝向赤羽宗主歪着头笑,妖冶地挑起了一侧的眉梢,戏谑地道:“堂堂菩提大地第一宗赤羽之尊,就这般实力吗,那可就太垃圾,太让人失望了啊。” 少年满身反骨和热血,似若三千年来第一狂妄人。 四周众人朝此看来,却是不由心惊。 一惊赤羽宗主据说是真元境内无敌手,少年却能断去他半掌。 二惊天骄少年以凡人之躯行凡人之道,竟能使用太极雷霆。 三惊她叶楚月臂骨全裂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小月!” 楚凌虚弱的声音,似一汪春水洗涤了污秽让战争止住。 真元境在这战场不算最稀奇。 稀罕的是他为上界尊,大楚人。 第2325章 无上宗师境,三千里苍穹黑云剑 一把把兵器,停了下来。 一个个人,看向了楚凌。 盘膝的楚凌缓缓地站起了身。 泪如雨下,洒落风雪。 他满目痛楚地望向了臂骨断裂的少年。 她不知道疼吗? 为什么不哭不闹连血都要往肚子里吞。 而历经楚月悲惨的一生的他,或许明白了她的苦恨与执着。 扪心自问,被挖眼睛,被丢地狱,破碎三次的人是他楚凌,又当真能做到以德报怨吗? 不能的! 若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呢? 他曾以为楚南音很苦,而看了小月的一生,他才知道,那点苦,算不得什么。 而历经万般苦难的小月,她是下陆的英雄,是帝域的战神。 她用她的心狠手辣,拯救了很多人,不是吗? “你们在干什么?!”楚凌大吼,“她是我大楚的孩子!” 大楚的孩子? 石清莲当即想到了楚明月三个字。 可叶楚月……是男人啊。 聪明如她,立即想到了下陆的叶楚月。 她猜测过女扮男装,又被她否定过。 只因叶楚月的身上不见半点女儿家的娇气。 “谁说是我大楚的孩子?” 一道声音响起。 远处云霄走来白衣仙。 楚凌抬眸看去,眼睛骤然一缩。 “大哥?” 大哥楚尊,负手而立,飘飘然如神邸来使。 他皱起眉头,恨铁不成钢地扫了眼楚凌。 楚凌说道:“小月她真的是我们的……” “闭嘴!” 楚尊凌空一掌,光芒涌现,打在了楚凌的脸庞。 同时,神识之音,响于楚凌的脑海。 “大哥我是奉父亲之命,来追杀她叶楚月的,父亲已经查明楚明月的身份,与我说起过往种种。你且记住,父亲是为了大楚,为了我们,明月她不是我们的妹妹,只是借我们娘亲肚子生出来的魔头,妖女,你懂吗?!” 楚凌眼睛里蓄满了泪。 “我跟你不一样,不是从天梯下来的,而是请求了洪荒执法队,曾经外祖家救过一名执法队的队长,如今是他们报恩的时候了,自会让我不用受刑也安然无恙的下来。” “楚凌,你且听着,她若不死,死的就会是大楚。” “她不是你的妹妹,你只有一个妹妹,叫楚南音,她不过是你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南音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楚尊在楚凌的脑子里喝道。 不远处,少年眉梢轻挑。 她断裂骨头的右手,竟打出了个响指。 千兽光现,汇聚在半空上,形成了犹如贵妃榻般的藤蔓之光。 她躺靠在这藤蔓光榻上,左手出现了本源扇,一下一下摇晃着扇子,额前的碎发跟着一下又一下地动。 少年微抬着下颌,右侧的瞳绽出金红之光。 她笑了。 怎么办。 她好像听见了,楚尊兄弟二人的谈话呢。 她趴在藤蔓光榻上,清澈碧透的眼眸,直直地望向了楚尊。 “大楚的孩子?谁是你大楚的孩子?!”而后,少年眸色变得阴狠暴喝道。 楚尊骤发无上宗师之力。 无上宗师境,天地为之色变。 三千里苍穹俱成黑。 一条条雷龙跃然于黑云之中。 “叶楚月,你的末日将至,受死吧。” “不要,大哥。”楚凌凄声大喊。 他疯狂地摇着头,心脏像是被撕碎了般。 无上宗师,毁天灭地。 无上之力,如一点惊涛海上来,吞没三千里大地不在话下,更别谈对付她一个叶楚月了。 力量汇聚。 三千里苍穹的黑云里,缓缓地出现了一把巨大的剑。 剑之大,如一座城。 “能死于吾的摧城之力,是你今生的荣幸。” 楚尊面无表情。 少年靠在藤蔓光榻,癫狂地笑了。 “叶大哥……”卿若水和宁夙目眦欲裂。 屠薇薇与萧离眼睛通红。 随即,和无数的星云宗、华清宗弟子,俱都盘膝坐地,一同出手,将力量灌入了楚月体内。 “诶……” 观望已久的玄冥宗主,叹了口气。 “玄冥弟子,听本宗主之令,助我友宗星云宗!” 玄冥宗此行历练的弟子得到了数百的神兽。 这些契约神兽的弟子,都在帮着楚月战斗。 玄冥宗主犹豫很久,是他作为一宗之主,若是发话,及有可能被屠宗。 他得为宗门上上下下的弟子思考。 但是! 他偏是看不惯上界的那群狗东西。 凭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海神界内,杀伐不止,纷争跌宕。 但是生是死都是海神界修行者的命数,与他大楚何干? “是!”玄冥弟子们就等这一句话。 随即盘膝坐在星云之路,双手结印,打出武道金光气力,源源不断地汇向了楚月。 忘川宫主见此,与屠生大师对视了眼,便也将自己真元境的气力打出。 楚尊见此,那是面无表情。 却说十大宗门之中,九大宗门做出了选择,或是敌对,或是相助。 唯有一宗,名为九幽宗,宗内从宗主、长老到弟子都是戴着黑色斗篷的。 外人看不到他们的本来面目。 “宗主?”长老低声试探性地询问。 九幽宗主说道:“老肖,你赌过吗?” 长老一愣。 九幽宗主又道:“家父是个赌徒,他总喜欢孤注一掷,希望能得满堂富贵,却不知得了个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长老沉默。 九幽宗主:“赌一把。” “赌什么?” “赌她叶楚月非池中物,赌这世上剑杀不死她凡人躯!” 九幽宗主浅浅一笑,长袖一挥,陡然喝道:“九幽弟子布阵,助我友宗星云宗!” “是!” 九幽弟子盘膝而坐,凝结出九幽护体阵法。 星云、华清、玄冥、九幽。 四大宗。 聚为一! 楚尊说道:“无畏的挣扎。” 他虽不像楚凌那样是戴罪之身,但界面规则不允许上界之尊随意杀人。 可那又如何? 杀了叶楚月,坐牢三万年,他也值了。 叶楚月就不会威胁到南音,也不会威胁到大楚。 楚尊看着少年勾唇一笑,“你本该活在地狱,你不该爬上人间。” “这世上的光,永远普照不到烂种的身上。” “叶楚月,你就是那个烂种。” “……” 楚凌难以置信,这些难听的话,竟会是自己兄长说的。 “老子若不爬上人间,如何弄死你们呢?” 少年笑着说道。 天穹。 雷声滚滚,黑云阵阵。 那把如一城之大的剑,已经全部出来。 城剑欲杀少年。 少年耷拉着头,低低的笑。 本源之火,欲燃全身。 纵为灰烬,她也要跟楚尊搏个同归于尽。 月族的诅咒禁区,涅槃之火即将形成,欲焚三万里地。 四宗的宗主、长老、弟子,全身的力量汇于楚月之身。 星云宗大长老更是拼了毕生之力,恨不得拼了这条命。 他曾失去了赵天罡,不可再失叶楚月。 他曾无能为力过,这次,纵是百死无生也不停下! 小月啊。 长老爷爷陪你。 …… 少年摇扇轻站起,目光狠戾。 就在这时! 一阵风吹拂而过,使天地四方焕然一新。 冬日之雪,成了秋日黄昏。 星云宗通天楼的老者睁开了灰浊的眼睛,黄昏的光倒映进了他的眸底。 倏然间,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三千里秋叶汇聚成风暴,阻挡那一把无上宗师的巨城剑。 风暴之中,老人慈眉善目,微微一笑,“我星云宗的弟子,你,动不得。” “太上长老!”星云宗上上下下睁开了眼睛,顿时热泪盈眶,欣喜若狂。 第2326章 凡人道凡人剑,压境通天三千载 星云宗太上长老,守护通天楼三千年。 老者白发飘飘,衣袂振起。 一双波澜不兴的眸,倒映出楚尊愠怒的面庞。 “她魔怔杀人!”楚尊低声喝。 “她没有!”楚凌大声喊。 他不顾楚尊的怒视,冲到长空之上,红着眼说:“叶楚月她得忘忧城魔神兽的传承,华清宗旁观,玄冥宗助阵,七大宗合力欲杀两宗弟子,阻绝叶楚月的机缘造化。钢铁刀宗十二归墟境,此前欲要屠城,皆是我楚凌亲眼所见,我今日所说,但凡有一个假字,甘愿坐牢十万年,可断一身两百零六道武骨,可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活不享富贵,亡不得全尸!” 他满目泪水汹涌而流。 他与楚尊不一样。 他用短暂的时间,目睹了楚月的一生。 在那悲惨的一生里,她总是向死而生。 即便双腿踩在地狱的泥泞深处,她依旧努力的去触摸璀璨的光明。 这是他的妹妹,她的小月啊! “楚凌!”楚尊瞪目猛喝。 楚凌摇着头,泣不成声,“大哥,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要他亲手杀了叶楚月,他做不到。 他喜爱楚南音。 他也在乎叶楚月。 他只想要有个两全,想有个圆满的一家。 但总是事与愿违,总是不尽人意。 …… 楚尊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最后。 他缓缓地睁开了冰寒的眸子,冷视星云宗太上长老,“同为无上宗师境,你,不如我,我只要叶楚月一人之命,你若阻我,我要的便是你全宗的命。” “老子的命就在这里,来取便是!”段清欢癫狂而笑,一把斧头斩大地。 “老子星云宗段清欢,记住了,若我为厉鬼,生生死死便盘旋在你大楚,直到大楚灭绝。” “当真觉得人人都怕死?当真以为上界大楚就能只手遮天了?” “来啊,来杀啊,废话这么多做什么。星云宗十万弟子,不怕死,等你杀!” 段清欢狠狠地瞪视着楚尊。 赵浮沉肆然一笑,“你动叶师弟一人,便是动我星云宗十万弟子,有区别吗?” “没区别!”明少侠一面说,一面掏出了个镜子,擦掉了脸颊、脖颈伤口的血。 随即,紧紧地蹙起了没退,脸庞流露出了不悦之色。 这般俊美似天神的一张脸,就这么毁了。 是海神界和星云宗共同的损失。 他瞅了瞅楚月。 思量着,为何就没人揍叶师弟的脸呢。 龙非烟正欲说话,太上长老的无上宗师之力,冲向了龙非烟,将她彻底束缚。 如同叶楚月束缚皇甫陨那般。 龙非烟眉头微皱,眸光轻闪。 “很好。” 楚尊低低地笑了声。 无上宗师境,气力全开。 漫天黑云,雷龙飞跃。 他浮在三千里黑云之中,如破世之神,俯瞰这片天地的蝼蚁。 以他的实力,远远不止无上宗师境。 只是他若在海神界,便有界面压制,将他压到了无上宗师。 巅峰期的无上宗师境,汇聚于一体之中。 末了,浑身力量,随着双手结印,猛然打出,冲进了巨城剑。 “灭!” 楚尊面无表情,眸色薄凉,只淡淡吐出一个平静而有杀气的字,便让人顿感无上威压! 无上宗师的无限巅峰境! 无限接近于更是一层境地的通天境!! 楚尊唇边扯开了一抹笑。 “你,该死。” 他冷冷地注视着太上长老。 “诶……” 太上长老长叹了一声。 “老朽说了。” “星云宗的弟子,你动不得。” 老人在风暴之中低头看去,看向了身着红衣的少年。 “楚月。” “弟子在!” 少年双手拱起,颔首低头。 太上长老似是察觉不到头顶的危险,上下扫视了一番少年,浅浅的笑了笑。 “星云宗十万弟子,通天楼老祖宗们,都教给你了。” “且记住,你是我星云宗的弟子。” “老朽一日不死,就无人敢动你叶楚月!” 太上长老说到最后,眼睛里闪烁着坚毅的光。 少年迎风仰起头来,染血的唇微微张开,精神随着太上长老说的话为之一震。 “小子,看好了。” 太上长老低声道。 少年眸子紧缩,目不转睛地看。 却见巨城之剑连带着三千里黑云一同压下。 落叶风暴里的老者往上暴掠。 “吾有一剑,可……通,天!” “诸神万尊,拜我凡人之道。” 太上长老的神识之音,震三千里天和地。 一把秋黄落叶剑,被凡人之躯的太上长老紧紧握着。 他往上的短短几个呼吸间,却使出了无数的剑法招式、步法还有精神之力! 那一刻,楚月受益匪浅,呼吸急促,似求知若渴的学子,早已忘记了血海深仇,只沉醉于老人的凡人剑法! 以凡体入道! 以凡道开剑。 吾欲通天,诸神退避,万道禁忌! “太上长老修的是凡人之道……”星云宗内有弟子惊喜道。 十大宗的宗主和长老齐齐呆愣住。 凡人之道,竟能修到无上宗师境? 太上长老的笑声传遍三千里地。 当他使完最后一套凡人剑法,渺小一剑斩上黑云巨城剑。 楚尊冷笑了一声。 “螳臂当车!” 下一刻,他便笑不出来了。 只见太上长老的武神天穹,倒挂在九霄之上。 十座金山的背后,骤升起一轮朝阳。 日照金山,辉煌刺目! 金山变化,形成一条衔着通天金丹的金龙。 那是…… 通天境! 太上长老手腕一抖,凡人剑震碎巨城剑。 碎落的巨城剑,破裂成千千万万道的黑点儿…… “楚尊,你为螳臂,老朽为车。”太上长老周身弥漫着通天的金光,依旧是神圣不容侵犯的仙风道骨。 “通天境?你竟早已突破通天境?”楚尊不可置信。 太上长老温声道:“准确来说,老朽在三千年前,就已突破。” 诸神之日,没救到赵天罡,是他的一大遗憾。 只因他就算出手,也救不回来。 蛰伏尘楼几多载,为等下一个赵天罡。 如今,他等到了,终于能两袖清风踏云去。 “你竟压境通天三千载?”楚尊气笑了,只觉得匪夷所思,“你不想着早日突破通天境去上界争夺仙神之气,竟压境留在海神界??” 第2327章 凛冬寒冽换深秋,阶下囚来三万年 通天境的修行者,通常都会被执法队的人送去上界。 而不是再留在海神界修炼。 按理来说,太上长老既是通天高手,应当在上界。 然—— 太上长老他压制境地到无上宗师三千年,便一直没被执法队发现。 “轰!” 太上长老心神微动,狂风席卷五千里地。 这一日,凛冬的景致成了萧瑟的深秋。 太上长老身影虚幻,就像是水中的波纹。 一息之间,来到了楚尊的身后,一剑斩断了对方的右臂。 楚尊面色惨白,口溢鲜血,他回头看的时候,剑光如注,挥砍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三千道伤口。 “老朽名为柳三千,下界明夜大陆人。” “五万年前来到海神界,三万年前入星云宗,两万年前成为星云宗主,三千年前欲破通天境,压境成为太上长老镇守通天楼。” “叶楚月!” 太上长老陡然道。 少年利落地抱拳:“弟子在!” 太上长老捋了捋胡须,笑吟吟地道:“他日来上界,与老朽顶峰相见!” “是!弟子定不辱命!” “是个好小子。” 太上长老说完,又给楚月的神识传音道:“老朽该唤你为墨月郡主,还是楚帝?” 楚月眸光微颤。 老人的笑声传荡在她的元神。 “老朽与乾坤都城的虞公虞恨天,曾是知己好友,你曾护我明夜大陆免遭上界毒手,这份恩情,老朽且记着。因而,后知你有难,能帮一把是一把,原想让你隐姓改名来到星云宗,却不想发觉莫漂泊死于毒鸠,便让你以莫漂泊的身份而来。” “郡主,往后的路,该自己走了。” “好好走,不要走歪。” “纵然路是坏的,人也不能坏,心也不可坏。” “凡人之道的路不好走,但走好了,便可比肩诸神万道。” “但愿他日,凡人道的修行者,不比仙神之道差!” “……” 少年听得热泪盈眶,却也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她来星云宗,并非巧合,是有贵人相助。 诚然。 这一路走来,妖魔鬼怪纵横,比比皆是,却也有贵人,战友,使她不孤独。 一个人的战斗是孤勇。 一群人的坚守是热血。 她愿少年之血永不凉! 愿凡人之道有拨开黑云见月明之时! “弟子叶楚月,永世铭记太上长老的教诲,永不敢忘!”楚月大声说道。 太上长老露出欣慰的表情。 他看了眼一身白衣变成血衣且面目狰狞的楚尊,捋了捋胡须,便是慈眉善目的笑,“楚尊公子,其实你更适合穿红色衣裳,虽不如我宗小子穿得好看,但也算是可圈可点。” 楚尊:“……” 楚月:“……” 十宗众人:“……” 想不到这太上长老,竟还是个懂幽默的。 楚尊眼睛通红。 他竟被一个海神界凡人嘲笑了。 而这时,风卷残云,红光闪烁,天梯执法队闻讯而来。 来者共有百人之多,百人皆是通天境! 楚月见此一幕,呼吸急促。 修行世界的浩瀚,在这一刻曼妙。 “天梯第七十二执法队,前来请通天强者,去上界追逐仙神道。” 为首之人,身穿光做的战甲。 太上长老行了个礼,便指向了楚尊,“诸位执法者,此人上界大楚的公子,来我中界,杀我宗门弟子,还欲屠我星云宗,太可怕了,我宗脆弱娇小的弟子们,差点都给他吓死了。此人严重破坏界面秩序,视天梯道行规矩为无物,还请诸位执法大人,给海神界修行者一个说法。至于此事,龙族战神公主旁观多时,亲眼目睹,若让龙吟岛屿认为上界都是此般人,该是多么糟糕?” 太上长老口若悬河喋喋不休。 蓦地一挥手。 通天境的气力扫荡而过。 直接把楚月丢到了长空。 楚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太上长老低头说道:“诸位大人,看这般俊的小子,被吓成什么样了,楚尊口口声声说她魔怔大人,诸位大人且看,这般俊的小子,当真会魔怔杀人吗?还请诸位彻查此事!” “请诸位执法大人彻查此事!” 这一刻,十宗之人,齐齐的低头抱拳。 不仅仅是星云、玄冥等四宗。 剩下的六宗,也毫不例外。 事关所有宗门利益的时候,他们绝不会退缩。 七十二执法队的队长,浅浅地扫了眼楚月。 随即,眉头一皱。 是个女子? 通天境实力,分辨出少年的性别,不是什么难事。 “此事,本队已经记录,若事情属实的话,他至少要沦为阶下囚三万年时光。” “大人辛苦了。”太上长老微笑道。 执法队当即彻查此事。 不出一刻钟,就彻查完毕,定罪楚尊。 楚尊眉头紧皱。 七十二队长一挥手,绳索直接捆绑住了楚尊的脖颈。 “楚尊,是三十九队的副队长私下让你来海神界的,他同样会被革去副队长的职位,与你同坐此牢。”队长冷酷无情地道。 楚尊咬牙切齿。 他忽的扭过头,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了楚凌。 问:“你高兴了?” “我没有,我没想这样。”楚凌恼道:“为什么不能和和气气的?为什么?” 对待外人,他无所谓。 但楚月是他的妹妹啊! 小月不是外人啊。 楚尊冷笑。 “你总想世事两全,但却忘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楚凌,别让南音失望。” 听到这话,楚凌猛地回道:“南音若知此事,定不会同意你与父亲的做法。” “你当真以为南音不知道?她是第一个知道的!” “这不可能!” “事实胜于雄辩,我不屑与你争辩。你扪心自问,若你是南音,你知道你有个姐姐要来杀你,取走你的眼睛,你当真会满心欢喜地去迎接一个烂种吗?你只有一个妹妹,可以是她叶楚月,但你就永远失去了南音。愚蠢的蠢货,好好想想过去九万年南音的好吧。” 楚尊在神识里怒喝。 楚凌目光呆滞。 人生…… 为什么总要在岔路做出一个艰难痛苦的选择呢? “走了。”七十二队长攥着套脖的绳索将其带走。 路过太上长老身旁时,太上长老说:“楚公子,你穿白色衣服不好看,日后莫穿了。” 楚尊额头青筋暴起,眼睛里迸发出了怒光。 第2328章 小小少年,哪来的翻天本事 莫说三万年牢,纵是十万年牢,楚尊也愿去坐。 但前提是他杀了这个叶楚月! 楚尊猩红着双眸紧盯着太上长老看,忽而薄唇微掀,冷冷一笑,嗤声道: “你阻吾杀伐之路,当真以为,你这小小通天之境,去了上界,便能如鱼得水,风生水起?” 其言下之意,无非是说等太上长老到了上界,大楚定会要他好看。 大楚虽不是上界最顶尖的那一脉,但动一个在上界没有根基,初来乍到的老贼,还是轻而易举的。 闻言,太上长老却是浅笑了声,“那老朽就赌你大楚,动不了老朽的一根寒毛。” “来日方长,且走着瞧,三万年后,你必为我刀下灰。” 楚尊咬牙切齿,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 此时此刻,哪还有来时的仙风道骨,白衣飘飘。 一身被血染红的衣裳。 三千刻骨之伤。 太上长老不杀他是因为自有执法队来执行。 若是一旦犯下杀戮,那太上长老和整个星云宗,就会陷入被动的危险之中了。 “楚大公子,无能的话莫要说,逞强的事莫要做,老朽只知阁下今日乍然看去,好似一条狗。” 太上长老说得风轻云淡,却把楚尊气得险些怒发冲冠。 “楚凌,杀了她,否则你有何颜面见南音。” 楚尊说罢,套在脖颈上的锁链,被七十二队的队长拽着走了。 临走之前,楚尊深深地看了眼极尽张扬的少年。 “别以为来了海神界就敢叫板世上所有人,这仙武之路,神佛繁华道,有的是你想象不出的山高海阔。” “三万年后,我出狱之时,便是你的死期。” “今日是我轻敌,给了你苟延残喘的机会。” “但人呢,哪能次次都这般好运,叶公子,你说是吗?” 楚尊低低一笑,嘲讽地道。 楚月歪了歪头,咧着嘴笑。 “那便看看,是等你出狱践我一身武道骨,还是老子先登天梯屠你大楚全族。” “老子若不要你大楚血流成河,以报此身之仇,此生便誓不为人,也不配为人。” “楚大公子,这牢,你好好坐,三万年弹指一瞬间,不是吗?” 说到最后,少年的眼里迸发出了妖冶的光弧,眼梢蔓延开危险的绯色,让楚尊呼吸一窒。 此后三万年的牢狱里,他最常做的噩梦就是少年持刀怒杀大楚。 但在梦醒之后,他便会自嘲的笑。 小小少年,哪来的翻天本事。 只有被他大楚宰杀的份罢了。 楚尊被第七十二执法队带走了。 一同走的,还有太上长老柳三千。 柳三千心底深叹了一口气。 他的豪言壮志不过是说给星云宗的弟子听。 自知去了上界,被大楚追杀的话,他将一事无成,他将身葬武道。 而在出手相助叶楚月的那一刻,老人就心知肚明。 即便如此,还是义无反顾。 “人活着,总得有点信仰和坚持罢。” “星云宗的弟子们,青山绿水,天高路远,我们后会有期。” “老朽要去上界吃香喝辣享大福了。” 随着老人的笑声响起,七十二执法队,百来位通天境执法守卫,将他带去了武道文明更高更璀璨的地方。 “太上长老!” 女子的声音,忽而响在了太上长老的脑海里。 柳三千心底诧然无比。 神识传音,唯有境地实力更高者才能完成。 他虽知楚月能够给真元境的左天猛和楚凌对话,但他乃通天境啊…… “七杀天,夜尊,能护你周全。”楚月说道:“长老你并非一人孤军奋战,大楚要杀你,自然有人会护你。” 七杀天…… 那可是…… 遥不可及的存在! 柳三千倒吸了一口凉气,眸底翻涌起惊讶之色。 若是旁人,只怕会当叶楚月是疯了,说这些不着调的话儿。 她什么人。 七杀天什么地方? 旁人吃饱了撑的去七杀天,岂非要被扔出来。 但柳三千信了。 “谢了,郡主。” “皇甫陨那孩子,一并交给你了。” “……” 皇甫陨同是明夜大陆出身之人。 若说千里马遇伯乐的话。 皇甫陨的伯乐是刀宗长老。 可恨刀宗有这么个宗主…… 皇甫陨又非世故圆滑之人,只怕要吃大亏。 “长老放心。” 楚月认真地道。 柳三千笑了笑,执法队踏破云霄上九天。 楚月一甩长袍,发出破风爆响声。 “啪,哒。” 随即抱拳颔首,朗声道:“弟子叶楚月,携星云宗上下,祝贺太上长老破通天,去上界!恭送太上长老柳三千!” 左宗主、段清欢这些人,齐齐拱手,异口同声道: “吾等恭送太上长老柳三千!” “……” 太上长老是笑着离开海神界,前往洪荒上界的。 却说大楚—— 楚云城、楚老爷子二人等候已久,心思焦灼。 “就不该让凌儿下去。”楚老爷子眉头皱道。 “是他自己胡闹,非要去海神界。”楚云城恭声回:“父亲放心,已经查出明月的身份,尊儿也下去了,他比凌儿聪慧,又利落许多。” “苦了他了,为了用最快的速度永绝后患才让尊儿去的,可怜他要坐牢三万年。” 楚老爷子说:“只是没想到明月竟然没在下界下陆,而是在海神界,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她也算是坚韧有勇,用了九万年,便能到海神界。” 老爷子不曾想到,楚月来到海神界,并未用九万年。 从诸侯国到星云宗,她只用了短短的两年。 “她死了之后,给她偷偷准备下后事,烧个纸钱吧,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只是无福入我楚家的族谱罢了。” “是,儿子这就去准备。” 楚云城心里泛着酸,也有点子难过。 烧个纸钱也好。 去了地下。 享点福吧孩子。 楚云城深吸了一口气,就见侍卫步履匆忙而来,报道:“大,大公子被关在仙武大牢了,期限三万年。” 三万年牢,在楚家父子的意料之中。 楚老爷子不愿说话,转身朝内走,准备回房休息。 楚云城眼睛通红,泪水涌聚,显露出深沉的痛苦。 他背过身去,让眼泪滑过脸庞。 孩子,别怪当爹的。 当爹的也有苦衷。 “大公子欲杀星云宗少宗主叶楚月,却被星云宗太上长老反杀一臂,落下了三千伤。那太上长老压境到无上宗师境三千年,今突破通天境引来执法队,护叶楚月,痛斥大公子的罪行、。” “你说什么?!叶楚月还活着?” 父子俩人瞪大了眼睛。 脸上的悲伤表情,甚至还未全部褪去。 神色、氛围—— 既尴尬,又诡异。 第2329章 明夜大陆下武者,太上长老星云宗 “叶楚月未损分毫!”侍卫回道。 “怎么会这样?” 楚老爷子跌得瘫坐在太师椅上,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许多,眼睛里弥漫着不可置信。 楚云城眉头紧蹙,双目迸发出杀气,哪还有适才那万般无奈的慈父模样? “你是说,星云宗太上长老,突破通天境,来我上界了?” “正是。” “杀!”楚云城大怒,“倾我大楚之力,杀了他!将他一刀一刀斩断!再等到诸神之日,把他的残肢尸体作为礼物送给我最亲爱的明月!” “是!” 倏然间,大楚出动三千精锐,听楚云城召唤。 在他的带领之下,直奔上界灭凡海! 灭凡海,是每一个在海神界突破通天境修行者来上界的,第一个驻留之地。 楚尊犯下的错,也要在灭凡海再重新验证一遍,然后就会羁押去仙武大牢关着。 等到灭凡海确认楚尊的罪名后,已是一日之后,便由第七十二执法队将他带走。 楚尊身披囚衣,连鞋都没穿,披头散发的不见半点儿风光。 “柳三千!”楚尊狞笑,“你的死期将至。” 同步出来的柳三千,察觉到四方云动,眉头紧紧地皱起。 他纵然有心去七杀天,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到。 这个间隙,足以让大楚的人将他粉身碎骨了。 下一刻,便见楚云城、楚南音率领大楚精锐,将他们团团围住。 美名其曰,送一程楚尊。 实际上,是为柳三千而来。 楚南音看见狼狈不已的兄长,跌跌撞撞往前狂奔,丝毫不嫌弃囚服之脏,直接伸出双手抱住了楚尊,哽咽道:“大哥,事情我已听爹说了,你怎么能这么傻,怎能为了我去以身犯险,你若出了事,让南音怎么活?” 楚尊艰难地抬起了仅剩的沉重的手。 手之所以沉重,源自于铁链一圈一圈的束缚。 她揉了揉楚南音的发。 笑得异常温柔。 眉眼如秋水,丝毫没有凌厉和杀气。 “大哥,无悔,只恨没能将她杀之后快。” “别这么说。”楚南音红着眼摇头,心痛到无以复加。 她甘愿把一双眼睛还给楚明月,也不愿见大哥受此苦难。 “大哥……” 楚南音的声线都在颤抖。 最后,回过头来,怒视柳三千,“是你,区区凡人之身,敢伤我青莲女尊的大哥。” “青莲女尊不分好歹倒打一耙的本事,让老朽钦佩之。”柳三千嗓音平和地道。 老人他立在海风之中,挺直了脊背。 他是明夜大陆的下界武者。 他是星云宗的太上长老。 他该站着死。 生为豪杰,死为鬼雄。 他不负武道不负天。 只负当年一佳人。 “来吧,动手吧。” 柳三千大笑,周边落叶卷起了风暴。 “动我一人,用大楚怎么多的精锐,倒是看得起老朽了。” “你,该死!”楚南音大喝,“杀了他!” 数千精锐直冲向了柳三千。 卷起滚滚沙尘。 老人在战场的中心扬起白发,笑得很大声。 他再执凡人剑,两眼坚毅且无畏。 “老朽柳三千。” “下陆明夜大陆人。” “不怕死!” 他明知以卵击石,也要拼尽全力去试一次。 笑着踏入轮回路。 楚南音眸光阴狠地看着老人。 数千道兵器,共闪寒芒和精光,席卷而至,即将碾碎掉老人的那一刹,天地画面,宛若定格般。 时间,以百倍的速度放缓。 却见有声从天上来,“何人敢动本尊的客卿?” 谁? 是谁? 楚南音等人齐齐看去。 只见光和时间的尽头,九千人马降临,都穿着七杀天的服饰,挂着独有特制的腰配。 坐在轿辇上的男人,贵气逼人,一双眸子如寒色皎皎冷无边,旋即翻涌杀气万万道。 七杀天! 夜尊! …… “砰”的一声。 数千道兵器炸为雾色。 数千精锐身受重创,到地之时口鼻溢血。 当他们再抬起头看向优雅出手的清贵男子,当即面露恐惧之色,忐忑不安俱到了极致。 “客卿?七杀天夜尊的客卿?”楚云城愣住了,“他是海神界的人啊,还只是个通天境罢了。” 立在夜墨寒身边的重霄长老当即冷喝道:“昨夜七杀天的星相显示,夜尊的机缘与昨日突破通天境且从海神界来灭凡海的下陆凡体者息息相关,因而,星云宗太上长老柳三千,是七杀天夜尊殿下命定的客卿。楚云城,你大楚胆敢伤尊上客卿,坏我尊上的机缘,你大楚可担得起?” 楚云城面色大变,连忙给柳三千行了个道歉礼,然后对重霄长老说道: “长老莫怪,我们是来送犬子楚尊去仙武大牢的,只是与这位柳贤弟起了点冲突,都是误会,误会。”楚云城弯腰之时,连忙擦汗。 普通修行者,杀了也就杀了。 这位可是夜尊选中的机缘客卿。 “滚吧。”夜墨寒淡淡道。 “是,是。”楚云城就要带着人走。 “嘭”地一声。 楚尊剩下的一条臂膀,直接给炸成了血雾。 距离楚尊最近的楚南音,被血雾溅了一脸。 楚南音满脸鲜血,难以置信地望向了轿辇上的男人。 楚云城更是瞪大了一双眼。 男人则慢条斯理地道:“本尊是七杀天的大善人,向来做惩恶扬善之事,见不得作恶之人。楚尊三万年牢少了,至少也该五万年,他自幼在悟道律宫修习道家知识,算是知错犯错,罪加一等才对。而且还不能只是普通的关押,五万年里的每一日,都要承受火刑、雷刑,如此才对得起他私下海神界意图作恶之事。” 失去双臂、脖颈被套锁链的楚尊,钻心刺骨的痛苦之中,瞪大了双目,紧紧地盯着夜墨寒看。 男人漫不经心地一挥手。 凌空一掌,打在了楚尊的脸颊,打出了一个永生挂在面庞消除不掉的血色掌印。 男人低声问:“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直视本尊?” 楚云城攥紧了一双手,狠狠地瞪着眼睛。 但他只敢低头,一言不发。 他只恨! 恨月族的没落! 当年月族还在之时,护佑大楚,那是何等的风光啊。 不过,没关系,大楚卦象和天机星图都显示,月族会在不久的将来卷土重来。 到时,他大楚必然要成为这洪荒大域第一境! 第2330章 光耀璀璨人生路,黯淡无光阶下囚 这些年来,大楚日渐衰败、没落,在洪荒上界的地位直线下降。 为此,楚家父子愁容满面。 怎料是,内忧外患。 一来失去了雪挽歌以及岳丈家的助力。 二者担惊受怕楚明月的焚世天罡魔体,会给大楚带来灭族之灾。 三是自从楚南音被七杀天拒之门外后,往日友好的势力,这些天来翻脸不认人,把厚颜无耻演绎到了极点。 楚云城只盼望月族重振,让他的大楚也跟着水涨船高,鸡犬升天。 “夜尊殿下滥用职权,难道就是七杀天的作为?” 楚尊目光充血,发狠地问道。 他乃楚云城长子,本有无限的风光。 却在一夕之间沦为阶下囚不说,还失去了双臂。 他光明璀璨的人生,从此将会黯淡无光。 写尽寥寥悲惨。 “本尊说了……” 轿上的男子懒散而靠,哑声开口,语速说得缓慢,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窒息和压迫感。 他本光风霁月人,却有满身的杀气蓄势待发。 缓缓抬起了眼帘,露出了一双近乎嗜血的眸子。 “本尊是七杀天的大善人,你能得到本尊的教训,是你大楚的荣幸。” 说到最后,男子微微地抬着下颌,眉梢轻挑,似笑非笑间,让楚尊的心底里发毛。 楚尊在海神界违反了界面律法,自是理亏。 只得自认倒霉。 他充血的眼睛,强忍着滔天的怒意,心疼万分地望着满面血液的楚南音。 做大哥的人,想用手为妹妹拭去面上的血,却是再也做不到了。 “南音,日后大哥不在,要保护好自己。”楚尊低声道。 “大哥……” 楚南音浅金色的眸子,泛红的同时,蓄满了泪水。 她深吸了一口气,眉头深锁着,扭过头朝夜墨寒看去,问: “为什么?” “夜尊,大楚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做?” “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是我大楚,哪里得罪你了吗?” “……” 若非眼前的男人,此时的她,已然在七杀天如鱼得水了。 大楚也不会陷入如今被动的局面。 她蓄满眼泪的眸子,视野模糊的犹如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迷雾。 迷雾之中。 依稀能看到男子的身影轮廓。 她听见不远处的夜尊殿下如是说:“因为你楚南音,恶心到了本尊。” “我做了什么?”女子的泪珠滚滚落下。 “你不需要做什么,你的存在,就引人不适,懂吗?” “日后见到本尊的人,最好绕着走。” “楚南音,你惺惺作态的模样,当真是丑陋,也当真是恶心,除了大楚几个眼瞎的狗,真当世上之人都奉你为珍宝,倒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你想来七杀天?” “本尊告诉你——” “只要本尊还活在这世上一日,你大楚的修行者,都进不了七杀天。” “大楚,将因你招惹祸患,且是积德行善攒余生吧。” 男子的声音,比凛冬的大雪还要冰冷。 他居高临下,戏谑又嘲讽地睥睨着脸部神情寸寸死灰的楚南音。 楚尊见自己宠爱了九万年的妹妹,被贬低得一文不值。 痛感蔓延而出,顿时是生不如死。 楚南音自打出生,就是众星拱月的存在,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从未! 从未被人这般当众羞辱过,偏生浑身发抖血液冰冷的她,竟反驳不出一个字。 “说的对——” 七杀天的重霄长老当即道:“夜尊殿下有一双慧星瞳,他如此恶心你楚南音,恶心你们大楚,便说明你大楚之地,定是在背地里做了不少恶。” 楚云城咬着牙,有怒不敢言。 “楚家主。”男子忽而出声。 楚云城蓦地看向了男子。 “啪——” 凌空一掌,打在了楚云城的面颊。 又是一个永生难消的血色掌印。 火辣辣的疼痛从面颊传来,楚云城疼得呲牙咧嘴。 “你纵为夜尊,也不可这般对家父吧?”楚南音咬牙道。 男子慢条斯理地揉了揉出手的腕部,斜睨了眼楚南音,便说:“子不教,父之过,他楚尊之罪,是他楚云城之过。他——该打。” 楚南音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南音,回来。”楚云城闭着眼睛,神识传音道:“尊儿下海神中界杀人,是大楚理亏。” “夜尊殿下教训的是,从今往后,楚某必然吸取前车之鉴,步步小心,好好的用心教育大楚的孩子。” “那楚家主定要小心,莫要稍不留神,教育得断子绝孙了,那可真就是大楚的不幸。” 楚云城额头青筋暴起,怒火团聚在胸腔,只得生生地憋下去。 “楚某,敬遵夜尊殿下的教诲。” “嗯,可以滚了。” 男人似是乏了,冷白如玉的长指轻托着太阳穴,鸦羽般的睫翼半垂着,遮去了一双眼眸的浓墨重彩。 “是!” 楚云城看了眼楚尊,而后挥手令下,带着楚南音和大楚的精锐,狼狈地离开了此地。 七十二执法队的队长,看完了一出好戏,心底感叹了一番精彩,方才朝夜墨寒抱抱拳,便将楚尊带去了仙武大牢。 夜墨寒懒声问—— “仙武大牢,有我们的人吗?” “仙武大牢,由仙武天掌管,与七杀天互不相干,人手很难插进去。” 重霄长老说道:“因此,暂时没有。” “以后就有了。” 听得此话。 老人诧然地抬头。 奈何轿辇之上空荡荡的,已无男子风华绝代的身影。 他下意识地侧目看去。 只见男子走向了星云宗的太上长老:柳三千。 柳三千满脑海都是明月郡主叶楚月说的话,虽然有些相信,却不想到七杀天的夜尊与之似若心有灵犀般,竟是这般的雷厉风行。 “在下柳三千,见过……” 柳三千是个懂礼数的人。 他拱起双手,弯下了腰。 就在这时,男子的手掌,轻托住了老人的手。 柳三千灰浊的眸闪过了一丝诧然之色。 只见立在对面的男子,不似适才的邪佞桀骜,神色凝重如斯,面朝老人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家妻危时,柳前辈舍命相助,此份恩情,夜某无以为报,定当竭尽全力,护前辈的修炼之道。” 那一刻,柳三千惊了。 不是惊于男人和郡主的身份。 而是惊于他低下来的态度。 第2331章 洪荒上界灭凡海,柳老夜尊两传说 柳三千扯着唇,苦涩一笑,不由忆起当年。 彼时的他闯荡武道心高气傲,桀骜的不可一世,见谁都不肯低下头,哪怕是自己喜爱的女子…… 世上男人,多数如此。 而正因如此,他才在此刻望着谦卑有礼与适才判若两人的夜墨寒惊得道不出话来。 能做到这地步,谓之情深似海撼山川也不为过。 “夜尊殿下客气,老朽既为星云宗的太上长老,又是明夜大陆人,若在明夜郡主危难之时静候旁观,那便不配为人了。”柳三千酝酿了下措辞说道:“殿下乃是七杀天夜尊大人,此等礼数,怕是折煞老朽了,老朽不敢当。” “柳前辈,您当得起。”夜墨寒郑重地道。 他郑重又谦卑的敬每一个护他妻儿之人。 柳三千愣了会儿,便是微微一笑,颇为欣赏地观望着眼前的男人。 最后,不客气地回:“能担夜尊殿下此等大礼,老朽也不枉来这洪荒上界一趟了。” 重霄长老在旁捋着胡须,笑眯眯地望着其乐融融的一老一少。 忽的,感到了一股危机感,眯着眼睛打量着柳三千,寻思着‘一天难容二老’。 这般想着,重霄长老的手一个用力过猛,险些把自己的胡须给揪断了,疼得猛抽寒气。 不一会儿后,九千人兵马便折身回七杀天。 灭凡海边,留下了两个传说。 一是七杀天夜尊嫉恶如仇,实乃洪荒上界名副其实的大善人。 二是从海神界而来的通天境高手柳三千,竟然一来海神界,就成了七杀天夜尊殿下的机缘客卿。 此等事情,纵观这些年来,是屈指可数! 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各方势力。 各地的修行者。 都在瞪大了眼睛去观察这个叫柳三千的人。 他们倒是要看看,此人是着怎样惊世骇俗的天赋。 然而,观察多时的结果,都是一无所获,便都认为柳三千是在韬光养晦,又或者是七杀天刻意隐藏了柳三千的真实天赋。 一时之间,柳三千名声大噪,身价高的炙手可热。 却说大楚—— “啪!” 楚老爷子一巴掌打在了楚云城的脸上。 “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大楚要你何用?” “是儿子无能。” 楚云城低下了头。 楚老爷子满面阴沉道:“诸神之日将至,那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是,这一次,儿子定不让父亲失望。” “宰杀明月固然重要,也别忘了大楚的发展。既然七杀天出了个与我们势不两立的夜尊,我们就要另谋生路了。否则长此以往下去,且不说明月还没给大楚带来灾难,大楚就先落魄了,平白叫那丫头耻笑。” “父亲说的是,新的出路,儿子已经想好了,他日找夜尊报今日被辱之仇。” “嗯。” 楚老爷子吸了口烟,然后拿着烟壶往外走。 推开门,映入风。 长廊之上,倩影一道。 楚老爷子望着亭亭玉立颇有仙神之气的孙女,点了点头,问:“决定了?” “决定了。”楚南音笃定地回道:“这金瞳内的仙神之气,是我楚南音的,谁也夺不去,她本魔体,沾我仙气,才有机会获得两瞳,岂敢毁我今日之成就?” “不错,这才是大楚女儿该有的气魄。” “南音啊,诸神之日将至,在那之前,活出个神样来。” “是!” …… …… 却说第七十二执法队带走了太上长老柳三千和楚尊之后,被风暴摧残多时的忘忧城陷入了很长的死寂。 不久后,响起了满地的哗然之声,唏嘘十宗弟子此次忘忧城狩猎任务的离奇和艰辛。 “英雄出少年,天猛兄,你宗有了个不错的弟子。” 九幽宗主微笑道:“叶楚月是吧,当真长江后浪推前浪。” “弟子还有个名字。”楚月谦声回道。 “哦?说来听听。” “莫漂泊。” “不同姓也不同名,倒是有趣。” 九幽宗主说话之时,内心深深地感叹。 莫漂泊三个字,足以见得少年旧时的漂泊之苦了。 左天猛拽着楚月藏到了身后,狐疑地盯着九幽宗主看,“看什么看,再看也不是你的。” 九幽宗主微怔,随即哑然失笑,无奈地望着跟防贼似得左天猛。 只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左天猛这位老兄,还是幼稚得很。 华清女宗主陈清音嗤笑了一声,两手环胸靠在一边,鄙夷地道:“也就漂泊小月她年纪轻,给你给骗了,否则的话,怎么甘愿成为你的少宗主?” “你就是嫉妒。”左天猛哼道。 “嫉妒你年纪大?” 左天猛:“…………”他这辈子,算是彻彻底底栽在这娘们手里了。 也罢。 他活该被欺负的命。 战后。 众人的伤还未愈合,就在秋冬相聚,日月同在的忘忧城内打打闹闹,谈笑风生。 这一刻的美妙与幸福,皆是来之不易。 宗主之女左婕妤,原是在注视着那红衣少年。 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目光便落在了左天猛和陈清音的身上,旋即默然了半晌。 至于先前出手合力围剿星云宗的六大宗门,此时的心情有些骑虎难下,分外复杂。 虽说方才也帮了一把叶楚月吧,但他们还是心里痒痒,想抢叶楚月的千头神兽。 于是乎。 众人在权衡利弊,也在互相试探。 至于宗门协会而来的无药护法,依旧红着双眼去盯楚月身上的千层兽光。 就在剩下的宗门想出手时,却见少年掠于半空,朝四方作揖,高声道: “今日,海神界菩提地,十大宗门团结一致,堪称振奋人心。” “诸位宗门师长,你们当真是英明神武,心怀仁义,是有功德在身的福厚之人。” “晚辈叶某,对诸位的犹如,犹如流光海水,滔滔不绝。” “晚辈没想到,诸位对晚辈如此器重关怀。” “楚月在此,谢过诸位了。” “好人一生平安。” “诸位大福。” “……” 左婕妤仰头看去,眼睛不由地眨了两下。 她的这位未婚夫,好似,回回都是不一样的面。 永远都猜不透,真正的她,到底是哪一面。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各宗之主和长老,哪里还想着出手抢神兽,都沉醉于自己的大功德之中。 还算清醒的无药长老回头看去,眼睛陡然瞪大。 这群蠢货! 是在笑吗? “噗嗤——”忘川宫主斜靠轿辇,不由自主地轻笑了一声,饶有兴味地盯着那洒脱自如,游刃有余的少年看。 第2332章 好的,宫主大人 “忘川宫主。” 协会的无药护法,阴翳地望了眼在风光中心的少年。 而后,面朝忘川大宫之主,谦逊地道:“实属抱歉,是菩提之地,星云宗的弟子不懂事,竟伤了你忘忧城主并取而代之。” 忘川宫主收起了脸上的笑,淡淡然的望着颇为歉意的无药护法,轻挑起了一侧的眉梢。 楚月双手环胸,懒懒散散地倚靠着大雪,兴味盎然的看向了那道貌岸然之人。 无药护法继而说:“此事,宗门协会必会给忘川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忘川宫主把玩着涂着鲜艳蔻丹的手,戏谑地反问。 “定会给予相应的惩罚。” “噗嗤——” 忘川宫主先是轻笑,旋即笑得花枝乱颤,叫无药护法摸不着头脑。 “护法,忘忧城的前任城主,失之民心,又连低星武神都打不过,是她技不如人,德不匹位,怪她自己。无药护法这话,本宫倒是听不懂了,原以为菩提万宗乃是上下一心,如今所见,不过如是。” “利益熏心时,人人都一样。” 忘川宫主困乏地打了个哈欠,轻摆了摆软若柔荑的手,“小生生,走了。” “好的,宫主大人。” 屠生大师低头垂眉的应道。 眸色却是顺着风雪,看向了楚月,眼底翻涌起了无限的柔和,却多了一丝悠远。 与其说他是在观望少年,倒不如说他是在通过眼前的少年,看向了遥远彼岸的故人。 眼里渐渐多了些许的湿意,却与忘川宫主离开了忘忧城,徒留下了浑身不自在颇为窘迫的无药护法。 “护法大人,我们也走吧。”少年朝他咧着嘴一笑。 “走去哪?”无药护法眉头狠皱。 “去受罚啊。” 少年眸光清亮如宝石,若非宗门弟子们见过她顺斩千人的狠戾,只怕会把她此刻的童叟无欺给当了真。 无药护法脑袋充血,似是心梗,这年头还有蠢货上赶着受罚? “本护法大人大量,放你一马。”无药护法道。 “那不行。”少年摇头,态度坚定,“护法你作为协会的高层,岂能视规矩为无物?该受罚来,还是得受罚。” 无药护法暗暗咬牙,只得说:“你并未犯错,何来受罚,忘川宫主已经说得清楚明白了。” 楚月眨巴了两下眼睛,“弟子心思一向脆弱,又是流光海域人,未曾见过什么大场面,像大人这般秉公执法,弟子甚是钦佩。” 无药护法刚要张口,就被少年打断。 “无药护法要赔偿弟子被诬陷的精神脆弱费?” “叶楚月!……” “弟子代菩提万宗,感谢护法大人的仁心,此心可动天地。” “?” 下方,屡见多次的屠薇薇和萧离二人,垂首时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了笑。 楚凌深红的眸,复杂地望着“百变”的叶楚月。 冷血杀伐是她。 吊儿郎当是她。 厚颜无耻也是她。 …… “大长老,宗主,你们也不管管?”石观海低声道:“她这可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奈何左天猛也好,大长老也罢,都笑眯眯地瞅着少年看,脸上的骄傲得意之情丝毫不掩饰。 石观海只觉得这两人疯了,遇到叶楚月后,就变得不正常。 那少年,是个毒瘤。 无药护法则在与楚月对视良久后,败下阵来,“你……” “三修宝塔,太过于珍贵,弟子受之有愧。” “?” 三修宝塔,那可是三修之人所需的好物。 她当真是不害臊的。 “既是受之有愧,那便……”愧着吧。 “晚辈叶楚月谢过无药护法大人,愿护法大人万古长青,永远武道,菩提万宗和宗门协会有护法如此,是天大之荣幸!” “…………” 执事长老瞅着一向小气吝啬的无药护法吃瘪,憋笑憋的浑身发抖,老脸通红。 ——— 昨天搬一个很重的桌子扯痛了胸椎,今天还是疼的,就写了一丢丢,请个假(不补嘛)。 明天尽量早点写好更新。(*▽*) 第2333章 菩提万宗海神界,洪荒大域九重天 无药护法目光阴冷地瞪了眼执事长老,随即看向天真无害的少年郎,唇边扯开了一抹嘲讽的笑。 他偌大的袖袍一挥,长风狂涌,光芒细丝汇聚成了掌心的一方宝塔。 “此乃三修宝塔,能快速凝聚天地间的三种气力,让三修之人一并修炼。” “叶弟子,你可要好生修炼。” 无药护法压低了声音。 “世上从不缺英年早逝的天才,但愿叶弟子洪福齐天,寿元万古。” “什么?弟子耳朵不好使,护法大人还要送弟子玄石,那可使不得。” “?” 玄石乃是整座海神界的通用货币,而玄石又根据密度、纯度的不同,分为了多个档次。 最常见的便是天、地、玄、黄四个档。 而一百枚黄玄石,能兑换一枚双玄石。 一百枚的双玄石,又能兑换一枚地玄石。 界面各地的交易市场里,俱是以此类推的算法。 无药护法近乎咬牙切齿地望着满眼兴许的楚月。 真元境高手的他,在协会这么多年,哪个弟子见到他不是得恭恭敬敬的,纵是宗主、长老,都要礼敬三分,还是头一回给个宗门弟子给当众耍弄不说,还是个低星武神境。 “护法大人深知弟子是海域而来的人,身上并无二两钱财,平生未曾饱腹过几次,当真是好人呐。” 楚月一边说,脑子里一边飞速的旋转,并以神识传音,与神兽们对话: “诸位前辈,三修宝塔放入彼岸花,当真能屏蔽神兽气息,纵是通天境强者也不得而知?” “确实如此。” 而这,才是楚月非要三修宝塔的根本原因之一。 对于此时的她与星云宗来说,拥有千头神兽并非好事。 海神界之大,并不局限于菩提万宗,忘川大宫,流光海域。 万万里蔓延的疆土,有着层出不穷的势力,和野心勃勃的修炼者们。 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 阴影下的土壤,游走着猎杀光的修行者们。 他们强大,阴狠。 因而,楚月不能把这千头神兽光明正大的带去星云宗。 无药护法丢了个空间袋给她,“这里面,有三万的黄玄石,你且多吃点吧。” “弟子多谢长老。”少年握着空间袋拱手道:“为表感谢,弟子愿将此次所得的千头神兽,全部赠给护法大人,还请护法大人笑纳。” 此话一出,整座城池仿佛都静谧死寂了下来,就连风雪漂动都变得缓慢,所有人各色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一双双瞳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了震惊之色,眸底俱都倒映出那玩味不羁的少年。 这事若发生在旁人的身上,可谓是丧心病狂,可若是出自于叶楚月,又好似无比的“顺其自然”了。 毕竟,这可是个刚入宗就能以德报怨做到为对方扛下淬魂鞭的人儿。 无药护法忽的愣住,许是怀疑自己听错了,还用真元之力洗了下自己的耳膜才反应过来。 少年打了个响指,天穹四方登时浮现了密密麻麻的神兽光影。 千头神兽,吞天沃日。 怒吼之声,传遍千里。 “还请护法大人笑纳。”楚月眯起眼睛笑。 无药护法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 惊喜来得太快。 他呆滞原地梗着脖子往上看,像是没见过世面般。 “笑纳笑纳。”无药护法大笑出声。 “好小子。”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无药护法欣喜若狂,高兴到说不出几个词汇,但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全然没注意到少年浅金色的眸底,骤闪过一丝不含温情的冷光。 “在此之前,弟子还有个请求。” “说。” “九幽、华清二宗,各赠两百神兽。” 无药护法拧了拧眉,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分掉四百神兽,他还有六百之多。 且是天降之喜,白捡的便宜。 却说华清宗主陈清音愣了下,随后哑然失笑,“左老贼,你这少宗主,倒是个不错的小子。” “那可不。”左天猛洋洋得意。 九幽宗主笑而不语,身边的长老一惊过后,却是暗暗作揖,叹道:“宗主英明。” “这孩子,不枉我九幽拼一把。”九幽宗主眯起了眼眸,“她是个聪明人,得到千头神兽并未沾沾自喜,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倒不如把神兽赠之与患难与共的右宗,又担心宗门协会的脸上挂不住,其中最大头的给了宗门协会。” “这般来讲,剩下六宗,岂非要因嫉生怒?” “凡人立世,修行悟道,哪能方方面面都照顾好,太过于八面玲珑世故圆滑,反而失了棱角,有棱有角的世故,才是恰到好处的聪慧做法,毕竟能把一方面做到极致,得到一部分的人心,就已是来之不易的大成功了。小子她连上界大楚都敢骂,又何必管那六宗?” “这般说来……”长老犹豫了,“我们九幽宗若是接受了神兽之礼,岂非要跟着得罪大楚?等到诸神之日,我们可该如何是好?那大楚的青莲女尊,据说是大楚九万年来第一人。” 九幽宗主负手而立,沉默了良久。 就当长老以为九幽宗主也要担惊受怕的时候,宗主却道: “那便再赌一回,赌他大楚做不到手眼通天,赌这星云少年扶摇可照月!” 长老深深地震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侧—— 屠薇薇、萧离、龙非烟以及段清欢这些人,都围在了少年的身边。 乍然看去,有几分妻妾成群,欢笑一堂的错觉。 左婕妤抿着唇板着脸沉默半晌,只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并且有挤进去的打算。 左天猛不知不觉走到了陈清音的身边,双手拢袖,望着少年笑呵呵地道:“不错吧,左某的眼光还像当年一样好。” “似你这般风流成性当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浪子,那可真是你星云宗的悲哀。”陈清音冷笑了一声。 少年哪哪都好,偏生身旁美人如云实在是多。 风流二字与左天猛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突地—— 陈清音缓缓地垂下了眼帘,多了一分难言的惆怅。 纵是不该讲,但还是想,若这般出色的人儿,是个女子该多好。 男儿有体质的先天优势,从不缺天才,女子修炼起来,相对困难许多,却鲜少有这般让人眼前一亮的。 陈清音心内长叹了一口气。 她总在等。 等一个女子,炸翻菩提万宗海神界,洪荒大域九重天! 忘忧城,其乐融融风雪中。 温馨自苦寒来。 第2334章 既不是医师,也不是屠夫 “小月……” 一道声音,打破了少年这边的欢愉。 楚月侧眸看去,目光平静地望向了楚凌。 楚凌的脸上,胸膛,还有血淋漓到触目惊心的伤口。 明明忘忧城内才过去了一日的时间,却好似有千万年般的长。 身着青衫的青年步伐发颤又沉重的走到了少年的面前,停在距离少年五步开外的地方。 一双眼眸泛红,寸寸湿润。 他张了张嘴,扯着唇欲要哽咽出声,偏生只发出了沙哑的音。 最后。 青年作了作揖,把头压得很低,艰难地道: “抱歉,我非你,不知你之砒霜,先前我不该提出自私的请求。” “你是对的。” “小月。” “人生路还很长,你的武道之路,总是这样繁花似锦。” “你的身边有很多人,忘忧城内目之所及的这些,都是你的朋友。” “恕我不能陪着你。” “恕我做不出任何的选择。” “恕我软弱无能。” “就当我未曾出现过。” “好吗?” 楚凌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声音都在极致地颤抖,压抑着无尽的沉痛。 人生的两条岔路,他都不愿去选。 手心手背都是肉,割舍任何一边,他都做不到。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掌两面的肉,一点点的坏掉,腐烂,只因他不是医师,也不是屠夫,既治不好,也割不掉。 “好啊。”少年张扬洒脱地道。 楚凌蓦地抬起了头。 只见少年笑得恣意洒脱,轻挑着眉梢,颇有几分玩世不恭和随性惬意,好似天塌地陷都惊扰不了她。 “楚凌公子,人各有志,大道万千路万千,我行我的道,你走你的路,亦可老死不相往来。” “但若谁若阻我的道,挡我的路,纵是烈火烹油,万死不赦,老子也会把他抽筋扒骨,以血酿酒。” 楚凌听着她说的话,心里的疼痛如蛛网般疯狂地弥漫开来。 她终是不愿喊一声兄长。 她的兄长,只有那个叫叶无邪的男子。 不知为何,他的心口很痛。 痛得快要窒息。 脑子里历历在目的,是她一次又一次的破碎。 她总是在地狱里。 她也总是普照光芒。 “小月——” 楚凌的声音,响在了少年的颅腔脑海。 “娘亲……” 不等他说完,少年转身便走,随意地摆了摆手,神识之音回道:“你大楚人的事,老子不想听。” 都已经走在了既定的道路上,又何苦去多做选择折磨自己。 雪挽歌这个母亲是无辜的,只要这些所谓的兄长,不像楚尊一样暗下杀手,不和楚凌之前那样高高在上的控制着她的思想,她亦不愿迁怒过多。 但楚尊所为,让她看透了这群人。 至于雪挽歌…… 楚月低低地笑了笑。 那一大家子的人,重量总是抵得过一个素未相识的孩子。 更别谈这个孩子,破碎重组好多次,身体发肤早已不是从她腹部出来的本来模样了。 与其因为一个九万年后突然出现的叶楚月而良心不安,因为难以做的出选择而痛不欲生,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更狠一些,也更简单一些。 楚凌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的背影,宛若缥缈烟,掌中沙,终究失去,便是再也留不住了。 “娘亲她与爹和离了,因为她说的话从来没人在乎,她口中的你也从来都没人在乎。” “她痛苦了九万年,纠结了九万年,最后在那个雷电交加天降异象的晚上,念叨着她的明月来了。” “她把我们都抛弃了,她只身走进雷雨里去寻你了。” “小月,我承认,我也好,大哥也罢,爹和爷爷他们也罢,都没资格在你面前多说什么。” “但娘亲她对你的感情,不含杂质,我做不出选择,但她能够做到断舍离。” “在她心中,一个楚明月,大过我们所有人。” 楚凌的声音几乎是歇斯底里的。 他的神识也在少年的脑海里张牙舞爪。 那充满力量的每一个字,像是一把把钢刀,深深地扎进在了楚月的颅腔。 随性前行的少年停下了脚步,心脏猛然地震颤着。 短短的一刹那,这么多年的风雨漂泊都充入了脑海内。 最后定格在人生之初。 那一张满是鲜血的床榻之上,面色惨白的女人浑身冒汗,就连头发都是湿漉漉的。 她昏死在临盆的这天。 她由衷地挚爱着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 只有母亲才能体会到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之苦。 雪挽歌总能感受到胎动,像是有两个小孩在打架般。 后来的直觉告诉她,挨打的是楚南音。 她想找到那个在娘胎里就很威猛的孩子。 她也活在丈夫编织的美梦里九万年之久。 一次苍穹异变。 一场大雷雨。 使她不顾一切离家而去。 这世上,有一种比宝石还要纯粹的羁绊和感情,那便是脐带相连的母爱。 楚凌通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看。 沉默半会的少年,忽而回头朝他看来,通红的眼睛里蓄满了泪。 再是一身顽强固执的骨气,也阻挡不了往下掉落的泪珠。 “她去哪了?”楚月问。 “不知道,再也找不到她了。” “你们大楚,连一个人都留不住,守不住,废物,都是废物。” “是我们不好。”楚凌虚弱道:“小月,往后的日子,照顾好自己。” “我不想伤害你,却也不能保护你。” “是做哥哥的不好,有愧于你,也有愧于南音。” 闻言,少年眉色一横,凶狠地道:“滚回你的大楚去,没人需要你的好。楚南音或许需要,我不需要。” 话落之际,楚月将一枚神农丹丢在了楚凌的怀里,而后转身就走。 走得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拿到丹药的那一刻,楚凌终于无力坚挺,屈膝跪在雪地,仰头哀声痛哭。 泪眼婆娑中,少年渐行渐远。 风雪越来越厚。 泪水使视线愈发模糊。 直到他再也看不见少年了。 他站起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行去。 他拖着三把剑,踏进了菩提寺,跪在佛祖的金像前,削去了一缕缕的头发。 第2335章 只身入佛门,了却方内凡间事 一绺绺染着血的墨色发丝,随着从寺外吹来的飘雪寒风堆积在了地上。 转眼间,三千青丝已不在,面颊的刻骨之伤愈发明显,血的痕迹在佛光金像的照耀之下,是那么的明显。 楚凌跪在地上,面朝偌大且又神圣的佛像,狭长泛红的眼眸,随着睫翼轻阖,水雾凝聚成泪珠往下坠落。 他低声道: “在下楚凌,上界大楚人。” “并非良善之辈,也曾见死不救过,亦做过违心之事。” “吾原以为大楚是整个上界最美好的地方,我的父亲,爷爷,他们为了大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大楚最伟岸的人。” “时至今日,方才看清了那罪孽深重。” “无能之人,做无能之事。” “曾年幼时,见一女子风华正茂,却只身入佛门,断尘缘,了却方内凡间事。” “幼年不懂,问她何故。” “她只高深莫测,笑有苍凉,说若人生找不到答案的时候,佛祖会告诉吾辈答案。” “佛祖,吾来找答案了。” 他是在找答案,也是在逃避,他深刻的明白自己是个懦夫,却又无能为力,因此而痛苦万分。 父亲对小月做再多狠心的事也好,对他却是悉心教导。 七岁那年,和父亲离开大楚去了外地。 恰逢贼寇成群,伤了父亲,夺走天材地宝还伤了筋骨。 也是一年十二月,如现在这般的凛冬。 那晚。 他高烧不止,父亲满身伤痕的背着他徒步走了五十里路,在深夜一家一家的去敲门。 后来。 他丹田无端破裂,是爷爷跟人下跪三日之久求来的。 九万年来,让他记忆犹新的,又何止是这桩桩件件的事? “施主虽已断发,却断不了尘缘。” 身后,响起慈祥和蔼又带着缥缈的声音。 他睁开了眼眸,回头看去,是一个身穿海青服的老方丈,脖颈缠着数圈佛珠。 老方丈便这般,独立于风雪中,有种超凡脱俗的圣洁,仿若萦绕着金色的圣光。 楚凌想起来,在宗门协会居住的时候,听到旁人说起了菩提寺,有一位神秘的老方丈,法号空归,唯有缘人才能得以相见。 “我想剃发出家,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凡世牵挂太多,是入不了佛门的。” “晚辈可舍弃这一生牵挂,恳请法师成全。” 蒲团之上的楚凌转过身来面朝空归法师,直接虔诚真挚地匍匐了下去。 空归法师沉默了良久,太息一声,便道:“老衲那里有一件百家衣,你若穿上此衣,苦行菩提之地,吃了百家饭,放弃武道力量,徒步行千里之路……” “晚辈愿意!” 楚凌打断了空归法师的话,仰头朗声道。 空归法师又说:“既是如此,老衲便收掉你一身武道之力,你,当真愿意吗?” “愿意!吾入佛门之心已决,不为凡事凡尘凡间人所动摇。” “好。” 那一日,剃度的青年身穿百家衣,手里拿着一串佛珠,背着不怎么厚重的包袱走出了菩提寺。 寺外风雪依旧,而失去了武道之力庇护的他,寒风瑟瑟彻骨,他走的路格外艰难险阻。 此后,受尽冷眼,四地化缘,走破了鞋,把脚走得血肉模糊也不曾停下。 而菩提之地的人们都不会想到,那个苦行千里的小僧人,会是来自于上界大楚的公子。 而作为大楚长子的楚尊,已经锒铛入狱,与诡异的囚犯关押在了一起。 那囚犯是个独眼的,残缺的眼睛罩着陈旧的布。 失去双臂的楚尊坐在角落里,冷峻的面色仿若氤氲着寒霜。 半日后,囚犯忽而出声道:“大楚之主,楚云城的长子,是吗?” 楚尊这才注意到他,眉头狠狠地皱紧。 疲惫的他只想着好好休息。 休息之时,又满脑子都是楚南音。 只恨自己没有为楚南音荡平来日的路。 楚尊懒懒地垂下了眸子,连眼神都吝啬于给那囚犯。 他只恨叶楚月,会给大楚带来灭顶之灾。 “鄙人颇为算命看相,相逢即是有缘,让鄙人来算一算你。” 楚凌并未把独眼囚犯的话放在眼里,只在闭目养神,想着做完牢后,杀去海神界。 叶楚月用了九万年才从下陆到海神界,若要从海神中界去往上界的话,至少还需要十万年。 故而,他不急,与其自乱阵脚,倒不如在数万年的牢狱困境里,好好地谋划一番。 “楚云城膝下,有两个女儿。” 独眼囚犯的话,瞬间吸引了楚凌的注意力。 他蓦地睁开了锋芒闪烁的眼睛,冷冷地望着独眼囚犯,眸子里充满了警惕和试探。 “楚大公子,想听一个故事吗?” “什么故事?” “上古时期的故事。” “?”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上古。” “能别跟坊间写书的人一样废话这么多吗?” 独眼囚犯一怔,旋即哑然失笑,“上古时期,路卡兰帝国的王后,怀了双生子。” “彼时,天降异象,彩虹漫天三日之久,海市蜃楼带来神秘的蓬莱岛屿。” “有道是,大吉之相,福泽天下。” “于是,路卡兰帝国的平民和修行者,都在期待双生龙子的到来。” “王后临盆的那日,各国来喜,千族祝贺。” “然而,王后诞下了一位焚世天罡魔体,一位神体。” 楚尊听到这里,愈发觉得与明月、南音两姐妹的故事极其相像。 便问:“后来呢?” “后来啊,国王和王后不得已下大义灭亲,将魔体之子,放去热锅,任由宾客们摆布,还主动去请示上古执法队,生怕遭殃。” “奈何让人心生恐怖的是,那刚出生的孩子,似有金刚不坏之体,非但没死,还在热锅中对着国王和王后笑。” “王后险些吓得精神失常,国王只当此子妖孽。楚大公子,你如何看?” 闻言,楚尊眉头一皱,冷嗤:“既是妖孽魔体,那般罪该万死,热锅之刑,算是便宜他了。” 独眼囚犯笑了笑,换了个姿势才继续道: “那时,皇室在场的宾客,包括国王,都想要杀了他。” “但他没死!他走出油锅,把所有的宾客都杀了。” “那孩子刚出生,就长得有五六岁孩童那般大。” “他踩着满地的尸体,走向了一个人,那就是与他脐带相连的母后。” 第2336章 大兄弟,来喝一杯吗? 小男孩满身都是鲜血,停在了母亲的身边,笑得天真无害。 他张开了手,梗着脖子,奶声奶气地说:“娘亲,抱抱。” 道至此处,独眼囚犯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是他来人间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的母亲怎么做?”楚尊急问,迫切地想要知道故事的后续。 “他的母亲拥抱了他。” “妇人之仁。” “然后,将匕首穿过了他的天灵盖。” “……” 楚尊眉头紧蹙,久久不说话。 虽只是偶然听到的一个故事,却能震撼到他的心肺。 他抿着唇看向深沉神秘的独眼囚犯。 总觉得,此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半晌,收拾好了心情,才再次问道:“再后来呢?” “再后来啊,他拔出了脑袋上的匕首,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伤害王后的时候,他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身体。” “他不止插了一次,就像是个疯子般,插的满身都是血色窟窿。” “然后丢掉匕首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杀了很多人,唯独没杀路卡兰帝国的子民,纵然那些子民咒骂他。” 楚尊打断了独眼囚犯的话,冷哼一声,唇角扯开了冰冷的弧度,“那是他该骂。” “公子莫急,且听在下道来。” “说吧。” “听闻,焚世天罡魔体的心脏,能够提炼成焚罡丹,服此丹药之人,能瞬间提升十个大境地,还能拥有极致的三修天道,以及无穷的武法奥义。” 独眼囚犯喝了口藏在咯吱窝的浊酒,便接着说: “那一天,十万强者围攻他,生剖了他的焚罡丹,焚罡丹亦是三生灵石般,记载着他的一生。” “原来,尚在母亲腹部的时候,就拥有了神体。” “但是,路卡兰帝国的大地之下,将有吞天超魔兽觉醒。” “觉醒前,他的魔气蔓延到了路卡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此魔兽一旦觉醒,一瞬之间,就能把路卡兰夷为平地,使生活在这土地之上的人,全都死亡!” “他便吞噬掉了所有的魔气,使吞天超魔兽尚未萌芽,就被扼杀。正因如此,与他双生的兄长,便夺掉了他的神体。” “……” “不可能!” 这句话,是楚凌说的。 他万分激动地站起来,却因身受重创,且因失去双臂,便狼狈落魄地跌倒在了地上。 “妖孽就是妖孽,是天生的妖孽,就该下油锅下地狱,就该去死!”楚凌瞪目,“那位双生兄长的神体是与生俱来的,怎么可能是夺来的神体?不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呢。” 独眼囚犯低低地笑,几分疯癫,几分神秘莫测,像是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道士,又好似不拘于小节的江湖侠客。 “上古时期,它叫做吞天超魔兽。” “而在后来的时代里,它被称之为:魔劫。” 那一刻,楚尊浑身僵住,脊椎骨内衍生出的寒气,弥漫到了四肢百骸,以及流动的鲜血里。 母亲雪挽歌怀有两个孩子的时候,神算师路过大楚,叹有魔劫之兆,大楚必亡。 那段时间,是大楚最灰暗的时日,魔气流动,人心惶惶。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地底深处会传来魔的哀嚎。 但在楚南音出世之后,这一切,都消失了。 因而,大楚把刚出生的楚南音奉为神明般的存在。 她是大楚的光。 楚尊不愿相信,楚南音的仙体,是从楚明月身上夺过来的。 更不愿相信。 楚明月才是救了大楚的那个人。 “不可能,不可能!”楚尊歇斯底里地哀嚎。 独眼囚犯耸了耸肩,并不在乎楚尊的排斥,只在外面守卫过来巡视的时候,将浊酒藏回了胳肢窝。 等守卫走后,他将酒拿出来递给楚尊,“大兄弟,来喝一杯吗?” 何以解忧,唯有浊酒。 楚尊一心扑在这个故事上,并未察觉到独眼囚犯的浊酒从何处而来。 当他被独眼囚犯喂着喝完了一杯酒,再继续往下喝第二杯的时候。 见那独眼囚犯从胳肢窝里掏出了浊酒,当即倒在地上干呕。 “你大楚的公子,酒量当真不行。”独眼囚犯摇了摇头,颇为鄙夷地道。 这会儿,守卫来道:“楚尊,出来一趟,青莲女尊楚南音要见你。” 楚尊思绪乱如麻,此前还惆怅与不能与妹妹相见的他,如今却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楚南音。 “我不见,让她回去吧,日后再也不要来了。”楚尊冷漠地道。 楚南音带着兄长楚世诀在仙武大牢等候。 良久,守卫出来,楚南音忙问:“怎么样,我大哥呢?” “楚尊并不想见你,女尊请回吧,他还让我给女尊带一句话,让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怎么可能……大哥怎么可能会不想见我?”楚南音脸色大变,眉头紧皱,浅金色的眸子流露出万分的疑惑之色。 牢内,楚尊生无可恋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那样看着天顶灰暗的装饰。 哪怕到了饭点,独眼囚犯连带着把他的饭都给吃了个精光,楚尊也是无动于衷的。 “嗝。”独眼囚犯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心内感叹会算命看相就是好,把人说的毫无食欲,自己就能一次吃两顿了。 “独眼。”楚尊扯着嗓子,嘶哑地开口。 “干嘛?” “你是犯了什么罪才进来的?” “不是什么大罪,跟你这杀人相比,不值一提,也就是去青楼里找了些姑娘玩了好几天没给钱罢了。” “………………” 忘忧城。 日月同天。 月华和日辉,共同洒下,用光铸造了两座惹眼的堡垒。 此时,无药护法和六大宗门都走了,就剩下四宗以及龙非烟、小宝。 段清欢讶然地望着两座相对而立的奢华城堡,咽了咽口水。 楚月眸光一闪,旋即涌上了喜色。 是……晏师姐!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镇定下来,然后告知大家,“诸位,日月为宫,灵气浓密到能比肩上古时代,若不赶时间的话,诸位且留下来修炼吧。” “日月为宫之异象,实属罕见,怎会突然出现?”陈清音疑惑地问。 “许是弟子太过于英俊,惊动日月天地了。” “……………………”陈清音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嘴贱。 第2337章 喜欢的是十二月,讨厌的是冬天 少年扯着嘴笑得粲然无邪,随性洒脱的似是不会为世间任何事驻足。 等转过身去时,寒风瑟瑟,雪花飘飘,陈清音只觉得她的背影有几分萧瑟。 光芒璀璨之下,藏着寂寥有孤独。 楚月走进了屹立在忘忧城的宫殿,倚坐在象牙白的栏杆之上,手里提着一壶酒,眸光眺望着远方。 楚凌所留下的话,每一个字都无限回响于她的脑海。 历历在目的,是躺在血床因分娩而晕过去的女人。 她本不愿与大楚的人有任何关系…… “傻女人。” 她独自在高楼,自言自语地低声说:“何必为了个素未相见的人,离开相依了那么多年的家人,值得吗?” 当一个人若习惯被遗弃后,就做好了再也不被人拾起的决定。 “魔臣。” 魔灵宝宝的声音出现。 “作甚?”楚月挑起眉梢,不耐烦地道。 魔灵宝宝泪眼汪汪,凶神恶煞道:“你凶我。” “………”楚月无奈地扯了扯唇,只得安抚道:“亲爱的魔王大人,有何贵干?” “老子要喝酒!”魔灵宝宝继续飙着眼泪凶道。 楚月惊得嘴角直抽抽,就连眉梢也跟着抖了好几下,“一口一个老子的成何体统,你要当个文明的魔王。” 说着便丢了一壶酒给魔灵宝宝,好笑道:“少喝点,喝多了,老子弄你。” “哼。”魔灵宝宝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抱着酒壶仰头就喝,喝了两口就晕头转向,走路也歪歪斜斜,一口栽进了晏红鸢此前所在的棺木里,两只脚蹬了好几下,半晌才用力的把头给拔出来。 见此情形,楚月喝了口酒,深感哭笑不得。 靠这厮去振兴魔道,统领洪荒,怕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吧。 “喂。” 魔灵宝宝找到了自己的酒壶重新捡起来喝。 “嗯?”少年懒洋洋地应着。 “你不喜欢大楚的母亲吗?” “谁知道呢。” “要保护好她哦。”魔灵宝宝睁大了眼睛,眸子内蓄满了泪,“她很好哦。” 楚月闻言,诧然地望着魔灵宝宝问:“她在你耳边,与你说的?” 而更让少年诧然的是,魔灵宝宝从来不是感性的,如今却对雪挽歌感兴趣了。 魔灵宝宝摇头如拨浪鼓,吸了吸鼻子,把鼻涕抹在了棺木上,然后说道:“木有与本王说,是本王的直觉。” 说着又吸了吸鼻子,肉嘟嘟的小手抬起摸了摸自己的天灵盖,便露出了一抹笑。 “至少,她不会把刀插在你的天灵盖上,是吧?” 魔灵宝宝把剩下的烈酒一口闷了。 “嘭!” 随即便见他应声倒地,还是脸倒在了地上。 楚月沉思了很久,豁然一笑,将剩下的酒喝完,又用神农之力把自己一身浓郁的酒味给洗涤干净,方才吊儿郎当的走进了宫殿中央,去寻小宝。 小宝正被段清欢、章瓷等人围着问个不停,就连玄冥、华清两宗的女弟子都两眼放光,捶胸顿足暗骂: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宝宝,你觉得我们之中,谁最好看?”段清欢问。 无数双眼睛看了过来。 小宝歪着头沉吟了很久,眸光却是晶亮如星辰。 “每个漂亮姐姐都是独一无二的好看,就像这世上没有相同的一片叶子,又好像春夏四季那般,有的人喜欢春日的万物复苏,夏日的炽烈,深秋的晚风和凛冬的雪。如要问我喜欢哪个季节,我最喜欢冬天。” 小孩用青涩的声音,道出了成熟的话语,让人心惊的同时,又忍不住地好奇。 陈清音问:“为何最喜欢冬日?” “因为我生在十二月,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母亲,虽然我已记不清当时的事情了,但我想,那是最美好的季节。” “那你最讨厌哪个季节。” “也是冬日。” “为何?” 这下子,越来越多的人放弃修炼,围聚在小宝的身旁,好奇小宝的回答。 小宝说道:“因为十月怀胎,一朝生产,需得经历骨裂之痛,九死一生之苦,我出生的那日,是我娘亲吃苦的日子,所以我不喜欢冬季。” 众人目瞪口呆,微微张嘴,难以想象这样的话,会从一个孩子的嘴里说出来。 就算是很多的成年人,对母亲的生产都不以为意。 唯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方才知晓其中的艰辛。 陈清音泛红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无比赞赏地望着眼前的孩子,“做你的母亲,定是世上最幸福之事。” 天猛宗主之女左婕妤眸光微闪,失落地垂下了睫翼,掩去了眸底若隐若现的哀伤。 她的母亲,便是死于难产。 据说那日血崩,怎么都止不住。 母亲看了眼襁褓中的女儿,才合上了眼睛的。 思及伤心处。 左婕妤正欲转身离去,却见一件披风覆在了她的身上。 她转身看去,望向了陈清音。 “这披风的样式我不喜欢,给你吧。”陈清音道:“这么冷的天了,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多穿点。” “婕妤谢过清音宗主。”左婕妤裹着披风离去,眼睛红了好大一圈。 陈清音挤出人群,欲要跟上,终究还是沉默。 见楚月就在旁侧,便问:“你觉得婕妤如何?” 正感动心疼于自家儿子懂事的楚月:“?” 龙非烟双手环胸,停靠在楚月的身边,沉默着不说一个字,却已宣告了主权。 萧离二话不说就地磨起了破妖刀。 屠薇薇则给萧离递了个磨刀石。 云芸刚走过来就听到了陈清音的话,当场便是呆若木鸡了。 就这么一会儿没见,便又要多个嫂子了? 她修炼的速度何时能够赶上嫂子增加的速度? 陈清音见此场景,顿感头皮发麻。 少年摸了摸鼻子,对陈清音耸耸肩,“婕妤小姐很好,但弟子,宗主您看……” 陈清音瞅着她那一副被掏空身体的样子,心底里无语了会儿,才道: “左天猛和婕妤的母亲自幼定亲,但在左天猛三岁那年,婕妤母亲一族全部落难。” “我与天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当我们谈婚论嫁的时候,她的母亲带着一纸婚书出现。” 第2338章 万般邪佞母爱最无罪 陈清音苦涩地笑了笑。 “原来,她还活着,这些年,她都活在被追杀的路上。” “她的母亲,死于逃亡的日子里,临终前把婚书给了她,跟她说去找左天猛,那是她未来的夫婿,靠山。” 年幼的女孩在逃亡路上辗转,从未睡过一个好觉,还是在很多年后偶然的契机遇见了左天猛。 的确如母亲所说,左天猛一人之力,就帮她解决了有着灭族之仇的敌人们。 但当把她婚书拿出来的时候,还是少年的左天猛却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后来,左天猛方才知道,少女的父母全族,都是为了给自己家挡灾才死。 他不得不放下心上人,做个负心汉。 陈清音说到这里咬牙切齿的,“等着吧,有生之年,我必将左天猛的狗头斩于剑下。”、 “再往后,婕妤的母亲便怀了她,死于难产,婕妤胎位不正,是生不下来的,但那女子性子刚烈,竟让人开腹取女,一命换一命。楚月,你看,多好的女子啊,怎么就那么不幸,嫁给了左天猛那个混蛋。” 她从不恨婕妤的母亲,只怨左天猛的当机立断。 楚月的脑海里,浮现着彼时的雪挽歌。 答案。 好似呼之欲出了。 末了,陈清音又轻松地道:“罢了,既是落花有意,神女无情,便也要干脆利落点儿。我总想那孩子,别像我,也别像她母亲,能有个始终如一待他的丈夫。” “清音宗主,此般丈夫,有则是锦上添花,无则不必伤怀遗憾,世上的女子,也可围绕刀剑与江湖,婕妤小姐她或许在来日,会是相当出色的修行者。”楚月认真地道。 陈清音微微一怔,深受震撼,不由多看了眼少年,满心都是欣慰之色,连带着笑容爬满了脸,“你说的对。” 正要来归还披风的左婕妤,恰好听到了这一番话,唇角轻轻地勾了起来。 楚月则缓步进了人群中心,走向了熠熠生辉恰似风华的小男孩。 “大哥哥。”叶尘回头看来,咧着嘴笑,露出小小的可爱的虎牙。 听到那与时俱进话语声的楚月,险些脚步一个趔趄跌倒在地,甚是无奈地看着小孩的天真烂漫。 小宝朝她伸出了一双手,“抱——” 楚月捏了捏他的脸,将他抱起,走出宫殿,行于日月同天的忘忧城,沐浴着和煦的暖阳看雪花轻舞,抬头便能看见远方苍穹的暗红之色,有一种危险的美。 等到无人处,小孩凑在她的耳朵边,小声地道:“娘亲,宝宝在龙祖爷爷那里,每日都有按时吃饭,都有好好修炼。” 他像是报备般,娓娓道来—— “龙祖爷爷和非烟姑姑对宝宝很好,在龙吟岛屿,谁都不敢欺负我。” “只要有人想欺负我,我就在爷爷面前哭,但是后面看见爷爷揍他们的时候还要憋笑好辛苦哦。” “娘亲!” “我还养了一条狗,跟爹爹一样的英俊。” “巨人哥哥又长大了好多嗷,他每天吃好多好多呢,还偷偷吃糖,被龙祖爷爷逼着减肥,所以没带来海神界。” “娘亲,我每天都在想你。” “啵~” 小宝在母亲的脸颊吧唧了一大口。 然后又悄咪咪地说:“娘亲,身穿男装的你,比爹爹还帅。” “嘘,不要告诉爹爹。” 楚月浅金色的眸子,骤滑过了一丝流光,旋即漾起了点点笑意。 她宠溺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孩子,也在小宝粉粉嫩嫩的脸颊上浅浅地亲了一口。 “好,不告诉,这是我们俩的小秘密。” “对!小秘密!” 母子俩人相视一笑。 这日的忘忧城,无限的美好。 四宗弟子们在日月宫殿修炼起来事半功倍,短短的半日时间,就有不少人接连突破了。 无人知道,他们修行的日月精华与灵气里,有着月族祖女的祝福。 祖女的祝福,会伴随着他们的一生,为他们增加气运。 譬如说,出门捡到灵丹妙药。 又譬如说,随地可见大机缘。 任何意想不到的惊喜,都是祖女所赐的机缘气运。 祖女的涅槃之火并未炼成,因太上长老的出现而自行中断,但她将半成品的涅槃之火,化为月族之力,祈福着每一个助她小月渡过难关的人。 所谓祈福,起初并不显眼,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可怕’…… 至于石清莲和奄奄一息的忘忧城主,都被囚在了牢中,等到回宗之时一并带走,由此来彻查毒鸠之事。 “娘亲。”小宝忽而出声。 “嗯?娘亲在呢——” “宝宝可不可以有个小小愿望?” “当然可以。” “今年的生辰,我想和娘亲在一起过。” “好。” 楚月笑着应下,捏了捏小宝脸上的肉儿。 闻言,小宝笑得双手欢舞,由衷地高兴,日月光挥洒在他白皙的脸颊,像是镀了一层绚丽的微光。 …… 很快,四宗都要开启星云之路回到宗门里去了。 临行前,四宗相聚日月宫殿,喝了个不醉不归。 “往年宗门喝酒,你星云宗弟子最是不行,这次怕是又要垫底了。”九幽宗主笑眯眯地道。 玄冥宗主点头赞同,“身为男人,酒量不行,实乃奇耻大辱。” 石观海暗戳戳地道:“那可不一定,我们的叶弟子,一人可抵你三宗。” 石观海倒不是相信少年的酒量,只是宗门比拼罂粟酒,喝的过多容易走火入魔。 九幽宗主皱眉,“罢了。” 玄冥宗主也不赞同。 执事长老直接说道:“那不得喝死人?” 少年袍摆一撩,脚踩台上,挑眉笑道:“来人,上酒,今日不把友宗们喝趴,我便不叫叶楚月。” 年轻气盛的弟子们哪能受得了这样的激,直接撩袍子比一比气势。 蓬勃生机,洋溢宫殿。 没有勾心斗角,只有酒国之气! “来了!酒来了!” 左天猛似个小二般,捧着酒过来,暗搓搓地道:“楚宝,干他们!” 楚月嘴角猛抽,心情凌乱。 一声楚宝,差点儿从台上跌下来。 石观海冷哼了几声。 坐等逞强的少年大出洋相。 却不想,少年当真一人喝倒了三宗,从此成为菩提万宗的传说,被冠上了“真男人”的勇名。 晨曦时分,九幽宗主等人目瞪口呆,石观海直接傻眼了,少年朝他挑衅地抖眉,旋即提酒上高楼,俯瞰整座忘忧城。 随后,一众人跟了上去。 左婕妤对着龙非烟冷声道:“非烟公主,是我先来的。” 龙非烟:“那又如何?” 段清欢直接扑向楚月来了个熊抱,“叶师弟,喝的漂亮,师姐我最喜欢会喝酒的男子了。” 萧离接过了屠薇薇的磨刀石,继续磨刀。 云芸懊恼地皱起眉头,在心底里挑嫂子。 …… 至于上界七杀天。 夜尊愁上眉头,总是担心经过楚尊之事,还在海神界的阿楚会因此伤怀。 卿重霄长老见此,费尽心思搞来了一个法器符箓。 “夜尊,此来白昼符箓,用了好大的功夫才搞到,能看到海神界叶姑娘的现状,但只能看一次,时间也不长。” “嗯,看。” 符箓燃烧成白烟,倒映出海神界忘忧城之景。 忧心忡忡的夜墨寒和卿重霄,在看到高楼的画面时,两人竟是不约而同的石化了。 “夜尊,叶姑娘她好似是在伤怀,但不像是为楚尊伤怀,是懊恼美人太多了?” “本尊知道!不需要你来提醒!” “……”知道就知道,凶什么?果然来了个柳三千,就没他卿重霄的地位了。 第2339章 那便是,美好的少年时—— 白昼符箓,只能看到一刻钟的画面。 而在这一刻钟内,日月宫殿的高楼之上,一众美人们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风流少年红衣着身,无奈地依靠风雪,手里纨绔地提着一壶酒。 只见她耸了耸肩,而后喝了口酒,那细微的小表情,落在男人紫色的眼眸里,带起了万千的暗潮。 卿重霄慈眉善目笑呵呵地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瞅着那精彩万分冬日之景,便道: “尊上你看,这些个小美人儿,随便单拎一个,都与叶姑娘般配得很。尊……” 话未说完,就见男人寒冽的眼神投在了老人的身上,似有刺骨的冷风嗖嗖而过,老人登时噤若寒蝉,不说一个字儿了。 夜墨寒抬起瘦长洁白的手,纹路细腻的指腹,轻轻地揉了揉眉心。 一双眼眸里,似有无可奈何的宠溺,随即流露出了鲜少见到的温柔相融。 与女人争宠,大抵便是他夜墨寒的宿命。 认命也罢。 …… 大雪之中,龙非烟、左婕妤等人都索性围聚着篝火,饮着烈酒。 随后,卿若水、宁夙、明少侠这些师兄们,亦都过来凑了凑热闹。 章瓷酸溜溜地道:“叶师弟的桃花缘当真是好,不似我们这些师兄,天生寡相,讨媳妇怕都是奢侈之事。” “噗嗤——”楚月的一口酒直接洒在了章瓷的脸上,旋即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飞溅。 章瓷这话的语气,怎么“宝里宝气”的。 简直酷似黑芝麻陷的小宝呢。 章瓷不动声色地擦了擦脸颊的酒渍,眸光幽幽扫过了段清欢。 段清欢曾说过,她要嫁给星云宗最会喝酒的弟子。 “章师兄,来,喝酒,话不多说,都在酒里。”楚月晃了晃酒壶。 “那便喝个痛快。” 章瓷拆开酒壶仰头就喝。 一壶酒下去,便喝得面庞涨红,分不清东南西北。 段清欢撇撇嘴,“不会喝,就别喝,逞这个强做什么,真当你是叶师弟呢?” “谁说章某不会喝了,拿酒来——” 章瓷吊着最后一丝清醒,喝了一壶又一壶的酒。 “咳,咳咳咳咳……”烈酒辛辣得章瓷剧烈咳嗽。 段清欢摇摇头,夺走了章瓷手里的酒,单手扛起了身材高挑的章瓷,朝楚月道:“叶师弟,这厮醉了,师姐先把煞风景的这厮给处理了。” 少年含笑点头。 章瓷在段清欢的肩上双手乱抓,“我没醉,我真没醉,左天猛,你最好离老子远一点!老子没醉。” 众人:“…………” 另一侧。 明少侠不知挪了多少次的臀部,才挨近了些龙非烟。 “做什么?”龙非烟问。 明少侠局促地道:“那个……公主你吃饭了吗?” 龙非烟:“?” 楚月:“?” 明少侠:“公主你看,这忘忧城真有意思,日月同天呢,呵呵。” 龙非烟:“……?” 楚月只觉得不忍直视,以手掩面,不愿再看这磕碜的师兄。 宁夙闻言,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笑声似有魔力般,从宁夙开始,到卿若水、吴桐、赵浮沉等人。 直到这充满生机和朝气的笑,更响,更大,传在了忘忧城内。 四宗之主和关西战神立于高楼,远远地望着这一幕,心里感慨万千。 关西战神:“年轻当真是好啊。” “是啊,若能一直这般无忧无虑的,该多好。”九幽宗主感叹。 玄冥宗主笑了笑,“我们老家伙的职责和信念,不就是守着这些孩子的笑。” “什么?你们也觉得楚月赠送了一千多条神兽出去很不可思议吧?”左天猛惊讶地道。 众人:“…………”若非不合时宜,他们真想把嘚瑟又欠揍的这厮,揍得亲娘都不认识咧。 这一天的忘忧城,用两个字来形容,便是美好。 若再加几个字的话。 那就是:美好的少年时—— 次日。 玄冥、华清、九幽三宗,与星云宗告别,打道回府。 宿醉醒来后的楚月则去了忘忧城的地下牢笼,由关西战神、左天猛宗主、陪伴在身侧。 关西战神叹道:“老朽虽与前忘忧城主不是一路人,但从未想过,她竟会沾染上邪祟毒鸠。” “人心隔肚皮,最是不好看清。她恶自她恶,报应少不了的。” 楚月声线冰冷,足下的步伐声响在静谧的牢笼里。 她问:“左宗主,查一查,前忘忧城主和大长老的关系。” 左天猛回道:“石清莲,前忘忧城主,是我和大长老共同羁押进地牢的,大长老并不认识。” “那就再查。” “好。” 话音落下之际,楚月已经走近了牢笼。 牢笼一分为二,左边关押着石清莲,生命特征还算是好,右侧的前忘忧城主就吊着一口气了。 两人看见楚月的时候,几乎都是面布仇恨之色,眼睛里写满了憎恶与愤怒。 “叶楚月!”石清莲咬牙切齿,声音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睚眦欲裂的眼睛,充血又发红,如野兽般。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师姐。”少年歪头,咧着嘴一笑,有一丝稍纵即逝的阴狠。 “我已是落网之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石清莲骄傲地扬起了下颌。 “哦,对了。” 石清莲露出了癫狂的笑,“你最亲爱的二弟卿若水,他的心上之人,已是命不久矣。有她给我陪葬,黄泉路上,我当好好走。” 其父亲石观海来的慢了一步。 他看着石清莲,痛心疾首,“清莲啊,你怎么能背着为父,做出此等的事情来呢?为父这一生积德行善,有情有义,对你颇为器重信任,怎么就有了你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儿。” 楚月淡淡地瞥了眼急忙撇清关系的石观海,眉梢不禁一挑。 “有情有义?” 牢里的石清莲笑了。 栅栏的几缕微光折射在她血色结痂的脸庞。 是细碎的,斑驳的。 她笑到泪水肆意地流出。 “砰!”只见她陡然如野兽般扑到了地牢的铁栏上,唯有绑着她四肢和脖颈的铁链绳索,死死地桎梏着她。 石观海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石清莲歇斯底里地大喊:“你若有情有义,我娘又怎会死?我只差一点,差一点啊,差一点最后的魔神兽之气,就能用毒鸠复活我娘亲了啊。石观海,你没有心,你永远不会懂!!” 第2340章 原是背后高人指点迷津 “你要复活你娘??” 石观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惊悚到浑身的毛发都倒竖了起来。 望着与从前判若两人的女儿,他只觉得格外的陌生,好似从未认识过一般。 左天猛宗主与关西战神也都惊了一下。 复活之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亦是分外地诧异。 “石清莲,你疯了!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石观海摇着头暗骂道:“你娘都已经死了多少年了,你还想复活你娘?” 石清莲的母亲,原来只是石观海的婢女,因为怀孕后才留了下来。 但石观海的心里,唯有石子瘦的母亲。 至于石清莲之母,到死都没个名分。 起初,母女俩人相依为命,都不被重视。 那年的十二月,海神界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冷风猎猎,寒气逼人,就连许多实力过人的修行者都扛不住。 母亲因生她之时未做月子,落下了体弱的后遗症,最受不得寒气。 同年十二月,石子瘦出生,是个男孩,石观海的笑声老远都能听得见。 石清莲想要去找医师给母亲治病,但石子瘦的母亲阴狠到不让医师放药。 她走投无路。 想去别的山找人。 但她该找谁呢。 又信得过谁呢。 风都能把她掀走了。 石清莲寻药无果,等她回到破旧的屋子里,母亲已经冻僵了,身上都凝结了寒霜。 她抱着母亲的尸体大哭,企图用身体的温度去帮母亲升温,但对着一具尸体,年幼的她做不到起死回生啊。 “你的母亲,不是被火烧死的?”石观海皱眉问道。 “不是,那只是骗你的,不这样,我怎么能留住母亲的尸体。” 石清莲大笑道:“我只是故意制造出起火的假象罢了,左右你们也不在乎我母亲的生死,自不会关系她的尸体在何处了,便也就相信了。” 她用那年的霜雪制为冰棺。 同时,披着雪白的斗篷的人,出现在凌云山上,。 那人被斗篷遮住了眉目。 并把毒鸠给了她。 毒鸠封存母亲的体内,能够永久地保存母亲的尸体。 那人等到毒鸠邪祟大成之日,便能复活她的母亲。 牢门外的众人听到这里,目瞪口呆。 “能够在星云宗来去自如的,肯定是自己人,要不就是绝顶高手,石清莲,那人到底是谁?”左天猛冷声问道。 石清莲挑眉而笑,“放心,我死也不会把那人的下场告诉你们的,死也不会。叶楚月,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你永远不会知道的。” 楚月眸色微敛—— 正因如此,五岁那年,石清莲才会发生改变,是因为背后有高人指点迷津。 之后,石观海也慢慢地重视起了聪明天才的石清莲,直到完全地依赖。 “石观海。” 石清莲眯起了眼睛,嘲讽地看着父亲,“蓝婳那个女人,恃宠而骄,多是张狂,在外败坏父亲你的名声,所以,我就用毒鸠把她给弄死了。她死后,整个世界都清净了啊,凌云山的风景都变得好看,父亲,你也这么觉得的,对吧?” 石观海不可置信的瞪圆了双目,呼吸急促加深,胸口疯狂地起伏。 “逆女!你这个逆女!婳儿竟是被你害死的!” 石观海爆发出超强的气力,化为锐利的锋刃掠向了石清莲,欲将石清莲分割切碎。 左天猛一挥手,就打断了石观海的武道气力,侧过头来不悦地望了眼石观海。 “是啊,就是被我害死的,我早就想弄死她了,我等那一日等了多久你可知道?” “凭什么我的母亲在冰棺里不得善终,她这个贱女人却可以肆意张扬?凭什么?” “她就是该死。” “不仅如此。” “石观海,你可真愚蠢啊,你难道就没想过石子瘦那一身横肉怎么来的,就没想过他为何一直不开窍蠢笨如猪。” “想不到吧,是我喂出来的,我看他越来越胖,长得像猪一样,我可真高兴。” “哦对了,亲爱的父亲,忘记告诉你了。” “石子瘦他本是一天才,有着绝佳的根骨,是被我一点点消磨掉的,沦为了如今的蠢材。也只有同为蠢材的你,才会欣赏他那一身滴油的肥肉。真可惜啊,我原本是想在复活母亲的那天宰掉他,再送给你的。可惜,等不到那天了。” 说到最后,石清莲深深地叹了口气。 似在惋惜。 也在感伤。 “你这个贱女!你好恶毒的心啊!”石观海大喝,“子瘦凡事以你为重,你竟然这般对她。” 原来,石子瘦喜爱把女人折磨致死,也是受到了石清莲的引诱。 她亲眼看着一个人的成长,又亲眼看着一个人是怎么变废的。 楚月看了眼忘忧城主,最后把目光方向了石清莲,嗤笑: “你当真以为,得到了魔神兽之气的你,就能复活你的母亲吗?” “当然。” 石清莲狠狠地瞪着楚月,“是你,阻挡了我的路。” 楚月摇了摇头。 她伸出了右手,本源之力直接将石清莲身上的毒鸠气息夺走。 毒鸠之气浮在楚月的掌心。 石清莲不明所以地望着楚月。 却见少年将武体残留的魔神兽气息,灌入了毒鸠之气内。 石清莲连忙看了过去,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然而,她眼睛里的光,却在缓慢地消失。 一寸寸地灰败。 相融的毒鸠之气和魔神兽气息,并未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还在互相排斥。 “你想靠这个去救你的母亲?” “别做梦了。” “醒醒吧,石清莲,你被利用了。” “你背后的那人,不过是想利用你掌控凌云山罢了。” “嘭!”忘忧城主竭力地用头部撞地,阻断了少年的话。 楚月笑望着忘忧城主,“弟子说的可对,八长老?” 陡然间,前忘忧城主呼吸一窒,眸子里充斥着浓浓的震惊。 石清莲惊讶地望向了楚月。 “你是八妹?”左天猛错愕地望向了前忘忧城主。 石观海亦是倒吸了口凉气。 楚月轻眯了眸子,戏谑地瞥着她。 宗门召集大会上缺了三位长老。 一位在闭关。 一位在青楼里流连忘返。 至于第三位外出的八长老,来到这忘忧城当城主搅动风云了。 诚然。 楚月听完石清莲说的话,心中猜测自认为只有六成的可能性。 但从前忘忧城主和石清莲的反应里能够看出,是十成的笃定了! 第2341章 一身红衣前来索命的活阎罗 左宗主和石观海之所以认不出来前忘忧城主,便是因为星云宗的八长老是个男子,眼前的人却是个女子。 更别谈二人的容貌还是完全的不一样。 左宗主也终于明白,为何楚月笃定此人与大长老有关了。 八长老,便是和大长老同时期入宗的。 尽管知晓了这些,左宗主还是摇了摇头,问:“为什么?” 前忘忧城主七窍流血,奄奄一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狠狠地瞪着眼睛看楚月。 眼底除却飓风般的愤怒以外,还有一丝恐惧。 少年的洞察力实在是太过可怕。 她精心谋划多年,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告诉我——” 楚月眸光深寒地盯着前忘忧城主看,“大长老夫人的死,是否和你有关?” 前忘忧城主的呼吸忽然一下长一下短的。 至于左天猛等人,几乎在瞬间就已头皮发麻。 既是诧异地望着少年,也是惊悚地看着前忘忧城主。 作恶人,造孽事,他们看的不算少,也算是阅尽人生百态。 但在每一次面对人心的险恶时,还是会头皮发麻的悚然。 却说此时—— 少年一挥手,悄然地将神农之力灌入了前忘忧城主的体内,只为给她短暂的续命,得到一个答案。 大长老是她来海神界,来星云宗后,第一个朝她伸出援手,第一个信任她的老人。 她想给大长老找到一个答案! 不枉费大长老这段时间以来对她的照拂。 被神农之力治愈了的忘忧城主忽而笑出了声。 “我不会告诉你的,叶楚月。”前忘忧城主沙哑地道。 她不会说,那个怀孕的女人,从骨髓里,到血液里,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毒鸠。 临死之前,那女人都想不到,自己宠爱的小毒鸠,会让她们一尸两命。 她也不会说,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被毒鸠吞噬。 大长老也好,棺里的女人也罢。 都想不到,肚子里的是毒鸠吧。 前忘忧城主的眼睛越来越红,挑衅地望着迫切知晓答案的少年。 少年挑眉,不怒反笑。 下一刻。 满脸的戾气翻涌。 她的身影骤闪到了牢笼里边。 只见牢门纹丝未动。 破风声骤响。 楚月修长的右手攥住了前忘忧城主的脖颈,将其猛地提起,撞上了墙壁,靠近时低语,“是吗?那便看看你的骨头和嘴,哪个更硬点。” 说罢,另一只手挥下之际,火光闪烁,本源狂刀于气力涌动的掌心破空而出。 她紧攥着火色狂刀,冷血地挑出了前忘忧城主的一块腿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的声音撕破了城中地牢的寂静。 而那血淋漓的腿骨,却让石观海恶心想吐,害怕的不断往后缩。 就连石清莲那等人,都觉得四肢发寒。 有道是,至纯至善叶楚月,至真至性少年郎。 星云宗十万弟子,都以为叶楚月是心软的人儿。 是大公无私,是仁义满怀。 眼前的少年,却如恶鬼般。 前忘忧城主的身体猛地震颤,七窍的血狂往外涌。 她一面吐血一面笑,“来,来啊——” 楚月手腕微转,刀刃一颤,将那腿骨掷出牢外,丢到了石观海的跟前。 “劳烦石长老,帮我熬一碗骨头汤,八长老身受重创,弟子可得好好为她补补才行。” 少年对着前忘忧城主咧着嘴一笑,“您说对吗,八长老?” 自暴自弃到无所顾忌的前忘忧城主,却在此刻起了一身的寒意。 “八长老,人族武者的身上有两百零六道武骨,我们啊,慢慢炖,炖到您能说话为弟子答疑解惑为止。” “别想着死哦。” “没有弟子的允许,这普天之下,谁也不敢要你的命。” “弟子还算年轻,便要守着长老慢慢耗着。” 说到这里回眸冷眼看向了两股战战的石观海,“还不快去?” “是……是是是……” 石观海人都吓傻了,用袖子包着手再去捡起地上的腿骨。 “不……不……不!” 前忘忧城主摇头如拨浪鼓,又惊又怕的急道:“我说,我什么都说,放过我,放过我。” 她情愿身首异处的去说,纵然是粉身碎骨,也不愿遭受如此惊悚的劫难。 同族相食已是恐怖之事,眼前的少年却要她吃掉自己的骨头。 在这一刹,所有的信念都已崩塌,只剩下惶恐。 “那便,好,好,说。” 楚月放下了手,任由满身血的前忘忧城主软趴趴地掉了下去。 心神微动。 背后的本源之火赫然出现,交织成了一方后座。 她懒懒往后一靠,双腿优雅交叠,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前忘忧城主。 前忘忧城主不断地吞咽口水。 她对上少年的眼睛,脑子里只想到三个字:活阎罗! 一身红衣前来索命的活阎罗! “我在十三岁那年,无意中发现了毒鸠可锻造邪祟之气,并且能够增长我的能力,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我也是用毒鸠害死了那个女人。” 前忘忧城主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楚月,不敢道出太多。 “为何要这么做?”楚月问。 “因为……” 前忘忧城主咬了咬牙,“明明是我先遇见她的,是我先对她动心的,是我们俩人相依为命走过了那么长的日子,她也说过喜欢我的。但她却要嫁给别的男人,还想为他生儿育女,太恶心,太恶心了,呕——” 她呕出了一口鲜血。 恶心感冲散了她的害怕。 她恨透了天底下的任何男子。 在她七岁那年,被手段强悍的修行者盯上。 羞辱,窘迫,绝望,万念俱灰。 但万宗之中路过的几个宗门,却只在乎自己历练的任务,完全不顾她的死活。 就那样从她的头顶掠走,只在半途淡淡地看了眼衣衫不整的她。 那里面的鄙夷之色,让她到现在都不能释怀。 直到她遇见那温婉良善的女子,像是一道光,折射进她悲惨的世界。 她以为她们是同类人,会走同样的路,但终究是道不同,是弃她而去。 “所以,你因为这个就害死了她?”左天猛难以置信。 两相对比下,陈清音那婆娘简直是眉清目秀心地善良了。 “不,我是想拥有她,完完整整的拥有她。”前忘忧城主笑道。 楚月摇了摇头: “做你的朋友,当你的救赎之光,真是倒了血霉的一件事。” 第2342章 她要这光奔她而来 “你胡说!” 前忘忧城主大喝出声:“她曾说过,和我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很快乐!” “是吗?”少年戏谑地掀唇,“叶尘殿下和他新养的狗在一起,也很快乐。” 这一刻,前忘忧城主呆愣住了,面庞阴翳癫狂的表情还未来得及褪去。 她神情恍惚,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讲道理,你还不如街边的一条狗,狗是忠狗,多为护主,你呢?” “伤害你的人倒是过得风生水起,对你好的人却不得好死。” “你是在告诉这个对你不公的世界,伤害你,践踏你,碾碎你,是一件合乎情理的事情吗?” “而对你好的人,才是脑子蠢坏了的作为?” “是!” “你想在忘忧城,利用魔神兽之气,两种不能排斥的气息当量体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互相炸裂。” “你要摧毁掉整座宗门,以泄你心头之恨。” “纵然我在忘忧城宰杀过千名弟子,但与你无冤无仇的情况下,你有何资格要了别人的命?” “冤有头债有主,谁害的你,你找谁,而非当个只会对自己人下手的废物。” 楚月冷嗤出声,俊美的脸颊浮动了暴虐戾气,不见往日的清隽皎皎。 而少年所说的字,都像是离弦之箭,刺在了前忘忧城主的身上。 她猩红着眼睛。 好似过了大半生,才在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她什么都不是,或许连一条狗都不如。 不是大长老夺走了她的光,是这光从来都不属于她。 她的眼睛里爬满了阴鸷。 那又怎样? 她要这光奔她而来。 她要这白月光独属于她。 哪怕是死,也只能在她的身边。 毒鸠吞掉了那个女人的神魂和血肉之躯,幻化为邪祟之魂,永埋在她左胸腔的心里。 那是她亲自用匕首割裂开的,也是她亲手放进去的。 就算一朝没落葬身于此,她们依旧是一体的,相连的。 黄泉路上,有昔日的挚爱所陪着,她终究是胜过了大长老那个男人。 然而,少年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整张头皮都蔓延出了一股瘆人的寒意—— “说吧,大长老的夫人在哪里,是长老你乖乖地道出来,还是弟子我从你身上,一寸,一寸,的找出来。” 楚月后边的尾音极重,落在前忘忧城主的耳朵,却如来自于死神的危险魅惑。 前忘忧城主疯狂地摇头,看向少年的眼睛充满了不可置信。 “你若把长老夫人交出来,便让你痛痛快快的死。” “否则的话,弟子的手段八长老您也是见识过的。” “适才所谈的‘炖骨’,也不过是个开胃小菜罢了。” “八长老您信不信,弟子能炖掉你身上的每一根骨头,还让你完好无损的活着,要不,换成鬣狗的骨头吧。” “您可喜欢?” “啊啊啊啊啊啊。”最后尖锐的叫声来自于前忘忧城主。 “我说!在我的心脏里,她的邪祟之魂,就在我的心脏里边。” “弟子叶楚月,送八长老上路!” “长老,您可以,去,死,了。” 楚月漫不经心的一笑,神农之力收走了前忘忧城主左侧心脏内的邪祟之魂。 邪祟之气汇聚成手掌大宝珠,里边有一个小小的人儿如前世所见的八音盒般闭目旋转着。 里边的人,便是大长老的亡妻了。 前忘忧城主的心脏因为失去了邪祟之魂而一直在出血,最后血水逆流往上堵在咽喉,硬是让她窒息而死。 临死前的那一刻,她望着邪祟之气里安静的,缓和的,旋转着的昔日救赎之光。 直到画面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遥远。 闭上眼睛的刹那,两行泪水从睫翼里流出。 楚月看见大长老夫人的邪祟之魂,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许多,眉眼温柔若有光。 她低低地道:“弟子叶楚月,见过长老夫人。” “日后,我们自由了。” 长老夫人小小的邪祟之魂还是闭目沉寂的状态,但眼尾好似流出了一滴流出。 那一滴泪珠凝滞在眼梢下方,似是永恒的眼泪般。 毒鸠之事,已是水落石出。 左天猛几人却是久久不得回神。 短短的时间里,像是经历了几个人的一生。 看见了不同的坏与悲惨。 楚月懒懒扫向了石观海。 石观海怕得不敢直视。 而楚月,也未去看左天猛和关西战神的眼神。 在这俩人的眼里,少年总归是美好的。 而她适才的所为,纵然出发点是好的,但她知道太过于阴狠。 她啊,本是暴虐阴戾的一个人。 星云宗能接受至纯至善的天骄山少年郎。 可否能容纳下陆而来的狠戾之人呢? “楚宝。”左天猛道。 “宗主?” “你还要在那牢里待多久?”左天猛无语地问。 诚然,他虽惊于少年之狠,但也释然。 成大事者,是该软得软,该狠的时候也得狠到底。 少年扬眉一笑,“是,弟子这便出来。” 左天猛:“正好让我们看清楚下,你那穿门的武技绝学是怎么做到的。” 正欲出来的时候,楚月眨了眨眼睛,最后无奈摊手道:“宗主,弟子好似出不来了。” “?” “弟子适才茅塞顿开,突然领悟的此等武技,但还没完全掌握。” “也就是说,这武技,是你刚修的?还是自修的?” “可以这么说。” 左天猛震惊了。 石观海咽了咽口水。 关西战神眼底再划过了惊艳之色,旋即走上前去用钥匙把牢门打开,瞅着楚月的眼神像看到了个宝似得。 楚月抓了抓发,笑眯眯如和煦的阳光。 “嘭!” “石观海!” “我诅咒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断子绝孙永难善终!” 身后,石清莲涌满气力,一头撞在了墙壁之上,撞得头破血流。 她往下滑去。 暗色的墙面流下了血红的痕迹。 下滑之时。 她笑望着石观海。 石观海浑身一抖,吓得闭上了眼睛。 楚月缓缓地回头看去。 一牢两笼。 两具尸体。 有着不同的人生。 也是不同的死法。 “诶……”轩辕修叹了口气,唏嘘人生之变化无端。 第2343章 弟子不介意做一回万宗的罪人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 石观海反应过来,欲把楚月拉到一边,倍感关怀地说:“小月,你离她远点,她就是个毒妇。” 楚月默不作声把自己的衣角抽了回来,并用武神之力洗涤净化了下自己的衣角。 石观海见状,神情尴尬,颇为窘迫。 却见少年慢条斯理地道:“她是毒妇,作为毒妇的父亲你又是什么?” 石观海眉头紧皱,心中多有不悦,但已不敢反驳楚月。 “左宗主。” 少年侧目,“弟子有一个请求。” “楚宝请讲。” “或许菩提之地的万宗,有用婢女作为玩乐消遣的法子,用此来排解掉修行之路的枯燥乏味。” 少年作揖颔首道:“菩提万宗一时之间许是改变不了什么,但弟子希望星云宗,剔除这一条规矩。婢女也好,仆人也罢,人可以分三六九等,但不管哪一等的人,都能合理的拥有人权。” “强者修炼的目的,不是践踏弱者,不是踩着弱者的血走那通天之路。” “若人人都可光明正大的鱼肉弱者,那么自有更强者理所当然的把我们也当成垃圾一样。” “若想要人敬之,自要先敬重人。” “……” 少年清冽爽朗的声音响彻在血腥味浓郁弥漫的地下牢笼。 关西战神捋了捋胡须,面庞露出了和蔼的笑,灰浊的眸泛起了一抹红。 这代年轻人,能够有此觉悟,说出此等话,便让他完全看到了海神界未来的希望。 石观海道:“左宗主,菩提之地,万道宗门,皆如此啊。若只有我们星云宗改变规矩,岂非是违背了万宗不成文的规矩?” “万宗皆如此,就是对的吗?只要声音够响,罪业也能成为仁义良善吗?”少年赫然反问道。 石观海想到少年身上并无千条神兽,胆子和底气紧跟着上来了,“老朽这般说,也是为了宗门好,逆流而行,岂非成为万宗的罪人?” “人生如苦海行舟,宗门又何尝不是?逆流而行,有何不可?”楚月冷笑:“若是不奴役婢女奴仆就会成为万宗罪人的话,那弟子不介意做一回万宗的罪人。”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似如雷鸣,说得石观海脑子嗡鸣作响,却也是哑口无言,难以反驳。 楚月又何尝不知这般破例,会让星云宗难做。 但纵观历史,总要有人破例开先河,才会有百川汇海! “做常人之不敢做,破常人之不敢破。”关西战神微笑道:“忘忧有城主如斯人也,不枉老朽守城凄半生!” 左天猛并非立刻回答楚月。 或许说—— 曾经他也这般想过,只是不敢这般做。 于是乎,睁眼闭眼便也过了。 当世界被阴霾遮盖,清流也会近墨者黑。 而眼前的少年,就像是冬夜里的火把,点燃了左天猛犹豫着的斗志和勇气。 “好,便如你所言,星云宗内,但凡有长老弟子不顾婢女之意愿,都是大罪。” “凌云山石子瘦,作恶多端,残害女子,还请宗主彻查此事。”少年垂眸抱拳,嗓音凛冽。 “即刻便查,若有此事,剔其武道骨,关入禁闭室,永世忏悔之。” “千绝山八长老和凌云山石清莲利用毒鸠之气,在宗门作伥,二人虽已丧命,但恐宗门内还有其党羽,利用毒鸠作恶,定要连根拔起,一并铲除,肃清宗门!”楚月再道。 “好!”左天猛点头之后,问道:“你如今兼任忘忧城主,可自由出入宗门,来忘川一带。” “谢宗主大人的体谅。” 毒鸠之事,暂此告一段落。 石观海的脸色却是惨白如纸。 石清莲的死活他不在乎。 但石子瘦可是他最爱的孩子啊…… 楚月走出地牢时,发现云唤海和山月夫人等候已久。 山月夫人的手中还有一件厚实的斗篷。 她正要给楚月披上,“小楚啊,冬日霜寒,应当多穿些。” 少年往后退了一步。 山月夫人的手僵在半空,眉头狠狠地蹙了一下。 “多谢山月夫人的关心,弟子不冷。”少年冷淡地道。 “你娘难得关心你,你就是这个样子?”九长老云唤海板着一张脸说。 “这关心确实来之不易,但并非所有的来之不易都是珍贵,也有如草芥一说。” “你……”云唤海气得不行,然而在山月夫人的示意下,想到少年而今的如日中天,便耐着性子道:“小楚,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你的父母,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也该多为我们想想。我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多好,何必针锋相对,平白让外人看个笑话?” “左宗主!”楚月陡然一声喝。 左天猛随之出现,“来了来了。” 星云宗各式各样的事,让尚未归宗的他就忙得焦头烂额。 但不管什么事,都无这少年来得重要。 “弟子莫漂泊,想告九长老云唤海的罪,九长老罪大恶极,不配为人。” 楚月在云唤海夫妇不可置信的注视之下,展露一抹笑颜,流露出若有似无的邪气。 尚在忘忧城的星云宗弟子们,闻声而动,纷纷赶来。 云芸、云羽姐妹两人,远远地望着这一幕,各有不同的神情变化。 “云唤海夫妇二人,穷困潦倒之际,剥离掉了弟子莫漂泊的先天灵体,后将亲生儿子放出去自生自灭,生而不养,生而虐待,两位不配为父母,也不配为人。只要借宗门协会法器一查,便知九长老身上的灵体之体质,是否与武体契合了。” “甚至在把弟子接回宗门前,派人在流光海域追杀弟子,好在弟子福大命大,逃过一劫。” “追杀弟子之人,使用的便是毒鸠法攻,这让弟子不得不怀疑二位与毒鸠有染。” “弟子恳请左宗主,即刻剥掉他的长老制服,彻查此事。” 楚月说完,懒懒地抬着眼皮,云淡风轻的望着自乱阵脚的云唤海夫妇。 如今毒鸠之事浮出水面,将一切串联。 八长老临死之前虽没说,但也能推算出。 正常人就算想要剥夺自己儿子的体质,也没有法子。 八长老带着她的毒鸠出现,刚好助了云唤海一臂之力。 后来,云唤海日渐强打大,动用八长老的关系进了星云宗,成为八长老的党羽之一。 而最不想莫漂泊回来的,当然就是做贼心虚的云唤海,使出毒鸠杀人的也是云唤海。 尘埃落定之时,她要莫漂泊在九幽之下瞑目。 此刻,就是把星云宗洗牌最好的时机。 只有把烂掉的腐肉割除,才会长出新鲜的肉! 她并非只是接受了星云宗少宗主的身份。 她更是想对得起太上长老柳三千,知遇之恩大长老,以及忘年之交左天猛! 她要星云宗蒸蒸日上,以全新的,朝气蓬勃的面貌,驻足于海神界的菩提万宗之地。 第2344章 洪荒起三界,诸天有万道 “胡诌!简直满口胡诌!” 云唤海气得头晕眼花,怒然指向少年的手都是颤颤巍巍的,连带着两只腿亦在发软。 “来人——” 左天猛一挥手。 星云八部以姬如雪为首的归墟境弟子,迅速将云唤海包围了起来。 “左宗主!”云唤海呼吸急促,眸光猛颤。 山月夫人急道:“宗主怎可听信她的一面之词?这是污蔑啊!” 左天猛负手而立,人到中年的他,作为一宗之主并无半点儿的锋锐,脸上甚至还浮现了笑。 他温和的出声:“二位莫急,俗话说的好,公道自在人心,若二位无罪,自然会放掉你们,本宗主也会亲自向你们赔礼道歉。”随即给了姬如雪一个发狠的眼神,“还不把人请走。” “九长老,山月夫人,请吧——” 说是请,实际上是被桎梏着走的。 与楚月擦肩而过的时候,云唤海扭头看去,近乎把后槽牙给咬碎来。 “叶楚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别高兴的太早。” “你连亲生父母都不要的大逆不道之人,真以为能在海神界立足?” “我便要等着看,看你是怎么死在这海神界的武道。” “人在年轻的时候,还是不要太狂妄了!” 云唤海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爬满的血丝猩红而又暴虐。 少年轻挑眉梢,唇边扯开了一抹清冷的笑。 她一寸寸地侧过头,修长如玉的手漫不经心地抖去了云唤海肩上的尘灰,在云唤海的耳边低声说: “九长老放心,弟子还在的一日,二位就见不到这海神界的天日。余生还久,二位就在牢狱里数着石砖慢慢过吧。” “你……” 云唤海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姬如雪一个用力给带走了。 楚月眯起眼睛,敛去了眸底的寒意。 最后,看向了日月同在的天,发现皓月那边,竟是缺了一角。 四周围观的星云宗弟子们,面面相觑,心生寒意,诧然的同时,内心是感慨万千。 星云宗的天啊,彻底的变了。 因为一个从流光而来的少年。 夜深时分,星云宗弟子们都准备动身回宗,之后就要准备宗门大比和诸神之日的事。 宗门大比只是属于菩提万宗之地的比试。 而诸神之日却不一样了。 那是关乎整个海神界。 诸神降临的,也并非菩提之地一个地方,而是海神界各地。 用一句话来形容,那便是“传道受业解惑”。 洪荒起三界,诸天有万道。 洪荒属于一整个大域,隶属于诸天万道之中。 最为瞩目的,当然就是洪荒道了。 只是纵观上中两界,领悟洪荒道的人少之又少。 这晚,楚月来到了月族的诅咒禁区,四周有风催动,她坐在地上靠着床榻,焰光仆人便立在旁侧,宛若灯塔般。 四周的天穹,浮动着尚未觉醒的神兽与魔神兽们,乍眼看去,似古老的图腾,神秘,震撼,却又偶有圣洁之色点缀。 楚月抬眸观望着那些神兽们,与身后的晏红鸢,讲述着不同的故事。 没有逻辑性。 只有随意发挥。 每一个字,都是她生命里经历过的存在。 “姐姐,你知道吗——” “有个女孩在那年流落街头,有个萍水相逢的姐姐带着她在乱巷里安了家。” “女孩从未知道对方的姓名,只知要喊姐姐,因为要年长了她几岁。” “她未曾想过,自己的存在,对于姐姐来说,是在帝域大陆的一场梦。” “同样,她也不知道,自己梦里的光怪陆离,都是在帝域大陆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 “……” 她神神叨叨的说着,垂下的睫翼不知怎的已经湿了几分。 焰光仆人问:“你要走了吗?” 她说:“我要回星云宗了。” “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我要给月族找到安身立命的方法,在诸神之日前。” 那些诅咒过月族的上界之尊,若出现在诸神之日的话,只怕会发现月族。 因而,她定要在诸神之日前,找到更好的万全之策。 “嘭!” 楚月的身后,响了一道沉闷的声音。 她与焰光仆人俱是循声望去。 却见魔灵空间里的棺木,被一股力量放置到了床榻之上。 而晏红鸢,则躺在这棺木里。 那一刻,少年终是绷不住,红了一双眼。 晏红鸢什么都未说,连眼睛都不曾睁开,但少年懂了她的弦外之音。 她睡惯了楚月在魔灵空间为她打造的棺木,而非是这冷冰冰的月族床榻。 焰光仆人则是愣住。 究竟是怎样的感情,能让人在昏厥沉睡的意志力超越一切,硬是搞了一方棺木来。 楚月自棺中看向晏红鸢,说:“师姐,总是你护着我,你已护了我两世,这一回,让我来护着你吧。” 而这时,后知后觉的楚月发现,放置在元神空间里的长老夫人之魂,已无半点儿的邪祟之气。 晏红鸢的眉间,却渐渐晕染开墨黑色的邪祟。 长老夫人之魂的邪祟难以消除,就连楚月都没有办法。 察觉到邪祟的晏红鸢,仅凭沉睡的意志,就能完完全全的做到。 “师姐。”楚月哽咽。 两世的生死之际,岂是只言片语就能道清那刻进骨髓脏腑的感情。 就连心脏,都好似在一抽一抽地疼痛。 月族禁区的风,闪耀着青绿光泽,拂过楚月的眉间,似要抚平皱眉留下的褶皱。 楚月的脑海里,响起了晏红鸢的神识之音: “小月不怕,阿姐在呢。” “……” 武神之力再难遏制的泪水,终是顺着少年的眼梢流淌下来。 她的阿姐,陷入了时期未知的沉睡。 她紧攥起了拳头。 泪珠往下滑落。 滴落在了月族禁区的大地。 似一点光泽传遍千万里。 犹如水面涟漪一圈一圈地散开。 月族禁区沉睡的神兽,全部觉醒。 上界闭关的老祖宗们,都睁开了眼睛。 各大势力立即汇聚,展开了激烈地讨论。 焰光仆人却是惊了,“怎,怎么会……” 少年她并非是月族的族人,那一滴泪珠所蕴含的净化之力,怎么会比月族中人还要强悍? 第2345章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而在神兽觉醒的那一刻,忘川大宫的千层塔楼顶部,暗红色的层云宛若鱼鳞状般斑驳散开。 长风拂动。 一袭墨色斗篷的屠生大师。 讳莫如深的眼眸往忘忧城的方向看去。 末了—— 他低垂下眼睫,遮住了眸底涌动的暗潮和稍纵即逝的血光。 屠生大师挪动着脚步缓缓转过身,直到背对着忘忧城。 他轻声道:“真是个,让人意外的小东西呢。” 说罢,掌心光芒涌聚,画笔骤现,屠生大师执笔于长空泼墨生花,写出龙飞凤舞的字体: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 一道道墨色字体,化作坠落的流星之光,似腾云奔月般,向忘忧城而去。 却说上界,风云变幻,各大势力聚集仙武天,俱是一人可屠一座海神界的存在。 灰发消瘦的老者衣着朴素,淡声道:“月族,归来了。” “何人破了月族的诅咒?”一名十万岁的少年刀客,用锋利的狂刀为自己修剪指甲。 他有一双洁白好看的手,皮肤细腻柔嫩堪比美人,身上的妖孽之气愈发深浓。 少年吹了吹圆润晶莹的指甲,唇边含着浅浅的笑意,抬眸戏谑地看向了一众之人,“在座的诸位,都是靠诅咒月族而有今日的成就,近三月,不知哪来的劳什子神算师,又说那什么狗屁之话,说什么月族不灭,吾等必亡。纵然江湖道士之言不尽兴,但如今的月族已无压榨之价值,活着亦如猪狗,不如灭绝了好呢。” “说的是。”一位身穿血色长袍的女子,眼梢泛着红,身后背着琴。 琴女面无表情,继而道:“诸位,打开禁忌之门吧,将月族,连根拔起。” 最后,每一个人,都看向最是德高望重和不怒自威的老婆婆。 老婆婆满面褶皱,手执龙凤拐杖,金色的袍子熠熠生辉,正闭着目养神,另一只手缓缓地转动着硕大的佛珠。 “南无阿弥陀佛。”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老婆婆缓缓地打开了眸子,“杀心太重,可非好事,诸位应当多沉淀沉淀自己。月族之人,深悟祝福之术,与其让他们在被诅咒的过程中日渐消沉,自暴自弃,倒不如为诸位做一件好事。” “诸位,打开禁忌之门,且等长夜降临。”老婆婆笑了笑,“月族的老朋友们,我们,又见面了。” 她笑得慈祥和蔼,就连脸上的每一条褶皱都是温和的,偏生说出来的话叫人心惊胆战,毛骨悚然。 听闻,禁忌之门打开,能够进入永夜领域,去诅咒遍布的地狱,找到堕落的人与神。 月族的诅咒禁区,便归属于永夜领域,是独立于世间的空间领域,宛若一方不为人知的小天地。 “华山太君!” 一位巅峰通天境的侍卫前来跪地禀报。 “何事?”华山太君优雅缓慢地转动着佛珠。 “禁忌之门已开!不知是谁将此门打开了。” “好!天助我也!势必有高人相助。” 禁忌之门的前侧,黑色字体竖排漂浮三排,宛若珠玉窜成的门帘般随风而动。 正是屠生大师所写下的诗词。 “禁区内,守夜人如何?”华山太君谨慎地问道。 永夜禁区内,时常徘徊着守夜人。 他们守护黑夜。 也守护着被诅咒的挚爱。 “月族禁区之地,从无守夜人。” “好!诸位,即刻启程,进入月族禁区。” “……” 月族禁区内,宛若春暖花开吧。 每一头神兽,都泛着圣洁的光。 楚月诧然地望了过去,唇角含着笑意。 “晚辈楚月,祖女义妹,见过诸位魔与神兽的前辈们,感谢诸位在月族危难之时伸出的援助之手,叶某此生,必定永远铭记着诸位的恩德。” 在阿姐未曾醒来前,她将守护月族。 她亦会代阿姐,感激那些雪中送炭的贵客。 浮在天穹的神兽们望着真挚虔诚的少年,铜铃般的眼中多有复杂之色。 “吾等受月族恩惠,相助月族,是份内之事。”神兽的声音缥缈悠远,仿佛来自遥远的太古。 却见少年执扇作揖,摇头道:“报恩自古有之,但能做到便少之又少,诸位能记住月族的好,对于月族来说,已是珍贵万分的来之不易了。” 焰光仆人欲言又止。 他看着反客为主的楚月,又看了看祖女,总觉得,对方要将祖女取而代之。 祖女才是月族唯一的王。 而非眼前之人。 许是他看尽了世态炎凉,也厌恶透了人性的虚伪,因而颇为不喜她的笑容。 就像是明晃晃的写着“伪善”。 “叶……” 焰光仆人酝酿了一番措辞,正欲提醒楚月。 恰逢此时,黑夜再次吞噬了多少年来首次拥有光的月族禁区。 被净化掉的诅咒符文卷土重来。 无数在忘忧城内的月族子民,像是被强大的吸力,拽扯进了月族禁区里边。 “禁忌之门开了……”焰光火色摇曳的面庞出现了惊恐般的扭曲。 “禁忌之门?”楚月疑惑地问。 神兽以最简单的方式解释道:“我们所在之地,是永夜领域的一角,禁忌之门,是各个地方进入永夜领域的通道。” “前辈的意思是说,上界来人了?”楚月问道。 神兽赞赏地望着她,“少年,你很聪明。” “错了,应当是少女。”另一头懒洋洋的魔神兽如是道。 再一头年长的妖神兽说:“又错了,是孩子他娘。” 雌神兽鄙夷地道:“谁说做了母亲便不可是少女?女人,至死是少女,本座也是少女。” 话音落下之际,她的脑袋伸长了凑近楚月,一双眼睛看着站在中间的渺小的楚月,都快成了斗鸡眼:“少女,你说是吗?” “……是。”楚月嘴唇微抖。 她心中自有不安,可这些魔神兽们,却是安然泰若的像是胸有成竹的胜利者。 “诸位前辈,可有应对之法?”楚月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实说,她虽狂妄,却也有自知之明。 如今的她,羽翼未丰,跟上界去拼命,无非是以卵击石。 好在这些神兽,让她心安了不少。 只见那魔神兽继而懒洋洋地道:“没有,上界那群狗东西,实力还是有的,也不枉费他们这么多年不辞辛苦的诅咒压榨月族到快要灭族。” “那诸位……?”这般淡定???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怕什么?”雌神兽咧着嘴一笑,露出的牙齿显示在楚月的眼里,宛若白灿灿的高山。 呆若木鸡的少年:“………………”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哭还是笑。 第2346章 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本宗主不知道的? “砰砰砰!” 三道身影,掉落在楚月的身后。 楚月回眸看去。 萧离和屠薇薇带着在中间的小宝,茫然地望着楚月。 楚月微微蹙眉。 雌神兽解释道:“少女,你该走了。” “前辈此乃何意?” “你若不走,与你有关的人,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月族禁区。” 魔神兽似是没睡醒般打了个哈欠,“到时候,想走都来不及了。快走吧,小孩,你做的够多了,也够好了。你既说自己是祖女的义妹,那我等也不能看着你死在这里。” “诸位前辈不走?”楚月问道。 “走不了,也走不掉,更不想走。从我们打算来月族抵抗诅咒之力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从未想过走,我们要与月族共存亡。这个世间,亏欠月族太多太多,总要有那么一两个,帮一把月族吧。若不然的话,这世界也太糟糕了。” 雌神兽微微一笑,将自己的一点鲜血,转换为光阵,烙印在了楚月的眉间。 “吾乃灵奇一族之神兽,将一缕兽晶赠送于你,有缘的少女。” 兽晶有诸多的作用,可炼化成器械,亦可炼制成丹药,又或者是强身健体犹如神兽般,还能衍生出相对应的武技。 “祖女的义妹,先前她不惜玉石俱焚,也要守着你,因而,将兽晶传承留给你,本座无怨无悔。” “你是个好人。” “……” 楚月抬手,指腹触摸眉间。 一点温热之力,如暖和的火光般绽开。 她的眸子红了许多。 这世上,有许多的爱屋及乌,是道不明,说不清,但那等震撼,能用心切实地感受。 又一道兽晶之光,从魔神兽的身上,烙印在萧离的眉间。 屠薇薇紧随其后。 小宝仰起头,晶亮的眸子看了过去。 却见他施施然的行了个礼。 肉嘟嘟的小手,看起来清雅又可爱。 “诸位神兽前辈,小宝这厢有礼了。”小宝微微颔首。 “是个懂礼的孩子。”神兽看们的心花怒放。 随后,都在排着队把兽晶烙给小宝。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又是一些声音响起。 先是卿若水和宁夙掉落在地。 宁夙透着臀部,嚎了一嗓子,“哎哟,老子的娇臀。” 话才说完,对上无数双眼睛的他,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一辈子好了。 卿若水先一步察觉到了不对劲,“大哥,可有危险?” 楚月点点头将原委道出。 此时—— 龙非烟、段清欢、赵浮沉、章瓷、明少侠、云芸、吴桐等星云宗的试炼弟子们都在。 随后,便是以姬如雪在内的三千归墟境。 再然后,就是左天猛、左婕妤、大长老以及关西战神这些人。 还有个执事长老,看起来就比较滑稽了。 他手里拿着一卷厕纸,另一只手刚要撩开衣袍,还保持着下遁的姿势。 他眨了眨眼睛,而后猛地直立起身子,触电般的把厕纸丢给了左天猛,“左宗主,是你的厕纸。” 下意识接住厕纸的左天猛一脸呆滞:“???”拜托,是您的厕纸好吗? “小楚,这是怎么了?”大长老关心地问。 楚月眼睛红了几分。 人生,为何总是岔路,总要做出选择呢? 但…… 这样才是人生,不是吗? “走吧。”神兽们异常的温柔。 “离开是非之地,外头自有你的海阔天空。” “人该有理智。” “小孩,不该来的。” “……” 楚月咬了咬牙。 “叶少宗主。”小宝忽然喊道。 楚月回头看去。 小宝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笑吟吟地说:“在下叶尘,是下陆帝域人,我的父亲,是帝域之尊,我的母亲,曾是一陆之主,叶尘作为他们的孩子,不会怕死。” 母亲泛红的眸光轻轻地颤动着。 小宝咧着嘴笑。 若母亲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而陷入自我挣扎,于他来说,不是值得高兴的事。 他长大了。 他多想,陪母亲战一场。 他不想当个孩子。 就像曾经母亲保护他那样,他也要守着母亲。 守护,是相对应的,不是单方面的索取。 小宝的眉间光华,展露出骄傲自豪之色。 他为有一个叫做叶楚月的母亲而骄傲。 他为有一个叫做夜墨寒的父亲而自豪。 他生来就是王与王的孩子。 他要与众不同。 …… 楚月深深地凝视着小宝许久。 许久过去。 时间急如火。 她走到了大长老的面前,说:“大长老,弟子给你准备的寿辰之礼,许是得提前给你了。” 大长老微怔。 而当少年将那八音盒般的小小女子拿出来时,大长老在一瞬之间泪流满面。 被净化掉邪气的长老夫人,不再被墨黑色的雾缠绕。 她像是置身于白月光形成的水晶球里,还保持着用手抚摸腹部的姿势。 虽是闭着眸子的,但眼梢下有一滴永恒之泪。 佳人在缓慢地旋转。 如精致的饰品。 “长老夫人她是死于非命,不过长老放心,害死她的人,弟子已经解决了。如今这一缕魂,可永伴长老。” 少年低下头,捧起“八音盒”递给热泪簌簌而落的老人。 大长老小心翼翼的接过了月音水晶,将其贴合在了自己的脸上。 “鬟鬟,是你吗?” 大长老激动到无以复加。 左宗主嗅到了不对劲,问:“楚宝,到底是什么情况?”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脚掌踏地,足底火焰掠起,在半空形成了一座高台。 她立在高台之上,将永夜领域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道出。 “上界强者将至,非我们能敌,诸位,我会想办法送你们出去,星云宗相伴一段时日,是叶某一生之中不可多得的快乐时光,至此,叶某已无遗憾了。” “诸位师长,诸位师兄弟,师姐师妹,若有机会,叶某还愿当一回诸位的师弟。”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悔……有期。” 只不过啊…… 似是有期而无期罢了。 星云宗上下待她不薄,她不想道德绑架星云宗来陪她一战。 守护月族,是她的使命。 左宗主用了很久,才消化掉楚月的话,眼里写满了震惊之色。 震惊良久后,他颤着声开口: “楚宝,连祖女都对你爱慕有加???” “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本宗主不知道的?” 楚月:“……………………??????” 第2347章 壮士割腕,歃血为盟 听到这话的云芸,赶忙掏出了个小本本,用娟秀精致的气力之笔先画了个小人儿的祖女躺在床榻。 此外,并在最下方写下了一行小字: 目前为止,身份最为尊贵的嫂子。 缺点:有点要命,还长睡不醒。 楚月正被左天猛惊得风中凌乱,嘴角直抽,见云芸这般模样,还以为云芸是在写遗书。 然而,当她悄然开启之瞳,去查看云芸的“遗书”,看到那灵气十足的抽象派画作和字时,惊得下巴都在落地。 九死一生的时刻,这些个人儿不去想着如何活路,怎么满脑子都是她的风花雪月? 刹那之间,少年是哭笑不得,对星云宗这群可爱的人儿是又爱又无奈。 “诸位……” 楚月再次开口,正欲重新强调一下,却见左天猛道:“小子,你怎么娘们唧唧的?简直比陈清音那老娘们还要啰嗦。 左婕妤浅浅一笑,“叶师弟,星云宗鲜少有贪生怕死之辈。” “星云宗屹立海神之界,需要诸位。”楚月继而说。 “需要什么需要。”左天猛摆了摆手,“太上长老都能去洪荒上界,本宗主也要做一回热血少年郎。” “叶师弟——”段清欢勾唇一笑,“你相信宿命吗?” “宿命?” “若死在月族禁区是吾等的宿命,若能守一回古老的月族,吾等,但求一死。”段清欢道。 楚月眸光颤动,朝她们一个个的看了过去。 明知要面对无比强大的敌人,却无人往后退步,仿佛在等待时间流逝后的宿命的到来。 少年眼眶通红,垂首低低的笑,额前碎发轻遮住那一双浅金色的眼瞳。 “赵师兄!”少年大喊。 “师兄在呢。”赵浮沉微笑。 “拿酒来——” “好的呢。” 这一刻的赵浮沉温润如玉,眉眼似春风,随着话音落下,将储存在自己空间宝物里珍贵的浓烈美酒都拿了出来。 一坛坛酒悬浮在空,是星云宗太上长老柳三千亲自所酿。 而后,每一个人都伸出手接过了酒坛,摘掉了红绸般的封口。 “诸位之恩,叶某永世铭记于心。” “他日,有叶某的粥喝,就少不了诸位的肉。” “若能活着走出去,三年之内,叶某必然要星云宗成为海神界第一尊!” “叶某生来便是孑然一身,风来雨去的漂泊,也曾流落街头无家可归过,也曾百死一生不敢笑世人。” “我这一生,光明璀璨的时光屈指可数,星云宗的诸位,便是叶某的光明之一。” “感谢诸位陪我生死与共,也感谢诸位让我不立于阴霾之地,让我坚信修行的正道,人性的美好。” “吾与诸位,不是亲人,更胜亲人。” “吾以此酒祭明月,万古长夜,星云来守!” 少年执酒敬向众人之后,将酒坛里的酒水一口饮尽,而后便见“砰”的一声,将酒坛砸在了地上。 她的掌心朝下时,一片裂开的酒坛碎片来到手上,朝另一侧的掌心直接割下。 壮士割腕,歃血为盟。 “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数千道摔坛之声接连响起。 等不来黎明黑夜的长空里,流动着刺鼻的酒香味。 楚月一挥手,魔根之力迸发。 彼岸花开。 漆黑的雾色形成了一件件斗篷,披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 纵然千锤百炼,也要遮住星云宗的印记。 不论生死,都不牵连宗内的十万弟子。 “轰!” 楚月周身,仙根迸发。 掩藏依旧的仙之气息,宛若晶莹的露珠,又闪耀着萤火之光,浮动在了天地之间。 “仙之气?”执事长老愣住了。 人有三急,急得执事长老如热锅上的蚂蚁,而当感受到仙之气的那一刻,他震惊的都忘了自己需要个茅厕了,等到反应过来,不得不感叹一声仙气的厉害。 “叶大哥,你是四修之人?”卿若水惊呆了。 宁夙咽了咽口水。 或许,如今的少年,还只是个新晋武神。 但四修之人,从古至今,只要没有中道夭折,都会成为至高的无冕之王。 “四修?”屠薇薇笑了笑,“什么四修,楚郎,你的妖气何在?” 楚郎? 楚月眨巴两下眼睛,给这突如其来的称呼,惊得不能再惊。 看向屠薇薇的眼神,多有无奈的宠溺。 这些,原都是她的底牌和杀手锏,但在星云宗面前,没必要刻意的隐瞒。 楚月并无妖根,但她的魔妖体质,直接让魔气增长的时候,伴生的妖气也会相对应地增长。 下一刻。 少年赫然一挥手。 狂风摇摆。 每一缕魔气,像是含苞待放的花儿。 花蕊之中,迸发出了如山海般的妖之气息! “吼——” 一声龙吟响起。 楚月的头顶后方,直接往上升腾出了云霄之龙。 “月大哥的本体,是,是龙?还是云霄龙?这算龙修吗?”宁夙惊得下颌快要掉到地上去。 龙修? 此乃闻所未闻的词,却又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只因除此之外,众人再也想不出更为妥当贴切的形容了。 龙非烟和叶尘踏步而来。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行了龙族的扶额礼。 “龙族龙非烟,见过太子殿下。” “……” 四下里,赫然间寂静如斯。 楚月指尖微动,仙武魔妖四道气息汇聚一体,俱都灌入了云霄龙内。 像是笼罩了一层夜的纱衣,将紫云霄龙的龙族气息,完全地屏蔽。 如此一来,既能使用太子血脉之力,也可将龙吟岛屿从这场乱局之中摘去。 这趟浑水,就他们并肩而走就已经够了,不能再牵扯更多的人。 焰光仆人立在晏红鸢的床榻前,诧异地望着少年的背影。 羞愧之感,顿时油然而生,直冲到了焰光热腾腾的天灵盖。 火色的珠子眼泪,又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但他又在竭力地笑着—— 他想。 他终于明白祖女大人为何会为了叶楚月而去拼命。 又为何会说出先前的那一番话。 此时此刻,他终于理解了祖女,也为先前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祖女大人,月族冷了这么多年,终于要热一回了。」 「但不该以他们玉石俱焚的鲜血去热啊。」 「你看,这么多鲜活的人,这么热闹的月族,多久没看见过了。」 满地的火色珍珠,点缀着潋滟的绚丽。 这晚的月族禁区,是每一个孤独之人互相拥抱成了炽烈的骄阳。 温暖,而有力量。 直到,黑夜撕裂,上尊降临! 那毁天灭地的力量爆发。 那一只能够崩断山海的脚掌,从黑夜之外踏进了月族禁区。 第2348章 月族的夜,老子来守 天穹上方,传来了转动佛珠的声音。 一道道闪电,形成了雷海。 雷海之中,有千百座的血色高山。 华山太君叹息了一声,“故人们,好久不见了,亲爱的祖女殿下,你可还好?” 焰光仆人听到苍老的声音,却觉得无比的熟悉,浑身的火光都像是寒毛般全部倒竖了起来。 他惊恐万分地看了过去。 当年,就是这华山君把他的一身血肉皮骨抽离,让他从月族风华正茂的俊美青年,成为了如今这般不人不鬼的焰光模样。 “小焰光,是我。” 随着华山太君的声音响起。 上界之尊,宛若纵横暗夜的妖魔鬼怪,有人抚琴,有人扛刀,有人背着一把断剑,都从雷海中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有通天境的仆人一层一层的匍匐在地,宛若城堡宫楼的阶梯般,供这些尊者们踩踏。 一个无上宗师境,就能全部解决楚月这些人了,包括觉醒的神兽们。 更别谈通天境的奴才竟供人垫脚。 这一瞬,星云宗的弟子们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终于明白山外高楼人外有人的具体含义了。 或许,他们曾经对此略有所知,但与亲眼所见的震撼,却是截然不同的。 士气如在凄风里摇曳渐弱的火光。 愈发无助。 也愈发消沉。 而这时,万千的雷海如千丝万缕般地汇聚向了血山,再从千万座的血山底部,缓慢地升起。 无数的诅咒符文漂浮,犹如漫天挥洒的纸钱。 雷海之力欲要汇聚成雷霆翻涌的朝阳。 而当朝阳彻底升起的时候,这片禁区的每一个生灵,都会被蒸发掉。 雷霆之力已经让众人的元神和武体感到极强的压迫感了。 琴女优雅坐在亭上,四面轻纱环绕,再往外是百花盛放。 她拨动着琴弦,天籁之音从指尖流出。 “月族的祝福曲!”焰光仆人双眼通红。 那是月族迎接、欢送远道而来的贵客时,才会用月琴弹奏这祝福之曲。 “吾来送诸位上路了。” “祝福一曲,请君侧耳听,若到奈何桥,黄泉莫相逢。” 琴女修长晶莹的手指,一面拨动着琴弦,一面缓声说道。 一双狭长的瑞凤眸,眼梢间天生自带绯红之色。 焰光恨得牙痒痒。 每一个月族都恨得牙痒痒。 黑夜即将被逐渐汇聚升腾而起的雷霆之日驱散。 月族等候了这么多年的光明,却是用来祭奠他们的死亡朝阳。 那个十万岁的带刀少年,咧着嘴一笑。 笑时,嘴角两侧会露出尖锐的长牙,如血鬼般。 “恭喜你们,将要见到雷日了。” “真可惜啊,当年风光的月族,竟连个守夜人都没。” “祖女,被你祝福的人,可都想你去死呢。” 每当雷日降临在永夜领域,就说明有一个地方被诅咒的生灵们,会彻底的消失于世间。 华山太君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缓缓地闭上了褶皱耷拉的双目。 “南无阿弥陀佛。” 她低声念叨,如一个信佛的和蔼老人。 这些上界之尊,甚至不用完全出手,就能碾碎掉月族禁区。 却说上界大楚,楚云城、楚老爷子等人急得团团转。 他们召集了大楚的高层,以及楚南音、楚世诀等兄妹们。 “爹,怎么了?”楚南音问道。 她的神色,稍显疲惫。 “月族,有难。” 楚云城言简意赅的说完,双手凝结气力为刃,划开了自己的眉心。 鲜血溢出,折射成光。 光中,展现了一面镜子,倒映出月族禁区之景。 楚老爷子的手都在颤抖,“月族要完了!” 他们大楚还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月族的身上。 怎知月族这般没用。 沉寂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个消息,竟又要被灭。 楚老爷子气得头晕眼花。 楚南音亦是紧盯着光中的镜面看。 年少时,曾听父亲说过,若找到月族的族人,为她使用祝福术,能抵得过她九万年来不辞辛苦的淬体。 “轰——” 倏然间,月族禁区雷山停止汇聚、上升—— 时间骤然凝滞。 画面似已定格。 就连风和荧光的流动速度,都变得缓慢了许多。 一道身影,闪现至了最高处。 她披着漆黑的斗篷,戴着魔气所汇的面具。 斗篷之下,是刺目猩红的长袍。 “轰!” 右臂之力,汇聚五修之气! 五修拳,震禁区,打碎了长空。 却见她缓缓地抬起了眼眸,背后展开妖美的羽翼。 那一双羽翼,左侧仙武,右侧魔妖,且都盘旋着神秘的兽族之力。 当她看向华山太君等人的时候,邪肆地笑: “谁说月族没有守夜人了。” “月族的夜,老子来守。” “今夜,吾将镇守月族禁区,犯我月族者,有生之年,不死不休!” 华山太君等人亦未想到,小小蝼蚁,也敢在诸尊面前狂妄嚣张。 执事长老原是慌张,这会儿由衷的感叹。 他就佩服少年这般的气魄。 纵然蝼蚁挡象,也能有那磅礴万钧的气势,从来都不曾惧怕过! “小子,别顾着自己扮威风,老朽也要做一位帅气的守夜人。” 执事长老利落地撩开袍子,随即盘膝而坐,双掌凌空,赫然打出,将一身归墟境的气力,汇入楚月的身上。 “虚伪的上界修行者,老朽要让你们见识见识一下,螳臂亦可挡车,我这老蚍蜉也要来撼一撼参天之树了。” 说到最后,狂妄地笑出了声。 却似打开了新世界般,灰浊的老眼“噌”的一下亮起了堪比雷日的光。 世故圆滑,谨慎小心了多年的他,突然发现了不一样的活法。 难怪那少年轻狂如斯,这般目中无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好,就好似当年的新婚夜般。 “今夜,吾等为月族而战,为月族的永夜而守!” 左宗主高声说罢,带着所有的人盘膝坐下。 无数道力量,汇聚于楚月的体内。 月族的族人们,将力量倾泻给了楚月。 月之光华,犹如皎洁的瀑布。 得到全部助力的楚月,武道境地获得了短暂的提升。 此刻已是真元境! 但还远远不够! 但也如老执事所说的那样。、 今朝! 吾要螳臂当车一回。 吾要蚍蜉撼树一次。 用这血肉之躯,留住世上最纯粹的净土月族! 生死不论。 只为守夜! 华山太君摇摇头。 大楚的楚云城等人只当这群人疯了。 却无人发现。 七杀天的一道身影,踏进了禁忌之门。 无人发现。 修罗地狱的一群血鬼,潜入了永夜领域。 第2349章 祝福曲毕,请君上路 那一群在幽暗里神秘的修罗血鬼,戴着猩红色的斗笠。 风吹来,撩起了斗笠薄纱,露出一张张冰冷的面具。 面具之上,雕刻着凶兽狰狞的图腾。 乍然看去,叫人毛骨悚然。 他们游走在永夜领域,宛若手执屠刀的猎手。 他们的周身,散发着凛凛寒气。 所过之处,温度骤降为冰冷的冬。 阴森,凶冷—— 各种各样形容鬼魅的词汇,仿佛都能用在他们的身上。 …… 月族禁区。 楚月集全部力量,也才到达真元境的巅峰。 而对方的通天境,都是用来当成奴才的。 少年双目赤红,愈发的妖美。 渐渐地,一双眼睛,浮起了浅金色的光,蔓延出疯子般的癫狂。 她垂下眼眸看向了安详躺在床榻的晏红鸢,唇角勾起了温柔的笑。 「姐姐。」 「小月不会让他们践踏月族最后仅存的尊严。」 那一抹笑,愈发的柔和。 倏地!狂风四起! 她以掌为刀,划过了眼睛,切割出浅金色的神之气息。 一缕缕纤细的神之气息,罗织到了一起,形成光色宝珠。 那是…… 她的神灵珠! 下方的老执事、左天猛等人见此一幕,俱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神灵珠,至少突破通天境的神灵师,才能酝酿出来。 她并非神灵师,武道境地也仅仅在武神境,竟能拥有神灵珠!! 华山老君依旧在转动着佛珠,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的神灵珠,是成色最低等的,而我手中的佛珠,拆分下来的每一粒,都是最高等的神灵珠。” 这些神灵珠并非是华山老君的,而是她从别人的神灵体里剥夺掉的。 就想用刀斩开蚌壳挖出珍珠那样。 最后,打磨的漂亮工整,光华剔透,又融合了些许木质香,成为最有手感的佛珠。 月族禁区大地上的众人,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位慈祥的老人。 几乎不敢想象,她竟能轻描淡写,且心安理得的说出这般骇然之话来。 “你们上界,竟都是一群蛇蝎心肠之人!”大长老怒然。 楚月伸出手,握住了那一粒神灵珠。 神农空间,响起了轩辕修的声音:“小叶子,你当真想好了吗?” 她要用五修之力灌入神灵珠,然后再用本源之体将神灵珠焚烧。 这类似于当初火烧元神的法子,只不过这一次,她焚烧的是神灵珠。 一旦使用,就算活着走出禁区,她这辈子也没办法从楚南音那里把金瞳拿回来。 但于此刻的她而言,大楚的任何一个人都无关紧要,她只想拼尽全力的去守护一些值得守护的人。 神灵珠进入体内,直接去到了心脏处。 本源之火,迅速而去。 焰火在焚烧神灵珠的时候,也在焚烧她的心脏。 而她的眼睛,也越来越红。 “砰!” 似有平地惊雷般的炸裂之声响起。 却见楚月的一侧眼瞳,绽放出了金红光芒。 “瞳?”华山老君微怔。 与那一只瞳对视的时候,仿佛在凝视深渊一般,叫她有种莫名的心悸之感。 执事长老等人亦是一惊。 少年那小小的身躯,像是海纳百川,包罗万象般,怎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叮——”最后一道琴音响起,如空谷回音般,回响在月族禁区。 “祝福曲毕,请君上路。” 琴女淡淡一笑,“这是我们清河乐族,送客的方式。” “月族的诸位,到时间了,你们也该死了。” 她的声音,清冷之余,透着一股魅惑。 如琴音般。 华山老君止住转动佛珠的动作,嘴唇微动,哑声道:“动手吧。” “是!” 琴女再拨琴弦。 却非再弹祝福曲。 指尖下,道道杀音,化作月光之箭,迸发而出。 一刹那便有三万箭,以摧枯拉朽之势,从天而降坠进月族禁区。 “轰!” 少年身影如鹰隼急掠而出,直接来到下半空,周身燃起了神灵心火! 只见她背对着那群人,面朝月族大地。 金色的火焰,在她的周身燃烧! 她背后的羽翼,在神灵心火的刺激下,直接膨胀了几十倍。 三万杀音箭,穿过了她的一双羽翼。 强大的压迫感犹如无数座的高山往下垂。 她的身体也从下半空,一点一点地往下。 直到即将摔下。 无数人蜂拥而出,将她护住。 “叶大哥……”卿若水瞪大了眼睛。 段清欢泪流满面,颤声道:“师……师弟……” 少年颤颤巍巍的手,抚去了段清欢眼梢的泪痕,“师姐莫哭,我不疼。” “还说不疼,还说不疼。”段清欢如孩子般嚎啕大哭。 小宝看着母亲,攥紧了拳头。 他定要再强大些才好! 他强忍着情绪,不让自己流出一滴泪。 看见他哭,母亲会伤心的。 母亲不怕任何的刀山火海,唯独怕儿子的伤心。 “叶少宗主,你真英勇。”小宝扯着嘴笑,“我为与你并肩作战而骄傲。” 他想说着些让母亲高兴的话。 然而,当嘴角咧开,眯起眼睛笑的时候,咽喉的胀痛却是再也忍受不住。 泪水从紫宝石般的眸子里流出。 他吸了吸鼻子,双肩都跟着抖动。 末了。 年纪小小的孩子,披着斗篷,狠狠地瞪向了上界那群人。 “洪荒上界。” “我记住你们了!”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们每一个人,会要你们的故土寸草不生。” “天不给你们报应。” “我会给你们的!” “你们等着!” 华山老君等人闻言,却是笑出了声。 这般狂妄的小孩,倒是少见。 但更让他们在意的是,少年身上的神灵之火。 洪荒有卷记载,古老的奥义里,有伟大的神,点一簇云之火,燃烧神格和心脏,便可得到无上之力。 后来便有神灵师效仿,危难之际,用神灵珠放在心脏燃烧。 但多数还没参与战斗,就因心脏之痛而死得凄惨。 纵然有成功者,也得看自身的实力。 很显然,眼前的少年,连通天境都没有,对他们这群人,并无半点儿的威胁。 “年轻人,让你看看真正的神灵珠吧。” 华山老君说罢,随手就将佛珠丢了出去。 第2350章 这段时日,我很想你 十二颗佛珠,闪耀着金红,宛若十二颗骄阳共同从东方升起。 佛珠骄阳落在了血山背后的雷日! 得到力量的雷日,轰然颤动地往上升起。 随着雷日的上升,月族禁区的领域大地和虚无空间,便会一寸寸地裂开。 破开的禁区碎片就像是打坏了的玻璃。 而对于月族来说,这俨然就是一场末日。 华山太君淡漠地望着混乱中的月族,随即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置放于胸前,轻道一声:“我佛慈悲。” “跟这群狗东西拼了!” 少年哑声说罢,飞掠而出,直接出现在了雷日之上。 但见她头朝下,墨发狂舞,双手的掌心抵住了巨大的雷日。 满身的神灵之火,都快要被血山的雷霆之光吞噬掉。 雷霆轰然作响震耳欲聋,电光游走在她的身上,剧烈地灼烧着她身体的每一寸。 她咬着牙,额头手背青筋暴起,用尽毕生之力拦住了雷日。 华山太君眯起了眼眸。 十万岁的少年歪了歪头,自言自语:“她怎么做到的?” “雕虫小技,不值一提。”琴女戏谑一笑,“老太君,我们时间宝贵,可不该浪费在这群的垃圾身上。” 华山老太君挥了挥手,同时心神一动,力量滚入雷日。 他们之所以要用蓄谋已久的雷日来毁灭掉月族禁区,是因为血山雷霆,能够压榨掉月族最后的祝福之力。 就算被彻彻底底的灭族。 灭族前,还要为他们做事! “咔,咔嚓……” 雷日还在上升。 楚月的双手已然血肉模糊。 月族禁区的萧离、段清欢等人,当即盘膝而坐,打出一道道气力过渡给了楚月。 纵然嘴角溢血,他们也不曾停下。 “叮——” 琴音响起。 所有人的气力反噬了回去。 月族禁区,似若单方面的屠杀。 他们连反手之力都没! 大楚境内,幽室之中。 众人依旧盯着光中的镜面。 楚世诀评道:“月族,将亡。” “是啊,这是月族的命数,谁都阻止不了了。”楚老爷子叹了口气,眼睛里多有失望之色,“当年,大楚的魔劫被南音消除,惊动了月族,月族的焰长老亲自来大楚观察,此后,我大楚仪仗月族的那段日子,当真是风光啊。但好景不长,世上的贪心之人越来越多,他们蚕食掉了月族。九光镜和星图在前不久显示了月族将要出世,如今看来,这九光镜的预示,也是无稽之说。” 楚南音不解地问:“我听说永夜领域的守夜人都很强,为何月族禁区的守夜人,如此的弱?” “都是一群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罢了。”楚老爷子摇摇头。 他站起身来,佝偻着背部准备往外走,抽了一口手里的烟壶。 而就在这时,身后的九光镜内,传来了响动之声。 那一声响,连带着九光镜都出现了破裂的痕迹。 楚老爷子脚步微顿,而后机械般地回头看去。 望见九光镜内的场景之时,瞳眸似是骤然一缩,并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满口的浓烟倒抽进肺,呛得他咳嗽不止。 “咳咳咳咳咳咳咳。”然而再是咳嗽,他也不敢眨一下眼睛,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九光镜看。 在座的每一个人,呼吸都随之微窒,眸子里倒映出了月族禁区的场景。 却见东方走来一人,行至破碎到一半的禁区。 男人秀颀挺拔,身影如风。 而在看向华山老君等人时,周身气质骤然变得锋锐。 他戴着一张狐狸面具,眼睛里暗藏紫光,似若帝王君临天下般! 华山老君还没去问来者是谁,就见另一边的破风声骤然响起。 随着破风声响,道道血鬼阴冷的气息,弥漫开来。 那一刻,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刺骨的寒风都脊背处掠过。 让人毛骨悚然的瘆得慌。 来者共有十人,俱都戴着斗笠,身穿同样的长袍。 “血鬼一族?”琴女眉头紧蹙。 “不,也不是……” 十万岁少年目光一闪,忽而问道:“诸位是来自修罗地狱吗?” 这些人的身上,除了血鬼的地方,还有修罗地狱的气息。 他曾经无意中去了一趟修罗地狱,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有一股寒气直冲向天灵盖。 修罗地狱外加血鬼,不说实力如何,都足以让华山老君有些许的忌惮了。 “诸位也是看上了月族的祝福之力吗?”华山老君问道。 破碎禁区里的赵浮沉、卿若水等人面露出绝望之色。 这一霎,他们万念俱灰。 想必那位狐狸面具的强者,也是想要来分一杯羹的了。 血鬼之中,为首的斗笠男子,刻意用最沙哑的声音说: “吾等从修罗地狱而来,踏入禁忌之门,是,为,月,族,守夜!” 他的尾音拖得很长,语调越说越是缓慢。 而当他说罢,长手一挥,撩袍作响,十人暴掠到了最高空。 “月族,吾等来助诸位一臂之力了!” “列大狱血阵!” 十人围绕着雷日旋飞。 每个人,都倾其所有般的将血红色的气力注入到了抵抗雷日的少年身上。 少年得到浓厚的血鬼之力,周身快要熄灭掉的神灵之火,迅速暴涨了起来。 禁区之中的月族‘守夜人’们,俱都瞠目结舌。 呆若木鸡的同时,惊喜之色狂涌而出。 一双双的眼睛里是热泪滚烫。 世人都道上界尊,怀大义,救众生,悯世人。 却见上界的诸位被贪心蒙了眼。 有道是血鬼是邪恶之物,却在关键时刻鼎力相助! 焰光仆人往后退了几步。 蓦地摇了摇头 “血鬼?怎会是血鬼?” 当年,月族鼎盛时期,他还痛斥过血鬼。 如今巨大的反差,让人他心里的震撼,难以用语言形容。 “阁下,你——” 琴女问向了狐狸面具的男人。 男人回也没回,暴掠而出,直接瞬闪到了雷日的雷霆电光里。 他的狐狸面具,亲吻在了少年的唇部,与之一起抗衡这荒唐又强悍的雷日。 “抱歉,我来晚了。” 他温柔的嗓音,犹如风的低语,响在了破碎的禁区。 偌大的神灵之火,被他牵引过去,燃烧着他的神脉。 不论敌我的众人看着这一幕,仿佛都收到了巨大的冲击。 就连九光镜外的楚云城等人,也是傻眼了。 男人侧过了脸,冷戾暴虐地扫视着华山老君等人。 “想动她,你们也配?” 那平淡的话语,却叫人精神一震。 只见他和楚月一样,将自己的神脉融于心脏,再用火燃烧。 被燃烧的神灵之火,狂喷而出,焚在月族禁区的全部天穹! “这段时日,我很想你。” 这一道声音,响在楚月的神识。 他在火中微微一笑。 美丽的狐狸面具,映照出绚烂的火光。 第2351章 那是两个极端疯子的相爱 少年的眼底里倒映出漫天纷然的火色,眼尾浮上了些许的湿意。 被三万箭矢所穿之痛,不及此刻的他! 帝域一别,总想着再相逢,却未想过,相逢之时,彼此都在燃烧心脏。 她的抱枕。 她的小狐狸。 九万年前为她献祭神脉。 九万年后的今天,为她火烧神脉。 他还是他。 初遇时的他。 是她每一次的怦然心动。 “疼吗?”楚月红着眼低声问,泪水狂流而出。 “疼。” 男人说道:“看见你的时候,很疼。” “抱歉,又是我莽撞了。”少年轻微地垂下了鸦羽般的睫翼。 “那为夫可否,与你一同莽撞一回?” 少年闻言,扬起了头,映着火光的眼睛,聚满了水雾的光。 良久—— 她咧着嘴笑:“好。” 男人朝她张开了修长的双臂。 猩红的袍子在翻飞。 精致的狐狸面具栩栩如生。 身形清瘦的少年,毫不犹豫的扑入了他的怀中,伸出双臂将其紧紧地拥抱住。 那是火与火的碰撞。 是两个极端疯子的相爱。 拥抱的那一刻,两人的神灵之火完全相融,完成了更强烈可怖的火光爆炸。 “并蒂神火?”华山太君目瞪口呆,“并蒂神火的火种,早已随着真神时代的没落而灭绝了啊,怎么可能再度出现。” 琴女抱着一把锃亮的银色月琴,半眯起了眸子,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他们,到底是谁?” 这种以命搏命,同归于尽的打法,让他们不得不忌惮。 而并蒂神火的出现,也让他们彻底警觉! 真神时代,是上古时代之前。 直到修行界最后一个神死去,便出现了如今武者们口中的上古时代。 从上古到如今,人人都在追求神之道,却都是虚晃的假神罢了。 让他们难以想象的是,两个修行者的极端做法,竟偶然唤醒了并蒂神火的火种? 并蒂神火,意味着生生不息的延续。 又被世人称为—— 生命之火! 十万岁少年压低了淬着冰寒的眉眼,“他们试图用并蒂神火,摧毁掉所有,简直不可理喻。” 他们这一类人永远的置身事外,永远的为贪婪而拔刀,永远都不会明白楚月等人的做法。 “老太君,如今要如何做?”另一位年长的老者行礼问道。 华山太君看着犹如蒸笼般的月族禁区,便道:“走——” 他们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力量,自然不怕才刚刚成型的并蒂神火。 但并蒂神火终究是来自于真神时代,且稍有不慎,会遗落下后遗症。 得不偿失的事,没必要做。 百战不殆,才是他们的信念。 “雷日粉碎月族,压榨出的祝福之力,也不过是那么一丁点。”华山太君冷笑,长袖一挥,“撤吧!” 可惜了。 她盘了那么多年的佛珠,无法拿回来。 只有再杀十二个神灵师,挖出灵珠,重新打磨了。 麻烦归麻烦。 但却是最简单的事。 华山太君灰浊的眸,深深地看了眼大火中互相依偎的一对恋人。 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个个的血鬼身上。 “血鬼游走暗夜,坑害世人,曾被月族钉在了耻辱柱上,却不曾想,如今有血鬼对月族施以援手。” “若你们的祖先知晓今日之事,恐是在黄泉之路,永不瞑目了。” 华山太君低低地笑了声。 随即一掌斩开火幕。 火幕瞬间朝两侧翻滚而去。 无穷之力,劈开了天穹,准备离开月族禁区。 琴女勾唇道:“左右他们的月族禁区已然破碎,而且一旦燃火心脏,便无法遏制,他们得死,月族也得亡。” 说至此,琴女的面庞浮现出了阴狠之色。 随即长叹了声: “只可惜了,月族仅剩的祝福之力,也不曾榨出来。” “罢了。”少年耸肩,“月族亡族即可,今日之月族,已非昨日之辉煌,那点祝福之力,毫无作用。” 却说此时,火色天地巨笼里,每一个禁区破碎的大地碎片之上,折射了绚烂的光,分别坐着一个月族的族人。 族人们眼眸微闭,周身泛着月光,双手快速结印,刹那之间便换了十几种的结印手法。 每个人的指尖,都缠绕着皎洁的月色光华。 那是世上最纯净无杂质的力量。 如天山之雪。 如白月之水。 …… 无数的月族人,凝结着相同的手印。 她们闭着眼眸,在心内祝福着雷日之上的恋人。 祝福的月色符文,是晦涩难懂的痕迹,漂浮在了空间里的每一寸之地。 “无用的祝福之术。”上空有人冷笑了声。 随即,便在华山老君的带领之下,准备打道回府。 天穹巨大的裂痕,如一扇诡异之门。 通天境的奴才,一个一个形成阶梯。 他们踩着所谓的“通天阶梯”,走出月族禁区。 “轰!” 并蒂神火,骤然而至,将诡异之门给堵住。 华山老君拄着拐杖,蓦地侧眸看去,眼底泛起了愠怒之色。 却见雷日崩碎。 每一道雷霆之光,都伴随着一颗佛珠,分别淬进了楚月、夜墨寒和十位血鬼的身体之内。 少年在剧烈的大火里,背部的羽翼被雷霆灼烧得破碎。 她笑望着华山老君,“狗东西们,老子,允许尔等走了吗?” 少年狂妄欲比天,眼里的阴狠,不亚于在座的任何一个上界尊。 “真把自己当成神了?” 华山老君有条不紊的弹走了袖袍上的尘灰,“年轻人,还是不要太嚣张了。” “上一个像你这般嚣张的人,已经死透了。” “他叫什么来着。” “赵天罡。” “一个小小海神界菩提地的宗门弟子,竟也敢对我们指手画脚。” “死亡,才是他的最终归宿。” “也是你们的最终归宿。” 而听到这话的楚月和星云宗上下们,心内的怒火喷发到了四肢百骸冲天而起。 入骨的恨意搅得他们近乎骨裂。 斗篷下的眼睛是睚眦欲裂,猩红如血。 披着斗篷的大长老流出了两行热泪。 就连手都在颤抖。 赵天罡…… 是他的天罡啊。 多年来,他守着爱徒赵天罡的骨灰,总是想不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今才知,是眼前这群道貌岸然的人,害死了他唯一的徒弟。 天罡,天罡…… 斗篷遮住了大长老的泪流满面。 这群人害死了天罡。 如今又要害死他的楚月啊。 啊! 啊啊啊! 大长老在神识中撕心裂肺的尖叫。 他热爱世间大道。 大道却从未厚待过他。 他隐忍着沉痛,不敢表现出来,不敢叫喊一声。 他怕。 他怕啊。 怕被对方知晓了身份。 怕把祸患带给星云宗的十万弟子。 第2452章 让月族的祝福,再普照一次人间吧 从这一刻开始,星云宗的修行者们,不再是为了守护月族。 也是为了心中似欲滔天的悲愤。 是对这天道的恨意。 凭什么作恶者风生水起,高人一等。 凭什么他们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凭什么这世上的法则规矩,只能束缚更弱者。 而更强者在规矩之外肆意横行? 猛烈的并蒂神火,阻挡了华山太君的去路。 这会儿,他们的愤怒也彻底被激起。 亦不再权衡利弊。 就是要让这群废物们,知道他们的厉害才行! “一刻钟之内,老身要他们所有的人都去死。”华山太君发号施令,“动手吧。” 为奴为阶的通天境修行者们,开始冲向了破碎的禁区里。 琴女等人,齐齐出手。 那恐怖的力量,足以毁天灭地。 “杀!” 少年青筋暴起,眼里满是野兽般的凶狠。 羽翼破碎,她无所畏惧。 禁区崩塌,她在此守夜! “月族守夜军,听吾之号令,杀!!” “不惜一切,杀了他们!” 她率先冲了出去。 十位斗笠血鬼,相继闪现而至,在长空留下了道道血色的残影。 血山之中,雷日消失。 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心口的火焰,相连于天地。 他以神脉,形并蒂火笼。 再以火为剑,冲杀了出去。 一把并蒂剑,火焰四散。 楚月掌心幻化出一把神火刀,当头斩向了华山太君。 “不自量力!” 华山太君略微一挥手,便有力量击碎空间。 然而,楚月的身影,消失于华山太君的视野,只留下了一道火色痕迹。 华山太君目光一闪。 却见左侧天穹的并蒂神火中,出现了少年的身影。 少年歪头残酷一笑,双手握刀狂斩而下。 她用心脏燃起的并蒂神火。 火在哪来,她便在哪里。 只要有并蒂神火的地方,都是她施展瞬步的最后落点。 “嘭!” 神火刀斩在了华山太君的头上。 就像是普通的刀斩在钢铁那般。 华山老君的头部,不见一丝一毫的裂缝。 反倒是楚月的双手都在发麻,甚至破裂! “年轻人,力量不行。”华山老君摇摇头。 随即看了眼下方的人们,微笑道:“这些都是你的守夜军?很可惜,都要葬身于此了。” “听老身一句劝。” “不要靠近月族,会变得不幸。” 楚月闻言,殷红的唇,裂开了更为张扬的笑。 “老东西,你的头盖骨当真不错,不如挖出来给我做一副棺材吧。” 华山老君脸色骤然一变。 就在这时,她发现了不对劲。 那狐狸面具的男人,从心脏释放出的并蒂神火,竟不是刚刚成型的,且拥有着极强的神之气息。 这种气息,她只在一个地方看到过。 那就是……龙吟岛屿的神光。 但神光已经在很多年前就陨落了啊! 要知道,神光自爆,同归于尽,那等程度,难以抵挡啊! “该死的。”华山老君咬牙,“开启传送台,出永夜领域。” “是!” 众人听令。 当即着手开启了传送台。 光芒涌动,浮现了一座类似于漂浮岛屿般的传送台。 传送台流光溢彩,宛若仙境之物。 有人开启传送台,自然有人出手斩杀楚月等人。 楚月虽然能顺着并蒂神火的轨道一次次的瞬闪,却因本身的实力,难以抗衡上界强者而受到了限制。 不到三个呼吸,华山老君便锁定了楚月,气力化作的巨大手掌,成千上万的阻拦住了楚月。 就好像有千千万万的人遏住她的喉咙般。 “轰!” 神火蔓延出来,燃烧这些手掌。 手掌被烧得焦黑,然后往下坠落。 像天女散花那样。 中间,有人穿梭而来。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狐狸面具。 他将少年揽入了怀中,一寸寸缓慢地回头看向华山老君时,面具下的眼睛,迸发出了让天地为之一颤的森森杀气! “我——说——了,动她,你不配!” 男人说罢,无数的并蒂神火,蜂拥往下。 神火裹住了月族族人和星云宗等人,以及那十位从修罗地狱而来的血鬼。、 焰光仆人还和族人们一起使用微不可觉的祝福术。 下一刻,男人出现在了血山底部。 一道神光,将千万座血山照耀成了金山。 神光如东方的朝阳,冉冉升起。 而在神光朝阳升起的那一刻,会轰炸掉每一个人。 只留住神火下的众人。 “神日?”华山老君目瞪口呆。 他们要用雷日的方式,如法炮制出神光之日。 用他们的方式,来轰炸他们。 哪怕以生命为代价! 而这时,距离最近的十位血鬼,直接脱离了并蒂之火的庇护。 他们再度围绕神日列阵,施展出了所有的力量,只为加强这一次的轰炸。 小宝睁大了水雾涌聚的眼眸。 萧离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其他的人,却是怎么都冲不出神火的保护。 “传送台好了。”琴女大声道。 上界的每个人,都立刻出现在了传送台上。 传送台即将带着他们离开此地。 华山老君露出了冰冷的笑,“雕虫小技,不过如此,什么神光,到头来,也不过是自掘坟墓罢了。” 传送台有着极强的保护禁制,狐狸男人虽然再像神光之气,却无法与当年龙族岛屿的神光相提并论。 所谓的神日升起,连传送台的保护禁制都破不开,连他们的皮肤都伤不了。 琴女好整以暇地拨动着琴弦,再弹祝福曲。 “轰!” 神光炸开! 炽烈的光,狂涌而出,铺天盖地都是。 华山老君面色镇定,从容的胜券在握。 少年依旧用他的大刀,把指甲修剪得漂漂亮亮。 琴女的祝福曲,像是古老的天籁之音,响在崩碎的空间。 传送台已然启动,即将抵达上界领域。 离开的那一刻,伴随着石破惊天的响动声,神光炸在了传送台。 传送台出现在上界时,保护禁制破掉。 神光炸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众人下意识的使出超强之力来蔽体! 而既然如此,华山老君还是被炸毁了一只眼睛,一条腿。 少年被炸毁了臂膀。 琴女满脸的血肉模糊。 她低头看去,一双手,从手肘开始,血肉烂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残肢断骸,碎了一地。 破败的传送台倒下,砸出了一个巨坑。 上界的其他人闻声而来,见到这血腥的场景,都是目瞪口呆。 华山老君跌倒在地,捂着失去的一只眼睛连带着部分颅骨,脸色白得吓人,眼睛里流露出了恨和恐惧之色!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 漫山遍野,犹若哀鸿! 却说月族禁区,完全被神光炸毁。 只有并蒂火中的他们,睁大了眼睛看过去。 泪水狂涌而出。 焰光仆人的火色泪珠,掉得满地都是。 即便如此,他还是和族人们一起凝结手印,继续祝福。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不能让守护月族的人死于守护月族。 祖女大人醒来时,会伤心的! 不要…… 不要啊! 让月族的祝福,再普照一次人间吧!! 焰光仆人几乎不要命的去祝福。 这些祝福之力,少的可怜,可以用杯水车薪来形容了。 怎么能祝福到叶楚月他们呢? 所有的人,都是万念俱灰。 而在这一刻! 新生的神光,犹如经历了涅槃的洗礼! 神光之中,出现了十二道身影轮廓,圣洁而又美好。 以他们为中心的神光,朝四周疯狂地扩散。 每一次的扩散,都是在重建月族禁区的空间和天地,使破碎的月族之地,重新完整,比曾经更加的美轮美奂! 第2453章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得的 神光所建的月族,彻底摆脱了诅咒带来的阴霾灰暗,宛若真正的人间仙境。 一个个人紧张到屏住呼吸。 无数双眼睛俱是猛然紧缩,倒映出了那悬浮而起的神光。 十二道身影,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少年在狐狸面具男人的怀里。 剩下十人似是列阵献祭般围绕着他们二人。 楚月的双手,紧紧地桎梏着男人强而有力的腰部。 想象中的粉身碎骨并未到来。 她缓缓地睁开了眸子,抬眸看向了近在咫尺的男人。 “我们,活下来了。”少年颤声哽咽道。 “是祝福术。” 在华山老君等人眼里最不值一提的祝福术,却爆发出了难以估量的力量。 在上界的这段时日里,夜墨寒因为体内有象征天劫的无生钉,时常饱受折磨。 那钉子,正中神脉,导致他越是修炼,神脉便越是破损。 而若是破损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成为剧烈的毒,然后走火入魔。 他想要在走火入魔前,用最快的速度,在上界建立出真正属于他的势力。 那些,都是留给未来抵达上界的阿楚和小宝。 他并不知晓自己会清醒到什么。 但他想在清醒的时候竭尽全力。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向死而生,竟是因祸得福的破而后立。 破损的神脉燃出了并蒂神火,竟还在他的心脏处,孕育出涅槃后的神光。 这一道神光,还只是雏形,不比当年鼎盛,却足以让他在上界拥有立地为王,开疆扩土的资本了! 世上的阴差阳错,因缘际会,是令人神往的妙不可言。 并蒂神火,是生命之火。 延续他们的生命。 而非摧毁。 恰逢月族竭尽全力的祝福术。 二者相辅相成,便有了月族和那十二位“守夜人”的新生。 “活着好,活着好。”楚月红着眼笑道。 她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但这世上,有太多她想要守护的人与信念了。 “传送台虽已出去,但神光破毁了传送台的保护禁制,炸毁之力很强,纵然不死,也会落下一身伤。”夜墨寒道。 楚月面颊的笑愈发深了,“那便让他们好好的活着,等来日,新仇旧恨,一起报了。” 她期待着。 她的刀,降临在这群人头盖骨的那一日。 却说大楚。 神光炸毁的那一刻。 威力之大,连带着神光镜都蔓延开了蛛网般的裂缝。 巨大的声音震耳欲聋,把一群楚家人给吓得一激灵。 几个哥哥更是在第一时间护住了楚南音。 楚世诀捂住了楚南音的双耳。 楚南音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一会儿后,回归于平静之中。 她缓缓的睁开了眸子,和众人一同看向了破裂的九光镜。 都以为那十二个守夜人都会死在神光之下。 却没想到,他们还活着!! “月族,重新诞生了?神光炸毁,竟还能活着?”楚南音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瞪大了一双眼睛。 楚老爷子激动的手都在颤动,高兴到面红耳赤。 他高高地扬起了双手,大笑:“天助我大楚,天助我大楚啊,九光镜和天机星图不曾欺我大楚,月族当真会卷土重来!” 楚老爷子大笑出声。 老人热泪滚烫,充满感激地看向了被神光庇护的十二个人。 “这些守夜人,都是大楚的恩人,他们创造了难以想象的奇迹!”楚老爷子大声道。 “咔嚓,咔嚓……” 坚持了许久的九光镜,随着裂痕的地方开始碎开。 随着九光镜的破裂,永夜领域内月族禁区的画面,也像是被人用手在水中搅乱了倒影那般扭曲,随后消失不见。 九光镜的破碎虽让楚老爷子心疼,但月族从华山太君等人手中活下来的惊喜,却让他们陷入了新一轮的狂欢。 楚老爷子的笑声响彻于四周,笑得眼睛都快成缝儿了。 “南音啊,我们大楚现在,只要静候月族的佳音即可。” 楚老爷子捋了捋黄须,脑子里浮现那道少年的身影,惋惜地叹了口气: “那个红袍子的少年甚是不错,只可惜啊,被那狐狸给捷足先登了,否则的话,他日当你的未婚夫,也不是不行。” 楚老爷子最厌恶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从以前到现在都觉得万分恶心,但不管怎么说,那两个男人都救下了月族,还都创造了难以想象的传奇。 楚云城道:“那从修罗地狱而来的血鬼里,挑一个也是不错的,这样既得月族来日的庇护,又能和最难交缠的修罗地狱打上交道,可谓是一举双得了。” 闻言,老爷子点点头,赞同儿子所说的话。 这段时日的大楚,自从楚南音被七杀天拒之门外后,再到雪挽歌的和离,楚尊的断臂,那是风波不断,常陷黑暗。 月族的神光,也让他们看到了那么一丝希望。 未婚夫? 楚南音淡金色的眼眸,流转着潋滟的微光。 …… 月族。 神光逐渐地消失。 一丝丝的进入了夜墨寒的心脏。 楚月则发现,那一颗佛珠,变成了舍利子在自己的体内。 佛珠舍利。 并蒂神火。 月族祝福。 三者合一,创下了连她都没有想到的奇迹。 她内视脏腑查看舍利子的时候,竟是看到了插在自己脊椎骨上的所有无生钉。 一根根无生钉,是那么的明显。 但!!! 让人意外的是。 这些无生钉,不再是邪恶的,痛苦的,压抑的。 不再束缚着她的身体。 相反—— 一根根钉子,宛若七彩琉璃般。 像是道道暖流。 又好似房屋的脊梁那样,深入她的脊椎骨。 何为因祸得福! 这便是! 哪能回回都是作恶者遗千年了,守护信仰至死不懈的人也该等到本该有的结局了! “阿楚。”耳畔,响起了男人温柔的低语,“谢谢你的莽撞。” 楚月抬眸,通红的眼睛倒映出男人的狐狸面具。 最后,咧着嘴笑,“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得的。” 男人瞅着她那犹如破碎中点燃希望之火般的笑,心疼的同时,又怦然地心动。 良久。 夜墨寒低低地笑:“阿楚所言甚是,确实是我们应得的。” 并非自负狂傲,而是敢拼敢杀后的磊落与坦然。 楚月镇定下来时,把目光放在了那十位从修罗地狱而来的血鬼战友身上。 第2454章 小孩,最是让人不喜 “在下叶楚月,海神界星云宗的弟子,月族的守夜人,感谢诸位危难之时的雪中送炭!” 楚月面朝前方,拱手作揖,低头垂首的时候落下了睫翼。 态度一向如此的虔诚真挚。 夜墨寒在她的身旁虽未说话,却和她行起了一样的礼。 简直把妇唱夫随演绎的淋漓尽致。 “洪荒三界的立世,离不开月族的祝福。” 为首的斗笠人,用着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二位不必行此大礼,此也是我们该有的职责。” 斗笠之下,看着楚月的眼睛,多有沉痛之色。 楚月在心中记起了这份恩情,将永世感激。 但当她抬头之时,当她认真地观望远道而来的战友时,浑身却是僵住了。 先前,她的瞳因为承受了三万箭,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 而在这一刻,内心翻涌起了泣血之痛,连带着手都在发抖。 她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去看眼前的血鬼。 “诸位与吾等共患难,同生死,为月族守夜,这份恩情,吾等与月族都不会忘。” 她强忍着哽咽,努力地使自己镇定下来。 没人知道,这一刻的她,有多崩溃。 她拼了命的想要锻造出本源之体,就是为了能够封印流光海域。 修行也罢,杀戮也好,从此都是毫无负担。 只因她的家人,能够在帝域大陆安居乐业。 帝域虽是下界大陆,但也能细水长流,平平安安过一世。 她终是想不到,她的家人们,会走进修罗地狱,会成为血鬼!! 帝域,地狱。 同音不同字的两个词,却是天差地别的环境和人生啊! 楚月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原来,古老的神话未曾骗人, 有人把灵魂贩卖给血鬼,只为了在阴霾处守护着活在光明之中的亲人。 楚月很想镇定自若的说话,却是道不出来。 她清楚。 他们不想让她看到此时的样子。 他们会痛。 会难过失落。 楚月还在低着头。 她张了张嘴。 可是用尽力气都吐不出完整的字音来。 只能拼了命的把泪水蜂拥回去。 哪怕憋得内伤也要憋下去。 夜墨寒的心脏孕育神光的雏形,自有一双慧眼。 此外,眼前的人们,都也是他的亲人,又怎能感受不出来? 饶是夜墨寒这般人,心脏也在震颤。 “小宝!”夜墨寒喊话的同时,挥动了手,一道力量把小宝带来了此处。 “你年纪最小,应当给诸位前辈行一个大礼。”夜墨寒说出了楚月想要说的话。 小宝睁大了圆溜溜的紫色眼眸,眨了几下眼睛后,就要弯腰作揖行礼。 左侧的慕老夫人,心疼地扶住了小宝,用刻意发出的沙哑之声说:“小孩已经够优秀了,不必行什么礼。” 小宝问:“前辈,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慕老夫人的手一僵。 叶无邪等人的眼里,都浮现了泪。 “不曾。”叶无邪道。 “嗷。” 小宝说:“看见你们,我觉得好亲切,前辈,你可以抱抱我吗?” 慕老夫人不敢动。 她怕被小孩认出来。 听说,小孩有着最纯粹的眼睛,能看到越过是非黑白,看到最为纯粹的东西。 “抱抱吧。”被夜墨寒握住了手的楚月,终于能够冷静下来,压抑着万分的情绪,便哑声道:“你们不抱的话,孩子会觉得自己被讨厌了的。” 小宝点头如小鸡啄米,随即说:“如若前辈讨厌宝宝的话,宝宝可以站远一点的。” “不讨厌,不讨厌。”楚月的祖母太夫人哪能听曾孙子说这样的话,随即伸出双手蹲下身子把孩子抱住了再站起来。 小宝当即环绕住了太夫人,隔着斗笠的薄纱,又隔着里边冰冷的面具,在老人的面颊狠狠地吧唧了一大口。 亲完还说,“宝宝看到前辈就喜不自胜,心花怒放,因而不自重的失了礼数,还请前辈责罚。” 楚月泛红的眼睛,浮起了一抹无奈的笑。 这孩子…… 当真是叫人爱不释手呢。 “好好好,责罚。”小舅舅慕临风是第一个耐不住性子的,“责罚你这小家伙再失礼一次。” 太夫人便也顺势把小宝递给了慕临风。 小宝又来了一大口。 慕临风大笑了好几声,“继续,继续。” 小宝又亲一下。 “不错,不错,再来,再来。” 这厮像疯了一样。 让周围的亲人还有月族之地停留的众人,都是目瞪口呆,无语问苍天了。 小宝也是乐此不疲的,亲了又亲。 叶无邪的双手紧攥着拳头,因用力过猛,导致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 酸溜溜的陈年老味和滔天般的怒火,似要冲天而去。 慕临风在叶无邪准备谋杀他这个亲舅舅前,连忙把小宝塞进了叶无邪的怀里。 “嘎吱”作响和怒火瞬间消失。 “小孩,最是让人不喜。” 叶无邪一面说着,一面抱住了小宝。 嗯。 比以前重了不少。 不过也长高了许多。 因而整体,反而显得没以前那么肉乎乎的了。 但小孩的身躯,就像猫儿一样,时常有一股奶香味不说,还软软的惹人喜欢。 叶无邪思考的同时,默不作声的等待了很久,并未等到小宝“失礼”的他,莫名有些失落。 小舅舅都被“失礼”了十三次。 是了。 小宝一面“失礼”,叶无邪一面在心里数着。 “咳——”叶无邪以为是自己说的话让孩子伤心了,便轻咳了一声,便紧接着说:“你与旁的小孩不一样,不会让人不喜。” “真的吗?” “嗯,真的。” 小宝嘻嘻一笑,啵了下叶无邪,还叶无邪的身上蹭了好几下。 叶无邪表面是不动如山,内心却是狂喜似火山爆。 小宝倒是个雨露均沾的,之后又在沐凤鸣、老伯公的这些人身上,把失礼发挥到了极致。 偏生这些人,还就喜欢他的失礼。 叶无邪戴着斗笠立于高处,深深地望向了面前不远处的少年。 他的妹妹,还是像以前一样的英勇无畏。 真好。 也不好。 又还好。 好的是,她还是让人骄傲自豪。 不好的是,她又受伤了。 还好的是,这是与死神失之交臂的劫后余生。 「小月。」 「你看,阿兄越来越强了。」 「等阿兄的血鬼之气蜕茧成蝶活得像个人样了,终会摘掉这身长袍和斗笠与你相见。」 我叶无邪的妹妹啊,要在光明里。 哪怕我在背后的阴影里腐烂,发臭,掉进十八层地狱,永堕苦厄。 斗笠下男子的眉眼,温柔如秋水。 当然,偶尔看向夜墨寒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悦。 妹夫什么的,嗯,还是去父留子比较好。 第2455章 小少年,我在上界等你 “诸位前辈,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妨留下来,共饮一杯酒?” 楚月开口道:“这里有很多都是我们星云宗的弟子。” “好。”叶无邪点头。 随即,少年带着他们来到了月族大地。 星云宗的师兄弟们登时围上来,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少年则不厌其烦的介绍—— “这位是左天猛,星云宗主,待我极好,一见到我就认为我是少宗主,就是有时聒噪的像是老母亲。” “臭小子,怎么说话的,枉费本宗主对你的良苦用心,还想招你为女婿。”左天猛哼道。 少年笑着躲开了左天猛的拳头,继而出声: “星云宗大长老,对晚辈有知遇之恩,从晚辈进入宗门的第一天,就无条件的相信我,庇护我,像爷爷一样。” 大长老布满褶子的面庞尽是慈祥和蔼,作为礼仪人的他,稳稳重重地作了作揖。 “姬如雪,星云八部的师兄。” “赵浮沉,我大师兄也。” “这个这个,卿若水和宁夙,我的异性兄弟,在天骄山上,我们结拜成兄弟。” 楚月一手一个兄弟,抓着就放到了叶无邪他们面前。 这是她来海神界最是话痨的一天,让师兄弟们都觉得诧然。 为何要一一介绍他们呢? 许是,想把他们推荐给不得了的大人物吧。 思及此,众人深悟叶师弟的良苦用心,感动的无以复加。 “段清欢,这是我……” 少年还没把话说完,就被段清欢给打断了。 段清欢施施然行了个礼,“诸位前辈,清欢是叶师弟未婚妻的候选人之一。” 叶无邪:“?” 太夫人:“?” 叶天帝、慕倾凰更是呆讷住。 段清欢似若缺心眼了,指了下左婕妤、龙非烟、萧离等人,“还有她她她她她她们都是。” “咳,咳咳咳咳。”楚月以拳抵唇,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段师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算是少年几世以来,最为窘迫的一次了。 她只得硬着头皮介绍旁人,“明少侠,明师兄。” 明少侠往前走了一步,还正了正头上的龙冠,做作地道:“在下明少侠,星云宗第一美男,见过诸位前辈。” 楚月:“……” “楚,你说错了。”明少侠纠正道:“我们并非是你的师兄。” 楚月:“?” 明少侠:“我们都是爹爹。” 楚月:“……” 刚才她就该把明师兄一起炸了的! 赵浮沉等人眯起眼睛笑,极其赞同明少侠的话。 楚月内心是崩溃的,灵魂近乎在哀嚎。 诚然—— 如若明少侠知晓少年的父亲就在眼前,恐怕会尴尬地满地找屎吃。 斗笠之下的一张张面庞,从呆滞、惊讶到最后是了然欣慰的笑。 他们呆滞于楚月招蜂引蝶的程度,可谓是叶、慕两府有史以来的第一人,若是生得男儿的话,怕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少不得。 他们惊讶于赵浮沉、明少侠等人把新来的师弟当成亲儿子来宠,哪怕他们连个媳妇都没,更何谈儿子。 他们欣慰于星云宗的好,女孩不似从前那本孤军奋战,用命去拼,去接受千锤百炼。 楚月碎碎念的诉说着星云宗的好,将这段日子的幸福美好一一讲来。 当她用瞳看到了斗笠下的笑容,自己便也跟着笑了。 却说,一道诡异的目光,在注视着她和夜墨寒。 楚月用眼角余光扫了过去,嘴角却是直抽抽。 只见云芸那丫头,打开小本本,握着笔杆子,先是将前面的好些页都给打了个大大的叉,再然后画出了他们在雷日之上,神光之中拥抱着等待炸毁的场景。 并注释着:狐狸男,真嫂子。 缺点:不是女人,对小宝很凶。 云芸想了想,又把缺点二字给划掉。 断袖之好,虽不被世上大道所接受,但只要阿兄喜欢,那便是她云芸的嫂子,算不得缺点。 楚月瞅着云芸认真的模样,额角落下了一滴冷汗,嘴角抽得是根本就停不下来,极其无奈地望着正在头脑风暴浮想联翩的云芸。 焰光仆人则是走来,给十位血鬼,行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大礼。 “诸位恩人,辛苦了!” “不辛苦,命苦。”慕临风懒洋洋地道。 焰光仆人呆住。 叶无邪等人则是看向了没个正形的慕临风。 慕老夫人道:“他从小就烧坏了脑子,别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焰光仆人感动道。 慕临风欲言又止,在亲人们的杀气森森下,为了苟命终是噤若寒蝉,一字不发。 叶天帝望着在人群之中熠熠生辉的少年郎,斗笠之下的眉目,洋溢着骄傲与自豪。 他的女儿,不管在哪个地方,都会发光,发亮,成为炙热的骄阳。 叶天帝不知该说什么,又该做什么,把自己存下来的一些天材地宝,不要钱似得分发了出去。 在上界说不得是什么至宝,但在海神界,都是稀缺的东西。 左天猛一面说,一面收礼,“别别别,这可使不得,太见外了。” 慕倾凰眉眼含笑,远远地看着女儿。 星云宗,真是个好地方。 她的女儿能在星云宗,她为此感到高兴。 “该走了。”沐凤鸣哑声道。 她的身上,血鬼气息最为浓郁。 她踏着步伐,走到了楚月的面前。 楚月规规矩矩的行礼。 沐凤鸣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少年,我在上界等你。” “好。”楚月泰然自若地微笑。 她的瞳,能够看见十位下陆家人们衣袍之下,一圈一圈缠在身体上的绷带。 就像是木乃伊那样。 很多地方,原来都是腐烂的,肮脏的。 神光过后,却在腐烂之处开出了最美丽的花儿。 是白色的彼岸花。 他们的心脏,各有一粒舍利子。 而每一粒舍利子,都是华山老君崩断掉的佛珠。 神光的沐浴。 月族的祝福。 舍利子的庇护。 神火的生命加强。 让他们焕然一新。 绷带之下的身躯,几乎能用冰肌玉骨来形容。 此后,他们会成为修神修佛修仙的血鬼,是修罗地狱的最大奇迹! 他们人生最大的转折点,会由此改变。 此后的修炼,将不再如从前那般在黑暗里,在地狱中。 第2456章 愿吾与诸君,山水永相逢 而同样拥有佛珠衍生成舍利子的楚月,已然知晓了舍利子的真正来源。 华山老君不仅挖掉了旁人的神灵珠,在打磨成佛珠的过程里,请到了佛道庙里的僧人,为她注入佛家气息。 老僧人们怎可做出此等事情,却引来了灾难,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曾低下过头。 于是,她把僧人们的血和骨灰,注入了神灵珠,僧人们的血里,都不是腥味的。 那是一种淡淡的木质香味,就像是时常供奉用到的香火之味般。 华山老君最喜欢那种味道了。 那些,是佛珠的过往,也是舍利子的原因之一。 两府的家人们,都准备离开了永夜领域。 他们若没死在这里,就得在修罗地狱规定的时间里回去。 “诸位——” 少年忽而看着他们的背影喊道。 众人脚步顿住,回头看来。 却见少年牵着小宝,和旁侧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一并跪了下去,行了最大的礼数。 “愿吾与诸君,山水永相逢。” “他日上界相见,叶某必报今日之恩情。” “诸位虽是血鬼族人,虽然来自修罗地狱,但对在下,对月族,对星云宗来说,宛若仙人也。”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的救命之恩,何止是涌泉相报。” “晚辈叶楚月,恭送诸位恩人!” 她匍匐了下去。 小宝软软的身子,也跟着趴下。 至于夜墨寒,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犹豫。 但楚月未曾想到的是,她身后的焰光仆人,月族族人,星云宗上下,竟都是毫不犹豫的行跪拜之礼。 乌压压的一大片。 是虔诚。 也是信仰。 看见这一幕的太夫人等人,是眼含热泪的,是心情澎湃的。 天知道。 老伯公慕山河沉声道:“老朽祝愿诸位,前程似锦,光明璀璨,此乃忘川酒,又称为海棠醉,是老朽在修罗地狱所酿,叶小友,且赠予你。” 楚月当即接过了一个由老伯公亲自雕刻成的空间宝物玉如意,小巧精致的玉如意上,还雕刻着特殊的画。 像是漫天纷飞的大雪,背后有火山喷发,岩浆滚烫。 头顶是雷霆大作,电光闪烁。 年迈的老人牵着几岁大的小女孩,笑着朝前边的破晓之地跑去。 是活灵活现的画。 少年见此,眉眼柔和许多。 或许,这是外公的执念和遗憾吧。 遗憾她流落在诸侯国,未曾在外公的庇护下长大, 这是外公想象中的画面。 如若她打小就在北洲大地,外公被牵着她,走出风霜雪雨,去往黎明破晓。 “前辈,谢了。” “不谢,你应得的。” 老伯公打趣儿道。 先前少年便说是自己应得的。 少年闻言,咧着嘴笑了。 她由衷的笑。 笑得开怀,粲然,又纯粹。 眼睛弯得如月牙儿,笑成了缝儿。 她当真是高兴啊。 少年笑望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 等到他们离开月族禁区,走出永夜领域,她的笑还在继续。 但眼睛却越来越红了。 分明是个清醒的人儿,却如宿醉了一场。 夜墨寒望着她,将她拥在了怀中。 任何的话,都比不上此刻强而有力的一个拥抱。 有时候,默契的温暖,胜过太多的千言万语。 “抱枕。” “我在。” “好疼啊。” 少年扬起了脸,红着眼睛笑着说。 夜墨寒看见,光在少年的眸底破碎。 他的心跟着疼。 撕裂般的疼。 “不疼了,不疼了。”夜墨寒用哄小孩般的语气说。 他紧拥着心爱的她。 楚月扑在他的怀里,一双手紧攥着男人的衣裳,双肩疯狂地抖动,泪水怎么都控制不住地往外流出。 疼。 疼死了。 从未有这般疼过。 就算骨头破碎,血水流干,身体崩坏,都不疼。 抱枕。 我好疼啊。 好疼。 她的心在泣血。 忍耐多时,终是控制不住。 周围的众人,正沉浸于胜利的喜悦,却是怔愣住了。 于星云宗来说,他们见过各种各样的叶师弟,唯独没见过这样伤心欲绝的少年。 印象里,少年是扛下十万淬魂鞭都能邪佞一笑,面对通天强者都敢长刀指天怒斥大楚的狂妄人。 她有钢筋铁骨。 她是百战不殆的王。 唯独不是个知道疼,会流泪的正常人。 小宝的脚下用气力汇聚成台,把他垫高了不少。 “呼,呼。” 他握住了母亲的手,轻轻地吹了几下,学着父亲的口吻,用颇为稚嫩的语气说:“宝宝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哦。” 孩子的声音,最是暖人心。 像一股清风,吹走了少年此刻的悲痛。 她满面泪水,却是温柔一笑,伸出手揉了揉小宝的头部,低声道:“我是不该。” “有何不该的?”小宝睁大了紫色的眸子,疑惑地问:“不该哭吗?我跟你说哦,我娘亲曾经跟我过,男子汉大丈夫,什么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只要伤心了,都是会落泪的。” 楚月唇边的笑容,愈发浓郁。 她的宝宝,用她的话,来教育她,让她柔软,使她温暖。 左天猛瞅了瞅夜墨寒,又看了看楚月,最后在心中下了结论。 看来,这两个男人之间,他家少年要“瘦弱”些。 左天猛长叹了一口气,愁得眉头都在打死结。 看看自家少年见到夫婿时不争气的样子。 哼。 而至于其他人,譬如云芸,立即在小本子写下: 阿兄的崩溃,只给真嫂子。 楚月情绪镇定下来之后,决定陪夜墨寒在月族禁区多待三日。 三日后,禁区之门才会关上。 人可以崩溃,可以泣不成声,但彻底的崩溃之后,得转化为更强的坚定! 而非一生都在自怨自艾里循环,轮回,在将死前的那一刻,才幡然醒悟,却是为时晚矣。 …… 上界。 各大势力派出了最好的药师去医治华山老君等人。 纵然能保住命,但被炸毁掉的地方,却是无法医好了。 一辈子,都只能这样。 身上永远都留有被神光炸毁的印记。 治疗完毕的他们,再次开了一次会议。 失去双手的琴女恨得牙痒痒,“好在,月族彻底亡了,那十个血鬼和那群人,都死掉了。” 这是他们仅存的慰藉了。 第2457章 待到诸神日,以血来沐浴 琴女无比愤恨,眼眸里跃动着似欲滔天般的怒火。 就连说话时,也是咬牙切齿的。 她最为拿手的就是琴道之术,一手杀音,震慑了方圆千里,连鬼怪都不敢肆意靠近。 现如今她的双手,手肘部位全部血肉分离,偏生还不能治疗。 神光炸毁留下的后遗症,不是洪荒上界的普通药材就能医治好的。 “只可惜,没能亲眼看到月族的灭亡。” 琴女恨恨地道。 华山老君失去的那一只眼睛缠绕着黑色的布条,连带着破损的颅腔骨头,都被厚厚实实地包着。 她坐在轮椅之上,用仅剩的手臂端起了婢女烹好的茶,轻呷了一口,将杯盏压在桌面后,不疾不徐地说: “被神光炸毁,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既然已经发生,就不要怨天尤人。” “世上的武学,无穷无尽,诸天万道里,总有一道适用于我们。” “若能把炸毁吾身的神光残余,化为己用,找到合适的修炼方法,说不定是天助我也,因祸得福。” 华山老君的话,让垂头丧气的萎靡之众,都迅速地抬起了头。 一双双灰暗的眼睛里,变戏法般骤然亮起了光。 而这,便是华山老君就能立足在这里的根本原因。 她自小出身不好,天赋又是最差等的。 幼年时,她便清楚,要把武道修炼到登峰造极,权力在手,方可睥睨天下。 因而,天赋糟糕的她,坚信着天道酬勤的同时,脑子也会灵活的转,总能找到更好的修炼之路。 最后成为如今名扬四方的华山老君。 “老太君说的是。”十万岁少年低头道:“依着老太君所说,我等说不定能逢凶化吉。” 其余人精神抖擞,纷纷附和: “若他日能够成为真神,老太君依旧是我们尊重的人。” “不愧是华山老君,所思所想都与旁人不同。” “是啊,我们怎么没想到呢,与其在这里痛苦,不如找到破除之法!” 曾有神算师当众说过,华山老君是天生的掌舵人! 华山老君不言,眉间多了一丝忧愁。 那十二神灵珠窜成的佛珠,被她盘了这么多年,当真是可惜。 她曾还想活到把佛珠内的僧人之血,之骨灰盘成舍利子的那一天。 看来,她又得重新去找适合的神灵珠了。 华山老君靠在轮椅之上半阖着眼眸,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便有侍卫们将能够展现天机星图的法器搬了进来。 “老太君,这是……?”有人疑惑地问。 华山老君道:“欣赏一下老身与诸位的杰作,看一看月族星图陨落后的样子。” 世上的武道,到了通天境以上的强者,都会在天地法则之中,自然地衍生出属于自己的天机星图。 同理,一个种族,悟道极深的话,也会衍生天机星图。 天机星图是他们繁华与生命的象征。 若是被灭族的话,天机星图就会变成被焚烧的流星往下坠落。 华山老君把月族天机星图打开的同时,亦在说话: “观望月族星图的陨落,说不定能够让诸位心境开阔,增加悟感。” 实力越高的人,修炼起来,更是需要对天地自然,山川万象的感悟。 悟感越高,修炼越快。 而且因为每个人的性情不同,武道资质和所行之路的不同,悟感也会截然不同。 众人闻言,心生欢喜,颇为感激地望着华山老君。 他们知晓月族星图能刺激出更深的感悟,但他们以为华山老君会独自观望。 没想到华山老君竟如此的大方,要和他们一起看。 这也是华山老君作为一方主宰巩固人心的方法。 她那苍老的面庞浮现了从容的笑,然后抬起眼帘,和迫不及待的众人一起看向了月族的天机星图。 然而—— 让无数道目光,落定在天机星图,看清景象之时,俱是不约而同的发生了变化。 似是翻起了惊涛骇浪般。 充斥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华山老君仅剩的一只眼睛,顿时紧缩了起来,宛若鹰隼般的犀利。 只见众人眼睛里倒映出的天机星图,并未有流星燃烧往下坠落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十万岁少年错愕地问。 琴女更是瞪大了一双眼睛,顿感匪夷所思,“是不是天机星图出现了问题?” 那神光都能把他们炸成这个样子,可想而知,月族禁区定会是荡然无存。 “不是……” 华山老君目不转睛地看着天机星图。 而这一刻,星图上黯淡无光的一颗颗星辰,竟都像是拂走了尘灰般,折射出了璀璨的亮光。 越来越多的星辰亮光出现。 像是月族的复兴。 这样的画面,让所有的人脊椎骨发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颤声问。 他们叱咤风云了这么多年,偏生理解不了眼前的天机星图。 华山老君咬紧了牙关,“月族,还活着!” “这不可能!”琴女当即反驳道。 剩下的人俱是出声说: “月族禁区,早已被诅咒符文吞噬了,那群守夜人都是实力不高的废物,神光肯定会把他们炸为灰烬。” “……” “老太君,老太君……”有人慌慌张张而来。 “说——”老太君眉头一横,冷声喝道。 “永夜领域传话而来,月族被神光重建了,寻常人压根靠近不了月族禁区。” 这样的一番话,叫适才还喧哗的室内,瞬间死寂到落针可闻。 他们亲自前去月族,甚至落下了永久性的创伤,月族非但没有灭绝,反而重建了? 老太君的面色,露出了一丝惨白。 一向沉着稳重的她,眼睛里浮现了少有的慌张。 她的心口,像是压着大石般。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事情脱离了掌控。 “老太君,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老太君眯起了眼睛,“诸神之日,下海神界,永夜领域相连多界,海神界内的禁区之门,以我们之力是能够打开的。” “可月族有神光庇护……” “那自然更好,把神光占为己有!月族虽然活着,但他们的守夜人,定是全军覆没。神光和月族,都是我们的了!” “待到诸神之日,老身赏赐月族族人的鲜血给诸位沐浴制香。” 众人闻言,登时喜上眉梢! 老太君露出了极致阴翳的笑,又恢复了以往的自信。 她一向如此,总能在绝境里,找到对自己有力的方向,并且为之不择手段! 第2458章 郎才郎貌,赏心悦目的般配 诸神之日,真让人期待啊。 华山老君的笑容在天机星图的光火里若隐若现。 乍然望去,直叫人瘆得慌。 她的三言两语,就让满屋气急败坏的人热血沸腾。 …… 神光重铸的月族禁区,相当的美好。 天地四方,有流光环绕。 星云宗弟子们,都和月族的族人打成了一团。 经过炸毁一战,彼此就像是了不得的生死之交。 子夜时分。 夜墨寒随手摘来一抔神之微光,汇成了床榻的模样。 小宝躺在床榻之上。 楚月二人一边一个的坐着。 夜墨寒薄唇低语,讲述着枯燥的故事哄儿子入睡,“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庙。” 小宝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 故事很无聊,但他很是由衷的开心。 夜墨寒继而说: “庙里有个雄姿英发,风流倜傥,俊美潇洒,器宇轩昂,学富五车的小狐狸。” 小宝的眼睛“噌”的下亮起了光。 这个故事好像有点儿奇怪? 不确定,再听听看。 “后来呢?” “后来,后来小狐狸跟寺庙的香客讲故事,讲的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庙,庙里有个……” “……” 楚月和小宝母子俩人只觉得冷风嗖嗖得过,冷得她们抖了几下,俱是风中凌乱,颇为无语地望着一本正经的男人。 儿子嫌弃得很,但他却周而复始的讲个不停,枯燥的让神采奕奕的小宝入睡了。 随后给小宝盖上了一层月族祝福被。 楚月的手轻抚着小宝的额头,说:“宝宝在龙吟岛屿养了一条狗,据说跟你一样的好看。” 夜墨寒:“……” 他无奈地瞧着少年拿他打趣儿时俏皮鲜活的样子,狐狸面具后的眼睛里,满是宠溺之色。 “这样说来,改日要去会会它。”夜墨寒认真地道:“能有为夫的半分风采,足以见得他是犬中之王了。” 少年闻言,哑然失笑。 “噗嗤——” 小宝亦是笑出了声。 眼睛虽然还是闭着的,但已经因为满脸粲然无邪的笑容而弯了起来。 原来这孩子实在是不想听父亲讲的臭屁的故事,因而,懂事的他只得乖乖装睡了。 “醒了?”夜墨寒道:“是不是想听故事了,我们继续。” 小宝睁开了眼睛,对着楚月撇撇嘴,又抱着夜墨寒的手臂晃了晃,装可怜道:“不要嘛,好难听的故事。” 少年低低地笑着,却也欣慰于小宝的撒娇。 只有作为父母的他们知道,小宝有一段怎样的过往。 对于这样懂事的孩子来说,这样的撒娇,是他离开过往阴霾的开始。 有时,年幼的小孩,并不需要那么的懂事和小心谨慎的为人。 “好,听你的,不讲。”夜墨寒道。 小宝一手勾着父亲的胳膊,一手勾着母亲的,歪着头笑,幸福都写在了脸上。 当然了,若是能有个妹妹就更好了。 到时候,他也会像舅舅保护母亲那样,去保护自己的妹妹。 良久,小宝好似想到了什么,垂下鸦羽般浓密纤长的睫翼,低声问: “在修罗地狱里生活,会很苦吗?” 楚月和夜墨寒的心脏都是咯噔一跳。 或许—— 宝宝已经感受到了那十位家人的存在。 仔细想想也是。 他这么在乎亲人的一个孩子,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呢。 他有些想不通,为何见面不相认,但他知道,外公外婆他们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不苦。”楚月哄骗道:“纵然被世人所厌弃的地方,也会有美好之处,只是需要有一双去发现美的眼睛。就像盛放的花儿一样,不仅会开在春日里,阳光下,也会在严寒酷暑之地,哪怕是不被阳光普光的阴霾。” 宝宝已经做的够好了,她亦不想把过多的压力施加给小宝。 如若宝宝清楚了沦为血鬼背后的真实原因,他的心里,会萌生出痛苦的恨意。 龙吟岛屿有龙祖和龙非烟,楚月非常的放心,至少能够给小宝一方平安之地。 但精神支柱若是崩塌,扭曲了,哪怕身处和平之地,亦不会快乐半分。 “宝宝懂辣!”小宝握着拳头,点了点脑壳。 晶亮的紫眸,流转着细碎的星芒。 如母亲所说。 开在修罗地狱里的那一朵花,是母亲和他的家。 到时候,他要带着龙祖爷爷,非烟姑姑,巨人哥哥,还有在岛屿养的那一条狗,一起去看他的新家。 他扬起了圆溜溜的头儿,笑得天真无邪,也放下了适才的狐疑。 小宝又问了一些问题后,才安然入睡。 楚月和夜墨寒执手并肩,行走在光芒跃动的月族禁区。 半会儿,云芸犹犹豫豫的走来,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少年望着这位妹妹,心里陡然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夜墨寒面具下的眉梢轻挑,就在他以为云芸要说些什么话的时候,就见云芸弯下了腰,憋了许久的一道声音,吸引了月族禁区所有人的目光: “嫂子好!” “……” 夜墨寒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称之为嫂子? 他不由想到方才明少侠说的话,星云宗的这些师兄,都把自己当成了阿楚的爹。 那他是什么? 儿媳吗? 夜墨寒感受到四面八方炙热的目光时,脊椎骨陡然升起了直冲天灵盖而去的寒气。 “噗嗤——” 正在和人拼酒的屠薇薇,一口酒喷在了宁夙的脸上,萧离在旁提着酒忍俊不禁的。 宁夙:“……屠师妹,你就算不能成为我叶大嫂,也不至于这般抱怨我吧。” 说到这里,宁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见过这位嫂子了。 随之拽着卿若水,屁颠屁颠过去。, “叶大嫂好!” 宁夙笑得像是不值钱的。 卿若水沉默了良久,才小声没底气地喊:“大嫂好……” 如若血护法、龙十三以及上界的重霄长老、柳三千,修罗家人们若是看见这一幕,只怕会是惊得大跌眼镜,集体成顽固的石化了。 这边像是上演闹剧,而那侧,正在打麻将的左天猛、执事长老、雌神兽、焰光仆人也都看了过来。 左宗主笑眯眯地道:“郎才郎貌,赏心悦目,倒也是般配。” 第2459章 直到世上无山可挖,无海可填 执事长老捋了捋胡须,长叹:“敢于冲破世俗枷锁的勇气可嘉,胡了。” 话音落下,执事长老双手推开了牌,笑得眯起了一双眼睛俨然像是个老狐狸,嘴里不停地催促道:“给钱给钱。” “又让你胡了。”雌神兽懊恼地刮了点皮屑给执事长老兜着。 焰光把这辈子伤心的事都想了一遍,硬是挤出了几滴火珠眼泪递给执事长老。 只有左天猛是一如既往的赊账。 执事长老翻了翻白眼,“出息!左右也是一宗之主,打个麻将还赊账。” 左天猛面无表情道:“记小楚的身上。” “行吧。”执事长老说罢,又重新洗牌继续玩,谈论着有关断袖的好处,“其实吧,除了不能繁衍子嗣,男人找男人,女人找女人,也挺好的,左宗主你说是吧?” 左天猛:“……”他怎么觉得瘆得慌呢? 像他这般有人格魅力的人,定是与楚月那般招蜂引蝶不说,还男女通吃。 因而,想当然的左天猛挪动着臀部,拉开了跟执事长老的距离。 执事长老只觉得左天猛抠搜得很,打麻将都不给钱的。 至于焰光仆人和雌神兽都有些疑惑儿,思考着要不要把叶楚月是个少女的真相,告诉给两个可怜的老人。 “胡!”执事长老大笑,“天胡天胡,给钱快给钱。” 得! 焰光仆人与雌神兽默契的决定,死也要把这个真相带进棺材里,不告诉他们! 而另一边,有了云芸、宁夙几个的带头,原先觉得夜墨寒遥不可及的众人,也都斗胆来闹一闹。 男人狐狸面具下的表情已经黑得像泼墨一样阴沉了。 他当真是怕听到有关于儿媳的字眼。 相较之下,嫂子一词都显得眉清目秀了许多。 明少侠摸着下巴故作深沉地打量着夜墨寒。 嗯。 戴着面具,不敢以真容现之,定是个容貌较差的男子。 像他和叶师弟这般的美男,都巴不得俗人来欣赏自己的俊美。 “叶大嫂,这面具可以摘掉吗?”宁夙不怕死地问。 登时。 一道道目光汇聚而来,都好奇那面具之下的真容。 夜墨寒缓抬起修长白皙的手,动作优雅又利落地摘掉了脸上的狐狸面具,露出一张俊美到足以用妖孽来形容的面庞! 宛若上帝手中的鬼斧神工般好看,清隽如风,似月皎皎,温润之下呼啸过汹涌的风暴,似若君临天下的帝王。 他的眼眸是特意压过的漆黑,最是浓墨重彩,深处若隐若现着神圣的紫光。 若说天骄山少年的英俊是鲜衣怒马,风华正茂。 那么,眼下的男子,就像是洗尽铅华的九霄之神,是骄阳,是明月。 云芸睁大了眼眸,认真地盯着嫂子看。 段清欢失落道:“难怪叶师弟看不上我,这等容貌,我是快马加鞭都追不上。” “清欢师妹莫恼。”章瓷双手环胸,用胳膊肘撞了撞段清欢,“若师妹嫁不出去,作为同门的师兄,愿替天行道一回。” 段清欢狠狠地瞪着他,然后扑到章瓷的身上,张口就对着章瓷的脸咬了下去。 “段清欢!你属狗的咩?”章瓷惨叫。 众人见此,却是大笑。 “我属你的。”段清欢下意识的回。 原是想暗骂章瓷是狗,怎料话说出口却变了味,哪哪都听着不对劲。 章瓷一愣,耳根子通红。 “蠢狗,吃老子一拳!” 下一刻,段清欢的拳头落下,月族禁区满是章瓷的哀嚎。 四周的笑声愈来愈大了。 就连楚月都觉得好笑地勾着唇。 像这般的温馨,她只在学院的那段日子里感受过。 思及此,眼里不由浮现出几许遗憾之色。 若非燕南姬师兄出了事,她的清霜师姐,或许也会来海神界,来感受一下星云宗的热闹。 冷清霜最想回去的日子,便是那段学院时光。 楚月眼眸染上湿意的时候,发觉屠薇薇、萧离二人俱是如此。 并肩而行走了一路的彼此方才知晓那复杂的心境。 路走得越远,就越会思念来时所遇的故人。 分离往往是常态。 人的一生之中,总是在与旧友告别,结识新的战友。 周而复始,如月落日升—— “在想什么?”脑海里,响起了男人的神识之音。 “在想,过去的终究得过去,回不去的,终究是回不去。”少年淡淡一笑。 男人握住了她的手,“过去的,回不去的,会以新的方式回来,如阿楚所说,山水尽头,总会有相逢。” “会吗?” “会的。” “若是不会呢?” “那我便挖了那山,填了那水,再让它会。” 少年闻言,眉开眼笑,伸出了手,幼稚的要拉钩,全然不似在尸山血海里拼杀的狠人模样,眉眼里的纯粹是历经千帆后的沉淀。 她曾经跌落过怎样万劫不复的深渊,就会对未来的人生之路有着怎样的期许! “那我与你一同挖山填海,直到世上无山可挖,无海可填。”少年神识传音道。 那一刻,夜墨寒在少年的眼里看到了独一份的光。 似冰裂的星芒,散在人间无数处。 “好。”男人声音温润道,并与她说着上界七杀天的种种美好。 “重霄长老很好,就是有点儿啰嗦,特别是柳三千前辈来了之后,重霄长老每日都拧巴得很,还总爱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柳三千前辈的天赋很好,有了七杀天的助力,把他的天赋发挥到了极致。” “我在七杀天,节节攀升,已经拥有了自己的部下,足足有九千之多。” “……” 他娓娓道来。 这几个月里,七杀天发生了许多的事。 他每日每夜,拼了命的修炼。 七杀天内,也有人对他不满。 他用实力证明,用一把剑,战出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自然也有女子投怀送抱。 都被卿重霄挡了去。 久而久之,反倒是出现了不举的传闻。 卿重霄因此骂骂咧咧,怒不可遏。 夜墨寒对此倒是毫不在意。 若能少点儿莺莺燕燕扰人,举与不举又当如何。 总而言之,他是旁人得不到的男子。 纵然在很遥远的地方,阿楚的小狐狸也会把男人该有的清白铭记于心。 第2460章 亲吻在没有太阳和明月的永夜 后面,少年与他执手漫步神光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不着边际的事,字字句句都是掩于缱绻的情爱。 他们走出了神光重建的月族禁区,漫无目的地行走于冷风萧索的永夜领域。 “抱枕。” 她喊。 “嗯。” 他应。 “抱枕。” “嗯。” “抱枕。” “嗯。” 她一遍遍喊。 他一遍遍应。 末了,相视一笑,亲吻在没有太阳和明月的永夜,只有风在见证,风在欢呼。 蜻蜓点水的一吻。 胜过世上万千。 “我累了。”少年撇嘴道。 “好。” 夜墨寒将她背起,少年靠在男人温暖有力的背上,是鲜少能有的心安。 她向来是有钢铁般的筋骨血肉,学不来太多的娇软腔调,但久而久之,无需去学,就已无师自通,只因她爱他,愿在他的炙热里,化为一抔软水。 只属于他。 …… 不知走了多久。 永夜很美。 虽然没有日月,却能看到极光。 宛若童话里的梦幻。 时而有风,时而见雪。 极光映照的永夜,是无边的绚烂。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很偏僻的荒地。 荒地凄凉,有许多的残肢断骸,刺痛了楚月的瞳。 拥有舍利子的她,瞳的所见所望,愈发的清晰了。 通过瞳,她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一场惨烈的战斗,而眼前的残肢断骸,都是这里的守夜人。 他们,死于守夜,无人祭拜,连坟都没有。 楚月看不出他们为何人而守夜,但能看到,感受到他们视死如归的英雄和斗志。 “刚好手上无事,给他们建些坟吧。”楚月说完,施展出强悍的精神之力,翻卷起地上的黄沙,垒出了一座座坟。 随后,再以本源之火,铸成了无名的火碑,立在无数座坟前。 少年拱手弯腰道:“在下不知诸位前辈姓甚名谁,无意路过此地,冲撞了诸位,尽我所能立了一些坟墓,还望九幽之下的诸君能够安息。” 夜墨寒在她身边,有模有样的学着祭拜。 若说曾经的他眼高于顶,是目空一切的桀骜不驯,那么现在的他,是会敬畏,会谦逊的一个人 夜墨寒从空间宝物里取了一些酒。 酒洒坟前,祭拜无名的英雄。 “永夜领域,实难进入,日后若有机会的话,在下定会前来祭拜。” 楚月接过夜墨寒的酒,倒在了坟前。 虔诚的做完这些,她和夜墨寒才准备回去。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在他们离去后,这片荒漠坟冢,响起了一声叹息, 「一将功成万骨枯,世人只记得将军名,谁会祭拜吾等小卒?」 「这么多年了,过路人行色匆匆,何人正眼瞧过黄沙白骨……」 「他们,很好。叫什么名字?好像是夜墨寒,与叶楚月?」 一阵讨论后,坟冢陷入了宁静。 但楚月留下的火色墓碑,反而使这个地方,增加了许多的生气。 少年也不会想到,无意做的一件事,日后会给她带来多强的助力! …… 回到月族禁区后,楚月被拽着去跟左宗主打了麻将。 她刚坐下来,就迷茫地道:“左宗主,弟子不会。” “那你会什么?”左天猛等人目瞪口呆。 这年代,还有年轻人不会打麻将? “杀人算不算?”少年一本正经地道。 夜墨寒腰间别着狐狸面具,冠玉般的面庞露出了一抹笑。 左宗主等人:“……”打麻将何德何能,能与杀人二字相提并论? “你不会,让狐公子来。”左天猛道。 夜墨寒愣了好久,才后知后觉醒悟过来,那一声狐公子指的是自己。 左天猛看着夜墨寒呆滞的样子,方才明白这厮怕是也不会打麻将。 “你该不会也只会杀人吧?”左天猛震惊。 “算是。”夜墨寒谦虚地道:“有时也会杀兽。” 雌神兽打了个寒颤,心内直呼这麻将是打不下去了。 楚月见众人目光炙热,也不好扫兴,当即学起了麻将的打法后,第一把就推了牌,自信地道:“诸位,打扰了,叶某天胡了。” 夜墨寒则在她身边打开了空间荷包,准备收钱,这一吃三的感觉自是不错。 不愧是他的阿楚,做什么都是相当厉害的。 却不曾想桌上的其他三人,和围观的众弟子们,都已石化如雕塑。 左天猛扶额,“楚啊,你炸胡,三吃一了。” 楚月迷惘了很久,才接受自己炸胡的事实。 唔。 打麻将什么的,当真不如真刀真枪来的痛快。 麻烦。 “狐公子,你代她给钱吧。”雌神兽报复道。 执事长老则给了一个不得了的数字。 楚月瞬间敏锐地问道:“执事长老,不就一个炸胡,怎么给你这么多?” 执事长老:“是这样的,先前天猛的赊账,都记在了你这里。” 楚月恍然大悟,当即说:“那我这炸胡,记星云宗吧。” 执事长老:“???” 不愧是左天猛看上的弟子,瞧那抠搜的样。 抠搜男!哼!执事长老心中腹诽道。 焰光仆人听着众人的对话,好似想到了什么,蓦地起身去祖女床榻边翻箱倒柜找了好久,找到了一方令牌和一把红色折扇。 折扇打开,是一个夺目绚烂的“楚”字。 令牌之上,也雕刻着同样的“楚”。 楚月不解地望着将这两个东西递给她的焰光仆人。 却见焰光仆人道:“这是大楚的令牌,得此令牌,可以统御大楚的风策军。” “有这好东西,怎么现在才拿出来?”雌神兽问。 “以前当垃圾随便放的,这不是刚刚想起来。”焰光仆人道。 “你把垃圾送给了月族的恩人?你可真仗义。”雌神兽无语道。 焰光仆人:“……” “谢了。”少年接过令牌和折扇,笑吟吟道:“这东西,对我还挺有用。” 若不出意外的话,诸神之日,她还会与大楚等人再见面的。 大楚已经知道了她的下落,杀心又不死,诸神之日势必会给她带来麻烦。 有此令牌,算是个护身符了。 后面,楚月又炸胡了几次,输了很多。 执事长老嘿嘿笑道:“来一把大的吧,我把这些东西都压上。” 他将十几个空间宝物都拿了出来。 左宗主也拿出了一堆天材地宝。 焰光仆人和雌神兽合伙,拿出了几大箱的家底。 都想坑楚月一笔大的。 夜墨寒道:“不要玩了。” 楚月上了头,“不,我就不信我玩不了。” 说罢,将一堆好物拿了出来,还逼着夜墨寒拿了几个空间宝物出来。 左天猛几人见此眼睛发亮,就等着瓜分了,怎知少年交叠双腿泰然一推牌,懒洋洋地靠在身后,挑着眉怡然自得地说:“天胡大四喜,诸位,这些东西叶某笑纳了。” 众人瞪大眼睛去找炸胡,哪有什么炸胡,牌儿漂漂亮亮的。 夜墨寒笑吟吟地收下了所有的东西。 左天猛等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们都被这一对小狐狸给骗了!! 第2461章《我那叶师弟究极造作的一生》 左天猛几人垂头丧气的宛若遭受了灭世打击,好半晌才活过来,心不甘情不愿的看着夜墨寒收下了一箱箱宝物。 “楚啊……” 左天猛如法炮制,还想赖账。 少年笑眯眯地道:“概不赊账,不然弟子就去找清音宗主要钱了。” 提到陈清音的刹那,左天猛一个激灵,送钱的速度顿时比什么都快。 直叫旁侧的执事长老目瞪口呆,暗暗给少年竖起了大拇指,心里道了一个“绝”字。 正所谓,打蛇打七寸,显然少年是知道左天猛的七寸在哪了。 赚得盆满锅满的小俩口,笑着离开了麻将桌,徒留下唉声叹气的几个。 而围观的星云宗弟子和月族族人们,直呼“学到了”。 却说一侧,龙非烟修炼至一半,便感到如芒在背。 下意识扭头看去,就见明少侠咧着嘴笑,献殷勤道:“非烟公主,你饿吗?” “不饿。” “那你渴吗?” “不渴。” 龙非烟的指腹猛按住狂跳的眉心。 想要揍人的冲动,似如火山喷发。 世上之大,怎会有这般无聊聒噪的人儿? “那你继续修炼吧。”明少侠耿直地道。 龙非烟握紧拳头,咬牙道:“你打算一直看着我?” 明少侠点头:“公主好看,怎么都看不厌,而且明某略懂面相命数,总觉得公主的面相,命里缺了点东西,但也不敢看得太仔细了。” “那你就仔细看,说说看,到底是缺了什么?” 龙非烟倒要看看这厮,能否说出个子丑卯寅来。 明少侠来到龙非烟的身前,睁大了一双纯情无辜的眼睛望着龙非烟,耳根子红得如煮熟的苹果,心跳加快的速度犹如小鹿乱撞,吵得龙非烟头疼的同时,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不耐烦地道:“说——” 明少侠咧着嘴笑,“看清楚了,非烟公主命里缺在下。” “嘭!” 龙非烟一甩衣袖,狂风摔得明少侠倒飞出去。 砸在月族大地的下一刻,一座龙山拔地而起,然后轰在了明少侠的身上。 龙非烟冷峻的面庞浮现了自在怡然的笑。 世界终于清净了。 甚好。 龙山之下。 明少侠脑子嗡鸣,高速运转。 月族禁区这么多的男人,非烟公主偏偏对他动手。 足以见得他明少侠的魅力了。 明少侠只当周围的视线,都是嫉妒他明某人。 接下来的三日里,众人一边修炼,一边度日,欢声笑语总是不停,温馨美好如梦里才有。 对于楚月的一家三口而言,这三日的时间,是飞逝的,总觉得弹指一瞬间。 他们并未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与人世间许多平凡普通的家人那样,互相陪伴着,说着些无聊的话,却经常笑出了声。 最后一日。 小宝捧来神光,像是堆雪人那样,堆出了一个小小的神光人形。 然后,又在旁边堆上了两个。 就像他们一样,永恒的驻留在此。 “听龙祖爷爷说,若见神光之人,可以许愿。” 说罢,宝宝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虔诚地许了一个愿。 他愿天下无恶亦无厄,风调雨顺,年年如今。 唯有太平盛世,君子横行,性有德善,道怀自然,他的父母才会放下刀与剑,做那午后沐光的闲散人。 楚月和夜墨寒对视了眼,皆是垂眸许愿。 「愿有生之年,刀剑斩下恶人头,快意恩仇不回首,山水相逢,亦能煮酒烹茶,谈笑有故人,往来无英魂。」 他日高山之巅,愿成群结队的战友热血,驱散山上的寒气,而非孤身一人看众山之小! …… 禁忌之门将关。 男人立在神光前,修长如玉的手,戴上了那一张狐狸面具。 少年牵着粉雕玉琢却多了些成熟的宝宝,带着乌压压的人儿,送他离开月族禁区。 云芸说道:“嫂子,你安心去,我会帮你看好阿兄的。” 面具下的俊脸,流露着淡淡的笑。 “嗯。”暗哑的声线,从喉间溢出。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却是承认了云芸这个妹妹。 夜墨寒讳莫如深的眸,看向了楚月。 神识之音响起。 “阿楚,等我。” “好。” 等你。 只等你。 像那九万年,等着故人归来的小狐狸那样等。 男人半掀面具,戴在头上,白皙的手掌轻托少年的侧脸,在少年的眉间,落下了蜻蜓点水的一吻。 又捏了捏小宝的脸,方才走出神光,踏向将要关闭的禁忌之门。 背影渐行渐远于光中,直到全然消散在视野。 左天猛长叹:“不知怎的,还有点儿舍不得这狐小子。” 执事长老点头:“是啊,这小子把我们的家底都带走了。” 若问此生最后悔之事是什么,不是那年未能抱得佳人归,不是三岔路口的选择,而是不该打那一把麻将的。 楚月:“…………”这两个不靠谱的,看来星云宗的未来,还得是她一人扛起所有。 却说她这几天都感到不自在,原因是大长老的视线。 殊不知大长老在心里为狼王风主死去的爱情,默哀了整整三日。 若知晓大长老内心的想法,少年只怕会当场暴走,哀呼大长老也被左宗主带歪了。 而他们这些人,历经了神光的洗礼也该回到星云宗。 临走前,楚月忽而眉头深锁,正色道:“诸位,且慢——” 众人俱停了下来,大有紧张警惕的架势,等待着少年的后文。 “抱歉,叶某打扰了。” 只见少年盘膝而坐,“砰砰砰砰砰砰”的声响犹如烟花炮竹般炸开,回荡在众人的耳中,那叫一个热闹。 接连突破几十星,转瞬已是五十星。 “好了。” “走吧。” 少年轻飘飘地站起来,潇洒自若的就要走。 走了几步发现不对劲,一回头就见所有的人与兽目瞪口呆,一动不动的犹如画面定格。 如若星云宗弟子们要集体出话本的话,那书名一直是叫做: 《论我那叶师弟究极造作的一生。》 楚月摇开折扇,咧着嘴一笑,无辜地耸了耸肩。 众人一阵喧哗,随即撇撇嘴跟上少年的步伐,离开了月族禁区。 很快,月族禁区只剩下月族的族人和神兽们。 禁区相连忘忧城,他们也都算是城民。 偶尔也能去城内游玩。 第2462章 若世间只有一人能扭转乾坤死至生 月族禁区,已是空荡荡的。 雌神兽无精打采的躺着,还翘了个二郎腿。 焰光蹲坐在祖女的床榻前,保持着双手托腮的姿势。 “焰光,你怎么了?”雌神兽问。 “心里空落落的。”焰光仆人笑:“好像,有点儿寂寞如雪呢。” “好巧,我也是。” 周围,俱响起了月族族人和神兽的叹息。 星云宗弟子不会知道,过去的三日,是它们最快乐的时光。 是垂暮之年想起来此刻都会笑的……时光。 …… 忘忧城内,楚月与一同走出月族禁区的关西战神,交代了忘忧城的事,方才和众人踏上星云之路,回到宗门。 五十星的武神境,还远远不够。 宗门大比,诸神之日,都还在等待着她。 一宗一城,既是她的使命,也是她肩上的责任。 “城主放心,老夫必当镇守忘忧城,使得诸邪退避,妖魔鬼怪不敢近。” 关西战神手执狂刀垂首道,内心多是澎湃的震撼。 在此之前,他不敢想,忘忧城民都是月族族人。 有生之年竟还能得见神光,并在上界诸尊手里讨到好处。 思及此,他深深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若世间只有一人能扭转乾坤死至生,那便是天骄少年叶楚月! “忘忧城有老战神,叶某亦可放心在星云宗修炼。” 楚月作揖道:“诸神之日前,叶某定会找到月族的归处和解决之法。” 华山老君们在永夜领域见过了在月族禁区里的神兽,因而不能把这些神兽作为契约兽带来人间。 神兽们已经和月族的族人融为了同生同死的一体。 永夜领域既已暴露月族踪迹,就得为月族想到更好的去处,静待师姐苏醒。 楚月走上星云之路的时候,忘忧城的十二月,大雪飘飘,满地银白,风的尽头有个漂亮的女孩迎着雪而来。 女孩有着犹若精灵般的耳朵,和草绿色的眼睛。 她在风雪里,一路小跑到星云路。 楚月识得此人。 刀宗派出归墟十二境来屠城的时候,她在剑神之门救下了一个女孩。 她叫妖儿。 妖儿跑来,手里举起了一朵七彩光的祝福花。 女孩将祝福花递给了少年,并道: “月族的族人天生就有祝福之力,我不一样,我长到这么大,都未曾萌芽祝福之力。” “但在这两日,我无师自通了祝福之力。” “这是我萌芽后,凝结的第一朵祝福之花。” “大哥哥。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愿你逢凶化吉,见厄难藏福瑞,我会在永夜用毕生为你祈祷。” 她年纪不大,不谙世事,但她分辨的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她只想把最好的,都给眼前的少年。 楚月眸光泛红微笑着收下了妖儿的祝福花,轻声道:“妖儿,谢谢你。” 妖儿挥了挥后,退后进风雪里。 “大哥哥,,要平安哦。” “好。” 星云之路的光,湮灭了少年的笑。 直到完全消失于忘忧城。 女孩眼睛通红,竭力地笑着。 妖儿,会永远想大哥哥的。 她要成为世上最强的祝福灵师!! 关西战神走来牵起了小女孩的手,带她走回了城中央。 忘忧城,渐渐繁华热闹,驱散冬日寒气。 星云之路,疾驰而过忘川的天穹,回到宗门。 …… 忘忧城的边缘,浊气森森。 一人立在浊气之巅,手中的画笔写下富有力量的字。 如泼墨山水间,极尽意境。 他在无数山水字体的环绕之中,眺望着越来越远的星云之路。 “赤皇,你相信世上有奇迹吗?”屠生大师低语道。 “在遇见她之前,我不信。” 浊气深处,随着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便见一双犹如铜铃大小的妖异的眼睛,缓缓地浮起。 遇见一个叫做叶楚月的少年后,他便知世上是有奇迹的,只是被赋予了少年的名字。 屠生大师低低地笑了。 随即,便见笑声越来越大,有癫狂之状。 “你说,是她的骨头硬,还是上界的断骨武斧硬呢?”屠生大师挑眉问道。 星云宗曾经的大师兄便是死于断骨武斧之下。 屠生大师一挥手,身上的外袍掀开,裸露在外的上身,留下了一道道狰狞的红色痕迹。 那每一道伤口,都是断骨武斧所留下的。 他一直在找。 找一个骨头比断骨武斧还硬的人! 浊气下的赤皇沉默了很久,便道:“她的骨头有没有断骨武斧硬,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不仅是忘忧城的救赎,还会是妖魔一族的救赎!” 或许,妖魔一族不必再东躲西藏,不必成为那些正道修行者们喊打喊杀的对象了。 会有那么一天的。 对吗? …… 星云路上,执事长老眉头紧蹙。 “怎么了?”左天猛问,“不就打麻将输个钱,何至于现在都愁眉莫展的,能不能像我这样大度点。” 话音一落,左天猛就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执事长老则依旧皱眉说道:“宗门协会那里传出了消息,此次宗门大比,或许与赤皇息息相关。” 听到赤皇之名,众人心下一紧。 赤皇本名一个“赤”。 许多年前,率领妖魔一族,攻占菩提之地,战出了前所未有的成绩,至今依旧是宗门弟子的阴影。 “赤皇不是被关押在协会大牢?”大长老问:“怎么把赤皇放出来了?” “具体情况目前不明,但赤皇不是一般的妖魔,还须得小心,稍后我会先回宗门协会,若是有消息,定会传给星云宗。” 执事长老严肃地道:“赤皇杀人不眨眼,弟子们务必要小心,而且就怕炎殿那边有动静,搅得菩提之地不得安生,老朽先回协会,诸位务必要保重。此次大比,不容小觑,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执事长老半途转道回协会后,众弟子们纷纷私语讨论宗门大比和赤皇。 赵浮沉道:“赤皇曾经遭受过协会重击,而第一宗门和协会关系甚好,就怕他们直接把赤皇交给第一宗门,那这宗门大比,便无吾等的事了。” 执事长老虽未明说,其余弟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面容凝重得很。 楚月摸了摸下巴,看着祝福花,陷入了严肃的氛围。 众弟子还以为少年是在担心星云宗的未来。 宁夙感动道:“看来叶大哥无时无刻都在为宗门考虑。” 怎知楚月招来身旁的卿若水问,“二弟,你来看看这祝福花,我是放在元神空间好,还是神兽空间的风水比较好?” 卿若水:“……”众人心急如焚,叶大哥想的却是祝福花的风水问题? 众弟子:“…………?” 第2463章 帝域武道起文明,脊梁龙骨横千里 “元……元神空间……?”宁夙不自信地回道。 “嗯,英雄所见略同。” 少年点点头,不再纠结风水问题,直接将这一朵七彩琉璃的祝福花,放入了自己的元神空间,还严肃的呵斥朱雀不可闲的没事去啃花。 朱雀当即爪子乱舞来抗议,奈何抗议无效。 “大哥,赤皇诶,妖魔族里的扛把子。”宁夙说:“你不担心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少年扯着唇淡淡一笑。 不知怎的。 宗门弟子们看着他闲散自若的状态,俱都安下了心来。 随即便见他们不再过分担忧,趁着回宗的间隙,多修炼了会儿。 却说放置于元神空间的祝福花,骤然释放出了一阵阵犹如云雾般的烟色。 云烟之下,暗闪绚丽梦幻的流光。 愈发稀释的轻烟,没入了楚月的无生钉。 那一刻! 一股清凉到灵魂酥麻的感觉,从脊椎骨直冲到了天灵盖。 以至于,少年的一双手都在止不住地发颤。 却见插在她脊椎骨的无生钉,吞噬掉祝福花烟的霎时,直冲瞳! 瞳微微一缩,便能透过眼前的星云之路,看到遥远的地方。 是她遥远的故乡…… 帝域大陆! 与此同时! 帝域大陆的大地震颤。 百鬼之森拔地而起直冲云霄的星碑,和凌天部落武神殿内的道道星碑,直接爆裂。 形成了一根根宛若天地脊梁般的银白光柱。 银白光柱带来月族的祝福。 永世支撑于这片大陆。 帝域大地,依旧在震颤。 四面八方,俨然一派兵荒马乱。 帝军司立即派出军队。 帝主柔帝,碧海柔连忙带着人前往星碑最多的武神殿。 虚空霜帝,冷清霜也沿着武学之门踏出,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武神殿。 “这是怎么回事?”冷清霜问道。 碧海柔摇摇头,“暂不知晓,但大陆的武道文明,在以飞速进步。” 冷清霜亦感受到了,周围空气里流动的天地玄力,愈发的精纯了。 若说曾经的下陆帝域的武道文明之气力,是一杯掺杂了沙石的水。 那么,此刻的下陆气力,就是一锅飘香四溢的琼浆玉液。 “吼!” 一声龙啸,震彻四处。 无数人抬头看去。 却见从百鬼之森到武神殿的这些光柱之上,出现了龙脊之骨。 随后,幻化出龙的肉身。 直到形成了一条波光粼粼的紫龙。 美丽,又威仪。 紫龙出现的瞬间,碧海柔和冷清霜都红了眼睛。 龙的周身,散发的气息,是何等的熟悉。 正是离陆数月有余的旧主楚帝啊! 熟悉的不仅仅是她们,是生存在这片大陆的每一个武者,每一个竭尽全力活着的人儿。 旋即便见,少年们肃然起敬,老者们热泪盈眶,在霜主柔帝的带领之下,一个又一个的人对着横穿千里的巨龙匍匐了下去。 震动的惊惶过后,世人们便反应过来,是有泼天的气运降临帝域大陆,改变了大陆的武学文明,让他们从根本上实现了质的飞跃。 有人喜极而泣—— “原以为,得道飞升,前往中界的楚帝,会和世上无数的强者一样,随时间流逝而消失。” “谁知道,我们也跟着楚帝鸡犬升天了一把。” “……” 楚月能清晰的听见无数道声音。 她亦震惊。 震惊的是。 经过并蒂之火的焚烧,神光的洗礼,又得到了妖儿的祝福花,她的无生钉,竟和帝域大陆的星碑,形成了一体。 而那一条横穿千里的龙,就是她的脊梁,每一道星碑所变的银白光柱,则是脊椎骨上的无生钉。 这般来说,通过脊椎和无生钉来推算的话,她的武体,就相当于整个帝域大陆。 日后,只要她修炼得当,有所突破的话,帝域大陆的武道文明都会跟着进步! 而活在这片文明里的每一个武者,都会更加的强大! 她不是一人在修炼! 她修炼的是一个大陆! 且是毫无负担的修炼,只是锦上添花的美妙罢了。 这样的惊喜,让少年这般人也是喜不自胜。 突地。 她的瞳得以看见帝域的场景。 虚空下方。 武学之门的入口。 作为尸傀的燕南姬,竟是来到了入口之地,仰头望向了那一条龙,露出了一抹温润的笑。 他缰声道: “小师妹,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燕师兄。” 少年在心中低语无人听。 诸侯国。 神武长安。 人影错落,黑压压一片如山海,俱是兴奋地讨论着武道文明的变化,且沐浴着星碑光柱带来的祝福。 皇宫楼阁正高处,神武皇帝龙袍着身,负手而立,遥望着云霄里的紫龙,绽露了笑,眼睛又红了些。 白发苍苍的罗丞相和头发灰白了许多的萧天佑将军,俱是仰头看云霄。 “帝域大陆,九万年不出一人,一人可保帝域九万年。”神武皇帝眼含泪水。 两年前,谁也不知,人人口诛笔伐的叶家三女,会是帝域至高无上的无冕之王! 是少年们心中独一无二的神! 萧天佑欣慰地笑了笑,“看来,她们几个,又要在中界谱写属于她们的传奇了。”= 罗丞相大笑,“老朽有生之年,得见一代帝王的崛起,已是不枉人生一趟,够了,够了,活够了。” 大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宫廷深处御花园。 太子轩辕宸和其他的皇子公主们一起仰头看去。 原来不知不觉,已是天差地别。 其余人看了看轩辕宸,心内一阵唏嘘。 多久以前,轩辕宸弃之如草芥。 而今纵是悔得肝肠寸断,也回不到少年时。 轩辕宸瘦削的脸庞,浮现了淡如水的笑,心中祝福远方的她,能得偿所愿。 若两人只是一点儿的差距,他或许悔不当初,当差距越来越远,宛若大地到骄阳的距离,他便连后悔都是奢侈。 因为她本不属于他,只是年少无知错看了眼,怎恨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是活该。 却说紫龙脊梁横穿千里,龙首部位,乍眼看去,刚好是在仰视云鬣的那一座坟。 星云路上的少年眼眶微微一红。 她若是想师父了。 便能用瞳,通过自己的脊椎骨,无生钉,远远地看一眼师父的坟。 算是她漂泊海神的一点慰藉了。 第2464章 她已长大成人,能仗刀天涯了 楚月正欲敛起思绪,却见帝域大陆有人突破的时候,会产生一点祝福的萤火之光,被银白星碑所吞。 吞掉祝福的银白星碑,则会更加的凝聚,强悍,增加帝域大陆的武道文明。 和银白星碑相连的楚月,感受到了大陆武者的突破,竟能够巩固她的元神、武体,乃至于是更多。 当然—— 一人之突破,还远远不够。 犹如大漠的砂砾,深海的水滴。 只能让楚月有所感觉,暂时不会给她带来质的变化。 但!这对于楚月来说,是莫大的惊喜! 一人之力远不够,若千万人,亿万人呢? 她的修炼,会给帝域大陆带来好处。 那帝域大陆武者们的修炼,也是在给她增益。 彼此形成的羁绊,在挥洒的汗血和不懈的努力之中。 互相成长。 互相成就! 楚月当即眉开眼笑。 仿佛在混沌之中,看到了帝域大陆光明的未来! 而且!! 帝域大陆的祝福之力和武道文明,再上升一些,就能把月族禁区放到里面了。 然后,用本源之体封印流光海域,隔绝下陆,让她与他们在与世隔绝之地心无旁贷的强大。 可想而知,给帝域十年时间,帝域定会创造出了不得的奇迹! 一切的难题,好似迎刃而解了。 月族祝福术,诚不欺少年! 楚月笑出了声。 笑得眼泪飞溅。 宗门弟子们疑惑地看了过来。 憋了许久,章瓷师兄终是忍不住地开口问:“叶师弟,你笑什么?” 少年的笑声戛然而止,与师兄大眼瞪小眼。 半晌,道:“给我五千枚黄玄石的钱,我就告诉师兄。” 章瓷:“???”这厮掉进钱眼里去了? 谈钱的叶师弟,一点儿都不可爱。 对比之下,还是杀人的时候颇为顺眼。 楚月耸了耸肩,一副“师兄不拿钱师弟便无可奉告”的表情,很是欠揍。 小宝偏过了头,眨巴两下流转着微光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吊儿郎当的娘亲看。 这样的娘亲,也让宝宝很是喜欢呢! 却说萧离背着刀,挪步走到了楚月的身边,什么话都不说,就那样淡淡然地望着楚月,好似在等待一个回答, 楚月的指腹摸了摸鼻尖,颇为无奈地望着萧离。 只用神识传音叹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小阿离。” 萧离无声地抗议。 她已经不小了。 她长大成人,已能仗刀天涯了。 少年咧着嘴一笑,便用神识传音将方才所发生的事告知了萧离和屠薇薇。 闻言,两人的眼睛俱是浮起了热泪,掩下了万分的激动。 须知,长大后,离家后的游子在外,纵有衣锦还乡之日,但也伴随着远走高飞。 而下陆的脆弱,文明的退后,是她们最大的遗憾,如今得知帝陆之变化,俱是心潮澎湃! 这般来,她们不管走到哪里,她们的灵魂之足,都是踩在故乡的土地! “真是叫人意外。”升级回寒光战甲的破布唏嘘道。 “是意外,也不意外。”轩辕修放下了活色生香的话本,优雅正经地擦去了鼻子下的血迹,凝肃地道:“帝域之星碑,原就是武道文明的传承,能开出许多不可思议之物。” “而小叶子的无生钉,是楚南音突破时遗留下的天劫,钉在她的脊椎骨,灵魂里,九万年之久。” “九万年来,小叶子一直都是帝域的脊梁,而这次的神光,并蒂之火,月族祝福,让脊梁和无生钉脱胎换骨,因而才有了这看似不可能的一切。” “她总是这样。” “总是化腐朽为神奇。” “她与故乡,永不分割。” “她与帝域,相辅相成。” “……” 古来便有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说法。 且有半神的一滴血,汇成通天红海。 有仙人一挥袖,铸就山川河流一片陆。 也有无上强者,一人一剑屠生灵亿万崩坏十座大陆。 楚南音当年释放的无生钉,能毒害帝域,夷为平地,使得生灵毁坏,寸草不生。 如今叶楚月通过九万年的锤炼和一朝祝福,让整个大陆荣升,又能如何? 且不说下陆的整体文明,并非自然形成的落后衰败,而是上界强者利益熏心下自私自利的产物罢了。 破布似是想到了什么,皱眉道: “好在无人关心下陆之变化,否则的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会给下陆带来危险。” “嗯。”楚月淡声回:“诸神之日,快到了,在此之前,若能突破到归墟境,便能使月族禁区放置在帝域。” 时间紧迫,火烧眉毛。 剩下的每一刻,都不能浪费。 元神空间—— 得知这件事的朱雀,深思了很久。 忽而眼睛发出了亮光,迫不及待地问道: “女人!这般说来,能不能通过你的脊梁,弄点帝域的鸡腿过来?” 来到星云宗后,它吃了许多的鸡腿,却都不如帝域的好吃。, 或许是因为,帝域的鸡腿,带有故乡的味道吧。 楚月的脸瞬间黑了下去。 好歹也是圣兽级别的,就不能出息点? 怎么满脑子都是鸡腿? 更何况,她只是相连羁绊,怎么能弄鸡腿?? 小魔王双手环胸,翘着二郎腿鄙夷地道: “让你读书,你非要去放猪,瞧你这现眼的样子,脑子呢?”说罢,对着楚月咧嘴一笑,“就算要弄,也是弄猪腿,猪腿比鸡腿好吃。” 楚月:“…………”她何德何能何等的福气,有这么两个混吃等死的伙伴,每日换着法来气她。 朱雀气得眼睛通红,嗷嗷大叫,地位尊卑总得分个先来后到,纵然实力不如小魔王,按时间来说,它可是像夜墨寒那样的正房! 于是,它崩出了一句把楚月和轩辕修雷得半死不活的话: “放肆!放肆!听清楚了,本座不死,尔等终究是妃!” “?” 星云之路抵达宗门的刹那,楚月心情凌乱得嘴角直抽抽,就连眉峰都不由地抖动了几下。 第2465章 十二月,永生雪 小魔王鄙夷,双手抱着后脑勺,翘着腿,晃着白皙如玉的小脚,鄙夷地道: “后来者居上,听说过吗?” “你恬不知耻。”朱雀嗷嗷喊:“女人,你还管不管了?” “魔臣,弄它,小小朱雀,以下犯上,欠弄。” 两人争吵的很是聒噪,听得楚月头疼欲裂,指腹直揉狂跳的眉心,掩去胸腔躁郁的同时,用强悍的精神之力,蛮横地关闭了元神、魔灵双空间。 世界清净下来的时候,少年清俊的面庞便浮起了灿若星辰的笑。 星云宗的弟子们,汇聚在召集广场,仰头望向星云之路。 通天楼里的真元境师兄姐们,也都出来迎接。 忘忧城一事,已然震动了菩提万宗和各大势力,惊得修行者们大跌眼镜。 而叶楚月这个名字,算是实现了真正的名扬万里,而非只是出名于菩提之地。 云唤海夫妇被羁押出来。 石观海、石子阳、石子瘦父子三人,亦是捆上了囚犯才有的绳索。 至于八长老(前忘忧城主)和石清莲的尸体,也都被带回了星云宗。 云羽被挤在人群之外,过了好久才到云芸的身边,低声说:“阿姐,前几天你们怎么都消失不见了?” 那几天的时间里,云芸等人都在月族禁区,但对于云羽这一拨人来说,就好似凭空蒸发。 云芸对妹妹没什么戒备之心,但知晓月族干系重大,不知情的话反而安全。 故此,便对云羽说道:“忘忧城的日月之天,有独立的空间,阿兄带我们去看了看。” “这样啊……”云羽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蒙上了浓重的嫉妒之色,“阿姐,你难道不觉得,阿兄对爹娘太过于阴狠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天大的生育之恩……” 云芸眉头皱紧,“生育之恩,就大过于天了吗?世上万物,众生万象,世人常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但人人都配当父母吗?阿兄流落在外,历尽风霜,亦还有赤子之心,已是难能可贵,切不可去劝说阿兄,更不可背后诋毁。云羽,你可知你风轻云淡的三言两语,是阿兄曾经的无依无靠和百死一生?” 云羽睁大了一双罥烟流动般的杏眸,水雾氤氲,泛起了微微的红,当真一派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 “阿姐,你不要凶我,我怕,我就只剩下你了。” “正因为我是你的阿姐,才要教导你,告知你,而非看你误入歧途,无药可救。” 云芸拍了拍她的肩膀,端的是语重心长。 云羽袖衫下的一双手,死死地攥紧了。 眼底的最深处,如鹰隼般的阴狠。 但她敏锐的捕捉到了一点。 云芸时而会捧着一个小本子画画写写。 她想。 那个小本子上,或许会记载着些不得而知的事情! 召集广场,龙凤高台。 四方天地,响起弟子们的齐喝之声。 “恭迎诸君归宗!” 声如洪钟,震九霄。 楚月唇边含笑牵着小宝踏出了星云之路。 小宝作了作揖,“叶尘,下陆帝域人,现居龙吟岛屿,初来星云宗,宝宝这厢有礼啦。” 男孩是奶白色的,又是粉雕玉琢的。 如小大人般翩翩有礼,初显君子之风。 直叫星云宗的女弟子们心花怒放,瞪直了一双双美眸。 楚月面颊的笑容,不自觉地加深。 旋即,眸底多了一抹深色。 大楚已知她的身份,原可找个合适的机会,恢复自己的女儿身。 毕竟除此之外,她还要顾忌云芸的心情。 云芸视她为血肉至亲的兄长,几次生死都未曾弃她而去。 楚月不知,当知晓真相的云芸,会是何种心情。 再加上帝域大陆的文明上升,翻涌起祝福之术。 如今叶楚月之名炙手可热,若是暴露下陆身份,又要掀起风浪。 只要派人一查,便能知道帝域的情况,从而展现血雨腥风的厮杀,让她再度陷入被动的状态。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情况都不可避免,只能尽可能的去减少关注,特别是上界那群人的…… “小叶叶,针不戳。” 五长老提着鸡笼走来,笑眯眯的。 “长老过奖了。”楚月行礼道。 五长老见她立此大功,依旧是不卑不亢,心中由衷地欣赏和钦佩。 想当年。 他略有出息的时候,恨不得把祖坟挖了,从而去告知列祖列宗他的佳绩。 “突破了?”小孩的声音响起。 却见四长老顶着一双天生自带“烟熏”的眼睛走来,懒洋洋地看着楚月。 “嗯。”楚月沉声道:“弟子不才,刚破五十星。” 四长老:“?” 这还不才的话,足以让天底下自称是天才的人羞愧而死了。 突地,五长老手提的笼子里,那昂扬结实的公鸡,透过笼子在四长老的臀部啄了一下。 四长老揉着臀部一蹦三尺高,瞪着眼睛大叫出声,“老五,能不能管好你的鸡?烦死了!又他娘的来搞老子。” 他迟早有一天,要把五长老的鸡,给炖成一锅鸡汤。 五长老扬起了笼子。 众人便见阳光之下,笼子里的鸡瑟瑟发抖地缩在了一起,泪流满面,还恐惧地看着四长老。 那无辜做派,差些把四长老气死。 “这鸡的表情,有点儿眼熟啊。”宁夙思考者般摸了摸下巴。 “嗯?”卿若水挑眉。 宁夙蓦地拍了下脑袋,“我知道了,像云羽小姐。” “…………”云羽咬紧牙关,迸发出愤恨之火。 卿若水颇为歉意地道:“阿夙一向率真,是个直言直语之人,并无恶意,还往云羽小姐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呢?”云羽牵强苍白地笑。 随后,楚月带着一行人上了天骄山。 小八、君怜月一看见楚月,就扑了上来。 小八泪眼汪汪,“公子,小八可想你了。” 君怜月略微稳重,含笑道:“公子当真是我们的骄傲。” 楚月查看了下她们的武道境地,惊讶的发现,增进了许多。 “不错,最近都有好好修炼,本公子给你们带了忘忧城的礼物来。” 说罢,少年右手一晃,是掌心出现两个迷你的小雪人。 那是她用精神之力,将忘忧城十二之雪凝聚成的小雪人。 并且因为有精神力在,小雪人相当于是永生花那样,纵然到了炎炎夏日也不会融化。 第2466章 这一天,她们等太久了 “好可爱,好喜欢。” 小八捧着小雪人,两眼放光。 君怜月接过礼物,笑着落下了泪,“抱歉,给公子丢人了。” “不丢人。”少年捏了把她的脸儿,“我们家怜月,哭起来也这般好看。” 宁夙则道:“怜月,小八,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星云宗的宗训门规要改变了,从此婢女都有人权,不可被人随意地欺负,欺负婢女,都是要被责罚的。” 手握小雪人如护珍宝的两个人,听到这一番话,喜极而泣。 这一天,她们等太久了。 她们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又有多么的沉重,打心底里的感激。 眼见着二人就要下跪,楚月用精神力制止了她们,洒脱地道: “世上之事,律法规定,本该如此,何必多此大礼?若当真要感谢的话,做一顿山珍海味吧,在那忘忧城都把人饿瘦了。” “好,好,我们这就去给公子做饭。” “鸡腿鸡腿鸡腿。”朱雀的碎碎念喊到嗓子都哑了。 楚月勾着唇一笑,多看了眼怜月。 怜月不仅厨艺很好,关键饭菜的味道,有几分像师父云鬣。 而且,怜月是好学之人,只要有时间,不仅会修炼,还会去练字。 每当书房的灯常亮时,她仿佛就能感受到师父的存在。 曾几何时,云鬣也会通宵达旦的咬着笔杆子勤写信,字字都是嘚瑟。 思及此。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小宝走到了天骄山的无名碑前。 师父。 徒儿有出息了。 我们的帝域也有出息了。 再等等。 等到诸神之日。 等到封印流光。 徒儿必让吾师云鬣之名震响海神界。 师父。 我带宝宝来看你了。 彼时,寒月峰上,云鬣会教宝宝习字,练剑,给宝宝洗衣炖汤。 如今,天骄山上,小宝望着没有名字的碑文,红了一双眼。 小宝把身上的斗篷脱下来,盖在了碑上,用奶呼呼的小手,摸了摸墓碑。 “师公,冬日冷,宝宝给你加衣啦。” “地下是不是比这里更冷,师公要记得找阎王爷爷多要些衣裳哦,他若敢欺负师公的话,等以后宝宝长大了,就去打他。” “等明日,我会跟小八姐姐,怜月姐姐,还有罗婆婆,一起去给师公买纸钱回来。” “要买好多好多的钱烧给师公,这样师公在地下就不用省钱啦,想买什么就去买。” 说到这里,小宝的眼睛越来越红,就算用力地去憋,泪珠还是断了线的往下落。 旧时一别,原以为相逢很快,却不想再见已是阴阳两隔。 楚月一言不发,温柔的为宝宝擦去了眼尾的泪痕,跟他说:“师公得知宝宝来看他了,定会万分的高兴。” “真的吗?” “真的?” 小宝咧着嘴笑。 而后,在墓前磕了三个响头。 儿随母亲。 从小就耳濡目染。 他和楚月一样,是重礼之人。 风声飒飒伴雪来,好似故人的回应。 雪花落在母子的眼睫,如故人的轻抚。 …… 傍晚时分,日薄西山。 斜阳暗红,渲染在了一座座山峦。 君怜月在天骄山做了一大桌子的山珍海味,众人饮酒吃肉,谈地,聊古论今,好是热闹。 说到尽兴处,还是拔出兵器比划一二,毕露的锋芒如夜晚里的星。 卿若水的青梅竹马,阿莲温婉而笑。 桌子下,卿若水缓缓地伸出了手,大掌握住了阿莲冰凉的小手。 阿莲侧目看去,只看到男人冷峻刚毅的侧脸。 阿莲一怔,便将自己的长指,一根一根镶嵌进了男人的指缝。 到了子夜,楚月抱着小宝睡,小宝在母亲的怀中梗着脖子睁大眼眸看了看,说:“娘亲。” “嗯?” “宝宝好喜欢星云宗。” “它值得你喜欢。” 楚月刚要闭目,就看到萧离、屠薇薇、云芸、龙非烟一群人抱着被褥进来,二话不说就打起了地铺。 把原先冰冷宽敞的屋子,挤得暖热而温馨。 诚然,还有个碍眼的,自然就是宁夙了。 他理直气壮的就睡下了。 这群女的都不怕。 他跟叶大哥同为男子汉,怕什么? 楚月眉梢轻挑,无奈一笑。 夜色深深,暖灯不落。 少年的屋子里,时常响起欢声笑语。 云芸则提防地看着一众人,想着远方的真嫂子。 并拿出了小本本,画下了其乐融融的景。 次日,晨时,楚月去了一趟星云宗的锻造阁,点名要了一批玄陨铁。 锻造阁管事问:“玄陨铁一向无人问津,没什么大用,少总数要玄陨铁做什么?” “将百份玄陨铁打薄,合成一份,锻成内甲,有多少,锻多少。”楚月笑道。 轩辕修看到少年脸上的笑,心里生出了一股寒气,默默地同情着星云宗的弟子们。 锻造阁管事虽然疑惑,但并未多问。 须知,今时的叶楚月,在星云宗有着举足重要的地位,寻常人是不敢惹的。 “少宗主放心,锻造阁定会在最快的时间里,把天陨内甲打造好。” 这般说着,心中却是疑惑。 过去也有人用天陨铁打造内甲,但天陨内甲有不稳定的因素,忽冷忽热的折磨修炼者的身体不说,还极其的重。 此外,天陨内甲又相当脆弱,不堪一击,因而,很早前就被修行者们放弃了。 楚月点点头,旋即走出了锻造阁,带着小宝闲逛星云宗。 等到晌午时,星云宗的会议大厅打开,真元境以上的弟子,长老级以上的高层,都要去大厅参会。 而少宗主楚月,是个例外。 楚月参会前,在会议大厅外遇见了踱着步子等候已久的左婕妤。 “左师姐。”少年声线温润。 左婕妤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叶师弟,小心点,真元境有师兄来者不善,他曾经有意‘少宗主’之位,且,今日星云宗废除婢女供弟子玩乐的不成文门规后,在菩提万宗引起了轩然大波,只怕别有用心之人会大做文章。” 第2467章 君子求爱,慕之有道 “真元境?”楚月淡声低语。 星云宗内,武神境弟子这一批人,以大师兄赵浮沉为首。 而归墟境的弟子,又以姬如雪为尊。 真元境的弟子,除了从忘忧城归来时在召集广场上匆匆一瞥,便无过多的接触。 “我知道了。”楚月浅笑,“谢了,左师姐。” 为表感谢,郑重地拍了拍左婕妤的肩膀,便坦荡荡的走进了会议大厅。 左婕妤站在原地吹着夹雪的寒风立了许久。 最后,低下头来,神情恍惚的愣了会儿,才抬起手轻抚过少年拍过的肩膀,紧抿起了唇瓣。 亦是如地上冷白的积雪那样,将心中炙热,深沉的悸动掩埋。 君子求爱,慕之有道。 师弟既已归属,纵然不符合世人所想,亦不可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实为不齿。 …… 会议大厅内,大部分长老都聚集在此。 还有好几位真元境的弟子。 “楚宝,快来。” 左天猛招了招手,“给你介绍下,通天楼内有三千归墟境弟子,被称之为星云八部。真元境的弟子,则被称之为定海三部。” 定海三部的弟子,修为们俱都突破了真元境。 若说三千归墟境是星云宗中流砥柱的话,那么三部弟子,则是星云宗真正的定海神针。 “这位是二阶真元境,你江臣师兄。” 江晨身穿定海三部弟子独有的红袍,佩戴着协会颁发的真元勋章。 只有突破了归墟境及以上的弟子,宗门协会才会颁发相对应的勋章。 “师弟叶楚月,见过江师兄。”少年施施然的行礼,言语从容到那叫个信手拈来。 江臣面无表情,神色冷峻,大马金刀的坐着,只稍稍点头作为回应。 左天猛又接着介绍—— “柳霓裳,你柳师姐。” “许予,许师兄。” “……” 楚月有条不紊地一一行礼。 唯独给许予作揖的时候,许予并未立刻回应。 “许予?”左天猛皱眉。 许予红袍着身,眉见一点朱砂,略微停顿,才微笑道:“叶师弟在忘忧城为宗门争光,何必行此虚无的礼数。” “礼数虚无,人心有道。”少年自若地笑:“人族始于混沌,起于洪荒,巅峰于人皇,后有礼仪之族的著称。吾辈礼仪人也,是代代相传的积累,若有片刻的争光,就能忽视礼数,那多争光几次,岂非要欺祖忘典了?” 大长老捋着胡须点头赞赏道: “说的不错,许予,你初次接触,并不清楚,小楚她是礼仪人也。” “弟子不敢。”许予冷声道:“只是弟子听闻,菩提万宗对我宗的新规多有不满,而这新规,是叶弟子提起来的。” 所谓的新规,就是为奴为婢者也有人权。 随着许予的话语声落,就见会议大厅的氛围,比这年的冬天还要凝固,似要到了冰点。 “啪嗒”一声。 少年摇开了折扇,笑吟吟,脆生生地道:“确实是师弟我提起来的,许师兄不必夸我,我可是会骄傲的,师弟我啊,一向做好事不留名,低调,低调。” 这一番话道出来,简直雷得众人那叫个呆若木鸡,再是聪慧的人,这会儿脑袋都转不过弯来。 一双双瞪大到滚圆的眼睛凝视着楚月,半晌都憋不出一个屁来。 饶是许予,眉峰也不由自主地抖了下。 “叶师弟觉得,我是在夸你?”许予反问。 “弟子略懂面相之术,一看师兄,便知师兄是心怀仁义之人,且胸襟宽广,能容常人之不能容,犹若海纳百川,包罗万象与众生。”楚月笑着摇扇。 “嗯,这倒是实话。” 许予点了点头,认同少年之言。 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过于被动,又道:“叶师弟,此番你惹怒了大楚,又得罪了各大宗门,少宗主之位,须得缓缓。” “师弟前来,正有此意。” 楚月收扇拱手,面朝左天猛、大长老几人: “宗主大人,弟子深思熟虑过了,弟子行事作风还不够稳妥,须得历练,且入宗时间较短,不适合担任少宗主一职。相较之下,许予师兄,更适合成为宗门的脊梁。” 许予瞳眸一缩,难以置信的望向了楚月。 江臣、柳霓霄等人纷纷侧目看来,多怀诧异之色。 “宗主,万万不可,叶师弟更适合少宗主之位。” 许予下意识的拱手低头,近乎脱口而出。 “师弟叶楚月,定不辱没师兄的欣赏之情,定会当个有史以来最好最优秀的少宗主。” 却见适才还颇为谦虚的少年,忽而拂起长袖甩出了飒飒响声,拳掌相碰时朗声喊道。 会议大厅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这峰回路转,当真是叫人始料未及。 “噗嗤——”柳霓霄才刚喝了一口茶水,直接喷洒出来。 许予阴沉地看了她一眼。 柳霓霄脸上的笑容这才有所收敛。 许予蹙着眉,不悦地看向了楚月。 “啪嗒——” 少年摇开本源扇,面朝许予咧着嘴一笑,笑出了许予满肚子的无名火。 “好了。”左天猛拿出了一本闪耀着金光的书,将其递在了楚月的面前,“你看看,这本菩提劫灵书上,都是对星云宗新门规的控诉。” 菩提劫灵书,乃是宗门协会所发。 万道宗门,人手一本,互相贯通,多是用来控诉的,还能做到匿名控诉。 楚月接过劫灵书,看到匿名控诉的时候,心里想起了一个人。 五叔。 第五长虹。 亦是陈姨,陈苍穹(陈娇)的爱人。 楚月敛起情绪,垂眸认真地看去。 书上符文跃动,密密麻麻的,都是匿名弟子们对她和星云宗的控诉: 「星云宗此举,愚不可及,简直不把弟子们当人看。」 「星云宗此条门规,是在含沙射影其他的宗门吗?」 「弟子们为了菩提万宗,为了海神界辛勤努力,闲暇时玩乐一下又怎么了?要不然怎么能说是劳逸结合呢?」 「星云宗叶弟子,招蜂引蝶,不守清白,做派混乱,贵宗应该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当少年看到最后一条匿名投诉的时候,俊脸瞬间黑了下去。 不是她说。 这群宗门弟子们,又够无聊的。 第2468章 立于浩然天地,自诩名门正道 “叶师弟,你怎么看?”柳霓裳挑眉问道。 “不看,不就行了。” 楚月把劫灵书一关,世界登时清净,旋即摆摆手对着柳霓裳露出了天真无害的笑。 柳霓裳怔住,讶然地望着不以为意,闲散不羁的少年。 “世人言谈,岂能不看,事关我宗清誉!”许予蹙眉喝道。 楚月歪了歪头,“许师兄,扪心自问,你当真觉得这条新规,惨无人道,对菩提万宗有坏处?” 许予哑然。 他只是想借助此事抨击楚月罢了,并未真正想过这条新规的涵义。 “吾等修行,立于浩然天地,自诩名门正道,要惩恶扬善,要心怀大义,却都是空谈罢了。” “君子之风,大义之人,什么时候看得是没意义的空谈?” “连婢女的人权都保不住,还谈什么伟大的梦想,守护菩提,守护海神?” “吾等人族,与各族最大的不同,便是有思想,做善举,温良二字贯穿人族始终。” “今日能不把婢女的命当命,随意玩乐消遣还空谈梦想,他日大厦将倾之时,还乞求他们能像海神界的先辈们那样血肉筑脊,卫我菩提,护我海神吗?” 少年眉眼桀骜,字字落地有声,铿锵有力。 左天猛闻言,眼睛一亮,顿时拿起修云笔,将少年适才所说,一一记录进了劫灵书内,作为对菩提万宗的回应。 大长老点点头道:“小楚说的不错,我宗行正义之事,有浩然之风,端的是问心无愧,就不怕跳梁小丑的讨伐。” “叶师弟,言之有理。” 一直沉默着的江臣赫然道。 许予不悦地看了眼江臣。 有眼神威胁之意。 但江臣并未理会,而是作揖道: “总有人要开先例,摒弃旧的糟粕,何不让我星云宗来做这第一人,开先河,破旧例。” 楚月勾唇一笑。 却说菩提之地,万道宗门的《劫灵书》上,都出现了星云宗的回应。 堪称是字字珠玑,叫人哑口无言。 就在那些匿名之人还想着如何反驳时,就见越来越多不同的声音出现了。 「在下华清宗陈野,认为星云宗的新门规可行之,叶兄君子作风,肺腑之言,让人钦佩之。」 「说的是,叶楚月所言,犹如醍醐灌顶,叫人如梦初醒。诸位口口声声所说仁义道德,却做缺德之事,便是我等菩提之地的作风?」 「可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的吗?」 「一直这样,便就是对的吗?」 「诸位作为宗门弟子,拥有宗门资源,自可高枕无忧,在那万人之上俯瞰尘泥里卑贱的蝼蚁,但若供人玩乐的婢女,是诸位的母亲,女儿,妻子,诸位当真还能这般想当然吗?」 「……」 菩提劫灵书,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声势浩大至极。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支持星云宗的做法。 大多数人的心里,是怀有温良的善意。 只是,需要有人当这个出头鸟,才能震起千军万马之势! 星云宗,议事厅内。 左宗主等人见劫灵书上的各宗弟子们,都在认同星云宗的做法,便是喜上眉梢,笑得合不拢嘴。 “现在说正事了。” 大长老道:“宗门大比在即,协会定好了地点,是白鹤洲。这次的宗门大比,与往年的都不一样。” “以往的宗门大比,都是武神境内的弟子,这次大比,各宗都能派出多数武神境,多数归墟境,和一名真元境。” “许予,真元境的弟子,星云宗是派你去你的。” “你作为实力最强的弟子,宗门大比,确实以你为先。” “但楚月身为少宗主,她说的话也很重要,切莫意气用事。” 大长老说得是语重心长。 “弟子定不辱命。”许予抱拳道。 楚月则问:“宗契不是限制了各宗归墟境弟子,怎么又突然视宗契为无物了?” 五长老道:“宗契,更改了。” “还能更改?” “万宗内,只要有超过六成的宗门同意更改,就能更改。” “既是如此,那这宗契,亦为儿戏。” 楚月冷笑了声,“这次更改宗契后的大比,只怕是针对我宗的。” “更准确来说,是针对你。”四长老盘膝而坐,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你这小子,惊动了千头神兽,我要是协会的人,我得把你抓去,抽筋剥骨好好地研究一下。” 而这,左天猛等人最为担心的。 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侍卫来报:“宗主,协会来人了。” “请他们进来。” 不多时,就见宗门协会的一行人,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诸位,协会有何指令?”左天猛问。 来者说道:“今晚是护法的生辰宴,护法爱才,邀请了十大宗门里真元、归墟、武神三境的天才,你们星云宗,邀请的则是真元境许予,归墟境姬如雪,和武神境叶楚月。时候不早了,三位跟我们走吧。” “且慢!” 左天猛等人全部站了起来,目光锋利,警惕地盯着协会之人。 大长老连忙道:“抱歉,我宗的三名弟子,还有要事在身,恕他们今日无法前去协会参加护法的生辰宴,还望诸位海涵。” 天高皇帝远的,谁也不知去了宗门协会将要发生何事。 那等龙潭虎穴岂不是要把他们的楚宝给生吞活剥了去? 协会使者长袍着身,面庞虽有微笑,却流露出了威严之色,就连嗓音都压低了几分。 “诸位莫非是觉得,协会护法不配邀请你们的弟子?叶楚月弟子赠我护法数百神兽,护法特地借此生辰宴感谢叶弟子,诸位莫要辜负了护法大人的苦心啊。” 许予眉头紧蹙。 他虽与叶楚月是对立的关系,但不管怎么说,叶楚月都是星云宗的弟子,不该被外人欺负去。 他刚要开口说话,却见少年摇扇泰然道: “我去——” 道道目光顿时汇聚而来。 楚月却是笑得灿若星辰。 大好的机会,不去坑一把,属实是有点儿可惜了。 第2469章 视钱财如粪土的少年淡泊明志 大长老、左天猛等人蓦地看向了楚月,眉头紧紧皱起,眸子里俱是浓浓的担心。 协会使者微微一笑。 “到底是名震菩提万宗的叶弟子,她都已经说要去了,诸位难不成还要拦着?” “协会伫于菩提之地,为万宗弟子所请命,我瞅着诸位的样子,怎么当我协会是龙潭虎穴了呢?” 协会使者锐利如狼的目光,划过星云宗的高层身上。 大长老无奈地看着楚月。 左天猛只好道:“那便劳烦诸位来使,将三位弟子带去吧。” “那就对了。” 协会使者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 而在去往宗门协会前,左天猛把楚月拉到了一边,“楚儿,太胡闹了!” “宗主,我不会有事的。”少年说道。 她正要找机会去把神兽们拿回来,这不就是打瞌睡刚好有人送枕头么。 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左天猛瞅着少年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模样,心里是又急又躁,只好吩咐许予。 “小予,你是真元境,定要保护好你的师弟。” “是。” 许予拱手道。 左天猛还是不放心,又将一块硕大的本元灵石,递给了楚月,“这枚本元灵石,与我的元神相同,一旦有意外,你就用元神之火将其燃烧,我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知道了。”少年咧着嘴笑,心中多了些暖意。 等到协会来使把三位弟子带走,左天猛就去通天楼里,聚精会神地瞪着空气,随时留意元神的变化。 但凡少年有事,他不惜一切,都要召唤来通天楼里的老祖宗们,前去协会相助少年。 各宗都有老祖宗死后的意志镇着,但都是在遇到灭族之难的时候,才会想方设法召唤老祖宗。 像左天猛这般,为了一名弟子做到这个份上,在菩提万宗的历史上,几乎是没有的。 天骄山—— 萧离在云鬣的无名碑前磨刀,侧目看向通天楼。 屠薇薇伸了个懒腰,叹道: “左宗主,倒是真心疼小师妹的。” 萧离轻掀薄唇,流露出了温和平淡的笑。 有高山之墓的云剑尊在此看见爱徒在星云宗的氛围,九幽之下,似会感到欣慰吧。 却说此时,小宝捧着一大叠的纸钱过来,还买了一堆的纸和笔,笑眯眯地说: “师公最爱写信了,不仅要把钱烧给师公,还有好多的宣纸和狼毫笔,师公在地下想怎么写信,就怎么写信。” “若是想要写给宝宝,记得托梦给宝宝哦,宝宝每天都会睡觉,努力做梦,梦见师公的。” 小孩精致白皙的脸庞,绽开粲然若阳的笑。 一双紫棠色的眼睛,晶亮如破碎的星芒,纯粹而又无邪。 他站在风里沐浴着最接近云霄的雪,却比凛冬薄雾的天色,还要温柔。 …… 宗门协会,位于菩提万宗的中心之地。 与其说是一个协会,倒不如说是一个城主。 来来往往的,都是修行界的天才们。 协会使者只要燃烧海神界的中级法器传送符文,就能在一刻钟的时间,抵达宗门协会。 宗门协会与万宗,都建立着符文联系。 楚月、许予、姬如雪跟着侍者来到了富庶华丽的宗门协会。 “叶师弟而今不过五十星,还是得跟在师兄身边为好。”许予淡声道:“别如四长老所说,被人抓去开膛剖腹,研究些个没由来的东西去了。” 许予等待半晌都不见少年的回应,便扭头看去,却见少年没见过世面般,睁大了眼睛打量着四处。 宗门协会的建造,一砖一瓦,用的都是太极砖,两仪瓦,以至于协会的每个角落,元力都充沛到了极致。 许予勾着唇角,冷嗤了一声。 到底是小地方来的人,纵有天资,也难登大雅之堂。 协会使者礼貌地道:“协会已到,长老的生辰宴还在晚上,诸位可在驿站稍作休整,若有任何的需要,与驿站侍者说即可。” “有劳了。”许予抬手作揖。 姬如雪则好笑地望着少年,“叶师弟,你在看什么,看的这般入迷。” 楚月感叹道:“有钱,太有钱了。” 姬如雪轻笑出声:“叶师弟倒是爱财。” 许予:“庸俗。” “身在世俗中,岂可免俗?” 少年耸耸肩,摊开双手,坦然回道。 旋即,悄然用元神去勘测神兽的踪迹。 却说协会高楼内,一道苍老消瘦的身影,立于窗前,远远地望着楚月三人。 此人正是拿走了数百神兽的无药护法。 “护法大人,叶楚月已到协会区域。”下人跪地抱拳。 “嗯,看见了。” 无药护法手里盘着两颗硕大的白珠,眯起了一双阴鸷的眼睛。 此次他借生辰宴把叶楚月邀请过来,原因有二。 一是他虽然得到了数百神兽,但却无法控制神兽们。 二是协会之内,有人对他的神兽虎视眈眈。 他必须衡量好自己与神兽在宗门协会的处境,否则的话会有性命之忧。 …… 这会儿。 少年颅内元神,泛起了阵阵涟漪,并响起了神兽的声音: “小孩,你来了。” 楚月垂下睫翼,温和一笑,用元神回道:“诸位,晚辈来迟了。” “月族如何?”这是神兽们最担心的事。 它们虽然不在永夜领域了,但曾与月族共患难多年,月族出事的时候,都会有些许的感知。 随后,少年便将神光重建月族之事娓娓道来,神兽们听得诧然不止,感叹无限。 “谢了,人族的小孩。” “晚辈份内之事,不谈谢字。” 少年回道。 她还想问些什么,却见神兽又道: “无药护法的居住地,乾坤暗格隐藏的密室,有很多钱。” 楚月:“……”她看起来,很爱钱吗? 她分明淡泊如水,视钱财如粪土。 粪土! 因而,作为文明礼仪人的她,有必要去清理那些碍人眼球的粪土。 “许师兄,如雪师兄,二位不妨与我去一个地方。”楚月笑道。 “师弟邀请,我们哪有不去的道理。”姬如雪和煦温润。 许予未曾说话,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却是跟着去了。 毕竟这区区五十星的师弟若是死在此处,他的责任最大。 楚月穿梭过人群,根据神兽的指示,正大光明的来到了无药护法的居住地。 是一栋古色古香的楼阁,充满了典雅的味道。 第2470章 叶贤弟,我们又见面了 两位师兄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跟着楚月来到了无药护法的住处。 由于神兽观察过数日,便轻松的躲过了守卫的巡逻,找到了乾坤暗格。 许予疑惑地望着娴熟的少年。 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这是叶师弟的后花园。 他见楚月行得理直气壮,走得正大光明,还以为叶师弟和无药护法秘密有约。 进入密室后—— 少年问道:“二位师兄,有空间宝物吗?” “有。”姬如雪把空间宝物拿了出来。 许予亦是取出。 他倒要看看,这叶师弟究竟想做什么。 下一刻,便是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少年挪动了一幅字画,打开了另一个密室,里边都是明灿灿的玄石。 还有部分珍稀的天玄石。 少年跟批发似的,塞满了他们的空间宝物后,自己拿出了一大堆的空间宝物,一个又一个的塞满。 饶是姬如雪,都呆了会儿。 许予问道:“这些,都是无药护法偷偷赏赐给你的?” 他怎么记得无药护法是个吝啬之人,何时变得如此大方了? “算是吧。”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哪来的算是?” “我猜无药护法要赏赐给我,便不辞辛苦来拿了。” 少年一面装钱,一面笑道。 姬如雪:“……” 许予:“?” 他们看着少年的笑,简直在怀疑人生。 不请自拿是为偷,为何少年能把偷盗,说得这般坦荡荡? “叶楚月,我星云弟子,岂可偷盗?”许予愠怒。 “礼仪人的事,怎么能用偷盗这等庸俗的字眼来形容呢?”楚月安抚道:“许师兄,你想想,圣人有言,钱财都是粪土,粪土实为垃圾,我们体恤无药护法,帮护法清理清理垃圾,有何错?” “错!大错特错!” “那这钱,还要不要给你装了。” “要!”许予脱口而出。 少年耸耸肩,就结结实实的一个容量巨大的空间袋丢给了许予。 许予不自在地接过了空间袋。 他靠宗门每月给的俸禄,怕是一辈子都攒不到这么多的钱。 中途,楚月累得歇会儿,眼见着天快黑了,才把玄石塞满了魔灵、元神、神农等空间里。 轩辕修正在看话本,习惯性地擦了擦鼻血,忽而被一坨坨的玄石砸得眼冒金星。 朱雀哀嚎:“臭女人,老子要的是鸡腿,不是玄石。” 小魔王看着堆积如山的玄石,气咬牙切齿,不过转念一想,想到钱财是他称霸天下的根基,便含恨忍下了这口气。 等到傍晚,少年便把无药护法的密室,搬得空空如也。 她拍了拍白皙纤长的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实则还有个内密室,里边放有无药护法珍藏的天材地宝,但神兽们也没见无药护法打开过。 楚月深悟点到即止的道理,也不再贪心,满载着玄石走出了密室。 护法住处,已经人满为患。 出来时,许予、姬如雪心虚得很,少年却是晃着扇子大摇大摆的如个纨绔公子,时而见到美人还会挑个眉。 许予瞬间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如此丢脸过。 却也佩服这厮的厚颜无耻。 “叶贤弟,我们又见面了。” 一道声音,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说话之人,正是赤羽宗的武神境大师兄燕归来,身边还有宗门内归墟境、真元境的两位师兄。 此外,还有华清、刀宗等人聚集在了一起。 里头都有楚月的老熟人。 华清宗武神境大师姐沈琼花,以及刀宗武神师姐白翘,都是在忘忧城有过渊源的。 宗门协会显然袒护刀宗,因而,无人再去追究刀宗当日欲要屠城的事。 沈琼花浅笑,“叶公子器宇轩昂,仪表堂堂,不论在何处,纵然武道境地不是最强的,但也总是最惹眼的。” 话里话外明显都是嘲讽,作为男人,在皮囊方面胜于旁人,并非是什么出息的事。 过于强调,反而是丢人现眼。 沈琼花并未契约到楚月所赠的神兽,因此一直怀恨在心,便与燕归来等人沆瀣一气。 楚月好似听不出沈琼花的言下之意,反而作了作揖,笑道: “生得比沈姑娘还要好看,是在下的错,还请姑娘原谅在下的失礼,莫要因此沮丧。” 众人:“……” 沈琼花:“???” 她骤然一缩瞳眸,咬着牙不悦地望着没皮没脸的少年,只三言两语就让她陷入了无地自容的窘境。 “咳——”许予以拳抵唇,低咳了声,憋到满面通红。 “叶贤弟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燕归来道。 楚月执扇一笑,“燕师作为叶某的手下败将,风采依旧卓然,甚好,甚好。” 许予侧眸望向字字锋利,咄咄逼人的叶师弟,忽而发现,这叶师弟,也不是那么的让人讨厌。 想到这里,许予立刻扼杀了自己可怕的想法,还故作疏离地挪开了几步。 白翘捕捉到了这一点,戏谑地道:“许予公子,我曾听说,太上长老柳三千,曾有意许予公子为少宗主。” 负手而立的许予脸色微变,淡声回: “菩提万宗之地,近来都在讨论刀宗破坏宗契派归墟境去忘忧城的事,姑娘与其关心他宗之事,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宗门。” “白姑娘,你可嗅到了腐烂的味道?” 白翘疑惑地看着许予,这护法住所光明璀璨,四处焚香,哪里来的腐烂之味? “哪里有味道?”白翘反问。 “是贵宗品德腐烂的臭味。”许予一本正经回。 白翘神情凝固的同时,楚月的嘴角也在狂抽。 险些一个趔趄当场摔倒。 她倒是看不出来,这许予师兄,无趣的躯壳下还装着有意思的灵魂。 白翘的脸色冷了下去。 却没发现,楚月用本源之力,提炼了大部分的玄石气息,结合神农之力,悄无声息的浸在了白翘等人的衣衫上,然后露出了个“事了拂衣去”的表情,神识直叹: 本源之力,当真是个好东西。 话说深海之下的雪枭,难得用意识去看一眼少年在本源之气方面的作为。 见少年不是用本源之气掩盖三人身上的铜臭玄石味,就是染到别人身上去玩一手栽赃陷害。 “………………”沉寂平静了无数年的雪枭,看着少年每个空间都满满当当的玄石,头一次有了微妙的情绪波动。 第2471章 像是个病态的疯子 雪枭玩了一生的本源之气,却是头一次发现本源之气,还能这般用。 深海之下,沉默良久的他,传来深深地叹息。 “年轻人贪财,不算什么坏事。” 毕竟当今世道,无钱寸步难行。 贪图钱财,为的亦是芸芸众生。 说到底,这还是一件好事。 嗯。 好事。 雪枭的脑子里无限循环着枯燥的话语。 说的久了,自己便也信了。 但每每想到本源之气浸满铜臭味,还是会有一丝莫名的忧伤。 …… 宗门协会,护法高楼。 沈琼花眯起眸子扫视着楚月。 似是想到了什么般,忽而说道: “叶公子有所不知,我宗的陈野,对你关注有加,宗门内甚至传出了断袖之说。” 楚月摇着扇子,懒洋洋地望着沈琼花,“断袖便断袖,沈姑娘无须大惊小怪的,我们好歹也是十宗弟子,出门在外,动辄就大惊小怪的,叫人瞅去难免是个笑话。” 许予低咳了声,含笑的眸子淡淡地瞥着沈琼花。 这沈姑娘,好端端的偏要去惹叶师弟做什么。 众所周知,叶师弟的那一张嘴啊,就算到死,都会在棺材板里叫骂路过的野犬。 沈琼花看着少年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模样,心中很是不痛快。 咬咬牙,开的口,字字都是要诛对方的心。 “叶公子,星云宗内,天骄山上的十长老是令师吧?” “公子可知,无名碑下的亡魂,会变成厉鬼,堕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投胎……” 楚月闻言,轻缓摇晃的扇子顿住,脸上的笑也收了起来,眼底浮现的猩红宛若丛林里的狼,闹市里暴虐的屠夫。 “咻!” 只见少年足踏瞬步,飞掠而出。 瞬间消失原地。 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便出现在了沈琼花的面前。 楚月两眼阴鸷,戾气丛生,眼底危险的血雾似欲封天,端的是无情。 歪头挑眉的瞬间,一脚踹到了沈琼花的面门。 五十星的武神之力瞬发出去。 全部集在了腿部。 似若龙象之力,直接把沈琼花的鼻梁骨踹断。 “咻!” 身影再度瞬闪到了沈琼花的身前。 一手攥住沈琼花的头发,直接撞到了牢固冰冷的地面。 撞得沈琼花头破血流,狼狈不已。 “沈琼花,老子给你脸了是吗?”少年咧着嘴一笑,又残酷地拽着她的头发,再次使沈琼花的头部撞上了坚硬的大理石地。 “叶楚月!”燕归来勃然大怒,暴喝出声:“协会圣地,你胆敢胡闹放肆?” 姬如雪眯起眼眸,漠声道:“正因协会圣地,她沈琼花侮辱我宗十长老,你说她该不该打?” 沈琼花头晕眼花,疼痛加剧。 她艰难地睁开了被鲜血糊住的眼睛,直视少年如死神般沉寂的眸子。 那一刻,心脏仿佛置放于玄冰之中,冷霜浸进了流动在她四肢百骸的血液里。 她近乎求救地望向了华清宗来的真元境师姐和归墟境师兄。 两人却好似没看到般,如石像杵着,偏偏不给出半分回应,叫沈琼花是万念俱灰。 沈琼花疼得倒抽冷气。 周边的围观者们却震惊于叶楚月的突破。 这…… 仿佛是在开玩笑? 要知道,两个月前,初入星云宗的叶楚月,不过是个二星武神啊。 两个月突破五十星,相当于一天破一星。 这等速度,说是叹为观止都不为过。 诚然,若他们知晓楚月的体内,还有部分本源压制,否则只会更强,定是会惊得满地掉下巴。 “嘭!” 沈琼花的脑袋,再次撞向了地面。 “砰砰砰砰!” 总共十八声后,少年才松开了沈琼花。 “家师心怀仁义,功德在身,该去的是天堂,若沈姑娘着实想看一看十八层地狱的场景,本公子不介意,送你去看一看。” 楚月缓缓地站起了身,一脚踩在沈琼花的侧脸上,慢慢地摇开了扇,戏谑地望向了燕归来。 “燕公子,适才说的什么,叶某并未听清,不妨再说一遍。” 少年风轻云淡的笑。 那笑,落入燕归来的眼里,颇为心颤。 更让他心颤的是,叶楚月暴露出来的天赋,威胁到了他的地位。 他燕归来,第一宗门赤羽宗,武神境内大师兄。 堪称是纵观菩提万宗,武神境下无敌手的第一人! 而且,他最担心的是,叶楚月夺走宗门大比时属于他的赏赐。 旋即,大喝—— “叶楚月,华清宗主曾在忘忧城救你于危难之中,你竟在协会圣地,如此对待她看重的弟子,你可对得起陈宗主!” 护法住所里,随着时间的推移,参宴的人越来越多。 又因几宗的矛盾和争吵,大部分的人都在往这边赶来。 “陈宗主确实待我不薄。” 少年抬起了脚。 燕归来这才满意。 毕竟沈琼花是与他交好的人,容不得被这样欺。 好在叶楚月还忌惮于他。 “嘭!” 刹那间,燕归来缩紧了眼眸。 只见少年抬起的足并未有挪开的迹象,而是加重力道,直接再一脚踩到了沈琼花的脸上。 足下血色蔓。 少年唇边笑。 “正因如此,我替陈宗主清理门户,有何不对?” “菩提万宗,团结一心,乃正道之光。” “十宗弟子,又是万宗之首要,各宗长老俱是互通的师长。” “她沈琼花作为华清宗武神境大师姐,不以身作则为表率,从而上行下效,端磊落君子之风,而非以下犯上,侮辱师长。” “老子打的就是她沈琼花,她说了多少字,老子便要打她多少下,才对得起刚正不阿沐浴郎朗晴光的协会圣地!” “嘭嘭嘭。” 一下又一下,踹得沈琼花血肉模糊。 许予诧然地望着楚月。 眼前的少年,判若两人。 像是个病态的疯子。 极端,且又癫狂。 正常人光是看上一眼,脊背都会衍生出寒气。 许予抿紧了唇。 想到从柳霓裳那里得知的情况。 十长老于叶师弟而言,亦师亦友,亦如父。 在叶师弟久经风霜,落于尘埃的岁月里,救赎了她。 “叶某做事,轮得到你赤羽宗来说三道四吗?”楚月叫嚣道,“且能用刀剑解决的事,何必多说废话?” 第2472章 玄门七十二剑 燕归来和真元、归墟两位师兄都忍耐不住这般挑衅,直接亮出了兵器,翻滚起玄力大浪。 许予刚在心底感叹叶楚月是个真汉子。 却不曾想—— 那少年瞬闪到了他的身后,愤世嫉俗般道:“许师兄,干他们。” 许予:“?” 在那一瞬间,许予是麻木的,呆讷的。 赤羽宗两位师兄出手的时候,旁观许久的刀宗的两个弟子,亦是逼向了楚月。 自从忘忧城后,刀宗和星云宗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许予咬着牙按捺住暴跳的眉心,沉怒地回头看去,却见少年正色道: “许师兄,如你这般的人中龙凤,乃是星云之脊梁,宗门之希望,师兄您不仅拥有至高的天赋,对同门弟子还有宽厚之情,实在是难得。” 许予与之大眼瞪小眼了半晌,而后一甩衣袖,亮出七十二把寒芒绽放的剑刃。 玄门七十二剑,招式无穷,绚烂如花! 道道剑光闪烁,许予瞪目看向了燕归来等人,“敢欺我师弟,当我许予死了吗?” 楚月第一时间给许予神识传音道:“许师兄好气魄,师弟对许师兄的崇拜之情,宛若燎原之火,生生不息。” 许予在师弟的鼓励下,脑子一热,当真要做出个表率。 眼神锐利,无视对方的强者,控制七十二剑斩向对方。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如杀。 倏地,响起了威严的暴喝声: “都在做什么?” 却见执事长老带着一伙地位是平起平坐的协会高层走来。 他们远远就听见了护法住所的响动声。 没想到愈演愈烈,竟要发生真元境的斗殴。 执事长老的实力不到真元境,但协会执事的这层身份,在宗门弟子面前,那是相当德高望重的。 “宋锋,你来说。” 进入护法住所的执事长老,直接点名了赤羽宗而来的真元境弟子宋锋。 宋锋将方才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道出。 燕归来行了个礼后,便说:“执事长老,是星云宗叶楚月伤人在先,挑衅在先。” “放屁!”执事长老想也没想就扯着嗓子反驳,“叶弟子风趣幽默,是远近闻名的善人,且不说华清宗与星云宗并肩作战过,就凭叶弟子的秉性纯良,也做不出这等之事来!” “执事长老,是我做的。”楚月无奈道。 执事长老一愣,而后拔高了声音,“你们啊,把一个大善人,逼得这样揍人了,你们难道不该反省反省下自己?” 宋锋:“……” 楚月唇角勾着轻笑,把玩着掌中的扇子,目光落定在执事长老的身上。 她来宗门协会,还有一个根本原因,是执事长老在忘忧城帮她多次,她怕执事长老在宗门协会被人冷眼相待。 如今见执事长老的喝声是中气十足,威望更胜从前,便也安了不少心。 燕归来被执事长老吼得都懵了。 却说此时,无药护法和协会的好几个护法,并行出现。 得知住所发生的事后,几名护法对视了眼。 随后,便见无药护法道:“宗门弟子之间,时有打闹,也是正常,把沈弟子带去疗伤吧,治愈好了送回去就行。不过……” 看向楚月的时候,话锋赫然一转,“叶弟子,你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沈弟子固然有错,你也不能私下动手。” 无药护法一碗水端的很平,不想被人说自己收了叶楚月的神兽,就偏颇于叶楚月。 他还想说些什么,眼角余光无意扫着,却是看到了通往密室的乾坤暗格,有了松动的迹象。 无药护法的心脏,当即一颤。 那里面,可都是他攒了一辈子的积蓄和天材地宝。 而就在这会儿,无药护法发现白翘、燕归来的身上,有若有似无的玄石气味。 若非浓郁到了极致,旁人都闻不出来。 他还感受到这玄石气味,有遏制的迹象,如今又散发出来,可见是适才发生了“斗殴”,才无意散出的。 其他护法对此并没什么感觉,但无药护法不同。 他这一生,都在跟玄石打交道,玄石的味道,他都铭记在了灵魂的至深处。 楚月察觉到无药护法的视线,用力遏制着即将扬起的唇角,抱拳低头道:“无药护法说的是,此事是弟子不好,还请护法责罚。” “责罚倒也不必。” 无药护法所说的话,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嗓子眼里蹦出去的。 出声之时。 一双眼眸,正阴狠毒辣地注视着燕归来。 燕归来莫名的心悸发毛,仿佛有种被血海深仇的厉鬼盯着的错觉。 他疑惑地看了眼无药护法。 赤羽宗和无药护法的关系,一向很好。 护法何故这般看他? 燕归来还以为护法是计较于他的咄咄逼人,连忙学着楚月的样子,谦逊地作揖道:“护法大人,我们也有错,也该责罚。” “确实有错,来人,把他们带去地牢,好好反省吧。” 燕归来蓦地抬起头来,狭长的眼眸翻涌着光弧,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满面阴沉的无药护法,是百思不得其解。 楚月半眯起了黝黑的眸子,指腹一下一下轻敲在本源扇上。 许予机敏地发现,密室的乾坤暗格,并未合紧。 他做贼心虚的担心事情败露,却发现叶师弟也在看着乾坤暗格。 许予全神贯注才嗅到了燕归来的玄石气味。 便也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难不成…… 叶师弟是故意的? 故意留下松动的暗格。 故意与燕归来等人针尖对麦芒。 为的就是这一刻! 只是,区区五十星的叶楚月,是怎么做到,不动声色就把一点玄石气息,沾染到燕归来等人身上的? 那侧,刀宗的白翘等人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赤羽宗明明跟他们保证了的,无药护法是会庇护赤羽宗的,又怎么会……? 协会侍卫把赤羽宗弟子带下去的时候,还用铁链拴住了白翘三人。 “无药护法……”白翘急道:“弟子什么都没做啊。” “带下去自省。”无药护法咬牙说。 说是自省,实则是要把自己的钱财拿回来。 楚月又出现在了无药护法的面前,“护法,要不,还是把弟子也押下去自省把。” 无药护法不耐烦地看了眼楚月,“叶弟子,你便好好歇着吧。” 楚月只得沉默,回头看向许予和姬如雪的时候,无奈的摊开了手。 仿佛在说:师弟提醒过了,是护法他不抓的。 第2473章 叶某的第十八房小妾 “叶师弟当真是至纯至善之人,叫师兄我刮目相看。” 许予神识传音道,话语里充满了阴阳怪气。 楚月倒也不恼,半眯着眼眸粲然而笑,回道:“彼此,彼此,师兄的荷包里,钱财怕是也不少。” 许予轻哼:“钱是万恶之源,师兄是帮无药护法除恶。” 楚月偏了偏头,眼底的笑意更甚。 听到二人对话的轩辕修,已是惊得目瞪口呆了。 “小叶子,你让朕深悟了何为近墨者黑。”轩辕修感叹道。 楚月打了个哈欠,走向了华清宗的两位弟子。 “二位,不妨结伴同行?” 华清宗真阳、归墟两境的弟子闻言,互相对视了眼,不管不顾沈琼花,点点头便跟着了楚月。 真元境的鱼闻哀说道:“来此之前,宗主吩咐过了,要对叶弟子多加照拂。” 少年文质彬彬道:“那就有劳二位了。” 归墟境的舒薛淡声开口:“适才我们二人并未出手相助,还请叶弟子见谅。” “无妨。”楚月摆了摆手,“有时,不出手,就已是另一种的相助。” 赤羽宗毕竟是第一宗门,鱼闻哀和舒薛二人,自有自己的考量。 鱼闻哀听得此话,不由多看了少年一眼。 见其侧脸轮廓流畅完美,五官精致,用玩笑的口吻说:“早闻叶弟子的俊美之名,如今近距离一看,当真是比那海神界第一美人蓝幼姬还要好看。” 才把话说完,鱼闻哀似是想到了什么,拱手道:“叶弟子,鱼某无心之言,并未有嘲讽之意。” “罢了。” 少年忧郁道:“生得俊美,被男人关注,被女人嫉妒,便是我的命运。” 鱼闻哀:“……” 舒薛:“……” 姬如雪的喉间溢出了一丝轻笑。 许予的嘴角猛抽了几下,手指也跟着抽动,大有一种想把少年按在地上揍的冲动。 至于周边的围观者们,好些人险些一个踉跄摔倒。 一道道看向少年的眼神里,充斥着无语。 …… 协会地牢。 燕归来、白翘、宋锋等人被关押在了一处。 不一会儿后,就见无药护法从微光乍现的地方走了进来。 “护法大人,你是来救我们出去的吗?” 燕归来心中一喜,双手握住牢笼的两根铁杆,急不可耐地望向了无药护法。 无药护法面无表情的走向了牢笼,冷眼瞅着燕归来的欣喜之情,陡然伸出一只手攥住了燕归来的脖颈将其提起。 “说,玄石的在哪!” 无药护法近乎暴怒。 来此之前。 他找机会去看了眼。 玄石都已消失不见,连一枚都没给他留。 如今燕归来等人的身上,已经全然没了玄石的气息,但无药护法笃定玄石就在他们的身上。 “玄石?什么玄石?”燕归来错愕地问,压根不懂无药护法的意思。 宋锋皱起眉头,沉声道: “无药护法,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纵然无药护法爱钱,以这种方式威逼赤羽宗拿出玄石,未免太不道义了?” 笼内的众人,还以为无药护法是想逼他们拿出玄石。 无药护法的手不断加深着力道。 眼神也愈发阴鸷。 “你们几个,也配在本护法面前谈论君子之道?” “若非本护法的鼎力相助,你赤羽宗,岂能安稳坐得了这第一宗门之位。” “还有你们,钢铁刀宗破坏宗契,是众所周知之事,若不是本护法,你们刀宗之主难辞其咎,更别想进入宗门大比了。” “……” 无药护法的喝声,让众人都沉默了下去。 “玄石不拿出来,你们休想出协会之地!” 无药护法冷笑,“我已经派人去你们的宗门提醒了,既然敢在本护法的眼皮子底下闹事,就得承受相应的代价。” 随后松开了燕归来的脖子,将燕归来摔在了地上,摔得细碎的尘土在微光之中扬起。 赤羽宗、刀宗收到消息的时候,与宋锋一样,以为无药护法是想要钱。 心中愤怒的同时,几乎挖空了小半个的宗门钱库,将相对应的玄石给了无药护法。 无药护法收到差不多的玄石,才肯把燕归来等人放出。 此时,日落西山,月色洒出了如水的清辉,正是无药护法的生辰宴。 楚月瞧见燕归来几人顶着铁青的面色参宴,便摇着扇子迎了上去,笑吟吟道:“诸位,巧得很,又见面了。” 宋锋咬牙切齿。 燕归来双拳紧握。 白翘的脸色更是差到了顶点。 “叶楚月,你别太得意。” 燕归来压抑着胸腔内翻涌的怒意,低声道:“来日方长,我们且慢慢看。” 少年合拢起扇子,在燕归来的肩上轻拍了两下。 “叶某自知英俊,但协会圣地,燕公子还是含蓄点好,旁人看见,怕是要以为燕公子对我图谋不轨。不过嘛,燕公子人模人样的还算凑合,叶某的第十八房小妾的位置,可以腾给燕公子。” 周边参宴的修行者们都竖起了一双耳朵听。 燕归来气得眼珠子如死鱼般瞪着。 楚月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而是摇着扇子走进盛宴之中,向右作作揖,朝左吆喝两声吃好喝好,颇有几分东道主的意味,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是这骚气风流的少年在过大寿呢。 华清宗鱼闻哀对许予轻声道:“贵宗师弟,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之人。” “丢脸。”许予索性闭上了眼睛,太阳穴狂跳如雷。 可想而知,让这样的人当了少宗主,星云宗日后会是怎样的糟糕透顶。 舒薛叹道:“我若有叶贤弟的半张嘴,不至于至今还没个媳妇。” “是啊。”许予冷嘲:“要不然的话,那燕归来都能是你的妻子了。” 舒薛:“…………” 都道叶楚月伶牙俐齿,这许予也不遑多让嘛。 门外,无药护法被人簇拥着刚走进来,就看到那少年跟自己家后花园似的。 一张老脸,当即就沉了下去。 “叶楚月!” “护法大人?” 少年回头一看,笑着迎来:“护法快快请坐,还站着做什么,这饭菜都要凉了。” 无药护法:“???” 这究竟是谁的生辰宴?? 是她叶楚月的吗?! 第2474章 又是背大锅的一天呢 无药护法身侧的执事长老,见到这场景,眼皮子跳了个不停,震惊于这少年的脸皮之厚比肩山高。 “楚月,你矜持点。”执事长老提醒道,“这是无药护法的生辰宴。” “弟子与无药护法,乃忘年之交,情比金坚,不必故作矜持。”楚月咧着嘴笑得天真无害。 执事长老抬手掩面,不想再看少年的脸。 无药护法掩下怒气,冷哼了几声,双手负于背后往前走去,坐在了主位上的琉璃椅。 他的臀部才刚刚碰到椅面,少年就坐在了他的身边,长袖一挥,举起酒杯招呼道: “在下叶楚月,不胜感激诸位不远千万里而来宗门协会,给护法大人过生辰。” “这一杯酒,叶某先干为敬,诸位随意。” 楚月仰头痛饮了一杯酒,还将见底的酒杯亮了出来。 无药护法实难忍耐,后槽牙咬得都快磨出声音了。 众人也都拿着酒杯,不知该不该喝,毕竟他们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喧宾夺主的人儿。 舒薛看着恣意张扬的少年,眼里多了一丝狂热,压低了声说: “叶贤弟,实乃吾辈楷模。” “丢脸——” 许予执酒轻饮。 “护法大人,你怎么不喝酒?还一言不发的?” 楚月侧眸,诧异地望着面色冷凝的无药护法。 “话都让你说了,本护法说什么?” 无药护法不断在脑子里循环那数百神兽是叶楚月赠送的,若不然的话,当真怕自己忍不住捏碎掉这小子的天灵盖。 “是弟子失礼了,弟子罚酒三杯。”叶楚月拱手颔首道。 “你啊,就少说几句吧。” 无药护法说罢,目光扫向了参宴的众人,举起酒杯,高声开口: “诸位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协会圣地,本护法不胜感激。” “前几日,协会的人,在流光海域的附近,找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想必诸位会很感兴趣。” “此人,虽是人族修行者,却有狼的腿。” 人身狼腿。 此话引起了一片渲染。 楚月淡然饮酒,垂下的睫翼掩去了眸底锋锐的光。 “这等事,当真是稀罕,护法大人何不让我们开开眼界?” 参宴的宾客们纷纷道。 “是啊,护法大人,快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就不知此人的狼腿,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了。” “而不管先天还是后天,都是稀奇事。” “……” 无药护法放下酒杯,抬起手的一刹,喧哗声戛然而止。 却见他说:“诸位莫急,这便给诸位看个清楚明白。” 言语说完,就见一个平行的推车,罩着厚实的黑布,被侍者推了进来。 “啪啪。” 无药护法拍了两下手,发出清脆的响声。 侍者在众人地注视之下,掀掉了黑布,露出了里边的场景。 登时,满地都是倒抽冷气的声音。 却见黑布之下,是一个偌大的十字架,架上是个女人,她被捆绑在十字架上。 女人的一条腿,没有血肉,只有狼骨削成的刀刃。 这等场景,堪称为震撼,深深地刺激着众人的神经。 “啪嚓!” 而楚月在看到那人的时候,掌中的酒杯直接碎成了粉末,一双眼睛,翻涌着残忍的戾色。 陈姨! 陈苍穹! 她在百鬼之森,并肩作战的战友。 按理来说,陈苍穹应当是在帝域大陆才是,怎么会在海神界? 楚月悄然观察,勘测到陈苍穹甚至没突破武神。 她是怎么来海神界的? 短短的一瞬之间,少年的脑子高速旋转着。 只怕是陈苍穹想要来海神界寻找第五长虹,却又不想等突破到武神境,于是去往凌天大陆最边缘的西洲,穿过危险冰冷的地带。 陈苍穹的确来到了海神界,但也成了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像陈苍穹的那一条狼刀腿,虽然能在战斗中发挥出最大的强度,但在实力没有跟上的情况,反而会成为陈苍穹的累赘。 “叶弟子,你怎么了?”无药护法问道。 “没什么,有些惊讶而已。”楚月淡声回。 许予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楚月的不对劲,故而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月看。 “这狼腿刀刃,着实惊人吧?”无药护法大笑。 “是啊,太惊人了。” 少年低声应道,眼神愈发的阴沉。 十字架上的陈苍穹耷拉着脑袋,浑身的血湿透了衣裳。 她半抬着眼皮,血水冲进眸子模糊了视线。 竭力地往前看去,依稀能够看到风华正茂的少年红衣如火,那等轮廓,与下陆楚帝竟有几分相像。 “无药护法,这到底是人还是狼?”有人问道。 “非人非狼,是人又是狼。”无药护法满意地看着众人震惊的样子。 宴上众人,热火朝天地聊着有关于陈苍穹的一切。 却说高空之上,月下云层拂动的长风,裂开了一道缝。 长风裂缝里,出现了一列气势不凡实力强悍的人。 “炎主,宗门协会到了。” 有人跪在轿辇前低头说道。 轿辇上的男人缓缓抬起下颌,一袭湛蓝的长袍犹如覆了波光粼粼的深海在身上。 他微微地眯起了狭长的眸子,戏谑地瞥着下方,嘲讽地道: “把神兽抢了就走,顺带给这群道貌岸然之人一点儿教训,这么多年来,但凡做了好事就揽在自己身上,坏事就推给我炎殿,真当炎殿是软柿子了。” 尤其是这次忘忧城的试炼,那刀宗十二名归墟境弟子,竟是假扮炎殿之人去屠城。 若非屠城失败,这一口大锅,岂非又得是炎殿背着? 这般想来,男子的眉梢染上了恼怒之色,杀气腾腾迅速浮出。 宴中,无药护法大笑出声,“来人,把这条狼腿刀斩下来,供诸位好好的欣赏。” 陈苍穹遍体鳞伤耷拉着头,听到无药护法的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不怕死。 更不怕失去这条腿。 但只遗憾还未曾见到第五长虹一面。 哪怕只是遥遥一看,她也死而无憾。 然而众生芸芸,天地之大,她徒步西洲漂泊海域到中界,却都没有第五长虹的音讯。 侍卫们逼近,刀刃就要斩在陈苍穹的腿上。 就在这时! 楚月心神一动,精神力充沛到了最高点! 本源之火燃烧! 迅速分出了第二个自己。 魔气形成的黑袍和斗篷遮住了她的身形与面容。 千钧一发之际! 少年破空而出,一拳震碎了侍卫的刀刃,并且大声喝道:“我炎殿要的人,你们谁敢动?” 正欲出手的炎主和炎殿众人,却是呆若木鸡,面面相觑:“…………” 第2475章 想要我的命?怕是,不行—— 炎殿侍卫诧然地看了看下方盛宴之中横空而出的少年,又看了看同样呆讷疑惑的炎主。 便问:“这是主子派去的人吗?” 炎主半眯起危险翻涌的眼睛,一双手因为用力握拳而发出骨头的响声。 “你,说,呢?”炎主咬着牙问。 炎殿侍卫不寒而栗,浑身发毛。 得! 又是欺负炎殿不屑自证清白,从而甩锅给炎殿的坏人。 …… 盛宴之地,披着黑袍的少年,正是楚月的第二个分身。 这等分身武技,乃是在忘忧城浊气之下,阴差阳错,误打误撞感悟到的。 此时的她,丝毫没有压制浑身气力的打算,魔妖气息如燎原之火般迸发而出,在掌心汇聚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刃。 一把妖魔刀赫然劈下,直接斩断了陈苍穹周身的锁链。 陈苍穹无力地往前栽去,少年一把伸出手将其扶住。 “找死!” 无药护法勃然大怒,面露凶光,“炎殿,我协会圣地,岂容你来放肆。” “放不放肆,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 少年扛起了拥有一条刀刃狼腿的女人,斗篷下传来了喑哑邪气的嗓音:“忘川忘忧城,刀宗十二归墟境,假扮我炎殿身份,欲屠城内宗门弟子。” “我炎殿又岂容你们来栽赃陷害?” “在座的诸位,自诩名门正派,满口仁义道德,所谓菩提万宗之地,立的不都是些假仁假义的伪善之人。” “刀宗破坏契约,犯下滔天大罪,作为宗门协会,尔等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任由其作恶,当真是叫天下修炼者寒心,也让你们万宗弟子羞愧难当。” “今日,作为炎殿中人,老子自要讨回炎殿的公道,揭开你们这群跳梁小丑虚伪的面具,好看清尔等肮脏丑陋的面孔和腐烂掉的灵魂。” “也要让菩提万宗看看,所谓宗契,所谓门训,所谓的规矩,不过是束缚更弱者,谄媚于更强者罢了。” 少年字字铿锵,声声有力。 妖魔之气,宛若太极乾坤阵,氤氲缠绕在少年的周身。 她的声音,宛若魔尊在遥远的彼岸低吟,叫人毛骨悚然。 无药护法正欲出手,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忌惮警惕了起来。 按常理来说,武道阶级,森严划分,强弱有别。 强者勘测弱者的武道阶级,是易如反掌之事。 但他卯足了劲去勘测少年的武道境地,就像是棉花进了水般融化掉。 这只能说明,少年有着更强的实力。 更何况,若是实力较差的话,怎敢孤身一人来闯宗门协会? 甚至在此之前,协会里的各大高手,都毫无察觉! “你炎殿作恶多端,当属万恶之源,岂敢口出狂言,诋毁万宗!”无药护法怒道。 与此同时,宗门协会的精锐,蕴含着强悍浩瀚的气息,逐步矫健地靠近了盛宴之地。 “说作恶,是谁在作恶?” “老子乃炎殿之主,最见不得你们这种败类犬彘!” 楚月一手扛着陈苍穹,一手提着妖魔刀。 斗篷之下,眸子紧紧地眯起,流转着诡色暗光! 若论实力,且不说她单枪匹马不值一提,就算把许予、姬如雪都加上,也比不过宗门协会的高手和精锐们。 “尔等狗东西,给老子听清楚了,一刻钟内,老子要血洗你宗门协会,让此地无人生还。” “用尔等的血,来浇灌我炎殿光明璀璨的征途!” 少年低低地笑了几声,浑身爆发出如狂风猎猎的战意。 “轰!” 她高举妖魔刀,斩虚空! 狂热的战斗,即将到来。 似有惊天动地之感。 宗门协会的无数人都竖起了耳朵,眯起了眼睛,全身紧绷地注视着来者不善的“炎主”。 “妖魔万兽,听吾号令。” “兽来——” 那等声势浩大的样子,且又神秘莫测。 无数人看着那一把闪耀着刺目光芒的妖魔刀,还以为是什么至高无上的宝物。 “轰轰轰轰轰轰!” 一道道声音响起。 却见一头头神兽,飞奔到了楚月这边,围绕着妖魔刀旋飞。 楚月唇角绽入了极致的笑。 随即。 身影如光,携数百神兽,穿刺而去,直奔九霄之上。 逃的比什么都快。 众人看得那是目瞪口呆。 半晌过去,还是一片死寂,甚至没能从方才的场景反应过来。 那口放厥词欲屠宗门协会的少年炎主,就这般走……走了? 楚月的元神空间内,盛满了神兽们,集结神兽之力为一体,武道境地飙升,速度更是快到了极致。 再穿过云层,借助九霄的风遁走。 她知道,等到宗门协会反应过来,就无处遁形了,所以必须得快。 只是楚月不曾想到,无意跌进了长风裂缝,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堪堪稳住身形。 滚地之时,她使出浑身解数就保护着陈苍穹。 等她扶着陈苍穹站起,就看见一双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 尤其是那轿辇上的男人,矜贵优雅,颇透几分慵懒,正交叠着双腿往后靠,半抬起眼皮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小少年,你说……” 男人幽幽开口:“作为炎主的本座,你该感谢你代本座痛快地说出了积压多年的话,还是该杀了作为逃兵败坏本座名声的你呢?” 楚月:“………” 她当真就想不明白了。 海神界多少人以炎殿之名作恶混得风生水起。 怎么到她这里,才一次就被原主抓住了? “跟她无关!” 陈苍穹气若游丝地道:“她是为了救我才出此下策,炎……咳……炎主若要杀人,可以来杀我的命。” 楚月身上长袍着身,斗篷遮脸,陈苍穹并未认出少年的身份,只当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心人。 诚然,她绝不会想到,来海神界二月有余的少年,竟能来到宗门协会,还有如此的实力! “既然你们感情深厚,不如,一起死吧。”炎主戏谑嘲弄地道。 口吐的声线冷到了极致。 像是从深渊刮来的冷风。 “想要我的命?” 楚月扶稳了陈苍穹,俊脸含笑,一字一字清晰地道:“怕是,不行。” 话音落下之际,却见后知后觉的协会精锐,狂冲而出,包围了云霄之中的长风裂缝。 第2476章 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 “炎主,我们被协会包围了。” 炎殿侍卫察觉到外头的风声鹤唳,当即沉声道。 “咻!” 与此同时。 少年将陈苍穹放进了神农空间,自己则脚掌踏地,跃到了半空中。 炎主等人全都看过来。 半空的少年,双手紧握住妖魔刀。 一刀划开,斩在了裂缝边沿。 裂缝破碎,烽烟迭起迷人眼! 楚月卯足全身的力量,瞬闪消失,第二个分身重归到了本体之上。 本体的她正坐在盛宴的琉璃椅上。 二者合一的瞬间,少年“噗”的一声吐出了血,手都在颤抖。 适才的所为,虽说没有实际性的战斗,但却需要在无数强者的眼皮子底下完成这样的不动声色,需要耗费大量的元气,近乎掏空她的武体。 她虚弱地用手撑住了桌面,内视神农空间,见陈苍穹昏了过去,便用神农之力为其治愈。 苍穹云霄,无药护法等人战上炎殿。 楚月却是头晕目眩,竭力地强撑着自己。 忽而,一道身形停在眼前,阴影覆向了她,挡住了前方的光。 少年抬眸看去—— 许予红衣如火,眉间朱砂绚烂似若祸乱江山的美人,往前伸的手显露出一截干净瓷白的皓腕。 那修长的手,握着一方帕子递给了少年,并道:“擦擦吧,让人看到,又给宗门丢脸了。” “谢了,不过,男男授受不亲,我怕师兄喜欢上我。” 少年咧着嘴笑,风轻云淡,又极尽张扬,眼底里溢满了夜明珠细碎的光,是属于这个年纪的风采,叫许予看得晃了晃神。 “都这个时候了,还没个正形,当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许予愠怒,压低了声音凶道。 楚月不以为意地用手擦干了嘴角的血,并用神农之力将粘稠的血液净化干净。 “许师兄。” “嗯?” 许予不耐烦地道。 “走不动了。” 少年伸出了手。 许予一怔,冷笑:“不是授受不亲?这会儿怎么就亲了?” 虽是这般说着,却还是伸手去握少年的爪子。 “师兄脑子里,怎么都是些不雅致的东西。” 楚月忽略到了许予的手,扶住许予的肩膀起身,喊上姬如雪,趁乱走开。 “去哪?”许予没好气地问。 “密室。” “?”许予蹙眉,“玄石不是被你掏空了?” “许师兄,钱财乃身外之物,别左一个玄石,又一个掏空,怪庸俗的。”楚月撇撇嘴,鄙夷道。 姬如雪在少年的另一侧,听着两人的拌嘴,和总是吵不过的许予,清俊的面庞,不自觉地浮现了笑容。 九霄云中炎殿与协会的战斗,堪称火花四溅,震惊四座。 这边的密室,楚月听从神兽的指引,找到了打开另一个密室的暗格。 先前来搬走玄石之时,她就对那打不开的内密室心动万分。 奈何这段时日里,无药护法并未进入过装有天材地宝的内密室。 直到无药护法嗅到了燕归来身上的玄石气味,回到密室见是空空如也,便也打开了下内密室看一看里边的宝物法器是否丢失,才肯放心。 正因如此,神兽们目睹了整个经过,方才知晓进入内密室的暗格在何处。 古老的神兽声音仿若来自于天籁,感叹道: “小孩,适才与人争吵,暗施玄石之气,你是故意的。” 故意而为之的目的,便是这内密室里的诸多宝物。 “算是。” “咳……” 楚月神识传音回罢,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 姬如雪连忙将安神丹喂给了楚月,讶然地问:“叶师弟这是怎么了?” 许予冷笑:“都这个样子了,还惦记着护法的钱库,叶师弟,你当真是要钱不要命。我告诉你,你若死在了这里,我可不会管你,我若是因你回宗被宗主、长老责罚,纵是对着你的尸体,我都会不客气的补上两脚。” “知道了。”少年虚弱地笑,脸色隐隐苍白,狭长清眸,似有破碎的光。 许予轻哼了声,咬牙道:“所以,别总是莽撞,要照顾好自己。” 盛宴时分,他一直都在观察着这位叶师弟,可以说到了全神贯注的地步。 虽然叶楚月的速度很快,但凭借着他的洞察力和直觉,大概能够猜出那不以真面容示人的炎主,就是眼前的少年了。 “许师兄,别愣着了,快搬。”楚月恼道。 “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 许予狠狠地瞪了眼楚月,又动作轻细的扶着她坐好,才开始有条不紊地搬起了这些天材地宝。 楚月也不再强撑,脊背靠着墙壁而坐,放松武体的时候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运转剩余的神农之力来治愈消耗过度的己身。 温暖的神农之力流转过四肢百骸,治愈时便是入半睡半醒般的状态。 那侧,做苦力的姬如雪把一个空间宝物塞得满满当当,准备装满下一个空间宝物时,侧眸看向冷着一张脸的许予。 便含着笑意温声说道: “其实,许师兄是很在乎叶师弟的。” “在乎她?” 许予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不开口说话的少年,比起平时,多了点安宁,少了些锐利。 少年的皮肤很白,睫翼很长,仔细看去,还有些消瘦。 但正是这样消瘦的人,总有着顶天立地的气势。 区区五十星武神境,也敢在无药护法的眼皮子底下作乱。 还敢冒充炎主,叫嚣于盛宴之中,把万宗和协会骂得狗血淋头。 也就是她,敢做出此等旁人都不敢想的荒唐之事。 许予手上还在麻木机械地重复着搬送天材地宝的动作,看着少年的眼神却未曾收回。 嗯。 还是闭嘴的时候,看得顺眼多了。 “姬师弟说笑了,纵观菩提万宗,又有哪个人会去在乎一个只知给宗门丢脸的师弟呢?若把星云宗交到她的手上,岂非要断送了宗门的未来?” 许予收回视线,说得轻描淡写,眉眼间氤氲着疏离和冷漠,手上搬运的动作却是更加轻车熟路的快了。 第2477章 红发狐耳姜不语 姬如雪侧眸,望着“表里不一”的许予师兄,面庞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不多时,两人便将内密室搬了个空。 姬如雪走至楚月的身边,略微俯身,缓缓伸手,正欲唤醒楚月。 “让她再睡会儿吧。”许予阻止道。 “好。”姬如雪说罢,脸颊的神情是意味深长。 许予眼神飘忽,不自在地说:“醒来也只是会给宗门丢脸,倒不如一直睡着,对于话痨来说,长睡不醒是一种美德。” “师兄所言甚是。”姬如雪淡声道。 许予以拳抵唇轻咳了声,便弯下了腰,一双手要把少年给抱起来。 他的手还没碰到对方,却见半睡半醒间的阖着睫翼的少年,忽而睁开了如宝剑出鞘般锋利的眼眸,似若深潭,冰冷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许予。 与之对视的许予,在某个瞬间,有种心沉谷底的错觉,好似在与死神对视。 却见片刻后,恢复清明的少年,勾着唇角扬起了吊儿郎当的笑,歪着头不正经地道: “许师兄这是要对你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可爱无害的叶师弟图谋不轨吗?” 许予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果然,叶师弟哪哪都好,唯独生了一张杀天斩地堪比十万雄狮的嘴。 “区区五十星的小废物,有何值得我图谋不轨?”许予反问。 “谁让师弟我生了一幅人嫉天妒的好皮囊呢。” 少年叹着气站起了身,眸色淡淡扫过空荡荡的内密室,满意地点点头,“速度还不错,走吧。” 许予蹙眉:“就这样离开?” 偷盗钱财,洗劫一空,还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未免太嚣张了些? 常言道是做贼心虚。 他家这位叶师弟,从神情到姿态可不见半点儿贼的心虚,反而坦荡荡的,理不直气也壮。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叶楚月的后花园,无药护法那等人才是偷盗的贼。 姬如雪摸了摸鼻子,悻悻地道:“是啊,叶师弟,会不会太嚣张了些?” 只见不久前还病态羸弱的美少年,扇子一晃,风雅有韵,笑吟吟道: “二位师兄言之差异,正所谓,人不嚣张,枉少年!” 话音才落,就见她坦坦荡荡地走了出去。 许予、姬如雪二人只得跟在后边。 一开始还有些畏首畏尾,到后面都挺直了腰杆。 却说此时,九霄云中,炎殿和协会的战斗,差不多快结束了。 炎主身上中了几刀,从伤口流出的血液汇聚成了火凤凰,载着他盘旋于此间天地的最高空。 他垂眸俯瞰往下,身边是炎殿之众,嘴角溢着殷红的血液哑声大喝: “宗门协会,所谓的菩提圣地,万宗之首要,还不是本座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说罢,炎主大笑出声,挥手的同时,大火弥漫天际,烧毁天穹。 等协会的众人把火灭了,天穹四方,却是再也不见炎主的身影。 楚月心内深深地感叹。 炎主。 好人呐。 这番豪言壮志的话撂下了,就当真坐实了被她甩掉的锅。 盛宴一旦结束,等到无药护法冷静下来,第一宗门赤羽宗和刀宗回过神来,再互相对峙,便会发现是上了当。 而这个时候,最大的怀疑对象,便是她叶楚月。 但炎主的出现,便会吸引全部的注意力,从而让楚月彻彻底底的置身事外。 许予忽而神识传音。 “叶师弟来菩提之地的时间不久,许是不知那些不成文的规矩罢。” 什么? 少年眸光清亮,颇为诧然地望向了许予。 许予:“海神界的修行者们,心照不宣的让炎殿成为作恶之人,但大多数人都是冒充炎殿,不敢冒充炎主。” “因而,冒充炎主之人,纵观炎殿成立至今,就只有师弟你一人罢了。” 许予的言下之意,便是在说楚月不讲武德。 楚月撇撇嘴,耸耸肩,“修行总是要推陈出新的,不是吗?” 许予:“……”他学文习武多少年,还是第一次知道,推陈出新竟还能这样的用? “噗嗤!”无药护法捂着胸膛,一口血吐了出来。 其余几位护法、长老,都身受重伤。 楚月的眸底划过了一道流光。 这炎主的实力,倒是不错。 就在观察之时,忽然察觉到了一点诡异之处。 只见喘着气半死不活的执事长老,好似是装出来的? 许是发现少年在看向自己,执事长老装受伤的时候,还不忘对楚月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又接着发出了哀嚎。 楚月见此情形,那是个瞠目结舌,风中凌乱。 感情协会与炎殿战斗,执事长老是在浑水摸鱼? 许予瞥了眼执事,又看向一副“活到老学到老”的叶师弟,嘴角狂抽了好几下。 一场盛宴,尽看这一老一少使出浑身解数的演戏了。 “轰!” 一只宛若巨山般大小的手,自高空撕裂了云层。 然后便见一行人身穿锦衣华服,气质斐然,蕴含着深不可测的实力。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缓步走了出来。 姬如雪在楚月耳边解释道:“是宗门协会的会长和副会长,还有她的部下,听闻会长闭关,副会长和最强者们都在为她护法,炎殿故而会趁这个空隙,来进攻协会。许是两方相战,影响过大,战力余波惊动了会长。” 楚月点点头,抬眸看向了自裂空走出的群人。 为首之人,是一名红发少女。 少女的身形不算高挑,披着曳地的白色长袍,袍摆用珍贵的织金线,绣出了大簇的祥云纹路。 乍然看去,华贵而又神圣。 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冷淡感。 她的头上,戴着镶有红宝石的王冠,还有一双近似精灵的狐狸耳朵,又长又尖的惹人注目。 少女即是宗门协会的会长,姜不语。 “会长大人。”无药护法一瘸一拐地走到空旷之地,掩去忌惮之色,恭恭敬敬的行礼出声。 随即便见众人,都匍匐在了冰冷的地上。, “嘭!” 少女一掌,打在了无药护法的面颊,“没用的废物,竟让炎殿拿走了协会的神兽。” 无药护法口喷鲜血。 这一掌之力,似若隔山打牛,震碎了无药护法体内的一块武骨,疼得无药护法眼泪飙出,却不敢在姜不语面前多说一个字。 第2478章 妖魔之刀,恐怖如斯 姜不语说话动手之时,纵观四处,竟无人敢出声。 就连呼吸,俱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恼了这位菩提万宗历史上最年轻的会长。 至于立在姜不语身后的副会长,体积魁梧宽大,宛若个巨人般。 有着黝黑的皮肤,精壮的身躯,和一双妖美的异瞳。 那样好看的异瞳,与副会长的结实粗犷仿若是格格不入。 “说话。” 姜不语嗓音冷冽道。 断了一根武骨还硬扛着不出声的无药护法,得到姜会长的指令,这才敢开口为自己辩解。 “会长大人。” “炎殿有备而来,还使用了一把妖魔之气交缠的刀刃法器,以此收走了叶弟子所赠的全部神兽。” “盛宴的每一个修行者,都看得真真切切,那妖魔之刀,来历诡异,力量强大。” “属下自认为那是源自于上古时期的神器,乃至于是更远的时代,拥有着恐怖如斯的力量。” “炎殿有此法器,又得诸多神兽的助力,不得不防啊。还请会长大人,为今日之事做主。” 无药护法激动万分。 一时之间让人分辨不出,他是断了武骨而愤怒,还是失去神兽而崩溃。 而听到无药护法言语的许予,却是傻愣在了原地。 上…… 上古法器? 许予饶有深意地望向了楚月。 少年笑容依旧,“师兄,低调,低调。” 许予:“……” 那侧—— 姜不语殷红如血的唇紧抿着,一言不发良久,眸光似刺骨的寒风扫过了无药护法,扫得无药护法心惊肉跳不说,因是恐惧,骨子里的血液都像是浸染了无边的寒霜。 无药护法在忘忧城得到神兽回协会的第一时间,并未把神兽上交,而是藏了私心。 并想在姜不语出关前,喊来叶楚月,找到与神兽契约的方法。 怎料半路杀出了个炎殿之主! “啧。” 姜不语低低地笑了声。 她抬起冷白似雪的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拍在了无药护法的脸上。 “最好是像你说的这样,否则,本尊饶不了你。” 无药护法紧接着又匍匐了下去,“属下所言,千真万确,不敢有半句假话。” 执事长老鄙夷地看着谄媚又狗腿的无药护法,暗骂此人的没出息。 旋即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脸上的褶皱如菊花绽放。 “会长大人,您可算来了,卑职都想死你了。” “滚。” “好嘞。” “……” 楚月抬手捂脸,心内直呼是没眼看。 而后,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捂脸的手缓慢往下移动,露出了一双浓墨重彩的眼睛,倒映出了姜不语的眸子。 姜不语饶有兴味地望着楚月,“见到本尊,为何不行礼?” 说罢,强者的威压倾覆而至。 那等威压之狠,像是一座巨山,要把一只蝼蚁压死。 楚月的神农之力和本源之气流转长空,在悄然无息之中,瞬间勘测到了姜不语的实力。 二十六阶真元境。 是为真元境大乘期! 真元境共有三十六阶。 天行健,地势坤,欲为三十六重天与地。 汇百星,归太墟,聚真元,凝结三十六丹破天地,成为至高无上的宗师境! 二十六阶真元境的威压将至,楚月尚未有所动作,却见两道身影来到了她的前方。 姬如雪与许予两位师兄几乎是同时间有所动作。 宛若大山,为她挡去了风霜般的威压。 “嘭!” 威压直冲二人的元神,疼痛感狂涌周身。 许予抬手擦掉了从口中溢到下巴的血迹,睁开了眸子望向姜不语,歉然地道: “师弟他不知菩提万宗和协会圣地的规矩,还请姜会长见谅。” “罢了。” 姜不语道:“听闻忘忧城一事,星云宗天骄弟子立了大功,功过相抵,饶其一命便是。” “弟子许予,谢过姜会长。” 许予说罢,停滞了会儿,等到姜不语去处理其他的事,才回过头看向了楚月。 他伸出手揉了揉少年的发,“别怕,没事了。” 楚月眸光微凝,“许师兄,姬师兄,我自有分寸,二位不该替我挡下威压。” 她的本源之体将要炼成前,任何的威压,都能成为助力。 “你也知道我们二人是你的师兄,那就没什么该不该的,反倒是你,身上两百零六根武道骨,是不是就有两百根是反骨?” “那可是姜不语,协会之尊,你恼她作甚?” “真把自己当成美男了,以为那姜会长都会对你一见钟情,芳心暗许,然后成为你的袍下娇?” 楚月:“……”袍下娇?这什么虎狼之词? 不过—— 她看着关键时刻踏出的许予,心中亦是淌过了几道暖流。 罢了。 自家师兄。 说便让他说几句就是了。 “叶师弟,不可再任性胡来了。”姬如雪也正色道:“宗门大比将至,此次宗门大比关乎到诸神之日,叶师弟你天赋异禀,又被宗内弟子们称之为天生的战士,若能在此次大比取得优异的成绩,对你的修炼之途有很大的帮助。” “好。”少年淡淡一笑,“听二位师兄的。” “这还差不多。”许予闷哼了声。 发现叶师弟乖巧懂事的时候,是越看越顺眼了。 旁侧,鱼闻哀和舒薛两人走来,舒薛低声叹道:“叶贤弟,你真是个勇士,敢于直面姜会长。” 许予冷哼:“她是当勇士了,便苦了我与姬师弟。” 楚月无奈地朝众人摊开了手,“事实证明,世上每出现一个勇士,就要牺牲两位勇士的师兄。” 此话引得几人频频失笑,姬如雪看过来的眼神,几分温和如雪,几分笑意,还有几分源自于师兄的纵容。 无药护法的生辰宴,便这般在闹剧之中,以戏剧化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星云宗、华清宗两个友宗,同道而行,回归宗门。 他们刚踏上回宗之路,就见无药护法看着被扫荡一空的内密室,捂着武骨碎掉的地方,面容扭曲地发出了惊天嚎叫: “炎主,你敢盗走本护法的宝物,此生与你不死不休,势不两立!” 嚎叫之声,震彻四方。 楚月等人也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华清宗舒薛鄙夷道:“这炎主,还以为是什么正人君子,没想到来协会圣地是为了无药护法的钱库,太猥琐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叶贤弟,你怎么了?” 不等楚月回答,便见许予懒声回道:“可能是被万恶又猥琐的铜臭气给熏得呛到了吧。” 第2479章 那年那月镇妖魔山姜不语 铜臭气? 鱼闻哀、舒薛二人听得此话,不由瞅了瞅恣意张扬的红衣少年,俱是哑然失笑。 “叶贤弟,一看便是淡泊明志,视钱财如粪土的高洁之人。纵这世上有诸多的铜臭味道,也染不到叶贤弟的裙摆。” 他们甚至相信,纵然金山玄山摆在少年的面前,都会是一如既往的不动如山。 高洁? 许予眉峰微抖,唇角轻抽,只瞥了楚月几眼,并未多言。 等到两宗分别之际,舒薛二人抱拳道: “下回见面,大抵就是宗门大比了,只盼在宗门大比上,看到诸位不凡的风采。” 楚月执扇作揖,淡然而笑,“届时,还需二位兄台多多照拂了。” “那是自然。” 舒薛笑着回道。 分道扬镳后。 鱼闻哀与舒薛,浑身都是不自在的,总觉得自己好似遗忘掉了什么。 过了会儿,两人的脚步齐齐顿住,互相对视,近乎是异口同声的道出了一个人名: “沈琼花。” 那武神境的师妹沈琼花还在协会接受医师的治疗,却是被他们忘了个彻彻底底。 于是乎。 华清宗的两位,原地折返,去往宗门协会,把被遗忘的沈琼花接回了宗门。 途中,鼻青脸肿多处渗血的沈琼花,充血的眼眸,迸射出了强烈汹涌的恨意。 怒焰,似如燎原之火,焚烧她的筋骨与脏腑,填充在灵魂的每一处。 使得万般不甘的她,手背、额头俱是暴起了青灰色的筋,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加剧了许多。 她狠狠地咬着牙,攥紧了拳。 心中悲怨交织成滔天的怒。 她瞪着苍穹,无声地说: 叶楚月。 来日方长。 我们,宗门大比时再见! 前仇旧恨,一起来,慢、慢、算! …… 星云宗。 冬雪纷纷,山与山的清白之色,犹若古老的画卷,徐徐地展开。 夕阳西下,火烧云满天,傍晚的余晖点缀着银装素裹的山。 荒凉间略带几分热腾腾的人间烟火气。 大长老提着两壶酒。 随后和犹若幼童般的四长老,提着鸡笼的五长老走进了暗沉静谧的通天楼。 乍然的微光洒落而下。 有尘灰在光中飞舞。 三位长老抬眸看去,只见左宗主闭目盘膝坐于地上,久久不发一言。 “回来了吗?” 左天猛依旧是闭着眼睛的。 “在回来的路上了。” 大长老把一壶酒放在了左天猛的身前,“炎殿炎主,带着人进了协会之地,抢了无药护法猎来的狼女,发动了战斗不说,还盗走了无药护法的毕生积雪。” “是啊。”五长老慈眉善目,笑眯眯地说:“无药护法和宗门协会那一群人,正忙着对付炎主呢,哪有时间欺负我们的弟子。不过……” 话说至此,五长老的语气低沉了些许。 接下来的字里行间,充斥着浓浓的忌惮与警惕。 “姜不语……出关了。” 五长老的话音才落,就见众人都紧张地看向了左天猛。 姜不语,和星云宗主左天猛有过一段渊源。 彼时,姜不语作为弃婴,流落于山野之间,跌进了妖魔的族群。 她并未像是许许多多的人族修行者那样,沦为妖魔的盘中餐,而是与妖魔混为一体,日渐长大。 幼年时期的她,如野兽般爬行在林间,与妖魔们嬉戏打闹。 尚且青涩稚嫩的姜不语,行为方面,完全“兽化”了。 同年。 才刚刚成为宗主的左天猛,奉命执行宗门任务,前去镇妖魔山,处理掉有威胁的妖魔族群。 他的主张从来都不是杀伐,除非所面对穷凶极恶的妖魔。 但看见被妖魔包围的姜不语,便以为是人族孩子有了危险,二话不说就将妖魔绞杀,并把姜不语带回了宗门,像是对待亲女儿那样。 左婕妤亦把姜不语当成亲妹妹来对待。 左天猛教导姜不语开口说话,读书习字,并亲自教她修行之术。 他以为他是把姜不语从镇妖魔山的深渊了救出来。 却不曾想。 死于他刀剑之下的妖魔,都是姜不语的家人。 因而,在他对姜不语寄予厚望的时候,姜不语不认他这个人,这份恩情,转头就去了宗门协会,把协会之人当做父亲和师父。 对了。 彼年,还在星云宗的她,名字叫做左语。 如今的姜不语,是她自己更改的姓名。 临走之前。 她用左天猛赠的剑,将左天猛的刺伤。 然后转头去向更高处。 …… 通天楼内。 左天猛的瞳孔映着乍泄的微光。 他从半敞开的门,能够看到无限好的夕阳。 许是回忆到了往昔,眉间又染上了几分愁。 如今模样,全然不似平日的活宝。 “出关,便出关了吧。”左天猛淡淡道。 “据说,她如今已经突破了二十六阶真元境……”大长老的话里满是担心。 左天猛紧蹙着眉头,叹息:“抱歉,是我连累诸位和星云宗了。” “忘忧城一战,太上长老不再压境,突破至通天,前往上界。” “以往有太上长老在,宗门协会或多或少不敢胡乱。” “都说宗门协会立于菩提万宗之地,是为万宗的保护伞,但古来身居高位者,又有几个能够跳出世俗之外,心怀大义,以生民为己任?” “虽说我宗还有通天楼里的老祖宗们镇守,但老祖宗出现一次便意味着少一次,星云宗的力量就弱几分。” “我原想等着宗门大比,楚月大放异彩后,把宗主之位交给她。” “但没想到姜不语的出关之日提前了数月不说,竟还突破到了二十二阶……” 左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双眼睛里,隐忍着沉痛,和万分的不舍。 大长老几个听到这话,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楚月那小子,年纪还小,无需这般早成为宗主,还得多多磨炼。哪有武神境地的宗主呢?至少也得归墟大乘境才行。”五长老道。 四长老点头,“当宗主多累,你都累了这么多年,不妨继续累着,当真忍心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她?把人累垮了,心疼的还不是你这个伯乐。” 第2453章 这离经叛道的事你最拿手 左天猛看着围聚在自己身边的几个老友,听得那些挽留的话,眼里蓄满了滚烫的热泪,偏生不掉下任何一滴。 他仰起头,低低地笑。 人到中年的他,眼角的褶皱如鱼尾。 “此生在世,有友如诸位,我左天猛不虚此行了。” 左天猛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直视着三位长老,正色道: “当年误打误撞,阴差阳错,让姜不语恨的是我,而不是星云宗。” “唯有这样,才能保下星云宗十万弟子。” “楚月来宗的时间虽然不长,甚至是十万弟子里最短的。” “或许,她的实力也不是最强的,我宗光是归墟就有三千人,真元境也有好些个。但她是最适合做宗主的,既能主宰十万弟子,也能救赎十万弟子。” “这段日子里,楚月的为人,行事之风,拎得清,拿得起,有谋有略,也有一腔敢直面死神下地狱的勇气。我宗能有这样的弟子,是星云宗的福气。” “日后,我和婕妤若是不在星云宗了,还得请诸位多多帮忙看着那小子。” “毕竟如诸位所说——” “她啊。” “还是太小了。” “……” 屋子里的众人,心情沉重又复杂。 还不等他们开口说话。 就见通天楼檀木生香的门再次打开了。 左天猛几个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 却见门外白茫茫的雪色与冬日之光里,出现了三道身影。 最中间的那人,不是最高挑的,却是最为的惹人注目。 少年的袍摆微扬。 看着左天猛的眼神里,燃烧起了一把坚毅之火。 “楚……楚宝……你来了……” 左天猛讪讪地笑。 若是让旁人见了,怕是还以为这左天猛是弟子,对面的红衣少年才是高高在上的一尊之主。 “宗主想要退位让贤?” 楚月凛声问道。 “咳。”左天猛低咳了声,眼神有些飘忽闪烁。 好半晌过去,左天猛才一鼓作气,索性与少年认真谈谈此事。 “你既然都听见了,那便是如此,小楚,你的年纪不大,却有将相之才,君王之势,假以时日,这海神界的修行榜上,必有你叶楚月的鼎鼎大名。” “此后,你将会成为菩提之地,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宗主。你是明白人,应当清楚,迎难而上,乘风破浪,方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做出最好的成绩。” “你看啊,星云宗上上下下十万弟子,有几人不信服于你?” “就算是归墟、真元境的师兄姐们,对你也是多加钦佩。” “哪怕像许予这般有少宗主想法的弟子,和你一道去宗门协会还没把你暗杀了,说明他对你也是赞赏的。小楚,去吧,去成为星云宗的宗主,不求我宗辉煌璀璨,但求弟子平安,在大江大河的惊涛骇浪里,求得一缕细水长流,亦是功德之事。” 许予听到左天猛的话,脸色当即黑了下去。 才涌上来的惆怅与不舍之情,很快就被他给扼杀在萌芽的初阶。 楚月抿紧了削薄的唇,默不作声地盯着左天猛的眼睛看。 左天猛无奈之下,只得拍拍少年的肩膀,道出当年之事。 最后,再次叹—— “姜不语前不久才成为新任会长,又突破到了二十二阶真元境。” “宗门大比,是由协会操办。我若不走,他们会针对星云宗。” “吾深知世上之事,没有绝对的公平公正而言,但毕生所愿,为宗之责,就是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我宗的十万弟子,谋取到最大最多限度的公平。” 左天猛见少年脸色冷得像冰,便伸出手掐住了少年脸颊的肉,往旁侧用力地一扯,“嗯,这多好看,年纪轻轻的,还生得这般好看,别总是板着一张脸的。” “难道宗主觉得,你离开了宗门,姜不语就会放过星云宗?” 楚月心思翻涌,最终出声:“左宗主,当年执行镇妖魔山的任务,是宗门指派,为的也是星云宗。而且,你作为一宗之主,她若心中有恨,难道只会恨你一人吗?难道就不会恨整个星云宗?” 左天猛深知这个可能性。 只是—— 他还想争取一丝渺然的希望罢了。 若他再年轻个三十年。 如眼前的叶楚月般是个少年郎,他便无所顾忌,拼了这条老命,他娘的死就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个白白嫩嫩的好汉。 但他人到中年,任职宗主之位太久了。 他会离开星云宗,找到姜不语,亲自去解决当年之事。 哪怕身葬协会圣地。 “小楚,不提了,我去意已决。”左天猛道。 楚月看着左天猛的眼眶,泛起了淡淡的红。 左天猛分明还有去拼的斗志和勇气。 要不然的话。 楚尊对她动手的时候,就不会直接了断陪她一战。 那个时候的左天猛,可曾想到得罪了大楚的话,等到诸神之日,星云宗该是何等的凶险? 只是这位有时唠叨感性有时中二热血的宗主,愿意为了星云宗的每一位弟子去拼,去杀,去不顾一切,唯独不愿为了自己,让弟子们去拼一次。 “左宗主,你还是留下来吧。”许予说道。 “小予还想着宗主之位?”左天猛问。 “不是,弟子只是怕星云宗交给了叶师弟的手上,到时候宗门上下,都猥琐得很,若以铜臭之气,猥琐之风,盛行鼎立于菩提万宗,怕是左宗主后悔还来不及。” 楚月:“???”她乃翩翩君子,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怎堪与猥琐二字挂钩上了? “莫要胡闹。”左天猛负手而立,蹙眉道:“就这样说了,过些日子我会告示于全宗。” “宗主且慢。” 楚月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声询问:“我听闻,星云宗有一个规矩,是女弟子,不可接任宗主之位?” “确有此事,何出此问?”左天猛咽了咽口水,“小楚,你该不会是想抨击宗门的制度吧,虽说是有些狭隘,日后你当了宗主,废除就是了。这离经叛道的事本宗主做不来,你最是拿手,你去做好了。” “那您便不用走了,因为,这宗主,我当不了。” 楚月说罢,瓷白的手利落地摘掉了发冠,神农之力洗涤掉了脸上的易容。 第2454章 身穿百家禅衣,苦行万宗之地 只见刹那之间,好似青绸的墨发,如瀑般散了下来。 发梢与尘灰,在微光中扬起。 那一张脸,有细微的改变。 是她,也不是她。 不再是棱角分明的俊美,是一种在月下,在百花中,在战场里,被春风亲吻过的绝色。 就连眸子,也不再是纯粹如夜的黑,而是和叶尘殿下一样的紫棠色。 瞳孔的边沿一圈,似冰裂般,好似一层层碎钻叠加出来的神秘与璀璨。 红衣浓烈似火,再覆她身却是不一样味道。 这世上,有人美丽如画,倾国倾城,而她不同,是妖邪的,也是刚正的,矛盾的恰到好处。 “楚……楚……楚月?”左宗主眼睛瞪得似铜铃,惊得如痴呆。 一向沉稳的大长老,提着酒壶的手也是抖了下。 酒壶倾斜,酒水洒了一地,四处都是浓郁的,弥漫的,酒香味。 就连五长老手里笼子里的公鸡,都是目瞪口呆的神情。 四长老眨了眨眼睛。 这一刻,炼毒多年的他,似涉世未深的孩童,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世面。 姬如雪微微一怔,面色颇为僵住,削薄的唇下意识地张开了些许。 至于许予,已经似雕塑般石化了。 众人过往所经历的大风大浪,在此时此刻都显得那样不值一提。 楚月浅浅一笑,旋即拱起双手,颔首道: “弟子叶楚月,下陆帝域叶楚月,叶尘殿下的母亲,见过左宗主与诸位长老。” 左天猛嘴巴张大的好似能塞下一个鸵鸟蛋,眼睛瞪到滚圆,万千言语到了嘴边硬是憋不出一个字,头脑里的思绪胡乱交缠成了新的风暴。 “女弟子?”最后,他不自信地开口了。 楚月歪头咧嘴,还朝左天猛眨了眨一侧的眼睛,“正是。” “因而,弟子只好遵守宗门规矩,放弃角逐宗主之位了,还请宗主大人体谅一二。” “……” 左天猛的表情看不出是哭是笑。 “咳。”还是大长老较为稳重,捋着胡须低低地咳了几声,旋即道:“女弟子,也挺好的。” 他就说嘛,怎么狼王对其情有独钟,那日在月族禁区自毁神光的狐公子,也情根深种。 原来这位叶弟子,是个女弟子。 突地,大长老好似瞅到什么不得了的,眯起眼睛紧盯着许予看。 只见许予的眼底,冒出了炽烈的火光,像是禁忌的枷锁被钥匙打开,火焰从黑暗里野蛮生长。 大长老想到了狐公子,便笑着道:“难怪小殿下与你这般亲密,是你怀胎十月所生,哪能不亲?那日与小楚你相拥的男子,岂非就是小殿下的父亲?” “正是。”楚月如实回道。 两人的对话,似一盆冰冷的水,浇灭掉了许予眼底炙热的火。 许予垂下了睫翼,眉间流露出落寞之色。 孤寡多年的他,一心只有武道,多难得才能碰见让他怦然心动的人? 元神空间里,他的契约兽们见状,笑呵呵的打趣儿。 “好消息是我们家小伙儿情窦初开了。” “坏消息是他喜欢的女子已经为人母亲……” 许予眉头紧紧地蹙起。 “小叶楚,你藏得够深的。”四长老叹道。 楚月额角不由落下一滴冷汗,无语地看着还是满脸震惊的四长老。 “四长老,换个叫法吧,旁人听了去,还以为是小孽畜。” “说来也是。”四长老点头,随即问:“小叶楚,你何故要女扮男装呢?为了掩盖自己的美色吗?” 楚月嘴角狂抽了几下,决定不理这个长不大的小老头儿,而是望向左宗主摊手无奈地道: “宗主,你也看到了,弟子确实没法胜任宗主之位,只得劳烦你多辛苦几年了,等到弟子找到修炼成男人的方法,一定立马让宗主退位下来好好歇息的,在此之前,就且等着吧。” 一番话叫左天猛冷静下来。 但现如今,楚月确实无法胜任宗主之位。 就算要打破星云宗的规矩,也绝非一天两天之事。 于是。 他狂热地看向了许予。 许予冷漠道:“叶师弟不要的东西,我也不会要。” 左天猛:“……”他的宗主之位,就这般垃圾吗?一个两个的都不要,他要行了吧。 大长老顺势推波助澜道:“天猛啊,这个宗门,没有你是不行的。” 楚月闻声,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左天猛的脸色越来越黑,心却越来越暖。 还是五长老问出了关键,“小楚,日后在宗门之中,你可要换回女身?” “不了。” 楚月摇摇头,“还须再等等。” 经忘忧城之事,她已在菩提万宗小有名声。 下陆帝域与她羁绊相连,拥有着同样的脊梁。 还是月族最好的归处。 上界华山老君等人在永夜领域调查月族之事。 大楚也不会闲着。 就算大楚知道她的身份,短时间也不会把目光放到帝域大陆。 而是筹备接下来的诸神之日。 抹杀她,毁灭她,才是大楚的核心。 若以女身立世间,还得再拖一拖。 “也行。”大长老点点头。 虽然他们不知道楚月为何要这么做,但他们知道她自然有这样做的道理。 “那便好好准备接下来的宗族大比。” 四长老说:“宗门大比,有进入协会参与秘境悟道的资格,到时,还能在诸神之日,得到上界之尊的眷顾,并得到界面压制的传承。” 宗门大比是菩提万宗的事。 菩提万宗,对于广袤的海神界来说,只是一隅之地。 只有在宗门大比取得佳绩,才能角逐海神界的修行大道。 “弟子必当竭尽全力,为我宗争光。”楚月抱拳:“天色不早,弟子就先回天骄山了。” “对了。” 大长老喊住了她。 楚月回眸看去。 便见大长老说道:“那个大楚的楚凌公子,有了他的消息,在忘忧城时,你们多有交集,老朽便留意了下。” 楚月抿唇,而后摇头道:“罢了,他的事,与弟子无关。” “或许,你会感兴趣的。” 大长老这般说,楚月只得静等老人接下来的话。 “楚凌在白鹤洲的菩提寺剃发为僧了,近日身穿百家禅衣,苦行万宗之地。” “…………” 通天楼里,久久无声。 第2455章 她的身上,破碎的故事感 大长老等人,俱都看向了楚月。 殷红长衣的她,散着柔顺的发,站在傍晚的余晖里,轻轻地耷拉着眼睫。 谁也不知,此刻的她,正在思考着什么。 但她的身上,透着一股悲凉。 就像是无间地狱里悲凉的风。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咧着嘴笑了笑,“看来这位楚凌公子,有很深的佛缘。” “饿了。” 她轻摆了摆手,“走了,回天骄山吃饭去。” 一面往光的地方走,容貌和墨发,都恢复成了男儿模样。 那背影落在大长老、许予等人的眸底,充满着道不来说不清的破碎的故事感。 “她经历过什么?”四长老问:“小小年纪,怎么就有历经沧海桑田,看透生死的感觉?” “我听狼王讲过楚帝的故事。” 大长老满面深沉地道:“对于我们而言,下陆属于微不足道的地方,但在微不足道的下陆,俗称为乡野之地的诸侯国,走出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她从丹田武根破碎的废物,到统一五部的楚帝,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两年后的她,作为星云宗的天骄少年,在忘忧城,名震万宗。” “天猛啊。” “你说。” “她吃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 “这样苦的孩子,我们该好好善待她,保护她,让她苦尽甘来。” 大长老眼眶深红。 左天猛叹了口气。 在许予、姬如雪也离开后,道:“开海吧,我要进地狱海。” 听得此话,众人脑子一震。 “地狱海?”四长老不赞同:“海神界菩提之地,有两种极端禁阵,一种是地狱海,有十八层地下地,还有惊云泽,有九重天外天。前者是九死一生的淬炼,强行提升实力,但是生不如死。后者虽然轻松,但却要有九万人心甘情愿的赴死形成惊云泽,形成云梯让人踏上九重天外天。左宗主,不可啊。” 五长老摇头,“绝对不行,那群瓜孩子要是知晓了,岂非要难过死?” 就连他手里的公鸡,都应景地叫了两声。 左宗主却是淡然笑之。 “你们想啊。” “小楚不肯以女装示于人前,定是在担心什么,她有着我们不知道的敌人,而且那敌人,蛰伏在暗处,很强。” “一个姜不语已经够了。” “小楚的敌人,或许比姜不语还强。” “本宗主虽不知道是谁,但本宗主想保护她。” “能够快速提升实力的,就只有地狱海了。” “开阵吧。” “唯有强大,方可守住我宗。” “……” 左天猛笑着喝完了最后的酒。 无可奈何的长老们,只能在通天楼内,打开禁阵,让左天猛进入地狱海。 沉浮在地狱海的左天猛,等待着汹涌可怖的海兽将他啃噬。 而这时,地狱海的尽头,升起了明月。 一缕月光,犹如铠甲将他笼罩。 保护着他,隔绝掉了那些已经到来的痛苦。 左天猛惊声自语:“月族,祝福术……” 月族的祝福术,能让人化险为夷,转凶成吉。 而修炼一途,除了实力天赋以外,气运也是最重要的因素。 譬如此刻的左天猛,有惊无险的在地狱海里修炼。 于是乎。 左天猛用法器向诸位长老们发出了真挚的邀请: 「速来,地狱海无痛修炼,机不可失。」 长老们兴奋地进入了地狱海。 然后…… 除了大长老以外,剩下的长老们一个叫的比一个惨,被凶狠的海兽血蝠鲨追着在海面卯足了吃奶的劲儿遍体鳞伤的狂奔。 一面狂奔,还一面叫骂。 “左天猛,这就是你说的无痛修炼?我就知道你这小子记仇,不就前些年借了你的钱没还,何至于这么狠的心啊?” “姓左的,你不是要退位吗,赶紧走吧。” “见过缺德的,就没见过这么缺德。” 血蝠鲨咬住了四长老的臀部,痛得四长老眼泪飞溅,骂骂咧咧:“左天猛,总有一日,老子要暗杀掉你。” 左天猛:“……” 他悻悻地缩了缩脖子,讪讪地笑了几声,看向大长老时,尴尬地用手抓了抓后脑勺。 “忘记了,只有我们被月族祝福了,他们几个没有,造孽哟。” 大长老瞅着老四的悲惨,就连自己的臀部,都感到了一阵阵寒气。 地狱海,名副其实,真叫人害怕…… …… 却说天骄山上。 阿莲的身子愈发不好,毒鸠之气侵蚀她的五脏六腑,她的骨血。 从前还能强行隐忍,如今就像是病入膏肓了般。 她想着偷偷下山,找个地方自行了断。 下山前。 披着斗篷的她,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天骄山温暖的烟火。 在天骄山,她过了人生之中最安稳的日子。 叶大哥。 宁二弟。 一群心向大道怀大义的人,给这座山,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若水,我走了,勿念。” 阿莲微笑,“你值得更好的女子。” 我不好。 我的心脏被毒鸠啃噬。 我的身体流动着毒鸠之气。 卿若水一心为宗门大比而努力修炼,她不愿留下来打扰卿若水的心神。 她会找到一处安静之地,死在风里。 这年的大雪,会成为她免费的棺木,遮住她被毒鸠弄脏的身躯。 阿莲眼睛通红,转身之际泪珠洒下。 还不等她走去,就见一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叶大哥。”阿莲唇颤。 “你既叫我一声叶大哥,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穿我的,就不该不告而别。” 少年立在积雪之上,眸子锐利地盯着她,“既来了我天骄山,就是这山上的人,凡事别总是自己扛。” “我时日无多了。”阿莲摘掉斗篷,露出了惨白无血色的脸,已经发黑的嘴唇,就算瞳孔,都如墨水晕染般散开了许多。 她苦笑一声,虚弱地道:“叶大哥,有生之年,得见石清莲等人因坏事做尽而死,也算是不留遗憾了。若水,就交给你了。” “谁说你时日无多了?” “叶大哥……” “天骄山要留你的人,地下阎罗就不敢要你的命。跟我,回家。”少年端的是不容置疑,“更别谈死也得死家里,在外面做那风欺雨伤的孤魂野鬼,有何好的。” 一身蓝衣纤瘦的阿莲,美眸微微地颤动,映照着少年冷酷的脸。 第2456章 多年以后,可会回想这年的冬日? 楚月微微一笑,伸出手揉了揉阿莲的发。 “不怕,有的治,给我点时间。” 阿莲的毒鸠之气,蔓延的实在是太多。 一时半会儿,无法彻底洗涤干净。 只能等她彻底完成本源之体。 也就是说。 她封印流光海域之日,便是阿莲解毒之时。 而在此以前,楚月会尽量去给她续命,让她像常人一样,轻松自在的陪伴在卿若水身侧。 “好。”阿莲哽咽。 二人回到天骄山上的屋子。 “大哥哥。” 小宝像一头小老虎,扑了个满怀。 楚月将孩子抱住,问:“可还喜欢这里?” “自是喜欢。”小宝点点头。 龙非烟道:“小宝一日到晚的,忙得很,不是帮罗婆婆做事,就是给小八和怜月解闷,要不就是和我们一同修炼,或是在十长老的碑前,给亡故的人讲着解闷的故事,可把他累坏了。” “累不累?”楚月低头问道。 小宝摇摇头,“不累,愿意做的事,高兴的事,一点儿都不累。” 闻言,楚月低低地笑。 唇红齿白漾有光,泛着晃人的少年气。 另一侧。 卿若水上前握住了阿莲的手,蹙着眉沉声问:“手怎么这么冷?” “外头风大。”阿莲轻声回。 来此之前,楚月帮她遏制了毒鸠之气,面色难得红润了。 “那便多穿些。” 卿若水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将她拉到人群之中坐下。 一面用宽厚大掌包裹她纤细的手,一面吩咐宁夙道:“阿夙,去给你二嫂倒杯水。” “嗷。” 宁夙屁颠屁颠就去倒了水。 “我一贯手冷,你不必大惊小怪,宗门大比在即,别让阿夙为这种事费心。” “无妨,三弟就是拿来这般用的。” 阿莲哑然失笑。 她微红的眸子,扫过了满屋,愈发的眷恋和不舍了。 “快快快,汤来了。” 罗婆婆推开了门,小八端着锅大的汤碗进来,冷风嗖嗖,碗上还冒着热腾腾的气儿。 小八忙不迭将汤放在了桌上,咧着嘴笑道:“怜月阿姐做的碎玉羊肉汤,熬制了好些个时辰,一直温着,就等公子您回来喝了。” “怜月呢?”楚月问道。 “她在厨房呢。” “喊她一起进来喝。”楚月望向了罗婆婆,“婆婆,你也坐。” 老婆婆慈眉善目地笑,望着少年的眉眼满是宠溺之色,随即大大方方坐下来。 不多时,君怜月便从厨房来了大厅。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纷纷扬扬在月色清辉里。 凉风呼啸而过。 山上的大厅,窗纸透着皎洁的光。 每一碗汤都盛着浓汤和热烟。 欢声笑语传到了很远,很远。 或许很多年以后,天各一方的他们,回想这年的冬天时,会有别样的温柔。 中途—— 楚月打包了几份汤,分别送给了许予和姬如雪。 “许师兄,你的叶师弟,给你送汤来了。”同为真元境弟子的柳霓裳脆生生地道。 “不喝,我怕被下毒。”许予眉眼冷淡。 柳霓裳许是就在等许予这一句话,当即眸光一亮就要动手去把食盒拿走,“我胆子大,胃也硬,我不怕下毒,让我来喝。” “啪!” 许予一掌打在了柳霓裳的手背。 “嘶~” 打得柳霓裳倒吸口凉气。 “你可以走了,汤留下。”许予一面看着修炼心法的书卷,一面漫不经心地道:“毕竟,毒死了你,我还得负责收尸,我可没这个闲工夫。” 柳霓裳揉着发红的手,翻了个大白眼,摇晃着柔软的腰肢,晃动着胸前的呼之欲出便走了出去。 夜色里,她撇撇嘴,露出满脸的鄙夷之色。 而随着屋门的关上,许予当即放下了书卷,垂下眸深深地盯着眼前的这碗汤看。 元神空间内的契约兽疑惑地问:“你在看什么?” “你们不觉得,这碗汤,特别的猥琐吗?”许予眉峰微抖。 众契约兽:“…………?” 许予轻咳了声,把汤盖打开,将香味浓郁的暖胃羊肉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末了,还把汤碗食盒都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契约兽问:“喝猥琐汤的滋味,如何呢?” “难喝,后悔。”许予语调慢速,言简意赅四个字。 契约兽们的眼神,俱都充斥着肉眼可见的鄙夷。 …… 地狱海内。 沉浮的海面之上,身穿月色铠甲的左宗主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 大长老小心翼翼地拿出了楚月所赠的“八音宝珠”。 他每日都得给在八音宝珠上随着乐声优雅旋转的夫人,讲着过去的故事,听得左宗主耳朵都起茧子了,肉麻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说,严重怀疑大长老这是有“晚节不保”的倾向。 至于剩下的几个长老,竟是在血蝠鲨的追杀中活了下来,还有所突破和精进。 左宗主扯着嘴笑:“看来,人不逼自己一把,便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潜能。” 最后。 他从海面站起来,扬起手,慷慨激昂地喊道: “吾宗的诸君啊,去吧,去试试触摸太阳的光火,去追逐皓月的影吧,去攀登一座高山,去超越曾经的自己,在涅槃的圣火里破茧成蝶,明日的诸君,将会成为海神武道的传奇。这深海之无量,容不下诸位的征途,破浪之际终将成王。” “滚,你这个缺大德的。”四长老咬牙切齿地骂。 左天猛耸耸肩,继而坐下来嗑瓜子。 大长老嘴角一抽。 这厮嘴上功夫天花乱坠的,不去当说书先生当真是可惜啊。 …… 接下来的日子里。 长老们在地狱海周而复始。 星云宗的弟子,满脑子都是宗门大比。 宗门大比会在菩提万宗之地的白鹤洲举行。 时间是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的初春时节, 在此之前。 天骄山上的每个人,都在为此而修炼。 在这段时日里,都突破了许多。 月族的祝福术,让他们的修炼,事半功倍。 楚月毫无负担的修炼,更是一日十星的突破。 突破之速度,震惊全宗。 再加上其他人的突破,以至于天骄山上一天到晚的,跟放鞭炮似的,吵得很。 第2457=章 交给出 起初,弟子们听见突破之声,还会成群结队的跟去天骄山下,梗着脖子往上看。 有弟子问:“突破这么多,叶师弟累吗?” “就是,这么的累人,我才不突破。” “你不突破,我也不突破了。” “你们都不突破,我也不。” 弟子们互相对视,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笑。 到了后来,天骄山上再响起突破之声时,众人已经麻木了,甚至还想堵住耳朵,只觉得那山上的声音实在是大。 若非亲耳所闻,只怕星云宗的弟子们此生都想不到,修行者的突破之声,竟还能到“扰民”的地步吧。 偶尔间,段清欢、章瓷等人也会上山去打个地铺。 路过的许予,会懒洋洋的说这座山应该更名为“铜猥山”。 众武神境弟子们只觉得乍然听去,高端大气上档次。 问及缘由时。 许予回道:“铜臭气重,猥琐味浓。” 说罢,飘飘然而走。 徒留下一地凌乱的师弟妹们面面相觑。 时间,如白驹过隙。 冬末。 夜深时分。 小宝早早地睡了。 楚月停下修炼,和龙非烟、萧离等人讨论重要之事。 “明日就是宝宝的生辰了,就停一日的修炼吧。” 现如今,她已经有九十星的修炼。 成为了武神境大乘的修行者。 越到后面,越难突破。 “我也是这样想的。”屠薇薇点点头。 君怜月道:“那小公子的生辰宴,就交给我和小八、罗婆婆吧。” “有劳了。”少年清雅地笑。 君怜月心头再次生暖。 公子总是这样。 不仅把她们婢女当成人,还给予了朋友之间同等的尊重。 后半夜时,星云宗发出了麒麟的怒吼之声,如烟花般漫天的火光。 此乃麒麟星火,是宗门遇到重大危难之事,才会自主腾空升起。 楚月用神农之力堵住了小宝的耳朵,连忙拢着披风去到了外边,问道: “发生了何事?” 卿若水拧紧了眉:“是兽潮,兽潮来了。” 海神界每年春夏交替之时,都会发生大规模,无规则限制的兽潮。 不计其数的野兽们,被族群之王所率领。 从此翻山越岭,自深夜奔袭到黎明破晓,然后等待下一个落日,去到更远的地方。 所过之地,是寸草不生,是生灵尽亡。 而最先成立修行者宗门的理由,就是为了防止兽潮来袭时,并非孤军奋战,而能倾全宗之力。 楚月的瞳暗闪血红的光芒,倒映出万兽奔腾的场景,那等声势浩大,说是视觉的震撼也不为过。 无数的兽吼汇聚在一起,堪称是震耳欲聋。 一双双强而有力的野蛮的蹄子蹬在大地,溅起飞扬到了高空的尘灰,还使得大地震颤不止。 沙尘狂卷天穹,遮住了明月与星辰。 一道身影,手执银色的长剑,到了最高空。 许予剑横眼前,并指抹剑。 剑刃寒光闪烁,倒映着他凛冽的眼眸。 随即,高声喝:“列方天古阵,护我宗门!” “是!” 同为真元境的柳霓霄和江臣,俱都飞掠而出。 三千归墟境,盘旋天地四方。 十万星云宗弟子,齐齐盘膝坐下,渡力于高空。 错综复杂的气力,使得冬末的这个夜晚,是花俏艳丽的。 通天楼内,还有许多的真元境弟子在闭关。 那些,都是星云宗的底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通天楼里畅游诸天万道的海洋,找得修行的真谛。 卿若水解释道:“菩提万宗的各大宗门,在应对兽潮之时,都会开启方天古阵,方天古阵没有杀伤力,就像是一层闪光的屏障,在兽潮尚未完全接近我宗时,护佑着宗门。换而言之,算是让兽潮,远离我宗。” “等等。” 楚月的瞳骤然一缩,隔空看到了兽潮眼神里如火焰图腾般的血红色。 那是,狂化的迹象! 狂化的兽潮,一旦失去了理智,就会被愤怒取代,而无视掉护佑星云宗的方天古阵。 方天古阵若是被破,星云宗内大部分三十星以下的弟子,都会沦落为这些妖兽的食物。 “这些妖兽,狂化了。”楚月确定以后,低声说道。 “狂化?怎么可能?”卿若水诧然。 那侧,段清欢和章瓷祭出宗门法器,乾坤日月光幕! 光幕倒悬天穹,映出了兽潮的场景。 使得星云宗弟子们,都看清了狂化的妖兽。 “宗主呢?”宁夙问道。 师兄赵浮沉来到天骄山,急忙说:“宗主他们都在地狱海,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的,走,快走。” “为何要走?”屠薇薇问。 “你们且看乾坤日月光幕。”明少侠戴着龙冠匆匆而来。 众人朝日月光幕看去。 只见兽潮之中,引领此次兽潮的兽王,皮肤黝黑,身上到处都是光板,亦正亦邪,似雌似雄。 兽王有一双猎豹的耳朵,却有山羊般诡异的竖瞳。 他笑着看向了夜幕,仿佛看穿了法器乾坤日月光幕,正与星云宗弟子们对视。 他道:“交出叶楚月,我放过星云宗。” 声音不大,甚至还有几分低沉的魅惑,却是传遍了宗门。 楚月暂时想不出自己与这位豹王的恩怨,但对方因她而来,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理由。 沸腾如一锅热水的星云宗瞬间沉默了下来。 有一位叫做梵星语的女弟子,直接叫喊道:“你们没听见兽王的要求吗,把叶楚月给他啊,我们就安全了!” “兽潮若是冲破我宗方天古阵和防线,三十星武神境以上的弟子自可安然无恙,但我们这些人可都得死的。” “强者毕竟是少数,大多数都是我们这样只配为鱼肉的废物。”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错之有?” “更何况,牺牲掉一人,换一宗太平,是何等荣幸之事?” 梵星语激烈无比地喊道。 此人曾跟着宁夙混日子,算是楚月入宗初期所遇到的宗门弟子之一。 她恨得牙痒痒。 嫉妒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 当初楚月入宗时,在宗门的地位连她都不如。 短短两个月过去。 叶楚月摇身一变,竟成了星云宗的脊梁。 还突破到九十星武神境! “嘭!” 一根铁棍,骤然砸在了梵星语的头上。 铁棍的另一端,被一名白衣少女死死地握着。 少女名为左铃兰,身边还跟着秦风等人。 这些人,都是不久前在神丹阁广场时,与华清宗陈野对上,被楚月所救下的弟子们。 铁棍下,梵星语的头部溢出了如枯枝分叉的血液,殷红而刺目。 左铃兰颤着手和嘴唇,眼睛发红愤怒地瞪着梵星语,“你怎可,枉顾宗门信条,为求生存,做出自私自利之事来。” “我会带着我的剑,跟这群妖兽战到至死方休,绝不会让这群畜生带走叶师兄。绝,不,会!” 左铃兰丢掉了铁棍,拔出长剑,与秦风等人往外走。 越来越多的弟子,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人潮如织,光影重重。 似汹涌的海水,拍打在梵星语的两侧。 十万弟子,除极少数的声音,都默默地拔出了兵器。 “在下吴桐,愿为叶师弟一战!” “……” 声音纷纷,如海啸。 楚月在山之巅,复杂地望着这一幕。 许是见惯了世态炎凉,人心之冷,才会被最纯粹的感情所打动。 她深爱着星云宗的土地。 她想看这片土地,盛开出圣洁之花,永恒地立于修行之世。 许予等人亦是怔住。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号召力。 将星云宗上下凝结一体。 柳霓霄双手环胸,唇角轻勾,“这叶师弟,总是给人带来惊喜,罢了,去战吧。” 江臣取出了一方大刀。 许予半眯起眸子,看向星云宗宛若城门般的大门。 弟子们即将冲出去的瞬间,漫天的火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却见一人,从天而降。 少年背展羽翼,悬浮于半空,微笑着望向了他们,“夜深了,诸位同门不宜大动干戈,这杀人见血的事啊,还是叶某最擅长。” 话落,咧开了嘴角,笑得让人挪不开目光。 第2458章 兽潮狂化,战士已失兵刃 “叶师兄!!” “叶师弟!!” “……” 星云宗内,无数双炙热的眼睛,俱是看向了同一道身影。 楚月徐徐地转过身去,懒洋洋地望向了黑压压的兽潮。 兽王目光落定,嗤笑出声,“你便是叶楚月?” 少年眉梢轻挑。 兽王既是与她初次相见,又为何要单独针对于她? 是别有用心。 还是受人指使? “正是你叶爷爷。” 楚月勾唇一笑,旋即挥动了长袖。 掌心火焰疯涨。 本源狂刀,破空而出。 她握着烈火腾腾的狂刀,身后似可遮天蔽日的羽翼,载着她以最高的速度往前暴掠而去。 当速度快到极致,身后的所过之处,只会留下道道晃人眼球的残影。 “找死。”兽王低喝,往后一退,怒吼出声的同时,却见头部亮出了豹首獠牙的恐怖光影。 豹首光影犹若山大。 吼声震彻天地。 就连附近的云和海,都被震得分裂许多。 少年眸光坚毅,执刀冲向了兽群之中。 星云宗内的上空,许予喊住了欲要出手的江臣和柳霓裳。 “站住。” 二人回头看来,蹙着眉满面的疑惑不解。 柳霓裳冷声道:“许师兄,你执着于少宗主之位,我们是能理解的,但关键时刻,若是因利而见死不救,可还对得起太上长老对我们的教诲?” 江臣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冷峻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不快。 “兽潮来袭的风,难道把你们二位的脑子也给刮掉了吗?” 许予喝道:“你们以大方古阵,继而护宗,三十星武神境以下的人,留着在宗门之内,三十星以上的弟子,跟我前去助阵叶师弟。群龙不可无首,此时正值冬末,不是兽潮的频发期,此次兽潮来势汹汹,却也诡异莫测,许是有人在宗门大比前,刻意欺负我宗与叶师弟。” “宗门之内,需要有真元境坐镇,否则方寸大乱,只拼厮杀,对于我宗而言,是一场大灾。” “叶师弟直截了当冲进兽潮,把背后交给我们,是相信我们能护好星云宗十万弟子。” “就这般定了!” 说罢,一剑斩出光芒阵阵,喝声传遍了星云宗。 “三十星下吾宗弟子,随我许予出阵,绞兽潮!” “是!” 四方各地,异口同声。 宛若钟鼓雷鸣般,撕裂了寂静的夜。 只见一个又一个的弟子,化作流星飞掠出宗,进入兽潮的区域。 却说天骄山上,除了小八、阿莲、君怜月和罗婆婆外,竟都爆发出了三十星武神境的气力。 阿莲紧张地望着光幕中的战况,嘴唇抖了几下,“这兽王,乃是吞天魔豹一族,实力大乘,一人可抵十位下乘真元境。” “怜月阿姐……”小八泪眼婆娑。 君怜月咬了咬牙,走进了厨房里。 “星云宗陷入危险之境,怜月阿姐不担心公子吗?” “担心有何用,是能长威风志气,还是能化盾防御?” 君怜月红着眼,压低了声音说:“今日是叶尘小殿下的生辰,我答应了公子,要好好做一顿山珍海味。” 小八一怔,旋即帮忙打下手,“阿姐,我们一起做。” 罗婆婆拄着拐杖走了进来,什么话都没说,都摆弄着食材。 外边的兽吼和气力余波,震得天骄山晃了又晃。 她们在晃动之中收拾食材,为叶尘做生日宴所需要的菜。 …… 楚月冲进了兽潮之中,手中狂刀瞬斩两头神兽。 飞溅而来的鲜血,染得一身衣裳更加得红。 同时,脑子也在高速的运转。 她曾在忘忧城,集千兽之威,在压境到真元的楚凌面前占了上风。 宗门协会的宴会之上,她把神兽拿回,却推到了炎主的身上。 因而,派出吞天魔豹的背后主使,极有可能是炎主和宗门协会之人。 目的是逼她用神兽护身来对抗兽潮。 “小孩,让我们来助你。” 古老的神兽,传来了遥远的声音。 “暂且不动。” 楚月说罢,再次陷入了厮杀。 若用神兽来相助,暴露协会之事,只会带来更大的恶果。 她若孑然一身,便无所畏惧。 底线便是祸不及宗门! “没时间了……” 神兽又道—— “兽潮狂化时间越久,力量越强,这些妖兽都是愈战愈强的,必须尽快结束战斗。” “小孩,没得选了。” “……” “嘭!” 楚月的面前,绽开了一道刺目的剑光。 许予一剑贯穿了妖兽,侧眸扫了眼楚月,低声道:“战斗之时,叶师妹莫要分神。” 一声师妹,只有彼此才能听见。 楚月下意识地抬眸看去,看见了许予饶有深意的眼眸。 许予的身后,飞奔来一头妖兽。 张开血盆大嘴,想将许予的上半身给吞噬了。 森白带着毒液的獠牙,叫人顿感毛骨悚然。 许予连头都没回,手腕微转,剑刃朝下,在千钧一发之际直接贯穿了妖兽的身躯。 另一只手,则从空间拿出了一个红色的锦囊,随手丢给了楚月。 “给小殿下的生辰礼。” 楚月接过一看。 红色锦囊里边,有一把长命锁。 她问:“许师兄自己雕刻的?” “我看起来有那么闲吗?”许予闷哼了声,心中却腹诽他乃堂堂真元境,雕刻区区一把长命锁,竟要用时三天,俨然比叶师妹还像个小废物。 “我代宝宝谢过许师兄了。” 少年咧着嘴笑。 收下锦囊之时,手中的刀被好几头妖兽咬断了。 许予蹙眉。 心下一禁。 这会儿,星云宗的十万弟子,都在仰头看着乾坤日月光幕里的鲜血四溅。 地狱海。 大长老察觉到不对劲。 一挥手,气力化作画卷和镜面,倒映出了夜色里的兽潮。 左宗主急道:“怎么会有兽潮?” “我宗,有危险了。”大长老咬牙。 可恨他们被困在地狱海,暂时不得出去,只能通过气力镜面观望战况。 宗门协会的高楼之上,绒毯铺在了大理石的上边。 象牙白的半侧栏杆前,静置一方贵妃榻。 贵妃榻前的一幅画,犹如色彩颠倒出来,扭曲后的星河图腾,浮现出了星云宗的场景。 姜不语懒倦清冷地坐在榻上,柔顺浓密的红色随意地披着。 她手执晶莹剔透的酒杯,轻呷了一口酒水,戏谑地道:“你说,会是她在戏弄无药那个蠢货吗?” “卑职,不知。”巨人屈膝跪在地上,面色冷漠,眼神空洞,却又透着诡异地虔诚。 “啧。” 姜不语轻叹了口气,“战士失去兵刃,便是将要偃兵息鼓之际。” “左天猛,看着你亲自选出的少宗主,死于兽口的滋味,如何呢?” 姜不语低低地笑。 忽然间,笑容凝固住,紧锁着瞳眸,定睛地望向了前方画卷里失去兵刃的少年! 第2459章 九十一星武神境 就 就连巨人的双眼里,都泛起了一丝丝的涟漪! 却见兽潮之中,失去刀刃的少年,像是疯了般,瞬闪而过。 她赤手空拳,直面于愈挫愈勇的兽潮。 右手为拳,似若雷霆,一拳震碎妖兽的獠牙。 左手如爪,穿进皮囊血肉,抓爆妖兽的脏腑。 鲜血如雨挥洒而下。 她脚掌踏地,跃到了半空中。 长腿扫荡,将九十星的武神境,发挥的淋漓尽致。 “呯!” 光圈在深夜蔓延,绽放,闪耀星云宗的群山辽阔。 “呯!”姜不语手中的酒杯滚落摔裂,讶然低语:“她,突破了?” 九十一星武神境! 两月时间,转瞬已成九十一星! 放在整个海神界的修行历史上,都是属于浓墨重彩的一笔。 说是奇迹也不为过。 “呯!” 又一道声音响起。 萧离怒斩破妖刀,太极雷霆借月之精华。 电光闪烁间,在她的周身汇聚成了华美的战衣。 “嘭!” 一刀将妖兽斩为二。 雷霆之力吞噬妖兽的内丹。 焚烧妖兽的脏腑。 “呯!” 又一星突破。 她半抬眸,在血风里低声说: “吾以太极道之名,护我宗门,斩万兽!” 太极之道,以仁义为名。 此时此刻。 却是纵杀戮,又何妨? 她的道,由她来定义。 是仁义,是杀戮,也是她说了算。 天骄山上的这些人,俱都如法炮制的突破。 厮杀声,鞭炮般的突破声,让人热泪盈眶,又让人觉得几分荒唐。 但突破是暂时的。 兽潮的狂化,却是无期的。 当突破到了瓶颈,不得再突破时,兽潮又占据了上风。 兽王吞天魔豹狂吼出声。 他的每一声狂吼怒音,都会加速兽潮的狂化。 妖兽的战力、防御(皮糙肉厚),生命强悍度,都会随之疯涨。 最后演变成了数千头无尽狂化的妖兽围攻一人来战。 许予作为下乘真元境还算好。 其余人,都有节节败退之象。 楚月那边的妖兽最多。 足足有五万! 姜不语勾起了唇线。 “菩提万宗,称你为天骄少年。” “叶天骄。” “你纵有扭转乾坤之力,不过武神境,对战五万妖兽,你何来的胜算?” “吾之兽潮,可吞天骄!” “来人,上——酒——” “是!” 最后一声,是巨人的匍匐应声。 画卷之内。 兽潮之中。 五万妖兽如黄沙漫天围成死阵困着楚月。 楚月渐有不敌之力,眼里的战意却在狂升。 她的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神兽们还要拼了命的破壁出来,意欲战之。 “小孩,别硬撑了。” “我们想助阵!” “……” 楚月似是没有听到他们的话。 一双手,颤到发麻。 这一场战斗,已经持续了很久。 从天黑到天亮。 自黄昏,到月升。 又是一个黑的夜。 子夜将至。 小宝的生辰将过。 她用力掰断了一头神兽的獠牙。 低声说—— “小幽,睡了这么久,还没睡够吗?” 倏地! 元神深处的万世神兽,九尾小奶幽,睁开了眸子。 眸底,闪过浅金色的光辉。 “娘亲。” “来战!” 楚月一声说罢,身如蛰伏许久的豹子暴出。 此时,兽潮已经惊动了其余宗门。 剩下九大宗门,当即进入亦议事大厅,观望此战。 见少年被五万妖兽围聚。 或是幸灾乐祸。 或是遗憾天妒英才。 总而言之,是心思各异。 也就这时! 他们看见横穿兽群的少年,眼睛成为金瞳,周身金光闪烁。 羽翼收时,尾椎开出九条狐尾。 “兽甲?那是什么兽?” 纵观宗门协会和菩提十大宗门,竟都猜不透少年身上的兽甲来自于何种兽。 只知在这一刻,乾坤扭转,化腐朽为神奇。 少年一拳,震在妖兽。 拳下妖兽,碾碎为血雾。 血雾喷洒中,妖兽的内丹往下坠落,却被少年修长如玉的手抓住。 她将内丹吞入口中,细嚼慢咽时,缓步行在入眼都是妖兽的战场。 “味道,不行。” 她挑衅地望向了豹王,戏谑而笑。 喑哑的声音,透着对豹王的嘲讽。 豹王大怒,再发狂吼之音。 兽潮来袭。 少年瞬闪之时,身体分裂成了两道身影。 另一道身影,白发白袍,银色的瞳眸,犹如不染尘埃的谪仙,圣洁地注视着满地哗然。 第二道分身的身上,亦有万世神兽的兽甲! 白发少年,悬于高空,利用兽甲,结合本源之力,使出一道道符文砸向兽潮。 作为本体的楚月,红衣黑发,嗜血而又邪佞,瞬闪而过,冲进了战场深处。 她对妖兽一笑。 然后吞了妖兽内丹,抽了妖兽的两根骨头,用强悍的精神之力,将两截带血的白骨,扭曲成了锋利的刀刃。 还是两把刀! 一双短刀在手! 劈砍斩下,杀得妖兽刀刀见血。 屠薇薇、萧离侧眸看去,诧然不已。 那一刻,好似看到了冷师姐冷清霜。 那年那月,冷师姐一双短刀,在战场上恣意风华。 随即,二人对视了眼,加入了更猛烈的战斗。 菩提十宗。 无数人。 无数双眼睛。 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杀妖如麻的少年。 她以一抵挡五万妖兽,所过之处,只留下遍地鲜血,和妖兽临死之前的悲鸣。 豹王见此,勃然大怒。 它作为兽王的威严,绝对不容挑衅。 它张开了獠牙,再次要怒吼。 这一回,它要喊来冬眠的妖兽,加入血腥的狂化。 “哗啦!” 地狱海面,数道身影破水而出。 最后一人,修得正法。 地狱海紧闭的阵法,骤然打开。 许多道身影破空而出,以更强的姿态,出现在了高空之上。 “畜生,岂敢欺我宗门,害我弟子!” 左天猛大怒,“杀此畜生,护我宗门!” “是!”诸多长老齐齐抱拳出手。 浩瀚的气力。 绚烂的光华。 使这片夜,刺目而多彩。 气力交织天罗地网。 缠绕在了豹王的身上。 五长老打开神兽领域,放出星云宗本身就有的神兽。 剩下九宗和姜不语,俱是心惊。 星云宗的长老与宗主,怎么忽然之间,翻倍似得强大了? 地狱海!! 几乎在同一时间,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出现了这一个神秘禁阵! 第2460章 白发少年叶天骄,弟子偏要两全法 除地狱海外,他们再也想不到第二个理由了。 “镇!” 大长老手执拂尘,白发飘飘,一身气质宛若是仙风道骨。 浑浊苍老的眸子,倒映出万兽狰狞之景。 老人右手往前,一指压下。 却见一根手指,宛若千丈蛟龙从天而来,压得狂化的妖兽们呲牙咧嘴,口吐鲜血。 五长老盘膝而坐,任由狂风滔滔吹拂己身。 双目紧闭许久。 眉间一道金色烙印。 烙印宛若天眼。 天眼打开的瞬间,天上神兽怒吼,力量翻倍。 孩童似得四长老,穿梭在血流成河的战场。 等他冲到豹王的面前,只有人家眼睛大小的拳头,不痛不痒地轰了上去。 被束缚的豹王发出不屑地嗤笑,“废物。” “哦?” 四长老双手环胸,高高地挑起眉侧。 因常年炼毒而自成了黑色“烟熏妆”的眼睛,微微地眯起,流露出了玩味的鄙夷之色。 下一刻,就见豹王痛苦地哀嚎出声,只见它的脏腑和骨血里都蔓延出了难以遏制地痛痒。 最让它无法接受的是,皮肉的疼痛还能挠一挠,想办法消除掉那被折磨的感觉。 然而,骨血里的痛痒,只能用爪子剥开皮肉,到血的里面去挠。 四长老咧着嘴笑:“小子,忘了跟你说,老子的武道实力和天赋,确实一般,但玩阴的,老子可是你吞天豹族的祖宗。” 而随着豹王的脆弱,兽潮的狂化也随之中止。 “杀了这群牲口!”赵浮沉勃然大怒,“敢欺我叶师弟,罪该万死,须得抽筋剥皮,制成御寒的大氅,于我宗代代相传!” 段清欢一步踏出,怒火狂烧,瞪着四方天地,大喝道: “若看我宗不痛快,大可率领铁骑来我星云宗,大可拼个你死我活看我宗弟子会不会怕了。” “何至于使这下三滥见不得台面的手段,吾宗要用这群牲口的血,来祭星云宗今日之仇。” “让吾辈弟子都闻着这血腥味,瞪大眼睛走武道的之路。” “让他们知道,就算是青天白日,也会有不要脸的恶鬼挡道!” 冬末出现兽潮的概率实在是太小。 再加上。 吞天豹王出现后,点名要叶楚月。 是否有小人在背后作祟,可想而知。 他们要让这群只会在阴沟里的小人看清楚了。 叶楚月并非父母不要的弃婴。 并非是流光海域而来的孤独之人。 是他们星云宗十万弟子和宗主长老都要护着的……叶!天!骄! 许予眸光讶然地望过去。 最后。 深深落定在那一道身影之上。 准确来说,是两道身影。 一个张扬邪肆,如破除万恶的魔。 一个超然脱俗,好似沐雪的精灵。 楚月眸色微红,唇角轻轻地勾了勾。 屠薇薇和萧离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瞳眸,看到了万分的感动。 星云宗,天骄山,是她们在海神界独一无二的家。 “请宗主下令,诛杀妖兽,永记今日之仇!”明少侠大声喝。 无数弟子齐齐抱拳低头。 异口同声道:“请宗主下令!” 左宗主半眯起了眸。 姜不语歪着头,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眉梢挑了又挑,戏谑地望着陷入思考的左天猛。 各大宗主见此情形,都与各自宗门之人展开了讨论。 华清宗主陈清音眉头紧蹙,“这是个难题了。” 九幽宗主叹了口气,“若诛杀这么多的妖兽,星云宗势必会被整个海神界所有的兽族视为敌人,哪怕是吞天豹族先招惹星云宗的。” 玄冥宗宗摇摇头:“若不诛杀兽潮,势必要与之纠缠不说,还会断了宗门的信仰,灭了弟子的热血。天猛宗主已陷入两难境地。” 为人宗主者,靠的绝对不是一腔热血。 而是绝对的英勇气魄,过人的格局和脑子。 左天猛深吸了一口气。 他微笑地看了眼楚月。 楚月亦看向他。 “楚宝。” 左:“星云宗上下十万多人,都是你的后盾。” 此话一出,决定已下。 纵是得罪海神界所有的兽族,也要诛杀兽潮,斩遍兽骨,让人看得清楚,招惹他星云宗弟子的下场。 为一个叶楚月,成为兽族的敌对。 值当! 楚月睫翼微颤,眸光轻动。 她在等。 等小幽完全的清醒。 沉睡多时的小幽,还是睡眼惺忪的。 从惺忪到清明,需要时间的过渡。 她浅浅一笑,“左宗主。” 左天猛,诸位长老,星云宗等人,俱都看向了出声的她。 “弟子生活,多逢苦厄之事,但从来学不会委曲求全,纵是两难之境,弟子亦相信,只要有绝对的力量和斗志,所为两难,也得给弟子变得两全!” “弟子偏要两全!” 说罢,她一路狂奔,冲进了兽潮。 第二个分身的她,也在向她狂奔而来。 互相碰撞之时,绽放出刺目的光华。 这一道光,犹若骄阳的炸裂,碎片落在每个地方。 焰火绚烂。 光华鼎盛。 待光芒渐渐淡去。 一道道充满惊愕的目光,看见了自光中悬浮而起的那一个人!! 少年以金光为铠甲,九条毛茸茸的尾巴散开,红衣在兽甲之下摇曳飞扬。 合二为一的她。 三千白雪之发。 一双银色瞳眸,偶闪金光。 她并未低头,只半垂着眼眸往下看去。 顷刻间,似若有刺耳威严的兽吼声响起。 与此同时。 她的头顶上方,出现了九尾古兽的身影。 那是万世神兽的本体,却无一人能认得出。 “那是……超神兽吗?” “看其威力,应当是的,但超神兽的种类里,未曾见过这样的。” “今日以前,海神界的修行历史上,根本没有这样神兽的出现。” “只怕是,雷声大,雨点小,不知哪里来的小兽滥竽充数吧。” 无药护法刚把这话说完,就见兽潮的狂化褪去,无数赤红的眼睛涌现出忌惮和敬畏。 一头头妖兽,跪拜匍匐了下去。 它们,皆臣服于一人。 那便是白发少年,九尾超神兽! 兽潮,传来海浪迭起般的声音。 众人听不懂兽语。 但围观人群里的驯兽师们却是听懂了。 “它们在说什么?”有人激动地问。 呆讷的驯兽师以更加激动的模样回道: “它们在说,参拜吾王!!!” 那一刹,十宗寂静如斯。 协会更是静得落针可闻。 第2461章 生辰宴 参拜——吾王?? 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今日所闻!! 须知。 兽族高傲,不为人族低头。 各族纵然衰败没落,也自诩是高人族一等。 虽说修行史上,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但少之又少,可以说是罕见的存在。 就算是有,也绝对不会是一个武神境的修行者。 更不会是一个连正式驯兽师勋章的人! 楚月银瞳金甲,九尾慵懒风中摇。 她缓缓抬眸看向怔愣的左天猛,轻声开口道:“宗主可介意这个冬天,多加些新成员?” 左天猛的下巴仿佛都要掉到地上,张得极大像要吃人。 大长老愣了会儿,笑出了声,“天猛啊,瞧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多学学老夫,一个字:相当得稳。” 左天猛瞬间抽回了思绪,当即给大长老翻了两个白眼。 让他郁闷的是。 这大长老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好似自从叶楚月进宗之后,就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还时常找他说些比冬日山水还要冷的笑话。 每次都要他硬着头皮去僵笑。 “这些妖兽,归入我宗了?” 四长老满面惊喜,快步走过去,难以相信地用手去摸了摸比自己高了几倍的妖兽,特地摸妖兽的臀部,试探妖兽的怒气。 妖兽非但不怒,反而还朝四长老扭了扭臀部,偌大的眼睛紧盯着四长老看。 看得四长老心里直发毛。 “我去。” “死变.态。” “滚!” 四长老一蹦三尺高,一双爪子捂住了自己的胸膛。 楚月:“……” 左天猛:“……” 星云宗十万弟子:“……”四长老好他娘丢脸啊。 随即。 楚月足踏一双银色战靴,光如波纹潋滟。 每踩一步,就潋滟一圈。 她自半空走到了豹王的面前。 豹王被左天猛等人的气力之网给牢牢地缠住了。 它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月和跪地朝拜的兽潮。 它才是这群兽潮的王啊! 但不知为何。 那不知名的九尾古兽出现之时。 它的心也颤了一下。 “叶楚月!”豹王咬牙。 楚月高抬起腿,一脚踹到了豹王的面庞,踹得豹王面部的骨头瞬间断了几根。 “我不知是谁指使你的,但你和你背后的人,千不该万不该在今日扰了小爷的雅兴。” “因而,尔等,万死难辞其咎。” 豹王跌落在地。 楚月一脚踩在豹王溢血染在毛发的面部,且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豹王,“我宗不惹事,不招事,但也不怕事,此次祸端,因你而起,你,罪不可恕。” 话音落下之时,将豹王踹得在地上拖了很久滚出去。 “把它囚了,淬魂伺候。” “是。” 距离最近的明少侠连忙抱拳低头。 说完后,茫然地抬起了头。 该死的。 他才是师兄啊。 怎么搞的跟属下似得。 罢了。 星云宗上下,就这么个儿子。 让着就让着呗。 明少侠说罢,扶正了自己头上华丽的龙冠,挺直脊背,姿态造作地走向了豹王。 把豹王拖进宗门的时候,还在豹王的耳边悄然问:“吾与叶楚月,熟美?” 豹王:“……”弄死他有一千万种死法,该绝对不该是被这男子恶心死得。 它在明少侠的身上,感受了一回人类的虚荣恶心。 …… 星云宗外,妖兽们俱都仰起头看向楚月。 楚月回眸一笑,瓷白的在夜色与月色里,打了个声音清脆的响指。 只见妖兽们冲向了左天猛、屠薇薇这些人。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妖兽驮着进了星云宗。 妖兽驮着四长老狂奔。 四长老摇摇晃晃的,趴在妖兽的脊背之上抠着嗓子干呕。 “停,停,本长老晕兽……” 奈何少年没听见他语无伦次还咬字不清的话。 更不知星云宗堂堂四长老,还跟晕车似的。 楚月抬眸看了眼天色。 子夜,快到了…… 她最关心地,就是这个了。 只剩下一炷香的时间,就要过子夜。 下一个生辰,就得等到明年。 这算是她陪宝宝,第一个真正意义的生辰。 她错过很多,遗恨很多。 不想再错过这次,又多一点遗憾。 她踩着长空,直奔天骄山。 “宝宝的生辰快过了。”卿若水急道。 天骄山的众人,都朝天骄山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暴掠过去。 “怎么了?”四长老一边干呕一边问。 “回四长老的话。”宁夙说道:“今日是小殿下的生辰。” “呕,本,呕,长老,呕知道了。” 宁夙:“……” 天骄山上。 不久前。 小宝就已醒了。 楚月留下的神农之力,让他睡了很久。 君怜月、小八和阿莲这些人,用自己最大的武道气力,交织成了光罩覆盖天骄山,隔绝外面的吵杂。 这样的保护光罩,小宝随便用手一挥就能打碎,但他并没有,而是乖乖地听她们的话。 小八眼睛红了红,“怎么办,时辰快过了。怜月阿姐,罗婆婆,要不要把温着的饭菜拿出来给小殿下吃?” 君怜月还在犹豫。 保护罩下,她们看不见宗门内的乾坤日月光幕,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只能借一缕乍泄的天光,判断时间的流逝。 罗婆婆也不知该怎么回。 小宝略有青涩的声音却是响起:“拿出来吃吧。” 众人俱都看向了小宝。 小宝不哭不闹,歪着头笑,像是天骄山的小太阳。 他摸了摸肚子,说:“宝宝饿了,想吃。” “好,拿出来给小殿下吃。” 君怜月几人把几百道饭菜都拿了出来。 按常理来说,不该做这么多的。 但君怜月她们都不想让自己闲着。 一闲下来,就会担心。 于是,不知不觉,把山上的食材都用完了,做出了无数道。 阿莲把桌子拼好,桌上放满了美味佳肴。 小宝站在桌子前,虽然是笑着的,紫棠色的眼睛里也有光。 但不知怎的,落在阿莲等人的眼里,却觉得这孩子有些孤独。 他太懂事了。 正因懂事,才会笑。 但惆怅总是难免的。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孩子。 他刚要伸出手去拿筷子。 却见,屋门敞开,一道身影,白发银瞳,九尾摇曳,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那道身影的背后,是一个又一个在天骄山打地铺的人儿。 此外,五长老掌控的神之领域的神兽,发出欢声,各种颜色的气力交织成烟花光火,绚烂于半壁河山。 十万弟子,或是围聚天骄山,或是乘坐仙鹤旋飞于天骄山。 “宝宝,生辰快乐。” 母亲将他揽入怀中,低语温柔如水,响在耳侧。 第2462章 冬末山上,大雪报喜 小宝的眸子微微睁大,旋即如涟漪般,漾起了一阵阵渐深的笑意。 他吸了吸鼻子,咧着嘴笑。 明明高兴得不得了。 偏偏红了一双宝石星辰般的眼睛。 眸子,愈来愈红。 他吸了吸鼻子,歉意地道:“娘亲,对不……” 道歉的话尚未说完,就见少年的食指抵在了他的唇部。 “生辰之日,宝宝不可胡言乱语。” 她在软糯糯的宝宝的眉间,轻轻落下一吻,然后牵着宝宝起身迎去。 越来越多的人进了天骄山。 左天猛、左婕妤父女二人进来时,给了小宝一个很厚实的红包。 红纸里边包着的,是天玄石提炼出来的金条。 天玄金条,分外的珍贵难得。 小宝的眼睛,“蹭”的一下就亮起了光。 他的一双小手紧紧地抱着大大的红包,喜逐颜开的,笑得连眼睛都成了两条有光悄然溢出的缝儿。 “谢谢左爷爷和婕妤姐姐。”小宝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 左天猛哈哈大笑了两声。 倏地。 笑声止住。 像被鱼翅梗在咽喉般,无语地看着小宝。 这辈分,算是彻底乱了。 然而看着小宝那高兴样,他只恨没多去五长老那里偷天玄金条。 尤其得知楚宝是女子,而小殿下又是楚宝的儿子后。 左天猛看小宝的眼神,就跟看嫡亲的孙子似得。 “爹,走了,别看了,再看吓坏宝宝了。”左婕妤用手拽着左天猛走了进去。 看向楚月的视线里,却是燃起了无边炙热的光火。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她绝不掺和叶师弟的感情之事。 但她近来调养生息,修炼也不再操之过急,为的就是延年益寿,企图熬死那位狐公子。 左天猛察觉到这一点后,心内猛惊了下。 旋即,把女儿带到边上,冷着脸喝道:“不可再对小楚有想法了。” “爹,发乎情,止乎礼,女儿有分寸。”左婕妤无奈道。 左天猛索性趁热打铁,“婕妤,你听清楚了,小楚她并未男儿郎,她是女儿身,下陆帝域人,女扮男装是不得已而为之。” 左婕妤浑身僵住,宛若被雷霆击中了般,一动不动,眼眸深处却是翻起了滔天巨浪,手指亦是不由猛颤了好几下。 抿紧的唇又舒展开来,然后再抿紧。 左天猛颇为心疼地望着左婕妤。 当年,姜不语之事,伤得左婕妤很深。 原来活泼的孩子,铸成了现在这般清冷高傲的样子。 她一向眼高于顶,不喜凡夫俗子,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精彩艳艳的男子,却被告知是个女人。 这叫他的婕妤要如何接受啊? 左天猛的情绪都酝酿好了。 眼睛温热,欲浮泪水。 却见左婕妤一阵呆讷过后,眨了两下眼睛,凑近父亲身畔,迫切的低声询问道:“爹,那这般说来,日后我与她,无须在乎礼数而克制己身?同为女子,搂搂抱抱不算什么吧?” 左天猛:“???”这……是重点吗? 他狐疑地瞅着左婕妤看。 差点儿就认为左婕妤的脑子是不是当初被姜不语踢坏掉了。 “女子好,女子百无禁忌,可同床而睡,可秉烛长谈。” 左婕妤笑得如娇嫩之花,毫无收敛。 直到从左天猛里看见了略失仪态的自己,方才收起了笑,微抬着下颌干咳了几声。 左天猛见状,心情是风中凌乱,嘴角直抽抽如痉挛。 那侧—— 小宝笑得合不拢嘴,不停地行礼,还有收不完的红包。 楚月唇角微勾,诧然地看了眼原地踱步的五长老,便迎过去问: “五长老这是怎么了?” “本长老珍藏的天玄金条,少了好几根,奇怪。”五长老眉头深锁。 许予抖着眉梢,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楚月。 少年当即摊手,忙不迭摇头,只为摆脱自己的嫌疑。 “罢了。” 五长老甩掉郁闷,拿出剩下的天玄金条交给了小宝,“宝宝,改日给你补上更多。” “谢谢五爷爷,宝宝这厢有礼了。”小宝行起礼来,让人心都要软了。 “日后想要什么啊,就跟五爷爷说,就算是天上的星月,五爷爷都给你找来。” 五长老说着,凑在小宝耳边小声叨叨:“宝宝可要记得,这星云宗的爷爷,除了五爷爷外,都是满肚子坏水的老东西。” 小宝眨了眨眼睛,随后笑着点头,“宝宝知道啦。” “呕。” 四长老天旋地转干呕了下,飞起一脚踹到五长老的臀部,“又在说老子坏话是不是,小心老子把你的鸡抓来炖汤喝。” “你惯会偷袭,全无我宗大家之风!”五长老揉着臀部,回头恼怒道。 “兵不厌诈,怪你技不如人。” 四长老耸耸肩,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旋即,面庞堆起了笑容,乐呵呵地看着小宝。 小宝好奇地望着四长老。 楚月也看了过来,眸光轻闪了一下。 四长老因常年炼毒,使得嘴唇和眼睛上下是一片浓厚的紫黑色,自成暗系妆容。 但这会儿,四长老的眼睛上下,却是红色的。 只因四长老借了宗门弟子的胭脂水粉,扑盖了许多,才把紫黑色的毒气给掩盖。 甚至连嘴唇,都上了口脂。 为的就是不愿吓到宝宝。 也害怕自己常年积累的毒气,伤害到宝宝。 更为了个吉利喜庆。 对于人族来说,大多数的重要日子,不就图个红红火火? 楚月眼睛微湿。 四长老看见少年的眼神,两手环胸,下颌微抬,桀骜不羁地说:“小子,怎么样,本长老帅否?” “帅极了。”楚月笑道。 “算你小子有眼光。” 四长老哼了两声,又给了小宝几颗自己炼制的毒丹,“叶小宝,这玩意儿你拿着,日后讨厌谁,就毒谁。” “好。”小宝朗声回。 少年见此场景,鼻腔微酸,酸意弥漫到了咽喉。 四长老年纪和大长老差不多,却只有小宝的身高。 因为自小炼毒,早年又没名师教导,更没得个机缘传承。 误食毒气。 便成了永远都长不大的孩童样。 第2463章 第八年 据说—— 四长老年少之时,接触毒的真正原因,是为了当时的未婚妻。 那是早年间的指腹为婚。 又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 后来。 女孩中了迷迭奇毒。 都说迷迭奇毒没有解药。 会让人在十年之内,脏腑溃烂而死。 四长老却是不信邪,一心钻研毒术医道,甚至不惜以身试毒。 在第八年时,他大功告成,炼出了迷迭奇毒的解药。 解药不仅中止了毒效形成的溃烂,还使被溃烂的皮肉、骨血犹如凤凰涅槃般,新生出了更好的身体组织。 四长老永远都忘不掉,被光笼罩的少女冰清玉洁,有着一头柔顺如瀑的秀发,抱住他,亲吻他,但他却像是个孩子在少女的怀里。 是了。 迷迭奇毒虽会让女孩身体溃烂,却不会损坏其根骨和身体的生长,解毒之后就更加亭亭玉立。 而那八年里,四长老再也没有长过了。、 解毒的那日,少女握着他的手说,要嫁给他。 后来,天赋异禀的少女,与风华正茂的青年喜结连理。 他们新婚的前夕,四长老喝了一夜,满脑子都是未婚妻情绪激烈的话语。 “你永远都长不大,永远都不会成为一个男人,你要我如何?要我如何?” “只因当年指腹为婚,你就想牵绊我一生吗?” “还是觉得,我如今的一切,都是你给予我的?若非是你,我蓝幼姬就还是身中奇毒,躺榻溃烂的废物?” “若是如此被你要挟一生,我这今后的人生,不要也罢,这条命,我还给你便是。” 少女拿出匕首,用足了力道插进自己的咽喉。 关键时刻,被四长老抓住,即便如此,刀尖还是刺破了白嫩的肌肤。 四长老痛苦地看着她眼睛里对自己的厌恶,最后把两家结亲的信物撕毁,因而将两人的婚约取消。 “老四!” 一道声音,打破了四长老的思绪。 却见五长老瞪着他问:“是不是你偷了老夫的天玄金条?” “有病。” 四长老翻了翻白眼,大摇大摆的往里走。 左天猛却是做贼心虚地嘿嘿笑了几声。 楚月看着四长老的身影,适时,她捕捉到了四长老稍纵即逝的哀伤。 小宝梗着脖子看向楚月,“娘亲,能治好四爷爷吗?” 四长老的根骨被损坏的很严重。 可以说,他的骨髓里,都是毒气,还是各种各样的毒气。 若是要治疗的话,就得先放掉毒气。 但! 一旦放掉毒气,全身骨头就会废了。 因此,毒气早已成为四长老身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根本就无法医治。 魔灵空间内,魔王宝宝两手环胸而躺,翘着二郎腿时,一只肉嘟嘟白乎乎的小脚晃来晃去的,打着哈欠说道: “既是治不好,何必白费功夫。” 楚月眸光一亮,随即涌上狂喜之色。 “说的对,治不好,就别想着治,倒不如在共存中,求得新生。” 她想。 她找到解决之策了。 魔灵宝宝闻言,却是两眼茫然。 楚月低头,笑着回道:“宝宝,四爷爷会好的。” “那就好。”小宝咧着嘴一笑,然后继续去迎其他人进来。 天骄山笼共就这么点儿大,哪能容得下十万弟子。 好在君怜月做的饭菜够多,起码能让进屋的人提筷沾菜。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 冬末。 小宝生辰这天的最后十个呼吸里。 小宝看见,星云宗出现了许多的烟火。 白鹤旋飞。 弟子们撒着红包。 大笑声从山下传到山上。 十万弟子的气力,在天边汇聚成了一行字: 「叶尘小殿下,生辰快乐。」 世间最俗气的法子,却带来了最真挚的温暖与最纯粹的快乐。 小宝仰着头,光火忽明忽暗的映在雪白圆润的面庞。 微红的眼睛,流下了两行泪水。 他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娘亲,我,好高兴啊。” 这是他出生以来,过的第一个生辰。 楚月清浅而笑,动作轻柔地擦拭掉了儿子眼梢的泪痕。 还好。 赶上了。 还好。 还来得及。 她或许是个合格的战士,却从来都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她蹲下身,把小宝抱了起来,一同看轰然响声中的火树银花。 漫天的光芒,映照辽阔的山峰,在晦明不清的云海之中翻腾,交织出对武道未来的憧憬。 “娘亲。” “嗯。” “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最漂亮最漂亮的娘亲。” “……” 少年听见耳畔声,笑而不语望苍穹。 这夜星云宗的烟火和热闹,写尽了她福至心灵的欢喜。 君怜月等人见此,俱是满足的笑了。 小八环绕着君怜月的胳膊,低声说:“若能岁岁年年,年年岁岁如今日,该多好啊。” 君怜月微微一笑,然后无情地道:“该修炼了,一起去吧。” 小八:“…………”怜月阿姐,您是魔鬼吗? 屋内,章瓷、赵浮沉、吴桐等人都在讨论万兽朝拜叶师弟的场景。 章瓷惊道:“叶师弟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们这些师兄师姐不知道的?” 明少侠把玩着垂在鬓旁的一缕墨发,懒倦地道: “别看所谓的万兽朝拜看着很难,其实啊,一点儿都不简单。” 众人:“???”明师兄说的是什么废话? 只见屋内众人,齐齐地翻白眼。 …… 这一晚,漫山遍野都是人和酒香味,喝得酩酊大醉,睡到日上三更。 次日,楚月又在满是打地铺的屋子里,睡到傍晚黄昏,就看见宁夙兴奋地进来,直截了当坐在了她的身边。 “叶大哥,快看,看《劫灵书》上,万宗弟子都在讨论昨夜万兽朝拜之事。”宁夙兴奋的像个大马猴。 左婕妤看着宁夙不知男女有别,毫无禁忌的坐在楚月的床榻上,眸色深了几许,颇为不快。 楚月打了个哈欠,轻瞥了眼劫灵书,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沉声道:“三弟,低调。” 宁夙撇撇嘴,忽而发现左婕妤总是看自己,寻思着这宗主之女,莫非是喜欢上了自己,登时陷入了头脑风暴。 是陷于儿女情长好,还是和叶大哥一同走武道之路好? 就这样,天骄山上众人愉快的日子总是流逝得很快,宁夙带着他的不解之题看冬去春来,直到菩提之地迎来了万宗大比的这日。 第2464章 冬去春来二月天,万宗齐汇白鹤洲。(请假) 初春。 黎明破晓的曙光洒下,驱散晦暗,热闹非凡。 菩提万宗,俱是喜气洋洋,斗志满满,各乘仙鹤与云船俯瞰山川河流,前往此次宗门大比之地: 白鹤洲! …… 广袤的苍穹之下,远观云船,看似不大。 然而每一艘云船,都能容纳五千弟子。 云船雅致幽静的房中,楚月盘膝而坐,调运体内的玄力。 离开宗门前,她特地把凌云山上最后的一点邪祟之气给压榨带走了。 如今,修炼的同时,亦在锻造本源之体! “呯!” “呯!” “呯!” 接连三道突破之声响起。 云船上的数千弟子,听到这声音,俱是习以为常了。 淡淡然到甚至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才突破三星?叶师弟九十四星了?” 明少侠施施然地走来,声线虽淡漠,尾音却高高挑起。 段清欢、赵浮沉等人闻言,嘴角猛地抽动,无语地望着不以为意的明少侠。 但不得不说的是,他们竟也觉得叶师弟今日之突破,速度略慢。 章瓷叹了口气,道:“吾等兢兢业业的修炼,却不曾想有个妖孽师弟,连带着我等的眼光都愈发挑剔了。” 若在从前,他们岂敢道出这嚣张话语,偏偏如今的宗门上下,竟都达成了一致的思想。 却说九十四星的楚月,正盘膝坐在屋内冰冷的地面,浓密的睫翼微垂,潋滟的气力光华游走在全身。 与此同时,精神之力也在随之高涨,元灵师境地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元灵师的突破,不同的是,每一次都要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渡劫。 云船、仙鹤和万宗弟子距离白鹤洲越来越近。 少年沉浸于修炼之中,忘乎所以。 尤其是—— 每当她突破之后,脊椎骨的无生钉,就会更加的晶莹剔透,犹若仙神之物。 与其脊椎相连的帝域大陆,武道文明也会随着高涨。 纵观帝域各地,修炼氛围,那是空前的浓厚。 对此,楚月都能用瞳看清。 但她不知道的是,上界大楚的青莲女尊,也会发生特定的变化。 “南音,这是月族当年留下的月灵珠,你尝试与之建造羁绊,便能与月族沟通。” 楚云城将月灵珠递给了楚南音,语重心长地道: “时至春时,月族依旧相安无恙,华山老君等人还没找到月族,说明月族已经到了龙抬首,凤扶摇的大好日子。这是月族当年留在我族的,只因上古神算师游历四方,路过月族的时候,预言过我大楚会出一名能人,与祖女殿下义结金兰,是为姐妹,亦被称为月女。你是大楚的公主,到时,就是楚月两族的公主。” 楚月名字下意识说出来的时候,楚家人都愣了一下。 不由响起了那个孩子。 她不叫楚明月。 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那就是,叶楚月。 楚南音微怔,浅金色的眸子流转涟漪。 旋即接过月灵珠,郑重地道:“女儿南音,定不辱命。” 而后,楚老爷子、楚世诀等兄长们一一来为楚南音护法。 月灵珠悬浮于空,折射出皎洁的清辉。 “快成了!”楚老爷子期待地道。 忽然间!楚南音口溢鲜血,双眸发红,周身的修为倒退了不少! ps:请假一天(不补)。 小宝:批了。 第2465章 北荒叶族,曾经的王朝 “噗嗤——” 楚南音紧捂着猛然颤动的胸腔,又一大口血吐了出来。 屋内的楚家人,脸色纷纷变之,俱都蜂拥上去,将楚南音扶住。 楚世诀皱眉道:“爹,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不是月族圣物吗,南音不是月族圣女吗,好端端的修为怎么会倒退?” 楚云城紧抿着发白的唇,眉头深锁着,疑惑不解地望着修为倒退的楚南音。 “修为倒退,除非遭受重创,或是被强悍法器所伤。” 白发苍苍的楚老爷子捋了捋浓密的黄须,微微地眯起了灰浊的眼眸,陷入了思考当中。 满屋大楚人,俱是面面相觑,匪夷所思。 半晌。 楚老爷子捕捉到了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灵光。 “我知道了。” 楚南音等人皆是朝老爷子看去。 楚云城似是想到了什么,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我与你们爷爷有要事相商。” 众人对视了眼,虽有迷茫,但还是乖乖听从父亲之话退了出去。 只余下楚南音在楚家父子的身边。 “爹。” 楚南音垂着轻颤的睫翼,用手背慢条斯理地擦去了下巴上的血,缓声问:“是因为她吗?” 言语里并未道出全名,楚家父子却是心如明镜般互相对视了眼。 提及这位远在海神界的“骨肉至亲”,他们并未有半分的感情,只有无尽的憎恶和躁郁,以及千万个百死不得其解。 无间地狱自生自灭,竟能够完全活下来。 九万年前天劫降临帝域大陆,她也能继续生存。 就连前不久,楚尊、楚凌两位兄弟,都没法叫她绝命。 这般如野草般不仅难以烧尽还疯长的生命力,不只是让他们惊诧震撼,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到想要不顾一切的将其毁灭方成正道! “除此之外,别无可能了,只能是她,也只会是她来影响南音。” 楚老爷子猛吸了口烟壶,长叹了一声。 楚南音咬了咬牙,“爷爷,父亲,我若把金瞳还给她,是否能恢复如初?” 她每日都被源源不断的负罪感折磨,就算拼了命的去修炼,却害怕这一层遮羞纱衣被掀开,露出满目疮痍的她,丑陋灰黑的她,于是她以保护自己为由,狰狞着,扭曲着,曾经的斗志昂扬变成了无尽的杀意,而那杀戮所铸的剑,对准了与她一母同胞的双生阿姐。 仿佛,只要对方死于剑下,灰飞烟灭,这一切见不得人的东西,终将能坦坦荡荡的直面阳光。 “南音啊,既是骑虎难下之局,走得便是举步维艰之棋,已无回头路了。”楚云城安慰道:“我知你生性清洁良善,但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哪个不是铿锵利落。举目望历史,你且细数,大义灭亲者,以骨血亲人为踏石者一眼看不尽,是数不胜数。南音,大楚的未来,交给你了,这数百万修行者的未来,也一并交给你了。” “责任如高山,郑重托付于肩。” “承常人之不能承,才能破常人之不能破。” “南音,你大哥为此,丢掉了锦绣前程,这一切,都是叶楚月害的。” “她不是你的阿姐。” “她是恶鬼。” “是大楚的灾星!” 楚云城越说,越是狰狞。 楚南音神情恍惚,还在犹豫。 诸神之日将至。 届时。 杀一个叶楚月,易如反掌。 莫说是武神境的叶楚月了。 就算是灭一个宗门,也不是难事。 楚南音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你们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这个家,太乱了。 怎么也捋不清。 “南音……”楚云城欲言又止。 楚老爷子拿着烟壶的手抬了抬,示意楚云城噤声,然后朝着楚南音平淡地道:“南音,她已知自己和大楚的关系,也知与你青莲女尊是姐妹,为此,她不念姐妹之情,只顾自己修炼,导致你修为倒退,使得你过去的努力都在渐渐化为虚影。” “你若要还她金瞳,爷爷无话可说,但你可真的想好了吗?” “金瞳非寻常人的眼睛,一旦还去,你再也恢复不了光明,你从前九万年的付出,都将前功尽弃。” “非但如此,你以为她拿到了金瞳,就会善罢甘休吗?她用了九万年,才有今时今日,而你生来就享受大楚公主和金瞳带来的富贵与便利。你以为,她不会恨你吗?” “而且,她憎恨大楚,若把金瞳交给她,大楚交给这样一个人,她能让大楚更上一层楼吗?还是将大楚彻底毁灭呢?南音,不要逃避,这些都是你将要面对的问题。” “你看北荒的叶凰王朝,曾经何等的风光,后来又是怎样的没落,就是因为当权者太感情用事,九万年前,为了一个儿子去蚍蜉撼树。” 北荒叶族,曾是扛鼎之辉。 只因其当年叶族之王的次子,遭人迫害,追杀,险些带来灭族之灾。 次子名为叶寰宇,时常与王朝里的子民打成一片。 说到这叶寰宇啊…… 楚云城回忆当年,下意识脱口而出,“那叶寰宇当时也是个名人,你小姨还爱慕过她,可惜尚未成婚,就有了个孩子,旁人问起,他还说不知其母亲是谁。” “有点印象。” 楚老爷子点了点头,“那孩子叫什么来着,叶初,初什么的。” 时间太久远,又因当年随便一听,又不是什么重要之事,重要的人儿,便不会记得清。 “南音,给你三日时间,慢慢想吧。云城,我们走。” 楚老爷子起身,吸着烟壶就往外走。 儿子楚云城忙不迭的跟上。 “爷爷。” 身后,传来了楚南音的声音。 父子两人,脚步顿住。 楚老爷子一寸寸地回头看去,混浊的眸子讳莫如深,像是化不开的深潭。 “我想好了。” 楚南音睁开坚毅决然的浅金眼眸,凛声道:“我是大楚朝歌帝都的青莲公主,我肩上有着与生俱来且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将扛起责任,守护大楚,捍卫朝歌。” “好,好,好,云城你看,我们的音儿长大了,懂事了,大楚的未来,势必会光明璀璨。” 楚老爷子的大笑声,传遍四方。 “嘭!” 月珠,陡然炸裂。 浓厚的烟雾,在破裂的月珠碎片之中渗出。 第2466章 谨以此间月,献给小公主 月灵珠炸裂的声音,宛若平地惊雷,叫屋内屋外众人的精神都为之一震。 浓烟滚滚。 楚世诀在内的楚家小辈,俱都急切地冲进了屋内。 “爹,爷爷,南音,发生何事了?” “……” 一道道忧心忡忡的声音,在看到破碎的月灵珠后,都诡异地静默了下来。 光华四溅的尘烟里边,似有一道风华绰约的身影负手而立。 那身影是背对着他们的,仿佛来自于古老的世纪,充满了高深莫测的神秘与圣洁。 烟中影子负手而立。 哪怕不曾回头看一眼,也让人在温和的风中感受到了来自于上位者的压迫。 臣服之感,油然而生。 楚老爷子望见那道身影,登时热泪盈眶。 “祖女,是祖女殿下啊。” 楚老爷子梦回当年,情绪异常的激动。 月族的祖女,是他此生,奉若为白月光的人儿。 是炙热的崇拜。 不灭的光火。 哪怕当他年迈老矣,亦有当年的热血。 “跪下,都跪下。” 楚老爷子匍匐下跪。 周边的楚家人虽不明所以,却也都跟着跪了下去,膜拜那在光火和烟雾中遥远的人影。 “臣下楚天阔,携大楚皇族家人,拜见祖女。” 楚老爷子虔诚又真挚,有泪珠从眼梢滑落。 天可知,他多想再见祖女一眼,再当一回祖女殿下的臣子。 楚南音几人眼睛一亮,俱都跟着喊,重复起了楚老爷子的话语声。 楚世诀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忙道:“是南音召唤来了祖女殿下吗?看来南音真是天选既定的月族公主啊!” 楚月两族公主,舍她青莲女尊其谁? 楚南音眉峰抖动的同时,压抑着万分的激动,就连指尖都在微热和发颤,呼吸愈发急促,忍不住吞咽了几下口水。 楚云城闻言则是一怔,旋即一改稳重常态,大笑出声。 笑声透过浓烟。 却是戛然而止。 脸上逐渐弥漫了震惊之色。 楚南音的面庞,也是白了几分。 只见祖女的残影,道出了如机械般空响又似空谷天籁的声音: “尔等,岂敢亵渎我族公主佩戴的圣物?” 只这般轻描淡写却不怒自威的一番话后,便见大楚众人视线交汇的中心,那道信仰之火般的光影,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直至透明,最后完完全全地湮灭于刺目的烟雾之中,徒留下大楚神色各异的三代人。 “祖女殿下此言,是何意思?南音不是月女,那会是谁?当年神算师不是说过吗,月族公主,出自于我族啊?”楚世诀语速极快。 另一位楚家兄长蹙眉道:“爹他一生之中,只娶了母亲一位妻子,公主只有南音,其余都是大楚皇子。莫非,莫非是明月?” “不可能!”楚老爷子想也没想就反驳了。 楚云城亦是沉声说:“她乃妖孽,岂堪为月族公主?神算师之言,自然不会有错,但月族何等神圣之族,唯有身心纯净如皎皎月光的人,才能加入月族,成为族人之一,更别谈是月族公主这等与祖女近乎平起平坐的地位了。” “是了。”楚世诀点头,“明月的天罡魔体,就注定与月族背道而驰,当初她引来浩劫,若非南音在母亲的腹中,大楚只怕要灭绝在当年的劫难里。而且,神算师又没说是大楚的某位公主才行,我大楚人杰地灵,物华不定是大楚的某位女性。爹,爷爷,还请下令,去寻找月族公主。” “世诀言之有理,就按你说的做。”楚老爷子非常赞同。 楚南音颇为颓废丧气,想到海神界的楚明月,不知为何,让她有些忌惮。 忌惮那楚明月,会成为月族公主。 说来也是奇怪。 明月。 楚月。 天南地北的两个名字,却都汇聚月字、 思及此。 楚南音愈发心慌,不由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左侧胸膛。 兄长、父亲和爷爷则在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后,都聚拢过来想方设法的安慰,这才让楚南音缓过来不少,但脑子里总是混混沌沌的。 久而久之便叫楚南音意识到,她一直都活在阿姐楚明月的阴影之下,想要跳出阴影,找到自己人生的方向,就只有……杀掉阴影,掌握阴影! …… 海神界,白鹤洲。 四方天地的云船、仙鹤,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布苍穹, 万丈骄阳似火的金光之下,映照在多如皑皑白云的云船仙鹤,梦幻如仙一隅,似神来之笔。 刻有星云宗徽印图腾的一艘云船之上。 “呯!” 楚月又突破了一道境地。 转瞬已是九十五星武神境! 距离归墟境,只剩下五星境地! 而一境之差,是天地之差! 随着楚月竭尽全力的修炼本源之体,只见此前还压制着楚月筋脉和修炼的本源之气,愈发松动了。 轰! 楚月一鼓作气,将最后一丝本源压制解除。 “轰!轰轰!” 三道晴天之雷无端响起。 海面的龙卷之风如惊涛骇浪掠上了寰宇之巅。 楚月内视脏腑,透过武体看见自己的武神苍穹。 然后。 傻眼了。 常言道,武神境,可摘星。 摘得星辰九十九,凡人也要逆苍天。 百星汇体,借星改命。 从此是星体,星族,星之道! 因而,每一个凡人修行者的武神苍穹,只能容纳一百颗星辰。 在此之前,楚月的武神苍穹,亦是如此。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目之所及的武神苍穹,已经点亮了九十五颗星。 此外,正常来说还有五个黯淡的星位! 然而!! 十方夜空里,茫茫黯淡的星辰一眼看不到底。 也就是说,旁人最多百来星。 少年可登百星以上。 两百星! 三百星! 四百星! …… 乃至于。 超凡的千星武神! 却说昏昏欲睡的魔灵宝宝见此情形惊得下巴险些脱臼,他麻木地把下巴装了回去。 朱雀目光一亮,心惊肉跳,思量着:这他爹的能换多少下陆鸡腿啊。 “啪嗒。”轩辕修手里的话本掉到了地上。 寒光金甲那是目瞪口呆。 千星武神,不用神兽之力,也可吊打归墟。 而且,百星是个分水岭,百星之上,速度如快马扬鞭,已无束缚和禁制。 再者说来,武神境的基础越好,来日就越发不可想象! 轩辕修:“闻所未闻。” 破布:“见所未见。” 楚月诧然地望着夜空浩瀚,群星黯淡。 忽然间,她发现,每一颗黯淡的星辰里,都有着淡淡的月之清辉。 楚月指尖一颤,眼眶微湿,心口猛然震动—— [姐姐,是你吗?] 姐姐的祝福,一次又一次救她于水火,带来好运。 是祝福吗? 不是。 是姐姐曾经视死如归为她奔赴深渊的命,点燃出的月光之火,照耀她将来的武道之路。 如同她的脊梁相连下陆那样。 姐姐的月光,伴随着她的足下路和大道! 只见月的光华汇聚。 依稀可见一道身影的轮廓。 楚月的脑海里,响起了那机械又空响的声音。 「谨以此间月,献给本座的小公主。」 倏地。 泪痕划过少年的眼梢。 却见少年玉立银河,仰望星空,笑得粲然又温柔。 第2467章 道歉有用的话要宗门协会做什么? “小叶子,千星武神,指日可待!” 神农空间内,轩辕修兴奋到声线都在发颤,眼眸微微红。 楚月抬眸看去,原就扬起的唇角,笑容愈发的深了。 晏师姐虽还躺在月族禁区的棺木内,但会永远陪她走一走这武道之路。 她缓缓地抬起了手。 月的光火,跃然于指腹。 宛如明晃晃的雪花。 光火触之生凉,少年的心却暖了。 若这世间有着永存的信仰,那必然是晏红鸢所赋予的。 …… “嘭!” 云船撞上了另一艘巨大的舟体。 轰然间,云船震颤,星云宗弟子们歪歪斜斜的站不稳,俱都扶住旁侧之物,警惕地看向了正前方。 “是赤羽宗的渡海方舟!!”段清欢咬牙切齿,面露不悦之色,“这条道,分明是我们先来的,好不要脸的宗门,竟抢我们的道。” 渡海方舟的体积,比云船大了三倍不止。 乍然望去,雷霆滚滚,电光缠绕闪烁在渡海方舟。 仿若有九天之水苍穹来,垂吊于洲山之巅,形成一片无量之海,为赤羽宗的渡海方舟,形成了一条独家的大道。 星云宗云船颤动了好几下,才稳住身形。 船上的每一个弟子都懊恼不已。 却说赤羽宗的方舟上,燕归来率领着一群人,立在舟头,戏谑地俯瞰着下方的云船,“星云友宗的弟子们,实在是抱歉,渡海方舟是菩提圣祖所赐,时间久远,且是至高的法器,已经拥有了驱邪避恶的灵性,方才是我们没能控制好渡海方舟,还请星云友宗海涵。” 一段时间未见,燕归来容光焕发,喜气满面,似个骑大马的状元郎。 许予侧眸看了过去,眉头微微一皱,低声说:“他已破百星武神,实力到达半步归墟境,距离归墟只有一步之遥。此人虽是不讨喜,但过往战绩也无水分,叶师弟他们须得小心才是。” “许师兄近来对叶师弟颇为关心,都鲜少关怀我这位柳师妹了。” 柳霓裳耸耸肩,撇撇嘴,眉角眼梢尽是百媚千娇,颇带几分阳光气的俏皮。 “罢了罢了,自古以来,多的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许予嘴角猛地抽了下,旋即抬眸注视着渡海方舟。 渡海方舟撞了云船后,还刻意放慢了速度,使得云船寸步难行。 赤羽宗的又一名弟子趴在方舟边上,笑吟吟,脆生生地道: “实在是过意不去,我们的渡海方舟,着实有些大了。” 言辞虽是抱歉,眉间神情和语气,却是充满了得意洋洋的挑衅。 看得星云宗弟子们,满肚子的火气。 明知对方来者不善,偏生却只能咽下这口气。 谁让赤羽宗的渡海方舟,比他们的云船大呢。 “欺人太甚。”五长老收起了笑容,“这是要我们星云宗尚未参加大比,就先落魄狼狈,断我宗弟子的士气,其心可诛!” 星云宗在菩提十宗内,虽不是最靠前的排名。 但这一次,经忘忧谷和兽潮臣服之事,反而使得星云宗变得炙手可热。 宗门大比,与行军作战,有着异曲同工的道理。 士气,斗志,一旦败了下去,想要胜可就难如登天了。 “老子给他们下点剧毒得了。”四长老眉头紧皱,不耐烦道:“把这些蠢货全都毒死,世界也就清净了。” “不可胡言。” 大长老说罢,望向左天猛,“左宗主,你认为我宗云船该如何应之?” 左天猛打了个哈欠,“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由他去吧。” “弟子士气若是萎靡……”大长老担心道。 “无妨,都是小事,萎靡之人看一看小楚那张俊脸,便能让人斗志昂扬了,实在不行,让小楚穿一件霓裳刺激刺激他们,再不然的话,本宗主亲自出门,左某这三寸不烂之舌,是唤醒志气的天生圣物。”左天猛笑眯眯地道来。 “…………”众人闻言,神情却是出奇的呆滞。 摊上这样的宗主,究竟是他们的不幸,还是他们的倒霉呢? “嘎吱——” 云船屋门,被精神之力所打开。 少年红衣如火,徐徐走出。 “楚月公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燕归来文质彬彬地抱拳。 听到楚月之名,渡海方舟上的赤羽宗真元境弟子宋峰,缓缓地走了出来,看向下方云船的恣意少年,半眯起了一双如炬的眸子。 这会儿,白鹤洲的修行者们,以及苍穹四方的万宗弟子,都在看向此处。 楚月挑起了眉梢,淡淡问:“没吃饱吗,行得这般慢?” 赤羽宗弟子作揖道:“渡海方舟是圣祖法器,颇有灵性,叶公子,抱歉。” “道歉有用的话,要宗门协会做什么?” 楚月懒洋洋地摇开了折扇,颇有一派贵公子的气质。 赤羽宗弟子被堵得哑口无言。 “叶楚月,你这般言谈,岂非不把我赤羽宗放在眼里?”又一名赤羽宗女弟子问道。 两大宗门,都是弟子晚辈的口舌之争,师长都在云霄中观望。 “敢问姑娘。” 少年戏谑地反问:“宗门协会可有哪一条万宗律法规定,需要菩提之地的修行者和宗门弟子把你赤羽宗放在眼里。若是有,我不仅放在眼里,还烧香供奉着。” 却说宗门协会的舟上,姜不语、无药护法等人都在通过画卷看此间天地的场景,听到少年神采飞扬的诡辩,执事长老冷汗潸潸,暗叹当今世道还是年轻人胆子大。 无药护法嘴角猛抽,“这臭小子,怎么事事都要扯上宗门协会?” 云船周边,却是响起了不少万宗弟子的笑声。 只因少年所说的烧香供奉,是在咒骂赤羽宗灭亡。 燕归来和赤羽宗弟子们的脸色都沉了下去。 星云宗云船这边,弟子们倒是满面红光。 大长老拍了拍左天猛的肩膀,又捋了捋胡须,和善地道:“宗主大人的三寸不烂之舌,只怕也是后继有人了。” “……”左天猛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叶楚月,星云宗把你当个宝,你就真把自己当成东西了?”燕归来冷嗤。 楚月的眸底,暗闪过一道冷锋。 星云宗弟子们的周身,都燃起了搏命的肃杀之气,。 第2468章 一个不怕死的叶楚月 “啪嗒。” 楚月合拢起手中折扇,低低一笑,眸底凛冽如深潭,“看来,菩提第一宗,是有意要挡我宗云船之路了,既然贵宗敢做这初一,就莫怪我宗做个十五,你不仁,我自不义。” “星云宗弟子,听我号令。” “给老子撞了!” “是!!” 十艘云船的弟子,纷纷激动地扯着嗓子大喊。 却见一声令下,云船俱都不要命地撞上了渡海方舟。 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和狠劲,叫赤羽宗弟子纷纷为之而颤。 他们敢多加挑衅,便是认定了他们作为万宗之首,菩提第一宗,其余九十九宗见到他们都得礼敬三分。 强权之下,有几个敢硬碰硬的? 偏生就遇上了不怕死的叶楚月。 和一群以她为信仰的星云弟子。 协会舟内。 无药护法嗤之以鼻道:“这叶楚月,空有匹夫之勇而无谋略,纵然修炼再深,天赋再高,气运再好,修炼到巅峰,也不过是一介胸无韬略的莽夫而已,不足为惧之。” 一群白发老者,却是露出了凝重之色。 其中一人严肃地道: “无药护法,你只看见她的匹夫之勇,却没看见她的号召力。” “是了。”另一位体态匀称的老者点头说:“十宗之内,弟子们虽都会听命于门内的师兄、师姐,但只是畏于地位强权的不得已而为之罢了。且看星云宗叶姓弟子,她不仅自己敢玩火,还敢让一群人陪着她玩火。” “十艘云船,五万的星云宗弟子,几乎都没犹豫,说撞就撞,此等号召之力,凝聚之能,纵观菩提,能有几人为之?” 说到这个,就不由想起了星云宗曾经的大师兄,赵天罡。 那是相等恐怖的一个人。 能以一己之力,托举星云全宗,差点儿登顶菩提第一宗。 却说十艘云船即将撞上渡海方舟的瞬间,一只巨大又枯老的手,由祥云组成般,竟在顷刻间,轻而易举的化解了一场即将到来的灾难。 祥云大掌之上,云层迭起,组成一道身影。 赤羽宗的太上长老捋了捋胡须,笑道:“万宗大比,当属喜庆之日,不宜大动干戈。年轻人,过刚易折,火气不可太旺。” 楚月听君一席话,两眼当即放光,“太上长老所言甚是,晚辈深有感悟。” 说罢,瞪向了燕归来,“燕公子,听见太上长老的训斥了吗,你说你年纪轻轻,何必有这么大的火气,小心被折断了。” 燕归来被这倒打一耙的话术给堵得哑口无言,论起伶牙利嘴,颠倒黑白,他当真比不上星云宗的那位。 太上长老手执拂尘,宽敞的白袍着身,祥云金纹绣在袖口和衣襟,听到楚月的话,依旧是心平气和,旋即一抬拂尘,竟使得天旋地转,把渡海方舟送回了原位,不再堵星云宗云船的道路。 “小少年,这样可好?”太上长老问道。 “好,甚好。”少年笑得灿烂,忙不迭地作揖,“晚辈叶楚月,谢过太上长老。” 太上长老笑而不语。 赤羽宗渡海方舟的四处,却充斥着怨言。 燕归来皱紧眉头,疑惑不解地看着太上长老,实不明白太上长老的作为。 他是赤羽宗的太上长老,又非星云宗的,何至于帮着那叶楚月,丧自家的威风?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小少年,做人做事,还是得多加迂回谦逊,方得长久。” 太上长老说话时,祥云席卷而来,一丝丝缠绕上了太上长老的周身,有着离去的迹象。 少年见此,再次作揖。 “恭送太上长老。” 赤羽宗弟子见此嘴角不住地抽动。 不知道的人见了去,还以为赤羽宗的太上长老,是独属于她叶楚月的呢,感情万宗之内,都与她交情匪浅。 却说楚月作揖之际,蕴满元力,灌入武神苍穹,将黯淡的星辰之位点亮。 “呯”的一声,如烟花绽放。 她在光华璀璨中,抬起脸对着太上长老笑得是童叟无欺。 而突破的声响,犹如吉日的炮仗,特地用来恭送太上长老的。 太上长老消失前的那一刻,苍老下垂的面部,好似不由抖动了几下。 许予掩面,顿感丢脸。 这等事…… 普天之下,怕就只有他的叶师弟才能做得出来吧? 燕归来瞧着少年脸上的笑,看得是牙痒痒,胸腔积攒着沉郁之气难以释放,只得隔空用最狠的眼神瞪向那叶楚月。 楚月对此倒是不恼,反倒是觉得另一道眼神如芒在背,侧眸看去,便对上陈野如狼般桀骜且深情的眼神。 登时,头皮发麻,一阵恶寒从尾椎骨涌上。 嘛呢? 她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无断袖之喜好。 楚月拢了拢衣襟,机械地挪开了目光。 却说陈野旁侧的弟子在说:“陈师兄你看,楚兄她刚才是在看我。” “不。”陈野一本正经地反驳道:“是在欣赏师兄我。” 话音才落,继而目光灼灼地盯着楚月看。 却说渡海方舟、云船、仙鹤等陆陆续续登上了白鹤洲。 人群如海,热闹非凡。 菩提之地有名号的修行者们,都汇聚来白鹤洲来看宗门大比的盛宴风采了。 却说人群之后,有一人,赤着伤痕累累的足,身穿百家衣,胸前戴着饱经风霜的佛珠,皮肤黑了不少,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红色疤痕。 仔细看去,此人正是皈依佛门的大楚二少,楚凌。 他望着如众星拱月被人簇拥的楚月,许久都不曾笑得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想到小月艰难多年,方有今日,眉间也多了一丝欣慰。 “死和尚,脏死了,别挡着道。”一位梳着百合髻的粉裙少女,生得眉清目秀,煞是精致,闻到了楚凌身上的味道,捂着嘴,嫌弃地后退了几步,“真扫兴,真晦气,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恶心吗,我要是你就离人群远远地,不出来膈应旁人,直到我这裙子又多贵吗,弄脏了裙子,把你卖了可都赔不起的。” “抱歉了。” 楚凌双手合十微微颔首,然后从人潮里退去。 楚月走下云船之时,远远地望了过来,直到楚凌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最后,眸光落定在百合发髻的少女之上。 第2469章 什么苦行于世,不过一介乞儿罢了 纵然人群之中已不见楚凌的身影,那粉衣少女撇着嘴,还是不依不饶的碎碎念: “真叫人不爽,懒得爹爹让我出门,就见到了个讨厌的鬼。” “小姐,那是苦行于世的僧人,许是路过白鹤洲,见宗门大比的热闹,不由多驻足了会儿。”身旁小侍解释道。 少女名为薛婵儿,闻言冷嗤: “什么苦行于世,不过是一介乞儿罢了,享不了富贵命,便给自己按个假清高的名头,最见不得这样的人了。” 小侍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言,恭恭敬敬地在旁候着。 周边人见到薛蝉儿,多有敬意。 敬的不是薛婵儿这个人,而是她背后的势力。 宛若屹立于菩提之地的参天大树般。 树的阴影覆盖苍茫大地,叫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宗门弟子,颇有忌惮。 薛婵儿看见优雅走下云船的红衣少年,桃花眼里仿若亮起了光,呼吸也随之微微一窒,尤其是看到少年侧头懒懒看来之时,那种怦然的感觉,上升到了极致。 她自出生始,见过许许多多的美少年。 或许清冷高贵。 或是吊儿郎当。 唯独没见过如少年这般,似开在冬日的血莲,是横穿大漠的火光。 “叶师弟。” 楚月身旁,传来许予的声音。 尤其是说到“弟”字的时候,咬音极重,像是在阴阳怪气。 “有姑娘看上你了。” 许予戏谑地扯开了唇,“那是天鸾薛家的小姐,看来,你若在宗门表现优秀的话,不久后,就能成为天鸾薛家的赘婿,吃着软饭过完这平淡无趣的一生。” 楚月:“……”这位师兄不拿她开涮,日子就过不下去是吧? 天鸾薛家? 这个名字,倒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菩提万宗之地。 十宗为首要。 犹如龙首般的存在。 而宗门协会,就是管辖十宗在内的万宗。 但菩提境内,还有不被宗门协会管辖的宗门,统称为圣宗,那是属于特殊的存在。 譬如这天鸾宗,就是圣宗之一。 圣宗避世,鲜少出现。 若非万里挑一的天才,都入不了圣宗。 唯有菩提之地出现翻天覆地的祸乱之事,或是宗族大比、诸神之日等重要的日子,圣宗才会出现。 许予:“叶师弟,我若是你,我就从了她。” 楚月眉峰抖了好几下,耐着性子回,“怎么样?要不要夸你大丈夫能屈能伸,还是给你颁个奖?” 许予被堵得哑口无言,双手负于身后,轻哼了几声。 各种弟子们,陆续跃下白鹤与云船。 灵仙剑宗的弟子们,亦是落足于白鹤洲上。 其中一名白袍女弟子,步伐缓慢,总是拧着眉去看楚月。 当初在龙吟岛屿的时候,灵仙剑宗纪雪与叶楚月的下陆队伍,颇有过节。 “叶楚月。” 纪雪低低地念着这个名字,抿紧殷红唇瓣,陷入了沉思之中。 眼前的天骄少年,与当日龙吟岛屿所见的女子,实乃是天差地别,唯有名字相像而已。 “纪师妹,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同宗的师兄问道。 “没什么。” 纪雪摇摇头,止不住的用眼角余光去看那恣意张扬的少年。 会是同一人吗? 转念便甩掉了脑子里的想法。 下陆那名为叶楚月的女子,多是沉默寡言,与眼前的少年判若两人,而且,她绝不相信,昔日实力堪称为蝼蚁的女子,不过半年时间,实力就比她还强,甚至成为了高星武神境! 纪雪为了保持镇定,深吸了一口气。 这段时日,她的人生,起起伏伏。 不久前。 上界大楚抓她过去,让她冒充楚明月。 她明明就快成为大楚公主了。 偏生那该死的雪挽歌,就是不认她,让她错失了锦绣前程的富贵,实在是可恨。。 好在大楚给了她不少补偿。 她就等拿着那些难得的天材地宝,在这次的宗门大比里,大放异彩,一鸣惊人! 纪雪紧眯起眼眸,忌惮地望向了楚月。 楚月摇着扇子,带着同门弟子们,跟在左天猛、大长老等人的后边。 天光正好。 又逢春日的风。 楚月困乏不已,懒洋洋的打哈欠。 左天猛瞪了眼没个正形的少年。 她这才咧着嘴笑了笑,端正了自己的态度。 各大宗主、长老们互相寒暄,来来去去都是车轱辘话,实属是无聊,偏偏弟子们都得跟在后边等。 “阿兄。” 云芸悄然走来,低声说罢,朝楚月伸出了手,手藏在袖子下。 楚月茫茫然的。 便见云芸将一颗糖放在了她的掌心。 “左宗主是个话痨,阿兄须得耐着性子。”云芸做贼似得轻声说。 楚月手掌蜷起包住了糖,望着云芸淡淡一笑,心中欢愉却又复杂。 欢愉是她真把云芸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也尽力去当一个好的兄长。 之所以复杂,则因死于毒鸠的莫漂泊,才是云芸的大哥。 后方。 云羽在众弟子中站着。 耳边是师兄弟们的窃窃私语声—— “叶师弟与云芸小姐的兄妹之情,当真是羡煞旁人。” “是啊,想当初叶师兄入宗之时,我还以为云芸小姐会一直不喜欢她。” “话说回来,云羽小姐也是叶师弟的亲妹妹,怎么不见叶师弟侧重于云羽小姐?我可记得,当初叶师弟入宗时,还没什么名气,甚至遭遇了排挤,还只有云羽小姐你不嫌弃呢。” “……” 云羽缓缓地攥紧了拳头。 虽是一言不发,眼中刻骨的恨意,却说明了一切。 水雾凝聚在眸底。 她半垂着睫翼,小声说道:“许是阿兄更喜欢姐姐吧,毕竟姐姐与他一同经历了那么多。” 这话说的很有歧义,让人忍不住多想,还以为是云芸为了得到兄长的注意,刻意挑拨了叶楚月与云羽的关系。 云羽的泪珠,像是经过精密算计般,恰到好处的掉落了出来。 她却仓皇拭泪,着急辩解:“不是的,姐姐不会这么做的。” 她越这般,旁人便越以为是云芸了,看向云芸的眼神,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却忽视掉了云羽眼底的阴鸷。 第2470章 祈福功德 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 譬如云羽那阴森昏暗的空间宝物里,放置着两个扎满针的小纸人。 小纸人上,还用狗血,分别写上了云芸和莫漂泊的生辰八字。 正午时分的阳光倾洒而下,没入了云羽阴冷的眼底。 仿佛是明暗的交错。 …… 宗主、长老高层们还在寒暄。 九幽宗主道:“忘忧城一别,竟不想贵宗的少宗主,竟从低星武神,摇身一变成了九十六星的高星武神,当真是应了那一句老话,英雄出少年啊。” “哪里哪里,区区九十六星罢了,多亏本宗主教导有方。” 左天猛作了作揖,抬着下颌笑得合不拢嘴。 华清宗主陈清音冷笑:“瞧你这得意的样子。” “人生得意须尽欢,能得意时多得意。”左天猛开怀说罢,还朝陈清音发出了邀请,“陈宗主不妨来我这边,我们共同探讨下如何在数月之间,让弟子突破九十多颗星。” 陈清音满面阴沉:“滚……” 左天猛倒也不恼,瞧见路过的赤羽宗主,连忙将人喊住,“赤羽宗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左宗主。” 赤羽宗主的脸色不算很好。 “赤羽兄你看那云。”左天猛指向了天穹。 赤羽宗主和陈清音等人都看向了天边的云,对左天猛的话满是不解。 只见左天猛为众人答疑解惑道: “最东边的那一朵云,有棱有角,线条流畅,像不像我宗弟子历时数月,突破的九十六颗星?” 赤羽宗主:“?” 众人:“…………” 这一日的白鹤洲,左天猛是当之无愧的欠揍第一人。 楚月听到左天猛那活宝臭屁的样子,都有几分无奈,不由摸了摸微微发红的耳根子。 “原来叶师弟也有窘迫之时。”许予懒声道。 楚月坦然一笑,“那是,毕竟师弟我啊,是个腼腆内向之人。” 许予:“……”叶师弟的欠揍,着实是像极了那位差点被众人群殴的宗主。 白鹤洲上,水天一色。 每届的宗门大比,都会在白鹤洲操办。 由白鹤洲宫的鹤皇来把持。 白鹤洲最出名之地在于,大地是由清澈的江水组成。 而每一座建筑,都落在江水之上。 所谓的地面,锃亮又剔透。 乍然看去是大理石地,仔细一望才知,那是白鹤洲的江水。 据说,白鹤洲的江水,是九万年前青莲女尊楚南音路过此地时,见大地干涸,随手一挥便是一泓江水,养活了白鹤洲上的修行者们。 后来,白鹤洲的第一任鹤皇,以白鹤衔青莲的图腾,作为洲上的徽印。 并且还有青莲女尊的雕像,摆放在了江面之上。 楚月从许予口中听到这个故事时,缓缓抬眸,看向了白鹤洲中心的雕塑。 石像雕塑巨大,层云拂过她的眉间,发髻边沿是似火的日光。 “错了。” 颅腔内,传来了雪枭的声音。 “错了?”楚月挑眉。 雪枭:“白鹤洲上,有一个女孩,是拥有着先天本源之气的天才。” “白鹤洲大旱枯竭危难之时,她以血灌入本源之气,跪在干旱枯裂之地,祈求了十五日。” “第十五日时,我在流光海域有所感应,便用尽当时所存的法力,将深海之下的一抔水,送来了大旱之地。” “方才有了今日的白鹤洲。” “并非是青莲女尊。” 白鹤洲与雪枭有点儿渊源,导致雪枭破碎到神出鬼没的残魂,会适时的出现。 楚月听到这话,皱紧了眉头,凛冽的寒眸倒映着白鹤洲的女尊雕塑。 若如雪枭所说,这份功德,又怎么会落到楚南音的头上去? 突地,楚月脑子灵光一闪。 女尊雕塑,立于洲上。 白鹤洲的修行者们,会日夜朝拜。 这些,可都是功德。 用月族的话来说,夜晚月下的功德,越是浓郁强烈。 祈福,功德…… 早年间。 人们都在漫漫长夜跪地,朝拜九天之上的明月来为自己祈福。 祖女因此,力量大涨,方能将祝福的月华洒落于众生。 楚南音此举,莫非与月族有关? 还是说…… 大楚和月族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楚月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对于上界的一切多数都是道听途说。 而在海神界,她也只有星云宗一个助力。 底蕴,还得更强,更浑厚才行! 楚月微眯眸子,毫不掩饰如燎原之火的眼神。 来日方长。 终有一日。 她会凌驾于云霄之上,俯瞰海神界。 会有无可抵挡,所向披靡,覆盖整座海神的势力!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只要开始走了。 就不会慢。 许予侧过头,捕捉到了少年的神色。 坚毅,认真,铁血,深邃。 不复从前的流里流气,跟像是帝临天下的君王雏形。 那一刻,许予的心胸好似被刺了一下后开阔到无穷。 他甚至在想。 叶师弟的志气,绝不局限于星云宗主的位置。 而是更远,更高,更难以想象和不可估量的存在! 许予的呼吸瞬间急促了不少。 “咚!” 从天边而来的钟声赫然响起,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楚月抬起头循声望去。 却见遥远的苍穹以东,如海市蜃楼般,出现了神秘古老的景色。 那是一座古老的钟楼。 霜眉雪发的老者,身穿道袍,拂袖敲钟,犹如画中人。 许予说道:“那是紫阳道仙和天机钟楼。” 天机钟楼出现,就意味着避世的菩提圣宗们,都会出现于世间。 果不其然。 钟鼎的余音还在环绕。 就见天穹四周,金莲绽放。 以灵鹿为马。 以祥云为梯。 以金莲铺路。 …… 好些个菩提圣宗,登时出现,端的是睥睨蝼蚁的浩瀚之气。 如无边的深海,来这渺小的水沟里。 天鸾圣宗的弟子们,每一个都骑着神兽金凤。 太极圣宗直接汇聚出了一片雷海密布在高空。 大荒宗。 万兽宗。 蓬莱宗。 白鹭宗。 六大宗门,共同随钟声出现。 随即响起了彼此的笑声。 显然都是老熟人了。 楚月好整以暇地望着,欲言又止。 柳霓裳问:“叶师弟,有何感想?” 楚月:“有钱真好,余生还得多多搞钱。” 柳霓裳:“……” 许予:“……” 白鹤洲以南,薛蝉儿望见自家宗门,骄傲地扬起了下颌。 第2471章 惊艳每一日的朝阳与黄昏 六大圣宗,踏风行云。 如履平地般,飘飘然便来到了白鹤洲。 与此同时。 白鹤洲中央的青莲女尊雕塑,睁开了一双浅金色的瞳眸。 眸子散发出的金光,汇聚成了光华潋滟的栈道。 随着一声鹤鸣响起,平静的江水,瞬间就翻涌起了无可阻挡的惊涛骇浪。 一道道水柱,冲破白鹤洲的江面,直奔九霄而去。 水柱和雾色之中,鹤声不止。 却见一只宛若大鹏般体积的仙鹤飞掠而出。 仙鹤之上,摆放着流苏垂落,珠玉环撞的王座。 白鹤洲的鹤皇,身穿黑金色长袍,沉眸如潭,一身桀骜气地坐在王座之上。 似是刚醒,睡眼惺忪的。 下一刻! “咻”的一声。 便见鹤皇的身影,出现在了白鹤洲。 “诸君前来,使得白鹤洲蓬荜生辉,小皇不胜荣幸。” 鹤皇懒洋洋地走着,打了个哈欠,而后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偏生带着几分引人注意的玩世不恭。 楚月远远地望着鹤皇,目光落在了女尊雕塑之上。 这座雕塑,竟是鹤皇所在的宫殿。 当真是鬼斧神工。 “鹤皇。” 天鸾宗圣主笑道:“你守护青莲女尊这么多年,前不久大楚的长公子和二公子都出现在了海神界,看来,再过不久的诸神之日,青莲女尊亦有可能降临海神界,到时,你可得好好表现一二。” “小皇我建造女尊雕塑,守护女尊,不为在人前出风头,更不是为了讨好卖乖。” 鹤皇笑了笑,说:“青莲女尊,救我白鹤洲于大旱之灾,使将死的修行者们沐泽青莲之水,蓬勃生长,这一份功德,无关利益权衡。女尊自在我心,她如天山之雪,干净纯真,救世救人之良善,是吾辈当之无愧的楷模。” “女尊应当在白鹤洲修行者们的心中,梦里,和灵魂共鸣的深处,绝不会在世俗里,世俗配不上她的清澈与白洁。” 提及青莲女尊,鹤皇露出了心驰神往之色。 就连黯淡无色的眼眸,都亮起了灿若星辰的光。 楚月听得此话,眉梢轻轻一抖。 许予半眯起了眸子,细细地打量着她。 忘忧城的经过,他都有了详细的了解。 楚凌是与她有过争执后,才入了佛门。 楚尊来忘忧城,也是为了杀她。 她和大楚,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许予压了压眉,颇为沉思。 这会儿—— 鹤皇与六大圣宗的主要任务,已经揭过话题,去聊万宗大比之事了。 各大宗主,连开口说话的资格都没。 唯有宗门协会的姜不语,在圣宗、鹤皇面前有个一席之地。 万宗弟子们,大多数都在日头下晒着。 空中悬浮着宛若宫殿般的,镂空雕刻形成的凉亭。 四面环纱。 宝石缀顶。 鹤皇、姜不语等人则在凉亭之上讨论宗门大比。 天鸾圣主喝了口茶,说道:“按照以往的惯例,大比之时,需要六大圣宗的一宗,与万宗共同参与大比,只为了意思意思一下。” 这样的做法,一来是为了彰显圣宗弟子的风采和底蕴,二来也是让万宗的优秀弟子,有着与圣宗弟子较量的机会。 但除了星云宗当年的赵天罡和华清、九幽两宗多年前出现的天才弟子,几乎不曾出现过能与圣宗弟子持平的局面,更别谈碾压圣宗弟子了。 菩提六大圣宗: 一宗参加比试,剩下五宗与宗门协会、鹤皇、紫阳道仙一同观此大比。 但历年来,紫阳道仙都只远观,从来没有真正地出现在人前。 楚月抬头时,依旧能够看到若有似无的天机钟楼。 紫阳道仙,缥缈若云。 眼睛阖上不观众生,心中却怜悯世人。 楚月耳边,是星云宗弟子们的窃窃私语声。 “段师姐,你觉得今年参加大比的圣宗是哪一个?去年是大荒宗,好是厉害,目睹了圣宗弟子,我方才知晓,就算是完全相同的武道境地,也是有天壤之别的实力!” “不晓得,大概是白鹭宗吧。” “为何这般猜测?” “名字好听。” “哦。” ……… 却说富丽堂皇的凉亭内。 六大圣宗正在讨论参与大比的圣宗之选。 “让我宗来吧。” 万兽宗的圣主,长袍着身,头上有鹿角,手里把玩着两条蛇,侧脸还有交叉的血红色刀痕。 他只风轻云淡一笑,就能让人瘆得头皮发麻。 “既是万兽圣宗毛遂自荐,就由万兽圣宗参加好了,对此,我没异议。”鹤皇换了个姿势坐着说道, “我也没异议。”姜不语端着自带的酒杯。 “既然都没异议,那就这般敲定吧。” 天鸾圣主道:“青鸾圣宗,参与大比,剩下五宗,观望弟子风采,看一看是哪家的少年能在白鹤洲一鸣惊人,也不枉我等放下修行和宗门诸事前来白鹤洲。” 万宗大比不仅是宗门之间的较量,还有弟子们卯足了劲亮出十八般本事。 都盼望能被更高层次的宗门选中,从而跨越了自身的阶级,得到更丰富的武道资源。 尤其是十宗弟子! 历届大比上,有不少韬光养晦的宗门弟子,就为了在白鹤洲展现惊人的天赋,吸引圣宗的注意力。 “姜会长,你去吧。”大荒圣主摆了摆手。 姜不语点点头,心领神会地走出了凉亭,俯瞰着从五湖四海而来的弟子们,唇角微掀,高声道: “此次万宗大比,与诸位同乐的圣宗是万兽圣宗。” “诸位今日远道而来白鹤洲,夜晚降临时在洲上休息便好。从明日开始,天机钟楼的钟鼎之声响起,便是万宗大比之事。” “海神界,修行地,四处杀戮不止,多是铁马金河与纷争。菩提之地,相对来说比较安稳太平,但居安思危,是吾辈弟子都应当做的。享太平时望以后,优胜劣汰,成王败寇,洪荒三界同理而论之。” “但愿诸位,全力以赴,在白鹤洲上,在青莲女尊的注视之下,惊艳每一日的朝阳与黄昏。” “诸君,且散——” 姜不语一番话,就连四周的风都冷凝住。 万宗弟子们俱都散去。 那薛婵儿提起裙摆,小跑到了天鸾圣主的面前,“爹,你可算来了,叫婵儿好等。” 姜不语微笑:“想必这位就是圣主的千金了。” “婵儿,薛婵儿。”天鸾圣主介绍道。 却见薛婵儿指向了人群中的红衣少年,“爹,那个穿红衣的,叫叶楚月的,我想要他。” 第2472章 气运之说 姜不语闻言,眸色微暗,扬起的唇角略微僵住。 “胡闹!”天鸾圣主皱眉呵斥,“这等空有皮囊一无是处的男人,要来作甚?你有喜欢的男子,为父不会反对,纵然不是高贵出生,但也要是个顶天立地有出息的男子。” 薛婵儿撇撇嘴,跺跺脚,“女儿就要她,就要她,又不是非要嫁给她。” “不嫁?” “当然不嫁,我乃天鸾圣宗的千金,她是个什么东西,也能配得上我。”薛婵儿扬起下颌,“我想让她成为我的仆人,为我所用,能让我每天看得见,摸得着。” 天鸾圣主听到这刁蛮任性的话,一个头都有两个大了。 但他作为远近闻名的女儿奴,通常都不会拒绝薛婵儿的请求。 纵然拒绝,只要薛婵儿多缠着他撒个娇,便也就好了。 “为奴为仆,倒也够格。”天鸾圣主压低了声音,“等大比结束,过完了诸神之日再说。虽然小小星云宗不足为惧,但也不可操之过急。” “婵儿知道了!” 薛婵儿见天鸾圣主答应了,当即眉开眼笑,上前抱住了父亲的胳膊,歪着头露出两个小酒窝,阳光洒在她澄澈如水的眼眸,宛若宝石般好看,明晃晃的叫人挪不开眼,心中只想到了天真纯粹等字眼。 姜不语淡淡地望着薛婵儿,旋即收回了眼神,颇为嘲讽地看向了还不知道的叶楚月。 比起叶楚月死于兽潮之下。 她更期待星云宗上下面对天鸾圣宗的威压时,是否还会像从前那样团结一致,只为护一个叶楚月。 左天猛。 你罪业深重、发臭发烂的本性,终于要公之于众了吗? 姜不语眸光落定在左天猛身上,无声地笑着,扭曲着,灵魂狰狞着。 远处。 左天猛的双足踩在水面。 兴许察觉到了什么,脚步一顿,遏制住想要回头的冲动,继而往前走去。 “左宗主。”白鹤洲婢女前来:“这边是星云宗弟子们的落脚点,还请随我来。” “嗯。” 星云宗落脚的住处,是白鹤洲以东的地方。 白鹤洲以建造闻名菩提之地。 看似小小的行宫,里边却是别有洞天。 犹如空间宝物般。 竟是能够容纳下星云宗五万弟子。 而这,也是万宗选择在白鹤洲举行大比的重要原因之一。 风声习习,幽幽而过。 婢女仰起头来,软若无骨的柔荑往上一指,介绍道: “北宸行宫,最大的好处,就是距离女尊很近,一抬头就能看见女尊,若想祈祷的话,每时每刻都可以。只要心诚,则灵。” 许予听得此话,第一时间看向楚月。 果然瞥见了少年眼底的冷光。 像深潭一样。 谭底之下,有着欲封天下的杀气! 好似藏着一把隐世的凶器! “对着女尊祈祷?”宁夙凑了个脑袋过来,“我若没猜错的话,那青莲女尊,不是还活着吗,对着活人祈祷,像话吗,有效果吗?岂非是自欺欺人?” 婢女从未见人如此无礼过,怔了怔,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说: “公子莫要无礼,这话可是万万说不得的,对女尊大人乃是大不敬。” “活人供人,虽是奇怪,但也不是没有。” “许多年前,洪荒上界的月族尚未被灭时,月族的祖女殿下,雕塑遍布上中二界,人们常常跪拜祈祷,希望得到月族的祝福。” “而且公子这话若被鹤皇大人听了去,是要动怒的。曾经就有人对着女尊雕塑大不敬,就被鹤皇拔去了舌头,后面依旧有人无礼,直接被鹤皇斩杀了。” “菩提之地,有万宗律法,随意杀人,怎可行?”楚月冷声问。 “白鹤洲,自成一洲,供奉青莲女尊,不受万宗律法管辖。” 婢女恭声回道。 楚月勾了勾唇,缓缓地摇开了折扇,眸底满是冷意。 万宗律法的存在,不过是为了限制卑微如蝼蚁的修行者罢了。 与上界蛮横,有何区别? 世人自私,皆如此! 此时—— 女尊雕塑的另一边。 有不少人跪在地上,空上,仙鹤上。 双手合十,眸子紧闭。 嘴唇微动,或是祈祷富贵荣华,又或是祈祷明日的大比能够旗开得胜,搏个惊艳四座的满堂彩! 倏然间,楚月的瞳,骤然缩成了竖瞳,宛若白天强光之下的猫眼般! 刺痛感。 火烧感。 冰冷感。 齐聚一体,冲击着楚月的右瞳!! 她紧盯着女尊雕塑和这些祈祷的人们看。 只见前来祈祷的修行者们,头顶有一缕缕的红色气息如水波纹般,汇入了雕塑的眉心。 那是…… 修行者们的气运! 也就是说,他们所谓的祈祷,其实就是把自己的气运,送给了楚南音! 须知,在武道一途,归墟境往后的修行,境地越高,就越需要感悟和气运。 气运越好的修行者,多是一帆风顺。 譬如被月族祝福的华山老君等人。 但每个人的气运是有限的。 因而,像楚南音这样让海神界来供奉,来祈祷的上界活人雕塑,比比皆是。 “怎么了?”江臣扶住了楚月剧烈颤动的肩膀问道。 楚月抬手捂住自己的瞳。 随即。 用另一只眼睛看向雕塑和祈祷者,却未看见气运之气的转换。 看来只有瞳,才能看得起这祈祷之下的肮脏。 “没什么。” 楚月回归平静,放下手的时候,瞳已经掩去,眸子恢复清明,含着笑意。 “对了。” 她说:“江师兄,谢了。” 江臣一怔,也尝试着笑。 柳云裳则问:“许师兄,要不要去祈祷一下?” 许予收回了看向少年的眼神,忽而大喝,“谁若敢去祈祷,用这些没劲的手段,而非是脚踏实地的努力,我许予手上的剑,第一个就不放过他!!” 突如其来的凶狠暴戾,叫所有人一怔。 柳云裳嘴角抽动,“不去便不去,这般凶作甚?” 其余弟子,更是不敢有祈祷的想法了。 至于左天猛这些与月族并肩作战过的人,且知青莲女尊的长兄想要诛杀楚月,哪还会去祈祷。 之后,众人俱都散去,在住处准备明日的大比。 无人看见,另一座行宫里,玄冥宗弟子正用瞳冷冷地注视着青莲女尊的雕塑,并且对身边的侍从说道: “传话给宗主,玄冥宗内,谁也不许祈祷朝拜,若有发现,踢出宗门!” 第2473章 小公主,这不是你该做的事 侍从诧然,忍不住道: “百里公子,听说那女尊会是祖女殿下的传人,当真不祈祷下吗?” “祖女传人?” 百里熙垂着薄凉清冷的眸子,唇角勾着嘲讽的笑。 而后便见他定定地看向侍从,轻轻地挑了挑眉。 侍从与之大眼瞪小眼,静静等待百里熙接下来的话。 却见百里熙懒洋洋地道: “她若是祖女传人,那本公子就是天道他爹。” 侍从:“…………属下告退。” 侍从离去。 冷清空旷的屋子,只余下百里熙一人。 这一回。 百里熙不再看向伫立于江面的青莲雕塑,而是星云宗弟子们所在的北宸行宫。 “你也看见了吗?” “看见长夜下的罪业。” 他自言自语的轻声喃喃。 像是在问风从哪里来。 …… 北宸行宫。 弟子们俱都在认真修炼。 左天猛宗主和长老们,则聚在一起商讨宗族大比的事。 楚月盘膝而坐,修炼到后半夜的时候,只闻“呯”的一声。 九十七星武神境! 越接近百星,她就感受到了超强的压迫感。 百星以后,才会像泄洪般的舒适。 这种“泄洪”的状态,只怕会持续到归墟境。 而楚月在修炼武道境地的时候,元神一道,也不曾停下。 但世上万道,固然难如磐石,也有劳逸结合之时。 楚月起身行走在白鹤洲的江面。 她仰起头,望着宛若巨人般的女尊雕塑。 除了九万年前在娘胎的那一次,这算是她距离楚南音最近的一次吧。 夜晚的风很冷。 是彻骨的冷。 远方响起鸟鸣之声。 金色的圣光犹如萤火,在晦暗不明的江面跃动。 “楚南音。” 楚月浅浅一笑,“我们,又见面了。” 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雕塑和夜色深深。 “砰!”鞭子尾端甩过长空,发出了一声突然的爆响。 闻声。 楚月侧眸看去。 只见雕塑的另一边,一名被斩去双腿、拔掉舌头的女子,衣衫褴褛的,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趴在地上擦拭着干净的雕塑。 擦拭的地方,恰好是青莲女尊的鞋面。 女子的脖颈拴着狗一样的铁圈。 与铁圈相连的链子,被另一个婢女拿在手里。 婢女的另一只手,又甩出一鞭,摔在那女人的身上,摔得背部皮开肉绽,血液飞溅。 “你这擦得像什么话?” “以你这种对女尊不敬的态度,鹤皇早该把你千刀万剐,却只斩你一双腿,留你到今日,是你的荣幸和造化。” “可怜你不知感恩,还终日怀有怨气。” “颜暮,你如今已是阶下囚,已非当年的白鹤洲小圣女。你甚至连我这个当奴婢的都不如,你还不清醒吗?” 趴在地上的颜暮,眼神空洞,表情麻木,只机械地重复着擦拭女尊鞋面的动作。 背部的疼痛,已经刺激不了她。 只因她承受了九万年。 婢女最见不得颜暮这等姿态。 好似在告诉她。 她只是个婢女。 想至此。 婢女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 一鞭子又甩了下去。 还没甩到颜暮的身上,就被一只白净的手给稳稳当当地抓住。 婢女顺着那手往上看,瞧见红衣白发,执扇风雅的少年,吊梢眼里登时浮起了惊艳之色。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何必这般动怒?” 楚月笑着把鞭子抽了过来。 婢女一时失重往前摔去。 少年一手将她扶住,含笑着说:“白鹤洲的流水地面夜深路滑,姑娘须得小心才是。” 婢女羞得面红耳赤心如小鹿乱撞,结结巴巴回了几个“是”字。 却说北宸行宫,会议结束的左天猛、大长老等人,结伴走出议事大厅。 五长老道:“天色晚了,不知小月儿是在歇息,还是在修炼呢。” “明日即是万宗大比,以楚宝刻苦辛勤的性子,定是在抓紧时间修炼。”左天猛欣慰道。 大长老点头赞同:“小楚这孩子,一向就比旁人刻苦。” 几人说着说着,就见雕塑之下,那婢女在楚月面前扭捏造作的宛若即将入洞房的新娘。 反观少年,游刃有余的让几个老家伙目瞪口呆,抬手遮住了眼睛。 无不是在说“不忍直视”。 左天猛疯狂遏住抽动的嘴角:“咳,我想到万宗大比还有一件事没商议好,回去再议吧。” 大长老语气沉重:“我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乎。 左天猛带着几个老家伙,脚底抹油似得溜走了,只在后方之地空留下了几缕烟。 …… 雕塑下—— 楚月慢条斯理的把鞭子一圈圈缠绕好。 不经意的问: “这位阶下囚,可是当初被鹤皇拔舌斩腿的那一位?” 婢女听到这个像是冷风嗖嗖而过,打了个激灵也冷静了不少。 她看了眼楚月身上的宗门徽印勋章,便道:“公子,她叫颜莯,是上一任鹤皇的掌上明珠。” “当年,白鹤洲历经大旱之灾不说,还时常有散乱的佣兵们来此烧杀抢掠,企图榨干白鹤洲子民最后的价值。” “白鹤洲的关键时刻,上任鹤皇去世,颜公主却当了逃兵。” “等她回来时,白鹤洲已被青莲女尊拯救。” “她非但不感激,还敢口出狂言,说不可能是青莲女尊的功劳。” “为此,现任鹤皇拔去了她的舌头,甚至废去她的名字,认为死气沉沉的暮字更适合她,后面见她不乖,还斩断了她的双腿。” 婢女一面说,一面做贼似得看着四周。 欣赏着少年容色的同时,心里感叹果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楚月听得这话,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对婢女一笑。 婢女看得如痴如醉。 然后…… 一掌无影倏落下,砸在婢女的后脑勺。 砸得婢女昏厥了过去。 随即走向了颜暮。 颜暮黯淡无光的眼,像是没有焦距般。 双手抓着布条,擦拭女尊石像的靴子。 忽而,一双软靴出现在她面前。 少年缓缓蹲下,从她手中拿过了布条。 “小公主。” “这不是你该做的事。” 颜暮失去了布条,空荡荡的手还在擦拭石像。 少年握住了她的手。 用神识传音说:“该被白鹤洲子民敬若神明的人,不该是她青莲女尊楚南音,而该是小公主你。” 第2474章 即将陨灭于晦暗的夜 颜暮蓦地顿住,旋即缓缓地抬起了浓密纤长的睫翼。 一双干涸多年的眼眸,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微红变得通红,直至充血。 泪水汇聚成珠,簌簌地往下落。 死寂了多年的心,像是荒芜一点,长出了嫩绿的茵茵之草。 “是他们,有负于你。”楚月淡淡道。 三言两语,就叫颜暮泣不成声。 她张了张嘴。 但是被拔掉舌头的人儿,是说不出话的。 她在泪流满面之时,竭力地扬起唇角,对着楚月笑。 笑容里,有破碎的光,即将陨灭于晦暗的夜。 世上能有一人懂她颜暮,就已是此生无憾。 颜暮缓慢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指腹在石像的鞋面,写出了几个字: 谢谢你。 …… 楚月看着颜暮,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看来。 颜暮就是雪枭口中所说的那个人了。 小公主并未当逃兵,而是在僻静之地,耗尽自己的力量与元气,为白鹤洲带来了一线生机。 但白鹤洲却不认她,只认吞噬掉他们气运的楚南音。 楚月神识传音道:“小公主,我能帮你,我也想帮你,或许,是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讨厌的人。” 颜暮摇摇头,笑了笑。 她在女尊石像的鞋面,擦了擦自己的手。 许是又觉得擦不干净,又在地面的流水上洗了洗。 随后,一寸寸地抬起了手。 月的光华,洒落在白鹤洲。 流水地面,折射出皎皎清辉如寒色。 颜暮的指腹点在了楚月的眉心。 指腹如流火散开。 那一刻。 楚月闭上眼睛,与颜暮达到了神识共通。 颜暮并未说话可她却听懂了颜暮的心声。 她只等死去。 任由清风啃噬掉她的脏腑,长夜腐烂掉她的白骨。 直到世人把她开膛剖腹,却是找不到他们自以为的罪业,只看到她的赤诚之心。 也请拜托那些视她为妖孽的人们,不要虚伪的道歉,请吃掉她最干净的心脏。 …… 楚月感受到掩埋在颜暮心底深处的心声,眼眶微热,颇为触动。 那是愤懑之后的绝望。 少年半垂着眸。 还沉浸在颜暮的过往之中。 彼时。 颜暮是金枝玉叶小公主,有一位未婚夫。 现任鹤皇是白鹤洲的少年将军。 两人一刚一柔,相知相许。 后来。 白鹤洲遭到了大旱之灾。 颜暮怕少年将军不同意她的做法,便孤身去了隐秘之地,企图召来本源老祖。 只因此等做法,会有性命危险,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活下来,只求甘霖降在白鹤洲。 再后来。 她便昏厥了过去。 小公主未婚夫是一名炼药师、元灵师的双修之人,在关键时刻将她找到,舍弃性命救下了她。 未婚夫临死之前,袒露了心声: “小公主,我知你心有他人,非今日才知,可恨我苦苦挣扎多时,连黄粱一梦都盼不来。” “可否,可否了我平生所愿,看你为我穿一回嫁衣。” 青年的空间指环里,一直放着自己亲手做成的新衣喜袍。 小公主对他不曾有男女之爱,但也有自小长大的情分。 泣不成声的她,穿上了嫁衣,也为他披上了喜袍。 “阿莯,真好看。” “阿莯,不要哭。” 青年是笑着死的。 走的时候,抬手想要擦拭掉颜暮的泪痕,却抬到半空,就无力垂下。 颜暮抱着他的身躯,哭得更是撕心裂肺。 次日,白鹤洲焕然一新。 将军找到她时。 看她满面泪痕,身穿嫁衣抱着其他的男子。 便恨她不信守诺言。 恨她的所作所为,既伤害了同日去世的老鹤皇,也伤害了白鹤洲的子民。 “颜莯。” 他掐着女人的脖颈,青筋暴起,嘶吼道:“你便这般迫不及待嫁于他?” 而无论颜暮如何解释,他都不听,甚至觉得亵渎了青莲女尊。 直接拔掉了她的舌头。 后面,颜暮时常发了疯去找他。 男人索性斩了她的双腿,丢给了身份低下的侍卫…… …… 楚月看到这里,不愿再看。 她缓缓睁开了眸子,对上颜暮沉沉如暮色的眼眸。 只有本源族人的楚月,又得到了颜暮的认可,才能看见颜暮过往的种种。 远处,北面的高楼之上。 鹤皇站在露台。 水蛇般柔软且娇媚的女人只穿着一层薄纱,眉间有一点朱砂,妖娆地缠绕在鹤皇的身上。 男人却是不为所动,远远地望着石像底下的场景,眉头紧紧地皱起,双手更是用力到背面青筋暴起。 九万年来,颜暮都未曾对他笑过。 “鹤皇大人……”身旁女人的手,探进了衣襟。 “啊!嘭!” 鹤皇却是一手将她丢了出去,任由她摔得四脚朝天,也不曾回头看一眼。 一双眼睛,只死死地盯着颜暮和那红衣的少年。 那两个之间,仿佛有宿命般道不清说不明的羁绊。 鹤皇的右手,抚到了自己的左侧胸膛。 里边的心脏竟像是撕裂般的疼痛。 甚至像是打翻了陈年的醋坛般,酸溜溜的味道蔓延四肢百骸。 叫他浑身发麻。 颜暮微笑地看着少年,许是发现少年眼热,便温柔地用手轻抚少年的眼梢,示意对方不要伤心,莫要介怀。 这是她的命。 楚月悄然释放神农之力,覆盖了颜暮的浑身。 继而神识传音: “若是可以,我希望你不要放弃。” “公主可知,我曾与青莲女尊一母同胞。” 颜暮诧然。 “但我生来体,他们便挖走了我的神瞳,给了青莲女尊,将我丢下无间地狱。” “九万年来,我死过三次,活过三次,我也希望,你能死而复活,重获新生。” “因为你不是旁人,你是白鹤颜家的女儿,颜莯!” 颜暮眸子微微紧缩。 神农之力治愈她九万年的伤痕。 楚月又将一缕本源之气,深烙在颜暮的元神。 随即喊醒了婢女。 婢女捂着疼痛的后脑勺,迷茫地看着楚月。 楚月蹙眉道:“姑娘怎的回事,好端端晕了过去,好在遇到我这般的好人为你守着,若是被鹤皇看去,岂非要你项上人头。” 婢女闻言,连连感激感谢,就差以身相许了。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砰”的一下。 少年摇开了折扇,多看了眼沉思中的颜暮,便回到了北宸行宫。 如今她以宗门少宗主身份在白鹤洲,强行掳人不现实,背后还有个容纳十万弟子的宗门。 得徐徐图之。 明日的宗门大比,亦是相当的重要。 楚月到了北宸行宫,已是将近天亮之时。 她浅浅睡了不到一个时辰,紫阳道仙的钟鼎之声便已响起。 这一道天机钟楼之声,象征着万宗大比,由此开启! 逐鹿白鹤洲,唯强者能剑指苍穹,一步踏青莲! 第2475章 乱世哀曲里的一点锋芒 菩提万宗,宛若涓流汇聚成河。 各大宗门,集结弟子,精神抖擞的出现在了破晓的曙光之下。 左天猛率领星云宗的弟子们,亦是出现在了白鹤洲的青莲广场。 青莲广场位于女尊雕塑的正前方。 万道青莲绽放,盘旋在广场的四面八方。 广场以女尊雕塑为正中心。 面积巨大。 是一眼看不到头的宽阔。 潺潺的流水声,淅淅响起。 楚月作为星云宗少宗主,武神境弟子之首位,立在前方淡淡地看向了鹤皇。 鹤皇乘风而起,分别摊开了两只手掌。 左手是一方绝品法器,苍穹罗盘! 右掌放置着黑色的八宝鬼塔。 罗盘开道。 鬼塔镇压。 这两样法器,是每一届宗门大比所需要的。 鹤皇先将绝品法器苍穹罗盘丢出。 只见圆形的罗盘,犹如太阳之光,直冲到了高空之上。 鹤皇悬浮于猎猎风中,宛若古来大帝,俯瞰尘世。 “烦请万宗诸君,随本皇一道开启菩提老祖的法器,苍穹罗盘!” 话音落下,就见左天猛、陈清音在内的万位宗主,共同盘膝而坐,双手结印。 万道气力之光,罗织绚烂,俱都灌入了苍穹罗盘内。 苍穹罗盘周身焰光炽盛,耀人眼球。 菩提之地万位宗主的齐齐出手之下,大开苍穹罗盘。 只见苍穹罗盘宛若一方森严的擂台,出现在青莲广场的大地之上。 “苍穹罗盘,变幻无穷。” 姜不语嗓音凛冽道: “既可为擂台,亦能作囚笼,山川河流,乾坤万象,俱在菩提老祖的罗盘之中。” “此外,还有不定数的菩提造化,只逢有机缘者得之。” “万宗大比,点到即止,为和平而战,自不可出现杀戮之事。” “在仁和纯良的菩提之地,当永记菩提老祖的教诲,凡杀心重者,便要送进八宝鬼塔,尝十八层炼狱之苦。” “……” 话音才落。 鹤皇手中的八宝鬼塔,便出现到了青莲女尊雕塑的手掌之上,且无限变大,直到与女尊雕塑融为和谐的景儿。 “诸君。” 鹤皇朝四方作揖,“大比前,可让先鹤皇仅剩的爱女,颜小公主,为诸位舞一曲。” 他拍了拍手。 就见琴师奏乐。 无数人的目光所至,是被用轮椅推到人前的颜暮。 与昨晚不同的是,她穿上了一身鲜红的霓裳,但大腿以下的部分,是空荡荡的。 众所周知,白鹤洲小公主颜莯,曾经一舞倾城,不止惊艳了白鹤洲,连洲外之地,都有络绎不绝的修行者们慕名前来。 奈何小公主当初却说,高山流水觅知音,只为世间知己者而舞,为心上人所舞。 颜暮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攥紧。 她曾是父亲骄傲的女儿。 如今,却要以残身来万宗面前丢人现眼吗? 她心杂乱,又失双腿,对面琴师的奏乐不入她耳。 如何舞? 舞不了! 颜暮眼睛通红地看向了鹤皇,有千万分的不理解。 纵然彼此有误会,但曾经私定终生,相知相爱过的两个人,如何能做到这个地步? 姜不语薄唇微掀了一下,淡声道:“鹤皇,你的小公主,好似舞不了。” “是本皇错了,一介残躯,自是舞不了,当真是耽误了大家的工夫。” 鹤皇冷笑。 他懒倦地抬起手,轻摆了摆,示意琴师们退下。 “且慢——” 少年尾音轻挑端的是好整以暇,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鹤皇、姜不语以及六大圣主,都看向了说话的楚月。 “弟子叶楚月,星云宗少宗主,略懂音律,不知诸位可否给弟子一个献丑的机会?”少年朗声问。 左天猛回头,诧然地看向楚月,还用神识传音兴奋地问道: “少女,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本宗主不知道的?” 楚月的脸上顿时落下一排黑线,无语地望着这没个正形的宗主。 鹤皇细细打量着楚月,嗤笑:“你就是那个把父母送去大牢的弟子?” “是的,叶某就是那个忘忧城御千兽,数月突破九十多星,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弟子。” 少年老实巴交地点头道。 而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高谈阔论呢。 许予轻车熟路地闭上了眼睛,唇动无声吐出了两个字:丢脸! 鹤皇脸庞抽动了下。 然后说—— “既是如此,那就由叶弟子你来奏乐吧。” 少年咧着嘴笑,足尖点地飞掠而出。 路过颜暮公主身边的时候,微微一顿,对视了眼,再继续掠到琴师身边,将对方的位置替换。 她坐下抚琴,试了试琴弦,抬眸依旧望向颜暮公主。 颜暮还在轮椅之上,红着眼对楚月摇摇头。 她已经够丢脸了。 不愿再让叶楚月陪她丢脸了。 少年的神识传音,响在她的脑海。 “能给公主奏乐,叶某,不胜感激。” 颜暮睁了睁眼眸,两行清泪拼命地往下流。 她依稀记得。 那个晚上。 奄奄一息的青年,微笑着说: “能够作为公主的未婚夫,陪公主走一段路程,就已不胜荣幸,怎堪奢求让公主成为在下的妻子呢?若有来生,或许可以奢盼,但在下只求今生,哪怕什么都求不到。” 颜暮的心脏,疼痛到不行。 有人不曾言爱,却护她一生,直至生命尽头。 有人声声质问,把她双腿斩去,让她的世界无声。 恨吗? 她不恨。 她是白鹤洲公主。 她有自己的骄傲。 颜暮闭上眼睛,尝试与楚月昨晚留下的本源之气与神农之力沟通。 那是她触底反弹的最后机会! “叮——” 楚月拨动琴弦,发出清脆之音。 随后,手腕微转,指尖快速拨动。 声音幽婉如深宫弃妇,诉不尽几多怨。 “她怕是动不了了,叶弟子。”鹤皇冷笑。 “叮——” 就在这时! 琴音变得杀气腾腾。 颜暮睁开了眼睛。 与以往不同的是,她的眼底,满是秋风咧咧的肃杀。 像是马革裹尸的为将之人,从漫天黄沙里走出! 颜暮运用本源之气催动霓裳,神农之力为双足。 却见她掌心一拍,掠到了半空。 世人看不见她失去的双腿。 只看见风中的红色霓裳,像是乱世哀曲里杀出的一点锋芒。 少年见此,笑了。 此刻,琴音如杀,霓裳似血,她是她的知音。 第2476章 孤身对万马千军 万宗弟子见此,坐着的人们俱是站起。 鹤皇瞳眸骤然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随风而舞的红! 少年红衣抚琴。 公主霓裳绚丽。 是红与红的交织! “叮——” 杀音接踵而至。 楚月双手,拨动得快到极致。 络绎不绝的杀音,相连成曲。 恰有我花开后百花杀的蛮横之气。 亦有恣意张扬的疏狂。 似有公主身披铁甲,亡国前夕饮一壶烈酒,孤身对万马千军。 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是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 斩掉双腿。 砍掉脖颈。 万箭穿心。 骨头粉碎。 …… 琴音至此,一片绝望的丧气。 众人心生悲哀。 风中的红色霓裳,在高空往下坠落。 缓慢地坠落。 像是坟冢下枯骨,等不来往生。 万宗弟子们,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死了。 死在绝望的思想里。 琴音也压到了极致。 忽然间! 琴音起调往高处走。 杀音卷土重来。 除了年少轻狂的无畏外,多了一份低沉的沧桑。 随杀音再响,却见即将坠地的颜暮,大舞霓裳,犹如生命的花儿开在死亡之河! 活过来了! 无数人,眼睛一亮。 颜暮转动身躯。 众人只看得见霓裳,瞧不见她。 纵然瞧见,也只看见她深邃的眼眸。 “叮!” 一曲作罢。 颜暮耗费掉了所有的气力。 身体往下坠落。 鹤皇满眼的惊艳和震撼,心脏怦然跳动,眼见小公主摔落,他正在犹豫。 “咻。”一道身影,破空而出。 却见楚月的第二道分身,白发白袍,出现在了颜暮的身下,伸出双手将其稳稳地抱住了。 一白一红,冲击着众人的视觉。 二人缓缓地落地。 这一刻,像是饱经苦厄的公主,等来了她的救赎。 颜暮的眸子里,汇满了水雾。 姜不语眯起眼眸看着楚月的第二道分身。 分身的速度,实在是慢。 看来,无药护法生辰宴的那日,并非是叶楚月让炎主做了替罪羊。 …… 楚月眼角余光轻扫了眼姜不语,将颜暮放在了轮椅之上。 众人这才想起来,颜暮失去了一双腿。 青莲广场的四处便是响起了倒抽冷气的声音。 “震撼!太震撼了!”宁夙擦了擦眼泪,“好琴!好舞!” 卿若水低声道:“二弟,没文化想不到词的时候,我们其实可以低调点不说话的。” “哦。”宁夙吸了吸通红的鼻子,乖乖地低下了头。 “啪,啪啪啪啪啪啪!” 左天猛如个少年般,激动地拍掌,还朝四方嘚瑟道:“本宗主教导有方,教导有方,诸位若想知晓如何教导,有何见解,大比之后排队交钱即可,包教包会。” 赤羽宗主的脸色都黑了下去。 众人更是风中凌乱。 即便知道左天猛一贯是个不靠谱的,却也没想到竟会是这么的……不靠谱。 高处。 鹤皇面色阴沉,如若雷雨密布,眸光冷戾地望着楚月与颜暮。 作为鹤皇妻子,白鹤洲鹤后的妖娆女人,提着华丽的裙摆徐徐而来。 看了眼颜暮,意有所指地道:“鹤皇,看来颜小公主,又有动心的人呢。” 鹤皇一言不发,周身暴虐般的气势却让人害怕。 鹤后见此,深知鹤皇的冷血,亦不敢多说什么,只嘲讽地看着颜暮。 颜暮身前的楚月正欲离去,袍子却被颜暮给抓住。 少年回眸—— 颜暮用手比划了几下,眸光碧透澄澈,好似想说什么。 “公主是想祝我和星云宗旗开得胜,名列魁首吗?” 少年温声问。 颜暮笑得灿若星辰,还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握住楚月的手,用指腹在少年缓慢的写下了三个字: 「叶楚月」 那是少年的名字。 楚月淡淡一笑,方才回到了星云宗的席位。 许予冷不丁地问道:“叶师弟,你说,薛婵儿小姐和颜暮小公主同时落入虎口,你先救谁?” “我先救你…………大爷。”楚月翻了个白眼。 许予却是腼腆了不少,耳根子都红到滚烫了。 在师弟的心中,什么公主,什么圣宗千金,都不如他这位一起偷过护法玄石的许师兄来得重要嘛。 颜暮被人推了下去。 她频频回头看向楚月,满是不舍。 这份不舍之情,恰好落在鹤皇的眼中,让鹤皇的灵魂都在扭曲。 像是一把钢刀,插进了他的后脑勺,死活也拔不出来。 另一边的薛婵儿,跺了跺脚,满脸的不高兴,“我乃天鸾圣主之女,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没有双腿的残废?” 天鸾圣主瞧着女儿无理取闹的样子,甚是头疼,好在万宗大比,随着颜暮的舞毕而开始了。 …… 万宗大比,一分为二。 十宗擂台角逐。 剩下的宗门,则要拼个头破血流了。 而十宗之中,最开始的都是武神境比试。 武神境又分为,高星和低星。 万宗虽然知晓楚月是九十七星武神境,却不知道星云宗其他弟子的具体实力。 譬如天骄山上的弟子,和去过月族禁区的弟子们,实力早就翻倍的暴涨了…… 这会儿,天鸾圣主道:“十宗的武神境弟子,分一下高星和低星吧。” 天鸾圣主一挥手,七彩之光化作了麒麟奔腾而去。 赤羽宗作为第一宗,自然是先测的。 麒麟路过燕归来等人的身上,发出了苍老威严的声音: “高星武神境,九十二人,低星武神境,三千人。” 此话,登时引起了万宗弟子的轩然大波—— “不愧是菩提之地的第一宗门,经过忘忧城之事,竟还有九十二位高星武神境!” “第一赤羽,诚不欺我。” “是啊,赤羽终归是赤羽。” “……” 随后,测灵仙剑宗的弟子们。 “灵仙剑宗,七十三高星,两千低星。” “玄冥宗,六十六高星,一千八低星。” “……” 最后,七彩麒麟出现在了星云宗身边。 众人再次看来。 星云宗的排名不低,但高星武神境远远比不上前几个宗门。 燕归来鄙夷地看了眼。 刀宗白翘。 华清宗沈琼花等人,都看了过来,露出了异样之色。 赤羽宗主也道:“左宗主啊,宗门是一群人的事,不是一个人的事,一个人再厉害,带一群不怎么样的人,宗门也就那样了。”话里话外,多是讥诮。 左天猛高高地抬起下颌,谁也不看。 赤羽宗主发出了嗤声,期待地看向了麒麟。 然后就见麒麟说道:“星云宗高星武神境三百二十二人!低星武神境一千人!” 第2477章 万剑阵,龙虎榜 倏然间! 青莲广场的遍地,都是倒抽冷气的哗然声响。 无数双眼睛,一个个宗门弟子,俱是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整齐划一的宗门弟子。 弟子们端的是浩然之风。 反观在弟子前方的少年,手执本源扇,红衣轻轻摇,玩世不恭的样儿,像是个不着调却又过分俊朗的贵公子。 “咳。” 左天猛以拳抵唇,干咳了一声。 而后就见他像是战胜的公鸡,开屏的孔雀,骄傲又挺拔的面对四方瞩目。 大有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派头。 赤羽宗主半眯起眸子,细细地打量着散发高星武神之气的三百多人,眉峰狠狠地蹙紧,混浊的眼眸泛起了疑惑之色。 须知。 忘忧城内。 叶楚月虽说是顺斩千人,但高星武神境少之又少。 因而忘忧城那一战,影响不到各大宗门的底蕴。 星云宗的资源有限,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三百多人突破到高星武神? 哪怕是赤羽宗,也就只有九十二位的高星武神境啊! “星云宗,当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啊。”鹤皇阴恻恻地道。 赤羽宗主嗤笑:“左宗主该不会想说,这也是你教导有方吧?” 说左天猛有这通天的本事,世人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在座的修行者们,都想知道星云宗迅速突破的奥秘所在。 左天猛抖了抖袖袍上的尘灰,笑得像一朵迎风绽放的菊花儿。 他“暧昧不明”地看了眼赤羽宗主,便道: “要不怎么说,老兄你才是第一宗主呢,果然是目光如炬,聪慧不一般,好眼光啊,竟能在顷刻间看出左某的教导之能,谬赞,谬赞了。” 离得近的楚月闻言,手中摇扇的动作微微顿住,嘴角猛地一扯,眉峰稍稍挑起,看着把那赤羽宗主气得抓胡子跳脚的左天猛,顿感哭笑不得。 姜不语白发飘飘,衣袂如妖,只发出了一声自己听得见的冷笑。 天鸾圣主仙风道骨赫然一笑。 “看来,此次万宗大比,星云宗也是不容小觑的。” 面上虽是和煦,实际上眼睛深处,锐利如狼地盯着星云宗看。 按理来说,像他这样级别的修行者,能够一眼看穿武神境的实力。 但在此之前他竟没能看出星云宗弟子的整体突破。 这让天鸾圣主不由多了几分警惕。 鹤皇收回了看向楚月的眼神,起身朝紫阳道仙所在的东边苍穹,彬彬有礼的作了作揖,然后颇为虔诚地道: “还请紫阳大师,为此次大比喝彩。” 紫阳道仙并未说话。 可以说。 他存在于菩提之地,从未开过口。 “叮!” 紫阳道仙敲起了一道钟鼎之音。 钟音犹如海浪,从天边而来,席卷往下。 往下之时,被路过的风割裂。 犹如道道天火流星般坠落。 最后。 化作了万柄道家之剑,形成万剑阵,布满青莲广场。 鹤皇再次朝紫阳道仙行礼,而后一甩袖袍,面相广场四面的万宗弟子。 “万宗大比,根据天机钟楼的道仙阵法而来,变化无穷且难测。” “万剑阵下,万宗且都挑选出自认为能走过万剑阵的弟子来参战。” “万人参战,七日时间,结束后形成万宗龙虎榜。” 相当于给万宗来一个简单的天赋测试。 再悬挂龙虎榜,刺激着宗门。 “给诸位一炷香的时间,且好好想想,派哪一位弟子出战万剑阵!” 鹤皇说罢,便徐徐落座。 身旁的鹤后凑了过来,笑吟吟道:“鹤皇……” 话还没说完就见鹤皇跟没听见似得,扭头看向了守卫,冷峻着一张俊脸吩咐道:“万宗大比,少年天才们难得一聚白鹤洲,应当请颜小公主过来一同欣赏。” 鹤后的脸色瞬间发黑。 就连嘴唇都抖了好几下。 守卫走后。 不多时。 便有婢女推着颜暮走来。 颜暮不再穿着霓裳,换了一身衣裳,是纯净的白裙,像是天山之巅的一朵雪莲,又似出淤泥而不染的莲,圣洁而不可侵犯。 鹤皇的眼神,完全被颜暮所吸引。 哪怕过去九万年。 哪怕她已不再是她。 他依旧被白鹤洲的小公主所吸引。 “公主的这身白羽翎裙,相当的合身。”鹤皇低声道。 颜暮面无表情。 鹤皇见她人如其名的死气沉沉。 脑子里历历在目挥之不去的却是她对叶楚月的笑。 想到这里,眼底暴虐肆意蔓延,癫狂又病态。 当轮椅停在鹤皇的右边时,鹤皇附在颜暮的耳边说:“公主身上每一处的尺寸,都由本皇亲自量过,又怎么能忘呢?” 颜暮抓了抓衣裙,扭头笑望着鹤皇。 她握住了鹤皇的手,要在鹤皇掌心写字。 鹤皇晃了晃神,颇为期待地等下去。 却见颜暮一字一字,慢慢地写道: 「鹤皇大人,您记错了,您不如段郎呢,他才记得清楚。」 段郎。 段平生。 死在她怀里的未婚夫。 颜暮脸上的笑愈发娇艳,落在鹤皇的眼里,像是尖刀刺向了他。 痛! 好痛! 鹤皇近乎窒息,眼睛越来越红。 他的手又一次攥住了颜暮的脖颈。 一点一点用力。 “颜暮。” “你真下贱。” “你真该去死。” 鹤皇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 没人看见被鹤皇宽厚身形挡住的逐渐窒息的颜暮。 颜暮生死一线,却还是在笑,笑得眸子通红,笑得眼泪飞溅。 “鹤皇大人!” 楚月赫然道:“时间快到了。” 她时刻都在关注着颜暮,自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 少年的声音,宛若一盆凉水,浇灭了鹤皇的怒火,让鹤皇逐渐地冷静下来,也松开了颜暮的脖颈。 颜暮捂着脖颈,依旧在笑。 鹤皇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来:“万宗诸君,若是选好了入万剑宗之人,还请送到万剑宗内吧。” 接下来,一个又一个的万宗弟子走进了剑阵内。 十宗的弟子,选的都是五十星左右的。 万剑阵对于十宗来说,都不需要用最出色的弟子。 须得保留全力到后边。 只因万剑阵太过于耗损人的精神。 需要万剑穿过元神,还能熬到最后,才能笑到最后。 若稍有不慎落下损伤,岂非影响到了之后的比试? “诸位,你们觉得星云宗会派出叶楚月吗?”天鸾圣主问道。 无极圣主捋了捋胡须,笑:“叶楚月出身卑微,且出名时期短,不似燕归来那些人,积累了多年的声望。” “无极兄所言甚是。” 蓬莱圣主点头赞同:“叶楚月此人,看似纨绔,实际上大有野心,她绝不会放过万剑宗这么好的机会。星云宗上下,虽以宗主为尊,以真元境许予为强,但仔细看去,都以叶楚月为先。” 圣主们讨论的时候,万宗弟子也都在好奇。 末了。 只剩下星云宗未曾派出弟子。 鹤皇刚要开口质问,就见星云宗的一名女子,徐徐沿着青莲广场,走向了万剑宗。 她乃…… 天骄山厨娘,君怜月! 倏地! 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少年似笑非笑摇着扇。 第2478章 她的背后不是空无一人 一介婢女? 岂敢入我紫阳天机万剑阵! 霎时间。 青莲广场的修行者们,都如热锅上滚烫的水沸腾了起来! “诸位圣宗之主!” 华清宗沈琼花抱拳道:“这星云宗派出的人,压根不是什么弟子,是天骄山上,叶楚月的婢女。可想而知,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怎能亵渎紫阳道仙的万剑阵呢?” 陈清音听到自家宗门弟子的话,不悦地皱紧了一双眉头。 “哦?” 柳霓裳两手环胸,歪头吹了下额前碎发,笑问:“沈琼花,那你来给我说道说道,我们星云宗的人,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又如何会亵渎万剑阵?” “纵然近日万宗陆续废除了某条不成文的规定,但霓裳姑娘难道不知道,菩提之地的婢女,对于多数长老弟子而言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床榻上的玩物,岂能玷污修行之道。”沈琼花怒道。 柳霓裳:“你既说规矩已被废除,那她就不是婢女,也是宗门的弟子之一。万剑阵只说要弟子入阵,却不曾说要外门弟子,内门弟子还是长老弟子,怜月作为杂役弟子入阵,有何不可?” 沈琼花欲言又止。 那侧,刀宗白翘便忽略柳霓裳说:“琼花姑娘说的是,我辈女子当自强,为修行日夜不停,为宗门荣光努力奋斗,你星云宗派出这样一个肮脏的女子进入万剑阵,参与龙虎榜的角逐,是对每一个女修行者的侮辱!” 原先很多女弟子只是惊诧于君怜月的身份,经过沈琼花、白翘这么一说,俱都在认可。 陈清音看着这些人,眼底愈发的失望。 作为少有的女宗主之一。 她最早的夙愿,就是希望女子在修行之道,展翅高飞,不落后于任何的男子。 宽广的心胸和大义,不少于任何人。 但现在。 这些占尽资源的女弟子,不在修炼之上大刀阔斧,竟把矛头指向了更弱者,实在让陈清音失望透顶。 不远处,山影在云层中缥缈。 山上的苦行僧人,远远地注视着青莲广场。 他亦不解。 叶楚月为何要让君怜月入万剑阵。 龙虎榜对于十宗而言,不必使出全力,是因为十宗底蕴浑厚。 但只有排在五千以内的宗门,才有继续比试的资格啊…… 却说君怜月在万人之中,站得笔直,目光炯炯有神且坚毅地注视着前方的阵法。 她知道。 她的背后不是空无一人。 有天骄山的公子。 “啧~我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 左边,一个中端宗门海清宗的女弟子徐潸潸抬起手,纤纤长指堵住了鼻子。 说着她就挪了挪步子,远离君怜月。 “好像是有点味道。”另一个末端宗门女弟子白飘飘撇撇嘴,也挪开了距离。 边挪还边说——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哪里来的味道,怪让人恶心的。” 就这样,越来越多的人挪位置,导致君怜月四周是空荡荡的。 只有一个黑衣青年站在原来的地方不动。 “君怜月,你生过孩子吗?”徐潸潸问道。 登时,吸引了无数的注意力。 此话问的,暗藏刀锋。 作为曾经伺候宗门弟子的婢女,有许多是生下过死胎的。 陈清音听到这话,半眯起了杀意骤起了的眸子。 楚月摇着扇子,眸光落在徐潸潸的身上,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眼底却如寒潭越来越冰冷。 屠薇薇、阿莲、段清欢等星云宗人,都愤怒得很。 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何至于这般羞辱? 旁侧江臣冷声道:“足以见得,世上多数羞辱与欺负的背后,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东西罢了。” “叶大哥,我上去教训她。”宁夙愤怒道。 楚月摇摇头,“这是怜月的必经之路,让她走吧。” 宁夙咬咬牙,只得发泄似得狠狠瞪了徐潸潸几眼。 徐潸潸偏过头还在等君怜月的回话。 见君怜月沉默不语,便问:“你听不见吗?” “这与万宗大比有关吗?” 君怜月扭过头,反问:“我生没生过孩子,与万剑阵有关吗?与修行武道有关吗?” “你以前……” “是,我以前如诸位所想的那样,我生来就不是一帆风顺,我生来就生不由己。” 君怜月双手紧攥着拳,回过身来面相万宗弟子,望向了人群之中的少年。 “但那又如何呢?我的公子说过,不管身处怎样的深渊,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拼尽力气的去向往光明。或许,世人轻我贱我欺我辱我为奴为婢,但我一日为婢,我不会终生为婢,我不会自轻自贱,我会将自己看重,视若为举世的瑰宝。因为我,君怜月,值得!” 她平静地道出狂妄之语。 随后对着楚月一笑,用尽力气地转身,直接走进了万剑阵! 楚月笑了笑,欣慰地望着君怜月。 这一刻的君怜月敢走进万剑阵,来日的海神界武道,就会有许许多多在高山脚下自怨自艾的人们,努力在武道的历史上,留下震撼后世的痕迹! 千万人的道路,最开始都是一个人在走的。 把满地荒芜,踏出康庄大道。 是君怜月的夙愿。 柳霓裳勾住了楚月的肩膀,“小师弟,以你这争强斗狠的性格,竟放过万剑阵这般表现的机会,当真是有你的。” “柳师姐,师弟我是至纯至真大善人,何来的争强斗狠?”楚月打趣儿道。 柳霓裳翻翻白眼。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无脑自夸的人儿。 够厚颜无耻的。 远处山影重重。 楚凌满目震撼。 听过君怜月的一番谈话,他似是理解了叶楚月的良苦用心。 “小月。” “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好似从未了解过真正的你。” 她明明是杀人如麻的作恶者。 她明明是父亲兄长深恶痛绝的魔。 可她的心中,有洁白的,广袤的天地。 她不仅仅在修炼,在往上走。 她更是改变了走过的每一寸土地,在所过之处留下了芬芳和璀璨。 身披袈裟的老者,手持佛珠,踏过春日之山,出现在了楚凌的身后。 “你在思考什么?”老者问。 楚凌微顿,眺望远方的红。 许久,他说—— “我想,我知道她为何要行凡人之道了。” “为何。” “她要以凡人之道破万道!她要大千世界的凡人们,都挺起脊背,将自己视若瑰宝!而非卑贱地低下头去,任由虚伪假冒的仙神们高高在上地踩踏!” 他想。 他终于知道了明月和南音最大的差别了。 第2479章 苦行的尽头是佛渡众生 楚凌发出了几声苦笑。 只可惜。 小月的好。 大楚的家人们感受不到。 他多想让大楚迎来团圆之日。 但他清楚。 背道而驰的人们,就算竭尽全力的前行,也走不到一起去的。 这两条路,他都不选。 楚凌低下头,望着自己多处结痂的双足,低低的笑。 他有他的苦行之道。 “大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苦行的尽头是什么?” “是佛渡众生。” “……” 楚凌眸光微微颤动,随即转过身去,面对广袤的山川河流,眼神看向了菩提之地外的更远方。 他的心底,泛起了丝丝涟漪。 而这时,万宗弟子,都陆陆续续进入了万剑阵。 进入万剑阵的基础条件,最低都是武神境,只针对于十宗。 毕竟,宗门的资源有限,十宗算是菩提之地的山峰了。 天赋好的弟子,又被高端宗门收走。 而位处于末端的宗门们,培养一个武神境,则需要很多年的时间。 万剑阵的起初,对于大多数宗门来说,是崭露头角的好机会。 因此,他们不余遗力的使出浑身解数,就是为了给圣宗、十宗留下好的表现,后续若被选中,岂非是鱼跃龙门,一步登天,往后的武道之路自是截然不同了。 君怜月就在昨夜刚突破的武神境,气息还很紊乱,并不稳定。 她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前走。 万剑阵开启七日的时间。 这七日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仿佛是七万年般的久远。 每一道剑之光火,都意味着一种苦厄。 或是炎炎夏日的高温。 或是彻骨的寒冬。 似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亦是爱而不得,苦苦煎熬求不来一点施舍。 才第一日的时间,就有五百人挺不住这份煎熬,精神失常地哭喊。 万剑阵似有所感应般,便将这五百余人丢出了万剑阵。 剩下的人,继续在万剑阵内前行。 次日,天明。 “啊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颤抖的人儿如新生的韭菜,一茬一茬的被丢出了万剑阵。 才第二日,就只剩下九千人。 星云宗区域。 楚月的目光都在君怜月身上。 “叶大哥,怜月怕是撑不住了。” 卿若水道:“她从未接受过正统的教导,甚至未曾经历过阵法的简单试炼,第一次面对阵法试炼,就是万剑阵,能够坚持这么久,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段清欢点点头,“怜月能够自修到武神境,实是难能可贵,又在万剑阵到了第二日,算是出人意料了。” 宁夙蹙眉:“但要在五千以内,我们才能继续参加宗门大比。” 章瓷瞪了他眼,“不参加,就不参加,大不了就当成我宗弟子出来游玩了。” “章师弟言之有理。”明少侠把玩着落在肩前的一缕青丝,“我星云宗,淡泊明志,对世俗排名,身外之物,视若粪土,有何不可?” 许予听到粪土二字,就下意识地看向了楚月。 楚月的脸色瞬间大变。 饶是她久经九万年的风霜,却也是受够了许予终日阴阳怪气的眼神。 于是乎,咬着牙,恶狠狠地瞪了眼许予。 许予眉梢轻挑,喉间不由自主溢出了一丝轻笑。 柳云裳一手环胸,一手摸着下巴。 左看看许予。 右看看叶楚月。 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春天,是许师兄发、情的季节。 那边。 左天猛、大长老几个人很是担心地望着万剑阵里君怜月摇摇欲坠的身影。 五长老长叹了口气,“这孩子,昨日能有勇气,当众说出那般豪言壮语,就已是万分不易了,何必强求更多呢。” “老五所言甚是。”大长老捋了捋胡须,“选怜月出去,是小楚的主意,我们都会同意,是因为我们欣慰于小楚和怜月,敢于打破菩提之地世俗的枷锁,闯出新的武道之路。但这样的事,哪能一次就成功,但只要开了这个先河,就离成功不远了。” 左天猛笑了笑,“若是不能继续参加比试,就当赏花看景吧,这白鹤洲内的景致,倒也不错。” “嘭嘭嘭嘭嘭嘭!!” 万剑阵又丢出了许多个弟子。 青莲广场上的众人,注意力都在君怜月身上。 他们倒要看看,这一介婢女,何时才会被丢出去。 然而,每当他们以为君怜月坚持不住的时候,君怜月竟还能堪堪稳住。 阵法变幻。 剑之光火刺向了每一个人的元神。 第三日的时候。 君怜月眼前的景象,已非青莲广场。 而是昨日过往。 也是一年春天。 同为婢女的朋友,生下了一个死胎。 最后抱着死胎,自焚了。 君怜月犹记得,大火之中,身形消瘦的朋友抱着青紫色的死胎贴在脸边,哼着年幼时母亲唱过摇篮曲。 大火焚烧掉她们。 面庞被火焰扭曲的朋友,忽而抬起头来,笑望着君怜月。 和怀中的孩子,一起朝君怜月伸出了手。 “怜月,我们一起走吧,一起去往西方极乐世界。” “这人间不好,我们不要来了。” “我好孤独啊,你陪我,好不好,像从前那样陪着我。” “噗嗤!” 君怜月口中吐出了粘稠的鲜血,眼睛红得不像话。 她一步一步,走向了大火中的母女。 昔日死去的朋友,还在对她说话。 “怜月,为什么,我生的是个女儿,我不想她走我走过的路。” “为什么,报应迟迟不来,等坏人享尽荣华富贵,才略有报应,我不服,我不服。” “怜月,抱抱我。” “这火烧得我们好疼啊,你看,都是血。” “轰!” 君怜月伸出手,在火中攥住了对方的脖颈。 “怜月,你做什么?” “回不去了。” 君怜月说:“人得往前看,我有我的路要走,恕我不能陪你了。” 说罢,手掌用力,捏碎了朋友的脖颈。 顿时! 大火化为灰烬。 君怜月从漫天的灰烬之中走出,继续往前走。 她眼神里的坚毅,让每一个旁观者都为之动容。 君怜月擦了擦嘴角的血,微微一笑,仰头望向无限坠落的万道长剑。 疼吗? 疼就对了。 君怜月笑着,颤抖着,继续往前走! 她咬着牙在心内轻轻说: 「公子,怜月不会给你丢脸,绝不会。」 第2450章 天机剑 万剑阵的人,越来越少。 第四日,就剩下了五千二百名参阵弟子。 只有前五千弟子所在的宗门,才能继续在白鹤洲大比继续冲锋。 时间迫在眉睫。 青莲广场的氛围,愈发的激烈了。 都在暗暗地较近。 “怜月再坚持一下,就能进龙虎榜的前五千了。” 柳霓裳激动地道。 星云宗弟子们,也都跟着沸腾了起来。 楚月摇着扇子的同时,也不忘催促精神世界里十万阴鸦加把劲修炼。 她半抬着眼睫注视着君怜月,讳莫如深的眸,燃起了一簇野心之火。 君怜月想要取得的名次,能够获得的功勋,绝对不仅仅是五千! 就在这时。 万剑阵内的徐潸潸和白飘飘,都知道自己扛不住了。 能扛到现在,这两人在中末端宗门里,也算是天赋绝佳了。 两人互相对视了眼,都在悄然地靠近君怜月。 君怜月正在继续往前走,忽然间,被徐潸潸绊倒,直接脸朝下摔在了地上。 她扭过头,就见徐潸潸不经意地一脚踩在了君怜月的膝盖。 白飘飘脚踝一歪,臀部坐在了君怜月的腹部,疼得君怜月面色发白。 “啊,实在抱歉。”徐潸潸道:“我不是故意的。” “怜月姑娘,你没事吧。” 白飘飘担心地说完,仓皇爬起来,又不小心跌坐在了君怜月的身上。 君怜月眼睛通红,犹如绝望中的野兽。 “你们做什么?”赵浮沉大喝道。 “赵贤弟,急什么?”燕归来不疾不徐道:“那两位姑娘,也不是有心的,叶贤弟,你说是吧?” 说罢,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楚月。 楚月紧抿着唇,掩去眸底的愠怒戾色,掀起唇浅浅一笑,好整以暇道:“燕兄说的是,既然不是有心的,当然不该责怪。” 星云宗其他人还想说什么。 楚月陡然合上扇子,伸出了执扇的手,便止住了全部的身影。 她幽幽地望向万剑阵,眼瞳如谭,深处肆然弥漫着罂粟般的危险。 阵内,新一轮的苦厄煎熬继续到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飘飘、徐潸潸二人痛苦之中,被丢了出去。 陆陆续续还有许多人,一同抛出万剑阵。 等到白、徐两位精神恢复了些,急忙看向万剑阵,寻找君怜月的身影。 让她们难以置信的是,君怜月还在里面! 君怜月的膝盖被徐潸潸踩得疼痛,无法再站立起。 于是,她一点一点的往前爬。 “怎么可能?” 徐潸潸颤抖着唇,难以置信地望着君怜月。 而随着时间流逝,被丢出万剑阵的人越来越多。 高处云端,女尊雕塑俯瞰四海。 姜不语扭头看了眼鹤皇,问:“鹤皇认为,君怜月,还能坚持多久。” “腿部受伤,爬行万剑阵,超不了半个时辰。”鹤皇说道。 “也是。”姜不语说:“哪有人爬着过万剑阵的。” 天鸾圣主道:“能进入龙虎榜五千,都算是她有点本事了。” 无极圣主说:“婢女,就是婢女。” 半个时辰后,君怜月口溢鲜血,脸色煞白。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她即将被抛出万剑阵,却没想到她还在继续往前爬行。 她的双手扒拉出血,指甲翻折,指腹血肉模糊。 速度并不比其他人慢。 她的身边,一个又一个宗门弟子,挺不住煎熬离开了万剑阵。 唯有她,爬过的地方虽留下深红的血迹,却不曾见她喊过一声。 一道又一道苦厄流火之剑贯穿她的元神。 短短时日见识了人间百态,像是几世轮回历经千千万万的苦楚,四季更迭却等不来一道黎明之光。 但她并未停歇,她依旧在爬。 世上修行者,皆为王侯。 而她为刍狗,爬行在万剑大道。 第六日,只剩下十个人了! 包括君怜月在内的九大宗门,和一个冷峻的青年。 十宗之内,最先出局的,竟是钢铁刀宗的弟子! 这让钢铁刀宗,颜面无光。 “啊啊啊啊。” 君怜月终于喊出了惨叫之声。 随着流火苦厄剑穿过元神。 她看见堕落为妖的叶公子,被人千刀万剐,正祈求地望着她,“怜月,来帮我。” “不要……” 君怜月瞪大了双眼,“啊啊啊啊!” “公子……” 青莲广场的众人见此,都以为君怜月熬不下去了,露出了窃喜之色。 楚月眼眶微红。 这一道剑带来的苦厄,定是与她有关。 于君怜月而言,这才是最大的难关。 旁观的她,做不出任何的帮助。 这是君怜月的战场! 君怜月才是拿剑的勇士。 “她能进入前十,已是实属不易了。”天鸾圣主道。 其余人纷纷点头。 “轰!” 君怜月束发的簪子碎裂,满头黑发披散下来。 “我的公子,纵被千刀万剐,也绝不会祈求任何一个人。” “叶楚月,哪怕跌落低谷,她也是一代天骄!!” 她不再惨叫。 她还在爬。 “嘭!”九幽宗的弟子被丢出去。 “嘭!”华清宗弟子亦是出局。 “嘭!” “嘭!” “……” 最后,万剑阵内,竟只剩下君怜月一人。 这已是第六日的晚上了。 无数的人,在这一刻,终是肃然起敬。 只因君怜月还没停下来。 只有她一人的万剑阵,也没停下来。 “可以了!”天鸾圣主道。 君怜月听不见。 她只想往前爬。 苦难再次碾压她。 第七日黎明破晓之际。 “轰!嘭!” 万道悬浮的苦厄之剑,全部贯穿同一人。 “完了!”左天猛惊道:“怎么会这样,历届大比,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啊,万道苦厄集于怜月一身,怎堪承受?” 像是风暴和惊雷般炸雷。 尘烟滚滚。 光华旺盛。 已然看不见青莲广场的景色。 四周围观者们,还以为君怜月死于万剑穿身之苦。 倏地! 一道圣光破开了尘灰。 光中,被洗涤干净的君怜月,缓缓地浮起。 万道剑跟着她一起从大地升腾而起。 君怜月睁开了眼睛,却见万剑汇聚成了一把剑,落在她高高举起的手中。 万剑合一天机破! “天机剑!那是天机剑!”众人惊呼。 天机剑,圣剑之一,异常难得,竟没想到会在万剑阵内,更没想到会被君怜月得到。 骤然间,万宗龙虎榜在青莲广场的上方出现,星云宗君怜月的名字出现在第一个! 青莲广场四方一片死寂,而后响起了满地的狂呼之声。 君怜月泛红的眸子,看向了楚月。 公子,我做到了。 …… “叶大哥,怜月拿了第一,第一!快,快去接她回来。”宁夙喜道。 “等等——” 楚月淡淡道。 众人闻声不解。 “都跟我来。” 只见楚月挥袖往前走,其余弟子面面相觑,却也跟着楚月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楚月走向了海清宗。 海清宗徐潸潸咽了咽口水,诧然地望向楚月。 “叶,叶公子。” “嘭!” 楚月高抬起腿,一脚踹到徐潸潸的面庞,踹断了徐潸潸的鼻梁骨,面骨甚至都已裂开。 众人震惊不已。 少年却笑着说:“真抱歉啊,近来,叶某腿脚有些不便,还请见谅。” 第2481章 身为弱者,并非万事都有道理 “啊啊啊。” 徐潸潸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摔在地上的那一刻。 她的脏腑好似都已破损。 她极致颤抖的手,轻轻地碰了下受损严重的面部,就触电似得抽回。 徐潸潸血红着眼睛看向了不远处的楚月。 少年的衣摆微微地扬起,正歪着头看她。 “咻!” 顷刻间。 少年便到了她的身边,温润如玉的笑着,朝她伸出了手。 徐潸潸下意识就想把手搭在少年的掌心。 只是还未碰到,就见楚月满脸,绽开了戏谑之色,将手缓缓地收回。 并且一脚踩在了徐潸潸的脸庞,并低头望着徐潸潸,慢条斯理地问: “徐姑娘,叶某并非有意而为之,你不会介意吧?” 徐潸潸的眼睛瞬间扩散,惊恐万分地望着面前俊美如画却有着蛇蝎心肠的少年。 “叶楚月!”燕归来大喝,“有意无意,你当这天下人,都瞎了眼了吗?” “燕兄说的是。” 楚月把踩在徐潸潸侧脸上的足部往上提起。 徐潸潸和海清宗上下的长老、弟子们都松了口气。 然而—— 下一刻却见楚月提起的软靴,并未挪开,而是用了更强的力道,再一次踩在了徐潸潸的脸上。 这一踩,加重了徐潸潸面部骨头的破损,直接踩出了七窍流血。 燕归来瞳眸紧缩,难以置信地望着如此猖獗的楚月。 “是非曲直,公道仁义,自有天下人来说,自有后世来判,自有诸位圣主来观,又哪轮得到燕兄你以下犯上、越俎代庖呢。” 少年说到最后,清俊的面庞浮起了淡淡的笑。 这笑,愈发的深浓。 暗绽妖邪。 “徐姑娘。” 楚月垂眸看去,“你没事吧?” “………”七窍流血的徐潸潸,口中汩汩溢血,道不出一个字。 “没事就好。” 少年笑着,一步一踩,踩过徐潸潸两条腿的膝盖,毫不客气地踩断。 “咔嚓,咔嚓。” 骨裂之声,竟在这青天白日里,叫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徐潸潸一面吐血,一面艰难地扭头。 绝望中乞求地望向了自家宗门的师长。 海清宗的宗主也好,长老也罢,对此都一言不发,任由叶楚月将她的一双腿废了,把她花容月貌给毁了。 泪水伴着血液往外溢。 她究极的失望! 楚月率领诸多的弟子们,并未直接回星云宗的区域,而是走向了下一个宗门。 丰庆宗白飘飘! 白飘飘看了看徐潸潸,摇了摇头往后退去。 “扑通!” 退无可退时,颤抖着双腿,屈膝跪下,接连磕了几个头。 “叶公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错了,求你,求你们原谅我吧,我再也不会做出这种事了。” “白姑娘说笑了,你我无冤无仇,谈何原谅?” 少年摇着扇子,眯起眼睛笑。 燕归来见此想要开口请求鹤皇、姜不语乃至于六大圣主,为徐潸潸、白飘飘二位姑娘做出。 赤羽宗主却是横了他一眼,就精神施压,如高山垂下,直让燕归来喘不过气来。 并对燕归来神识传音呵斥道: “徐、白伤人是故意而为之,但凡没有双目失明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先前诸位圣主对此置之不理,如今更不会为了这两个人出头,你当这些圣主都是猪脑子吗?” “更别提那位猪脑子的白姑娘,当众下跪,直接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那她便是活该挨打。” 比起两位姑娘的处境,六位圣主的注意力,更被君怜月手中的天机剑给吸引了去。 为此,在不知不觉,衍生起了贪婪之色。 燕归来听从宗主之言,不敢再有其他思想。 这其中的道理,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些。 只是见叶楚月这般猖獗,心有不甘罢了。 区区流光海域来的孤儿,昔日身份地位连海盗都不如,而今风头鼎盛,何德何能与他燕归来平起平坐? “嘭!” 白飘飘又磕了个头。 丰庆宗内的一名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少女,生得唇红齿白如年画娃娃般。 宗门上下无一人敢直面星云宗的怒火。 她却走到白飘飘的面前伸出双手,睁大了眼睛看向楚月。 “菩提之地,和平之始。” “我的宗门从小就教导我,宗门弟子着重的不是眼前之路,而后菩提之地未来的风雨。” “我们虽不是什么出色的宗门,甚至不能再继续参加宗门大比了。但在丰庆宗师兄师弟们的眼里,十大宗门的弟子,都是英雄好汉,都是惩恶扬善,锄强扶弱的好人。” “但你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在败坏星云宗的名声?你已经废了一个徐潸潸,难道还要废我白师姐吗?” 楚月颇为嘲弄地望着这女孩。 “身为弱者,并非万事都有道理。” 段清欢冷笑,“菩提老祖,创造菩提之地的初衷是为和平不假,创立宗门的初衷,是为了让弟子修得武道,成为更强者,去帮助更弱者。” “自己为弱者时,你们以弱挟持。” “但当徐潸潸、白飘飘面对之前作为更弱者的我宗弟子时,却不曾心怀半分仁义,作为旁观者的你也视而不见,又怎么能奢求更强者对她怜悯呢?” “菩提万宗,有这样的弟子,是万宗的耻辱!” “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 “莫说废她一个白飘飘,就算她今日死在了这里,也是她咎由自取。武道败类,死不足惜,常言道,近墨者黑,与她情深义重,小小年纪满口仁义道德却不坏好心的你,又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段清欢直接拔出了斧头,凌空一扫。 斧刃扫出的风暴,将那女孩丢到了边上。 屠薇薇、萧离二话不说,便默契的把白飘飘架了过来。 白飘飘万分的惊恐。 楚月摇着扇子,懒洋洋地问:“知道错了?” “公子,我真的知道错了……”白飘飘泣不成声。 少年的折扇,挑起了白飘飘的下颌。 白飘飘瑟缩地看着她,泪光如水雾涌聚,一派楚楚动人的模样。 她白飘飘,誉为丰庆宗第一美人。 自认为是有几分姿色的。 世上英雄难过美人关。 为她所动容,亦是理所当然。 倏然间! “嘭!” 楚月手中的扇子化作火焰消失。 右手从火焰中往前。 赫然抓住了白飘飘的头发。 单膝跪地的同时,猛地一扯,一砸,使得白飘飘头部落地,溢开了刺目的血色。 第2482章 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 “砰砰砰砰砰砰砰!” 接连许多下,如天骄山上众弟子们的突破之声。 血液弥漫开。 白飘飘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喉咙里只发出了几道难以听见的沙哑呼唤。 少年一手拽着白飘飘的头发,缓慢地半抬起眼睫,幽幽地看向了侧边的羊角辫女孩。 “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 “那不如,你过来,把她换走。” “如何?” 楚月讥诮地问。 女孩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几步。 少年的另一只手,发号施令般轻轻一摆。 赵浮沉、章瓷等人步步逼近女孩,犹如来索命的黑白无常。 每一位都是高星武神境。 随便一个人,都能把丰庆宗的宗主给碾压了。 更别谈她这么个女孩了。 “不,我不,我不要!” 眼见着赵浮沉他们就要抓走自己。 女孩不断地往后退,眼睛红得很。 “啧~” 楚月低低的笑了。 “小姑娘,你若有种,我敬你几分气魄,你若只是个孬种,那可就得给我记清楚了。” “凡事,不是站在虚伪的至高点,就能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你不是佛祖,圣光不会从你的身上发出来。” 渐渐把话说完时,便也站起了身。 阿莲把帕子递给了她。 少年接过帕子,漫不经心擦拭着沾染在手背上的几滴血迹,然后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了星云宗区域。 万宗弟子们共同围观了天机剑的诞生和一场闹剧,心里是诸多的唏嘘哗然。 再看向楚月的眼神,多了几分打量。 “好一个以强欺弱。”沈琼花道。 “沈姑娘误会了。”楚月掀唇微微一笑:“我只是帮她们活动下筋骨罢了,何来的以强欺弱,沈姑娘,为人处世,所见既所知,切勿事事都以己度人,显得小家子气就罢了,别丢了我清音姨的脸。” 陈清音皱皱眉。 她竟是不知,自己何时成了这少年的姨。 不过不得不说一句。 这叶楚月的嘴,比那破世的天机剑还要锋利。 沈琼花咬咬牙,狠狠瞪了眼楚月。 她还想说什么就见宗主陈清音说道:“琼花,接下来的大比,你不用参与了。” 沈琼花瞪大了眼睛,“宗主,我……” 她可是华清宗武神境最强的弟子啊。 而且,陈清音一向青睐于她。 去年还有意要把她当成华清宗少宗主来培养。 她积攒多时,不就为了在万宗大比之时大显身手么? 纵然天赋比不上叶楚月,那也是女弟子中的佼佼者。 “万宗大比,还需要带队之人,华清宗一直都是弟子带队的,此时不参与,恐是不妥。”沈琼花连忙作揖,把头压得很低,声音里充满了急迫。 “就由红婴带队吧。” 忽然被点名的华清宗女弟子赵红婴登时怔住了。 沈琼花瞪了眼她。 “就这么定了,谁若再有异议,即刻逐出宗门。”陈清音无情地道。 眼角余光扫向嫉恨成性的沈琼花时,多了几分失望。 她已经给过沈琼花太多的机会,奈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死性不改 却说此时—— 君怜月走出空白如烟的万剑阵。 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星云宗。 亦走向了楚月。 小八、阿莲这些人,都打心底里的为君怜月感到高兴。 “公子,天机剑是万剑阵内所得,怜月赠予公子,回报公子之恩。” 君怜月弯下腰,双手捧着天机剑递给楚月。 楚月望着纹理如龙鳞,潜藏青蓝色锋芒的天机剑,“当真是一把好剑。” 诸位圣主轻飘飘看来,心中却是欲壑难填。 燕归来之流眼红的同时,却是恍然大悟般的流露出了鄙夷之色。 说来说去。 这叶楚月还不是贪图那一把天机剑。 或许早早就利用了君怜月。 就当他们以为少年会把天机剑收下之际,便见少年恣意而笑,风雅道来: “佳人佩宝剑,那是相得益彰。” “怜月,众生芸芸,世间大道,人有人的机缘传承,道有道的造化。” “天机剑既是你的机缘造化,在你手中,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楚月摇摇头,“下回不可再把天机剑赠出去,它会伤心的。” 万物皆有灵。 人和草木都有感情。 君怜月眸光颤动,吸了吸鼻子,而后笑着点头:“好。” 段清欢把君怜月围得水泄不通,絮絮叨叨说着好多的话。 那宁夙还悄然间摸了摸天机剑,感叹道:“这剑,是真的。” 明少侠翻翻白眼,“废话,你是假的,它都不会是假的。” 弟子们欣喜之时,楚月走到了左天猛、大长老他们的身边。 “宗主大人,如何?”少年挑眉一问。 “到底是你小子眼光好。”左天猛叹道:“今日之万剑阵,君怜月必会青史留名。” 大长老捋着胡须宠溺地笑。 少年凑到左天猛身边,“弟子选人有功,宗主大人打算如何奖励弟子?” “你这小子……”左天猛无语了。 原以为是个秉性纯良,淡泊明志却有鸿鹄之心的人,没想到是个掉进钱眼里的财迷。 “给你,这可是本宗主的半个家底,建寺庙赚了点的香火钱,你可要省着点花。”左天猛肉疼地丢了个储物袋给楚月。 “左宗主财大气粗,阔气!” 楚月收着储物袋,神采奕奕地离开。 而这会儿,万宗龙虎榜悬挂在女尊雕塑的右手上,自半空往下垂落。 万人的名字都在上面。 只有前五千人的姓名是熠熠生辉的。 末流的五千弟子,则是黯淡无光。 接下来的宗门大比,将要围绕着龙虎榜展开。 现如今,星云宗因为君怜月的表现,暂时坐镇龙虎第一。 若说万剑阵只是开胃小菜,接下来的大比,将是战意剧烈了。 “叮!” 紫阳道仙,再敲钟鼎。 这一回的阵法,是武雷灭金阵台! 此阵,各宗需要进入百位弟子之多,模拟攻城,厮杀演练,将修行之力与阵法的结合发挥到极致。 第2483章 武道嘛,就是比谁的刀更硬咯 武雷灭金阵台,瞬间覆盖了青莲广场。 宛若凋零的国度,只有大败将至的凄凉。 就连空气里,都是淡淡的血腥味。 楚月紧缩着眼眸骤然看向了这一方摇摇欲坠的阵台,眉峰微蹙了蹙。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讨厌血腥味的人。 相反。 鲜血的味道,能刺激到她血液里流动的战意。 就像一把燎原之火。 然而,不知为何,她闻到阵台里的血腥味,会有略微的不适感。 十大宗门的人,都在集结百名弟子进入武雷灭金阵台。 集结完的宗门,前往阵台前,都会对着女尊雕塑祈祷。 在白鹤洲,女尊雕塑,象征着纯洁而美好的祝福。 宗门弟子陆陆续续进入灭金阵台。 天鸾圣主等人,看向了星云宗区域。 “啪嗒。” 少年摇开折扇,带着赵浮沉、段清欢等百余人,踏步进入阵台。 “星云宗,何故面对女尊雕塑而不祈祷呢?”鹤皇问道。 “叶某为人,只信奉一句话:富贵荣华自有己定、天定,除此之外,别无所定。” 楚月缓缓地抬起眼帘,笑望着鹤皇,“更何况,鹤皇作为白鹤洲之主,神通广大,难道不知晓忘忧城内,她青莲女尊的长兄,要拿走我的命,我在女尊雕塑面前祈祷,倒不如割脖子下地狱去跟阎罗王祈祷来得实在。鹤皇大人,您说,是吗?” 鹤皇半眯起眼睛,眸色冷戾地注视着楚月。 杀气,骤然而起—— 随即戏谑道:“你倒是胆子大,敢得罪大楚,难道不知诸神之日将至?” “大人谬赞。”少年笑吟吟道。 鹤皇嗤笑了声,不再说话。 薛婵儿看着少年的眼睛,却浮起了几分欣赏之色,和近乎失控的独占欲。 “颜公主。”鹤皇伸出手,握住了颜暮密密麻麻都是伤痕的小手,凑近了些,低声说:“这位叶弟子,与你的段郎比起来,如何?” 颜暮用了用力,难以把自己的手拽回来。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鹤皇,一寸寸地靠近男人的侧脸。 鹤皇望着近距离的她,微微一怔,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声,直达耳膜。 颜暮的唇畔,碰到了他的耳廓。 呼吸声,一下一下轻打在他的侧脸。 温热的触感,宛若电流般,酥酥麻麻的传遍了鹤皇的全身。 最后停留在了心脏,怦然不止。 这一刻。 他想。 这么多年的纠葛,许是可以放到一边。 只要她乖,便能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嘶!” 蓦地。 鹤皇发出了倒抽冷气的声音。 只见颜暮一口咬住了鹤皇的耳朵。 微尖的牙齿,破开了耳上的皮肉,割裂着软骨。 血腥味弥漫在颜暮的唇齿间。 鹤皇吃痛地扯开了她,却见她满嘴鲜血的对着她笑,并且拿出帕子跟擦脏东西似得去擦鹤皇碰过的手,而这一幕,正深深地刺激着鹤皇的眼睛。 “颜暮,你找死。”鹤后起身,就要伸出手去打颜暮的脸。 鹤皇一把攥住了鹤后的腕部,“滚下去。” 说罢,直接将鹤后丢了出去。 鹤后摔倒在地,捂着疼痛的手,眸光充血发红地看向了她们。 “颜暮。”鹤皇瞪着颜暮,低声告诫:“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能断你的双腿,还能断掉你的双手,甚至于是她叶楚月的。” 颜暮一口血水,吐在了鹤皇的脸上。 鹤皇满面阴沉,用武道气力洗涤干净自己的脸庞,方才把重心放在了灭金阵台之上。 这边的小风波吸引了多数人的注意力,当无数人看过来时,鹤皇只得硬着头皮说:“鹤后身子不好,不宜观战大比,让她回去吧。” 鹤后则被人生拉硬拽的带走,且是一步三回头的频频看来。 “咚——” 远处的钟楼,传来了神圣的声。 宛若道音般,叫人肃然起敬。 钟声化作一道道水色波纹,将武雷灭金阵台给完完全全地覆盖了。 阵台之内,宛若一个小天地。 十宗弟子,分别对应十座城池。 血雾封天,黄沙弥漫,巨雷轰隆作响,只有一轮血月,悬挂在天。 每个宗门驻守的城池,都是随机形成的。 城名,则根据宗门之名,相对应出现。 譬如楚月所在的城池,就是星云城。 赵浮沉道:“武雷灭金阵,时期是半个月,最后根据杀人数来排名。” 武雷灭金阵最闻名的一点就是,在阵内杀人,对方并不会真的死去,只是淘汰出阵,但当下的氛围,却是极其的逼真。 段清欢仰头看了眼天。 “阵内天穹的武雷,随时都会落下,被击中的人,亦会‘死亡出阵’,而被击中的城池,更会破损,定要万分小心才好。” 楚月闻言点了点头。 她迎着猎猎之风,走到了残破的城墙上。 十大城池,形成环绕的圆形。 中间暗红的圆台,则是十城战场。 萧离坐在城墙之上,一面擦刀一面说:“万宗大比,分为武神、归墟、真阳三境比试。万剑阵是确定前五千人,武神境是三局两胜制,武雷灭金,是第一局。怜月给我们拿了下龙虎榜第一的好位置,可不能拱手让给他们。” “说的是。” 屠薇薇一步走来,伸出手勾住了萧离的肩膀,“话不多说,干就是了,武道嘛,别无途径,就是比谁的刀更硬。” “当然……” 章瓷笑了笑,“别人的刀再硬,也硬不过叶师弟的骨头。” “………”楚月嘴角猛抽了好几下,一时之间竟不知章瓷师兄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损自己。 “叶楚月!” 却说赤羽宗的一位男弟子,站在赤羽城的城墙之上,剑指楚月,怒声大喝,“武雷灭金阵台内,我郝胜,定要让你成为手下败将。” “轰,轰,轰隆隆……” 雷声大作。 一道雷霆轰然往下,直接炸在了郝胜的头顶。 刹那间,炸的满头乌发齐飞,白袍焦黑。 他动了动唇,就见一口白烟从嘴里冒出来。 还想说什么猖獗之话,就见他倒地而亡。 死时,他的武体,出现在了阵台之外的青莲广场。 阵台内外的众人见此,俱是无语。 楚月却是盯着那人死亡消失的方向,右眼深处的瞳暗绽出金红之光,看出了旁人瞧不见的非比寻常!! 第2484章 扰人清梦是要下地狱的 “怎么了?”轩辕修放下话本,敏锐地问道。 楚月抿紧了唇瓣,目不转睛的看着赤羽城方向。 死过人的地方,还残留着武雷电光,发出嗤嗤响声。 “有问题!” 楚月神识传音回罢,眉头皱得更紧了。 适才。 赤羽宗男弟子消失的那一刹那,时间虽短,却被她捕捉到了。 她的瞳,看见入体的武雷,侵蚀了那人的骨血、元神、还有五脏六腑。 “都回城内,布阵防之。” 楚月一挥手,便见师兄师姐们施展护城阵法。 短时间内,十大城池都没有动静。 “轰!” “轰!” 夜幕降临,雷声大作。 楚月自知对话会被广场上的天鸾圣主等人听见,于是神识传音,将自己用瞳看到的事,都告知给了星云宗的弟子们。 原先,师兄师姐们对那武雷并不在意。 如今听得此话,都提防了起来。 除了与各城作战,避雷也是当下首要。 而在武道之中,魔修克雷。 纵然楚月魔修,也要有相对应的魔道之力才行。 “小孩。” 沉寂的神兽,忽而说道:“不要害怕武雷,武雷王朝,曾经得到过月族的照拂,又是记恩之人,你们有月族的祝福,不必担心。” 楚月闻言,略微轻松了些,但也不敢放松警惕。 在他人的阵法内,总会藏着些吃人的东西,谨慎些还是好的。 却说玄冥城—— 百里熙迎风站立在城池之上,双眸淡淡地望着先前那人死去的方向,随后缓缓地走下城池,眉间多了点深沉。 妖风四起,血月之光,诡异又阴森。 后半夜时,刀宗白翘率领着宗门弟子,趁着夜色正浓,黄沙滚滚,便偷摸着靠近星云城。 白翘手执一把断骨刀,眼里映着惨淡的猩红月色,浮现出狰狞之意。 从忘忧城到协会圣地再到白鹤洲,她无数次的想把叶楚月给手刃了,可恨都等不到机会。 这次,她等到了。 她低下头,看了眼手中的禁制法器,笑得愈发娇艳。 青莲广场之上,众人看见白翘手中的法器,都愣住了。 “放肆!” 左天猛大喝,怒指刀宗之主,“你刀宗竟有被明令禁止使用的法器,甚至还把这法器带进了武雷灭金阵,好一个刀宗,好一颗害人的心啊!” 星云宗上上下下的脸色都变了变。 君怜月被小八、阿莲一左一右的扶着,嘴唇更是哆哆嗦嗦的抖个不停。 四下里,围观此战的众人,震惊的同时,俱都在议论纷纷。 “那不是罗刹死亡禁制吗,这等禁制,犹如蛊虫,以血开启,一旦开启,武神境内,必都死亡。” “禁制内死了人,使用禁制的人,还会承受一千倍的痛苦和反噬。星云宗与刀宗,究竟有怎样的深仇大恨?” “……” 刀宗之主见状,愣了愣。 他竟不知白翘竟会擅自做主,明目张胆的用这等禁制…… 但就算不是他所为,如今面对四周充满异样的目光,他也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还请六位圣主、鹤皇、姜会长,惩罚此等无视规矩,作恶之人,立即保护星云城内的我宗弟子!”左天猛作揖道。 “不行。” 姜不语说:“阵台一旦开启,唯有比试结束,才能关闭。” “等比试结束,我宗弟子都要死在禁制了!” 左天猛大喝,红着眼睛看向了六位圣主。 圣主们互相对视了眼。 无极圣主叹了口气,“左宗主,你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你作为一宗之主,应当知晓,这阵台是由天机钟楼掌管,且阵法阵台都有定数,不可破定数啊。” “你们不敢破,不愿破,我们自己来破!” 许予一挥手,带着柳霓裳、江臣以及剩下的宗门弟子,齐齐亮出兵器,靠近阵台。 许予高浮在空,手中长剑绽放寒光,欲要把武雷灭金阵劈砍碎裂。 “咻!” 一条银蛇,从天鸾圣主的袖中掠出,将许予缠绕住。 万兽圣主挥了挥手。 圣宗内的守卫,将星云宗团团围住。 万兽圣主淡漠道:“左宗主,星云弟子猖狂无礼,是你教导无方。你们啊,情绪太过于失控,暂时用吞魔牢囚禁起来吧,等十五日战斗后结束再说,这也是为了你们好。” 话音落下,万兽、无极、天鸾三位圣主一同出手,掌中气力交织,三个法器碎片相撞,融合为一,形成一座巨大的牢笼,将阵台前的星云宗人都囚在了里面。 “万兽圣主说的对,你们这般失控,有辱万兽形象。大比当得继续,你们若是破坏了阵台,大比还如何继续?”天鸾圣主摇摇头失望道。 姜不语扯了扯唇,眸色薄凉地望着牢笼里的左天猛,像是看一个可怜的阶下囚。 “爹。”薛婵儿着急道:“你就把阵台破了嘛,我不想叶公子死在里面。” “胡闹,阵台开启,中途破损不了。”天鸾圣主冷喝:“若是再胡闹,就滚回家去。” 薛婵儿见自家父亲当真动怒,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忧心忡忡地望着阵台。 颜暮坐在宝座上,双手绞着衣袖,眸光颤动,水雾涌聚,紧张又担心地注视着武雷灭金阵内的星云城方向。 鹤皇侧目看见,垂眸之际,见颜暮的手都在颤抖,心脏如同割裂般的难受。 “颜暮,你就这般在乎她?” “可惜了,她会像你的段郎一样,死在你的面前。” “不过看在你水性杨花的荡/妇模样……” 男人凑在她的耳垂,残忍地说:“我不介意代她伺候好你。” 颜暮咬着牙,紧闭上了眼睛,面上的嫌恶和痛苦之色,叫鹤皇痛不欲生。 夜色深深。 阵台之内。 白翘以血灌入罗刹死亡禁制。 死亡如风,一缕一缕,环绕着星云城。 “白师姐,你在做什么?”皇甫陨匆匆赶来。 “这里没你的事,滚,有多远滚多远。”白翘瞪目过去。 皇甫陨不顾一切,就要去阻止禁制的形成。 白翘赤红着双目,毫不客气地拔出了刀,一刀斩在皇甫陨的面门。 “皇甫陨,这可是你自找的。” 刀刃即将落下之际,一支本源火箭,从不远处而来,射穿了白翘的腕部,疼得白翘惨叫出声。 当她抬头看去,却见黯淡的星云城亮起了火光。 红衣黑发的少年手执本源之火形成的弓,傲立于城墙之上,冷淡地望着她。 身后,出现近百位气质卓绝的星云宗弟子。 白翘咽了咽口水。 “白姑娘。” 少年满身肃杀之气,幽幽而道:“扰人清梦,可是要下地狱的。” 第2485章 若论魔修,你是我孙子 白翘的手腕被本源火箭给贯穿,鲜血不停地往外流。 她仰起头,眸子紧缩,错愕地望着城墙之上的那道身影。 罗刹死亡禁制。 一旦开启。 唯有死亡! 而且不是武雷灭金阵法产生的假死,是真正意义上的灭亡。 她惊诧了一瞬后,满面浮现了狰狞扭曲的笑。 这笑,烙印在青莲广场围观者的每一双眼睛里。 “叶楚月。” “该下地狱的人,是你啊。” 白翘咬着牙说。 楚月淡淡地望着她。 段清欢嗤笑,“白翘,你当真是疯了,曾经我还高看你几分,却不曾想,你竟是个这般无能的疯子。” “我疯?段清欢,一个连亲生父母都不要她的人,她有何资格立足于这人世间?” 白翘大笑出声,怒指楚月:“忘忧城,她斩宗门弟子千余人,她有何资格来参加宗门大比?她叶楚月,算个什么东西!” 这会儿,剩下九城的人,都从黑夜之中,走上城墙。 燕归来见此一幕,半眯起了眸子。 白翘的双手紧攥成拳,眼里的猩红叫人悚然! 修罗死亡禁制,是赤羽宗燕归来给她的。 她自然清楚燕归来是在利用她。 但那又如何呢? 纵然自损两千,她都要叶楚月去死。 不只是燕归来有脑子,她白翘也有。 叶楚月害得大楚的长子楚尊失去一臂,诸神之日马上降临,那就是叶楚月和星云宗的死期。 若大楚知道是她刀宗白翘杀了叶楚月,到时候,她就算是个垃圾,得到大楚的赏识,也会一跃成为人上人。 既有大树好撑腰,何苦走这枯燥乏味的修炼之路? “刺啦!” 白翘抓住箭矢,猛地一拔。 任由鲜血从腕部喷出。 白翘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飞溅。 只见她爆发出武神之气。 武神气息,瞬间成为三千刀刃,割破了自己的皮肉。 她狂奔而出,掠入法器禁制之中。 禁制贪婪地汲取着她的血液,疯狂地往外弥漫。 血色之光,照耀着古老残破的星云城。 光阵即将汇聚完成。 禁制若是圆满,星云城破,寸草不生,更别谈这些该死的弟子们。 白翘张着嘴肆然大笑。 禁制反噬的疼痛,让她肝肠寸断般,但她畅快淋漓,只因她马上要看到叶楚月的死亡了。 楚月长叹了口气,低声喊:“小宝。” 青莲广场外,小宝睁大了眼睛,即便楚月听不到他说的话,他还是开口道:“大哥哥,宝宝在。” “看好了。”少年说道:“这世上既有人性本善,亦有人性本恶,鬼迷心窍的人,是永远看不见自己的错,有些天生的坏种,她哪怕自断一条胳膊,也要毁掉别人的手掌。他日遇见此类人,不可手下留情,当斩草除根。” “是!”小宝有模有样地点头。 白翘披头散发如妖魔般,瞪着眼睛恶狠狠地注视着楚月。 “死到临头,你竟还有闲情雅致?”白翘尖声笑,“叶楚月,我当真是低估你了。” 楚月摇摇头,像看垃圾般看着她。 “白翘,你做所这一切,旁人看似荒唐,实际上你有自己的考究罢了。” “你当真以为,杀我一个叶楚月,就能成为大楚的座上宾。” “上下两界天梯横跨的屏障,你靠武道之力都打不破,还企图做这无用功。” “楚尊都杀不了我,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认为用一个破禁制,就能杀了我?” 少年摇摇头。 广场众人,只觉得少年口出狂言,过分猖獗。 那可是修罗死亡禁制啊。 武神境内,必死无疑! 白翘的双眸,愈发妖魅,还呲呲地往外冒着紫黑色的魔气。 “嘴硬之人,难逃一死。”白翘双手张开,全身放松,半垂着眼睛任由死亡禁制汲取自己的鲜血。 就好似有野兽,一口一口,啃噬她的骨血。 撕心裂肺。 却又痛快。 她满目癫狂病态又期待地望着楚月。 “来一起下地狱吧,叶,天,骄。” 白翘的大笑声,传遍十城。 她抬起眼眸,望着将要完成的禁制。 魔气森森,如百鬼夜行。 广场之上,众人的心脏好似都跳到了嗓子眼。 城墙高处,少年眉梢一挑。 脚掌踏地,飞掠而出。 身体幻化三道残影。 周身释放出无穷的魔气。 一朵朵黑色彼岸花,燃烧在夜空里。 少年破空而出的瞬间,似是幻化出了三道身影。 最后三道身影合一,速度快到疾驰,宛若闪电,直奔禁制。 右臂一拳,震上禁制。 禁制立即停止流动。 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犹若开天祖师笔下的一幅泼墨画。 少年自墨色山水中破世而出! “若论魔修,你是我孙子。” 楚月扯嘴一笑,周身的红衣都被魔气染黑。 白翘浑身抖了下。 阵台内外,满地喧哗。 此等魔修,天赋堪称恐怖。 “咻,咻……” 然而,禁制只定格了一瞬间,又开始往前流动。 白翘捧腹大笑,眼泪飞溅,指着楚月说道:“蠢东西,死亡禁制,武神境内都得死,纵然你是一百星武神,半步归墟境,也得死,懂吗?” “小楚……”囚笼里,大长老担心得很。 左天猛等人着急不已。 小楚不懂。 但他们这些长辈,都清楚此等禁制的厉害性! 却说高举右臂的少年垂眸俯瞰着白翘,唇角勾起了嘲讽的弧度,戏谑地道:“是……吗?” “你也说了,是一百星武神。” “那一百……零一星呢?” 少年低低而笑,气力涌动,直冲武神天穹。 浑厚精纯的元力,点亮了一颗又一颗的星。 “砰!” “砰!” “砰!” “砰!” 四道突破之声,宛若武雷垂落! 少年的武神天穹图腾,悬浮高空,一百零一颗星辰,闪耀着璀璨的光。 犹若圣洁纯净的宝石。 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白翘竭力地瞪大了眼睛。 “轰!” 楚月当下蓄力一拳,崩碎死亡禁制。 漫天的彼岸花,悄然吞噬着里面的魔气。 魔气可抵挡武雷,她还得感谢白翘连夜送来的这份大礼! “噗嗤!” 白翘口吐鲜血,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 第2486章 就像那年初见 “嘭!!” “啊啊啊啊啊!” 白翘摔得肝胆震颤,疼痛不止,三千道伤口直通骨血,都在汩汩地往外流着血。 七窍亦在溢血。 她在痛苦当中,发颤的手撑在地上,竭力抬头看向了叶楚月的武神天穹。 一眼看去,是一百零一颗星辰! 一百零一星武神境!! 前所未有! 举世皆知,一百星武神境,乃是武神境巅峰。 后转归墟境,开拓星体,追求星之大道,彻底摆脱人族的凡体! “真是一百零一星啊。”宁夙瞪大了眼睛,数了一遍又一遍,吸了吸鼻子,然后擦在了卿若水的身上,“二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大哥要没了。” 君怜月嘴唇微张,神情恍惚,眼里是炙热的光火,成为了清秀面颊的一抹笑意! “真是一百零一星吗?我该不会是做梦吧……啊……”左天猛颤声问,末了尖叫一声,狠狠地瞪向掐他的四长老,“老四,掐本宗主作甚?” 四长老无辜地摊开手,烟熏般的两只眼睛似是厌世,“这么疼,看来不是做梦。” 左天猛恶狠狠地瞪了眼四长老,打算日后在宗门里要给这厮穿个小鞋才行。 另一侧的六位圣主,齐齐面露惊愕之色。 一百零一星的实力,虽比不上归墟境。 但一百零一星的出现,却让他们震撼! 这算是打破了旧的枷锁,得见新的武道文明。 是对于整个武道体系的一种更迭! 姜不语轻挑眉梢,眸子轻缩。 鹤皇诧然之后,蓦地转头,从颜暮的侧脸,看到了她琥珀般瞳孔里如山海般汇聚形成的惊喜。 她微笑着,用手背拭去了眼尾的泪,好似与阵台里的楚月,共同经历了一遍生死。 鹤皇的心脏痉挛似得紧缩在了一起。 一阵风吹来。 颜暮鬓间的发丝,吹拂到了他的脸上。 痒痒的。 酥酥麻麻的。 就像那年初见,身穿常服的女孩一身贵气,踏着青草地上,追逐蝴蝶笑得天真无邪。 那时他是逃出来的囚犯,被守卫追杀,女孩将他藏住,支走了守卫。 平安时,朝烂泥里的他,伸出了干净洁白的手,“你叫什么名字,跟我走吧……” “一百零一星,这当真是武道世界的传奇,这件事,必要禀告上界诸尊!” 天鸾圣主的声音打破了鹤皇的回忆,鹤皇怒视阵台黑夜里的少年。 杀意似若洪水猛兽。 更甚! “嘭。” 少年双足落地,眼眸含笑地望着白翘。 “不可能,这不可能!” 白翘满下巴都是血液。 纵然事实摆在眼前,都不敢相信这个世上,当真会有一百零一星的武神境。 “轰!咻!”少年垂手之际,飞舞的彼岸花汇聚一体,在她的手掌形成了一把魔镰! “你刀宗,前有屠城之事,是为不义。今日暗下杀手,不讲武德,是为不仁。” “像你们这般不仁不义的宗门,有何资格在祥和的菩提之地耀武扬威?” “诸位同门,给我,拿下这群废物!押入城内!” 一声令下,就见星云宗的弟子们疾冲而出。 一个个身手敏捷,元气炽盛。 无数锋利的兵器,架在了刀宗弟子的脖颈上。 唯独皇甫陨是自由的。 刀枪剑戟。 漫天杀戮气。 从他身边穿梭而过,却不沾染在他的衣摆。 只有夜晚的风,温柔地抚摸着他的眉梢。 皇甫陨热泪盈眶。 两只手。 一左一右的出现在皇甫陨的双肩之上。 “皇甫师兄,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可是你说的。”屠薇薇笑道。 萧离歪了歪头,“喝酒吗,我偷叶天骄的酒给皇甫师兄你喝。” 纵然已是分别两宗,在她们的眼里,皇甫陨依旧是值得敬重的师兄。 皇甫陨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刹那间汹涌地夺眶而出。 “好,喝酒,喝酒。”皇甫陨笑道。 屠、萧二人对视了眼,颇为欣慰。 “白姑娘。” 少年双足,停在白翘的身边,垂下眸戏谑地望着白翘。 “你一日是叶某的手下败将,终生都会是手下败将。” 说罢,缓缓俯下身子,手中墨镰挑起了白翘的下颌,“善恶轮回,自然报应,坏事做尽,叶某赐你报应。” 楚月温和一笑,眸底暴戾之色肆虐蔓延,手中魔镰直接从下颌那里往上,将白翘的下颌骨贯穿。 少年的眸色愈发淡漠,像冰块一样,能够扑灭黑暗的火。 白翘泪流满面,痛苦到连惨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楚月却道:“你以死亡禁制,欲害我百位星云宗弟子,我用禁制魔气,锁你颌骨,让你终生苦痛,姑娘莫要介怀,这是你应得的。” “刺啦!” 少年咧着嘴笑,陡然将魔镰抽出,血液往外狂喷。 下一刻,魔镰直接扎断了白翘的大腿骨。 魔镰拔出,化作魔爪,缠着白翘的脖颈,将白翘往星云城门的方向拖拽。 白翘的双手胡乱挣扎。 路过皇甫陨身旁的时候,抓住了皇甫陨的袍摆。 她用眼神哀求着皇甫陨,蠕动嘴唇,一边吐血,一边道出无声之话:救我。 皇甫陨无情地往后退了一步。 “白师姐,如叶兄所说,这是你应得的。人至少,不应该,坏到这种境地。” 白翘痛到大喘气。 段清欢来到楚月身边,问:“刀宗弟子,如何解决?” “刀宗不讲规矩,无视阵台之法,我星云宗,自然不会不讲规矩。” “既是阵台比试,就该按照大比的规矩来。” “刀宗弟子,拖拽出去,全部斩首,让他们死后出阵,回到青莲广场,自有我们公正神圣的六位圣主会处理,师弟我早在流光海域之时,就听闻菩提六圣主之名,可谓是崇拜仰慕。我相信,他们定会将刀宗绳之以法!” 阵台外的六位圣主,听到这话,俱是面面相觑,颇为咂舌。 同时,皮糙肉厚的老脸,没由来一红。 但少年话已至此,骑虎难下,刀宗不受重惩,圣主之威难以立锥于菩提之地! 随后,刀宗弟子送上星云城墙。 手起刀落如刽子手。 人头落地骇然如斯。 看得各宗弟子甚是反胃。 楚月见此情形面不改色,甚至还感叹道:“应该把小八她们带进来做饭的,这会儿都饿了。” 众人:“……?” 第2487章 人未到,声先至 小八听到阵台之内公子所说的话,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并还很赞同地点点头。 君怜月侧眸看来,好笑宠溺地望着小八,眉眼间的神情是温婉而宠溺。 却说刀宗弟子们人头落地经历断骨之痛后,便都出现在了青莲广场上。 天鸾圣主眉头一皱,极尽威严道: “刀宗宗主,你执迷不悟,屡次犯下不可饶恕的错。” “从现在开始,你们刀宗失去了参加此次大比的资格。” “至于你,从今往后,不再是刀宗之主。” “姜会长,任由他为非作歹至今,是你们协会的不作为了。如若宗门协会,在其位不谋其政,菩提之地要这协会何用?” 不容置疑的话语声说到最后,气势大开,怒目圆瞪,声与眼神俱是宛若雷霆般,叫人心惊又肉跳。 姜不语连忙起身,作揖颔首道: “此事,确实是协会的职责,定会彻查协会上下,相关之人,深究其责任!” “嗯。”天鸾圣主倒是满意姜不语的态度。 姜不语给下方的巨人副会长使了个眼神。 副会长便带着人,将参与白翘害人之事的刀宗弟子和宗主都带了下去。 刀宗宗主愤恨地瞪视着阵台里的白翘,恨得快把后槽牙给咬碎! 阵台之内。 白翘遍体鳞伤,鲜血淋漓的身子,高挂在星云城墙的上方。 她流着血耷拉头部往下看去。 少年摇着扇子,慢条斯理地说:“夜半三更,白姑娘不在房中休息,特地赶来我这星云城,想必是万分喜欢。距离阵台结束,还有十五日的时间,白姑娘且慢慢待着吧。” 楚月摆摆手,沿着阶梯往下走,径直回城而去。 “叶楚月。” 白翘一面吐血,一面沙哑呜咽地说:“你会,不得好死的。”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楚月顿足回眸,不以为意道:“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啊啊啊啊啊!” 身后,传来白翘的惨叫声。 夜半听来,实在是毛骨悚然。 犹如女鬼晃荡在城上。 白翘的浑身都在疼痛,每一处的伤口,都像是藏着刀锋在疯狂地搅动。 …… 楚月回到城内,当即用神识修炼彼岸花汲取来的魔气。 魔气的厚度增强,便能抵御武雷的伤害。 “轰!” 雷声不定时炸裂。 大雨倾盆而落。 阵台只剩下九宗了。 还有十四日的时间。 宗门之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静。 当这种沉静,延续到第三日的时候,华清宗带队之人赵红婴深夜拜访星云城。 “叶公子!” 赵红婴见到楚月的第一句话便说:“华清宗愿助公子夺得魁首。” “你倒是个拎得清的。”段清欢双手环胸,打着哈欠说:“比那个什么沈糗花,顺眼多了。” 阵外观战的沈琼花,脸色臭的像苍蝇一样。 楚月微笑,反问:“陈清音宗主一生好强,麾下宗门弟子,应当也是如此,赵姑娘何出此言?” 赵红婴眼睛微红,双手轻颤,似是倾尽了孤注一掷的勇气般开口道: “十宗逐鹿武雷阵台,要想拿得魁首,难如登天,谈何容易。” “我有自知之明,自认武道天赋不如沈师姐。” “但我知道,叶公子绝非池中物,是人中龙凤,我也相信,星云宗必得此战第一。” “因而,我只盼望能助阵公子,此战结束时,我能带着华清宗博得第二,也是好的。” 赵红婴深吸了口气。 她站起身子,面朝楚月。 拱手的同时,把腰弯了下去。 “请叶公子,给我赵红婴一个机会!” 楚月则将她扶起,“既为盟友,又何必行此礼数,岂非见外?只是各宗卧虎藏龙,我不能保证名次。、” 赵红婴笑了笑,激动地道:“只要有公子这句话,我就安心了。华清宗的入阵弟子,必让公子如虎添翼!” “好!喝酒!” 楚月端起酒杯,敬向了赵红婴。 赵红婴不胜酒力,但还是一口喝完。 而后,重新披上斗篷,走出星云城,回到自己的区域。 楚月目送赵红婴远去,将剩下的酒喝完。 阵外,广场。 陈清音看到赵红婴的选择,点了点头。 旋即,又看了眼还在吞魔囚笼里的左天猛等人。 吞魔囚笼,是三位圣主用法器碎片施展而成。 轻易不得打开。 亦无相应的钥匙。 唯有等时间流逝,自动打开。 三位圣主开启吞魔囚笼,都默契的把时间设定成了十五日。 他们也没想到叶楚月竟能突破到一百零一星,解决掉罗刹死亡禁制。 至于楚月超乎武道可能的突破,消息在数日前,就如秋风卷落叶般传出了白鹤洲。 菩提之地外的修行者们,都在用最快的速度赶来白鹤洲。 一时间。 白鹤洲炙手可热。 青莲广场那侧的座椅上,颜暮观战得久了些,困乏的用手支着侧脑,闭上眼睛歇了会儿。 一条深蓝色的绸缎绒毯,盖在了她的身上。 如若她睁开眼睛,便能看到鹤皇眉眼间如水的柔意。 男人狭长如妖的眸子,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子,目光愈发的深情。 耳边,传来四处的讨论声: “赤羽宗,燕归来,有动静了!” 颜暮睁开眼睛的同时,鹤皇坐得甚是端庄,严肃地看向了阵台。 黎明破晓的时分, 大雨骤停。 燕归来率领赤羽宗在内的五宗弟子,包围了星云城。 “叶楚月,出来受死!” 燕归来犹如三军主帅般,披风扬起,器宇轩昂,立在契约兽的脊背,手中刀刃指向了星云城门。 另外四宗的带队之人,都骑着各自的契约兽,威风凛凛的伫立于天地之中。 燕归来的眼里,燃起了势在必得的斗志。 虽然叶楚月是一百零一颗武神境,但他们五宗,自从忘忧城试炼结束后,就修炼阵法,培养默契,研究武雷灭金之阵,为的就是今天! 而且,集五宗之力,猜测到了武雷必然会落在星云城内。 如此一来,内外夹击星云城。 此宗弟子,便是进退维谷,无路可逃了! “何人在城前犬吠?” 星云城内,人未到,声先至。 燕归来面色一沉,冷眸扫去。 e 第2488章 列阵!! “叶楚月!休要耍嘴皮子功夫。” 燕归来喝道:“你星云宗,该把龙虎榜第一的位置让出来了!” 楚月立于城前,摇扇垂眸往下看去。 面对五宗合击,亦是好整以暇的模样,看得燕归来是牙痒痒。 “原来是燕兄,莫要见怪。”楚月执扇作揖,端的是七分风流,三分温文尔雅,“叶某并未有诋毁燕兄之意,燕兄你长得可比那野狗眉清目秀多了。” 燕归来:“………”他并不觉得这是在夸他! “叶楚月,休得放肆!”赤羽宗内身穿白袍的女弟子剑指楚月,大喝,“你叶楚月的风光之日,到头了。” “废话多说无益。” 燕归来披风一展,飞掠到了高空,刀刃斩下,大喝道: “杀!” “破了她星云城!” 楚月摇摇头,不屑地道:“尔等五宗,不如猪狗,有本事就来破我星云城!就怕尔等废物,破不了!” 此番言语算是彻底激怒了燕归来等人。 “五宗勇士,破城!”燕归来卯足了力气,执剑掠出。 五百位宗门弟子,发出震耳欲聋般的喊杀声。 他们的力量汇聚在一起,惊天动地,使得武雷灭金阵台颤动不已,形成了一把摧城之剑! 剑刃破城! 散开的气力化作野兽。 猛冲了进去! 燕归来笑了。 “叶楚月,你星云宗,尚且不过如此!” 下一刻,却是笑不出来了。 只见星云城内,空空如也! 星云宗弟子,竟一个都没! 楚月脊背展开羽翼,悬浮在空,懒洋洋地望着这群激动的人们,“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这座城,那便赏赐给你们好了!” 昨夜时分,星云宗弟子们,就已悄然潜入了赵红婴的华清城。 徒留一座空城给了燕归来! 燕归来和五宗之人,轻轻松松入城后,看见空荡荡的城,又听见叶楚月嘲弄的话,方才知道他们这是被叶楚月给戏耍了! “轰!” “轰!” 武雷骤落! 击中五宗弟子。 “啊啊啊啊啊痛!” “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了星云城。 “出城!快出城!”燕归来大喝。 他一声令下,带着五宗弟子调转回头,欲要出城。 若不出城的话,只怕都要被武雷的轰炸所淘汰出阵了。 他绝不允许! 赤羽宗是菩提第一宗! 岂能这样糟糕的收场? 他绝不会丢第一宗的脸! “挡我者,死!” 燕归来爆发出半步归墟境的实力,瞪目怒视楚月,喝声如雷,“叶楚月,仅凭你一人之力,岂敢挡我五宗之军!” 五宗弟子,在雷声之中狂冲而出。 “谁跟你说了,老子要一个人来挡?” 楚月挑眉一笑,身后羽翼扑展,往后一掠。 扇子一收,化作火焰。 魔镰在扇火之中出现! “星云弟子何在?!”楚月大喝! “吾等,在!” “九幽友宗何在?!” “但听叶兄号令!” “华清宗赵红婴来助阵叶公子了!” “玄冥宗特来助叶兄一臂之力!” 四宗弟子,犹如万兽奔腾,齐齐冲来。 自星云城外,阻挡燕归来的五宗之人。 乾坤扭转。 局势翻天。 转瞬之间,燕归来就成了瓮中的那一只鳖! 楚月所率领的四宗,竟形成了新的攻城之军! “燕兄,这可怎么办?” “是啊,武雷坠落的时间,比我们预判的还快了些。城内武雷不止,城外四宗厮杀,我们岂非要淘汰在这座破城里了?” “轰!轰!轰隆隆!!轰!” 雷声大作,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少年悬在高空,朗声喝:“四宗诸君,随我——列阵!封城!” 封城阵法,是最基础的阵。 不需要特定的默契。 几乎是每个宗门的入门级别阵法。 因而,四宗列阵起来,是轻而易举。 此阵的攻击性不强,封城的时间也不会太久,却足以让五宗山穷水尽了! 四宗盘膝而坐,光华符文赫然打出。 武神之气要酝酿成了恐怖如斯的风暴。 像是一只古老的大掌,缠绕裹挟着光华符文,急掠到了城门前,将五宗都封闭在内!亦封闭住了那一张张绝望的面孔! “该死。” 燕归来低声咒骂,瞪向了封城阵外让他恨之入骨的少年。 他偏是不信,叶楚月当真能算无遗策,料事如神。 “五宗随我破阵!”燕归来强势爆发! “吼!” 契约兽发出了激烈的怒吼声。 “轰!”雷霆坠落,带走了不少人。 战况激烈,五宗在险境之中求生存。 燕归来聚集气力汇聚于右臂。 抛开兵器以外,他最拿手的便是拳法! 外侧观战之人,见此情形,眼睛一亮。 “石罡猿拳,有龙象之力,以往知道燕归来修习石罡猿拳,却不知他竟修到了登峰造极境!” “此强,必破入门级的封城阵!” “……” “轰!” 燕归来暴掠,一拳砸向了阵法。 不远处。 少年身影幻化十几道。 残影阵阵。 合为一! 瞬间就到了燕归来的面前。 两人之间隔着封城阵。 一同出拳砸向了封城阵。 两拳相碰,只见时间凝滞之时响起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咔嚓,咔嚓!” 燕归来的整条右臂,碎裂成渣。 楚月的右侧指节,也裂开了几道缝,浑身的魔气沿着骨缝冲进去。 倏地! “轰!” 又一拳砸在了燕归来的面门。 燕归来跌落在地。 少年依旧悬浮在空,垂下的手滴落着鲜血,羽翼展开巨大的阴影,恰好覆盖住了狼狈落地的燕归来。 楚月半垂着眸,见封城阵碎,时机成熟了,便道:“给老子杀!” “杀——” 四宗弟子狂冲进去,斩杀剩下的五宗。 燕归来和天鸾圣主等人,都当楚月是疯了。 武雷轰炸还没结束,就这样杀红双眼,真不怕武雷把她的友宗也带走吗? 然而,让人目瞪口呆的是,随着“轰隆隆”的雷声迭起,少年直奔向天,竟以一己之力,阻挡接下来的全部武雷?!! 远处天穹的钟楼,没人看到的时候,白发苍苍的紫阳道仙展露了和蔼的笑。 “杀!” 杀声不绝于耳。 四宗拼杀五宗。 当五宗最后一人被刀刃斩首时,剩下的四宗,亦都疲惫不已。 星云宗等人浑身是伤,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赢了。”段清欢笑道。 笑声,荡漾出去。 就在这时! 赵红婴带领暗藏实力的华清宗弟子,手中的剑,对准了星云宗的弟子们。 “抱歉了。”赵红婴的刀抵在屠薇薇的脖颈上,“这龙象榜第一,非我华清宗不可了。” 第2489章 既是技不如人,就得心服口服 屠薇薇甚是虚弱地扭头看去,倒映着赵红婴的眸子里,充满了失望之色。 “赵姑娘,你是忘记了自己的诺言?”屠薇薇颤声问。 赵红婴眉头紧皱,“今日之事,确实非君子所为,我赵红婴认。与你们共战一场,我也很开心,但武雷灭金阵台,既是兵法演练,那自有兵不厌诈之说。因而,纵是我利用了你们,我也问心无愧。” 她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屠薇薇。 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这些年来,她一直被沈琼花打压。 无人看得见她赵红婴! 今日,难得抓住机会,有出头之日。 她定要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必要在白鹤洲,留下她的传奇。 三宗弟子因作战而疲惫不堪。 叶楚月过于自负,扛下重重武雷,实为匹夫之勇。 如此一来。 她和华清宗,便是最后的赢家。 “赵师姐!” 被蒙在鼓里的陈野瞪目,“如此夺来的第一,我陈野不齿!情愿与赤羽五宗,淘汰出阵!” “陈野,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瞒着你,是知你秉性,不屑这等算计做法。” 赵红婴正色说道: “现在,我以华清宗入阵队长的身份,命令你,拿起兵器,为华清宗而战。” “我还战个屁!” 陈野大怒,“我也绝不会让你伤害她们半分,更不会让你抢走属于叶兄的胜利!” 赵红婴看着陈野摇了摇头。 意气用事,难成大器。 好在她事先瞒着了陈野。 “赵红婴,你当真要做这背信弃义之人?”段清欢怒问。 “我说了,兵不厌诈,只能怪诸位,警觉性低。” 赵红婴不愿再多说废话,直接挥手下令,“华清宗弟子听本队长之令,诛杀四宗,争得龙虎魁首,耀我宗门!” “是!” 华清宗弟子们赫然出手。 刀光剑影。 风声鹤唳。 肃杀之气如无端的风暴,席卷而过断壁残垣! 赵红婴的面庞,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心脏,跳动飞速。 怦怦之声,响在自己的耳边。 她一抬眸,看到的不是战争之地,不是互相残杀,而是自己即将到来的一跃千丈! “轰!” 九霄武雷,震彻四方,似要撕裂他们的耳膜。 赵红婴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住。 她缓缓地抬眸,仰头看向了至高处。 眼瞳,赫然一缩。 却见黑色的雷云当中,折射出了骄阳般刺目的光华。 有一道身影,展开羽翼,自那云霄雷海,俯瞰下方芸芸。 “赵姑娘,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诸位,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呢?” 尾音落下,杀机骤起! 适才还虚弱无比的四宗弟子,一个个在刹那间,便犹如龙虎精神般。 骤然抽出了彼此的兵器,发出铿锵之声,直冲向了赵红婴和华清宗! 屠薇薇面色一变,太极雷霆游走刀刃。 一把血杀刀,抵在了赵红婴的面门。 浅棕色的猫眼竖瞳,折射出了清冷的光弧。 只见屠薇薇略微抬起下颌,挑了挑眉梢,在赵红婴不可置信地注视之下,缓声说: “赵姑娘别出心裁的玩一计黄雀在后,却还是太嫩了些,不知楼外高楼山外山,虽不是输得一败涂地,却够你吃个教训了。” 几乎在数个呼吸间,华清宗的入阵弟子都被禁锢住了。 高空之上。 少年缓慢地降落下来。 一双软靴,稳稳当当地停住。 楚月收住了身后的一双羽翼,慢步走到了赵红婴的身前。 只给了屠薇薇一个眼神,屠薇薇便收起了刀。 赵红婴双眸如血,闪着泪光。 视线渐渐模糊。 眼里的少年,轮廓像是蒙了迷雾。 赵红婴竭力地挺直脊背,露出了苦涩地笑容。 “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叶兄,抱歉,我用了小人之计。但若重来一次,我还会是这个选择。” “我钦佩你,也羡慕你,羡慕你身边有这么一群人,更钦佩你能让他们来拥护。” 末了。 赵红婴闭上眼睛,任由两行清泪流出。 泪水没入了口中。 又咸又苦的味道,如同失败的感觉,让她五脏六腑犹如火烧。 她说:“杀了我吧,将我淘汰出阵,作为失败者,任由叶兄处置,即便像白翘那样痛不欲生,我也能承受。” 她知道,比起此刻的失败,她更恐惧宗门上下的眼神。 害怕面对陈清音宗主的失望。 从此之后,她会一蹶不振,是菩提之地里一个颓废的弟子。 “如你所说,兵不厌诈。” “你与白翘不同,她是咎由自取,你是棋差一招。” 赵红婴闻言,蓦地睁开了眼睛,诧然地望向了楚月。 “不过,这类算计,可用于兵家之道,唯独不能对至亲之人。” 楚月说罢,转过身去,不疾不徐地抬起了右手。 打了个响指后,就见屠薇薇等人,利落地挥动了手中的刀刃。 冷光交错。 云开雷散。 刀刃劈砍在了每一个华清宗弟子的身上。 只有陈野站在原地不动。 赵红婴被刀刃斩下天灵盖时,对楚月微微一笑。 这一次,怪她技不如人,便输得心服口服。 血液洒在长空。 少年执扇伸了个懒腰。 随即,一扭头就看见陈野炙热的眼神,看着她都快要冒出火色来。 “叶……叶……叶兄……”陈野犹豫着出声。 “做甚?陈兄莫不是喜欢上了玉树临风英俊美丽的在下了吧?”少年挑眉,合扇敲打在陈野的脑门。 “怎么可能!”陈野当下反驳。 少年却是置之不理,耸耸肩,优哉游哉漫步战争之地。 还自言自语地感叹:“下辈子不生得这么好看,怪麻烦的。” 陈野:“……” 众人:“……” 广场上的天鸾圣主等人,面色黑的不能再黑了。 他们到底是来看万宗大比的,还是来看少年自卖自夸的? 随后,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比试上。 然而剩下的宗门弟子,都不再争斗厮杀,反而坐下来喝酒,甚至还………打麻将? 等到楚月把玄冥、九幽两宗弟子的俸禄都赢下来后,刚好过了十五日的时间。 武雷灭金阵台,自动消散。 无数人看向了龙虎榜。 只见! 星云、玄冥、九幽三宗共为魁首。 其二是华清宗。 …… 众人见此,满地喧哗。 第2490章 把丢掉的脸面,捡回来! 当赵红婴看见龙虎榜,眼睛顿时发红,泪珠狂涌而出。 第二对于她来说,是究极好的成绩了。 她承诺辅佐,却是言而信。 叶楚月未曾答应她第二的名次,最后却实现了她最早的诉求。 赵红婴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龙虎榜无声地笑。 “赵红婴——” 沈琼花带着几个女弟子来到了赵红婴的面前,挡住了赵红婴的视线。 “你该不会,拿了个第二,就能在宗门一手遮天,耀武扬威吧?” “那第二,不过是叶楚月施舍给你的。” “你言而无信,背弃诺言,就你这样的人,也妄想踩着我来一步登天。” “你以为,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宗主,容得下你这么个秉性败坏的人么?” 沈琼花勾着唇角,发出了轻蔑地笑声。 刻薄的目光,上下地打量着赵红婴。 赵红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数年前。 她突破之时。 是沈琼花,恶意打断了她的突破。 导致她的修为天赋,不如从前。 这回确实是她心急着想要立功,才闹出了一个笑话。 “沈师姐,至少我还能得到叶楚月的施舍。” “你在忘忧城时,叶楚月分发的神兽,独独遗忘了师姐你。” “我是否可以认为,沈师姐你连施舍都没呢?” 赵红婴淡淡地笑,挪开了步子,看向阵台,等待叶楚月等人出阵。 沈琼花眯起了眼眸,怒火烧在胸腔。 若非众目睽睽,她当要把赵红婴的脸踩在足下狠狠地践踏。 就像曾经那样。 …… 阵台消散的光,犹若天女落花。 诸多弟子,从光中走出。 楚月面含微笑,执扇轻晃。 星云宗的入阵弟子,神采飞扬,风华正茂。 而当他们看见还在吞魔囚笼里的星云宗师长和师兄姐们时,谈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也都在一瞬之间,僵硬地凝固在了脸上。 反观左天猛等人,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对。 福至心灵。 咧着嘴笑得开怀。 都是打心底里的为楚月等人感到高兴。 “小楚,干得漂亮。”左天猛在牢中竖起了大拇指。 大长老担心少年偏激,便道:“你们且看,这是吞魔之牢,老朽早就想见识一番了,当真称得上是鬼斧神工,绝佳好物。老四,你说是不是。” 四长老双手抱着后脑勺,恹恹地看着楚月,回了个“是”。 楚月迈步走向了吞天魔牢。 她站在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笑得脸都快抽搐了的长老们。 左天猛还在说:“这魔牢啊,应当结束了,这会儿还在,许是出了点错误。” 他生怕眼前的少年,一怒之下跟天鸾圣主干上。 天鸾圣主一人之力,就能轻松毁掉星云宗。 羽翼未丰前,岂可以卵击石? 楚月眼睛红了一大圈,哑声问:“谁弄的?” 天鸾圣主说道:“叶弟子,吞魔之牢出了点问题,按理说是会打开的。” 无极圣主说:“魔牢是为了星云宗好,你可莫要误会。”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圣主大人了?” 少年转过身来,笑得张扬,眼里是隐忍的沉痛。 她费尽心思争得第一,为的就是左天猛、大长老他们面上有光。 为的就是来日吾师云鬣,能够扬名四海。 如今却告诉她。 她最敬重的师长和宗门弟子们,在牢中关了许多日。 这些天。 这些时刻。 遭受了多少白眼和嘲讽? “倒也不必感谢,你以大局为重便可。” 天鸾圣主自以为仁义地摆了摆手。 少年执扇作揖,笑得妖冶,抬起猩红的眼眸,一字一字道:“在下叶楚月,感谢圣主大人的体恤,赐我宗门吞魔之牢。这份恩情,弟子必当铭记于心!” 天鸾圣主眉头皱紧,“叶楚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怪我们?” “怎么会呢。”少年咧着嘴笑,眸光邪肆到了极致,“圣主这是好意,弟子怎么会怪?” “你既知是好意就好。”天鸾圣主冷着脸道:“来人,去看看吞魔之牢,何故还没打开。” “不必了。”少年说道。 不必了……? 天鸾圣主眉头紧蹙,疑惑不解地望着楚月。 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视线,俱都充斥着迷茫。 这叶楚月,当真是个好弟子啊。 竟阻碍圣宗之人打开魔牢。 岂不是要星云宗人一辈子都留在魔牢里边。 楚月回身之际,双手抓住了魔牢内两根固若金汤的柱子。 此柱,是用天寒铁锻造而成,外面用难寻的忘川魔气封层,异常地牢固。 “叶楚月,你要做什么?”鹤皇喝道。 少年目光坚毅,双手掰着天寒铁柱往两侧用力。 牢柱坚硬得很。 半晌都纹丝不动的。 “小楚,停下!”大长老道。 “轰!” 武雷声,从楚月的双臂骨血里发出。 随即便见黑色的武雷,缠绕在了她的双臂。 一双铁拳,不断地加注了力量。 天鸾圣主摇摇头,“她若能把这魔牢掰断,本座便认她为师。” 无极圣主嗤笑了声。 四方天穹,无数的修行者,或是御剑而来,或是在骄辇之上,又或是躺在仙鹤。 密密麻麻,自主形成了无数的席位。 却说一方轿辇之上,炎主打着哈欠掀开帘子垂眸往下看,修长的手摸了摸下巴。 瞥见叶楚月时,多了些玩味。 “敢戏弄本尊,你还是第一人。”炎主喉间溢了一抹笑。 旁侧的炎殿侍卫嘲讽道: “这叶楚月,是脑子坏了吧,她不过武神境,还想掰开魔牢?简直是痴人做梦。” “咔,咔,咔!” 侍卫眼睛陡然一缩,伸长了脖子定睛看去。 却见少年手背青筋暴起。 双手之下的牢柱,分别朝两边扭曲,中间的间隙越来越大,里边是左天猛他们诧然的神情。 “咔,咔。” “给老子,破!” 少年低吼一声。 透支魔气游走双臂到彼岸花枯竭又盛开,盛开再枯竭,如此周而复始。 随后便见魔牢随着轰的一声就彻底地炸裂! 深浓的魔气,使得少年的红衣都成了紫黑色。 碎裂的光中。 少年面朝大长老、左宗主单膝跪地,“弟子叶楚月,恭迎诸位师长,师兄!” 身后的百余位入阵弟子,纷纷下跪。 左天猛热泪盈眶。 大长老哽咽。 …… 他们丢掉的脸面,少年用威风凛凛的方式,捡了回来! 第2491章 少年这一跪,却非软弱无能 世上总有师长庇护自己的晚辈,又何曾见几人,这般对待过宗门的师长? 而不仅仅是左天猛等人,星云宗的许予、柳云裳这些师兄、师姐,冰凉荒漠的心里,好似燃起了一簇火光。 火色,燎原。 似有一股冲动和斗志,交缠着冲向了天灵盖。 非但如此。 四周的观望者,部分有血有肉的性情中人,颇为触动。 有道是男儿膝下有黄金。 少年这一跪,却非软弱无能! 大长老连忙走出去,苍老如枯树的双手扶起了楚月。 “小楚,快起来,都快起来,累了这么久,可别把膝盖跪坏了。” 修行者的膝盖,哪能这么脆弱,不过是年长者的心疼罢了。 “大长老,我们不累。”楚月咧着嘴,轻松自在地笑。 左天猛背过身去,悄然地擦拭掉了眼尾的泪痕,又回来瞪向楚月,“就你这小子会耍威风。” 语气之中,却不见半点儿的指责,唯有长辈的宠溺,笑意止不住地泛起。 堂堂一宗之主,此刻看起来,倒是狼狈得很。 少年耸了耸肩,无奈道:“谁让弟子生来就是美男呢。” 左天猛愣了一瞬,旋即笑意不止,“你啊……” …… 高处。 白鹭宗圣主,不疾不徐地喝了口烟雾袅袅的琼浆茶,看着怔住的天鸾圣主,淡淡一笑,故作不经意地问: “薛圣主,这师父,你还要不要拜?” “这叶楚月,当真是出人意料。”天鸾圣主道:“你就别取笑我了。” 白鹭圣主放下茶杯,轻声说:“这孩子,是个能成大师的,话说回来,万宗之地,好久都没出现过这样有意思的弟子了,都只知刻板修炼,强者说什么,便做什么,按部就班的甚是无趣。” 薛婵儿听见白鹭圣主对少年有这般高的评价,骄傲地扬起了下颌。 无极圣主冷哼,“息怒形于色,空怀匹夫之勇,谈何大器?不过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且看她笑到何时。” 白鹭圣主抿唇不语,目光却是深深地落在了少年的身上。 “继续吧。”天鸾圣主道,看着少年的眼睛,多了一丝锐意。 鹤皇悠然起身,宣布武神境第二局的比试—— “诸位且调整一下,半个时辰后,每宗十人,神音鼎为诸位测试武体修为和元神天赋,根据神音鼎最后的结果作为成绩。” “神音测试结束,便是第三场的青莲擂台。” 众人听得此话,被选中神音测试的弟子,都开始盘膝而坐,调整好自己的武体状态。 如此,只为了测出最好的结果。 至于十宗开外的宗门,比试时间与十宗错开一天,要等到明日。 但也得参与神音测试。 以神之音,测其根基,是大比以来的一贯作法。 “轰!” 六大圣主,共同出手,交织出了神音鼎。 神音鼎是菩提老祖留下来的镇山圣物,能在危难之时,护佑整个菩提之地,亦有极强的攻击性,由六大圣主共同守护,亦是为了制衡圣宗。 若是一家独大,只会是菩提之地千万修行者的灾难。 楚月回到自己的区域,悄然运转魔气,送进了元神空间。 她独自一人的武体、元神纵是超凡,却也做不到逆天。 无法兼容掉罗刹死亡禁制和吞天魔牢的双重魔气。 于是。 她便将财大气粗的,将这些魔气分享给了十万阴鸦。 “嗷嗷嗷嗷嗷嗷!” 各种鬼哭狼嚎的惨叫,骤然响彻在楚月的颅腔里。 吵得让人头疼欲裂。 朱雀听到这些声音,捂着耳朵都要疯了。 楚月不仅把魔气运转给了阴鸦,但利用自己日渐强大的精神力,生生地将魔气凝聚为固体,再扭曲成了盔甲模样。 而后便见一个个阴鸦,穿着魔牢、禁制之气所锻造出来的盔甲,戴着小小的头盔,边沿甚至还烙有歪歪斜斜的彼岸花。 乍然看去,是一种诡异的壮观。 潜藏在少年武体之中的数百神兽见此,可谓是目瞪口呆,狂吞口水。 叹为观止的同时,内心无比庆幸楚月未曾对他们下此“毒手”。 若不然的话。 他们情愿长眠在月族禁区一睡不醒…… 楚月做完了这一切,相当的满意。 大长老等人却将她团团围住。 许予这些人也跟过来凑了热闹。 “手臂骨都裂开了,手掌也断了几处,你是不知道疼的吗?”大长老红着眼呵斥,语气很凶。 可以说,这是他头一回对楚月这般凶,凶得少年有些恍然。 大长老看见楚月眼底的迷惘,又是于心不忍,放缓了语气说:“下不为例,下回不可再这般冲动了,莫说丢脸,纵然我们几个丢了命,你也不该如此。” “不能丢命。” 楚月蓦地抬眸,眼睛里瞬间翻涌起了猩红暴虐的危险。 似有滔天的杀意,随时摧毁此间天地。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云鬣支离破碎的场景。 就连肩膀都抖动了一下。 她颤着声,重复道:“大长老,不能丢命,要长命。” 大长老对上少年的眼睛,呼吸略窒,心痛无比。 许是想到了什么,和蔼地回:“好,如你所言,长命便长命。” “大长老。” “嗯?” “长老莫要担心,弟子不疼。” “………” 大长老眼睛一热,看不得少年的倔强样。 更别提,这钢筋铁骨之下,是个女儿躯。 “在自家人面前,故作坚强,老气横秋的给谁看?” 四长老把丹药递给了楚月,“吃药,少吃一粒,回去挨罚。” “好。” 少年乖乖吃下了四长老所给的愈骨丹药,伤口好了许多。 她缓缓沉下眸,掩去了涌动的暗潮。 双臂裂开,便能将多余的魔气合情合理地藏进去。 这种做法,就像走火入魔,在座的诸位,无人会多想。 毕竟,冲进她伤口的魔气,只会伤害她,又怎么会为她所用呢? 谁都不会想到。 她的元神里,饲养着十万阴鸦。 吞下这森森魔气,便是百毒不侵。 前方神音鼎处,吵杂声迭起,许是又见一个天才。 许予见楚月看过去,便道:“是一个叫做天山宗的宗门之主。” 第2492章 神音鼎 万宗大比,对于中端、末端的宗门来说,规定年纪的人儿,纵然是宗主,亦可参与弟子的比试。 天山宗主,不足二十岁,恰好符合这一规定。 楚月眸子微缩,旋即抬起眼帘看向人群之中。 天山宗主身披斗篷,背部背着一把用染血绷带缠好的战斧。 鼎身发出神圣的神音,似若金色的光华笼罩在了天山宗主的身边。 天山宗主的手掌,按在神音鼎上。 从那手上,能够看得出,是个年轻的女子。 皮肤是好的,白皙的,却有许多血红色的新旧疤痕,密密麻麻的叫人心中生出不适之感。 柳云裳两手环胸,百无聊赖的给楚月解释。 “叶师弟,你入宗时间不长,初次见到大比才有的神音鼎。” “这神音鼎啊,能直接看穿每个人的修行大道、气运和武体成分。” “修行者立于天地间,被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所孕育,因而后天会衍生出灵脉。但肉眼看不出灵脉的光泽,唯有类似于神音鼎之类的法器,或是上界的超强者才行。” “灵脉算是修行大道、气运、武体的总和。” “神音鼎就是查看灵脉,大多数都是灵通灵脉,只有稍好的修行者才能拥有五行灵脉和凤毛麟角般的稀有灵脉。这也是凡人之道,不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凡人道,很难衍生出灵脉。” “你看这天山宗主,修的就是凡人道,一点灵脉的迹象都没有。” “……” 楚月听着柳云裳的话,目光落在天山宗主的身上。 天山宗主引起轰动的原因,就在于她的凡人道。 她闭着眼睛,用手掌抚摸着鼎身冰冷的纹路,将自己的神识引入鼎身。 但不管怎么说,神音鼎都是一动不动的。 “天山宗主,可以下去了。”旁边有白鹤洲的守卫提醒道。 天山宗主却是一动不动,闭目停在鼎前。 几名守卫互相对视了眼,便上前要把人拖走。 忽然间!风声四起! 白鹤洲的风,掀起了江面的波纹。 从而不再平静。 却见万千过洲的风汇聚在她的周身,还夹杂着初春的嫩叶,金光在微风里若隐若现。 神音鼎身,出现了古老的金色符文。 其意思是:稀有灵脉,风系灵脉! “怎么可能?”沈琼花皱起了眉头,“区区低星武神,区区凡人之道,怎可是风系灵脉?” 欲要把人拖走的守卫,僵在原处,面面相觑,竟是不知该做什么。 天山宗主把手放下,四周的风消失于众人的视野之中。 她转过身去,回到了天山宗的位置。 斗篷下的双眸,望了眼星云宗的少年、屠薇薇和萧离,很快便挪开了目光。 屠薇薇激动不已,双手紧攥成了拳头,疯狂地遏制住自己的冲动。 月族尚未安置到下陆。 流光海域尚未封印。 故人相见,还不能相认! 楚月唇角微勾,眸色温柔地望着渐行渐远的天山宗主——她的夜师姐! 许予摸了摸下巴,疑惑地望着身边叶师弟。 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叶师弟怎么看谁都是深情似海,偏偏看他时颇为猥琐? 当真是个不解之谜。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 数千宗门,确实也出现了让人眼前一亮的灵脉。 加上天山宗主,也才不过三个。 这三人之中,有一个,还是与君怜月共同加入了万剑阵的黑袍青年! “轰!” 鼎音再响。 除刀宗以外的十宗,派人前往神音鼎。 巨大的神音鼎宛若雕塑悬浮在高处。 只有当弟子进入了神音领域,便会幻化出无数个鼎出现在弟子面前,供弟子测试出根基灵脉。 楚月看着眼前的鼎炉,一手撑了上去,另一只手打开扇子摇了摇,朝着四方或是微笑,或是点头,那等姿势妖得很,让人只感到不忍直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厮是得到了多大的功勋呢。 天鸾圣主的脸色微沉了下,饶有兴味地看向左天猛,“左宗主,教导有方啊。” “圣主过奖。”左天猛作了作揖。 许予依旧觉得丢脸。 却说明少侠在正儿八经的测试天赋,见此一幕,似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开了窍,眼睛瞬间一亮。 只见他一手贴在眼前的鼎身,一手拿着从空间袋里取出的酒坛,犹如潇洒恣意的酒中剑仙般,吹了吹自己鬓间的一缕龙须刘海,故作桀骜地喝了口酒,还啧啧叹道:“好酒,好酒。” 眼角余光,且都是龙非烟。 龙非烟则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许予见状,太阳穴都在跳动。 完了。 这个,更丢脸! 还不如叶师弟呢。 “稀有灵脉,星系灵脉!竟然是星系灵脉!据说从前的人皇,就是星系灵脉的开创者!” 人群里的欢呼震撼之声,打破了明少侠尴尬的僵局。 楚月侧目看去,只见测出此等灵脉的人,竟是赤羽宗的一位青年。 青年眼眸狭长,颇显阴鸷,平日里都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并未有什么过人之处,但在此次神音测试之中,算是一鸣惊人了。 被废了一臂的燕归来看着青年,缓缓地蹙紧了眉头。 赤羽宗又有三位弟子,测出了稀有灵脉,五行灵脉也不少。 各宗弟子的结果,陆续出现。 “五行灵脉,金灵脉!” “五行灵脉,水灵脉!” “普通三级灵脉。” “普通四级灵脉。” “五行灵脉,火灵脉!” “……” 越来越多的鼎身出现了古老的符文。 由此可见,十宗弟子的整体天赋,都是高于其他宗门的。 而六大圣宗,亦是完全碾压十宗弟子。 在这里,既有个人的天赋,更多的原因,却是资源划分和武道文明的问题。 只有极少数人得到了最好的资源,纵是庸才,也高于寻常宗门的高层弟子! “稀有灵脉,雷系灵脉!”屠薇薇和萧离是相同的灵脉。 星云宗内,除此之外,再无稀有灵脉了。 剩下的八人之中,楚月的神音鼎毫无波澜,其余的都是五行灵脉。 虽然算是不错,但因为天山宗出了三个稀有灵脉,尤其是星系灵脉,属于稀有灵脉里的佼佼者了,直接拉回了龙虎榜的局面! 只见龙虎榜发生了更迭,落后的赤羽宗竟回到了第一的位置! 赤羽宗主则红光满面,一副老成的样子,甚至还安慰左天猛,“左宗主,一时成败,莫要太在意了。” “轰轰轰轰轰轰轰!” 却见此时,明少侠在内的七人,元神深处,似有月色光华隐隐出现。 他们面前的鼎身,同时震动。 却见符文发生了变化! 所有的五行灵脉,都晋升为了稀有灵脉! 第2493章 菩提残刀,止步天梯 青莲广场的四周,骤起哗然之声。 “五行灵脉晋升成的稀有灵脉?此等事情,从前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星云宗弟子的天资,过去也不见这般优秀,今年是怎么回事?” “谁啊,纵然叶楚月一人之运气好,难不成全宗都运气好?此类话,纵是三岁稚童都不会相信吧。” “难不成,是叶楚月改变了星云宗?” “你觉得,可能吗?一人之力,扭转全宗?阁下仿佛是在说笑。” “……” 吵杂此起彼伏。 众人盯着神音鼎的灵脉符文,激烈争辩的同时,颇为感叹星云宗的变化。 莫说是旁观的人了,纵然明少侠、段清欢等人自己都有些脚踩着云里雾里的不真切。 互相对视,面面相觑,谁都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万宗弟子,瞪目惊诧。 玄冥宗的弟子叹道:“百里师兄,这星云宗的弟子,都深藏不露啊。” 百里熙默然不语,平静如深海的眼眸,注视着星云宗的弟子们。 他在人潮汹涌中,看见了不为人知的月色。 那是来自古老力量的祝福。 月族的祝福,将会影响他们的气运,乃至于是改变他们的一生。 百里熙声线温润地问:“你知道人世间,最美好的景色,是什么吗?” “是山川河流?”师弟回。 百里熙摇摇头。 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才继续开口:“是夜幕降临时的月色。” 周围的师弟师弟满面疑惑之色,都不懂百里熙的言下之意,只觉得百里熙故作神秘。 百里熙满面的高深莫测,流露出如沐春风般的笑。 高处,天鸾圣主眯起了眸子,开始重视起了星云宗的存在,“这个星云宗,不简单。” “确实——” 无极圣主顿感英雄所见略同,点了点头,“我只等左宗主是无脑之人,没想到,他是深藏不露而惊艳四座啊。倒是最被看好的叶楚月,神音鼎毫无动静,足以见得,凡人之道,是万道之底!” 生而为人,俱是凡体肉身。 此为最卑贱。 既无仙的缥缈,神的威严。 更无妖的诡谲,魔的力量。 只有蝼蚁般的脆弱。 不堪一击的肉体。 利益熏心的灵魂。 行尸走肉的思想。 凡人想要登天梯,去上界,去真正的触摸诸天万道,去找寻宇宙内的武道法则,何止是一个难字了得? 白鹭圣主说:“适才那位天山宗主,亦为凡人之道,却有风系灵脉,甚是不错。可见,凡人之道,并非最差之道。” “非也,非也。”天鸾圣主道:“你看她固有风系灵脉,却还是最差的低星武神境,不过,若是加以培养,说不定也是一方人才。但凡人之道的上限太低了,去往上界的天梯,可是凡人禁行的。” 正因如此,天山宗主虽有风系灵脉,几位圣主都没收入圣宗的打算。 明知有着糟糕的未来,还花费大量的钱财和资源去培养,岂非是血本无归? “这位天山宗主,我要了。”白鹭圣主浅笑。 天鸾圣主笑了几声。 虽说不理解白鹭圣主的做法,却也不至于因此插手白鹭圣宗之事。 此时,一阵讨论过后,众人的注意力便都放在了少年的身上。 星云宗第一天才。 凡人之道最下乘。 偏生集为一体,矛盾又合理。 神音鼎照样是毫无动静。 楚月摇着扇子,神色不变,眸底波澜不兴。 她并不清楚,自己会拥有怎样的灵脉。 或许说。 她根本就不曾拥有。 从她选择踏上凡人之道开始,这条武道之路,就注定艰苦。 但—— 吾心无悔。 倏地! 她的脑海里,骤传出抽动的疼痛感,还有一丝丝的火辣。 这一道火辣的痛感,从元神传到了眼睛。 她再用眼睛看去,神音鼎内,仿佛坐着一位老人。 像是超然脱俗的得道高僧。 老人盘膝在菩提树下,静待了许多年。 “后悔了吗?” 老人的双目未睁,却有声音传到了楚月的元神。 “后悔什么?”少年反问。 “后悔行凡人之道,走凡人之路,不似仙神可通天,不比魔妖力无穷。” “既行此路,一生无悔。” “若他日一败涂地呢?” “那便一败涂地。” 少年浅笑,“苍天赐我凡人之躯,我该做的是行万里之路,看万里山川,而非困于足下,自认卑贱。” 她总是让君怜月、小八她们莫要自轻自贱,又何尝不是在提醒自己呢。 即便世间亿万人践踏凡人之道,她亦有铮铮傲骨,铁胆雄心,欲登天! “今已见两位凡人之道,后世有修行者如斯,老朽死而无憾了。” 老人感叹道。 末了。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 竟是一双…… 瞳! 楚月心中猛地一惊。 “年轻人,路还很长,不止于此。” “当年我行凡人之道,止步于天梯,后菩提之地内忧外患,战事不断,为护菩提之地,吾以神音鼎,镇压四方,守此安宁之地数万年。” “凡人之道啊……” 老人眼含滚烫的泪水,不住地往外流出。 没有生机的他,许是忆起当年,满目遗憾。 楚月与之对视。 瞳的相撞。 竟能看到老人的当年! 原来,眼前的老人,就是开创和平之地的菩提老祖! 菩提老祖年轻时实力过人,行凡人之道欲登天梯。 却被执法队和天梯封印阻挡。 彼时,几十万人观望。 菩提老祖偏是不信,自认我命由我不由天,凡人也可登天去! 最后,断了一臂和十几根武骨,就连心爱的刀,都变成的残刀。 而这一件事,沦为了海神界的传说。 “你还年轻,换条路走,还来得及。”老人说道:“你既已目睹老朽的过往,应当清楚,凡人之路,比你所想象的,还要艰难千万分。” “前辈。”少年虔诚而又认真地问:“你后悔过吗?” 老人一怔。 后悔?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不曾后悔。” 老人如此回道。 少年笑着说:“那晚辈,也不后悔。” 老人霎时无言,唯有热泪滚烫。 “孩子——” “老朽的菩提残刀,废于天梯,如今传承于你。” “但愿你的凡人之行,永不停步。” 第2494章 不胜感激 楚月的元神分裂,似有一把残刀,开天辟地落于元神之中。 通过残刀建立羁绊的那一刻。 少年的神识,化作一缕身影,出现在了老人的面前。 老人的身影,逐渐变淡。 消散之际,似有菩提落叶凋零。 “刀残人走。” “这把刀,跟着老朽,见证了老朽的失败,见证了凡人之道的艰苦。” “盼望他能跟着你,去往更高的地方。” 刀是旧年的断刀,看起来平平无奇。 就像是一把生锈的铁块。 少年却生起敬畏之色,面对即将消散的菩提老祖,拱手之时,弯下了腰部,并恭声说道:“晚辈得此之礼,不胜感激。” 菩提老祖望着少年,却是倍感欣慰。 “孩子,他日菩提之地再遇困难险阻,但望你能护吾菩提。” “菩提,总是要人守护的,却不再是老朽了。” 少年再次朗声道:“晚辈,铭记老祖所说,定当竭尽全力!” 菩提老祖消散如风。 楚月的神识重归本体,周边的嘈杂声没入了双耳。 “叶弟子,莫要再耽误诸君的时间了。”鹤皇提醒道。 楚月抬眸看去,旋即把放在神音鼎上的手掌拿掉。 一道道目光,落在没有符文的神音鼎。 “适才那天山宗主的凡人之道,都有风系灵脉,她叶楚月说是星云宗的天骄少年,却毫无灵脉,实在是可笑。” “符文出现了,出现了!”有人眼尖的看见,立即喊道。 只见鼎上晦涩难懂的两个符文,赫然是:凡脉。 众人忍住。 向来只听说过灵脉,却未曾见过什么劳什子的灵脉。 这比完全没有灵脉,还要丢人现眼。 “噗嗤。”沈琼花笑出了声。 赤羽宗的弟子则是哄堂大笑。 就连那天鸾圣主,也在诧然之中觉得分外好笑。 “咻!呲呲!” 神音鼎再次发出了变幻的声音。 却见寓意为凡脉的金色符文,成为了一把刀的图腾。 剑至! 除它之外,所有神音鼎的符文,赫然消失,鼎身也随之炸裂。 围观者们见状,可谓是目瞪口呆。 “这是何意?”鹤皇摸着下巴,自言自语。 众人疑惑不已,却又万分震惊。 楚月抬手,指腹触摸着鼎身的金色图腾。 图腾栩栩如生,好似有逼人的锋利之气欲凝为实质。 白鹤洲人山人海,竟无一人能够解释此等事。 魔王宝宝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又略带鄙夷地说:“这群白痴,连万脉之王都没见识过。” “你见过?”朱雀问道。 “那可不,老子什么没见识过,跟你似的,没见过世面?” 朱雀:“……” 四下里,众人还在讨论这件事。 却说东方的人群里,有一人立在长剑之上。 是个戴着草帽的老人,不修边幅的看起来像个渔夫,裤腿还挽到了高处。 老人捋了捋胡须,笑出了声。 有年轻的修行者问:“不知老先生笑什么,可知这是什么灵脉?” “此乃万脉之王,世间罕见,上古时期,唯有王侯将相者,方才拥有此脉。” “万脉之王?”又有人问:“那是何意呢?” “万脉之王,又被称之为帝王脉。” “……” 众人听见老人的话,心里翻涌起了震撼的劲浪。 再看向少年的眼神,多了一丝钦佩。 白鹭圣主笑望着天鸾圣主,“看来,此次大比,我们收获不小,竟能看到帝王之脉。” 天鸾圣主不屑一顾,“上古时期的王侯方才拥有此脉,如今距离上古时期都过去多少年了,当时的武道文明花俏艳丽,诸侯争霸,凡人称帝,数不胜数。后来凡人落寞,就算有这帝王脉,也改变不了诸天万道。” 白鹭圣主也不争执,而是凝眸看向了少年。 随即,神音鼎浮现,化作六道圣光,回归到了六位圣主的袖间。 龙虎榜上,星云宗稳坐第一。 赤羽宗第二。 随即便是玄冥宗、华清宗、九幽宗这些人。 至于刀宗的白翘,则被永远地留在了武雷灭金阵台内,从白昼到黑夜,都饱受魔气噬体之苦。 楚月回到了星云宗。 左天猛笑着望向了赤羽宗主,“赤羽老兄,第二也没什么不好的,胜败乃兵家常事,莫要恼怒,莫要恼怒。” 赤羽宗主的脸色差到了极致,目光阴恻恻地望着得意洋洋的左天猛,若是可以的话,恨不得将其给生吞活剥了。 许予望着归来的少年,眉目含笑,温润如玉。 “许师兄?”柳霓裳看来之际,许予当即冷着一张脸,活像是欠他万儿八千似的。 柳霓裳撇撇嘴,好在她人美心善宽宏大量,否则这区别待遇,定要让她面目扭曲的。 “吾宗小楚,帝王之姿。”大长老笑吟吟地道。 楚月看见星云宗的师长和同门弟子都欣喜若狂,心底里,淌过阵阵暖流。 她孤身闯荡星云宗,却是在此有了一个家。 帝王脉虽有万脉之王的称号,但当下时代,武道环境,都容不下凡人之道。 试问,每个人都在随波逐流,削尖了脑袋只为脱胎换骨,摆脱掉凡体凡身,成为了大风向,却有人要逆风而走,自是此人的问题。 “刺啦!” 青莲女尊雕塑的面庞,出现了一道裂缝。 裂缝不大,可以说是很细微了。 却让鹤皇紧张得很,立即让人去修补雕塑。 楚月顺着那雕塑的裂缝看去,瞳暗绽金红之光。 顺着裂缝,便能望见,裂缝内翻涌的气息! 那些,都是祈祷之人的气运。 上界诸尊,利用空隙,将每位强者的雕塑,分布各地,由海神界修行者供奉。 祈祷之人被吞噬掉的气运,会藏在雕塑里边。 楚月眸光颤动,仔细看去—— 如若说雕塑是一方杯盏的话,那雕塑里边犹如茶水的气运,就快溢出来了。 楚月骤然想到即将到来的诸神之日,眼神瞬间暗沉了下去。 看来,所谓的诸神之日,就是虚伪的上界诸尊,来收走他们气运的既定日子。 哪是福泽传承降临海神界,分明是抽走海神界的气运! 届时,楚南音也会收走这些气运,占为己有吧。 楚月望着雕塑的双眸,暗藏嗜血之光,稍纵即逝过狠戾的杀意。 苍穹以东的天机钟楼前,敲钟的紫阳道仙看向了楚月,好似自言自语低声说:“好久不出帝王脉了。” 他仰头往上看,继而道:“这假神假仙横行的天,终要乱了吗?” 第2495章 白鹤洲子民,将会是殿下永生的信徒 苍穹之巅,云浮风动。 紫阳道仙笑而无声,渐渐抬起灰浊的眼眸,眺望着山影错落的远方。 …… 青莲广场。 鹤皇亲自修补青莲女尊面庞的裂缝。 面对雕塑之时,一贯桀骜不驯的鹤皇,竟是满面的虔诚,像是供奉着九天之上功德无量的神明。 颜暮高坐高处,淡漠地望着急切如斯的鹤皇。 最后,目光落在了女尊雕塑的面孔之上,不由蔓开了一丝嘲讽之色。 楚月长指微蜷,轻触了触鼻尖,好整以暇地望向了大展气力的鹤皇的,眉梢挑起了不经意的笑。 “鹤皇对青莲女尊当真是上心,纵是雕塑,也焦灼至此。” 她摇着扇子,咧起嘴笑,看似漫不经心的问。 “青莲女尊,至高功德,救我白鹤洲于水火,她便是白鹤洲子民的再世菩萨。” 鹤皇垂下眸来,冷冽地注视着少年,“叶楚月,帝王脉,充其量就是一介凡脉,白鹤洲与女尊之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楚月不恼不怒,勾着唇淡淡的笑。 她只在想—— 鹤皇如此在意女尊雕塑。 是崇拜衍生出的狂热炽烈,还是为大楚办事? 又或者是……二者皆有之。 楚月摇扇的动作慢了下来。 如若在鹤皇的元神里,种植一缕本源之气。 等到本源之气与元神融合,她便能让鹤皇看见颜暮的过去,明白谁才是白鹤洲的救世主。 奈何鹤皇实力高超,而本源之气,难以融合元神。 她和卿若水能够掌控现如今的本源之气,都是因为挨了不少的淬魂鞭。 现今的情况,楚月只有突破到归墟境,使本源之力晋升,并将其提炼而出,找准机会注入鹤皇的元神。 鹤皇无法借此机会成为本源族人,但只有有几个瞬间,看到颜暮的竭尽全力即可。 这会儿,鹤皇已然修补好了女尊面庞的裂缝。 他悬浮于正当空。 在众目睽睽之下,双手合十弯下了腰,并在心中无声地说: 「女尊殿下,白鹤洲的生灵,将会是你永生的信徒。」 「诸神之日降临时,只愿女尊,再福泽白鹤洲一回。」 当年干涸枯裂、寸草不生的白鹤洲,在一夜之间生长出了嫩芽,死去的枯黄大树,浓密茂盛,生机勃勃。 彼时的他,正在带兵作战,可谓是垂死挣扎。 生死一线的绝望中,似有一股温暖治愈的力量,浇盖在了他武体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让他在刹那间扭转乾坤,反败为胜,杀出一条充满生命和光亮的大道! 鹤皇眼里的光,宛若初升的朝阳。 而当他转身回头看到颜暮的时候,充满了暴虐般的愤怒和入骨的恨意。 “颜小公主,与女尊殿下相比,你宛若跳梁小丑般叫人恶心。” 鹤皇落座在颜暮的身边,神识传音道:“朝三暮四的你,既已喜欢上了这位叶弟子,那对于你的段郎,你也不在乎了吧。” “本皇忘了告诉你。” “段平生并未下葬。” “他的尸体,在本皇的寝宫内阁之中,放置了九万年,也抽打了几万年。本皇把他的肉身,抽打成了白骨,他的白骨之上,密密麻麻的伤口,看起来美丽极了。” “今晚,可想与本皇共同去欣赏段平生的骨骇?” 颜暮捂着嘴瞪大了爬满水雾的眼睛。 一根根血丝如蛛网分裂。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丧尽天良的鹤皇。 被男人发臭发烂的灵魂,恶心到几近干呕。 颜暮小脸惨白,冷汗密布,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出,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鹤皇见其难过,自己也好似撕裂般的躁郁。 曾几何时。 年少纯净的女孩如洁白的茉莉花般。 见他被野兽咬伤,会哭着为他包扎伤口。 他曾把女孩的眼泪奉若为珍珠瑰宝。 却不想颜暮的眼泪如此廉价。 能为了他哭,也会为了段平生哭。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都抹不掉她对段平生的感情。 “别哭,我的小公主。” 鹤皇抬起手,心疼地用指腹抹掉了鹤皇眼尾的泪痕。 “别担心段兄。” “再过不久,就会有新的朋友去陪他了。” “你说,把叶楚月的武体抽打到只剩下白骨,需要多少时长呢?” “……” 颜暮咬紧牙关,憎恶地望着鹤皇。 破碎的痛楚,生起了一丝刚毅。 她!绝不会让鹤皇伤害到叶楚月。 颜暮垂下眼眸望向了被星云宗弟子护着的少年,如坠冰谷的心,温暖了几分,就连她悬着泪珠的眉眼都随之温柔了。 却说万宗大比,随休憩时间过去,武神境的比试,迎来了最后一场。 青莲广场的中心处,化作了一方圆台。 星云宗既是龙虎榜魁首,便是青莲圆台的守擂者,需要接受其他宗门发起的切磋。 切磋比试字面上的意思,大多都是点到即止。 楚月与星云宗内武神境高星的弟子们,都踏着青莲阶梯走上了圆台,坐在青莲之光幻化而为的宝座上。 “最后一场,奠定结果了。”左天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圆台。 四长老打着哈欠说:“没意思,困死人了。” “那你滚去云船上睡觉。”五长老说。 “你让我去我就去,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四长老偏生不去,非要赖着看接下来的比试。 大长老面露温和慈善的微笑,从怀中拿出了一方玉佩,用干净的软布擦了擦。 翠绿色的青龙玉佩,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煞是好看,时而会流转出潋滟的光华。 玉佩用红绳系着,翻过来的背面,雕刻着一个下笔有劲的“赵”。 赵天罡。 他唯一的弟子。 “天罡啊,看,今日之大比,多热闹呢。” “星云宗不似以往,今日大出风头,就像你还在的那年一样。” “看那位穿着红衣的,是你的师弟,她叫叶楚月,跟你一样。” 大长老独自敛起眼里的泪。 “为师未能护好你,如今会护好你的师弟。” “吾宗难得又有个定海神针了,可不能再被奸人害去。” “你在地下,若是遇到了叶师弟的师父,可要多加照拂一番。” “听说,那是个很有意思的老头儿。” “就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大长老自言自语的了会儿,并未把玉佩藏了回去,而是挂在了脖子上,刚好垂落在胸前。 他要赵天罡,见证星云宗的崛起。 见证少年英雄,一代天骄由此开始的征程!! 第2496章 英年天才,都是用来早逝的啦 阳光洒下。 老人胸前的玉佩,光华流转的愈发好看。 四周氛围炽烈,目光所汇是青莲圆台。 比起万剑阵、围城演练、神音测脉,他们更喜欢看的,是近距离的搏斗。 星云宗守擂。 剩余八宗,根据龙虎榜顺序攻擂。 每宗可攻擂九次。 宗门之内,率先攻擂的,毫无疑问是赤羽宗。 带领赤羽宗的并非燕归来,而是先前测出了星系灵脉的青年。 青年的衣襟上方,露出了蜿蜒而出的黑色图腾。 看起来,像是个蝎子。 赤羽宗其他测出稀有灵脉的弟子,显然都是以这位青年为首,如下属般,亦步亦趋的跟在了青年的后边。 青年看向楚月的时候,楚月正向他看来。 赵浮沉在楚月耳边说:“这人叫做何流年,赤羽宗弟子,鲜少露面过,出现于世人面前的次数屈指可数,恐怕是来者不善。” 段清欢凝重地道:“很有可能是赤羽宗私下训练的弟子,叶师弟,稍后得小心了,只怕有一场硬仗要打。” 楚月轻点螓首,深知对方不容小觑,须得全神贯注的对待。 她用神农之力稍稍一探,便可知对方虽和燕归来都是半步归墟境,武道气力却充沛了太多。 眼神也像鹰隼般的犀利。 虽然年纪不大,却有种饱经风霜的沉淀。 沉淀之下,是蓄势待发的杀戮! “久仰天骄大名,今日所见,是为幸会。” 何流年大大方方抱拳,脸上虽有笑意,眼底却一片冰寒。 他的身后,交叉着两把锋利的阔刀。 刀烙龙纹,暗闪火色,隐隐有强劲浩瀚的力量。 “幸会。” 楚月作了作揖,悄然打量着何流年。 何流年带着人踏步到了边缘静待。 却见龙虎榜上,星云宗的后边出现了段清欢的名字。 赤羽宗尾端,则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周玉。 不多时。 何流年的身后,走出了那个叫做周玉的少女。 少女身穿豹皮所制的衣裳,露出了一双刀痕密布的腿。 身形虽然不算高挑,却给人一种凶狠的压迫感。 她的双眸,如死鱼眼般,颓废又森然,看不到半点儿的鲜活气。 广场那边的星云宗里,五长老用手肘撞了撞总是板着脸的四长老,“这位周玉小弟子,生得模样,与老四你是异曲同工之妙。” 四长老本就不耐烦的脸色,这会儿更黑了。 脾气火爆的他,连吃了五长老的心都有。 “丑死了。”四长老烦闷地说:“没本长老半分好看,岂敢与本长老相提并论。” 听得此话的众人,堪称是目瞪口呆,无语问天。 五长老风中凌乱的同时,抬手擦了下从额角溢出的一滴汗。 许予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总觉得,自从叶师弟来了星云宗。 全宗上下,就一个比一个离谱了。 “星云宗段清欢,赤羽宗周玉,请出列——” 武神境最后一场大比,由姜不语会上来主持。 她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冷的像一块冰。 “半个时辰内,结束战斗,在对方身上留下武道气力最多的一方得胜。” “切记,宗门大比,是为菩提之地的安宁,点到即止便可,不可要了对方的性命。违反规定者,送去鬼塔!” 姜不语话音才落,就见她长袖一挥,真元境的元力凝聚成了青色莲花。 青莲悬空,犹如时间沙漏。 等到青莲花瓣凋零完毕,便会过去半个时辰。 “周公子,请赐教——” 段清欢两手抱拳,目光坚毅。 “轰!” 体内的神兽发出怒吼之声。 形成血色的战甲,护卫她身。 段清欢手执一把逐渐化为血色的战斧,歪着头看向了圆台对面的周玉。 “打扰了。” 周玉暴掠而出。 武体发出神兽的怒吼。 蟒蛇的光影出现在她的周身。 却见她赤着双足狂奔而出,像是一匹穿梭在丛林的猎豹。 段清欢眯起眼睛,劈砍而去。 光影重重,锋芒毕露! 周玉夺掉了每一道锋芒,瞬闪到了段清欢的面前。 楚月瞳眸微缩。 萧离在后边低声道:“瞬步!此人用的步伐,是你的瞬步!” 段清欢的斧头直接砍向了周玉的天灵盖。 出手之时,刻意收了些力道,就是为了在周玉头顶留下自己的武道气力烙印,而非是斩开周玉的天灵盖。 而当斧刃落下,近乎碰到周玉头顶的刹那。 却见周玉朝她咧着嘴笑。 随即,身影涣散! 犹如水中月,一点即散。 段清欢身后的高空,骤然出现了周玉的身影。 周玉半垂着眼帘,死气沉沉又透露出了几分得意的傲气,“我,在这里呢。” 段清欢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去,周玉一脚踹到了段清欢的后脑勺。 “段师姐,小心!”宁夙等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忧心忡忡,急忙喊道。 段清欢被踹得头晕眼花,落地时双腿也站立不稳。 她以最快的速度稳住心神,提斧追去。 周玉足踏瞬步消失不见。 段清欢以为周玉是如法炮制,下意识反手一斧,劈砍向后方。 周玉却以头部朝下的方式,从高处降落,出现在段清欢的头顶。 “啪!” 一巴掌,打在了段清欢的脸上,并留下了武道烙印。 这一巴掌,虽然没有伤筋动骨,对于段清欢来说,却是莫大的侮辱。 “这人,实在是该死!”宁夙咬牙切齿。 章瓷血红着眼睛,怒视周玉,“打人不打脸,她是故意的。” 赤羽宗作为第一宗门,近来几次三番在星云宗的手上栽了跟头。 便留了这么几个杀手锏,只为在青莲擂台上找回第一宗门的面子。 赤羽宗主看见这一幕的时候,郁结于胸腔多时的一口气,好似霎时便吐露了出去。 他捋着黄须,勾唇微笑,“周玉是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孩子,岂是星云宗那群瓷娃娃能够媲美的?” 段清欢的脸上,鲜明的手掌印,还渗着几丝血迹。 看得赤羽宗弟子们可谓是扬眉吐气,大快人心。 “第一宗便是第一宗,非寻常人可以撼动的。”有弟子刻意说道,眼角余光都在扫着星云宗,“世上天才多如牛毛,不值一提,昨日天才今日的坟下枯骨,此等事数之不尽。英年天才,都是用来早逝的啦。” 星云宗弟子们勃然大怒,护犊子似得,气势汹汹就要扑向赤羽宗去拼个你死我活。 “侮辱我们可以,侮辱叶少宗主,不可以!” 第2497章 我在做什么,世人有目共睹 赤羽、星云二宗眼见着就要互相斗殴,左天猛沉了沉眉,骤然喝道:“都给我回到原位去。” 宗门弟子眼睛通红,委屈地看着左天猛欲言又止。 好半晌,才低下头去说:“他们咒骂叶师弟……” “回去!”左天猛冷声喝道。 星云宗的弟子们,便都回到了宗门所在的区域。 赤羽宗主脸上浮现了一抹笑意,“年轻人说话都不过脑子,左宗主莫要介意。” 虽说致歉的话,语气却不见半分的歉意。 左天猛微笑:“年轻人有几个不带脑子的实属正常,赤羽老兄记得带好脑子就行了,毕竟可是威风凛凛的第一宗门,当着万宗的面若是丢了脑子,传出去叫人笑话,丢得也是万宗的脸面。老兄,你说是吗?” 说到最后,左天猛风轻云淡的笑了笑。 赤羽宗主闻言,瞳眸骤然一缩,渐浮出阴沉之色。 “知道我宗是第一宗门便好。” “左宗主,这第一,可不是什么人,什么宗门都能当的。” 赤羽宗主袖袍一挥,狠狠地瞪了说闹事的一些弟子。 弟子们讪讪地缩了缩脖子,便都回到原处。 虽说他厌恶星云宗,但两宗弟子若是当众如泼妇骂街般不说,还互相殴斗,实在是有损宗门颜面。 左天猛看向了圆台内节节败退的段清欢,低声问旁侧的四长老,“看出了什么吗?” 四长老常年炼毒,被毒气浸出了一双异于常人的眼眸,只有少数人知晓。 “看不出什么破绽,确实是半步归墟境。”四长老道:“符合大比的条件。” 大长老皱紧了眉头,“她既是半步归墟境,清欢实力不抵,也实属正常。” 左天猛紧抿着唇,看见段清欢脸颊的掌印,心都跟着抽痛。 “咻——” 周玉的一巴掌,就要再次打到段清欢的脸上。 这一次,段清欢抓住了机会,反手一斧迎上。 然而! 周玉的手掌碰到斧刃时,竟震碎了段清欢的斧子。 “该到我了。” 周玉掀唇,冷冷一笑。 却见她于半空高抬起了手。 一根龙纹密布的铁棍破空而出! 周玉抓住铁棍,自半空疯狂地往下敲打。 每一下都卯足了劲,狠砸向了段清欢。 段清欢疯狂后退,双手交叉在前方挡住了周玉的铁棍。 “嘭!” 最后一棍直接砸在了段清欢的头部。 一抹鲜红的血液,顺着发际,沿着铁棍底部,往眉眼鼻梁的方向流淌了下去。 周玉歪着头笑,“是你的斧子不行,还是你不行?” 段清欢口溢鲜血,瞪大了眼睛看向周玉。 血液没入了眼睛模糊饿了视线。 只看到周玉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后根去。 楚月在圆台的边缘,目光阴冷地望着这一幕。 神农之力狂涌上了双眸,死死地盯着周玉看。 随着一阵刺痛感从眼球爆到颅腔,楚月方才看清楚了。 压根就不是半步归墟境!! 这周玉,早便能突破归墟境。 她压境到了半步归墟,巅峰武神境! 就像当初太上长老柳三千压境到通天那样。 “这算哪门子的点到即止?” 章瓷大喝,仰头看向天鸾圣主,两手抱拳行礼,红着眼说:“诸位圣主,鹤皇大人,姜会长,这周玉,是有害人之心啊。根本就不是点到即止!” “害人之心?”天鸾圣主道:“比试切磋,有个磕磕碰碰是难免的,莫要大惊小怪。” “这叫磕磕碰碰?” 章瓷发红着眼睛就要冲入圆台。 一道青莲之雷凭空出现,打在了章瓷的身上。 “章瓷,滚出去!”段清欢大喝。 擂台比武,并非儿戏。 强闯进来,不仅会伤害自己,还会让宗门背负责任。 “他们不管你,我要管你。” 章瓷眸子充血,“我跟你换,我来代你去战!” “轰轰轰!” 丝丝缕缕的电光,汇聚成了一朵朵青莲之雷。 无数道青莲之雷,从四面八方而来。 顷刻间,就砸向了章瓷。 段清欢指尖微颤,“别——” “算我求你,别来。” 她的声线都在抖动。 青莲之雷即将吞噬掉章瓷。 “咻!”却见斜侧掠来一道血红色的身影。 少年瞬闪到了章瓷的面前。 魔镰自掌下骤出,于半空划出了凌厉的弧度。 暗光绽放之际,她的衣袍在雷霆青莲之中翻飞。 “叶师弟……”章瓷咽了咽口水,随即红着眼说:“他们欺负你段师姐。” 楚月回头看去,淡声道:“师兄莫急,有我。” 轻描淡写的话,却如定海神针,叫章瓷莫名的心安了不少。 “叶楚月,你做什么?”鹤皇勃然大怒。 “我在做什么,世人有目共睹,我倒要问问,鹤皇大人你又在做什么?” “周玉、何流年等人,压境到了半步武神,这也算是武神境的弟子吗?她们应该参与归墟境的大比,而非武神境的擂台。” 少年毫不怯弱地直视着鹤皇的眼睛,沉着声音如闷雷般问。 “什么?压境来比试?!” 骤然间,宛若一石激起千层浪般,不论是万宗弟子,还是四方天穹的围观者们,俱都是一惊! 赤羽宗主面色微变,看着少年的眼睛,充斥着森寒的杀气。 “压境?”鹤皇戏谑地道:“此话可不能乱说,周玉若是压境的话,我作为真元境修行者,难道还能看不出来?在座的归墟境、真元境,诸位圣主,难道也看不出来?叶楚月,你星云宗的野心,万宗皆知,但凡事都要量力而为,脚踏实地,总不能你星云宗大胜便是实至名归,他人就要被你按上莫须有的罪名吧。” 何流年、周玉这些人压境到了半步归墟,用了特殊的秘法,方才不会被发现。 若非楚月有瞳傍身,还有神农之力为瞳蓄力,增强视觉,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察觉到他们的压境。 这会儿,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汹涌如潮水般的讥诮之声,无不是在嘲讽星云宗输不起。 “敢输敢赢有担当,才是大丈夫的作为,这般输不起,真是小家子气,叫人瞧不起。” “这叶天骄,也不过如此,遇见厉害的,就缩在龟壳,什么人啊?” “……” 鹤皇很满意四周的言谈,目光嘲弄地投回到了少年的身上。 少年墨发轻舞,翻飞衣袍游走着青莲之雷。 她扬起了脸,高声道:“我若能证明他们压境,是否能把这群不守规矩的东西,给赶出去?” 第2498章 这一份热,从眼底,直抵心口 陡然—— 四下静默如斯。 死一般的沉寂。 天鸾圣主看向少年的眼神,多了一丝深意。 “你能证明?”鹤皇问:“你拿什么证明?比试正在进行,若是再耽误时间,休怪本皇不客气了!” 话音落下,威压四方。 真元境之威,犹若千百座高山,压向了少年脆弱的头盖骨。 却见此时,左天猛、许予在内的星云宗人,俱都出手,共同抵御鹤皇的威压。 左天猛踏步走来到了楚月的面前,只看了一眼,也不多问,直接望向了鹤皇。 “鹤皇,你掌管白鹤洲几万载,万宗大比年年都由你来主持。” “今日来白鹤洲的看客,不仅有菩提之地的修行者,更有许多贵客远道而来。” “海神界内,世人知我菩提之地一片祥和,因而有和平的称号。” “也知我菩提万宗,都是礼仪宗门。” “你适才的所为,岂不是在告诉世人,菩提万宗,毫无规矩可言?” “所谓礼仪,都是个笑话?” 左天猛负手而立,直面鹤皇的怒火。 楚月望着左天猛的背影,好似看到了远在地狱的父亲,和阴阳两隔的师父。 “左天猛,你什么意思?”鹤皇冷喝。 “左某别无他意,就一个要求,让我宗弟子把证据呈现于人前。” 鹤皇闻言,嗤笑了一声。 “若她不能证明周玉压境,若她只是当下不平衡,为她担保的左宗主你,可否入鬼塔受罚?” “若如鹤皇所说,我甘愿入鬼塔。” 左天猛直截了当地道:“还是那一句话,让我宗弟子,呈出赤羽宗周玉压境的证据!” 身后的少年依旧微笑着,风吹入眼里,热了几分。 这一份热,从眼底,直抵心口。 乃至于整个胸腔都是暖洋洋的。 楚月不禁想。 她生来就是焚世天罡魔体。 她生了死,死了又生。 她经历无数次的破碎,从骨头到灵魂。 一次次往返地狱的不幸,方才有了今生的何其有幸! 左天猛回答入鬼塔时甚至不见半分犹豫。 作为星云宗主,他毫不犹豫的相信着自己选出的少宗主。 “宗主。”楚月喊了声。 左天猛回头看来,许是怕吓到了少年,冷酷的脸,多了一丝柔和,“别怕,有宗主。” “好。”楚月唇角的笑容更深。 “叶楚月,把你的证据拿出来吧。” 鹤皇只得这样说。 “且慢。”天鸾圣主的手中正盘着两颗硕大滚圆的琉璃石,笑望着楚月,“叶弟子,青天白日下,莫要疑神疑鬼的,左宗主也说了,贵客们远道而来,只为看万宗弟子的百花齐放,莫要浪费时间。” “赤羽宗周玉压境半步归墟,不符合大比的条件,弟子是合理诉求。”楚月回道。 白鹭圣主点头,“确实合理。” “好。”天鸾圣主再道:“就当她周玉是压境,那本圣主问你,叶楚月,万宗律法,菩提祖训,大比之规则,有哪一条,哪一道,说明了压境半步归墟的人,不可参加大比?” “历届压境之人,一旦被发现,就是踢出大比,且终生不得参与万宗大比。”星云宗大长老道。 “每一年大比,都有当下的规矩,人要与时俱进,而非固步自封,这样,不好。” 天鸾圣主笑容和善,“只要没有律法祖训和既定的规矩,就说明,纵然压境,也无大错。好了,此事到此为止,比试,继续!” “嘭!” 铁棍,撞再次打向了段清欢。 楚月眼睛深红地望着天鸾圣主。 “叶弟子,退下休息吧,稍后还有你的战斗,你得养精蓄锐,好好备战了。”天鸾圣主说得不痛不痒。 “嘭!”又一声铁棍砸骨。 段清欢身上的骨头断了多处。 左天猛双手紧握成拳,额头手背青筋暴起。 每一个星云宗人,都气氛到不行。 偏生面对强权,面对天鸾圣主的诡辩,无法反驳。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咔嚓,咔嚓……” 铁棍撞击。 骨头开裂。 血液从骨的裂缝里弥漫而出。 “清欢!”章瓷低吼出声,狂奔而出,就要冲向了段清欢。 却见他的手腕,被少年牢牢地抓住。 章瓷回眸,满目泪流,“叶师弟,让我去,让我去。” “呵——” 少年耷拉着头,发出了低低地笑声。 额前的碎发,轻遮住了那一双死寂如古潭般的眼睛。 若有似无的邪气,隐隐间待发! 众人都疑惑地看了过来,不懂段清欢伤痕累累,骨裂多处,她是为何而笑。 “说得对。” 少年扬起了脸,目光邪肆地看向了天鸾圣主,“是弟子失言了,弟子方才想过,确实没有哪一条规定证明压境之人不可参加比试。” 楚月的态度转变,叫人琢磨不透,犹若一头雾水。 天鸾圣主细细地打量着她,企图看穿她的灵魂。 “嘭!” 此刻,段清欢跌倒在地,身上的粉色衣裙,被鲜血浸成了红色。 她扭过头,听着少年的话,感受到话里的失望和悲怒,却心疼无比。 「叶师弟,怪师姐无能,未能给你争气。」 段清欢眼里全是血丝,全身的疼痛犹如被万剐签到。 “段师姐!” 外侧,少年忽而抬起下颌,红着妖邪的眸子,高声大喊。 众人见此,俱是不明所以。 “轰!” 却见少年脚掌踏地,飞掠到了高空。 背部羽翼展开,她盘膝坐在了女尊雕塑的头上。 “疼不疼?” 她问。 “不疼!” 段清欢回。 楚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在万众注视之下,爆发出所有的气力。 “呯!” 突破之声骤响。 直接成了归墟境! 一双双眼睛直接瞪大到滚圆。 随后便见楚月双掌打出,混合着神农、本源之力的武道归墟力量,汇入了段清欢的体内! 刹那间,段清欢周身炮仗般的声音响起,不停地突破,竟直接成为了半步归墟! 乃至于是更高! 少年幽幽睁开眼睛,“数清楚了吗?” 段清欢:“数清楚了,挨了三百零二棍。” “好。” 少年邪笑,眸色凶狠暴戾! “吾以星云少主之名,命令你,给我——翻倍的打回去!!” 第2499章 徒有其表,空怀天赋,庸庸匹夫尔 此番行为,叫青莲广场四周的围观者们,堪称是目瞪口呆。 顷刻突破归墟境,原就是匪夷所思。 竟还能把归墟境的实力,渡送给段清欢,引导段清欢突破。 放在常人眼中,这只怕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并且在输送掉归墟之力后,楚月的修为直接降了回去,成为了原有的一百零一星武神境。 只见少年桀骜不驯地立在女尊雕塑的头部冷视四方。 她的嘴角,溢出了一口血迹,却是扬起了笑,眼底的凶光更狠,宛若丛林里的虎狼般,非但无半分敬畏惧意,只有破釜沉舟般的狠劲。 她能瞬间突破归墟境,并非和周玉、何流年等人一样压境。 她的武神境,还需要点亮剩下的九百余星辰。 而非直接一步跨到归墟境。 此番突破,算是强行所至。 与当年的火烧元神,有异曲同工之妙。 段清欢体内,一点神农之力,悄然治愈着她断裂的骨头,虽不能立竿见影的完全愈合,却能让她短时间内回归到充沛的状态。 她站起来,扬起了头,眼睛深红一片。 看见少年苍白的脸,摇摇欲坠却永不会倒塌的身影和嘴角越流越多的血液,心口一阵又一阵地疼痛。 “雕虫小技,不自量力。” 周玉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唇边溢出了一道嗤笑。 旋即! 手握铁棍,飞掠往上。 如蛰伏的豹子,陡然间从灌木丛里冲出,再一次以雷霆闪电般的速度疾驰往前,朝段清欢扑了去。 跃然到了半空的周玉,身体弯曲如一把弓,双手高高的举起了铁棍。 棍棒瞬间砸下。 又想要敲断段清欢的一根骨头。 周玉很聪明,每次落棍,都不是致命的部位,很符合大比规定的“点到即止”,让星云宗的弟子们敢怒敢言却又无可奈何。 倏然间,便见段清欢头也没头,直接伸出手攥住了铁棍的另一端。 她缓缓地抬起了眼眸,看见悬在半空的周玉。 段清欢眼睛里的血丝越来越多。 周玉眉头微皱,想要把铁棍抽回,然而用了好些力道,铁棍都像是焊接在了段清欢手中一般无法拔出来。 “弟子段清欢,遵少宗主之令!” 段清欢哑着声音说完,用尽全力汇聚丹田武根和元神,不要命似得抽空了自己的气力,攥着铁棍一点一点从周玉的手中抽出。 末了,低喝一声,用尽力气抽出了铁棍,当面砸向周玉。 周玉就地滚落。 稳住身影之际,手中光华氤氲,再次出现了一根铁棍。 她半蜷着身子,爆发出潜力,弹射似得飞掠而出。 那一根铁棍,再次砸向了段清欢的头部。 段清欢偏过头咧着嘴笑,突然间双手握着铁棍,砸到了周玉的鼻梁骨,直把那鼻梁骨砸断,却见血液从其鼻腔流出。 “找死。” 周玉如被挑衅的狮王,赫然大怒,再次足踏瞬步,挥舞棍棒砸向了段清欢。 段清欢动作敏捷,身体侧影无数次躲掉了周玉的攻击。 她的眼瞳,燃起了两簇本源之火,烙印在了最深处。 火焰,遮挡了段清欢的视线。 一眼看去,天地间仿佛都是大火妖娆的。 然后,火中周玉的身影动作像是被分解了般变得缓慢,就连时间流逝的速度都更慢了。 周玉的瞬步,在段清欢的本源瞳里,可以说是无处遁形! 周玉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 企图在段清欢的左边猛然攻击。 然而! 她才刚刚瞬闪到了段清欢左侧,就见段清欢提前预判般,近乎同时间挥动棍棒向左! “嘭!” 这一棍,砸在了周玉的下颌,将其下排牙齿,打碎了几颗,然后连同粘稠的血液一并从口中吐出。 周玉不信邪,再次踏瞬步消失,自后侧攻向段清欢。 段清欢反手一棍,尾端竟精准无误地砸在了周玉的眼球。 “噗嗤——”周玉口吐鲜血,眼睛如死鱼般竭力地瞪大。 接下来,周玉一个呼吸间踏出几十个瞬步,而段清欢迅速出棍几十下,每一下都在周玉身上各处的骨头,砸出了一丝细微的裂缝。 段清欢不停地出手,砸出了七八百棍。 周玉渐落下乘,有所不敌,跌倒在了地上。 “不是很能打吗?” “怎么不打了?” 段清欢提起对方的衣襟,癫狂暴戾地问:“来啊,继续打啊,像个废物一样躺着做什么?” “嘭!” 段清欢直接用自己的额头,撞向了对方的额头。 像是石头与石头的相碰。 缠在彼此头发上的鲜血,都已经分不清是谁的了。 段清欢一身血衣,圆润的脸和澄澈眼眸,都被淋漓的鲜血所覆盖。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随后手中的铁棍,一下又一下砸向了周玉。 行为看似疯狂,却与周玉适才那样,棍棍砸骨,偏生就是不致命! 直到最后一朵青莲花瓣凋零,计时结束,到此为止! “星云宗段弟子,结束了。”鹤皇提醒道。 段清欢丢掉了手中的铁棍。 她仰起头,看向了楚月,竭力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回少宗主,打完了。” 楚月垂眸往下看。 两两相望,淡淡一笑。 相近的猩红色红衣,一高一低地扬起。 “清欢。” 章瓷迅步掠进了擂台,就要把段清欢抱起。 段清欢推开了他。 章瓷眼神茫然。 却见段清欢颤颤巍巍的腿,挪着步子往外走。 退到了边沿,才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看向鹤皇、圣主等人,不卑不亢地道:“比试结束,请诸位公布结果。” “结果不急。”鹤皇看向了楚月,“叶弟子,你既讨伐周玉、何流年压境,你自己压境时就另当别论了吗?” “吾有本源之气,以气力冲入脏腑,犹若烈火焚烧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强行提境到归墟,何来的压境?” “更何况,退一万步说,纵然压境又何妨?众人所闻,天鸾圣主亲口所说,并未有哪一条明文律法和祖训之说有所规定。” “鹤皇这般兴师问罪,敢问置天鸾圣主于何地,直菩提的明文律法和祖训规矩于何地?” 少年居于高处,字字铿锵有力,落地有声,面庞浮现着一抹从容自在的笑,映着唇边血液,似妖,如魅。 “叶弟子所言没错。”天鸾圣主道:“并无律法规定不可如此做,此次比试结果,本圣主代鹤皇宣布,是星云宗段清欢弟子胜之。” 鹤皇眉头深锁宛若死结。 他还想说些什么,见天鸾圣主已经发话,便只得点头应是。 天鸾圣主淡淡地看了眼楚月。 用着只有周边几位圣主才听得到的声音,缓声说: “徒有其表,空怀天赋,终是庸庸匹夫尔,不过如是。” 第2500章 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匹夫?”白鹭圣主笑了,“我倒是与薛兄有不同的意见,我倒觉得此人既有胆识魄力,又是性情中人,是难得的好弟子。” 无极圣主浅笑,“白姑此言差矣,你看这叶楚月,原有一百零一星武道天赋,足以推动整座海神界的武道文明,却因一时的怒气,而让自己强行突破又强行修为倒退,原就是不中用的凡体凡脉,这下子岂不是更没用了?” 一向沉默寡言的大荒宗圣主忽而开口道:“我的恩师曾说过,凡人体脉,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是大浪淘沙,海底寻花,永远无穷无尽的奥义和可能性。” 大荒圣主素日不显山不露水的,但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 天鸾圣主薛开封依旧是不赞同大荒圣主恩师的观点,却也不再去做无意义的争辩。 此时,满身鲜血倒在擂台的周玉被人抬了下去。 赤羽宗弟子们宛若偃旗息鼓了般,都无精打采地垂着头。 反观赤羽宗主,虽有恨铁不成钢的怒色,但更多却是稳操胜券的自信。 周玉躺在担架上,眼睛发红,用尽全力艰难出声。 “宗……主,弟子无……无用。” “你已经尽力了,是她叶楚月不守规矩。” 赤羽宗主握住了周玉血淋漓的手,“小玉,放心好了,她叶楚月也就只能帮一个段清欢提升实力罢了,接下来,她只能像落水狗一样在旁边看着,你的师兄师姐们,会帮你把账算明白,讨回来!” 周玉的眼梢流出了几滴泪痕。 “弟子不想疗伤。” 她哑声说:“弟子想看下去。” “好。”赤羽宗主给周玉喂了几颗止血疗骨和护住心脉的丹药,骤然挥手,武道气力交织成了榻子,赤羽宗主亲自把周玉抱到了榻上,随即给周玉找了个适合观战的好方向。 周玉几近头晕眼花,让她支撑下去的动力,便是要看跟何流年等人痛打落水狗般教训星云宗那群不长眼的东西。 龙虎榜上,两宗之后,弟子的名字再度出现! 星云宗:屠薇薇。 赤羽宗:赵嫣。 赵浮沉、明少侠等人都很担心地看向了屠薇薇。 “我没事。”屠薇薇露出了一个叫人安心的笑,便背着血杀刀,踏步进入了擂台的中心。 赵嫣身形高挑火辣,拥有着小麦色的皮肤,穿着贴身的裙琚,下摆岔开,露出了一双长腿。 她拖着一把流星锤,逐步走上了擂台。 许是觉得无趣,打着哈欠,满不在意地看向了屠薇薇。 “星云宗是没人了吗?让一个被刀宗退货的弟子来,是看不起谁呢?” 赵嫣信步而行,犹如逛自家后花园,眼梢绯红天生上挑,打量了一番屠薇薇,“屠姑娘,你是从下陆来的吧?” “你管我从哪里来的。”屠薇薇道:“不都是从娘胎里出来的,难道你不是?” 赵嫣被噎得哑口无言,眸色渐起愠怒之色,看着屠薇薇的眼睛瞬间掠过了杀意。 与此同时,大展气势如汪洋大海,瞬间引起了惊涛骇浪。 半步归墟境巅峰期! 无限接近于归墟境! 既然叶楚月都已经把话挑明了说,赵嫣索性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气力发挥到了极致。 她不是普通压境。 她是已经突破到了归墟境,用赤羽宗秘法压境到半步归墟的。 此等压境,比周玉的还要厉害。 赵嫣笑望着女尊雕塑之上的少年,“小子,你废了,她,也要废了。” 而后,高声道:“周玉!” “给师姐好好看着!” “看师姐是怎么弄死这群人的!” 赵嫣提起兵器往前飞掠而去。 缥缈如云般,速度却是极度的快,不仅如此,暗藏的力量宛若有摧城之力! 屠薇薇眯起眸子紧盯着赵嫣。 她如今已是五十星武神境,踩着高星武神境门槛进来的。 对于从下陆出身的她来说,突破速度已经很快了。 但在赵嫣面前,不值一提。 周边众人见状,看得都疲惫了。 这悬殊分明的彼时,结果已成定居,不过是赤羽宗单方面的痛打罢了。 星云宗弟子们担心得很。 左天猛深吸了一口气。 “大长老,让她认输吧。” 他背过身拭去了泪痕,“星云宗可以输掉一场比试,但不能拿弟子的命去赌所谓的骨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这样吧,我不想再看见一个穿着血衣走出来的弟子了。” 大长老也很认同左天猛的做法。 只是他才刚刚开口,话到咽喉,就已哽住。 “轰!” 狂风呼啸。 雷鸣四起。 黑云滚滚压上白鹤洲。 却见楚月再度使用气力,刺入擂台。 一道道青莲之雷,缠绕着她。 乌云如墨,掠过时缓缓遮住了她头顶万丈的烈日。 “她又要做什么?”沈琼花皱眉,“真当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创造什么劳什子的奇迹?到头来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她无法理解叶楚月为一个段清欢,全然不顾自己的武体。 若是她沈琼花,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天地间,气力环绕于少年身旁,形成了寒风呜咽,雷霆呼啸的漩涡。 “她还想强行提升归墟境。”大荒圣主惊道。 “她疯了不成?提升一次,已是艰难,提升两次,绝无可能。”天鸾圣主冷笑。 “呯!” 楚月一脚踩在女尊雕塑的头部。 石像裂开了密密麻麻的细缝。 足部绽开了青莲雷霆。 没人看见,雕塑里边的气运,从她的脚底,汇入了凡人帝王脉的武体。 “呯!” 光华绽放,突破声起。 “破——” 只见她缓抬眼眸,有条不紊道了一声,便见归墟气力,从体内释放而出。 众人见她二次突破归墟境,俱是大惊失色,轻吸冷气。 武道多年,修行半生,他们却从未见过今日之景! 第2501章 赤羽宗:何流年 “她要做什么?” 沈琼花紧盯着雕塑之上的少年,自言自语般说。 燕归来半眯起翻涌着憎恶暗潮的眼眸。 “嘭!”似若闷雷炸裂的声音响彻青莲广场。 武雷和青莲之雷共同绽放,黑与青的颜彩互相交织出了视觉盛宴般的画面。 少年眸子微睁,温柔地看向了屠薇薇。 屠薇薇眼睛发红,心口猛颤。 袖下的一双手,用尽力道猛攥着。 陪着小师妹颠沛流离这么几年,南征北战无数场。 从下陆,到中界,怎能不知楚月要将浑身的气力都渡送给她? 屠薇薇心中百感交集,却不做过多的矫,只强忍下胸腔的情绪,往前踏出了一步。 “轰”的一声! 却见楚月的周身,爆发出了强悍的归墟境力量。 此外,还有将她近乎掏空的本源之力。 并且在最深处,裹挟着不为人知的神农之力。 气力汇聚化归墟,压境武神入其体! 无数道力量,犹若万箭穿过般,没入了屠薇薇的周身。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 突破之声,络绎不绝。 从白鹤洲以外的地方听去,好似谁家放炮了般。 一老一少行过山水间,听闻此声,小孩茫然地问:“爷爷,过年了吗?” “不是过年,是有人突破。” “……” 不过几个呼吸间,就见屠薇薇冲到了巅峰期的武神境,距离归墟半步之遥! 她回过头,充满战意和凶狠厉色的眼眸,看向了还在原地的赵嫣。 而后拖着血杀刀,朝赵嫣狂奔而去,满身的杀气破体而出似欲滔天! 本源之气在屠薇薇的体内,与神农之力,交缠出了新的火种。 一缕火焰,烙在屠薇薇的元神。 像是莲花般盛开。 屠薇薇瞬间便已成了元灵师! “叶楚月,星云天骄,确实有几分本事。” 赵嫣戏谑地望向了楚月,“但,也到此为止了,武道之力,由不得滥竽充数,优胜劣汰,万物法则,今日,是将尔等淘汰掉的最佳时间。” “如若是同宗弟子,我会欣赏你的天赋和魄力,但作为对手,我只会看不起你的作为。愚昧之人,难成大器!” 赵嫣低低一笑,一身小麦色的皮肤,充满了狠劲。 屠薇薇的刀刃直劈而来的瞬间,赵嫣瞬间担开,一个肘击打向了屠薇薇的太阳穴。 这一肘击,角度刁钻,屠薇薇绝对躲不开。 肘部如刀,砸到太阳穴的一瞬间,像是有一道强效的屏障隔绝了赵嫣。 任由赵嫣使出浑身的力量,都无法再往前半分。 赵嫣这才认真了起来。 仔细看去。 挡住她肘击的强效屏障竟是…… “精神力!” 周边围观者,沸腾如斯。 好似自己也在擂台上作战般紧张刺激了起来。 屠薇薇一双棕色竖瞳泛起了森寒的笑意,“看来,你不行啊。” 说罢,血杀刀劈砍向了赵嫣的大腿。 赵嫣及时后退,还是慢了一步。 腿部皮肉被刀刃贴着骨头斩开。 血液涌在小麦色的皮肤。 像是万里荒漠开出了一条血色绿洲。 屠薇薇瞬间反守为攻,精神力和半步归墟的武神气力两侧夹击。 “第一宗的优秀弟子,就这点能耐吗,拿出你的本事来啊。” “拿出适才叫嚣的气焰来。” 屠薇薇一面说,一面出刀。 “人皇刀法,第一刀!破万钧!” “第二刀,转乾坤!” “第三刀,斩龙脊!” “……” 屠薇薇一刀又一刀狂劈过去。 整个人因为快速移动方位,周边都是她的残影,看得人目不暇接。 围观者们看见人皇刀法,更是大惊! “够了!” 鹤皇说道:“叶楚月,你还要破坏规矩到几时?” “规矩?”少年笑了,“敢问是哪里的明文规矩,还请鹤皇替我,指点迷津。” “如何破坏规矩,你心中有数。”鹤皇沉声道:“你最好,不要挑战在座诸位的底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龙虎榜排名,残害友宗,叶楚月,你的所作所为,世人都看在眼里。” 楚月微眯着眼睛看向了鹤皇。 鹤皇虽有愤怒,却不见焦灼之色。 难道说—— 鹤皇并不知晓雕塑里边藏有的气运? 只是单纯崇拜青莲女尊楚南音罢了。 天鸾圣主见赵嫣节节败退,脸色黑到了极致。 赤羽宗主更是不敢去看天鸾圣主的眼神。 天鸾圣主闭目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眸子,张嘴便要开口说话。 大荒圣主却是先一步出声:“鹤皇,适才天鸾圣主亲口说了,并不违反规矩,你这般说,视天鸾圣主的话如戏言吗?” 天鸾圣主被堵得哑口无言,看着大荒圣主是欲言又止的。 许是发现对方在看向自己,大荒圣主面庞严肃地看了过去,正色道: “薛兄,你我之间,相识多年,不必与我客气,为你说话也是应当的。” 天鸾圣主:“……”这会儿他当真是有苦说不出。 先前,他以为强行提升归墟境废了叶楚月,只能做到一次罢了。 谁能想到,这叶楚月压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天鸾圣主恼怒不已,颅腔内的神识之音,传递给了圣宗,立即下达了一条命令。 命令传回了圣宗,方才有所松弛。 一个时辰后,青莲花瓣凋零,计时再次结束。 “嘭!” 屠薇薇最后一刀,插进了赵嫣的手掌,贴在赵嫣的耳边说:“怎么?连我这个被退货的都不如呢?” 她的身上,也有许多道流血的伤口。 赵嫣毕竟不是花拳绣腿的功夫,你来我往间,屠薇薇虽占上乘,也得自损五百。 这两场守擂看下来,近乎是触目惊心,却又精彩万分。 比对战更精彩的是,踩着女尊头颅的那道身影。 而后,赤羽宗、星云宗又历经了数次战斗,每一次,那少年都能化腐朽为神奇般的强行突破。 眼见着她的武体越来越废,口中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却总能突破到归墟,渡送给星云宗弟子。 至于赤羽宗上下,俱都垂头丧气,怨声载道的,无不是在咒骂叶楚月。 哪有人这样大比的? 天色白了黑,黑了又白。 黎明破晓时分,晨曦的曙光,平等地洒在了每一块土地。 两宗,迎来了最后一战。 龙虎榜上,再现姓名! 赤羽宗:何流年。 星云宗:叶楚月。 众人见此,一片哗然。 第2502章 翠绿光照影,无上宗师来 星云宗武神境天赋最强者,对上赤羽宗星系的稀有灵脉。 此等战局,想必是难以言喻的精彩。 然—— 无数道目光,交错在了雕塑的上方。 少年满下巴都是粘稠的血液。 身影在那高空晃了又晃。 宛若风中弱柳,随时被吹走,随水飘零! 如若是鼎盛时期的叶楚月,或许有着与何流年一战的资格。 但现在,反复经历突破归墟的她,多半是废了。 楚月垂着眸,望向了段清欢、屠薇薇、萧离、卿若水等人。 她用突破再渡送的方法,又结合了神农之力。 在这个过程中,本源之火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 且对于每个人来说,变化是不同的。 譬如段清欢,是本源火瞳,能够瞬间慢动作分解敌方动作。 而屠薇薇,坐地起高楼,成为了罕见的火系元灵师。 之后的几人,都有各种各样的机遇天赋。 段清欢仰起头红着眼睛看向楚月。 他们无需修炼轻轻松松就到了半步归墟境。 反观楚月,不如来时的风华绝代,眉飞色舞,从下颌滴落的鲜血,叫他们情绪压抑。 她能帮助他们每个人渡过难关。 那她呢? 谁来帮她渡过难关。 远处,天山宗的宗主,眉眼容貌被漆黑如墨的斗篷遮住。 她看着少年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少年自高空跃出,双足落在了地上。 身形晃了几下方才稳住。 她望向了龙虎榜。 榜上魁首,依旧是星云宗的鼎鼎之名。 经过这么多次战斗,星云宗碾压赤羽宗稳坐第一是毋庸置疑的。 最后一战,无关痛痒,无关龙虎榜。 只是万宗大比向来没有单场投降之说。 这一战可以输,但如若投降的话,便是把魁首之位拱手让人。 “叶师弟……” 段清欢想要阻止楚月。 星云宗可以不要这个第一。 但不能失去叶楚月! “叶师兄,不余遗力的去战,去打,让他们看看何为星云弟子的傲骨!”萧离打断了段清欢的话。 段清欢扭过头来,不能理解地看向了萧离。 “萧师妹,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何流年欺负吗?” “那段师姐何以忍心看着她前面对我们的努力,在一瞬之间化为须有?意义何在呢?”萧离反问道:“有些人,一生不知何为后退,只知竭尽全力的向前走。” 哪怕失去肉体,只剩下一副森森白骨,也要踩着满地荆棘凭靠着一腔孤勇走上高山之巅。 两世相伴,她比谁都清楚她的小月姐姐。 段清欢愣住了。 卿若水等弟子俱都愣住。 一个个沉默下来,不再阻止。 两人的讨论声并未刻意降低音调,左天猛和大长老他们也都听见了。 原还想放弃的他们,陡然间咬着牙发出鼓舞之声。 而就在这时,何流年尚未走上擂台,天鸾圣宗一列身穿甲胄寒气逼人的修行者来到了白鹤洲。 为首的将领面朝天鸾圣主,单膝跪地,“圣主大人,有人敲我圣宗清雪鼓,有冤屈要申诉,还请圣主定夺。” “哦?说来看看,是何冤屈。” 这一件事,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将领一挥手,便有侍卫抓着云唤海和山月夫人两人出现在人前。 楚月有条不紊地擦着下巴上的血迹,冷眼看向了这两个人。 云芸瞳眸一缩,低声喊:“不好,阿兄要出事。” 段清欢、卿若水等人,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是你们两人有冤屈要申诉?”天鸾圣主漫不经心地问。 “圣主大人,请为我们做主啊。” 山月夫人匍匐下去,痛哭流涕,身子颤抖个不停。 云唤海则是屈膝跪下,“吾乃星云宗九长老,那逆子在忘忧城得势,囚禁我们夫妇二人,还挑拨我们与亲生女儿云芸的关系,私下对我们用刑,好几次想要弑父,此等不孝之人,有何资格参与菩提老祖定下的万宗大比,她定当恶名昭著,成为历史的罪人才对!” “放肆!”天鸾圣主大喝,“海神界着重孝道,此等离经叛道的弑父之人,有何颜面立于青天白日之下直面三尺神明和诸天神佛!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谁敢?!” 左天猛暴喝出声,带着星云宗上下将青莲擂台围住,把少年护在了中心。 君怜月瞪着眼睛怒视云唤海夫妇。 天鸾圣主见星云宗人上下团结一心,齐齐出手,当即是不怒反笑。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他绝不给叶楚月翻案的机会。 直接以弑父的罪名处死。 以星云宗对叶楚月的在乎,定不会袖手旁观。 到时候—— 天鸾圣主眸底深处泛起涟漪般的笑,倒映出了君怜月的身影。 君怜月手里的天机剑,折射出了月色光华般的寒芒。 登时,让人心动不止! “天鸾圣军,对此弑夫之人行诛杀令!但凡求情者,帮忙之人,格杀勿论!” 天鸾圣军三千人,三千下乘真元境,将白鹤洲团团围住,爆发出的力量,恐怖如斯。 “咳。”楚月低咳了声,眸光嗜血地看向了刹那间就已冲锋的天鸾圣军,从中明白了天鸾圣军的意图。 一支圣军,便有三千真元境。 可见圣宗之实力!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用手紧攥着魔镰。 “小魔灵。”楚月神识传音道:“该是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魔王宝宝,是她可以用来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最大杀手锏。 但是,一旦使用,就会被执法队盯上。 因而,她需要注入相对应的神农之力,才能掩盖住。 楚月闭目,开始以身体为容器,蓄力神农。 “星云宗弟子听令,护佑少宗主!”左天猛大喝。 “吾等,得令!” 星云宗内有像梵星语这样的人逃窜出去。 但除此之外,几乎都留在了楚月的身边。 杀伐一触即发。 气力碰撞,似要毁天灭地。 三千真元,犹如三千道骄阳布满长空。 无可抵挡! 势如破竹! “轰!” 陡然间,一滴水珠,落在长空,飞溅起了翠玉色的波纹。 微风过境,如深海倾覆,似天塌地陷,在柔和的风里崩断。 一点翠绿之光,挡住了三千真元境的攻击。 一道身影轮廓,在翠绿微光中出现。 他执剑负于身后,长发披散,有着浩瀚之气,乃是…… 无上宗师境!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眸子,倒映出了那一个人。 大长老看见光中缥缈的身影,立即热泪盈眶,哑声颤道:“天罡,天罡,是你吗?” 第2453章 九洲人尽亡,唯我赵天罡 赵天罡! 曾经星云宗最强的大师兄! 赵天罡的身影,在风与光色之中,呈现出云雾般的半透明。 好似随时羽化成仙的消失。 “大师兄!是你!”赵浮沉眼睛通红,深深地盯着赵天罡看。 两宗纷争,戛然而止。 无数人的注意力,都被死去多年,却又忽然出现的赵天罡所吸引。 大长老眼眶里的泪水往下流淌,滴落在了挂在胸前的玉佩。 仔细看去。 玉佩的颜色,不再是从前那般的通亮。 就好似失去了灵魂的人,骤然沦为了行尸走肉。 “赵天罡??他不是死了吗?” 无极圣主原是看戏的态度,望见赵天罡身影之时,拿着茶杯的动作都顿了下。 彼时,诸神之日,他可是亲眼目睹了赵天罡的死去。 人死怎能复生? 天鸾圣主只觉得眼前一幕甚是诡异,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掌布满老茧,自半空往下缓缓一压,便在无形中发号施令,让三千圣军都原地不动,从旁观察。 赵天罡在那高空之上,万物复苏的初春之色,千丝万缕的汇于他身。 只见他低声道:“星云宗弟子赵天罡,见过诸位。” 声音很平和。 好似无端的风,不期然的闯入了枯木大地。 倏地便见,负于身后的手提剑划出,身影暴掠而出,快到修行者的肉眼实难捕捉到。 就连段清欢的本源火瞳,都无法看见赵天罡的身影轨迹。 只能看见一道光稍纵即逝,又破空而出! 赵天罡回到原位之时,三千真元境圣军,兵器化作齑粉,甲胄破碎落下。 每一个圣君守卫,都后退了百丈的距离。 天鸾圣主勃然大怒,却又碍于赵天罡的实力不敢再次兵戎相见。 “赵天罡,你宗弟子弑父,吾以圣主之名,行诛杀之令,你,不该阻拦。” 赵天罡许是没有听到天鸾圣主的话,而是背对着楚月说:“小师弟,看好了。” 楚月虽苍白虚弱,灵魂却兴奋了起来,体内的血液都像是一锅热水汹涌沸腾。 她睁大了眼睛,前所未有的认真,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那一道犹如仙邸侠客的身影! 赵天罡如风似光暴掠,剑出似龙,从天边斩出冶丽的长虹之光。 剑鸣如龙吟。 剑锋席卷而过。 剑域直接封锁白鹤洲。 东方尽头,海市蜃楼,似有古来之人,低语道:九洲人尽亡,唯我无上境! 宗师之剑,像是几千道光芒利落的划过,又迅速消失,只有森然的杀气叫人胆寒。 下一刻。 赵天罡再归原位,剑负身后,已经退后百丈的三千真元圣军,竟直接被剑域斩空为牢给囚了起来,像是被禁制封锁了般。 楚月看得近乎如痴如醉,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生怕漏掉了什么。 风过—— 赵天罡缓缓地回过了头来。 那是一张说不上俊美的脸。 眉眼五官,就连脸型,都是平平无奇的。 却有一种沉淀的内涵,让人能瞬间感觉到浩然磊落之气。 如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方正! “此乃,天罡剑法。”赵天罡回眸,身影又透明了些许。 楚月震撼于适才所看见的剑法。 剑是兵器,禁制为法术,领域乃开辟空间。 这些原都是不同的类型和职业,到了赵天罡这里,只系于一剑之下! 一剑开禁制! 一剑斩领域。 一剑封白鹤。 一剑抵万军。 …… 天下武道,错综复杂。 琳琅满目迷人眼。 却又都是川水汇入大海,百变不离其中。 是化整为一,又是一生万象! 楚月心受震撼,久久不语。 唇边还在往外溢出鲜血,汇聚于下颌滴落在青莲擂台。 她在低处迎着风。 他在高处遮住了日。 遥遥相视,尽在无声胜有声的不言中。 却说天鸾圣主不敢轻举妄动,但又咽不下这口气。 圣宗何等的威风和地位,岂容被区区星云宗挑衅? 白鹭圣主出来打了个圆场,“薛圣主,莫要恼怒,适才守擂比试众人目之所见,叶弟子甘愿自废武境,助同宗弟子突破,此举堪称舍己为人。” “如斯良善之人,怎会做出弑父的事情来?” “这中间,或许有些不足外人道的误会罢了,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一张嘴是说不清楚的。” “吾与薛圣主相识多年,清楚薛圣主是个嫉恶如仇的热心肠之人,星云宗的诸位亦不要介怀,薛圣主也是一时情急。” “都坐下来,观望赤羽星云二宗的最后一场武神境比试了。” 白鹭圣主说完,给了薛开封一个眼神。 薛开封便也跟着台阶往下走,“白姑说的对,是薛某冲动了,不该耽误比试的进程才对。” 叶楚月几次三番的突破渡送,在武神境、归墟境里反复横跳。 武体底子只怕被压榨得不行的。 所谓比试,亦不过是何流年单方面的屠戮罢了。 薛开封看了眼君怜月,掩去了自己的野心。 只可惜半路杀出了个诡异的赵天罡。 否则的话,真元圣军,必屠了星云宗,不动声色拿下天机剑为他薛开封所用。 至于所谓的弑父,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出师有名。 历史,都是胜利者谱写的。 若星云宗皆如猪狗牲口死于血河,是否弑父,还不是他薛开封说了算? “这赵天罡,到底是怎么回事?”万兽圣主皱了皱眉,“像人像鬼又像仙,他究竟是死是活?” 赵天罡的存在,莫说是在菩提之地,就算是在整个海神界,那都是响当当的。 “是死是活,重要吗?”大荒圣主反问。 无极圣主笑道:“确实不重要,他就算是活的,也不能代叶楚月去青莲台上守擂,与何流年一战。且看吧,那赤羽宗要扬眉吐气了。” 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青莲台上相对而站的两道身影。 尽管如此。 许多人的眼角余光,还在打量着赵天罡的身影。 眼神里,胸腔内,无不是充斥着震撼。 这世上,当真会有死而复生之人吗? 菩提之地的修行者都深刻的记得。 赵天罡。 死于诸神之日。 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从那之后,原本有机会统领菩提之地的星云宗,每况愈下,衰败而没落。 第2503章 便引万层惊涛震此洲 “这该死的赵天罡,怎么阴魂不散?” 匍匐在地的山月夫人,悄然地窥了眼赵天罡,发出了恼怒的声音。 云唤海闻言,亦是咬牙切齿,万般不甘。 天鸾圣军忽然降临,让他们以为能重见天光,把叶楚月给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无妨。”云唤海压低了声,“那何流年,绝不会放过叶楚月的。” “说来也是。” 山月夫人呼出了一口气,浑身也跟着放松下来,舒畅了不少。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青莲台上的少年,不肯放过任何流逝的时间,只为能好好的看清楚,这向来嚣张的叶楚月,是怎么沦为他人的手下败将,被何流年踩在足底的。 “叶公子,何某不得不承认,你很强。” 何流年缓抬眼帘望向了楚月,衣襟上方蜿蜒出的毒蝎图腾,栩栩如生,刺上去的眼睛,好似有焦距般,正残酷冷血地盯着楚月看。 “咳……咳咳……” 楚月咳嗽了几声,嘴角又溢出了猩红的鲜血。 脸色愈发苍白。 她却好似无事人般,吊儿郎当地笑望着何流年说,“比起夸我很强,叶某更喜欢别人夸我俊美多财,毕竟像我这般俊俏的大善人,已经不多见了。” 左天猛哭笑不得,无奈地看向了少年,“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没个正形。” “若有正形,就不是她叶楚月了。”四长老说。 大长老一直在盯着赵天罡看,又很担心青莲台上的楚月。 赵天罡始终在那九霄的高处俯瞰下方。 与其说他是九霄云巅的神佛,倒不如说,他更像是从百鬼夜行的沙漠里走出的侠客。 “咳,咳咳咳咳咳咳……” 少年剧烈地咳嗽声,听得人为其捏了一把汗,好似肺块都要咳出来吧。 “呼~” 少年吐出了一口气,笑时唇角含血,分外的不羁。 她沐浴着初春的阳光,肤色越来越白,身体还在继续摇晃。 多次在两境之间反复横跳,近乎掏空了她的躯壳。 就像世间最烈的酒,拥有着最强的后劲。 “你该去治病了。”何流年淡漠地道:“跪地,磕头,求饶,从我的胯下钻过去,我会手下留情,让你能安安稳稳去治病。识时务者为俊杰,叶公子,做出你的选择吧。” 楚月不言,抬手捻着袖子擦去了自己唇边的血迹。 她仰起头。 这一刻,遮阳的云层,如流动的水纹。 刺目又和煦的阳光,逐渐折射了出来。 赵天罡站在天之巅,衣袍翻飞,执剑而立,平淡地望着她。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好似什么都说了。 楚月缓缓地伸出了手,掌心朝下—— 魔气缠在手掌,形成了魔镰。 镰刀犹如放置鼎炉里融化,随后扭曲拓展,形成了一把锋利的魔剑。 “小朋友。” 对面,响起了何流年的话语声,“你还妄图,垂死挣扎吗?” “生而为人,不自量力的事少做,不该走的路,应当绕道而行。” “你,不知道吗?” 何流年平静如海。 锁骨处的毒蝎,却朝楚月咧开嘴,露出了叫人悚然的笑容。 见此毒蝎者,都会有一种血液冰凉的感觉。 “废话少说,打就是了。” 楚月嘴角再次溢血,左手直接将血擦了干净。 一双魔气氤氲的眼眸,渐成深邃紫黑的颜彩,幽幽森然地望向了何流年。 “从我踏上武道之路开始。” “总有数不尽的人,前仆后继来挡吾之路。” “真可惜啊——” “他们,无人生还。” “何公子,你会是例外吗?” 她低低地笑,满身喋血肃杀。 “嘴硬罢了。” 何流年摇摇头,“给足你面子了,你天骄之名,今日前有,今日后无,何某将亲自粉碎。” 话音落下之际,踏步上前。 袖袍一撩,漫天星光从他的武体迸发。 璀璨星色,撩人眼球。 炽热之光,如东边来。 “星体,竟是星体?!”章瓷震撼道。 段清欢的瞳眸紧缩,“唯有突破归墟境的人,才有资格修炼出星体,而一旦修炼了星体,绝不可能压境到更下一层的武神境。” “也就是说,他是武神境,就拥有归墟星体的修行者?这岂非是作弊?”宁夙咬牙。 “光明正大而行,坦荡修炼,是作弊之事,却谈不上作弊,才是最让人恼火的。” 卿若水说完,忧心忡忡地望向了楚月,“如若叶大哥未曾帮助我们赢下彼时,冲破难关,以她的实力,对上何流年这般的天才,亦有一战之力,如今胜负难说。” 星云宗弟子们适才还因赵天罡的出现而兴高采烈。 这会儿又因叶楚月的对战而忧上眉头。 “嘭!” 星光犹若烟花炸裂。 每一道光,都绚烂地垂下。 众人还沉浸于梦幻之景,就见每一道好似烟火的星光里,似有什么破壳而出。 随即,众人倒抽了冷气。 便看到—— 一只,又一只的毒蝎,从星火之光破茧而出。 数万毒蝎,将这青莲台夷为末日之地,并在飞速掠向楚月。 何流年闲庭信步似得往前走,眸光冰冷,略带嘲讽地望向了前方的少年。 “小朋友。” “我给过你机会了,可惜,你不珍惜。” 何流年瞬间火力全开,势如破竹,携满天星光,手执毒蝎剑,足踏瞬步飞奔楚月而去。 “叶大哥,小心……”宁夙的手都在发抖。 星云宗上下,心脏跳到嗓子眼。 一双双眸子,红了不少。 唯有天之巅的赵天罡,是淡然平静的。 “轰!” 何流年手中的毒蝎剑,朝着楚月的面门劈去。 他,要毁了少年这张惯会招蜂引蝶的脸。 从少年最喜爱之地,将其猛烈的摧毁,才是何流年最想做的。 何流年沉沉地笑,“你的一百零一星武神境,看起来很有用,又看起来很没用,菩提之地武神境内,你,不如我。” 笑声,平淡地散开,把星云宗弟子气得够呛,一个个俱是面红脖子粗的,但更多的却是对于叶楚月的担心。 左天猛甚至都有些站不稳,紧紧地扶住了身旁的许予。 楚月抬眸望去。 毒蝎密密麻麻,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而来。 何流年的剑锋芒毕露,即将斩开她的面骨。 她在原地巍然如山一动不动,却是笑道:“何兄,这武神境的王,还轮不到你来当。” 她唇齿含血,面色苍白,却是张扬一笑。 而后便见脚掌踏地,力量无穷。 足下,青莲台瞬间裂开了蛛网般的裂缝,并且还在飞速蔓延,都蔓延到了青莲女尊的部分雕塑之上。 楚月的武神天穹,密布云霄。 气力狂涌,找寻着月之光华。 随即便见沉在最深处的黯淡星辰,全部浮现。 “砰砰砰砰砰砰!” 八百九十九道声音,一同炸裂开来! 如平地惊雷,又惊雷,再惊雷,循环惊雷般…… “轰!” 八百九十九颗黯淡星辰,直接点亮。 光之璀璨,可媲美朝阳,更甚朝阳! 千星武神境! 武神之王! 便引万层惊涛震此洲! 第2504章 纷纷扬扬青莲台欲要封天 四下里,满是惊诧之色。 “千星?叶楚月是千星武神啊!” “原以为一百零一星就已是极限,没想到还能到千星,还是瞬破千星,我的天,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适才不还是废了吗?” “她还是人吗?” “……” 狂风大作,尘灰飞舞。 执剑的何流年,被璀璨星光炫了双目,心底的震撼如这骤变的天色,赶忙在关键时刻调整了自己的情绪,集浑身力量于一体,从手中的毒蝎剑迸发而出。 剑刃继续劈砍。 一剑之下,仿若有龙象之力。 他须在叶楚月突破的间隙,将其面骨、颅腔一并斩开。 只见轰然一声,刀刃即将裂开少年面庞的刹那,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眸子,朝着何流年微微一笑,旋即用光般的速度伸出了右手! 右臂魔力缠绕,闪千星之光,汇聚成了偌大的幻彩拳套。 五指,精准地抓住了刀刃。 “我说了——” 少年低声开口,慢条斯理地说:“武神境,还轮不到你来狂。” 她的唇色染着血,笑时妖邪得不像话。 音落的瞬间,武体爆发出千星之光,每一道都蕴含着极致恐怖的摧城力量,沿着地面爆发出去,震荡出一层接着一层外扩的光圈。 “咔嚓,咔嚓——” 女尊雕塑,应声而碎。 乱石惊恐,随风狂舞。 藏在深处的气运,一丝丝,一缕缕,在凡眼看不到的地方,汇入了楚月的体内,与潜藏在武神天穹里的月之光华,融为了一体,成就了她独一无二的气运。 一路走来,纵然千锤百炼、九死一生,总有旁观之人,用一句“侥幸”就轻描淡写抹杀掉了她付诸的努力。 而这一次! 她靠的便是气运! 便是人们口中的侥幸。 前面百星,是她努力炼出的基石。 武体反复突破压境,近乎废了。 她便是个赌徒。 在赌气运之说。 “女……尊……”鹤皇望见破碎的雕塑,心都在滴血。 眼里炙热崇拜的光火黯淡熄灭。 重新燃起了暴怒的焰色。 擂台中央。 何流年已不复先前的温文尔雅,额头青筋暴起,面色涨红。 而不论他如何用力,手中的剑竟连叶楚月掌心的皮肉都破不开。 这让何流年挫败不已。 何流年卯足全力,见还是徒劳无果,眼底浮起了毒辣之色。 只见他对着楚月狰狞一笑,手中的剑竟变成了毒蝎的液体,侵蚀向了楚月,效果比硫酸还要强百倍之多。 此外,漫天的毒蝎犹若黑色沙尘暴,朝楚月席卷而来。 “千星武神,你确实有两把刷子,不过,想打赢我,可没这么简单。” 何流年眼神阴冷地望着楚月。 他自半空借力弹跳,一个后空翻便稳稳落地。 楚月却被毒蝎风暴所吞噬。 堆积在一起的毒蝎,形状宛若放大了的坟墓。 挪动的毒蝎,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太可惜了,千星武神,我们可从未见过。” 天鸾圣主虽是如此说着,却难掩眸底的笑意。 他有意无意地看了眼赵天罡,笑意更浓了几分,“万宗的一代天骄,竟用这样的方式死去,这是万宗之悲。” 白鹭圣主叹息了一声,“原还想收为弟子……诶……” 大荒圣主垂下了眼帘,定定地望着毒蝎坟墓。 恩师说过。 凡人之道,无非三种结局。 一是碌碌无为做那山脚下的蝼蚁,不知自己从何处来,要去往何处,仰头所见去他人的足底。 二是成为诸天至尊,去往万道之巅当帝王。 三是…… 死于大风起兮。 亡在半途。 叶楚月。 你会是哪一种? 大荒圣主的两只眼睛,展现出了两种不同的情绪。 既有无奈的失望之色。 又有待她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期待。 整座青莲台,都是成群而行的毒蝎。 最中央处,是毒蝎垒出的坟。 烟雾森森,混杂着毒液,一阵一阵的往外喷。 “叶师弟……”段清欢的腿都在发软。 她蜷缩着身子,右手捂着心口,忍耐着疼痛。 哪怕先前被周玉用铁棍砸裂了骨头,也没这般难受。 “吃了她,吃了她。”沈琼花在角落里,发出低语般的诅咒。 周玉躺在担架,心情随着青莲台的一波三折而变化着。 见此蝎坟,方才松了口气。 千星武神又如何? 不过是……手下败将。 周玉闭目笑了。 就在这时! 只见狂热的风,扑面而来。 青莲台的响动之声,似可穿云裂石。 周玉蓦地睁开了眼眸,便看到毒蝎汇聚成海浪般朝四面扑去。 蝎坟转瞬已不在。 身穿红衣的少年,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携诸天星光,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星光汇在身上,形成了一件铠甲。 光芒隐入肉体,与她的凡体融合。 众人骤然瞳眸紧缩。 只见少年的身上,竟是与何流年相同的星体。 这两人,都是尚未在归墟境觉醒星体,却在武神境已经拥有了鬼才。 更让人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是,叶楚月的星体,好似是现学现卖出来的? 何流年才放松了会儿,瞬间就睁大了眼眸,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楚月。 他的蝎坟,无比之强大,怎么可能弄不死一个叶楚月? 但不及他多想,破开蝎坟而出的少年,就已爆发出全身的杀气,嗜血邪佞的眸锁定住了他。 “是我低估你了。” “你很荣幸。” “从现在开始,我要认真了,叶楚月。” 何流年脚掌踏地。 地面的毒蝎尸体弹了起来。 骤然间,化作无数道箭矢,掠向楚月。 何流年亦是一路狂奔。 足踏瞬步,闪现了好几次,快到难以看见。 死掉的毒蝎,危险性更大。 楚月双拳难敌四脚,在数量方面,不可置疑的的是,她败了。 少年勾唇一笑,跃然而起,星光如柱往上升。 光柱的顶端,墨气形成了一方宝座。 少年交叠双腿优雅一坐。 落座的瞬间,歪头一笑,又坏又邪。 与此同时,元神里的十万阴鸦,狂冲了出去。 先前的魔气,锻造成了十万的紫黑色盔甲。 每一只阴鸦,俱都穿上了盔甲,戴着头盔,还系有威风凛凛的披风。 阴鸦们学着楚月的模样,出拳有劲,下手致命。 何流年的毒蝎与剑,皆成黑雾,纷纷扬扬于青莲台,欲要封天! 第2506章 是个通透的小家伙 一只只阴鸦,一个个铁拳猛地砸出。 戴着拳套的爪子,震碎了毒蝎剑,捶死了毒蝎。 浅色的黑雾里,便见十万阴鸦军,整齐划一的出现在少年的身后,像是在末日从天而降又在胜利时从闹市消失的英雄,给人一种无法言说却是相当震撼的感觉。 四周从万宗弟子到观战的贵客们,全都是齐刷刷的傻眼了,纵然有人云游四方,跨山行海见多识广,也不曾见到如此稀奇的小东西。 他们只能看到雾色下的盔甲军,小小的,却威猛的,以及扬起的披风,唯独看不见里面藏着的东西。 “那是什么啊?”有人惊道。 “好强悍的力量,且有如此之多的数量,实在是恐怖。叶楚月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旁人都不知道的?” “生于菩提的修行者们,还总是嘲讽生活在流光海域的散修,殊不知,流光海域才是卧虎藏龙,深藏不露啊!” “想必今日过后,谁也不敢欺负海域的那群散修和海盗了。” “叶天骄,星云少宗主,诚不欺我!” “……” 人群里,议论声激烈如火。 周玉咽了咽夹杂着血的口水,把眼眸瞪大,目不转睛地看着高处犹如无冕之王的少年。 纵是亲眼目睹,亦百思不得其解。 她——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那十万军队,到底是什么东西? 围观之人,即便有博览群书,纵观古今之人,也实在想象不出叶楚月十万军队的盔甲下到底藏着什么。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 那是屠龙宴上的地狱之鸟。 何流年的面色一会儿铁青,一会儿发紫,难看到无以复加。 他不再平和,眸底渐起波澜,再掀惊涛和怒杀之气。 “雕虫小技,不足为道尔。” “只靠皮囊的人,怎配与我何流年一较高下?” 何流年再踏瞬步,控制好距离闪现了十几次直奔向楚月。 他的右手袖衫里伸出了锋利的铁爪,比刀刃还要让人瘆得慌。 铁爪冲进了楚月的左侧胸膛,欲要捏碎掉里面的心脏。 然而,就在何流年满目喜色的时候,眼前的少年化作泡影消失,身后却出现了熟悉的,低沉的,喑哑的声音:“你在,找我吗?” 何流年回手猛撞。 锋利的铁爪,犹如五道刀片,切割少年的脖颈。 何流年的笑容才刚刚出现,就见少年再如泡影般消失。 他迅速看向身后,亦无少年的身影。 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像消失了一样。 何流年猩红着眼睛去找,却怎么都找不到。 “嘭!” 少年瞬闪到了何流年的面前,高抬起膝盖,顶向了何流年的腹部。 十万阴鸦之力,汇聚膝盖。 直把何流年顶的身体如一把弓深深地弯曲着,口中的鲜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溢。 楚月立即揪住了他的头发,挑眉说道:“你的步伐,烂透了,赤羽宗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何流年的一双铁爪,割向楚月的腹部。 楚月在空中借风的力量,踩风一跃,闪现到了青莲台的最边沿,距离何流年最远。 落脚之地,双足踩下的地方,刚好是青莲女尊倒塌破碎的头颅头颅,缺了半块的眼睛还在上面呢。 “我从不是好为人师之人,但今日……” “愿教你一回。” “看好了,蠢东西,什么才是真正的步伐。” 楚月咧着嘴笑。 风华正茂的年纪,狂傲到不可一世,似若青莲台唯一的王。 随后便见,少年迈开了一双长腿狂奔在青莲台。 速度越来越快。 最快的时候,消失不见。 过了会儿,又出现残影在距离何流年更近的地方。 每当她靠近的时候,都会分裂出不同的身影。 有白衣银发的少年,温润如玉,澄澈似雪。 有黑金墨袍降龙纹的少年,手握一把魔镰,笑的时候犹若死神凝视人间。 有执着魔剑的她冷眼俯瞰。 有缠绕着巨大拳套的红衣少年,挥舞着能破山碎地的右拳。 …… 身影瞬间分裂。 何流年像是一人面对多人。 他睁大了眼睛去看,去找,却找不到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叶楚月。 少年无数的身影瞬间汇聚一体。 一记拳头,携摧城之力,猛打在了何流年的脸上。 不等何流年反击,少年瞬闪离开。 又分裂出了无数身影。 随后再次合为一。 这一次,在何流年的左边,魔镰穿过了何流年的肩胛骨,勾着对方的骨头往前狂冲。 何流年用尽全力去反攻,却是连少年的衣角都摸不到。 少年闪现而出,身影变化莫测。 分裂开的身影再度回归成了整体。 白袍银发的她,圣洁又干净。 她微微一笑,精神之力凝结阴鸦和魔气,万千的彼岸花绽放,衔接成了囚笼将何流年完完全全地束缚住。 赵天罡见状,面庞露出了温和的笑。 少年不是完全使用剑法,却把他的剑法精髓领悟到了。 是个通透的小家伙。 …… “噗嗤。” 楚月再出现在了何流年的身后,与之背对着背的瞬间,手中的剑将何流年的腹腔贯穿,看得人心惊胆战,寻思着若不是有明文规定大比时不可毁人丹田和武根,何流年怕是要永久地折在这里了。 “刺啦——” 少年拔出了剑。 鲜血流淌,滴落成红珠,晕染开艳丽的颜彩。 “学会了吗?” 少年微垂着眸,睫翼分明的阴影和阳光,一起映进了她的瞳孔。 她依旧是背对着何流年,并从何流年身上撕下了一截布料,有条不紊地擦拭着剑上的血迹,面上的嫌弃之色不加掩饰,如此嚣张的举动把赤羽宗弟子们气得面红耳赤怒火攻心险些原地爆炸。 何流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一抬头,就能看见赤羽宗的方向。 赤羽宗的人群里,有一个戴着斗笠的人。 哪怕看不到对方的眼睛,何流年都能感受到让他心如刀绞的失望之色。 “啊!” 何流年怒发冲冠,仰头嘶吼出声。 双手的铁爪,成为十道刀片。 他连人带刀地扑过去,端的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去,死。”他沙哑地喊。 第2507章 伤吾一掌,万倍还之 咻的一声。 少年分裂十道身影。 十道身影都精准无误地抓住了刀刃。 刀刃反丢了回去。 每一道刀刃,都深入了何流年的骨头。 刀刃深处,有本源之气和魔气绽。 悄然留在了何流年的体内。 宗门大比有明文规定不可在大比时毁坏他人的丹田武根。 却没明文规定,大比结束后,不能去毁坏。 既然要钻律法规定的漏洞,她自要钻个到底。 楚月咧嘴一笑。 分裂的身影归来。 手中魔剑,袭向了何流年。 剑法滔天,遮云蔽日,直把何流年变作了一个血人。 何流年身上的衣袍,被染成了血红之色。 楚月瞬闪到了何流年的面前。 “啪。” 轻轻的一巴掌,并无杀伤力,却在侮辱整个赤羽宗。 十万阴鸦,骤然出现。 “啪!” 共同打在何流年的脸上,使其半张脸肿了数倍。 段清欢和星云宗弟子见此,热泪纵横,心有暖流狂流。 少年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伤吾一掌,万倍还之”。 星云宗失去的场子,面子,她总能触底反弹的找回来! 楚月拽着血流不止的何流年往青莲台外走。 何流年被她拖行,所过之处,拖出了一地的血。 “叶楚月,你太过分了!”沈琼花高声道:“你曾被誉为是万宗之地至纯至善的人,如今所作所为,堪称心狠手辣,你这般对待何公子,就不怕遭报应吗。” 陈清音看了眼义愤填膺的沈琼花,垂下了满是失望的眼帘,并对贴身的侍卫道:“大比结束,把她赶出华清宗吧。” 一而再,再而三,失望透顶,不可忍耐。 楚月闻声,顿足侧眸望向了沈琼花,殷红沾血的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眸色死寂如深谷寒潭,幽幽沉沉,让沈琼花的足底陡然衍生出了一股直冲颅腔的寒气。 刹那间,竟不敢再多说什么话。 随即,松开了何流年的发。 遍体鳞伤的何流年,无力地瘫倒。 众人见状,还以为是少年有所动容了。 沈琼花眼睛一亮。 何流年是极具天赋之人,赤羽宗再怎么说都是菩提第一宗门,不仅仅是实力底蕴的浑厚,更是与宗门协会、白鹤洲、天鸾圣主之间的关系。 这点,是星云宗不论如何快马加鞭地追赶都比不上的。 她若因此拯救了何流年,岂非要成为对方和赤羽宗的恩人? 她若有机会离开华清宗,成为赤羽宗的弟子,能会如大鹏展翅,一日万里。 青莲台上血色蔓延。 少年嗓音微哑,低低地道:“你说的报应,是……”嘭! 一脚,便踩在了何流年的脸上。 直把何流年脑后的青莲台广场地板,给踩地碎了,后脑勺半陷了进去。 少年足踏何流年的面部,缓缓地抬起了眼帘,戏谑又残忍地看向了沈琼花,“是这个吗?” 沈琼花眸子一缩,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楚月脚下狂溢而出的鲜血。 “你疯了?”沈琼花惊道:“大比只可点到即止,纵有伤筋动骨,皮肉之伤,俱无伤大雅,你这是要弄死何公子。” 楚月不说话,手掌心出现了一枚丹药。 丹药被精神力碾碎,化作流水没入了何流年的体内,护住何流年的心脉与元神。 “你说一个字,我便在他的身上多留下一道烙印。” “你说十个字,便是十道。” “不急,爷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玩这因果轮回,报应不爽的游戏。” 楚月咧着嘴笑,落入旁人的眼中,却是一阵悚然。 只见她笑着抬足又猛地踩踏在了何流年的身上。 “嘭嘭嘭嘭嘭嘭……” 每一下,都是宛若钢铁般的劲道。 踩碎何流年犹若铠甲般的星体。 星光伴随着血色沾染。 好似从夜色星辰里开出了一朵朵血色之花。 沈琼花张着嘴,只感到触目惊心,还多了一丝惶恐。 并非是对于叶楚月的惶恐。 而是害怕何流年和赤羽宗会因此来记恨她。 叶楚月这是要害死她。 “别,我不说了,不说了……”沈琼花急道:“快放过他。” “十二下。” 少年继而笑着。 犹若个屠夫般,猛踹了十二下。 何流年口吐鲜血,疼痛到生不如死,瞪着充血的眼睛,身体在地上痉挛着,而当他眼珠子转动,看见沈琼花的时候,亦多了一丝恨意。‘ 沈琼花不禁打了个寒战,往后退出了几步。 悬于高空的计时青莲,凋零了最后一朵花瓣,意味着这场比试的结束。 楚月手执魔剑,彬彬有礼的朝四方作了作揖,陡然变得儒雅道:“一时失手,些许的过猛,赤羽友宗的诸位切莫介意。” 些许过猛? 赤羽宗弟子听得此话,再看了看在地上出气有进气无的何流年,宛若被宰杀过的牲口,倒在满地的血泊里,看得他们恼怒不已。 “两宗比试既已结束,这弑父之说,也该正名了。”萧离看向了跪在天鸾圣主身边的云唤海夫妇,“云唤海,你为一己之私,剥夺掉亲生儿子的灵体,任由其自生自灭,漂泊于世,甚至还与七长老石观海同流合污,参与毒鸠之事,企图用毒鸠杀死。” “是啊。”段清欢冷笑道:“叶师弟进入宗门,大长老如师如友的呵护,而你几次三番打压,害人之心昭然若揭,如今也有脸去天鸾圣主那里状告我叶师弟弑父?叶师弟对你心怀仁慈,是大长老处理你这件事,宗门协会那里还有存案,哪来的弑父?” 大长老赶忙道:“云唤海,褚山月,星云宗对你们仁至义尽,你们却倒打一耙,天鸾圣主是远近闻名嫉恶如仇的大善人,方才着了你们的道。事到如今,真相大白,你们难道还想利用薛圣主的善心来谋取私欲吗?” 楚月薄唇微抿,眸色起涟漪。 老人的这番话说的很有水平。 三言两语,就把云唤海夫妇的后路给堵了。 直接将薛开封提了出来。 他心知肚明,这次的事,根本原因不是云唤海褚山月,而是天鸾圣主薛开封。 但现在羽翼未丰,不是对付薛开封的时候, 倒不如借刀杀人,将那两人斩草除根。 顺道给了薛开封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台阶,至少让天鸾圣主在明处是有面子的。 楚月淡淡地看向了云唤海夫妇。 莫漂泊的三生灵石,有了一丝波澜。 像冬日的风,呜咽着,拥抱着被烧毁成一地乌黑狼藉的家。 第2508章 宿命里的羁绊 “胡诌!胡诌!”云唤海急道:“满口胡诌。” 山月夫人挪动着双膝靠近了薛开封,“薛圣主,切莫听信他们的话,可要为我们夫妇二人做主啊。” 薛开封犹若王侯般坐着一动不动,面色冷峻幽沉,好似在思考些什么。 末了—— 姜不语起身道:“薛圣主,我适才派人去查了,这件事,星云宗确实有在协会存案,只是我当时正在闭关,炎殿圣主又捣毁了无药护法的生辰宴,因而都忘了这件事,还请圣主降罪。” 薛开封赞赏地看了看姜不语,随即目绽雷霆凶光,怒视云唤海夫妇,沉声喝道: “你们,胆敢戏弄本圣主,实乃是罪该万死!” 云唤海难以置信地望着翻脸不认人的薛开封。 分明是天鸾圣军的人找到他们夫妇二人,说是会为他们做主翻案,如今就成了他们的不是? “我……” 话音才刚刚从喉咙里面出去。 薛开封一挥手,气力如刃,见血封喉。 云唤海夫妇二人的脖颈被气刀划出了漂亮的红线。 鲜血汩汩地往外溢。 二人骇然惊愕地瞪着眼睛。 至死都不能瞑目。 “啊。”星云宗的云羽,见父母死去,惊吓的叫了一声便晕厥了过去。 反观楚月和云芸,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好似没有感情的冷血野兽。 云芸缓缓地收回了眼神,掩去了眸底的哀伤。 纵然云唤海和褚山月有万般的不是,毕竟也是生养她的父母,总归会有悲上心头的。 二人的尸体如同猪狗般被人带走。 弑父之罪,由此结束。 少年仰头,看向了赵天罡。 青年像一座高山,在那天之巅。 楚月唇角微微地勾了勾,而后回到左天猛等人的身边。 “楚宝,快让我们瞅瞅,伤着了哪里没有。”左天猛眼睛通红是发自肺腑的关心,不管怎么说,叶楚月都落下了伤。 “无妨。” “还说无妨。”左天猛恼道:“这血都不知道吐了多少,就算你是天纵奇才,也经不起反复突破压境的摧残啊,小心本宗主罚你。” 少年掀着唇露出了温润和煦的笑。 倒像陌上人如玉的翩翩公子。 然后拱手颔首道:“请宗主责罚弟子的冲动。” “你啊——” 左天猛气道:“你就把我气死。” 少年耸肩,眨巴了两下眼睛。 左婕妤、龙非烟则一左一右地扶着楚月,如同对待有性命危险的伤员般仔细地检查,并且拿出了一堆丹药。 楚月看着这些丹药,胃部痉挛了下。 只怕她还没死在擂台,就要被丹药给活活撑死了。 赤羽宗那边正在治疗何流年。 宗主烦闷地捋着胡须,见星云宗人这般夸张,气得颅顶近乎生烟,险些揪掉积攒多年的胡须。 “浮夸!”赤羽宗主瞪了眼左天猛,暗骂道。 相较之下,他家弟子才算是伤员好么? 楚月被按着喂丹药的时候,星云宗还在守擂,陆续和玄冥、华清、九幽等宗比试。 好在并无像赤羽宗那般的出现,都还算是堂堂正正。 用了数日的时间。 不出意外,星云宗还是第一。 往下依次是: 玄冥宗。 灵仙剑宗。 华清宗。 九幽宗。 霓霄宗。 结阵羽宗。 黑鸦宗。 赤羽宗垫底排在最后,钢铁刀宗因白翘之事被驱逐出此次大比,其中灵仙剑宗在守擂比试上,力压了其他宗门。 武神境的大比告一段落,将会休整三日再继续开启。 这三日里,类似于天山宗这样的宗门,还会继续大比。 却说休整前,天鸾圣主、无极圣主都看了眼君怜月佩戴的天机剑,旋即互相对视了眼,都在彼此的眸里看到了燎原之火的野心。 沈琼花则来到了赤羽宗这边,找到了燕归来道歉。 “燕大哥,很抱歉,比试之时我是想帮何公子说话的,并未想到那叶楚月蛇蝎心肠,反倒是弄巧成拙。” 燕归来看了看沈琼花,淡声道:“怪那叶楚月心狠,怪不到你,我只遗憾进入武雷灭金阵台的华清宗带队之人是赵红婴而不是你,若是你的话,我们二人联手,她星云宗绝不是对手。” 提及这个,沈琼花就气。 “也不知陈宗主在想什么,让赵红婴那个废物入阵。” “沈姑娘,实不相瞒,我一直都很欣赏你。” 燕归来笑时,眼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只可惜,陷入欣喜的沈琼花并不知道。 …… 这会儿,青莲广场的众人都在散去,唯有鹤皇走到青莲台上,看着四处破碎的女尊雕塑,心痛难忍,眼眶深红。 等人们都已散去,日薄西山之际,他跪在青莲台的中心,双手合十,虔诚地祝祷青莲女尊。 过了半个时辰,便唤来人下令道:“请来最好的匠人,在诸神之日前务必把女尊的雕塑给我修好。” 去年的诸神之日,他还请求女尊来白鹤洲参观。 高高在上的女尊,竟真的听从了他的请求亲自来了白鹤洲,还与他说了些武道心得。 “嘎吱,嘎吱。” 轮椅的声音响起。 颜暮推着轮椅过来。 鹤皇不用回头也知道,只恨恨地道:“你高兴了?” “卑贱如你,几次三番要夺走女尊的功劳,见女尊雕塑破碎成渣,你应当很高兴吧?” “颜暮,像你这样的女人,真该死啊。”鹤皇回头看去,死死地瞪着对方,心里又期待颜暮能走向他,抱抱他,安抚他此刻的崩溃,却忘了颜暮的双腿早已被他斩断,甚至一刀下去还没能砍断,砍了足足三刀呢。 颜暮平静地望着他。 鹤皇读懂了她的意思,癫狂地笑,“你想要你那段郎的骨架让他入土为安?我告诉你,不可能,不过你既然这么喜欢,今晚,我允许你去见一见他。” 他要让颜暮看着段平生被鞭挞了许多年的骨架,尝一尝他亲眼目睹女尊雕塑破碎的滋味。 …… 夕阳西下,火烧云漫天。 暗红的余晖倒映在白鹤洲的流水地面,是灿烂绚丽的好看。 话说楚月是被星云宗弟子们以伤员为名抬回来的。 那等架势,用赤羽宗的话来说就两个字: 浮夸。 刚开始她是拒绝的,奈何阻挡不了星云宗人的热情。 被抬起来的她,一直注视着如山般伟岸的赵天罡,以及他手中的剑。 颅腔里,响起了赵天罡的声音: “师弟所见,乃是吾独创剑法,其名为天罡剑法。” 天罡剑法。 楚月眸光微闪,倒映出赵师兄的身影。 脑子里却想到了自己曾经的焚世天罡魔体。 同有天罡之名。 像是宿命里的羁绊。 第2509章 他这一生,只期待过两个孩子 此后,赵天罡再无说话,侠气浓郁的身影,依旧悬浮在天,不过眨眼的时间,就见赵天罡立在九霄云巅的西边,漫天斜阳笼罩在他的身上,仿佛成为了他取胜的盔甲。 江水相连,天地一色。 东边尽头,钟楼古观,紫阳道者白发苍苍。 西方之处,绚烂冶丽,青年身姿笔挺,袍摆干净。 星云宗的弟子们,都仰起头看着赵天罡,眼睛里充满了炙热的崇拜之色。 大长老走到楚月的身边,目光落在了赵天罡的身上,苦涩又欣慰地笑了,“小楚,那是你天罡师兄。” 老人说着人人都知道的话语,苍老灰浊的眼眸蓄满了泪,并随之越来越红。 “小楚……” 老人颤声问:“他会留下来,一直陪着我们吗?” 楚月默然。 她的瞳,看不穿赵天罡,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其实,能再见他一面,也挺好,挺好。” 大长老拿出了八音宝盒,婉转悦耳的乐声响起。 他将八音宝盒捧在了怀中,捻着袖衫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八音宝盒的边缘,对着优雅旋转的亡妻轻声说道:“你看,是天罡,我们的天罡回来了。” 他这一生,只期待过两个孩子。 一个是胎死妻子腹中的亲生骨肉。 一个是倾尽半生鲜血的赵天罡。 没了。 都没了。 如今,叶楚月是第三个。 他多希望此刻的赵天罡,是有血有肉真实存在的,但理智告诉他,早在很多年前,赵天罡就死了。 “大长老。”楚月看见了老人胸前佩戴的玉佩,“之前没见您戴过这玉佩。” “这是天罡的玉佩,说是祖传之物,天罡走后,老朽就留下了这个玉佩作为念想。”大长老握住了玉佩,眼睛酸涩发热。 过去最在乎的妻子和爱徒,成了他佩戴的玉佩,掌心的八音宝盒。 “念想?”小魔王在空间里边打了个哈欠,交叠着二郎腿,瞧着粉雕玉琢瓷白色的小脚晃了晃,懒洋洋地道:“赵天罡并非活了,只是守护星云宗的念头太强烈,星云宗上下又时常缅怀他,又与大长老的念想交织,再加上月族对星云宗的祝福,故而赵天罡死后,还有再度出现的可能。” “如今在世人面前的,不是赵天罡,不过是赵天罡的念想和信仰罢了,连残魂都算不上,至于能支持到何时,谁也说不准。” “不过,他的信仰之躯,竟还能有无上宗师境的实力,这点倒是让人意外。” 换而言之,赵天罡若再次消失,就是真正的人死如灯灭了。 楚月遥望着赵天罡。 望着星云宗的脊梁和大山。 他的身躯和灵魂都在多年以前崩碎,仅靠一丝信仰,依旧在守护着星云宗。 当夜幕降临,赵天罡的身影在天边月旁依旧是巍然不动,让圣宗们都忌惮敬畏,使星云宗数万弟子的沸腾之心难以凉却。 楚月在白鹤洲的北辰行宫,手执魔剑,一招一式的使用《天罡剑法》,收剑时得以看见赵天罡眉角眼梢欣慰清雅的喜色,也算是她这个做师弟的回报了。 …… 北宸行宫,热闹非凡。 少年剑法凌厉,劲道十足,身影划开如墨水晕染。 白鹤洲王宫,鹤后身形妖娆,姿态性感,眉眼都是娇媚之色,穿着勾勒出身材的衣裳等候鹤皇的宠幸。 “颜暮那个狐媚子。” 鹤后把玩着镶嵌了宝石的精致指甲,眸色幽冷地暗骂道:“都失了一双腿,一条舌头,还这般会勾引人,实在是令人作呕。” 婢女跪地为她揉捏双膝,“她不过一介奴仆,只会些下作手段,自是比不上殿下您的,殿下您可是鹤皇大人明媒正娶的妻子。” “说来也是。” 鹤后舒展了紧绷着的神情。 外头,出现了鹤皇的仪仗,浩浩荡荡地进入了王宫。 鹤后目光一亮,提着裙摆快步追过去。 “鹤皇大人。” 鹤后款款行礼。 笑容才刚刚扬起,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着。 却见鹤皇推着颜暮的膝盖出现在王宫的花苑,地面流水无声,折射通透的皓月清辉,映在鹤后近乎惨白的脸上。 她攥着拳,咬着牙,眸光颤动,无法相信地望向鹤皇,“大人不是说过,颜暮乃白鹤洲贱奴,不可进入王宫区域,恐她玷污了王宫的圣气吗?” “本皇做事,还需要向你请教?” 鹤皇狠戾暴虐的眸色,充斥着危险之色。 只淡淡地看了眼鹤后,鹤后就吓得软了双腿屈膝跪下去,压低头颤抖着回:“妾身不敢。” 鹤皇推着颜暮的轮椅,进了王宫深处。 在他的寝宫里边,有一所幽暗的密室。 距离密室越近,颜暮的心就越是颤抖。 她绞着双手,屏住呼吸。 当密室的门打开,便看见了一方被鞭挞了无数次的骨架。 密密麻麻的伤痕犹若沟壑,一道道,错综复杂密布于眼前,曾经宛若霁月清风般的男子,如今死后都不得安宁,所剩的枯骨要日夜遭受摧残。 鹤皇垂眸,看见从颜暮眼里流出的泪水,心口的疼痛跟着不耐烦地躁郁情绪一并升起,且如燎原之火不可阻挡。 他蓦地将轮椅推翻在地,任由颜暮摔倒了下去。 随后便像高高在上的王俯瞰着皱眉疼痛的颜暮,等待着她的乞求。 颜暮倔强地咬着唇,双手用力地往前爬,并且不断地靠近了段平生的骨架。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摸到段平生骨架之际,男人的靴子,踩在了她的手背。 她仰起头看过去。 男人俯身,挑起她的下颌。 “今晚,我会把他的骨架,斩成万段。” “你既这般为他着想,那不如来伺候我,如你这般水性杨花的女人,也不必当什么贞烈之人。” “伺候好了,我就放过他,如何。” 鹤皇猩红的眸,沉痛万分,浮现出了极端的占有欲。 他挪开了脚掌。 颜暮抽出手向他,在他的手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滚。” “我就是伺候狗,也不会伺候你。” 他也是犯贱,明知在骂自己,还要继续听下去。 “你斩吧,莫说一万段,十万段,百万段,你都去斩了。” 颜暮仰起头,露出了比他更病态的笑。 第2510章 小魔王怕是害喜了 鹤皇看着她疯癫的神情,忽而怔住。 颜暮抽出了手,绕开他,爬向段平生的白骨。 她用力地往上,擦了擦自己被踩过的手,用双手去抱住段平生,闭着眼睛,把脸贴在了白骨之上。 「段郎,我们早便结为夫妇了。」 「颜莯此生,只会是段平生的妻子。」 可恨她醒悟得太晚,在段平生死之后。 如今她最大的庆幸,便是在与段平生别离的时候,为他穿上的嫁衣。 “嘎吱——” 鹤皇脑袋晕沉,胸腔闷到不行,心口宛若撕裂般的疼痛无限蔓延,他在险些晕眩的关键时刻,扶住了旁边象牙白的柜子,满目嫉恨地瞪着眼前的白骨。 他努力这么多年,把白鹤洲弄得有声有色,风风光光,竟比不上一个死人。 “小莯。” 鹤皇下意识地低语,声音温柔宛若当年初见。 奈何颜暮的眼里,只有那该死的骨头。 …… 北宸行宫,楚月停下了《天罡剑法》的练习,盘膝坐下入定般的修炼,瞳时刻观望着王宫的方向,注视着颜暮的一举一动。 好在颜暮没有危险。 “呕。”小魔王突地抠着嗓子干呕。 朱雀一面嗑瓜子,一面说:“在人族,你这般姿态,怕是害喜了,估计得有好几个月的身子。” 小魔王忍住滔天的杀气,恨恨道:“老子是被那什么鹤皇给恶心到了,有病就去治病,出来祸害人就是他的不对了,颜暮是祖上缺德,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遇见他吧。” 鹤皇与颜暮之间的纠葛,不只是揪心,更多的是阴暗,恐怖,变态,绝非是正常人该有的感情和心态。 就算对陌生人都会有仁慈之心,怎么对曾经喜爱过的人,却能下此狠手? 朱雀正视了这个问题,最后,语不惊人死不休。 “对比之下,姓夜的小子,愈发眉清目秀,心地善良了。” “小孩。” 朱雀又嗷了一声。 楚月头疼:“什么事?瓜子吃多了上火了,没了。” “不是瓜子。” 朱雀哼道:“老子有点想夜墨寒了。” 楚月:“……老子的男人,你想个屁。” “啪嗒。”轩辕修手里的话本掉到了地上,他听着这一个两个张开老子闭口老子的,头都有两个大了,有种自己进了土匪窝的感觉,影响了他高尚的品格和气质。 “小叶子。”轩辕修喊道。 “你也想夜墨寒了?”楚月反问。 “不是,话本快看完了,得买新的了。” “…………” 楚月顿时感觉,自己养了一群祖宗,不是用来作战的,是用来供奉的。 正在无奈之际,便见君怜月走来,捧着天机剑,蹙着柳叶眉是欲言又止的。 少年起身拂袖,拍去了袍上的尘灰,不用君怜月开口便问:“不想要天机剑了?” 君怜月点头:“公子,薛开封圣主找来云唤海夫妇,动此干戈,有屠戮之意,只怕是为了天机剑而来。若非天罡公子的横空出世,吾宗危矣。我不想因为一把剑,就给公子和宗门带来麻烦。” 楚月对上君怜月焦灼担心的面庞,又看了看天机剑,沉吟了片刻。 “怜月,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还请公子明示。” “世人追求天机剑,却无人得到。它只为你出现,你却要将它舍弃,它或许会因此伤心呢。” 君怜月愣住。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一把剑,如一花一草,并非人也非妖兽,何来的感情? 她低下头看向天机剑,忽而发现,自己的元神里,透出了些许的悲伤情绪,像是来自于天机剑的,也像是她的。 她不愿割舍天机剑。 更不愿让公子陷于陷阱。 “你能看穿薛开封的意图,就说明已是聪慧之人,却不够通透。”楚月淡声道:“成大事者,所走之路,鲜少有一帆风顺,多是坎坷苦厄,麻烦风波自会属实不断,纵然是大千世界里的普通人,匆匆百年,亦有喜怒哀乐嗔,要面对各种各样的事。” “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必惧怕这所谓的麻烦?” 君怜月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忽然之间有了勇气。 楚月见其松弛,便浅笑着揶揄道:“大楚有杀我之心,诸神之日将要来临,按你这个说法,我是不是也得把自己送出星云宗,方才能保宗门上下平安?” “怜月并无此意!” “那就对了。” 少年伸了个懒腰,而后摇扇道:“大楚若有杀我之心,我便有屠他满门之意,算是礼尚往来,左右我叶某人也算是个君子。” 言罢,咧着嘴春风般笑。 君怜月发怔,思考着公子所说的话。 随即,在心底里埋下了名为决心的种子。 “公子,怜月明白了,日后定不会再说出此等话。”君怜月道。 “且记住,天骄山,星云宗,永远是你的家。” 也永远是……她的家。 楚月表情柔和地抬起了眼帘看向西边。 瞳能够看得清澈。 赵天罡的身影又透明了些许。 而只要他在,圣宗之人,就不敢打星云宗的主意。 赵天罡仅靠生前的信仰都能立鼎于人潮山海之间,她也该为星云宗找到破局之法。 君怜月的天机剑,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赤羽宗又与宗门协会、天鸾圣宗的关系很好,星云宗想要打破格局,成为第一,就得拿出翻倍的实力来。 “叶公子,大荒圣主有请——” 大荒宗的人,派了一名侍者前来。 “大荒。”楚月低语,旋即开扇一笑,“圣主盛情邀却,弟子自是要来的,怜月,你与我一同过去。” 君怜月颇为茫然,但知公子这般做法,定是有其他的用意,便跟着过去了。 南边偌大的桃花院里,大荒圣主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翻着一本古书,看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 “圣主,叶楚月来了。” “嗯。” 大荒圣主放下书之际,叶楚月和君怜月走入了庭院。 少年才刚顿足,便陡然沉声道:“跪下。” 大荒圣主:“………?”让他下跪,这,不太礼貌吧? 而后便见,君怜月屈膝跪了下来,还是面朝他跪的。 “圣主大人,弟子擅长卜卦,今日是好日子,弟子来给你送徒弟了。”少年笑着作揖,一肚子坏水的模样叫大荒圣主咂了咂舌,拿着古书的手都不由地抖动了下。 第2511章 恩师所著,赠予有缘人 送徒弟? 站在大荒圣主身后的圣宗弟子,听到这话,当即就不乐意了。 “叶楚月,拜师之事,多是由长者挑选,你这般做法,岂知是越了规矩?” 年轻的圣宗弟子恼怒道。 他家圣主,何等的德高望重,怎能收一介婢女为徒? 纵然君怜月在万剑阵里取得的成绩,优异的表现都叫人眼前一亮,他也认为此人有一定的天赋,但要想成为圣主之徒,却是万万都不够格的。 跪在地上的君怜月压低了头,心中更多的情绪是不愿、不舍…… 她只愿在天骄山伺候公子一生,在闲暇时偷得浮生来修炼。 “初十,叶弟子乃是贵客,怎么说话的?”大荒圣主面色冷了几分。 他知初十的想法,但却不能苟同。 在他眼里,众生平等,并未有高低贵贱之分。 君怜月与其他万宗内的正统弟子,并无差别。 “圣主……” 初十欲言又止,见大荒圣主面色愈冷,便不再说话。 大荒圣主摆了摆手,初十在内的几个圣宗弟子,便都离开了宫殿,到了门外去守着。 “叶弟子,我是不会收徒的,原因无他,收徒讲究机缘,而非……强买强卖。”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大荒圣主怪别扭的,不由多看了眼那恣意张扬却又匪里匪气的少年。 楚月闻言倒也不恼,勾唇一笑便道: “怜月,你回去吧,圣主所言甚是,这师徒之事讲究的是缘分,强求不得。” “是。” 君怜月起身,不见半点儿的颓废丧气,反而有些庆幸地往外走。 少年则自言自语般继续说道:“罢了,罢了,还须多加努力啊,你接触武道的时间还不足半年,满打满算也就四个来月,虽突破了武神境,也得到了天机剑,但也不值得一提。” 大荒圣主原是平淡如风,听到少年的一番话,敏锐地抓到了关键点,迅速喊住: “且慢——” 楚月茫然地望着大荒圣主。 君怜月停下了脚步。 大荒圣主定定地望着楚月,“你的意思是说,她四个月前才开始接触武道,在此之前,对武道一窍不通?” “确实如此,圣主有何见解?” “咳——” 大荒圣主坐直了身子,浅翻了几页古书,说道:“机缘这事的确强求不得,但怜月姑娘与我大荒圣宗,有几分机缘。只不过,叶弟子你当知道,她手中的天机剑,是福也是祸。” 不仅仅是菩提之地内的圣宗,只怕菩提之地外的势力,听闻天机剑的消息,亦会在暗处蠢蠢欲动。 “九天之月在上,百里流水在下,叶某愿起誓,有生之年,但凡有一口气,必护大荒圣宗永存菩提万宗。” 少年忽而收起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一本正经地对着他说。 老人在顷刻间,看到了少年眼里的坚毅和认真。 若非寻常的弟子晚辈,岂敢在他面前说出此等猖獗之话? 他乃圣宗之主。 圣宗底蕴浑厚,哪要一个后生去守护? 莫不是天大的笑话。 但在与少年对视的那一霎,老人脑海里历历在目的,是她反复压境助同宗弟子赢得比试,是她死而后生,从蝎坟中走出的画面。 大荒圣主看了眼手中的书,笑道:“老朽,信你叶楚月的承诺,这个徒儿,老朽要了。” “弟子叶楚月,谢过大荒圣主。” 少年弯腰作了个长揖,满怀真挚,由衷的感谢。 君怜月看在眼里,心口淌过了温热的暖流,袖衫下的手微微攥紧,眼底的决心和勇气骤然更甚。 若非遇见世上一等一好的公子,她君怜月何德何能,脱颖而出,从为人不耻的婢女,成为了圣主的徒儿。 大荒圣主看着如此真诚却又敬畏的少年,心里感慨颇多,面色越发温和,点了点头道: “恩师若知,有后生如此,乃菩提之福。” 她既是桀骜反骨之人,亦对对世间万物都怀有敬畏。 这—— 才是最难得的。 “怜月,跟在圣主身边,好好学本事。” 楚月微笑地望着君怜月。 她总有一日,会离开星云宗。 君怜月不可能守着天骄山过此一生。 她的人生不该是灶台,而是绚丽多彩且漫长遥远的武道之路。 君怜月眼睛通红。 聪慧如她。 自能明白公子的一片苦心。 “怜月定不负公子所托。”君怜月颔首低头道。 楚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她早已习惯人生的别离。 “又非生离死别,何必这般多愁善感?” 大荒圣主望向了楚月,“叶公子,你可知老夫唤你前来,是为何事?” “凡人之道。” 楚月笑着笃定地道。 大荒圣主微怔,旋即失笑。 楚月紧接着又说:“若弟子所猜不错的话,圣主的恩师,所行的便是凡人之道。” “如你所想。”大荒圣主叹道:“只可惜,她和菩提老祖一样,残于天梯,后半生没了意气风发,毕生夙愿,只盼望能看见凡脉武者,走上天梯,开天门,进入洪荒上界。” 凡人之道的天才层出不穷,但都夭折于半道。 他们前仆后继的失败,导致如今世人对于凡人之道的偏见,也导致凡人之道的修行者,越来越少。 大荒圣主将手中的古书合上,递给了楚月。 “恩师所著,赠予有缘人,但盼有一日能听到你登上天梯,破除世人偏见的好消息。” “借圣主吉言,来日登上天梯,定请圣主喝一杯菩提最烈的酒。” 楚月大大方方地接过了古老的书。 垂眸一看。 书页的名字,赫然写着:焚世凡道。 楚月眸子赫然紧缩。 焚世凡道。 天罡剑法。 “焚世天罡魔体!” 轩辕修低呼了一声,说出了楚月颅腔内所想的话。 楚月凝视着书页许久,方才稳住了内心惊涛骇浪的情绪。 机缘造化,武道奥义,就像是命中注定那样,震铄了少年的灵魂。 大荒圣主似是想到了什么,忽而眯起眼睛问道:“叶弟子,你莫不是早便猜到老夫器重于你的凡人之道,便利索的带人来拜师?” 他有种被算计的错觉。 少年掩去沉思之色,咧嘴一笑,“弟子确实略懂算卦之术,不如给圣主再算一卦?” 第2512章 我对你,不感兴趣 大荒圣主听到算卦二字,都觉得头皮发麻。 “罢了。” “你回去给自己算吧。” 少年却说:“弟子早已给自己算过了。” 语气有几分的惆怅,倒让大荒圣主颇为关怀,“算得如何?可有凶煞之事。” “算得弟子俊美男妒女恨,不知是不是凶煞。” “………” 大荒圣主的头,更疼了。 少年眨巴两下眼睛,在大荒圣主郁闷的时候,识相的捧着《焚世凡道》走了出去。 外头的初十,不悦地看着楚月,用剑拦住了她的去路,开门见山地厉声问道:“说罢,你送君怜月给圣主,究竟揣着什么心思?” 楚月脚步顿住。 初十:“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打大荒圣宗的主意。” 少年打了个哈欠,眼梢微绯的眸子,惺忪懒倦地看向了初次,左手并指钳制住了初十的剑刃,指上灌满千星之力,利刃化作齑粉散落。 “兄台,不要妄图用欲擒故纵的法子来吸引我,我对你,不感兴趣。” 少年漫不经心的话语声,却把初十给雷了个外焦里嫩,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口出狂言的少年。 楚月足踏瞬步,闪现到了远处。 即将消失于初十视线的尽头时,回头看来,好心地提醒道: “对了,莫要太卖力修炼,阁下年纪轻轻,就秃了不少,往后堪忧啊。” 说罢,一手执书,一手摇扇,如风雅少年郎,徐徐地消失在了圣宗入住的区域。 初十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寻思着也没有很秃。 楚月回到北宸行宫,翻看大荒圣主所赠的《梵世凡道》,脑海里浮现《天罡剑法》的一招一式,仔仔细细地研读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次日,天明。 君怜月拜大荒圣主为师的消息传遍了白鹤洲,引得众人议论纷纷,无比的震惊。 而这一件事,被屠薇薇几人以匿名的身份写到了菩提万宗的《劫灵书》上,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消息直接就像秋风卷落叶般传出去。 不仅是菩提之地,更是整个海神界。 为奴为婢,自暴自弃,乃至于自愿堕落的人们,麻木的精神和灵魂里,好似觉醒了修行的光。 而不仅仅是作为奴婢的她们,更有许许多多的人。 贩夫走卒。 普通百姓。 风尘之人。 …… 他们迷茫地人生里,似乎有了一盏灯塔指引方法,并有坚定的力量驱使着他们前进。 他们记住了两个名字。 叶楚月。 君怜月。 以及……凡人之道! …… 这些人宛若蝼蚁般,终日在夹缝中求生存。 麻木的生活。 麻木的被人踩踏于脚底。 起初还会愤怒。 后来习以为常,认为是他们的命。 而现在,从来不被修行者所在乎的他们,将会在时间的流逝之中,觉醒出一股难以撼动的力量。 …… 白鹤洲后面的三日,是中端、末端宗门的比试。 天山宗主的斧头缠着一圈圈白色绷带,尚未开斧,就爆发出了超强的潜能和战力,始终披在身上的斗篷还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没人知道,她究竟从何处而来。 左天猛对这位天山宗主,赞赏有加。 “龙虎榜上,已经没有了刀宗的名字,先前的比试上,赤羽宗的表现糟糕透顶,像天山宗,降龙宗这样的宗门,又有英才让人眼前一亮,赤羽宗的排名岌岌可危啊。” “若赤羽宗不在龙虎榜的前十了,当真要彻底沦为整个菩提之地的笑话。”五长老嗤声道。 楚月在人群之中,望向了出斧利落,斗篷飞扬的天山宗主,清俊如玉的面庞,流露出了福至心灵的笑容,温柔恰似初春的风。 快了。 她很快就能突破归墟境。 本源之体也将完成。 只要用精神之力,为月族禁区开出一条通往下陆帝域的路。 她便能与夜师姐相见了。 “嘭!” 夜罂的斧头,又解决了一个宗门。 阳光穿透尘灰,落在她飞扬而起的斗篷一角。 天鸾圣主点点头,赞赏有加道:“夜影宗主,你可愿入我圣宗?” 夜影,乃是天山宗主参与大比时所留下的名字。 遮住面孔的斗篷下方,天山宗主的睫翼微抬,悄然地看了眼人群里熠熠生辉的执扇少年。 她愿永世堕成不足为道的影子,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守着踏上武道征程的小师妹。 此时—— 天鸾圣主的话,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像徐潸潸、云飘飘之流,嫉妒到不行。 “晚辈夜影,不剩荣幸,若能为圣宗效力,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天山宗主高高拱起了双手,微微颔首,说话时中气十足,嗓音颇为低沉,分不清男女正邪。 薛开封很满意她的态度。 无极圣主提醒道:“薛兄,这可是个凡人之道。” “她的凡人之道,说不定会给本圣主意想不到的惊喜。” 薛开封笑着说:“夜影,你若愿意成为本圣主的徒儿,便来本圣主的身边。” 此次大比,有两个凡人之道,且都有斐然的成绩。 相比之下,夜影比不上叶楚月。 但叶楚月作为星云宗少宗主,占尽资源,得到宗主的赞赏青睐,才有此天赋。 反观天山宗,资源定是远远跟不上的,夜影还能有如此成绩,方位惊艳。 日后成为他的徒弟,由天鸾圣宗来培养,是那叶楚月快马加鞭都赶不上的。 “徒儿夜影,拜见师父。”夜罂大大方方的拜师,羡煞了旁人。 “很好。”薛开封越看越满意,并让圣军护卫暗中去调查夜罂的背景身份。 只要是个干净之人,他就会竭尽全力的培养。 到时候,以夜影的凡人之道,粉碎、屠戮掉叶楚月的凡人之道。 楚月半眯起映着日辉的眼眸,淡淡然地望向了薛开封,裂开了一丝戏谑地笑意。 时至傍晚,中末端的宗门结束比试,便在龙虎榜上出现了新的排名。 天山宗进入了前十。 降龙宗排在十一。 然后便是密密麻麻的宗门排名。 薛开封很满意这个结果。 楚月眉梢挑起,脑子里灵光一闪,忽而鄙夷地道:“小小天山宗,进入十宗又如何,底蕴资源尚且不及刀宗,也不过空有虚名罢了。” 薛开封冷冷地看了眼楚月,对夜罂说道:“这个成绩很好,夜影,你天山宗,资源实力以及宗门占地都不是最好的,你放心,有本圣主在,定会让天山宗,在近期提升到十宗的底蕴和财力。” 薛开封嘲讽地看向了少年。 少年疯狂地遏制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导致神情有些扭曲。 薛开封见此,还以为少年是嫉妒夜影的凡人之道和天山宗。 第2513章 速来议事 夜罂透过斗篷望着少年扭曲到近乎痉挛的表情,唇线微勾,笑容清和,回答薛开封时的语气却是相当的平静镇定。 “徒儿与天山宗,能得师父的器重,实乃三生有幸。” “嗯。” 薛开封看着夜罂,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方。 宁夙凑到了卿若水的身边,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咽了咽口水说: “认识大哥这么久了,还是头一回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这么可怕的表情。” “确实可怕。”卿若水如实点头。 明少侠修长的手撩了下自己的龙须刘海,故作潇洒地微抬起下颌,不经意地道:“男人嫉妒起来,要命。” 好半晌过去,楚月方才遏制了自己的扭曲,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与许予、姬如雪等人一同讨论有关于大比的事情。 这般姿态落入他人眼中,倒像是故意掩饰自己小家子气的嫉妒之心罢了。 薛开封冷冷一笑。 姜不语则起身说道: “诸位,万宗大比,武神境比试,算是完全地结束了。” “从明日起,便是归墟、真元二境的比试。” “此次比试,与往年历届略有不同,以往都是单独比试,而这次,是放一起比试。” “因而,明日的比试,才是影响龙虎榜的关键,还请在座的诸君,卯足全力,乘风破损。” 归墟、真元两境的弟子,将要混合到了一起参加大比。 另外,万兽圣宗也会参与到里面。 可以说,万宗大比最为精彩的地方就在这里了。 白鹤洲的众人,再度休整一日。 楚月和星云宗回到了北宸行宫,仰头可见赵天罡师兄,随即在流水地面继续练剑。 她的剑法,并不是最出彩的。 但此刻,却是无比的用心。 …… 却说天鸾圣军的护卫,出去了一趟,时至夜晚归来,并带来了有关于天山宗主的全部消息。 薛开封饶有兴致地喂鱼,背对着屈膝而跪的护卫,漫不经心地问:“如何,是何方人士?” 他自不是头脑简单的,若要栽培夜影,定要确定此人能够为自己所用才行。 否则的话,做得再多,都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 “回圣主的话。” “夜影是鲛人一族的族人,所以时常披戴着斗篷,因为她的肌肤上有鲛人一族宛若鱼鳞般的特征,若是以真面目示人,只怕会引来恐慌。” “据属下所调查到的资料,夜影是在天山宗前任宗主死后,忽然出现的。” “在此之前的踪迹,难于找寻,如若属下猜得没错,她曾经应该生活在鲛灵海里。” 鲛灵海,是鲛人一族栖息的地方。 “鲛人?” 薛开封将一把鱼饵都丢进了翡翠鱼缸里边,面庞浮现了笑。 “看来,本圣主这是捡到了个宝,鲛人一族的鲛珠内丹,极其美味,寻常的天材地宝实难媲美,尤其是对于真元境的修行者来说,更是非比寻常。” “只可惜,鲛灵海有太古禁制,与世隔绝,除鲛人以外的种族不得进出。” 薛开封遗憾之时,眼底的笑意和野心更甚。 他若能借夜影之手,探进鲛灵海的内部,猎杀鲛人,剥肉取珠。 只要摄取的鲛珠内丹够多,灵气够纯,就可以在最快的时间里突破到无上宗师境。 乃至于是……更高! 若是突破通天境,便可踏步天梯登天门,伸手触摸诸天万道! 思及此,薛开封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 “师父,是我。” 夜影! 薛开封半眯起眸子,朝着跪地的护卫摆了摆手,便见护卫化作黑烟消失。 “进来。” 薛开封端坐在了檀木雕花的太师椅上,微笑地望着踏步进来的夜影。 见夜影的步伐有些虚浮,好似突然间苍白无力了,便问:“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夜罂摇摇头,随即轻颤的手从袖衫里取出了一方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薛开封身旁的案牍。 “拜师之礼过于简陋,夜影实难安心,这是我给师父准备的一点薄礼,亦算是尊师有道,还望师父不要嫌弃。” “又到修炼的时辰了,徒儿告辞……咳……咳咳……” 夜罂快步离去,身影摇晃了几下,尽显出了虚弱。 薛开封敏锐地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狐疑地拆开了锦盒,目光却是一亮,骤闪过了惊艳之色,“这是……鲛珠碎片……?”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向前看了过去。 夜影已然消失。 临走时,还把门给带拢了。 “好孩子。” 薛开封大笑了两声,自言自语地夸赞道。 随即,妥善的把鲛珠碎片存放好,便见长空之中,燃起了一张忽然出现的灵符。 符文内,响起了难分雌雄的声音: “明日大比,速来议事。” 薛开封的脸色变得沉重,而后伸出手,掌心接过了火焰未灭的灰烬。 灵符灰烬带着他斗转星移,瞬间挪位到了仪事的密室。 密室里,有熟悉的姜不语、赤羽宗主、无极、万兽,蓬莱三位圣主。 几人等候已久。 烛火明灭,妖气森森。 …… 北宸行宫。 归墟境的姬如雪,真元境的许予、柳霓裳、江臣等人,都在卖力地修炼。 楚月练习《天罡剑法》之时,段清欢、屠薇薇这些人也在旁边。 明少侠气沉丹田,调运至武根、筋脉、元神各处。 横冲直撞,锋芒毕露。 是突破之迹象。 不仅是他。 青莲台上被楚月注入气力提升境的弟子们,都有突破的冲动。 “诸位师兄、师姐,且慢突破。” 少年冰凉如水的一句话,慢悠悠间就浇灭了他们全部的热情和冲动。 一双双明亮而又充满蓬勃之气的眼睛不由看向了她。 楚月轻咳了声,说:“若是可以,且忍一忍,多巩固一下。” “叶师弟说的对,是要多多巩固。”段清欢点头道。 萧离侧目望向了少年,眸色愈深。 小月姐姐让众人忍耐突破,只怕不仅仅是为了巩固自身的武体,还有更多的考量。 明日的比试…… 那可是归墟境以上弟子的主场。 第2514章 骄阳似火,初春和煦 楚月确实如萧离所想,此番忍耐突破,亦是为了明日比试的铺垫。 根据执事长老、左天猛所言,此次的大比,和往年有所不同。 事出反常必有妖。 必有不寻常事在等着众人。 但至今为止,除了赤羽宗何流年、周玉的压境以外,暂时还没其他的诡异之处。 怕就怕,还在后头。 小心驶得万年船。 留一手总是不会有错的。 而后,众人运气巩固己身,等到夜深时分,便都回去休息。 明少侠回到住处的时候,一些在星云宗作为跟班的外门弟子殷勤地围了上来伺候。 他们能跟来白鹤洲观望大比,还都是明少侠的功劳。 明少侠掏出了精致的鎏金色小镜子,拨弄着龙须刘海照了几下,想不明白这般好看的一张脸,怎么就引不起龙非烟的注意力。 “再过不久,非烟公主就要回到龙族了。”明少侠叹:“怎奈叶师弟生得比女人还要好看。” 跟班凑了上来,谄媚又森然地说:“明师兄,不如,把叶楚月杀了,就无人能与师兄争锋了。” “啪!” 明少侠一巴掌打在了师弟的脸上,脸上的忧郁惆怅陡然不见,只剩下一片犹若寒霜般的凛然之色,眼睛更是锋锐地望着师弟,压低了声音,杀气尽显地说:“叶师弟,岂是你能诟病的?若有下次,提头来见,滚出去。” “是,是是,我这就滚……” 那师弟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离开,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师兄为何发此大怒。 明少侠放下了镜子,眉头狠狠地蹙起,目光冷寒地望着窗外夜晚下若隐若现春色。 …… 另一边。 楚月翻看了几页《焚世凡道》。 随即抬眸,暗绽金红之光,用瞳看向了颜暮所在的地方。 鹤皇当着颜暮的面,斩断了段平生伤痕累累的白骨。 颜暮在轮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泪水从空洞无望的眼睛里流出。 不知过了多久,泪眼婆娑看不清楚,哭得干呕昏厥了过去。 鹤皇第一时间抱住了即将从轮椅滚落的颜暮,并且慌慌张张往外走去,大喊着医师。 得知颜暮无恙,他便松了口气,坐在床榻边沿握住了颜暮的手,凝望着颜暮沉睡时安详犹若初次见面的容颜,就好似过去的这些年里,他总是会在她每个熟睡的夜晚过来看她,悄然为她疗伤那样。 鹤皇心脏疼痛,俯下身去轻吻在了颜暮的额头。 “呕。” 小魔王干呕了声。 轩辕修烦得看不进话本了。 神农空间除他和破布以外,还有一堆魔兽,本来就够拥挤,够吵杂如赶集了。 怎知楚月突破千星武神后,犹如打通了任督二脉般,竟然把神农空间、元神空间和魔灵空间都给打通了。 也就是说,小魔王、圣兽朱雀、乃至于是那十万阴鸦的操练之声,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日子没法过了。” 轩辕修抱着破布躺尸般瘫在了宝座之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楚月嘴角微抽,心情凌乱,寻思着这真的是一群祖宗。 无语时纤细的手将《焚世凡道》收了起来。 又再看了眼颜暮。 见颜暮安然无恙,才放心睡去。 她如今还是星云宗的弟子,一举一动,都事关宗门存亡,无法为了段平生死后的白骨做出冲动之事。 窗外晚风习习,吹拂过了白鹤洲的流水地面。 归墟真元境大比在即,夜晚注定无眠。 各宗弟子,卯足了劲的修炼,企图在大比前,多精进增益一点,也好多一分胜算。 次日,天明。 晨曦的光辉洒下。 万宗弟子和远道而来的贵客们围聚在了青莲广场,只等最后一场比试的开启。 “真元、归墟两境混合大比,当真是新鲜之事,想想都觉得精彩万分。” “倒是可惜,今日之比试没有那叶楚月,要不然的话,只怕是会更精彩。” “这位兄台说来也是,那叶楚月虽不是什么名门出身,但却是人中龙凤。” 叶楚月瞬破到千星之事,已然传遍了海神界,甚至还惊动了执法队和上界。 千星武神境,这意味着不久的将来,海神界武道将会有新的改变。 而这一切,都源于一个少年的披星戴月。 楚月打着哈欠来到了青莲广场。 大荒宗初十嘲讽地道:“叶弟子莫不是昨日情绪不佳,辗转反侧未睡,方才如此困乏?” 叶楚月作为凡人之道的佼佼者,仇视敌对同为凡人之道的夜影,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少年懒倦地望向了初十,旋即失笑,“啪嗒”一声摇开了折扇,兴味盎然地问: “初十兄台对叶某这般关注,叶某当真是受宠若惊,下回莫要偷偷关注,若兄台也睡不着,大可来北宸行宫找我秉烛长谈。” “…………”初十实难理解叶楚月的脑子,对上少年明眸皓齿春风拂面的笑容,登时头皮发麻,一阵恶寒,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明明就相距很远,还再次挪动步伐,拉开了距离,还狠狠地瞪了眼楚月。 他初十,竟被一个男人给调戏了。 实乃奇耻大辱! 大辱! 怎知不远处的少年,笑得更是恣意张扬了,把初十看得牙痒痒。 备战的许予听到秉烛长谈的字眼,眉头瞬间犹若死结般锁紧,并无奈地看了眼叶楚月。 这厮,近来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 骄阳似火,初春和煦。 高空。 姜不语道:“诸位,此次归墟真元大比,地点在妖魔山,六位圣主会为诸位打开入山之门。进入妖魔山后,猎杀妖魔,摄取妖魔灵核,按照妖魔灵核数量取胜。” “众所周知,宗门协会关押着妖兽赤皇,我们会把赤皇放入妖魔山,由此来增加此次比试的难度。” 众人闻言,呼吸急促。 在妖兽赤皇的镇守之下,去摄取其余妖兽的灵核,堪称是地狱难度。 所说赤皇被宗门协会重伤过实力已不如当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虎落平阳,那也是虎,不会沦为猪狗。 六大圣主共同施法结印,气力罗织,光芒绚烂,形成了通山的巨门。 “归墟、真元境弟子出列,入妖魔山之门!” 第2515章 聚星为火,点一盏归墟之灯 妖兽山,顾名思义,妖兽的栖息之地。 海神界的修行者,多以利刃指指向妖兽。 猎杀,剥皮,剖心,挖骨,掏灵核。 常年的厮杀,导致妖兽们会抱团藏在不为人知的各个地方。 如今现于世人眼前的妖兽山,正是菩提之地最近察觉的妖兽的躲藏处。 宗门里边,归墟境、真元境的弟子们纷纷出列。 踏步铿锵。 目光凛冽。 望向通山之门的一双双眼睛,充满了野心和斗志。 按常理来说,但凡到了归墟境及以上的弟子,不论是哪一个宗门,都有资格进入通山之门。 但除了原先的十宗以外,几乎没有宗门拥有归墟境的弟子。 而这,就是十宗最大的底蕴。 哪怕是被薛开封收为徒的天山宗主,都也只是武神境而已。 “许予,霓裳,你们作为星云宗真元境的佼佼者,定要做好决策,把你们的师弟、师妹,一个不落的带回来。” 左天猛苦口婆心地说: “龙虎榜名次固然重要,但不及你们的安危之重。至于摄取妖兽,我从前说过了很多次了,用精神力相关的灵契领域,试图去与妖兽建立联系,多加沟通,真诚以待,便能让妖兽自愿给出妖兽灵核。” 左天猛总是强调这一点,便是因为他青年时期,险地试炼,误入了洪荒洞府,得知了一段历史。 历史记载: 修行者之所以发现妖兽灵核对于武体有利,是因为洪荒时期,有受伤的人族武者误入了妖兽之地。 妖兽见其受伤,便取出自己的灵核喂给武者。 武者的伤势不仅痊愈,武体愈发健硕,不仅能够延绵益寿,实力境地甚至还有所爆发。 …… 正是这一段历史,让左天猛不忍心对妖兽下狠手。 唯一一次有屠戮之心,还是因为“救”姜不语。 他原以为姜不语被妖兽虐待准备屠杀,方才将所见的妖兽全部诛杀! 思及此,左天猛的眸色染上了些许忧愁。 “弟子谨遵宗主的教诲。” 许予抱拳颔首道。 柳霓裳、江臣、姬如雪等人纷纷拱手。 “去吧。”左天猛摆了摆手。 许予抿唇默然,侧眸看向楚月的时候欲言又止,眼底深处有几分期待之色。 仿佛是在等少年的摇旗呐喊。 少年摇了摇折扇,眯起眼睛一笑,透着日辉的光泽尽显出奕奕神采。 “老许,去大干一场,至于你留在宗门的家产,师弟我会帮你收好的,绝对不会让怀有歹心的人盗走。” 许予闻言,脸色瞬间黑沉。 转瞬就见他头也不回,毫不拖泥带水的率领星云宗归墟、真元二境的弟子浩浩荡荡飒爽作响的踏步长空,跨过了万众瞩目的通山之门。 除却刀宗以外的九大宗门,以及万兽圣宗弟子,纷纷进入了妖兽山。 赤羽宗主重重地松了口气。 先前三日,降龙宗与天山宗不相上下,有无穷的潜能,他还以为赤羽宗前十的位置会被挤走。 如今尘埃落定,虽不是第一宗门,但只要在前十以内,重新回归到第一,不过是几番绸缪之下的时间问题罢了。 赤羽宗主狠狠地看了眼叶楚月。 若非叶楚月反复的突破压境,赤羽宗纵然得不到魁首的位置,也不至于沦落到垫底。 “且看她能风光到及时,等能活过今年的诸神之日再说吧。”赤羽宗主老神自在地笑了。 这会儿,六大圣主互相对视了眼,准备齐力合上通山之门。 “诸位圣主,且慢——” 却见降龙宗的长老,作揖喊道。 薛开封疑惑地看向了他。 随即便见,长老的身后,走出了一个黑袍青年。 站立在大荒圣主后边的君怜月见状,目光一闪,不由多看了眼那男子。 她进入万剑宗时,因徐潸潸、云飘飘二人阴阳怪气的话语声,导致周遭的入阵弟子们都嫌弃她,远离她,认为她是卑贱脏污之身,唯独这位青年站在原地笔直如山,一动不动。 青年背剑而立,走向了通山之门。 燕归来道:“此是归墟真元境的比试,你一个武神境,来凑什么热闹?” 青年平淡冷峻地望着他,眼眸幽深如古潭。 片刻,便见他盘膝而坐,释放出浑身的气力,四通八达相连脏腑百骸。 青年的武神天穹绚烂于云霄之巅。 黯淡的星辰骤然点亮。 聚星为火,燃一盏归墟之灯。 眨眼间,就已是归墟境! “打扰了。” 青年起身,彬彬有礼地作了个长揖,语气冷淡疏离,末了,孤身一人走进通山之门。 燕归来的脸色,难看的犹如锅底。 赤羽宗主灰浊苍老的眼神,更是陡然间变得阴鸷了。 这青年的天赋,让他忧心不已。 最该死的是! 昨日大比,降龙宗故意掩藏了实力,就是为了让赤羽宗掉以轻心。 否则的话,赤羽宗必会在今日太阳升起之前,要整个降龙宗都血流成河,死于非命。 纵然降龙宗连一个真元境也没有,威胁力不算强,但怕就怕像再来一个像叶楚月那样的存在,因而,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会放过一个。 “赤羽前辈。” 星云宗的红衣少年郎童叟无欺地问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莫非是染了霜寒?当心身体才是。” 赤羽宗主气得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左天猛、大长老几人,百般无奈地望着这眉飞色舞的少年,当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这降龙宗,倒是出了个了不得的弟子。”四长老摸着下巴道。 五长老点头,“降龙宗当年可是圣宗之一,奈何其宗主捡到了一卷《神农书》,没到半年,其宗主、长老以及实力高强的弟子,竟都凭空蒸发,消失不见,据说是被强者给暗杀了,目的可能就是为了那《神农书》。” 神农书? 莫非是……神农卷? 楚月眸光一亮。 屠薇薇和萧离的眼神都燃起了光火。 九卷《神农书》。 楚月这里便有三卷。 左天猛道:“神农书,承于上古神农氏,当真是好东西,莫说拥有了,就算是让我折寿去看上一眼,都是甘愿的。” 下一刻,便见他的元神空间里出现了一卷《神农书》。 同时还响起了少年坏笑的声音:“宗主,弟子给你瞧瞧。” 左天猛:“…………”他突然不想折寿了。 第2516章 万古悲凉枯木不迎春 下一刻,左天猛反应过来自家弟子有《神农书》这等好物,惊得不行,瞪大了眼睛去看叶楚月。 还是那一句话。 「少女,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本宗主不知道的?」 楚月咧着嘴一笑,将《神农书》匆匆收了回来。 还别说。 难怪师父云鬣那么喜欢显摆,这显摆的感觉,确实良好,让人飘飘然宛若踩在漫天的绵云里。 “………?”左天猛见那《神农书》在自己的元神空间还没停留两个呼吸,就犹如少年瞬步般迅速消失不见了,心情好一阵郁闷。 敢情少年掏出这神农书,就是为了让他折寿的吗? “妖兽山幻影镜出现了。”段清欢道。 楚月闻言,看向了高空的幻影镜。 幻影镜摊开来,似可遮天蔽日,倒映出崇山峻岭掩于雾色间,响起了狼啸猿啼等充满野性的妖兽之声。 万宗大比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成群的弟子们,出现在了被云雾环绕的山脚下。 分别以宗门为聚集点,抱团点火而行。 点的是驱兽火把,专门用来对付妖兽的。 这种火把,只有十宗才有资源搞到。 相比起其他人的结伴同行,降龙宗的青年,略显萧瑟与孤独。 他没有火把,没有朋友。 青年平静如深海,淡淡地望着眼前的山,听着山背后的妖兽怒吼。 “跟我们一起吧。”柳霓裳招了招手。 青年名为浮曦,听得此话,微微一愣,有些笨拙的样子,许是常年以武为伴,不知如何与人交流。 “不了。” 青年摇头。 “妖兽山很是危险,更别提还有赤皇那样级别的妖兽。” 柳霓裳直接动手拽住了青年的腕部,“来吧,不差你一人。” 青年看着自己腕上的手,眸光一凝,抿着唇沉默地跟着柳霓裳来到了星云宗的队伍里边。 柳霓裳又道:“先前万剑阵内,我还得跟你说一句谢谢呢。” 话未说明,但在青莲广场的君怜月,眼眸一下子就好了。 霓裳师姐的这声谢谢,是为她而说的。 星云宗的归宿感太强。 强到让为婢多年的她和漂泊许久的公子,都觉得有了个家。 楚月望着幻影镜的场景,不自觉地勾了勾唇。 …… 妖兽,白日栖息,厌恶刺目的阳光。 到了晚上,便会纵横满山。 因而,晚上是摄取灵核最好的时机。 傍晚时分,入山的弟子们都紧张了起来。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归墟、真元境的实力,本事还是有的。 赤羽宗弟子提前用法器找到妖兽气息浓厚的地方,布防了阵法,就等夜晚的降临。 白月初上,夜色犹如洪水猛兽,顷刻间吞噬了一座又一座的山。 “吼!” 妖兽的吼声,石破惊天般响起。 赤羽宗弟子兴奋地大喊:“妖兽,是妖兽!诸位同宗,还请加强阵法,捆缚妖兽!” “是!” 数千弟子共同施法。 气力之光犹若烟火炸裂。 等到云雾退散,便见宛若电光般嗤嗤作响的阵法内,竟有几十头幼崽期的妖兽。 妖兽是猫儿的身子,却有狐狸的尾巴和狼的耳朵。 一双双滚圆的眼睛,瞪向了赤羽宗的弟子们。 它们想要冲出阵法却被雷电烧焦了身上的毛发,疼得发出无力地呜咽之声。 “天助吾宗啊。” 宋峰兴奋地道:“幼年期的妖兽,实力最低,灵核纯度最高,最是浓郁,杀了他们,摄取灵核。” 赤羽宗弟子再度施法,加强了阵法。 “等等——” 柳霓裳一步踏出,愠怒道:“你们也知道,这些都只是幼年期的妖兽,它们并无多少攻击性,为何要杀死?你们完全有别的办法去摄取灵核。” “确实有别的办法。”宋峰冷笑:“但需要浪费更多的时间,柳霓裳,你觉得我们很闲吗?妖兽的报复性极强,犹若跗骨之蛆不死不休,若不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来日它们卷土重来,死的就是我们。收起你虚伪的善心吧,赤羽宗做事,还轮不到你们星云宗来指手画脚。” 另一个赤羽宗女弟子姜宁嗤声道:“怎么?叶楚月在青莲台上耍了几下威风,就真把你们星云宗当成东西了?我赤羽宗,作为菩提第一宗门立足万宗之地多少年,岂是尔等能够媲美的?我们说要杀了,就得杀了。” 又一个男弟子道:“既然星云宗这么在乎这群畜生,原来我们还只是想普通杀死,现在不如直接当着尔等的面,活剥了好,到时候的皮毛制成衣裳,可作为礼物送给贵宗。” 赤羽宗弟子们互相大笑出声,而后再度施法。 柳霓裳气得不行。 姬如雪亦道:“你们是宗门弟子,而非屠夫,岂能做出此等事情来?” “我们还非要做了。” 姜宁怒然,施法力量加重。 她只恨星云宗的叶楚月,将她的何流年师弟伤得那么重。 她平日里都不舍得碰一下。 姜宁的眼里浮现起了狰狞之意。 等到阵法化作一条条电光锁链,把这些幼年期妖兽都给捆绑了之后。 姜宁第一个踏步进去,手中拿出匕首,打算把最近的妖兽狐狼给活剥了。 幼年期小妖兽,身上的皮层被电光锁链勒出了血痕,圆溜溜的蓝色眼睛里,流出了一滴滴晶莹的泪珠。 泪珠滚落在地,凝结成了霜花一样的宝珠。 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宝珠,让妖兽山内外的人们都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霜灵珠,能打开五行灵脉水龙脉窍通的霜灵珠。” “曾在史书上看到过霜灵珠的功效,却不曾想霜灵珠竟是这样的来历!” “……” 楚月眸光微闪,拿扇的手加重了些力,定睛看着幻影镜倒映出的宝珠,眼球好似都分裂出了血红色。 眼底血红色的神经连同心脏,隐隐作痛的感觉,让她无法镇定从容地看下去。 这一刻,少年好似通过了心脏的痛,感受到了妖兽山里万古的悲凉和枯木不迎春的荒芜。 第2517章 上古时期,灵核灌花 那一种极致的荒芜感,浸透着她的心脏。 一丝丝的疼痛,就像是裂开了细微的缝。 她的双目紧盯着幻影镜,一动而不动的,眼里的猩红血丝又多了些。 幼年期妖兽们的身体被电光缠绕出了一条条皮开肉绽的血条,以至于锁链的电光,都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悲戚感还在不断的加重。 犹如无端的微风骤然间就成了摧天毁地的狂风骤雨。 …… 楚月眉头紧皱,嘴唇也紧紧地抿着,就连面色都白了几分。 “小孩,快闭上眼睛,不可再看了。” 颅腔内响起了神兽的声音。 楚月闻言,第一时间就把眸子闭上。 果不其然。 内心的荒芜悲戚和疼痛感竟在缓慢地消散。 神兽惊叹道:“你的身上,竟有兽骨,还是妖兽之王的兽骨。” 兽骨? 楚月指尖微颤,暗暗思索神兽的话。 她的母亲是慕倾凰,赐予了她新的血肉之躯。 何来的兽骨? 神兽继而答疑解惑道:“你的兽骨,源自于兽王灵核,相传,上古时期,有万兽之王,号令世间妖、魔、兽三族,东往西去,南征北战,可谓是所向披靡。” “后来,万兽之王遭遇劫难,遇到万族追杀,只为夺走他的灵核。” “万兽之王濒临死亡之际,不甘于此,便徒手进腹,剥掉了自己黑色的灵核,当着围剿追杀的万族之人的面,用手捏碎了黑色灵核,使之成为了液体。” 彼时,风卷黄沙,血雾封天,大雪纷纷扬扬落下,万兽之王站在了悬崖峭壁垂着手,被他捏碎掉的灵核液体,滴落到开在悬崖边上的一朵红色彼岸花上。 缓慢地,徐徐地,将那彼岸花染成了墨汁般的深黑色。 大雪倾盖。 圣洁而又诡异。 “彼岸花……” 楚月眸光一闪。 难道说—— 九万年前,抱枕为了复活她用来献祭的彼岸花,是万兽之王用灵核浇盖过的那一朵? 若是如此的话,她赖以彼岸花得以死而复生,后来又在鬼蜮得到了替代魔根的变化,而被稀释了无数年的灵核之气,便在潜移默化中,进入她的骨髓,浸染她的脏腑。 “小孩。” “你的灵核之气还不够强大,只有丝毫,若是鼎盛时期的话,莫说洪荒三界,纵然是诸天万道,只要你一声令下,必有亿万妖兽魔臣服于你。” “兽骨灵核从前相当于沉睡,此次观看幻影镜见幼崽期妖兽即将被活剥,便唤醒了你骨髓深处的兽王灵核。” “日后,你若是得到的妖兽灵核越多,兽王骨就会觉醒的越多。” “除此之外,在妖兽栖息气息浓郁之地常年修炼,或是得到妖兽从内到外最真诚的臣服,都能让你的兽骨灵核,愈发强大。” 神兽语重心长地说完,话锋一转,便感慨道:“幸好你修炼的是凡人之道,若是修炼其他大道,你体内的龙脉兽骨彼岸花,各种能量互相冲击,都足以撕碎掉你的脏腑,焚灭你的躯壳了。你的凡脉凡道,阴差阳错之下倒是促成了这份和谐。” 武者修行,多是只能修行一条大道。 天赋异禀,天生鬼才者,可多道进行。 但不管修炼多少道,都没几个像叶楚月这般逆天的。 武体内的成分能量多到像是去集市上批发了一样。 妖兽山内。 “呜,嗷,呜……嗷……” 小兽崽发出了小狗崽般的呜咽声。 一滴又一滴的霜灵珠往外流淌。 “刺啦——” 姜宁一匕首划开了小兽崽背后的皮肤,鲜血淋漓的往外溢。 “嗷啊,嗷嗷,嗷……” 小兽崽小声的悲鸣。 鲜血溅到了姜宁的脸上。 匕首的尖端,近乎是贴着小兽崽的脊椎骨划拉下去。 姜宁微微一笑,“剥皮,我是最在行的,不出三刀,不管怎样种族妖兽,我都能剥出一张完美的兽皮。别怕,再忍忍,到时候,我就把你送给星云宗那一群冠冕堂皇假仁假义的人。就送给叶楚月吧,不是说她至纯至善吗?给她做把扇子好了。” 她看着小兽崽的眼睛里,闪过了狰狞的仇恨光泽。 “呜嗷……” 小兽崽泪珠滚烫,摇了摇头。 姜宁看着小兽崽的可怜样,有那么一瞬的怜悯和不忍,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直接落手第二刀。 第二刀,要在另一边,直接开膛破腹。 “嘭!” 数道气力锋芒打来。 姜宁手腕吃痛,扭过头阴狠地看向了出手的星云宗人。 “柳霓裳,你找死?” “姜宁,找死的是你,妖兽幼崽也下得起手,你当真不怕遭天谴啊?” 柳霓裳直接进入了赤羽宗的领地。 她愿想忍耐一下,这会儿和赤羽宗起冲突两败俱伤不是好事,到时候让灵仙剑宗等宗门坐收渔翁之利,乘胜追击,反而坏了大比的事。 叶师弟她们搏命取得的龙虎榜魁首的佳绩,总不能毁在了自己的手上吧? 但见姜宁当真要活剥幼崽妖兽,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星云宗当真是放肆啊。” 姜宁眸色幽沉,懒抬着眼睫,低低地道:“出了一个叶楚月,就敢骑在我的头上撒野了,柳霓裳,我闻名于菩提之地时,你还只是个无名之辈,怎敢在我面前放肆?” 她的眼神冰冷阴森。 似乎—— 若非是不合规矩的话,她真想把柳霓裳也给活剥了一样。 她把玩着匕首,低吼一声,契约神兽化作了兽甲缠绕在身,手中的匕首赫然形成了一方锋利的诛天长戟,系有红缨,燃着焰光,携万千杀气,瞬间弹跳跃出直奔柳霓裳而去。 同为真元境,她压了柳霓裳两阶,就已是天差地别。 “星云宗的废物,前来受死!” 姜宁暴喝出声,诛天长戟从上往下,欲要像划开小兽崽的脊椎皮肉那样,切割开柳霓裳的面门到锁骨。 柳霓裳不甘示弱。 只是。 不等她出手,一道银光如瀑绽于眼前。 许予骤然出现,手中长剑挑了过去,冷喝:“动吾师妹,问过许某了吗?” 柳霓裳看着许予的背影,眼里闪过了一道灿若星火的光亮。 但转瞬即逝,黯淡了下去。 真可惜。 这般好的男子。 是个断袖的。 还是个只敢单方面断袖的。 柳霓裳内心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2518章 像极了他那个丢脸又倔强的师弟 许予带起猎猎狂风,眸光冷冽地注视着姜宁。 若他知晓护在身后的师妹,关键时刻,脑子里想着些不正经的东西,不晓得会作何感想。 姜宁挑眉:“许予,你想英雄救美一次,也要看我答不答应,我若不答应,就由不得你来耍威风,真当自己是那叶楚月呢?” “纵是千星武神又如何,还不只是个武神境,她反复突破压境,实难再回到归墟境,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此等纨绔之人,也就你们星云宗把她当个宝,实际上就是个人人可以唾弃的垃圾。” 姜宁这一番话凌厉的话,算是把赤羽宗所有弟子的心声都给吐露了出来。 更让这些天部分被星云宗压一头的宗门有扬眉吐气的顺畅。 “废话,真多。” 许予神情冷漠,语气平淡,一柄长剑寒芒闪烁,赫然道: “幼崽妖兽,你们可以剥夺灵核,但绝不能屠杀虐待,否则的话,我们定不会坐视不管。” 小兽崽许是知道许予、柳霓裳是来帮自己的,对着许予的方向“嗷”了一声,圆溜溜泪滚滚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冰蓝色的眼睛,凝聚着霜花水纹,煞是好看。 许予看了眼小兽崽,平静的内心,激起了丝丝的涟漪。 小兽崽感受到许予的内心,又“嗷”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能让许予内心的涟漪,以缓慢地速度,无限的扩散、放大! “许予。” 突然间,东南角的方向响起了万兽宗弟子林雾的声音。 许予侧目看去。 姜宁的神色,也多了几分敬重。 林雾身穿如雪的白袍,头戴簪花,目视许予说道:“你等,且退下吧,姜姑娘的所为,并没有错,剥夺妖兽灵核,原就不能心怀仁慈,你难道没听说过农夫与兽的故事吗?这毕竟是赤羽宗发现的幼崽窝,是你们星云宗不懂事了。” “大比只要求取得灵核,并没有说要活剥啊。” 九幽宗的弟子出来说了一句公道话。 林雾笑道:“不活剥,如何拿灵核?你们口口声声自诩公道正义,说姜姑娘不对,但你们可又知道,姜姑娘从不对妖兽手下留情,是因为她的父母,都死于妖兽之口,她亲手看着她的父母被妖兽吞吃,如今她来活剥妖兽,有何不妥?” 九幽宗弟子愣住。 姜宁垂下了血海滔天的眸子。 许予说道:“冤有头债有主,自可找到当初的妖兽报仇雪恨,而非对如今的幼崽下此狠手。” “你怎么知道,我没去报仇呢?” 姜宁忽然笑了。 她笑着抬起眼帘,露出了发黑的瞳孔和血红色的眼白。 “我自是报仇了。” “我把它们,给活剥了。” “还给吃了。” “……” 陡然间,四下里一片死寂。 就连青莲广场,都安静到落针可闻。 无数的目光,俱都汇聚在了姜宁的身上。 姜宁满身肃杀的煞气,眸光幽幽冷冷。 “你,还有话要说吗?”姜宁问道。 “那又如何?” 浮曦踏步走出,开口说:“你既已报仇雪恨,更不能杀了这些幼崽。” “不杀,如何取得灵核?靠感化吗?” 姜宁怒问。 林雾略微思忖了下,计从心起,说:“既然星云宗的诸位,如此怜悯于这群畜生,不如这样吧,我们来打个赌,也算是给你们一个做善事的机会。” “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你们若能在不杀死幼崽的情况下,把灵核都拿出来,幼崽和灵核便都归你们所有。” “反之的话,妖兽的处置权就交给赤羽宗,除此之外,你们所有人都要给姜姑娘磕头认错。如何?” 许予沉默了。 他作为带队之人,不能任由性子胡来。 宗门荣耀,才是首要。 但—— 他看着脊椎挨了一刀的小兽崽。 小兽崽也在看着他。 许予的内心备受煎熬。 忽然间。 他的颅腔里出现了一道身影。 他想知道,如若面对这种情况的是叶师弟,会做出怎么样的决定呢? “我同意!” 浮曦和柳霓裳近乎同时说道。 随即,姬如雪等人一个个都站了出来。 许予回头看去,好似突然之间有了力量,驱散迷雾找到了方向,望着林雾说道:“可以。” “姜姑娘,退后吧。”林雾说。 姜宁心怀愤懑,但还是听了林雾的话往后退。 许予带着一半的人,进入了幼崽窝里。 他停在小兽崽的面前蹲下了身子。 血液从小兽崽的背部往外流。 小兽崽用脑袋,蹭了蹭许予的腿。 许予神情恍惚。 若在从前,他定不会做出这等荒唐之事,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也有所改变了。 是啊。 改变的何止是整个星云宗,还有他。 “你的耳朵,像狗。”许予温柔地打招呼:“你是狗吗?” “…………”小兽崽似若有一瞬间的石化。 “你有名字吗?” “…………” 这天聊得,旁人看的都尴尬。 “不如叫你楚楚吧。” 幻影镜外的楚月嘴角轻抽:“???” 许予深吸了一口气。 他闭上眼睛,尝试用精神之力,建造出灵契领域,相连妖兽,从此来驯化妖兽,让妖兽心甘情愿的给出灵核。 他的精神之力被打断。 只因那小兽崽在蹭着他的手掌,还舒服的“咕噜咕噜”作响。 许予惊奇地望着他。 好一阵后,就见小兽崽艰难地挪开了自己的臀部。 臀部下方,如同母鸡下蛋吧,滚出了一颗滚圆的灵核,乃是滚烫的赤红色颜彩,冒着烟,发着光,拳头般的大小,甚至还在冒着阵阵犹如迷迭香般的味道。 小兽崽睁大了冰蓝色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许予。 许予陡然沉默了。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高兴于得到灵核的轻松,还是该惆怅于小兽崽用下蛋的方式给出灵核。 突然的猥琐像极了他那个丢脸又倔强的师弟。 周围的其他幼崽妖兽,都给出了自己的灵核。 轻松到连柳霓裳、姬如雪等人都有点儿不敢相信。 灵核的浓郁程度,简直超乎想象。 难怪世人总说,妖兽上下都是宝。 林雾、姜宁以及所有入山参加比试的弟子们见此情形,俱已惊住。 第2518章 列九杀护甲阵,破其皓月 这…… 怎么可能? 众人倒抽冷气,一双双紧缩的眼眸,充斥着万般的不可置信。 妖兽性格,天生固执倔强,近乎扭曲,对待人族,更是有着从骨血里衍生出来的仇恨与憎恶。 怎么可能就这样心甘情愿的把灵核交出来? 一颗颗硕大赤红的灵核,看得人眼睛发热,心头起恶意。 须知,杀而夺出的灵核,是最劣质的。 同等妖兽的情况下,若能妖兽心甘情愿的奉献灵核,才是最精纯的。 很显然。 眼下的这些灵核,可以说,是目前为止,万宗弟子们所见到的灵核之中,最上乘的了。 就连星云宗弟子们自己都感到些许的匪夷所思。 他们甚至还没有使用精神灵契…… 还没受伤的小兽崽们,在星云宗弟子发愣的时候,用一双小小的爪子,捧着拳头大的灵核,梗着脖子递给了姬如雪、浮曦、柳霓裳等人。 柳霓裳眼睛微红,唇角含笑。 她伸出手,轻摸了摸小兽崽的脑壳。 小兽崽用脑壳拱了拱,极其舒适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你,是想送给我吗?”柳霓裳问。 小兽崽睁大了晶亮的眼睛,倒映出柳霓裳好看的面孔,然后点了点头。 柳霓裳开心地把小兽崽抱在了怀里。 小兽崽疯狂地蹭着柳霓裳的胸脯。 忽然! 左侧探来一只修长如玉的手。 只见默不作声的浮曦,揪着小兽崽的后脑勺,将其缓缓地提了起来,任由其四肢乱动。 柳霓裳疑惑不解地看向了浮曦。 浮曦呆讷地说:“它,公的——” 小兽崽:“……” 柳霓裳:“……” 这厮看起来呆头呆脑的,男女雌雄,倒是分得清清楚楚。 “轰!” 而就在这时,姜宁、宋峰等赤羽宗弟子,刹那间占据了无数个方位,呈现出皓月阵型将许予等人团团围住。 兵器骤现,寒芒闪烁。 似有空雷在大雾尽头炸响。 肃杀之气从天穹以东滚滚而来。 末了,无边杀机汇聚在了姜宁的诛天长戟之上。 长戟指向许予,姜宁眸色冷冽似若寒潭,危险之气狂浮而起,她森森一笑,低声道: “那就有劳诸位,帮我们取得灵核了。” 一抹邪气,挂在嘴边,笑得阴森幽冷。 柳霓裳皱眉道:“姜宁,你们难道要说话不算话?这可是赌局,你们威风凛凛赤羽宗,竟是如此的输不起?” “我们赤羽宗从未答应过什么赌局,更别谈输了,又何来的输不起?” 姜宁笑了。 她根本没有开口说话。 开设赌局的人,是万兽宗的林雾,与她姜宁有何关系? 姜宁面上的笑愈发的深,嘴角的弧度咧得极其夸张,宛若现世恶魔般。 “林师兄。”姬如雪看向了林雾。 林雾说道:此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妥,并未问过赤羽宗是否同意。” 柳霓裳瞪大了眼睛,“林师兄难道不管吗?” 林雾微笑,“管,自是要管的,诸位放心,等到今日大比结束后,我会向万兽宗圣主请求宗棍惩罚三百下。” 宗棍三百下,是极为高的惩罚。 就算是真元境的修行者,也会被打得皮开肉绽,筋骨受损不说,修为还会倒退不少。 林雾话说至此,算是正视自己的错误。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话虽是这么说,但大比结束后,星云宗岂敢要万兽宗主当众惩罚林雾,至于回到宗门之后的惩罚,纵然告知万宗,惩罚与否,那就只有他们关上门自己的事情了。 柳霓裳恼到不行。 明知对方无赖,却难以反驳。 官大一级尚且压死人。 她岂敢叫板圣宗? 得罪了万兽圣宗,岂有好果子吃? 宗门弟子,行将踏错,死无葬身的不仅是自己,还是背后犹若高山伫立为她们遮风挡雨的宗门。 青莲广场。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经过短时间的调转气息,使觉醒的灵核趋于稳定之后,终于能够平静地直视幻影镜的妖兽。 虽然之前没有睁开眼睛看过程,但心有感应,双耳清晰,因而知晓全部。 广场上的星云弟子们义愤填膺,怒火燃烧胸腔,恨不得进入妖兽山与姜宁林雾之流给拼了,也好过受这委屈。 楚月目不转睛地望着幻影镜看,眉头淡淡地蹙起。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叶大哥,你也看出来了?”卿若水轻声问。 楚月点点头。 姜宁的凶残,只怕是故意而为之。 目的就是逼人袒露出恻隐之心。 这一局,不算是针对星云宗。 因为拥有恻隐之心的人,不一定只有星云宗,他们或许也不在乎究竟是哪一个宗门。 他们只要有这样的人出现,打动了幼崽妖兽,让妖兽自愿献出最充沛的灵核。 但…… 仅仅是这样吗? 楚月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赤皇”二字。 既然妖兽从内到外全身都是宝,那赤皇作为妖兽扛鼎的存在,灵核自然非同小可,但凡把灵核丢出来,修行者们都会红了眼睛去争抢,为何偏偏关在宗门协会这么多年而安然无恙呢? 是宗门协会不在乎赤皇的灵核,还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楚月眸色深邃,安静于嘈杂的广场,将乱如麻的思绪,一条条的理顺。 …… 妖兽山。 大雾起兮,云飞扬。 黄沙滚滚,乱遮眼。 赤羽宗皓月阵形成,一点光芒绽世间,杀气直破九云霄! “列阵!”许予大喝一声,跃然自半空,袍摆翻飞,神情冷峻自若地挥动银色的长剑,划出了一条狂奔而去的银龙! “吼!” 龙的咆哮,驱散黄沙与浓雾。 星云弟子纷纷列阵,目无所惧。 姜宁嗤笑,“兵不厌诈,宗门弟子,亦如行兵之道,许予,是你脑子不够好,才会棋差一招,怨不得别人。这人世间,修行残酷,生存残酷,难道大比之时,还盼望对手给你手下留情,尔等何必如斯天真,以为是在白日做梦呢?” 说到后边,笑声愈发的大了。 “宗门弟子,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不愧对内心与芸芸众生,乃顶天立地之傲骨,寒梅青竹之高洁,而非漠视生命,无视礼仪。诈来的利益,从不属于你们,迟早是要还的。” 许予在狂风之中割裂了长空,光芒绽放于眼底。 他垂下眼眸,冷漠地望着姜宁。 随即,大喝:“列九杀护甲阵,破其皓月。” “得令~” 柳霓裳翻空而过,捭阖阵法! 第2519章 抱歉,友宗 九杀护甲阵,转瞬即成! 护甲之光,护佑星云众人。 随即化作九道杀气锋芒,破向了皓月之阵! 杀气锋芒宛若电钻飞速旋转着绞裂皓月阵。 眼见着钻出了一个细小的洞。 赫然间,便见灵仙剑宗的众人,御剑而来,数千道剑芒背刺了星云宗。 灵仙剑宗的带队之人,温和道:“抱歉了,星云友宗。” 说罢,操控剑刃,更加猛烈似骤雨而落。 其余各宗,尚且观战。 玄冥宗的带队师兄,有一双黑沉的眼睛。 他望着混乱的战局,眉头紧皱,往前踏出了一步。 身后的师妹低声说道:“熊师兄,不可,那万兽圣宗显然是要帮着赤羽宗,赤羽宗又和天鸾圣主,宗门协会的无药护法关系甚可。我们的师弟妹们虽然在忘忧城得到了叶楚月相赠的神兽,不可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啊,大可日后相赠其他之物回报叶楚月和星云宗。” 熊泉闻言,沉默了一瞬。 昨夜,百里熙师弟将他喊去,秉烛长谈,字字都是今日的比试。 话里话外,就只有一个意思。 无论任何时候,都要相助星云宗。 纵然不愿助阵,也绝不可落井下石。 熊泉望向了那些幼崽期的妖兽。 心中微微地动容。 那侧—— “噗嗤!” 许予口溢鲜血。 灵仙剑宗的剑,使得他们遍体鳞伤。 每个人身上的衣袍,都被自己的鲜血染红。 “呜呜呜呜。” 小兽崽吸了吸鼻子泣不成声。 其中,许予一手执剑,另一只手抱着那只受伤的小兽崽。 他低头看去。 小兽崽冰蓝色的眼睛,聚满了泪水。 “不怕。” 许予微笑,“别看,不好看。” 小兽崽嗷呜嗷呜地哭着。 “许予,你真该死啊。” 姜宁一笑出声,便见皓月阵法的攻击和灵仙剑宗的剑法疯狂碾压而至。 许予眼睛猩红。 星云弟子低吼出声。 “轰!” 倏地。 南边飓风大作。 熊泉率领玄冥弟子飞奔而至,在那大雾之中闪烁着剑光,白袍翻飞,眼眸漆黑,一身的浩然之气,宛若谪仙行于浊世而破尘! “许兄,熊某携玄冥宗来助吾星云友宗了,方以回馈忘忧城的神兽之礼!” 熊泉低声说罢,剑光凛冽冲天而去,直接缠斗上了灵仙剑宗。 剑宗带队者沉怒:“熊泉,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熊某心如明镜,自然知晓足下之路,眼前之事。” 熊泉微笑,“知恩图报,方为君子礼仪,熊某从不自诩君子,却也不愿做那真小人。” “玄冥弟子,随我护星云!” “是!” 玄冥弟子纷纷出手。 那位师妹,虽不理解师兄的做法,但还是卯足全力去冲。 另一边,华清宗的弟子犹豫再三,还是冲了过来护佑星云! 同时,黑鸦宗等宗,亦是加入了战局。 可以说,除却万兽圣宗以外的宗门,几乎都在混乱的厮杀之中了。 唯有个九幽宗,尚在犹豫。 九幽宗的带队之人名为黎海棠。 黎海棠抿紧了嫣红的唇,目光死死地盯着战局去看。 她作为九幽宗真元境的最强者,这些天里,九幽宗主无数次的与她说过,无时无刻,切要助阵星云宗,哪怕是生死之局,也要以身犯险,视死如归一次。 就连入山之前,都千叮咛万嘱咐。 但她不懂。 星云宗穷途末路,为何要助。 一个叶楚月,虽有天赋,又怎么能翻天? 菩提之地,万道宗门,乃是六圣的万宗菩提。 为了叶楚月去得罪万兽、天鸾等圣宗和宗门协会。 这不是愚蠢的做法吗? 沉默良久,她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姜姑娘,来助你了。” 黎海棠说罢,提剑,召集九幽弟子往前。 幻影镜外,青莲广场上,九幽宗主缓缓地闭上了满是失望之色的眼睛,心内深深地叹了口气。 身旁,宗门的长老还在说:“海棠此举,并不算错。” 九幽宗主始终不愿睁开眼睛,只万分后悔让黎海棠做那领队之人了。 “宗主莫要担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赤羽宗终归是第一宗。”大长老道。 九幽宗主睁开了眸子,叹息:“雪中送炭之情可比金坚,锦上添花可有可无,难得的机会,被她葬送了。” 大长老微怔。 宗主何以见得,星云宗还能反败为胜? 自然,这都是心中话,并未明面上说出来。 他明白,九幽宗主是个固执的人。 忠言逆耳,不必常说。 常说,伤感情。 妖兽山力,星云、玄冥、华清三宗节节败退。 最后,遍体鳞伤,丹田武根筋脉里的气力全部枯竭,已是穷途末路。 每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啊呜,啊呜。” 小兽崽大哭出声。 这回掉出了红色的灵珠眼泪。 每一刻灵珠眼泪仔细看去,都是灵核。 而小兽崽们的哭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妖兽。 无数妖兽,将此包围。 大雾破散,日从东边起。 小兽崽亲吻许予的脸庞,舔走他脸上的血液。 “啊呜,啊呜。” 悲戚荒凉的哭声,响彻遍山,犹如古老的召唤,唤来了越来越多的妖兽。 甚至,兽群的背后,黑色的尘烟里,出现了巨大的身影。 那是…… “赤皇!” 青莲广场外,响起了无数欢呼的声音。 妖兽山里,宗门弟子,亦是红了一双双眼睛。 姜宁和林雾对视了眼,彼此的脸上都浮现了微笑。 随即便见赤羽、九幽、灵仙剑宗、黑鸦宗等宗门,共同施展阵法,一道道雷电缠绕在了许予、熊泉、柳霓裳他们的身上。 这些人,算是丧失了战斗力。 妖兽来袭,他们连获得灵核的资格都没有。 姜宁望着许予,神识传音道:“许予,谢了,若非你们星云宗的恩德,还出不来这么多的妖兽和赤皇呢。” 九幽宗望了望兽潮,又看了看地上被雷电缠绕捆绑的的许予之流,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 熊泉身边受伤严重的玄冥师妹,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只可恨师兄不听她的。 若不然的话,跟着赤羽宗,纵然吃不到肉,也能分得到油汁。 灵仙剑宗嗤笑道:“看来,你们星云宗,是无人了。” “谁说,我们星云宗无人了?” 一道清冽的身影,像是从山外的地方而来。 青莲广场的众人,纷纷看向了楚月。 却见楚月带着十余人,一甩衣袖,盘膝而坐。 百星之火,点归墟之灯! 就地突破至归墟! 片刻,少年红衣张扬,摇扇恣意,掀唇一笑道:“诸位师兄师姐,随叶某入山!” 第2520章 他心里是希望她来的 “是!” 屠薇薇、云芸在内十余人,双手拱起,拳掌相碰迸发出强悍的力量冲击。 低声震响,惊了四座。 “叶楚月,妖兽山考核已然开始,你这是何意?” 薛开封拍桌而起,怒视楚月。 “你此等做法,岂不是视宗门规矩为无物,当真以为六圣不敢制裁你了吗?” 少年浅浅而笑,在风中和乱舞的墨发里抬起了凛冽如霜寒的眼眸,颇为戏谑地注视着薛开封,眉梢轻挑,低声道:“妖兽山考核,万宗大比,向来只分境地,未曾有那一条明文律法和大比规矩明明白白的写过,中途不可参加。” “据弟子所知,历届的万宗大比,亦有中途参加的弟子。” “弟子今日所为,皆在规矩章法明文之内,在座六圣,又为何要制裁弟子?” 过往大比,中途参加的弟子,多是迟到罢了。 却没几个故意不突破,在中途突破到规定的境地再去参加比试。 也不是没人想过这么做,但又有几个人敢去做? 毕竟是钻了规矩的漏洞,纵得一时的胜利,丢掉的却是往后余生的名誉。 “叶楚月!”赤羽宗主大喝。 袖袍一挥,气力光芒赫然打向了楚月。 只见深海之水,从赤羽宗主的袖袍里掠出。 交缠的海水浪花里,一条蟒蛇般的绳索利落飞掠,直奔楚月而去。 “轰!” 左天猛低喝一声,与宗门的诸位长老齐齐出手。 万千江河汇聚为盾。 地狱之海开出一朵圣洁之花。 花与光盾猛地撞击向了赤羽宗主的攻击。 两者相撞。 双方的嘴角都略有带血。 左天猛擦去下巴的血迹,怒视赤羽宗主,“众目睽睽对我星云少宗主动杀心,你是当我星云宗的人都死绝了吗?你自诩第一宗门之主,过往无不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享受最高的资源待遇和万宗弟子的敬仰,所作所为却是小人行径。” 赤羽宗主瞪着眼睛怒指少年,喝道:“她叶楚月,简直把大比当成儿戏了。” “何来的儿戏?” 四长老踏出了一步,冷笑,“先前你赤羽宗在青莲台上压境比试,不是视大比为儿戏?薛圣主大仁大义,网开一面,如今我家弟子所为,都在规矩之内,你嘴上说的儿戏,不算!” 赤羽宗主还要动手。 薛开封冷漠地看了眼赤羽宗主。 然后,忌惮地望向了立于九霄的赵天罡。 赤羽宗主循着对方的视线看了过去,看见那一道身影,方才冷静了不少。 薛开封垂眸,淡声道:“叶弟子所为,虽然荒唐不合情理,却合乎规矩,既然本宗主先前说了,那便如叶弟子所言,让其进入妖兽山吧。” 他对这叶楚月恨得牙痒痒了。 奈何先前他帮了一把赤羽宗,用了冠冕堂皇的说辞,就不能半途废去,必须贯彻到底才行,亦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星云宗这些人突破到归墟境虽然让人感到匪夷,但这么点人,成不了什么气候。 “薛圣主大仁,弟子永记。” 楚月遥遥作揖,而后长袖一甩,迈步开来,率领着适才突破的宗门弟子们,走向了半空的通山之路。 却说妖兽山的众人,都被楚月从外头贯彻进来的声音激了一下。 “叶楚月?” 姜宁眉头紧皱。 黎海棠神情恍惚。 她们看不到外头发生的事,只觉得有些奇怪,便没继续放在心上。 比起那道声音,彼此更在乎的可是妖兽灵核和从黑烟里出现的赤皇。 抬眸看去,隐约只能看到巨大庞然的身影轮廓,而看不到具体的赤皇。 林雾目不转睛地盯着赤皇看,心脏怦然跳到了极致。 姜宁看着地上的许予等人,再次和林雾对视了眼,纷纷带着人往后撤,并且重新布设阵法,用来防护自身。 “这阵法……好是精妙!”黎海棠叹道。 姜宁勾唇道:“此乃,祭兽阵法,先守后攻,稍后海棠姑娘便可知这阵法的绝佳之处。” 先用来防护,屏蔽妖兽。 妖兽闻到幼崽鲜血,看到满地幼崽血色的灵核眼泪,必会狂化。 它们会分裂掉所有能够看到的生灵。 至于玄冥、星云、华清三宗,若被妖兽吃掉的话,跟他们也就没什么关系了,算是符合宗门大比的规矩。 而这些人,原就是他们要奉献给赤皇的, 归墟境以上的星体武者,是不含杂质的精纯。 能够使赤皇的灵核在吞噬武者后的半个时辰内,达到上乘的质量。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安静等待。 最后,再用祭兽阵来,猎取妖皇灵核! “抱歉。”许予垂下了眼眸。 小兽崽亲吻着他的眼睫。 柳霓裳笑道:“许师兄,你做的够好了,你说,小师弟,她真的会来吗?” 许予微微一怔。 会来吗? 他不知道。 他心里是希望她来的。 他睁开了湿润的眸子,看向越来越近的妖兽,浅浅地笑了一声。 说真的。 他还想活到,看他的小师弟,一袭红裙惊艳万宗的时候呢。 电光绳索勒着他们的每一个人。 破开皮肉,磨擦着骨头。 柳霓裳说道:“我们的宗门还都有希望,降龙宗就浮曦一个弟子,想想办法,让他活下去吧。” 浮曦眸光颤动。 直面死亡时,都未曾有过这样的颤动。 他呆呆地望着柳霓裳。 “看我作甚?”柳霓裳笑:“莫要爱上姐,姐很高贵。” 浮曦微讷。 “柳姑娘言之有理。”熊泉赞同。 许予重新打起了精神,“诸位,事已至此,请汇力给浮曦弟子。” 话音落下,无数的气力汇聚向了浮曦。 “嘭!” “嘭!” 妖兽踏足,地动山摇。 众人都已伤残,汇聚的力量,难以斩断浮曦身上的绳索。 “吾愿与诸位,同生死。”浮曦在气力之光中低声说。 “也好。”许予微笑。 妖兽踏入了三宗的区域。 各式各样的妖兽,凶光毕露,青面獠牙,宛若吃人的鬼。 “吼!” 一波又一波的妖兽咆哮,震彻四野。 吃了他们! 姜宁笑容嫣然。 下一刻。 神情,骤然凝固住。 只见十余道光芒划破天际,降落此山。 少年飞舞的红袍,宛若胜利旗帜的一角。 第2521章 妖兽,海潮,臣服 “是叶师弟,段师妹他们!!” 柳霓裳惊道。 满目惊喜之色微微红。 热泪萦绕,轻遮视线。 许予蓦地看了过去—— 少年摇着充斥焰光的折扇,回头朝他看来,勾唇一笑道:“听说,许师兄认为师弟生得像狗?” 许予眨了眨眼睛。 在他怀里可怜流泪的妖兽也极其同步地看着楚月眨眨眼睛。 许予喉结滚动,微咽口水。 难不成…… 小师弟就是为了他的一句玩笑话,便怒气冲冲进妖兽山的? 何至于斯? “叶楚月!你来做什么?”姜宁冷喝。 “诸位前来做什么,叶某自然就是做什么的。” 楚月摇扇数次,缓缓地放下了手。 却见折扇变作了一方三尺魔刀。 她提着锋利逼人的刀缓步走向了许予。 手起。 刀落。 “…………”许予蓦地闭上了眼睛,寻思着一起偷过钱的情分,不至于斩了他吧? “轰!” 刀刃劈砍而下。 锋芒所至,电光绳索皆是断开。 许予缓缓地打开了眸子,有些呆。 他怀里的幼崽,同样有些呆。 随即便见楚月带着人,斩开三宗弟子身上的电光绳索。 姜宁见意外横生,第一时间看向了万兽宗的林雾。 林雾端的是镇定自若,给了一个让姜宁安心的眼神。 三宗弟子们都是些残兵伤将,成不了大器。 至于叶楚月等人,不过是刚刚突破到了归墟境的修行者罢了,怎能与他们相提并论?这妖兽山的考核可是归墟、真元两境的混合比试,真当是青莲台上的区区武神境,还能有得她肆意妄为,大展风头? 三宗弟子们虽没了束缚,但没能立刻就站起身来,只因伤势太重。 “还能打吗?”楚月头也没回地问道。 许予抱着奶呼呼还受着伤的小兽崽,发怔地望着少年的后脑勺。 许久,他说:“能——” “叶楚月。” 姜宁站在祭兽阵内嘲讽道:“你进星云宗不过半年有余,固然有几分天赋,但你真把自己当成了赵天罡,能够成为万宗的中流砥柱,星云宗通天的脊梁吗?” “我星云宗的事,就不劳烦姜姑娘挂心了。” 楚月侧眸,看向了踏进区域范围内的妖兽们。 体内掩埋在骨髓深处的灵核之气,如同被天地精华所滋养了般野蛮生长着。 果然如神兽前辈所说,在妖兽栖息之地,能够精进得更快。 非但如此。 被赤羽宗弟子收起来的霜灵珠以及妖兽幼崽的满地灵核,都在悄无声息中,被她的灵核兽骨抽走了最为宝贵的气息。 兽骨灵核,还在增长之中。 “叶兄弟,危险。”浮曦说道:“你不该来的。” “为何不该?”楚月反问。 “危险之地,诡谲多生,如你这般人,不该来。” “宗门有难,又合规矩,岂能不来?” 少年晶亮的眸含着涟漪般的笑意,温和地凝视着浮曦。 浮曦愣住。 好似想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降龙宗还没有没落,还是菩提万宗之地的圣宗之一。 星云宗也出了一个天才,甚至比如今的叶楚月还要瞩目。 正是天穹云端的赵天罡! 浮曦叹笑。 星云宗总是如此。 每隔许多年,就会是一个万古难遇的天才,惊艳万宗许多年。 从前的赵天罡是这样。 如今的叶楚月,还是这样。 只是…… 浮曦的眼底浮现了一抹担忧。 怕只怕。 叶楚月还会走赵天罡的老路,死于粉身碎骨…… “吼!” 妖兽怒吼,将三宗弟子包围。 祭兽阵内,黎海棠小心翼翼地试探问:“要不要让他们入阵?” 姜宁耐心地解释:“祭兽阵,无法容纳太多的人,若是以往,我纵然破格也会让他们入阵。但你们也看到了,这些人不仅对我有所误解,还为了一群牲口与我们兵戎相见。即便此刻的我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呢?” “姜姑娘说的是。” 黎海棠望了过去。 妖兽,愈发的多。 宛若海潮般。 至于赤皇,还在那黑烟之中。 但浓厚的烟色里,多了一双妖异诡谲的眼瞳,大的宛若铜铃,又好似两个巨大的,颜色不一的太阳。 与之对视的时候,会感受到冲击人心和灵魂的蛊惑。 黎海棠心脏抽了一下,就连灵魂都为之一震。 她在此看向了三宗弟子所在的范围。 海潮妖兽即将吞噬掉三宗弟子。 忽然间。 少年脚掌踏地,飞掠自了空中。 手执魔剑,孤身一人对抗宛若军队般的妖兽,妄图拦住它们的路。 “啧。”宋峰嗤笑,“这叶楚月,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做出此等事情来,真不知该钦佩她是个能人,还是该笑她有勇无谋,妄图想要用蚍蜉蝼蚁之躯去撼树。” 姜宁摇摇头,“上赶着寻死的人,倒是第一次见。” 林雾则高声提醒道:“叶弟子,你趁着没有受伤前,尽早逃走吧。” 楚月悬空,目光穿过妖兽,看向了赤皇。 那一双异瞳,也在注视着她。 像是驻足停留多时,只为等候当年一同饮过风的故人;。 骨血深处的灵核之气,愈发的不稳定。 刚刚觉醒的灵核,还需要短暂的时间去巩固才行。 倏地,许予等人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将剩余的力量过渡给了楚月。 众人都以为楚月将要孤身应战,却见她闭上了眼睛。 楚月神识沉浸,内视骨血,将神农之力灌入灵核之气,希望与之相结合。 神农之力是她熟悉了两世的东西,若能结合,她必能完全的领悟灵核之气,而非还是茫然地阶段。 祭兽阵内属于安全区。 安全区的各个宗门的弟子,俱都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许予,熊泉,你们莫非以为有救世主来了,想不到吧,她连睁眼都不敢。” “轰!” 狂风,以少年为中心朝东南两侧席卷打开。 雾色封天。 漫天的彼岸花绽放。 少年脊背,撕裂开了一双滔天魔翼。 她幽幽地睁开了一双瞬间比地上灵核还要赤红的眼睛,冷漠凛冽地注视着万千妖兽,只低声道: “臣服于吾。” 平淡的语气,拥有浩瀚无穷的力量。 她的双眼,犹如从沉睡中觉醒的雄狮,只那样看了眼。 便见黑压压的妖兽们,全都匍匐在地。 而这时,赤皇的身影,也从黑烟里踏了出来。 第2522章 雾色荡荡百山废 祭兽阵内的姜宁、林雾、黎海棠等人见此场景,俱已目瞪口呆,万分的不可置信。 妖兽们非但没有攻击叶楚月和三宗弟子,甚至还匍匐在地,犹如殿下之臣跪见君王般。 大风猎猎,雾色再发! 那一道羽翼巨大的身影,悬于高空,淡漠似帝王。 “怎么会这样……?” 宋峰低声自语。 他们作为宗门弟子,在修炼到如今境地前,执行过大大小小的宗门任务,也曾无数次的猎杀妖兽。 然而事实证明,纵然不是赤皇那等级别的妖兽,也有一腔傲骨,视武者为蝼蚁。 菩提万宗的驯兽师们,只要境地强大,总能驯服各种各样的兽类。 唯独妖兽,是他们凌驾不了的。 妖兽濒临死亡之际,纵然死亡,也绝不会沦为人族的刍狗。 “赤皇!赤皇来了!” 林雾在一刹的震惊过后,眸光冷凝,死死地盯着庞然的赤皇看去。 “赤皇天生傲骨,绝不屈服,只怕与众妖兽截然不同,定会用铁蹄将叶楚月的身躯踩为肉泥。” “诸位弟子,须得万分小心才好,莫要被那叶楚月死后飞溅的鲜血弄脏了衣裙。” 林雾深吸了一口气,往后退出几步,呼吸随之愈发急促。 这些妖兽并不重要,只要赤皇把叶楚月给吞了,还能沿着原有的轨迹行走下去。 “嘭!” 赤皇的足踩在地上,走出了地动山摇的气势。 每踏一步,便见高山崩塌,黄沙滚石。 赤皇周身密布滚烫赤红的龙鳞,却有凤凰般的尾鱼,是美丽绚烂的七彩之色,宛若人世间最是罕见的瑰宝,只一眼便勾走了幻影镜内外众人的魂儿。 “七彩尾羽,意味着便会有七色灵核!” 林雾惊道。 姜宁咽了咽口水。 青莲广场之上,众人适才还震惊于妖兽的臣服,这会儿便侧目于赤皇的七彩尾羽。 乍然看去,犹若波光粼粼的湖面,煞是好看。 七彩灵核,蕴含有世间极为罕见的七系元素。 风、火、雷、雪、治愈、防御、瞳煞! 炼化此等灵核的修行者,除却七彩元素以外,还会获得刀枪不入的强悍体质,甚至能根据各自的机缘造化,领悟出更强的大道! 薛开封握着茶杯的手止不住地抖。 茶水从滚烫的杯子往外溢出。 无极宗主、万兽宗主等人,神情俱是遏制不住的兴奋。 他们…… 终于等到了七彩灵核! 距离成功,仅剩一步之遥! 姜不语交叠双腿坐在宝座,目光落在幻影镜上,眉梢轻轻地一挑。 赤皇虽被关押在宗门协会许多年,灵核的状态却一直是很差的。 薛开封等人,私下一直在找寻恢复赤皇灵核的办法。 强行猎杀,只会浪费了赤皇这般级别的妖兽。 直到数月前,他们才发现赤皇的魂体状态并不完整。 想来—— 在宗门协会逮捕赤皇前,赤皇割裂掉了一缕残魂遁地逃走。 而且,他们察觉到,赤皇逃走的残魂,置身于相当糟糕的幻境之中,就是为了磨灭掉它灵核里的宝贵气息。 于是,薛开封等人特地归改变大比的规矩,为的就是把大量归墟真元两境的武者作为食物喂给赤皇。 像刀宗那样的存在,先前破坏过宗契,圣宗还私下保住,就是为了留后手。 万不得已之时,用刀宗祭天! 奈何刀宗白翘愚不可及,害得宗门丧失了比试资格。 强行虐待幼崽,也是为了激起其他宗门的怜悯之心。 最后只为让赤皇的灵核状态恢复到七彩巅峰,然后迅速剖开! 旁侧—— 大荒宗主望了眼薛开封,然后不动声色地饮着茶,再次望向了幻影镜。 这一局,鹿死谁手,花落谁家,谁都猜不透。 “嘭!” “嘭!” 赤皇踏地,继而往前。 “林雾师姐,要上吗?” 万兽圣宗的弟子问道。 林雾眯起眼眸细细地观察,随即沉声道: “不急,且等一等,等妖兽吞噬掉叶楚月再说。” 叶楚月和三宗弟子,若能死在妖兽口中最好。 毕竟按照大比的规矩,点到即止,纵有皮肉之伤却不能致命。 林雾厌恶极了这个被万宗送名天骄二字的少年。 须知,就算是他们这些圣宗的天才们,都不敢称之为天骄。 她叶楚月,何德何能,敢叫叶天骄? 林雾的眼底,骤浮出了滚滚杀气,随即化作狂风骤雨,即将破体绞杀这雾色荡荡的长空。 “嘭!” 赤皇走到了楚月的面前。 楚月凛立于九霄高空,与之平视。 赤红的眼眸,犹若艳丽却又诡谲的鲜血在流动,凛然淡漠地望着赤皇。 赤皇缓缓地耷拉下了头。 然后—— “吼!” 庞然妖兽的咆哮声,似若惊天动地震彻云霄。 却见四周的百座高山,全部崩塌,化作乱石与尘土飞扬于世间。 杀气森森,叫人闻之色变! “吼!” 妖兽仰头,呲牙咧嘴,露出了森然可怖的獠牙,再次嘶吼。 一双妖异的眼瞳,爬满了根根分明的血丝。 而每一条血丝,都有少年的手臂般粗大。 “吼!” 再次出现的吼声,将周遭全部夷为平地。 黄沙漫天。 七彩的尾羽之光,犹若灼热的太阳,从黑暗中破晓而来。 妖兽山和青莲广场的人,只看到黄沙和大雾遮住了眼前所有的画面。 便下意识以为,那少年与三宗弟子都死于强大的妖兽之口。 然而,当黄沙散去,时间如同流逝得缓慢,只见令人胆寒的妖兽巨影缓缓地跪了下来,虔诚地望着魔翼少年,像是看着伟大的主宰。 无数双眼睛俱是看了过来。 震惊的情绪充斥着每个人的胸腔。 哪怕是星云宗上下,都感到匪夷所思。 许予瞳眸紧缩,错愕地望着风中的少年。 柳霓裳惊得站不住了,即将摔倒的时候被浮曦扶住。 宁夙、段清欢、章瓷、卿若水等人,无不是愕然。 知晓少年出色,却不曾想竟这般出色! 反倒是屠薇薇、萧离二人,略显冷静,许是一路走来大风大浪见惯了,增长的不仅是武道境地,还顺道练就了经得起冲击的好心脏。 第2523章 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赤皇……跪下了?” 姜宁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黎海棠眉头紧皱,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连带着指尖都在微微的地颤动,适才的嚣张早已荡然无存,她的眼睛里只有那一道占山为王的身影,似若来自于遥远的亘古。 “林师兄。” 姜宁蓦地扭头。 林雾半眯起眼睛,思忖片刻,当即下令,“开阵!” 阵法一开,锋芒将至,必要绞杀妖兽赤皇! 七系灵核,他必须带回去,绝不能辜负宗门所托! 然而,不等林雾之流开阵,就见七彩的光芒愈发耀眼。 众人抬眸朝祭兽阵外看去,但见妖兽剥落了自己的尾羽,光芒炽烈,空间扭曲,犹如烈火融烧了黄金般,使之形成了一粒滚圆的七彩宝石。 而这…… 便是薛开封、林雾他们日思夜想的七彩灵核! 林雾瞪大了眼睛。 “咔嚓。” 薛开封手里的茶杯碎裂。 茶水滚烫,碎片扎肉。 他却浑然不觉这疼痛,只贪婪的,死死地盯着幻影镜里的七彩灵核,犹若行将饿死的人望着滴油的山珍海味。 妖兽捧着不断变小的七彩灵石,将其递给了少年。 它心甘情愿的,奉送灵核! 此举,再如惊雷,亦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楚月伸出手,纤长白净的手,接过了妖兽的七彩灵核。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七彩灵核虽好,却也如烫手山芋。 她暂时无法消化掉这样好的灵核。 而一旦离开妖兽山,不仅会引起薛开封等人的杀心,只怕还会引来万宗之外势力的追杀。 到时,必起血雨腥风!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与赤皇对视了眼。 赤皇不言,对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楚月心有领会,而后,高举起了七系灵核,朗声道: “吾获得妖兽赤皇的七系灵核,实乃意外,今日,叶某在此感谢诸位友宗,并且铭记于我星云宗主的教诲,正所谓,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她要做什么?”姜宁皱眉问道。 林雾侧目看了过去,心中亦有种不好的预感。 薛开封猛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看向幻影镜的画面。 “嘭!” 少年五指收缩,劲道加深,捏碎了掌心的七系灵核。 一道道七彩之光,犹如无可阻挡的长虹朝四面八方放射了出去。 被七彩光芒普照的许予、熊泉、云芸这些人,犹如沐浴圣水,陡然间被洗精伐髓,陡然间又获得了极高的机缘造化,并在元神、武根、脏腑各处诞生了各系元素,武体还随之加强,由内之外的强! 三宗弟子们反应过来,快速盘膝修炼。 灵核的治愈元素,在修复他们的伤口,敲打他们的筋骨,从而达到事半功倍,一日千里的进程。 “砰”的一声。 薛开封瘫坐回了椅上,呼吸声越来越深,难以置信叶楚月竟敢捏碎掉七系灵核,使元素稀释,送往了每一个人。 而这些人之中,竟不包括赤羽、九幽、万兽等宗门。 “她怎么敢的?” 姜宁唇色泛白,颇为干涸。 林雾喉结滚动,当机立断道:“立即出阵,修炼七系元素。” 贪婪之色,随即在黎海棠等人的眼睛里出现。 当下,最好的做法,便是与段清欢许予他们同享灵核之力。 林雾迫不及待地踏出了祭兽阵。 要知道。 他为万兽宗主卖命,肯定是得不到灵核元素来修炼的。 叶楚月虽然害苦了薛开封等人,却算是帮了他。 妖兽山内的菩提弟子们,纵观真远境中,他林雾的实力最高强,修炼起来,肯定比许予这些人要好。 林雾也不再去管其他的人,一出阵法便盘腿修炼。 剩下的人,更像是饿狼般冲出了原先作为安全区的阵法,和林雾一样,卯足了劲去吸食灵核元素,用来修炼。 可—— 不管他们如何的拼命、用力,七彩圣光哪怕照耀在了他们的脸上,也不曾有温暖的元素之气为他们停留,像是彻彻底底把他们忽视掉了。 反观赤羽、华清、玄冥三宗的弟子,纵是最普通的资质,修炼起来,速度也很快。 林雾不信这个邪,继续修炼,还是徒劳无果。 他睁开发红的眼睛,恼怒地瞪向了叶楚月。 “叶楚月!你干了什么?” 林雾大怒,低沉的声音犹如野兽的怒吼。 少年垂眸,幽幽沉沉地望向了林雾,泛起了一丝戏谑之意。 “妖兽自有自己的选择,林兄作为圣宗弟子,难道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吗?赤皇也好,众妖兽也罢,都视你们为邪祟之物,不愿被玷污分毫,诸位又何必做这无用功。” 楚月缓声道:“林兄、姜姑娘的忘性当真是大,这才多久的时间,就忘了对待妖兽幼崽的残忍,万物皆有灵,草木亦有灵性,更别谈幼崽妖兽。姜姑娘的父母被妖兽所害,为了报仇雪恨,也知要将害人的妖兽抽筋剥骨,烹煮食之,尔等要将幼崽妖兽活剥,又怎么能期盼他们以德报怨?” 一番话,把林雾、姜宁堵得哑口无言,也让他们神色铁青,难看不已。 黎海棠带着九幽弟子们汲取灵核之气,也是同样的徒劳无果。 她的心底里,忽而浸了一丝凉气。 此时此刻,她或许明白了宗主的所为。 但却……为时已晚了。 黎海棠微红着眼睛,后悔得说不出话。 而她身后的九幽弟子们,见修炼不成,便看着黎海棠的背影怨声载道。 “九幽作为星云友宗,忘忧城里并肩作战过,宗主极其器重于叶楚月,我们却在妖兽山背刺倒戈,实乃是荒唐愚昧之举。” “是啊,星云宗危难时,我们应当雪中送炭,而非落井下石。忘忧城一战,我们可是得到了数百神兽,且在此之前,九幽于武雷灭尽阵台中,靠叶兄弟的慷慨相助,才有了龙虎榜上靠前的位置。” 字字不提黎海棠,却又字字都在指责黎海棠。 黎海棠的心里万分难受,追悔莫及,无比羡慕地看向了沐浴在七彩圣光中的玄冥、华清二宗弟子。 玄冥宗的师妹,感受到了充沛的力量,缓缓地睁开眼睛,澄澈而诧然地望向了熊师兄的背影,打心底里钦佩熊师兄先前的决策。 青莲广场,则一片死寂。 九幽宗主缓慢地闭上了失落而又惊艳的眼睛。 九幽宗大长老,一把大年纪了,又是震惊又是悔断肝肠的。 错失机缘。 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 ?????? 新年快乐!一起发财暴富,平安顺遂! 2023,还要互相陪伴。 第2524章 她这一身脊梁骨硬如甲胄 幻影镜所现的妖兽山,近乎被七色之光所笼罩。 崩碎坍塌的山,一望无际的平地,赫然间犹如万物复苏般,在光芒之中,生长出了茵茵绿色。 三个时辰的时间,诸多弟子们都在汲取着灵核元素。 林雾之流心生贪婪,不是没有想过去掠夺,或是因嫉恨而去阻挡熊泉等人的修炼。 偏生那些妖兽,宛若血肉之躯堆积出的壁垒,为一群该死的人保驾护航,把林雾看得红了一双眸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灵核元素如流水般消逝于视野,浸入了宗门弟子的体内。 “叶楚月!” 黎海棠忽然说道:“我听宗主说过你。” 楚月淡淡地看向了她,“是说叶某俊美无俦,艳压群草吗?” 黎海棠见其这般厚颜无耻的自夸,讷讷地张了张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好半晌,才继续道:“叶公子可还记得忘忧城一战,九幽、星云作为友宗并肩作战……” 林雾和姜宁都皱起眉头,不悦地望着墙头草般左摇右倒并在疯狂暗示叶楚月的黎海棠。 楚月笑而不语,浅浅地望向了黎海棠,浮起了一丝嘲色。 黎海棠似未察觉,但也觉得分外羞耻,但想了想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该拘于小节。 而后,目光直视楚月,深吸了一口气,说: “叶公子,看在曾经生死战友的份上,还请,赐予吾宗,灵核元素!” 作为礼仪之人,她还朝楚月拱起了双手,且微微颔首。 九幽宗纵然不是什么顶级宗门,但她作为真元境大师姐,能够对叶楚月行此礼数,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 若能为九幽宗谋取利益,她委屈几分又如何? 楚月依旧平淡地望着黎海棠。 “灵核元素,源自于妖兽,万物有灵,妖兽有心,是否将灵核元素赠送你们,皆靠妖兽之心,而非叶某一人之言。” 楚月若是强求,确实能帮到九幽宗。 但她能够感觉到,妖兽们不高兴。 黎海棠蓦地抬眸,愠怒:“叶楚月,你何必如此诓骗我?不管怎么说,你被楚尊追杀,你被他宗围剿,我九幽宗是二话不说就站在你身边与你抗衡四周之敌,你这般冷酷无情,岂非是忘恩的白眼狼?” 少年懒懒地望向了她,沉寂如潭的眼眸,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邪气,看得黎海棠呼吸微窒。 “如你所说。” 少年嗤笑,眼底的邪气如惊涛扩大: “老子就是诓骗你,就是不愿将灵核元素让你同享,因为你不配。” “你轻描淡写的抹杀掉了玄冥、华清二宗与我星云宗的同生共死,适才千钧一发,上万人险些丧命于妖兽之口,而你视若无睹,你在祭兽阵内高枕无忧,对我三宗的灾难充耳不闻。” “甚至,在此之前,你就是凶手之一。” “你口口声声用忘忧城的并肩作战来绑架我,来强迫我,试图挟恩图报,却忘了数百神兽相赠之情的礼尚往来,你我二宗早已两清。” “当剑刃指向我星云宗的时候,但凡你只是袖手旁观,而非做那执剑的人,老子也会看九幽前辈的几分薄面和忘忧城情谊。” 随即,她朝高空作揖,平淡又真挚地道:“九幽前辈,抱歉了,两宗矛盾非叶某所愿。” 爱憎分明的少年,自能知晓九幽宗主的好,但也该另当别论,而非此刻被黎海棠所要挟。 她这一身脊梁骨硬如甲胄,不受人威胁,不被人道德绑架,更不会被人轻易折断而忘记来时的路! 第2525章 端浩然长虹之气,行磊落坦荡之路 青莲广场之上,九幽大长老原先还和黎海棠一样,认为忘忧城一战,九幽宗不管怎么说都是对星云宗和叶楚月有恩的,不至于这么多的九幽弟子,连丝毫的灵核元素都沾染不到吧? 而听到少年的话后,大长老顿感惭愧,心中长叹了一声。 人生之事,定要干脆利落,最忌瞻前顾后,到时只怕既失熊掌又失了鱼。 “宗主……” 大长老欲言又止,终究默然。 九幽宗主紧抿着唇,不发一言,目光深深地望着幻影镜内的少年。 良久,斗篷和面具下的脸庞,浮现了一丝欣慰的笑。 其他几个长老听闻笑声,面面相觑,着实猜不透宗主的想法。 九幽宗主负手而立,身形笔挺,只淡声道: “菩提有少年清明正直如斯,端浩然长虹之气,行磊落坦荡之道,纵非我九幽弟子,却是万宗的福气。” 只刹那间,便豁然开朗如明镜。 宗主面颊的笑,愈发深了。 诸位老人闻言,眸光一闪,却也明了。 …… 黎海棠被说得脸色铁青,死死地瞪着少年。 楚月平静地望着她。 七彩之光,跃然在身。 七系元素,浸透脏腑。 隐隐间锻造她的骨血和肉体。 如今,上万弟子们都把赤皇的灵核之气完全地汲取消化。 哪怕灵核被稀释了上万倍。 然,每一个人都好似满载而归,各有感悟,睁开的双眼犹如开芒之刃。 足以见得赤皇灵核的强大和诱人。 超过万数的三宗弟子们俱都看向了楚月。 若说此前,玄冥华清二宗有许多弟子,只是为了听从命令而帮助星云宗的话,而从此刻开始,叶楚月的名字对于他们来说,就不再是万宗弟子那么简单。 柳霓裳彻底恢复了先前的神采,见许予拧巴得很,便用胳膊肘撞了撞他。 “许师兄,爱要大声说出来,我们又不会看不起你。” 柳霓裳凑近几分,低声又道:“实在成不了,不也有师妹我给你兜底,大不了勉强勉强凑一对?” 许予眸色冷淡地望着没个正形的柳霓裳。 他该怎么说呢。 叶师弟的孩子都老大了。 这会儿,楚月落地收翼,缓步走向了许予。 许予登时浑身紧绷站得笔挺。 “啧~” 柳霓裳很不屑地嗤了一声。 “师姐笑什么?”楚月挑眉问道。 “笑春天到了,有些人还在冬眠呢。” 柳霓裳撇撇嘴,继续不屑地望着许予。 “叶,叶师弟。”许予磕磕巴巴地开口。 少年诧然而又惊奇地看了眼许予。 默然沉思了一会儿,咧着嘴笑问:“许师兄,这回,可没给宗门丢脸吧?” 许予一怔,哑然失笑,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坦然回:“颇为长脸,但不可骄傲自满,还须再接再厉。” “得嘞。” 少年“啪嗒”一声摇开了折扇,神采奕奕,笑容似若星辰灿烂,“弟子谨遵师兄教诲。” 许予眼底闪过晶亮的光,笑得越发自然。 柳霓裳看了眼姜宁,轻声说:“叶师弟,我们虽然修炼了灵核元素,但还未曾得到灵核,严格来说,此战还是姜宁他们为首位。” 姜宁等人在不久前,掠夺了幼崽妖兽下崽似得的灵核。 赤羽宗如今算是灵核获得者最多的宗门了。 很显然,赤羽宗这边也反应了过来。 登时,不再是无精打采,而是红光满面的。 “姜师姐——” 宋峰警惕地望着成群的妖兽和叶楚月,压低了嗓音沉声开口: “三个时辰过去了,这群人都把七系灵核的元素给吸食完了,剩下的妖兽还没把灵核拿出来,说明不会再拿出来了。我们得到的灵核,足以让我们在最后一战之中扭转乾坤。” 另一个归墟境师妹亦道:“是啊,姜师姐,万宗大比对于妖兽灵核数量的要求,并非只要是妖兽山的,这段日子我们猎杀了这么多的妖兽,取得的灵核数量现出来,绝对是一骑绝尘的。” 姜宁半眯起眼睛,见剩下的妖兽都没有剥落灵核的迹象,认定失败的心中,再燃起了新的希望。 他们留了后手。 就是近日来掠夺的灵核! 她望了眼天穹。 青莲广场的云空高处。 正在饮茶的薛开封收到了姜宁的眼神,便不动声色的与万兽、无极两位圣主互相对视。 而后,落盏于桌,朗盛道: “万宗大比最后一战,归墟、真元二境的比试,到此结束,让弟子们从通山之路回来吧。” 说罢,看了眼龙虎榜。 龙虎榜魁首,还是雷打不动的星云宗。 赤羽宗从几十个幼崽那里获得的灵核,还不足以撼动星云宗的地位。 若要撼动,就需要更多的灵核! 白鹭宗主察觉到了薛开封几人的别有用心,眉头微皱,但也没多说什么。 大荒宗主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望着幻影镜。 他总觉得,少年还有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通山之道,如光莲梯子相连妖兽山的大地和青莲广场的天穹。 林雾作为圣宗弟子,自是第一个走出去的。 九幽宗门的弟子们,暗自消沉,颓废不已,怨言从嘴里消失,却从眼睛里冒了出来,看得黎海棠更是郁闷难受。 她刚要回头去呵斥本宗弟子,就见姜宁、宋峰之流带着浩浩荡荡的赤羽宗弟子,宛若钢铁之军把踏步直撞,把九幽宗弟子撞得零零散散,还有些实力较低的直接摔了下去。 姜宁的肩膀猛撞在了黎海棠的身上。 黎海棠捂着生疼的肩,因惯性后退了两步。 旋即,抬起泛红的眸甚是不解地看向了姜宁。 “姜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姜宁挑眉,两手环胸,“没看懂吗,汝等,挡着我宗弟子的路了。” “姜宁!”黎海棠大怒。 不管怎么说,她好歹帮赤羽宗敌对了星云宗。 姜宁伸出了手,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拍在黎海棠的脸上。 “听清楚了。” “日后走路,睁大了眼睛好好看清楚,可别再挡我宗之路。” 黎海棠恼羞成怒,骤然拔剑。 瞬时! 赤羽宗弟子们的兵器全部亮出。 姜宁歪着头,嘲讽地望着黎海棠。 黎海棠默默放下了剑,往后退出一步。 “这,才,乖,嘛。” 姜宁笑着踏上回去的光莲梯子。 黎海棠的眼睛爬满血丝,额头爆起青灰色的细筋。 第2526章 人不能只看眼前的得失 这样一来,黎海棠算是两边不讨好。 待赤羽宗登上了通山之路,九幽弟子们的怨言犹如开闸泄洪般,抖搂个不停。 “海棠师姐,你方才实在不该对叶楚月那般说话,挟恩图报本身就非好事。” “既然帮了赤羽宗,倒不如好好帮到底,而非起贪婪之心两边都想要,最后的结果师兄弟们有目共睹,还不是得不偿失。” “若是让虞师兄来做带队之人就好了,虞师兄一直就很欣赏星云宗的叶楚月。” 黎海棠的面色越来越差,黑得宛若锅底般难看。 楚月朝九幽宗看了眼。 段清欢问:“当真要和九幽宗划清界限吗?” “不必。” 楚月摇头,“朋友和敌人,向来不是永恒的,而是不规则的,随心而变的。” “说来也是。” 段清欢点点头,忽的缩着眸子看向少年。 明明是小师弟。 怎么有种被师兄教诲的感觉? 思及此,段清欢撇撇嘴。 …… 不多时,归墟、真元二境的弟子们纷纷从妖兽山离开,重回到了众人的肉眼视觉里边。 鹤皇从宝座上站起身来,多看了眼少年。 随后,振臂一划,气力涌向了悬浮在空的龙虎榜。 “诸位弟子,请将得到的灵核,悉数放入龙虎榜,直到最后一枚灵核放下,此届的万宗大比,便由此结束。” 众人循声望向了龙虎榜魁首的星云宗,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彩。 星云宗弟子们激动不已。 在此之前,他们全然不敢奢想成为菩提之地的第一宗门! 而今,竟是一步步实现了。 从妖兽山出来的宗门,就只有赤羽宗得到了灵核。 灵仙剑宗的领队者找到姜宁,犹豫了半晌,还是直言: “姜姑娘,妖兽山时,灵仙剑宗算是帮了赤羽宗一个大忙,可否稍微分一点灵核给我灵仙剑宗,不需要多,只需要几枚就行。” 姜宁半眯起了眸子。 虽然说,在来白鹤洲前,她就有很多灵核。 但幼崽妖兽们真情实意给出的灵核,重在质量,而非数量,极其难寻。 一枚这样的灵核,能给赤羽宗培养一个极强的弟子。 就这样拱手让给灵仙剑宗,她自是不乐意。 “祝兄。” 姜宁微微一笑,明面上也不敢说得太难看。 “万宗上下,八方来客,都于幻影镜之中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既然妖兽灵核归我赤羽宗所有,这会儿拿出些许给灵仙剑宗,只怕他人会误以为灵仙剑宗是嗟他人之食的宗门,这要海神界的修行者们,如何看待你灵仙剑宗呢?” 祝姓弟子温和清俊的面孔,裂开了一丝不快。 “姜——” 他还要说话,就见姜宁大步流星走向了龙虎榜,并只留下一句: “祝公子,人不能只看眼前的得失,格局太小,亦是叶公子所说,不可挟恩图报,宗门立锥于菩提之地,若要长久生存,靠的是深谋远虑的大格局。” 祝弟子的脸色越来越差。 他咬咬牙,甩掉姜宁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看向了星云宗的方向,心里多了些计较。 龙虎榜下,万众瞩目。 姜宁作揖道:“弟子见过鹤皇大人。” 鹤皇:“姜弟子,请拿出你宗所获得的灵核吧。” “是!” 姜宁浅浅一笑,而后把几十颗赤红色的灵核取出,放在了龙虎榜绽放的青莲之光上。 许予见此,下意识扭头看向了叶师弟。 只见少年似笑非笑,看着姜宁的眼神,多了些疯狂蔓延的嘲弄之色。 而只有楚月和赤皇等妖兽们才知道,姜宁所获得的那些灵核,里边的精髓,早就被楚月的兽王骨所吸食干净了。 此时—— 龙虎榜的光芒,笼罩着灵核。 赤羽宗的排名,直接冲到了前三。 姜宁并不急,而是拿出了古老的铜色罗盘。 铜罗盘,乃是针对妖兽灵核的空间宝物。 能够很好的封存灵核,且保住灵核的精髓。 姜宁闭目,双手结印。 蓝色光印,烙在铜罗盘之上。 瞬间!凝结出了一朵朵美丽圣洁的霜花。 霜花裹满罗盘,便见不计其数的灵核,灌入了龙虎榜额。 足足有两千枚! 这便说明,赤羽宗在过去一年,猎杀掉了两千头妖兽。 “轰!” 龙虎榜再度发生了变化。 作为第三的赤羽宗,直接飙升到了龙虎魁首! 闪耀着光亮的赤羽宗三个字,龙飞凤舞,桀骜不羁而有遒劲。 姜宁见状,展露了笑颜。 整个赤羽宗,都像是在过大年般,沉浸于欢乐的氛围当中,还有些个幼稚的年轻弟子,对着星云宗的方向挤眉弄眼扮鬼脸。 星云弟子面面相差,骤然的落差让他们心情颇为低落。 “第二也很不错。” 吴桐说道:“做人做事不可好高骛远,且不说在此之前我宗从未进入过前三,光是七系灵核淬炼筋骨,就足以让我们星云宗的底蕴实力增加一节。而且师兄姐们平安归来,我等应当高兴!” 一番话下,叫弟子们都振作起来。 阴霾,一扫而空。 鹤皇的声音继而响起—— “姜弟子,你可指派下一个来龙虎榜的宗门!” “是。” 姜宁虔诚回罢,眉飞色舞抬手一指便是星云宗,“星云友宗,过来吧。” 按理来说,都该是真元境最强者前去龙虎榜。 但说到星云宗的时候,众人脑子里都只想到了那红衣如火的少年郎。 果不其然。 从星云宗范围走出的弟子,正是叶楚月! 少年左作揖,右拱手,时而摇个花扇,步伐颇为轻浮,眉眼张扬气质毫不内敛。 许予瞬间哽住,并抬手遮眼。 姜宁嘴角猛抽,最恨少年这不论何时何地都嚣张的模样。 大荒宗的初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恶寒到浑身不得劲儿。 楚月笑吟吟来到龙虎榜下,最接近赤羽宗留下的灵核,兽王骨之气犹如吸力强大的漩涡,在众人肉眼看不到的地方,真元境强者也察觉不到的时候,蛮横地汲取掉了两千灵核的精髓。 她的灵核之气,愈发充盈。 姜宁和众人疑惑地看来。 “叶楚月,你该放灵核了。” 她不满地提醒道。 这厮站着一动不动跟看风景似得,着实碍眼。 “嗝~” 却见少年静默良久,轻飘飘地打了个嗝来回应姜宁。 星云宗弟子们目瞪口呆。 宁夙面容呆滞,“二哥,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卿若水:“………” 第2527章 落笔生花,留下星云二字 说到这似曾相识,星云宗的弟子们,仿佛都来劲了,历历在目的便是少年初入宗门之际的淬魂鞭。 鞭鞭所至,俱为饱嗝。 “咳。” 卿若水以拳抵唇,轻咳了声,眉角眼梢弥漫出丝丝笑意。 大长老满面的慈祥和蔼。 诚然,时隔这么久,通透的同宗众人,隐隐约约便猜到了当初少年所为,目的就是淬魂鞭。 但不管如何,在众人的心目中,这就是最至纯至善的少年郎。 “叶楚月,你吃空气呢?” 姜宁太阳穴遏制不住地突突跳动,耐着性子咬着牙沉声反问。 语句里满是阴阳怪气的嘲讽。 少年摇着扇子,回头看着姜宁。 对视半晌,就当世人以为她要高谈阔论说什么硬道理的时候,就见少年又“嗝”了一声。 姜宁将其饱嗝视为挑衅,勃然怒道: “叶楚月,你充其量就是个刚到归墟境的弟子,可别太嚣张了。” “姜姑娘。” 楚月终于消化了不少的灵核精髓,方才缓过神来,正视姜宁问道:“如今是我星云宗交灵核的时候,姑娘非但不走,还留在这里,叶某是否可以认为你是在博取叶某的关注?” 初十听到这话,登时精神抖擞,看戏似得好笑地望向了姜宁,寻思着总算有人吃一遍他吃过的苦头了,这少年就是个软硬不吃的滑头,别人提剑宰杀,估计都会被叶楚月以为是对她有意。 思及此,初十是嗤之以鼻。 姜宁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深知在嘴皮上的功夫不如这少年。 便不多加逗留。 “说的是。” “既是你星云宗交灵核的时候,就该把时间留给你星云宗。” 姜宁咬牙切齿地离开。 多说无益。 灵核数量和龙虎榜决定一切。 临走前,她于青莲广场抬眸看了眼从天之巅犹若流云垂吊般的龙虎榜,心情方才舒爽了不少。 四周围观者的注意力再次回归到了榜下少年的身上。 除了饱嗝和姜宁拌嘴以外,毫无动静。 像是没有实力空怀野心强行挽回宗门颜面的样子。 沈琼花提声道:“叶弟子,若觉得灵核数量拿不出手,便早点回去吧,何必浪费大家伙儿的时间。” 楚月默然不言。 只因她体内的四肢百骸,都像在骨髓深处生长出了火种般,陡然间温度炙热高升,乃至于面颊脖颈都有些红。 四下见此,俱是纷纷絮叨,认为少年是兜里没几个灵核,羞愧难当。 赤羽宗主春光满面,精神矍铄,仿若一瞬间年轻了十几岁。 还如老友般穿过人群到了左天猛的身边宽慰。 “天猛老弟,这年轻人,有羞耻和虚荣心,实属正常,虽说有些现眼,但大比结束后,天猛老弟也别太训斥了,毕竟除此之外,还算是个较为优秀的弟子。” 话音落下,苍容浮现了灿烂的笑容。 落在左天猛的眼中,像是搔首弄姿迎风绽放的菊花儿。 “嘭!嘭!” 而就在此时,通山之道,震颤了两下。 光芒废墟,从道路掉落下来。 刹那间,无数道目光,俱都汇聚在了通山之道上。 年轻的宗门弟子们扬起了头,眸内倒映出一双妖异美丽又巨大庞然的眼睛。 赤皇从妖兽山踏出。 依旧是地动山摇的气势。 “吼!” 原地怒吼之声,使得白鹤洲千百年来都平静的流水地面,骤然拔起了一道道水柱,并炸开了飞溅四落的水花。 “轰——” 而后便见,一头头妖兽从通山之道的另一头出现。 许是数量过多,速度又快,还导致妖兽们挤在入口处差点儿拔不出来了。 “吼。”赤皇回头看去,再咆哮出声,直接炸掉通山入口,将其撕裂扩大。 便见妖兽们犹如千军万马整齐有序地出现,乖顺地跟在了赤皇的背后,从站满了通山之道。 “这……” 鹤皇蓦地惊住,双手紧握住了身下宝座两侧的鎏金把手。 颜暮嘴唇微微张开,旋即浮现了笑。 “妖兽怎会离开栖息之地出现于人前?”人群里的林雾疑惑自语。 姜宁见状,呼吸一窒。 “诸位圣主,随我诛杀妖兽!” 薛开封大怒起身,“这群畜生胆敢离开栖息长久的妖兽山,又有赤皇带头,必是要毁掉我菩提河山,彼此将其诛杀,粉身碎骨之!” 无极圣主拨弄着怀中的拂尘,提醒道:“妖兽筋骨血肉翎鳞都能有大用处,或是捣药,或是锻造兵器,何必粉身碎骨呢。” “说来也是。”薛开封低低地笑,“姜会长,赤皇身上的封印禁制,秘钥法器在你身上,你来对付赤皇。” “且慢——” 姜不语还没说话,就见少年嗓音清冽如泉朗声开口道! “叶楚月,你难道要为妖兽求情?这些可都是害兽!”薛开封声音凌厉,中气十足。 少年困乏地打了个哈欠,而后缓声说:“薛圣主莫要动怒,此间妖兽,都是弟子请来的贵客。” “贵客?”薛开封眯起眼睛警惕地望着楚月。 楚月点头。 “大比最后一战和龙虎榜的最后定局,靠的既是灵核数量,弟子当然得把灵核交上。” 说罢,修长如玉的手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一声响。 赤皇如狼长啸。 上万头妖兽齐齐吼叫。 就连被成年妖兽抱在怀里的小兽崽,都扯着嗓子嗷呜的叫,喊破了原有的小奶音。 就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数万灵核,犹若成千上万的流星从极昼之夜滑过,璀璨绚烂的美,恰似新年的烟火,看得人呼吸急促,部分人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灵核没入龙虎榜! “嗤嗤嗤”的燃起了火和烟。 作为魁首的赤羽宗之名,直接被烧成了焰光灰烬。 灰烬之中。 灵核的烟火光芒,犹若仙人手下的笔。 落笔生花,留下星云二字。 斑驳的焰光在底部,宛若震撼人心的艺术。 周遭寂静如斯,落针可闻,连哗然声都听不见。 惊愕都写在一张张面孔上。 楚月二话不说,忙忍着骨骼里传出的高温,继续快速汲取着灵核深处的精髓。 大比结束后,所得的灵核,都是要分发给圣宗的。 今日。 她叶楚月,就算是活活被灵核撑死,也不会留下分毫的灵核精髓。 第2528章 越是坦然,越是有坑 骨髓深处,似如火星燃烧,噼里啪啦蔓延到了每一个骨头分支。 楚月再用神农之力,强行压下皮肤表面的温度,使得红润似若熟透的面庞,恢复了原有的瓷白。 她故作镇定执扇作揖,含笑目视四方。 万宗静默。 客人呆滞。 只见她恣意笑道:“过奖,过奖了。” 姜宁面庞发黑,怒火在胸腔狂烧。 少年好似不知般说:“姜姑娘对叶某当真是一往情深,实在不行就来星云宗天骄山吧,叶某从小就有个心愿,盼望造福众生……” “噗嗤。” 初十瞬间笑喷。 姜宁的脸色更加难看,“登徒浪子,妄想娶我,你也配?” “口是心非,叶某懂得。”少年笑道。 姜宁气得胸膛起伏,若非还有万宗规矩在,只怕早便冲过去把叶楚月给撕烂了。 但转念一想,叶楚月自以为是召来妖兽祭出灵核,实际上是拱手送给那些圣宗了。 此举,实乃愚蠢,简直吃了大亏。 姜宁的心情忽而平静。 却说薛开封震惊过后,和无极、万兽圣宗对视,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野心。 “叶弟子,你果真当得上是菩提之地的天骄少年,对得起万宗所赠的叶天骄之名。” 薛开封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七系灵核,你想也没想,就分享给友宗弟子,实为胸怀大义而坦荡荡。号令群兽,祭出数万灵核,纵观海神中界,唯你一人尔,真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圣主谬赞,弟子不过是打小就崇拜六位圣主,心生敬意,方得始终,算是沾染了诸位圣主的光。” 少年拱手颔首道。 一番话下,把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少年不仅生了一副好皮囊,武道天赋犹似妖物,就连这拍马屁的功夫,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哪怕没有半分真心,亦让圣主们听得心中高兴。 少年执礼的双手还未松开,紧接着又道: “弟子字字出自肺腑,实乃真心之言,并未有让诸位圣主夸赞赠礼之意,弟子赤诚之心,天地可明鉴!” 清朗的声音,响彻于白鹤洲。 薛开封大笑:“你虽无此意,但吾等有此心啊。菩提老祖曾道,万宗若有天才,须得嘉奖赏赐,今日又怎能例外?” “赏!当是重重有赏!” 少年听闻此话,眼里泛起了清亮的光。 在万丈青阳下,显得熠熠生辉。 只见楚月从空间宝物取出从宗门带来的空白卷轴。 圣主们俱是疑惑不解。 少年解惑道: “诸位圣主,弟子的前半生,被骨血父母所弃,身如柳絮浮萍漂泊了十几载,活在海域之地兢兢业业。” “一生所求不过今日种种,诸位若能将赏赐写下,弟子也可带到流光海域去炫耀一二,也可在家师坟前脊一杯酒。” “还请诸位,原谅弟子的一点私心。” “这哪是私心!”无极圣主笑道:“既是人之常情,又说明叶弟子是个恋旧的长情之人,还是孝顺的徒儿。” 万兽圣主:“好,很好,便如叶弟子所说,吾等赏赐都写在卷轴上,白纸黑字,你也好重回故地,有高山心境!” 大荒圣主不语。 老头子眯起灰浊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虔诚的少年看。 越看,越觉得是个不怀好意的。 真诚所致,金石为开。 越是坦然,越是有坑! 只是少年的大大方方,反而让人不会多想。 于是,六位圣主都在空白卷轴写下了密密麻麻的赏赐之物。 为了避免口舌,都还算大方,给出的确实是天材地宝,看得其他宗门眼睛通红。 最后楚月拿下卷轴,热泪盈眶,再次行礼,“弟子叶楚月,在此谢过诸位圣主,必然永记今日之恩情!” 薛开封见其怀有感恩之心,目露赞赏,略微地点了点头。 经过这次的万宗大比,他亦能看得出叶楚月是个可造之材。 虽说先前有些不愉快,但叶楚月只需要像走狗一样听话乖顺。 他便能既往不咎,把叶楚月收入天鸾圣宗的麾下。 楚月望了眼龙虎榜圣光里堆积如山的数万灵核,掩去了眼底狡黠的笑意,捧着卷轴字据满载而归。 “叶大哥,快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能让几万个妖兽们祭出自己的灵核。” 宁夙和弟子们立即围了上来,无不是惊奇称叹—— “叶师弟,上回兽潮,你便能让它们俯首称臣,这次妖兽你还能做到,他日听说你能御龙,我等都不会惊奇了。” 龙非烟面色冷淡,耳根微红。 “御龙?莫说御龙了,说是我家天骄师弟跟龙有孩子了,我若皱一下眉头,名字便倒过来写。” 龙非烟耳根的淡红瞬间烟消云散,想到小宝所说的父亲,微扬起了一侧的眉梢,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旁侧的屠薇薇亦是忍俊不禁。 瞧了。 她小师妹,还真跟四舍五入的龙有了个打酱油的儿子。 “噗——” 萧离正在喝水,闻言,一口水喷到了明少侠的脸上。 “…………”明少侠满脸的冷淡和踊跃在眼里的嫌弃,仿佛在问萧离: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对这张英俊的脸庞做了什么? 四周弟子们,七嘴八舌,说得不停,氛围却是快乐的。 苍穹以西的九霄云巅。 赵天罡单手执剑负于身后,垂眸恰好看到了星云宗。 见宗门上下温馨,和谐欢乐,赵天罡的眼神里便多了一丝欣慰和宠溺结合的复杂情绪。 得见宗门成为菩提第一宗。 团结如火,众志成城。 他心甚悦。 应能安心归去。 …… 后面,其他宗门陆续给出了灵核,却再无让人震撼的事。 万宗大比,算是由龙虎榜续下帷幕。 唏嘘之声,不禁响起。 此后,菩提万宗算是彻底地洗牌了。 赤羽宗主咬紧了牙关。 姜宁安慰道:“星云只是空有第一之名,而无第一之实罢了,赤羽宗底蕴,远非小小星云可及。时间越长,星云宗的弊端就越会显现。” 赤羽宗主叹息之时,心里好受了些。 “叶弟子。” 薛开封看了眼挤在通山之路的妖兽们,挥了挥手,“让这群妖兽回山栖息吧。” “回圣主,妖兽们怕是回不去了。” 楚月连忙道。 薛开封拧了拧眉。 少年再道:“它们,将与弟子回星云宗。” 此话一出,让人瞠目结舌。 也就是说,星云宗要成为菩提之地第一个有妖兽协助的宗门? 而这些被他宗视若为洪水的妖兽,竟要的成为星云宗的底蕴了? 赤羽宗主当场心梗。 楚月却是轻摇折扇,笑如清风拂面,一口一个“都是叶某太俊惹的祸”。 四下众人:“???” 纵连赵天罡嘴角的笑意,都有那么一瞬的凝固住了。 第2529章 我曾诞生于大楚,与青莲女尊一母同胞 赵天罡于天之巅俯瞰,一瞬的呆滞后,眼底浮现起了满是宠溺的笑意,犹如一生刚直的长辈,望着那不着调的后生,笑时初如微澜后似惊浪。 下方。 左天猛手执龙虎榜令符走到了青莲台上,笑容满面地望向了赤羽宗主。 “赤羽老兄,年轻人,难免有几分宣之于众的傲气,您老还请多多担待,莫要跟年轻人一般见识。” 左天猛喜气洋洋的心情溢于言表,“赤羽老兄,他日若是要探讨教导之道,大可来星云宗找我一叙,左某必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赤羽宗主险些被话里话外的意思气得一佛出鞘二佛升天。 怒火攻心,气血上涌到了咽喉,被他面目狰狞地吞回了腹部,袖袍下苍老如枯树的手都在遏制不住地颤抖着。 左天猛好似没有察觉到赤羽宗主在崩溃的边缘,扬起了手中的宗门令符。 令符只有前十的宗门才有。 而第一宗门的令符是截然不同的,有调动菩提万宗凌驾于另外九道令符之上的权力。 因此,经过了此次的万宗大比,以龙虎榜为基石,赤羽、星云二宗便要互换令符。 “赤羽老兄,莫不是忘带令符了吧?” 左天猛笑眯眯地问:“若是忘带了,倒也不急。” 赤羽宗主咬牙切齿,抽出雕刻有金色圣剑的令符朝左天猛的怀里丢去。 他连话都没张嘴说,生怕喉里残余的鲜血从唇齿里弥漫出来。 那便是丢脸丢到家了。 “赤羽老兄怎么不说话?” 左天猛不恼不怒,面色带笑地拿起了令符。 还对着令符吹了口气,然后在赤羽宗主的肩上擦了擦令符,如老友般宽慰道: “不就是年轻人有点性子吗,左某若有小楚那一副皮囊,只怕会比小楚的性子还要大。” “你作为一宗之主,应当理解一二,千万别往心里去。” “胜败乃兵家常事,第二又如何呢,你看灵仙剑宗当了这么多年的老二,人家也没跟你一样板着个脸不是?” 左天猛絮絮叨叨,说得语重心长。 过程中,还顺带用牙齿咬了一下,嘎嘣脆的触感相当好。 “噗嗤——” 赤羽宗主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怒发冲冠,狰狞无比,半仰头时鲜血直接从喉咙里如红雾般喷洒了出来,不甘的死死地瞪着眼睛,“嘭”地一下倒在了地上,堂堂一宗之主,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左天猛活活地气昏了过去。 左天猛则在第一时间抱着令符敏锐地跳到了最边上,一副胆小如鼠的样子,心有余悸且颇为无辜地看向众人,问: “赤羽老兄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有什么旧疾吧,早便跟他说了要多多注意身子,这不,糟了一劫。” “…………”众人闻言,无不是嘴角抽动,风中凌乱,只思量着这星云宗的老老少少,都没个正经,是气死人不偿命的主儿。 楚月远远地瞧着,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以扇抵唇,干咳了好几声。 终于理解平日里许予看自己的心情了。 “宗主!” 赤羽宗的姜宁、宋峰等弟子纷纷走上青莲台,还有些赤羽宗长老。 长老们看向左天猛的时候,左天猛俨然一副“别问我,我不知道,莫挨老子,莫要碰瓷”的神情,把赤羽宗长老们气得够呛。 而这一届的万宗大比,到此算是彻底落下帷幕了。 万宗之人和四方来客,暂时在白鹤洲歇脚,定好回程的日子。 星云宗弟子们回到北宸行宫后,聚在一起讨论赤羽宗主吐血昏厥时的模样,当真是痛快。 “小楚。” 左天猛来到楚月的身边,将第一令符交给了楚月,“鉴定过了,货真价实,且好好收着吧。” 楚月眸光微颤,诧然地看向了左天猛。 执此令符,如第一宗主亲临,在万宗之上。 左天猛这是要把令符给她。 但宗门历史上,从未有过弟子保管令符的事。 “宗主,不可。” “你我之间,何必谦虚。” 左天猛笑了,不似青莲台的吊儿郎当。 眉眼间温和的神情,像是个正儿八经的宗主。 “宗主知道,我楚是要干大事的人。” “你的起点或是不够好,但你未来的高点,绝对不只是在星云宗,哪怕是海神界,都容纳不下你的雄心抱负。” “男儿也好,女儿也好,有志者事竟成,若论武道英雄,不分男女,唯强弱尔。” “你若想在海神界大展拳脚,星云宗便是你的港湾与踏脚石,尽情去放手一搏。” “以此令符,号令万宗,来日你的麾下,定会有一支所向披靡的只属于你叶楚月的军队,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会好好的活着,我要长命,等到那一日。” 楚月微微张了张嘴,唇角轻勾,眼睛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 笑时不如平日的油腔滑调,更多了一份潜藏已久的温润。 白鹤洲风大,左天猛从空间宝物里拿出了一件衣襟处夹绒的斗篷披在少年的身上。 毛茸茸的领口,趁得少年温顺又灵透,哪还见半点儿妖邪。 左天猛拿出了两壶酒,与少年同坐下来,边喝边说: “小楚。” “我不知道你和大楚有什么恩怨,还是有什么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 “或许,你会是大楚的眼中钉,肉中刺,但星云宗永远都是你的家,宗主不怕大楚,你大长老也不怕。” “小楚。” “我们失去过天罡,所以,不想再失去你,想看你活着走下去。” “……” 楚月喝着酒,迎面的晚风吹起了她的鬓发,微微扬起了脸,泪痕从眼梢滑落。 “宗主。” 左天猛朝她看来。 望见少年眼尾的泪,心口一痛。 “楚楚不哭,若被你大长老许师兄们看到,可又得怪我了。” “我曾诞生于大楚,与青莲女尊一母同胞。” “……” 风声好似静止。 画面俨然定格。 左天猛的表情赫然僵住。 虽知和大楚有恩怨,却不知是这样的……恩怨! 又究竟是多么狠心的人,才会让自己的长子,来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 当时若非太上长老及时出现,这世上只怕已无叶楚月了。 第2530章 别无所求,只想娶妻 “那你……” “宗主想说,我既诞生在大楚,又为何会在下陆吧?” “………” 左天猛欲言又止。 少年粲然笑道:“因为,我被楚云城挖去金瞳赠给青莲女尊后,丢到了上界的无间地狱。” “………” 又是很长一阵的静默。 晚风亲吻少年瓷白的面颊,泛红的眼梢,笑中有支离破碎的光。 左天猛陡然间愤怒不已,咬牙恨道:“该死,都该死,说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怎会如此!” 更让他无比心痛的是,这么久的时间里,楚月竟然还要面对青莲女尊的雕塑,却依旧是风轻云淡,不见半分波澜。 万宗弟子总认为叶楚月浮于表面,实际上,她心思缜密,情绪内敛…… 那泣血之苦,半点都不诉说于人前。 她只会在人后磨刀,再将这刀之锋锐,将其枭首! 楚月简单说了下事情的经过,便开口道: “诸神之日将至,跟大长老他们说下吧,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他日被动。” 少年愿意袒露心扉,并且在面对诸神之日的危难前,选择与宗门携手与共,而非独自面对,让左天猛分外安心。 而当左天猛将事情的原委告知诸位长老和许予时,俱都愣住。 眼下的这些人,是都知道叶楚月女儿身的。 许予双手握拳,咬牙切齿,额头爆开青筋,眼睛瞬间通红,骤燃起滔天的怒火! 四长老两手环胸,顶着慵懒厌世的烟熏眼,摇了摇头,“人性,卑劣如猪狗,还自诩高尚。” “哦对了。”左天猛道:“楚宝还说了,她是天罡焚世魔体,你们多提防点,害怕就要说出来。” “拉倒。”五长老翻了个白眼,手提笼子里的公鸡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五长老便翻译道:“这简直酷毙了好吗?” 大长老笑了笑,“从小楚的身上,足以见得,武体所至,证明不了人心。小予,你怕吗?” “怕!当然怕!” 许予攥拳的双手因用力过猛,绞得指骨发出几道声响。 “弟子怕他大楚安枕无忧不得报应,怕手中之剑斩不了那群牲口脖子上的狗头!” 左天猛几人闻言,互相对视,倒也欣慰。 北宸行宫的湖边上,红衣少年靠树而坐,一手提着酒壶仰头就喝,一手转着折扇玩出了花样。 遥望到月上天穹的赵天罡,咧着嘴浅浅一笑,眸里泛起了潋滟的光。 爹。 娘。 哥哥。 祖母。 外公。 …… 小月在海神界过得很晚,遇到了一群很好的人。 不要担心。 …… …… 接下来的几日,万宗都在打道回府。 鹤皇又让人重新建造出了青莲雕塑的框架。 为了供奉青莲女尊,他将段平生的骨头,斩成了万段,用火焰燃在女尊雕塑的前方。 不仅如此。 他还让颜暮前来观看。 骨灰烧成了柴火般的响声。 鹤皇站在颜暮的身后,双手撑着轮椅,俯身贴在颜暮的耳廓,两人一起观望着火堆。 “小公主,你看,你的段郎发出声音了。” “他是在想你吗?” 颜暮空洞地眼睛映照着火光,溢出了两行清泪。 她滚下了轮椅,跌跌撞撞爬过去,双手抓着火中的骨灰,并将其捧在了脸上,任由焰火烧毁自己的脸庞和手掌心。 等到火焰熄灭。 颜暮将骨灰残留吞进了腹中,忽然对着鹤皇流泪而笑,嘴唇无声地说出了两句被鹤皇看懂了的话。 段郎,我来嫁你了。 我们,不要分离了。 两句话下来,便叫鹤皇瞳眸紧缩。 他看着如预想中崩溃的颜暮,自己却没想象中的快乐,反而异常的难受。 左侧胸膛内腔的心脏,像是被钢丝扯着血肉般的疼痛。 他捂着胸膛,快喘不过气来了,眼睛也随之愈发的猩红。 “你们凭什么融为一体?凭什么?” 鹤皇怒吼:“来人,把她胃里的脏东西,给我弄出来!!!全部弄出来!!” 侍卫当即去取刑架。 另一边—— 楚月在临走前,去见了六位圣主。 “叶弟子。”薛开封道:“你是此次大比表现最为优异的人,吾与诸位圣主,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诸位圣主都在等待着堂下少年的开口。 若在以往,优异的弟子无不是想要进入圣宗,或要圣宗的资源。 叶楚月,也不会例外。 楚月抬手行了礼,随后目视诸位圣主道:“弟子别无所求,只愿能娶白鹤洲公主。” 此话一出,骤然死寂。 “咳,咳咳咳咳……”大荒圣主剧烈地咳嗽,还不忘瞪了眼楚月。 白鹭圣主蹙眉,“此乃鹤皇之事……” 少年作揖弯腰,长声道:“请诸位圣主成全。” 唯有如此,她才能把颜暮带出这个深渊。 她不知鹤皇是否深爱着颜暮。 病态的感情,只不过是拿人当成猪狗来对待罢了。 大荒圣主捋着胡须说:“许是那日大比前的弹琴起舞,让二人心生情谊了吧,若是两厢情愿,倒也能成就一段佳话,只是当年白鹤洲大难,她临阵脱逃,后又诋毁女尊,反而沦为了囚犯。” 薛开封点点头,“你既是心系于她,本圣主便替你做了这个媒。” “弟子谢过圣主大人!” 薛开封笑了笑。 这样也好,他倒是怕叶楚月狮子大张口,说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出来。 颜暮,一个失了双腿不值钱的女人罢了,就当做个廉价礼物送给叶楚月没什么不好的。 青莲广场。 刑架已经摆好。 颜暮如烤鱼般被架在了上边,双手、腰部都被铁链给固定住。 “鹤皇大人。” 侍卫手拿一个类似于火钳的铁物,“无需开膛破腹,用此物从喉中伸进,便能取出胃部残留之物。” “嗯。” 鹤皇坐在下属搬来的王座上,瞧着修长的双腿,俊美如刀削的面庞,浮现了残忍又冷血的笑。 鹤后妖娆娇媚,如水蛇般缠在鹤皇的身上,坐在鹤皇的腿部,挑衅又得意地望着颜暮。 颜暮耷拉着头,面无表情,眼里的光消散成空。 “还不快行刑!”鹤后提醒道。 “是!” 两人迫使颜暮张开了嘴。 侍卫手中的火钳铁物就要伸进去。 “你们在做什么?!”白鹭圣主的怒声响起。 鹤皇一怔,起身说道:“回白姑的话,颜暮吃了点不干净的东西,小皇在帮她取出来。” “既是如此,那就不劳烦鹤皇的费心了。” 少年一步踏出,直接踹开了刑架前的侍卫,落足之时袍摆翻飞,眼神阴翳地看向了鹤皇,“因为,公主她已是在下的未婚妻了!我的未婚妻,自有我来关心!” 第2531章 盼青莲之光,耀我洲地 未婚妻? 鹤皇睁大了双目,怒火滔滔地看向了少年。 “叶楚月!” “颜暮虽为先鹤皇的公主,却也还是白鹤洲的囚犯。” “你岂敢面对我女尊雕塑这般轻浮?” 鹤皇近乎低吼出声。 “囚犯?”白鹭圣主冷笑:“鹤皇,你也说了,她不仅是囚犯,也还是先鹤皇的公主,哪怕她当过逃兵,看在先鹤皇为白鹤洲子民竭心尽力而死的面上,你也不该如此对待她的女儿啊!” “你已斩去她的双腿,剜掉了她的舌头,如今你还想要她的胃?” “太过于残忍!” 白鹭圣主威严尽散,双目似若有雷霆之威。 鹤皇见白鹭圣主如此发话,方才有所忌惮。 楚月以掌为刀,劈在禁锢于颜暮双手、腰部、脖颈的铁锁。 在颜暮身体前倾往下坠落的时候,陡然将颜暮抱住。 这一事情,更加刺激着鹤皇。 “颜暮作为白鹤洲囚犯,本皇为白鹤洲之尊,她成为叶楚月的未婚妻,本皇怎么不曾知晓?” 鹤皇心口疼痛,犹如刀刃与烈火相焚再分裂灼烧他的心脏,眼睛红了一大圈。 大荒圣主手执雪色拂尘,微笑着说:“鹤皇不知,也实属正常,就连本圣主,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鹤皇听闻此话,忽而恍然大悟,似是想明白了什么。 看来…… 是叶楚月请求了诸位圣主! 薛开封头疼道:“此事并非儿戏,是六位圣主共同商榷决定的,由六圣做媒,这桩婚事,便是板上钉钉,你,可有异议?” 鹤皇低垂着头,近乎把后槽牙都给咬碎了。 他侧目看了眼颜暮。 眼神阴冷,犹如缠在树梢伺机报复的毒蛇。 胸腔有千万般的疼痛,沉闷,但在六圣的决定前,他的心情好似不值一提了。 叶楚月为龙虎榜贡献了那么多的灵核。 薛开封便是与叶楚月有过节,如今也会把叶楚月放在眼里。 “小皇,毫无异议,只是婚事需要两厢情愿,强扭的瓜不甜,公主她是段平生的未婚妻,这样恐是不妥。” “好办。” 大荒圣主抖了抖拂尘,随即看向颜暮。 “颜暮公主,你可愿嫁给叶弟子?” 还不等大荒圣主完整说完。 说到“可愿”的时候,就有先见之明般地点头。 生怕点晚了,就会错过似得。 大荒圣主笑眯眯地道:“这下,鹤皇你可满意?” 鹤皇尚未开口。 旁侧的鹤后倒是耐不住性子了。 “段平生逝世这么多年,若颜暮公主能觅得心上人,是再好不过了。” “嗯,那便是好,叶弟子,你把颜暮公主带去星云宗,日后她不仅是白鹤洲的公主,还是星云宗的人了。” 大荒圣主说得语重心长,“既有婚约,就要对人负责,切莫朝三暮四,招花引蝶,不论雌雄上去都要跟人谈论下感情,若有了家室,就得收心。日后成婚时,这杯喜酒,本圣主可是要喝一喝的。” 不怪大荒圣主忧虑嘱咐,实在是这少年,不分敌我,更不分雌雄,见人就留情,嘴上的风花雪月更是把他家小初十给整得五迷三道了。 “弟子谨遵圣主的教诲,莫不敢忘!” 楚月颔首回道。 “星云师长们还在北辰行宫等弟子的好消息,弟子便不打扰诸位圣主,先行告辞了。” 少年抱着颜暮踏步离开青莲广场。 与鹤皇擦肩而过之时,停了下来。 她仰头忘了眼春日阳光下的雕塑雏形,清俊的面庞扬起了笑。 鹤皇憎恶仇视地看着她。 “弟子与公主成婚的时候,定会给鹤皇您留一杯喜酒。” “他日若有了孩子,也会叫你一声鹤叔的。” “鹤皇放心,我叶楚月,不是那等只会对女人动粗的猪狗之辈,定会倾尽余生对公主好。” 她笑着望向鹤皇。 那笑,落在鹤皇的眼里,甚是刺目。 每一个字,都像是无情地刀剑刺向了鹤皇。 特别是颜暮看向少年的眼神,是温柔而又光的,更让鹤皇近乎窒息。 鹤皇压抑着情绪,沙哑的一个字从喉管里面蹦出来,用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又可知,她非清白之身。” 他迟早会踏平星云宗,夺回颜暮。 楚月在鹤皇说话的瞬间,就用神农之力堵住了颜暮的双耳,并低声回道:“清白与否不是你说了算,而是作为未婚夫的我说了算,她如天山圣洁之雪,如雪中无暇之莲,她的清清白白和一身刚烈,你不知道,我看得见。” 话音落下,便已离开。 颜暮用手指在她的肩上写字:“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少年回:“你乃公主之身,无需听那等小人所说的话。” 颜暮一怔,旋即笑了。 又写下了“谢谢”二字。 她清楚,少年并不爱慕她,只是为了救她于水火。 青莲广场,六位圣主也随之散去,都在想着怎么瓜分灵核。 “殿下,莫要恼怒。”鹤后过来抱着男人的胳膊轻言细语地安慰:“那颜暮不知好歹,就由她去。” “啪!” 鹤皇反手一掌,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脸庞。 打得鲜血就着牙齿往外吐。 在地上摔得不轻。 步伐声响起。 鹤后仰头看去,露出满面惊色。 男人一脚踩在她的膝盖骨,缓慢地扭动着脚掌。 “咔嚓,咔嚓。” 任由鹤后的膝盖骨断裂。 鹤后疼到眼泪飞溅,凄惨叫喊。 “你算个东西,贱妇,适才本皇尚未说话,你倒是越俎代庖,代本皇去回应颜暮的婚事。既然你这般为她着想,那不如,你代她罚过吧。” 鹤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毛骨悚然到浑然都在发抖。 只见男人一字一字开口:“来人,把她带下去,斩腿剜舌,代颜暮擦拭女尊的足。” “不——” 鹤后张着嘴,万分恐惧从灵魂之中衍生,却是骤然失声。 女人被侍卫拖走。 一条腿畸形地耷拉着拖在地上。 鹤皇跃到高处,悬浮于空,虔诚地望着雕塑雏形的面庞。 “世上女子多是凡体庸心,不及青莲女尊半分之好。” “小皇会在白鹤洲,等待女尊的降临。” “盼青莲之光,耀我洲地。” “……” 第2532章 这些女人,是没有心的 鹤皇近乎扭曲的灵魂,病态的情绪,在看见女尊雕塑的那一刻,从而回归到了平静。 这些年。 每当他崩溃、癫狂的时候,都会凝望着女尊,能换来短暂的心安。 “她不好,是不是?” 鹤皇自言自语,苦涩地笑:“女尊,小皇是不是你最糟糕的信徒,她这般诋毁你,我竟还想着她。” “想到她那么爱段平生。” “想到她即将嫁给叶楚月。” “痛,真痛。” “这些女人,是没有心的。” “……” 他远远地看见了,星云宗的数万弟子们,乘坐仙鹤与云船离开白鹤洲了。 那叶楚月和颜暮独坐一仙鹤,似如神仙眷侣般快活,颜暮的神情亦如初见似得美好。 她会对所有人笑,唯独憎恨于他,辜负了曾经对他许下的诺言。 许是风太冷了。 仙鹤上的少年解下斗篷,披在了颜暮的身上。 颜暮靠在少年的肩膀,微微闭着眼睛,风吹得发丝凌乱,当显岁月静好。 鹤皇咬紧了牙瞪着眼睛,被嫉妒蒙蔽了眼睛。 盛怒之下,丧失理智,一拳朝前边砸过去。 拳锋所至,恰好遮住了女尊雕塑的面庞。 “咔咔咔咔咔咔咔。”拳下,裂缝如蛛网般无规则地扩散,直至雕塑的整个头部,随即轰然炸裂,犹若烟火纷然,下了一场碎片之雨。 鹤皇在这雨中泣不成声,用手去接雕塑的碎片,看着无头的女尊,颤声说: “女尊莫怪,吾不是故意的,不是的……” “不是的……”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 陡然睁大了猩红暴戾的眼睛看向了越来越远的仙鹤。 仙鹤之上。 云霄的风吹拂公主的裙琚。 颜暮回过头来,看向鹤皇的眼神,平淡地就像看着微不足道的垃圾。 而后漠然地收回了眼神,坚定地望着星云宗的方向。 “噗嗤!” “嘭!” 鹤皇怒发冲冠,口吐鲜血,身体从空中跌倒摔在了地上。 披散的发丝沾染着血液,狼狈道像是流落街头的乞儿。 …… 却说星云宗弟子们离开白鹤洲的时候,一直在苍穹以西的赵天罡,竟如浮云而动。 他看似闲庭散步在九霄天寰,气质温润儒雅,霞与侠俱是他。 步伐虽慢,却紧跟着仙鹤。 犹若守护神,护送着星云宗。 每当弟子们仰头看去,便会产生无穷的力量。 会充沛,会温暖,会更加期待以后的蓬勃。 楚月与颜暮介绍道:“这是星云宗的大师兄,大长老之徒,他叫赵天罡。” 颜暮即便早已知晓,但还是认真地聆听着。 “星云宗,天骄山上的无名碑,便是家师,亦如父亲。” “云芸,则是我的妹妹。” “你若住在天骄山,便会知道那里的好。” 她缓声说。 她侧耳听。 云船和四周仙鹤的上方,无数道目光看向了楚月。 俱是心情复杂。 其中最高兴的,当属明少侠,还特地去龙非烟的身边说,“非烟公主,你看,多么美好的爱情。” 龙非烟忍无可忍,“……没话说的话,不必强行找话说。” 明少侠骤然僵住,又去角落里忧郁了。 许予在云船的边沿望向了不远处的楚月、颜暮二人。 柳霓裳到了他的身边,叹:“缘,当真妙不可言,我还跟他们几个赌屠师妹、萧师妹、非烟公主这些人,谁会嫁给叶师弟,没想到会是颜暮公主,亏了我不少钱。” 许予默不作声。 柳霓裳只当是他吃了断袖的苦,正是伤心时。 许予薄唇紧抿,眸色幽邃,泛起了一丝涟漪。 叶师弟不图名利,只求颜暮,并非图情爱之欲,而是想救困难之人于水火之中,让颜暮远离溃烂生病的故乡,去阳光普照星云照耀的新家! “霓裳。” “(⊙o⊙)…?”柳霓裳怔了一下,师兄温柔得实在是险恶。 “你想过,修行是为了什么吗?” “没想过,活一日,是一日,说不定明日就死了,生前何必多想,死后定有大把时间来回顾人生。师兄,你呢,你怎么想的?”柳霓裳反问。 许予抬眸看向了云中漫步的赵天罡,笑道:“我要,成为星云宗的脊梁和定海神针,我要踏进水火救死扶伤。” 柳霓裳再次愣住,百思不得其解。 当星云宗的脊梁和定海神针,岂不是把叶师弟和赵师兄的活儿都抢了吗? 许予豁然开朗,笑而不语,眼里满是澎湃的朝气。 赵师兄终要归去。 叶师弟路在远方。 那就让他来守着宗门,涉足水火,等着他们回家吧。 …… 这会儿,六位圣主聚在云间亭,展开龙虎榜,共同商讨此次所得灵核的分配事宜。 “咳——” 薛开封清了清嗓子: “诸位,这灵核分配,按理来说,应当平均分配才是,只是历年猎杀妖兽的任务中,圣宗之间,也是参差不齐,水平不一。” 万兽圣主道:“这样吧,天鸾圣宗,一向是圣宗之首,此次就让天鸾圣宗来分配灵核。” “嗯,薛兄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无极圣主点头,“我赞同万兽兄的话。” 白姑看向了大荒圣主。 大荒圣主咳了一声,便道:“既都这么说,我也随波逐流了,六圣宗里,大荒圣宗猎杀妖兽的任务都是垫底的,拿灵核回去,也确实说不过去,但毕竟也是圣宗之一,灵核都是弟子们亲眼目睹的,若是两手空空的回到圣宗,要弟子们怎么看?至少也得带点别的东西回去。” “大荒兄言之有理。”薛开封道:“这样吧,我们三圣宗的藏宝阁,任你挑选百件珍稀物品,也好让你回去有个交代。” “若是如此,那当再好不过了。”大荒圣主温和而笑,心里却隐隐期待后面的事。 倒不是他有多神机妙算,只是觉得那惯会算计的少年,不像是个会吃亏的主儿…… 后面,薛开封便将灵核分配了下去。 天鸾圣主占据了最大头。 待回到圣宗之后,天鸾圣主迫不及待把上万的灵核放入练功房中,自己则焚香沐浴,穿了个喜庆吉利的红袍,赤着双足进入练功房开始淬炼灵核之气。 “叶楚月,你真是我的福星,日后,可要多给本圣主找来灵核。” 等到他调查明白了赵天罡到底是死是活,再思考如何控制叶楚月为他的灵核傀儡。 薛开封闭上眼睛,满脸的享受。 四周窗户密不透风,室内昏暗有微光。 上万灵核悬浮当空,似若星辰穿透薄雾。 薛开封开始运转气力自每一颗的灵核! 第2533章 惊雷声石破惊天,如横山忽而崩塌 此刻的薛开封,宛若蚕丝般。 千丝万缕以他为中心,相连上万灵核。 随之气沉武根,猛聚心神,疯狂汲取灵核精髓! 下一刻! “嘭!” “嘭!” “……” 万道灵核,竟都在同一时间,如烟花爆竹般直接炸裂了。 惊雷之声石破惊天,如横山忽而崩塌。 灵核炸裂碎成的齑粉,四散而下,弄得薛开封的头和脸上都是。 将他一身喜庆华贵的红袍给彻底遮住。 刹那间,似有喜事变白事的错觉。 他的脸部,从一片白蒙蒙的碎粉里,睁开了一双通红爬满血丝的眼睛,瞬起滔天之怒! “该死!” “怎么会这样?!” 薛开封大怒。 “爹。” 薛婵儿找到了薛开封,也不顾自己父亲的情绪,跺了跺脚便问:“你给叶楚月、颜暮做了媒?凭什么?!我不管,我也要嫁给叶楚月,那个连腿都没的废物,凭什么跟我争?爹,你快去星云宗给女儿说媒去。” 若说在大比之前只是见色起意,经过万宗大比后,她更确定自己要这个有趣的男人了。 “啪!” 薛开封隔空挥手,一掌光刃巨影,直接就砸在了薛婵儿的脸上。 “你一个女儿家,叶楚月甚至都没跟你开口说过一句话,就想着去嫁人?这是你该想的事吗?再有下次,别说颜暮没腿了,你的双腿为父都要折断来,看你还能东奔西跑吗!” 薛开封恼怒地离开,不顾捂着脸落泪的女儿,直接去联系了万兽、无极两位圣主。 让他意外的是,两位圣主的灵核,也都自爆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薛开封盛怒拍桌。 掌下的玉石桌,登时灰飞烟灭! “奇怪。”万兽圣主蹙眉,“从前,并未发生过这样的事,而且以气力灌入灵核的时候,也没察觉到任何精髓的波动。” “薛兄、无极兄,你们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精髓波澜吗?” 薛开封皱眉摇头。 无极圣主:“吾亦没有。” 几位圣主,能在菩提之地有今日的地位,自然都是人精。 事情到了这里,便已都看透。 “叶、楚、月!” 薛开封眯起闪烁着凶冷光弧的眼睛,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似如暴怒的雄狮般,登时卷起三千狂风衍杀机! 万兽圣主的脸色亦是万分难看,“看来,我们几个,都被那个混小子耍了。” “大荒圣主收了星云宗的婢子为徒,此番又不要灵核,是不是早便知情?”无极圣主忽而问道:“若是如此的话,我们也该处理一下六圣宗内部的问题了!” 薛开封用仅存的几分理智摇摇头,“前面几次的大比,大荒圣主也都没要灵核,何况此事是我们先提出来的。大荒若提前知晓的话,应当避嫌才对,强行收下灵核才是正确做法。” “薛兄所言甚是,大荒不可能为了一个叶楚月,与我们三圣宗结仇的。” 万兽圣主看向了薛开封,“薛圣主,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那星云宗,可是有个无上宗师的赵天罡。” 薛开封的背部深陷进了椅子里,望着窗外的斜阳与霞色,沉吟片刻,便道: “赵天罡之事,还需要再查一查,当年我们是亲眼目睹他死的。” “他做了不该做的事,华山老君才要置他于死地,最后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这件事,还需再查。” “只要没有赵天罡,小小星云宗不过就是那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到时,本圣主定要将那叶楚月给斩成万段!” 薛开封近乎咬碎了后槽牙,沙哑低沉的声音,充斥着阴森的杀气。 眼睛里的凶光,定定地瞪着前方! 有飞鸟与风同行,路过此地,被薛开封的精神怒气,直接碾碎为血雾洒在了半空。 雾色消散之前,形成了一个血淋漓的“楚”字! 最可恨的是,他们给星云宗和大荒圣宗的大礼,都已经送了出去,追都来不及。 此番折腾,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 星云宗。 还在宗门内等候的弟子,早便沸腾如热锅之水,兴奋不已。 仙鹤、云船才到宗门弟子们的视线内,就爆发出了狂欢的声音。 星云史上,第一宗门的卷章,将由此开启! 赵天罡的身影,亦随之漫步到了宗门的天穹。 那侧,屠薇薇给楚月扔了一本《劫灵书》。 楚月接过《劫灵书》,将其翻开,便看见万宗弟子们踊跃而出的热闹声音: 「君怜月在万剑阵的表现,当真是优秀,鄙人有预感,海神界的贩夫走卒们,都有一颗想要进入圣宗修习的心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昨日之婢,今日圣主徒弟,尔等该做的不是唏嘘,而是羞愧。」 「说的好,有道是海域者,如贼寇,下等人,不值一提。叶楚月便是从海域走出,我看她哪是下等人,他日去上界七杀天封侯拜相,成为一方王侯,也是有所憧憬的。」 「七杀天?先进吧,凡人之道登天梯,其难度不亚于婴儿时期就掉进洪荒无间地狱还能活下去,毕竟曾经菩提圣祖等大能,都止步于天梯,半生修行,不过换来一朝残身罢了。」 像这样的声音,少得可怜。 纵然有,很快就被其他人群起而攻之。 「阁下是哪宗哪门的弟子,何不报上大名,也不为啥的,就是想去阁下的宗门讨要一杯茶喝。」 「看这人在劫灵书的过往,好似是华清宗的弟子。」 [华清宗?该不会是那个啥也不是的沈琼花吧?若真是的话,就贻笑大方了。] [叶楚月在忘忧城赠与你宗数百神兽,武雷灭金阵台你阵赵红婴背信弃义,叶楚月还帮你宗留了个第二的名次不说,还多加鼓励赵红婴。妖兽山中直接给你宗七系灵核,若真是华清宗的话,我劝华清宗好自为之。] 「在下华清宗弟子,适才已经查明,那一条灵书确实是我宗武神境弟子沈琼花所发。现如今,沈琼花已经被关到禁闭室,从山峰赶出,革去长老弟子的身份。」 第2534章 干的漂亮! 「华清宗,干得漂酿!」 “…………” 楚月看到这里,心绪复杂。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人肉外加网暴? 竟有种扑面而来的久违的熟悉感! 华清宗,禁闭室。 沈琼花满面阴狠的被推进了禁闭室内,红着眼睛犹如月圆之夜诞生的血族恶魔般。 她是没想到,不过在《劫灵书》上发发牢骚,竟还有关禁闭室的危险。 而纵观菩提万宗之地的禁闭室,唯有她沈琼花的罪名如此滑稽。 她恨! 恨到血液都在痒。 恨到百蚁挠心。 她一没等到神兽,二没有七系灵核的沐泽…… 这些,原本是她触手可及的东西! 沈琼花猩红着眼睛,恨到呼吸都已急促。 …… 星云宗,欢声笑语从山与山之中传出,朝气蓬勃,热血沸腾,召集广场上也聚满了许多的人,和从白鹤洲凯旋的弟子们同饮杯中酒。 烈酒醇香,庆祝魁首贺天骄。 小宝抱着一坛酒,走到了楚月的面前。 “喝酒酒。” 小宝眼睛闪耀着晶亮的光泽,极其期待地望着母亲。 “好,随意喝。” 左右喝多了,还能用神农之力稀释下酒的烈性。 日子高兴,便由着孩子。 而且—— 楚月神情恍惚了一瞬,微笑时眉目如晚风拂过山水般的温柔,毫无往日之邪佞锐意。 当初在神武长安城,盛宴之时,亦有一只小狐狸在她怀中嘴馋人间的烈酒。 小宝拆开封口,一双奶白色带点儿软乎乎肉的手捧起了酒坛,仰头就喝。 咕噜咕噜几口下去,整张粉雕玉琢的脸,红得像猴儿屁股似得。 身形摇摇晃晃,眼睛冒着金星,眼前的母亲分裂出了许多个。 “嗝。” 小宝打了个酒嗝,就倒在了母亲的怀中。 周围传来了笑声,无不是笑宝宝的酒量差。 楚月抱住了小宝,唇边含着清浅的笑意。 这孩子,随他父亲,酒量不是一般的差。 人菜瘾还大。 越不行,越要喝。 “娘亲。” 小宝醉醺醺地嘟哝,又呓语了几句楚月听不懂的,方才如酣睡。 楚月习惯性地单手抱着小宝,动作流畅行云流水到更像是轻车熟路。 另一只手提着酒与人同饮喝个尽兴。 微醺的宁夙提着酒坐在了卿若水等人的身边,望了眼楚月,好奇地说:“卿二哥,你有木有发现,叶大哥,她的身上有柔光,怎么跟你说呢,是那种老母亲的柔光。” “纵然是,那也得是老父亲,什么老母亲,怎么说话的?”章瓷凑了个脑袋过来,“宁师弟,我看你当真是醉糊涂咯,虽说咱叶师弟细皮嫩肉的,沾花惹草时雌雄不分,但人家都有未婚妻了,你莫要揭人短处。” 说到这未婚妻,章瓷等人便都到了颜暮的轮椅前,敬了一杯又一杯。 “来,诸位且听我口令!” 章瓷振臂一挥如驰骋沙场,带着一伙人共同喊: “弟妹好!” “噗嗤——” 楚月一口酒水喷了出来,恰好喷到前方刚坐下来的许予脸上。 许予:“叶师弟是在记仇我说你猥琐之事,还是介意我说妖兽小狗长得像你?” 楚月:“………”这就是个意外,她该怎么跟这多愁善感的老师兄解释? 颜暮眸光微颤,心有暖流千千道,甚是感动地望着章瓷这些人。 在如流沙从指尖飞逝的日子里,承受了太多来自于子民们的恶意。 或许也有人对她温柔以待过。 但像家一样的感觉,却是恍如隔世般再现眼前。 颜暮低头看向了自己衣摆下空荡荡的腿。 她站不起来了。 但她能爬。 爬出深渊。 爬向高处。 将昨日之我弃如敝履,明日之我便能触摸太阳! 最起码…… 她得爬到能回报叶公子恩情的地步。 到了晚上。 楚月把还没醒的小宝放到了天骄山。 屠薇薇、萧离便一左一右抬着颜暮和轮椅上山。 楚月关上殿门走出。 月色清辉,洒落在红袍。 她右手掌心贴在了左侧胸膛,浅笑一声,微微颔首道: “欢迎来到天骄山,小公主。” 北洲大地的军人礼。 她以故土的最高之礼,迎接拯救了白鹤洲却被青莲女尊夺走荣光丢进阴沟的……公主。 颜暮眼睛微红,豆大的泪珠,簌簌而落。 她咧着嘴,用力到脸疼,也要露出灿烂如年少在父亲身边般的笑容。 楚月接过了轮椅,推着颜暮行在天骄山上。 “这是罗婆婆,天骄山上年纪最大的人。” “小八,天骄山最可爱的人,” “此乃家师的无名碑,师父,徒儿给你带了个徒媳回来,是白鹤洲的公主。” “公主,这间院子,日后便是你的住处,衣食住行到修炼之事,便让小八帮你。小八会和你住一起。” 小八立正般挺起了胸脯。 “公子放心,小八定会照顾好公主殿下,也不会落下修行之事!” 楚月听到了后半段,方才眉开眼笑。 夜深人静。 风声习习。 一镰月,透着几分孤寂,凉意起山头,清辉空照影。 楚月提着酒壶,正欲赶回召集广场和弟子们喝个痛快的时,云鬣的碑旁,站了一道身影。 赵天罡负手而立,自山巅俯瞰往下,听到欢闹的声音,神情便是温和。 “师兄。” 楚月脚步很轻地走到了赵天罡的身后。 赵天罡依旧背对着她,淡声说: “得见后生凝聚如斯,不悔人间一趟。” “师兄要走了吗?”楚月心口猛颤了一下,“不与大长老说说话吗?他……很想你。” “说过了。” 赵天罡抚摸着冰凉的墓碑,“这是你的师父吗?” “家师,下陆剑尊帝太师云鬣。”楚月真诚地介绍道。 “若是见到了他,我会把你的消息带给他。” 赵得风轻云淡。 少年眼里却泛起了红。 想要说些挽留的话,但不忍别离又如何,山海处处是别离。 “好。”最后,忍痛说道。 “宗门有你,应是安然归去,了无负担。” “世上人,海神天,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然,师弟树敌太多,又想长居星云。” 赵天罡敞开心扉道。 楚月正欲感动。 只见赵:“毕竟师弟有些欠揍。” 楚月:“………”感动之情,截然而至,让她有种截然凌乱的感觉。 第2535章 月出云,何皎皎 “赵师兄。” 少年摊手,颇为无奈。 赵天罡低低地笑了笑。 青年抬眸,眺望远方。 目光顺着夜色,乘着风往前再往前到了彼岸。 彼岸的尽头,有一片血海。 血海和苍穹之间,相连着天梯。 “叶师弟。” “我曾年少,独行苦寒之地,虽知天梯,却从未见过。” “我曾想登天梯,领悟洪荒大道,使三界一统,成为一个版图。” “万僵之地,目之所及,俱为平等。” “人无高低贵贱,三六九等。” “界面与界面之间,大道与大道之间,人与人,人与他族之间,再无隔阂。” “吾心磅礴,命却短矣。” “但愿师弟,能是个长命之人。” 赵天罡的声音愈发深沉,尾音拖长,身影却是在少年的视野里逐渐变得透明。 缥缈若云,淡成雾。 “天下苦不公久矣,柴门难出贵子。” “叶师弟,师兄未走完的路,你代师兄去走,去看。” “他日你登上天梯,吾与令师,会在奈何,饮一杯祝贺的酒。” 他儒雅温柔地笑望着楚月。 像一块玉做的剑。 像要摆脱掉沙尘的风暴。 少年眼睛微红,千万般的不舍。 “师兄。” “告诉我,为何?” “为何上界尊会在诸神之日将你活活害死!” 这是她最想知道的。 “华山太君,月族,务必提防之。” 赵天罡只留下了这两个信息。 声音落入少年耳中的瞬间,在少年的元神里,自然组成了过去的故事。 楚月呆愣住。 原来…… 赵天罡是发现了月族的秘密,并且不肯为华山老君所用。 他明明只要低下头,就能走到万人之上。 但他不愿。 他一身铁骨丹心,不跪作恶人,不事掌权者,只为生民与天地,纵死犹不悔。 他要拯救月族! 他要让月族的真相,公之于众。 却遭人陷害再迫害,死于非命。 他死的很惨,比万宗传言之中的死法,还要惨。 他的丹田、武根、元神被挖走,制作成了枕头,供华山老君枕了很多年。 他的身体在烈火里焚烧了整整三日,都不曾死。 纵然失去元神,他的眼神却是清明而坚毅。 最后,他被丢进了鼎炉,锻造成了一把刀。 一把,罕见却锋利的刀。 传闻,用世上最赤诚的心,坚毅的骨,能锻出所向披靡的一把刀。 少年扬起了脸,鬓发微扬,眼睛通红,就连咽喉都在胀痛。 末了,泪水滑出,坚韧开口:“弟子叶楚月,恭送赵大师兄,请赵大师兄安心归去,弟子尚且有一口气,便不会让他军铁骑,踏足我星云宗门!” 赵天罡笑了。 是作为师兄的欣慰笑容。 笑时,泪光闪在眼里。 他早已逝世。 这是他在人间最后的声音。 “小师妹,再见了。” 顷刻间,少年泪如雨下。 赵天罡成为泡影的那一刻,楚月用强悍的精神之力,瞬间驱散了面庞的易容,使得用玉冠束起的三千青丝,俱都披散了下来,一张清丽的脸,明艳却又深红的眸,乃至于一袭殷红长裙,赫然出现在赵天罡的眼前。 楚月作揖,颔首,泪珠洒落在风中。 临走的那一刻,赵天罡看到了唯一一次身穿女裙的师妹。 是那样的好看。 「若有再见时,还愿为师妹开一次路。」 赵天罡离开得顺理成章,却又措不及防。 这已是他最大的极限,能够坚持到万宗大比结束。 能够坚挺到回宗。 他并非游魂。 是因为,他连游魂都不如。 他只是强烈护宗的信念,在机缘巧合且阴差阳错之下出现。 赵天罡有三件遗憾之事。 一是未能护宗门周全。 二是不能常伴师父大长老膝下。 三是未能与师妹同行这武道之路。 他们……是一路人。 再见了。 叶师妹。 …… 楚月作揖低头,久久未能回神。 她像一幅画,静止着—— 此刻的心情,她无法言说。 仿若交缠着千万道的狂风,几欲摧垮她心中的大树。 直至吹成秋瑟瑟的枯木。 直到春天万物复苏,唯有心中枯木永垂不朽,可抵万机。 再见了。 赵师兄。 楚月挺直起了身子,微笑着流下了泪。 这般正直的人,不该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他该沐浴着朝气,茁壮蓬勃的生长,成为洪荒上界,乃至于是诸天万道的大侠! 青年心中有侠气,宗门方可永垂不朽,便可生生不息一股浩然快哉于千万里之外的风。 楚月凝视了夜晚许久。 眼前只有空气。 再无赵师兄。 还有一座,无名碑。 「师父。」 「地下见到师兄,可要好好听他说徒儿的佳绩。」 「徒儿,出息了。」 她闭上眼睛,泪珠再次涌出。 她迎着冷风,在这座山伫立了很久。 不知何时。 楚月睁开了眼睛,朝旁侧看去。 夜色深处。 二弟卿若水怔怔地望着她。 红裙如火,她在落泪。 许是早便隐隐有所猜测,但不敢笃定。 如今亲眼所见,却是万分的惊艳。 “赵师兄,走了。” 楚月颤声说。 卿若水提着两壶酒,来到了楚月的身边。 “喝吗?”他问。 “喝。” 楚月咧着嘴笑,接过了酒壶,仰头便喝。 卿若水给云鬣斟了一杯酒,方才倚靠着藤蔓木的栏杆往外看。 “大哥。” “嗯。” “日后的路,要靠我们自己了。”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楚月背靠栏杆,慵懒不羁喝着此夜的烈酒,说着月族雌神兽的座右铭。 卿若水低低一笑,继续喝酒。 自从叶大哥来说,星云宗上下焕然一新。 时而正义,时而又猥琐。 大义是她,猥琐也是她。 想到此处,卿若水满面都是笑。 比起那些,他更想知道,当宗门的弟子们,发现叶大哥是个女子的神情,该是何等的目瞪口呆。 尤其是宁三弟。 卿若水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宁夙那下巴掉到地上又自己安装回去的滑稽场景。 他笑着仰头,看向了若隐若现的月。 月出云,何皎皎。 “大哥。” 他又喊了声。 “嗯?” 楚月懒懒地应着。 “日后是不是该叫你叶大姐了?” “……” 烦死了。 赵师兄烦。 卿二弟更烦。 第2536章 只为今朝开启万机时代 这夜,大长老喝着浓酒,捧着八音宝珠,以及没有了灵气和通透之光的青龙玉佩,老泪纵横于苍面。 赵天罡见楚月之前,来了一趟大长老身边。 师徒两人相顾无言,静默等待着时间流逝,倒数着他即将归去的时刻。 “天罡啊,放心,师父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你看,宗门上下多好,你叶师弟,一看就是个长命之人。” “你叶师弟,命硬着,为师日后才不管你了,只会想着你叶师弟。” “你看,你师娘也被你叶师弟找回来了。” “对了,偷偷告诉你,别跟旁人说,她其实是你叶师妹。” “厉害吧,女中豪杰,顶天立地。” “那个可爱的小娃娃,见了吧?” “你叶师妹的儿子。” 大长老聒噪得很,喋喋不休地说着从天南到地北的话。 他才不会留赵天罡。 徒儿大了,常年在外不归家了。 大长老喝着,叨唠着,半醉半醒间就见赵天罡走了。 他便嚎啕大哭的像个失去亲人的孩子。 天罡。 为师的天罡。 是为师无能。 老人哭累了,便瘫坐在地上抱着酒坛子睡了。 次日天明,他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则躺在床榻之上,还被盖好了被子不说,旁侧的檀桌上,竟还放着一碗热腾腾还冒着烟的醒酒汤。 老人宿醉过后头疼欲裂,并未多想什么,而是下意识把八音宝珠从怀中取出。 然而,却是找不到了。 大长老心下一急,当即掀开了锦被去找。 八音宝珠就在屏风外头喝酒的镯子上。 只是…… 空荡荡的宝珠,不见宝珠上旋转的人了。 “夫人……” 大长老双腿发软。 他一手拿着宝珠,一手扶着桌子才不让自己摔倒下去。 他的腿在颤抖。 他的目光在发怵。 他在,万念俱灰! 昨夜,他已失爱徒,又要失爱人,苍天何其不公。 “嘎吱。” 屋门打开。 老人颓废地看去。 华了发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走进来。 “你醒了?”老婆婆问。 大长老睁大了眼睛。 纵然容颜已逝,他依旧能认得出,这是他的此生挚爱! 赵天罡走了。 但他压榨掉了自己最后的价值,换得大长老夫妇的团聚。 “醒,醒了。”大长老笑。 老婆婆站在玄关,朝着他笑。 一如年少,在小竹屋里盼望着白头。 …… 天骄山。 楚月束发易容,恢复往日的风流少年。 她这次突破千星,神农之力易随之增强。 哪怕三千人断骨重创,只要没伤及心脉,没超过神农之力的负荷,就能用神农之力将人治愈好。 眼下,当务之急是阿莲的毒。 是以—— 楚月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解了阿莲的毒。 “咳……咳咳咳……” 神农之力游走阿莲的身上。 阿莲捂着胸口,咳嗽出声。 许久后,猛然咳出了一口黑色的血。 粘稠的血液在地上,腐烂的毒鸠张着嘴还往外冒着蛇信子般的东西。 阿莲忍着反胃作呕的恶心感,惊愕地看着地上的血和毒鸠。 少年将一方手帕递给了她,“擦擦吧。” 阿莲接过手帕,擦干净了嘴上的血。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就要跪下去,“叶大哥救命之恩,阿莲无以为报。” 楚月单手扶住了她,便问:“无以为报,便要以身相许吗?” 轩辕修:“禽兽,那可是你弟妹。” 阿莲一怔,讶然失笑。 楚月继而道:“你也说了,是叶大哥,既然喊我一声叶大哥,做这些,便是应当的,力所能及的范围,不必恩谢。但愿弟妹日后路途坦荡,再不遇妖邪。趋吉避凶,喜乐安康。” “借大哥吉言。”阿莲身姿窈窕,款款行礼。 “啪嗒”一声。 少年打开了折扇,打着哈欠往外走。 当太阳光折射进瞳孔的时候,泛起了阵阵森然的寒气。 赵天罡若比华山老君所杀。 诸神之日。 便会有双重的危险。 而且就算不提诸神之日,天鸾、万兽、无极这些圣宗一旦发现灵核毫无灵气,就会对她展开报复。 如今按兵不动,不过是忌惮于赵天罡的存在。 而赵师兄既被炼为玉枕,锻成刀刃,只怕圣宗会有所疑心,彻查此事。 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 必须在十五降临前,找到应对之策!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走出庭院往山上看,是震撼壮观之景。 只见密密麻麻的妖兽,栖息在天骄山上。 从山上到山下,满山都是妖兽。 或是成年期的,或是幼崽期的。 而这些,都是她麾下的大军! 此外,先前的兽潮还有一批。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心有大展宏图之意。 旋即召集来许予、段清欢、屠薇薇这些人,聚集在一起,谈说理想抱负。 她拿出令符,眸光凛冽,赫然道: “以第一宗门的身份,解开万宗对妖兽的逮捕令。” “妖兽与人族同等,共同生活在菩提万宗之地。” “我宗星云,再开设一山,用来栖息妖兽。” “妖兽与弟子一样,犯了十恶不赦的错,应当就地惩罚。” 从此之后,她要妖兽生活在光明里。 并且在星云宗,重新建造一座新的妖兽山。 “但妖兽与人族势同水火,如此做,算是大改变了,会不会引起妖兽暴.乱?”段清欢担心地问。 “不会。” 少年一笑,浑然若无冕之王。 武体内的兽王骨,隐隐展开肃杀锋芒。 楚月半抬着眸,淡声道:“因为,他们不敢。” 妖兽栖息地,她可称王。 她所在之地,宛若天子脚下,妖兽不敢犯事。 她既要用兽王骨去攫取充沛的妖兽之气,从而来提升自己的兽骨强度,同时兽王骨随之强大,周边的妖兽,沐泽往气,亦如琼浆圣光。 可以说,是相辅相成,犹如她的脊梁相连帝域大陆那样。 她能瞬破千星,月族祝福、雕塑气运固然是关键,但帝域大陆无数子民的修炼,亦帮了她。 屋内的师兄、师姐们,看着眉间绽放自信光芒的少年,俱是愣住。 这狂妄之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让人有种肝脑涂地坚定信任的冲动。 少年再道:“我宗要开一明一暗两条线,废除狩猎妖兽是为明,至于暗处,建立万机阁,让贩夫走卒,为奴为婢却想要修炼的人,有一个心动的去处,另外,还要收纳海域的海盗和杀手们。” 万宗大比埋的线,只为今朝开启万机时代! 第 2537章 荡气回肠,大气磅礴 “万机阁……” 章瓷低声轻语地念着,忽而眼眸一亮,毫不吝啬地赞叹道: “荡气回肠,大气磅礴,好名字。这件事,便交给我和段师妹去做吧。” “谁要跟你去做。” 段清欢翻了个白眼,露出了极致嫌弃的表情。 楚月嘴角微抽,颇为无奈地望着这一对欢喜冤家。 “师姐。” 少年嗓音清冽地喊了声。 段清欢当即道:“我去,我去,去就是了。” 章瓷见段清欢的两幅面容,撇撇嘴,委屈到不行,再看了看叶师弟赏心悦目到秀色可餐的脸,便释怀了不少。 “万丈高楼,皆平地而起。” 萧离微微一笑道:“但望他日,万机阁能够成为整个海神界的中流砥柱。” “赵天罡师兄离开的消息,宗门弟子尚不知道。” 屠薇薇担心地道:“圣宗那边,应当防着点才是。只要一个天鸾圣宗,便可屠戮我星云全宗……” 提及此事,屋内众人俱都是忧心忡忡的。 楚月抿唇不语,沉思了很久,似是想到了什么,便问: “如青莲女尊那般的雕塑,菩提万宗之内还有多少?” “有不少。” 赵浮沉回:“光是天鸾圣宗那里,就有华山老君等人的石像。而华山老君的石像,据说有一百座,除天鸾圣宗以外,还建造在菩提境外的地方。” 对于海神界的修行者而言,宗门、势力之间,能够建造上界之尊的雕塑石像是为荣誉。 石像背后的身份境地越高,越能说明海神界宗门、势力的能耐。 诚然—— 上界之尊,实力越高者,建造的雕塑越多。 譬如青莲女尊只有一座,而华山老君有百座之多。 “去调查一下。” 楚月说道:“菩提境内外,能够调查到的雕塑,都计算一遍。” 这些,并非是普通的雕塑,而是藏着海神界修行者气运的容器。 正是这些金玉其外的容器,使海神界的武道文明难以提高。 上界诸尊,将劫难污秽抛给下陆,暗中攫取海神界修行者的气运,从而维持自己高高在上的光鲜亮丽,做那万人之上假模假样的神。 “至于天鸾圣宗……” 楚月微微凝眸,暗绽肃杀之气,“星云宗势单力薄,恐怕得借一借东风了。” “东风?” “炎殿,炎主。” 少年咧着嘴笑。 赵浮沉、明少侠等人却是心惊肉跳。 和炎殿之主合作,不亚于与虎谋皮。 稍有不慎,便会遗臭万年,使得今朝辉煌毁之一旦。 但少年已然这么说了,他们能做的,就是一如既往的坚定信任! …… 之后的星云宗,比以往更加的热闹。 谈笑有鸿儒,往来俱富贵,彰显出了第一宗门高朋满座之景。 妖兽们栖息在星云宗最大的定元山,每日呼呼大睡,吃得还多。 弟子们起初有些害怕,但久而久之,便敢进入定元山去撸体积庞然的妖兽们。 最开始,只用手去摸妖兽的毛发,见妖兽睡得打鼾,便得寸进尺。 每逢黄昏时,许予便会来到定元山的外围,遥遥看去,似在找寻什么。 这日傍晚,他又如往常来到定元山外,眉头微微地皱紧。 妖兽,太多了。 多到填满视线,找不到在大比时所遇的小兽崽。 许予在内心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掀开被子的瞬间,发现一只如狐如猫,似狗似狼的小兽崽,蜷缩着身子形成一大坨地躺在床榻之上。 小兽崽的脊椎骨,还有一条刺目的血线。 显然,是那日被赤羽宗姜宁用刀切割留下的伤口。 “嗷,呜。” 小兽崽动了动栽下去的脑壳,发出轻微地嘟哝声。 许予蹑手蹑脚地往前走,将小兽崽抱在了怀中,小兽崽顿时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兴奋声音。 它惺惺松松地睁开了宝石般冰蓝色的眼睛,见是许予,朝着许予的颈窝蹭了又蹭。 “小可怜。” 许予低声道:“日后,便跟着我吧。” 小兽崽梗着脖子看他,忽而就笑了。 毛茸茸软乎乎的身子让许予爱不释手。 天骄山上,楚月盘膝而坐在冰冷的地上,竭尽全力地修炼。 她已突破到了归墟境,精神之力也有所增强,应当能把月族放到帝域大陆去了。 楚月宁心静气,内视脏腑和脊梁,悄然开启瞳,便能看到帝域之景。 帝域大陆,已不是往日之消沉。 目光所及,蒸蒸日上,武道氛围空前的盛大。 虚空、大陆,和平相处。 武者之间,虽还有见不得光的勾心斗角,却都是小打小闹,不会再出现从前的战争了。 “呯!” 下陆响起了突破声。 楚月看见,有少年突破到了武神境。 四周亲人闻讯而来,激动万分地说:“孩子,你可去往中界了,去域外闯荡了。” “母亲,孩儿不去。” “为何?域外山高海阔,才是修行者该去的地方,你去域外,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世上山海,总是那山比这山高,参差难平,阶级难跨,孩儿要留在帝域大陆,永世沐泽楚帝龙骨之光,为楚帝守住她的故土,来日楚帝有需要时,孩儿想成为她手中最锋利的那一把剑,帝域大陆不再是如九万年前那般任由上界践踏的蝼蚁,而是楚帝身后最巍峨可靠的高山!” 少年遥望着支撑在星碑之上的龙骨。 随即抬起右手,捂在胸膛,虔诚又认真地行了一个军人之礼。 「楚主,你若有需要的时候,帝域武者,永远都在,定不负你九万年镇守的山河与天下万民!」 楚月听到了少年的心声。 准确来说。 她听到了帝域大陆无数武者的心声。 楚月睁开湿润的眼睛,浅笑了声。 帝域,离开了一个叶楚月。 却还有千千万万个叶楚月。 他们更强。 他们承载着帝域的未来。 “小叶子。” 轩辕修问:“你已突破归墟境,何时将月族送到下陆?” “诸神之日。” 少年眸光如宝剑出鞘。 从窗棂吹来的风,掀起了她额前的碎发。 她笑着,坚毅着。 她只有从流光海域,才能把月族放置到下陆。 但是! 会有不小的动静。 因而,放置之后,必须封印流光海域才行。 封印过程,能卷起万千惊涛。 可用惊涛,盖住月族坠落的声音。 且树敌太多,纵有意外,还有抱枕等人在身侧,至少能护星云宗的周全。 当下贸然去做这件事,容易害得宗门弟子因她而亡。 第2538掌 千里炎殿,少年骑鹤 星云宗十万弟子,待她如血亲手足,怎可辜负赵天罡师兄所托? 是夜,卿若水、屠薇薇几个从外面回来。 “雕塑石像之事,查清楚了。” 卿若水拿出巨大的卷轴,缓缓地摊开于半空之中,近乎把整个殿宇给覆盖了。 “这是海神界最通俗易懂的地形图,图上红点所在,都是上界之尊的石像雕塑。” 屠薇薇道:“回来天骄山的途中,我们粗略估算了一下,整个海神界,目前所知的,至少有十万的雕塑。宗门势力有限,只能查到这么多。” 卿若水问:“叶大哥,为何忽然之间对这些雕塑感兴趣。” “这些雕塑,害人不浅,但凡有人祈祷供奉,就会折掉自己的气运。” 楚月眯起眼睛看过去—— 但见卷轴之上,四处都是刺目鲜艳的红点。 卿若水等人闻言,呼吸一窒。 纵然知晓雕塑有古怪之处,却没想到,会是祸害修行的东西。 须知,气运之说,在起初并不明显,但越是修炼往后,就会感受到气运和机缘造化的重要性。 楚月的目光锁定了卷轴地图的一个位置,修长瓷白的手抬起一指,便问: “这个有三座雕塑的地方,是炎殿?” “正是。” 卿若水点头,“这三座雕塑的地位,都比华山老君高,在上界有响当当的名号。说到这炎殿,就不得不说,当初乃是大炎殿,势不可挡,所向披靡,如今虽也不错,但是不比当年了。” 还是大炎殿的时候,海神界强者听闻其名,都会惴惴不安好几个昼夜。 楚月勾唇一笑,眉梢轻轻地挑起。 卿若水几人看着少年脸颊的笑,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人要倒霉了。 还是倒大霉。 楚月抬手收起了地形图,半个时辰后,收拾妥当,便乘坐仙鹤前往炎殿。 炎殿伫立在瘴气弥漫之地,四周丛林密布,虎狼长啸,冲破穹上瘴气的仙鹤金光闪烁,与此地的阴暗截然不同。 楚月一眼就看到了雕塑的所在地。 和卿若水说的不一样。 眼下的炎殿,有四座雕塑。 除了三位上界之尊外,还有第四座。 第四座是炎主自己的雕塑,宛若贵妃醉酒般斜卧于群山之中,骨节分明的手提着一壶酒,脑门上还是炎主亲自提笔写下的一个“俊”字。 楚月见此雕塑,嘴角猛抽,额头瞬间落下一排象征为无语的黑线。 就连空间里的朱雀,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的时候,都忍不住说: “咋肥事?这玩意儿怎么跟你那么像?” 楚月忍住想要离开的冲动,进入了瘴气之中。 “咻!” 兵器出鞘。 寒光闪烁。 刹那间雷霆四起。 却见数万道利刃指向了楚月。 楚月抬眸看去,炎主乘坐轿辇出现,长指轻托侧脑,淡淡地望了眼不请自来的少年,漫不经心且带着几分杀意地说道: “小少年,好大的胆,敢来本座的地盘撒野。” “鄙人叶楚月,见过炎主,炎兄。” 少年朗声说道,缓缓作揖,眉眼含着清浅到如沐春风般的笑。 炎主半眯起锐利地眼睛,细细地打量着仙鹤上的少年。 “你孤身前来,就不怕,本座宰了你?” “上回在宗门协会的账,本座还没好好地跟你算上一上!” 炎主说到这个,气便不打一处来。 炎殿当了多年的替罪羊,背负且承受了太多。 但无人敢冒充他炎主,偏生眼前的少年是狗胆包天。 “叶某前来,一是和炎主共算此账,二也是为了帮炎主算个命,叶某略知面相,颇懂易经,既与炎主有缘,便不远千里而来炎殿。”少年微笑,不动如山。 “找死!” 侍从大喊:“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主算命?我主的命,好得很。” “放箭。” 炎主优雅地动了动手,随即发号施令。 少年立于仙鹤之上,身形笔直如青松。 当箭矢掠来的瞬间,不疾不徐道: “炎主是有凌云鸿鹄之志的人,却难以在这山高海阔之地大展拳脚,是否总有被阴云遮蔽难以毁散的时刻,是否觉得每当有希望成为海神界的大能,却又有心无力?” 数万道离弦之箭,犹若流光般疾驰而过。 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而来,欲要将几分风流的少年给贯穿成筛子般。 就连楚月身下的仙鹤,都因害怕而颤抖着。 箭雨当中的少年,却是稳然不动,如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 箭矢近在咫尺的瞬间,炎主抬手,使得箭矢凝滞不前,悬在少年四方的空中。 “你,真不怕死?”炎主问道。 “怕。” 楚月笑道:“叶某尚有夙愿未能完成,足下所行之路还不算多,怎能轻易死去,死后谁来守候我的星云宗,我的师兄弟们,自然是怕死的。” 炎主的瞳眸紧盯着她看了许久,忽而甩袖道:“小少年,有种,就看你敢不敢喝一杯我炎殿的酒了,来人,给贵客赐轿!” 少年算命之时,语言虽说颇为挑衅,但说到了实处。 后面又袒露心扉,诚实相待。 再加上叶楚月在万宗大比的表现,千星武神令妖兽臣服的事,已然在海神界卷起了一股热浪,成为了修行者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炎主一声令下,便见一方九彩轿辇出现在了楚月的面前。 楚月看着那花里胡哨,流光溢彩的轿辇,脑袋疼了一下。 她的审美,不允许她的臀部沾染这大俗的轿辇。 “嗯?”炎主挑眉。 “好轿,好轿。” 少年摇着扇,屏住呼吸,咬咬牙就坐了上去。 炎主微抬起下颌,展露出满意的笑容。 从少年对着轿子发呆震撼来看,便知叶楚月是与他有相同品味的人。 两顶轿子,落在炎殿纯白无暇的宫殿高楼。 “继续算命吧。” 炎殿打了个哈欠,大摇大摆地躺在贵妃榻上,“算一算,本座什么时候去地下见老子。” 活的,烦死了。 第2539章 天机不可泄露,除非—— 楚月闻言,心中一梗,硬着头皮说:“炎兄容貌俊美,天命不凡,自有紫气东来的帝王之相,寿与天齐,命比石硬。” “这倒是说话。”炎主点头赞同,“这年头,像本座这般英俊的人,属实不多见了。俊气就算了,还帝王相,帝王相就算了,还长命,你说气人不,难怪本座自杀那么多次,都活得好好的。” 楚月:“………” 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吗。 “小少年。” 炎主支着脑袋说:“有没有办法能够逆天改命?” 楚月:“………” 空间内的轩辕修、朱雀、小魔王乃至于数百神兽们,俱都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若非亲耳所听,许是不知道“逆天改命”竟还能这么用。 “有是有。” 楚月愁眉思索了会儿。 “说来听听。” “炎兄,天机不可泄露,除非……” “嗯?” “加钱。” 炎主眉峰抽动了下,高挑起眉细细地望着楚月。 “那本座定要测一测这天机了,钱的事好商量,你尽管说,本座这一生,穷的就只剩下钱了。” 随着炎主把话说完,他便很清晰地看见了少年眼底陡然升腾而起的光。 就像暗暗长夜,陡然亮起了灯火。 而后,就见少年有模有样地打量着炎主,眉头紧紧皱起。 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说: “炎兄,贤弟斗胆的问一句,炎殿的运势,是否在出现三座雕塑之后,从而无力?” 炎主听到这个,眼睛深处浮现起了哀伤之色。 犹记得年幼时,三座上界之尊的雕塑刚刚建造好。 父亲牵着他白皙粉嫩可爱爆炸的手,走到雕塑前,憧憬着大炎殿的回来。 “炎儿,给为父五百年,必让大炎殿,成为海神界的天。” “等到那时,天必赐予吾儿无上荣耀。” “炎儿,记住,等到你成为炎主的那一日,不仅要守住炎殿中人,还要守住整个海神界的安宁。” 年幼初显英俊的他,半懵半懂。 只可惜。 父亲没熬过那个冬天。 死在了想要守护的人手里。 这个海神界的守护者,爱谁谁去,反正他不去。 “你想污蔑上界之尊?” 炎主指腹摩挲着精致的鎏金杯盏,眸光打量着少年,戏谑地道:“年轻人,没死过,当真胆大妄为。你以为你与我一样命硬?” 楚月低低一笑。 她的命,确实不够硬。 能硬的话,就不至于死了三次。 而接下来炎主的话,却让她瞳眸紧缩,蓦地抬头! “海神界的十万雕塑,固然蚕食他人之气运,如同敲鼓吮血的吃人,但人活着,总是要被吃的,何必去打破固有的僵局?” 少年望着风轻云淡的男子,默然不语的同时,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来炎主早就看穿了雕塑石像的秘密,却从未与任何人提起过,甚至还冷静地看有炎殿的三座雕塑,攫取掉他自己乃至于是炎殿全族的气运。 “是不是在想,为何本座多年来,明知真相却不为所动,致海神界万民于水火之中而见死不救?” 炎主咧着嘴一笑,身子往前倾了些,定睛望着楚月。 他的双眼宛若化不开的深潭般,深不见底,却又摄人心魄。 “因为——” 他一字,一字道: “芸芸众生,只知晓眼前的利益,却不懂大义,活该他们庸庸碌碌无为一生,活该被上位者汲取掉本该属于他们的气运,活该被更强的人吃掉。” 炎主癫狂地笑着,眼睛却越来越红。 “是不是想批判我,指责我,站在仁义道德的至高处俯瞰着如我这般的人?”炎主咄咄逼人地问道。 楚月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会儿,忽然开口: “等会儿,还会按照原价给叶某结账吗?” “…………”炎主陡然之间,哑口无言,瞪着眼前贪财少年,竟是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结。” 炎主披着松松垮垮的红袍,架着腿,懒洋洋地往后一靠,尽显出土财主的气势,“小爷我,有的是钱。” “那便好。” 楚月咧着嘴笑。 炎主半眯起眼睛,深深地凝视着少年。 没什么文化且生得不如他好看的少年,竟有种让人琢磨不透的深邃感。 嘁~ 年纪轻轻的,装什么深沉。 少年起身,作揖告辞,“叶某是个贪财好色的俗人,既有钱财拿,便不多打扰炎主了。” 说罢,正欲离去,然才走了数步便顿足不动。 摇开折扇的瞬间,便回眸看了过来,刹那间笑靥如花。 “炎兄。” “天鸾、万兽、无极等圣宗,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来屠戮星云宗和在下了。” “想寻死,早点来。” “若是死的透透了,记得结账。” 少年勾唇一笑,走出露天的高台,用合拢的扇子戳了戳外边的炎殿侍卫,“走了,该付钱了。” 侍卫茫茫然地带着楚月去了炎殿的钱库,并问:“该付多少?” “五十万最高级玄石。”楚月怕他不相信,还多加了一句,“小本经营,童叟无欺,鄙人为你们炎主,完成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夙愿,从混沌之中指了一条明路,你就说,你们炎主,值不值五十万的高级玄石?” 侍卫闻言,哪里还犹豫,用金色秘钥打开钱库,一股脑地把钱财都给了楚月。 楚月站立在钱库,仿若看到金山银山。 炎殿底蕴浑厚,立世多年,纵然挥金如土,也够挥个几万年了。 而在堆积如山的钱财当中,四面墙壁,还贴着一页又一页随风吹动的遗书。 遗书是用鲜血勾勒而成的,密密麻麻,都是炎主的心魔。 修行者,之所以要悟道,便是要心境开阔,方得始终。 否则容易画地为牢,衍生心魔,吞噬消耗掉自己的灵魂与精神。 楚月悄然开启瞳,便可看清炎主的心魔。 此乃杀戮心魔,以吞噬炎主的修为,如跗骨之蛆,伴生在炎主的奇经八脉。 而让楚月无比惊讶的是,炎主在被心魔吞噬修为的过程中,竟还能轻而易举修炼到这个程度。 若没有心魔的话,该又是何等的强度。 而炎殿虽不如早年风光,底蕴却依旧存在! 看来,此次的炎殿,算是来对了。 第2540章 能吃是福,人穷志不穷 五十万的高级玄石,俱都流入了楚月的空间当中。 盆满锅满的她,当即打了响指,召来仙鹤,趁那位爷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率先一步溜了,似若脚底抹油般快。 路过三座雕塑的时候,朱雀刚好把磕瓜掉的瓜子皮用爪子一弹,弹到了三座雕塑上。 回宗的途中,便把刚得的玄石给分配好了。 三十万高级玄石用来作为万机阁的启动资金。 剩下的二十万,充盈一下星云宗的钱库。 星云宗如今虽贵为第一宗门,但在底蕴方面,自然不如赤羽宗来得雄厚,更别谈还要养那么多的妖兽。 …… 宗门内,宗主大楼里,左天猛听着五长老等人的来报,郁闷到头都要秃了。 “宗主,那些个妖兽,只吃饭不干活,宗门上下日夜不休的去执行任务,也养不起啊。” 五长老欲哭无泪,“以前怎么不知道,妖兽竟然比神兽还能吃。” “能吃是福,老五急什么。”左天猛无奈道。 那群妖兽,是小楚的心头宝,怎能随意动了。 但饭量着实惊人…… “第一宗门作为菩提之地的魁首,开销原就是大,原来还能撑一段日子,但被这群妖兽吃得,实乃是捉襟见肘。” 五长老懊恼不已。 倒不是他怨怪妖兽。 那群妖兽,倒也是可爱,时常去他的山上串门,临走时还顺走他藏在柜子下面的荷叶鸡……好在,他刚刚让弟子重新去买荷叶鸡了。 “那赤羽宗,还特地操办什么拍卖会,邀请了十宗和六圣宗,可恶至极,拍卖会什么的不得花钱吗,他就是嘲讽我们星云宗穷!” “老五,莫急,莫气。” 左天猛心平气和地道:“我们宗门,人穷志不穷。” 五长老看着不为所动的左天猛,一时语塞。 恰逢外头响起了脚步声。 二人回头看去。 却见少年缓步而来,摇着折扇笑意盈盈地问:“宗主、五长老,因何事而恼怒?” 五长老低低地咳嗽了一声,随即含蓄地问:“小楚啊……能否人让那些妖兽,少吃一些?你是不知道,许予的那头幼崽妖兽,每日的饭量,比得上几千个成年内门弟子的……” 少吃,是万万不可能的。 少年以拳抵唇,轻咳了声。 妖兽属实能吃。 素日里,所过之处,犹若蝗虫过境。 能够入腹的,都能瞬间就风卷云残了。 足以见得,饲养妖兽,并非一件易事。 “弟子这里有二十万的高级玄石,许是能暂时解决掉妖兽之事。” 楚月将装有二十万高级玄石的空间宝物拿出来。 平静到波澜不兴的左天猛,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起来。 五长老亦是愣住。 楚月解释道:“弟子的玄石,是从炎主那里拿来的。” “他为何要把玄石给你?” 少年摇摇头,“许是见弟子生得英俊。” 左天猛颇为无语地望着不不着调的弟子,从入宗到现在,几乎就没有个正形过,但偏偏是让全宗上下最骄傲自豪的存在。 “拍卖会的事,弟子来时也听说了,宗主,如若可以的话,不要参加这次的拍卖会。”楚月说道:“万宗大比时,弟子所留给万宗的灵核,里边并无丝毫的精髓,圣宗一旦发现赵天罡师兄已然不在,会对我们宗门不利。” 左天猛、五长老听到这话,微微愣住,旋即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是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就说嘛,咱家楚宝,怎么可能把完好无损的灵核交给天鸾,她像是那一种人吗?”左天猛笑道。 五长老手执拂尘,捋了捋胡须,赞同地点了点头。 楚月嘴角猛地抽动了好几下。 “小楚,你来宗主大楼,只怕不是为了这些事吧?” 左天猛忽然虚眯起了一双睿眸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面庞出现了了然于心的笑容,仿若少年肚子里的蛔虫似得。 楚月既敢惹怒几大圣宗,就必然留有后招。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宗主。” 少年勾唇一笑,随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弟子需要几位宗门内资历年长的阵法师。” “阵法师?”左天猛道:“通天楼里,倒是有三位年长的阵法师,但这些人,年纪大了,脾气古怪得很,个个都似老顽童,而且,都不一定能请得出来,还是找别的阵法师吧。” “不!”少年摇头:“就要通天楼里的前辈!” 她深得本源老祖雪枭的传承,而本源一族,乃阵法结印之术的楷模。 在锻造本源箓阵封印流光海域前,她还得多加练习凝结阵法,以防出现意外。 并且,她在龙虎榜下吞噬掉灵核的时候,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便是……阵法! “宗主,五长老,这段时间,还请不停歇地操练着吾宗弟子。” “让他们昼夜不分的修炼,一刻都不要停。” “除此之外,还有背负枷锁修炼。” 左天猛二人闻言,虽是疑惑不解,但还是按照楚月说的去做。 随即,便带着楚月去了通天楼,面见三位闭关的阵法师。 即便抵达通天楼下,左天猛还在劝阻道: “还是算了,这三位阵法师,脾气怪得很。” 他早年间,刚成为宗主的时候,就被这三位阵法师给暴揍过。 至今想起来,屁股都觉得有点儿疼。 “无妨,弟子总要试试的。” 通天楼的一楼颇为昏暗,只有几缕微光折射进去,楚月盘腿坐在了最中心的蒲团。 左天猛二人则都在猜测少年会有什么办法,请来三位阵法师。 怎料一阵香味四起,楚月拿出了三个包裹着荷叶的熟鸡放在了前方的桌上。 五长老越看这叫花鸡,越觉得熟悉。 这…… 不是他让弟子去宗门外买来的荷叶鸡吗? 莫不是被……这少年给中途截了去? 事实正如五长老所想。 楚月来回宗的路上,寻思买点什么好东西去见阵法师,遇见弟子给五长老买叫花鸡,便直接一锅端了。 五长老惊得张大了嘴。 左天猛则用手把五长老的下颌合上,还在其耳边提醒道:“莫要在弟子面前失了仪态,如我这般沉稳便好。” 五长老:“……” 却说楚月在请阵法师出楼的时候,游荡在无间地狱多时的一道身影,从幽森阴暗的血色丛林里走出。 一袭白裙,无暇如雪。 此人,正是失踪多时的,雪挽歌。 第2541章 无间地狱老酒馆,锈迹斑斑旧门锁 雪挽歌仰头看向没有光亮的天穹,眉眼间染着淡淡的风霜。 停顿片刻,便又踏上了征程。 步伐迈动时,会露出一双走过荆棘的足。 足底伤痕累累,血色淋漓。 所过之处,留下了不双明显的足印,带有浅色的血红。 她穿过无间地狱的尸山血海,便在阴暗的黑竹林深处,看到了一个写着打样二字的老酒馆。 “客官,你来晚了,今日打烊了。” 披着多有烧毁痕迹的斗篷的老婆婆,靠着墙面,抽着烟袋,犹如森林里的老巫。 “我知道。” 雪挽歌沙哑的声音说:“给我开一条去往海神界的通道,我愿意付出相应的钱。” “只怕,你付不起。” 老婆婆叹声。 “我付得起。” 面前声音响起的时候,老人停下了抽烟袋的动作,随即缓缓地抬眸看去,不期然地撞入了一双沉淀过后的刚毅双眸。 老人停顿了几个呼吸,佝偻着身子,打开了锈迹斑斑的门锁。 “进来吧。” 雪挽歌的眼睛里,亮起了一道光。 而后,毫不犹豫的迈开双腿走进了老酒馆里。 门后,像是扭曲的深渊,正欲吞噬掉每一个心甘情愿进入此门的人。 …… 星云宗,通天楼。 荷叶鸡都快凉了,也不见三位老阵法师出现。 “小楚,还是算了吧。”五长老看着桌上的荷叶鸡劝阻道。 楚月摸了摸下巴,露出了几分深思之色。 过了一会儿,却见她锲而不舍的拿出了一枚玄石,放在了案牍之上。 通天楼还是没有动静。 于是。 案牍上又多了几枚玄石。 左天猛瞧着少年那肉疼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给出了一座不得了的金矿呢。 左天猛没忍住问:“小楚何为见得,此等物便能引得老前辈们出关?” “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少年说得一本正经,仿佛是什么金科玉律,叫左天猛、五长老二人那是大跌眼镜,不禁怀疑人生。 话本? 那都不是用来骗稚童的吗? “小楚啊……” 左天猛欲言又止,话到嘴边,看着少年晶亮的眼眸,竟是不忍心打破少年的天真。 却不曾想,下一刻,通天楼颤动了数下,只见尘灰闪烁在微光之中,沉寂多年的老人睁开眼睛的刹那,绮丽的阵法光圈骤然在足下形成,并如海的波浪,一圈一圈地往外扩,盛大而又美丽,似是响起了远古灵鸟的低吟,恰似芙蓉泣露的悦耳。 华发苍苍的老人,陡然踏出高楼,出现在了少年的面前。 左天猛惊得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这样也行? “后生,你在侮辱老朽?” 老人深沉地眼眸,与之对视如若是沉溺进了深潭的砂砾。 “前辈,弟子无意得罪了几个大人物,还需要前辈相助。” 楚月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左天猛的身后,并对老人作了作揖。 老人一挥手,风劲强悍似如拳头砸在了左天猛的头上,瞬间长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肉包,疼得呲牙咧嘴,一回头看见瑟缩着的少年,忽然间比如鲠在喉,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自己选出来的崽,只能忍着无奈帮她挨揍呗。 “没出息的东西。” 老人眉头一皱,负手于身后,凶悍道:“得罪了就弄死,还好意思回通天楼喊长辈。” 少年讪讪地笑着,“弟子已有阵法蓝图,但弟子还不算是合格的阵法师,只是略知皮毛,还需要借助前辈之力来共同完成新的护宗阵法。” “废物弟子。” 老人性情暴躁得很,甩了甩袖就要往通天楼外走去。 满身的杀气,大有人挡杀人,佛挡诛佛,魔挡灭魔的架势。 “说吧,得罪了哪一个不长眼的,老朽去去就回,屠了他全族,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回前辈的话,乃是天鸾圣宗、无极圣宗、万兽圣宗、蓬莱圣宗、或许还有个白鹭圣宗,还有赤羽宗、灵仙剑宗、黑鸦宗、钢铁刀宗……没啦。” 老阵法师大马金刀往外迈的腿儿,才刚走至门槛处,足部抬到了半空,犹如时间凝滞般停顿了半会儿,便收回了足,且是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往回走。 一面走,还一面正儿八经地问: “那位俊弟子,适才你说的那什么阵法,与老朽好好地说一说。” 楚月:“……” 左天猛:“……” 五长老:“……” “祝老。”左天猛呆滞地问:“不是说,要去屠了他们满门吗?” “啪。” 一道阵法光圈形成的风劲,宛若巨人之掌,蕴满钢铁般的力量,蓦地打在了左天猛傲人的臀部上。 “混账!星云老祖以仁义立宗,吾乃礼仪人也,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 “天猛,老朽看你的杀孽还是太重,且围着宗门跑个三千全圈去去杀气吧。” "都当宗主这么多年了,还学不会老朽这般的成熟稳重?" “……” 左天猛痛到不行,却还要生生地忍着回:“祝老前辈教训的是。” 少年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颇为无辜地看着臀部生疼的左天猛,心里暗叹: 祝老前辈,好生凶猛。 “俊弟子,走吧,别等了,那两个老家伙是不会出来的,不过老朽一个顶俩。” 祝老顺手牵羊般提着三个荷叶鸡和几枚略显磕碜的玄石,跟着少年走出了闭关多时的通天楼。 “俊弟子。” 少年身后,老前辈一边啃着荷叶鸡,一边夸赞道:“你乃天纵奇才,有老朽当年的风范。” “前辈谬赞,晚辈愧不敢当。” 楚月虚心说罢,眉角眼梢却是染着熠熠光彩。 祝老随之又道:“像你这样,能一下子得罪这么多个宗门,确实是了不得的人才了。” 少年:“……”一时之间,她竟不知,前辈口中的人才究竟是褒义词还是贬义词了。 “咳——” 楚月干咳了一声,便带着祝老走到了妖兽山。 “祝老前辈,这是晚辈所想的阵眼之地,你且看看。” 祝老一抬头,看见满山的妖兽,吓得手都抖了一下。 下意识便问:“这也是你得罪的?” 都讨债上门了? 少年勾唇一笑道:“这些都是弟子的朋友,星云宗的新一批弟子。” 祝老:“………” 这俊小子做的事,怎么都是不走寻常路的奇葩事? 第2542章 真武阵法 “说吧,你要锻造什么护宗阵法?” 祝老前辈老神自在地坐在山头之上,盼着两腿啃着鸡,吃得有滋有味。 喝酒吃肉,果然比那劳什子的闭关强多了。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快活一天是一天。 “上古本源族,非阳真武阵法!” 祝老前辈嘴里的鸡肉,蓦地惊得一口猛吞了下去,险些活活呛死。 “非阳真武?那可是需要本源族火的。” “弟子恰好有。” 少年摊开了手掌心,一缕火焰跃然于掌心之上。 “还需要阴阳调和,魔妖两不误的地狱之气。” “弟子恰好也有。” 少年打了个响指,身穿甲胄系有披风的地狱之鸟们威风凛凛的摆着姿势,正是阵法所需的地狱之气。 “不够,还远远不够。”祝老震惊的同时,咬着牙说:“真武阵法,需要极致的凡人帝王迈和三百神兽之气以及妖兽最真诚精纯的灵核来开阵。” 于是乎。 祝老接下来便看到。 少年一掌打出凡人道帝王脉,一拳轰出三百神兽之气,以及漫山遍野的妖兽们,吃饱喝足后,就开始下蛋般下出灵核了。 乍然望去,山上山下,闪烁着亮晶晶的光。 光芒璀璨,似是看不见发福们的妖兽了。 祝老张了张嘴,震撼到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来。 半晌。 祝老把最后一口荷叶鸡吃了,并将鸡架子扔掉,兴奋地道: “走,去大干一场,老朽的血液都热了,不搞个惊天动地的声势出来,对不起老朽这一身热血。” 少年歪着头看他,片刻,咧着嘴笑了笑。 倒是一个有意思的小老头儿。 ……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楚月和祝老前辈每日都在山头,钻研着非阳真武阵法。 三十万高级玄石作为万机阁的启动资金,已然在发挥了作用。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万机阁,不出多久,便小有名声。 至于赤羽宗操办的拍卖会,受邀宗门里,除了星云宗俱都到齐。 静谧优雅的高阁之上,四面环纱,舞女轻晃,时而响起丝竹管弦之声。 “咔嚓。” 薛开封握着酒杯的手缓缓地攥紧。 气力交错,将杯盏崩碎为齑粉。 “才刚当上第一宗门,就敢视圣宗为无物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薛开封咬牙切齿,手掌指腹缓缓地摩挲掉了杯盏的齑粉,使之如尘灰轻洒在了半空。 “薛兄,这小子估计是知道我们有所图谋,也是因为他做贼心虚,故而不敢前来。”万兽圣主沉声道。 “一个刚到归墟境的小子,敢把圣宗耍着玩,算他有种。”无极圣主冷笑。 “若非赵天罡那个碍事的在,星云宗怎能万事大吉,岂敢高枕无忧做这第一圣宗?” 薛开封嗤笑,接过婢女的帕子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地道:“赵天罡调查了好些时日,差不多今日就会出结果了。” 说曹操,曹操到。 拍卖场雅座的天窗骤然打开,一道血红色的暗芒,犹若离弦之箭般,以极快的速度从天而降,瞬闪到了薛开封的身前,单膝跪地拱手行礼道: “圣主,赵天罡的事已然调查完毕。” 血衫侍卫戴着皮质手套的双手,捧上了一本古老陈旧的书籍残卷。 卷面只写了两个诡异却蕴有仙气的两个字: 往生。 …… 薛开封接过了古书,缓缓地展开了数页。 书上说。 不得往生的人,意志会残留在人世间。 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虚无缥缈。 当大多数人,将其遗忘,便会真正的消散。 然—— 如若永被后世和最亲之人铭记,便会永存于世。 只要拥有足够强大的意志,在因缘际会的情况下,会如回光返照般再现于人世间。 但如泡影,且昙花一现作风散。 薛开封看到此处,忽而笑出了声。 “原来如此。”薛开封的笑声,愈来愈大。 万兽圣主问:“薛兄,可有眉目?” “赵天罡,不过一个死人罢了。” 薛开封忽而抬起了阴狠的眼眸,“连游魂都算不上的野鬼,也敢兴风作浪,是该灭一灭星云宗的火了,不然永远地不知所谓,乃是菩提万宗之悲。传吾号令,统领三大圣宗的精锐,即刻前往星云宗。” 万兽圣主皱眉,犹豫少顷,理性地道: “薛兄,纵要围剿星云宗,也要出师有名才对,方才能顺理成章的教训,否则的话,只会落人于口舌,折圣宗之威。” “万兽兄言之有理。”无极圣主点点头。 “既要出师南下直奔星云宗,自有理所当然的说法。” 薛开封眯起眼睛,然后展露出了笑颜。 他所得的都是些废物灵核并不要紧,只要有叶楚月在,就能弄到更多的灵核! 而这时,赤羽宗主正在高楼暗骂星云宗穷得连拍卖场都不敢来了。 赤羽宗主坐在桌前喝了口茶,嗤声道:“如此胆小怕事,当什么第一宗门,偷走的,只是偷走的,永远都不会成为他们自己的。” 燕归来在旁边为宗主添上新茶,并接过了话茬说: “他们能够成为第一宗门,全靠侥幸罢了,若论大宗风范,还得是我们赤羽宗。” 宗主闻言,似若吐出了一口郁结已久的浊气吧,心中舒畅痛快了不少。 正在此时,便见三大圣宗之人,御剑飞行,离开了拍卖场。 腾腾杀气,绞于长空,剑光凛冽闪烁,掀起了从远方地面滚来的飓风和沙尘。 赤羽宗主目光一闪,唤来弟子问:“发生何事了?” “宗主!天鸾圣宗的掌上明珠薛婵儿死了,据说是死于叶楚月之手。三大圣宗愤然不已,正欲前去星云宗讨伐叶楚月!” 赤羽宗主和燕归来对视了眼,都在彼此的眸子里看到了无限扩散的笑意。 三大圣宗,万人真阳境,队伍浩浩荡荡,杀气森然直奔星云宗。 远在百里之外,星云宗就嗅到了这一丝杀气。 作为少宗主的叶楚月,当即聚集十万星云宗弟子! 再一声令下: “坐下,修炼!” 众人:“……” 不该是应战吗? 第2543章 弟子一生光明磊落,不曾行将踏错 但见汇聚在宗门广场的星云十万弟子,无不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他们满身热血,一腔孤勇,就等拼了这条命,这身骨头护卫宗门。 修炼…… 是几个意思? “明师兄,少宗主这话,你可听得懂?” 有弟子眯起眼睛看向站在刺目阳光里明艳如花的红衣少年,疑惑地偏头问道。 明少侠摸了摸下颌,疑惑地望着叶师弟,忖度半会,才道:“许是……在临死之前,多突破几个境地吧。” “弟子懂了!” 那人恍然大悟道:“莫非,少宗主是想沉浸神识,相连天地,企图打动上苍,救我宗门?” 明少侠没忍住翻了两个看起来不大优雅的白眼。 不过—— 他所认识的叶师弟,脑子绝非常人能够看穿的。 要他说。 与其猜测,倒不如乖乖听命。 明少侠随即盘膝坐了下去,有板有眼地开始了修炼。 四周的弟子们见此,纷纷盘膝而坐。 柳霓裳的侧脑,枕到了许予的肩膀上,坐在广场问:“你说,小师弟又要给出什么惊喜了?” 许予默默地拉开了距离,并且从衣襟里掏出了小兽崽。 用小兽崽满是毛发的软乎乎的身子擦了擦柳霓裳碰过的地方,然后再把仰卧大睡的小兽崽放回了衣襟里边。 柳霓裳撇撇嘴。 “小师弟,愈发变.态了。” 柳霓裳旋即便埋怨道:“动辄就让全宗弟子修炼也就罢了,还要穿上那厚实的铁衣,重得快压死人了。” 她这娇嫩的身躯,岂堪承受这样的摧残? 话虽如此说着,少宗主下达的命令,却无半点儿怠慢的意思。 当即便凝结手印,翻起了淡蓝色的风浪。 一阵阵,一缕缕,缠绕在指腹。 柳霓裳感觉到结印困难,皱了皱眉。 低头一看。 那大片的呼之欲出,非但没觉得引以为傲,反而觉得束缚了结印修炼的动作。 柳霓裳这般想着,便又哀怨地看了眼楚月。 高山之巅,狂风之中,汇聚万千璀璨骄阳光色的楚月,低头一看,嘴角猛抽。 她倒还算镇定,不镇定的另有其人在。 神农空间,轩辕修的鼻腔下方,溢出了一长一短的两条血线。 “唰”的一下。 朱雀、小魔王、破布以及无数魔兽的眼神们都看了过来。 “咳咳咳咳。”轩辕修剧烈地咳嗽出声,苍白无力地辩解:“上火,上火了。” 朱雀嗑着瓜子,鄙夷地嗤笑。 忽然间。 爪子摸了摸自己的牙。 嗑瓜子嗑的竟缺了一块。 “女人!本座残了!” 朱雀近乎哀嚎。 楚月置身于九霄云中,望着距离星云宗越来越近的圣宗敌军,察觉到朱雀、轩辕修等人的动静,毫无表情的面庞,竟是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脸皮。 有这群活宝,当真是她的福气! 而后,垂眸往下看。 全宗十万弟子,身穿大致相同的宗门服饰,整齐划一地凝结着手印。 一道道蓝色的光纹出现,与空中浩瀚的气力相撞,发出剑吟般的爆声。 只有弟子们同时沉心静气地修炼,方才能得见如此场景。 左天猛率领着长老们,站在了几个特定的方位将十万弟子围住。 妖兽山时而传来远古神兽般似若能洗涤心灵的干净的声鸣。 山顶之上,七七八八的酒壶倒了一地,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姿不羁,一心啃着他的荷叶鸡。 “轰!” 远方声势,犹若惊雷。 近! 又近了! 从百里,到九十里,八十里…… 像是大海的浪涛,在海平面形成了一条迂回的线,带来毁天灭地的浩荡声势。 “轰!” “轰!” 金雷绽放! 战鼓敲响。 三大圣宗,万人之军,骤然出现在了星云宗的外面。 “叶楚月,你可知错?” 平淡的声音,极尽碾压而下的威势。 实力弱小者,竟听上一听,便觉得被雷霆击中,灵魂有一种颤抖到快要匍匐的感觉。 “敢问薛圣宗,弟子一生光明磊落,不曾行将踏错,手中刀剑对得起日月天地,堪称问心无愧,何来的错?” 少年张扬一笑,眉间氤氲着浩然之气。 薛开封在那高空,背部对着太阳,仿佛太阳之子。 他低垂着头,眼眸淡漠冰冷地望着那少年。 “你对妖兽开启特赦令,显万宗于水火之地,此便是滔天大错!” 薛开封盛怒道。 少年唇边的笑容,愈加浓郁。 她挑眉一看,反问:“特赦妖兽,大势所趋,薛圣宗鼠目寸光不懂妖兽之好,弟子何错之有?” “昔日人族如蝼蚁,被践踏羞辱,被虐待折磨,被奴役蚕食!” “我人族一朝权在手,所做的难道就是对更强者俯首称臣,对更弱者赶尽杀绝吗?” “任何一族,都当好坏皆有,黑白同在,它们生于混浊之世,难道还要被逼到极端的尽头?” 薛开封冷淡地看着伶牙利嘴的少年,眼里跃动着愤怒的火光,周身蔓延开了势不可挡的滔天杀气。 “强词夺理。” 万兽圣宗怒道:“叶楚月,是非曲直,善恶黑白你诡辩不出真理。” 无极圣宗拂尘一甩,“万宗大比,我当你叶楚月是个正直之人,没想到杀害薛兄的千金薛婵儿,又执令符特赦妖兽,你,万死难辞其咎!” 而这,就是圣宗找出的出师之名。 薛婵儿死没死。 又或者说,是否死在叶楚月的手中,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圣宗能理所当然的屠掉星云宗。 只要斩草除根够干净,死掉的人便翻不了案。 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废话多说无益,三大圣君听吾号令!” 薛开封陡然一挥手,杀气全然释放,大声下令:“缉拿叶楚月,夺走星云宗第一令符!” “星云宗左天猛之流,贬到苦海山。叶楚月,送到断骨台上,断其反骨!” “是!” 上万数量真元境的圣军听到薛开封的发号施令,异口同声的齐喝震破天际! 杀气蔓延。 野草不生。 锋刃直逼星云宗。 少年瞬闪。 骤然消失,又破空而出。 一双黑色魔翼遮天蔽日。 万千魔气席卷长空。 “谁——敢——?” 她手执魔镰挥斩锋芒,半抬眼眸沙哑出声。 竟以一人之身抵万军! 第2544章 上茶,上好茶 薛开封三位圣主和真元境修行者们,对上少年那一双幽幽沉沉的死寂双眸,竟有一瞬间的呼吸凝滞。 那一刻,似若与死神对视,像是在地狱和阎罗博弈。 却说赤羽宗主,在拍卖场得知三圣宗要去围剿星云宗后,兴奋的同时,心思也活泛了起来。 他大方割肉,一掷千金,从协会租来法器,送到了林立于菩提之地的宗门。 法器犹若放大的水晶球,悬浮于空宛若朝阳,却又有晶莹剔透的质感。 法器水晶倒映出了星云宗的场景。 少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归墟弟子,敢叫板万余真元境! 惊得万宗弟子们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去看法器水晶。 赤羽宗主此举,就是要让万宗知晓,星云宗夺走不属于自己的令符的下场,会是怎样的凄惨。 “归来,上茶,上好茶!” 赤羽宗主一挥手,笑吟吟地眯起了眼睛。 临窗而坐,沐浴春风,喝一杯新茶,看他星云宗起又落,当真是人生最大的美事了。 水晶球展现了少年妖邪如杀的眼睛,却让他才刚起茶杯的手微微地抖。 “轰!” 战鼓再响,厮杀漫天。 硝烟遮住了骄阳。 万余真元境只呆滞一个呼吸,便已回过神来,以摧枯拉朽之势,往前疾冲而去。 “小师弟……” 宗门广场上的十万弟子,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为少年捏了一把汗。 左天猛咽了咽口水。 那可是,一万的真元境啊…… 他甚至都不知道楚月的底牌是什么,只是靠着坚定到可以盲目的自信去支撑。 五长老笼里的公鸡,都惊恐到尖叫。 “疯了,都疯了。” “……” 万人真元汇聚的风暴,迅速覆来。 楚月沉眸—— “祝老前辈,吃饱了吗?” “饱了,饱了。” 祝老前辈随机抓了一毛茸茸的小兽崽擦掉了嘴上的油,接着又把手给反复地擦干净了干净。 再将小兽崽随手丢去,便笑眯眯地站起,还透着懒劲儿,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舒服到甚至还发出了略显猥琐的声音。 被丢掉的小兽崽,则像一个圆溜溜的西瓜般,从山头咕噔咕噔滚了下去,好是流畅,一滚到底。 祝老前辈的头顶高处,少年再抬眼眸,轻挑凌厉地眉,笑得玩味而充满野的攻击性。 “既然吃饱了,就该好好干活了。” 少年浑身的嗜血因子都在爆发,疯狂燃起,笑到极致地望着越来越近的真元境大军。 “得嘞。” 祝老前辈下意识地回,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趋利逢迎的宦官,强行遏制让自己面无表情,并想给左天猛那不争气的来一巴掌。 薛开封上下扫视着楚月和祝老前辈。 他倒要看看,这叶楚月是在玩什么花样,敢这般自信。 而在绝对的实力和雄厚的底蕴面前,任何的花里胡哨,都将是不堪一击! 圣宗的存在,就是菩提万宗不容置疑的最强实力! “轰!呼!” 真元境强者的气力,在高空交缠到一起,形成了极其强悍的风暴,发出了道道让人毛骨悚然的响声。 赫然之间,万人之军,便到了星云宗的半空。 星云宗面对这么多的真元境强者,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似是立志当一条咸鱼般。 既不开展强悍古老的护宗阵法跟圣宗殊死搏斗到最后,也不拿起兵器,反而都还在偌大的宗门广场上认真地修炼。 修炼到黄豆大的汗珠都沿着额角流下来了。 观望法器水晶的万宗只以为星云宗是修炼到疲惫过度,方才会汗水津津,不由夸赞星云宗修炼之风盛行,勤勉到大难临头都还想着修炼。 有人一戒尺打到了自家徒儿的头上,呵斥徒儿向人星云弟子学习。 也有满面皱纹的老人捋着黄须,将星云宗当真反面教材说他们是修炼修成了猪脑子。 殊不知星云宗的十万弟子们是提心吊胆吓得。 战时修炼,犹如倒计时自己的生命,倒不如烧滚热血提刀就干来得舒畅自在。 偏生他们还就听这个少宗主的。 明少侠在心底里深沉地感叹道: 怕是那叶楚月让同宗弟子们去吃那玩意儿,他们也甘之如饴。 大军压境。 剑拔弩张。 气势杀机,直奔宗门! 正在修炼的十万弟子们,近乎能够从耳朵里,嘈杂厮杀的世界里,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如雷的声音。 顷刻间,真元境所爆发的气势,能够轻而易举就摧毁掉弟子们的家园。 “砰!” 少年飞掠而出,魔镰切割长空,划出了弧度凌厉的光刃。 “圣宗的弟子们,不行,不行啊。” 真元之军,被挑衅到愤然无比。 须知,平日里,归墟境的弟子,连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叶楚月的千星武神虽让人惊艳,但现在的境地,说破了天,那也只是个归墟境。 “蝼蚁何干笑象?” 真元大军的领队之人,眉目冰寒,冷笑了一声,万千杀气汇聚一道攻击,似要斩开楚月的臂膀。 很遗憾。 薛圣宗要活捉叶楚月。 若不然的话,锋芒所至,定要贯穿叶楚月的头颅。 “咻咻咻!” 少年瞬闪! 骤然分裂三道身影。 是三个不同的她。 圣洁的,妖邪的,平静浩然的。 三道身影,又快速瞬闪分裂开九道。 而每一道的身影里,又蕴满了当初在龙虎榜下所汲取灵核精髓的残余部分。 并且都拿着魔镰挥杀。 身影好似在竭尽全力的战斗。 但仔细看去,走笔龙蛇,落笔生花,像是在画…… 阵法! 赤羽宗主捏碎掌心的茶杯,任由茶水四溅。 左天猛仰头看去。 阳光刺眼。 少年璀璨。 阵法的美丽和浩瀚,如奔流之海,从东方而来。 阵法成了一个雏形。 就像是还没画上眼睛的龙。 没有灵魂的傀儡。 黯淡的,无光的,没有灵气的。 赤羽宗主、薛开封等人,心中一怔后,便都轻松了下来。 薛开封低语,“人能创造一次的奇迹,却不能再而三的侥幸。” 倏地,老人在妖兽山扯着嗓子喊:“俊弟子,一百只荷叶鸡,没商量。” 一面喊,一面脚踩地面,使得一道光圈出现。 “没问题!”少年笑道:“从左宗主的账上扣。” “得嘞。” 祝老前辈犹如赶羊的人儿,以阵法光圈为牢,束缚着数万灵核而起。 好似白昼的星辰闪亮,不似夜晚的孤寂,是格外的好看。 “护宗阵法,起阵!” 少年低喝,星辰闪烁在她的身边。 犹如,画龙点睛之玄妙! 第2545章 俊小子,撑不住了 护宗阵法骤起!似一层星月之光,覆盖到了整座宗门,抵挡住真元圣军恐怖如斯的攻击。 真元圣军的风暴,犹如泼墨洒在护宗阵法上。 被护宗阵法炼化出了其中的精髓,就像是加强版的灵核,却又更好吸收。 随着空中气力传到了每一个修炼弟子的边沿,供弟子们修炼们修炼。 说是如虎添翼,如鱼得水都不为过。 十万弟子们,像是饮了琼浆玉液,沐泽圣穹之光。 修炼起来,好生凶猛。 尤其是接受过七系灵核元素的这些弟子。 实力突飞猛进,修炼之速堪称一日前六。 此情此景,看得人目瞪口呆,宗门内的十万弟子,修炼的同时还有点儿懵。 厚重到让人挥汗如雨的铁衣,在这个时间段,像是成为了促使他们前进的动力。 三大圣宗俱是傻眼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如此一幕。 圣军所过,草木不生。 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事。 少年手执魔镰,悬在了高空,面朝万人的真元之军和三大圣主,微微弯腰行了一个相当绅士的礼。 随即,朗声道:“鄙人星云少宗主,感谢诸位圣主,不远千里前来相助我宗弟子修炼,弟子不胜感激。” 薛开封瞧着少年张扬的模样,愈发刺目,恼得牙痒痒。 他便不信这个邪了。 于是,继而利落地挥手,再声令下—— “三宗圣军,布杀阵,缉拿星云宗!” “是!” 万人圣军高声齐喝。 响声石破惊天。 随即再挥利刃,爆发真元气息,宛若万箭齐发,伴随着无敌的风暴,撞向了星云宗的护宗阵法。 真元风暴,像是一拳打进了海水里,溅起了毫无攻击力的水花。 星云宗的弟子们,修炼到面红耳赤,双目直瞪。 有些弟子甚至还流出了鼻血。 突破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楚月眸光微闪,纨绔地把玩着手中的魔镰。 让弟子们穿厚重的铁衣修炼,就是为了激发潜能,更好的汲取掉这一波真元之气! 她和祝老前辈所布的护宗阵法,起源于本源一族。 曾经是本源一族用来净化掉邪祟的阵法。 楚月利用灵核为阵眼,净化真元风暴的戾性,吸取精华,供人修炼。 相当于是魔妖体质吞噬他人武道修为的原理。 只不过魔妖体质在海神界,都是被全面封杀的。 但眼前的真元之气,由薛开封等人辛苦送来,她岂能不笑纳? 思及此,楚月浅浅一笑,又有模有样的对薛开封等人作了个长揖。 “诸位圣主,赐我宗修炼之气,锻我宗十万弟子的筋骨,实乃,好人啊。” 少年扬起脸笑,颇有几分童叟无欺,正是这无邪天真的表情,让薛开封之流怒气冲冲。 万兽圣主低声道:“这阵法,从未见过,也不曾听过,好生怪异。” “再怪异的阵法,也抵不过我无极一剑!” 无极剑法,师出上界之尊,与北方的龙姓一族颇有渊源。 说起来,那龙姓一族,乃是大楚之主楚云城的岳丈家! 无极圣主双手结印,一把金色巨剑百丈之阔,锋利到寒光闪烁,耀人要求。 金色巨剑身子一颤,发出的剑吟犹若龙吼。 吼声犹若狂风,让方圆百里的树木都毁于一旦。 “无极圣剑,破此宵小之阵!” 无极圣主低喝了一声。 剑刃撞击阵法。 随即破开了一道裂痕。 无极圣主的眼底浮现了笑意。 “年轻人,武道一途,修行千百载,所追所求,不过实力二字。” “区区归墟,岂敢班门弄斧。” “还不速速跪下,磕头求饶,尚且留你一条生路。” 无极圣主刻意注入了强悍的气息于咽喉,使声音犹有仙人威势。 “阵法将破,有戏!” 万兽圣主眼神一喜,随即甩出一条火焰燃烧的鞭子。 鞭身宛若蟒蛇的躯干。 尾部却有狼首在赤目獠牙! 鞭尾的狼首,张着嘴恶狠狠的一口咬在了阵法上。 “咔嚓。” “咔嚓。” “……” 阵法破裂的声音,越来越多。 裂痕如蛛网,无规则的朝四处散去。 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 薛开封低低一笑,踏步而起。 他盘膝于空中,座下出现了棺木。 四面线条,鎏金勾勒。 阳光下,在熠熠生辉。 棺木里,仿佛有被铁链缠成木乃伊形状的古人。 “鸾凤棺,破阵!” 薛开封只轻声一喊,其声却惊动了菩提万宗额。 能让三大圣主,共同破阵,算是她叶楚月一生之中的光辉时刻了。 燕归来之流,无不是如此想着。 无极剑法。 狼牙蛇鞭。 鸾凤古棺。 这些,都是几大圣主扬名立万的法器! “咔嚓,咔嚓……” 一道道目光,紧盯着阵法的裂缝看。 祝老紧皱着眉头。 “俊小子,撑不住了。” 他不得不承认,俊小子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但小子本身不是个合格的阵法师。 而一个厉害的阵法,需要经过千百遍的测试才行。 这才是第一次测试,能稀释掉万人真元之力,就已经不错了。 但…… 也得止步于此。 该死的。 早知吾命不久。 该多吃点的。 祝老心内哀呼不已。 楚月抬眸看去—— 眼底,倒映出了一条又一条的裂缝。 错综复杂的裂缝,交接在一起,似能瓦解掉她的阵法。 她低低一笑,肩扛魔镰,宛若屠夫,往前迈出一步,就骤闪到了护宗阵法的裂缝中心。 只见她盘膝而坐,以身为阵,缝补阵法裂缝! “不自量力!” 无极圣主说罢,手中无极剑再度斩出,斩向了楚月的面庞。 薛开封召唤的鸾凤古棺,犹若钢铁猛撞少年的天灵盖。 万兽圣主的鞭子,一狼一蛇,啃咬在楚月的身上。 楚月身披灵核之光,闭上眼睛,心沉武体,在心脏的深处,看到了一团炽烈的七彩之光。 七彩光芒的涟漪,扩散到了四肢百骸。 百骸以外的武体,正在竭力汲取着三圣主的力量。 这一刻,痛如刀绞。 这一刻,海神界的妖兽们,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上界沉睡的妖兽,像是感受到了天赐的使命,陡然睁开了眼睛。 第2546章 算命人不自算,如医者难自医 星云宗的弟子们,仰头看向了天。 天穹之中,少年以身护宗,与阵法近乎凝成了一体。 但毕竟实力过于悬殊,在三大圣宗猛烈地攻击之下,阵法裂缝又开始继续地扩散。 扩散的同时,阵法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少年陡然睁开了一双魔气所至的赤红双瞳。 她一掌顶起阵法,缓缓地站了身子。 “咔嚓。嘎吱。” 阵法破裂,和骨头因被挤压而相互碰撞的声音,共同响起。 楚月的双目,爬满了血丝。 宗门广场的角落里,一道小小的身影,正在盘膝修炼。 小宝身穿紫棠色的衣裳,沐泽着阵法稀释掉的气息,浑身的力量又强悍了几分。 他睁开眸子,看向了母亲。 若在从前,他会忍着落泪。 而现在,他的眼里只有狂热的崇拜。 他叶尘,要成为像母亲一样顶天立地的人儿! “年轻人,你不行了。” 无极圣主笑着再施展无极阵法。 漫山遍野,充斥金光。 万兽圣主和薛开封,力量更猛! 少年眼见不敌。 倏地! 她青筋暴起的双手撑着破碎下降的阵法,低头看向了通天楼,吼叫出声: “老前辈们,看戏看完了,是不是也该来大干一场了?” 说罢,通天楼里传出了老人的笑声。 两道身影,瞬间破楼而出。 剩下的两位老阵法师,乃一男一女,虽没有圣主那般超强的实力,但在阵法一域当中,颇有造诣! “小子,筋骨不错。” 老婆婆拄着拐杖,笑了一声。 “何止是不错,那是相当的不错。” 另一人眼睛发光的看着楚月。 准确来说。 他的眼睛透过了少年的武体,看到了那一副完美的骨架,近乎都要流口水了。 这么好的骨头,烧掉炼阵,是最好不过了。 老婆婆瞪着薛开封喝道:“姓薛的,你堂堂圣主,欺负一个归墟小辈,要脸不要?” “我老婆子是老了,不是死了!” 说罢,拐杖画阵结印,形成一只冲天的凤凰,冲入了阵法当中,修补阵法。 剩下的老人慈眉善目,捋了捋胡须。 末了,拔出两根胡须,朝空中一丢。 宛若两条蛟龙入海,直奔阵法而去。 护宗阵法结合力量相融,更强,更凝固! 三大圣主每一次攻击阵法,宗门上下,就会焕然一新,实力更强! 接连数次后,便都停了下来。 “怎么办?”万兽圣主问道。 薛开封抹了把额头的汗,咬牙切齿。 如今已是骑虎难下的地步了。 既然已经发兵星云宗,就这样打道回府,圣宗的颜面何在? 但继续下去,又只能给星云宗添一把修炼的柴火。 “葛兰花。” 薛开封注视着老婆婆,沉声道:“我们,只要一个叶楚月,叶楚月杀我爱女,必须就地正法。” 兰花婆婆懒懒地看了眼薛开封,“你说杀你爱女,就杀你爱女了?我还说你偷了老婆子我养的狗,你偷了吗?” “葛兰花,你定要如此蛮不讲理吗?”薛开封盛怒。 “啧~” 云霄以东,赫然出现了一方轿辇和数万精兵。 炎主支着脑袋斜卧在轿辇,侧眸淡淡地扫视着薛开封,发出了轻蔑地笑声。 “炎主?” 薛开封半眯起眼睛,旋即便是不屑一顾。 炎主的实力,顶破了天和宗门协会的护法差不多,一个下乘的真元境罢了。 “这炎主,下乘真元境,不堪一击。” 无极圣主轻蔑地道:“从他父亲去世开始,他就生了心魔,修炼寸步难行。” 炎主几乎不怎么修炼,算是老天追着给他境地,上苍把他强行喂到了真元境。 他有心魔的事,在真元境修行者的圈子里,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许多老一辈的得道之人,听闻此事,多有叹息,认为炎主是天才夭折。 若不生心魔,必能三年统界域,五年上天梯! 须知,有心魔的修行者,大多数都神志难清,命不久矣。 这炎主,算是意志顽强的了。 “炎殿之人,岂敢涉足我菩提之地?”薛开封怒吼。 炎主打了个哈欠,看也不看薛开封,淡淡地扫向了护宗阵法内的少年,说:“你不是会算命吗,可有算到自己的命?” “算命者,不自算,如同医者,难自医。”少年清浅一笑。 炎主歪了歪头,“那我帮你算一命。” “要钱吗?”少年反问。 “不要。” “请算——” “算你叶楚月鸿鹄齐天,今日宗门大难,有贵美男相助。” 楚月挑了挑眉。 贵人便贵人。 贵美男,是个什么东西? 饶是她这般灵活的脑子,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薛开封见这两人无视掉他们,竟旁若无人,堂而皇之的聊起了天,登时大怒滔天。 “炎主,你炎殿作恶多端,本圣主当要替天行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你死后,本圣主会感化你炎殿之众,让他们归顺天鸾圣宗。” 薛开封发出了一阵笑声,再举鸾凤古棺,撞向了炎主。 无极之剑,狼蛇鞭,共同呼啸而来。 炎主困乏地打了个哈欠。 任由三位圣主的攻击落下。 不痛不痒地打在他身,叫他的眉眼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失望之色。 炎主低低地叹了口气,恼道:“怎么,就弄不死本座呢?” 他信了少年的话,前来寻个死路。 奈何这三位圣主,弄死他还不够格。 薛开封望着斜卧轿辇的眼珠,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按理来说,下乘真元境,抵不住这般强盛的攻击,应该当场魂飞魄散才对。 怎会如此? 薛开封等人面面相觑,疑惑之际,就见那炎主站起了身。 只见他拿出匕首,在自己的左侧胸膛,割裂开来。 血液浸出。 非人非兽的心魔,似若游荡人间的恶鬼,从他的心脏掠出。 “弄废他们。” 炎主沉下了眼睫,半遮住了冰冷的眸子。 然后便见,本该吞噬掉他意志和神魂的心魔,竟听命臣服于他,爆发出上乘真元境的力量,犹如猎豹一路狂奔,路途分裂三道心魔,分别扑到了薛开封三人的身上,张开獠牙便低头咬住。 凶光可怖,极其骇然! 第2547章 饲养天地日月,江川河流 炎主不仅能操控心魔。 分裂出的每一个心魔精怪,力量都没被稀释掉,都是最强的程度。 三头精怪,啃噬在薛开封三人的身上。 鲜血流在云间,使得白云被染成了血红之色。 “嘭!” “嘭!” “嘭!” 被心魔精怪剧烈撕咬的薛开封,手控鸾凤古棺,像是狠戾的铁棍般,一下又一下地砸到了精怪的身上。 他把精怪砸得头破血流,跟他一样身上带伤。 精怪慢慢地垂吊着脑子,吐出了一条巨长的舌头,慢慢地咽气了。 薛开封松了口气。 他扭头看去,自己的左侧臂膀,被啃掉了半截。 只有剩下一半的骨头和血肉,衔接着摇摇欲坠的臂膀。 左臂的袖袍,溢满鲜血,俨然成了刺目的大红。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了炎主。 炎主坐在轿上,上半身往前倾,一双修长的手互相交叉,优雅地拖着拖着下颌,睁大了好看的眼眸,温柔地注视着薛开封。 “大哥哥,谢了,帮我消除掉心魔,真是叫人感激不尽呢。” 他虽已成人,但在这一刻,不论神情还是语气,都像是刚出生的孩子,有一种无辜。 “只是……很可惜呀……” 炎主的眉头似蹙非蹙,委屈地望着薛开封。 薛开封紧盯着他的眼睛,有种要被恶鬼蚕食掉的惊悚感。 “可……惜……” 炎主脸上的笑意逐渐地收取,神情凝固冰冷,眼神流动着若有似无的邪气。 “本座的心魔,不止这么点啊……” 炎主笑的时候,嘴角朝两侧扩开,咧到最大。 他手中的匕首,不停地划向了自己的身体。 胸膛。 脸颊。 锁骨。 大腿。 腰腹。 一刀,又一刀。 每一刀落下,就会有一头精怪出来。 这些,都是啃噬他的脏腑、血肉、灵魂诞生出来的心魔。 起先,他被心魔折磨得很痛苦,像是个病态的疯子,总是歇斯底里的。 想要杀人。 想要吃人。 想要去死。 但慢慢地,他好似在某个瞬间,变得快乐了起来。 他享受着心魔啃食他的每一个瞬间。 直到把他完全地吞噬。 但该死的是,这群废物,就是弄不走他的命。 想到这里,炎主的眉目,变得阴狠无比。 他像鬼怪般瞪着薛开封,邪气蔓延,魔障骤生。 精怪们像是一匹匹暴怒的狼,啃噬掉了薛开封三人。 法器水晶,倒映着三位圣主的痛苦神情。 鲜血飞溅。 洒在了每一个法器水晶上。 叫看得出神的弟子们,吓了一大跳。 阵法当中,楚月抬眸看去,眸光猛烈地颤动着。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像是白璧无瑕的婴儿,又像是天生的坏种,是极其复杂的矛盾组合体。 在这个世上,有不计其数的人,修炼到走火入魔,最后的结局,大多数是悲惨的。 心魔操控人生,蚕食理智,吞噬神魂。 而他,却在饲养心魔! 炎主束发的玉冠骤然崩碎,满头青丝披散了下来。 他扭过头,看向了楚月。 心中响起了心魔才听得到的声音: “小少年,害怕吗?” “害怕这样的我,害怕一个饲养心魔的求死之人。” 他却在少年的眼中,看到了晶亮的光。 随即,光里浮现出了看得见的犹如涟漪般的笑容。 少年突发奇想—— 既然能饲养心魔的话,用这样的原理,岂不是可以饲养万物? 饲养天地日月,江川河流。 乃至于是远古的神! 她简直就是个修炼奇才! 少年在心底里,由衷地赞叹道。 炎主怔怔地望着她,仿佛想要看透她的心思。 “喂。” 炎主喊了声。 “干嘛,我没钱。”少年下意识回道,误以为炎主是想要收她的算命钱。 “…………”炎主一时语塞,眼睛染起绯红,忽而浮现了委屈之色。 父亲说的对,谈钱,最是伤感情了。 楚月见炎主不说话,又用发光发亮般的眼睛看着炎主。 仿佛是饥肠辘辘的人,遇见了一头肥的滴油的猪。 她相当好奇,用饲养心魔的方法,去饲养阵法会如何。 再者! 下陆帝域,通过无生钉,和她的脊椎骨紧紧相连着。 如若她换个思路去饲养下陆武者,岂非能传递过去更强更厉害的武道文明? 而且就算用阵法封印了流光海域,也能像炎主召唤心魔那样,召唤出她的子民? 到时候,她只要在海神界、上界、乃至于是诸天万道的更强地方,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国土。 她就能把下陆的武者,带上来。 一人得道,便是一陆得道。 一人飞升,便是一陆飞升。 楚月眼睛里的光,愈发的炽盛,看得炎主怪不好意思的。 炎主摸了摸下巴,思量着自己有这般让人痴迷的魅力吗? 想来也是有的。 事实胜于雄辩。 眼前的少年,就是最好的解释了。 “咳——” 炎主羞赧地扭过了头,不再去看那感情丰富的少年。 却说华清宗,弟子陈野原是为星云宗感到担忧,而在看见叶楚月和炎主的“眉来眼去”后,陡然一拳砸裂了旁侧的墙壁,眼神阴狠暴戾如暗潮波谲。 四周的弟子们闻声俱都看了过来。 一瞬的疑惑后,便都恍然,并感动于陈野对星云宗的感情是如此的纯粹、生猛。 “刺啦,刺啦。” 精怪啃噬三位圣主。 万人真元弟子,前来布阵,相助圣主。 圣军的合力之下,布得瞬移阵,使得三大圣宗的人都消失在法器水晶之中。 薛开封三人救下一命,却也都被废了,那精怪还残留着可恶的瘴气,使得他们的伤口化脓,断掉的手臂请再好的医师都救不回来。 “啊啊啊啊!” 薛开封瞪着眼睛怒吼出声。 他乃一代圣主,怎堪遭此屈辱! 发兵讨伐一个小小的宗门,竟是狼狈而返! “爹!” 薛婵儿走了进来。 也不顾父亲身上的伤,便跺着脚说:“你怎么能这样?” “我不是让你帮我去星云宗找叶楚月,让她成为女儿的人吗,你怎么能说女儿被她杀了呢?” 薛开封剩下的一条手臂,陡然抬起,掌心光芒形成漩涡,强大的吸力把薛婵儿拖拽了过去。 第2548章 神在心中,不在头上 “啊!” 薛婵儿尖叫出声。 薛开封的右手宛若鹰爪,死死地攥着薛婵儿的脖颈。 似是再稍微用力,就能将薛婵儿的脖颈拗断。 “为父若把你杀了,不就能说是她叶楚月干的?” 薛开封阴冷地笑。 薛婵儿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陌生的父亲。 从小到大,父亲最是疼爱她了。 不管她做出怎样出格的事情,哪怕杀人放火都有父亲善后。 她害怕这样的父亲…… “日后,别再出现在人前了。”薛开封眸色凉薄,话语残忍,“若被人发现,为父就只好永绝后患,亲自了结掉你。懂了吗?” “懂……懂了……” 薛婵儿艰难地发出声音,拼了全力去做点头的动作。 “嘭。”薛开封松开手把薛婵儿丢到了地上,淬着冰的目光,深深地看向了外头。 诸神之日。 快快降临吧。 叶楚月。 你的骨头还能比赵天罡硬吗? 薛开封眼睛猩红到像个野兽,而跟炎主相比起来,他更像是生心魔的人。 …… 星云宗,劫后余生,满宗弟子流着鼻血皆大欢喜。 楚月和左天猛、祝老前辈来到了炎主的面前。 “炎主,谢了。” 少年作揖道。 炎主定定地望着少年,一言不发。 良久,他喊:“叶楚月?” 少年抬眸,眼神清亮地看着炎主,“嗯?” “我疼。” “咳……”祝老前辈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左天猛、大长老等人无比惊奇地望着炎主。 楚月愣住,而后机械般,僵声开口问:“哪……哪里疼?” “这里。” 炎主指着自己挨了一刀的心口。 “还有这,这,这,这。” 而后,指向了被利刃划过的每一个地方。 紧接着又笃定地加了一句:“可疼了。” 炎殿数万精锐,宛若风中石化般,有种不忍直视的感觉。 楚月问道:“那便请炎主入我宗门,好生修养一段时日?”刚好,她还要好好地研究一下炎主的心魔,具体是个怎么样的饲养流程。 却说除祝老、葛兰花外的第三个老阵法师,也在眼神发光地盯着楚月看,脑子里甚至想要了这些骨头分别对应什么样的阵法才算是完美。 “好。”炎主点头道。 楚月微微一笑,悄然用神农之力治愈了下炎主的皮肉之伤,并和左天猛带着炎主来到了星云宗。 左天猛为之介绍,“炎主,星云宗还有闲置的几座山头,可供你休憩。” “不要。”炎主言简意赅地拒绝道。 左天猛:“…………”这位爷,好难伺候啊。 真是为难他这个第一宗门的宗主了。 “本座,要去这里。”炎主随手一指,指向了天骄山。 而宁夙、卿若水、段清欢等人,脸色瞬间就变黑了。 天骄山的人已经足够多…… 再来个难伺候的炎主,足以见得是怎样煎熬的日子。 是了。 如今的天骄山,成了段清欢、章瓷、明少侠这些人的常住地。 动辄就来打地铺。 楚月的屋子,回回都是一堆人。 那么大的一个殿,最后挤的,人挨着人。 最为怪异的,当属宗主之女左婕妤。 宁夙不知为何,自己每回要跟叶大哥一起睡,左婕妤都要把他赶走。 非但如此,屠薇薇、萧离两个师妹,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刀子。 以至于宁夙有些怀念叶大哥初来星云宗的时候了。 那会儿,虽然不如现在意气风发,但没人跟他抢大哥啊。 他这哪是宁三弟,都不知道排了多少人的后面。 宁夙愈发觉得,自己孤独的像一条狗。 整个星云宗,在圣军围宗的劫难生存下来后,都在发了疯的修炼。 既是为了对得起楚月辛苦弄来的护宗阵法,所赐予给他们的精华,更是为了诸神之日做准备。 拍卖场,赤羽宗主看着三大圣主落荒而逃,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星云宗如此的无法无天,就没人能管一管了吗?” 赤羽宗主沧桑无力地道。 他在菩提之地这么多年,头一回遇到叶楚月这么难缠的人。 这家伙,命怎么就这么硬? 坊间的话本,都不敢这样写吧? 越想,赤羽宗主就越是郁闷。 燕归来眯起眼眸注视着法器水晶,随即垂眸望向宗主,提醒道:“宗主,可还记得大楚?” “大楚?哪个大楚?” 赤羽宗主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忘忧城试炼任务中,大楚之主楚云城的长子楚尊,破例来海神界追杀叶楚月。” “说的是,还有大楚。”赤羽宗主面上的阴云一扫而空,笑意爬满了脸颊,“诸神之日,定是星云宗的亡期。归来,跟你姜宁师姐说一声,到时候在大楚面前示好。等到诸神之日,在万宗大比时被叶楚月弄伤的流年和周玉也当恢复了,届时,睁大眼睛,好好欣赏星云宗的灭亡。” 赤羽宗主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即就到诸神之日。 距离诸神之日,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这两个月里,楚月的万机阁,规模越来越大,加入的人越来越多。 妖兽特赦令下达后,成群结队的妖兽们,迁徙到了菩提之地。 楚月每日,都在专心修炼。 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期待诸神之日。 把下陆和月族安顿好了,便能放手大干一场。 海神界。 天梯。 上界。 …… 路是越走越宽的,就像人生之理想,随着愈来愈高。 午后,楚月为劳逸结合,闲暇时翻看劫灵书。 劫灵书上,被提及最多的就是诸神之日了。 「诸神之日,神的光辉,只降临在固定的地方,修行者不可计数,不知我这一次是否能够有幸去沐泽神辉。」 「诸神之日,机缘造化,千万传承,是可逆天改命,希望我能成为那一个被上界之神传承的人。」 诚然,也有人问: 「上界尊,当真是神吗?诸神之日,当真是海神界的幸事吗?」 当然,像一粒砂,被遗忘,遗弃在无人关注的最角落里。 提问的人,是降龙宗的浮曦。 他本以为,无人回应。 不多时,却有人回他:「神在心中,不在头上。」 浮曦眼睛一亮。 天骄山上的少年,唇角却扬起了淡淡的笑。 第2549章 在呢—— 上界之尊,踩在海神界的头上,被修行者们追崇为神。 真正的神,却在无人知晓处。 楚月看向了云卷云舒的天,仿佛看到了漫天的虚伪。 “叶楚月。” 耳边,又响起了那聒噪的声音。 楚月侧眸看去,毫无疑问地看见了皱着眉满脸不悦地炎主,像是欠了他万儿八千似的。 “在呢。”少年无奈应道。 “本座饿了。” “饿了就去吃。” “吃完了,没得吃了。” 楚月“噌”的一下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炎主。 这不是前两天才刚运送来的食材吗,足够天骄山吃上半年了。 这厮,怎么比妖兽还会吃? 烦死了。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只好再让人运送食材上山,让炎主吃饱喝足。 “叶楚月。” “又干嘛?” 少年只觉得,再让炎主这样住下去,不仅要被吃掉了家产,头发都得掉光。 “没事,喊喊你,怕你死了。” 炎主躺靠在一边,总是盯着楚月看,像是观赏上天恩赐给他的礼物。 少年面色微黑,“放心,暂时还死不了,能不能活过诸神之日,就不一定了。” 炎主眼睛一亮,“诸神之日你又要找死了?” 那焕发着光彩的表情,好似在说:找死别一个人,带上我啊。 楚月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心中腹诽养着这厮比养儿子还累。 小宝比他乖巧懂事多了。 “叶楚月?” “?” “本座又饿了。” “滚!!!” 少年终于受不了了。 炎主摸了摸腹部,挑起好看的剑眉,疑惑不解地看着少年。 不给吃就不给吃。 凶什么凶。 “炎哥哥。” 炎主闻声看了看四周,最后低头往下,看向了小宝,有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小孩,叫爹。”炎主两手环胸,简单粗暴地道。 “噗嗤。” 少年才刚喝酒,一口酒水就喷到了炎主的身上,炎主嫌弃地蹙紧了眉。 “不要。”小宝摇头,“乱认爹,不是好儿子。” 炎主闷哼了声,百无聊赖地坐在了躺椅上,扭头望着在薄雾之中波澜壮阔的山色,寻思着天色极好,真适合去下面见老子、。 小宝却一直盯着炎主看。 炎主问:“小孩,你不怕本座?” “为何要怕?”小宝反问。 “本座会吃人,专门吃小孩。” “你不会。”小宝咧着嘴笑,“你救过星云宗,你是个好人,你不会吃人,你会救人。” 男人突地愣住,讷讷地望着小宝,凝视了很久,心底里陡然升起了一股清流,有点暖暖的。 再之后的几日里,炎主终于消停了,不在天骄山胡吃海喝,就在星云宗弟子们以为他要回到炎殿去,怎知这厮早出晚归,时间卡得刚刚好,堪比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楚月等人觉得奇怪,派人去一打听才知道,炎主大人这是去做好人好事了。 每日精神抖擞似若打了鸡血般,到处救人。 救了人之后,还逼得人感谢他。 非但如此,还搞个了簿子。 每次救人,都要在上面签字画押,认可他是个好人。 但凡有人忘记感谢,都要挨上一顿毒打。 知晓这些的天骄山弟子们,可谓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段清欢咽了咽口水,“这炎主,还真是个喜欢做好事的人儿。” 章瓷阴阳怪气道:“是啊,旁人做好事不留名,他倒是好,让人签字画押不说,还把自己的名帖发给别人,上边还编了号,分别是他救的第多少人。” 楚月闻言,亦是哭笑不得。 从前只觉得炎殿之主是大魔王。 再然后便认为是个背锅侠。 如今愈发觉得,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了。 天骄山有炎主在,虽说日子过得不爽快,但偶尔也会有点乐趣。 菩提万宗,乃至于整个海神界,则都在等待着诸神之日的降临,并为此不辞辛苦的做准备。 弟子修炼。 武者练功。 修行悟道。 这片土地上,都是挥洒出的汗水。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而去,不经意间便似晚风流逝。 终于,春末夏初的四月底,海神界便要迎来了诸神之日。 前夜,万道金光犹若流星从天而降,似流火般。 每一道流火金光,都象征着某一个家族乃至于是势力。 来到海神界的上界之尊,大多数都是洪荒上界的中端势力。 光芒闪耀,一阵风带着来自于上界的气息,吹拂过了整个海神界,唤醒了每一位修行者。 无数的修行者们,仰起头来,近乎狂热地望着天穹里的金光,犹若供奉神明。 上界之尊们乘坐着界域仙鸟,顺着金光,出现于世人的眼前。 只见每一道金光,都形成了一方富丽堂皇,恢弘璀璨的王宫宝殿。 殿内,端坐着来自于上界五湖四海的“神”们。 “南音。” 楚世诀兴奋地道:“菩提万宗之地的白鹤洲,有你的雕塑,你且看去。” 楚老爷子拿着烟袋,伛偻着身子,穿一袭灰色长袍,望向了白鹤洲的方向。 那里,伫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雕塑。 雕塑打造的很精细,有栩栩如生之感。 头部正镶嵌进云雾之中,好似仙人从天而降,指点江山。 天光将亮未亮,雾色蒙蒙,夹杂着神秘的灰蓝色。 楚南音缓缓地抬起了一双浅金色的眼眸往前看去,看见远方属于自己的雕塑,唇角轻轻地勾起。 楚云城道:“南音的青莲女尊,是无极剑祖所封,听闻他这次也会来海神界,许是为南音而来。” “无极剑祖,一直都对南音夸赞有加。” 楚老爷子点了点头,问:“挽歌母家的北方龙族会来,应当多多留意,世诀,你前些日子见了龙滔滔,可又听说挽歌去了龙家?” 楚世诀摇头,“孙儿打听了,母亲并未去龙族。” 楚老爷子叹了口气。 “挽歌什么都好,就是太犟了。” 这么多儿女还在家中,竟就这样一走了之。 当年楚明月的事,楚老爷子不是没想过和雪挽歌商量一下再做定夺。 只是妇人之仁,害己害人,他不得已唱红脸,来做这个恶人,只为了保卫大楚, “明月那孩子,就在这里吧。” 第2550章 不得不顺应天命 楚老爷子用神识传音说完,和楚云城共同俯瞰着菩提万宗之地。 “海神界里突破到千星武神的修行者,就是她。”楚云城说。 “千星武神啊。” 楚老爷子吸了口烟,复又叹息一声,“当真是个好苗子,只可惜,走错了道。” “是啊,诸天万道,已将凡人之道剔除了,她顶破了天,也就只能在宗门之地有点威望。纵观海神界,人才辈出,她那也算不得什么。”楚云城赞同道。 楚老爷子吐出口中的烟雾,眯起眼睛望着延绵的景色,说: “她啊,就是没父母长辈教导,才会选错了道。” “若是在你与挽歌的膝下成长,必会走出跟宽阔的路。” “只可惜,你们既无父女缘分,也无母女缘分。” “天要她亡,我们不得不顺应天命。” 若在以往的诸神之日,楚老爷子定不会来海神界凑这个热闹。 近来,他诚心礼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如今来海神界,是为了看一看楚明月那孩子,究竟如何了。 野生野长,自生自灭的人,有点小天赋,却无真大道。 楚云城在金光殿宇里,睥睨着星云宗的方向。 他听说了。 这个孩子千星武神,还带着星云宗成为了菩提之地的第一宗门。 是个命硬的。 “轰——” 漫天的火树银花当中,一道金光炽烈瞩目。 楚老爷子侧头看去,“是七杀天的人。” “据说……”楚云城皱了皱眉,“七杀天此次派来海神界的人,是夜尊。” 大楚对夜尊绝不陌生。 若非是这个人,楚南音九万年的辛苦努力不会付诸东流,从此无缘七杀天。 星云宗太上长老柳三千被大楚追杀的时候,也是夜尊极力保下。 就好似,跟大楚杠上了似的。 楚家父子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么一尊瘟神。 楚南音收回了看向七杀天的眼神,垂眸淡淡地扫过了星云宗。 “轰——” 又一道金光闪烁,界域仙鸟带着上界之尊同光而来。 楚世诀惊喜道:“是虞家的人。” 前几年,他外出试炼的时候,结识了一位虞家的姑娘。 那姑娘生得花容月貌,脾性也对他的胃口。 随后,姜家、仙武天、华山道都陆续降临。 乍眼看去,像是满天的神佛。 诸神之日的这天,足足有五千个大大小小的势力降临,遍布海神界。 天骄山上,练功房内,楚月正在闭目盘膝修炼,清冷的风围着她,隐约像是镀了一层月辉。 晨曦,黎明破晓,曙光从大地的东面逐渐地蔓延到了整个海神界。 微光自窗棂乍泄进练功房内,恰好映入了那一双黝黑的眼瞳,折射出了如宝剑出鞘般的寒芒。 “叶楚月。” 炎主披着松松垮垮的袍子,揉着惺忪的眼睛,出现在了练功房内。 少年无奈,“说了多少次,要敲门。” “哦。” 炎主退了回去,敲了敲门。 轻轻地两声出现,手指下的门粉碎成了齑粉。 粉末飞扬,两人相顾无言。 楚月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说吧,又怎么了?饿了?小八不是把你喂饱了?” “心魔。”炎主说。 提到心魔,少年可就来兴趣了,“心魔如何了?” “心魔要走。”炎主郁闷地说。 他感觉到了。 他体内的心魔,非但没有蚕食他意志和脏腑的迹象,还有种要遁走的冲动。 炎主见状,只好耗尽精神之力去束缚住心魔。 楚月:“………”她活了三次,还是头一回见这么稀奇古怪的事。 在这个世上,竟然有已经诞生的心魔想要自我毁灭。 而还有人要千方百计地留住心魔。 难怪炎主越吃越多,感情是把精力都都放在了控制心魔上。 “为何不想让心魔离开?”楚月问道:“为何非要在痛苦之中?” 像炎主这样的人,若认真修炼,是她快马加鞭都赶不上的。 “痛苦,才会让人愉悦。”炎主微笑,眼里似若有破碎的光。 少年紧盯着炎主的眼眸看,有一瞬的颤动。 仿佛…… 看见了曾经的叶无邪。 她的阿兄。 从前,哥哥也是这样,在极致的痛苦当中,找到极端的快乐。 而正是这种不让人理解的血色快乐,支撑着叶无邪度过了那段煎熬且艰难地日子。 少年看着眼前的炎主,心底里柔和了许多。 “炎兄。” “做咩?” “把心魔留下来吧。” 少年说罢,手执魔镰,在炎主的眉心割裂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血液沿着魔镰弯刃往下流。 无穷无尽的魔气,顺着魔镰自炎主血月般的眉间伤口,窜了进去。 魔气像是钓者的鱼饵,把炎主的身体当成了河水,勾引着丧失斗志的心魔,再度死灰复燃,撕裂,啃咬,冲击炎主的一切。 让常人谈之色变的痛苦,却让炎主笑得像是个吃到了糖的小孩。 “叶楚月。” “?” “谢谢。” “。” 少年一时哑然,望着炎主许久,咧开嘴笑,“十万高级玄石。” “………”炎主沉默了会儿,伤心地背过身去,身后传来了少年的声音,“五万也行。”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又在炎主的伤口上,肆无忌惮地撒了一把盐。 楚月见炎主闹小性子离开,耸了耸肩,古人常言亲兄弟尚且要明算账,这说明她把炎主当成了自己人。 这会儿,段清欢、屠薇薇等人都来了练功房。 赵浮沉道:“诸神之日降临,会有万道传承,传承衍生前,上界之尊会用仙器星罗盘,找到最适合的传承之地。” 诸神之日,说是一日,实际上是整整三日的时间。 也就是说,第三日的子夜,上界之尊们,便会离开海神界。 这算是整个界面,一年一度的盛会了,更是武道文明和传承互相碰撞出的炽盛之光。 “今日诸神会衍生出传承,傍晚时分,星罗盘挑选出传承之地,然后被传承选中的人,前往传承之地,与诸神共同赴会,得到属于自己的机缘造化。” 楚月闻言,薄凉冷淡的眸戏谑地看向了漫天的“假神”。 这些上界之尊来海神界,无非是从雕塑里收取掉海神界武者们的气运,并占为己有。 第2551章 不明觉厉少宗主 随着上界之尊的到来,海神界的域面,也随之出现了许多空间裂隙。 楚月凝眸注视着空间裂隙。 右瞳,暗绽金红之光。 将过往的裂隙看得一清二楚。 每一年诸神之日的出现,都会有空间裂隙。 这些空间裂隙,起先并不起眼。 当数量足够多的时候,就能影响到界面压制。 界面压制,乃是海神界的先辈们,用血肉之躯换来的,就是为了保护海神界。 但眼下,这些空间裂隙,只有楚月看得见。 或许说,是拥有瞳的人,才能看到。 除此之外,便需要特定的法器来窥视界面裂隙。 楚月看得久了,眼睛像是中了一道,近乎分裂地疼痛感让她连忙闭上了眸子。 “怎么了,叶师弟?”赵浮沉忧心忡忡。 段清欢等人亦是担心地看了过来。 “没什么。” 少年虽是这般说着,右眼却溢出了一滴血泪。 楚月原以为是刺激下的普通眼泪,用手一擦,睁开眸子看,才在白玉般的手背,望见了刺目的红。 “这还是没什么?” 一贯没什么存在感的宁夙,忽然皱起了眉头,沉声道:“都有血了,还没什么,叶大哥,你若有什么,定要与我们说,莫要自己一个人藏着。” 楚月微愣,再看向了众人。 沉吟片刻,便将自己所看到的空间裂隙道了出来。 “空间裂隙?” 卿若水道:“空间裂隙随之变多,会将界面压制土崩瓦解。这还不说,裂隙里边,会有不同的领域。” 譬如月族所在的永夜领域,就是领域之一。 宛若幽冥般的猎手、夸界面的佣兵,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暗族,常年游荡在领域。 可以说,裂隙领域里,充斥着血腥、危险和光明普照不到的黑暗。 楚月索性把雕塑气运的事道出,让与她同生共死的战友们有所知情,也是一件好事。 “难怪叶师弟要调查雕塑数量。”段清欢叹道:“海神界供奉上界雕塑这么多年,原来是在被他们蚕食掉气运,难怪最近这些年,进入天梯的修行者数量在下降。” “以卵击石,尚不理智,先按兵不动。” 楚月正色道。 其余人都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俱都守口如瓶。 他们此刻就算向海神界修行者们道出全部的真相,也无人会信。 反而会腹背受敌,得不偿失。 楚月在天骄山上,仰头望向了夺目绚烂的金色光华。 这漫天的光火,总有一盏为她而燃。 抱枕。 是你吗? 少年勾唇一笑。 红衣墨发,清雅矜贵宛若画。 “为什么?” 耳边,响起了炎主的声音。 楚月回眸看去,却是不解。 炎主继而问:“为什么要在乎海神界那群庸人的死活,为何要管上界的卑鄙,上界卑鄙,他们又何尝不是该死?愚蠢的人,纵不得好死也是咎由自取。告诉我,为什么?” 少年清亮黑透的眸,平静如深海地注视着步步逼近在病态疯子和正常之中反复横跳的男子。 “炎兄。” “人活着,总要有点事要做吧?” “总有一方净土,想要守护。” 少年浅浅地笑,端的是通透豁达,和一往无前的坚定。 炎主不言,抿着唇紧盯她看。 少年仰头看天,找寻着奔她而来的一道光,细说平常般出声道: “我的师父,为有我这么一个徒儿而自豪,走到哪,得意到哪里,连他的老友都看不下去了。” “他护我而死,我总是想不明白,曾经,那么爱唠叨嘚瑟的小老头,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 “我想在他的墓碑,写上他的名字,我要让我叶楚月之师,名扬四海,名震海神界!”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热血沸腾,千锤百炼,支离破碎,心中的信仰却不会死,更不会灭。 光宗耀祖也好。 心中大义也好。 都在驱使着人抛头颅洒热血。 楚月望着云鬣的无名碑,眼睛泛起了红。 小老头儿。 你要出名了。 出大名了。 在地下没有朋友的话,就多给赵师兄写写信。 他叫赵天罡,莫要认错人了。 炎主怔怔地看着少年。 关于少年的话,半知半解,偏执的同时,还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叶楚月。” “嗯?” 炎主把小簿子拿出来递给了她,“夸我。” 楚月一看,便知这是做好事后逼人签字画押的簿子,旋即莞尔失笑。 “干得不错,再接再厉。” 少年公式化的夸奖,却叫炎主喜不自胜,恨不得再下山救几个没脑子的人。 其实吧。 当个好人,滋味也没想象中的差呢。 炎主想到这里,便妥善地收好了小簿子。 这可是他做好人好事的证据,可不能丢了。 楚月唇边的笑容更甚,随即集结天骄山的众人,下山而去。 宗门广场上,十万弟子们目露严肃之色,全力以赴这诸神之日。 “少宗主!” 楚月来时,弟子们齐喝。 “嗯。” 楚月应了一声,便朝左天猛、祝老先生等人作了作揖。 “小楚。”左天猛道:“稍后便会万道传承,随修行者的造化出现。曾经,天鸾圣宗就有一位弟子得到过上界传承,后来登天梯而去,拜在华山道,乃华山太君麾下。” 海神界很大,幅员辽阔,奇珍异兽,充斥着探险之地。 云上有森林。 山中有精灵。 泥里藏着机缘。 菩提之地,是隶属其中的一部分。 因而,诸神之日,乃是整个海神界去逐鹿传承。 上到长老,下到弟子,都靠自己的机缘造化与傍身气运。 “你乃少宗主,这次的宗门弟子,便都交给你来指挥吧。”左天猛温和道。 楚月点点头,自高台往前踏出一步,波澜不兴地注视着下方。 “机缘造化,难以窥测,既是传承无定数,那便随遇而安,心宁则静,心静则已,正如静水流深,窥探造化。” 少年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 弟子们仰头看去,面庞似若有光。 有弟子与友人窃窃私语:“虽然听不懂,但是好厉害的样子,少宗主咋个意思呢?” 下一刻,少宗主便为众人解答了。 只闻—— “还请诸位,抓紧时间修炼。” “…………?” 第2552章 七杀天夜尊事务繁忙,日理万机 都诸神之日了,还抓紧修炼? 不要太魔鬼,太变态吧! 众人心底里呜呼哀哉,面上却是忍痛听命的修炼。 宗主的话能左耳进右耳出,但少宗主的话,必须得听! 仔细想想,宗主以前虽然喜欢打鸡血,也聒噪了些,话痨了点,好过现在的动辄修炼。 楚月看着沉心修炼的众人,清俊的面庞浮现了淡淡的笑。 她故作风雅地摇了摇扇,抬眸看光。 炎主问道:“叶楚月,春末夏初,正好不冷不热,恰好今日还起风了,你怎么还摇扇子?” 楚月:“………”关汝屁事。 却说华清宗的陈野,自那日在法器水晶看到炎主与叶楚月的互动后,便是辗转反侧夜里难眠。 一连数月,皆是如此。 终于在传承这天,忍耐不住,偷摸着溜出来,骑着个火焰呲呲的麒麟,疾冲星云宗。 高空,七杀天的殿宇,金色光华折射在云上,使得霞色绚丽耀眼。 “殿下,那便是柳三千所在的星云宗,山海图卷刚好能看到全景,要来一同观望下三千老弟生活过的宗门吗?” 卿重霄掌心氤氲着光,拿着《山河图卷》来到了偌大的殿宇。 殿上的男人,红袍着身,面具冰冷,一双讳莫如深的紫眸,淡漠地看向了卿重霄,喉间发出了一个音:“嗯。” 而在扫过山河图卷时,眼里绽放了一道清浅的光, 柳三千仙风道骨,灰袍着身,守在夜尊的身边久久不离。 卿重霄瞪了眼柳三千,方才把《山河图卷》徐徐地展开。 “听闻叶小友打破了武道规则,突破千星武神,老朽也想看一看这孩子了。” 正说着,《山河图卷》便倒映出了星云宗的全景。 却见一道火色刺目。 然后有狂野的青年骑着麒麟出现在星云宗的上空,直奔宗门广场。 “陈野,传承大会,你不在自家宗门等待造化,来我宗做什么?”段清欢不解地问。 陈野却是置若未闻,眼睛紧盯着高台上的少年看,并且一步一步朝少年走去。 楚月摇扇的动作一顿,茫然地望着陈野,眉梢稍稍挑起。 “叶……叶兄……” 陈野来势汹汹,见到楚月却又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陈公子前来星云宗,可是清音宗主有要事交代?”楚月问道。 陈野咽了咽口水。 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周而复始几次后,竟涨红了一张脸。 宁夙疑惑地看向卿若水,“这厮怎么跟便秘了一样?” 卿若水面无表情,“有辱斯文。” 陈野急得面红耳赤,憋了半晌,突地一鼓作气,直接喊道:“叶兄,我心悦你,请你摒弃世俗的偏见,与我在一起。断袖固然不好,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未尝不可呢???” 楚月摇扇的动作一顿,绯红的唇微微张开,整个人宛若石化般,惊得像是画面定格一动不动的。 四周弟子,都已停下修炼,目瞪口呆地望着陈野。 七杀天的传承大殿。 柳三千和卿重霄两位老人,俱是瞠目结舌,张着嘴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费尽心思想让夜殿观望下自己的心上人,却怎么都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陈野。 两位老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夜墨寒。 夜墨寒戴着面具,看不到多少表情,那紫棠般的眼眸,却像是冰河寒霜凝固住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就连四周的微风,都变得寒风刺骨。 男人默然不语,手执狼毫笔,继而在玉简上写字。 七杀天夜尊,事务繁忙,日理万机。 卿重霄干笑了两声,无力地辩解道:“叶小公子,看起来不像是断袖之人。” 柳三千点头赞同:“这陈野,定是要伤心而归了。” 四周的风,好似缓和了许多。 柳三千默默地擦了擦额角溢下的一滴汗。 “陈野!你有病啊!” 段清欢恼得冲过来。 陈野冷笑,“爱慕之心,人皆有之,为何我陈野就是有病?只因我陈野喜欢的是个男子吗?” 段清欢狂遏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指向了旁侧坐在了轮椅上的颜暮,“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这位,白鹤洲小公主,乃是六大圣主指婚,我家师弟叶楚月的未婚妻。我家师弟未婚妻都有了,跟你断袖不断袖有何关系?出门之前,不知打听打听吗?” 万宗大比结束后,华清宗确实是率先离开的。 而陈野,回到宗门就闭关修炼,试图压制住心底的躁动。 只有三大圣宗攻打星云宗的时候,出现在人前。 因此,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挣扎徘徊,还真不知道叶楚月有未婚妻了。 陈野与颜暮大眼瞪小眼,呆住了。 更呆更凌乱的,却是另有其人。 传承大殿的两位老人,早已石化了。 卿重霄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绞尽脑汁都编造不出个理由,真是空活了大半辈子。 “殿下……”柳三千欲言又止。 “挺好。” 男人淡笑。 两位老人却是再次感到冷风彻骨,背脊发寒。 星云宗。 陈野瑟缩了下脖子,面庞更红了。 瞪大眼睛看了颜暮好半晌,竟是猛地弯下了腰部,上半身近乎与长腿叠在了一起。 “抱歉。”陈野懊悔不已。 颜暮睁大了一双杏眸,浅浅一笑,转着轮椅往前了些,当即写下了一张纸递给陈野。 陈野看去,娟秀的字映入了眼前: 「你很勇敢,是值得钦佩的修行者。」 最直白的话语,却让陈野红了眼眶。 而折磨了他小半年的情绪,忽然间有了去处,像是雨过天晴释怀了。 “谢谢!” 陈野说罢,再深深地看了眼楚月。 看这一眼。 最后一眼。 便释怀掉。 是他第一回的怦然心动,也是最后一回。 陈野骑上火麒麟,准备离开星云宗。 楚月至始至终,并未多说什么。 她真怕自己多说一个字啊。 本来一个未婚妻就很难说清了。 再来个陈野。 这让她怎么解释? 偏生陈野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选在了今日。 少年心中如狼崽般哀嚎,看向天穹圣光的眼神,多了一抹恰有自知之明的心虚。 矜贵俊美的男子,寒如孤月的眸,看着山海图卷里有些做贼似心虚的少年,忽而溢出了淡淡的,宠溺的轻笑。 第2553章 洪荒十二家,西部立姜王 男人的低笑声,让两个老人头皮发麻,误以为男人是被刺激过了头。 有情敌倒也是正常之事。 偏生叶小友招蜂引蝶的程度,叫人咂舌。 “殿下……”卿重霄欲言又止。 “可爱。” 夜墨寒轻轻地道了一声,眉眼间的柔宛若秋波,镶嵌着碎钻般的紫眸绚若星辰,煞是好看。 …… 陈野走后,宗门广场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双双眼睛,俱都错愕地望着楚月。 少年“啪嗒”一声开了扇面,侧扫了眼,便见弟子们俱都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致志的修炼。 而这时,天穹变化万千,北斗群星璀璨,闪耀在白昼的天穹。 传承机缘,正要开启。 这是上界诸神,赠予海神界的福祉。 造化气运,因人而异。 生死祸福,全看苍天。 轰然间,龙凤翱翔,齐飞于九霄云上。 凤鸣龙吼,神圣似若深山里。 一道流星金光,坠于高空。 一杆旗帜,落笔生花般写有“姜”字。 洪荒上界,西部姜家! “是洪荒姜家。”祝老有滋有味地啃着鸡腿,如猫儿般懒洋洋地看了眼苍穹。 一大把年纪了,活像是个孩子。 姜家的出现,亦吸引了无数上界的人。 楚月半眯起眼睛,遥望着姜家,脑子里则回想着龙祖曾经与她说过的话。 “殿下,姜家来了。”柳三千低声道。 卿重霄皱眉,“洪荒十二家,永镇三界人,每年的诸神之日,都没出现过,姜家怎么出现了?” 上、中、下三界,实则为一个整体。 这个整体名为:洪荒。 洪荒道,乃是整体里最怀有无穷奥义的大道。 相传,洪荒太宗,羽化之后,留下的洪荒大道,被分为了十二份。 而守护大道的十二个家族,被称之为洪荒十二家。 其中,姜家算是后起之秀,立世的时间是最短的。 “看来,这次的诸神之日,要比往年热闹的多了。” 葛兰花拄着拐杖在楚月的身边,饶有兴味地望着姜家的旗帜。 鎏金为底,泼墨成字,在九天之中迎风飘摇。 当即,七杀天、大楚、北方龙族、华山道…… 无数从上界而来的尊者们,俱都从金色的传承殿宇走出,面朝姜家作揖,流露出了恭敬之色。 华山老君的脖颈上,挂着一圈硕大的佛珠,发丝霜白如雪,眉目和善。 “老身华山道君,见过姜君。” 十二家主,统称十二君。 姜家之君,是一个女人。 正说着,便见旗帜后边,云色点缀,缓步走出了一个面无表情的美妇人。 女人云鬓半白,皮肤却是极好,眼下有着清浅的纹路,眉间英气凌厉。 她的脖颈上,有一条横着盘踞的血色龙腾。 听闻,姜家势单力薄时,她与人血战,脖颈被人贴着骨头斩了一刀。 该死之人,阎王却不要,硬是留下了这一条命,被南海药神用时三年,耗尽半生修为治好。 脖颈上的狰狞伤口,便被后来纹上的龙腾遮盖了。 不仅如此,仔细看去,姜君宽松的华服之下,右臂有些空荡荡的。 是了。 为了能让姜家挤进洪荒十二家。 在一场战斗中,损失了一条臂膀,却震慑住了整个西部。 她不仅是十二君之一,更是西部的王! 姜君站在姜家的旗帜下,垂眸俯瞰山川绵延的海神界。 “姜家有机缘,传承海神界,诸位,照常即可。” 姜君淡淡地收回了视线,目光走过北方龙族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下,轻轻颔首,便算是打了个招呼。 龙族的老族长当即拱手弯腰。 姜君年轻时,初登上界,几度坎坷。 某个夜晚被追杀时,老族长护了她一段日子。 这是难忘的恩情。 “爷爷,姜君看我们了!”孙子龙滔滔兴奋地道。 老族长微微一笑。 世人都道姜君心狠手辣,殊不知姜君知恩图报。 后来龙族的几次危险,都是姜君相助。 每年都会来看望他一次。 纵然成为了洪荒十二家,也不再高高在上。 想到这里,老族长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而后思及女儿雪挽歌,心口隐隐作痛。 他避世良久,听闻女儿和离的事,倾尽龙家之力,都没能找到女儿。 此番跟着来海神界,也是想试着找一找,说不定就是来海神界了呢。 龙滔滔见爷爷面露愁色,便问:“爷爷是想姑姑了吗?爷爷放心,姑姑肯定会出现的,她现在只是出去散心了,日后等她心情好了,定然会回家的。” “回来作甚?” 老族长的长子龙宗瀚拧着眉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与人和离,孩子都那么多个了,整日念叨着什么楚明月,洪荒三界,有什么楚明月?不过是被个医师骗了,就当自己还有个女儿了?云城能忍她几万年,就已算是不错了。她倒是好,变本加厉,自私自利。” “够了,再怎么说,那都是你的妹妹。”老族长沉着脸冷喝。 龙滔滔扬起了稚嫩俊俏的脸,倔强地道:“大伯,姑姑不是自私的人,她是个善良的的人。” “长辈说话,有你什么事?”龙宗瀚看到这龙滔滔就烦。 没什么天赋,却比他天赋异禀的儿女,还要受父亲的喜爱。 那雪挽歌就不用提了,年少成名,事事压他一头。 龙族是上古本源族的守护族。 哪怕本源族已经灭绝,守护却是永在。 雪挽歌跟随本源一族姓雪,可见其天赋之厚。 好不容易把雪挽歌熬出嫁了,如今就等老爷子化作黄土,他作为长子便能成为龙家的下一个族长。 老族长多病,命不久矣。 他距离族长的位置,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怎知雪挽歌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和离,岂不是成心与他作对? 老族长失望地看了眼龙宗瀚。 可惜,长子是本源天赋最好的。 按照族规,下一任族长应当交给他。 雪挽歌年轻的时候,天赋尚可。 只是在最好的年纪,嫁给了楚云城,丢掉了自己的本源之道。 老族长深深地叹了口气。 “轰!” 三支执法队,踏祥云而来,守护海神界的秩序。 而在执法队到来后的,上界之尊,便可展开传承。 老族长走到大殿的传承圣石上,将自己的本源之力,悉数注入了进去。 第2554章 过往功德,三清道长 传承圣石骤然间,从晶莹剔透的月色,骤然变成了有大火烈焰燃烧的赤红。 本源之气,源源不断地注入进了圣石当中。 老族长的瞳眸,折射出了滚烫的红光。 额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溢出了细密的汗珠。 苍老的面庞,像是抽干了血色般,越来越白。 老人充满期待地望着传承圣石。 他一身重病,活不了多久。 雪挽歌被儿女丈夫耽搁了。 楚明月又成为雪挽歌的心魔。 难当大任。 龙宗瀚空有几分天赋,却无赤子之心。 他只求苍天开眼。 能让一个心中有大道,有大义的人,得到他的传承。 日后登天梯,来上界,守护本源一族的风骨。 老族长的面庞,露出了慈祥和蔼之色。 龙宗瀚冷漠地望着老族长,唇边扯开了嘲讽的笑。 他能不知道父亲的心思吗? 只是,就算海神界有人得到了父亲的传承,又岂能与他比肩? 天穹云霄,无数道传承圣石滚烫发红,映照缀连在一起,分外的好看。 犹若霞光万道,衔群星而垂吊于白昼当中,美轮美奂,犹若世外仙境。 传承将至!每一个海神界的修行者,上到垂垂老矣的年迈之人,下到刚刚开智的稚童,眼睛里俱都流露出了向往之色。 七杀天的传承大殿,夜尊手中的传承圣石,并非是赤红之色,而是像水一样的清透。 浅紫色,在传承圣石里若隐若现。 夜墨寒缓缓地收紧了手掌,五指合拢,捏碎掉传承圣石,任由圣石尖利的碎片刺破了他掌心的皮肉。 鲜血染红了圣石碎片,每一道都像是破裂的红宝石。 “殿下!” 柳三千往前走了一步,担心地出声。 上界之尊的传承之力,多数都是随便走个过场。 夜墨寒不同。 他用自己的鲜血,注入圣石,要将真正的传承,沿着风送到海神界的大地。 卿重霄蹙紧了眉,有些不懂地望着夜墨寒。 传承靠机缘造化。 如若把传承给叶小友,夜墨寒做到如此地步他是能理解的。 但诸神之日的传承,从未有过指定的说法。 也就是说,最后传承给了谁,是未知数的。 既是如此,又何必割血喂石呢? 卿重霄苍老的面庞浮现出了深深地疑惑之色,“殿下,割血喂石,传承渡志,这会影响到你的元气。” 夜墨寒默然不语,低垂着眸,平淡地望着越来越红的圣石碎片。 随即,掀眸透过云层看向了下方,有着常人看不懂的笃定。 一刻钟后,近万道的传承石,像是烟雾涓流般,从天而落,谁也不知会落向何处。 而夜墨寒却知道,他的传承石,会去往哪里。 柳三千看着夜墨寒这般的坚定,和卿重霄一样,都有些不解。 …… 传承坠落。 文明乘风。 是复兴,还是继续衰败? “继续修炼,不要停!” 楚月低喝一声,自己也带着人盘膝修炼。 颜暮坐在轮椅上,缓缓地闭上眼睛,尝试着用楚月教她的法子修炼。 “叮——” 一道圣光形成狂风漩涡,朝四周扫荡开来。 无数人心下一惊,当即去看第一道传承,落向了何处。 “是星云宗!” 白鹤洲上,鹤皇正跪在青莲女尊的雕塑前,听到四方的动静,并未有睁眼的打算。 此次诸神之日,他并不期待传承,只期待能见青莲女尊一面,跪在青莲女尊的脚边,仰视着白鹤洲昔日的救世主,报答这份救子民于水火中的恩情。 “传承光幕出现了传承者的模样,是……颜暮公主?” 耳边的声音,却让鹤皇难以再平静下去。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望向天边尽头,大陆以东的地方。 偌大的传承光幕内,赫然出现着星云宗的光景。 极致扫荡的漩涡当中,颜暮双目紧闭,从远处而来的风,掀起了她及腰的墨发,洁白的裙琚,如微澜,再似惊涛,她白净的面庞,沉静而又宁和。 是无邪,也是历经沧海桑田的沉着。 蓦地! 金光如箭,穿过了颜暮的天灵盖。 她睁开了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 “功德传承!” “第一道传承,竟然会是功德传承。” “唯有无上功德之人,且苦行多年,不负初衷,才能得到功德传承。” “以往的诸神之日,功德传承都是最后一个被得到的,没想到今年竟成了第一个,但我听说,白鹤洲的颜暮公主,曾经是个逃兵,误国误民,还是白鹤洲的囚犯,近日因星云少宗主的求婚方才明媚,她怎么可能得到功德传承呢?” 海神界的四方,响起了惊叹声,无数的看者,同样充满迷茫。 这届的功德传承,莫不是有诈? 要不然的话,怎么会传承到一个逃兵的身上去? 实在是匪夷所思。 大楚殿宇,青莲女尊楚南音浅金色的眼眸,冷冽地看向了传承天幕。 “此人,是谁?”她问。 楚世诀道:“好像是那个叫做星云宗门里的人。” 星云宗。 明月在的宗门。 楚南音半眯起了眼眸,逐渐地沉默下去。 随即,亮起了光华,笑容涟漪,逐渐地扩散开来。 姐姐。 我们,又见面了。 旗帜下方,姜君俯瞰天地,尽收山河之色,微微一笑,便看向了不远处的一个白发老人。 “三清道长,看来你的太华山,功德又要加一笔了。” “姜君好眼光,此人慧根甚好,日后或许能登天梯。” 三清道长霜眉雪发,手执拂尘,面露一抹笑。 姜君满意地看了眼颜暮。 只是在看到颜暮的腿时,微微凝了凝眸。 是个可怜的孩子。 她这一生,打过很多的仗,吃了太多的苦,便见不得后生可怜。 “说到这功德,青莲女尊曾也有一件功德。”龙宗瀚找准间隙插了个话。 他最近听说,月族将要复族,楚南音极有可能成为月族的公主。 便想在楚南音面前,讨个好。 毕竟也是当舅舅的人,日后有事好相见。 此话一出,众尊便都看向了楚南音。 楚南音微微颔首,端的是不卑不亢,似有仙人之气,清冷如月。 让一些上界之尊,暗暗点头。 “啊啊啊啊啊!” 颜暮的惨叫声,突地响起。 楚月心下一揪,和无数人一同担心地看着颜暮。 传承光幕上,正倒映着颜暮的过往功德。 功德传承,不同于其他,传承时会把过往功德如幻灯片般展现出来。 如此,便能服众。 第2555章 娶到了喜爱好多好多年的公主殿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颜暮的惨叫声还在继续。 众所周知,颜暮是白鹤洲的囚犯,被斩去了双腿,剜掉了舌头,送给白鹤洲的侍卫折磨了好些年。 她是个哑巴。 因而,叫喊声不是从她的嘴里发出来的,是从灵魂的深处。 她的灵魂在尖叫!在嘶吼! 是这么多年来的煎熬,黑夜白昼无限轮回下的扭曲。 颜暮的叫声,让无数的人感受到了悚然之感。 头皮近乎在发麻。 楚月掀眸,紧盯着苍穹尽头的传承天幕。 天幕当中,倒映出了一幕幕。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颜暮热衷于乔装打扮,用各种各样的身份救人于水火。 她从不喜欢留下姓名,不希望自己的身份给人带来任何的想法。 一件件好事,足以见得颜暮的纯良心善。 鹤皇望见这些早已陌生的场景,心口一阵阵地疼痛。 正是这样的颜暮,骗了他的心,让他夜夜难眠,痛不欲生。 实际上的颜暮,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逃兵,背弃诺言,朝三暮四,还妄图想躲去别人的大功,又凭什么得到功德传承?岂非是打了上界传承的脸。 天幕里光影交错,很快就到了白鹤洲大灾的时候。 果不其然!和众人所想的一样,颜暮逃走了。 逃去了那个和段平生有私情的山洞里。 鹤皇的眼睛赤红到可怕,爬满了蛛网般密布的血丝。 他阴鸷如毒蛇,死死地注视着走进了偏僻山洞里边的颜暮。 周围的白鹤洲子民,看见这样的一幕,亦是怒火滔天,狠狠地瞪着眼睛,胸膛气到上下起。 “贱人!” 鹤皇嗤笑。 颜暮定是在等段平生的到来。 然而—— 颜暮来到山洞之后,并未有等候旁人的迹象。 她跪在地上,双手结印,牵引着本源之气,吸食自己的血液和元神。 她虔诚的心声,时隔许多年,纯净的、悦耳的、响彻在了无数人的耳里: 「雪枭族长,后生颜莯,愿以生命和生生世世不得好死被厉鬼纠缠为代价,愿以一身血肉之躯,消除白鹤洲的灾难,换来子民们的安宁。」 她耗尽鲜血和精气,试图去做那不可能的事。 哪怕最后笃定没结果,眉目依旧温和、虔诚。 她是白鹤洲最纯白无瑕的小公主,是本源一族最真挚的信徒。 「父亲,女儿无能,在你卧病在榻时,未能肩扛重责,护我白鹤。」 「阿衡,来世再嫁你啦。你要好好的继承鹤皇之位,要成为白鹤洲最伟大的王,你要娶一个圣洁如仙的妻子。」 颜暮奄奄一息,空血将亡,昏厥了过去。 流光海域的一瓢水,落在了白鹤洲。 犹如谪仙的白发男子,身影在水中一闪而过,是乃上古本源族长: 雪枭! 白鹤洲得到了救赎,颜暮的濒临死亡,却叫人心口紧促。 却见关键时刻,段平生风尘仆仆而来。 以命换命。 换来颜暮的存活。 临死前的心愿,便是看颜暮穿上他带来的嫁衣。 延绵万万里的海神界,能够看到传承光幕的修行者们,俱都是呆愣在原地。 尤其是白鹤洲的子民,目瞪口呆,渐渐地被风吹红了一双眼睛。 愧疚感,密集如潮水,填满了每个人的胸腔、。 鹤皇跪在雕塑前,还保持着仰头瞪视着天幕的姿势,眼睛里蓄满了泪。 他悔不当初! 他痛不欲生! 他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再丢进炼丹炉里燃烧成灰烬。 纵然如此,都对不住他所留下的罪业。 他依稀记得。 他把颜暮丢给士兵侍卫的那几年,他像是个病入膏肓的绝症之人,每晚都在窥伺着,心疼、痛苦和愤恨等情绪在精神里交织出了毁天灭地的风暴。 “阿莯……” 最后,他几乎无力瘫倒在了女尊雕塑前,沙哑地吐出了声音。 来得及! 还来得及的。 他听到了颜暮的心声。 她还是她,未曾爱过段平生,临死之前,心声里只有父亲与他。 鹤皇站起了身,就要赶去星云宗找到颜暮。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从传承光幕里传出。 光幕,倒映出此刻的颜暮。 颜暮捂着耳朵,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声音。 这一刻,不是从灵魂发出的,是从喉咙里边。 楚月惊喜地看向颜暮。 小公主……能说话了! 鹤皇亦是紧张地盯着光幕看! “平生!” 颜暮的喉咙像是被刀子碾过,竟生长出了一条新的舌头。 她恢复过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喊段平生的名字。 她的双腿,从大腿根本的地方,一点一点,生长了出来。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向前跑! 一路狂奔。 她的一身衣裳,以缓慢地速度变得血红。 她从地上,跑到空中,跑向了光幕。 身上穿着段平生给她的喜袍。 传承光幕中,万般退散,红光现出。 是身穿喜袍的段平生,半透明如仙如雾,在光幕之中,眉目温润地望着向他奔来的颜暮。 送去功德传承的三清道长开口说道:“功德传承,因缘际会,填补阴阳之遗憾,不负良善一世。颜姑娘,你与段公子情投意合,情动天地,方才感动功德传承,让你们弥补遗憾。” “功德传承,从未在诸神之日成为第一道传承,而此刻,能让众生见证功德与良缘遇新婚,实乃洪荒三界的幸事。” 这样的情况,在过往从未出现过! 功德传承,竟还赐良缘? 颜暮奔进光幕,扑入了段平生的怀里。 “平生,是我不好,我不好。” 她泪流满面,五指紧紧地揪着段平生的衣裳。 “公主。” 段平生说:“你很好,是世上一等一的好,是我不好,未能护你余生。” 颜暮通红着眼睛,仰头去吻段平生的唇部。 蜻蜓点水的一吻。 日照金山,霞色如酒。 上界之尊,海神修行者,俱如宴宾客,见证迟来的新婚。 段平生的眉目温柔如水,身体却被无端的火焚烧,就像那天的骨灰被鹤皇用来供奉青莲女尊而烧掉了一样。 段平生在漫天的霞光里,对着她笑。 真好。 他娶到了他喜爱好多好多年的公主殿下。 他被火撕裂,身体像是破碎掉的星光,洒在了颜暮的眼前。 第2556章唤他人世一遭,死而无憾 他本山间野鬼,不得善终。 是公主的无量功德传承,唤他人世一遭,死而无憾。 山洞里,是他强迫她穿上嫁衣的。 而这一次,是颜暮心甘情愿。 但段平生若知道,那一身红会给颜暮带来无穷无尽的祸患。 情愿一把火把嫁衣烧毁。 “平生!” 颜暮凄声喊。 三千墨黑发,一身红如血,在激荡的风中飞舞。 她眼里的悲痛和爱意不曾有假,她的懊悔亦是真的。 这一幕,深深地刺激着鹤皇,还有大楚等人。 鹤皇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颜暮和段平生的情真意切。 那他算什么? 他又是什么? 那个晚上,颜暮的字字句句,都是对他的爱啊! 颜暮四周的破碎星光,汇聚进了她的眉间和双腿。 大荒圣宗的初十见此情形,皱眉惊道:“当年真相,终于公之于众,颜暮公主这些年太可怜了,她本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杰,却被误解羞辱九万年,竟还被拔舌断腿连辩解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身旁的师妹则疑惑地问: “既是剜舌断腿,怎能复又生呢?” 大荒圣主带着君怜月出现,手执拂尘,轻掀眼皮,叹道:“是段平生给她的新生。” 颜暮吞掉了段平生的骨灰,因功德传承的缘故,既使段平生再次出现了遗憾,也让段平生的那些骨灰,死而复生,成了颜暮的腿。 既余生不能护她周全。 那便成为她的双腿和声音。 师妹闻言,眸子微微地睁大,嘴唇也张开了。 纵在千奇百怪的修行世界,听闻此等事,亦觉得如远古神话般万分的惊奇。 末了,竟是红了眼睛,感动于段平生这般真挚而无杂质的感情。 “若没遇到鹤皇,若没有那一场灾难,白鹤洲的小公主,会与她的段郎,过上温柔舒适地日子。” 师妹吸了吸鼻子。 大荒圣主却是看向了初十,“在想什么?” “圣主,你说,叶楚月为何要求娶公主呢?” “为了救人出水火。” 初十呼吸微促。 他越来越发现,叶楚月,是个很不一样的人,并不是所表现出的那般放荡轻浮。 天穹四方,异常安静。 “宗瀚少主,你适才所说,青莲女尊白鹤洲也有一件大功德,不知是什么呢,说道说道呗。” 卿重霄老神自在,不经意地开口。 柳三千当即捧哏,“重霄老兄,女尊之功德,正是颜暮之功德。” “哦哟?这从何说起哟?” “这还得从白鹤洲起。” 两人跟说相声似得,一说一和。 柳三千便将青莲女尊占了颜暮功劳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详细到能当场写个话本出来了,表情惟妙惟肖,声音时而高昂慷慨时而悲叹,让人不禁想:还当什么太上长老,七杀天客卿,不去酒楼里做常驻的说书先生实在是可惜了。 楚南音的面色愈来愈沉。 楚世诀眉头紧皱。 而楚老叶子和楚云城,也都觉得四方云霄的视线过于灼烫,叫人不敢直视。 “嘭!” 惊天动地的响声出现。 却见白鹤洲,鹤皇站立在了雕塑的头部,一脚踩在青莲女尊的头上。 真元境气力登时输送出去,狂暴肆虐于天地之间,赫然崩断了足底的青莲女尊! 女尊雕塑,轰然破碎。 碎片随风飞扬。 鹤皇一身黑金袍子翻飞,惨败着脸,猩红着眼,悬立在这飞沙走石的风里,阴戾的眸,缓缓一抬,凶狠地注视着独属于大楚的金光。 “狗屁青莲女尊,夺我公主之荣耀,也想要我白鹤洲子民的供奉!” “白鹤洲,纵是供奉一条狗,也不会供奉虚伪的青莲女尊!” 若是往常,鹤皇诚然不敢跟大楚叫板。 但现在,他连命都不想要了,又何惧一个大楚? 鹤皇在说话时,特意用了一张狮吼法器的武符,使得声音传遍四野,震响诸神! 楚南音浅金色的眼眸,流转出了微澜。 她淡淡地看向白鹤洲,骤浮现了一抹杀气。 她自小锦衣玉食,受人尊敬,岂堪遭受此等羞辱? “放肆!” 楚世诀无法忍耐,大喝,“女尊凤威,岂容你来挑衅!” 还不等楚老爷子拦住,楚世诀就冲了出去。 却见上百道光刃,跟着他一起飞掠白鹤洲。 杀气腾腾,剑拔弩张。 倏然间!姜家旗帜随风而动,女人缓缓地抬起断了一根手指的左手掌。 就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威势压力共同迸发。 只见楚世诀和他的杀机光刃,都定格在原地不动。 楚世诀面红耳赤,额头、手背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跳动,而任凭他卯足全力,都难以撼动半分。 楚月见此,眸光一闪。 好强的力量。 这就是洪荒十二家之君主的威严,抬手间,便让天地为之颤抖。 “楚家主,教子有方。”姜君只这么说了一句话。 大楚的殿宇,开始摇摆。 金光地台还在,殿宇房屋却崩碎成了齑粉。 楚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楚世诀,赶忙弯腰拱手。 楚云城同步动作,“犬子无状,现眼于海神界,还请姜君赎罪。” “青莲女尊,何人所封?”姜君问道。 无极道,无极剑祖当即往前迈出了一步,行礼道:“姜君,南音仙神之姿,救死扶伤,鄙人亲眼目睹,方封赐青莲女尊。” “青莲佛,渡世间,你将此封号给一个德不匹位的人。” “无极剑祖,本君问你,你在侮辱谁呢?” 姜君说话时,始终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甚至还有若有似无的笑意。 只是那笑,不及眼底,眸子冷得像一块冰。 乍然看去,与其说是雍容端正的母仪天下,倒不是说是浅海的龙,能让风云变色! 无极剑祖白发苍苍,脊上背着一个古老的剑匣,听到姜君的话,浑身都颤了下,额头溢出了一层冷汗,无形之中的威压又何止是给人伴君如伴虎的厉害? “姜君……” “即刻起褫了,再无青莲女尊,有辱青莲佛。” 姜君冷淡地看向了面色难看的楚南音,“错了,便是错了。” 第2557章 老人家,是你放肆了 在上界,封号相当的重要,需要位高权重的大能者举荐,并且要经过八十二轮考核,方才能有一个立足的封号,那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而实力过人、天赋异禀者,有时还会出现多个尊号傍身的情况。 相比起从未有过封号的人,像楚南音这样封号被褫,反而更加丢脸。 日后在整个洪荒上界都很难抬得起头来。 楚南音眸光颤动,紧抿着绯红的唇,浅金色的眼瞳,颇为倔强地盯着姜君看,透出了一股子孤傲的意味。 “姜君,不可——” 楚云城行礼急促道:“南音还小,若无封号,日后如何立足?” 儿子之一的楚时修,蓝衣浸泡着身,面目堪称清俊干净。 他往前踏出了一步,单膝跪地时拱起了双手,仰头直视姜君,“姜君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当时我跟着南音前往下陆渡劫,后面回来时,路过白鹤洲,我误以为是南音做的事,方才点头了。此事与南音无关,大楚皇子楚时修,跪求姜君主收回成命。” 楚时修的背后,几个兄弟和从大楚而来的人,俱都跪在地上,黑压压的只看得见脑袋,瞧不见面庞,却能感受到他们的焦灼和紧张。 唯有楚南音还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固执如初似清雪一抔。 姜君淡漠而平静地望着大楚的人,末了,目光落在了楚南音的身上,问:“你,可有话要说?” 楚南音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方才道:“姜君,颜暮之事,非我本意,我愿将大楚的天材地宝赐予她,可保她一世无虞,安享富贵。而每年的诸神之日,我都会来到海神界,赐予她相应的宝物,弥补对她的损失。” 折磨颜暮的人是鹤皇,与她楚南音并无关系。 她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自己是白鹤洲的救世主。 不过是鹤皇自认为的罢了。 她能做到这个地步,就已经是仁至义尽。 须知,上界之尊随便丢个物件,都能被海神界修行者争先恐后的抢夺,更别提她愿倾大楚之力,给颜暮最好的。 “啧。” 星云宗的宗门广场上,少年低低地啧了一声。 冷嗤声不算大,却落入了姜君的耳中,让她微微侧目。 “小少年,你笑什么?” 她没回答楚南音的话,反而是去问旁人,让楚南音无比的难堪。 而当楚南音和大楚发现姜君问话之人时,眸子更是紧紧一缩。 “姜君说话,岂容你来轻蔑放肆?” 楚老爷子面色骤狠,猛然抬袖,一阵黑鲨狂风形成,宛若刀剑长锋从天而降,携万千杀机,直奔那风华正茂的小少年。 黑鲨狂风,宛若庞然巨大的鲨鱼从无量深海破水而出,张开了尖牙毕露的深渊血口,似欲吞噬掉连蝼蚁都不如的生命。 “轰!”赫然间,红光乍现,破空穿梭而至,竟在一个呼吸里把黑鲨切割成了数百道线条,最后随之惊雷作响,化作血雾潇洒于众人的视野。 楚老爷子呼吸一窒,下意识地看向了七杀天的方向。 那巍峨恢弘又辉煌的宫殿内,站立着身穿红袍宛若无冕之王的男子。 男子身形秀颀挺拔,戴着冰冷的面具,一双紫棠色的眼眸,如神山雪夜的寒风,凛冽地睥睨着略在下方的楚老爷子,只淡声说: “老人家,是你放肆了。” 楚老爷子颇为忌惮。 姜君望着了眼夜墨寒。 随即,手掌轻压,一阵风,把红衣少年送到了云霄当中,站立在与自己平行的空中,似是在等待着少年的回答。 一道道目光,俱都落在那红衣之上。 楚南音眸底里倒映起了这刺目的红,袖衫下的双手缓缓地攥紧,微微颦了颦柳叶眉。 “回姜君主的话——” 少年落落大方,行礼如仪,“在下笑大楚公主的自以为是,视他人之苦痛为无物,目光之浅薄令人作呕。” 楚世诀还被定格在原地不能动弹,否则的话,他定要这漫天的刀刃,粉碎掉叶楚月的身躯,把她的元神丢进斗兽场喂狼。 楚时修眸色薄凉,杀气待发。 “且说说看,如何个自以为是。”姜君平淡地道。 楚月唇角微勾,轻挑眉梢,戏谑地看了眼楚南音,袖袍一挥,便直言道: “叶某的朋友,失去双足,被剜舌不能语,数万年来要清醒地承受着皮肉之苦,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白鹤洲建造女尊雕塑,鹤皇供奉,子民祝祷,人人将楚南音奉若神明,而将白鹤洲的英雄置之于泥潭,任由雨打风吹,任由她的心被黑夜蚕食。” “颜莯犹若猪狗般被锁着,被鞭打着,跪在女尊雕塑前擦拭着这座虚伪的神的时候,青莲女尊你在做什么?” “颜莯爬行数万年,被逼到亲眼目睹自己心上人的骨架被鞭挞数万年,最后被碎尸万段,被大火焚烧用来供奉女尊雕塑,她惊慌失措为了留住爱人的痕迹将火焰未灭的骨灰吞入腹中时,青莲女尊你又在做什么?” “你夺走不属于你的一切,你窃取他人之功劳而沾沾自喜,你高高在上看着旁人的苦难最后云淡风轻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这数万年的苦难就不存在了吗?因你饱受折磨的苦主就必须要与你一笔勾销吗?” “凭什么?” “就凭你是青莲女尊楚南音,凭我等只是海神界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修行者吗?” “我们苦苦挣扎求生存,阴暗而见不得光,你身披华服,一针一线都不属于你!” 少年压抑着沉怒,似刚觉醒的狮子,从丛林漫步做出的万兽之王! 她猩红着眼睛,妖邪氤氲,在那九天之上,在这诸神之日,以菩提弟子的身份,声声铿锵落地有声的质问上界之尊! 楚老爷子和楚云城在看见那一双眼睛的时候,有种被魔鬼吞噬掉灵魂的悚然感。 和煦的日辉之下,明明是初夏时节,却叫人无端生起了好一层的鸡皮疙瘩。 狂风掠过,掀起了少年大红色袍子。 颜莯紧抿着唇,微红了眸。 第2558章 一叶乘风破万浪,皓月当空照千世 颜莯在黑暗里匍匐了数万年,叶楚月是她的光,是救赎她的良医。 她刚长了舌头,不善言辞,少年的字字句句,都是她的心声。 少年此刻的愤然,是颜莯灵魂的样子。 少年将她,说与天下人。 颜莯走到了楚月的身边,先给姜君行个礼,方才看向了楚南音。 “你的天材地宝,我不稀罕,富贵荣华,我不需要。” 她说:“大楚的公主,或许,你以为你高我一等,实则不然,我,并不需要你的赏赐,我只求公道二字。” 颜莯目光坚毅,身姿笔挺。 她再也不是跪在女尊雕塑脚边的罪犯。 她当站起来,用新生的一双腿,为求人世间的公道正义而行万里之路。 颜莯过来的时候,带来了一阵清风。 清凉如水,温润如风,驱散了少年的暴戾。 “请姜君替我宗弟子颜莯做主!” 许予来到了宗门广场的至高处,拱手低头,用尽全力地大喊出声。 “请姜君为我宗弟子颜莯做主!” 十万宗门弟子共同大喝。 在过去,这是绝无仅有的画面。 上界之尊的权威不容挑衅。 海神界的修行者,岂敢问责上界? 颜莯身穿鲜红的嫁衣,衬得她明媚而又美丽,不再是过往的木讷和怨愁。 她红着眼睛,泪珠从眼梢滑出,掉落在了云中央。 姜君头顶的旗帜飞扬。 默然稍许,她平淡道:“楚南音,罪业深重,褫之尊号,且永世不可再有尊号傍身。洪荒地界,若有人胆敢重新给楚南音封号,同罪论之。” “楚云城,教子无方,雷刑三百。” “楚时修,未经查实,误导白鹤洲,同褫封号,永世不可有。” “楚世诀,无礼无仪,贸然动手,暗生杀心,雷刑五十。” “白鹤洲鹤皇,心思歹毒,杀人鞭尸,纵是逃兵,也罪不至此,剥夺鹤皇职权,白鹤洲与鹤皇,一并交由颜莯处之。” 天地之间,只响起姜君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 诸多人,中、上两界,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姜君冷眸扫向了大楚,“尔等,可有异议?” 不动刀剑,不展军队,就给人百万雄师兵临城下的镇压之感! “吾等,叩谢姜君主!” 楚老爷子高声道。 见楚南音欲言又止,便给了楚南音一个凶冷的眼神,楚南音这才不情不愿地跪下。 楚世诀还在原地不动,眼睛凶狠地望着楚月。 他知道,这个狠毒的人,就是明月。 他还记得,第一次从母亲口中听说楚明月的时候,便有想过,他若真有两个妹妹的话,楚南音是从东方而来的似火骄阳,楚明月便是九天之皓月。 如今亲眼所见,分外失望。 便暗下决心。 他楚世诀,就只有一个妹妹,再无第二个! 姜君心如止水,平静地看着桀骜不驯又野又邪的少年朗。 她问:“小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回姜君主,在下乃星云宗弟子叶楚月。” “一叶乘风破万浪,明月当空照千世,好名字。” 少年闻言,蓦地抬眸,诧异地望着姜君。 姜君所说,一字一句都是她的雄心壮志,是她心之所向! “你便是那个千星小天才?”姜君又问。 “是!叶某正是那个突破千星武神境打破武道规则还有点小帅的天才!” 少年拱手朗声回道,其音之嘹亮,惊了满天神佛,不少人便如卿重霄那般嘴巴张得可塞鹅蛋了。 饶是平淡如姜君,亦在某个瞬间,有那么些许的呆滞,脸上细微的表情,忽然就凝固住了,旋即哑然失笑,“不仅天才,还很有趣,心有鸿鹄志,不失少年气,相信日后要不了多久,便能在上界的修行道上,看见小帅的身影了。” “借君主吉言,但愿叶某余生乘风破浪,直奔天梯。” 楚月作揖道。 “嗯,继续传承吧。” 姜君再挥手,一阵温暖如春柔软似丝绸的风,便将少年和颜莯送回了星云宗。 临走前,少年路过七杀天的时候,朝着夜墨寒和两个老头儿,摇了摇扇,眨了眨一边的眼睛。 登时,便见三脸呆滞,俱如石化。 宗门广场。 鹤皇仓皇而来,跌跌撞撞,红着眼睛去找寻颜莯的身影。 “阿莯……” 颜莯回头看向他,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鹤皇一步一步,走向了她。 “我错了。” 他跪在地上,将一把刀递给了颜暮,“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不该误会你,误会我们的感情。” “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鹤皇的声音发颤到近乎在哀求,仰头看向颜莯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期冀。 他盼回到从前初见时,春山如黛,诉说情意。 颜莯接过了刀,毫不犹豫地挥刀斩下。 第一刀,斩在鹤皇的左臂。 第二刀,是右臂。 “啊啊。”鹤皇痛吼。 第三四刀落下,鹤皇俨然失了双腿。 “你断我双腿,我废你四肢是应该的。” “蓝衡,孰是孰非,错与不错,不重要。” “我的心里从未有过你,只是年少不知世上的天高地厚,错以为是情爱罢了。” “你不该来我面前跪地认错,你该尝一尝我吃过的苦,我走过的路。” 说罢,嘴角咧开了一抹笑,又道:“如若你是来祝福我和平生的新婚,我很欢迎。” 鹤皇面色惨白,满头大汗,几乎要晕厥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乐于助人的叶少宗主,立即给蓝衡喂了个丹药,还悄然用神农之力治愈着蓝衡,叫蓝衡保持着时刻的清醒,能够清晰感知到四肢断口处传来的痛感。 楚月给了卿若水一个眼神。 卿若水便走上前去,囚着蓝衡离开。 离开纵失四肢,痛意不减,却还是乞求地看向颜莯。 “阿莯,你高兴了吗?”他虚弱地问。 若能高兴,把他千刀万剐却又何妨? 而在蓝衡被带走的前一刻,只看到颜莯双手结印,洗涤蒸发了满地的血泊,面无表情地道:“肮脏的鲜血,不该玷污了圣洁的宗门。” 那一刻,蓝衡万念俱灰,双眼空洞,心里的痛,精神的扭曲,比失去四肢还要痛上千千万万倍! 而在世人惊于颜莯之功德时,传承亦在继续,送到了海神界的各个角落! 像是千丝万缕的风,去往四季,去往地北天南。 第2559章 他啊,最讨厌女人咯 传承之道,宛若百家盛放,百舸争流之壮观。 一个又一个,或普通,或天才的修行者,在万众艳羡当中,得到了来自上界之尊的传承。 楚月抬眸看去,宛若极光白昼之景。 坠落的传承,更似流星追月。 绚烂,盛大,而无穷。 每出现了一个传承者,天穹便会多一道传承光幕。 光芒骤闪,如日出东方而落于西。 新的传承者,身影自苍穹光幕之中倒映了出来。 无数道目光俱是看了过去。 只见高山之巅,盘膝而坐白衣仙。 她白衣胜雪,有圣洁之姿,腰缠金色软鞭,眉间一点金色圣火的图腾,神圣而不可侵! 她得到的传承,是一本圣火燃烧的书籍,每翻开一页,便会燃为灰烬。 仔细看去,传承圣火书上,竟无一个字! 只有空荡荡的白页。 “蓝雪姬!是蓝雪姬!” 四方天地,响起了无数的惊叹声。 蓝雪姬,海神界第一美人,亦是星云宗四长老曾经的挚爱。 楚月抬眸看去—— 蓝雪姬缓缓地睁开了眼眸,伸出手接过了那一本书。 整本书,都像是一道流光,湮灭在了蓝雪姬的眉心,烙印在了元神深处,开辟出了新的精神力! 只见蓝雪姬心神微动,眸光轻闪,淡淡地扫了眼前方延绵十几座的山,轰然间就全部崩塌。 泥石滚落,狂风摇摆,似若末日。 她在这小天地的末日山巅,慢慢地站起了身,对着上界之尊所在的地方作了作揖,衣袂飘飘,短的是优雅端庄。 宗门广场内,楚月悄然地看了眼四长老。 似是画有烟熏妆,一副死鱼眼厌世脸像小孩的四长老,幽幽地看向了光幕。 看似心如止水的平静,内心实则掀起了千万层的惊涛,疯狂地刺激着他的脑子和灵魂。 五长老轻叹了口气。 左天猛欲言又止。 大长老的眉头紧紧地蹙起。 他们几个,都知道老四的过往,却只能叹一句奈何。 世上事,人间情,哪个不是万般不由人。 “看老子做咩?” 四长老学着炎主的腔调,狠狠地瞪了眼左天猛,“关老子屁事。” 说罢,懒懒散散地离去,而在背过身的刹那,泪水汹涌,夺眶而出。 他啊,最讨厌女人了。 楚宝除外。 大抵因为她有点儿小帅。 少年看着四长老的背影,紧抿着殷红的唇,随后看向了属于蓝雪姬的传承光幕。 蓝雪姬的身边,走来了身材颀长的男子。 男子光风霁月,生得是仪表堂堂,器宇轩昂,黑金色的大袍披在了身上,撑着一把水墨油纸伞落在了蓝雪姬的身边,用水墨伞为蓝雪姬挡去此刻的尘沙。 “恭喜。” “同喜。” 男子朝蓝雪姬伸出了宽厚有薄茧的手掌。 蓝雪姬毫不犹豫地将柔荑搭在了上面,感受到男人掌心传递来的温暖,嘴角便是上扬起,眸光晶亮,灿若星辰,姣好的容颜倒映而出,世人心中顿浮倾国倾城四字,暗叹蓝雪姬海参界第一美人的称号是名副其实。 两人神仙眷侣,可谓是千古佳话。 楚月侧眸,望向了四长老小小的身影。 相较之下,四长老看起来,略显孤独。 用宁夙的话来说,便是孤独的像一条犬。 四长老泪流满面地往前走,一刻也没停歇,更不敢回头看,生怕让宗门的弟子瞧见他这软弱的一面。 “轰!” 又一道传承之光坠落。 此次坠落的,又是万宗菩提之地! 众人见此,再度惊叹。 须知,一个地方,能有一个传承,就算是极不错了。 万宗菩提前有颜莯的功德传承,便让世人下意识的以为万宗菩提不会再有传承。 但见无极老祖的传承,覆在了赤羽宗的姜宁身上。 姜宁惊喜过往,当即全神贯注的攫取传承。 一把无极剑。 一道霜寒光。 双双从天而降,没入了姜宁的天灵盖。 再睁开眼睛,眸子锋芒骤闪,只见九天之上破开了一把百丈剑,一挥一动皆由姜宁操控。 “好!好!好啊!” 赤羽宗主又惊又喜,就连手掌都在发抖,浑身俱是滚烫如火的。 他欣喜过了头,竟是大笑出了几声。 无极老祖的传承相当之好。 须知,菩提六大圣宗里,便有个无极圣宗。 此圣宗能高高立于万宗之巅,便是因为有了无极老祖的传承。 如今姜宁再次得到传承,就意味着,他日能够去往无极圣宗当圣主! 再者说来,先前颜莯作为星云宗叶楚月的未婚妻得到传承,他的心中可谓是相当的不痛快了。 而现在,扬眉吐气,浑身舒畅,既像是久病初愈之人,精神劲头是相当的好了。 “姜师姐,恭喜。” 何流年双手抱拳,由衷地道。 时隔两月,伤势虽然好了,但脸色还透着一抹白,不复当初意气风发,不再有可睥睨群雄的桀骜。 “恭喜恭喜!”周玉前来笑道。 他们都是在万宗大比上输给了星云宗的人,蔫了许久,今日才算昂首挺胸做一回人。 “轰!” 姜宁起身,眸光暗闪。 元神操控,传承迭起。 却见天穹百丈无极剑,疾速往下暴掠。 在暴掠的途中,体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 姜宁接过这把无极剑,眸光扫过何流年,柔和了些许。 “身子好了吗?” “好多了。” “青莲台之辱,今日当加倍奉还!” 姜宁拍了拍何流年的肩膀。 她既得传承,便要笑傲万宗,把星云宗的归墟蝼蚁踩在足下,算一算妖兽山的账。 就在这时,天空颤动,惊雷巨响震耳欲聋,却见好些道传承迸发。 三道传承坠落。 落点俱是星云宗,没入了萧离、屠薇薇、段清欢的身上。 分别是: 太极传承。 雷音传承。 天瞳传承! 却见宗门挂起了太极浩瀚风,响起雷音如浪一浪接一浪,段清欢的一双杏眸,瞳孔裂变,像是无数道蛛网般的电光扩散。 “轰轰轰轰轰!” 又是五道传承。 这一次,是卿若水、许予、宁夙、龙非烟、明少侠。 四下皆惊,万籁俱寂。 明少侠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看来。 他的英俊之名,都已经传到上界去了。 第2560章 路虽难,志却高 明少侠得到传承的时候,在炫目的光里扭头看向了同时传承的龙非烟。 足以见得,他和非烟公主是天赐良缘,前世修来孟婆打过招呼的羁绊。 龙非烟传承之际,侧眸看去,冷峻的脸庞瞬间发黑。 随即,忍着暴揍这厮的冲动,镇定传承。 明少侠见此,当即正襟危坐,还抬起了下颌,一双耳根红得不行,跟喝多了假酒似得。 八道传承落于同一个地方,还是同一个宗门,这几乎是绝无仅有的事情,俨然震惊了许多人。 赤羽宗主的笑容灿烂若菊花儿,却又忽然地凝固住,难看的宛若锅底。 刚端起的酒杯,瞬间捏碎,任由酒水从指缝里溢出。 他阴翳愤然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光幕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而薛开封等圣主,亦是惊得不行。 但更让人疑惑的是。 星云少宗主叶楚月堪称万宗第一天才,有史以来,第一个打破武道规则的人,怎会没有传承? “不应该。” 初十拧眉,“叶楚月的天赋,比姜宁、明少侠这些人更好,怎会没有机缘传承?” 大荒圣主道:“传承机缘,一是造化,二为天定。” “初十师兄竟这般在乎叶少宗主呢。”小师妹掩着嘴打趣儿道。 初十面红耳赤,着急地辩解:“我对她才不感兴趣。” “哦~”小师妹拖长了尾音,笑得更是意味深长,恼得初十都快要拔剑威胁之了。 左天猛等人亦是疑惑万分。 按理来说,楚月应当是最有机会得到传承的人才是。 “怎会如此?”大长老低语。 左天猛半眯起了眸。 五长老捋了捋胡须,把脑袋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 “难不成,传承之道也觉得这小子有些欠揍,要压一压?” “…………咳。”大长老轻咳了声。 左天猛深吸了口气,“罢了,稍后去给楚宝做顿好的补补,虽然欠揍,但也可爱不是?” 大长老扭过头,神情复杂,目光深深地凝视着那一道身影,心底里多了些涟漪,脑海里浮现出了天骄山上的无名碑。 那一座无名墓碑,是星云宗十长老的,更是楚月师父的。 大长老知道,这小子想在诸神之日,得到传承,在风光的时刻,亲自为师父写下名字。 一道道目光交织而来。 被人注视的少年却不为所动,只轻轻地摇着手中的折扇。 “在看什么?”轩辕修问。 “抱枕是不是瘦了?” “……”轩辕修嘴角猛抽。 世人都在关乎传承,这厮倒是好,满脑子自己的男人。 而更让轩辕修无语的是,这要是被夜墨寒知晓了,还不得嘚瑟个十天半个月? 此时此刻,轩辕修只想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难怪他们是夫妻呢。 却说大楚的楚老爷子,总是在提心吊胆,见传承不落楚明月,心中便舒服了许多。 “看来,她无福消受传承。”楚老爷子道。 楚云城满面的冷意,“传承神圣,她乃无间地狱一游魂,能够苟延残喘至今日都是苍天开眼了,还想要传承?” 楚老爷子稍稍点头。 他原也是认为焚世天罡魔体的坏种是得不到传承的。 然而—— 赠送神兽。 千星武神。 操控妖兽。 这桩桩件件的事情,便让楚老爷子不得不警惕起来。 而今见到现实,便知是自己多虑了。 “轰!” 又一道传承之光坠落。 此次,坠落进了天鸾圣宗。 只见光幕倒映出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 她沉寂内敛的像亘古深潭,背部的斧头缠着一圈圈染血的白色绷带。 斗篷盖在头上,如丛林里踩着精灵尸体前行的巫女。 华山传承,坚不可摧! “老君,此人乃是天鸾圣主之徒,夜影。” 华山老君满意地看下去,“是个好苗子。” 楚月、屠薇薇几个,打心底里的为夜影感到高兴。 楚老爷子原先见传承追向菩提万宗,心在顷刻间就跳到了嗓子眼。 见传承落于天鸾圣宗,便轻松了不少。 他问:“听说,天鸾、万兽、无极三大圣主,围剿过星云宗?” 楚云城:“确有此事。” 楚老爷子闻言,目光含笑地看向了夜影,赞这传承落的好! 而就在这时,天崩地裂,雷海覆盖漫天,白月从大地的尽头,自滚滚沙漠升腾而起,与日光同在,布设出雄伟奇观。 血色传承。 本源传承。 姜家传承。 仙武传承。 等九道传承,九九归一,化作一体,再奔星云宗! 少年红衣如火,摇扇间就攫取了九道传承。 使得她的眼梢,宛若胭云般,染上了更深的绯色。 乍然看起来,亦正亦邪,难辨神佛。 “她乃凡人之道,怎可得到这么多的传承?”有人惊呼。 “她不是寻常的凡人之道。” 姜君微笑着说。 “她是一步一脚印,翻山跨海,千锤百炼,坚定如石不可移的凡人之道!” 凡人若称帝,他族须得尽低眉。 凡人道若是崛起,敢叫诸天万道皆逊色。 这,便是凡人之道的魅力。 一旦称帝,万族朝贡! 路虽难,志却高。 这条路,死了很多人。 当踏着前辈的尸体,去往更高的武道之处为凡人道正名! 姜君思及此,看着少年的眼神,多了些深意。 “姜家传承,能被她所得,不虚此行。” 姜君说罢,眼底倒映出波澜壮阔的山河万里,以及九道传承当中鲜活恣意的少年郎。 传承汇聚一体,楚月顿感自己的身躯在被撕裂,而又在撕裂之中获得了新生的力量。 像是被一次次地打断骨头又重新连接后。 是痛苦,更是无限的快乐。 这种感觉,就像炎主所描述的那样。 实在是……妙不可言。 她的嘴角溢血。 她颤巍巍的手摇着扇。 她在笑! 笑望着上空,如狼般的眼睛,穿破云雾,直视大楚的故人们。 “啪嗒!” 楚老爷子的烟袋掉到了地上,一双灰浊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着。 他在九霄琼云与下方的少年对视。 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失去了一只眼睛,血流分叉,却还在襁褓里对着他笑的女婴。 第2561章 她不是在笑,她眼中有恨 楚老爷子浑身的血液,好似都在这一刻陡然凝固住了。 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如在青天白日遇见了最面目可憎的厉鬼。 楚云城垂眸向下看,与之对视的霎时,亦是回到了多年以前。 他亲手把那孩子丢进了无间地狱。 彼时。 楚云城的心是痛的。 而现在,只有万分地惊悚。 “爹……” 楚云城错愕,嘴唇发白干涸还在颤抖,“凡人之道,怎可踏九道传承之路?” 更别提,这孩子还是焚世天罡魔体,显然是要与诸多传承背道而驰的,是要被武神法则所遗弃的坏种。 此刻之变化,出乎大楚众人的意料。 楚南音冷峻清寒的面庞,渐渐地龟裂开了惊诧。 更多的,却是惶恐。 她害怕自己的金瞳真相宣之于众,害怕九万年来的努力全都因为一个人而毁于一旦。 她分明什么都没做! 她只是在坚定踏实地走自己的道。 仅此而已。 “不可能!” 楚时修眉头紧皱,尽管亲眼目睹,依旧是不敢相信。 楚世诀虚眯起了狭长的凤眸,渐渐流转冷意,似若破冰的刃。 四方天地。 无论是从上界而来的尊者,还是海神界的修行者们,遥望着天穹巅峰的光幕,望着传承汇聚于一身的红衣少年郎,俱是感觉到了惊艳和震撼。 少年野性而桀骜,缓慢地摇着紫黑色的扇。 扇面用本源之火混合着魔妖气息的烟雾,勾勒出了“天骄”二字。 “咔嚓,咔嚓。” 四肢百骸,俱在开裂。 “九道传承,她根本就扛不住!”龙宗瀚道。 同时,眼底划过了一道欣喜之色。 这样一来,老族长的心愿便不能完成了。 起先他还有点顾虑。 担心老族长真阴差阳错搞到了个本源天才,日后会来跟他抢族长之位。 如今见少年骨断血流,脏腑破损,心底何止是一个痛快了得! “她……不知道痛吗?”龙滔滔睁大了眼眸。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啊。 筋骨寸断,还在笑。 脏腑损毁,却不动声色。 她像是个失去了痛觉的傀儡,任由敌人把她挫骨扬灰,都不会皱一下眉,反而快意。 “她知道。” 老族长道:“许是,早已习惯了吧。” 同样的场景,他好似看到过。 姜君被斩掉一臂的时候,不怒不痛反笑,笑着冲入战场,沐血往前。 「你斩我一臂,我屠你全族,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后来,姜君断一指之际,也是面不改色。 老族长曾问过姜君—— 痛吗? 不痛。 为何不痛? 只因早已习以为然罢了。 姜君的脑海里,骤然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这孩子,像你。” “是有点。” 姜君浅浅地笑,“好久,没遇到这样有骨气的年轻人了,年轻人有骨气是好事。” “该不会是你遗落在外的女儿吧?”那老人又道。 姜君眉梢轻挑。 遗落在外…… 思及此,眸底绽了道暗光,难掩悲痛之色。 她确实有个不见踪迹的孩子。 更准确来说,那不仅是她的孩子,是天地孕育的神之子,只是阴差阳错,借了下她的腹来到这个世间。 这本该是她的荣幸。 她已想好如何成为一个母亲,可恨失去了这个机会。 若不是她知晓那是神光的话,定会将眼前的孩子,认为是自己的儿子。 “我与这孩子有缘。” 姜君微笑。 “她既有凌云鸿鹄之志,来日登天梯,来上界,便将她收为义子好了。” 这般说着,颇为欣赏地望着少年,乃是越看越喜欢。 喜欢她身上两百多道的傲骨和志气。 喜欢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 “咔嚓,咔嚓,咔嚓。” 骨裂之声还在继续。 听得世人是头皮发麻。 “殿下……” 卿重霄欲言又止。 柳三千眼睛通红,浑身猛颤。 夜墨寒紧抿着唇,不发一言地注视着下方笑得肆意的少年。 若非骨裂之景之声烙印在天穹的光幕上,实难相信,少年的骨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 鲜血沿着裂缝灌入进去,和骨髓交杂在一起。 钻心刺骨的疼痛感,让人生不如死。 “叶师弟……”段清欢哽咽。 若知传承过多是这个样子,他们情愿不要这个传承,情愿叶师弟就当个小废物。 全宗上下都会心甘情愿地养着洪荒三界最好的小师弟。 许予在高山之巅。 小妖兽立在许予的肩头。 一人一兽,俱是微红着眼睛,复杂地望着痛苦到撕心裂肺的少年。 左天猛、大长老等人从楚月的口中听说过大楚的故事,便能清晰深刻的感受到,这一刻的少年,面对着无情地大楚,一个又一个恨不得把自己挫骨扬灰的大楚之人,会是怎样的情绪。 纵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亦有怀着良善美好之意,而非如此毒辣,狠心,似若有血海深仇。 “她不是在笑。” 许予低声叹。 “她眼中有恨。” 每一次的触底反弹,每一次的破碎死亡,都是连绵无绝期的。 那恨意,跟着逆流进骨髓的血液,共同刺激她,绞杀她。 九道传承,分别入了九块骨头。 是树根深深地扎进土地里边,汲取着骨髓的营养。 然后,愈合,完美的愈合。 她承受着这刻骨的痛,并将涌上咽喉的血液咽了回去。 传承完毕。 “啪嗒!” 她收拢起扇子,再执扇作揖,颔首行礼。 “鄙人叶楚月,感谢诸位上界大能的传承。” “叶楚月。”姜君喊了声。 少年扬起了脸。 “姜家传承,有洪荒十二家之一的感悟,你若能悟得洪荒,日后就能来洪荒十二道,逐鹿群雄。”姜君淡声道:“你与本君有缘。” 楚月紧抿染血的红唇,沉默良久,再次作揖朗声道:“晚辈,恩谢姜君之青睐。” 姜君出手,丢出了一枚玉石锦盒,锦盒四面缠着上等质地的绸缎。 “此乃定元骨丹,对你的骨头有好处。” 又再丢出一枚法器。 “此乃乾坤绫,有传音之效。日后苦了,累了,疼了,本君愿倾听。” 第2562章 好好疗伤,好好吃饭 楚月收到丹药和法器,听得姜君的话,蓦地抬起了微微泛红的眼帘,旋即咧着嘴粲然而笑。 “晚辈谨遵姜君之言!” 少年嘹亮的声音,传遍四周。 姜君好笑地看着用力说话的少年。 “是个真性情的孩子。” 颅腔内,再度出现了苍老的声音。 “是啊。”姜君长叹。 “叶楚月。” 高空之上,骤然响起了夜尊殿下清冷的声音。 随即便见夜尊将一箱好药赠送给了少年。 “好好疗伤,好好吃饭。”平华无实的话,却让楚月鼻腔微酸。 一字一字,都暗藏着独属于他的关心。 “瘦了。”夜墨寒心疼地看着少年,用只有卿、柳二老才听得到的声音叹道。 卿重霄眨了眨灰浊的眼睛,看了看少年,又看看夜墨寒,而后再看看少年,端的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都想不明白少年到底是哪瘦了。 比之在帝域大陆的时候分明圆润了些许。 反观夜墨寒,整个人都瘦削了许多。 这段时日,自从夜墨寒成为七杀天的夜尊后,为了能够尽快立足,并且拓展势力,以及修炼境地,付出了太多,太多。 每日熬到就睡一个时辰,哪怕是在睡着的那一个时辰里,要不泡着药浴,要不就是在熔炉里睡,如此一来,既能劳逸结合的歇息,也能不放过任何修炼的时刻。 走来的每一步,卿重霄都看得真真切切。 是煎熬,亦是快哉。 卿重霄曾叨唠过,不必这般,循序渐进亦是可以的,不过是要些时间罢了。 男子站在滚烫通红的熔炉,负手而立,红袍如血,脸上的面具还映着熠熠红光。 他背对着老人,紫棠色的眸子起了微澜。 他只说:他的阿楚会更苦,更拼命,作为她的丈夫,叶尘的父亲,须顶天立地,步步登高。 他的心上人,是雄狮,是雏鹰,是凤凰,亦有桀骜的龙骨。 他要与她同在高山之巅共燃鸿鹄火驱散寒气才是。 夜墨寒眉眼温柔地凝视着少年。 他看得出,星云宗是一个好宗门。 那些人,都对阿楚很好。 阿楚苦了这么久,值得遇上这么一群良善仁义之人。 “小少年。” 本源老族长的声音赫然响起。 他扯断了挂在脖颈上的一个吊坠,并拿出了一个盛满宝物的空间指环,赠送给了楚月。 楚月接过七杀天的宝箱,又接过了老族长的空间指环,眸光微闪。 其余来海神界传承的阿航界之尊并未觉得有何不对。 只当七杀天的夜尊和老族长都是想谄媚于姜君罢了。 于是,华山老君、无极老祖等上界之尊,俱都给少年送了些东西。 或是疗伤的药,又或是珍稀的法器,像一座小山般堆积在了星云宗。 菩提之地的其余宗门和海神界五湖四海的修行者们,俱都是眼热心焦的。 “爹,我们呢?”楚云城问, 楚老爷子蹙眉,“先前惹恼了姜君,是该随波逐流,跟着姜君一并送礼才是。” 随即,话锋一转。 “但我们曾让尊儿来刺杀过叶楚月,先前又被叶楚月指责,实不该随众而行。” 楚老爷子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送礼。 大楚,要有大楚的骨气。 恰好楚云城也是这么想的。 “这孩子……” 楚老爷子站在边沿处俯瞰,沐浴着九霄的风,神情渐而复杂,“她若知晓自己是大楚的孩子,大楚的公主,想必会很高兴吧。” “那是自然。”楚云城道:“她在海神界打拼,哪有做大楚女儿来得安稳。” “就别让她知道了。” 楚老爷子提醒了一句至关重要的,“若不然的话,便会如狗皮膏药跗骨之蛆一样粘着我们,也是麻烦。” “还是父亲考虑周到。”楚云城呼吸微窒,眼底骤涌起了警惕之色,“父亲放心,绝不会有这个可能。” 山鸡哪能攀上凤凰枝? 他们,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挽歌那里,多留意下。” 楚老爷子满目担忧,“挽歌对待明月,宛若魔怔,实在是不该。为人母亲者,无大局,只有妇人之仁。只怕她浑水摸鱼来到海神界,发现了明月是谁,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于明月。” “女流之辈,总是如此,目光短浅。”楚云城失望道。 “等到日后,她总能知道我们的好。” 楚老爷子摇着头说,“难怪古来称帝者,成大器人,都是男儿,可惜南音还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子的话,有此等天赋灌溉,必能成大器。” 说到这个,楚云城亦有些失落。 楚南音则居高临下地睥睨星云宗,黛眉紧皱起。 楚世诀、楚时修几个兄长都围在她的身边,宛若众星拱月般簇拥着。 “凡人之道,纵有传承也是白搭。”楚世诀安慰道。 楚时修点点头,“有点小天赋,并不多,修行之人,若无远见,亦是无果。” 楚南音抿唇不语,风姿冷傲如青女霜。 另一边。 星云宗的弟子们却没在乎上界之尊的恩赐宝物,都围聚在了楚月的身边,关心楚月的伤势。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纵然见得少年安然无恙的,却还是忧心忡忡。 “吓死人了。”段清欢眼睛红红的。 章瓷也不再酸溜溜的吃味,亦是呼吸急促道:“叶师弟,当真没事了吗?骨头裂开那么多缝,血都流进去了,当真没事吗?你可莫要吓人,宗主都快被你吓死了。” 明少侠点点头,“是啊,折一个少宗主,陪一个宗主,那我星云宗岂不是要灭宗了。” 楚月无奈地看着师兄、师姐们,心底升起了万般的暖意。 卿若水镇定下来,在人群之外望着被簇拥的楚月,心底里衍生出了奇怪的想法。 他的这位叶大哥,不是被淬魂鞭撑得饱了,就是攫取灵核之气过多而上火,如今亦因传承太多而压断了骨头。 这异于常人的体质和天赋,当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左天猛生生地挤了进来,看了看楚月,方才松了口气。 “宗主,弟子当真无事。”楚月连忙道。 “让祝老用桔梗阵法观察半个时辰。”左天猛道。 楚月还要挣扎,就被章瓷、赵浮沉这些人给扛着走了。 祝老耸耸肩,“罢了,俊弟子,荷叶鸡先给你赊账了。” “记宗主账上。”少年哀嚎。 左天猛:“…………”他就不该关心这个臭小子。 上辈子绝对欠了这混球的,这辈子才来讨债。 之后,楚月被迫进入桔梗阵法检查武体。 时间流逝时,上界之尊,使用法器确定传承之地。 今日,被传承选中的弟子们,都要传承之地接受诸尊神圣的洗礼。 “轰!” 巨响炸裂。 天穹东边衔接着深蓝色的大海之水。 「传承地:流光海域!」 第2563章 这笑,炽盛而灿烂,如星似皓月 流光海域? 桔梗阵法内,楚月半眯起了眼眸。 她原想在诸神之日最热闹的时候,悄然把月族沿着流光海域送到下陆。 从海神界去往下陆,多数是要通过流光海域的。 到时,再封印流光海域。 而现在,诸神降临之地,定为了流光海域,便意味着,她要直面上界之尊,在这群人的眼皮子底下做完这一切。 比起这些,更让楚月思虑的是,上界选中流光海域作为传承地降临,是无意之下随机形成的,还是另有图谋呢? 须知,流光海域的深处,可是有着无数又无数的下陆。 楚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在她的记忆里,自从她两年半前来到神武国,下界大陆之中,便没有被上界所摧毁的。 上一次,还是五年前。 一个叫做霁月的大陆瞬间消失不见。 延绵千万里的山川河流和无数生灵,都成为了上界之尊突破的踏脚石。 再往后,便是上界虞家之人要去明夜大陆就地突破的时候,堪堪被拦住,方才保全明夜大陆。 因此,虞家一直都在调查此事,这次诸神之日,怕是也会彻查个清楚。 桔梗阵法外。 祝老喝着小酒儿有滋有味的似过年,极其享受的将一双灰浊的眼眸眯成了缝儿。 喝到尽兴处,竟还打了个酒嗝。 少年望着和自己正照面的老头,嘴角猛地抽动了好几下。 “俊小子,你艳福不浅,满山都是女娇娥。” 祝老前辈叹息了一声,便开始追忆往昔,“不似我,就一个婆娘,时常揍我,还死得早。” 话语里虽有些埋怨,但眼睛里却闪着泪花。 为了不被弟子看见,祝老前辈仰头喝酒,不经意便用气力蒸发掉眼泪。 真男人。 永不落泪! 少年支着脑袋听。 只见祝老前辈喝了口酒便又继续说:“她走的时候,花样年华,还是那么的年轻,我甚至没能去看她一眼。” 楚月拿起了酒壶,跟前辈碰杯。 话不多说,都在酒里。 酒里有爱人,有故事,还有憧憬的未来。 “痛失所爱,难以忘怀。”少年痛饮烈酒安慰道:“逝者已逝,前辈节哀。” “嗯。”祝老前辈点点头,随即说:“马上就是她的忌日了,你给安排几十个荷叶鸡吧。” 楚月:“?” “要觉得多的话,百来个也行,都是做晚辈的尽点孝心。” “……” 少年拿着酒壶的手微微用力,攥到直接发白,脸皮轻扯了扯,忍住暴揍前辈的冲动,扯开了一抹难看的笑,一字一字僵声回:“前辈,说,的,是,呢……” 到底是已故的祝老夫人要吃荷叶鸡,还是小老头儿想吃掉那贡品? 祝老前辈见少年答应,旋即眉开眼笑,高兴开怀地像是个吃到了糖的小孩。 楚月见此,心又软了几分。 罢了。 小老头爱吃没什么大错。 她想给师父云鬣,都给不到了。 这般想着,便决定在祝老夫人的忌日,安排几百个荷叶鸡。 依旧是记左天猛宗主的账。 不多时,桔梗阵法结束,左天猛等人犹如决堤的潮水涌聚了过来,瞬间就如厚实的囚笼城墙般把楚月给围得密不透风,七嘴八舌问的都是关心的话语。 “小楚如何了?桔梗阵法检查的结果怎么样?” 左天猛着急地问。 大长老虽默不作声,却一直紧盯着祝老前辈。 “祝老,你倒是说啊。”五长老也没忍住喊道。 祝老把最后的酒水喝完,将见底的酒壶随手一丢,恰好拐了个弯暗闪精芒,随即精准无误地猛砸在了左天猛的臀部,砸得左天猛生疼,若非是弟子们都还在,定要尖叫出来。 “老朽倒是想说,你们给机会说了吗?” 祝老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道。 而后,苍老有劲的手,利落一挥。 却见桔梗阵法无限缩小,落在了祝老的掌中央。 祝老把光芒闪烁并凝为实质了的桔梗阵法朝左天猛等人一丢。 “结果如何,自己用眼睛看吧。”祝老哼哼两声,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无数人蜂拥而去,睁大了眼睛看向浮在半空的桔梗阵法。 只见桔梗阵法的中央,浮现了两排焰火之光形成的古老符文,实在是晦涩难懂,在座的竟没一个能明白,便去问和祝老同辈的阵法师葛兰花。 老婆婆葛兰花看着宗门上下从长老宗主到师兄师妹都如出一辙的关怀,唇角便扯开了温和慈善的笑,念叨着“来了来了,老身来看看”,便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到了桔梗阵法前,咬字清晰的为众人翻译道: “武体:上火。” “根基:上火。” “武骨:上火。” “综合:大补过头,操之过急。” 老婆婆把话说完,弟子们僵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目光渐渐落回少年身。 少年盘膝而坐,摇扇歪头,挑眉时咧着嘴邪邪一笑,偏生眼神里还有几分让人心生怜爱的无辜之情,看得众人是面面相觑,逐渐用干笑来缓解片刻的窘迫。 “叶大哥,好身子,好雄风!”宁夙竖起大拇指。 “日后不知何人要嫁给我们叶师弟了,真是好生羡慕这大补之身。”柳霓裳眨巴眨巴眼睛,美艳脸庞流露出的神情竟让人想到垂涎欲滴等词。 “噗嗤——” 许予刚喝了口水,直接喷洒了出来。 江臣神色泰然,面无表情,动作机械般地擦拭掉了脸上的酒水。 “许师兄今日看起来,不大冷静。”江臣轮廓硬朗,平和地说。 许予扯了扯脸皮,讪讪而笑。 他啊。 当真想知道。 这群有趣的宗门弟子们,看到一身红裙赛天仙的叶师弟,会作何感想。 思及此,许予心里痒痒的,抓心挠肺般竟是愈发的期待了。 “宗门得到传承太多,实难冷静。”许予回道。 “也是。”江臣反应过来,哈哈大笑了三声,笑得颇为僵硬。 许予:“…………”这江师弟哪哪都好,就是有时候像个木疙瘩,无趣又乏味。 高空。 七杀天。 殿宇内,男人泼墨面具上的眼睛,从山河图卷内看到了星云宗的场景,泛起了入涟漪般扩散的笑容。 这笑,炽盛而灿烂,如星似皓月! 第2564章 明月简 “这星云宗的氛围,倒是与人世间许多的宗门有所不同。” 卿重霄惊道。 许是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如今见到这份欢愉下的真情,反而觉得惊奇又向往。 如若他曾经所在的宗门,像星云宗这般。 他只怕在诸天万道的奥义海洋里畅游了。 而非还只是七杀天的一个长老。 卿重霄歆羡的同时,暗藏了几分落寞。 旁侧。 柳三千捋了捋雪白的胡须,露出了慈祥和蔼的笑。 作为太上长老的他,面对这群曾朝夕相伴的弟子,既欣慰,又思念。 “柳前辈。” 坐在龙翎座上的男人,忽然淡声开口。 柳三千当即行礼作揖,静待后文。 “前辈离开这般久,想宗门了吧?” 柳三千闻言,抬眸时暗光闪过。 聪明如他,当即就清楚了夜墨寒的言下之意,立刻回道:“星云宗于老朽而言,如家一般,若能归家看看,老朽喜不自胜,还请殿下应允。” 卿重霄往这把火上加了点柴。 “殿下,你劳累太久,也当去散散心,明日才降临流光海域,不妨去星云宗看看?话说回来,那位叶弟子,虽只是海神界的修行者,却是人中龙凤,她这凡人之道,有的是看头,不知何时登天梯。” 夜墨寒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合上了书卷,起身时负手而立,“也好。” 殿宇外,霞色漫天,交织在山河之中,绮丽又壮观。 这一日,注定是不平凡的,热闹的,叫人激动的。 海神界的修行者们,无不是仰头看天如望神明。 而最让人密切关注的是星云宗和叶楚月。 此次的传承,数量最多的,竟是一个近期崭露头角的宗门和从流光海域漂泊多年入宗不足半年的男子! 流光海域的海盗、猎手、佣兵、散修们,一道传承都没有。 但不知为何,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大有一种人逢喜事的精神劲儿。 最津津乐道的,便是叶楚月。 因为他们知道,叶楚月原名莫漂泊,是从流光海域走出去的人。 哪怕叶楚月进了星云宗,这依旧是流光海域的骄傲。 众人言谈之际,有人忽而疑惑地问:“话说回来,时常听说叶楚月来自流光海域,但在此之前,我行遍海域四部,未曾见过这么个人。” “海域人数之多,岂能你个个都见过?就算见过,保不准人家易容呢。” “说的是,虎毒不食子,云唤海夫妇竟三番两次要害死叶楚月,搁我,我也得躲着,若无宗门之庇护,谁还敢抛头露面?” “诸位小点声,我可是听说过了,是星云宗大长老誓死保下她的,在接回宗前,还被云唤海暗杀了。” 海边的茶摊上,一碗凉水,两片茶叶。 茶味虽不浓,却是相当的解渴。 茶摊的后边,有一人,身穿白衣戴墨色帷帽,手里端着凉茶水却不喝,目光透过帷帽帘子看向了前方说话的几人,眼底暗闪过了精芒。 他放下茶碗和玄石结账,当即起身离去。 走到偏僻之处,当即取出了灵符。 灵符上用鲜血写着清晰刺目的“姜”字。 男子将茶摊几个壮汉的对话念了一遍,然后燃烧灵符,传递消息。 灵符化作灰烬而落于指尖。 一阵风吹来,既吹散了指尖灰烬,更掀起了帷帽遮脸的帘子,露出了一双狭长的眼睛,瞳眸为诡异的金红之色,赫然是…… 瞳! …… 大楚。 楚老爷子捧着一卷晶莹剔透的月简走进了内阁。 殿宇房屋虽因姜君一掌之力而轰然倾塌。 但上界之尊的天材地宝数不胜数,一手法宝施展开,便能坐地而起富丽堂皇的殿宇。 “爹。” 楚云城迎来,目光看向了父亲手中的月简,眼睛里骤闪过惊艳之色,“这是……” “月族圣物,明月简。” 说到这里,楚老爷子蓦地顿住,与楚云城堪堪对视了眼。 月族圣物让千万人心驰神往,大楚也不会例外。 奈何这圣物的名字,让父子两人心生怨怼。 楚云城准定下来,便问:“父亲拿出明月简,有何用意?” “月族当年消失后,留给大楚的明月简便被锁定了,这段时日才有松动之迹象。” “在永夜领域里,月族被守夜人救下,就意味着月族能够卷土重来,回到上界。” “明月简上的禁制锁定若是被解除,就能通过明月简找到月族。” “为父将明月简带来海神界,便是因为诸神之日,传承坠落,无数道传承会在无形中互相碰撞,刺激禁制锁定。果不其然,这上方的禁制,立即消除了。” 楚老爷子满面都是和善的笑意,眼里还有对未来的希冀。 想到月族将要出世,便想跟着月族大刀阔斧干一场。 如此便可乘风破浪,使得整个大楚,都更上一层楼。 到时候,什么七杀天,什么夜尊,纵来大楚提亲,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楚老爷子松开了手,解开缠在明月简上的红绳。 明月简徐徐地展开,悬浮在了半空。 月光从里面绽放出来,还包裹着一缕金华。 楚云城目不转睛地盯着明月简看。 “云城,你看,这明月之光如此炽烈,光中又有裹着仙神之气的金华。” “由此可见,月族公主,正是南音!” 楚老爷子笑了,“月族,当年有恩于七杀天,当初既是他夜尊将我南音赶出七杀天,那我现在就要他百里红妆,鸾凤相配来明媒正娶,把大楚丢掉的颜面都拿回来!大楚被取笑了这么久,也该扬眉吐气一回了。”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站起! 这是他为人处世的原则,也是以身作则教导晚辈。 “云城,距离去流光海域还有点时间,去,让人通传下夜尊,说我这里有一壶三千年的烈焰酒,要与他共饮。”楚老爷子自信满满。 “是。” 楚云城走出内阁,没一会儿便回来,脸色不复先前的高兴。 楚老爷子敏锐地问:“可是他不来?” “不是。”楚云城为难地说:“夜尊去了星云宗,还见了……叶楚月!” 楚老爷子灰浊的眼瞳蓦地瞪大! ?? 新年快乐小宝贝们!! 2023,祝愿我和大家,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第2565章 朝思暮想贵宗少宗主(二合一章) “去星云宗见叶楚月?” 楚老爷子的手都抖了一下。 “爹……”楚云城欲言又止。 楚老爷子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走出了殿宇内阁,来到金色光华的最边沿,居高临下地俯瞰星云宗。 夜尊红袍着身,肆意张扬,宛若大千世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却又端的冷峻矜贵,像是与生俱来的天之骄子,人生所踏的每一步,都注定会在万众瞩目下。 卿重霄、柳三千德高望重的二老紧随其后。 左天猛恭恭敬敬地接待,“夜尊降临,吾宗蓬荜生辉。” “嗯。”男人淡淡应:“柳前辈朝思暮想贵宗少宗主。” 左天猛目光一闪。 星云宗的弟子们纷纷看向了柳三千。 柳三千老脸微红。 他确实会思念星云宗和叶楚月,但还没到朝思暮想的地步。 “咳,咳咳咳……” 一呼万应的少年郎在人群中央,被自己口水给呛得咳嗽不止,咳到眼睛都泛起了些红。 落在旁人眼里,俨然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便有身穿“虞”家服饰的上界之尊,扯着唇角哂笑,“没见过世面的人就是如此,当见怪不怪了。” 此刻的星云宗,赫然成了菩提万宗之地最炙手可热的存在。 赤羽宗主近乎面目扭曲。 好在本宗有一个姜宁得到了无极老祖的传承,否则的话,他日后还有何脸面立足于万宗?岂非要永远被他左天猛压一头? “弟子亦是思念太上长老。”少年敛起了表情,端端正正地回。 “卿长老听闻海神界有少年天才,打破武道规则,突破千星武神,近来茶饭不思,一刹如隔三秋。卿长老是个爱才惜才之人。” 男人眉眼温柔,以至于面具折射出的华光,都显得不那么冷冽了。 少年望着身材颀长于宗门之地望向自己的男子,不由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 随即向卿重霄行礼道:“晚辈叶楚月,感谢卿长老的器重。” 卿重霄:“…………”他一顿三餐,吃得可香了,还经常背着柳三千开小灶,前不久还偷偷扣掉了柳三千的钱去偷偷买了一张新榻,乃是用凤羽鸾翎和云锦蚕丝制作而成,睡起来当真是舒服,每当夜幕降临,卿重霄都得啧啧赞叹一句物有所值,且还要骂柳三千置办的物品都是便宜没好货。 “咳。” 卿重霄以拳抵唇干咳了一声,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刻苦修炼,专注传承,日后方可报销洪荒界。” “晚辈谨遵长老的教诲。” 少年执扇抱拳。 拳掌相碰,虎虎生威,似有雷鸣之声暗绽。 日薄西山,斜阳漫天。 火烧云快沉溺在月的暗色里。 天和地,相融成画。 夜墨寒立在宗门之地默不作声,望着少年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沉闷的情绪,但很快又被他掩了下去,继而又如嵩山之雪,高岭之花。 “柳长老!”少年朗声喝道。 声之嘹亮,犹若钟鼓。 给太上长老柳三千喊得精神一震,登时定睛朝他看来。 “报告太上长老!” “太上长老去往上界后,弟子一直谨遵长老教诲,多吃饭,多喝水,多睡觉,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有奔头,宗门上下都对弟子很好,好的像老子对儿子!” “弟子亦是思念太上长老,总盼诸神之日再见一面,心情之急切不可言说却又可说!” “今日见到太上长老,弟子喜不自胜,相当高兴。” 少年像是忽然间斗志昂扬的战士,挺胸抬背,不似往日吊儿郎当的纨绔样,看得四周弟子惊了又惊,嘴巴张得能塞下大鸭蛋,总觉得一瞬之间,叶师弟判若两人。 柳三千望着昂首挺胸的少年,喉咙干涸,咽了咽口水,有片刻的呆滞。 少年的眼里映着半壁江山和傍晚的光景,流光溢彩似若宝石。 整个人,是张扬的,明媚的,熠熠生辉的。 夜墨寒望着少年,低低一笑。 轻笑,从喉间溢出,声线煞是好听,如芙蓉泣露,竹叶轻拍秋日霜。 卿重霄在旁侧简直是头皮发麻,烦得不行。 小两口互说衷肠,偏要拉他和柳三千下来,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叶楚月。”夜尊喊道。 “晚辈在。” 夜尊面具下的脸色,骤然发黑。 心情像稚童随意变幻。 可明明在洪荒上界的时候,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冷傲自持。 “大哥哥。” 小宝走到楚月的身边,抓住了少年的衣袖。 这喊的一声,让夜尊本就在沉闷边缘的心情,是更加的雪上加霜了。 卿重霄憋笑憋到了脸抽筋。 跟在夜墨寒身边这么久,难得看到殿下吃瘪。 夜墨寒心有郁闷,从前就纠结于九万年的年数太大,如今更是差了个辈分。 楚月好笑地看了眼小宝。 小宝鬼精鬼精的。 走到夜墨寒的身边,梗着脖子,仰起头去看他。 “夜尊殿下,你的眼睛,跟我爹爹一样好看哦。” “你爹呢?”夜墨寒问。 “赚钱去了。” “赚钱?” “嗯!赚钱养家!养我,还有我娘亲,不过我娘亲也在赚钱,我也要赚钱,因为我们要互相养着。娘亲说过,双向奔赴,就是家人的力量。” 喜欢一个人,就赚钱给她用。 亲人、朋友、爱人,俱是如此。 世上黄白之物,最得人心。 铜臭味虽不被高雅人士认可,却又让世人趋之若鹜犹如过江之鲫。 夜墨寒垂下了眼眸,凝视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小孩,心头的郁闷,瞬间烟消云散。 “你,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真的吗?” 小宝兴奋到手舞足蹈,“我爹爹也是这么说的,我可喜欢我爹爹了,他是世上最英俊最顶天立地的男子。” “你爹有你,是他的幸福。”夜墨寒的声音柔了几分。 “大哥哥,你阔以,陪陪我吗?” 小宝歪着头问。 小孩的年纪不大,却也不算太小,不如婴儿般奶呼呼的,但因生得粉雕玉琢,煞是好看,配上特意放软的声音,再硬的心似乎都会有所动容。 “当然。” 夜墨寒张开了双手,“上来。” 小宝眼睛放光,借力一跃,蹦到了父亲的怀中。 男人单手,动作轻柔地抱着小孩,望向少年的时候,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九霄琼云。 楚老爷子窥视到了如此一幕,神情一会儿铁青,一会儿黑如锅底。 “龙祖的义孙?” 楚云城脑海里灵光闪过,便问道:“这小孩,就是龙祖义孙叶尘,是明月的儿子。” “那岂不是……”楚老爷子欲言又止。 父子俩人对视了眼,都在彼此的目光里看到了分外的落寞。 按理来说,这孩子是他们的后辈。 叶楚月纵然惹人厌恶,但叶尘看起来,甚是不错。 “龙吟岛屿的这条线不错。”楚老爷子露出了欣慰的笑,“明月,生了这么个儿子,算是给我们大楚做了一件好事。” “爹的意思是?” “叶楚月乃焚世天罡魔体,必死无疑,她若死后,这孩子,可以接到大楚来。届时,再和龙吟岛屿形成联盟,若能让我大楚子民,人人都能契约最高级的龙,之后又有月族相助,大楚鹊起,便是指日可待。” 楚老爷子越说越是激动,眼睛里毕露从破出混浊的勃勃野心。 经过楚老爷子这么一点拨,楚云城亦是目光发亮,看着叶尘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罕见的宝藏般,贪婪心动到让人难以挪开了腿。 另一侧。 楚南音和几个兄长都在俯瞰星云宗的轮廓。 “女扮男装,却还故意引得夜尊的注意。”楚时修冷笑了声,嗤之以鼻:“明月,终不如我们所想的那样,她不是天上月,她是地上霜,是泥上尘,可惜了这般好的名字,若母亲见到她,定然会失望至极。” “何止是失望。”楚世诀哂笑,“母亲为了她,和父亲和离,弃我们于不顾,到头来,只会是个荒唐的笑话。若是个了不得的人也好,若是个温柔良善之人倒也罢了,虽很突兀,但血缘使然,我们亦能认下这个妹妹。很可惜,她一身反骨实在可恶,母亲见之,定会懊悔当日和离之冲动。” 楚南音面色清冷如竹,自诩半步仙神,端着一股睥睨众生的傲气。 “南音,青莲女尊的封号虽然没了,但听父亲和爷爷说,你日后会是月族的公主,到时候,定要让姜君为今日之决策而追悔不已。” 楚时修见妹妹闷闷不乐便安慰道。 听闻月族,楚南音的眸底才闪起了一道光。 月族什么都好。 只恨这个名字,带了个晦气的字。 她对楚明月深恶痛绝到,这段时间在大楚,有关于“月”的一切,都被她撕碎、烧毁,眼不见为净! “无妨。” 楚南音说罢,收回了看向星云宗的视线,缓步折身,走进了殿宇内。 星云宗,小宝在夜墨寒的怀中为其指路上了天骄山。 “在这里,能看到天骄山最美的风景。”小宝期待地问:“好看吗?” “好看。”男人自高山之巅欣赏宗门风景,如实回答道。 他入目所及,俱是独属于少年的烟火气息。 这座宗门,这座山,吹拂过宗门和山的凉风,都是阿楚待过的地方。 末了。 夜墨寒的视线,落在那一座无名碑上。 萧离说道:“这是星云宗十长老,少宗主叶楚月和卿若水、宁夙两位师兄的师父之墓。” 无名碑前,男人停顿良久,虽未说话,却在默哀。 云鬣与世长辞时,他心与阿楚同悲。 那是个很好的小老头。 也是他夜墨寒的师父。 “叶楚月!” 炎主走上天骄山,身后还提了个初十。 星云宗人都对七杀天夜尊多有恭敬,这厮却是个百无禁忌的。 楚月按捺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回头看去,见到初十,颇为疑惑,“初十公子怎会来此?可是怜月有什么事?” 初十看着相当有分寸感和礼仪的少年,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反而阴阳怪气地问:“我还以为,我来这星云宗,叶公子会以为我是来提亲的呢?” “?”楚月折扇一凝。 即便不用转头看,都能想象得到刺骨的寒风从夜墨寒那边刮来。 楚月暗叹今日没看黄历,陈野、初十,一个两个都偏偏找准今日来挑事,这不是把她放在火架上烤吗,还是双面来回地烤。 “初十兄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怎么听不懂。”楚月讪讪笑了笑。 “叶公子贵人多忘事,万宗大比上,还对在下三顾留情。”初十说道。 楚月:“…………” 她机械般扭过头,和抱着小宝的男人互相对视。 似有冷风从远方而来。 少年的头皮都在发麻。 心虚的想在地上挖个禁闭室蹲了。 初十见少年丝毫不搭理自己,心里恼得很,下意识就多说了两句。 “看来叶公子三顾留情的是姜宁姑娘。” “…………” 姜宁又是谁? 卿重霄的脑袋里,仿若有一撂问号。 “叶……”初十嘴唇一张一合又开始了碎碎念。 “闭嘴!” 话还没说完,才一个字,就被少年忽然喝了一声。 初十怔住,疑惑地望着楚月。 那日万宗大比,分明不是这样的。 “初十兄,叶某如此稳重正经之人,怎会做出三顾留情的事来,许是你记错了,记成了昨夜的梦。” 似是为了让初十相信,还特地挑起了两根手指发誓,“叶某发誓,道心如磐石,感情更是专心致志,岂可朝三暮四,左一个三顾,右一个留情,万万使不得。叶某正经人,做不出这等事。” 初十呆呆地望着口若悬河的少年。 只觉得,与那日大比所见的少年,不是同一个人? 他来星云宗,只是为了帮大荒圣主给叶楚月带个消息。 只是见叶楚月不冷不热的样子,便才多说了几句,怎知愈说愈不痛快,竟视他为洪水猛兽。 得了九道传承,就变了。 俗话说的对。 男人有钱,就会变坏。 楚月瞅着初十沉郁的样子,都快头疼欲裂了,暗骂自己嘴贱,那日不该轻浮。 脑海里,响起了男人的神识传音。 “阿楚。” 楚月当即提起了精神目视前方,静待后文。 “我很想你。” 第2566章 像诗人等待白色月光那样想着你 “我很想你。” 像蓝鲸盼望大海,大漠期冀绿洲,诗人等待白色月光那样想。 吃饭想。 修炼想。 朝思暮也想。 …… 少年睁大了眸子,旋即泛起了点点笑意。 清俊的面庞,明艳如骄阳。 像一道火坠落,在大地开出了烈焰之花儿。 小宝在男人的怀中,虽没听到二人的神识传音,却好似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情愫。 左看看楚月。 右看看夜墨寒。 晶亮如宝石的眸子,藏着大大的好奇。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却感到过年了的高兴。 于是,小宝咧着嘴角露出浅浅的两个小梨涡,笑的煞是好看。 此刻,小男娃觉得自己是天地间最幸福的小孩。 “咳……” 楚月干咳了一声,旋即挪开了目光看向初十,问:“初十兄,大荒圣主可是有话要说。” “嗯,有。” 初十板着一张脸,闷闷不乐道:“圣主说,无极、天鸾、万兽三位圣主,调动了圣宗内最强的力量,除此之外,并未知道太多。圣主还说了,多个心眼总归是好的,他不愿看到菩提之地重蹈覆辙。” 那年的赵天罡,亦得到了华山道的传承。 海神界修行者都以为赵天罡将会前程似锦,平步青云,有着无穷的未来。 怎料,赵天罡死在了万众瞩目的那一日。 大荒圣主每每想到此处,多有唏嘘之情。 “知道了。”楚月作揖,“劳烦初十兄,替我跟大荒圣主说一声谢谢,来日得空,定要提着我宗好酒登门拜访。” 初十却没回答楚月,而是定定地看着眼前极有礼貌的少年,那是万般的不适应。 “叶公子改邪归正了?”初十没忍住问。 楚月耐着性子回,“叶某,乃海神界第一正人,名副其实。” 初十撇撇嘴,恹恹地走了。 白瞎了他夺走君怜月的差事辛苦来星云宗走一趟,结果哪哪都不得劲儿。 “叶楚月!”炎主忽然孩子气地喊道。 楚月眉心狂跳,头疼不已,没好气地问:“又干嘛?” “薛开封是不是要杀你了?让他动作快点。”炎主兴奋地说:“炎殿有座墓,是我闲暇时做出来的,可以容纳两个人,到时候我们死一起。” 楚月:“………” 夜墨寒目光幽幽地望着炎主,细细地打量。 卿重霄的一个头都有两个大了。 这些个好儿郎,大好的年纪,不去找如花似玉的美眷,天天围着叶楚月做什么? 夜墨寒扭头看向了少年。 恰逢少年看过来。 只见少年已然万念俱灰,毫无解释的意思,理直气壮的等待宣判死刑般。 男人见此,哑然失笑。 卿重霄无奈摊手。 殿下,你就宠着她吧。 “叶楚月!!”炎主又喊。 “滚!!” “好吧。” 炎主耸了耸肩膀,转身之际看见小宝,便跟夜墨寒道:“别想当他爹,我试过了,这孩子不会同意的。” 说着,还碎碎念了起来,“多个爹,有何不好的。” 他就恨自己小时候的爹太少了。 所以死了一个,就难过了好多好多年。 要是有很多个的话,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吧。 炎主眸闪泪花,远看天涯,抿紧的唇瓣微微地噘起,似有些委屈。 “夜尊。”左天猛赶忙道:“星云宗风景如画,地杰人灵,物华天宝,是个好地方,楚宝,快带夜尊去逛一逛。” “得嘞。” 少年摇开扇子,给夜墨寒眨了眨眼睛,便走在前方下山而去。 男人抱着儿子跟在后边。 炎主正要亦步亦趋的跟上,萧离忽然到了炎主的面前将其拦住。 “做咩?” 炎主双手环胸,懒洋洋地开口,泛红的眼睛里闪过了凛冽的杀意。 “我有个大宝贝,跟我来,我给你看。”屠薇薇挑眉道。 炎主眸光微亮,为了面子却故作镇定,“嗯,前面带路。” 到了天骄山的殿宇里边,绕开屏风至无人处,屠薇薇在炎主的期待下,摊开了手掌,露出了一片四叶草。 炎主瞪着四叶草,疑惑不解。 屠薇薇道:“这不是普通的草,是《六合杂记》上的许愿草,又被称之为通灵草,你若与它说话、许愿,会把消息传递给你最想念的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看得明明白白。 这炎主,说白了,就是个缺爱的人。 缺的还是父爱。 “当真?” “当真!” 炎主将信将疑地拿过了四叶草,然后闭目许愿,“我要当叶楚月的爹。” 风声,骤然凝固住。 炎主睁开眼睛,和屠薇薇大眼瞪小眼。 “白痴。当本座是三岁稚童?” 炎主翻了个白眼,就把这四叶草吃了。 “…………”屠薇薇站在原地,风中凌乱了许久,暗叹炎主这等人也,还是要小师妹来治。 自知理亏的屠薇薇,脚底抹油似得,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等她走后。 炎主将嘴里的四叶草,完整地吐了出来。 他独自许下了一个小小的愿望。 「爹,你若能听得见的话,保佑叶楚月,渡过此关。」 「叶楚月你知道不,她活的很像你期待中的儿子,她心有大义,跟你一样。」 「爹,死了,真的能见到你吗?」 「……」 风吹草叶动。 无人应他。 宗门内,一家三口,不同的身份凑在一起信步于山峦起伏间。 小宝很熟悉地为父亲介绍每一座山峰,每一栋阁楼。 待到子夜时分,方才离去,重回天际。 “夜尊。” 少年牵着小宝喊住了他。 男人回头看来。 “明日见。” “明日见。” 夜墨寒回完,淡淡一笑,便踏风而去。 楚月站在原地仰头看了很久,咧着嘴笑。 若她扭头看来,便会发现小宝跟她一样的姿势,一样的表情,一样看着远去的男人。 卿重霄蓦地回头看,不知为何就眼热了。 殿宇里。 侍从来报:“夜尊殿下,楚老爷子来了,请见殿下。” “让他滚。” 夜墨寒收起了笑,淡淡抬眸,森然冷冽。 “滚了后,把殿宇内里里外外清洗一遍,不可留下半点晦气。” “本尊,讨厌脏东西。” “特别是又老又脏的东西。” 第2567章 楚泥 楚老爷子手执明月简,自信满满地等候着夜尊。 怎料没等来夜尊,被七杀天的人赶了回去。 非但如此。 好些个侍从开始清洗楚老爷子待过的地方。 “父亲,如何了?” 楚云城走来迎接,看到七杀天的举措,眉头猛皱,怒火腾地一下就起了。 “夜尊实乃狂妄,真把自己当成一号人物了?我大楚跟着月族在上界叱咤风云的时候,他夜尊还不止在哪个犄角旮旯玩泥巴。” 楚老爷子作为修行的长辈,亲自去七杀天殿宇见夜尊,吃闭门羹不说,竟还用这种方式来羞辱自家父亲,这简直就是在打大楚的脸。 楚云城举眸看去,四方来自于上界的人,看向大楚的眼神,多有异样之色。 就连和他们交好的龙宗瀚,都觉得丢不起这人。 “爷爷,你去见夜尊了?”楚南音走来问。 “嗯。” “这夜尊,毫无江湖道义,实在是过分!!”楚世诀怒然,“南音被他以权压人在临门一脚时赶出七杀天,九万年的刻苦努力付诸东流水,长兄被他斩断一臂,爷爷不计前嫌去与他讲和,他却这样对待一个德高望重的仁义老人!” “罢了。” 楚老爷子摆了摆手。 有明月简在,他有的是底气。 卧薪尝胆,先苦后甜。 大楚的光辉日子,在他的带领之下,终要到来。 “明日在流光海域,诸尊都会将本家之功法,传承给今日被选中的人。” 楚老爷子说:“如我们所料,大楚传承,选中的人是叶楚月。她是极其邪佞之人,又是焚世天罡魔体,到时候,我们把准备好的《烛阴心经》传承给叶楚月,她必筋脉寸断而亡。” 《烛阴阴阳双心法》曾经针对于焚世天罡魔体而衍生的。 楚老爷子在《双心法》的基础上,结合大楚的功法做了改良,方才有了如今的《烛阴心经》。 “爹。”楚云城疑惑地问:“姜君在此,若她还是天罡焚世魔体的话,岂不是会无处遁形?若她的天罡焚世魔体,经过九万年的时间和当年落入无间地狱的漂泊日程而消失了该怎么办?” “放心好了。”楚老爷子笑了笑,“只要她是魔体衍生出来的成长体,她的灵魂就不能干净,就不够澄澈,《烛阴心经》就会燃烧她的心脏,切割她的筋脉,蚕食她的颅腔。到时,一劳永逸,还洪荒三界一个太平日子。” 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们筹谋那么久,为的就是在诸神之日将楚明月给一击毙命。 她不该叫楚明月。 她该叫楚泥。 烂在泥里,才是她的归宿。 “南音,不要难过,她不算是你的姐姐。”楚云城安慰道。 “说的是,不值得难过。”楚世诀点头。 楚时修眼见着风大,给楚南音加了一件大氅。 楚南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的心绪是复杂的。 她希望有个姐姐。 但她不希望这个姐姐,来夺走属于自己的一切。 “云城。”楚老爷子问道:“楚凌有消息了吗?” 说到这个,楚云城的面色就黑了下去,“楚凌出家为僧了。” “什么?”楚老爷子大怒,“他私下天梯来海神界,如今竟还要在海神界为僧,把这小子给我抓回来,不惜代价也要抓回来!!” “父亲放心,已经派去找了,明日定能带回来。”楚云城冷着脸道。 楚南音闻言,蹙了蹙眉,浅金色的眸底,逐渐地浮现出了担心之色。 楚时修为她拢了拢大氅,另一个兄长把熬好的汤端了过来给南音喝。 “南音,到时候,就由你,把《烛阴心经》作为功法传承给叶楚月。” 楚老爷子骄傲又自豪地看向了南音,并安慰道:“南音,莫要因一时的得失而感怀太多,你非池中物,他日飞云成龙,姜君必然会为今日的抉择而后悔。称号被褫,虽不是好事,但福祸相依,不必担心。大楚,永远都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是,爷爷——” 楚南音眼眶微红,颇为感动。 家人都在,是她楚南音的幸事。 楚老爷子悄然与楚云城对视了眼。 他们没告诉楚南音的是,《烛阴心经》不仅会使叶楚月灰飞烟灭,还会榨干掉叶楚月最后的利用价值。 楚南音的瞳色,还是太浅了。 当年。 楚家父子两人都看得真真切切。 眼睛在楚明月身上的时候,分明是很纯正的金。 虽说明月如今没了金瞳,但如若用《烛阴心经》,就能吸食掉明月的骨髓和鲜血,从里面攫取掉明月的精气,用此精气来蕴养楚南音的金瞳,实乃上乘之物。 这件事,只有父子二人知晓,并未告诉给楚南音听。 只因担心楚南音狠不下这个心。 夜色,渐渐深。 白色月光照大地,极光缀满苍穹,金辉犹若火树银花,绚烂了每一双直视而来的眼睛。 黎明未至,许多修行者们,连夜赶去了流光海域,就为了见证明日的精彩。 海神界讨论度最高的,竟不是海神界第一美人蓝雪姬,而是星云宗的叶楚月。 次日,天明。 却见破晓时分。 破晓之光,犹若丝绸的质感,穿透过每一个得到传承的机缘者。 丝绸光道的尽头,则是流光海域。 星云宗的弟子们,都可以通过机缘者的丝绸光道,前往流光海域。 站在光中,似若无上的荣耀。 每一道丝绸曙光,都是从天骄山贯穿出去的。 盘膝而坐的少年身上,直接贯穿出了九道光。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临走前,她将凌云山最后一点邪祟之气,揽入了天骄山,暂且存放在元神之中。 她深吸了一口气,犹如满腔孤勇踏上征程的战士,沿着光的方向,迈动了一双修长的双腿,血红色的红袍被风扬起,手中的“天骄”折扇写尽风流。 其余人等,都跟着她去往流光海域。 楚月的眼底,燃起了坚不可摧的战意之火。 藏匿月族。 封印海域。 乃肩上重责。 流光海域,人潮如织。 上界之尊的金色光华,鳞次栉比于海面之上。 海盗们,佣兵们,修行者们,瞩目以待。 第2568章 她的身上,有秘密 海风习习,金光闪耀,姜家的旗帜在有湿气的风中摇摆。 “姜君。” 上界之尊望见身穿黑金华服的姜君,都会点头作揖,语气恭敬。 “嗯。” 姜君淡淡应了声,抬眸看向四方天地。 光色交缠,绚烂多姿,看得人是目不暇接。 她很快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小少年。 红衣如火,风流倜傥。 很惹眼。 “她的身上,有秘密。” 苍老的声音,在姜君的脑子里响起。 “吾能看穿世上许多人,却看不透她。” “她像是在雾里,雾下都是血色的秘密。” “她,是个有故事的人。” 好似有白发苍苍的老人,盘膝坐在雪山之巅闭目看世间。 姜君面庞浮现了温和的笑。 旁侧,七杀天的人来到了流光海域,姜君侧目看去。 来者秀颀挺拔,红袍着身,银色的面具之上有一双相当好看的眼睛,既灿若寒星,又冷如冰霜。 瞳仁,像是镶嵌着一圈紫棠色的小碎钻,比眼下的流光海域还要神秘而深邃。 她对这位夜尊殿下有点印象。 不知从何处而来。 也不知去往何处。 只知他忽然降临七杀天,深受器重。 仅用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就在七杀天站稳了脚跟。 算是后起之秀中的一匹黑马。 最让姜君感兴趣的是。 大楚和这厮无冤无仇,偏生要多次针对大楚,使得原就不如当年风光的大楚,更是举步维艰了。 姜君缓缓地收回了视线,继而用神识传音与颅腔内的苍声交流。 “虞家,看出来了吗?” “看出来了。” “如何?” “如你所料,有人要渡劫,故而把传承地选在流光海域。这次的诸神之日,又要热闹了。” 老人发出了一道笑声。 姜君半眯起了眼睛,转而看向了另一个人。 天山宗主,夜影。 夜影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天鸾圣主的身边。 戴着斗篷遮住了面貌。 背后用白色绷带缠绕的斧头,给人一种诡谲的错觉。 “天山宗,你的故乡。”老人又道。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故乡,已非当日之故乡。 姜君深吸了口气。 夜影被传承选中,说明是个有天赋的人。 但修炼者最重要的不是天赋,而是心性。 大道在脚下,也在心里。 世上之人,往往因为眼前一时的得失,而忽视掉了最主要的大道。 “叮。” 神音从东方来。 仙鹤衔环闪彩光。 华山老君道:“姜君大人,时辰将至,该传渡心法了。” “嗯。” 姜君应了声,旋即垂眸看去,便见流光海域的四周,从地面,到天穹,都是密密麻麻的人。 海神界一年一度的盛会,大部分人就算没能得到传承,也不会缺席,定要亲自来观望一二,似才不留遗憾般。 却见从每个被传承选中的修行者武体贯穿的光,犹若游龙穿透云海,滑翔而下。 一层圣光,渡在了海域的表面,像是形成了一个平面。 圣光薄到近乎与荡漾的海水融为一体。 大海深处,有鲸声传出,像是古老兽种的鸣叫。 “轰!”平地惊雷般的炸裂声想起。 但见一道道海柱拔地而起,浪花翻滚在天际,再沿着日月之光垂吊下来,成为了一座座海水堆积的蓝色神像。 每一错海神像,都代表着诸神之日的传承。 “海神界的诸位,请至海神像接受功法授业。” 执法队第五十二队的队长身穿甲胄闪烁着寒光,硬朗铁血,高声说道。 蓝雪姬、姜宁等人拱起了双手,行礼之后方才踏步朝海的方向走去。 路过星云宗弟子所在地时,蓝雪姬停下了脚步,侧眸看去。 看见了一个侏儒般的长老,一副厌世脸,好似旁人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 四长老翘着个二郎腿躺在石上,嘴里叼着根不知何处弄来的狗尾巴草。 一身的懒意让人瞧了提不起劲。 四长老许是有所察觉,侧眸看了过去,对上一张堪称清冷到绝色的脸。 蓝雪姬缓缓地收回了眼神,一往无前地踏上海面,走向了属于自己的海神像。 她的身后,四长老红了一双眼。 “娘的!” “风太大了,让人眼睛上火。” 四长老嗷嗷道。 左天猛几个心知肚明,却也不拆穿。 楚月扭头,目光倒映出了红着眼睛的四长老。 长老。 再等等。 她定能帮四长老恢复到本来样貌。 随即,敛起神色,踏步海域。 走向海神像的修行者,多是单打独斗,略显孤寂。 哪像是星云宗,成群结队的一伙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出宗踏青。 楚月沿着海面前行。 越往前,鲸的声音就越深。 当她盘膝而坐,便有九道海神像围绕着她。 作为赠送传承和授业功法的上界之尊,各家都会派出指定的人,将元神浸入海神像来授业! 华山老君随便派了个本族修行者去。 通常来讲,都是走个过场,不必本尊亲自下场。 怎料,姜家传承的姜君,竟单手结印,凝出元神之影汇入了少年身旁的一道海神像。 华山老君瞠目,“姜君竟要亲自传承?” 大楚也微微愣住。 楚时修掀唇,讥诮,“明月当真是运气好。” 楚世诀:“不是她运气好,是姜君为人之好。” “说来也是。”楚时修扬眉,看着少年漫步于海上的身影,多了一丝淡淡的鄙夷。 不男不女。 不人不鬼。 不正不邪。 是个……很糟糕的人啊。 玷污了他心中的明月,如何敢与南音齐名。 又如何敢和南音从同一个娘胎里出来? 楚南音听到兄长的谈话,既不一同贬低,也不反驳,随即凝结元神之影,将自己的分身,送入了海神像内。 一并送去的,还有习得滚瓜烂熟的《烛阴心经》。 本源一族。 龙宗瀚看向了龙滔滔。 “你去给她传承。” 明知龙滔滔的天赋一般,还特地让其前去,可见龙宗瀚的心思。 “不用了。”老族长忽然发话。 “爹?” “为父,亲自去。” 老族长说话,不给龙宗瀚拒绝的机会,拐杖一挥,目光冷凝,便见元神之影送进了海神像内。 第2569章 离经叛道龙滔滔 老族长亲自传承功法,让围观的人都是目瞪口呆。 须知。 叶楚月的九道传承,姜君已是亲自出马,大楚还派出了本朝公主来传承。 而且,上了年纪的人去授业功法的话,会耗损自己的精力和寿元。 老族长的此举,无异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爹!” “爷爷,不可!” 龙宗瀚和一双儿女都下意识的齐声开口,满怀关心之色。 反倒是一直被老族长看重的龙滔滔,也不阻拦,就由着爷爷去。 “龙滔滔!”龙宗瀚之女龙遥拧眉喝道:“爷爷待你这般好,这般时刻,竟也不知关心爷爷?你还真是个白眼狼?” 长子龙珩冷笑,“爷爷就算对一条狗好,都会有很深的感情。” 龙滔滔默然不言,走到了老族长的面前。 就在龙遥、龙珩等人以为龙滔滔将要开口说动老族长的时候,就见龙滔滔道: “爷爷,放心去做你想做之事,若因此丧命,孙儿定会为你料理好后事,让你无后顾之忧。” 他知晓爷爷的遗憾。 但很可惜,他的天赋,难当大任。 他只想看见爷爷的笑,而非这段时日的愁眉叹气。 而正是这番听起来大逆不道的话,却让老族长舒展开了眉眼。 “好孙子。” 老族长眼睛通红。 人生在世,匆匆多少载春秋。 能得一知己,还是嫡亲的孙子,他无憾! 有老族长在,龙宗瀚不敢多说什么,在父亲看不到的地方,用毒辣的眼神狠狠地瞪着龙滔滔。 如若眼神是一把刀的话,龙滔滔早已被千刀万剐了。 “夜尊他要干什么?不会也要亲自下场授业吧?” 人群里,响起议论纷纷。 老族长、龙宗瀚和大楚的人都看了过去。 只见夜尊并指轻捻眉心,犹如凌厉之剑在空中划开弧度时,迸出了一道元神之影,落入海神像。 大楚之人见此,心底里多了些深意。 “看来……” 楚世诀道:“昨日在星云宗,明月谄媚了不少。” “自是如此。”楚时修冷嗤:“若非如此,那夜尊怎可亲自前去传承?要不然就是夜尊想要讨好姜君罢了,左右也是个小人,行事毫无君子之风,只会让人不齿。” “南音品质高洁,君子如竹,从不会做这些事。” “……” 说话间,海面的五千道海神像,都有了元神之影。 功法,都藏在元神之影里。 楚老爷子对夜墨寒、姜君这些人都不感兴趣。 他只在乎《烛阴心经》。 少年左侧的海神像内,清风罗织,微光轻浮,形成了功法之书。 乃是楚家父子的心血: 《烛阴心经》 楚南音的元神之影,站立在海神像内,翻动着功法。 只见每翻一页,就有许许多多的金色符文漂浮了出去。 古老神秘的符文,宛若囚笼,束缚在楚月的身边。 一把把金色的箭矢,贯穿楚月的身体。 “那是怎么回事?”有人定睛看去,蓦地问。 便看到《烛阴心经》的神秘符文,染成了红色。 箭矢、囚笼,都已是刺目的红。 星云宗的人都站立了起来,紧张不已地看过去。 天鸾圣主身旁的爱徒夜影好似不动如山,黑色袖袍下的手却缓缓地攥紧了。 华山老君紧眯起了锋锐到能洞悉灵魂的眼睛。 “此人,心术不正!” “《烛阴心经》若遇到心术不正之人,心法就会入魔。” “相反,得此功法者,若是赤诚浩然之人,心法便会相对晋升,分别是《烛阴心法九重卷》和《大烛阴心法》。” 华山老君的声音听起来不大不小,却能传遍流光海域的每一个角落。 围聚在此的海盗、佣兵和散修们,听到华山老君的话,眼里都有不可置信之色。 在不知不觉中,叶楚月的存在,已经成了这些人的信念。 叶楚月,就像千千万万个他们。 柴门出身,立志抱负。 如今,眼里却都有了复杂之色。 不是失望。 是夙愿破灭。 是理想之火被一抔雪覆盖得严严实实。 “不可能!” 四长老瞪着眼睛怒视华山老君。 华山老君蹙眉。 作为上界之尊,被海神界的宗门长老用如此的态度对待,实在是有损颜面。 四长老却是不管不顾,也不害怕,继而大喝: “这小子心术正是不正,我们还能不知道吗?” “她做了多少好事,她是怎样的人,该有举头三尺之神明来定义,而非是一本破心法。” “老四说的是。”左天猛道:“老太君一语定心术,于我家弟子而言,是不公道的事。” 华山老君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会把叶楚月这些日子建立出的声望毁于一旦。 尤其是叶楚月集九道传承,破武道规则,又得到了洪荒十二道之一姜君和北方龙族老族长的器重。 有着大好的锦绣前程,怎能被华山老君的只言片语给磨灭了? 因而,就算星云宗得罪大楚,得罪华山道,也要站出来! 苍穹的上界之尊们,顿感惊讶。 海神界在上界面前,只有匍匐低头,卑躬屈膝,怎敢这般? “为一个弟子,得罪华山道,不理智,不配为一宗之主。” 上界虞家的锦袍女子,优雅地坐在了云中亭,面前是一方黑白棋子错落的棋盘。 她淡淡地看了眼被红色符文囚笼束缚的楚月,唇边扯开了淡淡的嘲讽。 “大楚的《烛阴心经》,倒是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质。” “可见,姜君这回,是看走眼了。” 锦袍女子轻笑了声,眉间一点桃花妆。 华山老君目光阴冷地扫视着星云宗人。 像是看一块满是坟冢的荒芜之地。 楚老爷子却是异常的兴奋。 这就说明,加深楚南音金瞳,有望了! 囚笼的血色,越来越深。 那些血,是因为在攫取少年的骨血!! 只有大楚才知道,这《烛阴心经》会给楚南音带来多大的好处。 “南音,南音。”楚世诀的喊声,让楚老爷子几近清醒地看向了楚南音。 却见楚南音面色发白,身体微颤。 楚老爷子抓住楚南音的腕部把脉,灰浊的双目瞬间瞪的滚圆。 “南音在失去骨血精气!!” 囚笼的血,竟还不是叶楚月的,而是楚南音的??! 第2570章 小月,你也是这么痛的吗? “这,怎么可能??” 楚老爷子为孙女把脉,万分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爹到底是怎么回事?”楚云城担心地问:“该被蚕食骨血的人不是明月吗,怎么又会变成南音?” 楚老爷子面色难看的吓人,咬紧了牙关,不发一语,侧眸看向海上少年的时候,多了刻骨的恨意,使得双目赤红的可怕。 “是她!” “是她搞的鬼!” 除了楚明月,他实在是找不到第二个理由。 “明月好狠的心。”楚世诀道:“她为了修炼功法,不惜伤害给她授业功法的人,实属是可恶。” 楚时修的眼底,倒映着少年身影的同时,还翻涌起了滔天的杀意。 敢伤害南音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哪怕对方是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楚明月! 众人所见,少年身旁的囚笼越来越红。 那是楚南音的鲜血之色。 精气饲养的符文,活灵活现。 楚南音摇摇晃动。 父兄及时地扶住了她。 一双双眼睛里写满了关心之色。 “噗嗤——” 楚南音瞪目许久,忽而吐出了一口鲜血的。 鲜血喷洒在楚世诀的衣袍上,染红了一大片,如盛开的彼岸花。 而这一动静,吸引了苍穹四周无数人的注意力。 三清道长手执拂尘,捋了捋胡须,笑容可掬道: “老太君,看来,这《烛阴心经》的变故,并非因宗门少年而出现。” 华山老君的脸色一变。 她怎么也没想到,功法变故,囚笼作红,竟会是授业之人的原因。 “三清道长说的是。”卿重霄笑眯眯地道:“老太君,若如你所说的话,这心术不正之人,怕是另有其人。” 看向楚南音的目光里,顿时交汇着异样。 楚南音刹那间弱不禁风,逐渐清醒过来时,浅金色的眸子泛起了红。 她虚弱地看了看四周,最终,目光落在了叶楚月的身上,暗暗地攥紧了双拳。 旋即,再度闭上了眼睛,沉浸于元神之影中,企图加重《烛阴心经》。 楚老爷子与楚云城对视了眼,都看到了狠下的决心。 “爹?” “云城,去吧。” 楚云城欲言又止了好半晌,还是召集了几个儿子到了边上,趁人不注意谈道: “你们也看见了,《烛阴心经》已经开始反噬你们的妹妹。” “再这样下去,南音非但不能更上一层楼,大楚也不能创造新的辉煌,反而还会沦为洪荒三界的笑谈。” 楚世诀听得此话,便问:“父亲,可有什么办法能够遏制住?” “有。” “还请父亲明示。” “你们可知,血脉压制?” 血脉压制乃是不成文的天地规则。 这一类说法,通常发生在兽族之中。 其他种族与人族最大的不同,就是有天生的王,有着绝对的压制力。 除此之外,父母亲人、长辈,都有着与生俱来的压迫。 人族,则是各族之中效果最不明显的,但也是有。 譬如此刻,楚云城拿出了一个雕刻着龙凤呈祥图腾的金碗,并用匕首割裂了自己的掌心,任由鲜血沿着伤口往下流淌进了金碗里边。 他一面注视着流动的血,一面为儿子解释。 “明月是我和你母亲的孩子,她的身上,流着和我们相同的血。” “《烛阴心经》,能够直通明月的脏腑,相连她的血脉。” “因而,若能把我们的鲜血喂给南音喝下,南音对她,就有绝对的压制。” 还不等楚云城把话说完,就见几个兄长们相继割肉送血。 满满的一大碗,相当鲜红,颇为粘稠。 “好,都是大楚的好儿郎!” 楚云城赞赏地看了看儿子们,然后掐碎了一朵风铃花,洒在了碗内,使血液变成了琼浆玉液般的晶莹之色,而不再血腥吓人。 南音,从小就讨厌血腥味。 再者,诸尊都在看着,岂能光明正大的喝下这一碗血? 父子几人又相继处理好了身上的伤口,便才端着这一碗血送到了南音的嘴边。 “南音,快喝一喝。” 楚云城用勺子,一勺一勺地沿着楚南音发白的嘴唇喂了进去。 喂完之后,楚南音的面色,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了。 海面。 狂风掀起少年衣。 少年心口隐隐作痛,面色微微发白。 就在大楚众人都满怀期待地看过来时。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在九道海神像中,遥望向了大楚的众人。 她的心口,裂开了一道伤。 眼神里,有着大漠之雪的荒芜。 大楚众人不期然地撞入了这眼神之中,都微微愣住。 少年笑了。 血液从她的唇角溢出。 她自嘲地笑着。 她原以为,自己有父有母有兄长和无数的亲人,便不知何为疼痛了,更不会为大楚伤心。 她向来坚强,爱憎分明,一直都有做到。 然而—— 当《烛阴心经》功法内的楚南音,不再是一个人,是楚云城、楚世诀这些人,都拿着刀对准她的时候,她纵然不该痛,心却难以忍耐。 心脏的口子,越裂越大,装满了血。 她笑得破碎而又苍凉,眼梢的绯红越蔓越深,宛若终将堕魔的白衣郎,终将握起了那把屠刀。 无量之海域,孤独的,萧瑟的,只响起了少年的笑声,让围观者们都不明所以。 此刻,流光海域的北边五百里地,碎玉琼花,大雪封天。 天和地之间,银装素裹一片。 双足长满冻疮又结痂的僧人,身穿百家禅衣,一步一步踩在软绵的松雪往前行。 倏然间,楚凌屈膝跪了下去,心口发痛,他用右手捂着左侧的胸膛。 里边的心脏,和楚月等比例裂开了一道口子。 血液弥漫。 疼痛加深。 那一瞬,是生不如死。 同时,又看到了父兄、妹妹都手执屠刀走向他。 要割开他的皮肉。 饮掉他身上最新鲜的血液。 少年所看到的炼狱之景,不知怎的,竟被他看的真真切切,实现了真正的感同身受。 “不……” 他滚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抓着左侧胸膛的皮肉,指甲都深陷了进去。 痛到,恨不得把心脏给活活地剥出来。 泪水沿着眼睛流下去,滴落在雪地。 楚凌身上的每一滴血,流动时,就像是千千万万把的刀刃,割裂着他的筋脉。 他惨白着脸,口溢鲜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小月,你也是,这么痛的吗?” 他望着广袤无垠的天,大口大口的喘气,自言自语地低声说。 发红的眼睛,泪水源源不断地流出。 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转过身,用力地趴着雪下的泥土往前爬。 爬向流光海域。 楚凌才爬出百丈之远,就见一道纤薄的身影,停在了他的面前。 入目是一双鲜血淋漓的足,以及染着鲜血和脏污的裙摆。 他艰难地抬起了头,一寸寸地往上看,当看到记忆里温婉柔和的脸,瞳眸骤然一缩,泪水源源不断地往外流了出来。 “娘……” 声线,在风雪中发颤。 雪挽歌微微俯身,朝楚凌伸出了手。 楚凌一怔,缓缓地把长满冻疮的手,放到了母亲的掌心。 “凌儿,你受苦了。” “他们……他们要杀了妹妹……要杀了小月……” 楚凌泪流满面,颤颤巍巍地道。 雪挽歌沉了沉眸,霜雪落在了她半白的发鬓。 …… “噗嗤!” 海面,少年口吐鲜血,笑得歇斯底里。 她猩红着爬满血丝的眼睛。 《烛阴心经》内的画面旁人看不到, 楚月却是看得真真切切。 无数把屠刀,斩向了她。 “小叶子!”轩辕修着急地道:“定要稳住心智,莫要失控!” 少年已然在失控的边缘,似欲疯魔。 “她将有心魔了。”楚老爷子满意地道,“血脉压制,果然有效。” “全靠父亲的高见,以备不时之需。”楚云城说。 楚老爷子做事总是会留有后路。 一计不行,再施二计。 这便是大楚前任家主的高明之处。 “叶师弟怎么了?”段清欢问。 章瓷皱眉,“授业功法,怎会会如此?” 不远处。 许予抬眸看了眼大楚的方向,恨意翻涌在胸腔和心底,以至于存放在元神空间的宝剑都在剧烈地震颤着。 屠薇薇、萧离、夜影这些知道内情的人,俱都有滔天之怒。 “阿楚。” 海神像内,夜尊低语。 温柔的,像一缕清风。 突地,少年止住了笑,泛红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海神像内夜墨寒的元神之影。 氤氲着圣光的颀长身影,自海神像内徐徐地走出。 就在海域上下四方的人都感到诧然时,却见向来杀伐果断的夜尊,温润如玉,清隽矜贵,缓缓地张开了双手。 几乎在同一时刻,少年冲破了血色囚笼,站起了身,扑入了男人的怀里,紧紧地拥抱住了他。 即将衍生的心魔,似要吞噬掉她的理智,却又在顷刻消失殆尽,只被一两清风环绕,洗涤了满身的极端之气。 少年与夜尊相拥的这一幕,却是震惊了围观的修炼者们。 在这个时代,断袖之好,原就是不被世俗所接受的。 更何况,少年的天赋再好也只是个凡人道的少宗主,岂堪媲美七杀天的夜尊? 从菩提万宗而来的弟子们,无不是傻眼了,虽知少宗主轻浮,却不知会唐突至此,直接就上手轻薄了。 “当众勾引夜尊,此等事,恐怕就这等无父无母教的人才做得出来了。” 楚时修满目阴冷,嗤之以鼻地笑了声。 “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罢,殊不知,七杀天夜尊何等人,眼里岂能容沙子。”楚世诀道:“夜尊先前在星云宗,不过是看在姜君的薄面罢了,她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话音落下,就见夜尊修长的双手,轻拥住了少年。 无所顾忌。 坦荡荡如君子。 俯首在少年眉间,落下了蜻蜓点水的一吻。 而这一幕,深深地刺激着在座的众人。 楚老爷子狠狠地瞪着灰浊的眼眸,咬紧了后槽牙,愤然地注视着这一幕。 “我们的明月啊,当真是个有出息的人。”楚老爷子提着烟袋,每个字都是从咽喉里蹦出来的。 “确实有出息,要不然,凭她一介游魂,区区女流,怎么能用九万年的时间,就从下陆武者成为了星云宗的少宗主。” 楚世诀生得清俊,所说的话却是尽显刻薄。 “该死。”楚云城暗骂:“《烛阴心经》,竟回归正常了,不再攫取她的骨血。” 少年的癫狂,早已荡然无存。 “还好吗?”男人低声问。 “小问题。” 少年“啪嗒”一声摇开了折扇,歪着头对男人一笑,唇边还染着血迹,像是从疆场踏着百万尸骨凯旋的战士,却又浸着几分明媚的妖邪。 她重新回到中央盘膝而坐,闭目静心,再度领悟《烛阴心经》。 楚南音的元神之影,淡漠地看着少年,侧眸又看了看夜尊,多有冷傲不悦。 她倒不是对夜尊有男女之情,只是从小就锦衣玉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被大楚保护得很好。 修炼锻造金瞳虽苦,但大楚对她,却是百依百顺。 这九万年来,无风无浪,多是欣赏她,爱慕她的人。 却鲜少有像夜尊这样,对她熟视无睹也就罢了,还对明月来者不拒。 再加上她现在得到的一切,都与明月息息相关,心中难免有些不痛快。 楚南音拧着眉,意志坚定,再度授业《烛阴心经》。 因楚南音喝过父兄的血,《烛阴心经》的符文便越来越多。 三千符文,化作箭矢,形成锁链,将楚月给束缚住。 这边的传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唯有这《烛阴心经》,总是起变故。 华山老君说道:“此等变故,是死局之变,《烛阴心经》为何频繁针对于叶楚月?” “错了。” 姜君淡淡的声音,随风响起。 华山老君看向了姜家旗帜下的身影。 却见姜君出声:“非死局之变,而是,枯木逢春之变!” 说罢,就见少年身上,大绽圣光。 少年眸子睁开,锐光骤闪,缠在己身的锁链,轰然炸碎。 分裂的箭矢,扎入了楚南音的元神之影。 那一本《烛阴心经》落在了楚月的手上。 少年接过功法,轻曲起了一条腿,懒倦而又从容地道:“南音公主,《烛阴心经》不是你这么教的,学艺不精就出来误人子弟,是为大罪过。” 第2571章 楚南音,这九万年,你可睡得安稳?! 众人看着那略带邪气的少年,俱都是愣住。 少年手捧《烛阴心经》,往上一丢,宛若流光直奔于空中。 狂风袭来,《烛阴心经》随风“飒飒”地翻开。 无数的符文闪烁着光窜出。 却见金色的大字,龙飞凤舞似若神来之笔,烙印在了众人的眼中。 《第九卷烛阴心经》 随即,再度变幻: 《大烛阴心经》 《归元天罡烛阴经》 最后变幻落定,引得一片哗然。 许多坐着的上界之尊,都已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看过去。 三清道长一甩拂尘,满面和善,笑眯眯地道:“归元天罡,是诸神黄昏时期,诸神对楚神侯的提字,后来楚神侯既为归元侯,又是天罡侯,都象征着世上的刚正不阿,纯净无邪。” “大楚的《烛阴心经》,便是由归元侯的心境功法所衍生。” “但在大楚这么多年,最高也只修到第九卷。” “便让人忘了还有归元天罡。” “足以见得,星云少宗主,是心思纯正之人。” “略有邪祟,便会在《烛阴心经》下显见。” 三清道长慈眉善目地看着少年。 上界之尊对此颇有微词。 那少年风流张扬,恣意懒倦,亦正亦邪的哪像什么心思纯正之人? 活脱脱的二流氓子。 “咻!” 归元天罡心法往下落,少年伸长了手稳稳当当地接住。 高高扬起的手,使得袖衫往下堆叠,露出了瓷白细腻的肌肤,在海风中,阳光下,白得晃人眼球。 却说楚南音的元神之影,扎进了无数道的剑刃。 像是撕碎的画,又像是破裂的瓷器。 楚月的天骄扇,往前一扇。 元神之影和这一座海神像,便是轰然消失。 “噗嗤——” 高空,楚南音猛地吐出了一口鲜红的血,惨白的脸,睁大了浅金色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在众目睽睽下熠熠生辉的红衣少年,猛地用力咬紧了下嘴唇,维持多时的淡然从容近乎彻底龟裂,眼睛如厉鬼恶狠狠地注视着叶楚月。 蓦地一甩袖,不顾父亲和爷爷的阻止,冷笑道: “我竟是不知,无间地狱里,竟会有心思纯正之人。” “叶楚月,我不知你用了什么妖法,还不快把纯元天罡功法还给我!” 楚南音的怒喝声,传遍了四处。 众人见状,却都觉得莫名。 “南音!” 楚老爷子低喝,给儿子使了个眼神,便让楚云城把楚南音拖下去。 大楚有的是办法要叶楚月的命。 家丑之事不可宣之于众。 岂不是让诸天之尊看了笑话? 更别说执法队还在,若知大楚诞下魔种还不上报,大楚都要毁于一旦。 楚云城眉头紧皱。 南音向来是乖巧懂事,从未如此,却被明月步步紧逼至此,实为可恶。 “南音公主今日之言,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少年站了起来,目光锋利直视云霄当中。 “当年楚云城挖走老子的金瞳给了你,如今你还妄想夺走本该属于我的《纯元天罡心法》,当真是女继父业,一脉相承。” 这一番话,更让流光海域四面如织的人潮都看不懂了。 叶楚月是海神界修行者,怎会与上界之尊有关系? 楚云城脚步顿住,迅速回头,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楚月。 楚老爷子和楚世诀等人,俱是缩了缩眼眸,心底翻涌起了诡异的热浪。 她竟…… 都知晓? 知晓这一切,未曾找过大楚任何的人。 她从不在意大楚公主的身份。 她从不事权贵,更不愿攀附荣华。 她只是她。 不是楚明月。 是独一无二叶楚月,字无忧,星云宗紫气东来之山巅,俯瞰菩提天骄少年郎。 “叶师弟在说什么?”柳霓裳问向许予,“我怎么听不懂?” 许予眼眶通红,心疼地看着那道在海风中摇摇欲坠却又顶天立地的身影,便轻声道:“她的故事,终于要在青天之下了,本该如此。” 柳霓裳听得一头雾水,侧目看向江臣,“你听懂了吗?” 江臣摇摇头。 不仅如此。 星云宗的其余弟子和菩提万宗的这些人,都在议论纷纷。 “叶师弟在说什么?”段清欢问。 章瓷摸了摸下巴,“不清楚,但肯定和大楚有关,而且有一点可以肯定,大楚,不是个好东西。” 无数道目光交错汇聚而来。 少年沿着海面前行数步,阴冷地注视着大楚,摇扇间病态地笑了两声。 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如惊涛骇浪。 满头乌发随风而起。 她的眼睛,爬满了绯红色。 “我啊,生在大楚,死于大楚。” “你楚云城,在我出生的那日,夺我之金瞳,剥吾之神息,赐予她楚南音,后将我丢于无间地狱,自生自灭。” “这九万年,我从无间地狱坠落而下,我漂泊四海直面死亡。” “你们一而再,再而三,恨不得食我之筋骨,饮我之髓血。” “卑贱龌龊之人,高唱仁义道德之事。” “楚南音!” “这九万年,你过的可安稳。” “我在无间地狱注视你,你睡得可安宁?” “杀我一人,你大楚可还有往日之风光?” 她充血发红的眼睛,含着笑意望向高处。 眼梢有几许泪痕。 她笑得像是个病态的疯子。 “楚云城!” “你怎配为人父?” “尔等衣冠禽兽,人模狗样者,也配来海神界传承?” “不是要杀了我吗?” “来!” “来杀了我!” “杀我千千万万回,还差这一次吗?” “既要当屠夫,又何必遮遮掩掩藏起自己的刀?!” “来啊!” 轰然一声,少年脚掌态度,飞掠高空,手中紫黑色的天骄扇,瞬间成了一把弯月性的魔镰,背后,绽开了一双遮天蔽日的羽翼,她红着眼睛,流出泣血之泪珠。 几滴血珠未曾滑落进深海,反倒像是刀刻斧凿了般,深深地烙印在了眼梢侧边。 “尔等,生而不养,几次追杀。” “我叶楚月,若不屠你大楚全族,誓不为人!” 她笑着看向了大楚。 笑着,悲凉着。 天地之间,万籁俱寂。 此等消息,叫人目瞪口呆。 海神界修行者。 上界之尊。 无不是呆滞。 第2572章 因为被杀的人,从来都不是你啊 “小师弟,是楚云城的儿子?” 段清欢震惊喊道。 震惊的又何止是她一人。 柳霓裳愕然过后,翻涌起了滔天之怒:“大楚家主杀子,不配为人,忘忧城试炼,不惜锒铛下狱,那大楚长子楚尊还要来追杀叶师弟,若非太上长老及时出现,如今叶师弟怕是已经死无全尸了。好一个大楚,好一个楚云城,怎堪为上界大楚之家主?!” 星云宗的弟子们,俱都是同仇敌忾。 他们,忘记了身份地位的差别,只知少宗主受了天大的委屈。 云芸眸光颤动,张了张嘴,颇为不解地看向了楚月。 如若阿兄是大楚的儿子,那还是她的阿兄吗? 她的心,猛地一疼,但被更大的愤然所倾盖。 楚老爷子见明月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便也不再伪装,负手而立,往前踏出几步,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楚月,冷笑: “你一介卑贱之身,岂敢当我大楚的孩子,人为蝼蚁,当有自知之明,你能从挽歌的腹部出来,乃是你三生有幸,又岂敢奢望太多?你与南音,是天囊之别,是云泥之差,纵然养猪养狗,都比你好。” 若非道出楚月魔体的身份会影响大楚,他恨不得立即说出,让执法队把叶楚月送上断骨台,将她一身反骨给一根根地抽掉! 楚云城道:“金瞳,是母胎所带,非你之物,是你母亲孕育而出,当配南音之身,而非是你!” 楚世诀、楚时修等人纷纷斥责。 “诸位——” 楚老爷子手执烟袋向四方抱拳,“实在是不好意思,大楚有家事要处理,自当清理门户,这大喜的日子,实不该叨扰诸位的兴致,奈何这孽障天生反骨卑贱之躯,不知好歹,叶楚月,你可,知——错?!” 老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宛若洪钟敲响,震彻出去,激起海浪翻滚直奔天。 整座流光海域,都翻起了激烈的浪花。 五光十色的气力,交杂于天。 老人凌空打出一掌。 宛若佛祖的巨掌,自云中而来。 如一座巍峨巨山,压向了少年。 夜墨寒瞬间抬手—— 而就在这时,一缕清风罗织着雪花而来,轻柔间,吹散巨掌的光影。 夜墨寒手掌凝滞。 “今日,谁敢,动我的孩子?!” 楚月听到这话,循声看了过去。 海边的尽头,出现了两道身影,都是赤足之人。 青年僧人的面部还有一道蜿蜒深刻的伤口,是在忘忧城被她所砍。 楚凌身穿百家衣,满身伤,目光含泪,绝望地看着父兄。 雪挽歌白裙染血,双手凝结本源光印,清雪微风常伴她身,本源之气异常的充沛,眼眸黝黑而坚定地注视着大楚。 楚南音等人望见母亲,眉头紧紧地蹙起,俱是难以置信,心如刀绞。 “母亲,她妄想用心法杀我。”南音红着眼说。 “那是你该杀!” 楚南音往后退了一步,不愿相信这会是亲生母亲说出来的话。 “你的父亲、爷爷脑子糊涂了,你这般年轻,脑子也糊涂了?改良成《烛阴心经》来传承给她,会不会害死她,你当心如明镜,岂能不清楚?你既有杀人之心,人亦有杀你之恨,你安然无恙九万年,她在无间地狱漂泊险些饲养恶鬼,你当真就不会心疼半分?” “你偏是高高在上的看着你最亲的人被伤害,你高枕无忧,冷淡薄情,事后便可轻描淡写,因为杀人的刀,不在你的手上,但作为递刀的你,作为享受利益的你,怎可忽视掉她的苦楚?” “你这九万年辛苦淬体,她这九万年只会比你更差啊!” 雪挽歌眼睛发红。 “我只说一声你该杀,你便痛不欲生。” “她被你父亲爷爷真实地谋害,又该痛到哪里去?” “你在我怀中长大,至少你得到过母亲的疼爱。” “她呢?她有过吗?她没有!没有!” “设身处地,若被挖金瞳,被丢进无间地狱的那个人是你,你可能做到圣人之仁义,做到以德报怨?你能,对吗?因为被杀的人,从来都不是你啊!” 雪挽歌的话虽在针对楚南音,心脏又何尝不痛,这毕竟是她疼爱了九万年的女儿,是她带大的女儿,却发现是如此的陌生。 但凡楚南音不是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明月的金瞳,但凡有分毫的内疚之心,她都不至于把话说的这么重,又怎能完全淡然如陌生人? 楚南音置身事外心安理得的享受,对明月的伤害痛楚视若无睹,何尝不是在助纣为虐呢? 楚南音眼睛通红,浑身都在发颤。 母亲的质问、斥责,都让她痛不欲生。 一声声,一个个字,宛若刀刃割在了她身,让她的心脏四分五裂,千疮又百孔,再也绷不住,泪水顺着眼眶往下流,滑过脸颊,沿着下颌凝聚、滴落,似若决堤的潮水,淹没了浅金色的眼眸,使高傲的女尊被拉下了神坛,与尘埃同在。 空中羽翼吞天沃日。 少年眼梢烙印永恒的血珠痕迹,衬得犹如妖孽。 她像是疯魔的屠夫,欲斩天下人,却是拔刀四顾心茫然,有些呆,有些迷茫,眼睛还有些红。 她怔怔地看着雪挽歌,殷红的唇微微张开,眸子睁大了几分,然后又眨巴了一下,原是妖邪疯魔几乎病态的人,竟在这一刻,有些许的天真无邪,好似丛林里迷茫的小鹿,望着未曾相逢的亲人,又有些不敢相信,不敢往前,只在原地不动,像画面定格在原地。 少年不知。 她此刻的神情,让夜墨寒、星云宗弟子们,是何等的心疼。 他们见过不同面的叶楚月,却不曾见过这样的。 懵懂而无辜,竟还透着几分泯然的委屈。 她一语不发,就这样看着雪挽歌,不想挪开目光。 “小月。” “娘亲来了。” “小月不怕。” 雪挽歌不似方才凌厉,温婉一笑。 倏然间,少年眸子睁大,蓄满了泪水,再汹涌地夺眶而出。 她咧着嘴笑,品尝着眼泪的味道,不咸,不苦,还有点意料之外的味道。 第2573章 天不开眼,吾赐你报应(二合一章) 雪挽歌望着此刻的少年,那迷茫懵懂,委屈又惊喜的神情,让她的心疼痛不已,裂开了一道沟壑般的痕迹,眼睛瞬间涌上了猩红色,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九万年,她在午夜梦回,梦到过许许多多与明月相见的场景,唯独没有这一种。 她的女儿。 甚至都不敢以女子的身份,出现在这人世间。 她活的比男儿还要刚烈,承受着泣血的苦痛。 雪挽歌在无间地狱的这几个月里,走了一遍小月旧时的路,并找回了自己荒废遗落的本源之气。 阴差阳错的是,在无间地狱每晋升一段,就能看到小月曾经的艰难时刻。 被挖金瞳。 被关囚笼数年。 她尝遍世间苦楚,却未曾堕魔,反而一次一次为生民而战。 雪挽歌血迹斑斑的双足,伴着清风凉雪,踩在半空的云上,一步一步走向了楚月。 当她来到少年的面前时,试图抬手,拭去少年眼尾的泪痕。 少年竟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发红的眸子,睁大如小兽般定定地看着她。 雪挽歌心口疼痛如刀割。 “小月……” “是我,是娘亲。” 雪挽歌流着泪哑声说:“怪我,都是我不好,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沦落至此。” 她又走了一步。 少年退了一步。 原如狐狸眼般的眸子,竟是圆溜溜地像杏眸。 少年的眼睛蓄满了雾色。 泪水遮住了她的视线,只能看到雪挽歌的身影轮廓。 半晌,泪如雨下,满面都是。 “你是,笨蛋吗?” “为何要向着我?” “为何要走向我。” “不该如此。” 少年声线微颤。 母亲心疼到无以复加。 少年从未想过大楚会有人向着她。 纵然不把大楚当做亲人和港湾,但她毕竟是在大楚诞生。 当大楚的所有人,用血脉压制化作屠夫第四次斩向她,她对大楚,彻底万念俱灰。 “娘亲!” 楚南音嘶吼,“你难道要为了她,离开我和父兄吗,离开你九万年的家,我们都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父亲说过,她不是你的孩子,只是借你腹部出来的游魂,神算师说过,她是孽障,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孽障,置大楚于不义之地?当年你病重,我与阿兄们守候,对你的情谊,可曾有半点假?” 她不信! 她大楚这么多的亲人,比不过一个叶楚月。 若说《归元天罡心法》让楚南音无法镇定的话,那么,母亲的偏心,便让楚南音无比地憎恨这个所谓的姐姐。 这么多年的陪伴,感情之深厚,岂是初次相见的叶楚月能比? 雪挽歌垂下了眼睫,掩去了钻心刺骨的痛。 楚南音再不好,那也是她的女儿。 楚世诀这些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楚老爷子从前敬重她,楚云城除却明月一事外,从未有过对不住她的事,夫妻两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原本该是和和美美的过这一生。 若非刻骨铭心的爱,当年又怎会放弃引以为傲的本源术法,甘愿在后院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女人? “去吧。” 她的颅腔内,忽然多出了一道声音。 雪挽歌蓦地看向了楚月。 少年咧着嘴笑。 “何必留恋深海一浮萍,何必多看山下一蝼蚁,何必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背负不仁不义六亲不认的骂名遗臭万年,何必?何必呢?昼夜陪伴,时刻相见,你们其乐融融的九万年,远胜萍水相逢的草芥啊。” “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 她无限地循环,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 “求你了,去吧,去啊。” 少年的神识传音,字字泣血,如野兽般嘶吼,却又伴着让人心痛的哀鸣。 “小月……” “滚啊!” 少年不再在雪挽歌的颅腔里对话。 她歇斯底里地大喊出声。 恶狠狠地瞪着雪挽歌。 仿若是看着有血海深仇的仇人。 “滚出去,离老子远点,什么母亲,老子不稀罕,不稀罕,懂了吗?我不稀罕!” 楚月瞪目,爆发出了满身的气势怒吼。 见雪挽歌还不走,瞬间骤闪到了更高的上空。 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雪挽歌,手中的魔镰杀气森森,歪着头,紫黑色的眸,邪佞地注视着雪挽歌,几缕魔气薄雾,从瞳孔里散发出来,像是要毁天灭地的魔头,让人心悸害怕。 楚南音轻蔑的笑了声。 楚世诀等人对其,恨之入骨。 “这个狗东西,竟敢侮辱母亲!” 楚时修暗骂。 楚凌在海岸边沿,仰头望着楚月,没有厌恶,却有怜惜之情。 「小月。」 「如果可以,不要那么懂事。」 “给老子滚。” 少年的镰刀指向了雪挽歌。 “再不滚,老子剁了你。” 如此,便可毫无负担和内疚的远离自己了。 既然手心手背都是肉,那她就把属于自己的这一块肉给用刀子割裂了,让她再无后顾之忧,让她心安理得回到大楚,认为她这个女儿是个不折不扣的坏种,不配得到母亲的好,便可转身投奔光明。 若有朝一日剑在手,兵临城下,她满怀杀戮的心中,必会为雪挽歌留一抹柔软,但不是今朝。 当雪挽歌难以做出抉择的时候,她会推波助澜,为其抉择。 她咧着嘴笑,像是魔怔的人,最后再清醒的看一次人世的锦绣繁华。 少年攥着魔镰的手都在颤抖,用尽全力去瞪着雪挽歌。 旁人不知,与她并肩同行的爱人、朋友、师长们,却都是心知肚明。 她总是为旁人着想,一次又一次将自己置身于泥潭深渊。 雪挽歌在原地不动,怔怔地望着发狂的少年,瞪着自己的眼睛,似有滔天的杀气。 她,想杀了她—— “挽歌,回来。” 楚云城自信满满地道。 楚老爷子半眯起眼睛,不由多看了少年一眼。 是他的错觉吗? 竟在那一刻,认为少年强硬蛮横的话,是为了雪挽歌着想。 罢了。 楚老爷子转念想。 天生的坏种,岂能理解他人之艰辛,思考父母之立场? “母亲,别再管她了,她没救了,完全没救了。” 楚世诀恼怒道:“她不是你的女儿,她就是个孽障,母亲,是孽障。” 为何人人都看得清,母亲却偏要为一个孽障与家人为敌? 雪挽歌回头看了眼。 大楚的众人见状,心思微动,眸光泛亮。 雪挽歌,终究是他们的家人,是在大楚母仪天下之人。 虽有徘徊,但最后的道路和归宿,却是不会更改的。 随即便见雪挽歌,缓缓地收回了视线,坚定而温润地注视着楚月。 少年的魔镰,对准了她。 她毫无顾忌地奔跑在九霄之上,一步一步乘着风往上,朝少年张开了双手,用自己薄弱的身躯,撞向了少年手中的魔镰。 “娘!”楚南音惊恐地大喊。 大楚众人,不可置信的同时,亦在忧心忡忡。 暗暗发誓,若母亲因此受伤,定然不会放过楚明月这个狗东西。 少年望着奔向自己而来的母亲,手和心都是颤颤巍巍的。 雪挽歌的身躯撞上了魔镰。 骇然而暗黑的利刃瞬间化作虚无的烟雾消散。 母亲伸出修长的双手抱住了少年,将她拥入了怀中,紧紧地抱着。 “不气,不气了,娘亲来了,小月不气了。” 雪挽歌像安抚刚出生的婴儿般,纤细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拍打在了少年的脊背,想要安抚住少年的反骨与暴虐。 少年浑身僵住,双手凝滞不知该作何反应。 想抱而又不敢抱。 呆讷地。 微微怔。 眼睛里却绽放出了奇妙的光。 片刻,她低声说:“我不是好人,我很坏的。” 她不会因为雪挽歌就放弃这些仇恨。 她被杀了整整四次。 她苟且偷生好多年。 她恨—— “娘亲不是你的阻力,做你想做之事,知晓身后有娘亲便好。” 雪挽歌在少年耳畔,闻声安慰。 她九万年不在女儿身边,岂会一见面就去用母亲的身份相要挟? 两相之下,明月事事为她着想,就是怕她的余生都活在内疚和自责之中。 那天,床榻下的宝箱空间,被人翻动的痕迹,不是旁人,是她的小明月。 明月来了,又了无痕迹地走了。 抹去掉属于自己的气息,只是不想母亲为难。 她雪挽歌何德何能,能够拥有一个这样好的女儿? “娘?!” 楚南音瞪目。 楚云城满面阴沉。 楚老爷子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了楚月,颇为不懂。 魔镰只是假象,烟雾能够瞬间消散。 难道说,她字字如刀似剑,并非对雪挽歌有满腔恨意,反倒是为雪挽歌好? “叶楚月!!我要杀了你!” 楚世诀携数千光刃而出,直奔叶楚月而去。 “啪!” 雪挽歌转过身来,反手一掌,清雪微风却有钢铁般的劲道,狠狠地砸在了楚世诀的脸庞,打得楚世诀口吐鲜血。 楚世诀僵在半空,捂着掌印明显且还在渗血的脸庞,瞪着赤红的眼睛惊愕地望着雪挽歌。 记忆里的母亲,是个相当温柔的人。 从未像现在这样,对他们疾言厉色过。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母亲就变得陌生了。 陌生的好似从未认识过。 “阿兄!” 楚南音瞳眸紧缩,足尖踏地,身轻如燕地飞掠而来,站在楚世诀的面前,怒视雪挽歌,“娘,你太过分了,叶楚月,你自诩菩提万宗第一天才,却只会躲在娘的背后,把娘牵扯下来,让唯一对你好的母亲受尽流言蜚语,然后你就满意了?你就高兴了。你所做这一切,不就是想要我的金瞳,我还你便是。” “那就还吧。” 说话者,出人意料,竟是已经成为了僧人的楚凌。 楚南音愣住,低头讷讷地看向了兄长。 “哥?” “把金瞳,还给小月吧。” 楚凌叹息了声。 他脸上的疤,狰狞可怖。 已无往日光风霁月的清贵,只有徒步翻山的风霜感。 他用那一双悲悯世人的眼睛望着楚南音,嗓音沙哑却温和地说:“南音,我会把自己的眼睛给你,请来最好的药师,让你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小月的东西,你应该还给她。” “楚凌,你疯了?”楚世诀大喝:“南音欠她什么?这些年里,金瞳三番四次的出问题,好几次都快要消失不见了,是南音忍受万倍苦痛淬体锻瞳,方才保留的,这就是南音的东西。南音遭受这些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着,你难道全忘了吗?” 大楚的闹剧和纠葛,一波一波震撼着世人。 炎主瞪圆了眼睛,怔怔地望着少年。 似是不敢相信,少年吊儿郎当的外表下,竟有这样的伤心过往。 亲人的追杀和恶语相向,都打不垮她,亦没让她误入歧路。 她永远都在坚定不懈走自己的道。 反观是他。 因为父亲的离世,自怨自艾,自悲自弃…… 是有多么的不应该。 炎主心疼到眼睛泛起了红。 “殿下。”卿重霄震撼,“这……” 柳三千亦是惊到哑然无声。 夜墨寒眼梢泛红,负手而立,恣意明艳一身红。 他深深地注视着阿楚,心也跟着扯一般的痛。 但他清楚,不可盲目插手,须得少年独自去面对。 他能做的,就是当她的后盾,让她立于不败之地。 若不是他万分遏制住自己的冲动,少年便不会知晓雪挽歌的好。 对于阿楚来说,雪挽歌,是救赎之光。 人固然有情爱饮水饱,但也有不同的感情。 这一份亲情,才是阿楚心底里的执拗。 她非被遗弃进春风的草芥,她是诸天万道的宝藏。 “楚凌!” 楚云城喝:“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世诀说的对,你妹妹的金瞳,怎会拱手让人。” “无需拱手相让。” 少年低语。 深沉微哑的声音,透着股凛冽的肃杀,像是沉睡多年的魔头,在这一刻觉醒。 她自雪挽歌的背后,悠然掠出,重新执起镰刀,戏谑地看向了楚南音。 “因为——” “老子会自己挖出来。” 魔镰弯曲的弧度,最适合挖眼睛了。 少年桀骜不驯,邪肆成性,漫天的杀气似成风暴。 她犹若流光,像猎豹,冲向了对方。 “楚南音。” “天不开眼,吾赐你报应。” “度日九万年,该还债了。” 第2574章 坟下枯骨无人祭,黄土一抔后世笑 少年的话才说出口,便让流光海域四方的人,俱是瞠目结舌。 那一道红影,风驰电掣,宛若流星追月疾冲而出,以摧枯拉朽的万钧奔雷之势,陡然出现到了楚南音的面前。 “找死!” 楚南音咬紧了牙关,轻蔑愤然地注视着楚月。 小小的归墟境,也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四周的围观者,亦都承认叶楚月的天赋,万古难遇。 能够打破武道规则的人,注定的非凡卓绝。 但楚南音身为大楚公主,又有金瞳傍身,实力深不可测,一掌之下可断通天境修行者的命脉,纵有百人之多的通天境为敌也不值一提,当年去下陆突破,渡劫之时能够摧毁一陆,使得生灵涂炭,草木不生。 这样的人,岂是初到归墟境的叶楚月能够撼动的? 楚南音双手结印,一柄青莲剑,从背后徐徐地升腾。 剑光形成护盾,保护在楚南音的身旁。 魔镰对着她的眼睛勾了下去,砸到剑光护盾,只见纹丝不动。 楚南音缓缓地抬起了淡漠如雪的金眸,微笑道:“叶楚月,你看起来,很没用。” “若你归墟之境就能破我青莲剑盾,我这九万年,岂不是白活了?” “你可知我水深火热的淬体,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你不知,因为,我们从同一个娘胎里出来,是一样的自私,对吗?” 少年听到这话,低低地笑了。 飓风大作,从海平面徐徐而至,掀得红袍翻飞,猎猎作响,鬓发微遮了凛冽森寒的眉眼。 “你既不把自己当做大楚人,就该有自知之明,可知以卵击石,是最愚蠢的?” 楚南音彻底撕破脸后,不再有从前的沉稳,每一个字都在贬低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姐,仿佛只要把对方踩进了尘埃里,自己依旧能站在高山之巅俯瞰芸芸众生。 她恨。 恨眼前的双生姐姐,夺走了母亲的疼爱。 在此之前,母亲和楚凌从未这样对待过自己。 若非是叶楚月的出现,她的这个家,她的大楚,就不会变得这样。 “轰!” 楚凌手中的禅杖,往海岸地轻砸,散出了一层层的光圈。 佛光和经文随风而起,没有锋锐凌厉的气势,便到了楚南音的面前,竟是以柔克刚般,破开了楚南音身体的剑光护盾。 雪挽歌双手结印,本源之气形成了攻山之矛,袭向楚南音。 楚南音的手抖了下,泪水源源不断自浅金色的眼眸流出。 从难以置信的伤心欲绝到毁天灭地的憎恶厌恨,不过是一念之间。 她微垂下颌,上抬狭长的眸。 杀气,顿生。 雪挽歌。 你该死! “挽歌,你糊涂了。” 楚老爷子叹息了声,手中烟袋,冲出滚滚白烟。 白烟内,扭曲狰狞一巨兽,直冲楚月而去。 另一只手,再打出滔天巨掌,欲要碾碎掉看起来不怎么魁梧的少年。 “爹。” 楚世诀把父亲用的红弓递给了他。 楚云城接过红弓,犹若射日,一点一点加深力度拉开了弓弦,离弦之箭直奔少年而去,嘴唇无声道出杀气森森的两个字: “去——死——” 楚世诀凝滞不前的无数道光刃,心神凝动之下,再度往前。 楚时修等人,拔出兵器,毫不犹豫且是默契地出了杀招。 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了众人的眼里。 大楚竟分成了两派,在海神界诸神之日的这天,互相残杀。 骨肉亲情,犹若深仇大恨不死不休。 姜君默然不语,目光却总是在少年的身上。 苍老的声音,在颅腔内响起:“了解她的故事后,更喜欢她了。” “嗯。” “不帮一下你的干儿子?” “不急。” “小心受了伤,毕竟还只是归墟境。” “本君有分寸。” 姜君眼眸深邃,倒映出少年红衣如火。 她总觉得,少年敢与大楚叫板,绝非明面上的意气用事,背地里总有深意,或踏底气! “咻!” “咻咻咻咻咻咻咻!” 却见流光海域,迸出了无数道的身影。 屠薇薇跃然而出,溅出海浪与漂亮的水珠。 她在琼云光中,双手高举起一把弧度流畅的血杀刀,棕色的竖瞳,盛满了炽烈的杀意。 萧离暴掠,像一匹狼,抽出脊背的破妖刀,歪着头横扫而去。 卿若水一剑劈上空,直面大楚之威。 段清欢的身体内传来兽瞳,精神力和斧刃冲向了纠葛交织不可言说的战场。 “叶师弟,师兄来助你一臂之力!” 许予人与剑齐飞,气势磅礴,不可阻挡。 “师弟莫怕。” 柳霓裳咧着嘴笑,甩出两条红色绸缎,想勒死楚南音。 一个又一个的星云宗弟子,明知大楚是上界之尊,明知这一战实力悬殊,却还是猛冲而出,要站在叶师弟的身旁,与她并肩而战,同生共死。 这漫天的杀戮和滔天怒,只是为了要一个迟了九万年的公道,只想要这无目苍天开一次眼。 来到流光海域的星云宗十万弟子,除了寥寥数人,无不是冲向了云空。 左天猛和几位长老、阵法前辈,都像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哪怕前面是一条必死之路,他们也会陪着少年下一下这阴曹地府。 龙非烟与叶尘,都在卖力。 冲向少年的攻击,被雪挽歌的本源之气和楚凌的佛光经文挡住。 少年回头看去,母亲温柔地看着她。 母亲用神识轻声细语传音于颅腔。 “小月,我想说,日后,你便有母亲了。” “但在错失你的九万年里,你若拥有过母亲的疼爱,那我想说,日后,你便能多一个母亲了。” “大楚不知道你的好,娘亲知道,你想做什么,去做,你不坏,这是你应当做的。” 少年紧抿着唇,眸色愈发的红。 良久,咧着嘴笑。 “好。” “……” “诸尊在此,尔等休想兴风作浪!” 楚云城大喝,振臂一挥下达了王的命令,“大楚风策军,随我应战,斩杀这群不敬诸尊的宵小之辈!” “末将,领命!” 此番前来海神界的风策军,足有五千人之多,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强手,且都实力高超。 主将者,刑高雷,身长九尺,形魁梧,一臂可抵三岁孩童的躯壳。 刑高雷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的瞬间,仿佛能打碎掉空气里的尘埃。 五千风策军士兵都跟在邢高雷的身后,共同跪地,旋即虎虎生威站起身来,冲出高空殿宇。 “姓叶的。” 华清宗主高声道:“我家陈野昨日在你星云宗失了礼数,今日特携这无法无天的弟子来还礼了。” 她低低一笑,旋即带着华清宗的归墟、真元境弟子们冲来。 “妖兽山,白鹤洲,忘忧城,承蒙叶小友对我宗的照拂,今朝理当还个人情。” “玄冥宗弟子。”玄冥宗主手持宗门令符道:“皆听本宗之命,助我叶小友,讨回公道!” “宗主,我们呢?”长老凑在九幽宗主的耳边问。 九幽宗主勾唇一笑,眼底泛起了亮光,“正愁无深交之契机,这不,来机会了。” 上回万宗大比在妖兽山,门内弟子黎海棠不愿听宗主之令,一意孤行导致九幽宗错失了一次机会。 这回,他定不会错过。 大长老看着九幽宗主欲言又止。 眼见着九幽宗主就要发出宗主之令,大长老当即劝阻道: “宗主,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九幽宗主蹙了蹙眉。 大长老急说:“虽说忘忧城和妖兽山,叶楚月一鸣惊人,但与今日之情况大有不同。” “大楚的能人异士很多,楚南音这些人实力高超不过,光是那一个风策军,就能把万宗菩提都给毁了。” “纵然叶楚月有人相助,但孤掌难鸣……宗主切莫搭上全宗之命啊。” 九幽宗主不语,仰头望着战场之地。 他年轻时,最爱赌博,更喜欢孤注一掷的感觉。 不到最后一刻,便不知道,是倾家荡产,还是富贵荣华。 “人这一世,总是要赌一赌的,要相信自己的眼睛,跟着感觉去走。” “有时,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反而难成大器。” “陈老。” “有些人,生来就注定要成为一方天地的王,而有些人要封侯拜相。” “修行立道,当清楚自己的命格,若是封侯拜相之人,便要追随一个未来的天地王。” 大长老听着九幽宗主的话,话虽然都明白,却是难以理解。 “宗主,你又岂知,眼前少年会成为天地王?若是失败了呢。” “成功者,平步青云路,扶摇九万里,只手可通天。”九幽宗主笑道:“失败者,坟下枯骨无人祭,黄土一抔后世笑,古往今来踏道之人,心有野心壮志凌云者,无不是如此。” 大长老深深地震撼着,内心久久难以平静。 那侧—— 黎海棠清楚九幽宗主的心思,便想要走过来拦住自家宗主。 九幽宗主却是袖袍一挥,取出火一样灼热的令符,命令宗门上下: “九幽宗诸位,请随本宗主,助我友宗星云宗。” 说罢,便带着弟子们直奔战场而去。 黎海棠站在原地很久,眉头紧紧地蹙起。 末了,还是手执兵器,冲过去。 从前在妖兽山,她作为大师姐能够号令弟子。 但现在,当以宗主的命令为尊,纵有一身反骨,却也不敢忤逆。 另一边,薛开封等人见此,心中窃喜,目视楚月如看一具毫无生气的冰冷的尸体。 战场,剑拔弩张,风声鹤唳。 这一刻,草木皆兵。 风策军来时,为楚南音助威。 楚南音衣裙摆动,冷傲又阴翳,如看山下蝼蚁,路边草芥,冷睨着女扮男装的少年郎。 阵阵杀气,自眼底隐现。 雪挽歌一人之力,阻挡风策军,冷视风策军首将邢高雷。 “邢将军,她是大楚的孩子,无罪无过,你作为守护大楚的将军,岂能对吾儿动手?” “雪夫人,实在是抱歉。” 邢高雷两手抱拳,微微颔首:“末将,当听家主之命。” 话虽硬气,看着雪挽歌的眼神,却也有丝毫的犹豫。 在幅员辽阔的大楚,无人不尊雪夫人。 她出身北方龙族,婚后放弃了本源之道,素日里与平民打闹成一片,帮助过许多人。 有一回,她拼命保下喊冤的邢高雷。 邢高雷问,雪夫人为何如此。 她说: 我非大公无私之人,相反,我有私心。 我若多做些好事,我流落在外的亲人,或许就会得到老天的垂爱眷顾。 积攒阴德,总归是好的。 …… 那一刻,邢高雷方才知道,对于救苦救难的大楚夫人来说。 那些在水深火热里煎熬的苦主,是一个个行走的“阴德”数值。 如今恍然大悟。 大楚夫人所求不过女平安。 目睹一切的邢高雷,虽对叶楚月的遭遇有所同情,但无法背弃楚云城,从而倒戈雪挽歌。 为将之人,自当一片忠诚之心。 “打扰了,雪夫人,叶公子。” 他作了作揖,弯下了腰,算是行了个大礼。 雪挽歌轻叹了声。 设身处地着想,她能理解邢高雷的忠心耿耿。 对于邢高雷来说,会对她和小月行如此大礼,都已经做好了回到大楚接受责罚的准备。 “你尽力了。” 雪挽歌往后退出一步,双手结印,周身汹涌着本源之气,血液里燃起战意。 楚南音眯起眼睛看着这刺目的一幕,心跟着割裂般的疼。 好一会儿,唇角勾起了笑。 楚世诀将掉了出去的大氅,重新披到了楚南音的身上。 兄长们簇拥着她,共同等待着明月的死亡时刻。 “风策军出手,唯见白骨,不见血肉。”楚时修摇着折扇说道。 然在下一个瞬间,每个大楚人眉间的自信,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再消逝。 却见展开偌大的羽翼,在浓烈的万丈光芒中,高高地扬起了手。 光晕近乎吞噬了她的身形,叫人竭尽全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里的东西去看,却是怎么也看不清。 “啪嗒”一声。 少年摇开了一把折扇。 扇面,竟清晰地写着“楚”字。 另一只手,则把玩着一方刻有同样字形的令牌。 风策军和楚老爷子等人,见此令牌,俱是呆若木鸡,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刑主将,想清楚,尔等该听命于何人。” 少年垂眸,懒倦又淡漠,似若君临天下,秉统四海! 第2575章 为叶主效力,风策军心甘情愿 邢高雷看着兵符令牌,震撼的同时,内心竟还有别样的喜色。 他原就不想对雪挽歌和叶楚月出手,如今能够光明正大,心安理得的站在雪挽歌这一边,何乐而不为呢? 下一刻便见,邢高雷率领着五千风策军飒飒作响地拱起了双手,并单膝跪地在少年的面前,虔诚恭敬的模样如见新主。 “末将邢高雷,率风策军五千余人,见过叶主。” 高昂雄浑的声音,震彻了四方天地的围观者,俱是面面相觑。 “令牌,怎么会在她的那里?” 楚老爷子瞪目,呼吸一深,声音都在不可遏制地颤动。 楚云城眉头紧紧地皱起,双手缓缓地攥紧成拳,凝眸如野兽锐利地盯着风策军和将士前边的少年看,亦有几分不可置信。 风策军,先听命于兵符令牌,后忠诚于大楚之主。 只因风策军最早的起源,是来自月族。 后来月族被灭,放在月族的兵符令牌,便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楚家人一直都以为兵符令牌被华山老君等蚕食月族的势力得了去。 但时隔九万年之久,都没有人拿着令牌来号令风策军。 久而久之,便以为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中,甚至连大楚的人都快要忘记令牌的事了。 如今再见风策军的兵符令牌,无不是惊诧。 楚云城沉吟片刻,便道: “当年月族被蚕食,月族之人倾尽力气战到最后,据说,祖女在最后一刻同归于尽,将月族剩下的宝物,送到了洪荒三界的角落里。” 那是,许多年前,月族祖女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祝福,只盼望有缘人得之,然后在正道的海洋乘风破浪。 ”她或许是偶然的机缘得到了风策军的兵符令牌,只有如此,才能说得过去了。” “难怪她能提前得知自己的身份,原来都是因为这个兵符令牌。” “有了兵符令牌在手,才敢直面大楚威严,挑衅大楚,等到大楚派出风策军,便能顺理成章的使得风策军倒戈,好险恶的心思。” 楚云城一番话下,咬牙切齿,愤然不已,望着少年的眸光阴翳又泛红,近乎要扭曲。 他原认为明月是自己的女儿,总记得当年把明月丢下无间地狱的那一幕,至今都难以忘怀,因而会多加手下留情,时常心软。 但没想到楚明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楚南音眯起眼睛看着那手执魔镰的少年,狠狠地咬紧了牙关,胸腔微微地起伏。 为何苍天总赐好运于她的这个姐姐。 身在卑贱之地,都能随着风捡到风策军的兵符令牌! 大楚众人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楚月尽收于眼底,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邪气隐现。 她懒倦惬意,随性地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地摇着扇子,另一只修长的手支着下颌睁了睁眸露出童叟无欺的表情,盯着楚南音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邢将军。”楚老爷子说道:“你乃大楚之军,岂能听命于这个孽障?” 邢高雷道:“老爷子,卑职行兵打仗多年,也不会算命,不知新主是否为孽障。邢某是个粗人,是个只知规矩的莽夫。风策军,见兵符令牌,如见主子,这就是规矩,恕邢某今时今刻,不能为二位卖命了。” 他说得很平淡。 风策军的士兵,都在少年的身旁,没有半点儿的不情愿。 他们都是有着血肉之躯的人,没读过多少书,不知多少人世间的大道理。 却能深刻的明白何为虎毒不食子。 何为舐犊之情。 新生的孩子能有什么罪过。 需要被挖掉独属于她的眼睛,从而走上了一条充满黑暗的道路。 他们苦行于世多年,南征北战,刻苦修炼,怎会不知世态之艰辛? 一个被丢下无间地狱的新生婴儿,非但没在自生自灭的恶劣环境里死亡。 相反,她用了九万年的时间,才有了今日的一切。 作为铁血铮铮的将士,最能被打动。 楚云城的面色铁青到了极致。 “快,送南音走!” 楚老爷子低声喝。 乾坤扭转,局势大变。 这片战场,已经不是他大楚人说了算。 归墟少年可号令风策军,如虎添翼助她夺回金瞳。 楚云城父子等人反应了过来,立即护在楚南音的身侧。 “南音,走——” 楚云城蹙眉。 “我不走。” 楚南音往前踏出一步,微抬起下颌,以王朝公主的姿态面对着眼前的敌人们,浅金眼眸,暗浮凛霜,似有一身斩不断磨灭不掉的傲骨。 当目光落在了邢高雷的身上,楚南音道:“邢将军,我自令牌之事,非你所愿,你也只是按照风策规矩办事。但此人适才所为,将军是有目共睹的,我也不会为难将军,还请将军旁观即可,莫要被迫为人刀俎。” 只要风策军的兵器不对向大楚,叶楚月身边的一群乌合之众,就算自爆丹田,也成不了大器。 “南音公主,抱歉了,刑某并非被迫,而是自愿。” 邢高雷抱拳道:“为叶主效力,吾等心甘情愿。” 楚南音面色骤变。 邢高雷的话语并不严厉锐利,但说出来的话,无异于巴掌打在了楚南音的脸上,还不只是一巴掌那么简单。 “她乃心术不正!”楚世诀大喝。 “新主若当真心术不正,为何会让菩提数宗都为她卖命?” 邢高雷直接说:“正与不正,风策军有目共睹,今日,只为新主效力,还请诸位不要为难末将。” 风策军都看得见。 在危急关头,一个又一个的朋友和宗门,都毫不犹豫的为叶楚月卖命。 只能说明,叶楚月此人,并非如大楚所言的那般难堪。 更何况,众所周知,楚凌脸上的刀疤,是叶楚月斩出来的。 尽管如此,在关键时刻,楚凌还是选择为叶楚月讨回公道。 若叶楚月是糟糕透顶的人,楚凌又为何要这么做? 楚凌曾经对楚南音的好,不比在座的任何一个兄长差。 楚月慢条斯理地摇动兵符扇,懒洋洋地望着这一幕,唇边扯开了笑。 同时,她的元神,正在相连永夜领域的月族禁区、 第2576章 尔等猪狗之辈,妄图与吾攀附关系? 把月族禁区移到下陆,需要耗损大量的元神,还要有不小的动静。 就算有抱枕的相助,也难逃诸尊的法眼。 唯有一件荒唐吵闹的事,吸引掉上、中两界的注意力,方能干一场大的。 「姐姐。」 「小月马上就能带你回家了。」 晏红鸢,定会喜欢帝域大陆的故土。 那里,有最好喝的酒和最熟悉的故人们。 柔帝霜主,会守护好帝域大陆。 这世上,总有人要远航,也总是有人会留下来守护着故乡的净土。 “叶楚月!” 楚老爷子见少年欲有杀心,连忙改了口风。 “大楚终归是你的家,就算有过撕裂、争吵,依旧是一家人。” “你放下过往的纠葛和仇恨,心平气和的面对我们。” “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孤儿,最希望得到父母的疼爱。” “你放心,我们会像对待南音一样,对你好。” 楚老爷子是个人精,从雪挽歌的事情上能够看出暴戾躁郁的少年,有着柔软的心,渴望着亲人的关心。 楚云城点头道,“小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和美,我们会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你的宗门,让他们成为这个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风策军和邢高雷的倒戈,让他们不得不戴上虚伪的面具出此下策。 若是在大楚,倒也不惧。 偏偏这是海神界。 还只带了五千风策军来。 就好像,老天都格外的偏爱这个大楚的小公主。 “呸,谁稀罕。”宁夙翻了翻白眼,“叶大哥受尽了委屈,岂能只言片语就一笔勾销,适才这些人的嘴脸我可都还记着,一个两个的叫人恶心,隔夜饭怕是都要吐出来。” 楚月正在用神农之力、本源之气和精神力,在虚无的空间裂缝里,构造出了与永夜领域相连的桥梁。 桥梁一旦出现,就能完成渡送。 她会选在诸神之日,其根本原因便是,月族的气息太过于浓郁,又会闹出动静。 到时候,月族现世的消息,直接传递到了洪荒三界的角落,使得自己和月族都沦为被动。 楚老爷子见适才还嚣张狂妄的少年,这会儿竟是安静沉默,一言不发,便以为少年是动容了。 若不然的话,少年定会立即反驳。 楚云城明白过来,给了楚世诀等儿子们一个警告的眼神。 楚世诀只好不情不愿忍着作呕去对少年开口,“小月,爹和爷爷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我既是你的哥哥,日后也会保护你。” “长辈们都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胡搅蛮缠下去吗?”楚时修说:“过来,哥哥给你买新的衣裳,这一身,不好看。” 红得鲜艳而刺目,衬得妖异邪气,让几个兄长都感到万分的不适。 在他们的盼想里,她应当是如诗人口中的白色月光那样,温柔而皎洁,美好又神秘,给人无限遐想的同时,又会激起兄长们心底最深处的保护欲。 楚南音高傲地抿起了唇瓣,虽是不快,却也不曾阻止,只是见少年默不作声的样子,便流露出了轻蔑之色,还以为这厮是欲擒故纵给大楚的家人们看,说白了就是要用别样的方式,来夺走掉她的亲人。 先是楚凌。 再是雪挽歌。 然后出爷爷、父亲、楚世诀—— 但叶楚月不会想到,这些亲人和雪挽歌不一样。 他们是为了她,才会对叶楚月低下头颅。 “小月,爷爷和爹,一直都很关心你。” 又一个兄长说道:“我知道,你也很想他们的,对不对?” 倏地! 桥梁构建完成。 神兽们和守在祖女身边的焰光仆人,俱是蓄势待发,蠢蠢欲动。 少年凝神聚气,见状,喜上眉梢,眼眸蓦地一亮,涌聚着喜色的光华,眼梢的三滴血珠泪痕,永痕烙印,既似妖魅,又如精灵。 楚南音察觉到少年的欢喜,哂笑了声。 楚老爷子便放下了心去。 小孩子闹腾,就是为了博得父母的注意力,哪敢夺掉南音的金瞳,那便是真的要与大楚决裂了。 再说了。 金瞳在楚南音的身上九万年。 就算剥掉了,对于叶楚月来说,也无任何的用处。 “邢将军。” 少年忽而高声道。 “末将在。” “星云、玄冥、华清三宗何在!” “吾等,在!” “听着,今日——”少年唇边肆然的笑逐渐地扩大了,“谁敢阻拦老子夺回金瞳,杀无赦。” 大楚人,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杀气腾腾的她。 楚月看了过去,歪头开扇,乖戾邪佞。 “就凭尔等猪狗之辈,也妄图与我攀附亲戚,说话做事前先想想配不配,真当都跟楚南音一样,稀罕你大楚公主的位置,老子,不——稀——罕。莫说区区之公主,就算你大楚的家主之位拿出来,老子也不稀罕。除非我自戳双目,斩去双耳,看不见你们的血腥,听不到你们的罪业,但我还有心,还能感受到尔等的居心叵测,道貌岸然!” “楚南音,把眼睛给老子还回来。” “你淬体九万年,是因为你不够格,碰了不属于你的东西,是你活该。” “我生在大楚,漂泊在无间地狱,是我活该。” “你今日要被挖出双眼,是你活该、。” “既都是自诩自私的人,就别谈什么假仁假义,说着自以为是的虚伪之话,戏都给你们唱了,台上的戏子去做什么?去给你大楚当那没意义的公主?” 少年戏谑一笑,脊背展开羽翼,窜向了楚南音。 雪挽歌与楚凌,瞬间就用本源之气和佛光经文束缚住了楚南音,压制住楚南音的境地。 楚老爷子等人刚要出手,风策军立即围剿而来。 “打扰了,老爷子。” 邢高雷先礼后兵,动起手来比适才对待雪挽歌时快多了。 星云三宗,亦是加入了战局。 少年宛若猎豹疾驰而过,身侧有刺骨的寒风在呼啸。 月族禁区,通过她的脊梁羁绊和流光海域的地理位置,从构造的桥梁挪向下陆。 少年高举起握着镰刀的手,扎入了楚南音无限扩大近乎如放射状的瞳眸。 那浅金色的眼眸,倒映出了杀伐果断的冷酷少年,和那道魔气森森的镰刀! 第2577章 事与愿违,事与愿违(二合一章内容字数没少) “不——” 楚南音嘴唇微张,浑身发颤,脸庞白得仿佛被抽干了血色,眼睛下意识地闭上。 尖利弯曲的魔镰,直接扎进了眼皮,勾掉了一只眼瞳。 金光闪烁,血色刺目。 一道光团被魔镰带出。 少年单手把玩着楚南音的眼睛,挑起眉梢,残忍而又戏谑地望向了痛不欲生的楚南音。 “真是个废物东西。” “老子的东西在你身上九万年之久,也没搞出点名堂来。” 楚南音的紧捂住被挖掉眼睛的部分,粘稠鲜红的血液沿着手掌的指缝溢出,源源不断恰如决堤的洪水,整个手背都是流下来的血水。 仅剩的一只眼睛,正紧缩起,狠狠地瞪视着楚月。 “叶楚月,你敢……啊……” 只闻惨痛的尖叫声起,楚南音的话还没说完,少年手起镰落,迅速果断地勾走了楚南音的另一只眼睛。 两道染血的金色光球,在楚月的手掌心。 少年宛若盘核桃般盘着。 与此同时。 脚掌踏地飞掠而起。 翻滚于空。 落定悬浮在海的中央。 天穹闷雷炸响,微蜷的羽翼瞬间展开。 她一手盘着楚南音的两只眼睛,一手摇着兵符扇。 几乎在同一时刻,曾经储存的千星武神之力和归墟境气爆发而出,在大海掀起了三千道的水柱。 一道道海幕翻滚冲天而去。 湛蓝的颜彩,犹若倒映的星空和银河,暗藏着无限的神秘。 “吾,有何不敢?” 少年垂眸往下并未高声语,只平淡的寥寥数字,却能惊海域四座。 无人发现,月族禁区已经进入了流光海域的底部,落定在了帝域大陆。 “啊啊啊啊。” 楚南音捂着两只眼睛,疼得惨叫连连。 往日高傲尊贵的青莲女尊,已无那双与生俱来的金瞳,唯有血泪不止,流淌于满面。 她这一生,顺风顺水的平坦,是温室里的娇花,在父兄亲人的疼爱之下长大,最大的坎坷便是这一刻的剜眼之痛。 她光鲜亮丽姹紫嫣红的世界,陡然就只剩下了一片笼罩着血雾色的黑暗。 楚南音再也无法故作冷傲,害怕的身上起了无数鸡皮疙瘩不说,甚是心悸,整个胸腔都浸着冰冷的凉意,这一股彻骨之冷,沿着流动在四肢百骸里的鲜血而悄然地面着。 她无望到如堕炼狱。 粉身碎骨。 “南音,南音……” 楚世诀额头、脖颈乃至于是手背的青筋暴起,在风策军的围堵下痛彻心扉地颤声高喊,喊到嗓子都破了,堂堂八尺男儿,竟是犹若吊唁般泪流满面。 “完了。” 楚老爷子绝望地闭着眼睛,遮住了灰浊的瞳孔。 九万年的悉心栽培,尽在顷刻间功亏一篑。 “怎会如此?” 楚云城瞪大了眼睛,似是不可置信般自言自语。 赤红的眼眸,蓄满了水光,再汩汩地流下,若非是被儿子楚时修扶着,只怕已经身体发软瘫倒在地面了。 “叶楚月!” 楚云城嘶吼:“你好狠的心,好毒辣的心,南音可是你的妹妹啊,你这样做,就不怕下地狱吗?” “楚家主当真是贵人多忘事,竟忘了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被你丢到了地狱,既已身入地狱,还怕多下一次吗?纵是下去千千万万回又何妨?” 少年说的云淡风轻,周边的亲人、朋友、师长、爱人,却都是听得眼热,无比心疼这个似有钢筋铁骨的孩子。 她的人生,她的从前。 在不为人知的故事里。 她究竟遭遇了多少不公,才能讨回一个迟来的公道,拿回自己的眼睛? 楚云城看着少年,忽然一怔。 眼前的景象好似与许多年前的画面重叠到了一起。 犹若幻影。 彼时—— 他忍着痛,将被挖掉了一只眼睛尚且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丢向了宛若深渊巨口的无间地狱,任由鬼灵飘荡的黑暗,吞噬掉他期盼了很久的女儿。 他的心隐隐作痛,心情却是复杂。 既希望女儿自生自灭,再无消息。 又盼望她能如世上无数又无数的普通人一样,生活在某个不算富庶的小镇,过着安稳的日子,时常会去后山的坡上仰头看夜空,透过斑驳疏影的秋日枝桠,看见了皎洁的白月,眼里是最纯净的光,却在盼望亲人的归来。 刺啦。 思及此,楚云城的心口像是插进了一把钢刀,又开始疼痛了起来。 “爹,阿兄,爷爷……” 楚南音的声音,让楚云城瞬间清醒了过来。 “雪挽歌!楚凌!” 楚云城怒视昔日的爱人和疼爱的孩子,愤然地大喝道: “看到南音失去了光明,从此不再看人世间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你们就满意了?你们就高兴了?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局?” “这金瞳在南音的眼睛里九万年,早就和南音融为了一体,成为了她的东西,叶楚月拿走这眼睛,也没有任何的用处,你们于心何忍啊?啊?!!!啊!” 楚云城宛若野兽般的吼声,响彻在流光海域的四方,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浪花。 雪挽歌赤足而踏,身长玉立,望着楚南音的眼睛,不再凛冽,有了一道柔和。 作为长辈,孩子的母亲,有教导好女儿的职责。 南音和明月,都是她独一无二的孩子。 走错了路不要紧,切莫一生都是错路。 临死之际,悔之晚矣。 “南音立足于上界,无需金瞳,我会教导好她。”雪挽歌道。 “我不需要!”楚南音循着声音面朝雪挽歌,竭力睁开了两个血窟窿,好似恶鬼注视着母亲,“雪挽歌,这双金瞳我不要了,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母亲,你该去死,去死,你会遭报应的,当年你也应该跟着去无间地狱!我不是你的女儿,不是!” 楚凌张了张嘴,终究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事与愿违。 事与愿违。 大楚的安宁,断在了这年春夏交接的诸神之日。 死在了流光无量的大海。 雪挽歌的眼睛里有一抹痛色。 南音不懂。 不懂母亲的爱,似高山,是静水流深,掩藏在岁月里,只盼望她能成为一个无愧于天地的正人。 雪挽歌的内心,长叹了一声。 她不怨此刻面目扭曲的楚南音。 她只怪自己醒悟的太晚,以至于事成定局,毫无转圜的余地。 她怨楚云城把孩子教成了这般模样,却是不如漂泊异乡的明月。 …… “叶楚月。” 楚时修声声质问。 “你拿这眼睛,只为你心中的不甘,却丝毫没想过母亲。” “母亲为了你,与这个家决裂,背上籍籍骂名。” “金瞳,你既用不上,又何必如此极端?你想要什么,荣华富贵,青云之路,天材地宝,大楚有的是,都可以给你。可你偏偏不要,要做那心狠手辣的人。” 少年闻声,侧眸看向了说话的人。 许觉得枯燥无聊,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那等懒倦和漫不经心地姿态,看得楚时修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掉她的皮囊,亮出那一颗发黑发烂的心脏给世人看。 “谁告诉你,老子用不上了?” 少年歪了歪头,三粒血珠,尽显妖魅。 听闻此话,楚时修冷笑。 “你常年不在上界,又无条件读书修习,当然不知道,时隔九万年之久,眼睛已经不是你的了,成为了南音的。” “蠢货。” “你说什么?” “说你蠢货。” 少年勾着唇,嗤笑了声。 却见她凛冽淡漠地俯瞰着楚时修,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捏爆了手掌里的两颗眼珠。 血水从拳头里边往下流。 “你——” 楚时修陡然指向了少年,气不打一处来。 滔天之怒似乎要破体而出,凝为实质绞杀在海域天地。 万众瞩目之下,少年慵懒地耷拉着眼皮。 拳内的血水流干,便有金光绽放出来。 一缕缕金光,宛若云烟,缠绕在了少年的身体四周, 当她缓缓地抬起眼睫时,露出了一双纯正的金瞳。 金瞳与血泪互相交映出了极美的画面。 是一种,震撼的,惊心动魄的,神圣的美。 像是古来神女,又如神的战将,在混沌之初开天辟地,出现于人前,带来了春的希望之火。 楚南音陷入血色黑暗,在这一刻,也失去了声音。 万籁俱寂。 天地一片死静。 是落针可闻。 是面面相觑。 楚南音的双手往前虚浮而动,驱赶着空气。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为何安静如此。 但过了一会儿,她便听到了! “怎么会?你怎么可能拥有金瞳?金瞳在南音身上九万年,已经融为了一体,还被元神之气昼夜不停的洗涤,怎么可能完美地回归到你的身上?” 楚世诀错愕瞪目。 四周,声音还在继续—— “叶楚月拥有了金瞳?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若不是亲眼目睹,实难相信此等荒唐之事。” “……” 楚南音干涸却浸着血的嘴唇,张开了许多。 一双血窟窿的眼睛,直接就滚圆了。 她不相信……不相信!! 父亲和爷爷说过。 她年幼之时,初得到金瞳的时候,会有排异现象。 为此。 爷爷踏遍万里路,为她寻来秘药良方,为的就是把金瞳里边明月所留下的气息全部洗涤干净,彻底沦为她所用。 为此,她洗涤了足足三十余年。 后来的淬体,更是使得她和金瞳有着紧密的联系。 这样的前提下,叶楚月凭什么拥有她的金瞳? 恨意刻骨而滔天,楚南音愤恨地攥紧了双拳。 少年的金瞳,冷漠地注视着四周。 末了。 眸光落定在楚时修的身上时,薄唇微启,缓声说:“蠢货,老子的眼睛,还轮不到你们慷慨的来指手画脚。” 楚时修注视着少年的金眸,震撼到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愤怒,胸膛不定地上下起伏,手都抖了好几下。 楚老爷子蓦地睁开了灰浊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金眸少年的仙神之姿,偏偏魔气引山洪。 “爹……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懂!这是为什么?”楚云城问。 “她啊……” 楚老爷子一瞬之间,好似苍老了百来岁。 头发花白,神色憔悴。 “终究是,来找我们算账了。” 楚老爷子疲惫地垂下了眼皮。 “南音,不如她。” 尽管很不想道,却又不得不承认。 南音在他们的保护之下,在金瞳的加持之下,有如今的地位身份,算是正常。 而明月,在失去一只眼睛丢进无间地狱,明明是更难走的路,却走得比楚南音漂亮。 楚老爷子承认了。 楚云城认可了。 大楚的儿子们,也终是明白过来。 若论天赋,金瞳的选择,楚南音不如她。 楚南音感受到这微妙的气氛,却有些慌张。 她担心明月会抢走自己剩下的疼爱。 已经失去了一个母亲和一个兄长,不能再失去更多的家人。 叶楚月的目的就是把她变作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废人。 然后,她叶楚月成为父亲爷爷的掌上明珠。 “嗒。” 少年双足软靴,落在了流光海域的水面。 微风不燥,她摇扇清雅,金眸流转着秋波般的华光。 高处。 本源一族。 因授业功法而憔悴疲惫的老族长,深深地凝视着少年的身影。 龙滔滔惊喜不已。 少年…… 会是那天在下陆帝域看到的女新郎吗? 龙宗瀚惊,“她是,挽歌的孩子?” 龙遥撇开了嘴,“杀气太重,不如南音来得喜欢。” “纵有金瞳,却无仙神气息,还不是白搭。”龙珩道:“也不知挽歌姑姑,是不是被这个地狱孽障下了降头,竟做出谋害南音的事来。” 楚南音与龙宗瀚一家的关系都很不错。 风光时,给了龙宗瀚不少的好处。 龙遥能够结识现在的丈夫,都是南音的功劳。 龙摇记得南音的这份情,看着少年的眼睛多了些仇视。 龙宗瀚眯起眼睛道:“这人,心思险恶,所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能够得到大楚的重视?现在好了,拥有金瞳的人是她了。” 有这个想法的,不知龙宗瀚一家,还有在座的许多人。 就连楚云城,都这么想。 “楚家主。” 少年的声音,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楚世诀冷笑。 她终究是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吗? 楚云城低头看向了楚月。 “不可。”楚老爷子低声道:“她是魔种,绝对不能沾染大楚。” 下一刻,少年却割裂了袍子,道: “你虽有生我之恩,却也有害我之狠,且不说我当年肉身早已破碎,是死无全尸,连枯骨都不剩,如今我的身体里,更没有流着你大楚的血。既已宣之于众,那便要说道个明明白白。” “今朝割袍断义,吾与大楚,势同水火,绝不会是骨血亲人!” 第2578章 洪荒三界,天骄少年 少年的话语,字字铿锵有力,落地有声,惊得四周死寂。 大楚众人,面露土色。 许久—— “啪。” “啪啪啪。” 人群之中响起了缓和有力的拍掌声。 拍掌的人,是浮云金华内的上界之尊。 一袭白裙胜雪,袖口织金,隐现祥云图纹,乌发如墨半挽起,眸若点漆,眉黛春山。 其身后,背着一根长笛。 笛形是剑刃的长度。 只要注视一眼,仿佛就能听到混杂着笛声的剑吟。 此人姓白名惊鸿,正是南海羌笛一族的族人! 白惊鸿眸底划过惊艳之色,赞赏道: “叶公子今日之举,惊艳上中两界,堪称精彩漂亮,对待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和毒辣无情的作恶之人就当这么做。” “早闻大楚之盛名,今虽已没落,却让人思及过往,如见长辈,不说肃然起敬,却也是心生敬重。” “如今才知,大楚竟是一家子的豺狼虎豹,当真是成为了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典范。” 白惊鸿清冽的声音响彻于琼云,说得大楚众人的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的煞是难看。 “惊鸿仙子,所言甚至。” 三清道长捋了捋苍白的胡须,轻点了点头。 越来越多的人,指责起大楚的不当之处。 “虎毒还不食子,楚家人不知是怎么想的,这等事,有点脑子的都做不出来吧。” “大楚是从中界上去的,后面又得到了月族的照拂,当年出了几个不得了的战将,风光过一时,但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背地里竟做这种事。” “我若是叶楚月,你楚云城跪下来给我磕十个响头,我都不认这个狗屁父亲。” “天生地养,好过一切。” “……” 楚云城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心里头那叫个苦。 他当真想说出真相,奈何天罡魔体的坏种之事,会殃及大楚。 若不然的话,他真想看看,这些还在为叶楚月说话的人,得知真相之后,脸上会是何等精彩绝伦的表情。 偏生有苦道不出,只能往肚里吞。 “叶楚月,你当真想好了?”楚云城问。 “需要想吗?” 少年勾唇,明艳而肆然。 楚云城咬紧了牙关。 明月的成长,实在是太出人意料。 九万年的时间,就能抵达到这一境地。 还好修了不中用的凡人道。 否则他们当真会害怕少年登天梯,战大楚,屠昔日亲人今朝敌。 高空之巅,忽而传来淡淡不失威严的笑。 这一声笑,吸引了所有人,包括叶楚月。 少年抬眸往上看,眼底映照出姜家迎风绽放的旗帜,是鲜血一样的红,让人再也不想挪开视线。 “有血有肉,爱憎分明,当得起洪荒三界天骄少年之名。” 姜君笑了笑,夸赞的同时,又好奇地问道:“你说你的身体粉碎过,本君便问你,粉碎过几次,是如何粉碎的?” 她的话里有深意,前半句能让人彻底记住天骄少年,后半句则想让世人听清楚少年所遭受的苦难。 这世上的修行者,往往会对从苦难中走出却依旧明媚的孩子抱有极大的善意,只因世人皆在苦海挣扎似若困兽。 困兽共情困兽。 只因他们会在静谧无人时,用孤独的心与灵魂,奏响出同样的悲鸣乐章。 楚月抿唇,紧盯着姜君看了好久,才道:“应当是三次。” “说来看看。” “第一次,被一个女魔头,囚禁牢里三年之久,同归于尽。” “第二次,劈山断海,为生民而死,滋养大地。” “第三次,高处坠楼,粉身碎骨得新生。” 大抵是三次,又或许是更多。 越是破碎,就越是坚定足下之路,知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要去往的大道在何方。 她不堕落。 她只想迎风九万里,伸手去触摸东方的日出。 众人听得这话,先是震撼,更多的却是不信。 前段时间叶楚月打破武道规则,惊动了不少人。 星云宗的弟子,漂泊海域,就算是大楚诞生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死三次? 还是为生民而死? 只怕是为了吸引姜君的注意力,而不得不编造一些毫无根据的话。 星云宗的弟子们听着虽然疑惑,但在一瞬之后,依旧坚定的相信着少宗主。 姜君讳莫如深的眸,则愈发好奇地注视着眼下的少年。 少年的故事,想必很精彩。 “是位奇人,日后,本君便叫你楚月吧。” 她想为少年壮一壮底蕴。 不论其他,只论少年和她一样,是不会被任何人打死的,就算被万箭穿心,就算行走在刀尖之路,也会意志坚韧地活下去,还要漂漂亮亮活下去! “姜君大人叫我小帅就好。” “…………”姜君的笑容忽然僵住。 “????” 星云宗和上界之尊,俱都有些呆滞。 明少侠头戴龙冠,掩面长叹,恨不得弃武从医,好去医治一下叶师弟没得救的脑子了。 许予嘴角轻抽,眉梢也跟着抖动了几下。 柳霓裳憋笑憋到满面通红,身体倾斜到了许予的身上,奈何还没挨近许予,就见有着毛茸茸大尾巴的小兽崽爬了出来,站在许予的肩头,高高举起了一双肉爪子托住了要靠过来的女人。 柳霓裳的脸色瞬间发黑,愣在原地和兽崽子大眼瞪小眼。 那侧—— 卿重霄和柳三千两位老人,端的是老人呆滞。 他们一左一右,齐齐看向了站在中间略前的矜贵男子。 原以为殿下会同样感受极致的无语。 怎料男子的面具之下,薄唇缓缓地勾起,流光溢彩的眼眸,泛起了阵阵的笑意,心思都在那少年的身上难以转移。 “可爱。” 男子平淡的声音,是温柔如水。 卿重霄惊掉了下颌。 他头一次知道,一个女人自称小帅,是……可爱? 柳三千摸了摸下巴,思考半晌,严重怀疑叶弟子去杀猪宰羊,在殿下的眼里,都是可爱的。 想到这里。 一大把年纪的柳三千,竟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的寒颤。 扭头一看,发现卿重霄也激灵了下。 一向不对付的二老,竟有种面对家人的温暖错觉。 第2579章 天色骤暗,太阳被吞噬 姜君垂眸,一时的咂舌后,便是哑然失笑。 神态里,竟是有几分对后辈的宠溺。 “是个有趣的孩子。” 姜君说道:“既已拿回你的金瞳,那便继续传承吧。” 心内,则轻叹了声,觉得有些可惜。 虽说少年拿走了金瞳,还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但金瞳最重要的仙神之气,却是消失殆尽。 如今纵有美观,而无实用,就是最大的遗憾。 她甚至相信,若这孩子的金瞳没被挖走,九万年后的今天,想必会成为惊艳洪荒上界的高手,而非还在海神界。 少年盘膝坐在深海之上,闭目凝神,接受功法授业的同时,亦是潜心聚气,内视脊梁,再通过武体的脊梁进入了下界帝域的辽阔视野。 帝域大陆,还和往常一样,发生着大差不差的事,少年们都在刻苦修炼。 帝主步海柔正设宴邀请了冷清霜、燕南姬一行人前来相聚,除此之外,还有赵无双、秦铁牛、秦锦年、陈天柱这些熟悉的老面孔。 此外,强盛后的帝域大陆,还喊来了明夜大陆的陆主上官曜和陈屠等作为楚帝徒儿的老武神们。 步海柔望向了燕南姬,见燕南姬的面色,虽然还是白的,却不再是尸体的惨白,眼睛光闪,无比地惊喜。 相较下,冷清霜却因每日操心虚空和燕南姬的事,显得不复往日的光彩,有几分憔悴之色。 秦铁牛饮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在楚月、屠薇薇她们离开的时候,秦铁牛养了四头猪,缓解思念之情。 其中,最是眉清目秀的那一只猪,对应着屠薇薇的名字。 秦铁牛喝多了,就会抱着四头猪嚎啕大哭。 步海柔的头都大了。 她做梦都没想到。 成为帝主后,最棘手的事情,竟是养猪的秦铁牛。 “近来——” 步海柔道:“与帝域毗邻的定元大陆,多次有向我陆开战的迹象,许是想夺走我陆的星碑龙脉,因而,吾请诸位前来,便是想解决此事。” “怕就怕,贪心的人越来越多……”冷清霜道:“下陆之中,定元大陆排在前三,枭云大陆是下陆之霸主,帝域腹背受敌,只怕难以守住楚帝留下的星碑龙脉。” “二位相信,明夜大陆沐泽楚帝之恩情,定会与大陆同生死,共进退。” 上官曜携八位老武神抱拳道。 步海柔感激地看向了明夜大陆等人,眉间的忧愁却不减半分。 怕就怕,就算有明夜大陆,也无济于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古往今来,一贯如此。 这段时间,星碑龙脉的事泄露了出去,帝域大陆难保安宁。 “不好!” 冷清霜眯起了凛冽的眼睛,沉声道:“域外,来人了。” 老武神陈屠气力敛起,定睛一看,深吸了口气。 “枭云霸主,率定元等九陆之军,足有百万雄狮,集结于下陆域外。” 一声话下,众人俱是色变。 步海柔紧攥起了双手。 她仰起头,怒然决意地看向了天穹。 却也有一丝闪烁。 楚帝。 如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她没有万全的把握,不相信奇迹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但是叶楚月的话,便总能置之死地而后生,给世人一个意想不到的天大的惊喜。 “该怎么做?” 有人问。 “打!” 步海柔和冷清霜共同起身,异口同声地道。 两人默契的对视了眼,看到了对彼此坚定不移的信任。 旋即,微笑,取出了称手的兵器,集结帝军司和五部将士,直奔域外战场。 冷清霜握着两把短刀,目光冷冽地望向了来势汹汹的百万雄狮。 九位陆主,以枭云陆主和定元陆主为首。 步海柔双手掐诀结印,身上泛起了一阵阵淡蓝色的风。 秦铁牛带着叶楚月、屠薇薇、萧离、夜罂四头猪醉醺醺的加入了战场。 “霜帝,吾知你帝域大陆,有一道星碑龙脉,使得你陆文明增强,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妨交给霸主枭云。”定元陆主态度友好地道:“到时候,整个下界同享快乐,共踏武道之路,岂不美哉?” “放你爹的狗屁!” 冷清霜双刀凛冽,墨发狂舞,腿上的黑色彼岸花极尽魅惑。 小师妹。 你安心翱翔九重天。 这帝域故土,就交给师姐了。 她怒焰腾腾,怒视雄狮百万多。 “要打就打,帝域,绝不怕死!” 这段时间,帝域的整体实力上升了太多,虽没到堪称变态的地步,却也能有一战之力。 楚帝的人,就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愚不可及。”定元陆主摇摇头。 他扭头看去。 枭云霸主手指一动,就见百万之人,刀光剑影无不是斩向了帝域大陆。 “轰!” 天色骤暗。 太阳被吞噬。 夜幕蚕食半壁天。 一轮刺目的月光,破开了壁面,出现于众人眼中。 一方四面环纱的床榻上,放置着长形棺木,棺木内躺着安详美丽的女子,仿佛沉睡了好多年,睫翼都不曾颤动下。 突地,她睁开了冰冷的眼眸,在月的光华中,悬身俯瞰着下方的武者们。 近乎在刹那间,就听到了数千神兽怒吼咆哮的声音。 一缕焰光绽放。 数千巨兽的光影盘旋在黑色的天空,注视着交战之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无数人循声望去,却是被这异象深深一惊。 “晏师姐……”冷清霜惊诧。 燕南姬的眸底,划过了一道涟漪。 晏红鸢落定在帝域大陆的上方,缓缓地抬起了眼帘,看向了枭云霸主等人。 “吾——” “遵楚帝之命,前来,清奸佞,斩妖祟。” “尔等,还不退避!!!” 不怒而威的声音响起。 数千神兽共同咆哮。 震得敌军耳膜欲裂。 枭云霸主、定元陆主之流,几乎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晏红鸢。 这等威势,怕是上界来人。 叶楚月…… 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楚帝二字,使得帝域大陆振奋。 枭云霸主等人,盛气凌人而来,灰头土脸的走,虽是同样的风风火火,却增狼狈许多,惶惶如断脊之犬,甚至部分人是折旗而遁。 “师姐……” 冷清霜刚要开口说话,就惊住了。 却见晏红鸢回到了棺木之中躺着,闭上了眼睛。 她对这棺木有依赖之情。 只因这不是普通的棺木。 是小月的心意。 过了会儿,又忽然坐起,平静地看向他们。 “不可换掉我的棺。” 如此这般,方才安宁沉睡于棺中。 看到这一幕的楚月,紧闭着的眼睛,顿时湿润。 她的晏红鸢。 洪荒三界最好的阿姐啊。 第2580章 我们都在变好(请假不补,内容只有往常的四分之一) 晏红鸢的话,叫冷清霜、步海柔等人俱是一怔。 反观从月族禁区而来的焰光、神兽、族人都已习以为常了。 俱知。 那方棺木,是祖女的宝藏。 焰光带着族人,作揖颔首,礼貌地道:“诸位,在下月族使者,奉楚帝之命,带领月族,扎根于下陆帝域。” “楚爷。” 秦铁牛双眼一亮。 步海柔问:“她可还好?” 战争、神农学院以及叶、慕两府的故人们,俱都看了过来,担心又期待地注视着眼前的客人们。 他们并不知晓,月族是怎样的存在,对于封闭落后,武道文明糟糕透顶的他们而言,努力修炼,突破到武神境,才是最大的理想。 他们只知,月族很强,强到能有数千神兽相伴。 能一夕之间,让枭云、定元等陆主不战则败,落荒而逃。 “甚好。” 焰光仆人微笑,“已是海神中界菩提万宗之地的第一天才,成为了第一宗门的少宗主,甚至连上界洪荒十二家的女君都对她灵眼相看。” 故人们闻言,既是深深的震撼,又是觉得本该如此。 人们记忆中的楚帝,往往在崩溃的逆境之中立于不败之地,有着破釜沉舟的勇气,以薄弱之躯杀出一条前所未有到惊艳世人的路。 燕南姬,笑了。 他笑得清和温柔,像是邻家和煦阳光的大哥哥,时常趴在院墙看看自己的小师妹,像玉的温润,快要融合在柔光里。 “小师妹,作风一贯如此。” 他干涩平静地吐出了几个字,向来没有焦距的眼睛,却好像点缀着寒星般的微光。 冷清霜原还沉浸在小师妹消息带来的喜悦里,听闻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蓦地瞪大了眼眸扭头看去,薄唇微微张开,眼睛里却是蓄满了泪水。 清泪沿着白皙柔嫩的脸颊流淌而过。 她的小燕子,终于能跟人一样说话了。 小师妹。 我们都在变好,对吗? “我去——” 秦铁牛和他的四头猪,吓了老大一跳,无比惊讶地看着燕南姬,不敢相信作为尸魁的燕南姬,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气里的宠溺,是对昔日小师妹的。 他像兄长一样好。 好到能在作为尸体的时候,被控制杀死楚月的时候,能够穿越千军万马,丢掉兵器,只为拥抱他的小师妹。 好到尸化后的第一句话,是为小师妹而说。 相隔天穹和界面的楚月,察觉到燕南姬的动静,眼睛发热,连带着眼睫都湿润了许多。 她失去了大楚。 但她也拥有了更多。 她不需要去在乎楚南音兄妹的感情,只因她有阿兄叶无邪,有阿姐晏红鸢,有师兄燕南姬、赵天罡,有许多如繁星却似骄阳炙热的感情 “燕兄,你刚说什么,还能再说一遍吗?”秦铁牛激动地道。 燕南姬却迟迟不应,虽还保持着笑,却和往常一样,是个提线木偶,是被抽掉了灵魂的傀儡。 冷清霜的心又沉了下去,拼命地忍着泪,明明万分的委屈,却还固执、倔强,故作坚强地望着燕南姬,努力使两侧嘴角往上扬起。 “冷师妹。” “好久不见。” 燕南姬忽而低声语,缓缓地张开了一双手。 不似从前吊儿郎当,眉眼柔软似月色。 第2581章 好好修炼,去保护喜欢的男子 冷清霜泪流满面,却又难掩兴奋之色。 她咧着嘴笑着,无声地哭着,泪珠湮灭在了今日的大风。 然后,不顾一切地往前狂奔,整具身躯,都扑入了燕南姬的坏种,双手紧紧地抱着他。 此时此刺,恨不得用尽浑身的力气,生怕稍有不留意,眼前难得鲜活的男子便会如虚无缥缈的云烟,从指尖,从时间的流逝之中掠走,便会再也找寻不到。 男子张开的双手,缓缓地落在了冷清霜的背部,将此生挚爱揽入了怀中。 “抱歉。” “我来迟了,是我不好,怪我。” 燕南姬低声说,不敢高语,如同对待瓷娃娃,且是稀世珍宝,不愿惊扰她。 “胡说。” 冷清霜抬起泛红蓄满泪水的眸,狠狠地瞪着燕南姬。 “你哪里不好,你万般的好,是我不好,你离开我的前一日晚上,还责怪了你。” “师妹怎会不好?”燕南姬清浅地笑,指腹抹去了冷清霜眼梢的泪痕。 止不住的心疼。 “燕兄。” 秦铁牛眸闪泪光。 这一段日程,说长也不算长,却让他觉得恍如隔世。 再见正常的燕南姬,他的情绪如山洪之澎湃。 于是,他就要凑上前去,却被带来的四头猪拦住了去路。 猪们就差当场翻白眼了。 连它们都知道燕南姬、冷清霜正是郎情妾意的时候,这牛偏偏还想着去煞风景。 连猪都看不下去了。 “牛兄。” 燕南姬微笑。 秦铁牛见状,颇为感动。 却见燕南姬扫了眼四头猪,微笑:“你养的灵宠,和你很像。” “那是——可都是牛某人精挑细选的上等好猪,还赋予了不一样的寓意。” 秦铁牛刚骄傲的说完,便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看向燕南姬,“燕南姬,你敢说我是猪。” “不敢不敢。” 燕南姬笑着。 冷清霜眉角眼梢有些发呆的怔。 一时半会儿,还不敢相信眼前的真实。 她怕。 怕燕南姬这一刻的鲜活,又会和从前那样维持一段时间便又恢复。 她的心底,隐隐明白。 这次的燕南姬,和往常每一次的出现,都是截然不一样的。 但她不敢留给自己太大的期望,只因她难以承受未来不期而至的绝望。 那种失落感,就像是在无人的夜里,洪水吞没她,野兽啃食她,只剩下一颗不怎么跳动的心脏,还在偏执地等待着燕南姬,坚信着这世上还有值得等待与守候的不可能。 “小孩,莫怕。” 神兽的声音,响在了冷清霜的脑海里。 冷清霜蓦地抬头,便看到漫天庞然巨大的神兽光影。 整整数千之多,她却分辨不出是哪一个在与自己说话。 只因每一头神兽,都像是慈祥的长辈,在温和地凝视着她。 默了一会儿,神兽便又继而说—— “祖女带来了月族的祝福,你好好收下便是。” “日后,他会和这世上千千万万的正常人一样,会失声痛哭,会开口大笑,会每日鲜活的面对着你。” 冷清霜睁大了眸子,喜色如曙光涌聚在山海,日照出希望的蓝图,驱散了她适才的小心翼翼、 天穹,雌神兽交流完,便斜眼扫向这座大陆。 很破。 很小。 武道文明很差。 但,以后就是他们的家了。 是月族扎根的地方。 “小孩。” 雌神兽这一次,没有和冷清霜对话,而是在心底问。 她知道。 有一个少年,正在遥远的流光海域注视着她,聆听她的声音。 紧接着,雌神兽用心声自言自语—— “你见过不周山的神树吗?” “我见过。” “神树蓬勃,庇佑后世,是诸天万道所有修行者的保护神。” “神树风光,根本却深扎在了不周山下的泥泞里。” “世上每多一份罪业,扎根之地的泥泞,就会越多,越脏,越是狰狞扭曲,形成泥泞之荆条,和树根互相缠绕着,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小孩。” “在洪荒三界,在诸天万道,去大干一场。” “你的根,在帝域。” “你会是从下界大陆走出的优秀凡人。” “你会像不周山的神树一样,茁壮、蓬勃、茂盛。” “……” 海域少年的心,深深地震撼。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睫翼湿润的眼眸,冷峻清美的面庞,浮现了温和的笑。 她会如神兽前辈所言,去追逐太阳。 每当她距离太阳近了一分,扎进帝域故土的根便会更深。 帝域,冷清霜和步海柔对视了眼。 作为虚空和大陆的两个主子,她们默契地对视了眼,便齐齐往前走了几步。 随即,并肩而立,面朝祖女的床榻与棺木,面朝焰光、神兽和族人们,共同作揖,颔首道: “吾等,恭迎月族。” 焰光仆人温柔地注视着这一幕,而后扭头笑望着晏红鸢。 祖女殿下。 我们,有家了。 …… 流光海域。 楚月已经进行到了本源传承,堪称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她的本源之火,灼烧地愈发旺盛。 旁人隔空扫上一眼,便也会觉得灼热滚烫。 以至于,少年的身上出现了阵阵白烟。 姜君的旗帜后方,走出了一个眉清目秀扎个两个圆溜溜小揪揪的女孩。 女孩眼睛漆黑晶亮,大的像葡萄一样。 她眨巴了两下眸子,便好奇地问: “奶奶,大哥哥是要成仙了吗?” “不是。” 姜君耐心地解释道:“她是着火了。” “哦。” 小女孩坐在边沿晃荡着裙撑下肉嘟嘟的小短腿儿,奶白色的双手托腮,好奇地望着楚月。 奶奶很喜欢这个大哥哥。 她会是…… 奶奶的长子吗? 她的大伯喔。 小女孩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突地发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有着紫棠色的眼睛 男孩明明年纪不大,却时刻都端着老气横秋的姿态,很难不让人多看几眼。 他负手而立,浸着天生的贵气,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海域上的少年看。 “奶奶。” 小女孩指着他说:“好可爱,想娶诶。” 姜君微笑,“那便好好修炼,成为人中龙凤,在诸天万道有立足之地,才能保护好你喜欢的男子,懂了吗?” “嗯!小乖懂啦!” 小乖重重地点了点头,露出两个很深的酒窝,煞是惹眼。 第2582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小乖最喜欢奶奶了。 因为奶奶会把她的话当真,并告诉她,想要的男孩需要靠自己去争。 小乖眯起眼睛,灵气四溢,盯着叶尘看了好久,笑得像刚剥开的糖果。 嗯! 她要长大,保护这个紫眼睛的漂亮男孩。 …… 姜君垂眸俯瞰着无边无际的流光海域。 末了。 不动声色地轻瞥了眼本源一族的老族长。 苍老的声音,顿时就在脑海里出现。 “他在找寻传人。” “不必了。”姜君看向了雪挽歌,“他的孩子,已经重振旗鼓,何须再找传人?” “那倒也是,说起来,你也该物色物色下一个守护洪荒的传人了。” “不急,日子还长,一时半会儿我还死不了,死之前找到即可。” 姜君淡淡回道。 “奶奶。” 小乖又说:“你说,爷爷会喜欢他吗?” 看着叶尘的眼睛,近乎在呲呲地冒光。 “会的。”姜君浅笑,眉间却染轻愁。 当年一战,丈夫为了救她,挡下了致命一击。 沾染毒蝎的暗箭伤人最是可恶。 丈夫虽然避开了心脉等部位,但箭上的毒,却让他虚弱不已,只能用轮椅度日。 姜君纵然将毒箭的罪魁祸首给当场腰斩了,都难泄心头之恨。 她把敌人的头盖骨,打磨成了手串戴在腕部,藏于宽大的袖衫下方,沐浴休憩都不曾摘下,时刻提醒自己成为一个狠人。 只要足够的狠,才能登上君王之座。 如今她做到了,丈夫却站不起来了。 思及此,姜君眉梢渐横。 “轰!” 浪花翻滚。 第一美人蓝雪姬,完成了授业功法。 一道金光叶子,自她的眉间种进了元神。 随即便见滚滚天雷汇聚于苍穹之巅。 “元灵劫。”苍声说道:“是个奇女子。” 姜君深邃如霜的眼眸,望了眼蓝雪姬。 海域边上,一道道的目光,俱都汇聚在了蓝雪姬的身上,无不是啧啧称叹。 “许师兄。”柳霓裳半眯起眼睛道:“这位雪姬美人,倒是有趣得很。” 江臣点头:“她怕是笃定自己会得到传承,故而压制自己的精神力,等到传承时,借助授业功法来突破渡劫。当真是自信,寻常人等,绝不会有这样的自信。” 若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江臣和柳霓裳都会钦佩蓝雪姬这般人。 但作为星云宗的弟子,深知四长老之过往,断不会结识她。 “啪,啪。” 海岸边,响起了拍掌声。 身穿白袍的男子,温润而矜贵,轻轻地拍了两声。 他遥遥望着海面上的蓝雪姬,为她而自豪。 “褚婴——” 白袍男子看向了星云宗四长老。 “谢谢你。” “若非是你,我不会拥有这样好的女子,当年你救助雪姬之恩情,鄙人至今都铭记在心。” “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大可来我这里来拿。” 男子说得坦坦荡荡,看着四长老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倒像是个有模有样的君子,配得上他温文尔雅的气质。 四长老咬牙切齿,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地攥起,不停地洗脑自己: 今日对于小楚她们来说很重要,作为宗门长老不可闹事去丢弟子的脸。 轰隆隆,雷霆滚滚,其声巨大,有万钧之势天上来,震耳欲聋叫人齐色变。 因而,男子的话,专心渡劫的蓝雪姬并未听到。 “褚婴。” 男子又说:“你莫要与鄙人见外,也莫要在乎你今日的身形,虽说不算高大,却也有点可爱。” 四长老猛地睁开了眼睛,血雾翻滚,狠戾暴虐相注视着男子。 “说完了吗?”他问。 明明早该习惯的,却还是遏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这些年来,每一次与对方的相见。 对方都会来刺激他,激怒他,然后委屈的出现在蓝雪姬身边,好似他褚婴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 “褚兄,我便知道,你不会与我置气的。” 男子笑了笑。 这会儿,蓝雪姬已经开始渡劫。 渡劫的过程中,男子时不时说上两句。 等到蓝雪姬渡劫结束,便看到了褚婴扑到了男子的身上,一口咬住了男子的脖颈。 他的牙,带着毒。 男子非但不怒,唇角反而挂着浅浅的笑。 前段时间,雪姬的梦里低语,无意喊出了褚婴的名字。 这是他的肉中刺,眼中钉,让他午夜难眠,辗转反侧熬红了眼。 “褚婴!” 蓝雪姬低喝,一拂袖,强劲的风甩开了四长老。 四长老跌倒在地,冷着脸看向了蓝雪姬。 “你看看你,哪里还像一个男子,连小孩都不如,你救我之事,究竟还要较真多久?” 蓝雪姬看着四长老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 四长老紧抿着唇,耷拉着头。 “雪姬,不怪褚兄,是我不好。” “你总是为他着想,但你从来都不欠他的。” 蓝雪姬直接道。 白衣男子的笑还没到嘴边,却见九道传承当中,响起了少年的声音。 “他不欠,你欠。” 蓝雪姬蓦地回头,美眸生怒,愠色满面,瞪向了眼睫还是湿润的少年。 却见少年朗声开口: “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何以为报?” “这便是你蓝雪姬对待救命恩人的方式?” “我宗长老,行端坐正,岂容你来说三道四?” “我若是长老前辈,我定会后悔不已,救猪救狗都比救一个白眼狼好。” 故事的开端,并非是四长老挟恩图报那么简单。 是蓝雪姬不愿共患难,背弃诺言,践踏救命恩人,最后还倒打一耙。 “我们谈话,岂是你一个小辈能够插话的?”蓝雪姬凛声道。 “是吗?” 少年歪头一挑眉,扇子打开的时候,却见邢高雷率领风策军往下了几分。 风策军威势浩然,直逼往下,叫蓝雪姬登时白了脸色。 蓝雪姬忌惮地看了眼风策军,但注视少年的时候,却充斥着滔天般的敌意。 风策军是上界之尊,等到诸神之日过去,便会回到上界,威胁不了她什么。 反倒是叶楚月,便要危险了。 而这时,楚老爷子、楚云城、楚世诀这些人看着邢高雷和他的风策军,心中多有疑惑。 他们号令风策军的时候,怎不见出手这般利落…… 明月,太邪乎了。 第2583章 这座大陆的子民和少年,都是向往而生的凌霄花 “能不能插话,你说了不算。” 少年抬眸,冷视蓝雪姬,咬字清晰,低沉微哑,一字一字慢条斯理地道:“我说了才算。” 眉角眼梢都浸透着叫人如见九五之尊的压迫感。 蓝雪姬站在风起传承的海面,朝着少年的方向往前走出了一步。 就在这时,便见一道道的身影站了出来。 屠薇薇、萧离、段清欢…… 每个得到传承的星云宗人都威势逼人的。 纵然一时之间的实力不如在整个海神界都算得上是中游往上的蓝雪姬,但不见半分的惧色。 “如今的年轻人,当真是狂妄。” 蓝雪姬人如其名,冷漠似霜,端着倨傲淡淡道来。 “侥幸得之传承,便目中无人,不可一世。” 说罢,猛地一甩衣袖,盘膝坐了回去。 少年漫不经心地摇着折扇,戏谑地故作自傲如晚竹临月的蓝雪姬,唇边蔓开了淡淡的嘲讽之色。 四长老远远地望着楚月、段清欢等人,满心的躁郁之气竟都在顷刻间就已烟消云散,如小孩般却时常厌世的脸上,竟是展露出了欣慰的笑。 非但如此,心底里淌过了一道道的暖流,连带着灵魂都是滚烫的。 他分明是喜上眉梢,欣慰的,高兴的,但周边发黑的眼睛里,却是涌上了泪水,彻底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这一生,吃了太多的苦。 是洪荒三界最没有尊严的长老。 不似旁人,人高马大的有气魄,只会给弟子丢脸。 他只敢把自己关在密室里,日复一日的锻造毒药。 终日在自暴自弃和半点希望之中反复横跳、挣扎。 不知从何时起。 他的生活,好似突然有了意义。 小楚破碎三次,直面死亡鬼门关,却依旧是个英雄。 他作为长老,岂能一次次的现眼? 这一刻。 褚婴掐死了心底里的最后一点爱意。 成为了无情有道之人。 楚月遥遥与之对视了眼,唇角微勾,后退半步,盘膝坐下。 “啪嗒”一声,折扇收拢。 却见那握着折的手,缓缓举起,在光芒晕染交织的半空,往下轻轻一压。 便见站起来的星云宗弟子们,俱都是像殿下之臣遵守君王的命令般,徐徐地盘膝落定,继而接受功法授业。 老族长给本源的功法,让世人都很出人意料。 那竟是:《金阳涅槃初卷》。 此功法,乃辅佐功法,适用于任何的武技,通常是来搭配武技使用的。 譬如楚月的人皇刀法,搭配金阳涅槃,会有更上一层楼且是意想不到的效果。 “爹,你怎能把金阳涅槃都给了她?” 龙宗瀚恼怒道。 龙遥眉头紧蹙,“这叶楚月六亲不认,连大楚都不认,雪挽歌为了她与大楚决裂,日后许是会背上千古骂名,也不见她尊敬地叫一声娘。爷爷,你该不会以为,叶楚月会认你这个外祖父吧?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龙珩神色差到了极致。 素日里,爷爷偏爱龙滔滔,他们虽是万般的不喜,但这龙滔滔毕竟是自己的堂弟。 这叶楚月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金阳涅槃,那可是连他们都没有的好东西。 老族长闭目,久久不语,然后缓睁开了灰浊的眼眸。 沉默了一会儿,便“噗嗤”一下吐出了口发黑的血。 黑血洒在了龙遥胸前大片的衣料上。 龙摇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这件衣裳,可是用月光锦罗织而成的。 月色之下,便会如湖光粼粼,煞是好看。 是当年新婚时丈夫送给她的衣裙。 这一穿,便是好多年,平日里无比的爱惜,以至于连脏污的痕迹都没有。 如今看见满身的黑血伴随着恶心的味道散发在了空中,既心疼,又恼怒,狠狠地咬紧了牙齿,红了一双柳叶眼,似是受尽了万般的委屈。 “爹。” 龙宗瀚扶住了父亲,“你这又是何苦?” “挽歌,欠这孩子的。” 老族长道:“不过,纵然这孩子,与我龙家无关,我也会把金阳涅槃传承给她。” 他无比期待这个孩子的成长,但又深知,一时半会儿看不见少年的成就,而自己又等不了太久。 “你对一个外人,偏心至此,实是不应该。金阳涅槃,是本家圣物啊。” “小月,算不得外人。” 老族长微微一笑,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少年。 金阳涅槃。 此等功法,即便他穷其一生,都难以到登峰造极境,只在初始阶段摸索了会儿,便受益不浅,影响多年。 不是他不愿把金阳涅槃交付给长子,一则是因为龙宗瀚心术不正,总有歪门邪道。 二也是金阳涅槃拒绝了龙宗瀚。 龙宗瀚欲言又止,眼里多了些怨气。 他偏是不信金阳涅槃功法会拒绝自己,这明明就被叶楚月传承得好好的,可见都是父亲的托词罢了。 海面。 少年得到本源传承,凝神静气时,脑子里还在一如既往的突发奇想。 金阳涅槃既然是辅佐类功法。 那么—— 能否作为帝域大陆的辅佐? 楚月有此思考时,便不再犹豫,盘膝而坐,融会贯通,将金阳涅槃,牵引到了脊椎骨。 武体内的整条脊椎骨,都散发着一阵又一阵的太阳之光。 同时! 帝域大陆,星碑蛟龙,有了不一样的迹象。 无数的人抬眸看向了盘旋在苍穹的龙。 龙首张开的嘴里,竟衔着一颗硕大的宛若朝阳般的滚圆金珠。 金珠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武道之文明,形成了帝域大陆的第二个太阳。 而当武者们修炼到了武神境,就能窥见金珠内的叶楚月,得到少年抽丝剥茧所留下的传承。 这一消息,让下陆的武者们异常兴奋。 对于他们而言,楚帝是一统五陆的神。 是九万年前的皇。 金珠的光,恰好照射在棺中晏红鸢的脸上。 祖女睡得安稳而宁静,有一种翛然的平和。 冷清霜垂眸看了眼祖女,又抬头看了看蛟龙衔着的金色太阳。 旋即,低语—— “她们,一个像明月,一个似朝阳,互相更迭,四季轮回,永世地守护着我们这座贫瘠而破碎的大陆。” 步海柔闻言,眸底的炽烈狂热更甚。 楚帝若是骄阳的话。 这座大陆的子民和少年,便都是向阳而生的凌霄花! 第2584章 姜君自创双刀斩,少年身披黑金袍 骄阳,骄阳…… 少年永远都不会是大楚所期待的白色月光,而是劈开混沌穿破灰暗的太阳! …… “嘶~” 少年的嘴角,溢出了一口血迹。 虽说把金阳涅槃带到了下陆,但对她的身体有强大的反噬。 凡事,有利必有弊,这算是在楚月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她得封印流光海域。 一旦封印完成,她和下界的羁绊感,就会无限的降落。 这金阳涅槃,倒是个好东西。 但也是有门槛的。 下陆武者唯有突破了武神境,方才能通过蛟龙金珠与她产生新的羁绊。 “啧。”龙遥挑眉,“不过如是。” 此刻,她已经把那一身月光锦的衣裳给换掉了,看着楚月的眼神多了些阴翳。 若不是楚月的话,她的月光裙便不会脏。 龙遥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兄长龙珩凑到了她的身边。 “莫急,她没什么活头。” “恶人自有恶人磨,有的是人会教训她,我们且等看好戏就是了。” 龙珩冁然一笑,说得意味深长。 龙遥闻声,诧然地看了他一眼,期待着后续。 龙珩并不多说,而是只在龙遥的掌心,用冰润的指腹,写下了两个简单明了的字: “华山——” 龙遥的双目,登时亮起了光,望着楚月的眸色,多有幸灾乐祸之意。 “她开始得到姜家授业的功法了。” 人群里,其声不知。 龙家兄妹都看了过去。 姜家,作为五千道上界之尊里最尊贵的存在。 更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参与诸神之日的洪荒十二道家族。 她的授业功法自是备受瞩目的,远超其他传承太多。 往年的诸神之日,传承授业多是百花齐放,乱人眼球。 今儿反倒是成了星云宗的一家独大,亦算是个稀奇事儿。 围观者们俱都好奇,姜君给予的功法,会是何等! “咻!” “咻!” 却见两道铿锵之声,宛若上古之刀斩破长空。 又似面对千军万马时发出的充满战意的刀鸣。 锋利的刀光分别从两个方向而来。 “是双刀斩!” “姜君的自创刀法?” “据说,姜君用这双刀斩下的人头,比寻常人等吃过的盐都多。” “这位兄台,不会比喻,就莫要比喻了,怪瘆人的。” 刀是百兵之王,有一种宛若衡山伫立的横霸气息。 姜君初入上界的时候,误惹了尊贵世家,抽出了她的几条武筋。 那几条武筋,都是修习武技、功法最重要的基石。 残忍抽出,相当于曾经的拥有都将毁于一旦,辛苦修炼的武技功法化为乌有。 非但如此,日后不得再习武技。 不仅如此。 那世家还要对姜君赶尽杀绝。 不允许任何人传授功法给她。 于是,姜君破而后立,自创双刀斩。 战时,双刀如龙,连斩对方十三位上将。 由此一战成名,在上界的部分地带,不再籍籍无名。 “双刀斩,太过于蛮横……” 楚世诀道:“她不适合。” 若要修习刀法,光是一把就叫人心力交瘁。 更别谈是姜家双刀了。 何况明月还是个女子。 如何扛得住蛮横磅礴的王霸之气? 楚时修扶着楚南音坐下,为楚南音流血的双眼敷药,而后缠了一圈白色软布,在颅后扎实地绑好。 楚南音听到姜君的双刀斩,置于膝上的双手,指尖微微地蜷起。 “姜君,器重她。” 褫她女尊封号,却又青睐于叶楚月,实不应该。 楚时修道:“她自诩是海神界的本源族传人,却在传承本源功法《金阳涅槃》时,却出了洋相。《金阳涅槃》,如朝阳浴火而至,重获新生,怎可见血?见血是为不祥。至于这《双刀斩》,她那破躯,怕是更加的承受不住了。” “相较之下,还是南音的天赋最好。”楚云城宽慰道。 虽说起初是因为南音的仙姿,才选择了这个女儿。 但唯一的女儿,又有几万年的陪伴,焉能对楚南音不上心? 楚老爷子枯老的手拿着烟袋,抿唇不语,眼睛死死地盯着楚月看。 他的心里,隐隐有所担忧。 叶楚月的天赋,太超乎他的想象了。 长此以往下去,只怕会对大楚不利。 决不能让她登天梯。 楚老爷子紧紧地握住了明月简。 手里的宝物,便是他带着大楚和南音在日后扭转局势的好东西。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且看来日,叶楚月懊悔不已,该是何等的肝肠寸断。 海上双刀,锋刃无穷。 互相交缠着,形成了一阵又一阵的风暴。 风暴漩涡里,有蓝鲸吐水和大海的风声,随即逐渐变得通红! 红色的海风里,从最开始的鲸声,到最后响起了鬼哭狼嚎。 每一个惨死于姜君双刀斩的人,哪怕是罪有应得,也会如冤魂般叫嚣着,又似厉鬼狰狞哀嚎。 那等声音交杂在一起,再配上风暴八面湮没了刀锋的黑色鬼魂,看得人是毛骨悚然,头皮发麻,连带着双腿都软得难以站立了,而对姜君的敬畏又多了几分。 这些声音,会勾起人们心中最薄弱的地方。 稍有不慎,就会被龟裂元神,筋脉寸断。 “双刀斩,最让人忌讳的便是心魔,适才叶师弟她差点有了心魔。”柳霓裳道:“真担心叶师弟会受伤。” “不——” “她不会。” 打断柳霓裳的话语声,来自于许予。 他微笑温和,不似少年初见时的妖邪。 炯炯有神的目光,多了些含着坚定的纯净。 柳霓裳诧然地侧眸看来,露出了几许疑惑之色。 江臣却道:“她是为刀而生的人,怎会败在刀下?” 连阎罗都不敢要她,还会怕功法之下的乌合小鬼吗? 一圈圈风暴和黑色小鬼围绕着楚月。 密密麻麻,到处都是。 少年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过往种种,犹似历历在目。 “如何了?”楚南音低声问。 “欲生心魔。”楚时修回。 楚世诀笑,“估计是不行了,那可是姜君自创的刀法,她是个什么人,能媲美姜君?” 楚南音抿紧的唇瓣,却是几不可见的勾了勾。 海风呼啸,厉鬼狰狞。 只闻少年嗓音沙哑道:“” “鬼这种东西,老子可……见得太多了。” 眼眸骤然睁开,犹若宝剑出鞘。 端的是凛冽浩然,竟如长虹。 像是少年帝王,身披黑金龙袍震慑满朝! 一身铁血气势从骨子里弥了出来,竟比双刀功法还要震撼。 小鬼瞬蔫。 第2585章 她,无所不能 少年话音落下的瞬间,百鬼尽散,只剩下两道凛冽的刀锋,宛若龙凤呈祥的图腾,围绕着楚月盘旋。 目光所及。 两道刀锋扑面而来,掀起海浪冲天,蛮气释放。 竟像是绚烂之光交织而成的披风,系于她的身后,随着一阵阵的海风而起微澜。 “这是……” 有人惊诧低声问。 姜君俯瞰往下,微微一笑,满目的欣慰之色。 “世人总以为本君的双刀斩,是绝对的蛮横之气,殊不知,双刀斩,既可犹如长矛攻敌方之盾,亦能如盾抵挡万千。” “若在万人之上为君王者,既要杀伐果断,亦得海纳百川,正如她所行的凡人之道。” 姜君用神识与颅腔内的老者论道,眉眼的笑不曾减弱半分。 苍声则说:“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才刚接触双刀斩,就有两重领悟。此子,非池中物。” “倒是有些期待她来上界的日子了。” 姜君眸底倒映明媚而恣意的少年,仿佛能够看到少年日后在上界的大展宏图。 凡人道,虽被诸天万道剔除在外,成为了末流中的末流,垃圾里的垃圾。 乃至于多少年来,都不曾有一位凡人道的修行者踏上天梯。 “你在遗憾。”苍声继而道。 姜君有一抹忧愁。 曾经,她选择了凡人道,但终究抵不过现实的残酷。 为了登上天梯,快速来到上界,她不得不放弃此生最爱的凡人之道。 从而成了她一生的遗憾。 如今见后辈如斯,怎能不欣慰? 海域四面,见少年得到了双刀斩的传承,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引起了轩然大波。 “她做到了。”柳霓裳笑着道。 “她——” 许予浅笑,“无所不能。” 柳霓裳侧眸挑眉,两手环胸,饶有兴味地看着目光深远的许予,嗅到了一丝发、情的味道。 不对劲。 很不对劲。 自从宗门多了个少宗主,她的许师兄便如话本里的才子,愈发的多愁善感了。 正因近墨者黑,导致许予肩头的小兽崽,赤红的眼眸都流露出了忧郁之色。 此时,星云宗的弟子们无不是沸腾,千万道的目光皆汇聚于一人,心情澎湃,情绪碰撞,想法俱如许予所说,他们的少宗主,好似是真的无所不能。 天鸾圣主薛开封见此,面色差到了极致。 剩下的万兽、无极两位圣主,互相对视着,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浓郁的忌惮之色。 若让叶楚月继而成长下去,他们三大圣宗,绝对会死在叶楚月的手中。 少年成长的速度过于可怕。 更可怕的,还得是那让人叹为观止的天赋。 “薛兄。” 万兽圣主神识传音道:“此子,不得不除了。” “姜君对她甚是器重。”无极圣主道:“长此以往下去,不是什么好事,唯一的幸运便是她足下所修大道是不起眼的凡人道,否则我们面对此子得更加的吃力。” 斩草除根,雷霆手腕,方是成大事者最基本的手段。 薛开封没有说话,而是把视线投放到了徒儿夜影的身上,见夜影完美地得到了上界的功法,心底的郁色这才褪了几分,却还是闷闷不乐的。 “薛兄,叶楚月有风策军相助,我们集结在海域的精锐部队,需要撤走吗?”万兽圣主问道。 “不用——” 薛开封凛冽一笑。 讳莫如深的眼眸,瞬间风起云涌,杀意骤现。 他望向了屠薇薇和萧离,如在看两具毫无生机的尸体。 “这两位,是下陆人吧。” “正是。”无极圣主回答道。 “那便对了。” 薛开封嗤了一声,“先从这两人开始,折断叶楚月的左膀右臂,若叶楚月不出面,便会落得个贪生怕死之名,若是出面相助此二人,叶楚月也好,星云宗也好,都、得、死。” 似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平淡的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定,薛开封端的是胸有成竹。 且不经意地抬起眼帘看向了诸多的上界之尊。 目光落在虞家的族旗。 族旗迎风飘扬,像是怒放的黑色玫瑰。 “天鸾圣主薛开封薛圣主之徒,完成了上尊的授业功法。” 身披斗篷背战斧的夜影站了起来,拱手颔首,朝苍穹诸尊行礼,既是谦卑恭敬,却也让她的师父薛开封有了抛头露面的机会。 薛开封察觉到来自于四方天地的目光,当即昂首挺胸,负手而立,放在前方的右手抖了抖宽大的金纹袖袍,如一个和善的师父般,骄傲自豪地注视沿着海面朝他步步行来的夜影。 夜影入他麾下的时间很短,却是天赋最好,最忠心的,这次的传承,也算是给他长了面。 “影子,为师能有你这般好的徒儿,是为师的荣幸。” 薛开封无比满意地凝视着徒儿夜影。 当即便从空间法宝里,取出了两张血色灵符,悄然地交给了夜影。 “此乃封脉夺命符,是好东西,你且好好守着。” “还有这凌霄雷符,可用在你的斧上,加强你的战力。” 这三张符,都是极其稀罕之物。 甚至连薛开封自己都没有,也是昨日才收到的宝贝。 他如今全交给夜影,便是要夜影在流光海域,在诸神之日,一战成名,震惊四座。 让夜影的声名和天赋,彻底碾压叶楚月。 “徒儿谢过师父,定不会忘记师父的栽培之恩。” 夜影作势就要下跪,却被薛开封给扶住。 薛开封笑得慈眉善目,“影子,师父与你相处的日子不长,却知你会是个好徒弟。你的出身纵然不好,但自古英雄不问出处,只需要有一颗赤诚之心。为师绝对会让你成为海神界最风光耀眼的人,会倾全宗之力,让你在五百年来就登上天梯去往上界。” 夜影感动不已,不善言辞的她张了张嘴,声音都在颤抖。 哽咽几声,却是说不出话来。 薛开封宽慰道:“莫要感怀,这是做师父的本分。” 其言下之意,便是在侧面暗指影子日后不要忘记了做徒儿的本分。 夜影低头感激不尽的时候,并未看到,薛开封望向她的眼神,多了一抹狂热的占有欲。 薛开封道:“影子,诸神之日结束,让为师好好地看一看你的真容。” “是!” 第2586章 第三条路,是佛光普照的路 “为师知你或许有难言之隐和不得已的伤痛,方才遮住了面孔,因而为师从不强行要求,只希望你能心甘情愿的露出真容给师父看。只给师父一人看。” 薛开封深邃如夜的眸色里,写满了温情。 不像是长辈看徒儿的眼神,反倒是像凝望着彼岸的爱人,充满了暧昧。 那日,薛开封去找夜影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夜影从镜内折射出的面容。 那是一张神秘好看的脸庞,不像是普通的美人,生长着银色的鳞片。 微芒稍稍映照,就会折射出流光溢彩。 薛开封至今都难以忘记,也正是如此,让他更加笃定影子是鲛族的想法。 若能成为鲛族的乘龙快婿,是何乐而不为呢? 且不说他还想栽培影子。 只有和影子结为夫妇,他才能安心的栽培啊。 如此一来,夜影不管是回了蛟族还是去了上界,都不会忘掉他。 “不愿意给师父一人看吗?”薛开封问。 “徒儿,愿意。”夜影低声说。 薛开封满意地看着她被自己掌控的样子。 一步一步,牵引进自己的深渊。 然后,占为己有。 就像是年幼时,他最喜欢养鱼了。 年幼养的鱼,却总有逆鳞反骨,非要逃走, 于是,他用一把有些钝的菜刀,将最爱的鱼给开膛破肚、宰杀烹饪了。 至今回想起来,都能回味鱼肉入口的鲜美。 他温柔地望着夜影。 他希望。 影子是一条乖的鱼。 随后,薛开封便在教导夜影如何使用那三张符。 海面上的修行者们,都已陆陆续续完成了来自上界之尊的功法授业。 每当完成一个,就会离开海面来到平地。 亦有少部分的人,虽有机缘,却少天赋,未能得到此次的功法授业。 楚南音白布缠目,衣裙飘飘,在九霄琼云里安然坐着,依旧有独属于她的冷傲。 楚时修做了一碗妹妹最爱的莲子羹来,喂到楚南音的嘴边,她却是挪开了脸。 “南音,吃一口?” “我不吃。” 楚南音蹙眉道:“阿兄,我已经不爱喝莲子羹了,我第一次喝莲子羹,是母亲给我做的,如今只会让我厌恶,恶心。” 楚世诀横了眼楚时修,眉眼里尽是埋怨。 明知南音憎恶母亲,还特地熬制个莲子羹,岂不是让南音心里发堵。 “南音不想喝,我们便不喝了。”楚世诀道。 “她,如何了?”楚南音问。 楚家兄弟知道,楚南音问的是叶楚月的传承情况。 他们很不希望叶楚月得到这么多的功法,但事实上是,不管是哪一种的功法,她都能完美的将其传承。 “已经传承到第七个授业功法了。”楚世诀嗓音低沉,多有怨气。 “真是个天才。” 楚南音道:“我淬体锻炼,修习了九万年,才使这金瞳有所用,却被她夺去。” 楚世诀连忙说:“南音放心,适才我们都有留意,那叶楚月虽夺走了你的金瞳,但毫无仙神之气。” “纵然没有。”楚时修蹙眉,“那也是因为拿走了南音的金瞳,才能这般顺利的传承,当真是个黑心肠的。她最好永远在这不见天日的海神界,莫要来到上界。” 兄妹们字里行间都是对叶楚月的讨厌,若非是不合规矩,又没那个实力,只怕恨不得把叶楚月给大卸八块了。 非但如此。 他们最无法理解的还是雪挽歌和楚凌。 雪挽歌赤足落在海面,脚上的伤口鲜血,把足底的海水都染红了些许。 楚凌身穿僧衣,来到了父亲和爷爷的身边。 “跪下。”楚云城双手负于身后,面无表情地冷喝。 “出家之人,不必行礼礼。”楚凌冷淡地道。 他脸上的伤口,狰狞而扭曲,血见风霜多时,早已结痂如沟壑。 “好啊,出息了,出息了。”楚云城气结,“你的眼里,还有没有大楚?” 他原以为,楚凌愿意来到自己的面前,是心里还有这个家的,还要这个家。 怎料,楚凌双手合十弯了弯腰便道:“吾的眼里,只有佛祖和众生,楚家主,莫要一错再错了,吾愿行遍山川万万里,走断血肉腿骨模糊,割肉喂鸟,以血养灵,便求能够为你们赎罪。” 可惜父亲不懂,爷爷也不懂。 不懂他的用心良苦。 他执意要当一个苦行僧。 他的心里有大楚,也有小月。 当人生必须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他决定走向第三条由自己悟出的路。 那是佛光普照的地方。 佛祖会指引他。 他相信,走到尽头,必有答案。 楚云城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究极震惊地望着平淡如水的楚凌。 在楚凌温和的话语里,听到了他的决心。 “你疯了?”楚世诀问:“为了叶楚月?” “也是为了你们。”楚凌说道:“好人一生向善,只要有一次堕魔,便是罪该万死。恶人坏事做绝,只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你们若是放下屠刀,佛会原谅你们的。” 楚时修气笑了。 “楚凌,你来一趟下界,当真把脑子摔坏了。若大哥在此,定要好好地教训你。”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楚凌固执地道。 他一而再,再而三,千千万万次的想要救家人于水火之中。 但大楚身溺深海,却不愿抓住他投掷下来的浮木。 “阿兄。” 楚南音走来,四下登时静默。 楚凌的面部表情,有着细微的变化。 这可是,他从前最疼爱的妹妹啊…… 若他不曾与小月感同身受,他会和楚世诀一样,坚定的在南音身边。 “你不会走的,会留下来陪我的,对吗?” 失去了视觉和光明的楚南音,双手往前,在半空中胡乱地摸了会儿,才抓住了楚凌身上的百家衣。 鲜红的泪水打湿在敷在血窟窿上的药,从缠目的白色软布里渗出,又自下方流出了两行血泪,沿着脸颊往下流。 海风处,雪挽歌远远地看了过来。 “南音,我是佛祖的信徒,不是你的阿兄。” 他叹了口气,将一窜佛珠留给了楚南音,便转身利落地离去。 第2587章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 “阿兄。” “你会,后悔的。” 楚南音在心中无声地道。 字字句句,有着泣血的阴霾。 她面朝楚凌离去的背影,缓缓地抬起了手,纤细白嫩如葱玉,却又染着斑斑血迹的手,缓缓地碎掉了缠目的软布。 一双宛若深渊恶鬼般的血窟窿,正在“注视着”渐行渐远的楚凌。 楚南音不怒反笑,满头墨黑的发,狂舞在高空。 四周的上界之尊,无意朝这边看来时,心口俱是一颤。 从仙神之姿的青莲女尊,到诡谲的厉鬼,仔细一想,原来只在朝夕之间。 曾经爱慕过青莲女尊的青年才俊,无不是内心作呕。 曾被青莲女尊当众拒绝过的陆家次子,还特地派人送来了一个礼物。 陆家的侍卫走来,将覆盖红色绸缎的礼物,放在了楚家众人的面前。 “诸位,这是我家少爷的一点心意,说是送给南音公主的,还望南音公主能够熬过此关,再在武道创下出无与伦比的辉煌。” 侍卫说罢,大楚的父兄几人便都扯开了笑。 等到侍卫走后,楚世诀便道: “还算这个陆贰有点良心。” 楚时修点头,“生得倒是不错,可惜天赋不算极高,当我们的妹夫还差了点。” 楚南音闻言,阴霾笼罩了良久的胸腔,终于多了一丝舒畅。 锦上添花易。 雪中送炭难。 “陆贰,有心了。” 楚南音的手摸了摸,找到了礼物的存放地。 “南音,快摸摸是什么。”楚时修见楚南音的神色缓和,便趁热打铁道。 而当楚南音摘掉了红色绸布,大楚的众人,笑容俱已凝固在了脸庞上,怔愣到身体里的血液都快要冷凝了。 “是什么?” 楚南音微笑着,用手摸到了冰冷的囚笼。 这囚笼的触感,她还记得。 是多数用来装灵宠的玄星笼。 楚云城等人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楚南音的手从玄星笼的间隙里探了进去,摸到了满满当当的扎手鳞片。 “鱼,是无目蚓鱼。” 楚南音的手都在颤抖。 她刚失去了眼睛。 陆贰就送来无目蚓鱼,分明就是在羞辱她,以报当日之仇。 “南音……” 楚世诀刚要开口安慰楚南音,下一刻却是陡然僵住了身子,瞪大了双眼。 却见楚南音的手,五道尖锐的指甲深深地镶嵌进了无目蚓鱼的身体里。 鱼在疯狂地挣扎,发出了如狼似虎的惨叫声。 楚南音却不管不顾,用手抓坏了鱼的身体,生生地扯下了一块鱼肉,再从玄星笼的间隙拿出来,将带血的鱼肉塞进嘴里,如行尸走肉的傀儡,没有灵魂和感情地咀嚼着腥到让人光是闻一闻胃部就翻江倒海欲要作呕的无目鱼肉。 几个兄长俱是说不出话来。 他们,从未见过这般的楚南音。 像是冷血的牲口,毫无人族该有的温情。 “南音,不好吃,我们不吃了。”楚时修红着眼说。 楚南音吃完一口,继续拿出新的鱼肉。 吃完,唇齿还有鱼血,便对父兄们咧着嘴笑。 “阿兄,好吃的。” 大楚等人内心是五味杂陈。 欲言又止。 …… 海域。 传承只剩下数百人。 这数百个修行者,盘膝而坐于大海之上。 流光伴风舞嬉闹人间。 天色渐渐灰暗。 完成授业功法的修行者愈来愈多。 楚月正在传承第九道功法。 乃是上界无为山的传承。 功法只有无为山道长的提笔: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余话,云在青天水在瓶」 水墨字符,围绕着少年旋飞。 无为山道长的元神之影说: “悟道之路漫漫其修远兮,而非一日所现。小少年,你与道家,有缘分,牢记这几句话,便可,无需去刻意做什么。来日你登高时,便会知道家的深远流长。” “晚辈叶楚月,定当铭记道长之话,刻骨深处,莫不敢忘。” “是个好苗子。” 道长的话音才落,元神之影便已撕裂破碎,成为了这大海之上的泡影。 九道传承,俱已完成。 万象变幻,九九归一! 少年是最后一个完成传承的。 她孤独地站在大海之上。 身上披着因《双刀斩》功法而变幻出的黑金龙袍。 偌大华贵的袍子,彰显帝王之气,在风中荡着。 周遭的九道传承海神像,就在顷刻间成为了水中月影。 她从月影海面走出,一步一步往前。 虽还是归墟境,但这身上的气势,却让人胆寒。 那一双寂静幽深的眸,如邢台上的刽子手,市井里的屠夫,却更像是有着海纳百川之胸襟的智者。 她暴烈恣睢。 她温柔长存。 她从深海走上岸边。 星云宗的十万弟子们无不是狂欢。 狂欢的声音惊动了天和地。 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上,写满了欢乐和对未来的希冀。 若在半年前,星云宗的师长和弟子们,怕是做梦都想不到今日的星云宗,竟会有这等的风光与辉煌。 “叶师弟太男人,太丈夫了,这帝王之雄风,犹若初升的太阳。” 明少侠由衷地感叹。 他不得不承认,在人格魅力这方面,确实不如叶师弟。 “叶师弟乃真男人。” 章瓷微笑,“在她面前,我们可都得甘拜下风。” “二哥。” 宁夙趴在了卿若水的肩头,巴巴地望着楚月,“你说咱这大哥就是俊,红衣如妖,黑袍似王,属实叫人挪不开眼睛。” 卿若水接过了阿莲递来的水喝了口。 宁夙又自顾自地说:“我们这大哥的样貌,若为女子的话,怕是与那蓝雪姬不相上下,这海神界第一美人,还轮不到她来当呢。” “噗嗤——” 卿若水嘴里的水还没咽下喉咙,便直接喷洒了出来,喷在了江臣的后脑勺。 江臣倒是个奇人,竟如个无事人般,风轻云淡的伫着。 “二哥,你慢点喝,莫要呛到了。” 宁夙当即担心道,忧心忡忡溢于言表。 如今的日子太好过。 好到他闲暇无事时,便会害怕大哥和二哥突然与世长辞了。 每回想着想着就会难过一整日。 卿若水望向这位傻二弟,叹息傻人有傻福。 第2588章 孑然一身赤条色 过了会儿,卿若水便又想到,宁夙从前不傻的,是被大哥养傻掉的。 一个人,若遭受了巨大的挫折,会沦为疯癫。 同理。 突然间鲤鱼跃龙门,亦会让人傻呵呵。 卿若水又喝了口水。 “先前宗门里还有些个弟子说我们大哥像个女子,还被我揍了一顿,说起来,我还真是狗仗人势,怪不好意思的。但大哥的男人雄风,不容挑衅,你说是吧?” “噗嗤——” 卿若水口中的水,又喷洒到了江臣的后脑勺。 宁夙茫然地瞅着反常的卿二哥,越瞅越是不对劲。 江臣面无表情地扭头看来,冷淡地问:“卿师弟,很喜欢师兄的脑子吗?” 卿若水讪讪笑了两声,是有苦说不出来。 柳霓裳在旁侧看得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飞溅。 许予嫌弃地看了眼,便带着九尾小兽崽拉开了距离。 “叶少宗主!” 楚月来到岸边的时候,星云宗十万弟子齐齐高声喝,宛若雷霆之声欲震九霄云。 每个人都在积极展示自己的积极面。 对于这群人而言,少年不仅仅是星云宗的少宗主,更是每一颗荒芜之心里生长出的太阳。 太阳之火,永不灭。 恒照贫瘠。 楚月笑了笑,便对着他们作了作揖。 “叶某,这厢有礼了。” 温润的声音,带着一丝坏里坏气,让人心花怒放。 雪挽歌和楚凌,在不远处望着鲜活明艳的楚月,沉默着,等待着。 大楚众人,却是发现,明月是两面的。 面对大楚所谓的亲人,她是恶魔。 可在星云宗的弟子面前,她是这样的柔软。 不知为何。 看到这一幕的楚时修,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真是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楚时修双手环胸闷哼了声,高高地扬起了眉头便说:“竟不知,谁才是她的亲人,对一群下等人这般有礼作甚?怕是当初被爹丢进无间地狱的时候,脑子还落在大楚忘记拿回去了。” 楚云城也很不是滋味。 他忽然发现。 明月这个孩子,乍眼看去,还是很可爱的。 她放下屠刀的时候,整个人都充满了朝气和阳光。 楚世诀虚眯起了眼眸,唇角扯开了嘲讽地笑:“古人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叶也只能跟这些人在一起了。若不是她,南音才不会变成这样。” 尽管如此,他依旧觉得少年与宗门同乐的这一幕,相当刺眼。 他甚至隐隐想象,如若明月用这样的神情和姿态来面对他,他也不会狠心要杀了明月吧。 甚至有那么一刻,他会觉得,那一双金眸在明月身上是格外的好看。 但很快,楚世诀便遏制住了这种荒唐的想法。 楚明月—— 可是个坏种啊!! 他怎能对一个坏种,有片刻的柔情? 那可是极大的罪过。 楚南音并无双眼,察觉不到父兄神情上微妙的变化。 只咬着牙,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便是她的爷爷和父兄。 这些,都是楚明月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 她明明会很喜爱姐姐的。 是姐姐太过于狠毒,步步紧逼,心狠手辣,把她逼成了如今的扭曲狰狞。 “小月。” 楚月和星云宗弟子们交谈时,楚凌来到了星云宗的区域范围。 少年回头看去,望见楚凌脸上被自己斩开的伤口,心情颇为复杂。 她紧抿着唇瓣,不知该如何开口。 犹豫少顷,正要说话,却被楚凌打断了。 “不要认吾为阿兄,吾是佛祖的信徒,叶少宗主,称呼我的法号空归即好。” 他空荡荡的归来,空荡荡的离去,途径山川日月,孑然一身赤条色。 “谢谢。” 少年终还是开口沉声道。 她早已想好,大楚的故人都会站在她的对立面,用锋锐的利刃来扎破她的喉管。 看她流血。 也看她挣扎。 她深刻的明白,这个世上,没有多少深明大义的人,在面临抉择的时候,大多数都会站在最亲之人的身边,哪怕那一个人是敲旁人骨、吮旁人血长大的,他们依旧会盲目。 她曾对楚凌深恶痛疾,但在楚凌身穿百家衣,来到流光海域站在她身后的时候,或许就跟着这天的风,一起释然了。 楚凌怔住,眼睛红了一圈。 他往前走了一步,想要伸出手去摸了摸妹妹的脑袋。 但还是遏制住了自己不应该的冲动。 雪挽歌看了看楚凌,又望了望楚月。 她不强求楚月会对自己有多好,会喊一声母亲,就这样静静地看上一眼她的孩子,便已足够。 九万年的锤炼,没有摧折她的筋骨,让她茁壮如树。 星云宗的弟子们,都很默契地闭上了嘴,心中却在感慨人世的变化多端。 谁能想到,在忘忧城被楚尊追杀的星云宗新弟子,会是大楚的孩子呢。 谁又能想到,她视大楚为粪土呢? 龙滔滔扶着老族长来了。 龙宗瀚和一双儿女跟在了身后。 楚月侧眸看去,目光轻轻地闪动。 比起眼下的温情,她更习惯面对仇敌,更适合用剖肉开骨的方式来交流。 龙滔滔在祖父的身旁,睁大了葡萄般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望着楚月。 “咳——” 龙宗瀚以拳抵唇,咳嗽了声,“挽歌,你还是不懂事了,和离这么大的事,怎能不和族中的父兄商量呢?” 他这话算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是站在大楚身边的人。 大楚老东西的手上,有明月简,楚南音虽说失去了一双眼睛,但大楚当年和月族的关系却是实打实的。 相比之下。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为了一个归墟境的叶楚月,从而得罪大楚。 以叶楚月的天赋,如若不是修凡人之道,他或许还会摇摆不定,有所犹豫,忌惮叶楚月来日在上界叱咤风云,但仔细一想,又不大可能。 “大哥,我已非三岁稚童,膝下儿女成群,何须事事都要跟你汇报?” 雪挽歌冷声道。 本源老族长有三个孩子。 长子龙宗瀚。 次子龙乾坤。 幼女雪挽歌。 雪挽歌一直和二兄龙乾坤的关系较好。 龙宗瀚见雪挽歌一如既往的不给面子,面色瞬间黑沉了下去。 “楚哥哥。” 龙滔滔看向楚月,打破了僵局,“我可以这么喊你吗?”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害怕楚月会像厌恶大楚一样,来厌恶他。 可他真的好喜欢楚……姐姐啊…… 只是他不懂,为何每次楚姐姐都要以男子的身份出现。 每次,还都是不一样的。 上回,叫楚天霸呢。 第2589章 登峰造极虞风姿 龙滔滔眨巴了两下眼睛。 “可以。” 少年温润如玉的眸子,好似烙印万千的熠熠星辉。 “爷爷,真好,我又多一个亲人了!”龙滔滔由衷地高兴,“父亲九幽之下得知这个消息,也一定会感到开心的。” 楚月笑望着龙滔滔。 或许是有了小宝的缘故,从前最讨厌小孩的她,如今看到福至心灵的孩子,坚硬如铁的内心,竟会生出几分柔软。 奈何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老族长和雪挽歌。 她看着两位长辈,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是无比的沉重。 明知这二人对自己的好,但几经生死,九万年的空白,非一夕之间能够填满的。 她能适应生死无常富贵在天的战场,却难以适应突然而至的温情,哪怕她曾无数次惴惴地靠近却又退缩。 在这方面,她承认自己是个弱者。 “叶小友。” 老族长温声道:“莫要多想,路在脚下,跟着心走就好,做你自己,你叶楚月的存在,就已是海神界许多人的信仰。授业给你的传承功法,并非其他,只因你足够的优秀,也只因老朽有爱才之心。” 活到一大把年纪的他,坐在棺材里数日子,哪能不知这人世间的事呢? 老人看得出。 少年有心结。 她是个善良而又固执的孩子,不会随意地袒露心扉。 她被父母遗弃,没得到家人的关怀,见识了太多的人间百态,焉能不多加警惕? 相反。 老人的心情是欣慰的。 从一系列的事便能证明,这孩子,是个不会吃亏的,也不是个软弱的。 楚月抬眸,深深地望着老族长。 老族长的身体,不太行了…… 她攥紧了拳头,却又缓缓地松开。 好似满身的紧绷在突然间舒展。 少年往前走了一步,正当她张口要喊一声的时候,却逢地动山摇,海浪翻滚,紫色的雷霆电光宛若树干密布于天,逐渐形成了一片骇然的云海。 楚月和老族长这些人齐齐地抬眸循声看了过去。 发出声势威力的方向,来自于上界……虞家! 族旗上的虞字,猛地刺入了少年的眼球。 一晃多时。 亦还记得那晚的明夜大陆,惊心动魄的一战…… 被她宰杀掉的人,恰好就是这虞家之尊。 却见蝴蝶曼舞,环绕于一白足女子。 女子未着鞋袜,脚踝处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黑色蝴蝶。 雪白晶莹的足,缠绕着珠玉衔成的流苏链子。 一旦迈步,珠玉互相碰撞,就会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是虞风姿!” 龙遥露出了嫉恨之色,顿时说道:“看来,虞风姿是要渡生死劫了,我们竟在这之前,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这虞风姿藏得可真深。” “话说回来。” 龙珩高扬眉头,“虞风姿的祖父,前段时间去下陆渡生死劫,成为了第一个死在下陆的上界之尊。当时,这件事还引起了不小的动静。虞家这些年倒是不错,接连几人渡生死劫,欲要突破到登峰造极境!” 登峰造极境,是武道修炼的一大难关。 渡的是生死劫。 要么陨落渊。 要么乘风起。 据说,只有到了登峰造极境,才能真正的接触诸天万道。 他们,踩着下陆堆积如山的尸体,去触摸遥不可及的天! 龙滔滔的眼睛,多了一抹哀痛。 他的父亲,就是为了帮下陆说话而死的。 父亲是一个悲观主义的人,见不得受苦受难的人们遭到不该有的压迫。 “下陆,又要死人了吗?”他弱弱地问。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轻到像是在问自己,也是在问长眠于地好久不见的父亲。 “不会。” 他的耳边,响起了不够熟悉却有意外之喜的声音,格外的温柔,像是那年盛夏,为他扇风讲着故事的父亲。 龙滔滔蓦地睁大了眼睛,充满好奇地看向了少年。 “真的吗?” “嗯。” 少年垂眸看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圆滚滚的,还有些软。 “啧~” 龙遥两手环胸,轻蔑地嗤了一声。 “没见识,上界渡生死劫,下陆怎么可能不死人。” 生死劫。 楚月眯起了黝黑的眼眸。 屠薇薇、萧离两人攥紧了拳。 原来—— 上界渡的劫,叫生死劫。 除了释放掉体内的浊气以外,还是在用一个大陆生灵的灭亡,换一人渡劫成功之飞升! 老族长疑惑地看了眼楚月。 总觉得。 外孙还有自己不知道的故事。 雪挽歌和楚凌却像是心有灵犀。 母子俩人都见识过楚月的一生,知晓楚月过去的快乐,都来自于下陆。 她对故乡的土地,有着切割不断的感情。 此刻,天穹上的虞风姿,在蝴蝶环绕中,身披妃色长裙,挽着华贵的发髻,斜插两根宝石步摇,缓缓地走到了雷海的下方。 随后对着姜君侧了侧身,又对着前来监督的执法队作了作揖。 “诸位,风姿将要突破到登峰造极境,过生死劫。” 她面含微笑,风姿绰约。 “恭喜。”姜君淡声道。 “风姿姑娘,老身就先祝贺你突破登峰造极境成功了。”华山老君笑容满面。 倏地,四面八方都响起了祝贺之声。 薛开封几个圣主对视了眼睛,眼角余光俱都下意识地扫向了黑金华服的少年,流露出了腾腾的杀气。 楚世诀问:“风姿姑娘,虞家可有确定,是去哪个地方突破?” “虞家已在仙武天的七星周龙盘上观测过了,今日傍晚,于下陆帝域突破最好。”虞风姿浅笑。 “甚好。”楚时修点头。 楚南音听到外边的动静,狠狠地咬紧了牙关。 曾经,这位虞风姿的天赋,压根就不如她。 九万年前,还谄媚过她。 而现在,今非昔比,当她仰虞风姿之鼻息。 这该死的落差感,让她在本就绝望的时刻,内心更加痛恨这不长眼的天地。 “海神界,菩提地,薛某携天鸾圣宗,遥祝风姿姑娘的突破之喜。”薛开封朗声道。 而后,万兽、无极、白鹭等圣宗,以及赤羽宗、灵仙剑宗等,俱是陆续恭喜祝贺。 第2590章 阿爷,为什么要哭? 诸多的上界之尊和海神界的势力,无不是笑脸相贺虞风姿。 虞风姿诧然地看了眼始终沉默的七杀天,颇为奇怪。 这七杀天新来的夜尊殿下,真是个怪人。 “风姿姑娘,吉时将至,快快入海去下陆吧。” 下陆帝域。 焰光仆人察觉到海域的动静,一挥火焰燃烧的手,却见巨大的焰光卷轴宛若千里江山图般展开,倒映出了流光海域的场景。 却说明夜大陆的上官耀和八位武神见帝域安然太平,正要打道回府,而当他们通过《江山焰图》看到帝域有危险的时候,都已停下了脚步,仰头久望。 “渡生死劫,倾一陆之命,为一人飞升?” 秦锦年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人心之狠,超乎想象。 人不仅坏,还是高举仁义道德之大旗的坏,是藏在虚伪狡诈之下的坏。 步海柔笑了,“这群罪该万死的人,却要别人为他们赔命!他们的命是命,下陆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冷清霜和燕南姬并肩而立,咬牙切齿,猩红的眼眸迸射出仇恨和愤然的光泽,对紫海雷电覆苍穹下的虞风姿恨之入骨。 “上官兄。”步海柔道:“还请你们,早些回去吧。” “柔帝这话,可就是见外了。” 上官耀笑道:“楚帝是我陆郡主,还是陈老武神们的师父,师父家国有难,见死不救非君子所为。无妨,今夜,明夜愿与帝域同在,生死患难,共渡难关。” 冷清霜眸光闪动着水雾光泽,甚为感动地看着上官耀等人。 之后,步海柔召集大陆之军队,冷清霜召唤虚空之异兽。 集结每一个能够上战场的人。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血拼到底,搏一个不切实际的可能。 而这时,危在旦夕的帝域大陆,军队和士兵、武者都在布防上界之尊的渡劫。 并未发现,虚空裂缝里,有一个行迹莫测戴着黑色帷帽佩银色宝剑的人沿着裂缝,离开了帝域大陆,去往了遥远的地方。 下陆的武者们,则在诚惶诚恐当中,坚定地拿起了手中的兵器。 有些没有兵器的男童女孩,拿起了劈柴的斧头,厨房里切菜的阔刀。 斧头和阔刀都不够锋利。 但他们的心,是锋芒毕露的。 这一刻,当与帝域同在! 山林里,有稚嫩的孩子,问阿爷—— “阿爷,登峰造极境,是什么境啊?比武神还要厉害吗?” 见识多广的阿爷,却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解释道:“是一个大陆的武神,都打不过的厉害。” 孩子惊讶不已。 在他小小的世界里,武神境便已是九重天。 这一次的突发事,冲破了他的认知。 “他们,来我们的大陆渡劫,是因为喜欢我们吗?阿爷,晚上我不吃了,把饭菜留给客人吃好不好,他们肯定是楚帝姐姐邀请来的客人。” 阿爷说过,楚帝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阿爷眼睛通红,抱起了孩子,无声的哭。 终是说出了实话。 “阿爷,为什么要哭?” “孩子,那是来要我们命的客人啊。” “……” 小孩震惊又失落。 他还以为,是像月族一样的客人呢。 一支支军队和异兽军团出现。 每一个甲胄士兵的身边,都有一头丑萌丑萌的异兽。 就在这时,域外撕裂了一道口子,战马嘶鸣和大笑同响起,阵阵杀气如滚滚惊涛伴随着暗沉发闷的雷霆之声从外而而来。 步海柔顿时看了过去,眼底瞬涌震怒之色,杀气都写在了脸上。 却见离开多时的枭云霸主、定元陆主等陆主率领部下重返帝域。 黑压压的人群,像是无端的阴霾天,压得大陆五部的子民和武者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上界之尊不仅要来以渡劫突破之名要他们的命。 还有邻陆趁火打劫。 白发苍苍的老人迎着狂风站在高山之巅,涕泗横流,哀声痛道:“是天要亡我帝域啊……” 冷清霜骤拔出了两把短刀,目视枭云霸主等人,大怒:“尔等,是要趁火打劫吗?” 来一个是杀,来两个也是宰! 左右都是一场要死人的大战。 却见枭云霸主、定元陆主几人互相对视了眼。 俱在交汇的目光中,看到了来帝域的意图。 枭云霸主靠在了轿辇之上,垂落眼眸,懒洋洋地扫了眼骤然兵荒马乱的帝域。 便用长指支着脑袋慢条斯理地说:“帝域,失了楚帝,便如斯的不堪一击,如斯的可怜。” 步海柔沉眸冷喝,“滚出去——” “滚?本座为何要滚?帝域落魄,本座当然得留下来了。” 枭云霸主说完,当即发号施令,“九陆军队,都给本座上。” “是!” 九陆军队,登时如寒风呼啸而过,直奔帝域。 步海柔、冷清霜立刻警备。 就在这时! 便见九陆军队,并未挥舞刀刃横冲直撞进帝域,而是像保护神一样,如一座座雕塑,伫立驻守在帝域大陆的外围正常,闪着寒光的甲胄,直面域外的方向。 这一幕,却让步海柔她们微微愣住。 上官曜拧眉。 百思不得其解。 “尔等,此乃何意?”上官曜问。 “下陆一脉同承,原先百花齐放,多如繁星,而今群星稀疏,已无当年之盛景。而亡掉最后一个大陆,下界就会成为历史上不起眼的尘埃,我等不过是他人飞升的踏脚石。” 定元陆主道:“从前,下陆围聚尊者,害怕超强者,便也习惯了坐以待毙的等死。但前段时间,明夜大陆的存在,说明了我下陆,也可在这人分三六九等的世上搏一搏。帝域的诸位,吾九陆,是来助你们一回了。不为你们,是为自己。” 帝域灭亡了,谁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呢? 与其倒计时自己的人生,在忐忑不安的日子里煎熬,倒不如团结起来,汇聚所有的尘沙筑成坚固不可破的避免,阻挡着即将到来的山洪暴雨。 步海柔和冷清霜对视了眼,眸底浮现起笑。 峰会路转。 柳暗花明。 这一村,让帝域大陆在黑暗里看到了新的希望。 枭云霸主冷哼,“谁要为他们了,本座不过是担心那星碑蛟龙被损坏。” 此话,引来清浅如风的笑声。 一笑,则泯恩仇。 大是大非,大难临头前,过往纠葛也会拧为一股崭新的力量。 会彻底改变下陆的局面。 从此不是一人单枪匹马。 不是一陆孤军作战! 第2591章 七十二虞家开海大阵 下界十二陆的精锐部队,超强武者,俱都围聚在了帝域外围,镇守此陆! 一双双坚定的,战意隐现的眼睛,俱都望向了虚无的高处。 仿佛能够听到远古而来的鲸声,还伴随着海浪翻滚。 过境的微风,有着彻骨的冷意。 流光海域。 虞风姿立在紫色雷电下,正准备渡劫之事。 若要渡劫,便要通过流光海域去往下陆。 虞家七十二人,身穿血色长袍,戴着狮虎面具,立在半空的七十二方位列阵。 “七十二开海阵,直通帝域之路。” 龙遥叹道:“这虞风姿早年平平无奇,没想到现在出大风头了。” 上界的修行者,唯有到了登峰造极境,才能在群雄荟萃卧虎藏龙的武道天地,追逐一席之地。 譬如楚南音青莲女尊的封号,最低境地都得是登峰造极境。 正因如此,叶楚月归墟境胆敢挑衅楚南音时,四周众人方才会无比的惊讶。 此等举动,不亚于蚍蜉撼树,完全是不自量力。 若非风策军的倒戈,这叶楚月恐怕就得是尸首一具了。 “轰!” 雷声不止。 “轰!” 狂风大起。 七十二方位上的虞家人,俱都掐诀结印。 双手如画符般利落而动,端的是整齐统一,发出了“飒飒”的声响。 开海阵法的加持下,会让虞风姿的突破事半功倍。 先前虞风姿的祖父死在明夜大陆,上界虞家悔不当初的便是,没使用任何的阵法加持,就让他独自一人前往下陆突破,否则的话,绝不会发生这样离谱的事。 因而,虞风姿此次不仅要来帝域突破,还顺带摧毁一下明夜大陆,好报当日之仇。 虞风姿高高在上地俯瞰着这片波光潋滟的深海。 唇角,缓缓地勾起。 这一日,她已经等太久,太久了—— 开海大阵,即将随着阵法勾勒而完成。 一道道阵法之光,宛若狂风骤雨疾冲而出。 犹若沙尘欲封天。 阵法将要完全相连的瞬间,九道不同的功法力量,宛若九条蛟龙出海,互相交缠,罗织,化作一道离弦之箭般的光芒,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接猛烈地撞到了阵法光上。 开海阵法是加持辅佐类阵法,不算强悍。 再加上虞家未曾想到,众目睽睽之下,有人敢破坏掉开海阵法。 故此,那九道传承功法,直接把未完成的开海大阵撞得粉碎。 犹若齑粉的开海阵法,像天女散花般落下。 海域上空,骤然下了一场裂光之雨。 “何人敢在虞家面前放肆!” 虞风姿盛怒,大喝了一声。 目光看了过去。 瞳眸骤然紧缩。 少年身上的黑金龙袍被大风刮得猎猎作响。 她在无数道惊愕目光的交错下,孤身一人自海岸走到了海面。 “叶楚月?!”虞风姿大怒。 虞父喝道:“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还不滚走!” 没立即掐碎掉这只蝼蚁,都当是给姜君的面子了。 大楚的人,颇为惊讶。 “以卵击石,罪该万死。”楚世诀冷嗤。 楚时修眯起眼睛看向了邢高雷,“她真当风策军能助她恣意妄为?” 邢高雷见此,倏地皱起了眉头。 少年此举,不合规矩…… 风策军,纵以她为主,但前提是在合乎规矩的情况下。 少年立在海面,缓缓地抬眸,冷视虞风姿。 “生死劫是你一人之劫,岂能让下陆生灵陪葬?” “渡劫突破,机缘造化,各凭本事。” “下陆生灵,不会是你的踏脚石。” 她微哑着声音说。 独自一人,像是在与整个上界为敌。 虞风姿闻言,却是气笑了。 执法队那边,面露不虞。 “殿下,玩大了。”卿重霄颤声道。 负手而立的清隽男子微笑:“她,从不玩小的。” 卿重霄侧眸看去,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却说帝域以及前来援助的十一陆精锐,自江山焰图里看到少年出现的刹那,下陆武者,俱已沸腾,红了一双双眼。 不论过去多少个轮回。 后世的子民,都不会忘记,有那么一人,抵挡千军万马,为下陆讨个公道。 枭云霸主看了过去,指尖微颤,目光燃起了炽烈的光火。 这—— 就是楚帝……吗? “叶楚月!”七十二阵的领头之人,目光凛冽彻骨,怒视少年,“我族千金欲要渡劫,看在姜君的薄面上,虞家饶你不死,但你再不离开,休怪我虞家不讲情面,把你这薄弱之躯给挫骨扬灰了。” 虞风姿侧目,“邢将军,此人无法无天,欲破洪荒规矩,阻吾渡劫之路,你确定要与她同流合污,枉顾风策军多年来积攒的威望和上下性命吗?” 邢高雷犹豫了。 却也在挣扎。 少年的手上,有兵符令牌。 不论如何回答,邢高雷都会陷风策军于不义之地。 “邢将军。” 少年朗声道。 邢高雷看了过去,眸底深了几分。 如若叶楚月是这样一个空有匹夫之勇的鲁莽人,他实在是不愿…… 下一刻,少年把两个东西丢到了过来。 邢高雷下意识一接,低头看去,蓦地诧然。 这是…… 兵符令牌和风策军的楚字折扇。 邢高雷呼吸微窒,下意识地看向了少年。 却见楚月笑道:“吾乃归墟境,武道路上一蝼蚁,能得风策军的诸位相助,讨回公道,夺来金瞳,已是一大幸事,怎可再拉着诸位走这不该走的路?” “邢将军,日后,做自己的主子吧。” “风策军的主子,便是风策军本身。” “来日不知何时再相见,叶某遥祝诸位,戎马征战,乘风破浪,在这武道之路披星戴月震古今!” 少年微笑作揖。 邢高雷和风策军士兵的内心,深受震撼。 在遇到少年前,从未有人对他们说过这样的一番话。 从未有人设身处地的为他们着想。 邢高雷目光微红,热泪盈眶。 良久,便遥遥作揖,心内无声祝愿少年此战胜之。 “这孩子……”老族长震惊不已。 雪挽歌浅笑,“爹,小月很好很好,是不是?” 好到她找不出合适的词汇。 总觉得人间填空的词,不足以形容小月万分之一的好。 好在轰轰烈烈里,好在静水流深,润物细无声。 第2592章 洪荒下陆叶楚帝 “好什么?”龙宗瀚咬牙:“执法队若因此追究她的责任,雪挽歌你和龙家都跑不掉,我真是倒了大霉,遇到这么个后辈。还是大楚有先见之明,和她断绝了关系,否则大楚也要遭殃。” 大楚众人,正无比庆幸。 哪怕因此折损了楚南音的眼睛,也是值得的。 只要和叶楚月划开界限便好。 海岸边—— 楚凌望着少年的背影,湿了眼眶。 世人都当她发疯。 然而,她只是想要镇守她热爱的土地。 仁义和良善,不是坐而论道的空谈,而是在行止之中。 “叶楚月,赶紧回来。”龙遥吓得不行,连忙道。 楚月并未回来, 同样的。 她的身后,走出了两道身影。 是屠薇薇和萧离。 “我说了。”少年缓声开口:“渡劫是自己的事,应该自己来。” “叶楚月,你是个什么东西,以什么身份出现,也敢这样对我说话?” 虞风姿勃然大怒,“你敢毁我渡劫之好,我便要你的命。七十二位阵法前辈,请列诛魂阵,我要此子,魂飞魄散!” “是!” 七十二位虞家阵法师,沉心聚阵。 星云宗的大多数人们,亦都想不通,少年为何要这么做。 左天猛犹豫再三。 星云宗弟子们不清楚少年的来历,不知小楚的有血有肉。 若弟子们不愿冲锋陷阵,他不勉强。 一宗之主,绝不会拿弟子们的性命开玩笑。 于是,他摘掉一身袍,舍得一身剐,卸掉了宗主之位。 大长老几个摘掉了长老袍子。 而后,欲进海水深处。 “嗤嗤嗤!” 诛魂阵法火影重重,燃烧出响声。 像是一座焰光烈烈的蒸笼,铺天往下! 虞风姿冷笑。 一些上界老者摇头叹息。 “可恨三千天赋,却只有个狗脑子。” 华山老君闻言,轻笑了声,“竹海大师说的是,这可不是个狗脑子。” 她的身边,置放着一个兵器架。 架子上,笼罩沉沉黑布。 黑布下边,是一把黑色的刀。 那是天罡刀。 用赵天罡元神锻成的。 她笑了笑。 每每看到星云宗的天骄少年,她都会想到赵天罡。 师出同门,还有同样的傲骨。 诛魂阵蒸笼火光,遮住了少年影。 楚月赫然伸出了双手。 “咻——咻——” 本源烈火刀,落于左手。 护国青烟刀,执在右掌。 “双、刀、斩!” 少年低声说完第三个字,便狂冲向上,背部羽翼大绽。 双刀斩向诛魂阵。 一刀裂缝。 二刀如蛛网。 她以双刀,抵烈火。 姜君的眼底闪过了惊艳之色。 苍声响在颅腔。 “这孩子,是个勇的,像你。” “她为何要为下陆说话?”姜君疑惑,“是良善使然,还是另有原因。” 苍者:“那便只有天知道了。” 姜君笑而不语,低眸望少年。 少年双刀只裂开诛魂阵,就已惊艳四座。 须知。 她只是个归墟境的修行者啊。 虞风姿蹙眉。 一抬手。 紫色雷电倾覆入阵,以雷霆修复裂缝,更强的力量回击楚月。 就在这时,屠薇薇和萧离二人盘膝而坐,结印太极雷。 太极之道,始于上古。 滚滚太极雷霆从天而来,汇聚于楚月之身。 “小师弟。” 许予笑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师弟上阵,岂能不带师兄?” 说罢,银色长剑破空而出,直斩诛魂阵。 少年侧眸看去,无奈至极。 这许师兄,不知何时变得蔫坏蔫坏了。 时不时的占她便宜。 “叶师弟当真不厚道。” 章瓷打了个哈欠,扛着兵器往前走,“早知你要找死,我昨日就多吃点了,晚上也不赶着修炼,不如大睡一场。” 这师弟,当真是荣幸。 但能如何办? 像许予师兄说的那样,上阵父子兵,跟着呗。 欠下叶师弟这么多的人情,总是要还的。 段清欢提斧而去。 龙非烟双臂闪光,高举龙山。 小宝控制一条条龙。 小孩紫棠色的眼眸,漾着笑意。 他是幸福的。 「帝尊爹爹,看到了吗?」 「小宝长大了,能和阿娘并肩作战了。」 夜墨寒垂眸望着这一幕。 分裂开自己一半的元神。 再将这一半的元神,悄然割裂为二,渡送到了楚月和小宝的身上,作为最坚固的铠甲守护着她们。 “殿下……”卿重霄惊道。 “无妨。” 男子面具下的脸色苍白如纸,颀长的身影虽已虚弱,却依旧的矜贵如高山之雪。 他从容不迫地咽下了从咽喉涌上的鲜血。 干涸的唇,渗透了几缕血迹。 许久,他微笑着。 他的阿楚,是展翅扶摇的雄鹰,是觉醒的万兽之王。 她肩有重责。 他肩有她。 “刺啦!” 少年分裂出了数百个身影,俱都手持双刀。 共同斩下的瞬间,诛魂阵——破! 虞风姿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楚南音听到声音问:“怎么了?” “诛魂阵,被她破了?”楚时修愣住。 楚南音嘴唇微微张开。 楚老爷子拿着烟袋的手一抖。 少年手执一双庞然狂刀,身后羽翼遮天蔽日,金眸淡扫虞家七十二阵法师。 星云宗加入的弟子们越来越多。 “影子。” 薛开封忙道:“过去,用为师给你的三道符文,找机会弄她。” 说罢,薛开封和万兽、无极两位圣主对视了眼,召集三宗圣君。 “风姿姑娘,吾等,来助你们一臂之力了。” 薛开封说罢,数万真元境的圣君围剿了星云宗。 赤羽宗甩袖,“赤羽宗,愿助虞尊,菩提万宗之地出了这么个败类,是万宗的罪责!” 虞风姿冷淡地道:“有劳诸位了。” 随后,虞家的所有人,全部出动。 观望的执法队长走了出来。 “叶楚月,按照洪荒规矩,你作为海神界的修行者,无权参与上下两界的事。速速离去,否则的话,本队长有权逮捕你,将你关在三千鸦杀之地。” “若叶某无权参与,这世上谁还有权参与?” 少年说罢,足掌踏空,双手执刀翻空转身后,极速降落到了下面。 降落的过程中,双刀锋芒,撕裂黑金龙袍和神农之力本源之气形成的易容。 墨发飞舞。 金眸神圣。 一袭红裙媲艳阳! 她单膝跪地,一手执刀斩海面出沟壑,一手扛刀于肩上,缓缓抬起一双乖戾邪肆迸发的眸,露出了一张惊艳四方堪称倾城色的女子容貌。 “洪荒下陆叶楚帝,请赐教。” 第2593章 身披日月光,脚踏无尽海 低沉喑哑的声音,骤然响彻在了流光海域之上。 天地寂静如斯,唯有海浪翻滚卷起千堆惊涛拍长岸! 那一抹红,此刻的她,似让天和地都无颜色。 身披日月光。 脚踏无尽海。 张扬肆然如一代战神。 而最让人震惊错愕的,不是她以一人之力,抵挡万千,而是她的身份。 洪荒下陆帝主叶楚月! 还是一个女子! 星云宗,骤然沸腾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双双瞪大的眼睛几乎忘记了眨动。 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平静的胸腔骤然上下起伏,填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十万弟子,怀揣着同样的震撼。 先前不理解的人,在这一瞬,好似明白了她的以卵击石,她无畏又炙热的感情。 饶是左天猛、许予这些早知楚月是女子身份的人,在看到她施展双刀斩,当众展现出女子身份的时候,却依旧感到惊艳,依旧为此心跳又有别样的自豪,骤然间溢于言表,实在是难以当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稳妥之人。 “大……” 宁夙惊呆了。 有种认知被打碎又重组再破掉的分裂感。 他瞪着眼睛语无伦次的像是个结巴。 “大大大大大……” 大了半天。 还在大。 “大大大姐?” 宁夙的脑袋上,仿佛有了个大大的问号。 卿若水的一口水,又喷到了江臣的后脑勺上。 只不过这一次,江臣震愕于师弟变师妹的情景,未能及时做出回应。 卿若水自以为稳妥才喝的水,毕竟万宗大比结束后自白鹤洲归来的时候,便已知晓了今日之景。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给于他最大错愕的人不是叶大哥,而是喊出大姐的宁夙。 宁夙下巴张得很大,近乎要脱臼掉到地上去。 卿若水面无表情的用手掌合上了宁夙的下巴,险些让宁夙咬断了自己的大舌头。 “二哥……大哥成大姐了……”宁夙始终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嗯。”卿若水作为老二,沉稳如初。 明少侠愣了好久,掏出镜子瞅了瞅,俊美无俦的脸庞,流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看来,星云宗第一美男,还是明某。” 该是明某的,终归还是明某所有。 他心甚喜,眼角眉梢都浸着淡淡的笑意,如沐春风般。 章瓷拿着兵器的手一抖。 段清欢目光呆滞。 啃鸡腿的祝老前辈风中凌乱。 若说紧迫的战时,这老前辈为何要啃鸡腿,自是觉得趁死之前,多吃两口人间的美味,却不曾想险些被惊呛到差点儿就给两界的修行者们表演了个原地去世。 “他爷爷二舅姥的。” 祝老前辈无语至极。 “俊小子,是俏姑娘?” 祝老咽下最后一口鸡腿,在许予肩头与许予同样震撼脸的小兽崽子身上擦了擦苍老手掌的油渍,而后打了个饱嗝,还嗳气了一下,便丢掉了适才的死气沉沉,红光满面且大怒地走进海域战场。 “去你们爷爷的,敢动我宗的姑娘,老朽跟你们这群王八羔子拼了。” 动俊小子,可以。 欺负俏姑娘,不行不行。 他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战个几百年。 葛兰花拄着拐杖,花白的头发挽了个端庄雍容的发髻。 稍稍一怔,便大笑出声。 “好,好,好!” 接连三声好,足以见得葛兰花前辈的高兴。 万宗来人,俱是震住。 海神界各地的修行者们,都在观望海域之景。 原想看一看诸神之日的热闹,沐浴一下神的光泽,却见识到了足以载入海神历史册的一幕。 万宗来者,瞠目结舌。 九幽宗主,呆讷过后,一声令下,“都给本宗主上,全力护卫恩人叶楚月!” 海神界的人,确实不能参与上下两界的事。 但九幽宗主他不过是报恩罢了! 九幽宗真元境弟子黎海棠,错愕地望向了楚月。 若说之前,协助叶楚月是宗主之命不敢违的话。 那她现在,便是心甘情愿! 她愿意看到这世上的女子,在百舸争流的武道乘风破浪,直挂云帆。 用纤纤玉骨,锻钢铁之志。 而只有同为女子的她,才知道,这一路有多艰难。 她的父亲,乃是下陆之人。 却不敢承认是她的父亲。 她若在外说漏了嘴,就会把她的后背,用荆条抽得血肉模糊。 她以为父亲不爱她。 长大才知,父爱如高山之重,似大海之阔。 父亲不愿成为她的耻辱,从而影响她的一生。 后来,父亲的坟边,长出了海棠花。 怒放于黎明时,在雾霾蓝的天色照耀之下,有着神秘的圣洁。 华清宗主陈清音眼眶微热,又惊又红。 作为菩提之地女宗主的她,最想看到女弟子的一鸣惊人。 这也是她对沈琼花总是留情的缘故。 她骨子里是个重女轻男的宗主。 热泪流淌而下。 沧桑的脸上写满了笑容。 随即,用尽了力气,大声喊道: “九幽老兄,不厚道啊。” “我华清宗欠叶小友的可太多了。” “若论报恩,也该是我华清宗才是啊。” 不为其他。 就为海神界,有这么一个大义凛然,危难关头气魄胆识不输男儿的好女子! 为一个心怀家国,突破到归墟也不忘故土的女帝! 陈清音大笑着,畅快着,堪比痛饮杯中烈酒一日看尽长安花。 她抽出了铿锵的兵器,宛若古时战将,飒爽英姿挥洒雷海下,号令宗门弟子,护其一程! 陈野在人群之中,一无所顾往前狂奔而去,目光深深地烙印着海上的那道身影。 他像是个年迈的画师,在山野间,落笔生花,描绘出初见心上人的场景。 他的心,蓬勃了! 他并非断袖。 喜爱的人是个女子! 他,又可以了。 兴奋的陈野并不知晓叶楚帝是叶尘母亲的事。 他的心如野花,在贫瘠潮湿的山路,在细雨绵绵后,野蛮而疯狂地生长。 他要茁壮成大树! “叶姑娘,陈野来了!” 不远处—— 卿重霄似若石化。 柳三千的嘴唇抖了下。 然而,让人意料的是。 王一样的男子并未有任何的愠怒。 相反,还噙着温和如玉的笑。 有人喜欢阿楚。 愿为阿楚卖命。 他很高兴呢。 第2594章 他的阿楚,太苦了 他的阿楚,太苦了。 在苦海里出生。 于无间地狱长大。 多个人疼爱她,便多一分救赎。 夜墨寒淡淡地扫了眼陈野。 他看得出,这是个可爱的男子。 心思都写在脸上。 爱恨藏起,却会从头发丝里冒出来。 既是纯粹的爱慕,又何必恼怒? 而当柳三千反应过来夜墨寒的思想时,心里再一次的被震撼了。 他活了三千年,从未见过,像夜墨寒这样的男子。 他由心的钦佩,却也为叶弟子感到高兴。 大楚。 楚云城蓦地往前走了几步,如长颈鹿般,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去,眼底骤现惊艳之色。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看到身穿女装的孩子。 比年轻时的他还要刚烈。 比早年间的雪挽歌还要美丽。 若抛开焚世天罡魔体不谈。 她会是最优秀的孩子。 毕竟,她只用了九万年,就有如今的成绩。 至少,在眼前的这一霎,她不是让人厌恶的坏种,而是一个英雄。, 一个以荒唐为刀刃的英雄。 楚老爷子紧攥着手中的烟袋,呼吸急促,睁大了灰浊的眼睛往前看去。 “这孩子……” 楚世诀眉头紧蹙。 哪怕他很不想承认。 但这个叫做叶楚月的妹妹,好像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坏种,会为了旁人,而舍弃自己的命吗? 坏种,会让这么多人,与她同仇敌忾,同生共死吗? 楚世诀迷茫了。 明月虽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温柔,却很炽烈,像钢铁一样,横穿万山。 他扭头望去,看见楚时修亦有同样的迷茫,眼底难藏惊艳。 “阿兄……” 楚南音的心脏随之抖动了一下。 她没安全感地抬起手,往前胡乱地抓了抓,却无父兄及时的出现。 直到她摔了一跤,才引起众人的注意力。 几个兄长把她扶起。 “南音怎么如此不小心?” 楚南音却问:“发生何事了?叶楚月她怎么了?” “她换回本来的样貌,以女子身份出现于人前了。” 楚时修道。 楚南音的心,凉了一大截。 她能够想象出,那是怎样惊才艳艳的人。 但她万般不想承认。 叶楚月有多惊艳,她的心就有多扭曲,灵魂便会有多狰狞。 “玄冥宗,亦要报恩叶姑娘!” 玄冥宗主一声喝,宗门弟子便是倾巢而出。 黑压压的人群,御风飞行。 狂裂的杀气,爆发于刀光剑影重重中。 剑拔弩张,草木皆兵。 海域战场,以今日为史册。 事情愈发失控。 “刺啦——” 屠薇薇一双竖瞳,大展血杀刀。 神兽之甲缠于身。 她狂冲而去,速度快到只剩下残影。 “洪荒下陆屠薇薇,但求一死!” 屠薇薇咧着嘴一笑,不要命地冲向了虞家七十二阵法师。 “洪荒下陆萧离,求赐教!” 萧离刀如长虹,浑身的气势恰如猛虎下山,棕色眼眸暗闪精芒,坚定不移地奔入战场。 刀扫长空,黑衣如墨,江山万里海域无边皆系于锋刃之下! “好得很。” 左天猛笑着穿上了宗主长袍。 他与星云宗弟子,人山人海在楚月三人身后。 左天猛洵洵儒雅,双手作揖,微笑道:“洪荒下陆星云宗,愿竭力一战。楚宝,去吧,你背后有星云,不怕,我们不怕。” 说到后边丢了儒雅大笑出声。 人到中年,已然好久没这般热血沸腾过。 一如年少轻狂,做梦驰骋天涯戎马为战。 “姜君,看来,你日后要收的,得是义女了。” 苍声出现。 姜君目光温和。 而后,分裂一缕元神,悄然离开海神界,前往洪荒上界。 “你终要出手了?”苍声老者仿佛早有预料般谈笑问。 “不出手,不行了。” 姜君微笑,“由她闹一场大的,别玩脱了就行。难得见到个有血有肉的孩子,若就这么白白没了,是武道的损失。” “也是。”老者温声。 姜君的眼里,写满了过往。 她未曾被人善待过。 如今权在手,自要善待后生。 但这善待,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既要有人冲锋陷阵打破历来不合公道二字的规矩,也要有人老老实实的善后才是。 只因,若想打破规矩,非一日之事,而是持之以恒,坚持不懈的信仰之战。 姜君越看那女娃娃,越是欢喜。 宛如望见盛开在荒漠的水仙花。 生长在雪山的血色荆棘。 虞风姿腾地看向了执法队长。 执法队长道:“虞家渡劫,不可乱来。” “执法队长。” 陈清音道:“叶楚月乃是下陆帝主,虞家要毁坏她的故国,她理当应战。我们欠叶楚帝的恩情,知恩不图报,岂非小人所为,有违洪荒三界,诸天万道的初衷?” 执法队长从未遇见过这群人。 光明正大的挑衅上界权威。 须知,下陆渡劫,事关上界整体的利益。 但古往今来几万载,从来没有人钻上界之尊去下陆渡劫的规矩漏洞。 此等事,极为棘手,若海神界的修行者们大量死亡,日后很难盛大操办诸神之日,海神界的修行者们,也难以继续供奉上界之尊的石像。 执法队长看了看楚月,闪过了一道杀气。 诸神之日,尚且不急。 下陆突破,比诸神之日,更为重要。 一个攫取海神界气运。 一个让下陆生民来代替渡劫。 后者,更重要! 于是,执法队长一声令下:“今来维持诸神之日秩序的执法者,皆听本队长号令,违抗规矩者,杀!” “是!” 轰然间,气势爆发。 相较之下,海神界修行者,略显单薄。 “叶主,我老邢,不愿背主苟活!” 邢高雷话音落下,率领风策军来到战场。 气势大绽,虎虎生威。 士兵头戴兜鍪,身披寒光甲,大开大合如钢铁之军。 当他们知晓叶楚月为何要这么做的时候。 他们便知足下之路,眼前之光在何处! 薛开封带着人冲进去。 混乱时,给了影子一个眼神。 影子点点头。 燃起三道符文。 符文之火,却是封印三大圣军,让这群想要大刀阔斧的人止步不前,原地成牢。 薛开封愣住。 万兽、无极两位圣主和数万圣君士兵,俱是不理解地看向了影子。 影子瞬闪到了叶楚月的面前。 摘掉斗篷。 斧上缠绕的白色绷带裂开,化作无数碎片散入长风。 墨发飞舞。 鱼鳞潋滟。 女子赤足背斧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沉声道: “末将夜罂,见过叶楚帝!” 第2595章 敬问神佛这寰宇大地谁主沉浮 夜罂铿锵有劲的声音,宛若钟鼓鼎鸣,陡然间沿着海风传遍了四面八方,再一次的让人目瞪口呆。 她颔首跪于海面,以属于自己的方式回归到小师妹的队伍里。 她不仅是叶楚月的夜师姐,更是叶楚帝左膀右臂般刚猛的战将。 一别多日,终将再聚首! 楚月手执双刀,眼眸通红,眼里压抑着历来的感情,终是冁然一笑。 “师姐,助我。” 她轻声道。 夜罂抬眸。 两两对视。 随即便闻夜罂朗声道:“好——” 一声好字,情比金坚。 从最初斧斧相撞的不打不相识,到现在的并肩而战,感情和故事,都在岁月酿造的天涯酒里。 “末将,领命!” 拳掌再次祥鹏,目光愈发的坚定。 夜罂站起了身来,怒视虞家七十二阵法和将要渡劫的虞风姿。 她缓缓抬起的手放到了脊背上方的斧柄处。 抽动着斧身发出的声音,宛若黑白无常的催魂曲。 “影子……” 符文封印大牢里。 薛开封难以置信地看着夜罂。 这张脸,因鱼鳞的存在,有了一种古老的惊心动魄的美感。 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看,惊艳。 而现在,最让他难以接受的,自己亲力亲为培养的爱徒,竟是那叶楚月麾下的一员大将。 辛苦多时,原来是为他人做嫁衣。 “影子,你潜伏的,真深啊!” 薛开封咬牙切齿,每一字,好似都是从喉咙里面蹦出来。 “薛兄,怎么会这样?”万兽圣主震惊地问道。 “我们都被影子给骗了。” 无极圣主郁闷至极,阴恻恻的眼里倒映着海面上一帝一将两道身影。 自古王侯将相,都是乘风于万人之上。 但下陆不同。 下陆的王侯,都是垃圾! “诸君听令!” 少年低哑的声音,震彻被斜阳染红的碧霄。 一双金眸再无神的神圣,缥缈仙气。 只有去硬碰硬搏命,把骨头削成劈向敌人的刀刃,在百死无生的战场里找到一条被泯灭于历史,却又破除尘埃出现的崭新大道。 这贵贱的壁障,终究有人要去打破。 总会有一群人撞得头破血流,才会让身后的人,免于苦厄。 “轰!” “轰!” 衣袍猎猎作响。 星云宗十万弟子撩动衣袍,行宗门儒雅之礼,端的是不怒而威。 夜罂、陈清音、九幽宗主等人,俱都拱手行礼。 “道分万倾。” “世分三六九等。” “人有高低贵贱。” “下陆虽弱,但不会为人鱼肉,任人宰割。” “大道在天,靠的是各凭本事,而非另辟蹊径,以仁义道德之名,行虚伪之事。” “汝等若想踏足下陆疆土,先从老子的颅骨上踩过去!” “当日我能守得住明夜大陆,今便也能守住帝域!” “你虞家,终为手下败将!” 一声话下,红衣飞扬。 双刀斩海。 海水飞掠三千杀,化作水珠四溅的利刃冲天去! 四周众人听得此话,却是目瞪口呆。 情绪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虞风姿父亲去明夜大陆渡劫时遭到戕害,竟是被叶楚月所害?”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那会儿,她连武神境都没有吧。” “话说回来,那段时间中下两界恰好去龙吟岛屿……真是叶楚月做的!” “不是说死于魔妖之气吗?叶楚月虽有魔气,但不见妖祟啊。” “那自是欲盖弥彰,掩人耳目,从而故意而为之的,好一个多智近妖的叶楚帝!” 围观的修行者们自然不会知道,魔妖就是叶楚月。 楚月隐瞒多日,今朝道出。 不是一时冲动。 原因有三。 一是壮大士气,二是过于自信说开真相,反而会让人以为魔妖是她放出去的假消息。 至于其三…… 楚月抬眸望向身段绰约携风华而立的虞风姿。 眼底精芒暗光同绽! 帝域苍穹外。 十二陆霸主和精锐。 域内的武者们,俱在刹那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凉如寒秋的血液,须臾便是沸腾如火,狂热炽烈。 每当他们以为楚帝的时代将要落下帷幕时。 这个人,就会再一次创造出震撼一陆的奇迹。 她是走出贫瘠之地还愿护卫国门的一代霸主。 她红衣如甲御四方,一双狂刀斩六合! “是你!” “是你杀了我父亲!” 虞风姿勃然大怒,目光瞬间阴翳。 “该死之人,杀了又何妨?” 海浪翻滚。 女子站在凛冽的海风里,冷漠地望着狂怒的虞风姿。 “小孩。” 雪枭的声音,出现在了颅腔深处。 “你的邪祟之气,远远不够封印。” 楚月闻言,沉了沉眸。 她知道。 把月族放到下陆后,想要封印流光海域,就得多加几倍的邪祟之气。 她的本源之体虽已锻成,但还远远不够封印月族。 若要封印,就得根据海域底部下陆生灵的数量和质量。 这一点,算是个意外,她却并不吃惊。 将来兵挡,水来土掩。 人生之路漫漫,总有意外频出。 “不怕。” 她笑望着近乎极端癫狂的虞风姿,神识回道: “叶某,吉人自有天相,偏不怕这一时之莫测难料!” 海底。 雪枭听闻少年桀骜之语,目光深深地颤动了一下。 旋即,浮起了欣慰的笑。 「小孩。」 「若本源一族还活着,你的路便不会这么艰辛。」 「可惜,他们死了。」 死于江山社稷。 亡在天下万民。 心怀大义的族人,都是短命的英雄。 “此战若胜,我便要去给诸位本源前辈烧香祭拜。” 楚月的声音,让雪枭微怔。 这孩子…… 竟听得到他的心声。 只有最纯正的仙神,并且得到了本源族的契定心源,才会听到他的心声。 随后,雪枭便已明了,笑如春日拂槛的风。 神,不在金瞳,不在灵脉,亦不在根骨。 在…… 心里。 无数下陆子民的心中,她叶楚月即是神! “给我弄死这个畜生!”虞风姿尖声道,并朝楚月冲去。 虞家七十二阵法师和带来的精锐部队立即动手。 “给老子杀!” 楚月一声令下,喊到脖颈、额头隐现青灰色的筋,喊到金瞳发红宛若堕落的魔。 振臂挥动,便号令雄狮十多万! 双刀破海,敬问神佛这寰宇万万里谁主沉浮! 第2596章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我道自有我路 战争,一触即发。 执法队、虞家,俱都是强者如云。 虞家部下五千人。 一指问鼎如百丈刀。 一剑割裂长空使得百里外的山峰叠峦俱是瞬间破坏,寸草不生成荒芜地。 “汝,罪该万死!” 虞家部下之一的古稀老人,身穿道家灰袍,手执拂尘。 拂尘淡扫出吞天风暴。 和其余人的攻击欲要碾碎楚月等人。 “老棺材,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你的敌人,是本将。” 邢高雷手执九尺苍龙刀,雷光闪动,风云骤变,从傍晚的阴霾天到雷声大作的夜,不过顷刻间。 “邢高雷,你虽有蛮劲,却无脑子,风策军会被你拖累的。” 古稀老人叹了口气,而后率领虞家众人战上邢高雷。 “我风策军的事,就不劳烦虞老挂心了。” “本将只知,风策兄弟纵为叶主血染海域,也是心甘情愿的两眼一黑见阎罗,能追随这么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主子,风策兄弟们,是不是死而无憾啊!” “是!!”风策军士兵们齐声道。 还有人大笑出声,“婆娘都没一个,心中了无牵挂,虞家老棺材,来杀老子!这叶主,我们兄弟非护不可!” 武将们,多的是匹夫之勇和兄弟仗义。 他们看不懂很多,但看得明白,叶楚月是一个相当合格的下陆帝主。 “二伯。” 虞风姿看了眼虞老。 虞老眼底杀气腾腾。 虞家部下和大楚风策军,赫然对上。 楚老爷子极其失望多加痛恨地注视着为叶楚月卖命不顾大楚立场的风策军。 楚南音虽然看不见,但听得到。 她听见了风策军视死如归的声音。 她听见了这世上人对叶楚月的崇拜,如敬仙神。 而仙神之人,明明是她啊…… 这群愚昧而不自知的庸俗者,瞎了双目黑了心肠分辨不出是与非,黑和白。 “杀!” “杀!” 喊杀声此起彼伏。 “爹?” 楚云城试探性地问。 楚老爷子点头问,便见楚云城立刻加入了战场。 楚世诀、楚时修几个兄弟,当即掠出舒适区。 佛光冲天,符文弥漫。 宛若佛祖的低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与此同时。 大雪与枯叶同飞。 赤着双足的女人在雪中出现。 “娘?”楚时修恼怒。 “挽歌……”楚云城痴迷地注视着眼下这个被自己深爱了九万年的女人。 “啪。” 雪挽歌隔空的一掌,由大雪、清风和枯叶形成,狠狠地打在了楚云城的脸上。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连亲生女儿都下得去手,你有何资格,唤我的名字?你对我的孩子做出伤天害理之事,还要我继续陪你演一出破镜重圆,琴瑟和鸣的戏吗?楚云城,你太天真了。我雪挽歌,与你,与你大楚,生生世世,不死不休,我必如跗骨之蛆,纠缠你,憎恶你,让你七世永堕地狱!” 雪挽歌目光翻涌起憎恨。 “娘,你太不懂父亲的用心良苦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楚世诀往前走了一步,勃然大怒道。 “给我,滚下去。” 雪挽歌挥动瓷白似絮、缥缈如烟的袖衫,往前一指,楚世诀便悻悻地退下了。 剩下的几个儿子只与母亲对视了眼,便低头后退。 楚云城痛苦地望着雪挽歌。 老族长和楚凌都来到了雪挽歌的身后。 老族长:“楚月是老朽的外孙女,楚云城,你们除非踩着老朽的尸体过去。” 楚凌寒碜的百家衣,似有佛光闪烁。 大楚和老族长父女僵持不下。 楚老爷子给了楚云城一眼,楚云城便放下了兵器。 但他们不曾回到舒适区,只因了掣肘雪挽歌,不让雪挽歌加入战局去保护女儿。 杯水车薪的力量,如何去斗执法队和虞家? “娘,你真的不可理喻。”小儿子楚长云说:“叶楚月她,顶破了天的归墟境,竟敢挑衅执法队,是罪该万死,不仅自己会死在海域,还会害死风策军的。” 雪挽歌忧心忡忡,侧眸看了过去。 她的孩子…… 该怎么面对这强大的敌人? 虞风姿长剑如虹,爆发出了半步登峰造极境的气势。 月的光华,汇聚在她的身上。 一剑出,和紫色的雷电共同呼啸,斩向下方的众人。 执法队行执法令。 令出,镇元神,锁魂魄! 半步登峰造极境,一人可毁一个下陆。 宗门的力量,根本就抵挡不住。 楚月提刀直冲而去。 仙甲护身,相连体内九道新的传承。 构建出新的羁绊。 像是打开了窍通,从而互通为一体。 半步登峰造极境,一根头发丝的气力,就会摧毁掉归墟境。 这便是武道的强悍,是世人如过江之鲫般去力量趋之若鹜的意义。 正如当初的楚月,面对武道初始阶段的程洪武都要吐血。 而现在,竟在域外的海神界,一人为一陆! 一帝尊如神! 诸侯国,神武长安。 金銮殿外的露天大理石广场。 神武皇帝、太子轩辕宸、九公主轩辕雨、罗老丞相、护国萧将军,萧染…… 许许多多的旧时光故人们,都在仰起头,看着同一个方向。 唏嘘之情油然而生。 心底里,升起了太多太多复杂的神色。 谁能想到,数年前,三步一叩首,从学院回到神武的狼狈之人,能问鼎苍天刀指上尊? 海域起飓风。 夜色寞无边。 “叶楚月,你的道,无路可行。” 虞风姿狞笑。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我道自有我路。” 楚月双刀猛斩向虞风姿,哪怕归墟境,却有万钧气势。 她一腔孤勇似要奔赴刀山火海。 身后,倏然间出现了无数道的身影。 萧离扛刀。 屠薇薇刀破长风。 夜罂斧战高空。 明少侠持镜孤芳自赏。 想要在死前多欣赏一下自己的俊美容颜,见了牛头马面也不亏。 许予和小兽崽共同出手。 柳霓裳衣袂飘飘。 …… 一个个人,铺成了千万道锋芒毕露的光影。 在黑夜之中。 在她的身后。 她是一人,亦是无数人! 双刀和无数力量,一同斩向了虞风姿的紫色雷电。 却是纹丝不动。 虞风姿笑了,“你未曾去过上界,不知何为半步登峰造极境,造就了你无知的期盼。” 倏地! 紫袍闪动。 一人陡然出现。 炎主眼睛睁大,委屈地看着女子。 “叶楚月,你这个死骗子。” “本座讨厌你。” 跟讨厌死去的阿爹一样讨厌。 于是,炎主给予心魔自由,放弃了自我为牢的困兽之斗。 力量释放。 瞬破数境。 直接到了无上宗师境! “啪!” 一掌打向紫色雷电。 雷电屏障,纹丝不动。 炎主疑惑地皱了皱眉。 然后,心底有落寞,眉间闪愁容。 “叶楚月。” “干嘛?” “我有很多钱,要记得想我,想我的话,就把钱给你。” 炎主再解禁锢,突破到了通天境。 咔嚓。 掌下的紫电屏障,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第2597章 英俊潇洒还有点儿小钱的炎大人 集楚月等人的全部力量,再加上炎主瞬破通天境的乘胜追击,方才在虞风姿的紫电护身屏障上方留下了一道裂痕。 而正是这道裂痕,才是打破僵局的关键。 楚月抿紧了唇瓣,随即凝神聚气,以仙甲相连九道传承,再集传承之力汇于双刀,割裂紫电屏障。 紫电屏障因为裂痕的出现,薄弱了许多。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是虞风姿半步登峰造极境。 “嘭!” “嘭!” 炎主面无表情,目光坚毅地凝视着前方。 一掌,一掌,又一掌打了下去。 通天境的虚伪,在半步登峰造极境前,好似不值一提。 他咬着牙,面目神情和眼神,都像是个倔强的孩子。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汇聚着通天气力的手掌,像是劈柴的斧头,在一瞬之间就劈出了好多下。 炎主木讷而固执,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任由紫色的雷电游走在他的手掌,劈得血肉模糊,焦黑生烟,粘稠堆积的皮肉下面,能够看到裂开的骨头。 楚月的心脏,猛地往下一沉。 她扭头看去的瞬间,炎主释放掉的心魔,化作了一条金色的绸带,缠绕在了楚月的眼睛之上。 “炎兄……” “叶楚月,不要看。”他说:“本座不疼。” 看不到,但她闻得见,空气里充斥着焦味的血腥味。 悲从心头起,怒自魂中生。 起初,她对炎主只是想着短暂的交易罢了。 但在后来,她发觉炎主就是个失去了父亲的孩子,偏执幼稚的要恨所有人,却又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于是在正与邪的边缘彷徨徘徊,既找不出答案,也不知该要选择哪一条路。 而现在,炎主明白了。 路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启航了。 “叶楚月。” “干嘛?”不同于往常的冷,声线多了一点颤。 “我这样做,算得上光宗耀祖吗?” 楚月沉默了。 炎主父亲,期盼他成为海神界的英雄。 但炎主守护的,却是下陆。 “你既是下陆的帝主,记得让你的子民,在这里签字画押。” “我怕下地狱。” “死后见了阎罗,也有个说法去天堂。” 随即,炎主投掷来了一个簿子,恰到好处地落在了楚月的储物袋里。 楚月的神识能够看得见,那是炎主用来记录好人好事的簿子。 簿子泛黄的纸页徐徐地翻开,满满当当地记录了许许多多的事,救下了不少的苦主。 最后一页,则记: 【救:帝域大陆】 【伟大的好人:英俊潇洒还有点儿小钱的炎大人】 【被救者:——】 金绸心魔下楚月的双目,睫翼湿润而微微闭着。 她以传承为笔,水墨泼洒,下笔生花,在被救者的后边,写下了叶楚月的名字。 炎主好似心有感应般,咧着嘴笑。 “嘭!” 旋即,眸光狠戾,下手利落,赫然一掌打向了紫色屏障。 “蝼蚁岂敢挡我登峰造极道!” 虞风姿大怒,挥动双手,加重了力量。 她恨得牙痒痒,恨不得食掉这群人的血肉,好解心头之怒。 若非恰逢突破,力量被虚弱,这群卑微进尘埃的东西,怎能在她的护身屏障上留下痕迹? 虽只是不算大的痕迹,却足以让她沦为洪荒上界的笑话了。 半步登峰造极境,被一群归墟、真元等境的修行者羞辱至此,有何颜面立锥于诸天万道? 虞风姿盛怒之下,再爆力量,似要毁天灭地,迸发于海域,狂风席卷数千里,夜晚的群星都在震颤! 黑云压境,枝桠摇摆。 光是在流光海域边上观战的人,都感觉到了势不可挡的力量,使得他们心头沉闷,实力稍弱者更是耳朵出血,有一种濒临死亡般的心悸感,让人在大海边的黑夜陡然惊悚,于诸神之日欲见鬼门! 楚月等人如海中的一粒沙,风中的尘埃,直面狂风骤雨,漂泊流离。 刀刃近乎离手。 楚月手背青筋爆起,死死地攥着一双刀柄。 “嘭嘭嘭嘭嘭!” 耳边,传来了炎主猛拍屏障的声音。 他的一双手,都已血肉模糊。 肉和白骨快要分离。 他咬着牙去拍,酣畅又痛快。 “叶楚月。” “本座有没有告诉你……” “你很像家父。” 金绸下的双目,早已泛起了红。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 再等等。 等一等。 无人看到,金绸下,睁开了一只瞳。 瞳根据颅腔内圈红多处的地形图,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了每一个地点。 神农之力暗闪月的光华,千丝万缕通往海域外。 子夜,是月之精气最旺盛的时候。 晏师姐,再祝福师妹一回。 而在床榻棺木里的晏红鸢,好似感知到了楚月的难处。 阖上的眸子,眼梢流下了晶莹的泪珠。 “下陆多英才,而今更有叶楚帝。” 大海的东岸响起了粗犷的声音。 却见一位独眼的魁梧海盗,脸上好几道骇然的刀疤,拖着一把比人还高的斧头,带着一伙人乘坐巨船出现。 船的边沿,雕镂着骷髅头的图腾。 鲜红的旗帜,黑色的骷髅头,散发着来自古老之地的神秘。 独眼狼。 海域东岸最强的海盗团兵长! 其麾下的海盗团,名为孤月海盗团! “弟兄们,我们常念海域出天骄少年,却不曾想来自更贫瘠的下陆。若世上的英雄都死绝了,这世道便要由狗熊当道,老子我这辈子最恨没骨气的狗熊。” “叶楚帝,孤狼海盗团,但愿与君,战至终章!” 他失去的左眼,就是在曾经的某个诸神之日,多看了一眼上界的美人,只因惊叹对方的美貌,又震撼于上界的实力。 对方却嫌他太过于丑陋。 便用火灼了他的一只眼睛。 独眼狼死也忘不掉那会儿钻心刺骨的灼瞳之痛。 他恨这群道貌岸然的人。 恨这般不公的世道。 独眼狼一挥手,巨船飞天拔出海幕,撞向了紫色屏障。 而在这个时刻里,海神界不同的地方,却同样的贩夫走卒,为奴为婢的人们,背起行囊,走向了海域的方向。 有人问:“姑娘将要去往何处?” 她便会回答:“去有大海的地方。” 第2598章 抹去罪名,独留风华于洪荒 这天的海神界乱了套。 五湖四海,八方六合的修行者,都在关注着大海上的战场。 是从未有过的精彩。 “嘭!” “嘭!” “……” 炎主的骨手,打在紫色屏障。 紫色电光,游走在楚月的身上。 灼烫她的肌肤。 焚烧她的脏腑。 与此同时。 执法队的执法令,亦有着万重山般的压迫感,抵在她与麾下之人的元神。 这相当于,她们不仅要对战半步造极境的的虞风姿,还是在每个人都顶着万重山的精神压力之下进行的战斗,说是单方面的屠杀都不为过,却能超乎意料的坚持到这一时刻,让来海神界的上界之尊们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叶楚月。” 虞风姿沉声道。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吾要你死,你不得不死。” “吾不仅要你亡,还要亡每一个鼠目寸光与你息息相关的该死之蝼蚁!” 虞风姿满腔恨意,怒火滔天。 她在瓶颈期,应当以最完美饱满的状态去突破才是首要。 但恨与怒冲掉了她的理智。 她不在乎突破与否,她只想要这群碍眼的人都死在这片深蓝的海上,恶臭的骨头都拿去喂鱼。 虞风姿光芒炽盛宛若朝阳,半步造极如的火凤涅槃。 炫目的火。 森然雷霆。 她紧闭着双目而立,衣袂飘飘如堕落之神。 下一刻,目光陡然睁开,像是异瞳,一红一紫霎是好看,却无瞳孔,只有纯粹的颜色,象征着最纯粹的力量。 虞风姿缓缓抬起手。 两掌之间出现了一把双色弓。 弓一分为二。 上边是火焰燃烧,弓身烙印着栩栩如生的火凤。 下半部分则是紫色雷霆,神秘的图腾与符文,光是看上一眼就有强大的压迫感。 虞风姿优雅地抬起弓,拉开了箭矢。 雷霆火焰箭离弦而去堪称是惊天动地。 但见漫天的火焰和紫色雷霆,成为了铺天盖地的箭雨。 星云宗、玄冥宗等弟子们都抬眸看去,眼睛陡然一缩。 强悍的力量。 执法令! 一一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原来,这就是执法队和上界强者的压迫感吗? 就在这时。 楚月手执双刀,腾空而起。 一双遮天般弥漫开来的魔翼陡然张开。 犹如宗门的守护神,护卫这一方天地。 十几万道箭矢,贯穿了她的魔翼。 沦为了血色的窟窿。 窟窿边沿燃烧着火焰。 还有紫色的雷电在燃烧。 炎主震惊地看了过去。 女子红衣染血立夜空。 黑翼遮月不见清辉。 她掉落的羽翼变成了血色,火光斑驳,如柳絮轻飘坠落人间,轻拂过炎主的面颊,如同那年寒秋母亲温柔的低语。 楚月的眼睛,还缠着金绸。 手执一双狂刀。 若无夜墨寒的仙甲,只怕已经粉身碎骨。 虞风姿不可置信地望向了还活着的叶楚月。 归墟境的体质,怎么能挡得住这样一击? 虞风姿无法理解。 震撼愕然的又何止她一人。 “她怎么做到的?”楚世诀低声颤问。 楚老爷子眉头紧蹙。 不知为何。 叶楚月每做出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他的心头,就会震颤许久,有种对未来的恐慌,下意识便会认为这孩子可能以恐怖的速度成长为大楚的劲敌。 楚云城亦是心头猛震。 老族长灰浊的眸看了过去,却是满心欢喜,且也热泪盈眶。 “风姿姑娘,老身前来为你清障!” 华山老君手中的蟾蜍权杖往地上一砸。 来自于上界华山道的五千人军,迅速出动。 权杖光辉即将砸向了叶楚月。 光辉带出的一阵长风,掀起了兵器架上厚实的黑布,露出了一把锋利逼人,冰寒阵阵的刀。 光辉就要落向楚月。 千条巨龙咬住了光辉,撕裂成无数碎片。 华山老君登时看了过去。 男孩身穿合身的华服,紫棠色的眼眸透着凛冽的气息。 “动吾娘亲者,死!” 叶尘的实力虽不足以震撼上界之尊,但这一身的气势却让人不由自主地胆寒。 姜君凝眸望着叶尘,泛起了一丝涟漪。 心中叹:“是个好孩子。” 千条巨龙咬碎光辉,盘旋于男孩的身边。 “让老身死,就凭你?”华山老君嘲讽地笑出了声。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也敢在她面前叫嚣,当真是古往今来第一大笑话。 “若再加一个本座呢?” 平淡冷冽的声音,不曾有任何的愠怒。 但温和的威势,才是最直通灵魂的逼仄。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小宝的身后。 小宝强忍着狂涌的惊喜,回头诧异地看向了许久不见的父亲,哪怕戴着冷酷的面具,他依旧能想象到这面具之下有一张多让人惊艳的俊美面孔。 华山老君蹙了蹙眉,狐疑地盯着夜墨寒看。 “作为上界之尊,你要帮下陆?七杀天尊,可知他麾下的人,是这等人?” “本尊帮扶的是龙族小殿下,你若要动下陆,本尊管不着,但若动小殿下,那就……” 话音落下之际,身影骤然不见。 下一刻,剑光闪烁,男子出现在了华山老君的身后。 华山老君浑身僵住,眼睛死死地瞪大,像是要掉出到眼眶外边去。 倏地便见,微风掀起了男子血红色的衣袍,手中的剑滴血未沾,身后的华山老君却是出现了许多道的血线,像是被精密的器械切割过了般,每一道血线都堪称完美。 无数血线交叉。 华山老君的身体像是要被分裂破碎掉落满地。 刹那间! 剑光闪烁,罗织密布耀人目。 男子踏着剑光,回到了小宝的身后。 再看华山老君。 被剑刃切割成血线的部位,像是布料的缺口被针线缝了起来,快见黑白无常的华山老君身上切割处被剑光缝好,在临死前的一刻竟又活了过来。 这等功法,世人闻所未闻。 华山老君用破碎摇晃的身躯站立着。 每一处,都传来了让人难以忍受的疼痛。 她瞪大混浊的双目,充满恐惧地看向了血袍男子。 夜墨寒执剑负手而立,冷漠地望着华山老君。 他不能以真实的身份正面出现,思虑了很多。 他给出的仙甲,能够让阿楚更好的完成传承。 若说平常的传承进入到皮肉的话。 仙甲助力,传承则能到骨头深处。 而且仙甲能够带动起仙根,二者相得益彰,与虞风姿的对战,于阿楚有益,能够完全地消除掉无生钉带来的后遗症,不怕无生钉复发。 此外,如若他出手相助下陆,仙武天等按兵不动的上界之尊,只怕会倾巢而动,届时面对的敌人更加强大。 再者说来。 他若以阿楚丈夫的身份出手,只因他是个男子,他在上界,这洪荒三界,都会因为他的相助,而磨灭掉阿楚在这一战的付出。 此战事关洪荒三界,阿楚,需要这份名气来立足,来对抗已经得罪过的上界之尊,且为来日封侯拜相之路奠定最不能忽视的基石。 最后。 他会为她兜底,善后。 抹去罪名,独留风华于洪荒。 这—— 便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该有的担当,以及大局观。 第2599章 漂泊半生死于无骨的莫漂泊 “砰”的一下,华山老君跌坐在了檀木做的太师椅上,瞪着眼睛狠狠地望向前方,瞳孔却因万分的恐惧而震颤着。 身上裂开血线却又被缝上的地方,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 好似有成千上万把的钢刀在剧烈骨头,又有不计其数的虫蚁啃噬她的伤口。 又痛又痒的,让她生不如死。 旁侧兵器架上的天罡刀,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刀光倒映出华山老君血线错综被缝补的脸。 顷刻间。 无端生起了一阵冷风。 一道道目光,俱是交汇于夜墨寒的身上。 夜尊的强悍程度,超乎了大多数人的想象。 包括—— 卿重霄! 卿重霄见此,目的闪起了惊喜之色。 眸子却又泛起了红。 足见,夜尊殿下这段时日的辛苦,是有成效的。 大楚等人目瞪口呆。 华山老君口中不止地往外溢出了鲜血。 她阴狠地注视着楚月。 忽而道:“叶楚月,你且摘下金绸好生地看一看,老身的这把刀,是否锋利。” 楚月的瞳,穿过绸缎里的浅金色薄雾,远远地看向了那一把刀。 她仿佛看到有着侠客之心的赵师兄,头戴斗笠,身系披风,孤身行走于黑夜,一次又一次锲而不舍用自己的骨头,却撞击充满不公的城墙。 楚月指尖猛颤,怒火滔天,连带着头皮部分都有被焚烧的焦灼之感。 “轰!” 紫色雷电散开。 虞风姿愈战愈勇。 她于这群人之中,找到了一个漏洞。 那便是云芸。 云芸神情恍惚,虽在应战,却总是去看向楚月,眼神里写满了复杂之情。 这一刻,没人猜的透她的心思。 “轰!” 雷霆猛撞向了云芸。 “小心!” 赵浮沉大喊。 以团体之量,对战个人之力,每个人都像是顶天的脊梁,不能分散,只能坚守。 虞风姿的紫色雷霆速度过快,力量过大,掀起大海翻天,又如同下了一场蓝色的雨。 雷霆之力势如破竹,猛地冲向云芸的面门。 云芸瞪大了眼睛。 半步造极境的强悍浩瀚,让她一瞬的呆滞,直面死神的杀刃。 雷霆风暴即将摧毁掉云芸。 能有瞬间爆碎掉云芸的颅腔。 “云芸……” 楚月心口猛地颤动。 元神空间内,顿时衍生出了悲恸。 云羽看着这一幕,面庞浮现了得意的笑。 云芸哆哆嗦嗦的嘴唇微张。 死亡将至的霎时,和煦的微风,驱散了云芸心底的寒意。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破空而出,落定在了云芸的面前。 那人长发飘飘,黑袍着身,几缕青丝轻拂在云芸的脸上,是柔顺的痒。 云芸骤然瞳眸紧缩。 雷霆近乎将他吞噬。 他孑然一身抵御着犹如天塌的雷霆之力。 男子用薄弱的身躯为盛大的容器,将雷霆藏了进去。 他遍体鳞伤,黑袍出现了许多流血的裂口,满头墨发都披散了下来。 当他回头看过来的时候,云芸睁大的杏眸瞬间泛红,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唇部疯狂地哆嗦着。 在云芸的记忆里,从未见过自己的那位兄长。 但不知为何,遇见的那一刻,她竟然突然就认出来了。 他是阿兄。 他不叫叶楚月。 他是莫漂泊。 漂泊半生死于无骨的莫漂泊。 “阿兄……” 泪水糊住了云芸的视线,她的颤音从喉咙里出来,极尽沙哑。 莫漂泊脸上被雷霆之刃割裂开了几道伤口,周身的裂口汩汩往外流着鲜血的同时,亦在闪烁着紫色的电光。 他的神情格外温柔。 像是那年融雪的风。 “芸妹,莫哭。” 男子的手背闪烁电光,伤口见骨,血肉分离。 指腹却轻轻地拭去了云芸眼梢边的泪痕。 被吞入躯壳内的电光,从内部分裂他。 他四周的紫芒,愈发强盛,眼神温柔如水。 “不……” “不要……” “阿兄,不要丢下我。” “求你了。” “不要走啊。” 云芸歇斯底里地大喊。 她拼了命地往前扑去,却只扑到散裂的微光。 漫天蓝雨落下。 云芸凄声恸哭。 “阿兄……” “我不哭。” “你回来,回来,好不好。” 云芸跪在微光闪烁蓝雨垂落的海面,伸出的手想要去留住魂飞魄散的阿兄,却只能碰触到湿润的雨水。 她泪流满面,痛彻心扉。 从前的从前。 她不会想到。 第一次遇见阿兄,便已是最后一面。 而这一面的代价,是魂魄俱散,湮灭成烟。 “啊!” 她仰头痛喊,三千墨发披散开来。 楚月金绸下的眼眸,睫翼随之湿润,唇角却上扬了几分。 陪伴自己在海神界多时的莫漂泊三生灵石,已经出现了如蛛网般的裂缝,并还在向外不规则地扩散,再是分裂消失,连灰烬都不剩下。 她能够感同身受到莫漂泊与妹妹分别的伤心,以及遇见妹妹的喜悦。 心底,响起了一道,来自遥远的空谷之声: 「月姑娘,谢了。」 「再见。」 楚月忍住疼痛,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再见,莫兄。 人生总是如此。 迎来一批人,又送走一批人。 周而复始,到生命的尽头,恍然觉得死亡才是最终意义的新生。 楚月握着双刀的手几近发麻。 执法队的执法令,传送出的压迫感,让每个人的元神都难以承受。 时间越久,便越痛苦。 这会儿,红光漫天,撕裂云霄。 一支队伍,戴着共同的血色恶鬼面具,身穿飒爽干练的红袍,骑着冲天红鬃马,自寰宇的尽头而来。 “第七执法队,例行巡查,还请止战。” 第七执法队长周云手执流苏令牌,赫然道。 海域原有的执法队长燕白杨,半眯起眼睛。 第七执法队,一向是公正不阿,不事权贵,在洪荒三界有着绝对的权威,且在他之上…… “周云兄,海神界的例行巡查,自有我们执法队来,就不劳烦周云兄了。”燕白杨道。 “第七执法队做事,何须向你请教?” 周云犀利冷漠的眼神,穿过面具,洞悉灵魂般落在了燕白杨的身上,让燕白杨分外的不自在,额头冷汗潸潸而落。 “周云兄——” 燕白杨还想说些什么。 “嘭!” 周玉长袖一扫,燕白杨便如断线的风筝摔了出去。 “巡查期间,请称呼吾为——周队长。” 第2600章 例行巡查,秉公办案周队长 周云长袖拂动甩掉了燕白杨后,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 他悄然间,看了眼夜墨寒,又望了望姜君。 倒是稀奇了。 夜尊托他来海神界。 姜君竟也传了个口信。 “姜君。” 周云恭敬地作了作揖。 “周队长,别来无恙。”姜君微笑,“倒是巧,竟能在海域见到你。” “例行巡查,职责所在,亦是和姜君有缘分。” 周云笑了笑,目光淡扫狼藉一片的海域,“这诸神之日,倒是比周某想象中的还要热闹,不知出了何事?” “是这样的,虞家虞风姿半步造极境,欲要突破,被下陆帝域之主所拦。”姜君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虞风姿怒指楚月,“这群人,妄图拦我渡劫之路,还请周队长主持公道。” 燕白杨用看白痴似的眼神瞅了眼虞风姿,顿时无语至极。 周云掀了掀唇,冷嗤:“冒昧问姑娘一句,若有人要屠你全族,杀得片甲不留,你是无动于衷,还是夹道欢迎?” “我自要与之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你既深谙此理,又何必装腔作势?”周云声线愈冷,“你要屠她的子民,还希望她放着鞭炮来迎你过去吗?” 虞风姿被周云问得眉头紧蹙,满是窘迫,极其不悦地望着周云,却又是无可奈何。 这周云,年纪不大,无人见过其真容,但其秉持公道来执法的做法,早已经深入人心了。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执法队无权干涉太多,因为站在你们各自的立场,都有着自己的理由。但是执法队办事,秉持诸天万道和洪荒三界的律法。” “既是在海神界,你以半步造极境压人,便是不行。” “海神界,武道境地不可超过无上宗师境,难不成你也想和那楚尊一样去仙武天坐牢几万年?” “虞姑娘,是你自己压境,还是本队长亲自来帮你?” 周云目光锋利,看得虞风姿脊背都是凉飕飕的冷感。 虞风姿倔强地与之对视了会儿,眼见着周云就要抬手挥袖使出执法令,便才不情不愿地沉声开口。 “不劳烦周队长动手了,我自己来便好。” 虞风姿着实想不通,这周云和第七执法队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流光海域。 她拧着眉,盘膝而坐,强制性把自己压境到了无上宗师境。 周云侧目看向虞家七十二阵法师。 七十二阵法师便以阵法压境到无上宗师左右。 周云再看华山军。 华山老君的麾下顿时压境。 风策军亦是如法炮制。 “行了,打吧,别耽误本队长太多的时间。” 周云往后一退,看见漂浮于空镇压元神的燕执法令,虚眯起了眸子,一抬手,那执法令就来到了周云的手掌。 “周队长……”燕白杨欲言又止。 “你就是这样执法的?”周云问道。 燕白杨冷汗齐落,“周队长,我……” “你是走后门当的队长吗?连最基本的辩证对待和律法规矩都不清楚,难道不知老仙帝说过,下陆,是上界的恩人吗?” 这一句话,洪荒中上两界的修行者们,谁都不会感到陌生。 当上界开启去下陆渡劫的时候。 便是众目睽睽之下,流着眼泪感动肺腑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然后就可以继续理所当然的吃着下陆人的血肉。 但现在,这一句话,能够堵住虞风姿、华山军、燕白杨在内所有人的嘴。 燕白杨欲言又止,无法反驳。 周玉把玩着燕白杨的执法令,嗤笑了一声。 第七执法队员搬来了一张椅子,周玉翘着二郎腿坐在了上面,眼角余光看向夜墨寒,眼神里满都是狐疑之色。 前段时间,他几次三番登门拜访这位夜尊殿下,都把他给拒之门外了,如今倒是好,想得起来利用他了。 是为了下陆,还是为了……她。 周云挑眉,戏谑地看向了拿刀双手都在猛颤的女子。 “周队长,那位炎公子,貌似是通天境,不可参与此战。”楚老爷子忽然高声道。 他想好想借此机会,彻底摆脱掉跟叶楚月的关系,并且讨好下虞家、华山老君这些人,左右夜尊跟大楚有着莫名其妙的血海深仇,而姜君虽然重视叶楚月,却没有出手相助叶楚月的迹象,也算是楚老爷子的一点欣慰了。 无数的目光,俱都看向了一双手已经现出白骨的炎主。 楚月心松了口气。 她想炎主离开这片不属于他的战场。 遮眼的金绸,竟分裂开了一道心魔。 炎主抬起的白骨之手,握住心魔,将其揉碎成糖放进了口中,咧着一笑的同时,心魔回到原处,使得脏腑膨胀疼痛难耐不说,四肢百骸的骨头都咔嚓了好几下,才突破的通天境,竟是压到了无上宗师境。 这一幕,深深地刺激着许多人。 对于洪荒三界来说,压境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但用心魔来压境的,这位炎公子还真是第一人。 “叶楚月。” “滚。” 楚月压声喝道。 “本座不滚。” 炎主固执地看着她。 楚月将写好了名字的簿子丢回给了炎主。 “收好,离开。” “叶楚月。”炎主眼睛通红,“我没了双手,我还会有双腿,失去双腿,还有这身上的骨头,你再让本座滚,本座可就真生气了。” 楚月无奈地望着炎主,心底泛起了苦涩之意。 炎主的境地在她之上。 遇到危险,绝对有实力冲的比她还快。 她拦不住。 良久,她叹了口气,自认为拗不过这个像孩子一样的大人。 “叶楚月。”下方,传来了楚世诀的声音,“你该看看你的刀了。” 先前燕白杨的指法令,一直在镇压这些人的元神。 而叶楚月又遭受了虞风姿的重击,导致储存在叶楚月元神内的本源之气难以聚集。 因此,使得楚月手中的本源之刀,出现了许多的裂缝。 已失一刀。 如何施展双刀斩? 叶楚月所有的功法武技里,双刀斩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虞风姿虽已压境,但无上宗师境,却也是无比的强悍。 她趁楚月无法使出双刀斩,雷霆化作了一杆紫色长枪,枪出如龙,暴掠往前,直奔楚月而去,枪挑楚月的喉咙。 “叶楚月,你已失一刀,斩不出双刀,认命吧,败寇。” 海风袭来。 吹落了遮目的金绸。 绸缎落下,露出了一双纯金的眼眸。 她的本源之刀,破碎入海流。 “谁告诉你,老子没刀了?” 红衣翻飞,她声铿锵坚毅。 “咻!” 华山老君身边的兵器架被震倒。 一把纯黑的天罡刀,像为使命出征般快速飞旋着顺闪而出! 第2602章 月洒清辉朦胧,夜色垂吊无边 瘫坐在太师椅上的华山老君,猛地瞪起了眼睛。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一把刀。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她用八十一道符箓镇压赵天罡的元神,且用了九十九道制成了酷刑,时时刻刻折磨着赵天罡的元神,在符箓和酷刑的折磨下,赵天罡的元神早就粉碎没有自主意识了。 更别谈,华山老君还特地用血禁傀术,强迫赵天罡的刀和自己在华山道养的鬣狗形成契约。 可以说天罡刀的主子是鬣狗才对…… 怎么会奔向叶楚月? 华山老君紧咬着后槽牙,死死地瞪着前方的夜空。 因是用力过猛,浑身被剑光缝合的伤口,都透着让人难以忍受的疼痛。 月洒清辉朦胧。 夜色无边垂吊。 楚月握住天罡刀的那一刻,略微弯曲的腰背,瞬间就挺直了起来。 眼帘轻抬。 破碎的魔翼当即展开。 身后—— 月色洒落于海面。 波光粼粼,皎洁缥缈。 东和西的两个方向,登时出现了两道身影。 右侧偌大的身影,戴着斗笠,低垂眼睫,犹如佛祖的悲悯俯瞰世间,披风缓动,一身墨色似与山水融合为为了一体,像是行于荒漠的侠客,为武道,为生民,寻找着救世的绿洲。 左侧的女子,青袍着身,头戴王冠,目光冰冷地看着大海。 这两人,分别是赵天罡和谢青烟,亦是现如今楚月手中的两把刀。 谢青烟和赵天罡身影消散的瞬间。 楚月手执双刀,狂冲而去。 以摧城之势,雷霆万钧之力,瞬闪而出,到了虞风姿的面前,双刀猛地砸向了虞风姿手中的紫色长枪。 枪与刀相碰。 楚月的天罡刀,竟有媲美无上宗师境的力量,叫四方众人俱是目瞪口呆,更有甚者肃然起敬,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好似身临其境这一战,心脏跳到嗓子眼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到了这堪称万分精彩的一战。 虞风姿眉头紧蹙,看着天罡刀的时候,眼底骤闪过了忌惮之色,不再如之前那样的轻视。 她聚精会神,集结压境过后的力量的汇于长枪,猛砸双刀。 然而,双刀若流水,似泡影。 这一枪,像是打在棉花上的无力,如同砸在水面般。 叶楚月和她的双刀,俱已消散不见。 虞风姿的后边,传来阵阵破风声。 一把双刀,从天而降,砸向了虞风姿的后背。 虞风姿反手一枪去刺叶楚月的腿部,试图击退了叶楚月。 然—— 叶楚月毫无退意。 攻势愈战愈强。 任由虞风姿的长枪刺进了她的腿部。 居高临下而跃,两把刀砍在了虞风姿的两侧肩胛骨。 刀刃摩擦在骨头上面的护甲。 似起火花。 相较之下。 名为天罡的那把刀,能够切割开肩胛骨。 两人的兵器,都贯穿了彼此的身体。 血水沿着长空喷洒出来,随着风又滴落在了翻滚的大海,晕染出了美丽凄然的颜彩,似这日下陆子民的心境。 虞风姿眸子微缩,诧然地望向了楚月。 她问:“为何不躲?” “我能躲,下陆的生民如何躲?”楚月反问。 “刺啦。” 虞风姿咬牙拔出长枪,血液飞溅在了她的身上。 “嘭!” 楚月再挥双刀斩,劈开长空,以飞快的速度,击向了虞风姿。 “虞姑娘。” “叶某近战,从未有过败绩。” 她咧着嘴一笑,双刀万钧。 自上往下,交叉着劈砍开来。 虞风姿甩起长枪,左侧肩胛护甲破裂,骨头带伤,迅速加深了劲道,长枪划出了漂亮的枪花,挑向了楚月的脖颈。 楚月双刀,并未有收起的打算,猛烈地往下劈砍。 这样劈砍下去,堪称是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二者都得丧命。 海域周遭,中上两界的修行者,乃至于是在下陆通过江山焰光图观望海域之战的十一陆将士和帝域子民们,无不是呼吸急促,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特别是帝域的少年和老人们,热泪盈眶,心绪复杂,血液如放到灶台炖煮,热得浑身发烫,有一股子堪比刀剑锋利的冲动似要破开头皮层凝为实质。 虞风姿目光一闪,及时的收起了枪往后撤去。 楚月乘胜追击,双刀化作一刀,相继劈斩在虞风姿左侧的肩胛骨,沿着破开的护甲往下,像是屠夫斩骨,刽子手断头,清丽的面庞只剩下暴虐,双眸残酷地注视。 一刀未能斩断虞风姿的臂膀。 却见再一刀劈下的时候,风中的她,骤然化作了许多道身影。 白衣盛雪,白瞳银发,折扇手中摇,利刃斩肩胛。 黑金龙袍,青丝墨眸,一把魔镰勾向了肩胛骨。 一袭红衣碎骨斧,同样地劈向了虞风姿的肩胛骨。 “咔嚓。” “咔嚓。” “咔嚓。” “……” 虞风姿的左臂被砍断,溅落了楚月满脸的血。 “啊啊啊啊。” 虞风姿疼痛异常,低吼出声,充满恨意地瞪着楚月。 虞家七十二阵法就要出手。 炎主率领几大宗门和孤月海盗团,共同对战虞姬七十二列阵。 楚月展开破碎了不知多少窟窿的羽翼,无数道身影合为一,平淡地注视着虞风姿。 她的心中并未有任何的畅快。 只因她在用师兄剩余在世间的最后残留来战。 “这……” 楚世诀张开了哆嗦的嘴。 他瞪着眼睛,想要说话,但话到嘴边,却只能吐出一两个音来。 每在海神界停留越久,就越发现,叶楚月的不同。 她是个纯粹的战士。 战斗时的她,是截然不同的。 像是散发着太阳之光。 总是让人挪不开眼睛,便想再多看一瞬,就一瞬的时间,满目便是惊艳色。 雪挽歌的面庞浮起了温和的笑,眉角眼梢都是柔光,却又不止地心疼。 她的小月,该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而不是山野的荆棘,迎着风霜烈日去触摸遥不可及的碧霄。 虞风姿退落到了大海的中央。 她低下头,想要去找寻自己的手臂。 掉落的手臂,已经被海水给吞噬。 不亚于大海捞针。 左侧臂膀的伤口,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流着鲜血。 一滴,一滴。 血色之花,于寂寂长夜,盛开在湛蓝无垠的海洋。 第2603章 师父,在地下好好看,徒儿给你长脸了 楚月不给虞风姿喘气的机会,再度追了过来。 虞风姿仰头看去,瞪着眼睛。 “叶楚月,这是你逼我的。” 虞风姿咬牙切齿。 她已失一臂,无需再顾及什么。 当即大喊:“虞家七十二阵法师,列无上焚天阵,吾以一半宗师丹为阵眼,要尔等不识好歹之人,死无全尸,后悔于今日以下犯上的作为!” 自归墟境往上,都会因境地的不同,而炼制出相对应的武道丹。 譬如楚月的归墟境,应当有归墟丹才是。 而无上宗师境,则是宗师丹。 这些武道丹,便如丹田武根般的存在,成为新的基石,支撑着修行者们追崇更高的修炼境地。 虞风姿和虞家七十二人,都被压境到了无上宗师,无法施展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轰!” 虞风姿单手置放于胸前,结印成暗红的火焰。 一粒硕大滚圆的宗师丹,倏地出现于世人眼前。 宗师丹被精神之力切割开。 一分为二后,瞬间掠到了高空,自燃为火。 七十二阵法师,各自取出自己的元神之影。 七十二道元神之影,围绕着半枚自燃为火的宗师丹旋飞。 阵法师们迅速掐诀结印。 “列阵!” 一声沉喝,阵法瞬成。 阵法边沿的风暴,扫荡的楚月停止了前行。 刹那间。 虞风姿的身影出现在了火烧苍穹的阵法之上。 她像是一代女王,睥睨着楚月等人。 “叶楚月,你断吾一臂,吾取你一命,正是如古人常说的礼尚往来。” 她切割半枚宗师丹,之后取消了压境,实力也会倒退许多。 可以说,她至少得再修炼个三万年,才能回到半步造极的瓶颈期了。 这极端激烈的一战,刺激着无数修行者的眼睛。 精彩,而又血腥。 像是两头濒临绝望的孤狼,在插满钢刀的悬崖峭壁上,用生命来战争夺狼王的地位。 “爹。” “你且安心往前去。” “九幽黄泉路漫漫,自有贱人的鲜血来温暖你往生之路。” “女儿,当于海神之日,为你报仇雪恨!” 虞风姿瞪着眼睛,在漫天的火焰里笑。 她不在乎突破与否。 莫说压境,修为倒退,就算废掉半生的修行实力,换掉叶楚月的项上狗头,都是万分值得的。 身为儿女,理当为父报仇。 她没错! 这么多年来,那么多的修行者都要去下陆突破。 她有何之错? “不好了。” 苍声响在姜君的颅腔内。 “这孩子,有危险。” 那声音里,充斥着浓浓的担心。 姜君轻抬起手掌,打算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叶楚月的命。 叶楚月能够战到现在,已经是漂亮的战绩。 与此同时,夜墨寒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们,都在看,都在等。 看生死之局。 等最后一刻。 不得不,才出这下下策的签。 这两人,不管是谁,一旦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楚月攥紧了双刀。 虞风姿在九霄之上。 楚月的身体往下,一双软靴点在深海。 后方,闪掠来了许多人。 星云、玄冥、九霄、华清四宗。 孤月海盗团。 炎主。 颜莯。 …… 屠薇薇、萧离分别在楚月的两侧。 再往旁侧,是夜罂,龙非烟。 身后乃是段清欢、章瓷这许许多多的人。 十几万的修行者,都是她坚实的后盾。 楚月发麻的虎口攥紧了双刀。 她低下头,眉眼温柔地注视着手中的刀。 她啊。 从来都不是孤军作战。 她抬起了头,回眸看去。 鬓发微扬,她咧着嘴笑,金眸绚烂出璀璨的光华。 “诶。” 三清道长叹了口气。 “道长何故叹息?”无极老祖问。 “是个有能力的人,却是可惜了。” 三清道长摇了摇头。 大楚。 楚南音身边的婢女,一直在为她口述海域战场上所发生的一切,听到最后,唇角便是高高地扬起。 她曾经与虞风姿的关系不好,但今日之后,她当要认下虞风姿这个朋友了,只要虞风姿杀了叶楚月。 楚老爷子缓缓地落下了眼眸。 楚云城不知为何,想到叶楚月将要陨落至此,心底里便有些惆怅。 但只要叶楚月消失于人世间,大楚就不用面对天罡焚世魔体带来的危险,雪挽歌也会回到这个家,哪怕用楚南音的双眼作为代价,也是值得的。 “宗师焚天阵,七十二重天。” 虞风姿歪着头,剩下的手握着长枪,指向了海面的楚月等人。 殷红的唇轻吐,只道出一个字。 “杀!” “……” 楚月眸光冷凝。 “俏俏。” 旁侧,传来了阵法师祝老前辈的声音。 正聚精会神,全力以赴应战的楚月,听到俏俏两个字,差点儿没反应过来是喊自己。 “星云宗老祖宗,曾是阵法师,根据惊云泽,创造出了北斗星云道法阵。” “此阵,需要十万人列阵……” 祝老悄声道。 楚月问:“有危险吗?” “不好说。” “能成功列阵吗?” “说不好。” “………………” 楚月沉默了一瞬,挪开了看向祝老前辈的目光,恨不得从远处寻来鸡腿塞进老前辈的嘴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漫天的火焰。 闭上眼睛,沉神聚气。 她不怕。 她有宗门的师长弟子们,有同生共死的朋友们。 还有抱枕在她的后边。 因而,她只要背水一战,竭尽全力即可。 师父。 在地下好好看。 徒儿要给你长脸了。 不要喝下那一碗孟婆汤。 有多的信。 给徒儿送来一封。 …… 随后,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金眸倒映出火一样的黑夜苍穹。 她张扬狂妄,不见半分惧怕。 “杀!” 一个字道出,狂冲而出,直奔七十二焚天阵。 距离能够封印海域的本源之体,就差最后一点。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爆出九道传承,红衣鼓荡冲进火焰里。 双刀再次斩开。 大火瞬间铺盖天地。 蔓延到了每一处的天空。 楚月的神农之力,蔓延到了先前定点好的十万道海神界雕塑。 雪枭说。 她的本源之体还差点邪祟之气来锻造。 毒鸠留下的邪祟之气,已经全部锻造完成。 此世间能够找到出最邪祟的气息,莫过于那些让修行者们供奉的上界雕塑了。 这个时候满身火焰的楚月,从阵法里坠落。 虞风姿嘲讽地看着往下坠落的楚月。 婢女在楚南音的旁侧端茶送水,见此情形,兴奋地道:“公主,公主,她被火阵烧得没有生命迹象了,正要被海水吞没。” 炎主等人,眸光紧缩,难以相信地看了过去。 “小月——”雪挽歌嘴唇哆嗦。 火色覆盖到看不见眉目的身影,即将掉进大海。 倏然间! 雕塑里的十万气息汇聚一体。 初夏的流光海域,下了一场神农圣雪。 楚月身上的阵法火光赫然变成了由她操控的本源之火,迅速弥漫在了整个海面。 “本源箓阵!” “起——” 她低吟出声,脚掌踏地腾空而出,再往下落时双刀斩大海,元神之体为阵眼对着流光海域施展开筹谋多时的本源箓阵。 阵法勾勒,一笔一划深入海底。 她红着眼睛,对着这片燃火的大海笑着说。 “下陆的故人们,再无人敢欺负你了。” 泪水,沿着面颊滴在了大海。 海面,那微起的涟漪,在下界十一陆掀起了急骤的惊涛骇浪! 第2604章 在下黎海棠,拜见墨月郡主 流光海域铺满了刺目的火焰,深蓝的颜彩埋藏在大火之下。 无边无际的火色当中,便看到她欣慰一笑。 孤注一掷的破碎和英勇。 “叶楚帝……” 枭云霸主内心深处乃是一片震撼。 嘴唇颤抖,手指微攥,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山焰光图看。 其他下界大陆的霸主和精锐士兵,无不是眼睛发热。 叶楚月守护的不仅仅是帝域大陆,乃是整个下界。 下界共有三百零六大陆。 须知,鼎盛时期的下陆,足足有数万之多。 经过了这么多年,而不论下陆武者如何努力的修炼,下陆的武道文明都难以增长起来。 背着上界自私自利形成的巨山负重前行,又如何能够打破既定的结局? 但时隔多年的今日。 有人站出来了。 有人打破了。 道道目光,汇聚于江山焰光图。 来自月族禁区的神兽和族人们,热泪盈眶。 焰光立在晏红鸢躺着的棺木旁侧,微笑着落下了火焰堆积而成的泪珠。 “殿下,你看,你选择的家人,月族的小公主,多让人自豪骄傲。” 焰光目光温和,身形孤独,自言自语无人应。 不知是不是错觉,晏红鸢的嘴角,好似勾起了浅到难以察觉的弧度。 “你与小公主,当真是有缘。” “她的两个名字,都是带有我们月族的标识。” “早年间,你听闻大楚诞下了公主,多有欢喜。” “你说你做过一个梦,梦里的小公主,在大楚等你。” 楚南音出生的那日,月族的祖女大人放下了手里头所有的事情前往大楚。 那时的她并不知晓,自己与襁褓中只有一只眼睛的女婴擦肩而过。 她去往大楚。 她被丢进无间地狱。 而当她看见楚南音的时候,却喜欢不起来。 只象征性的抱了下,便索然无味,回到了月族。 原还想着带回月族当小公主养大,却是陡然间没了兴致。 焰光跟在祖女身边多年,自是懂得祖女的心思。 而不用祖女去发号施令,月族的族人都把叶楚月当成了祖女的亲妹妹,本族小公主。 焰光望向了倒映海域之景的《江山图卷》。 眉间红光,多了些愁色。 “下陆安全了,她可怎么办啊……” 焰光的火焰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落。 落入泥土,吸收泞里的水分,便会成为火源灵树的种子。 焰光泪眼婆娑,看向江山图的眼睛里,盛满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江山图内,大海辽阔。 夜色苍穹密布紫电雷霆。 海面火焰独立孤影。 她垂着眼眸,由衷地笑了。 多时夙愿,终于得以完成。 作为一帝之主,她不负生民不负天,只负…… 楚月抬起睫翼湿润的眸子,看向了夜墨寒。 男人红袍猎猎作响,在风中而立,目光温柔似若风轻云净的纯粹。 他便这样看着她。 不知是第多少次的怦然心动了。 但他知道的是,不论过去多少年,岁月的杀猪刀如何割裂行色匆匆的灵魂,他依旧会为她心动,为她沉沦。 泪水自楚月的眼梢流出,没入了大海之火。 “叶楚月,你斗胆封印流光海域?” 无极老祖盛怒。 若说叶楚月和虞风姿的战斗让大多数人无动于衷的话。 那么,本源箓阵的出现,就损失了多数上界之尊的利益,焉能继续平静观战? 楚月攥紧了刀,目光落在无极老祖的身上。 “下陆巅峰时期,山川河流澄澈,鸟语花香干净,七万多个大陆显现出群雄荟萃的盛世之景。” “下陆不计其数的命,和能够汇流成河的鲜血,已经沿活了七万多的上界修行者。” “如今只剩下数百个大陆,让他们在自己的故乡,安居乐业,百岁无忧,有何不可?” 字字铿锵地反问,叫无极老祖哑口无言。 海神界的修行者里,蓝雪姬忽然作揖道:“叶楚帝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 她虽厌恶叶楚月的无礼,但她和海神界的许多修行者一样,清晰的认知,如若下陆三百多个大陆都死光了,上界的魔爪,就会伸到海神界了。 封印海域也算是一件好事。 至少,短时间内能保海神界无虞。 上界之尊们会把精神放到解除海域封印的事上。 楚月淡淡地看了眼蓝雪姬,便收回了薄凉如水的眸光。 随后,越来越多海神界的修行者站出来为楚月说话。 以长远计,叶楚月的所为,对他们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上界之尊们互相对视,蠢蠢欲动,皆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对叶楚月的恼意。 左天猛、祝老前辈、葛兰花等人,俱都汇聚到了楚月的身旁。 看这架势,大有数千个上界之尊一起动手的意思。 光是对付一个虞家,都算是在夹缝中求生了,更别谈对付这么多的强者。 但走进战场的他们,无一人退步。 九幽宗内,有真元境的弟子吃不消了,看到这些上界之尊们暗潮涌动的眼神就感到了头皮发麻。 “黎师姐。” 有弟子在大师姐黎海棠身边,愁眉苦脸地低声说: “叶楚月把海域都给封印了,这些上界之尊都不会放过她的,我们还是趁早退出吧,不然祸及全族,那可真就大事不妙了。不如你去和宗主说说?” 说话之人是一位生得眉清目秀的男弟子。 先前经过了妖兽山的万宗大比,他便知晓黎海棠不喜叶楚月此人。 如今相助,也不过是看在宗主的面子上罢了。 黎海棠却是淡漠地看向了他。 “怕死?” 男弟子被问的心口猛颤,陡然间不敢与黎海棠对视。 “怕死,就自己滚出去。” 黎海棠嗤笑了声,拔出兵器飞奔而出。 脚踏海面几起几落往前掠。 “叶楚月。” 楚月侧眸看来—— “下陆有你,是下陆之荣幸。” 黎海棠冷峻的面庞,浮现了淡淡的笑。 “家父来自下陆明夜大陆。” “吾也算是明夜人。” 说罢,单膝跪地,两手抱拳,“在下黎海棠,来自明夜北部,叩见墨月郡主。” 黎海棠的头就要磕下去,楚月眸光微凝,精神之力骤然而出,化作大掌托住了黎海棠。 第2605章 为她打抱不平的出气 黎海棠眸光一颤,微微抬起眼帘看向了不远处的叶楚月。 温暖的精神力,像是一阵有劲的微风,使得跪在海面的黎海棠站了起来。 “明夜大陆有后生优秀者如斯,上官兄和陈屠老先生们若是知晓,定会自豪的。” 楚月微笑,“海棠姑娘,明夜,为你而骄傲。” 黎海棠瞳眸紧缩,泛起了微红,咽喉欲无声,顿时哽咽住。 一直以来,她小心翼翼的修炼,独来独往像是个孤僻的怪客,不敢与人交心。 她总害怕世人嘲讽的眼神,担心来自下陆的出身,会成为她一生之中最大的耻辱。 哪怕埋葬父亲之时,也只敢用双手挖出了坟墓,却不敢立碑。 就算她已经修炼到了真元境,看似坚韧的外衣下,却是无人看穿的卑微与怯懦。 “真的吗……”她小声地问。 “真的。” 得到了回答的黎海棠,依旧是不敢相信。 但内心深处,陡然踊跃出了,一股特殊的情感。 像是饮茶多年的人,突然喝了一杯酒。 热血上头颅。 脏腑和血液共燃沸腾之火。 “海棠姑娘,令尊可是明夜北部祁连关的黎江武神?” 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黎海棠的面前。 此人正是同为明夜大陆出身的皇甫陨。 “家父正是黎江。”黎海棠诧异,“你识得家父?” “黎江武神,在明夜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乃明夜大陆的英雄。” “他离开明夜去往域外的那年,正是我出生之时,常听家父提起过。” “在明夜大陆的那段岁月里,每走过一段地方,都会听到当地的百姓供奉黎江武神,将其作为信仰。若大陆子民得知老武神有这么优秀的女儿,定会喜出望外的。” 皇甫陨非常高兴地看着黎海棠。 黎海棠无比地震惊,积郁内心多年的死结,竟有松动之迹象。 而另一边,苍穹寰宇上,夜色伴杀机悄然弥漫。 虞风姿立在焚天阵法久久不动,一是惊愕,二也是在等四座的诸尊与她共同出手。 无极老祖拔出了剑,想要当个领头人。 世人往往如此,只要有个出头鸟,群林的燕雀都会一哄而起。 “咳。” 高扬的旗帜在月下轻舞。 姜君抬手,以拳抵唇轻咳了声。 无极老祖的动作顿住,抬起头来,究极恭敬地看向了姜君。 “这剑,不错。” 在无极老祖和诸多上界之尊的注视等待下,姜君薄唇轻启,终是缓声开口道。 只云淡风轻的几个字,就让无极老祖心惊肉跳,不由地吞咽了口水。 姜君笑得越是温和,无极老祖就越感到雷霆蔓延在四肢百骸。 “姜……姜……姜君大人,老朽这剑……”无极老祖语无伦次道。 “无极剑法,尤其玄妙,本君从前得到过残卷,却难以修炼到完美,是为遗憾。看来,无极老祖你是知晓此事,故而想给本君展示一套无极剑法了。” “老兄,有心了。” 姜君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无极老祖拔出的剑本该激烈向叶楚月,最后却是硬着头皮在高空之上挽起剑花摆了几个无极剑法的招式,一套下来行云流水,偶有喝彩声响起,场面颇为滑稽,有一瞬凝滞般的定格。 而一开始还郁闷的无极老祖,在声声的喝彩里,忘记了最开始的目的,竟是越舞越欢,速度愈发之快。 身影之绚烂利落。 可谓是—— 只有技巧,没有感情。 “姜君大人,老朽,献丑了。” 无极老祖灰袍在狂风之中鼓荡。 一个空翻过后,便漂亮地落在长空,收剑结尾。 “甚好。” 姜君浅笑,淡声赞叹。 无极老祖登时飘飘然。 其余人等,颇为无语地望着这没个正形的老东西。 虞风姿的脸色顿时就黑沉了下去。 “姜君。” 双目失明的楚南音忽而高声道:“对于叶楚月用本源箓阵封印流光海域之事,您有何看法?” 楚南音着实想不通,姜君为何青睐叶楚月。 初见的一面之缘。 时常的偏爱之心。 都让楚南音妒火中烧。 因而,她不顾父兄和爷爷的感受,冒着得罪姜家的危险,也要问出这让姜君骑虎难下的话来。 姜君的任何回答,日后都能被人拿去大做文章。 楚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楚南音。 头一回觉得懂事聪明的楚南音是如此的没有分寸。 反观明月,还知竭力去守护养育自己的大陆。 姜君冷如寒秋的眼,淡淡然掀起眼皮轻瞥楚南音。 即便楚南音的眼睛被楚月夺走,依旧感到来自强者的威压如铅灌入了天灵盖,似有岩浆灼烧自己的两个血窟窿,难受到背脊发麻,浑身颤抖,骨头像是被放在鼎下一寸寸地挤压,身上各处的皮肤都要爆裂开。 “大楚虽已没落,却因当年跟随月族,先辈里又有不少能人,哪怕见到,也总会让人礼敬三分。” “但区区大楚,也敢来过问本君吗?” 姜君笑了。 “楚祥,你好大的胆。” 一声喝,不怒自威,笑里藏惊雷。 楚老爷子楚祥立即带着楚云城、楚世诀等人匍匐了下去。 “姜君息怒,南音年纪小,又遭受重创,不懂事冲撞了姜君。” 楚老爷子瞪向了楚南音,“南音,还不给姜君大人赔礼道歉。” “年纪小?” 姜君扬眉,“活了九万年的小年纪?她楚南音是个蠢货,你楚祥也忘记把脑子带来了吗?” 陡然一挥手,狂风如刀,瞬间在楚祥、楚南音爷孙俩的脸上刻下了清晰的“蠢货”二字。 刚好一左一右的对称。 血一样的颜色,很快就凝结成痂。 楚南音吃痛地低呼了声。 楚祥枯老的手摸了把脸,摸到了“蠢货”勾勒出的纹理凸起,眼睛顿时冒火,很快又不甘地压制了下去。 姜君。 大楚惹不起。 唯有来日明月简,大楚出了个月族公主。 才有可能,扬眉吐气。 姜君这般施危,其余人等,更不敢有所动作了。 一些厌恨楚月封印海域的人,积于胸腔的杀气俱都与雨后天穹,阴霾消失殆尽。 楚月眸子微睁,下意识地看向了姜君,轻抿起了嫣红的唇。 是她的错觉吗? 姜君此举…… 更像是为她打抱不平的出气? 第2606章 我宗已失赵天罡,不可再失叶楚月 楚月泛红的眸,紧盯着姜君看。 “姜——” 楚世诀见爷爷和妹妹遭受奇耻大辱,哪怕知晓是楚南音无礼在前也实难接受。 便往前踏出了一步正欲质问,却被楚云城给拽了回去,满腔的话语都已拦下。 楚云城狠狠地瞪了他眼,神识传音道: “你不想活了,大楚还要活。” 楚世诀张了张嘴,端的是欲言又止。 望向姜君的眼神充斥着愤懑的敌意。 “大楚王室,诚不欺本君,入得一家门,堪称是祖传的蠢货。” 姜君浅笑了一声,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大楚众人的面色黑如锅底,但没有面对叶楚月时的疾言厉色,都是敢怒而不敢言,憋屈的苦楚从咽喉吞入腹中,甚至还都默契的将这一笔账算在了叶楚月的身上,典型的欺软怕硬。 “叶楚月,虞风姿。” 姜君挪开了目光,忽然又道。 楚月海面作揖。 虞风姿在阵法当中面朝姜君,恭敬地低下了头颅,略收起极端的阴鸷。 “叶楚月,你虽是在大楚出身,但上界无福,大楚也无福,都留不住一个肝胆仗义的你。” “你身为下界帝域叶楚帝,肩负重责,心系天下,是为首要。” “你做到了。” “你能在诸神之日阻止虞风姿的突破,当着上界诸君的面封印海域,是你的本事。” 四下里,众人闻言,俱都是一片哗然。 悄悄多看姜君几眼,心里涌现疑惑。 姜君作为洪荒十二家最年轻有为的君主,姜家作为后起之秀。 姜君众目睽睽下这般袒护叶楚月,当真不怕被整个上界和其他守护洪荒道的世家君主秋后算账,借题发挥? 虞风姿皱紧眉头,贝齿近乎要咬破自己的下嘴唇。 “虞风姿。” 姜君合计着一碗水端平,话语倾斜,继而出声。 “上界突破造极境的修行者,有三派思想。” “一派是认为造极境生死劫危险系数过大,去下陆突破是最保险的,他们也会永记下陆之恩情。” “换一句话说,下陆武者,是上界诸君的恩人。” “一派则认为修行悟道,须得脚踏实地一身清白,干干净净得造化,哪怕多付出几年的时间也是无愧于心。” “至于第三派,则是中和派。” “虞风姿,作为上界人,你没有错,作为一个想要为父报仇雪恨的女儿,你更没有错。”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既由你们开了头,就得你们来结束。” “本君与周队长在此为你们监察,恩仇皆系于一战之中,胜败皆由造化定,不怨神佛不怨人,二位,请吧——” 姜君长袖一拂,温和的发号施令,却有着无法抗拒的逼仄感。 周队长懒懒地坐在椅上,却一直盯着夜墨寒看。 一双眼睛,面无表情宛若露出凶煞的狼。 笑时,却好似含情的桃花眸,有狐狸一样的黠。 却说夜色又深了几分。 四下里,围观者们听到姜君的话,暗叹不愧是洪荒世家的君主。 这番话,说的可谓是天衣无缝,极其漂亮。 楚月眸光微凝。 姜君这话,倒是为她排除了潜在的危险。 如此一来,其余的上界之人,不会成为虞风姿的左膀右臂。 这些危险,原是抱枕出面的,但有了姜君开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攥着双刀的手用尽全力。 虞风姿见姜君不偏袒任何一人,心里痛快了不少。 她眯起锐利的眼睛,蔓延开薄薄一层的绯雾。 杀机,从雾中现! “小楚,用星云古阵吧。” 葛兰花道。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星云古阵,是老祖的一个想法,但至今都没人实现过。 楚月拧了拧眉。 十万人启阵,尚不知危险如何…… 她的身后,不知十万人。 但她不愿擅自拿这些人的命去赌。 葛兰花的拐杖点在火光海面,骤然出现了一个正在不断扩大的炫目的金色光圈。 金色光圈飞掠到了半空。 “星云古阵,开天辟地。” “古今悟道,能者多艰。” 葛兰花白发挽髻,雍容端庄而沉稳。 她在巨大绚烂的光圈之下,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往前走。 “华章漫穹,浩渺如烟。” “斗胆问天,从吾辈始!” “阵——起!” 葛兰花手中的拐杖,化作光芒,如离弦之箭暴掠而出。 像画龙点睛般,点缀在星云古阵的光阵之上。 极光骤现。 微芒如流星坠落。 楚月眸子紧缩,眼底倒映老人的背影。 葛兰花回头看她。 “你本视死如归叶楚帝,百无禁忌叶天骄,又何必唯唯诺诺?” “何不回头看,回头问,问问这十多万人,愿不愿意拿命赌明朝。” 葛兰花说到最后,布满褶皱的和善面庞,竟浮现了笑。 光阵浓烈到看不清老人眉目的那一刻。 老人扬起了下颌,沧桑沙哑的高声,回荡在无量的海域。 “我宗已失赵天罡,不可再失叶楚月!” 当年宗门的师长们,纵是没去以卵击石跟上界搏命。 虽是理智,却悔恨终生,成了修行之路最大的心结与魔杖,困惑于神太多太多年。 “我宗已失赵天罡,不可再失叶楚月!” 十万星云宗弟子在海面立于火异口同声道。 喊到面红耳赤脖子粗,额起青筋竭全力。 喊到夹火的浪花随之音量而翻滚。 楚月和她的刀,眸光齐齐震颤。 眼热微微红。 她回眸看去。 同宗的弟子们在对着她笑。 然后,都不顾一切的冲进了星云古阵。 楚月眼梢含泪,嘴角却在上扬。 鬓发扬在海中央,体内是无数次后依然温暖的感动。 下陆的故人们通过江山焰光图看到这一幕,无不是感慨万千。 曾几何时,他们也曾这样在叶楚帝的背后不顾生死。 “还是记忆里的小师妹。”冷清霜红着眼睛笑,清泪爬过脸颊掉落于风。 燕南姬揽住了她的肩膀,而后一同看向江山焰光图。 他们的小师妹,不管在哪一个地方,都会有一群愿意追随而拼命的人。 不为其他,只为值得。 她叶楚月—— 人间值得。 第2607章 海域震荡,蓝色巨鳄要吃人 帝域故人,明夜旧徒,九陆精锐部下。 无不是震撼。 从下陆走出的修行者有很多。 却鲜少有一人,能在海神界创造独属于他们这一界的传奇。 “下界得一个叶楚帝,堪比天上星。”定元陆主道:“半年时间,便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惊人。” 枭云霸主眼睛微红,旋即,淡扫四处,“她不该是帝域一陆之楚帝,她当是三百多陆的共主。” 其余陆主,纷纷点头,依旧沉浸于江山焰光图。 而这时,秦天柱箍着他的四头猪抱头痛哭,颇有几分煞风景的滑稽,叫人风中凌乱到嘴角狂抽不止。 流光海域。 除了梵星语、云羽等人外,十万数的星云弟子,毫无顾忌地踏步进阵。 哪怕眼前是一条死路,也要踏进这苟活不了的龙潭虎穴里去。 玄冥、九幽、华清三宗的弟子,全都入阵。 孤月佣兵团、皇甫陨、龙非烟亦是如此。 那梵星语还在做着美梦。 宗门内的人都死绝了。 她岂不是一跃而起成为星云宗主,光宗耀祖荣光覆门楣? 梵星语稚嫩青涩的脸上,浮现了自鸣得意的笑。 云羽皱起眉头,眼睛里充满了恨意。 她忘不掉,阿兄莫漂泊为云芸挡招而魂飞魄散的时刻。 同是妹妹,叶楚月也好,莫漂泊也罢,眼里都只有云芸。 “那就,一起下地狱好了你们。” 云羽闭上了颤动的睫翼,在心底说:“人间自有我在,诸位安心长眠在奈何。” “星云古阵?” 虞风姿皱了皱眉。 虞家七十二阵法师之一的老者说道:“不值一提的垃圾阵法罢了,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小姐须得快点结束战斗才好,这叶楚月,有古怪,不可轻视,定要一击毙命,若是留着她的这条贱命,只会成为虞家无穷的后患。” 虽说凡人道不足为惧,连天梯都登不了,但是叶楚月的存在让他们心底难安。 “嗯。” 虞风姿淡声道,眸光落在了星云古阵,泛起了凛冬般的冷意。 “不需要任何人的援助,吾也可让她,有死无生,阎罗殿里长忏悔!” 虞风姿说罢,手中长枪挥动开,紫色雷电如蛟龙,被焚天阵法染成了红色。 流火铺天盖地而下。 海域的水成了巨鳄的模样。 张开了深渊之嘴,欲要吞掉星云古阵。 紫雷蛟龙怒红往前。 掠过的地方,在空中留下了火花。 “七十二重天,三十六地罡,焚天阵,诛——” 虞风姿用长枪画符箓开阵法,枪尖凝聚着自己的鲜血,眉眼绽放出了自信又从容的笑。 三千杀机迸射而出。 满腔怒恨欲要滔天。 一阵起,万灵寂灭。 压境又如何? 轻而易举便能宰星云。 “叶弟子,就差你了。” 蛟龙直奔往下,杀气冲天。 海域震荡,蓝色巨鳄要吃人。 十几万人皆不惧,俱在阵中笑。 葛兰花盘膝而坐,微笑地望着楚月。 对视的刹那,心声响在楚月的颅腔。 「别害怕,别担心,若我们终将死去,是我们的宿命与选择。」 楚月眼睛通红。 犹豫多时,终还是握起了双刀,爆发九道传承奔入阵法,身影掠在半空,衣袂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墨发飞舞,她凝眸瞪目斩双刀。 体内所有的力量,都源源不断地汇入了双刀当中。 她狂冲往上,独自一人斩蛟龙。 下方。 夜罂开斧劈巨鳄。 其余人等盘膝坐定与阵法深入沟通。 但很显然,星云古阵难敌虞家焚天大阵。 数量虽多,但武道境地实力的质量不精。 无人有怨怪。 只恨自己的实力太弱,不能帮到许多忙。 楚月双臂青筋绽开,金眸直视上方,双刀死死地抵在阵上阻挡蛟龙。 一龙难敌。 虞风姿长枪如画,接连施展。 七十二阵法师,统一掐诀施法加强焚天大阵。 倏然间! “轰”声接连作响,宛若爆雷惊天。 焚天阵内,出现七十二道火光巨影。 每一个巨影,都是虞风姿的轮廓。 携无上宗师之力,砸向了星云古阵。 “完了。” 卿重霄嘴唇哆嗦,眼睛睁大。 想到叶小友将要死在阵内,心里便有无限的惆怅和难过。 柳三千咬紧了牙关。 他虽是星云宗的太上长老,但不能盲目出手,只能等夜墨寒。 夜墨寒抽出了剑,眼神残酷而冷漠,杀气骤浮现。 姜君头顶旗帜以缓慢地速度舞动。 她的手掌轻抬,巨无上力量。 恰在此时,遥远的东方,菩提万宗之地的星云宗。 召集广场通天楼。 楼门大开。 窗户齐开。 七道缥缈若祥云的身影,缓慢清雅就已出现在遥远之外的流光海域。 海域苍穹,黑夜笼罩。 苍穹之巅,好似出现了北斗七星,点亮了数道光。 七道身影,手执拂尘,霜眉雪发,有男有女。 “老祖宗!” 葛兰花目瞪口呆,热泪盈眶。 左天猛深吸了一口气。 星云宗的弟子们蓦地睁开了紧闭的眼睛。 这一刻内心无与伦比的震撼,难以言喻。 天地间,万籁俱寂。 北斗七宿,乃是当年开创星云宗的七位老祖宗。 七人曾在顶峰踏天梯,却又被贬回星云界,于人生的落魄时创建了星云宗。 志气相同的北斗七宿,放下武道修行的梦,只想着给宗门弟子和后世留下他们的武道痕迹。 “虞家尊者,岂可欺我宗的小朋友?” “我们这些老东西,虽死于当年,但志气永存护宗门。” 天穹传来笑声。 楚月仰头看去。 七位老人面带微笑。 从天边的七个方向而来,汇聚在七十二道焚火巨影下。 白发老人火光满面将烧胡须。 他低垂着头往下看。 “后生。” “老东西们为尔等开一次路。” “日后的天下和星云,都是尔等年轻人的了。” “你叫叶楚月吧。” “别怕。” “地府之下,路芒常亮。” 轰然间,七道身影宛若七颗星辰,盘旋连接入阵来。 绽开的光芒,炸碎了七十二焚火影和阵下巨鳄。 楚月眼睛微红,双手猛颤。 “老祖宗……” “你既喊一声老祖宗,岂容后生你受人欺?” 老人笑道。 “星云宗,不惹事,也不怕事。” 说罢,七人再激全力,使得星云古阵彻底地膨胀增长,威猛强势! 第2608章 先辈之火,耀吾前路 眼前的七位老祖宗,都是当年在弥留之际,为星云宗留下的神识残魂。 算是只有在宗门遇到大劫的时候才会出现。 今朝星云宗十万弟子共同开启星云古阵,面临大难之际,使得镇守在通天楼里的老祖宗们都已觉醒。 祝老前辈未曾说明白的是,开启星云古阵使得最大化的必要条件,就是需要宗门的老祖宗们,作为引路人来开阵,阵法之精密玄妙处,颇有着代代相传的意味。 楚月微微紧缩的金眸,赫然倒映出了七位老祖宗的身上,宛若灯烛般,自燃起了引路开阵之火。 星云古阵膨胀百倍。 上斩七十二焚火影。 下宰海域之水灌溉而成的鳄龙。 七位老祖,移形换影,看得人目不暇接,只见道道火光残影,竟如明灯万盏般的好看。 葛兰花深红的眼睛,紧盯着老祖宗们看。 手掌颤抖,血液微冷,苍老又流有眼泪的面庞却是浮现了慈和的笑。 星云宗内。 每一代都会有一位阵法师,被选进通天楼里,用毕生之心血,去传承钻研星云古阵。 但这么多年来,从未有阵法师施展过。 是了。 葛兰花便是这一代被选中的阵法师。 只有她知道。 阵法开启。 老祖出楼。 亦是陨灭之时。 “这……” 虞风姿低头朝下看去,瞳眸紧缩。 这是中界修行者该有的力量吗? 看似轻而易举的一战,却是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到让虞风姿和虞家众人都瞠目结舌。 “这些老东西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 七十二虞家阵法师之一的老者目光警惕,神识传音道:“但得速战速决才是,小姐,不可再拖了。” “是。” 虞风姿感受到了一丝的棘手,颇为恼怒。 上界之尊来海神中界,无不是被供奉的存在。 她本天骄,却在流光海域碰壁。 这将会是她一生之中最大的耻辱。 虞风姿操控阵法,汇聚最强之力。 似若山崩地裂,海水逆流。 她的眼睛里聚集着强烈的战意之火。 嘭! 星云古阵,七道火光汇聚成朝阳。 刺目的光火中,楚月隐约能看到那些苍老的身影。 “人啊,不服老不得行,许久未曾出山,一把老骨头,打不动咯。” “人生最后一战,便如灯灭,自得好好打起精神。” “楚月。” 慈祥和蔼的古稀老人,回头笑望着楚月。 楚月当即执刀作揖。 “怕不怕?” “弟子不怕。” “是个硬骨头,宗门托付于你,我们相当欣慰。” 老人笑了笑。 旋即,看向了楚月手中的天罡刀,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光火愈发的炽烈,完全地遮住了老祖宗们的身影和声音。 楚月只看见—— 阵外。 焚天古阵,杀气滔天而来。 阵内。 老人隔着火,用手抚了抚她的头部。 “好孩子。” “该给我宗十长老的碑,上个名了。” 他们身处通天楼,与人世间飘动在山海之中的灵气互相感应。 不知从哪一日开始,总能在紫气东来的天骄山上,感受到悲凉和惆怅。 亦不知从哪一日起,星云宗焕然一新,山巅之上有好儿郎。 楚月闻言,却是刹那间热泪盈眶。 头顶上方,温热的手掌,触摸着她的发丝。 热气和力量,瞬间就传递到了四肢百骸和五脏六腑。 光火,彻底地吞噬了老人。 星云宗七位老祖在世上的最后一丝痕迹,终是烟消云散。 “后生阵法师葛兰花,恭送北斗七宿老祖宗!” “后生宗主左天猛,恭送老祖宗。” “……” 生死一线,他们满怀虔诚地恭送了老祖宗们。 每个星云宗人,俱都是眼含热泪的。 虞风姿和七十二阵法师见此无不是喜上眉梢,笑容满面。 七位老祖的消失,就说明此时的星云古阵相当脆弱。 这群属于废物行列本该不堪一击的修行者,终将成为他们的阵下魂。 “死——” 虞风姿一字说罢,沙哑的声音充满了凛冽的寒意和杀气。 她与阵法同在,爆发压境后的无上宗师之力,直冲往下,欲破古阵。 泪水从楚月禁闭的眼眸之中流出。 她低下头,还保持着作揖的姿势,一字一字念道: “晚辈叶楚月,恭送诸位老祖宗。” 最后的尾字说罢,湿润的眼睛瞬间睁开。 宛若宝剑出鞘般的锋利逼人。 如一把罕见的凶器,立于乱世之中。 她抬起头,目光倒映出虞风姿和强压而来的焚天阵。 “老祖宗们安心走,莫怕黄泉路上有小鬼!” 话音落下,直冲出阵,奔向了虞风姿。 “找死。” 楚世诀轻蔑地道了声。 楚时修却震惊于这一场战斗的精彩。 若非亲眼所见,他实在不敢相信,一直被自己所看不起的海神中界,竟能爆发出这样强悍夺目的战争。 而这场绚烂华丽又血腥的战争主角,竟会是他想象中如月色飘絮那般柔弱不能自理的温婉阿妹。 “虞家着实太废了,这么久都没能解决掉一个叶楚月。” 楚时修强力按压下心里头涌起的震撼和惊艳,撇着嘴说。 另外几个兄长,无不是在幸灾乐祸。 雪挽歌和老族长俱都失望地看了眼这些曾经被他们疼爱进骨子里的孩子。 亦不愿相信,这些孩子是没有心的人,竟丝毫不讲手足之情。 “叶楚月,你可以死了。” 虞风姿唇角扯开了一抹嘲讽的笑,高挑起了一侧的眉梢。 却见她手握长枪,身后是焚天阵法带来的冲击气力。 二合一下,恨不得搅碎掉叶楚月和她身后的战友们。 紫色长枪猛砍来的时候,无上宗师境的威力散发到了极致。 雪挽歌心脏咯噔。 老族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却在此时,轰然一声平地惊响。 老族长迅速睁大了双目定睛看了过去。 却见站在古阵之上的楚月,双刀斩开划出弧度的瞬间,体内的骨头和脏腑,竟是沿着身上万千的毛孔往外迸发出了铺天盖地的火焰。 「先辈之火,耀吾前路」 楚月挥动双刀,直接斩向了虞风姿的长枪。 天罡刀,直接爆发出了无上宗师境。 刀枪相碰的瞬间,海水都在震颤。 夜色下的黑云亦跟着裂开了许多处。 第2609章 敢以归墟战宗师 轰! 星云古阵震颤。 力量源源不断地汇聚向了楚月。 一人双刀,敢以归墟战宗师! 放在洪荒三界和诸天万道的历史上,都是相当炸裂的一场战斗。 楚月的武体成了阵眼。 阵火自体内散发出来,给予了她无上之力。 她虽只是一人,但相当于七位老祖宗、赵天罡、谢青烟同时战斗,且不说身后还有共同入阵的战友。 虞风姿虎口发麻,握枪的手险些松开。 她瞪着眼睛看向了楚月。 却见眼前的女子,红衣映月,嘴角溢血,虎口裂开了皮肉之伤。 不仅如此。 每当阵火从她的身体之中流出,她都要先承受一遍火焰焚烧骨头的疼痛。 在此之前,她的元神还被燕白杨的执法令给镇压过。 哪怕是这样,她还能以激昂的姿态来战。 “废物,就是废物。” 虞风姿咬着牙,说着杀人诛心的话,“连亲生父母都不要的东西,宛若牲口般的存在,岂敢叫嚣?” 二人兵器相碰后,又迅速地分离。 下一次再次撞出火花闪耀的时刻。 虞风姿眼睛通红,继而沉声道: “说起来——” “你还真可怜呢。” “本该是大楚的公主,却沦落到地狱。” “我自幼便与楚南音相识,她拿着你的眼睛,享受了太多的好处。” “大楚公主的身份,生来就在云端,而不像你,从地狱到天梯,爬了九万年都还没爬到楚南音出生时的起点。” “你看,你的父亲、爷爷、兄长多么的疼爱她,对于他们来说,你什么都不是,还不如沿街的猪狗。” 楚月双手拿刀,脑海里无限循环几个画面。 坠入无间地狱与楚云城的对视。 九万年前扛下楚南音突破的天劫。 海域上空大楚众人虚伪的面孔和话语。 姜君蹙了蹙眉。 部分的上界之尊,心有不悦。 看着虞风姿的眼神,多了一丝古怪的异样。 洪荒三界,俱是崇尚君子之风,虞风姿故意说人短处,自是小人行径。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容易被刺激得疯魔,从而在对战时留下把柄。 蓝雪姬摇摇头,“虽有天赋,心智却不坚定,三言两语就被人击垮,星云宗选择的少宗主,菩提之地的天骄少年,不过如是。” 正在观战的大楚之人听到这些话,虽说都是事实,面上却有些过不去。 虞风姿看着眼眶渐红的楚月,便是蔓开了狞笑。 她抓到了叶楚月的弱点,便趁其薄弱痛苦时出枪。 枪尖对准了楚月的咽喉。 就要一枪贯穿! 眼见血溅三尺之景当现。 却不想欲要丧失理智的楚月,身体往后弯曲。 躲过这一枪的同时,手中的天罡刀迅速斜劈,将虞风姿腰斩。 虞风姿反应迅速,后撤了点距离。 但那把刀,还是切割开了她的腰腹,留下了触目惊心的伤口。 这一幕,刺激着在座的所有人。 蓝雪姬目光闪烁,“她没有失去理智?” 姜君眉梢轻挑,心中低笑,“这小子,竟把本君都给骗过去了。” “噗嗤!” 虞风姿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和无数围观者一样的神情,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游刃有余的叶楚月。 楚月将天罡刀扛在肩上,歪头一笑,“靠几个垃圾,就想乱我心智,风姿姑娘,做人太天真,是会被砍的。” 楚云城几个的脸色瞬间黑沉,紧紧地咬起了后槽牙,看着楚月眼神充满了愤怒。 “赵师兄,再助我一臂之力!” 楚月说罢,举刀往前,瞬闪而出,劈向了虞风姿的面庞。 这一劈若是成功,虞风姿的颅腔都会被一分为二。 虞风姿堪堪躲去。 却见楚月脚掌借助风力跃到了高空。 双刀高举,猛地劈砍向了虞风姿的天灵盖。 虞风姿迅速躲去。 楚月每施展刀法,就会有老祖阵火从体内爆发出来。 像是烟花般炸裂满天。 七十二阵法师见此,连忙蓄力。 就在此时! 浩瀚的夜空当中,有一道身影瞬闪而过。 双刀斩下的霎时,前方青烟渺然,身后出现了充满侠色的巨大身影。 那道身影,水墨色的衣袍在月下轻扬。 覆于头部的斗笠,轻纱微掀,露出了一双犹若海纳百川却是微澜不起的眼睛。 “在下,赵天罡。” 他缓声说:“为小师妹开路!” “动吾师妹者,死——” 赵天罡的声音,像是丛林里的蝴蝶扇翅,席卷起了远方的风暴与山洪。 楚月展开招式的那一刻,赵天罡身影从她的头顶上方暴掠而过,直奔虞家七十二位阵法师。 楚月元神震痛,目光紧眯起。 她不愿赵天罡仅仅是她手中的一把刀。 是千万人心中的一个遗憾。 因此。 她苦承元神之痛,以星云古阵之火和精神力、神农之力,再加上九道传承的辅佐,使得这一招,能让赵天罡近乎凝为实质般出现在世人面前再战一回。 他将是英雄落幕。 而不是像当年那样遭人迫害,世人心知肚明却不敢提。 “无上宗师境?” 虞家老者凝眸,颇为忌惮。 倏地,灰浊的眼睛蓦然瞪大。 只见赵天罡抬起了手。 日月星海,山川河流,百花灵气,汇聚成了他手掌心的一把刀。 他施展天罡刀法,宛若侠客行,招招式式如水墨晕染在山巅。 “无上宗师境,古往今来,赵某当是第一人。” 一招毕。 赵天罡站在七十二位阵法师中间,低头垂眸,长刀负于身后,只缓缓地掀眸看了眼,便见虞家七十二人七窍流血,齐齐捂着腹部的血色大窟窿,身体一阵一阵地颤抖着,一面吐血,一面抬眼看向了赵天罡。 哪怕生命在流逝,依旧觉得难以置信,一个已死之人,竟能将他们给重创了。 血雾荡漾。 赵天罡回头看来,微微一笑,是楚月记忆里的儒雅。 “小师妹。” “师兄来助你了。” 说罢,身影便已消失不见。 楚月紧握双刀,指尖渳开了熟悉的水墨色。 虞风姿惊愕地望向了重伤的虞家阵法师。 虞家五千精锐也停止了和风策军的战斗,回头看来,瞠目结舌。 “没人要的孤儿,岂敢伤我虞家长辈!”虞风姿大怒。 楚月疾冲到了虞风姿的面前,用天罡刀再次斩向了虞风姿剩下的一臂。 “叶楚月,你敢!”燕白扬大怒。 楚月沉眸,旋即一笑。 虞风姿失去了双臂,楚月身上冒出的阵火,焚烧虞风姿的身体,专门焚烧武根和丹田。 “叶楚月!”燕白杨骤然喝道,“你——” 楚月不言。 九道传承汇双刀,形成传承之笔。 手掌一抬。 天骄山上的墓碑掠到眼前。 双笔龙走有蛇,遒劲有力,赫然写下: 家师云鬣之墓。 碑名写完,她立于碑旁俯瞰大海人间,目光淡落在了燕白扬的身上,宛若个儒雅的文人般微微颔首,而后一字一字缓声道: “下陆帝太师云剑尊,星云宗十长老云鬣之徒叶楚月,见过燕队长。” 四下,万籁寂! 第2610章 不忘来时多艰路,身后旧故里 那一座荒凉的墓碑,此刻于世人的眼前,竟展现出了蛮横的气息。 像是巍峨雄浑的一座山,永镇乱世而不朽。 碑上的字,龙飞凤舞,颇为潦草,笔锋如剑般锐利。 从神武长安到海神中界,进步飞速的不仅仅是她的实力,还有一手字。 虽谈不上书法大家,但有着自己最独特的风格。 且手中的传承之笔独一无二,渳开的水墨乃是赵师兄的元神痕迹。 执法队长燕白杨和周天四方的众人,俱是死一般的寂静,瞪大了一双双眼瞳。 这是云鬣之名,头一回响彻于中上两界。 屠薇薇、萧离以及帝域故人们,当他们抬眸望向墓碑的时候,脑子里闪现了旧时光里的画面。 那墓碑好似成了骄傲的小老头。 双手负于身后,睥睨四方般,臭气哄哄地瞅着众人。 而当看向楚月的时候,苍老面庞笑眯眯的,慈爱里有些不正经。 又或是临窗执笔,灯下写信,咬着笔杆子为了一封信思考到脑袋掉毛。 再然后便是在厨房里忙前忙后,都不用人打下手,一人便可完成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道道菜都是徒儿最爱吃的。 不知怎的。 这些画面,本该是故人们的想象。 却在一瞬间,出现在了无数围观者们的眼前。 世人的视觉里,不再是一座冰冷的墓碑,更是温暖的一幕幕。 唯独立在墓碑身旁的楚月,未曾看到这些。 小老头在窗前看着淅淅沥沥的雨珠打在嫩草,黄昏的光衬得他和蔼可亲。 忽的。 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脸庞露出了一抹笑容。 “有了。” 随即便见,他落笔泼墨,浓稠小笔写下颇有风骨的字: 「徒儿太优秀,该如何是好?」 这原是云鬣提前写的一封信。 担心自己写信的速度,跟不上徒儿惊世之才。 于是,他便想着提前写好,但却是来不及把信送出去就剑剑护徒战死在了帝域的天空战场。 阴差阳错下,这封信还是出现在了世人的视野,像是寄给每一个围观此战的修行者。 帝域。 战争学院有故人。 昔日长老贺熊山、权韬等人望着江山焰光图内映照出的场景,腹诽这小老头怪让人讨厌的同时,眼睛又红了一大圈,心内泛起了万般的不舍。 仔细想想,已经超过半年没收到小老头的信了,时而想起,午夜赏花,怅然若失的感觉叫人对月无眠。 墓碑上,展现了天空战场的场景。 几个呼吸间,就把那段日子的灰暗和峰回路转给展现出来了。 从墓碑上看到叶楚帝的背水一战,众人再是心惊。 难以想象。 在遥远贫瘠又孤陋的下陆,竟会有这样凛然的大义。 而在这一刻,恍然间,众人便也明白了过来。 她拼尽全力守护的大陆,终于得以见到光明,又怎么甘心任由上界的修行者高举着仁义道德之旗给毁灭掉呢? 燕白杨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了清脆的拍掌声。 “啪,啪——” 燕白杨骤然看向了旗帜下方宛若母仪天下的姜君。 姜君轻拍了几下手掌,目光欣慰且温和地注视着那一人一碑。 “洪荒三界,不敬鬼神,只敬英勇无畏的战士。” “叶楚月,作为云鬣之徒,帝域之主,还是星云少宗主,你都是值得让他们骄傲的存在。” “世人常言,凡人道难,难于上青天。” “吾盼青天如今朝。” 姜君的话里话外都是对叶楚月的器重,听得这些上界之尊们心底里泛酸。 楚南音紧握起了手。 实难相信。 半步造极境的虞风姿,压境过后,带着虞家众人,竟然败给了一个叶楚月。 “若有登天时,酒敬黄土江川,不忘来时多艰路,身后旧故里。” 楚月双手作揖,颔首而笑,低沉喑哑的声音道出,宛若洪钟鼓音嘹亮于天。 姜君目光深深地望着楚月,心底里的喜欢难以掩盖。 不知晓的,还以为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呢。 颅腔有苍声,细细长叹道: “这孩子,短暂的时间,却给人这么多的惊喜。” “旁人堕深渊,恨世道险阻杀人如魔,她倒是好,尝遍苦楚,却为他人遮挡风雨。” “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凡人道,也该出现个了不得的人,去震一震洪荒世家和诸天万道的那群老东西了。” 姜君听闻元神里的老者话语,面庞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小乖坐在边沿,身穿流光裙,一双肉乎乎的小短腿晃荡在夜空。 她歪着头,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水汪汪地注视着楚月。 然后又看向了小宝,咧着嘴眯起眼睛笑。 “奶奶,吼吼看,小乖喜欢。” “他们是母子耶!” 这般说来—— 小乖的眼睛又亮了几分。 叶楚月,日后有可能是她的婆婆? 这般想着,小乖立即站了起来,板着脸严肃相。 周云队长桀骜不羁地坐在椅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眯起眼睛看向了楚月身畔的墓碑,侧眸看了眼楚南音,似是想到了什么,高挑起眉梢说:“姜君,若周某没记错的话,九万年前,大楚那位南音公主,不是转到下陆帝域突破造极境来着,当时帝域顽强存在,还在洪荒上界引起了一阵轰动。” “确实有这么回事。”姜君点头。 登时—— 不管是海神中界的修行者,还是上界之尊,都在小声议论着帝域之顽强。 楚南音、虞风姿,两次渡劫帝域大陆,竟都让帝域逃了过去。 倒是个稀奇事。 一时之间。 竟不知该说帝域的生命力之强悍,还是运气好。 “今朝有叶楚帝封印海域,九万年前,为何楚南音突破而无人伤亡呢,这是个问题。” 周云打了个响指,斜睨了眼一同而来的第七执法队员,“乾坤阴阳两不误,一目窥测天下事,去取乾阳天下道法盘来。” “是。” 执法队员点了点头。 而后,把乾阳天下道法盘取来。 古色古香的架子,置放于空。 架上放置着乾阳道法盘。 周云拿出执法令牌,宛若秘钥般将乾阳道法打开。 又看了眼楚月。 “叶楚帝,可否借一滴血?得是帝域人的血,才能窥测当年事。” “周队长,这怕是不行。” 燕白杨道:“叶楚月不是下陆人,她应当是上界的孩子。” “不了。” 楚月赫然踏出一步。 “叶某帝域五部,凌天神武人士。” “家父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帝域之人。” “叶某的身上,流着下陆故土最纯净的鲜血。” 第2611章 黎明破晓前,她亲吻着爱人的额角 此话一出,叫人沸腾又哗然。 “难道说——” 无极老祖震撼,“她从无到有的今天,只用了二十载?” 九万年的努力有了今朝的成绩原就匪夷所思。 而今,这九万年收缩到了二十载。 又何止是匪夷所思四个字能够形容的天赋与奇迹? 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猛地倒抽冷气,胸口起伏。 “这,怎么可能呢?” 龙宗瀚喃喃自语。 其子龙珩咽了咽口水。 龙遥眉头紧皱,“时至今日之成就,不过短短二十年?骗人的吧?” 左右她是不信的。 大楚众人面面相觑,俱都不相信这番话,只觉得明月是为了让他们丢脸罢了,因而不肯承认大楚女儿的身份。 楚世诀眉头紧蹙若一个明显深刻的“川”字。 在他们的设想里。 明月得知自己的身份,应当欣喜若狂,眼巴巴死乞白赖地凑上来。 却不曾想,大楚公主的血脉和尊贵,她不仅不屑一顾,还弃之如草芥,相当的嫌弃,像是对待垃圾。 楚云城讳莫如深的眼眸,自始至终都落在楚月的身上。 不知为何。 听到楚月说到家父家母却不是自己相关的时候,心脏便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瞬间便如蛛网般蔓延,疼痛感烧心灼肺,钢刀刺骨,连带着眼睛一圈都涌起了刺目的红,双手死死地攥紧,咬着牙关。 这一刻,名为嫉妒的火焰,焚烧楚云城的脏腑和骨髓。 却见墓碑旁边的楚月,走到了乾阳道法盘上。 精神之力化作锋锐的利刃,割破了掌心的皮肉。 鲜血沿着皮肉往下流淌,滴落在道法盘。 倏然间。 道法盘大绽血光。 穿云之金芒,炫目暴掠而至。 九万年前的场景,倒映出来。 楚南音金瞳泣血。 楚云城发觉另一个女儿在帝域大陆,便让楚南音来此渡劫。 他于域外虚无广袤的苍穹,睥睨着这座大陆,流下了两行伪善的泪。 “莫怪为父,这是你自取的。” “你不该活着。” “你该听为父的话,好好的在地狱里不得超生。” “为什么?不肯听话呢?” 海域四方听到这话的众人,心情沉重之时,看向楚云城的眼神,充满了怒火。 后来,楚南音于帝域突破渡生死劫。 渡劫成功的她,便和父亲他们离开了帝域。 残留的劫难,本该使得帝域大陆寸草不生。 而就在这时,一人横空而出,是熟悉的红衣如血。 黎明破晓前。 她亲吻爱人的额角。 随后孤身走入夜,单刀应天劫。 一人之躯,扛下本该一陆承受的劫难。 数根无生钉,扎进了她的皮肉和灵魂当中。 她的鲜血滋养大地。 她的骨头与无数的树木紧密相连。 她在土壤里等待死亡。 又在时间洪流里,在某一日觉醒。 乾阳道法盘里的这一幕,猛烈地刺激着众人。 星云宗的弟子们看见这些,心疼不已。 他们只看到天骄少年嬉皮笑脸的,却没想到,这般阳光恣意的一个人,背后竟承受了这么多。 她一而再,再而三,于千万次的置身深渊救黎民于水火。 “她……” 楚世诀张大了哆嗦的嘴唇。 “她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吗?” 她本该无情无义。 如同她对大楚的态度。 可她对下陆的子民,却是那样的好。 有一个瞬间,楚世诀明显感觉到,自己甚至有些羡慕那些被明月守护的下陆人。 楚时修蹙起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下陆与她非亲非故,为何要这么做?” 他不懂。 大楚之人,都不懂。 楚云城抿紧了唇瓣。 他怎么都没想到,帝域的天劫,竟是自己最讨厌的女儿所扛下的。 她一身的正气和满腔的大义,与焚世天罡魔体的坏种截然不同。 此刻,楚云城神情恍惚,坚持了九万年的观念,终于有所动摇,且是第一次的动摇,但当年的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容辩驳,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呢? 楚云城两眼迷茫,怎么也猜不透。 但随之而来的,是四周天地,密如潮水般的异样目光。 看着他的眼神多有鄙夷。 姜君目睹道法盘里的一切,心底微澜掀起惊涛,眼神又温柔了几分。 从未有这样一个年轻的孩子,让她如此的爱不释手,却又有几分敬佩。 哪怕她只是一个晚辈,一个归墟境的修行者,但过往功勋,让人敬重。 人群当中,陈野的眼神愈发狂热,初十的眸底压抑着一抹涟漪,很快就恢复成了波澜不惊的平静。 却说炎主,双目如炬地看着楚月,如饥汗遇到什么珍馐美味般滚动喉结吞咽口水,眼底深处涌动起了近乎炽烈的暗潮。 像是看见死去的父亲,又一次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彼时。 父亲身怀大义,一腔英勇。 浑身冒着光。 看不见眉目。 只能看到英雄气概。 炎主眼睛发红地看着楚月。 楚月一扭头,对上炎主的视线,怪不自在的,恶寒的同时身上还起了不少的鸡皮疙瘩,莫名有种被变态盯上的感觉。 那可不。 星云宗弟子都想当她的爹。 这厮倒好。 上赶着想当儿子。 “叶楚帝,你能有今日之成就,实乃不容易。” 三清道长由衷地称叹。 无极老祖点头,“九万年,两次护帝域,确实难得。” 而在这时,道法盘上,出现了慕倾凰怀有身孕的画面。 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倚靠门楣,笑望着庭院的丈夫。 一个眉目精致小小年纪就堪称妖孽的男孩,进入了画面之中。 楚月望着幼年的叶无邪,顿感惊奇,眼底里流露出了柔和之意。 “难道说,这女子的腹中,便是涅槃新生的楚帝?”有人问。 三清道长捋了捋胡须,“人生在世,讲究的因果循环,据说,遗憾未了的大义者,会被上天赐予无上机缘,得凤凰涅槃的命格。看来,叶楚帝便是了。” 楚世诀等人紧盯着慕倾凰的腹部看。 “无邪,日后长大了,要保护好你的妹妹,知道吗?” 叶天帝道。 “嗯!” 叶无邪眼睛晶亮。 楚世诀、楚时修几人的心里,听闻此话,都是涌现着酸溜溜的滋味,是一种惆怅又失落的难受。 特别是看到楚月望着道法内的叶无邪,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更让他们浑身郁闷,一口气堵在心口难以纾解。 第2612章 大楚的坏种压根就不是楚明月 楚凌目光紧盯着乾阳道法盘里幼年的叶无邪,呼吸微微一窒,心口割裂般的疼痛,却又释然般的苦笑。 道法盘内,等到慕倾凰和叶天帝走后,叶无邪独自一人托腮坐在门槛处。 隐隐间有些像粉雕玉琢的小宝模样。 叶无邪发了好久的呆。 目光深远。 好似透过眼前的景致,望向了遥远的以后。 “不怕哦。” “人间不好,但哥哥会保护好你的。” 他自言自语,说到了最后,眉角眼梢浮现出极尽温柔的笑意。 黝黑纯粹的眼睛,好似泛着一层潋滟的水光,比打磨过后的宝石还要锃亮。 楚月瞧见此处,唇角上扬,眼底里的柔意宛若秋水微漾。 无极老祖背着陪伴许久的剑,捋着发白的胡须若有所思,眯起眼睛盯着道法盘上,与众人解释道:“这位无邪,恐怕就是叶楚帝的兄长。” 四方天地,上界之尊,竟无一人理会无极老祖。 “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一位上界之尊说道:“难怪叶楚月对大楚的兄长丝毫不在乎,原来是早就有了自己的哥哥,” 楚世诀听得此话,心底里泛着酸味,浑身哪哪都不痛快,只得懊恼地蹙紧了一双凛冽锋利的剑眉。 “什么兄长?”楚时修冷嗤,“一个下陆的废物,只会躲在女人背后没用的东西罢了。” 他可未曾听说过有哪一个天才是叫做叶无邪的。 这位叶无邪,如今只怕还龟缩在下陆,任由明月保护着。 显然是个软弱无能的窝囊废,也就明月会把他当个宝。 “为人兄者,自当守护着妹妹才是,而非是让女人保护。” 楚世诀闷哼了声。 话虽说如此说着,但常年保护楚南音的他们,还从未感受过被妹妹护着的滋味。 于是还没见到那个叫做叶无邪的男子,就已经嫉恨到灵魂都多了一丝狞意了。 道法盘里已经没了叶无邪的身影。 画面回到了数年前。 正是叶楚月几步一叩首从神玄学院跪到了长安的城门外。 四周围观的百姓声音,充入了上界之尊的耳中。 “丹田破碎,武根毁坏,叶家这小姐,怕是废了。” 听到诸如此类的话语声,围聚在流光海域四方的人,无不是目瞪口呆,震惊到咂舌。 蓝雪姬眉头紧皱,锋利淡漠的眸光暗藏着一丝讶然,垂下眼睫便沉声自语:“这件事发生在三年前,三年前的她,若是失去了武根和丹田的话,如今的这一切又是从何而来?” 未婚夫立在蓝雪姬的身旁,抬起的眼帘,远远地望着道法盘,骤然便涌现了万分的震惊。 “什么?” 苍老脸颊刻有蠢货二字的楚老爷子,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爬满血丝的双眼,且是目不转睛,死死地瞪着道法盘上,脑子里甚至还在怀疑道法盘的真实性,猛地滚动了几下喉结。 似是想到了什么,骨子深处,血液流动时,陡然凝结了阵阵冰冷的寒霜,欲要凝固住他的思想,只余下惊愕的呆讷。 “三年前,她竟是这个样子?” 楚云城的呼吸瞬间就变得急骤。 不仅如此,这漫天上下,四处都是倒抽冷气之声,无不是错愕惊诧! “难道说——” 赤羽宗主惊道:“她叶楚月从无到有,用的不是九万年,而是……短短的三年?这……可能吗?” “准确说来,是两年零九个月。”灵仙剑宗之主盯着道法盘传递出的信息,惊艳地叹声道:“这叶楚月,当真是个奇女子。” 在此之前,都以为她用了九万年才有今天的成就,已算是非常的优秀了。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所用的时间,连三年都没有。 周云松松垮垮地靠在了椅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浑身上下,透着股懒劲儿。 他饶有兴味且懒洋洋地扫视了眼四方。 末了,眸扫夜墨寒,眉梢轻挑起。 这位殿下,当真是用心良苦, 不仅请他出山,来流光海域例行执法抽查,还特地提醒他要带上乾阳道法盘,目的就是为了帮这个叫做叶楚月的女人出一口狠狠地恶气吧? 先前他见上界的贵女们被夜尊殿下拒之门外,又见这夜尊时常与自己来往,还以为这厮有什么龙阳之好,没想到是用心良苦,潜藏的爱意都在细水流长里。 周云恣睢地勾起了唇角。 “三年不到?” 楚南音听到婢女的讲解,手中茶杯“砰”的一下就掉到了地上去。 杯盏碎裂,茶水四溢。 “她只用了三年不到的时间,就有了今日成就?” 楚南音呼吸急骤。 她不相信! 父亲说过。 焚世天罡魔体,乃是天生的坏种。 永生永世都会被晦气给不死不休地纠缠。 日日夜夜倒大霉。 若真是如此的话,叶楚月怎么可能只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就从薄弱的下陆文明里脱颖而出,在海神中界的海域留下了足以载入史册而浓墨重彩的一笔? 楚南音牙关咬紧。 眼睛处的两个血色大窟窿,空洞地望着前方。 虽然没了眼球,却给人一种诡异的注视感。 婢女紧紧地压低着头,都不敢去看楚南音的血窟窿,缠着声说:“公主,道法盘上是这样说明的。”‘ 道法盘,做不得假。 楚南音无礼地瘫坐在了椅上。 失去光明和颜彩的她,世界只剩下了没有焦距的黑。 胡思乱想之际,脑子里忽而捕捉到了即将消失的想法。 莫不成…… 大楚的坏种压根就不是楚明月。 而是她? 有了这个念头的瞬间,楚南音腾地一下就从椅上站起来,身上的血液冰冷到近乎凝固,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大,呼吸加深时胸腔也随着上下起伏,颤颤巍巍的一双手直接攥紧成拳,任由尖锐的指甲镶嵌进了娇嫩的掌心皮肉,指缝便被自己的鲜血给填满。 “南音。”楚时修沙哑的嗓音响起。 楚南音吓得激灵了一下。 “你怎么了?”楚时修问。 “没,没怎么……” 楚南音惊出了满背的冷汗。 这一刻,她的灵魂都在颤抖。 她害怕不为人知的事实,会和她所设想的那样。 第2613章 好在—— “是不是被明月给吓到了?” 楚时修将披风盖在了楚南音的身上,握住了楚南音冰冷的手掌,将自己的气力渡送了过去,企图驱散楚南音的凉意,用温暖去裹着她一生之久。 “她一直都在野蛮之地长大,自是哪哪都比不上你的,粗鄙之人,好生生的一个女子,硬是活成了莽夫样,只会让人心生厌恶罢了。” “好在,她不用出现在上界,等过了诸神之日,以后再也不会来惹你的不快了。” 楚时修的声音温和了几分。 他重新接来了一杯新的茶,放在了楚南音的掌心,“喝喝看,是你最爱的寒酥茶,七分热,味道正好,莫要想烦心事。左右一双眼睛,日后阿兄会给你寻来世上最好看的眼睛,让你能够重见光明。” 楚南音看不见。 楚时修虽在这般说着,眼角余光却是一直瞥着叶楚月在的方向。 一想到叶无邪和明月之间的兄妹情深,他便是心里痒痒,来为南音添茶加衣方才能够抵消掉那一份不适感。 楚南音动了动嘴角,很快就把适才那荒唐的想法给抛诸脑后。 就算道法盘显示出了叶楚月的才能,阿兄们,不还是会在她的身边…… “阿兄。” 楚南音轻抿了一口寒酥茶。 “谢谢你。” 她微笑着说。 楚时修抚了抚她的发丝,“既是阿兄,何来的谢呢?生疏了。” “明月……”楚南音张了张口。 “别提这个晦气之人。” 楚时修沉声道。 楚南音欲言又止,终是默然。 无人发现。 她微垂的头下,是上扬的唇角。 道法盘缓缓地闭合。 周云笑望了过去,“叶楚月,流光海域太小,这战场不够你施展拳脚的,本队长等你来到上界一鸣惊人的那日,到时候定要请你来好好的喝上一杯。” 海神中界的修行者并不知情,但上界之尊俱是在面面相觑。 须知—— 执法队长里,这周云是独树一帜的难搞。 说他秉公执法吧,却又总是闹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因是背靠大树,对谁都是不可一世的张扬,鲜少有人能入他的法眼。 这叶楚月…… 倒是成了稀罕的之一。 “借周队长吉言。” 楚月作揖道。 “周队长。”燕白杨阴阳怪气地道:“凡人道者登天梯,可是罕见之事。” “燕队长,知道陈老队长为何有那么长的寿命活到今天吗?” 周云队长不疾不徐地扯开了一个话题。 燕白杨颇为迷茫地看了过去。 有些不明白周云的言下之意。 却见周云薄唇轻掀,含着嘲弄讥讽的笑意,缓声开口:“因为,陈老队长,一向话少。” 燕白杨的面色骤然一沉,黑得尤其难看。 周云如个桀骜不驯的二世祖般摊开了手坐在椅上,漫不经心地扫向了楚南音,顿起好奇之色,“大楚公主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周队长,南音的眼睛被那狠心的妇人夺了去。” 楚世诀抬起手来,指向楚月,眼睛里的怒火似要焚烧掉叶楚月的身躯。 周云当即来了兴趣,而当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盯着大楚的众人看了许久,方才道了一声:“贵国真乱”。 楚世诀面庞呆滞,愤懑都藏在心底里,认为周云也不是如传说中那般的公道之人。 “楚家公子。”周云队长轻抬眸,懒散道:“等你被挖眼睛还能感恩戴德的时候,才有资格和立场去指责一个只想讨回自己公道的人。不说其他,就凭今日一战,尔等大楚后辈,沐泽上界文明,是快马加鞭都追不上你口中狠心的妇人。” “当年听闻大楚没落之说,原还有些奇怪,如今见这蛇鼠一窝,狼心狗肺,倒也是不奇怪了。” 周云笑着开口,语气爽朗,略带几分独属于第七执法队长的威严。 这一番看似云淡风轻的话,不亚于是指着楚世诀的鼻子骂得狗血淋头。 这一刻的大楚,在桩桩件件的事下,在无数道目光的交汇中,与那断脊之犬,并无太大的区别。 周云修长如玉的双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襟,而后看向楚月。 女子立在夜空之上,手中两把刀,身后一墓碑,明明该是极尽荒芜和孤独的人,却灿烂若艳阳。 周云看得出,天罡刀里的故人气息薄弱如游丝。 楚月提着刀的手,在竭力遏制着颤抖和冰冷,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她低垂下眼睫,眸底是隐忍的沉痛。 她不曾想。 她拿到天罡刀的那日,便是失去天罡刀的时候。 前仆后继的故人向死而去,用血肉铸造出她的兜鍪铠甲。 水墨色的刀,溢出了血色的烟雾。 那是器灵消散于世间的迹象。 赵天罡被华山老君害得与鬣狗契约,强行扯破契约枷锁,便要承受着魂魄俱散的代价。 “天罡……”大长老眼睛通红,老泪纵横,一大把年纪竟是全然失控,赵天罡这个名字终究是他心底里最深的苦痛。 段清欢等人眸光颤动,低声喃喃“赵师兄”。 星云宗的弟子们,原先肃然的神色被悲痛的氛围给笼罩。 血雾晕染在长夜。 星月不见半点光芒。 随着猩红的雾色从刀中消散。 这把刀,就愈发有着死气沉沉的陈旧感,好似破铜烂铁般的不值钱。 雾色沿海而去。 楚月踏步跟上。 星云宗上下行走海面,像是在送别赵天罡。 然——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半空中,赵天罡的器灵血雾,彻底成了空。 而这时,天穹下了一场圣洁的雨,雨水落下,却不入地,似若云烟,又有光的璀璨。 此乃…… 神泣! 唯有踏入诸天万道有着神之造化的修行者,在死亡的那一刻,才会有一场震撼世人的神泣 赵天罡生前却只有无上宗师境,虽在海神界是佼佼者,但纵观上界和诸天万道却算不得什么,却引起了一场神泣,再一次的震撼了无数的人。 三清道长凝眸许久,呼吸微促,拂尘一握,忙道: “赵天罡虽只有无上宗师境,但毕生所行之正道,如同神的造化点拨。常言举头三尺有神明,人活一世,所行所言,难逃神明之眼!” 第2614章 前仆后继故人去,一将功成万骨枯 “洪荒三界竟有此等的人才,只可惜陨落于海的尘埃,否则的话,他日必得神的机缘造化,成为诸天万道里瞩目的新星。” 三清道长说到这里,话语之中满是遗憾。 未得造化便引神泣。 古往今来,这赵天罡是第一人。 满地唏嘘声。 海风习习来。 荒凉若有光。 被拼凑和缝补的华山老君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 心底里,头一次有了恐惧后悔的并存情绪。 楚月提着两把刀,耷拉着头,讷讷地站在海的中央。 大海无边。 这中央部分,便是她与星云宗的修行者。 乍然看去,齐齐的眉间愁色好似送葬吊唁的席间人。 清凉冷冽的海风吹来,掀起了楚月额前的碎发,缓露出了一双金色的眼眸。 她像是一座雕塑,也像是师傅坟前的墓碑,就这样孤寂的立于尘世。 这一战的胜利,并未给她带来多少喜悦。 劫后余生没有狂欢。 只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无奈。 这人生海海,总要送别太多太多的战友。 她踩着故人的尸体去伸手触摸太阳,又怎敢说自己是当之无愧的战神? 而这一幕,宛若寂静的画面,凄凉又美好的让围观者们呼吸都在小心翼翼,生怕叨扰了此刻的美好与平静。 “师妹叶楚月,恭送……赵师兄。” 她低低地道。 泪珠渗过浓密的睫翼,滴落在了有鲸声传出来的大海。 随后,微微抬眸,双刀插入海。 长臂拂袖划开利落地弧度,云霄酒登时就出现在了手掌之中。 她一口喝完了半坛酒,眼底的戾色和野心交织肆虐成了新一轮的风暴。 剩下半坛酒,倾洒在海里。 “黄泉路上慢慢走,该死之人,我来杀!” “砰!” 精神力,将空荡荡的酒坛碾碎。 酒坛碎片飞扬于空。 她脚掌踏在海面,陡然飞掠而起。 展开遮天鄙夷却被火焰烧出了无数窟窿的羽翼。 她冷漠无情地望着太师椅上瘫坐着的华山老君,双手一拂,稳稳当当插在海面的两把刀,就在一个呼吸间出现到了双手。 墨发飞舞,她微微歪头,乖戾邪肆像是堕落之神。 “华山老君。” “当年的诸神之日,你以莫须有的罪名伙同其他宗门害死我赵师兄。” “杀人不过头点地,脑袋掉了也就碗大的疤。” “可你罪该万死,罪无可恕——” “你剥取赵师兄的元神来祭刀,你使这般纯良端正、磊落浩然之人,与鬣狗契约。” “你若不该死,怎还对得起这泱泱洪荒三界一心向善追求正道的修行者?怎可对得起因上界渡劫突破而死?” 话语铿锵,痛和怒都在这声声泣血的质问里。 最后一个字说完的时候,正是黎明破晓时分。 清晨的曙光从海平线升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茫茫大地和每一个生灵。 她悬浮在光中,纯金的眼眸泛起了赤红,如野兽般瞪视着华山老君,恨之入骨毫不掩盖! 她当然得恨! 这华山老君,害得月族在诅咒禁区不人不鬼,师姐长眠鲜少醒,赵师兄遭受的摧残迫害更是能用丧尽天良、令人发指来形容。 她怎能不恨? 她恨不得将华山老君给生吞活剥了。 她恨不得将这该死的人碎尸万段! 但就算如此,也难以解她心头之恨! “胡说八道!”华山老君尖声反驳,但很明显的是底气有所不足。 那把天罡刀,是从她身旁兵器架上掠出去的。 而且,神泣足以证明,赵天罡是绝对到能够感动天神的纯良之人。 “华山老妇!” 姜君赫然一挥凤袍,强劲的狂风凝聚为一个手掌,直接甩在了华山老君的脸庞,打得出现了一道四处渗血的手掌印。 华山老君痛到老泪混浊。 “你这老妇,死到临头,竟还不知悔改,是否胡说八道,上界诸君都是有目共睹的,由不得你来颠倒黑白!” “世上修行者,俱是凡人生,自古追神明,求仙道,我洪荒三界难得出现一个能够得到神之造化的修行者,却因你的自私狭隘,因为你的恶毒残忍,而让他的武道之路和人生都中止于此,你竟还能厚着脸皮不痛不痒的说什么胡说八道。毒妇!谁给你的勇气和脸皮?” 姜君恼怒似欲冲天。 这一回,不仅仅是因为叶楚月。 她向来都是惜才爱才之人,赵天罡不但有才,还是得道之人,她自是满腔的怒火。 华山老君咬着牙,脸上的掌印彻底血红,滋滋地往外冒着血珠,却是敢怒不敢言。 华山道的其余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自是因为姜君的身份尊贵,二也是华山老君不占理。 “华山老君,华山道之尊,德高望重之人,却做这等叫人不齿之事。” 周云撇了撇嘴。 “周队长,赵天罡虽是海神中界的宗门弟子,但他引得神泣,事情的严重性便非同小可,只怕是你周云队长,也无权直接处理此事。必须上报到总执法处和军机所,让他们共同来处理才行。” “姜君说的是,周某只是个执法队长,无法决策神泣之事。” 周云队长礼貌作揖,“姜君放心,第七执法队的人即刻就缉拿华山老君,回去后立马禀报到总执法处、军机所,不出三日,定会出结果。到时候,执法队的人也会把结果带来给赵天罡原先所在的星云宗。” 扭头看向楚月。 看到女子破损的羽翼,有一瞬间的沉默。 “叶少宗主,这样处理,你可满意?”他问。 楚月颔首,“有周云队长的话,叶某已无憾。” “去处理处理自己的伤吧,让你的赵师兄得知,怕是得让他死不瞑目了。” 楚月闻言,微微一愣。 周云转过身去,骤然挥臂,“都给本队长上,拿下这个丑人多作怪的老妖婆。” “是!” 第七执法队员异口同声道,威势震天,当即飒飒作响,掠步围剿华山老君。 “老妖婆,请了——” 执法队员一开口,就有无形中的压迫感。 华山老君瞪着眼睛。 她自知自己将一落千丈,难以回到从前。 只盼望…… 能够让那叶楚月死一回。 第2615章 姜君该不会是看上了这位姑娘 于是—— 华山老君目光发狠,眯起了灰浊的眼睛,爆发出浑身的气力宛若拉弓搭弦系于一箭之上。 离弦之箭的气力劲道直奔叶楚月而去。 她就算是虎落平阳,也要拉着这叶楚月下地狱。 在今日以前,她是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平平无奇的宗门弟子,竟会害得她华山老君在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楚月原地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道攻击。 恰逢此时。 黑影闪过。 风已凝固,姜家旗帜却微微扬。 下一刻! 姜君出现在了叶楚月的面前,什么都不做,便让那攻击变成子虚乌有。 “华山老妇,敢动她,你问过本君了吗?” 姜君冷喝,“本君在此,岂容你来兴风作浪,动手之前是不是该三思一下,自己是否有那个实力,能够在本君的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 华山老君对上姜君的眼神,眸光微凝,呼吸一窒,有种被碾压的无力和殿下之臣面对君王的惶恐感。 狂风猎猎。 楚月像是呆头呆脑的小兽,金眸有些迷茫地看着姜君的背影。 姜君只挑了一侧的眉头,周身的气力风暴直接化作囚笼锁定了华山老君。 囚笼里边,出现了无数根对着华山老君的锋利血刺。 血刺上方,缠绕着红色的雷霆。 华山老君必须保持原有的姿势不变。 否则的话,稍微有所动作,身上的皮肤血肉就会被血刺给贯穿不说,还有震骨血雷,穿刺进她的骨髓,让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华山老君的恐惧点,在这一个瞬间到达了最极致的地步。 “周队长,替本君照顾好她。” “得嘞。” 周云高挑着声说完,露出了玩味的笑,便意味深长地道:“有姜君这一句话,周某可不得好好照顾好?” 这样的一番话,充入了华山老君的耳里,让她不寒而栗,浑身一哆嗦的时候,头皮和身上各处的皮肤就被血刺贯穿,连接骨髓。 震骨血雷直接穿刺进了华山老君的骨髓深处,疼得她面容扭曲地吼叫,疯狂地挣扎。 然而,一旦挣扎,就会引起更深的痛苦。 如此周而复始的折磨,在华山老君的身上不再停歇。 姜君缓缓地收回了眼神。 她回过头,看向了身后的女子。 算是个大人了。 但在她的眼里,却像是个孩子。 “有本君在,她伤不得你。”姜君说道。 海域之战,只要她出手,区区一个虞家不过五指之下。 但她不能出手,不能弃身后的姜家于不顾。 楚月怔怔地望着神情柔和的姜君,心中却是断定姜君此前在楚祥和楚南音爷孙脸上刻下蠢货二字,是为了自己出气。 那么…… 为什么呢? “吓到了?”姜君温声问,有些哄小孩的意味。 “没有。” 楚月摇摇头,目光却始终没从姜君的身上挪开。 “那本君是需要继续称呼你为小帅,还是……小美呢?” 姜君唇角微扬,极尽韵味和英气矛盾又恰到好处的脸上,展露出了淡若水的笑意,颇有些揶揄打趣。 小美…… 与宗门祝老前辈的俏俏,竟是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楚月愣着不动,哑然的时候又有些风中凌乱。 停顿几个瞬间,便是露出了发自内腑的笑。 她—— 很喜欢眼前的这位前辈。 是打心底里的欢喜,也是由衷的佩服。 姜君见她这般,面庞的笑容便是更深了。 周云带着执法队员和华山老君从夜尊殿下面前路过的时候,见状顿住,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沉吟片刻便自言自语地说: “姜君前辈,该不会是看上了这位姑娘吧。” 夜墨寒身旁的卿重霄、柳三千两位前辈,在这一瞬间就像是被雷给狠狠劈到外交内嫩了般的神情。 按理来说,是极其玄乎的事情,但不知怎的,发生在叶小友的身上,便觉得或许有那么点真实性。 “咳……咳咳咳咳咳咳……” 卿重霄以拳抵唇,起初只是掩饰尴尬地干咳,到后边演变成了剧烈的咳嗽声。 周云身后的执法队员,还觉得队长是不知所云。 “队长,姜君和叶姑娘,都是同性,何来的看上?”执法队员下意识地道。 “你懂什么?”周云队长那叫个洒脱不羁,惊世骇俗的话语近乎是信手拈来,“同性才是真爱。你且想想看,这世上有的是男欢女爱的感情,随波逐流是为俗,超脱世俗才可见情比金坚的价值。” 执法队员闻声,脑袋迷茫,半懵半懂的只觉得周云队长说的很有道理。 “不过,姜君和叶姑娘,个性修行,都不像女子,反而像是勇猛威武的男子。” 离开的路上,执法队员跟在周云的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冷不丁就撞上了周云的背部,撞得鼻子生疼,不由揉了揉鼻子。 周云脚步顿住,回头看来,脸色是难得的严肃和认真。 “队……队长?” “你且记住。”周云咬字清晰沉声说道:“勇猛威武,可以用来形容男子,但不限于男子,也可以是女子。不论男女,都无需被个别的字眼枷锁给禁锢住,同理,男儿可以焚香沐浴喜爱打扮,女子也能驰骋疆场英勇彪悍。这些词,是用来形容的,而不是……定义的。” 执法队员鲜少见到周云这般的认真。 虽是想不通周云作为一个男性,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在细究话里的深意后,肃然起敬。 “队长训斥的对,都是属下狭隘了。” “狭隘的不是你,是这个世界和根深蒂固无人打破的思想造就了你的狭隘。” 周云话音落下,侧眸看向了楚月。 楚月拿着帕子,温柔地擦拭着没有器灵生气的天罡刀,然后妥善地保存好。 笑时,眼里却被泪水湿润,一贯邪佞恣睢的人,竟有几分江南烟雨的温婉。 楚月收起了两把刀,便把师父的墓碑,放在了元神空间。 往日,稍微塞点东西进空间,朱雀、轩辕修、魔灵这些都会抱怨个不停。 但今日不同。 他们,面对云鬣墓碑的时候,都有着前所未有的敬重。 “队长?”执法队员见周云迟迟不动,便循着周云的目光看了过去。 “走了。” 周云懒倦一摆手。 第2616章 莫要门缝里看人 第七执法队的人,逐渐地消失在晨曦薄红的云雾当中。 周云的身影愈发缥缈。 他背对着海域的每一个人以及散于天地间的天罡刀器灵。 「赵天罡,值得吗?」 再无赵天罡来回答他的问题。 那年,赵天罡被总执法处选中,能够被破格提入执法队。 以赵天罡的天赋和定性,周云相信,不出三十年,赵天罡就会成为一名执法队员。 百年之内,必能在总执法处混出一番名堂。 当时跟进这件事的人,正是周云。 周云依稀记得—— 当他找到赵天罡的时候,赵天罡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喜,执剑站于高山之巅,还有着淡淡地愁。 赵天罡问:“进入执法队,便不可再护宗门了吗?” “不可。” “若为人不能光宗耀祖,护佑宗门,意义何在呢?” “为人之意义,在于本心。” “周队长,我的本心,是天道。” “天道?” “天理之道,乃是赵某心中的天道。周队长,你听说过月族吗?我想揭露月族的真相,我若进入执法队,我还能这么做吗?我不能,对不对,我若是这么做了,青睐器重我的执法处前辈,就会被我连累。” 周云听到这番话的时候,面上虽无表情,心底里却泛起了在不断扩大的涟漪。 赵天罡眺望着远方,问着周云听不懂的话。 “周队长,你做过梦吗?” “梦?” “梦里,江山万里,河清海晏,洪荒三界有祥云,六合八荒无诡谲。” “赵天罡,如你所说,字字是梦,现实与梦,截然不同。现实里,不会有这样的澄澈。” “是啊,是梦。” 赵天罡仰头闭目直面清澈的寒风,泪水却从眼眶里流出,淌在了面庞之上。 许久过去。 他才缓缓地睁开了湿润乌黑的黑眸。 眸底深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周队长。” “一人之梦,是梦。” “若千万人的梦,那便不是梦。” “我可为首破生死,踏阎罗,身后自有层出不穷的人前仆后继。我的师弟,我的师妹,他们会为此坚持不懈的奋斗到底。而这,才是凡人武道的真正意义。” 他笑望着周云。 周云却在疑惑。 这天底下,像这样的傻子,怕就只有赵天罡一个吧。 多年以后在海域边上,他看到了第二个,乃至于无数个的星云宗傻子。 第二名为叶楚月。 是了。 当他得知月族之事,已经打草惊蛇被华山老君发现,与其坐以待毙,被上界之尊凌迟而死,不如立志完成一番伟业。 他要华山老君,倒台! 故而—— 赵天罡四处查找资料,得知了华山老君私底下的特殊癖好。 他便当个愣头青,执意要翻月族之案,实际上是惹恼华山老君,让华山老君剥离掉自己的元神。 而这!便是让华山老君倒台的证据! 他相信,在未来的诸神之日,会有那么一个人站出来!也相信自己哪怕失去灵魂也会为后来者开路,直到他化为乌有。 “诶……” 第七执法队完全消失于世人视野的一刻,好似传来了周云低声又无奈地叹息。 ……… 帝域下陆。 江山焰光图内倒映出的场景,停留在这一刻。 焰光的能力,不足以续航下去,却让下界十一陆,欣赏了一场酣畅淋漓却又惊心动魄的战斗。 “楚爷,又变强了。” 秦铁牛眼睛里的湿意还未褪去,呆呆地注视着江山焰光图,眸子里满是惊艳之光。 “她从未弱过。” 头戴“楚”牌的沧桑猪儿,用着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说到。 它用睿智的目光凝视着江山焰光定格的画面。 女子撑开破碎的羽翼在黎明时分,金眸如悲悯苍生渡苦厄的佛,又好似歇斯底里的狰狞恶魔。 秦铁牛和他豢养的四头猪,每次出现,总会给人煞风景的心情。 但久而久之,那猪越看越是眉清目秀,反倒是秦铁牛,丑了许多。 “太阳存在的意义……” 燕南姬道:“便是不论在何处,都会灼热而炽烈,让人看上一眼,便知太阳之光普照大地。” 冷清霜侧眸看向燕南姬,旋即缓缓地垂下了眼睫,轻遮去了满目遗憾。 在过去的岁月里,彼此还都是学院的弟子。 那时—— 她便想着要和小师妹,从凌天战到整个帝域,然后是域外…… 如今小师妹的身旁有萧师妹几个,却无……她。 冷清霜眼睛发红,心口隐隐颤动,遏制住了翻涌如大浪的情绪。 微凉的手,却被男人温热的大掌给紧密地覆盖、包裹。 “守好小师妹的故土,让有朝一日封印解除的时候,下陆能够强大到不再需要师妹的保护,而是能够成为师妹最坚实的后盾,便是与小师妹在并肩作战,从无缺席。” 燕南姬温润有生气的声音传至冷清霜的耳边。 她缓抬起眼帘,深深地注视着身畔的男人。 良久,福至心灵,咧着嘴由衷的笑。 “好。” 这一刻,帝域每个观战后的修炼者,都陷入了很久的沉思。 沉思之后,便是天道酬勤的拼搏。 拼搏修炼,待厚积薄发之时。 不远处的秦锦年身着青衫,脸色透着苍白,孤独又羸弱的站立着。 他的目光,盯着江山焰光图角落里执刀的黑夜少女——萧离! “锦年,何为情爱?”秦铁牛看着屠薇薇,蓦地问道。 “情爱便是,看她越来越远登高峰时的欢愉和自豪,超过情爱自身带来的欣喜。” 秦锦年说:“哥,情爱不是枷锁,更不是束缚,是美好的祝福。” 秦铁牛似懂非懂。 “霜主,柔帝。” 枭云霸主忽而出声道。 其他陆主都跟在枭云霸主的身后。 各陆精锐更是气势磅礴的严阵以待,颇有几分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枭云霸主,可是有话要说?”冷清霜往前踏出一步,淡然地把握着手中的双刀。 “霜主,本座有一个想法,不妨一试。” “蛟龙星碑,不会给你们。”步海柔沉声柔喝。 枭云霸主道:“门缝里看人可不是好习惯,本座这流畅圆润的头部线条,都会被二位给看扁了。本座的意思是说,将海域一战制作成书,送给下界的每一个大陆,且让每一陆都以楚帝为共主,方才对得起楚帝这一战的付出。至于蛟龙星碑,二位放心,谁若敢打星碑的注意,吾等,第一个让他死!” 第2617章 共主 枭云霸主的话让域外战场的众人俱是互相对视,颇为讶然。 三百多陆的共主,这可是绝无仅有之事。 但若是形成的话,就会成为下陆武道历史的里程碑存在。 换而言之。 楚月不再是帝域一陆之主,是整个下陆的共主! “下陆需要信仰。” 定元陆主道:“信仰所带来的力量和武道文明形式,会比蛟龙星碑还出人意料的完美。” “信仰指的是?”冷清霜问。 “共主:叶楚帝!” 枭云霸主站起了身,“吾等愿对共主俯首称臣,此事若是完成,枭云便可让出下界第一霸主之位,使帝域成为下界群陆之尊。不为其他,只为这是诞生了叶楚帝的地方。” “柔帝,霜主,我们都听明白了。” “叶楚帝原是上界大楚之人,但她却丝毫不在乎上界大楚公主的身份,她反而以下陆人士的身份为骄傲。” “大楚奸诈,不配为家人,下界亿万修行者,不仅是她的子民,更是她的家人。” “长此以往的修炼下去,终有一日,要破出海域封印,让大楚的狗东西看看,我们的共主,有的是家人和拥护者。” “二位,意下如何?” 枭云霸主紧盯着她们的眼睛。 “可以。” 冷清霜和步海柔对视了眼,便道:“但我们有一个条件。” “但说无妨——” “在座的诸位大陆,自成一联盟,据我所知,诸位的联盟里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参军者、资源部、武道之路,都是男子优先,女子随后。我希望诸位能够废除这不公的规矩。有能者居之,不分男女,只分强弱。且不可强者为王,弱者为蚁。楚帝称言,强者征途的意义,是在于有朝一日剑在手,可护身后万千弱者,而不是践踏、迫害。” 冷清霜的话,吸引了这些人的注意力。 男武者优先,已经是九万年来不变的规矩了。 尤其是枭云大陆,能够成为下界第一霸主,靠的就是这条规矩。 正因如此,其他隶属于联盟的大陆,便会纷纷效仿之。 枭云霸主微微一怔,旋即失笑,“没问题。” 天骄少年海上换红装的一幕,不仅惊艳了他,更让他摒弃了旧时祖训留下的观念,开创出了新的想法。 “帝域之主步海柔,与霜主冷清霜,愿意一试之!” 步海柔作揖道。 “为了叶共主,为了……下界!” 枭云霸主起身拱手,眉目染敬色。 …… 海域。 大荒圣宗的初十弟子,正痴迷地盯着楚月看。 “师兄,人家孩子都老大了。”小师妹无奈道。 “哦。” 初十恹恹地低下头。 却说此刻,那华清宗的陈野,脑袋发热,眼里没有大海和黎明。 天地之间,只剩下一个她,再也入不了其他人,听不见别的声音。 “叶姑娘!” 陈野激动到嗓音都在发颤,面红耳赤的模样,像是个情窦初开不知所起的纯情少年。 他破锣嗓子般的喊声,使得楚月慵懒地看了过来,瞧见陈野时,便已怔住。 华清宗主陈清音盯着陈野看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暗道一声“不好”。 “这傻小子又忘记把脑子带上了。”陈清音头疼不已。 还不等她去阻止,就见陈野从麒麟兽上一跃而下,对着楚月鞠了一躬,手里还捧着一把用契约兽麒麟毛就地做成的花儿~ “请叶姑娘嫁给在下!” 陈野相当的高兴。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翻身奴把曲儿唱。 卿、柳二老,风中凌乱之时近乎如雕塑般的石化了。 “咳——咳咳咳咳。” 左天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出声,颇为无语地看着这陈野。 许予的面色瞬间黑了下去。 “陈野,我家师妹,已为人母,你休得放肆!” 许予怒不可遏。 这厮先前来星云宗放肆一回就算了。 没想到这会儿又故技重施,是嫌海域战场还不够乱的吗? 初十见此,却是极其崇拜地望着做出了他不敢做之事的陈野, 已为人母? 陈野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 许是血液冲上了脑袋,冲少了一根筋,通俗易懂的道理和事情,偏生就是转不过弯来。 “没关系!!我不介意!”陈野像是行军令般大声地回道。 许予和立在他肩头的小兽崽,齐齐的脸色发黑,看着陈野的眼神像是看没脑袋的大聪明。 “你不介意,我家师妹和师妹夫自是要介意的。”许予无奈道。 这陈野平日里也是个灵光的人,怎么每次遇到自家师妹的事,脑子这玩意儿就突然间成了摆设。, 陈野怔了一下,思考好久才反应过来,站起身抬起头来,茫然地望着陈野。 “师……妹夫?” “就是宝宝的爹爹。” 小宝笑眯眯地道。 已有小少年的模样。 眉眼间却依旧青涩稚嫩。 奶白色的皮肤,粉雕玉琢的模样,让人远远看上一眼就觉得心都要化了。 陈野张着嘴,错愕地看向了小宝。 小宝作了作揖,便接着道来,“大哥哥能够喜欢娘亲,宝宝很高兴,但娘亲说过,有缘无分并非遗憾,很抱歉哦,娘亲已经是爹爹的了。你不会喜欢一个见异思迁的女子对不对?我娘亲,从来都不是见异思迁之人,相反,她很爱我的爹爹。” “她戎马一生,总觉得亏欠爹爹太多,亏欠我太多,因为她的心思都在武道上。” “但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不亏欠爹爹,也不亏欠我,因为我们像她爱我们那样爱着她。” “陈野哥哥,你很勇敢。” “娘亲还说过,遇到优秀的人,要向他学习。” “所以,日后我遇到了喜欢的女子,也会像你这样去大声说出来,哪怕是有缘无分。” 楚月和夜墨寒,俱都在这一刻看向了身上流着他们血液的孩子。 乖巧。 懂事。 知礼更知理。 小小年纪,就像个大人般。 适才还尴尬的陈野,几乎在一瞬之间,豁然开朗。 他看着小宝好久,忽而扬起了和煦的笑。 “你的爹爹,一定是个,非常优秀的男子。” “是哒!!” 小宝笑道。 姜君讶异地望着三言两语就化解了陈野窘迫的孩子。 心里痒痒的。 嗯。 有点喜欢。 第2618章 在光芒炽烈一瞬的黎明亲吻你 小宝许是察觉到了什么。 在姜君朝下看来的时候,仰头往上看去。 紫棠犹若镶碎钻的眼睛,恰似星芒善良,透露出了不含杂质的纯粹,好奇地盯着姜君看,微微歪了歪头。 随后,便在姜君的身后,看到了一个和自己相差不大的女孩。 女孩性格外向,活泼机敏,对着小宝咧开嘴笑,灿烂的好似个小太阳。 “叶少宗主,抱歉——” 陈野愧疚地低下了头。 “坦荡之事,谈不上抱歉。” 楚月轻笑了声。 她正欲收起破碎的羽翼。 恰逢此时,一道紫色的身影与陈野擦肩而过,来到了她的面前。 “叶姑娘。” 楚月循声望去,却见颀长挺拔的那道身影,正在一步步地朝她走来。 “你受伤了。” 他顿足停下,修长温热的手,轻抚在她羽翼之上的伤口。 鲜血从冒着火光的窟窿里往外流出。 一双巨大的羽翼,只剩下斑驳相连,随时都会彻底地垮掉。 男人手掌碰到的那一刻,羽翼轻抖了一下。 “别担心。” “在下,略懂医术。” 碰触羽翼的手掌下方,浮现了一层粼粼金光。 似若朝阳,洒在微澜迭起的湖面,自晨曦的薄雾,送入过路者的眼睛。 “祝由术?”无极老祖目光一闪,“祝由术不是早在上古时期就失传了吗?” 祝由术,通过符箓来治疗伤者,从皮肉之伤到心灵床伤,根据医者的水品,都能治好。 “想不到,这位夜尊殿下,竟懂得失传已久的祝由术。”三清道长惊讶。 “祝由术?”姜君眸子微凝,轻含深意,用神识与颅腔内的老者交谈:“非也。只怕是,祝月术!” “跟祝月术相比,那祝由术,根本就是不值一提。”苍声响起,“姜女,你此次来海神界,怕是捡到了宝。” “嗯——” 姜君面带微笑,冷淡地回道,看向楚月的眼神,温柔如秋水。 有后生如斯,焉能不乐? 死去的赵天罡。 活着的叶楚月,都是洪荒三界新一代修行者里的指路明灯。 她算是不枉一趟了。 祝月术下,楚月破碎的羽翼,生机逐渐浓烈,正在以流水般缓慢的速度而愈合着。 “夜尊殿下屈尊,晚辈不敢当。”楚月垂下睫翼低声道。 一声晚辈,让男人的眼里渐起涟漪,眉梢以不易察觉的弧度轻挑起,而在看到羽翼的伤痕和楚月嘴角留下的血迹时,涟漪尽被黑暗的漩涡吞噬掉,只余下万分的心跳和沉痛。 “叶少宗主,当得起。” 他冷漠的话语声里传遍海域无数的人,只有她听懂了那潜藏在深处独属于自己的缱绻。 楚月抿紧了殷红的唇瓣,立在原地,侧眸看向了她。 “夜尊殿下。” “嗯?” “我的丈夫,和你一样,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夜墨寒用祝月术治愈的过程,微微一滞,讳莫如深的眸平静如古潭般望着近在眼前却难以拥入怀的她。 女子粲然一笑,清丽又明媚。 眸光却是湿润,蔓起了绯红如雾。 “你的丈夫,定是个,荣幸之人。” 他说。 “丈夫?” 虞家军里的一位士兵高声道:“我怎么记得,叶尘是未婚先孕所诞下的孩子,迄今为止,叶楚月和叶尘父亲都未曾成婚,何来的丈夫?” 楚月并未回头看去,金眸里依旧是夜墨寒。 她望着他,一字一字道: “九万年前初相识,却是生逢乱世,疲于奔战,没有时间去说好听的话。而今,我来海神中界,与他相隔一界之远,时间依旧是漫长而又短暂。于我而言,成婚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丈夫,只有他一人。” “他理解我,支持我,不论我做什么,他都不会怨怪半分。” “自古忠义难两全,今我亦不能两全。” “是,是我不好。” 泪珠挂在睫翼,她在晨风中笑。 诸神之日的最后一天已经到来。 别离转瞬即止。 楚月清楚。 让夜墨寒在旁侧观战,比让他败一战都还难受。 这每时每刻,他煎熬如立刀剑而度日。 虞家士兵恹恹地道不出话了。 当一个人,一个女子,灵魂足以强大论道的时候,世俗的流言蜚语便击不垮她。 夜墨寒的心口好似裂开了一道缝,从而隐隐作痛,难以忍耐。 像在心脏撒了一把糖。 蚂蚁顺着骨髓走进去,蚕食了这些蜜糖。 “叶少宗主是海神界最优秀的人,若他喜爱你,又怎会觉得你不好?身为男子,吾倒是认为,他该好好的反省,为何不在战时出现于叶少宗主的面前,而不是躲在叶少宗主的身后,自始至终都未曾出现。” 楚月深深地望他。 两两对视,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深痛、包容和愧疚。 “不——” “他很好。” 楚月坚定地道。 “若他足够好,便是因为你足够好。” “……” 静默无声。 治愈还在继续。 温热沿着羽翼游走楚月的全身,温暖着她身体的每一次。 像是恋人怦然心动地拥抱。 温暖,再温暖。 炽热的光迷人眼。 鼎盛的那一刻,让人看得不真切。 光芒晃动,只有一个瞬间。 男人衣角翻飞猩红色,捕捉到了这个瞬间,将她揽入怀中,在楚月柔软的唇畔蜻蜓点水地落下了一吻。 “阿楚。” “你很好。” “……” 光芒消散,恢复如常。 男人的手从治愈完毕乍然看去完好无损的羽翼处拿了下来。 “叶少宗主,你的伤好了,日后请务必保重身体,莫要让你的丈夫担心。” 夜墨寒说罢便走了几步,来到姜君的身边作了个长揖。 “晚辈听闻姜君大人酷爱望舒酒,恰好晚辈那里有几坛,还请姜君笑纳。” 听到这里,众人恍然大悟。 难怪这夜尊殿下对叶楚月如斯之好。 感情是看在姜君的份上。 反倒是姜君,看着夜尊半晌,反倒有种自己被当成工具使用的感觉。 “夜尊,有心了。”姜君淡声道。 大楚那边,松了口气。 楚老爷子道:“看来,这夜尊殿下,对小月,并无半点私情,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是啊。 这洪荒上界有门道的修行者,哪个不是人精? 七杀天的夜尊,自当是人精中的人精,狐狸中的狐狸。 第2619章 人潮如织山与海,他爱无言 “爹——” 楚云城拧起了眉,对楚老爷子的弦外之音极其不赞同。 “这位夜尊,时刻针对我们大楚,你该不会还想撮合他和南音吧?” “适才你也看见了。” “这就是个捧高踩低唯利是图的人,从前就对南音爱答不理,如今南音失了双眼,又怎么还会在乎?” 楚云城越说越是郁闷。 这次回到大楚,估计得受尽冷眼。 今年的诸神之日,最丢脸的就是他们这一群人。 那叶楚月,倒是风光了。 又在洪荒三界的武道史上崭露头角。 “你啊,还是太年轻了。” 楚老爷子负手而立,脸上的蠢货二字已经被新拿来的白色狮头面具所覆盖。 “还请父亲明示。” “我曾听焰光大人说过,月族曾和祝月术一族订下了婚约。你想想看,明月简在手,南音便是月族公主。” “祝月术一族和月氏息息相关,他既然懂得祝月术,怎能不知婚约之事?” “先前为父就很疑惑,大楚与夜尊无冤无仇,他为何总是要针对大楚,如今便已明了。” “很简单!” 白狮面具下,楚老爷子笑得豁然开朗。 “只怕是夜尊不愿接受婚约的束缚,所以才频繁针对大楚。” “南音啊,爷爷说的话,你听懂了吗?” 楚老爷子搀扶住了失去双眼的楚南音。 楚南音两个血窟窿已经被白色软布给缠上,脸上被刻下的蠢货字眼,亦被取来的面纱所挡。 楚南音眉头紧皱,脑子里闪现过月族禁区被华山老君攻战时,从修罗地界而来的男子…… “听懂了。” 楚南音低垂下头。 她已残躯,无法选择自己的情爱之路。 若为利搏,甘愿以婚姻余生为赌注。 “既是如此,那就好办很多了,算是今日唯一的幸事。”楚老爷子说到了最后,忽而拔高声音大笑,笑声传出了大楚区域飘到很远,无极老祖等上界之尊纷纷闻声看了过来,瞧见楚老爷子那高兴的模样,还以为这老头儿是被一系列的事给刺激到失心疯了。 姜君垂眸淡扫楚老爷子。 苍声响在颅。 “那老东西,疯了?” “没疯。”姜君戏谑地笑,眼底愈发冰冷,“这世上,疯掉的永远都是至纯至善,至真至性的人,而非像这样利益熏心大义灭亲,狼心狗肺还不自知的畜生。要不然怎么会有好人活不长,祸害遗千年的说法?” “说来,也是。” 苍者陷入了沉思。 那边,楚月掰扯了下自己的羽翼,发现羽翼里藏着硬邦邦的物件,便用元神收到自己的空间。 刹那间,便见朱雀、轩辕修、魔兽、寒光战甲、小魔王以及神兽等都凑了脑袋过来,用圆溜溜的眼睛观察着夜墨寒藏在羽翼乾坤下的物件。 是一个空间宝物,缎面的长形锦盒。 “什么东西?”朱雀支着脑袋好奇地问。 轩辕修摇摇头,“怪神秘的。” 他刚要把锦盒打开—— 就见楚月抽了一缕神识进入空间,亲自去把锦盒打开。 明明可以等等再来。 却是难得的迫不及待,心性不坚定。 楚月凝视了会儿,便伸出双手,将缎面锦盒缓缓地打开。 一抹潋滟的红色微光,照耀在了楚月的面庞。 瞳孔,倒映出一件叠好的喜服。 鲜艳的颜彩,叫人挪不开目光。 “解忧流霜裙。” 小魔王目光一闪,流露出惊艳之色。 “解忧流霜?”朱雀迷茫地看了过来。 “相传——” 小魔王徐徐道来:“上古时期,有一件嫁衣,是神族神后流传之物,其名为解忧流霜裙。” “后来,上古的修行者们为此争得头破血流,入目所见皆是尸山骨海。” “这些前仆后继的修行者们,有人是想让自己的妻子在新婚之上穿上独一无二的婚服,有人是为了窥探神的天机。” “但实际上,他们都不懂解忧流光裙。” “那不是普通的喜服,更不是神后所流传之物。” “解忧流光裙,是男子用自己的心头血染红丝线,一针一线,亲自缝制而成。” “须得缝制九万针,细密如长情,如若有负心,这九万针,就会从他的咽喉里吞进去,然后再扎进骨髓、血肉、灵魂,永生永世。” “但迄今为止,无人见过解忧流霜裙,没想到在今日捡到了。” 轩辕修听到这里,登时明白了过来。 “世上嫁娶之事,多是女儿家给男人绣衣,鲜少有男人给自己的妻子缝制衣裳。大爱无疆,但小情小爱,更不在山盟海誓,而是在细枝末节里边。夜殿下,真男人,轩辕某佩服之。” 轩辕某三个字,似如秦铁牛的猪般煞风景,让楚月嘴角轻抽了好几下。 她伸出了手,抚摸着解忧流霜裙,细腻的心思掩藏在此刻寂静的氛围里边。 “小孩。” 神兽仿若天籁般的声音响在了楚月的脑海里。 “你不担心他吗?九万负心针,可是仙神都承受不起的。” “不必担心。”楚月扬起了脸,眉间满是自信的光彩,微微一笑道:“如若是他的话,这九万针,永远都不会到他的身上去。” 神兽们闻言,俱是无比的诧然。 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太过于信任和坚定。 既是势均力敌,亦是相互的奔赴,只为日后能够并肩立于高山之巅。 “小美,夜殿是想告诉你,让你放心,他不会有负于你吗?”轩辕修问道。 “不是。” “那是……?” 楚月并未直接回答,双手抚摸着喜服,轻抬起眼睫看向前方。 停顿了一会儿,便徐徐道来: “解忧流霜,以月光来解忧愁。” 他知她近日之忧,远日之愁。 但盼她—— 解忧。 莫愁。 他想告诉她。 他想娶她。 每一刻。 每一日。 每一段流逝的日子里。 但他不知道,在心间深处,她早已嫁他千千万万回,只待最终回。 楚月神识回体,遥遥地看向了站在卿、柳二老身边的夜墨寒。 人潮如织山与海,他爱无言。 “小帅。” 姜君站立许久,眼见着楚月一言不发,便主动开口:“不请本君去宗门喝一杯?” 第2620章 青山一道同风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楚月灵透澄澈的眸,不经意地看向了姜君。 一怔过后,冁然一笑。 “宗门内有极品毛尖浮光茶,还望姜君莫要嫌弃。” “劳烦,带路?” 姜君挑眉,笑望着楚月。 上界之尊们见此场景,无不是歆羡到眼睛发红。 洪荒十二家里,姜家虽不如其他十一家底蕴之浑厚,乃后起之秀。 然,能够成为十二家之一,便说明了姜君的厉害。 只是他们想不通,上界的头部势力都不会参与诸神之日的事情,姜家在诸神之日来到中界的深层理由是什么呢。 “得嘞。” 楚月勾着唇角一笑,弯腰颔首抬双手行了个礼,随后准备带着姜君离开流光海域,去往星云宗。 临走前—— 她垂下眸看了眼湛蓝的海域。 海域的彼岸,映照出了绚烂的曙光和霞色。 再见了。 故人们。 从此远征,不回首。 故土无期,江映月。 楚月虽是笑着的,风吹拂过来的时候,眼睛热了许多,咽喉也跟着酸痛。 她封印的不仅是整个下界,更是自己的软肋之一。 她不知这样做究竟是否正确,但这是她唯一的路。 姜君看着她的侧脸,以及那一双湿润的眼眸,心底略微颤动。 曾几何时。 她也这般。 离开生长的大地,启航去往远方。 那夜回首看向故乡的时候,是同样的眼神。 再转身,便只余下血河里绽放出的孤勇之花。 “想家了?”姜君问道。 “我的家,在地狱。” 楚月睫翼未抬,声音轻哑。 姜君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答,蓦地愣住。 “他们从地狱来,将要去往天堂。” 楚月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声音只有彼此才能听到。 故土之灾在遗憾。 故乡遗憾在修罗。 她拼了命想要修炼登天梯去上界。 不是为了功成名就,是为了…… 下地狱。 楚月轻叹一声入风,而后敛起复杂的心绪。 当她踏上回宗之路的那一刻,便听到武神天穹里的一千颗星辰闪烁着月光奏响出古老悠远的曲调。 曲调里,明月照雾山,星河灯远,明灭之间好似看到了若即若离的身影轮廓负手而立。 是当年惊艳了洪荒上界的月族祖女大人。 她翻动着书卷。 形单影只,低声语: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缥缈的云烟带来熟悉的声音。 楚月的视线登时被泪水模糊。 离开的刹那,泪珠滴落在海面。 海水下仿佛有那尊贵不凡的棺中人。 世人惧怕长眠棺木。 她不怕。 她眷恋。 只因这棺,是小月给她的。 “小帅?” 回程路上,云雾缭绕。 姜君温声喊道。 楚月抬起眼帘看向了她,眸子里蓄满了泪水。 “怎么了?”姜君用气力罗织成了一方帕子,轻轻地擦拭掉了楚月眼梢的泪痕。 “大人,晚辈,想阿姐了。”她如实道。 晏红鸢,是她心底里不可说的泣血之痛。 自她被丢下无间地狱后。 每一世的破碎,都有阿姐在守护。 姜君将她拥入怀中。 “如若可以,便将本君当做你的阿姐,可好?” “…………………………” 夜墨寒踏上跟着去宗门的路时,就听到了姜君的闻声细语。 在这之前,他还想过去调查下姜家的来历,与天山宗的姜母,是否为同一人。 而听到这番话后,不知为何,突然就不想调查了。 他还真怕楚妻变小姨,儿子成兄弟。 思及此,夜墨寒的脸色瞬间发黑,虽被面具笼罩,但那疾风骤雨阴霾天般的心情,还是被卿重霄、柳三千两位长辈给精准无误地捕捉到。 二老算是明白了。 自家殿下,从不在乎叶姑娘身边有多少个男儿。 反倒是怕那些莺莺燕燕。 姜君这样的,更是重量级的对手。 是莺莺燕燕里的佼佼者呢。 楚月凝望近在咫尺,温柔如母亲的姜君,眸光微微地颤动着。 “在想什么?”姜君问道。 “大人来海神界,如若有需要的地方,晚辈随时能够帮忙,尽晚辈之所能。” 姜君一愣,哑然失笑,“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她来海神界,确实有重要的事。 “鲛人生活的海下,有碧波草,是治疗我丈夫病症的药草之一。本君来海神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碧波草。” 姜君眉染忧愁,颇为落寞地低下了头,“他双腿染毒,无法站立,而且毒素还会蔓延,倾姜家之力,也只能暂缓毒素蔓延的速度,而不能止住,更无法根除。” 说话的时候,姜君抚摸着戴在腕部圆润的手串,布满薄茧的指腹,缓慢地滚动着森白到发亮的骨珠,“这是伤他之人的头盖骨,好看吗?” 她说的很平淡,听在旁人耳里,却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比她弱的修行者,都怕她。 她因征战太多,浑身都带着一股血腥味。 不经意,便有着屠夫般的气势。 而当她看向楚月的时候,却发现楚月丝毫不惧,眼里还透着光,“这倒是个好法子,日后有机会的话,给那华山老妇的头盖骨来一串。” 姜君:“………” “小帅,你不怕?” “怕什么?” “怕我?” “大人这般好,我为何要怕?做人,得讲良心。” 楚月咧着嘴笑。 姜君抿唇深思,对视良久,方才展露出了平缓的笑颜。 “今日大人便要回程,可有取得碧波草。”楚月问。 “找了,没找到。” 姜君叹道:“碧波草如凤毛麟角,极其罕见,在鲛人海的最危险之地,几日时间完全不够取来,但今日必须得回程了,界面压制海神界,又有执法处巡查,姜家又逢多事之秋,不能逗留太久。然而若无界面压制的话,上界下巡,海神中界比如下陆那般有危险。” 姜君提及此事,心情和神色都沉重了不少。 楚月停顿了会儿,便作揖道: “碧波草,晚辈愿意一试。” 姜君回头看她,“当真?” “千真万确。” “碧波草,或九死一生。” “那便九死一生。” 姜君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心底里有些震撼。 第2621章 断肠散。碧波草 良久,姜君问道:“为何——” “晚辈做事,从不要理由,只遵循本心。” 楚月坦荡直言。 换而言之。 她喜欢这位大人。 愿九死一生,但试何妨? 姜君默了默,脸庞的笑容扩散开来,渐渐深浓。 “大人可否将中毒的后续症状和毒素来源一一告知晚辈?晚辈对医术略知皮毛,也想帮点忙。”楚月说道。 若上界的修行者们在此听到这番话,只怕会大惊失色,且认为是猖狂。 姜君丈夫的毒素,寻遍名医都无果。 她虽有天赋,但在药道方面,两界里都算是个籍籍无名者,岂能帮到姜君的忙。 姜君看着楚月跃跃欲试的模样,不带任何的犹豫,就把丈夫的毒素来源和症状一一道了出来。 倒也没希望楚月能够帮到什么大忙。 只是见姑娘有赤诚之心和满腔热情,便让她试之。 对年轻人来说,不论成败,都算是一件好事。 楚月听完,眉头紧皱。 下毒者,实在是残忍。 姜君丈夫所中的毒,其名为断肠散。 毒素蔓延的时候,都会有断肠之痛。 久而久之,便无法进食,只能用辟谷丹维持身体精力。 但哪怕是用辟谷丹,在服用的时候,都像是刀刃割裂结肠。 而在楚月和姜君对话的时候,姜家小乖晃着脑袋,走到了小宝的身边。 “喂。”小乖眼睛亮晶晶的,古灵精怪的叫人喜欢。 小宝扭头看过去。 “我叫姜小乖,很高兴见到你。” 小乖的双手背在了身后,微微弯腰歪头,流露出了粲然的笑容。 “叶尘,叶小宝。” 小宝礼貌性地回道。 “叶尘,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吗?”姜小乖问。 海域一战,姜小乖的祖母姜君帮了娘亲很多,小宝自不会拒绝姜小乖的请求,便点了点脑袋,“我的荣幸。” 姜小乖眼睛里绽放炽盛的光芒,对男孩的喜欢直接扩到最大化了。 她喜欢,有风度的绅士男孩。 龙非烟、萧离等侧目看来,眼底深意微起。 小小年纪就这般撩人于无形,若是长大了还得了? 此时,海域的授业功法已散场,上界之尊们也没有急着赶回去,富余的时间也没闲着,都在默契而悄然的前去各家被供奉的雕塑里把收集的气运给带走。 大楚在白鹤洲的女尊雕塑虽然被鹤皇捣碎了,但在其他的地方,还有一座用来供奉楚老爷子的雕塑。 大楚众人便启程前往这座雕塑。 启程前,楚南音请求兄长楚时修带自己去见了一个人。 那人便是被楚月斩了双臂的虞风姿。 虞风姿被虞家的人放在床榻上疗伤。 “风姿姑娘。” 虞风姿面色苍白地循声看去,便望见楚时修牵着妹妹的手缓步而来。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虞风姿虚弱地问,言语之间满是汹涌的敌意。 “我这有上好的巩元丹,对你倒退的修为有帮助。” 楚南音停在了床榻前。 “不需要。”虞风姿冷声道,“楚小姐,你觉得我该说你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虞风姿,请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和措辞!” 楚时修往前踏出一步,气势展开,恼怒不已。 “我与令妹,都是叶楚月的手下败将,一样的垃圾,垃圾对垃圾,你觉得需要有怎样的态度和措辞才算好呢?” 虞风姿红着眼,白着脸,好笑地嘲讽出声。 楚南音狠狠地咬着唇,满腔怒气无处发泄,偏生虞风姿说的又是事实难以反驳。 虞风姿为了诋毁她,不惜连自己都一起骂。 而最让楚南音难过的不是作为别人的手下败将,而是踩在她头顶的那个人,是被父亲投掷进无间地狱的叶楚月。 她养尊处优,被父兄爷爷悉心栽培九万年,竟不如一个常年混迹在中下两界的人。 深深地挫败感和万分不甘如洪水猛兽近乎将她给完完全全地吞噬。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楚南音咽下一口恶气,耐着性子说。 虞风姿半眯起了眼睛,“这算什么?两个失败者的互相取暖,假图几分廉价的心理慰藉,便可抵消掉现实的打击?楚南音,你活在梦里,我可没。叶楚月,我会弄死,把她扒皮抽骨,烈火烹油,喂给我的灵犬,但我一人足以,不需要你,我跟你不一样,我不会站在一群兄长的后边等着被喂饭,我从哪里跌倒会自己爬起来。” 楚南音眉头紧皱,还想说些什么,却不再自找没趣,和楚时修蔫着往外走。 兄妹走后。 虞家老者道:“小姐,你应当与她合作,她对叶楚月恨之入骨。” “没必要,对付一个废物,还需要找另一个废物抱团?” 虞风姿冷笑,“劳烦小叔代我去把虞家雕塑里的供奉气运收集回来。另外,回到上界后,给我打造一座栓狗的囚笼和铡刀,这些,都为叶楚月量身定做的。” 叶楚月杀她父亲,断她双臂,害得她至如斯田地。她便要斩去此人的四肢,做出人彘,泡在笼里,供她乐。 虞风姿露出了笑容。 只是这笑,还没坚持多久。 就见一群从雕塑那里回来的上界之尊,把虞家所在的区域给团团地包围住了。 “怎么回事?”虞风姿问。 “我去看看。” 虞家小叔正欲出去,就见一群上界之尊们,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瞪着虞风姿的眼睛像是要吃人般。 “诸位,这是做什么?”虞家小叔问道。 “做什么?”无极老祖冷笑,“就因为你虞家的七十二焚天烈火阵,导致我们雕塑里的供奉气运都被焚烧殆尽了,你还好意思问我们怎么了?” 他们放在海神界的雕塑,没有半点儿的气运! “不可能。”虞风姿斩钉截铁,“绝对不可能,这其中,必有误会。” “有什么误会?” 另一位上界之尊伸出了手。 掌心上方燃起了一簇火光。 正是七十二焚天阵的阵火。 “虞风姿,我看你便是因为自己无法渡劫,便故意毁坏掉我们的供奉气运。我们雕塑内部空荡荡的,只残留你虞家阵法的阵火,你休得狡辩!” 虞风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目。 虞家这边,热闹不已。 楚月回到宗门的那一刻,仰头看天,见上界之尊们返回海域,唇角扯开了冷冽的笑。 海域战时。 封印前。 她孤身进焚火阵,目的……就在这里! 她可是给虞家送了一份大礼。 盼这虚伪上界假冒的群神演一出狗咬狗一嘴毛的大戏。 第2622章 凡人道难,难于上青天 楚月清楚,她先后阻拦了虞家父女的两次渡劫,使得一死一伤,还让整个上界虞家都为此颜面大损,与她必然是势同水火,不死不休的跗骨仇恨。 如此一来,虽不能让虞家彻底倒塌,但也能削弱虞家的部分实力。 虞家若是忙于奔波雕塑之事,短时间内都动不到她的头上来。 也不枉费她忍受焚天阵火灼烧自己骨髓和脏腑的疼痛,然后从顺着武体的瞳和神农之力,悄然间就能把焚天真货给带到十万雕塑里边去,唯独放过了…… 虞家雕塑! 且是在众目睽睽下进行的。 当着这么多上界之尊的面,谁都不会想到拿走供奉气运的背后之人,会是她叶楚月。 就如同这些人,死活都不会相信,下陆剑帝尊夜墨寒,摇身一变就能了七杀天的殿下。 海面风润。 虞家区域。 “不应该,虞家七十二焚天阵火,怎么会进诸位的雕塑里边去呢?” 虞家二叔眉头深锁,疑惑不解。 “这就要问你们了。” 无极老祖闷哼了声,“我们来时,路过你虞家的供奉雕塑,特地邀了几人前去一看,你猜,看到了什么呢?” “什么?” “什么都没看到!” 无极老祖的声音陡然拔高,怒喝:“若你虞家无辜,必也有阵火,偏偏唯有你虞家的供奉雕塑内没有阵火,你真该死啊,你可要知道,七十二焚天阵火残留在雕塑里边,会损伤到雕塑的内部构造。” 这些上界之尊的供奉雕塑都有着特殊的内部构造,宛若无数个不同大小的齿轮又互相的嵌合在了一起,犹若日月星图,缓缓地运转着,汲取、吞噬、提炼、保留,缺一点都不行。 “怎么会?” 虞风姿难以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 没了双臂的她,艰难地起了身。 爬满血丝的双目,死死地瞪着无极老祖。 “不可能!” 她戾声反驳道。 “事实胜于雄辩,可不可能,你说了不算,事实说了算。虞家胆大包天,断诸君气运之路,你虞家,当真是可以!” 一个又一个上界之尊站了出来指着虞家二叔、虞风姿这些人的鼻子如见血海仇人厉声呵斥。 虞家二叔面部发白,额头隐隐溢出了汗珠,就连嘴唇都在哆哆嗦嗦着,这失控的场面和众人接二连三的斥责,让他感受到了一丝惶恐,不知回到家族,该如何向上面交代此次诸神之日留下的祸端。 “是叶楚月!叶楚月做的!” 虞风姿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猛地反应了过来,瞪着眼睛道:“诸位莫急,且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虞家毫无立场做这样的事啊,都是她叶楚月……” “你是说,区区一个下界帝主,中界宗门少主,能够当着数千上界修行者的面,摧毁掉十万雕塑,那叶楚月,有这样的能耐吗?她是神吗?” 无极老祖好笑道。 真相如何,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可以抱团取暖,借此机会和理由,吞掉一些虞家的好东西,来弥补掉此次供奉雕塑气运流逝的损失。 更何况他们情愿相信太阳打西边起来,也不相信叶楚月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完成这堪称荒唐的一切。 虞风姿见这些人疾言厉色的模样,算是明白过来,渐渐地绝望了。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咬紧牙关,算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都往肚子里吞,但是对叶楚月的恨,又增长了许多。 杀父之仇。 断臂之恨。 未渡劫之煎熬。 都怪那该死的叶楚月。 虞家范围外,大楚看见这一幕,颇为唏嘘。 楚世诀道:“不过一日之间,这虞家便如昨日高楼。” “南音,还好那没脑子的虞风姿,没有收下你的巩元丹,否则的话,大楚也脱不了干系,算是老天都看不过去要帮我们南音一把了。”楚时修心有余悸般。 楚南音的面帘之下,轻含微笑。 只可惜,比起虞家被群起而攻之,她更希望死在吐沫星子里的那个人,是她的好姐姐叶楚月。 “爹,你怎么了?” 楚云城细心地发现了父亲的不对劲,当即便问道。 楚世诀、楚时修、楚长云兄弟几个纷纷地看向了白发苍苍脸戴面具的祖父。 楚老爷子负手而立,目光深沉地注视着混乱不堪的虞家,眉头紧皱成了数道沟壑,犹若死结松弛不开。 “爷爷?”楚南音试探性地喊了声。 “我在想——” 楚老爷子沉默了良久,才徐徐地开口说:“雕塑之事,会不会和小月有关。如若是的话,她的天赋、气魄和心思之缜密,放在大楚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一个人。” 老人苍浊的眼睛,流露出了浓烈的担心之色和深深地忌惮。 “怎么可能?”楚世诀当即反驳道。 楚时修点头,神色冷峻而严肃,说到楚明月时,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会不经意地出现一丝淡淡的嘲讽,“爷爷,你多虑了,上界诸尊数千个,还有洪荒道的姜君,且不说这叶楚月当时还是在应战的状态,更是那一战,都死掉了许多人,算是险胜,哪还有能力去做这些事?” “是啊,爹,这不可能。” 楚云城道。 楚南音的双手紧攥成拳。 明月。 是她此生的梦魇。 月光不死在大地,梦魇难除。 “希望是我多虑了。” 楚老爷子喟叹,回头看向了儿孙们,“但不论小月是否和这件事有关,诸神之日的传承和海域一战,都让我们见识到了她的天赋和厉害。她从无到今天,在下陆混浊的武道文明里摸滚打爬竟能脱颖而出有今天,我们必须得未雨绸缪,提前部署。居安,当思危。” “父亲(爷爷),说的是。” 楚老爷子眺望远方。 那是—— 金山日照,星云宗所在的方向。 “凡人道难,难于上青天。” “只要她登不上天梯,就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的威胁。” 左右也通过这次的诸神之日和叶楚月切断了关系,还是当众切断的,虽丢人现眼,颇为狼狈,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正所谓—— 福之祸所依,祸之福所兮。 第2623章 不准笑,丑死了 楚老爷子走进内阁当中,取出了莹莹生辉的明月简,烙印在灰浊的眼底,使得蒙上了一层神秘圣洁的纱衣。 “月族……” “快快降世吧。” “你们的公主,在等待着族人的觉醒和诞生。” 楚老爷子声声叹。 楚南音被兄长搀扶着缓步走进内阁,闻声之际,心底里绽放了流光溢彩的烟火。 她站在满地黑暗的废墟,对未来有着无上的热情和期冀。 “对了——” 楚南音忽而问:“我听说,残躯之日,有机会去修罗地狱观赏?” “是有这么个说法。”楚云城点头,“断臂、断腿、少脏腑等残躯者,若被修罗地狱选中,会有一个时辰的观赏时间。但那地方邪门得很,脏东西频出,最近还出了十来个人,是什么邪君来着。” “邪君……”楚南音喃喃自语。 “南音,你该不会是想去修罗地狱吧?” “不,女儿不会去,只是这般问问。” “嗯,这样最好,你冰清玉洁之身,只等东山再起之时,莫要随意染尘埃。放心,有家人在你身边,你永远都会是大楚养尊处优的小公主。” 楚云城说完,迈动双腿走出了大楚内阁,自碧霄琼云的风,看向了远处。 叶楚月走后。 雪挽歌、楚凌都毅然决然地跟了过去,竟对昔日的大楚之家丝毫不曾留意,这是他难以理解的。 九万年的朝夕相伴,养一条狗都有感情了,竟比不上一个萍水相逢的逆女。 “挽歌,你让为夫,很失望。” 他长吁了声。 …… 星云宗。 姜君瞧见楚月正在观望来也匆匆去也风火的上界之尊,远山黛的眉梢挑了起来,便笑问: “那些供奉雕塑,莫非是小帅的杰作?” 楚月收起了神色,侧眸看向姜君。 对视了好一会儿,便目光晶亮地凑到了姜君的身边,咧着嘴笑,满是玩世不恭的纨绔样,“低调,低调。” 姜君:“…………”这孩子,当真是叫人又爱又恨,哭笑不得。 吊儿郎当没个正形是她。 大公无私舍生取义时海域上一夫当关的身影是她。 充满鲜活之气,纯净似无邪的,也是她。 “你这孩子。”姜君无奈看了她一眼。 楚月笑得更欢了。 “疼吗?” 姜君漫不经心地问声,却让楚月脸庞的笑容蓦地止住,如遇冰霜寒气袭来般冷峻,唯独眼睛里正以缓慢的速度出现了一圈红,旋即浮现了水雾光泽。 她笑到眼睛宛若月牙,便摇头道:“大人,不疼,晚辈不疼。” “还说不疼?逞的什么强?” 姜君眉峰一横,“能行常人不敢行之事,定要忍常人之不能忍的苦痛。孤身入阵引焚火,强忍脏腑骨髓一言不发,能让两界修行者都察觉不到一点不对劲,甚至还瞒过了阅人无数的本君,不愧是本君的小帅。” 姜君一面说着,一面割裂掉了颅腔内苍者的腕部放出了一些紫红色好似还有金色流动的血,并立即用强大的气力将这些血液融合成了硕大滚圆的丹药。 且将丹药,递给了小帅。 “拿着吧,对你的脏腑和骨髓有好处,若不然的话,留下后遗症就不好了。” 姜君把丹药放到了楚月的手里。 “丹药贵重,晚辈不可收。” 楚月虽不知这是哪一类的丹药,但拥有神农之力的她,很快就能够察觉到丹药的珍贵。 “确实贵重,但你值当,乖,收下。” 姜君乌沉黝黑的眸,温和地注视着楚月,见楚月收下了丹药,方才高兴了不少。 楚月小心翼翼地存放好丹药,看着姜君的目光,是炯炯有神的。 不远处。 卿重霄、柳三千瞧见这一幕,心思俱已惆怅,且都下意识地别过头看了看颇为落寞萧瑟的夜尊殿下。 二老默契地以拳抵唇,干咳了好几声。 却说星云宗的弟子们,都昂首望向这一处。 “有点般配。” 章瓷摸着下巴说。 段清欢一拳砸在他脑袋上,“胡思乱想什么个东西。” 章瓷揉着脑壳,对段清欢傻笑。 劫后余生,情之一字,弥足珍贵。 “不准笑,丑死了。” “好。” 章瓷乖巧懂事如个听话的弟子,几乎在段清欢命令的那一刻,就收起了自己的笑容。 “段师妹。” “干什么?” “今日的你,格外好看。” “……” 段清欢一顿。 许久—— "段师妹。" “又干什么?” “你听到了吗。” “?” “章某心脏,为师妹跳动之声。” 段清欢瞳眸微微一缩,薄唇轻启,眸光凝滞,倒映出章瓷清俊温润的面庞和深邃炙热的眼神,潜藏多年的话却在一刻之间如决堤的洪水不再遮掩。 “…………” 段清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过了会儿便瞪了章瓷几眼,转身便离去直奔天骄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久久都没出来,就像她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满脑子都是那一刻深情缱绻又豁然的章瓷。 章瓷看着段清欢落荒而逃的身影,眉头蹙起,难掩伤心之色,而在四周宗门弟子的唆使下,一鼓作气追上了天骄山。 楚月远远看见这一幕,白皙的脸上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天骄山的门外,章瓷抬起的手凝滞在半空便又缩回,背对着门而立,望山上春色骄阳似火。 等待了好久,见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段清欢迟迟不肯出来,也未发一言,章瓷便耷拉下了脑袋说:“段师妹,抱歉,今日是我轻浮了,一时激动的话,就当是胡话,莫要放在心上。今日疲乏,你好生歇着,宗门事务繁忙,我去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嘎吱”一声,屋门打开。 章瓷回头看去,眸光微亮,嗫喏:“段……段师妹……” “章瓷。”段清欢直呼其名。 章瓷如做错事的孩子垂下了脑袋,蔫得像是任由打骂。 比起渴望来之不易的感情,他更害怕失去眼前的这个朋友。 “我……” 章瓷结结巴巴,语无伦次,道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傻蛋。” 小小的段清欢扑入了他的怀里,双手抱着他,耳朵贴在章瓷的胸膛,并埋怨道:“这样,才听得清。” 第2624章 章瓷 你有病啊 一阵香风扑来,宛若软玉在怀。 刹那的触感让章瓷懵了神,目光在呆滞过后转化为狂喜。 眉角眼梢像是染着光,浮现起了灿若星辰的光。 他呆讷笨拙地抬起了有些僵的手,而后缓缓地抱住了段清欢,惊喜到怀疑真实性。 于是—— 他用力地捏了下段清欢肉嘟嘟的小圆脸,捏得肉儿都起来了。 段清欢疼到瞪目看他。 “章瓷,你有病啊?” “老子要弄死你。” 段清欢咬紧牙关,一拳猛地砸向了章瓷,似欲把章瓷的头盖骨给砸碎掉,却是落入了男子温热宽厚的大掌。 他用掌心包裹着段清欢的拳头,虽有些吃疼却是极为高兴的。 “段师妹,谢谢!” 章瓷傻呵呵地笑,哪有平日里作为师兄该有的模样。 段清欢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颇为无语地撇撇嘴。 这世上,哪有男人在得到自己喜欢的女子后,竟激动道谢的? 当真是个傻蛋。 傻蛋中的傻蛋。 她闷哼了声,抬起头瞪着比她高了不少的章瓷。 章瓷垂眸望她。 夏日暖阳斑驳的碎光,映入她的眸底宛若琥珀。 鲜活的生气,叫人心如小鹿乱撞。 “清欢。” 这一回,喊的不是师妹,而是她的名字。 段清欢不习惯的微微一怔,眸光微闪,定定地看着容貌清俊却有些腼腆的男子。 男子不期然低头地一瞬,抵住了师妹柔软殷红的唇瓣,比琼浆玉液还要香甜。 原是想浅尝辄止,却是一发不可收拾。 微风袭来,彼此的发梢交织在了一块。 缱绻缠绕如压抑多年的感情终于喷发出了火山口。 …… 这会儿,楚月把姜君请到了宗门厅堂,亲自为姜君沏茶。 姜君饶有兴味地望了过去。 “第一次沏茶?”她问。 茶道,是一门有着历史底蕴文化高深的艺术。 需要花时间深入的了解,才能沏出醇香的好茶。 “嗯。” 楚月把茶杯放在了姜君的面前,颇为期待地看着姜君。 沏茶她还是头一回,只因喜欢,别无其他。 “沏的很好,下回别沏了。”姜君浅浅一笑,却还是将茶水一饮而尽,掠向楚月的眸光,带着些深意,忽而想到她初次听说楚南音之名,是因为楚南音在东南山茶道交流当中崭露头角,颇有仙神之姿的文雅,沏出来的香茗,千金难求。 而比起茶道,楚月更适合拿刀。 精通十八般兵器和各类绝地求生的技能。 姜君的心,隐隐作痛。 正因流落四海,无依无靠,才需要靠自己来谋生。 而谋生立足,靠的是兵器的锋利与否。 楚月轻咳了声,“在姜君面前献丑了。” “本君好久未曾沏茶,给你来一手?” 不等楚月说什么,姜君就去用金盆洗手,然后开始沏茶的工序,并不经意地吩咐:“去,把夜尊喊来同饮此茶,他的祝月术很不错,又是个知分寸的人。” 姜君是新晋到洪荒十二家的,七杀天、仙武天这些地方,多次找到姜家,争抢与姜家共同合作。 “姜君大人。” 夜墨寒来时,身边还跟着小宝和小乖。 “奶奶,这是小宝,楚帝姐姐的儿子。” 小乖眯起眼睛笑,“小宝,你和我一样大,你也跟着一起叫奶奶吧。” 小宝睁大了眼眸,好奇地看着姜君。 这次诸神之日,来到海神界的上界之尊,姜家君主是身份地位是最高的修行者。 若在旁日,他定会乖巧懂事,故作软糯地喊一声奶奶,企图以此来博得对方的欢心。 但正因姜君多次相助楚月,他才不愿用自己的“心机”来表现出热情,这般的小心和忐忑,反而是他最大的真诚。 楚月一眼就看出了小宝的心思。 “宝宝,过来。” 小宝走到楚月的身边,眼角余光,都在悄悄然地打量着姜君。 “这便是你的独子?”姜君微笑,“很可爱,如若可以的话,便喊我一声奶奶可好?” “奶奶。”小宝这才开口喊道。 “你是生活在龙吟岛屿吗?” “嗯!”小宝点了点头,“过些天就要回龙祖爷爷那里了。” “海域一战,你年纪最小,且竭力护母,是个好孩子。” 说了会儿,才见夜墨寒站立着,便道:“坐吧,夜尊——” 夜尊入座在楚月的身侧,颀长挺拔,眸若寒星,脸上面具闪烁着冰冷的光弧。 姜君沏下一杯茶,“本君上一回沏茶,还是在遥远的上回,茶艺生疏,二位莫怪。” “……能喝上一杯姜君沏的茶,已是三生有幸。”楚月笑着喝下,香甜入口。 夜墨寒手捧茶杯,略微停顿。 “没毒,喝吧。”姜君说道。 夜墨寒:“………”这位大人对待他和阿楚,好似是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 说着那将军便又笑意盈盈地看向了楚月,“慢些喝,细细品。” 夜墨寒茶到嘴边,却险些呛到。 “夜尊,本君有些事想拜托你。” “姜君但说无妨,夜某尽力为之。” “小乖喜欢海神中界,而每年的诸神之日,都会有灯会,你带她去逛逛吧。本君作为洪荒君主之一,可以略作延时,按理来说,你应当在子夜前回到海神界,延时过后,则可到明日的清晨。”姜君说道:“本君不喜热闹,小乖就交给你了。” “是。” 夜墨寒作揖。 楚月眉梢轻挑。 这意思…… 倒像是刻意的推波助澜。 “小楚,你的住处在哪,本君乏了,去歇上一歇。” “就在宗门的天骄山,晚辈这便带姜君去。” 临行前,姜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夜墨寒身上的红色袍子,便似笑非笑道:“二位的衣裳颜色,倒是相得益彰,好看到一处去了。” 精明如楚月,自是听懂了这一层的言下之意。 姜君只怕看出了她与夜墨寒的关系,特地用洪荒君主的身份多加延时,再假借小乖,让夜墨寒多留一段时辰。 诚然,姜君并非绝对的确定,只是有这么个猜测,便刻意而为之,如若是真的就算顺水推舟何乐而不为。 姜君来到天骄山,侧目看天光。 “大人,稍等一下。” 楚月来到山上的坟前。 第2625章举世罕见 “师父,徒儿不孝,过了如斯之久才给你的碑写上名字。” 楚月双手握住墓碑,直接压进了坟前。 “这位是姜君大人,洪荒十二君主之一,她对徒儿很好。” “师父。” “徒儿把海域封印了,再也没有上界之尊会去损坏下陆。” “但是……下陆的武者,也不无法来到中、下两界。” “他们只能永生永世的留在故土,而不能去追逐真正的大道。洪荒三界,诸天万道,他们只能在一隅之地,苦修一生。” 楚月眸底深红,连带着眼睑上方都有着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墓碑前放上了一坛酒,这才收拾好心情,转身笑望向了姜君,“大人,随我来吧,小八和阿莲已经把床榻收拾干净了,给大人换上了新的被褥。” 姜君却是出神地看着云鬣的碑,喃声道:“为人师长,若有小帅这般的徒儿,便是此生无憾。” 楚月眸光颤动泛起红,立于碑前深深一笑。 “日后,晚辈不论走到了何处,都会带上师父的碑。” 姜君诧然地看着楚月。 背着坟和墓行走的修行者,实在举世罕见。 楚月便道:“家师,是个话很多,喜欢嘚瑟的小老头。想带他去看看这人世间各式各样的风景。” 她的元神里,还复刻了一份墓碑。 留在此处,算是一种寄托。 有人说过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而她要行万里路,沐神州风,不忘亡于昨日的恩师。 姜君走到了墓碑前,颔首作揖,“阁下,你生了个好徒儿。” 山上的风忽而大了起来。 像是从平静到高兴的情绪。 楚月二人沐浴着这阵大风,鬓发微扬,互相对视了眼。 云鬣若知自己死后能得姜君的祭奠,只恨不能借那地府判官的笔来洋洋洒洒写一封送往人间的信。 随后,姜君在楚月的住处休息,坐在了宫殿的床榻上。 “她能拿到碧波草吗?”苍者问道。 “有这个心意就好。”姜君微笑,“不过,旁人是谄媚,如若这话出自她口的话,本君相信,她能做到。” “你对这孩子,倒是特殊。” “世人爱美本君惜才,她既是武道天才,又不失美丽,当为洪荒座上宾。” 姜君笑了笑,“三年时间,便有一番成就,期待她的下一个三年。” 她相信,如若楚月九万年前未死于帝域大地,九万年后的今天,这孩子的成就,只会比她还大。 “你的第一个孩子,还要找吗?九万年了,太久了,怕是……” 苍者长叹。 姜君眼睛红了不少。 她生命之改变,一切源自于那个孩子。 准确来说,那是一团,神圣的光,照耀她在阴暗处的使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确信着,那样的一个孩子,绝非泛泛之辈,绝不会甘于平凡地死在流逝的时间,成为历史里不起眼的尘埃。 姜家人都已放弃,唯独她和丈夫,始终坚定。 门外。 楚月往外行走时,脑海里都是姜君丈夫所中的断肠散。 她暂时不能根治,但若专心炼丹的话,能够炼制出暂缓毒素蔓延的丹药。 “叶……叶师妹?” 赵浮沉带着一帮人,从前都想当叶师弟的爹,而今面对这位叶师妹,竟有分外的局促和羞赧,别扭而不自在,一时间都不知目光该看向何处,双手该如何摆放。 “无妨,都是自家人,诸位师兄师姐无须拘束。” 楚月淡淡一笑,落落大方道。 话虽是这般说,但想到以往还想挤进叶师妹的房里打地铺,脸就会红到熟透了似得。 “大……大……” 宁夙瞪着眼睛哆嗦嘴唇,大了半天也没大出个所以然来。 楚月侧目看去。 想到叶大姐的称呼,没由来的一阵头皮发麻。 “大什么大?”明少侠道:“如常喊大哥不就好了,宁师弟当真不通透。” 随即,双手伸高,理了理头上的龙冠,面朝楚月清朗一笑,“叶师妹,你当真是深藏不露,在宗门半年有余,竟无人发现是女儿身。依照师兄之见,还是这身红装,恰如其分的好看。” 楚月算是发现了,如今的明少侠,对她过分的热情。 倒不是因为红装有多惊艳,而是明少侠又能稳坐他第一美男的宝座。 想到此处,楚月笑容无奈,叹这师兄当真是个活宝。 星云宗有一群可爱的弟子,而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宗门弟子们汇聚而来,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热闹非凡。 云芸捧着小本本站在人群之后,想画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动笔,往前走了一步,便又被人群如潮推回了原地。 她的视线穿过密集的人群看向了楚月,张了张嘴,旋即抿紧唇瓣,怀揣着深深地不安。 沉默良久的她,垂下了手和袖衫,缓缓地转过身朝山下走去。 身后,忽而传来和记忆中颇为不同的喊声。 “阿芸。” 云芸脚步顿住,随后机械般一寸寸地回眸看去。 人潮当中,红衣如火的女子,从密集的弟子中间走来。 云芸轻抿薄唇,拿着小本本的手,加深了些力道。 “不认识阿姐了?”楚月勾唇自然地笑问,看向云芸的眼神,是云芸熟悉的宠溺。 “还是说……” 楚月拖长了尾音,“你,不想要我这个阿姐了?” “不!我想要!我自是想要!”云芸近乎脱口而出。 “既是想要,那便过来。” 楚月张开了双手,面含笑容地望向了沉默寡言的云芸。 云芸眸子微睁,而后扑入了楚月的坏种,拥抱住了楚月。 “日后,阿姐会护你周全。”楚月在她耳边说。 云芸眼睛湿润,雾色氤氲着纤长的睫翼,一怔过后,咧开嘴粲然的笑,哽声应道:“好!” 另一侧,除了夜尊、卿重霄、柳三千在注视着此处外,老族长和雪挽歌也在看着。 见星云宗上下都如此喜爱小月,他们自是有慰藉。 “大哥。” 卿若水等人把云羽、梵星语这些弟子押来。 “海域一战,他们临阵脱逃,该如何处置?” 第2626章 海边暗色,血雾封天 被羁弟子的身上都套有沉重的枷锁,排列在天骄山上。 云羽瞪着猩红的眼睛,不甘地看向了并排而斩的楚月和云芸。 “嘭。” 膝盖背后被人踹了一脚,导致她屈膝跪到了地上去。 即便如此,还是瞪目依旧。 云芸见此,刚要往前踏出一步,就被楚月给拦住。 “叶楚月!” 云羽咬牙切齿,不再用无辜和脆弱来掩饰自己,满目的愤恨似欲凝为实质。 “你用心险恶,盗我阿兄的身份,就为了隐姓埋名来到星云宗害人害己。” “你明明知道自己是大楚最不受人待见的孩子,明明知晓大楚之尊恨不得杀了你。” “你明知道自己是个祸患,还要留在星云宗。” “啪——” 话未说完,才至一半,就见云芸迅速而至,手上用力,一巴掌直接砸到了云羽的脸上,打得云羽口溢鲜血,脑袋嗡鸣作响,就连牙齿都有些松动。 “若非是楚阿姐,海神界的修行者就不会记住莫漂泊这个名字。” “若非是她,我宗如何成为菩提之地的第一宗门?” “你一个逃兵,有何资格来说教我宗少宗主?” 云芸痛心疾首,眸含水雾,望着不知何时生出一身反骨的云羽,是恨铁不成钢。 而不管怎么说,云羽都是与她自幼陪伴的妹妹,纵有千千万万个不是,却还是期盼有一丝渺茫的希望能让云羽改过自新。 楚月淡漠地看着这一幕,眸色冷冽地扫过了云羽。 如今,她的本源之体已是充沛的状态,又集九道传承,自能提升一大个档次,最起码能够一眼就看出,云羽是星云宗内唯一还有毒鸠之气的人。 “诸神之日,私自逃走者,剥夺宗门弟子的身份,逐出师门,永世不得入我星云宗。” 楚月往前踏出了一步,平静自若的话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若是其他宗门,对待战时逃跑的弟子,多是残酷刑罚,或是禁闭三百年。 而这一战的出发点,终究是楚月作为下陆帝主的责任所在,因而留了几分情面。 云羽闻言,紧绷成弦的神经随之松弛,眼底浮现出无人察觉的野心,且愈发浓烈。 海域混战时分,赤羽宗的燕归来和华清宗沈琼花私下找过她,原把她收纳为两宗弟子。 因而,只要她走出了星云宗,前程必是山高海阔的无穷辉煌路。 枷锁弟子们都被陆陆续续地送了出去。 云羽愈发的迫不及待。 而当她即将被带下去的时候,楚月便慢条斯理地道: “且慢——” 云羽面色一白,心脏却是狂跳如雷,看着逐步而来的楚月直发怵。 “旁人只需逐出师门,云羽弟子,你不一样。” “叶楚月,你什么意思?” 云羽尖声问道。 “我的意思是……” 楚月神情淡漠,略微挑眉的霎时,魔道之气交缠成了一方王座。 王座两侧,龙首呲牙,凶光毕露。 缓缓落座后,楚月交叠起修长的双腿,睥睨着被迫跪地的云羽,一字一字缓声道:你参与毒鸠之事,谋害血亲兄长莫漂泊,罪加一等,无可饶恕。” 云羽呼吸急促,瞳眸骤然紧缩,浑身都抖动了一下。 “阿兄是你害死的?”云芸如遭雷击中,潜意识里对叶楚月有着绝对的信任,便瞪眸看向了云羽。 “不……不……我没有!” 云羽歇斯底里地道:“不是我!” “阿姐。”云芸回头看向楚月。 “莫兄死后我拿到了他的三生灵石,从三生灵石内看到,他是死于毒鸠,尸骨无存。” “三生灵石所见,我都拓印了下来,仔细甄别,能够在东南角的边上,看见袖衫一角。” “此人,正是云羽。” 海边暗色,血雾封天。 袖衫一角,实难看清。 就连细心缜密如楚月,在过去都没注意到这一角,只望见了漫天飞舞的血腥毒鸠。 而在莫漂泊于流光海域为云芸挡下关键紫雷魂飞魄散的时候,楚月灵识紧随,方才留意到了这一角。 楚月把改良版的《千行神卷》取出,交给了卿若水。 “若水,为了公正,烦请宗门长老观阅此卷。” 《千行神卷》内拓印着莫漂泊的一生。 “处理后,便交给……阿芸吧,阿芸,你跟着一起去。” 楚月心绪复杂地看了眼云芸。 起初只是过意不去,想代莫漂泊照顾好云芸。 后来,真把云芸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是。”云芸行了个礼,便和卿若水前往长老殿。 长老殿内,《千行神卷》被打开的时候,云芸紧张到手心冒汗,当即闭上了眼睛。 “你是他唯一的亲人,看看吧。”大长老眉目慈祥,温和地道。 云芸这才缓缓地打开了杏眸,红着眼睛看完了莫漂泊的一生。 几位长老则在严肃地处理袖衫之事。 不多时,便已收卷,郑重地递给了云芸。 “那日在海域的人,确实是云羽。”大长老道。 害死莫漂泊的是云唤海夫妇,但能想到用毒鸠来杀害亲生儿子的,还是云羽的推波助澜。 譬如云唤海夫妇为莫漂泊之事而感到棘手和忧心的时候。 云羽就会时常在父母耳边叨唠: “毒鸠伤人,太过于残忍了,尸骨无存,岂非让家人想找都找不到。” “毒鸠,会把人的血肉瞬间吞掉,想想就不寒而栗呢。” “但仔细一想,若人终有一死,与其长眠病榻,遭受人间苦痛,不如死于毒鸠,只一瞬间的死法。” “爹,娘,你们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没,没什么。” “………” 云唤海夫妇踏着月光匆匆离去,但若回头,便能看到云羽阴戾的笑。 后来,夜色深深,云羽悄然地跟了上去,亲眼目睹自己的“杰作”,就像是欣赏伟大的艺术。 云芸捧着千行神卷,如同护着阿兄的尸骨,心情沉重地踏出了长老殿。 她仰头看向天穹,日照宗门,不见明月。 “阿姐。” “那个叫做,楚南音的,是你妹妹。” “她不好。” “我会比她好千千万万倍。” “阿兄,你安心归去,我会护着楚阿姐。” “你也喜欢她,把她当成你的妹妹,对不对?” 云芸将千行神卷捧在脸颊,泪水将其打湿,雾色朦胧,却模糊不掉她眼里的坚定。 她要往上爬!爬到能踩在楚南音头顶的程度! 她要这世上,再无人敢欺她的阿姐! 第2627章 药糖 云芸好似有了新的使命感,带着不同的心情,踏回了天骄山上。 “小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手捧《千行神卷》,垂眸望向背负枷锁跪在地上的云羽,眼里有着深深的失望。 证据摆在眼前,云羽不得不认。 她看着满面痛苦之色的云芸,嘲讽地笑了。 “你还记得吗,当年宗门大战,我们沦落到了海域,有一段很苦的日子。” “在我们快要饿死的时候,有一个流落街头的乞丐,给了我们一些食物。” “之后,他把乞来的糖,送给我们,姐姐,你的糖,比我的甜呢。” “那个该死的乞丐,就是莫漂泊!” 云羽无意中从父母的口中,得知了长兄腿上的胎记。 乞丐衣衫褴褛,便能从破烂处看到那一块胎记。 云羽原是喜欢这个哥哥的,但没想到,他把最甜的糖给了云芸。 “他是,阿兄?” 云芸的眼眸爬满了血丝。 “想不到吧,他就是莫漂泊。” 云羽咧着嘴笑,“回到宗门后,你让我多送一些好东西去给他,我自是托人好好照顾他了,在我们的照顾之下,他可是活的一日不如一日,被逼的跳海而死,这才放过了他。没想到他没死在海里,竟还好好地活着。” 直到大长老出面把莫漂泊接回来,云唤海夫妇忐忑不已,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姐姐,准确来说,是你害死了他才对。” “你又好到哪里去呢?” “叶楚月作为阿兄刚来宗门的时候,你毫不在乎。阿兄漂泊在外这些年,你也从不过问。” “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如若我坏透了,那你呢?” 云羽嫣然一笑,圆溜溜的眼眸,尽显出从前的无辜之情,像是不谙世事的精致瓷娃娃般,却给人一种惊悚诡谲之感。 青天白日里的,让人没由来毛骨悚然,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啪!” 云芸又一巴掌打了下去。 “蠢货!” “给你的糖,是最好的。” “你当时受了伤不肯吃药,他弄碎成汁融合在糖里哄你吃。” “那药来之不易,是他跪求来的。” “云羽,你蠢的不可理喻,无可救药。” 云芸猛地攥住了云羽的衣襟,往前凑近,血红的眸,怒火中烧地瞪视呆滞的云羽,“你浪费他的一片苦心,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承受恩情,却要对他赶尽杀绝!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死他,你的心就不会痛吗?” 泪水蓄满眼眶,模糊了云羽的面孔。 云芸对她的最后一点留恋,终是彻底消散于人世间。 荒芜的心,只余下一片冰冷。 云羽宛若抽掉了灵魂的傀儡,眼睛里的情愫从无辜到震惊。 她发了疯地摇头,“不可能!” 底气,却是有所不足。 仔细一想,当年的糖,颜色确实有药材汁的痕迹…… 云羽张着嘴大口喘气,泪水夺眶而出糊满了整张脸,泣不成声地无力反驳:“不是……不是这样的……” 哽咽许久,云羽似是想到了什么,双手胡乱地抓住了云芸垂下来的一截袖衫,盯着云芸的眼睛近乎哀求道: “阿姐,我错了,我错了,求你……” “救救我,我还能像以前一样,我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 “别放弃我,我可是你在这个世上,仅存的唯一亲人了。” 云芸垂眸扫视,失望地摇摇头。 “你错了,我唯一的亲人,是阿姐。” 云芸不断地往后退去,越发冷淡无情,逐渐把袖衫从妹妹的手里抽出来,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去。 云羽收起适才求情的表情,恶狠狠地瞪视过去,试图从枷锁里挣扎着出来,想要像野兽一样把云芸扑倒,啃噬云芸身上每一处的骨血,得实实在在的吞入腹中才肯罢休、痛快。 禁锢她的白袍弟子们,二话不说便踹了几脚。 疼痛感从皮肉上传来,云羽方才安分了不少。 至于云芸,任由身后传来惨痛的叫声,也不再回头一下。 云羽被砸得鼻青脸肿,往下倒的时候,额头砸在了坚硬的地面,发出“嘭”的一声,渳开了大片大片鲜红的血液。 她咬紧牙关,面目发狠, 唯一的希望,便是沈琼花。 沈琼花说过,哪怕叶楚月要重罚她,日后也有机会带走她。 “叶少宗主。” 镇守宗门的守卫和友宗贵客,乘坐仙鹤而来。 两名守卫抬着一个用厚实黑布笼罩住的兽笼,登时就吸引了周遭弟子的注意力。 “这是——?” 楚月眸光落在黑布的左侧,烙印着华清宗独有的清风印记。 立在黑笼身边的,是华清宗的一位青年弟子。 青年作揖,行了个礼,方才娓娓道来: “叶少宗主,我们宗主说了,为了庆祝少宗主封印海域,特地送了一封大礼,少宗主定是会喜欢的。” “哦?”楚月挑眉,来了兴趣,“打开看看。” 华清宗青年爽朗而笑,长臂一挥,就掀开了覆于兽笼上的黑布,彻底展露出了里边的场景。 天骄山上,宗门弟子们见状,俱是倒抽一口凉气,讶然不已。 却见兽笼里边,五花大绑着一个并不陌生的女弟子。 此人,即是沈琼花。 云羽恰好与沈琼花的脸能互相对视,眼神里充斥着不可置信。 而在沈琼花的脸颊旁侧,还放置着一个扎满针的稻草小人和几封往来的书信。 青年解释道:“叶少宗主,沈师妹自万宗大比结束后,便与赤羽宗燕归来频繁接触,已成赤羽宗之细作,还在私下扎小人,扎的正是叶少宗主。” “清音宗主说:叶少宗主浩然磊落,贯有长虹之气,不怕此等歪门邪术。但沈琼花暗藏祸心,多次诋毁叶少宗主,且要损害宗门之利益。” “因而,特将这罪奴送来给贵宗处理。” “叶少宗主,请便——” 听闻此话,弟子们俱都仇视沈琼花。 汇聚而来的每一道目光,都像是刀剑般的锋利割在沈琼花的灵魂。 “劳烦华清宗主了,代叶某向华清宗主问一声好。” 楚月说罢,便看向了沈琼花。 沈琼花没由来的脊椎骨一寒。 云羽也随之绝望。 第2628章 春晖调:青葱少年期恍如昨日 “二位看起来关系甚好,不如就一道进入禁闭室吧。” 楚月似笑非笑,眸底掠过血腥的光弧,旋即微垂下漆黑的睫翼,面无表情地道:“既是喜欢搬弄是非之人,归根究底罪责便在这舌根,拔舌送入狱,淬魂禁闭,非死不得出。” “不——” 云羽发出尖利的声音,惊惧到嗓子都破了,瞳眸骤然紧缩到极致,浑身都在发颤,眼睛血红一片,全然无了曾经的清秀美好。 沈琼花痛苦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在兽笼内垂首,心里的恨意滋生蔓延到四肢百骸,直冲向天灵盖。 不多时,便有宗门的守卫走来,打开囚笼押下沈琼花和云羽前往淬魂宫。 恐怖如斯的淬魂鞭猛然砸下。 一鞭鞭,割裂灵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琼花、云羽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淬魂宫外,守卫树立起了一方法器:神音圣轮! 神音圣轮散发出浅金色的六芒星光,并使得淬魂宫内的声音传遍星云宗乃至于是万宗菩提的每一个宗门。 却说神音圣轮不远处的高墙之上,排排列地坐着三位从通天楼里出来的阵法老人。 滴油的鸡腿香味溢散在长空。 祝老前辈啃完鸡腿肉连骨头上的味都嗦了几口,瞅着左侧的神音圣轮笑眯眯的如个老顽童,“这玩意儿,方才通天楼许久了,如今也算物尽其用了。” 葛兰花拄着拐杖,眼见着祝老就要把满是油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擦拭,冷眼看了过去,祝老当即缩了缩脖子,讪讪地笑了两声。 “海域一战,虽是精彩,但小楚日后的路,恐怕不好走。”葛兰花长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没凝结出归墟丹呢。” “怕什么?我们家俏俏,拳打大楚公主,脚踢虞家千金,猛地嘞。” 祝老前辈吊儿郎当的毫不稳当。 葛兰花翻了个白眼,看向天骄山的眼神,充满了担忧之色。 还只是个归墟境,就得罪了上界这么多人,又苦行凡人之道…… “老祖宗没了,我们这些人,便星云宗最大的长辈,定要好好护着那孩子。”葛兰花道。 “打算出山了?” 祝老语气沉重,问得高深莫测,收起了自己先前的笑容。 “后辈猛如虎,我们当长辈的,再继续丢人现眼下去,可就不礼貌了。” 葛兰花挽着发白干净的发髻,侧目看向祝老的时候,笑颜恍惚间如年轻的模样。 祝老微微一怔,手里的鸡腿骨头掉到地上去。 “兰花。” “嗯?” “岁月真是把杀猪刀,一晃,你都这么老了,不过……”还是和年轻时那样好看。 后半截的话还没说出去,就见“砰”的一下,葛兰花的拐杖毫不客气地砸在了祝老的脑袋上,只见被砸的地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了一个巨大的包。 祝老双手抱头,颇为埋怨地看着葛兰花,心底暗骂一句死母老虎。 耳边,则是淬魂宫内传出的惨叫声,似有节奏感的,你方喊完我登场,祝老登时就来了灵感,从空间宝物中取出了个凤尾琵琶,跟着云羽二人叫唤的节奏弹一曲《春晖调》。 青葱少年期恍如昨日。 年轻的葛兰花,最爱他弹这《春晖调》了。 他一面弹,一面含羞期待地看向了葛兰花。 “………”葛兰花双目紧闭,眉心突突地跳动。 淬魂宫内,光线昏暗,淬魂鞭接踵落下,痛到生不如死的云羽、沈琼花忽而听到外边配合自己节奏的琵琶音,一时之间,惨叫声到了喉咙竟是憋屈地发不出去。 而在下一鞭落来的时候,便疼得喊到了声嘶力竭。 菩提万宗的弟子们听到这叫声,无不是头皮发麻,恶寒阵阵。 天骄山上,楚月听见通过圣轮扩散的声音,瞳一开,便能看见三位嬉闹的前辈,颇有几分哭笑不得,却又在不经意扫向云鬣坟墓的时候,湿了些眼眶。 终有一日,她会把师父的墓碑,伫立在诸天万道。 “小月,有将相之才。” 另一侧,身穿百家衣的楚凌,脸上狰狞刀疤难掩柔和的神情。 望向楚月的眼神,不再是对妹妹的怜爱,而是发自脏腑的钦佩。 “将相之才?不——” 老族长眼底倒映出那道身影,低声道:“是帝王之才。” 他叹息一声,缓慢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楚月,遥望着宗门的山影轮廓。 “我北龙族,能有这么个后辈,是我北龙一族之福。” 老族长失落地垂下睫翼,“但你作为母亲,我作为外祖父,亏欠她再多。未曾在她陷入低谷时给予支持,又怎能在她熬过头的时候,来分羹属于她自己打拼来的光辉?挽歌,走吧……遥遥相助便好。” “父亲说的是。” 雪挽歌和楚凌分别在一左一右搀扶着老族长。 “外公,母亲,不喝杯茶再走吗?” 老族长愣住。 雪挽歌瞳眸微缩。 转眼间,就已泪流满面,哽咽到难以开口说话。 她低头看了看宗门的山,又抬眸望向远方的天。 竟未曾发现,这山,这天,是这般的好看。 老族长的手掌抖了一下,偏不敢回头看,怕在初次见面的孩子面前丢了脸。 但不管怎么遏制,枯老的手掌止不住地抖动,老泪纵横,肆意满面。 楚月停在老族长几人的背后,红袖一挥,飒飒作响,然后直截了当地单膝跪下,两手抱拳道: “晚辈叶楚月,拜见外祖父,母亲。” “多年未在膝前尽孝,还请母亲和外祖父责罚。” 楚月行礼端端正正,脊背挺直如青松。 “晚辈叶尘,拜见外婆和太外公。” 小宝跟在楚月身边,有模有样地行礼。 “飒。” “飒!” 天骄山的宗门弟子,俱都撩袍作响,摆手后单膝跪地,面朝老族长和雪挽歌的方向,跟着楚月一同喊道:“吾等拜见二位长辈,海域恩情,吾等感激不尽!” 他们都有眼睛,俱看得清,老族长、雪挽歌和大楚的那群人不一样,在流光海域帮了楚月一把。 第2629章 不知者无罪 “飒,飒!” 苍穹仙鹤齐飞,弟子立于鹤背。 山下景致延绵,立于宗门范围内的每一个弟子,无不是行同样的礼。 黑压压一片,整齐统一而满怀敬重。 老族长眼睛里的泪水汹涌流出,视线不再模糊,举目看去,乃是浩浩荡荡的震撼,隐隐约约间仿佛看到了一个宗门的信仰,错愕钦佩的同时,又有几分为此感到自豪,错综复杂的心情汇聚一体,竟让这年迈的老人,陡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雪挽歌清泪两行,嘴唇哆嗦。 楚凌抿紧了唇,浮现出了欣慰的笑容。 从前,南音年纪最小,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当做掌上明珠般爱护着。 明月与她,是天南地北的两种人格。 是不同环境造就出来的花。 老族长回头看去,忙不迭的把楚月和小宝扶起。 “快起,都快起。”老族长泪光婆娑地看向了这漫山遍野的宗门弟子。 雪挽歌微笑落泪,欲言又止,握住小宝软糯的手,心和灵魂都跟着柔软,又从这柔软之处,燃起了炙热的光火。 “小月……” 老族长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愧疚之情宛若深海,从何提起都是不该。 楚月笑了笑。 原以为这几个字很难说出口,没想到顺其而然就能轻松道出来。 纵然她对大楚的故人不念任何的情谊,抱着最绝望残忍的想法,但当看见老族长、雪挽歌为她说话的时候,便像是灰烬里复燃的温情。 雪挽歌终是选择了她,为她不惜与大楚决裂,成为楚南音、楚世诀这些人最痛恨的母亲。 若她连一声母亲都喊不出,对于雪挽歌来说,又该是怎样的痛彻心扉,毕竟当年的事,是在雪挽歌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 “外婆。” 小宝说道:“母亲从小教导过我很多,其中就有一句,不知者无罪,外婆莫要因此而伤心。” 叶尘年纪虽小,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和一双慧眼,对凡间事都看得真真切切。 他心甘情愿地接纳一切对母亲好的亲人。 雪挽歌望着如此懂事的外孙,心底里则是更加的愧疚。 小宝则伸出了柔软有肉的双手,睁大紫棠色晶亮如星辰的眼眸,“外婆,龙祖爷爷还说过,我比初春的风,还能治愈万物的复苏,不管任何伤心的人,只要抱抱我,便能好了。外婆,你试试看嘛。” “好,外婆试试看。” 雪挽歌略微俯身,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小宝,如对待最珍贵的宝藏般,动作竟是格外的笨拙。 小宝环绕住雪挽歌的脖颈,在雪挽歌的脸颊亲了一口,而后凑在其耳边小声说:“外婆,悄悄告诉你,我很喜欢你!” 满眼老泪的老族长,心里痒痒地看着雪挽歌,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让雪挽歌破涕为笑,便问:“小宝,让外公抱抱吗?” “好。” 小宝重重地点了点头。 而当老族长抱住小宝的时候,心花怒放都写在了脸上。 小宝为他擦拭掉了眼梢褶皱上的泪痕,用哄小孩般的口吻说: “太外公,不哭哦,我给你擦擦。” 然而,老人的眼泪却是越擦越多,源源不断地往外流,却无半点悲伤,溢出了含饴弄孙的欣喜之情。 “好,不哭,不哭。” 老人笑着说道,而在看向楚月的时候,思及她这些年的苦头,便心口作痛。 这孩子从苦中来,镇守下陆,山上一跪,刚猛如虎狼,却偏懂事到让人心疼。 雪挽歌忐忑不安的,生怕说错了什么话。 楚月垂着头好似失落地轻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让老族长父女的元神都揪到了一起。 正寻思着要怎么安慰楚月的时候,刚抬起了一下手,就见女子抬眸,神情明媚,挡住了雪挽歌的手,眨巴了两下眼睛后,说:“娘,人来就好了,礼就免了。” “………”雪挽歌目光呆滞了一刻。 “………”老族长泪珠还挂在眼睫,呆讷如风中石化的雕塑。 倒是那旁观的夜尊,垂眸时喉间溢出了一丝宠溺的轻笑。 楚凌正在无声的笑,闻声侧首,眸光穿过人群看了过去,眉头猛地一皱,充满了莫名的敌意。 “礼怎么能免!” 老族长回过神来,当即吹胡子瞪眼睛地反驳,哪还有先前的拧巴。 “小月,小宝,来,这是龙族的百座房契。” 老族长把小宝放到了楚凌的身上,将一沓方契塞进了小宝怀中。 楚凌下意识抱住小宝,一动不动的僵着身子,连呼吸都屏住。 “龙族龙印,可调动龙族精锐。” “还有这,伏龙内甲,薄如蝉翼,却刀枪不入,小月,这个你穿着。” 老族长顿时红光满面,精神抖擞,从束发的玉冠里边,取出了一根黑木簪。 “黑钥,守护本源遗址,据说里边都是宝藏。” “还有这,龙族的祖传龙刀,不过不怎么好用,使不出来刀锋,但算个念想,当装饰品吧。” 小宝的手抓住了龙刀,随便比划了一下,刀锋瞬间席卷而出,带出一阵狂风,使得黑云压宗,雷霆密布,似有龙吟呼啸,震人元神。 老族长目瞪口呆地望着这狂风骤雨般的刀锋。 “太外公,好用!”小宝眯起眼睛笑。 老族长:“…………” 楚月捧着伏龙内甲,低低地笑了声, 本源外祖父虽是激动,但送礼颇有章法。 房契龙印都是给的小宝,内甲才是赠她。 只因龙宗瀚、龙珩这些人会有所觊觎。 小宝在龙吟岛屿,龙祖会护好小宝和北方龙族的东西,而不被龙宗瀚一脉夺走。 “小宝真聪明。”老族长随即惊喜地夸赞道:“先人说过,龙刀因人而异,看来小宝是极有天赋之人。” 接下来,老族长又在空间宝物里翻找,任何东西都塞给了小宝。 山上的众人瞧那架势,瞠目结舌,只觉得这老人恨不得连外袍都要摘下来送给嫡亲的外孙。 “不要,不要,太外公,使不得,太贵重了。” 小宝一面说,一面利落地收了下来。 第2630章 满月酒,山上宴 小宝收礼的模样,惊到了这山上的许多人。 若非亲眼所见,实难想象还有这等操作。 “外婆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雪挽歌取出了一坛酒,和一方暗色的令牌。 “这酒,是你母亲满月那天埋下的,外婆当年成婚时的嫁妆,和这九万年积攒的东西,都放在梦府了,凭这千机令便能去上界梦府领取。” 梦府在上界,是类似于钱庄和寄存的地方。 当年,楚南音满月的时候,大楚的亲朋好友都围聚一堂,热热闹闹,高高兴兴,挑了个好时辰,在菩提树根下,埋了一坛新酿的桂花酒。 没人知道的是,临盆落伤的雪挽歌,虽刚出院子,身子却没好起来,便在夜晚寒气最重的时候,独自为无声无息的明月埋了一坛桂花酒。 多年后被楚云城、楚世诀发现,想要毁坏掉,雪挽歌便藏在了自己的空间宝物随身携带,后来和离,也不曾落下。 楚月波澜不兴的眼底泛起了淡淡的红。 她侧眸看向远方,不期然地撞入了男人犹若紫色海洋般好看的眼睛,犹若无端的风,抚平了她心间的泪痕和如暗潮翻涌的情绪。 “很贵重,很值钱。”小宝捧着一坛酒,兴奋地说:“娘亲最爱喝酒,肯定会很喜欢的,娘亲,是不是?” 小宝偏过头,眸子睁大到滚圆,水滴滴,亮晶晶地望着楚月。 楚月莞尔一笑,轻遮思绪,眉眼似若泛着一层清浅的柔光,“是。” “那不妨晚上的时候,把这满月酒给喝了?” 雪挽歌不安又暗闪期许地望着楚月。 “正有此意。”楚月微笑。 “那晚上的饭菜让我来,山上的弟子们都留在这里吃就好了。”雪挽歌的语气难掩激动。 天骄山的宗门弟子们听得此话面面相觑,眼睛瞪大到滚圆,无比惊讶地望了望雪挽歌,又看了看楚月。 “好,我等会儿和滔滔帮忙打下手。”老族长道。 “既是如此,本尊也来。”夜尊低语,“本尊,最喜凑热闹了。” 说话时,讳莫如深的眸藏匿着只一人懂的温柔,修长瓷白骨节分明的手优雅地撸起了双手的血色袖衫,矜贵高雅之人,毫不犹豫地走向了厨房。 殿下都动身了,卿重霄、柳三千二老自不会闲坐着干瞪眼,便默契地跟了上去。 “三千小友,可知尊老爱幼之真理,且有先来后到之秩序,老朽先来的,莫要抢。” 卿重霄哼哧哼哧地挤到了最前方,还轻瞥了眼后边的柳三千,似个还没长大的老小孩。 柳三千虽说少有几千岁了,但在这九万寿元的卿重霄身边,确实还是个实实在在的晚辈。 却也习惯了这老头儿极为幼稚的压榨,便跟在后边进了厨房。 姜家的几个随从,互相对视了眼,也进去帮忙。 正在准备晚饭的小八和罗婆婆,被这阵势吓了老大一跳,局促地压低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无妨,随心就好。” 小八闻言,一抬头便看见了老族长慈祥的笑脸。 许是落过老泪的原因,灰浊的眼睛还留有淡淡红。 “是……是!嘭!” 小八跪地猛磕了个响头。 这一磕,使得满屋子的人俱是一愣。 旋即,哄堂大笑。 这笑声,如碧波相连,搅动江海。 小八深吸了一口气,茫然地眨巴了两下眼睛,随后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去干活,烟火气息漫天醉霞阳。 山上的宗门弟子俱都飘飘然如站云雾之中好不真切,拿出干生死架的气力去互相捏腿,还道只是个梦。 吃上界之尊,还是这么群上界之尊做的饭菜,放在海神界的《史册》上,都是相当炸裂的一件事。 殿宇内,闭目休憩的姜君,用强大浩瀚的神识之眼感受到了殿外与风同行的温馨,唇角绽入微笑时,眉间浸上轻愁。 她的孩子…… 何时才能找到? 姜君浅眠,眼梢溢出了一滴泪。 她拼了命的修炼到今天,从尸山血海走出来,身披阎罗衣,手执斩骨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权在手,倾轧诸天万道,能够找到她生命里最初的光。 她知晓。 那个玲珑通透的孩子,是神的指引。 这些年,她遇到了太多拥有紫眸的男孩。 却再无一人,拥有那般澄澈若光的眼睛。 傍晚,日薄西山,苍穹一片火烧云。 卿若水、宁夙被指派去请左天猛、大长老、葛兰花几位前辈乘坐仙鹤前往天骄山上用膳。 “小八的厨艺虽不如怜月,但比大多数人好,我们又可大饱口福了。”左天猛笑眯眯地道。 大长老捋着胡须点点头。 “宗主,今日的晚膳,掌勺之人是本源老族长和雪挽歌夫人,还有夜尊殿下,我们的太上长老柳三千、七杀天执事长老卿重霄和洪荒姜家的侍从都在帮忙打下手。”宁夙饶有兴味地回道,很满意地看着众人的面容呆滞。 大长老险些一个用力就揪掉了自己雪白的胡须。 左天猛惊得下巴仿佛掉地,张大到能塞下好些个鹅蛋了。 饶是那总是烟熏厌世脸的四长老,都怔了下。 旋即,脚底抹油似得,转身就溜。 五长老一手提着鸡笼,另一只手出手快狠准地提起了四长老的后脖颈,问:“跑什么?” “吃这顿饭,老子怕折寿,不如回去吃点毒丹自在,你们谁爱折寿谁就去。” 四长老被吊在半空晃荡,不耐烦地说。 “今日这寿,老四你还真就折定了。” 大长老爽朗地笑出声,和左天猛几个共同把四长老围着送上了天骄山。 “折寿几千载,吃一顿神仙饭,死而,无憾。” 祝老前辈笑声放荡。 可惜,才笑到一半,就听“当”的一下作响,葛兰花的拐杖直接砸在了祝老前辈的头上,斜睨一眼,便让祝老前辈噤若寒蝉,乖的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无礼无仪,无长辈之态,成何体统?” 葛兰花闷哼一声,率先走下仙鹤,步入天骄山,寻思着要找个好座位,最好距离肉近一点的地方。 “葛兰花,你不是不吃肉的吗?” “休沐一日,明日再谨遵祖训,你,有意见?” 第2631章 高朋满座悄隐去 “…………”葛兰花回头一看,祝老前辈登时没了脾气,哪还敢多说一个字,只得在心底里腹诽这娘们的心情就如三月天,忽好忽坏,毫无定数,叫人琢磨不透。 此时的天骄山,宴宾客,坐满了弟子们。 老族长还用从上界带来的本源灵芝,熬了一锅又一锅的清水芝汤,如此便能送到宗门的每一个弟子,可谓是见者有份。 那些阶级不算高的弟子,看见段清欢送来的汤,立即鼻腔酸楚,咽喉胀痛,一双双眼眸是感动至深的红。 古往今来,多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资源有限,阶级分明,都是被武道境地高的人占为己有,上界之尊视他们如武道产出的垃圾,与牛马犬鬣之牲口并无两样。 上界本源一脉的老族长,却记住了他们…… 老族长带着龙滔滔、雪挽歌还抱着小宝舍不得放的楚凌走到天骄山的边沿,一杯酒醇香,敬天地四方神,山川之有灵,还敬这满宗的弟子。 “小月在贵宗,有劳诸位照拂了,海域之恩情,老朽莫不敢忘。” 老族长身子不大好,平日里都是禁酒的,如今却是高兴,眼闪泪花的敬这群愿为小月出生入死的人们。 烈酒下腹,冰冰凉又似火穿肠,辛辣难受满胸腔。 偏偏他笑得格外开心,喝了又喝,逢人就说小月的好,只恨他今朝才知道。 龙滔滔知晓祖父的身体情况,但无阻止之意。 他的意思是—— 比起爷爷麻木痛苦的活着,他情愿爷爷在高兴中与世长辞。 楚月一眼就看出了本源外祖父的身子不大好,想到了北洲外公,亦有旧伤。 她在高朋满座中悄然隐去。 “小月姐姐,你找我?”萧离踏来。 楚月立在山上书房,手执蘸墨的狼毫笔,洋洋洒洒力透纸背,写下了几十种药材。 “喊上屠师姐和夜师姐,去找一下这些药材和药草,宗门的药草阁有大部分的,剩下的估计得出去一趟才行,时间紧迫,尽量在一个时辰内取来为好。” “是!” 萧离拿上写满药草的宣纸,从侧门走了出去,打个响指的功夫,夜罂和屠薇薇就放下了碗筷趁着热闹走出。 楚月阖上双眸,内视脏腑,游走了一下元神。 她现在的修为还在归墟境。 到了归墟境,需得凝结星体和归墟丹,才算是一位完整合格的修行者。 至于归墟境修行者的强弱,纯粹是看归墟丹来划分,不同的天赋底蕴和实力,都会于元神中凝聚出不同的归墟丹,而这,就显示了脚踏实地的重要性,愈是稳扎稳打之人,修行愈往后,就能感觉到武道和境地的大有不同。 而归墟丹的凝结时刻,多有不确定性,谁也不知何时才能凝聚。 有人刚突破到归墟境就有。 而有人,穷其一生至坟下枯骨,还在念叨着那未能完成的归墟丹。 楚月见元神没有凝聚的意思,便睁开眸子,自山上书房的窗,看这余晖下的觥筹交错。 霞光当中,身穿红袍贵气又妖孽的男子,系着围布,袖袍堆叠到手肘处,露出了两截白皙似雪如玉的手臂,佩戴在脸上的面具,有几分浅淡的违和感。 他似堕落在烟火尘埃里的神,只为她怦然一回。 “少宗主,你躲哪里去了,你可是今日的主角,焉能不喝酒?” “叶师妹,等等有你满月酒的开坛仪式,这可得你亲自去才行。” “……” 一群宗门弟子围聚了上来,把楚月生拖硬拽了出去。 未开封的桂花酒置放在雕花的檀木桌上。 老族长拿了一条红绸,披在楚月的双肩。 “按照上界以北的规矩,满月酒应当在及笄那日由你亲自拆开而宴宾客的,这一坛酒,迟了九万年,今日当着宗门朋友的面,由小月你来亲自打开,可好?” 系红绸,盼满岁。 岁岁平安红如意。 此乃满月酒的意义,是家人的祝福。 而每一条红绸,都象征着一个祝福。 楚南音及笄的那日—— 大楚境内,红绸招展。 明灯绚夜,烟火漫天。 她是大楚唯一且最幸福的公主。 雪挽歌将一条红绸和好酒好菜放在了云鬣的墓碑上。 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冰凉如水的碑面。 “小月今日开封周岁酒,你作为小月的师父,该在地下好好地看着。” “既是小月师父,便算是我的阿弟,听闻人走后,会成为夜里万千之一的星辰,若有星辉,便去照一照上界的本源之地,那里,永世奉你为座上宾。” 无人应她,风如故。 雪挽歌温婉的眉目,夹杂着分外的感激。 云鬣生前,定是个值得敬佩的有趣之人。 这世上,人才辈出,更新换代如雨后秋笋之多。 但在亡故身后,才能名震洪荒三界的,唯他云鬣一人。 逝者已矣。 但他云鬣,将会碑伫诸天万道祭! 楚月身披着红绸,低头看去,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桂花酒的封口摘掉。 香飘满山,酥人骨。 九万年间,埋菩提! “第一口酒,得你自己喝。”老族长满目希冀。 下一刻,老族长的眼睛瞪大似铜铃。 只见楚月捧起酒坛,一口喝了个精光见底。 不多不少,不偏不倚,刚刚好就是一口。 便是一滴不剩! 四周众人,俱是宛如石化,想到了千千万万个可能,唯独没想到这厮的一口和一坛并无差别。 楚月眨巴两下金色的眼眸,颇为疑惑地看着风中凌乱的众人,眉头轻拧了拧,压低了声问:“我是不是喝早了点?” “不……”左天猛呆若石化的雕塑,“楚宝,你这哪是喝早了,你分明就是喝多了啊。” “咳……咳咳咳……”老族长干咳几声,满面通红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被这新遇的外孙女给可爱到了,但老人眼底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 “叶少宗主,好是生猛。”卿重霄在夜尊身边道。 夜尊浅笑,“很可爱,对吗?” 卿重霄:“………”他怕自己的良心会痛。 如若她得知这位尊贵的殿下,曾经买一根糖葫芦,而买成了一整个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架子,只怕会叹这异曲同工之妙真乃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楚月捧着空荡荡的酒坛,唇角微勾,回眸间明媚生辉,与夜墨寒对视的时候,卿重霄觉得自家殿下都要给楚帝姑娘了。 第2632张 红绸如火,祝福漫天 “没喝多,没喝多。” 老族长满面慈祥的笑容,眸内写满了长辈的宠溺,连忙给楚月找了个台阶下。 大长老则将新的红绸取出,道出“吉祥如意”、“万事顺遂”、“平安喜乐”等话语。 左天猛见此,这才想到了什么似得,将红绸拿来,系在天骄山的菩提树枝。 满山的弟子们无不是拿出了象征着喜庆和祝福的红绸。 楚月眸光微凝,呆讷地看着入目的红色。 “小月——” 大长老夫人说:“看看山下。” 楚月抿紧了唇瓣,迈动腿往前走了几步。 自天骄山的边沿往下俯瞰而去,人群如织,红绸如火,映入眼底好似泛起了薄薄一层的水雾,两侧唇角竭力地往上扬,福至心灵,笑容明艳。 而这一刻,脊椎骨传来不易察觉的微澜。 楚月神识内沉,悄然间看向了与自己息息相关的故土。 以帝域、明夜、枭云、定元在内的十一陆,正在域外的天空之亭举行了联盟仪式,并在同一时刻庆祝海域被封,遥祝下界共主叶楚帝能在上中两界乘风破浪,无忧一世。 帝域的子民们得知此事,纷纷扬起了手中的红绸。 在古老的东方,红是吉利之色,充满了来自故土的祝福。 部分穷苦人家,并没有条件备份红绸,便将破旧到发白的胭脂色衣裳,剪出了一条丝带长度,用枯枝挂着,被自家孩子举起,沿着村外的小道跑了很远,很远。 帝域五部,红绸如火。 在彼此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与星云宗遥相辉映,一同在楚月的内涵震撼出了万分的澎湃。 “叶姑娘。” 身后,响起了温润的声音。 楚月红着眼睛回眸看去,倒映出男子的身影。 夜尊瘦长洁白的手,捧着红绸两端,那是从自己衣料上撕扯下来的。 “在上界北方,及笄时,不仅要饮满月封存的桂花酒,还要挽青丝,寓意为挽起三千烦恼丝,从此无忧无所愁,坦荡人生路。” “不知夜某,可否有这个荣幸?” 他微垂下眼睫,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她。 “是晚辈之福。” 楚月略作颔首。 男子浅笑温润,面具折射夕阳的光。 在这山之上,余晖里,他用边角细碎颜色端正的红绸,绑在了楚月墨发的发上。 并不紧实,松松垮垮的发丝配着绚烂的红色,彰显慵懒。 “叶楚月!” 炎主不合时宜的躁郁之声,打断了这份尽在不言中的平静与宁馨。 “干嘛?” 楚月无奈问道,一副拿这厮没办法的样子。 “我帮左天猛把星云宗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他不在簿子上给我签字。”炎主指着左天猛,还瞪了过去。 左天猛叫苦连天,“楚宝,别提了,他打扫一遍宗门,确有此事,但极其敷衍,还不如五长老笼里的公鸡。这就算了,左右就是签字的事,他偏偏在簿子上写本宗主好吃懒做,长相丑陋,能得他的帮忙,是本宗主祖坟冒青烟,应当让本宗主的祖宗都从棺里爬起来给他签字不成?” 说及此事,左天猛就差气到七窍生烟,把炎主活吞了的心都有。 “………” 楚月和抱枕对视了眼,一个头登时就有两个大,实在不明白本该在武道之路大展拳脚的自己,为何要在天骄山处理这档子鸡毛蒜皮且荒唐的小事。 她无奈地看向了炎主。 炎主当即乖得像个儿子,毫无底气,弱弱地狡辩:“本座才没有。” 楚月朝他伸出了手,“拿来。” “哦。” 炎主俊脸一红,就要把自己的手搭在楚月的掌心,却被楚月“啪”一下给打在了手背,便出现肉眼可见的鲜红掌印。 他只得不情不愿地掏出了专做好人好事的小簿子。 楚月翻到了后边一页,只见白纸黑字,歪歪斜斜的字体简直比她还丑。 看完内容,嘴角猛地一抽。 左宗主显然都说的含蓄了。 炎主这厮用了整整三页纸,去控诉星云宗的人。 譬如: 左天猛毫无宗主之样,不如取个名叫左小鳖得了。 明少侠每隔三个呼吸,就要摆弄一下破旧的龙冠,撩一下鬓发,一刻钟就要照个镜子,当真是丑人多作怪。 许予和他的妖兽幼崽又在偷看叶楚月。 柳霓裳的胸脯真的太大了,有时候怪遮挡视线的。 屠薇薇的眼睛好像个猫啊,她上辈子会是一只猫吗。 萧离整日板着个脸,活像是欠她万儿八千的。 今日喊了好几声叶楚月,她都没回我,为什么? 段清欢咋咋呼呼的吵死了,那章瓷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喜欢很难说出口吗? 四长老才到我腰这里高。 …… 诸如此类,多不胜数。 楚月闭上眼睛之时,都能感受到自己眼皮的振动。 炎主低头看着鞋尖,许是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乖得很。 “炎兄。” 楚月打开眸子,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笑得炎主心里怪发毛的。 “在呢。”炎主小声地回。 瞧着他那样子,楚月便没了脾气。 只是当其余的人凑上来看这簿子的时候,脸色都难看得很。 屠薇薇一个飞掠过去,如狸猫般将炎主扑倒在地。 “你才像猫,你全家都像猫。” “本座全家,就本座一个人了。” 他适时地提醒道。 屠薇薇愣了一下,松开了揍人的说。 “我爹说过。”炎主又道:“猫是最可爱的,还命硬,死不掉。” 屠薇薇心口微软,恶狠狠地瞪着他,“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既往不咎。”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从本座身上下来?”炎主一本正经地问。 屠薇薇低头看了眼,而后触电似得手掌拍在炎主的面门,并借力一跃,掠了出去。 炎主吃疼地皱了一下眉。 那侧—— 许予听到簿子里的内容,手掌用力攥紧成拳,导致咯吱作响。 “叶楚月。” “又怎么了?” “本座好饿。” 炎主从地上起来,发丝微乱,还带着几片叶子,眼巴巴地看着楚月。 卿重霄摸着下巴凝视炎主。 总觉得,炎主看叶姑娘的眼神,似曾相识。 第2633章 不要想本座 过了好久,恍然大悟。 那不就是……小宝看夜尊的眼神么。 换而言之则是儿子遇到了爹。 卿重霄一脸复杂地看向了楚月,或是明白自家殿下为何对叶姑娘身边有男儿的事情多是抱有掉以轻心的态度了。 左右不过是多个儿子的事情,有何大惊小怪的呢? “给你留了饭菜。” 楚月无奈地看向炎主,内心则在担忧这厮日后该怎么生存。 小八则把留下的饭菜送给炎主。 炎主吃得津津有味。 等他吃完,又是一声: “叶楚月!!” “嗯?” “我要走了,炎殿交给你好了,你不要想本座。” “好,不想。” 楚月老老实实地回答,却迎来炎主的一顿瞪眼,气得炎主眼睛红了好大一圈,还郁闷毒气地扭过头看向别处,好似等着人来哄。 他算是被老天追着喂饭的修炼奇才,解除心魔,突破到通天境,已不能继续留在海神界了,等到子夜,会和这群雄荟萃的上界之尊们,离开此地,去往更高处。 但对炎主而言,海域一战虽改变了他,但去到上界,不过是换个地方找死。 今日一别,说不定就是天人永隔,阴阳两界。 “日后,照顾好自己,好好地活着。”楚月又道。 三言两语且轻描淡写的关系,就让炎主亮了双眼。 “好吧。”他低着头故作不在意地回。 这时,宗门外来了一群客人,除了孤月海盗团、华清九幽等友宗外,还有部分从远道结伴慕名而来的修行者,自天骄山与楚月相谈。 “楚爷姑娘海域一战,惊艳四方,吾孤月佣兵团,日后愿誓死追随姑娘。” 孤月佣兵团的兵长独眼狼带着乌泱泱的人群弓腰抱拳道。 “能得诸位相助,是我的荣幸,海域之上,诸位与我并肩作战同生死,他日便会共富贵,在座诸位,都是我叶楚月的贵人,恩情殊荣,此生不忘!”楚月大大方方地作揖道。 “哪是什么贵人,我等都是粗人,大字不识几个,早些年还等过杀鸡宰羊的猎头屠夫,如今也都是一群亡命之人互相取暖,寻求些兄弟仗义之情的慰藉罢了,楚爷言重了。” 独眼狼这般说完,侧眸看向炎主,流露出了深意,忽而说道:“世人皆叹炎主并无凌云志,我道炎主是鸿鹄命,时间证明一切,当真如我所说。” 炎主迷茫地看着首领。 他啊,最讨厌没有边界感的陌生男人了。 还是个不修边幅的糙人。 “老炎主当年陨落,是我海神界之憾,老炎主生前做了不少善事,有一回我孤月佣兵团险些全军覆没,还是路过的老炎主施以援手,方才能孤月海盗团有这东山再起之时,正是救命再造之恩。” “世有阴差阳错,能和楚爷,炎主二位在海域共同而战,是我几世修来的福。” 说吧,带着孤月海盗团的人跪在了炎主的面前。 炎主呆讷。 独眼狼拱手低头,刀疤血红狰狞的脸庞,皮肤黝黑,目光也不够清澈,像是一头凶神毕露的猛兽,说出的话语,却像是发自肺腑的真情流露。 “老炎主之恩情,未能及时报答,就听闻老炎主战死的噩耗、” “这是兄弟们心中的遗憾。” “这些年来,孤月海盗团的弟兄们,不是没想过去找炎主你。” “但吾等都有自知之明,一群亡命屠夫,混迹海域,都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原想在整个海神界混出一番成绩,出人头地后提着好酒好菜去见老炎主的独子。” “但很可惜的是,这么多年过去,弟兄们还是这样半生不死的海盗团,没成绩,也没出息,更无脸面去见炎主了。” “恰逢这个机会,然炎主你将要去往上界,弟兄们这一跪,你值当。” “虎父无犬子,炎主你出现在海域时的时候,我等还以为看见了老炎主年轻时的风采。” 炎主听着这些话,看见独眼狼和海盗团成员饱经风霜的面孔和眼睛里透露出的敬重,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就连灵魂都随之而震颤,凝聚为崭新的力量,似欲冲破头皮,凝为实质。 原来—— 这便是叶楚月说的光宗耀祖。 不是为了一个虚名。 而是最纯粹的冲动和拿命去搏的信仰。 他仿佛知道了,父亲当年为何要那么做。 心有大义,马革裹尸,舍生取义。 古往今来,皆如是! “你说的,是真的?”炎主不自信地问。 “千真万确,绝无虚言。”独眼狼铿锵道。 炎主下意识便急急忙忙地看向了楚月。 见到楚月点了点头,他浑身便才松弛下来,清俊的面庞,展露出了孩童般的笑颜。 “谢谢。” 炎主扶起有些懵的独眼狼。 正在独眼狼要说话的时候,就见炎主掏出了一个让星云宗弟子都头皮发麻的簿子,独自写了会儿,便将簿子递给了独眼狼,“写吧。” 独眼狼迷茫地接过了簿子,低头一看,仅剩的一只眼睛写满了惊色。 只见簿子上详略有当地记录了自己在海域一战一夫当关不惧权贵的荡气回肠,然后期待着独眼狼在见证人的那一行写下自己的名字。 独眼狼是个孤儿,闯荡江湖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遇见这般让人费解的棘手之事。 虽说是疑惑,但在片刻后就利落洒脱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柳婳。 炎主瞧见名字,满脑子的疑惑。 堂堂魁梧九尺男儿,叫这样一个名字,倒是诡异。 独眼狼眉眼温柔笑着解释道:“柳婳是我的妻子,早年间中毒就撒手人寰了,她胆小,怕孤独,我寻思着自己一介孤儿没个名字,就延续她的名字,就像是延续她的生命。” “抱歉。”炎主愧疚不已,不自在地说。 “无妨,左右我还是太丑了,若生得好看些,就没人疑惑了,怪我自己。” 独眼狼笑着露出了一排牙齿。 他想要让世人记住自己的妻子。 就像是…… 楚爷想让云鬣名扬四海。 都是芸芸众生里相同又不同的执念罢了。 楚月侧目,多看了眼独眼狼柳婳。 第2634张 五步吃口饭,十步杀一人 “你不丑!” 炎主连忙反驳道。 独眼狼目光深邃地看着他。 “我爹说过,对妻子好的男人,都很俊。” 炎主说得有板有眼,却叫独眼狼哑然失笑。 这份赤诚清澈,更叫人刮目相看。 “老炎主的话,那便是真理。” 独眼狼说着说着便笑了,笑着笑着眼睛便泛起了红。 楚月看向炎主的时候,炎主正在抬眸望天,好似通过这斜阳染色的琼云,远眺被自己遗落在旧时光里面目慈祥的父亲。 恍然间,才知晓自己郁结于心,画地为牢,浪费了太多年的时间。 他暗藏起目光里的悲凉和忐忑,缓缓地低下了头。 “想家了?” 耳侧,传来了温和的女声。 炎主扭头。 映入眼帘的,正是那眼睛像猫一样,命硬似有九回生的姑娘。 屠薇薇肩扛大刀,咧着嘴笑,“我心情好和不好的时候,都喜欢吃饭,不妨,一试?” 炎主颇为凝滞地眨了两下眼睛,才回:“好。” 不多时,这夕阳西下的天骄山上,就见那俊男佳人,毫无形象地捧着两个原是用来盛汤的巨碗狼吞虎咽地吃起了饭。 每一口下去,从胸腔食道再至肠胃都得到了难以形容的满足。 这让炎主仿若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般,眼睛里陡然流转起了光。 这方法得到的痛快感觉,比曾经千千万万回的寻死可要好太多了。 “好吃吗?” 屠薇薇问。 “好次!” 炎主大口吃饭,咬字不清地回。 屠薇薇歪着头,眯起月牙似的眼睛粲然一笑,不期然地说:“吃饭,可比杀人有意思多了。” 若能五步吃口饭,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当然是两相其美的绝佳衡量之法。 “对了。” 炎主放下巨碗,拿出了众人熟悉的簿子,执笔写下了几行字便一道交给屠薇薇。 屠薇薇看了过去,脸色骤然发黑。 却见上方写的是: 今日食饭一锅,劝得杀人少女屠薇薇一次。 …… 屠薇薇嘴角抽了好几下,在炎主目光真诚的注视之下,忍着手撕这厮的冲动,于簿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怒颤到字都有些歪歪斜斜的。 炎主收下簿子,胃口更好。 屠薇薇甚是郁闷,咬牙切齿地啃着米饭。 楚月见状,无声一笑。 “娘亲,灯会,有灯会,我们去看灯会嘛。” 小宝抓住楚月的手晃了好几下,满目的期冀犹若烟花。 “好。” 楚月低低一笑,金眸映入暗红色的晚霞,溢出了母亲的温柔。 小乖则去喊了夜墨寒。 “夜尊哥哥,陪小乖去玩嘛。” 夜墨寒轻点了点头。 一行几人便要动身去灯会。 “大哥,我也去,我也去……” 宁夙就要跟上,却被萧离提着后脖颈直接提袋子般拖走了。 其余想要去灯会的弟子,都被萧离、夜罂二人,以杂七杂八的理由给拦住。 许予瞅着这一幕,饶有深意地看向了夜尊颀长高挑难掩贵气的身影,脑海里却浮现起了那日在永夜领域月族禁区看到的狐狸面具男子。 好似想到了什么,指尖沁着凉意,微微地颤动,闪过一道爱而不得的痛色。 “灯会好玩,我最喜欢去灯会了。” 段清欢邀伴前去祁连山的灯会。 弟子们成群结队,只是还没离开天骄山,就见一道身影,手执长剑拦在了下山的入口。 “老许?”柳霓裳疑惑不已。 弟子们面面相觑,皆是不解。 “浪费食物者,罪该万死。” 许予垂眸低眉,一字一字冷声喝,周身迸发的杀意让山上山下的弟子和师长俱是瞠目结舌的。 “食物来之不易,在遥远的远古时期,人族被称之为最下族,毫无人权可言,被兽族奴役,遭受了长达数万年的摧残。如今,诸位衣食无忧,应是永记当年之苦,饮水思源莫忘本,连食物都能浪费的人,谈何大义,谈何江山天下事?” “许某作为真元境师兄,岂能对尔等遭人恨的行径熟视无睹?” 许予一番话下,说得弟子们羞愧难当,面红耳赤,无不是低头把剩下的饭菜吃饭,无不是干劲十足,且再没想去灯会的意思了。 “师兄莫恼,我们吃便是。”弟子吴桐劝解道。 “嗯。” 许予收起了无比锋锐的宝剑,指缘休整干净洁白如瓷的手,轻揉了揉衣襟里的九尾小兽崽,转过身去,一步一步消失在山上覆下的晚间云海里,身影被拉得很长,这初夏时分的他,竟有几分不胜寒的萧瑟和落寞。 “许师兄,怎的孤独如狗?”明少侠眉头紧皱,疑惑地问。 “还是老老实实吃完吧,都像炎主和屠师妹学习。” 章瓷干咳了声。 柳霓裳望着湮灭在云海和霞光里的许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半晌,提着两壶酒跟去了无人处,用胳膊肘撞了撞许予。 “来,喝一口?” “你酒品太差,不跟你喝。” 许予疏离冷淡地道:“你若有叶师妹五分的酒品,也不至于满宗门都没人与你同饮美酒。若为愁喝,且不说借酒消愁愁更愁,没什么喝的。” “怎么,怕酒后吐真言?还是怕喝酒误事,与我不可描述?” 柳霓裳斜靠过来,眉梢轻挑起,好笑地看着许予。 自入宗来,她最喜揶揄这开不起玩笑的许师兄了。 “试试看,这是我见过最烈的酒,保证让你痛快消愁。”柳霓裳引诱道。 许予低头看去,隐隐有一丝动容。 “喝了,会忘掉她吗?” 他刚说完,就反应过来自己是失言了,拧着眉瞪向柳霓裳。 “行了你了,连炎主那个傻子都能看出来,又不是什么隐秘之事,还藏着掖着不肯说,我还能不知道你吗?” 正在吞饭的炎主,忽然瞪起眼睛,一脸认真。 屠薇薇问:“怎么了?” “有杀气。” “…………” 那侧,柳霓裳继而道: “诸神之日,海域大胜,又以满岁酒补了师妹的及笄礼,是个喜庆的日子,好好喝一回。你若喜独处,我不打扰便是,真当我非你不可了?” 柳霓裳眉飞色舞,风情又英气的,放下酒壶就原路折回,让许予独享孤独。 第2635张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许予背靠岩石而坐着,一条腿修长懒倦放,一腿曲起。 冷白晶莹的腕部,便随意地搭在了曲起的膝盖,手里吊着一壶酒。 他清朗一笑,微红的眼底泛起了破碎的光,噙着几分伤心。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许予眼梢落泪,酒壶对向了无言的天。 “叶师妹,那个男人,祝你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原是想祝白首不相离,话到嘴边偏是没忍住换了新词。 半壶酒下肚,就醉得迷迷糊糊,不省人事了。 醉时,藏在衣襟里酣睡的小兽崽,好似被这浓烈刺鼻的酒味给熏醒了,惺惺松松地睁开了眼睛,还有一只有着粉色小肉垫的爪子揉了揉眼睛,嘴里露出小尖牙打着哈欠。 清醒了许多,才从衣襟里爬出去。 看见滚落在地上的酒壶,眼睛一亮,嘿嘿而笑。 用一双小短腿走了过去,两只前爪捧起酒壶,啧啧地喝了一口,便晕头转向地不知天地为何物。 酒水入身,燥气似火。 仿佛有一团雷云和火焰,在小兽崽的胸腔凝聚,让它痛苦难耐。 小兽崽以为自己要死了,下意识地靠近许予,趴在许予的胸膛。 雷火炸裂在体内,皮肤似被刀剑割裂开来,疼痛感让她眼泪飞溅,发出了几道没人听见的呜咽。 当痛快叠加到了一起的程度,就见小兽崽的身上往外噌噌地冒出了滚烫的红光。 红光内,伸展出了四肢。 柔荑雪白,肌肤若凝脂,身后还有九条偌大的毛茸茸尾巴。 一双圆溜溜的赤红眼睛,写满了不谙世事的无辜和纯真。 雷火焚烧许予的皮肉和元神,让完全醉死的许予有了些不够理智的意识。 他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水盈盈的红眸。 “小凝,莫闹。” 这是他给小兽崽取的名字。 他将化作人形的小凝揽入了怀中,静静躺在茵茵草地。 小凝被桎梏的难以动弹,热得浑身发红。 她好奇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许予,手指描绘着许予的眉目,轻轻地笑了。 月色清辉洒,四下无人时。 小凝悄悄然地靠近,在许予的脸颊落下了蜻蜓点水的吻。 时间缓缓流淌,就这样过了很久。 小凝在许予怀中不知不觉就已熟睡。 半个时辰后,就恢复成了小兽崽的模样。 许予被山上的冷风刺醒,见小兽崽蜷缩在角落里,连忙用绒毯裹起来抱在怀中。 “虽已入夏,晚上却冷,山巅更冷,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可是不乖。” 许予弹了一下小兽崽的脑壳。 小兽崽睁开眼睛,在许予的身上蹭了又蹭,舒适而满足地虚眯起了红宝石般的眼睛。 许予见状,心软,灵魂跟软。 “好,这回不怪你,不过下不为例。” 男子浅浅一笑,抱着他最是喜爱的灵宠回到盛宴处,发现山上的食物已被一扫而空,毫无浪费的行为,而首屈一指的两人,自是肚子都鼓起来了的炎主和屠薇薇。 炎主摸着腹部打了个饱嗝。 不远处,老族长一副遇到难题的神情。 许予便走上前问:“老前辈,可是有烦心事?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妨与晚辈说上一说。” “年纪大了,不记事,总觉得忘了点事,却怎么都没想起来。” “何事?”许予关心备至,这位老前辈,是叶师妹的外祖父,为师兄之本分自要照顾好。 “想起来了。” 老族长敏锐地捕捉到了脑子里的灵光一闪,忙道:“那桂花酒,放置了许多年,喝时不醉,但后劲极大,小月应当小心酒醉误事。” “那可不行。” 许予迈腿就要离宗而去,前往祁连山灯会的方向。 似是想到了什么,脚步猛地顿住。 老族长疑惑地望着犹豫不前的许予。 “有夜尊殿下在,应当能保护好她,没事的。” 许予扯开了苍凉的笑,想要释怀却又难以自持,仿佛彷徨悬崖边的人,明明知晓身后去生路,心底深处却总是一股跳下悬崖粉身碎骨,在明灭交接的黎明时分,无数次的自我挣扎。 老族长看着许予的侧脸轮廓和深邃的眼神,再联想到炎主此前簿子里的所写,心里大概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叹奈何。 有缘无分。 只道是寻常。 …… 祁连山,诸神日灯会。 明灯千盏,满夜绽放绚烂的火树银花。 楚月一行四人,易了容貌,和从前大差不差,只是有了叫人看不出来的改变。 如寻常人,来寻常的灯会。 一人牵着一个孩子,乍然看去,祁连山下,长街深处,犹似温馨的一家四口。 叶小宝沉稳懂事,目光凝视着流动的风,巡查着无声的踪迹。 姜小乖生得可爱圆润,性格却是活泼好动的,拉着小宝飞奔在街道中央,左看看吃食,右看看摊贩卖的稀奇玩意儿,童真无邪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觉得海神界的任何物件都很有趣儿。 “小宝,你送我这个,我要这个,可好?”姜小乖来到摊前,指着一根桃花簪,笑眯眯地说。 摊贩老板见两位衣着华贵,眼睛一转,顿生贪念。 “小姑娘真有眼光,这桃花簪听闻是上古时期帝后的定情信物,还是用上等的玛琥石打磨三年零六个月而成,只需要五十万的地玄丹就成,仅此一个了,还是快些买比较好。” “哇哦~好东西~”姜小乖眸光潋滟,嘴巴张成了一个圆形的鸭蛋般惊叹,“小宝,要嘛要嘛。” 楚月目光落在那摊贩身上,渐而锐利。 “大叔叔,你错了。” 小宝仰头看向中年摊贩。 摊贩低头看他。 “上古时期帝后的定亲信物,并非是桃花簪,而是桃花流苏步摇,而且桃花并非是灼灼其华的桃花,而是帝后相约一同看桃花,临战前,‘后’将流苏步摇送给了‘帝’,并非定情信物,而是生死诀别,交代遗物。” “后陨落于那一战,未曾归来见桃花,帝为了其心愿,特加了桃花二字。” “还有,玛琥石打磨一年,就会成为齑粉,齑粉状态的玛琥石粉,正是药材:朝歌雪,因粉落之状似大雪,方有此名。” “你这个用的还是玛琥石里的最低品阶的玄黑玛琥石,原材不足五个地玄丹,市面上工艺费是十个地玄丹,今日诸神之日,喜庆高兴,我给你多算五个,二十个地玄丹,保你有赚无亏。” “………………” 四下里,落针可闻。 从热闹到死寂不过一个呼吸之间。 第2636章 永逢春,等花来(请假请假一月一次的请假来啦) 无数道目光汇聚于小宝的身上,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惊叹。 这年纪轻轻的小贵公子,博览群书,学富五车,不仅知晓远古时期的冷门传说,还懂得玛琥石的种类。 姜小乖歪着头,水灵灵地大眼睛,狂热而崇拜地看着轮廓精致的小少年。 眼下的这一幕,对于楚月来说却有几分似曾相识。 便阴阳怪气地打趣儿道:“忽而想起,那年长安,有人豪掷十万金币,买了几个金币就能买到的饰品。” 她扭头看向了身畔的男人,眼尖地发现男子耳廓有些发红,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颅腔内,响起了男人略带窘迫的磁性嗓音,“出门在外,阿楚应当给点面子。” “好。”楚月挑眉,无声地道了个字。 “你这孩子……” 中年摊贩的脸色顿时就不对了,看着小宝的眼神带着恼羞成怒的不善之意。 楚月敛起了笑。 夜墨寒收起窘迫。 二人看向摊贩的眼神俱都锐利如刀。 摊贩一把夺回了桃花簪,“卖弄什么?不懂装懂,我看你小小年纪,就满肚子的诡诈,真是有娘生,没……” “嘭!” 姜小乖脚掌踏地一跃而起,右手握拳直接砸在了摊贩的面门。 拳风劲道威猛,犹如钢铁而落。 一拳下,打得摊贩面部变形,口中吐出的鲜血里还混合着两颗飞飚出去的牙。 “家中祖母在外常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这人,不仁不义,口语恶毒,真是该死。” 姜小乖愤怒地注视着摊贩,拳头作响,咬牙道: “你再敢说他一个字,我要你全家赔命,让你家族谱从今日始,就烟消云散,一名不留!” 楚月放下了适才抬起的手和凝聚的精神力。 夜墨寒亦是收起了攻势,目光从愠怒而变得有深意。 小宝眨了眨眼睛,愣愣地看着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姜小乖,然后勾起唇角如古西方的绅士温润一笑。 笑容无声,以至于姜小乖没看到。 那摊贩跌倒在地捂着口鼻疼到身体在地上滚来滚去。 小宝快步走到最角落的摊上。 摊贩是个发间别花面目沧桑的老婆婆,有着一头灰白的发,虽然只用枯树枝挽发,却是干干净净地妥帖。 “婆婆,我想要这、这这这,还有这个。” 小宝在摊子上一顿指,既有晒干放在水晶里的永生花,还有枯枝做的簪子,和一些别出心裁的小东西。 “好。” 老婆婆的腿上盖着缝缝补补的毯子,笨拙缓慢的收拾起了小宝想要的东西。 每拿一样,都很艰难。 围观者仔细看去,才知这老婆婆的腿脚不行,眼睛也不好,只能看个光影和大概,却里里外外收拾的整洁。 “小公子,八个地玄丹就好。”老婆婆把东西递给小宝。 “这般好的东西,八个太少了,都是婆婆自己做的吧,这是五千个地玄丹,婆婆,给您。” 老婆婆和四周修行者,都惊了一跳。 “这,这可不行。”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世上东西,是人赋予的价值。如若婆婆觉得多了,便祝福我爹和我娘平安顺遂,趋吉避凶。因为在人族,善良长命的老人的祝福,千金难买,说起来,还便宜了呢。” 小宝收起东西。 老婆婆眼闪泪花。 走过来的姜小乖眼睛亮晶晶的宛若星辰,煞是好看。 “小宝,你买了什么?”姜小乖问。 “送给你。” 小宝拿出别致的枯枝簪,“你看这簪上,还衔着嫩芽,此有枯木逢春之意,小乖,希望你,永逢春,等花来。你若喜欢桃花簪,不要方才那个,日后我去摘来龙吟岛屿北城桃花林的桃花,给你做成更好,与你更相配的桃花簪。” 第2637章 光宗耀祖并非男儿的事 “永逢春,等花来……” 姜小乖喃喃自语,重复着小宝说过的话,眼睛愈发熠熠生辉。 对于小宝,而不再是初见时的惊艳。 好似有一份悸动,连带着骨头和灵魂都酥软了。 姜小乖不知如何形容,只晓得,痒痒的,麻麻的,无法言说却又目不转睛的…… “不喜欢吗?” 小宝见她迟迟未收下枯木簪,便低声询问:“若是不喜欢的话,稍后去看看别的,可好?” 正要把枯枝簪子收起来就见姜小乖速度快到宛若一头猛虎,且只见风中有道挥过的残影。 姜小乖直截了当地拿过了枯枝簪,倏然间爱不释手,奉若珍宝,嘴里还不忘带着点青涩稚嫩的小奶音说:“喜欢,喜欢,我很喜欢,就要这个了。” 等到回了家族,她便要给族中的长辈和同龄人看,得肆意炫耀一番才好。 “婆婆,还有这簪子吗?”姜小乖问。 “没了。” 老婆婆道:“老婆子我做东西,向来只做一份,赠给有缘人,求得便是独一无二。” 小宝闻言,又拿出了几万地玄丹给老婆婆。 “婆婆,起初我不知晓这份心意,如今知晓,绝对是要加钱的。心意无价。”小宝有模有样地说,那严谨认真的模样,宛若是个小大人。 成熟老练到让人再难挪开目光。 老婆婆收着内有空间的钱袋子不知所措,“这……” “竟是独一无二的工艺?小公子说的对,心意无价。” 又一位颇像白面书生的俊秀公子执扇走出。 扇子合拢如剑,自摊上一点。 “老前辈,这个结弦项链,我要了。” 老婆婆动作缓慢地拿起结弦项链用干净的布条装好给了对方。 执扇公子出手阔气,一赠便是三十万黄玄丹。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公子,不值当……”老婆婆惊了又惊。 小宝侧眸看去。 却见那公子优雅摇扇含笑道:“老前辈,我孤鸿公子,从头到尾,可从来都不用三十万黄玄丹以下的物件,我说你使得,你便使得。如那小公子所言,独一无二,最是乐意,而千金难买吾乐意。” 话到最后,孤鸿公子爽朗坦荡地笑了几声。 “些许黄白之物能买此间最乐意,岂非上上乘之事?” 孤鸿公子将那结弦项链收起,想到家中佳人,眉眼笑意正浓。 而在四周围观的修行者们,听到孤鸿公子这个名字,俱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孤鸿公子,乃是通天山域,周岫大宗师的儿子。 通天山域,隶属于海神界西北部,那里严寒凛冽,肃雪漫天,而每当夜晚降临时,天降流火淬大地,温度之高,能够让通天境以下的修行者,在不到三个呼吸里,蒸发到成白烟,连骨头和全尸都留不住。 在海神界,世人可谓是谈西北域便要色变之。 楚月细细打量着周孤鸿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人群里刻意降低过声音的纷纷议论—— “孤鸿公子的父亲周岫就是曾经杀过执法队长的那位周狂人?” “可不够狂吗,敢杀执法队长,简直做了我想都不敢去想的事。当时好像还是越段对战,身上断了七十多块骨头还损伤一臂,才把那位执法队长杀死。” “诶……”有苍苍白发黄须微捋的老者,忆起当年,叹了口气,“周岫若非出了这档子的事,以他通天境的水准和为人之胆识魄力,怕是早已登天梯去了洪荒上界,如今早已混得风生水起了。” “老爷爷,不是说,到了通天境的修行者,就会被执法队的人根据界面法则送往上界去吗?周大宗师,为何还在海神界啊。” “通天山域,关押的,都是被海神界主或执法队惩处的海神界通天境修行者,或者是拥有反骨的通天大宗师,关进通天山域前,须得抽掉十根武骨,或者是特定的反骨。” “是啊,那里,算是独属于通天境的牢狱了……” 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无上宗师去了,都得烧得骨灰扬风雪里。 楚月听到来来往往间的谈话声,收敛起了这个信息。 在此之前,她还鲜少听到过通天山域的事。 宗门里许是有不成文的规矩,会默契的不去讲述触犯到上层利益的事。 至于那位买下结弦项链的周孤鸿。 在众人的谈话声中,便知晓是海神界以北的首富。 周围修行者们看向周孤鸿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行走的金山银矿,男女老少,都吞咽口水,馋的不行。 这会儿,又一位执鞭的红裙少女走到了摊前,眉间一点桃花妆,明媚又青春,难掩锐利的英气。 “婆婆,这帷帽深得我意,十万黄玄丹。” 老婆婆清贫孤苦一生,在晚年时享受到了一夜暴富的滋味,原就半瞎了的眼睛,生疼酸胀地流出了眼泪。 在这之后,越来越多的人,豪掷千金,只为买老婆婆做出来的东西。 转眼间,就一扫而空,老婆婆则赚得盆满锅满。 “婆婆。”红裙少女问:“可否问你个问题。” “姑娘请说。” “为何想赚钱?” “……”老婆婆沉默了一阵,苦笑着说:“想进族谱……” “我的父亲,因为生了个女儿,以至于他被族谱剔名了。” “我想让他和我还有母亲的名字,都进族谱。” “族中老先生说,像是我们,没有光宗耀祖的女人,得拿十万地玄丹一个名字,写进去。” 父亲死在十六岁那年。 她啊,就从十六岁,到如今的九十四岁,一直都马不停歇地赚钱,却从来凑不齐十万地玄丹。 她还记得。 父亲的弥留之际,卧病在床,用手抓住她的腕部,挣扎着起身颤声说:“进族谱,一定要进,告诉他们,告诉他们,光宗耀祖并非女子的事,我的女儿,不比他们的儿子差。” 思及此,老婆婆笑着流泪,近乎要瞎了双眼。 爹。 看见了吗。 女儿赚了好多钱。 奈何如今年过古稀,挣扎颠沛了一生之久。 围聚摊贩的人群听得此话,都颇为动容。 一些年轻的女子们,或是愤愤不平,或是眼含泪水咬着牙关。 第2638张 从古至今 红裙少女拧着眉恼怒道:“那是什么地方,女子竟不能进族谱,实在是该死。” 长街深深,风兮兮。 群人寂静如斯。 仔细一想方才知,这海神界大部分的地方,都有着这样的习俗。 “琼城,尤家。” 老婆婆说:“我到了这把年纪,行走过太多地方,有病有灾,不得好果,或许只是为了在诸神之日遇到祁连山的诸位,便算是我一生之幸。” “我从琼城走出,已不能回到琼城,还望诸位有人,帮我把这些钱交给琼城尤家一脉的老族长,定要在族谱上留下我一家三口之名。” 老婆婆双手合十,虔诚地置放于胸前,低下头颅,恳求着这些人。 楚月目光落在老婆婆的腿上。 大腿骨有裂缝,是新伤。 应当是近三天被人用重物殴打出来的。 “死老婆子,你真是异想天开,就你这样伤风败俗的人,也有资格上我尤家族谱?” 一道声音出现。 众人循声望去。 却见说话之人是个仪表堂堂的青年。 然,道出的话却与面貌截然不符,导致那斐然的气质也随之大跌。 青年的身旁,跟着先前被姜小乖揍过的摊贩。 摊贩似是觉得自己的靠山来了,气焰嚣张,怒目圆瞪,看着姜小乖、叶尘的视线,想生吞了他们的心都有。 “你是何人?”孤鸿公子摇扇,漫不经心地问。 “在下,尤家曾长孙,尤耀宗!” 青年朝着四方作揖,看到楚月的时候,多停留了一会儿,才楚月身边还有个男子,方才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诸位。” 尤耀宗起臂指向老婆婆,微抬起下颌,继而振振有词地朗声说到: “这老婆子,十几岁的时候,就狐狸精模样,四处勾人,尚且未婚,就与人有染不是,还未婚先孕,实在是不洁。这样的人,上我尤家族谱,岂非是玷污了九幽的列祖列宗。” “哦对了,当时,她爹还是被她给活活气死的。” “那腹中骨肉啊,都不知道是谁家的,她竟道不出来父亲是谁。”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摇尾乞怜,试图让路见不平的侠义之士帮你做那见不得人的事了。” 尤耀宗冷哼。 老婆婆气到发抖且失声。 她乃尤自怜,父亲是族中最有为的一个人,底蕴家产也多。 父亲走后,这些人,则像洪水猛兽,吞噬了父亲的家产。 尤其是族中的子侄。 在琼城那个地方。 父母走后,女儿继承不了父母的钱财,反倒是子侄们能顺理成章地拿走。 拿走便也罢了,还故意传出她怀孕又失去孩子的消息…… 方才还感同身受的恼怒人群,这会儿往后退了几步,看向老婆婆的眼神好似绑着尖刀。 尤家婆婆的眼睛不好,虽然看不起那些带刺的目光,却能感受到那种冰冷嘲讽的氛围。 只因这样一幕,她太熟悉了。 她浸在这样的氛围里,几十载。 摆不脱,洗不掉。 她清楚,当人们口中事成定局后,就算她把自己给剖了,捧出鲜红的心脏和洁白的骨头出来自证,他们也会觉得,是肮脏的,只因他们早就这般认定。 老婆婆失落地低下了头。 孤鸿公子半眯起眼睛。 老婆婆无声悲凉地笑,湮灭了心底的最后一道光。 “从古至今,将一个生活在光明里的女子拖拽进地狱很简单,只要说她未婚先孕,只要说她与人苟且便可。” 摊贩前的人群背后,传出了一道清冷如凉风且有穿透力的声音,顿时便吸引了长街四周全部的注意力。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却见两道身影并肩而立,俱是红衣刺目贵气逼人,都刻意的伪装过,成了漆黑幽邃的眼眸。 说话的人,便是那身形颀长高挑的女子。 她淡扫四周,目光落定在了早已声名狼藉,而今更是肝肠寸断的老人身上,便再次启唇,咬字清晰愈发冷冽地接着道: “哪怕她只是生了一双桃花眼,便会成为虽离谱却又极端正常的原罪,哪怕她清清白白一身雪,也能死死地钉在耻辱柱上,三年,五载,十年,二十年,或许是死后枯骨,也要被挫骨扬灰,叫他们也难以善罢甘休。” 小宝面庞温润,眼神如水地凝视着一如既往的母亲。 母亲全神贯注时,会有特定的魅力。 他翻阅遍古词和书籍,都找不到能够描绘出母亲的诗句。 姜小乖握着枯枝簪,定定地看着楚月,睫翼纤长浓密,眨巴了好几下的眼睛,水灵杏眸,燃起炙热的小火苗,在让她肃然的一字一句中,噌噌地往上生长,野蛮而有劲道。 尤耀宗紧密起眼睛打量着楚月。 他见女子身边的气力流动速度极其正常,便觉得是个百星武神境的修行者。 有了这个认知后,便浮现了几分轻蔑之色。 “你能为她说话,莫不成,你也是个未婚先孕的人?” “对,我就是。” 言简意赅却铿锵有力的几个字说出去,就让尤耀宗哑口无言,也让四方众人瞠目结舌,死般静默。 老婆婆猛地抬头…… 楚月莞尔一笑,说的风轻云淡又从容,:“我确实是未婚先孕有了孩子,我婚前便有了挚爱的男子。” “于常理而言,却是难登雅礼。” “我并非认为未婚先孕是对的,相反,我认为,能避免,则尽量避免。” “我的意思是说,她从未有过也好,她未婚先孕也好,那是她自己的人生,由她自己负责,而你,没资格说教她。” 族中晚辈若是做错了事,有者改正即好,而不是踩碎其皮肉尊严,吮吸其骨髓血液,还自诩仁义,美名其曰为公为正。 若是并无此事,当唾沫能淹死一个冤屈之人的时候,便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她便希望,往后女子的路,能好走一些,开阔一些。 “你是个什么东西,未婚先孕,败坏门风,敢不敢报上名来?改日我要登门拜访姑娘家中长辈。” “是吗?只怕,阁下的稍欠狗胆。” 楚月振臂一挥,狂风四起。 红裙轻舞伴尘灰的刹那,易容瞬消,一双金眸现于人前,足踏瞬步到了青年的跟前,手中一把狂刀放在了青年的肩上,嗓音依旧冷冽却肃杀无边: “在下,叶楚月。” 第2639张 封印海域,千古一帝 紧密贴在尤耀宗脖颈的刀刃,在皮肤上激起了一阵一阵接踵的彻骨森冷感,叫尤耀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向楚月的眼睛,充满着对上位者的恐惧。 而叶楚月之名,使得千层浪翻滚喧哗! 那双金眸,有着神的俯瞰,却多了肆虐交织的暴戾和残酷。 “尤公子,打算,如何拜访呢?” 楚月似笑非笑,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邪气,让青年两股战战浑身发颤,怎么也想不到踢到了一个铁板。 “我……我……我……” 这厮我了个半天,都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楚月手中刀刃往前几分,在脖颈皮肤上割裂开了薄薄一层的血线。 青年生死一线,无人敢应。 “错了,我错了。”青年红着眼说,一看便知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楚月嗤笑,“你不会觉得自己有错,你只是贪生怕死罢了。” 她斜睨了眼跟着尤耀宗而来的琼城尤家人,“回去告诉尤家的前辈,尤家族谱年久,得修一修了。至于耀宗公子,我与他有缘,自要一道喝喝茶。” 轻描淡写的语气,充斥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孤鸿公子侧眸看来,折扇慢摇,眼底多了一丝兴味的深色。 “去,去啊,快去!” 尤耀宗脖颈溢血,生疼一片,瞪着那不知所措的尤家众人吼道。 这一吼,脖颈又挨到了刀刃,疼得尤耀宗抽吸了几口冷气。 “是,是是。”尤家仆人一面语无伦次地回应,一面跌跌撞撞离开,马不停蹄的前往琼城,生怕慢了一刻公子就丢了命。 “叶叶姑娘,刀刀刀。”尤耀宗带着哭腔地提醒道。 楚月把刀收起,扫了眼摊前的婆婆,而后一挥手,紫黑色氤氲出烟雾的魔道气息罗织成了一桌四椅。 跨步而至的刹那,便懒洋洋地坐了下去。 “坐——” 她轻抬眼眸,冷视尤耀宗,“是你自己来,还是我请你?” “我自己来。”尤耀宗挪动着脚步,煎熬地坐在了楚月的对面,连头都不敢抬一个。 眼前的这位瘟神,可是能够在流光海域,让大楚和虞家都吃了亏的人。 还没到武神境的时候就杀了虞风姿的父亲。 后挖楚南音双瞳,斩虞风姿臂膀不说,还与有着血缘关系的雪夫人、北方本源老族长有着紧密相连的关系。 海神界的寻常人等岂敢随意在她面前耀武扬威,除非都与那炎主一样,喜欢自找死路 夜墨寒迈步走来,看似缓慢优雅,实际上很快就到了。 他浅浅一笑,落座在楚月的左手侧边。 “雪夫人和本源老族长都在星云宗的天骄山,若尤公子需要的话,本尊这就带尤公子去天骄山拜访一下二位,且不收尤公子的钱,免费的。” 夜墨寒淡淡的声音,让尤耀宗挤出了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想死的心都有。 “不,不了,我这等贱躯,不敢去见二位尊者。”尤耀宗带着哭腔说道,只恨自己没有勇气,不敢一头撞死在这魔道桌上。 “嗯,知道贱就好。” 夜墨寒眸若冷星,嗓音低哑,波澜不兴的话语落入闻者的耳中,却是心惊肉跳,寒意四起。 尤耀宗把头压得更低了,恨不得钻进地缝。 “既还有位置多,那本公子就不请自来了。” 孤鸿公子合拢起折扇,屈身坐在了第四个空位上,正是夜墨寒的对面。 旁人对夜墨寒这位上界之尊多有惶恐,连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 这位却是摆弄着自己的结弦项链,笑吟吟地望向夜墨寒,问:“夜尊殿下,你觉得这结弦项链,配得上我吗?” 夜墨寒:“…………”他是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且自来熟的人。 楚月眸光一闪,打趣地瞥着夜墨寒无语的神态。 能让夜墨寒如此这般的人,周孤鸿还是第一位。 “不错。” 良久,夜墨寒不疾不徐地道出了两个字。 “我也觉得。”周孤鸿笑道。 氛围凝固到了冰点。 莫说魔道桌上的四人,就连周围的行人都觉得无比尴尬。 简直是尴尬到头皮发麻了。 这边,姜小乖到了自怜婆婆的身边,从身上掏出了一块迷你型的粉色帕子,帕子上绣着不怎么值钱但却是她最喜欢的风铃花。 “婆婆不哭,风铃花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我爹说过,风铃花开的时候,就是他归家的时候。” “如今,希望婆婆能有自己的家。” 姜小乖用风铃花帕子给老婆婆擦拭掉了眼角的泪痕,动作很轻很温柔。 小宝扭头,不由多看了一眼。 这一幕美好温馨如大师落笔生花的画,而他是欣赏画的人。 “谢谢你,小姑娘。” “不客气。” “老婆子可否知道小姑娘和小公子的名字?”老婆婆问。 她已行将就木之年龄,得活一日是一日,想在化作枯骨前,记住所遇的为数不多的恩人们。 “我叫姜小乖,上界洪荒世家姜军的孙女。” “这位是叶尘,你叫他小宝就好啦,小宝是他的乳名,她是楚帝姐姐的儿子,还是龙祖的干孙子。” 说到这里,姜小乖蓦地顿住,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这般换算下来,她岂非要成了小宝的姨姨,辈分直接错乱了。 老婆婆猛地一惊,神情凝滞。 她何德何能,竟能遇到上界之尊,还能遇到叶楚帝的儿子,以及让叶楚帝为她说话。 在这两日里,叶楚帝之名传遍四海,自也是传到了她的耳朵。 下陆帝位,或是高于一切。 但在海神界,却是完完全全的不值一提。 下陆顶破了天是武神境。 海神中界的武神境修行者却多如牛毛。 可叶楚月是独独不同的。 她是封印海域,剑指上尊的千古一帝。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琼城年迈的老族长带着家族的人匆匆而来。 “曾爷爷,爷爷,爹……” 尤耀宗像是见到了救星般,腾地站了起来。 曾爷爷拄着拐杖,伛偻着背部,却是健步如飞颇有滑稽之状。 “啪!” 一巴掌赫然砸在了尤耀宗的脸上。 “不知死活,不晓深浅的狗孙子,还不跪下?!” 第2640章 她这一生 这一巴掌打得尤耀宗晕头转向口溢鲜血,眼睛骤然一红,随即屈膝扑通就跪在了楚月的面前,压低着头颅近乎亲吻着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楚帝姑娘,这不肖子孙不懂事,冲撞了姑娘,切莫往心底里去。” 曾爷爷诚诚恳恳地道:“自怜妹妹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当年自怜妹妹被赶出尤家的时候,我们都还年轻,我在外出试炼,否则的话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等到归家,自怜妹妹已不知踪迹。” “老朽感谢楚帝姑娘为我找到了堂阿妹,还帮老朽教训了那没分寸的子孙。” 老人眼睛通红地扭过头,当看到不如年轻清秀,皮肤褶皱苍老的妹妹,泪水当即模糊了视线。 手掌一松,拐杖就掉到了地上。 他跛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向了自怜婆婆,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颤颤巍巍地捧出了新修的族谱,发自肺腑地说: “自怜,哥哥终于找到你了,莫怕,莫怕,阿兄带你回家。你看看,这族谱上,早就有你一家三口的名字。” 老婆婆接过族谱,泪水簌簌地往下流淌。 她这一生,为了族谱上的几个名字,付出了太多太多。 直至今日,谱上有名的时候,才知自己早年是走错了路。 她不该赚钱。 她该拼了命的修行。 足够硬的拳头,才会带来相对而言的尊严。 钱财只是让人软了骨头。 一个人若无权无势的时候,送钱也得跪着送。 “阿妹,祁连山冷。” 尤家曾老从仆人的手中接过了一件狐裘披风,就要盖到老婆婆的身上去,看不清晰的老婆婆却是凭借自身的敏感度下意识地做出反应,抬手挡住了堂兄锦上添花的温暖。 “阿妹?” 尤家曾老眉头一蹙,疑惑不解地望过去。 “我们都是快要死掉的人了,不必演这假惺惺的戏码。” “当年,我家出事前的三天你去外历练,我刚被赶出去你就回来了。” “有一回,我等了两个昼夜,等到你的马车路过,你的侍卫把我当成乞丐打得半死。你我自小关系好到就像同父同母的兄妹,你不知道我谁谁吗?” “尤昊天,不要自欺欺人了。” 老婆婆苦笑。 当年往事,历历在目。 桩桩件件的事,说明是尤昊天在背后主谋。 只是此人的城府太深,哪怕她已是不足为道的尘霜,也不会与她撕破脸,讲究的就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尤昊天拿走她父母的钱财,再结合本身就有的实力,使得尤家在琼城如日中天。 尤昊天顿了顿,而后叹息,“阿妹,你在外受苦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他愧疚地低下头,俨然是个任由打骂的老好人。 “尤耀宗,滚过来,给你的曾姑婆下跪。” 尤耀宗连滚带爬地到了老婆婆的身边,跪下的时候,尤昊天直接攥着曾孙子的脖颈,使得曾孙子磕了好几个响头,直到尤耀宗头破血流。 老婆婆闻到血腥味,花白眉头轻轻地拧起。 “阿妹,孩子不懂事,莫恼。” 尤昊天慈和地道。 二者陷入了僵局。 那侧的魔道桌上,周孤鸿兴致盎然地看了一出好戏,笑眯眯,低声道: “这昊老,倒是下得去手,说起来,琼城尤家,最出名的几次,还是和海神界第一美人蓝雪姬的合作猎兽。” 楚月懒倦地抬眸看去—— 周孤鸿,怕是话里有话。 “从那之后,雪姬美人就和琼城尤家便来往密切。”周孤鸿摇着折扇,眼眸含笑,不经意地道。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尤昊天这些人的身上,便没注意到楚月、周孤鸿这边的动静。 楚月与夜墨寒悄然地对视了眼,意味深长地道:“周公子对海神界诸城的事,了解的当真是清楚。” “人有钱了,就是这样的。”周孤鸿毫不谦虚地道。 干干净净的斐然气质与行径话语,好似雅俗共赏的艺术品。 楚月扯着唇轻笑了声,却未多说什么,怀揣着该有的警惕。 周孤鸿作为罪修周狂人的孩子,能够混迹出这般声势,绝非是不谙世事的人。 “嘭。” 那尤昊天又拽着曾孙子的脑袋往地上撞。 撞久了,便有指指点点的声音。 多是于心不忍,难免会去指责自怜婆婆。 “曾爷爷,孙儿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子不教,父之过,作为现任琼城尤家掌管族谱宗祠和祭司的族老,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曾老双手撑地,就要叩首。 态度之真挚虔诚,让人动容不已。 围观者,多如墙头草,便已转了风向,怒的刀刃对准了老婆婆。 “父亲,万万不可啊,你乃族老之身,身份尊贵,岂可在外叩首?” 其儿子儿媳急忙拦住。 孙子一辈也蜂拥上前,将其阻止。 “爷爷,你一大把年纪,劳苦功高,从未做错过什么事,还行侠仗义救死扶伤,岂能受此屈辱啊。” “若真要跪,孙儿代你来跪。” “不行,让我来,二哥,你的腿在之前救人时受了伤。” “……” 吵杂的声音,充入自怜婆婆的耳中,让她心怀不甘地骑虎难下。 局面瞬间就被扭转,她好似成了蛇蝎心肠十恶不赦的人。 就好似那年,她被赶出府邸,被人群泼了一桶又一桶的黑狗血,斥责四面而来。 自怜婆婆心如死灰。 “轰!” 一阵风暴席卷而来,直接把姜家众人扫荡了出去。 无数双眼睛俱都看向同一处。 姜小乖吹了吹自己的拳头,睁大了眼睛无辜地看向了尤昊天。 “老头,快跪吧,没人敢拦着你了,我这可算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可得好好的谢谢我才是,知道吗?” 姜小乖用最纯真无邪的语气,说出了让姜家人哽住的话。 曾老还保持着欲跪不跪的姿势,身体僵了半天不知作何反应。 姜小乖凌空一挥手,风暴再聚,如成年人的摧城之掌,在曾老的背后推了一把。 “人老了,就是动作慢,老头,你又欠我一个人情啦。” 长街深深,人满为患,只响起姜小乖的声音。 小宝侧目,紫棠眼眸灿若星,转潋滟。 第2641章 临渊阁,三大管理处之一 曾老定定地跪在了自怜婆婆的面前,眼底深处闪掠过阴翳之色,但很快就恢复到了该有的状态。 “阿妹,回家吧,家里什么都有,家里什么都好。” 曾老眼睛通红,笑着含泪,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真情。 事已至此,若是自怜婆婆还不归家,那便是她的不对,便都劝道: “婆婆,别犟了,在外风餐露宿的,何不早点回琼城。” “是啊,还要人家老爷子怎么做,更别谈人还是当兄长的。” “再这般下去,可就不太礼貌了。” “……” 自怜婆婆垂落着头,没人知晓她在想着什么,只隐约感受到了些压抑。 “昊老先生。” 楚月自魔道桌上起身,看着卑微可怜的老人,问:“族谱上的名字,是何时加的。” 曾老目光闪躲了一下,很快便已镇定,“自怜阿妹离家的那几年。” 四周众人听到这话,认为自怜婆婆说了谎,对这不诚实的老人,多了些厌恶之情。 “自怜婆婆既说要花钱买名,与老先生你说的话是既然不同,祁连山上的修行者们都听得真真切切。 此事恐对琼城尤家造成不好的影响,不如这样,将此事上报到临渊阁。让临渊阁的大人们,来处理,可好?” 临渊阁。 乃是海神界三大管理处之一。 另外两个分别是:骨武殿和云都。 且以云都之首要。 周孤鸿父亲周狂人所在的通天山域,便被云都管辖。 而三大管理处,俱都是海神界主的殿下之臣。 那蓝雪姬后来高升的地方,便是云都。 此番得到了上界传承,日后在云都的地位,更是要水涨船高了。 曾老听到临渊阁的字眼,登时忌惮起来,苍老的脸颊堆起了讪笑。 “这点小事,就不必惊动临渊阁了,扰了临渊大人们的清静,岂非是该死?” “你是在质疑临渊阁的办事能力?” 楚月不恼不怒,平静地问道:“还是说,老先生认为临渊阁的大人们,都不处理事情,只会享受安逸呢?又或者是……你在害怕什么?” 话说到了这里,骑虎难下的便是曾老。 “楚帝姑娘莫要曲解老朽的意思,老朽并无此意。” 曾老深知这叶楚月不是善茬。 如今骑虎难下的已是他。 道道目光,审视曾老。 他跪地压头,目光扫了一圈,看向自己长子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刻就已悄无声息地挪开。 “扑通!” 其长子天命之年,两鬓斑白,着灰白长袄。 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跪了下去。 “爹,我错了……” “你错什么了?” 曾老怒问。 “是做儿子的不好,二十年前,翻修族谱的时候,我把自怜姑姑一家三口的名字给祛除了。 因而自怜姑姑的名字,是今日才加上的,还请爷爷责罚。” 长子匍匐在地。 曾老闻言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最喜爱的长子。 手颤颤巍巍地指了过头,怒道:“你这,逆子!” 很显然,这曾老一家,非三言两语能够击倒。 “此局,难解。” 周孤鸿看戏似的,轻声自语。 “楚帝姑娘,你看,都是这逆子的错,你放心,老朽一定会教育好他,并且会好好地弥补自怜阿妹的。”曾老颇为歉意地看向了楚月,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一场危机。 “既要教训,就送去临渊阁吧,方才能服众。篡改族谱,对长辈不敬,实乃离经叛道的忤逆之色。” 楚月淡淡道。 长子心口猛地一颤。 这要是去了临渊阁,不死也得扒层皮。 “不可……”曾老急道。 “老先生,我这是为了你们好,你且想想,关上门来的老子教训儿子,岂非要被人误解成是雷声大雨点小,此事不利于琼城尤家这些年来积攒的声誉。” “稳妥起见,还是送去临渊阁为好。” “这也能证明,老先生你全程未参与到这档子的事来。” 楚月微微一笑,金眸似有海纳百川的浩瀚与宁静,在狂风摇摆中而不起微澜。 她与自怜婆婆是萍水相逢的过路人,敌手又是曾老这般心思缜密老奸巨猾的人,自是不能一语破千机,只得让曾老的长子在皮肉上吃点苦头。 “父亲,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儿子甘愿去临渊阁领罚。” 长子抬头道,目光坚定地看着尤昊天。 尤家因着蓝雪姬的这层关系在,和云都建立了部分的联系。 很快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绝不能因为今日之事而损失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曾老与儿子对视,灰浊的眼睛满是痛意。 至于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疾首还是担忧儿子的心痛,就不得而知了。 “夜尊殿下。” 楚月转身朝向了夜墨寒,略微颔首弯腰作揖。 “临渊阁路途遥远,我担心尤家阁下遭受伤害,就烦请夜尊殿下送一趟吧。” 曾老蓦地看向了楚月。 长子抖了下身。 “既是姑娘要求,本尊便得去一趟了。” 说罢—— 夜尊红袍飞扬,鲜艳如血。 袖袍一挥的时候,此间天地的万千气力当即化作了绳索,桎梏住了尤家长子的脖颈,直接拖拽在身后。 只见夜尊一面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袍,一面漫不经心地道:“走了。” 低沉微哑的声音,带起凛冽的肃杀。 上界之尊的威势,叫人屏住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夜墨寒将人带走后,尤昊天等人的骨子里,多了些恨意。 但也有恨不敢言。 周孤鸿看着夜墨寒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这夜尊殿下……可真是听话又好使啊。 “老先生,莫要担心。” 楚月关怀备至,“有夜尊殿下在,临渊阁绝对不会敷衍的。” 曾老先生听得此话,嘴角猛抽了好几下。 “不劳烦楚帝姑娘费心了,相较之下,姑娘应当多担心担心自己。 老朽昨夜便听说,姑娘虽生在大楚,却活于无间地狱,长于下陆虚空。 你挖了胞妹的眼睛,占为己有,大楚诸尊,怕是会对姑娘不利。日后还是别登天梯去上界为好,怕有杀身之祸。” 他这也算是为儿子报了受罚之仇。 第2642章 古稀戴花犹自怜 在海神界,把尤自怜从族谱里除名,并不算是什么新鲜事,也不需要去临渊阁领罚。 偏偏他故作血脉情深,又不肯承认把尤自怜写进族谱的真实日期。 便算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来人,把自怜带回家吧。” 曾老强忍着阴恻恻的怨怒,关怀道:“老朽看自怜腿脚不便,眼睛不好使,定要去琼城请最好的炼药师为她治病。” “我不去。” 自怜婆婆再是不开窍,懂得楚月是在为她说话,并为她得罪了整个尤家。 她当放下软弱,开口如铿锵。 “为何?你不想家吗?” “我爹惨死于病榻,老婆子我多年来,夜夜梦魇,不敢回去。” 自怜婆婆咬字重音,“你当时不在,但你也该听说,当时偌大的尤家,满城医馆,我跪地磕头,求不来一个医师。如今你要我怎么回去?” “我卖手艺几十年,不被人看重,世人轻我践我摊上手艺如垃圾,是楚帝姑娘的儿子,叶小公子。” “父母既已上族谱,便已了却心中所愿。今后三年五载的残缺命数,只愿能够报恩。不知楚帝姑娘和叶小公子,是否会给老婆子这一个机会。” 自怜婆婆根据先前楚月说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模糊的视线如迷雾森森。 隐约能够看到一个轮廓。 鲜红的颜彩,在同样看不真切的人群里格外突出。 “当然可以。”楚月笑道。 小宝眸子亮晶晶的,和姜小乖走过去扶着老人。 楚月正欲打道回府,曾老却是把她喊住。 “楚帝姑娘。” 楚月侧眸看去。 曾老已经不跪在地上,站起来后拂袖弹去灰尘,随即缓缓地抬起灰浊苍老的眼睛看向了楚月,双手拱起,压低了声音,祝道:、 “姑娘是天纵奇才,老朽祝姑娘武路亨通莫夭折,长命百岁无衰事,莫被晦气缠身招惹野鬼。” 楚月听懂了曾老的弦外之音。 “我命硬,阎王不敢收,倒是曾老先生年事已高,应当照顾好自己才是,吃好喝好,活——好。” 楚月说得意味深长,便见曾老的脸色极差,黑的像是烧焦了的锅底。 夜色已深。 楚月带着小宝、小乖和自怜婆婆回到了星云宗,给自怜婆婆在天骄山安排了个住处。 在人后时,自怜婆婆流着泪感谢道:“楚帝姑娘,老婆子我何德何能,古稀年遇贵人。我甚至都在想,若能早些遇到姑娘该多好,我这残躯做不了什么事,只会给姑娘带来麻烦,成为累赘。” 早些年,年轻点,她愿做牛做马。 如今,却连牛马都不如。 “好事,不怕晚。” 楚月正色道:“婆婆一生为父辈信仰而奔波,年过几十载,不曾动摇过,便值得让世上的修行者敬重。” “如若婆婆愿意的话,我愿出钱,为婆婆建一所楼阁,其名便为花自怜。” 古稀戴花犹自怜。 何妨一试之? 自怜婆婆的神色僵住。 在寂静一刻后,麻木涌聚着万分的惊喜。 “花自怜阁,应当建立的海神界最繁华热闹的中心城。 所出售的物品,每一件都该是前辈你精心打造的工艺。 工艺独一无二,每月只销售三件。” 楚月娓娓道来,眼里流转着光华,那是对金钱的向往。 用许予的话来说,那就是神圣如仙的小师妹,时而染猥琐。 “三件?”姜小乖疑惑地问:“为何只销售三件?” 这世上的铺子,多是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哪有一月只买三个的。 楚月缓声解释道:“第一件,每月初一,随即赠送给在花自怜阁排队取号的修行者。第二件,每月十五,只赠与恋人。第三件,每月的最后一天,在花自怜阁拍卖。” 这三件工艺,分别代表着不同的寓意。 一是幸运。 二是最纯真无暇的洁白爱情。 三是象征至高无上的钱财和地位。 分别给海神界不同层次的人。 老婆婆听这奇思妙想,惊讶地睁大了眼眸。 干涸萎缩的嘴唇微微张开,充满了震惊。 她做手艺这么多年,头一次有了特别的感受。 让她这古稀的残身之人,竟也如年少般热血沸腾,想做出一番大业来。 “愿意,当真愿意。”婆婆眼含热泪激动地道。 山上宫殿里躺在床榻锦被之间的姜君,眸浮深意,唇角微勾起了淡笑。 “楚姨。” 姜小乖眼睛大亮,“在上界,还从未听过这样的言论,你一定会成为洪荒三界最优秀的人。” 不仅是在武道天赋方面,更是兼并经商之道。 楚月浅笑,侧眸看向了天色。 子夜,将至。 上界之尊们,则该回去自己的地方去了。 姜君、雪娘、本源外祖父…… 也该回去了。 还有一个……炎小可怜。 楚月把老婆婆安顿好,方才行在山上,推开木门走进了小厨房里。 一道明明颀长乍然间却是孤独弱小的身影,正蜷缩在角落里,眼睛闪着泪光,在昏暗无光线的地方,巴巴地垂眸往下,用手翻动着簿子。 最后一页写道: 爹。 你以前总说,炎儿太瘦,不爱吃饭。 你看啊。 炎儿吃了好多饭。 那个像猫儿一样的姑娘,比炎儿还能吃呢。 …… 泪水衔在睫翼处,欲落不落。 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衬得炎主愈发的落寞。 门推开的时候,他目光涟涟地看了过去。 月明星稀。 一人逆着清辉而现。 “叶楚月。” 他嚎了一嗓子。 楚月低嗯了声。 外边,寒风飒飒,执法队的人已经出现墨蓝寂寥的夜空。 好巧不巧,来的正是第七执法队。 由周云队长带队。 “我饱了。” “饱了就好。” 楚月停顿一会儿,继而道:“去了上界,别动辄寻死,若被我知晓了,他日登梯去上界,把你剁碎了喂狼。” “好凶。” 炎主撇撇嘴,“知道了。” 这是他见过,最凶的女人了。 “知道就好,若有事,可去七杀天找夜尊殿下。” “我才不要。”炎主强调:“我很强。” 楚月低低一笑。 过了会儿。 冷风从外席卷而来。 第七执法队,降临于天骄山。 “叶楚月。” “干嘛?” “老子走了,去闯荡诸天万道了,日后就是你跟猫都攀不起的男人了。” 他哼了声,如初出茅庐的少年郎,擦去眼泪,吸了吸鼻子,走向了第七执法队。 第2643章 这么大的碗,能卖不少钱吧 炎主的背影,在夏日子夜的晚风里,溺着秋的萧瑟。 楚月送他到山头,对着第七队长周云轻点了点头。 “好巧,我们又见面了,下陆的楚帝。” 周云坐在一方腾龙画风的宝座上,强而有力的上身微微地前倾。 双手交叉,两侧手肘轻碰于膝,面具下方展露笑容,身后的披风如极端的的诗人在月下泼墨。 “说明周队长与星云宗有缘,亦是我宗之幸事。”楚月清浅而笑。 周云挑了挑眉,而后从宝座上站起来,走到了炎主的面前。 看见炎主的神情,蓦地怔住。 这厮…… 奔丧呢? 垮着一张臭脸给谁看? 海神中界的修行者能够去上界,无不是心驰神往,难以抑制住自己的兴奋。 他倒是好,像是赴刑台倒数着人头落地似得。 “炎兄为人真挚良善,不知世故,日后还望周队长能够多加照拂一二。” 周云队长听到颅腔内传来的女子声音,刚要回话,便突地反应过来,此并非正常对话,而是—— 神识,传音! 周云队长瞳眸紧缩,呼吸急促,看向楚月的时候,眼底浮现了一片惊色。 众所周知,神识传音的存在,多是用法器构造出的声道桥梁和奥义联系,或是同级、上级修行者对略弱修行者使用的一种修行法术。 很显然的是,叶楚月说这话的时候,并未用任何的法器。 而她目前为止还是归墟境…… 如何做到的? 若在诸神之日以前,面对至高实力的执法队长,楚月确实难以做到。 纵然有逆天之能,也非一朝一夕便可的。 但此番集九道传承于一身,又经历了两世为人最惊天动地的一场战斗,且有夜墨寒赠送的仙甲。 从本质上来讲,达到了某种程度的升华。 “叶楚帝,好本事。” 周云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锋锐地上下打量着楚月。 “过奖。” “你怎么就知道,本队长会去照拂一个陌生人?” 更别谈,还是个小哭包。 “周队长,秉公办案,清正执法,如盖世之神。 叶某早便有所耳闻,对周队长心生敬佩崇拜之情,如若九天云垂吊,四海水翻腾,六合山崩裂! 自是相信,周队长会这般做。 毋庸置疑。” 楚月端的是落落大方,微微作揖,颔首间不卑不亢。 她故意神识传音,便是要让周云知晓自己他日会去上界。 卖自己一个人情,不会亏。 炎主过于莽撞极端,又有心劫,纵要成就一番事业,恐得百炼千锤。 在这诸天万道,修行者的命,不算命。 如牲口。 似蝼蚁。 唯独不像个人。 抱枕在上界已是举步维艰,初来乍到之人,定要付出太多的辛苦。 若有周云的照拂,又有抱枕的兼顾,炎小可怜在上界的日子,总会好过些。 “小叶子。” 轩辕修没忍住出声。 “嗯?” “忽然明白铁牛兄弟为何辛酷爱吟诗了。” “?” “朕想吟一首:儿行千里母担忧。” “…………” 楚月嘴角无奈地轻抽了几下,严重怀疑轩辕修的日子是过得太安逸了些。 周云忽而一笑。 如他这般正直之人,理应不喜这些曲意逢迎的话。 但不知怎的,从叶楚月这等人的嘴里说出来,倒显得有趣。 “行,尽力而为之。” 聪明人,是不会话说死的。 谁也不能绝对的保证一条命,一个人。 “叶某不胜感激。” 楚月再次作揖。 炎主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像是在思考着些什么。 “上界多是老天喂饭吃的天才,既有人性本善,也有人性本恶,修炼之余,精神提防点总归是好事。” “日后的路,好好走,慢慢走,昂首挺胸走。” 楚月郑重其事地拍了拍炎主的肩膀,“别太怕,也别不怕,人生总是如此,聚少离多,修的是行,行的是孤独。” 她说得苦口婆心,叮咛嘱咐,倒真如轩辕修所说,有老母亲般的担忧。 而这一幕,对于炎主来说,亦是似曾相识。 年少时—— 父亲也总是这样,教他做人的道理。 炎主紧抿着唇。 更让他心口震颤的是,适才楚月用神识传音与周云对话的时候,他竟听得真真切切。 他深深地凝望着夜色里的女子,与那晚初次所见的少年,像是两幅画融为了一起,每一个都是最独一无二的她。 既有俊朗的少年气,又如纨绔的公子,还是海域最至高无上的神。 同样。 会是他的神。 “叶楚月。” “本少宗主在。” “谢谢你。” “……” 楚月的神情微微凝滞,旋即流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清辉洒落而下,在金眸里,折出了柔色的微光。 挺好。 小可怜长大了。 该踏上远大的理想之程了。 临走前,炎主左看右看,仿佛在找寻着什么。 他的眸色黯了黯,缓缓地收回了视线转过身跟着周云离开。 第七执法队的队长、成员以及炎主在内,双足近乎离地飞天而去。 “等等——” 天骄山以西传来的声音让炎主惊喜地看了过去。 却见少女的裙摆微扬,交织着穿云的月色,在夏季的冷风里而来。 一道银光,闪了炎主的眼睛。 “送你的离别礼。” 屠薇薇把巨大干净的白色瓷碗递给了炎主。 炎主怔了怔。 “你用过的?” 他问。 “………”屠薇薇面色微僵,狠狠地瞪了眼他,“爱要不要,老子还不稀罕给了,还没嫌你嘴脏。” 她将要收起巨碗的霎时,却被炎主一把夺了过去,并喃喃自语,“这么大,能卖不少钱吧,都可以当盘缠了。” 屠薇薇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而在炎主快要与第七执法队直奔星河之际,解释道:“下午让宗门里的老先生做的,是新碗。” “晓得了。” 炎主眼梢湿红,将巨碗收起。 他望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爹和猫,眸子愈发红,却又凝聚出了新的倔强。 孤独的旅行者,总要比在家时多一点坚强的。 …… “完了。” 楚月正在看着屠薇薇的侧脸,就听见轩辕修一惊一乍的丧气话。 “什么完了?” “铁牛兄弟,没人要了。” 第2644章 借风生势上青云 楚月风中凌乱,对轩辕修的无语在这一刻达到了最顶点。 “罢了。” 轩辕修接着又喟叹道:“他一贯是没人要的,不似朕,年轻时深得皇后的疼爱。” 每当他膝盖疼痛,都让他跪在地上缓解。 那是铁牛羡慕不来的关爱。 楚月神识察觉到轩辕修眼角眉梢的得意洋洋,颇有几分无奈,却对轩辕修和先祖皇后的感情颇为敬重。 “又送走了一个。” 屠薇薇身影落寞的到了楚月的身边。 不是因为和炎主的分别。 而是一次又一次的聚散。 她清楚。 封印海域,将再也回不到下陆的家了,见不到从前的故人。 冷清霜、燕南姬、步海柔…… 曾经恣意鲜活的朋友们,将要定格在旧时光里的记忆。 犹如一封永久封存并慢慢上灰的画作。 夜罂、萧离并步而来。 楚月唇角微撩,挽起笑意,缓声道:“燕师兄,恢复了。” 这是她用神识看见的场景。 海域一旦封印,她并不能像从前那样,时时刻刻都能观望。 只有偶尔,才能窥见。 望见冷清霜和燕南姬假偶天成,步海柔把大陆治理的井井有条,一派河清海晏的安定之邦,她便可安心踏上征程了,在这洪荒两界,大刀阔斧的行凡人之路。 “恢复了?” 这对于几人来说,都是意外之喜。 夜罂笑道:“当真是天大的喜事。” 屠薇薇点头,“是啊,冷师妹不必再夜夜以泪洗面了。” 那段时日,冷清霜太苦。 苦到放弃了从前的梦想。 又如行尸走肉,背着另一具傀儡。 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包括萧离在内的四人,俱都是喜出望外,眼睛爬上了湿润,却笑得更欢。 她们在相隔一界之远的星云宗,为冷清霜感到由衷的高兴。 冷清霜在遥远的故乡,挽起红绸祝福走上厮杀之路的故人。 “师妹若能与我们一道而行就好了。” 屠薇薇叹息。 “总有人要远征,也总有人要留下来去守着贫瘠之地。” 萧离扯开了笑,“挺好。” 复又取出了专门用来置放药材的妃色晶盒。 “小月姐姐,这是你需要的药材,都在这上面。” 楚月接过药材,想到姜君丈夫身体里的毒素,轻舒了一口气。 “对了,我见本源老族长,身子有些不大舒服,雪夫人正在照顾,你要去看看吗?” “好。” 山上另一边的宫殿,除了老族长、龙滔滔几人以外,还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正是龙宗瀚一家三口。 老族长躺在床褥里,面色发白,从额头到背部都沁着冷汗。 龙遥郁闷地发牢骚。 “爷爷,身子骨本就不硬朗,还来这种不干净的地方,左右也不过是个外孙女,又不是孙女,稀罕什么,我看你真是老眼昏花,年纪大也糊涂了,南音不知好多少辈。” “啪!” 虚弱的老族长用尽力气打了一巴掌在龙遥的脸上。 自己则因惯性从床榻上翻滚了下去。 好在被龙滔滔、雪挽歌给及时地扶住了。 老族长口溢鲜血,瞪着眼睛看过去,怒指龙遥,“混账东西!” 龙遥捂着掌印发红的面庞,不忿地看着老族长。 “爷爷,你从前就偏心龙滔滔那个废物,如今又偏心这个来路不明的叶楚月。” “你没看到吗,雪姑姑,你也该看到了吧。” “那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儿,她在别人的肚子里生下来的,身上早已没有我们北方龙族的鲜血,又何必呢?” “喂不熟的白眼狼,做的再多,都是多此一举。” 龙遥恼怒道。 她是有私心的。 有观星官说,月族卷土重来时,便是上界洗牌的时候。 到时候,会有人从籍籍无名一跃晋升为强中手。 常言道,站在强烈的风口上,就算是一头蠢笨的猪,都会飞起来。 有时,选择比努力重要太多了。 她打算借风生势上青云,在月族破世的混乱局面里,以新的面貌立锥于洪荒三界。 楚南音,将会成为她的跳板。 “小月是不是我的女儿,你说了不算,我做母亲的才说了算。” 雪挽歌扶好了父亲,为父亲擦拭掉嘴角的血迹。 而后挺直脊背,回过头用冰冷的目光看着龙遥。 “她从另一个女人的腹部出来,我只会感激那个女子,给予了小月新的生命。” “在我没能尽责的时候,照顾好了小月,让小月在更早的时候就得到了母亲的呵护。” “龙遥,我既与大楚恩断义绝,就会一生如此,我虽不是什么刚烈之人,但既是开弓,就从不会有回头箭,更不会行回头之路。” “你身为我兄长的女儿,是我的侄女,理应是我亲人,与我同心同德。” “但你一而再,再而三,伤害我的小月。” “你觉得,我连自己的亲生儿子女儿都不要的人,还会顾忌你一个侄女吗?” 雪挽歌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去,周身涌动着闪烁圣光的清雪,杀气隐隐待发。 龙遥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几步,“小姑,我……” 龙宗瀚拦在了女儿的面前,“挽歌,这是在小月的宗门,不要闹得动静太大了,于小月颜面无光。” 雪挽歌听到这话,方才收起了一身的气势,却还是警告地看了眼龙遥。 充满杀气的眼神,像是一个亡命之徒,陌生到让龙遥心底衍生出了害怕。 “爹,你这身体,还去传承给小月,诶……”龙宗瀚痛心叹息。 “无妨。”老族长洒脱地摇摇头,“我这身体,我自己知道。” 既无多少活头,不如用剩下的时间,给后辈布局,做事。 这里的后辈,指的便是,他新遇的外孙女。 门忽然推开,冷风灌入室内。 龙珩阴冷地晲了眼。 “叶楚月,爷爷病重,你还想害死他吗?” 楚月神情淡漠,对其置之不理,径直走到老族长的身边,拿出了瓶身晶莹剔透的神农药水。 “外公,你试试这个,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楚月坐在了床榻边沿。 老族长憔悴烦闷的表情,在看到楚月后,瞬间烟消云散,慈和又有笑。 龙遥恨得牙痒痒。 她可是嫡亲且唯一的大孙女,竟不如一个下陆的女子! 第2645章 我的小姨,她曾是凌天的第一女战将 “这是什么东西?” 龙珩冷眼瞥着楚月递来的纯色药瓶。 嫌弃之色从眸底踊跃。 “叶楚月,爷爷他身子不好,要避讳很多,特别是进入身体的东西,定要再三检查才是。” “珩儿说的对,检查一下,对谁都好。”龙宗瀚当即接过了话茬,“遥遥,去把随行的本源医师请来。” “是。” 龙遥转身离屋。 “不用了。” 身后传来祖父沙哑又坚定的声音,让她不悦地皱紧了眉头,回眸看向病气加重了许多的老头。 她还想说些什么,颇为忌惮地瞅了瞅雪挽歌,终是缄默。 “爹——” 龙宗瀚拖长了尾音,无奈地劝道。 “我说,不用了,听不懂吗?” 本源老族长咬紧了牙关,怒焰满目地瞪视着龙宗瀚。 龙宗瀚见老爷子态度强硬,只得败下阵来服软。 “小月,直接喝就行了吗?”老族长嗓音温和地问。 “嗯。”楚月解释道:“这药是我当初得到风策军兵符令牌机缘的时候,偶然得到了,根据上方石刻的记载,需要用心头血作为药引,唤起里边的药效。可惜只此一瓶,不再有了。” 本源家族内忧外乱,纷争不断。 又都是上界之尊。 龙珩、龙遥兄妹,且与楚南音的关系不错。 她有神农传承的事若是暴露出去,在羽翼未丰前,只会是祸患无穷。 原就举步维艰的路,只怕会因此更加的难走。 “心头血?”老族长微微怔住,打开瓶盖,确实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鲜血味。 他发红的眼睛看向楚月,哽咽到咽喉胀痛,张了张哆嗦的嘴唇,竟发现自己完全说不出话来,就像是彻底失声了一般。 “你得传承和心法授业,又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如今还未曾好好的歇息,怎可动用自己的心头血呢?” 老族长年纪大了。 妻子早逝。 也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 三个孩子,送走了龙滔滔的父亲,还剩下龙宗瀚和雪挽歌。 雪挽歌嫁了出去,龙宗瀚利益熏心。 他拖着疲惫沉重的身躯支撑着随时都会破碎掉的家族这么久。 如今却是泪水肆意横流,不似个稳妥之人。 楚凌穿着依旧如风雪中苦行的百家禅衣,眸光深深地震颤着。 雪挽歌抿紧了唇,眼睛泛起了一圈红。 “孩子,外公不稳重了,失了礼数。” 老族长扭过头去,擦拭掉自己的泪痕。 “礼数都是给外人看的,肺腑之情才流露于亲人之间,外公稳重有礼数的样子,小月见过,宝刀未老,雄风不比年轻人差。” 楚月笑了笑,拿过母亲递来的帕子给老族长擦了擦泪迹。 想到还在修罗地狱的外祖父,她垂下了寂色无边的眸,掩去了从脏腑裂开往外扩散的疼痛。 曾经的她。 太过于孤独。 既期盼,又排斥,小心翼翼却又满身甲胄的等待着人间的亲情。 却也因此,没能照顾好家人。 “小月——” 老族长语重心长道:“是你天性本善,是你在下陆的父母亲人,使你如此好。海域封印,日后无法亲人相见,我和你娘会翻看古籍找办法,让你们偶尔能看上一眼也好。” “会有那么一天的。” 楚月低声说。 楚凌眉头紧蹙。 他感受到了。 楚月的声音,压抑,克制着某种汹涌恐怖又悲伤的情绪。 “会有的。” 她还在喃喃重复。 好似于某一个瞬间,丢了魂魄。 游荡在孤寂荒凉的大漠,又回到了身体之内。 她强扯的笑容,苍凉且苦涩。 他们不懂。 不懂目送自己最亲的人在洪荒三界最可怕的地狱安家,是一种怎样撕心裂肺的痛楚。 而这份痛楚,不能释放,不能叫嚣,只能潜藏在心底的最深处。 “他们,是怎样的人,可以与我们说说。”雪挽歌柔声道。 她羡慕那一个女人,又自责自己的失职。 楚月坐在床沿,将药瓶倒进了瓷碗里,一勺一勺喂给新认的外祖父。 随即满身柔光映红衣,用轻柔如水的声线,徐徐道来: “在帝域五部的凌天诸侯三十六国,我的母亲便是神武国的镇北侯。” “她锄强扶弱,铁蹄和镇北军所过之处,会带来正义和百姓们的欢呼。” “她出生的地方,乃是神脉九洲的北洲大地,外祖家世代为将,受人敬仰。” “我的小姨,有着一头红色的长发,她曾是凌天的第一女战将。” “……” 她一字一字说,骄傲和自豪都写在眉目。 这是龙珩兄妹难以理解的。 下陆战将,卑如虫蚁,有何谈资? 老族长、雪挽歌几个却听得相当认真。 换而言之。 他们是合格的倾听者。 从只言片语里,去寻找楚月的过往。 “小月,他呢?” 雪挽歌问到了正题。 老族长就差竖起一双耳朵去听,原是染病态的人,这会儿眼睛噌的大亮,就差生龙活虎的来一个鲤鱼打挺了。 楚月顿了顿,浅笑,“他叫夜墨寒,下陆剑帝,是个英雄,既是天下的英雄,也是……我的英雄。” 刚来到山上半空的夜墨寒,听得此话,面具下的唇角微微扬起,眼里的窃喜更是藏不住。 像是拥有世上最好糖果的孩子,总有一颗想要宣扬于天下的幼稚心。 龙遥则撇撇嘴。 说破了天,不还是个下界男人。 怎比得上她的丈夫。 还在七杀天任职呢。 再过一年就有七杀天的正职了,不出万年,必然要成为七杀天的尊者,像夜尊那般的存在。 “他这般好,日后定要见上一见了。”雪挽歌笑着说。 老族长喝完了药水,身体毫无反应。 龙珩说道:“小月动用了心头血,不管怎么说都是一片心意,就算这药水没什么作用……” 话才出口,就见老族长的身体内起了热火,体外又覆满薄薄一层的冰霜。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守在屋子里的人俱是一惊。 “爷爷!” 龙遥扑了过去。 龙珩瞪目,怒指楚月,“爷爷若因此出事,我定要你人头落地。” “好。” 楚月直面他,平静又瘆人地说。 “如若因此转危为安,你是不是也得用人头来为你此刻的无礼而谢罪?” 第2646章 悲悯着已经死去的众生 尚在盛怒当中的龙珩,撞入了那一双死寂如深渊古潭的眼眸,心脏咯噔一跳,顿生出了冷意。 同样是金瞳,在楚南音和楚明月的身上,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一个淡漠又圣洁,孤傲似嵩山逆风生长的雪莲。 一个薄凉有杀气,犹若满面鲜血的屠夫站在骨血山海上,悲悯着已经死去的众生。 龙珩浑身僵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 “噗嗤——” 老族长吐出了一口漆黑的鲜血。 楚月眼疾手快,用旁边的空碗接住。 这会儿,老族长身上的万千毛孔里,逼出了许许多多混浊恶臭的黑色液体。 龙遥闻到这味道差点吐出来。 就像是香草长满了腐烂的尸体,错综复杂的味道连她的灵魂都在惊悚。 龙珩稍微好一点,面色却也在发绿。 饶是龙滔滔这个最亲的孙子,也怔了怔。 楚月默不作声,像是闻不到那些味道。 她双目紧闭,用精神力和归墟气力,凝聚为一体,洗涤净化掉老族长身体表面的脏污。 “外公,虽不能根治,但已无性命之危险。” 楚月低声道:“原先外公的身体状况,靠药物吊着,最多只有三年五载的活头,且还是勉强延续。如今外公已然安好,只是还会有些不可避免的痛痒。” “当真?”楚凌惊喜道。 外公遭受病痛的摧残已经好久。 南音曾还想翻阅医书,成为一名医师,为外公治病。 思及楚南音,楚凌神色黯淡,满怀喜色的目光被浓烈的失落所取代。 他曾以为南音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符合一切美好的特征。 而当真正认识小月好,他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超越美好的品质,藏在世人所厌恶的阴影里。 “嗯。” 楚月点头,“外公身有骨疾,又加上长年累月积攒的旧伤,外公又日夜疲惫,不肯休息,方才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想要治疗,就得逼出骨内污气,但用寻常的药物逼出,会伤及骨髓和脏腑。我得到的这瓶药水,恰好能针对污气。” 末了,莞尔一笑,颔首作揖。 “外公吉人天相,紫气东来,有神仙庇护,如今逢凶化吉,日后定是长命无绝衰。” 老族长的病不算棘手,只是他不辞辛苦,奔波劳累,为了本源一族,沾染的本源之气,会随着骨疾,在骨髓深处形成污气,因而难以治疗。 恰好楚月得到了九道传承,神农之力又是专门针对于污气的,且性温和,又有本源之体的加持,便能治一治老族长。 可以说,流光海域的九道传承,少一道,都不行,都难以达到治疗此病的临界点。 是老族长,自己救了自己。 “爹,你的身体好了……”雪挽歌惊道。 她查看了一遍,当真是好了个八九不离十,只剩下些小问题。 不期而至的惊喜,让她湿了眼眸。 再看向楚月,眼神更加的复杂。 原想帮这孩子。 没想到,反而在受她的恩情…… “真的好了。”龙遥走来,惊了一跳。 龙珩的脸上,难得有了笑意。 龙宗瀚的眼底却有阴鸷之气。 龙滔滔愣了下。 “外公。” 楚月的神识传音,出现在了老族长的颅腔。 老族长四周扫了一圈,看向楚月时微微惊。 这是…… 神识传音? 她才归墟境,是如何做到的? 老族长百思不得其解。 “你的病,有问题。” 楚月沉声道:“你所碰到的本源之气,怕是被人动了手脚,在体内的走向很奇怪,不像是沉淀下来的伤病,倒像是有人刻意引导的走向。我没确定的证据,也只有六成的可能性,但多提防点,不会有错。与其后继有人,倒不如自己重振雄风。” 老族长先是愤怒于前半段话,而后又惊诧于楚月的后半段话。 他不动声色,镇定如初,仿佛没有听到楚月的提醒。 “爹,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小月,我这个做舅舅的,可得好好感谢你。” 龙宗瀚感激地道。 “不必了,随便给点钱意思意思一下就行,太贵重的我不能要。” 花自怜阁能有多少的底蕴,就靠眼前的这位“舅舅”了。 龙宗瀚呆讷,没想到自己客气客气,这厮竟然当真。 “钱财之物,太俗气。”他道。 “无妨,俗人自当有俗气。” 龙宗瀚咬了咬牙。 老族长道:“你那宝石镯子里,不是藏着一座山般的天玄丹矿,给小月吧。” 龙宗瀚的心脏猛地下沉,肉疼到脸色大变。 顺走他的钱财,比要了他的命还得难受。 “外公,这太贵重了!” 就在龙宗瀚懊恼时,楚月的话让他看到了些许希望。 随即便见楚月说道:“如此贵重之礼,我定会妥善的保存安置,绝不会肆意挥霍。” 龙宗瀚:“………” 他真恨楚南音和虞风姿那两个没用的东西都弄不死一个叶楚月。 以至于让他耗损钱财。 从前老爷子带病在身,如今康健恢复有锐气,他不得不听之任之。 龙宗瀚忍着万分的肉疼,把装满了钱财的宝石镯子,以很缓慢的速度递向了楚月。 才递出去,就被楚月一把接过。 龙宗瀚的嘴角猛地抽了好几下。 夜色愈深。 将是临别时。 老族长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年轻鲜活已为人母的外孙女,心里填满了不舍之情。 “小月,祁连山的灯会好看吗?” “处理了些事,没来得及看灯会。” 楚月如实回答。 老族长见楚月眸色清明,心底里更是诧异。 桂花酒,必有后劲。 这孩子,竟是毫无醉意。 此时,上界之尊们已经陆陆续续乘风而去,沿着星图奔走的轨迹,回到了浩瀚无垠武道繁华的洪荒上界。 大楚区域,打道回府。 楚南音坐在贵妃椅上,婢女屈膝跪地为她揉捏双腿。 兄长楚时修给她喂着刚熬好的药汤。 楚世诀则捧着医书,轻声讲解上方所写的字字句句。 旋即,又翻动了一页。 “南音,你太有心了。” 楚世诀道:“外公已不把我们当成亲人,肆无忌惮的帮助叶楚月,你都已经没了双眼,却还想着让我来诵读医书,一同找寻治疗外公病痛的法子。” 第2647章 太虚灵草,大楚圣地 “外公膝下的孩子不多,从前更是疼爱母亲。” 楚南音绸缎缠目,仪态挺拔地端坐着。 “他是一时受了蛊惑,且说海域上,他并未伤害过我们,只是想保下叶楚月罢了。” “这只能说明,外公是一个好外公。” “我原就想苦读医书,成为一名炼药师,治好外公的病。” “如今失了双眼,只得劳烦兄长为我诵读医书了。” 话至最后,楚南音的语气里颇为歉意,连带着高傲的头颅也低下去了些许,看在兄长的眼里是难以按捺的心疼。 南音,虽是自小就清高,但也一向乖巧懂事。 尤其是看到了一身反骨的坏种过后,更加觉得南音是如此的好了。 “南音,你放心,眼睛的事等回到了大楚哥哥几个都会想办法治好。” “无妨,我从前读过一句话,至今颇有启发。” “是什么话?” “心灵足够干净的话,不需要眼睛,也能看清诸天万道的雪和风。” “……” 楚南音所说的话,深深地震撼着几位兄长。 “外公的病痛,只怕会因为此次诸神之日的传承而加重,不论明月和我们的恩怨如何,她理应孝敬老人,出一份力才是。” 楚南音柔嫩浅红的指腹,轻缓地摩挲着掌中玉佩。 “她哪懂得孝敬老人。” 楚云城和父亲楚祥推门而入,闻言嗤之以鼻。 想到叶楚月这个人,心中总会生出许多的烦闷,在胸腔里挥之不去。 有恨、怒、恼,还有一丝作为父亲的复杂和无奈。 楚老爷子苍老的面庞戴有遮住“蠢货”二字的面具,手里拿着常用的烟袋,在楚南音提及叶楚月这个名字的时候,阴恻恻的眸里,闪过无尽的杀气,如火山无端爆发,刹那间就想毁天灭地。 “说起来,爷爷的身子也不大好。”楚南音道:“爷爷,我会治好你的。” “都是老毛病了,也伴随很多年,不必了。” 楚老爷子拿过旁侧的大氅披在了楚南音的身上。 “南音啊,是我做爷爷的对不住你,让你由得那下等人伤害。” “是做爷爷的不好,没能保护好你,也没能管好你的母亲,险些酿成大祸。” 楚老爷子混浊的眼睛微微发红,极其难受地望着失去了双眼的唯一孙女。 她本该是至高无上的神,这些年来任劳任怨。 熬过了多少个酷夏和寒冬。 距离破晓的黎明就只剩下一步之遥,却被叶楚月全给毁了。 青莲女尊的称号没了。 金瞳被挖。 曾经清丽脱俗的容颜,被刻上了醒目的蠢货字眼。 一时间,从高高在上的大楚公主,沦为了两界的笑谈。 尽管如此,她依旧不怨不恨。 “爷爷,你已经很好了,大楚都是你撑起来的,若不是你,大楚怎能有这些年的辉煌。”楚南音双手胡乱的动,语气很是焦急,在握住爷爷爬满褶皱的手时,稳稳用力地抓住,人也平静了许多。 “爷爷,大楚的今日虽不如往昔,但你放心,南音定会好好用功修炼的,还有哥哥们。” “哥哥们都是人中龙凤,在不久的将来后,我们定能让大楚再创辉煌的。” “爷爷,虽然都是老毛病,但疼起来也要人命,我一定会想办法根治的。” 这一番话下来,兄长们心情舒畅,只觉得没白疼这个妹妹九万年之久。 楚老爷子眼睛湿润,“你啊,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还关心爷爷。” “爷爷是世上最累的人,也是大楚最英勇的战士,莫说失去一双眼睛,就算失去这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哪怕只成为游荡的孤魂,我也要关心爷爷,关心父亲和哥哥们。” 楚南音勾着唇角,不像是跌落低谷的人,浑身反而充斥着希望光火般的明媚与澄澈,让大楚的家人们无不是动容。 “若明月有你半分的懂事,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如今模样,我们大楚的皇室也不会四分五裂了。” 楚云城不知想起什么,轻叹了口气。 屋子里楚家人的心情都很凝重。 流动的空气,不再是冷冽的风。 凝聚着浓厚的愁云,弥漫在楚家人的眉宇之间。 这会儿,门外边来的随从打破了这份严肃还有点悲伤的氛围。 “怎么样?”楚老爷子问。 “回楚老的话,我们按例把大楚灵草送给本源老族长的时候,被星云宗的人给拦住了……” 随从低着头弱弱地说。 楚老爷子瞪圆了赤红的双目。 “放肆!” 楚老爷子把手上的烟袋丢到了大楚随从的脸上。 随从屈膝跪在地面,压低了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一个海神中界的宗门,岂敢对我大楚无礼。” “放肆!放肆!” 楚老爷子怒吼出声。 年纪一把的他,吼到面红耳赤,脖颈、额头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幅度和频率紧紧相连起伏的胸口。 这件事,对于上界任何一个势力来说,都是刻在骨头上的奇耻大辱。 更别提像楚老爷子这般野心勃勃,虽已年迈却还有雄心大志,无所不用其极的想使大楚更上一层楼引得世人敬重的了。 气血攻心,复又怒冲天灵盖,直接就是头晕目眩,身体摇晃。 “爷爷……” 孙子们蜂拥上前,将祖父团团围住。 楚云城忙不迭将气力输送给了楚老爷子。 楚老爷子这才缓了过来,指着随从问道:“龙宗瀚呢,龙珩呢,龙遥呢,这些人都死了吗,任由一个破宗门来羞辱我大楚的人。” 太虚灵草,生长在大楚精心呵护的圣地。 虽算不上是最顶尖的药草,却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且因大楚独有。 故而,大楚整体没落的时候,光是靠贩卖太虚灵草,都能有不少钱。 只是……这太虚灵草的纯度一年不如一年了…… 这也是让大楚头疼的事。 而大楚每个月,都会送一株太虚灵草给本源老族长。 今日,又是一月一次的日子,既然按照惯例,也是想修补下二族的关系。 随从咽了咽口水,看了看楚老爷子,又看看楚云城,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得楚世诀险些动手。 “你倒是说啊!”楚世诀急赤白脸地大喝。 “老族长的病,好了。” 第2648章 只允许你揣测 老族长的病,好了…… 大楚众人,面面相觑,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事。 “你说什么?”楚云城愣住,“好了?坏了这么多年,怎么就好了,还是在这个节骨眼,只怕是他用来诓骗我们的,摆明了要向着那该死的叶楚月。” “家主,好像是好了。” “怎么好的?” “叶楚月治好的。” “…………” 大楚区域,静默死寂。 “咔嚓。” 晶莹剔透的玲珑玉佩从楚南音的手中滑出,跌落在地摔碎成了几片。 面纱下的脸庞,煞白如纸,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沁出了滴滴分明的汗珠。 她再一次,从叶楚月这个人,这个名字里,感受到了,如高山倾塌于渺然之身的压力,让她的骨头都在疼,都在叫嚣着她日积月累的不甘。 “小月治好的?” 楚时修震惊道:“这怎么可能?她哪会有那么高明的医术?” “据说,是她在得到兵符令牌的时候,得到了一碗上古神水,再用修行者的心头血作为药引,便有奇效。” 随从滚动着喉结说来。 楚老爷子僵住,一股异样的情绪,既如洪水猛兽般将自己吞噬,又好似魔鬼在咆哮、撕扯。 以心头血为引。 上古神水。 若他喝下这碗药汤,年少时留下的老毛病,只怕也会彻底根除。 非但如此,堵塞了四万年都凝滞不前的瓶颈,或许也能再突破一个境地。 须知,人的寿元,与他扎实的武道基础和所修的境地息息相关。 普通武者,寿元百年,就已是寿终正寝的长寿了。 越是往后突破,寿元就会随之增加。 但人的天赋都是有定数的,到了某个阶段,就算卯足全力,都很难再突破下去。 譬如楚老爷子。 他深知自己垂垂老矣,又不能再额外增加寿元。 剩下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八载。 于是。 他拼了这条老命,去筹谋布局,去锻造子孙、防患坏种,期待月族的降临,为的就是大楚有朝一日,再能成为洪荒上界的中流砥柱之一,好在临终前,实现一下年少的夙愿。 冲破洪荒三界,去看一看诸天万道的修行者们是如何闯荡的。 楚老爷子张了张嘴,看着毕恭毕敬的随从却是无法言语了。 “那孩子,竟能拿心头血出来作为药引,还把上古神水,给了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外公。” 楚老爷子说出来的字句里都透着浅而易现的酸味。 这一刻,他无比嫉妒自己的这位亲家。 何况—— 按理来说,祖父是要比外祖父亲上很多的。 “叶楚月有这么好?”楚云城皱了皱眉。 坏种的印象思想太过于根深蒂固,这比山还高的成见一时半会儿驱散不掉,然而在充满狐疑的同时,自认为是明月父亲的楚云城,更是酸溜溜到连眼神里都透露着一股名为嫉恨的酸气。 楚南音的手抖了下。 先前楚家温馨的氛围和情绪似乎戛然而止。 她能够感受到父亲和爷爷语气里的另一种意味。额 “那叶楚月,为了讨好外公,竟能做到这种地步,真是个狠人。” 楚世诀冷笑。 楚时修点头,“她深知得罪透了虞家和大楚,便想着在姜君面前讨好面怪,在外公那里费尽心思。不过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上古神水为何不给姜君呢,姜君的丈夫至今还不能直立行走。” “她那上古神水,充其量怕是只能帮一下外公,外公又没中毒,姜君的丈夫那可是中了断肠散的。”楚长云道。 “也是。” “……” 楚南音的神色,稍稍缓和了许多。 “南音,这本医书不必读了,外公怕是好了。” 楚世诀将医书随手丢到了一边。 楚南音抿着唇,“好了,就行……” “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动身吧,看来,是不必等本源一族同道而行了。” 楚老爷子面无表情地道,眼睛既深邃又冷漠,还混浊着多年的沧桑。 …… 天骄山。 楚月送雪挽歌和外公一行人出去。 她看了眼姜君在的地方,自语:“看来,姜君大人累坏了。” “没有。”姜家侍卫道:“大人适才出去了一趟。” 楚月眸光一闪,略有疑惑之色,但很快就收起。 她送别外公等人的时候,恰好姜君回了天骄山。 “夜晚风冷,姜君莫要着凉。”楚月浅笑道。 龙遥看得浑身不自在,厌烦死这叶楚月极尽谄媚的模样。 其根本原因是,她自己连在姜君面前谄媚的资格都没有。 否则以姜君的实力,提拔一下她的丈夫,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小帅不问问本君去了何处?” “大人自有去处,晚辈不该肆意揣测。” “本君允许你揣测,只允许你。” 楚月眼眸轻抬,紧盯着姜君看。 姜君笑若春风,且不失雍容和英气。 那侧,山的边沿,夜墨寒带着卿重霄、柳三千二老,宛若石化,三脸呆滞,出奇的默契。 龙遥眼睛更红了。 龙宗瀚的心思却活泛了起来。 若这叶楚月,来日能在洪荒姜家做事…… 那成就只会在楚南音之上。 “大人定是去欣赏了一下海神界的夜景。”楚月问得模棱两可。 “算是,顺道去菩提之地的圣宗喝了口茶。” 楚月闻言,眸光微闪。 “日后,六大圣宗,归你管了。” 姜君把六大圣宗的圣令符丢向了楚月。 “下来一趟,自不能空手而回,替你清障,不必记着这份人情,本君喜欢你。”姜君说道:“日后你有机会来上界,不妨义结金兰一回。” 目睹海域一战后,她愈发觉得,叶楚月就是年轻时的她。 不同的是,比她更加的锋芒毕露。 比起长辈和晚辈的身份,她更希望和叶楚月,成为相谈甚欢的朋友。 楚月嘴唇微微张开,眨巴了两下眼睛。 落在旁人眼中,还以为这孩子乐傻了。 倒是知根知底的屠薇薇几个,只觉得头一回在楚月身上看到这般吃惊的表情,鲜活的有点儿可爱。 夜墨寒石化到,面具下的神情冷峻到了极致。 曾经眼见着血护法变成小姨父原以为就是人生低谷了。 没想到还有比那更疯狂的,竟然是媳妇变小姨。 夜墨寒头一回对自己的人生,怀揣着一点儿凌乱的怀疑。 第2649章 做好全军覆没的打算了吗 本源一族的龙宗瀚见此,再度衡量了楚南音和叶楚月两者之间带来的利益关系。 只可惜—— 叶楚月修的是凡人道。 否则的话,他在此刻定会偏向于这没什么感情的外甥女。 本源老族长慈和而笑,“这孩子,讨人喜欢。” “至真至性,有血有肉之人,谁不喜欢?” 雪挽歌低声道:“若她不是我的女儿,我也会喜爱她,欣赏她,不源于其他,只源于她这个人,和她所带来的信仰力量。” 她迎着山上夜晚的冷风,眯起眼睛眺望着远方的月。 她啊。 很想见一见,那个叫做慕倾凰的女人呢。 因为她们拥有着共同的孩子。 楚月定定地看着姜君,由衷地莞尔一笑。 “谢了,大人。” “谢什么谢,俗气得很。” 姜君摆了摆手,恣意洒脱地道,端的是桀骜不羁。 复又道:“送送你那母亲吧。” “是。” 楚月来到了雪挽歌的身边,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在她的记忆里,第一次对雪挽歌有印象,便是初次知晓自己诞生和来历的时刻,她看到了一个因生产而晕厥过去的女人,身下满床的血红色证明雪挽歌作为母亲的坚强。 楚月清楚。 人生要面临不同的选择题。 而在大楚的选择题中,她终究是被遗弃的那一个选项。 哪怕只有片刻的动摇,她也不需要这份纠结的亲情。 但雪挽歌对她的感情,是炙热浓烈的,义无反顾的,还是最坚定的一道选择题。 楚月拿出了一个方形黛蓝色绸面的锦盒,并将此锦盒递给了雪挽歌,说:“天黑路滑,应当穿鞋。” 雪挽歌怔了怔,将此打开,便看到了一双红色的软靴,针脚细密,质地上等,是看上一眼就叫人挪不开的红。 “若是不穿,日后我也便学你。” 楚月又加了一句。 既有夜罂的前车之鉴在,她不得不提醒。 生怕雪挽歌和夜罂一样,收下鞋不穿,当祖宗供着,反而失去了鞋本身的意义,但这份举措带来的温暖,超过了人世间大多数山与海般的意义存在。 “穿,我穿,时时刻刻穿。”雪挽歌怕得很,连忙回道。 楚月勾了勾唇角,目送雪挽歌一行人离去。 小宝在旁边摇着雪白软乎的小手。 倏地! 轰然作响,刺激着众人的耳朵。 许多宗门弟子,走到空旷的修炼之地循声仰头看去。 却见天穹响声如雷,明灯三千,火树银花绚烂梦幻似若谪仙的梦中画卷。 每一盏通红的灯,都像是希望之火。 “灯会?”有弟子疑惑地问。 “我宗办的灯会?为何不提前告知,是想给我们惊喜吗?” “还别说,左老头儿看起来不靠谱,有时还挺浪漫的。” “……” 烟花漫天,苍穹明灭于千万里江山轮廓之上。 明灯当中,却见男子红袍比这炫目的火焰还要纷然。 “原来是夜尊。”姜君似笑非笑,“他这是把灯会弄来星云宗了。” 楚月眸光轻闪。 灯会未来得及好好看。 他便要弥补一场遗憾。 “谨以此灯,祝福姜君大人,武道兴隆,双刀斩群雄。” 男子于那高空之上作揖,绅士有礼的优雅模样,像极了时而老气横秋的叶尘。 姜君未曾高兴,脸色就沉了下去。 能接二连三且明目张胆把她姜君当成工具的,也就只有这一位。 “夜尊,有心了。” 她说时咬牙切齿,怒焰藏在咽喉,皮笑肉不笑的让夜尊感受到了细微的杀气。 男子却是不恼,笑着往下看,与山上的金眸女子对视。 “轰!” 烟火再次炸裂,覆盖满天。 明灯照星辰。 他深邃的眸折射出璀璨的光华。 光华里,倒映着他怦然九万年而不变的女子。 他的神识传音,于万千灯火中,传入了楚月的颅腔。 “海域封印,此乃大喜,应当与天同乐,此夜,同庆。” 楚月咧着嘴无声地笑,笑容粲然,金眸有着只被他看到的温柔。 姜君带着人和本源一族同回上界。 临行前看了眼夜墨寒,“夜尊,本君处理了几个圣宗,担心有后顾之忧,你且留在天骄山守一夜,若无人欺我小帅,就早点回吧。” “是。” 灯火绚丽。 夜色明亮。 上界之尊们统统回到原地。 大楚区域的楚南音,听到姜君、夜尊对叶楚月的呵护,原就狰狞扭曲的心,愈加不甘。 “姜君苦战多年,眼光倒是差。” 楚世诀阴阳怪气道。 楚时修冷嗤:“那叶楚月,走了狗屎运。” 楚长云随意地坐着,打着哈欠说:“我还以为那叶楚月的骨头能有多硬,对大楚的威势和实力毫不在乎,并无巴结之意,没想到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一门心思猛扑在姜君和外公、母亲那边。” “是啊,她下陆的父母亲人,都是无权无势之辈,哪比得上我们外公,承本源一族的守护。”楚世诀两手环胸,轻蔑地道。 却说诸神之日结束后,这些上界之尊们回到洪荒上界的那一刻,便听到了从无间地狱传来的消息。 修罗地狱的邪王,破开洪荒域制定的规矩,要以修罗地狱为中心开拓疆土,占山为王。 附近地带的七大势力,自是不同意。 这日半夜,平日里明争暗斗的七大鬼堡之主,阻挡邪王的出山。 大漠飞雪,夜晚响空雷。 黄沙滚滚,电光闪烁时。 却见崎岖料峭的修罗地狱,自混沌迷雾中走出了一道身影。 他戴着斗笠,身系黑色的长袍,披了一件织金的大氅,一双宛若厉鬼般的眼睛,似若阎罗殿的漩涡,注视着七大鬼主。 “邪王,修罗地界,肮脏血腥,里边有太多的未知危险。你在下面好好呆着就得了,来到上面,就——得——死!” 七大鬼主,万马千军,卷起尘沙飞舞挥动着兵器直冲向了邪王。 远处还有阵法师等修行者在结印对抗邪王。 “轰!” 雷霆炸响,电光闪烁。 邪王上身的衣袍裂开,露出了缠满绷带的上半身。 血液从白色绷带里流出。 风吹起斗笠下遮脸的纱。 他缠着绷带的手缓缓地摘掉了脸上的面具。 露出了一张同样缠着绷带的脸。 他被痛苦之刃切割无数次。 他一次又一次缝补起自己的身体。 直到…… 百毒不侵! 便是他,出山之时! 他沙哑的声音,响彻在雪中的大漠。 “做好,全军覆没的打算了吗?” “我的,客人们。” 第2650章 日后,哥哥能保护你了 全军覆没? 七大鬼主,桀桀地笑出了声。 “小子,给你点颜色,你就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不知太阳从哪边爬起来了。” “不过是修罗地狱无人问津的小鬼罢了,也敢在爷爷们面前班门弄斧。” “你配吗?” “刺啦。” “刺啦!” 倏然间! 叶无邪的左侧眼眸,一片深邃阴冷的漆黑里,浮起了诡异的红色颜彩。 他穿梭于风,游走在大漠,速度快到极致。 绷带碎裂崩裂。 裂开的绷带,成为无数道血白相间的利刃。 每一根利刃,都垂吊着一盏灯。 灯摇晃时,光火忽明忽暗,像是黄泉路。 不仅如此,还会发出美妙又诡谲的曲调。 “死——” 叶无邪低吟一声,瞳孔残酷无温情。 语罢。 摇晃的灯变成了血鬼的眼睛,锁定着每一位来客。 “刺啦!” 血液四溅。 全军覆没。 只剩下七大鬼主,还在这尸山血海之上惊恐哀嚎。 绷带归体。 叶无邪披着织金的黑色大氅,重新落在了大漠和悬崖的交界处。 七大鬼主不可置信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却见叶无邪身后的悬崖,骤然掠起了十来道身影。 都是披着相同的斗篷,戴着同样的斗笠。 “无邪,你吓到客人了。” 沐凤鸣叹了声,迈开步子走向了鬼主之首。 “错了,我们错了……”鬼主之首立即求饶,乞求这位为他们说话的女子,能饶恕他们。 沐凤鸣脚步顿住,居高临下地俯瞰。 “听说,你要把邪王的皮扒了做成衣裳?” 一脚,踩在了鬼主之首的脸庞。 鬼主之首浑身都在发颤。 “没,我…………” “嘭!” 话音才刚刚从喉咙里出去,就见沐凤鸣一脚踩爆了他的脑袋。 血液从脚底溅出来。 沐凤鸣挑起了一侧的眉,“那就……先用你的血,来祭我邪王的修罗之路吧。” 剩下的鬼主们跪地磕头,磕到满面鲜血也不敢停。 叶无邪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抬起头,看向了天。 「小月,日后,哥哥能保护你了。」 「………」 自今日起,他们才算真正的在洪荒上界谋算宏图霸业,大展拳脚,过去的半年里,日复一日的折磨、淬炼、撕裂、缝补,都是为了有立足之本。 好在,他们熬过来了。 原以为,只有几个人才能熬过这痛苦,坚持到最后。 没想到,一个都没少。 “邪王,我们真的知道错了,请你大慈大悲,放过我等。” “求你了,求你了。” “……” 磕头之声,不绝于耳。 太夫人拄着拐杖过来,用拐杖打了打第三位鬼主的脸。 “听说,你和大楚的关系,挺好?” 第三位鬼主面露喜色,“是是是,大楚经常派人送太虚灵草来,我们两族,关系非比寻常。” 其余人,纷纷流露出绝望之色。 且懊悔没和大楚搞好关系。 “原是如此。” 太夫人笑了,“那你,可以上路了。” 手中拐杖犹若刀剑锋利逼人。 直接贯穿了第三位鬼主。 且淡声道:“剩下的,可活。” 鬼主们的心情可谓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惊了又喜。 这劫后余生的心悸,让他们张着嘴大喘气。 …… 大楚。 天色又积下了一层黑云。 阴霾弥漫,叫人难以喘气。 楚南音手捧着热茶,听闻此话,面纱下的脸,露出了喜色。 “那位邪王,竟如此厉害?” “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修罗地狱里见不得台面的脏东西罢了。” 楚世诀不屑一顾,且警告道:“南音,不可随意走动,更不能出现在修罗地狱的附近。” “兄长放心,我有分寸。” 虽是这般应和着,却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她的眼睛还在时,让她侧目的男子,只有那一位在修罗地狱里的邪王。 世人避之不及的修罗地狱,却是他的家。 …… 海神中界。 楚月于高山之巅,目送着姜君等人的远去。 眸色,笼起了一层苍凉。 封印海域的遗憾事,就是海域下的帝域,再无她的家人们。 每当想起这件事,心口胸腔就会如同刀绞般疼痛。 夜墨寒将一件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 “你总关怀旁人,也当关怀关怀自己。起风时,要知道你也会冷。” 楚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扭过头笑吟吟的,深深地撞入了那一双宛若星辰般的紫眸。 “你在,我便不怕冷。” “好。” 男人一怔,良久便低声说。 “星云宗很大,殿下要逛逛吗?”她问。 “但愿一陪。” 子夜后的星云宗,许予师兄又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勒令宗门上下必须闭目休息,还美名其曰:美容养颜,晚睡的人脑袋会掉毛,影响宗门的形象。 饶是素日喜欢拼命修炼的宗门弟子,都被许予苦口婆心地劝了回去,“师弟,师兄看你印堂发黑,再修炼下去怕是性命不保,早些就寝吧。” 许予的一反常态,让宗门弟子们有苦难言。 齐齐在私下说这厮没有少宗主的命,却总喜欢操着少宗主的心。 许予做完这一切,一身红衫的他,立在廊下,笑望着宗门内的景象。 小兽崽从衣襟里探出了个脑袋。 大大的赤红色眼睛,充满好奇地望着许予。 他的心明明是悲恸的,又为何要笑呢。 小兽崽思考片刻,伸出了个爪子,挠了挠许予的下颌,又用毛茸茸的脑袋在许予肩窝蹭了蹭,仿佛在安慰许予。 许予将它抱在胸膛,轻声开口:“小凝,被月色普照的人,摘不到遥不可及的月光,但能被普照一回,就是他三生有幸了。” 小凝支着脑袋似懂非懂。 过了好久,张开一双爪子露出了笑容。 它懂啦! 许予就是它的月光! …… 第2651章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宗门之内林野之中 夜色,凉如水,山与山之间静谧到唯有蝉鸣响起,满山翠绿掩于水墨色。 楚月与夜墨寒并肩而行,漫步郁郁葱葱的林中小道。 暗处,生无可恋的柳三千被卿重霄拽了过来,还特地用七杀天的法器隐蔽住了自己的气息。 “忙碌好久,难得这般安宁。” 楚月舒了口气。 “阿楚。” 他低声语。 楚月扭头看来,便见男子瘦长洁白的手,缓缓地摘掉了脸上的面具,一寸寸地展露出了俊美无暇,妖孽如画,集圣洁与神秘于一体的面庞,近距离的观看,仿若不可亵渎的高岭之花,透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卿重霄比自己新婚洞房还要紧张,目不转睛地看着,心里直念:快了,快了。 柳三千面无表情,愈发觉得重霄长老猥琐得很。 楚月二人对视许久。 空气仿佛弥漫着浓稠的烟火。 心跳声在胸腔掠出。 下一刻,便见气力直冲楚月的天灵盖,火热不可阻挡,目光一闪,撩了下衣摆便盘膝而坐,全神贯注地修炼起来。 夜墨寒呆讷在原地,似若寒星般的眸光,漾起了几缕微澜。 卿重霄二老俱是愣住。 却见归墟气力千丝万缕自四面八方而来,随着呼啸刮过的风,没入了楚月的元神当中。 就像是贫瘠荒芜的大地,冉冉升起了一轮似火骄阳,缀在东方的尽头。 而这,正是归墟境所需要的…… 归墟丹! 夜墨寒立于晚风当中,低眸看去,渐渐地凝起了好看又宠溺的笑容。 他一手拿着面具,另一只手微微抬起。 楚月被风扬起的发梢,缱绻地缠在了男子修长的指尖。 犹若摄人的钩子,一下,一下,撩拨着他的心。 酥酥痒痒的感觉,传递四肢百骸时,骨头和脏腑仿佛都在酥软。 楚月双眸紧闭,睫翼如一片鸦羽,覆于眼睑之上。 归墟丹虽已凝聚成功,但她的呼吸明显紊乱。 元神、丹田等处,更是火热般的温度。 这份炽热蔓延开来,犹若无形中的岩浆烧人臀部。 躲在暗处窥视的卿重霄长辈,热得用手当扇子快速摇晃在眼前,带着柳三千长老窜了出来。 两位年迈的老人,俨然是毫无形象可言,对着夜墨寒讪讪地笑。 只见男子的面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去,像是笼罩着万年不化的冰霜,暗藏着犹若深渊古潭般的危险。 好在卿重霄急中生智,从空间宝物里拿出了一枚赤红滚圆的丹药。 “殿下,此乃固元归零丹,对凝聚、巩固归墟丹有很大的好处。” “老朽看叶姑娘的模样,怕是很难巩固归墟丹,特来雪中送炭。” 卿重霄笑着流露出了柳三千头一回在他脸上看到的谄媚之情。 轰然间,四周炙热炽烈的温度骤然缩回。 楚月的元神处,对应武神天穹的星辰,出现了一千颗归墟丹。 当她将这元神之景展现于人前的那一刻。 卿重霄的表情骤然凝固住,两眼呆滞,胸腔因震惊而澎湃,手里的固元归灵丹,略显磕碜和寒酸。 他低低地咳嗽了声,便不动声色地把丹药放了回去,对着楚月干笑。 “好,好,修炼甚好。” 卿重霄窘迫道。 柳三千眼观鼻鼻观心,老神自在的模样,却好似在讥诮嘲讽卿重霄的尴尬行为。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眸子,笑望着二老,“二位前辈,不妨一道欣赏星云宗的夜景?” “阿楚所言甚是,星云宗夜景良好,何不留下?” 夜墨寒嗓音温润,眉角眼梢还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偏偏听在卿重霄的耳中,顿感杀机无边,脊背冷风嗖嗖,寒气从足底沿着浑身的血液直冲到了天灵盖,哪还敢留下惹人不自在,拽着旁侧的柳三千便走。 “不了,我跟三千老兄还有事情要相商。” “三千啊,你也是的,明知殿下和姑娘再次,为何还要带着老朽来。” “你啊……” “…………” 一大把年纪向来沉着的柳三千,被卿重霄恼得太阳穴突突地狂跳,却又有着拿他没办法的无奈。 楚月好笑地望着二老行色匆匆的背影。 起身时,面前递来了瓷白为色如羊脂玉的手。 干净整洁,且修长到骨节分明。 掌心纹路清晰,密着细细的薄茧。 楚月把手搭了上去,借力起身。 手与掌相碰的时候,是冰凉被温热给驱散,然后紧紧地包裹着。 十指相扣,刹那连心,仿佛就已白首到老。 “有他们在你身边,七杀天的日子,想必会很热闹。” 楚月浅笑道,垂眸看了眼相牵的手,似有一股细微的酥麻电流,从指尖,到心涧。 “卿老年纪大了,难免糊涂。” 夜墨寒说着,把面具别在了腰上,微微俯身,将楚月红裙上的草木痕迹给轻拂掉。 “你呢?”楚月揶揄着问。 夜墨寒动作一顿,紫棠眸底染上了醉色,如偷喝酒的孤星,跃然到了银河之外。 随即,长臂一揽,握住了她的腰肢。 稍稍用力,便已在了男人的怀中。 楚月抬眸便可看到明月和他近在咫尺的俊脸。 “自当是年轻力壮。” 夜墨寒说罢,垂首吻住了心心念念许多个日夜的唇部,是记忆中的柔软,让他食髓知味,甘愿永久地死在这一刻,沉浮深海,贪婪她的香,忘掉凡尘俗事,只愿一响贪欢。 “阿楚。” “我想你了。” 很想。 很想。 白昼,黑夜,流逝掉的每时每刻,都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想念。 楚月眸光微颤,而后轻闭睫翼,在轩辕修几个瞪大眼睛的霎时,用强力意念轻车熟路地封闭了独立的空间,脑子里且在胡思乱想的神游。 以天为被。 以地为床。 宗门之内。 林野之中。 这……不大好吧? 正在楚月费尽心神地思考时,却见朝思暮想的男人放过了她。 并重新握住了她的手,漫步于山野,看孤星半月,寂寥又温馨。 “难得一叙,我想和你多说说话。” “………” “阿楚,你不高兴?” “………” “修罗地狱那边,我悄然去过几次。” 沉郁许久的楚月,听得此话,方才有了神采。 第2652章 地狱一间小屋 “阿兄他们,如何了?” 连楚月自己都没发现,声线正在轻微地发颤。 夜墨寒思考再三,还是如实回答。 有关于阿楚家人的事情,她有权听到掩盖在血腥和善意谎言下的真相。 她更喜欢清醒的疼痛,而非短暂的麻痹。 “他们通过血族契约进了上界,但只能在修罗地界,不可离开修罗地界。” “洪荒三界,诸天万道,都有着界面法则和天地规矩,像是禁制之门,将他们阻拦。” “他们被修罗地狱所淬炼,用淬炼的枯萎分裂的身躯,复活死去的血鬼。” “血鬼复活,形成血鬼刀刃和灭欲无情阵。” “阵内,刀刃切割躯壳,无情针和灭欲线会将他们重新缝合。” “直到……他们的实力完全能够走出禁制,出现在上界。” 夜墨寒话说至此,狭长的眼眸湿润了许多。 他自小被天凰夫人养大。 哪怕在九万年后得知天凰夫人并非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那道阴影,却还是覆盖他。 他还记得,当他穿梭过重重白骨山,走过沼泽泥河,翻过水深火热的刀林箭雨,看到了一间小屋。 屋子很破旧,四处都是血鬼,空中飞舞着血色刀刃。 吼叫声。 哀嚎声。 …… 此起,彼伏。 这时,慕山河老伯公快要坚挺不住了。 白发苍苍的他,与黄泉路,仅有一线之隔。 “爹。” 慕临风哭着说:“你不能有事啊,你想想,下回见面,小楚若只能见到你的骨灰和墓碑,你要她如何是好?她已经够苦了啊。” “她这么喜欢你这个外公,你要出事了,小楚怎么办?” “我们又怎么办?” 慕临风悲恸地大哭。 “小楚……” 老人慈和低语,眼中有了焦距。 脑海浮现着和外孙女的点点滴滴和小楚过去承受的苦痛。 他靠着一口气,坚持了下去。 绷带缠绕在他的身上。 破碎又完整的老人从阵法里掉落出来。 亲人们蜂拥而前,将他扶住。 老伯公赤红着爬满血丝的眼睛,颤颤巍巍地手不知攥着哪一位亲人的手腕,用尽了全身的力道。 老人嗓音沙哑地说:“大楚妄想欺负小楚,不能让他们得逞……” “好,好,不让,不让。”慕老夫人宛若哄小孩般,流出眼泪笑着回答。 叶无邪绷带之间的眼睛,藏着痛色,深深地看着这一幕。 他在想。 他是不是,做错了? 他应当孤身上路,而非拉着全家下地狱。 他爱小月,也爱这个家。 每当这时,细腻敏锐的太夫人就会捕捉到叶无邪的黯然神伤和困兽之斗般的自我挣扎,便会走到叶无邪的身边出声宽慰。 “无邪,祖母很感激你。” “谢谢你,愿意和家人坦诚相待,愿意把我们带来上界。” “像我们这样的下陆人,特别是已经年迈了的,空有年少惆怅气,不见昨日青云志,你给出了一条捷径,让我们来到了这个地方,来到了上界。否则的话,我们的余生必会在懊悔中亡故。” “大楚欺人太甚,恶毒狠辣,小月不能孤军奋战,她不能靠自己和墨寒就来面对上界诡诈的人心。能茁壮起来,是每一颗大树的理想。无邪,你是正确的,行路之难,非一朝一夕,而是朝朝夕夕的艰苦奋斗,上天不会赐予我们琼浆玉液,而是大任,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的,大任。” 太夫人的身上里头都是绷带,就连手中惯有的拐杖,都缠满了一条条的绷带。 她坐在了叶无邪身旁的枯枝上,叹了口气,遥望着没有远方的东边。 “无邪啊。” “奶奶。” “我好像,看到了墨寒那孩子。” 这一道话语声,顿时吸引了修罗地狱里无数人的注意力。 破屋外,男子双足踩着满地的枯枝,一步一步地走来。 同时,摘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众人记忆里熟悉的脸。 “你来做什么?” 叶无邪勃然大怒。 夜墨寒脚步顿住,给长辈们行了个礼。 “我问,你来做什么!” 叶无邪攥着他的衣襟,“你不知道,这里边的气息会伤害到你?” “伤害到你诸位的时候,就已经伤害到我和小楚了,不是吗?” 夜墨寒震撼于眼前的破屋,以及来时的风景,复又平静地注视着叶无邪,咬字清晰,声线低磁。 叶无邪蓦地愣住,泪水蓄满了眼睛。 他松开手,背过身去,走了几步才悄然地拭去眼尾的泪痕。 纵然他极为厌恶夜墨寒,但他又不得不承认。 如若必须要有一个妹夫的话,必然是他夜墨寒。 “墨寒。” 慕老夫人欲言又止,终是叹:“你不该来的。” “嘭!” 男人二话不说,屈膝就跪在了地上。 此举,叫人震惊又静默,反应过来时,便都要把夜墨寒扶起来,却被他给止住。 他作揖颔首,千言万语,俱汇于一句。 “诸位,辛苦了。” 言简意赅的几个字,使得老伯公、太夫人这些人热泪盈眶。 “不辛苦,我们不辛苦。”慕老夫人说:“能在行将枯木的晚年,谋一场皇图霸业,算不得辛苦。墨寒,倒是你,独自一人在上界,吃了不少的苦。” 他们既是想成为楚月的后盾,同样也是在上界和夜墨寒共同地挑起担子。 “墨寒,你看,外公的身子好了不少呢,从前还让小楚担心。”慕老夫人急忙解释道。 夜墨寒心如刀绞。 切割又缝补。 身体破碎后重组。 自是把曾经的病痛给磨灭掉了。 但这代价,让夜墨寒红了双眼。 他不言,在破旧的小屋里,行了三跪九拜的叩首之礼。 若卿重霄长来和七杀天的守卫在此目睹这一切,只怕会惊到下巴掉地。 七杀天的上位者说过,夜墨寒,一身傲骨,桀骜不驯,会是诸天万道最难以驯服的孤狼。 不必驯服。 他便已心甘情愿的屈膝。 “男儿膝下有黄金。”沐凤鸣道。 “黄金难抵诸位之恩。”他固执地回。 修罗地狱,会成为阿楚心头的痛。 阿楚不在。 他理应代阿楚尽微薄之孝。 第2653章 既从青天白处来,何必染这血中尘埃 他平淡有力的话语,却让立在血风肆虐横穿破屋里的众人眼含热泪。 那一霎,不知是想到了遥远驳岸的小月,还是为能多一个如夜墨寒这般的家人而心怀感动。 他沉默寡言,生性凉薄,把此生唯一的温暖和心软都给了叶楚月的相关。 叶天帝走上前去,和慕倾凰一道扶起了夜墨寒。, 边沿爬来的一只血鬼,在叶无邪的召唤之下,爬到夜墨寒的身边,自猩红的袍摆往上爬,细长鲜艳的爪子抹掉了夜墨寒膝盖部分的尘灰。 “夜墨寒!!” 缠绕于绷带中间的双眼,邪佞乖戾,如从棺中走出的活阎罗。 叶无邪紧盯着夜墨寒的眼睛看,认真而愠怒。 “你当是三十三重天上龙,九五之尊,真命天子,旁人是要封侯拜相,你则在将相之上,你的腿该走向属于你的龙座,而不是用来跪的。” 起先的话语声还在遏制,说到最后近乎野兽般的咆哮。 纵使他厌恶极了夜墨寒,但在他的骨子深处,愿意匍匐于地,让夜墨寒踩着他的脊背去成神,去登天,去呼风唤雨称霸天下。 叶无邪眼睛通红,缠满绷带的双手紧攥成拳。 浑身,都在以极小的幅度和高频率来震颤着。 “无邪兄。” 夜墨寒道:“诸位既是小楚的家人,更是我夜墨寒的家人,既是一家人,就不必见外,更不用说两家话。诸天万道,不论我身处哪一道,都是与诸位不可生疏的家人。”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算是他第一次发自肺腑地称呼叶无邪为兄长。 叶无邪紧咬着唇。 “修罗地狱鬼,难见青天光,你既从青天白处来,何必染这血中尘埃?”叶无邪咬着牙说。 夜墨寒二话不说,伸出双手,毫无征兆地拥抱了一下叶无邪。 “哪有妹夫不见大哥,女婿不见岳丈的?” 夜墨寒拍了拍叶无邪的肩膀,用力一抱就已松开,坦然又感激地望向了慕、叶两府的亲人。 在众人微怔之际,取出了一坛坛烈酒。 “卿老前些年酿的酒,千金难求,昨夜趁他熟睡时带来的,诸位不妨喝喝看?刚才得到了一点小楚的消息,想必诸位都很想听。” 烈酒之醇香就已让人不由地舌抵上颚,后半段有关于小楚的消息更让人心里痒痒。 叶无邪怔在原地,如无助的小孩般呆了许久。 泛红的眼眸蓄上了泪水,流淌往下时湿透了面庞染血的绷带。 夜墨寒拿出了酒坛递给众人,自己带来了工具,把在风吹雨打中随时凋零的破旧屋子给修葺了一下。 “没用的,要不了多久,就要如常了。”叶无邪蔫声说。 “让我试试,也算尽一份心。” 夜墨寒说得风轻云淡,俊美笑容温和如一块剔透的暖玉。 慕倾凰等人并未发现,夜墨寒拿出的修葺材料,是早就准备好的,在七杀天时就用百叶炉鼎火焚烧,把自己的仙神之气融合了进去。 他的神识,在无人处,用刀刃割裂开了一道光。 虚弱的他,捧着这道光,放进了百叶炉鼎火,藏在最深处。 修葺用来的材料是高品墨晶,毫无杂质。 夜墨寒将墨晶一点一滴的融合进破漏的地方。 “修罗地狱,危险太多,我带了个补天阵来,放在灭欲无情阵外,可以用来防护诸位,便能毫无负担的修炼,修炼起来更能事半功倍。” 他用墨晶把屋子修葺得漂漂亮亮,又把许多的灵石拿出来,充当夜明珠,并在屋子外用法器延长扩大了屋子,使之变成一座小型的城堡后,便用补天阵防范。 做完这一切,他来到酒香中央。 一挥手,就见不灭的篝火从天而降。 曾经遥不可及的温热,让众人红了面孔,只是藏在绷带之下不被人发现。 “喏。” 叶无邪递来一个拧到半湿的软布,用眼睛扫了下夜墨寒有些脏的手。 “谢了,阿兄。” 夜墨寒轻笑接过,顺其自然地道了一声,倒是让叶无邪分外的不自在,抬起下颌哼了好几声,也不知在拧巴别扭个什么劲儿,看得太夫人一个头有两个大,目光流连于夜墨寒和叶无邪身上时,慈祥的眼神安静深邃若深海额,浸着长辈对后生的宠溺。 叶无邪“哦”了一声,便撇过脸去。 众人围绕篝火。 夜墨寒毫不犹豫地坐在枯枝上。 篝火跃动的红光,照耀在他的脸庞,自他的瞳孔折出了浩渺绚丽的霞色。 他低垂着头,从侧面看去,棱角分明,宛若上帝手中最完美的艺术品,平日里冷峻凛冽的瞳眸,此刻染上了温情,动作缓慢而优雅地擦拭着手上因修葺房屋染上的尘灰与斑驳的痕迹,每一下的随意定格,仿佛都能成为流芳百世的大师之作。 “这屋子,敞亮了许多。” 慕老夫人道:“墨寒,辛苦你了。” “墨寒的手是用来握剑的,做这些事当真是暴殄天物。” 老伯公微笑。 众人都清楚,要不了多久,这座漂亮的地狱城堡,就会什么都不剩,但也不忍心戳穿,只安静沉浸地享受着夜墨寒给他们带来的和煦,哪怕只有片刻。 夜墨寒拿过了酒,和众人喝着。 叶无邪闷哼:“你可别喝醉了,我还得送你回去,麻烦。” 半个时辰后。 醉醺醺的叶无邪抱着夜墨寒嚎啕大哭。 “墨寒啊,你老实跟大哥说,小楚会不会揍你。” “她要揍你,我告诉你,那是你应得的。” 而后,眼巴巴地对着篝火说:“小楚,揍了他,就不能再揍我了。” 老伯公以拳抵唇,咳嗽了声。 他正要出口。 叶无邪忽然瞪着他说:“外公,你不要吵了。” 老伯公:“………” 他着实不懂,一个肚子里,怎么会出来两种酒量。 还是天差地别的两种, 好在。 墨寒的酒量,没这么差。 随后便见夜墨寒痴情地看着篝火,和叶无邪哥俩好的,一道担心着问:“阿楚,你怎么着火了?” 老伯公:“………………” 众人:“???” 第2654章 仙神之气,伴有光;可抵,潇潇风雨 这一晚,过得朴华无实。 老伯公、太夫人、沐凤鸣他们,互相大眼瞪小眼地看见,夜墨寒、叶无邪哥俩围着篝火碎碎念,说着些毫无逻辑引人发笑的话。 夜墨寒有时还对叶天帝他们哀怨: “诸位,小楚在海神界,又多了许多新认的妹妹。” “多如大江之水,滔滔不绝。” 不仅如此,还一个一个数,从屠薇薇数到龙非烟和颜莯。 宗门师姐,龙族公主,云芸阿妹,堪称是数之不尽。 宛若个深宫怨妇,看得众人面面相觑却又有点儿心虚。 关乎此言,无可厚非。 沐凤鸣红发垂顺,提着一壶酒,靠着墙沿而立,懒洋洋地看过来,笑意虽被绷带遮挡,却从狭长的丹凤眸里滋滋地冒出。 慕倾凰喝了两口酒,来到沐凤鸣的身边,问: “想小楚了?” “你想吗?” “同想。” 姐妹两人对视一眼,无声地笑了。 笑着笑着,便都红了眸子。 沐凤鸣扭过头,靠在了慕倾凰的身上。 “你知道吗。” 她低声启唇。 既像是诉说给慕倾凰听,又好似孤芳自赏般的自言自语。 “我漂泊在外这么多年,如今虽身处地狱,我的灵活却是快乐的。这些血色绷带,会成为我们的勋章,对的吗?” 慕倾凰侧目看去,笑了笑:“对的。” 似是想到了什么。 便问:“血护法还没好吗?” 慕倾凰神色黯淡。 血护法,跟着他们一道来了修罗地狱。 但承受不住血鬼的撕裂。 在阵法间隙空间的灭欲棺里躺着。 “生死有命,看他的命数。”沐凤鸣冷淡地道。 慕倾凰抿紧了唇瓣。 作为一母同胞的姐妹,自是清楚慕倾凰对血护法的感情。 而慕府家人们,对这位甘愿单刀赴地狱的男子,打心底里的接受。 慕倾凰扭过头,看向了篝火前的夜墨寒和叶无邪,唇角轻轻地扬起。 举家迁来修罗地狱,已经有半年之多。 说起来,这一晚,是他们最高兴的一晚。 慕倾凰仰头就能看到华美精致的城堡上空,犹若新建的皇宫,在地狱惨淡阴森之光的映衬下,显得很暗,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但夜墨寒很细心,在许多个拐角处和天顶、窗户口,都缀满了永生的鲜花。 不灭的篝火,使得城堡四季如春。 但众人都清楚,这只是昙花一现的海市蜃楼。 只需要享受夜墨寒带来的当下就好。 “听说,雪挽歌和楚云城和离了。” 她时常会去跟新进来修罗地界的生物,打探关于大楚的一切,活在交界口,暗中观察着,刺探着,如个不懂得掩盖自己的细作。 “挺好。” “她好像是为了小家伙。” “若是如此,我们小楚,又多了一个爱她的人,是好事。” 慕倾凰坦坦荡荡,大大方方,欣喜之情从骨血里蔓延而出,如同她对小楚的母爱。 “还听说了。”沐凤鸣喝了半壶酒。 “什么?” “雪挽歌没有姊妹。” 闻言,慕倾凰迷茫地看向了沐凤鸣,饶是聪明如她,都听不懂沐凤鸣暗藏玄机的言下之意。 “只有我一个小姨,挺好。”沐凤鸣裂开绷带,对着慕倾凰露出了灿烂幼稚的笑容,俨然不见当日帝军司第一女战将的气概。 慕倾凰怔了怔,哑然失笑。 她这妹妹,愈发可爱。 次日。 醉后醒来的夜墨寒和叶无邪,都恢复到了各自的状态。 “慢走,不送。”叶无邪道。 夜墨寒告辞过后,就踏上了回程之路。 叶无邪说是不送,却悄然绕路,从暗处眺望。 夜墨寒走出地狱里独一份的城堡,回头看去,恰好捕捉到了城堡上头触电般躲起来的叶无邪。 他低低一笑,便继而赶路。 城堡里,则都是他留下来的东西。 卿重霄房间里御寒的栖霞玉,都被他从炉上给扣下来了。 丹阁里的药材,更是拿着了一大半,且报到了卿重霄的名字上,差点儿让七杀天的人都以为卿重霄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逼得一顿能吃几碗饭的卿重霄,硬是做出病弱之态,忍下快流出来的口水。 接下来,修罗地狱里的两府亲人,都在等城堡的轰然倒塌,然而平日里熬不过两天的房屋,足足过了四五天还纹丝不动的。 习惯了寒夜的凄冷和堵住耳朵都还能听见的凄厉声,忽而到了温暖如春静谧有花香的温室环境里,还都有些不适应呢。 又过了四五天,城堡依然在。 两府亲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这房屋,倾塌不了。”楚月大舅慕惊云沉声说。 二舅慕臣海便和小舅舅慕临风结伴同行,爬上城堡上头,四下检查,都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等等——” 叶无邪微颤的嗓音,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闭上眼睛,有手掌贴到了墙上。 细心勘测感受了一炷香之久。 他未曾言语,也不曾睁眼。 慕倾凰等人却是看到—— 叶无邪睫翼湿润,泪水浸过了眼梢。 “无邪?”叶天帝问。 叶无邪缓缓地睁开了双眸,委屈又痛苦地看向了在座的亲人。 “怎么了?”太夫人问。 “仙神之气,伴有光;可抵,潇潇风雨。” 只言片语,就叫地狱城堡里的十余人潸然泪下。 他们终于懂了夜墨寒的良苦用心。 “风头,都让这小子出了。” 慕临风哼哼唧唧的,一拳砸在了墙壁。 他垂下头,泪水止不住地流淌而出,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臭小子,搞得这般催人泪下做什么,矫情死了。” 老伯公怔了许久,长叹一声,欣慰和感动复杂的情绪集成了脸庞的笑。 “贵人难求,良人难遇,刚好我们小楚,二者皆有之。”他站在城堡外的院落,看向了覆于天穹的双层阵法,在昏暗的光线里格外惹眼。 “小楚是不幸的,小楚又是幸运的。” 慕老夫人依偎在丈夫的身边,霜白的发,交织在这白昼下的夜色里。 同样缠着血鬼绷带的彼此,仿佛是这人世间最诡异凄美又宁馨祥和的一对白首夫妻了。 第2655章 满山夏色,似这夜匆匆 …… …… 星云宗,雾色泱泱林海间,月华如钩星似辉。 楚月从夜墨寒娓娓道来的话语里,似若幻灯片般,看到了一帧帧她迫不及待要去往的地狱之景,湿了睫翼,红了眼眶,双手微微地攥紧成拳,心口的疼痛像是割裂成无数个碎块。 男子不言,指腹轻拭去她的泪痕,有些手足无措。 “阿楚不哭,我会常去修罗,常伴诸位长辈,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地问。 “好。” 楚月扬起了脸,展露出的笑颜,好似是从破碎废墟里开出的铿锵花儿。 “夜墨寒。” 她喊住他的名字。 每一个字,都加重了声调。 男子的眸色,讳莫如深,似这夜匆匆。 她咧着嘴笑,眸底氤氲的醉意来势汹汹不可挡,正是及笄桂花酒带来的后劲,竟被这思乡怀念亲人的眼泪所触动,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使这千杯不醉的酒国仙人,也醉了一回消尽千愁。 泪水沿着眼眶源源不断地往下流。 视线愈发的不清晰。 如一层层厚实的迷雾,在这子夜过后的山与雾中,模糊了爱人的身影轮廓。 “夜墨寒在。” 他往前走了一步,将她揽入了怀中。 暖热的胸膛,传来了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她近乎沉溺在这有着冷竹清香的怀抱里。 “抱枕。” 她低声语,腔调哽咽,如受尽万般的委屈。 “抱枕也在。” 夜墨寒语气柔和,生怕惊到了她。 楚月双手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衫,把脸埋在他的胸膛,恨不得让自己窒息而死,在这生死之间的痛苦里,得到了片刻的痛快。 借着桂花酒的后劲,释放出了压抑多时的情绪。 爆发。 再爆发。 她从小声啜泣,到扯着嗓子沙哑地哭。 男人默不作声,一下,一下,轻抚过她的脊背。 心疼到,难以形容,紧跟着湿了眼眶。 “苦,好苦啊,阿爹阿兄他们,好苦。” 楚月眼睛血红一片,浑身发颤。 九万年来,流泪最多的一天,便是此刻。 她哆嗦着,冰冷着,如病入膏肓的人乏力畏寒。 她在他的怀抱,宛若穷途末路之人,声嘶力竭往日的痛楚。 疼。 好疼。 每一次向死而生的战斗。 每一道皮肤破裂见血的伤口。 都没这么疼。 心口的痛感,让血液里都淬着冷霜,流动的缓慢。 “不疼,不疼了。” 他不厌其烦地轻声安慰。 空间内的轩辕修、寒光金甲、小魔王和圣兽朱雀,俱都放下了往日里的不着调,怀揣着正经又沉重的心情。 这一路走来,旧时岁月苦,难渡,难渡。 轩辕修感怀悲痛之余,放下了沉迷于的话本,并且立志,不再看麻痹神经的话本,要积极乐观的生活。 夜墨寒拿出了十封信,放在了楚月的身上。 来时—— 他于修罗之中,得到了两府的信。 信中还有物件。 都是写给修罗亲人写给阿楚的。 天快亮的时候,他亲吻着女子眼梢的泪痕,把阿楚背上了天骄山。 满山夏色,朦胧在黎明前。 他讲着在七杀天新学的故事,哄她入睡。 山上。 一道小小的身影,穿着合身的紫色华服,如小大人般站在上山必经的通道口。 看见疲惫到半醉半醒的娘亲,小宝沉了沉眸。 “爹,你把娘亲弄哭了。” “是我不好。”他说。 “下不为例。” “好。”他淡淡一笑。 夜墨寒把楚月放到房间床褥。 小宝忙前忙后的急坏了。 又是吩咐小八准备安神汤。 又给母亲倒水。 见水凉了,还用气力加热了不少。 他到母亲的身边,拥着楚月,贴在对方的脸庞说:“娘亲,不难受不难受,等宝宝长大了,会保护你和爹爹的。” 夜墨寒恍惚地发现,小宝又有了些变化。 不仅仅是成熟懂事。 隐约间,像是个内敛的王侯。 若血护法几个在此,就会发现,这孩子,越看越像夜墨寒。 桂花酒的后劲实在是大,加上悲从心头来,楚月醉得迷迷糊糊,只依稀晓得小宝在耳朵边碎碎念。 小宝忙完后,坐在床榻边,看向了窗外灰蒙蒙的云霄。 “天,快亮了。”声调难掩不舍。 再怎么样,毕竟才是个孩子。 他低下头,故作坚强和一如既往的懂事。 “是啊,天快亮了。”夜墨寒低声道。 小宝紧抿着唇,软乎乎的双手,用力地揪着床榻上的锦被。 “叶尘。” 小宝蓦地抬眸,愣愣地凝望着父亲。 夜墨寒来到他的身边,蹲下来,将他抱在怀中。 “你是爹爹和娘亲的骄傲,累的时候,偶尔可以停下来歇歇,不必给自己套上太多的枷锁。” “你还是个孩子,不必故作深沉,也不必这么懂事,你可以拥有你的顽劣,只要在品德界限之内。” “家人不会是你的枷锁,你是我和你娘,还有外公、外婆、舅舅所有人的宝藏。” “宝藏便是,原地不动,也可熠熠生辉。” “……” 他很少在孩子面前说这么多话。 像普通人家的父亲,悉心教导,循循善诱。 希望儿子的童年,除了责任和懂事外,还能拥有快乐。 小宝眼睛红红的,吸了吸鼻子。 他用力抱住父亲,应道:“好!” 夜墨寒安心地笑了。 他握住了楚月的手。 小宝便把自己的小手掌也搭在了上方。 一家三口,完完整整。 小宝的眼睛,闪烁着晶亮的光,露着牙齿傻傻地笑。 天亮了。 黎明破晓。 小小的他,送别父亲。 “爹。”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是天底下,顶好,顶好的男子。” 第一缕破晓的光,洒落在夜墨寒的身上。 他回头垂眸看来,正是那一低首的温柔,无声地笑。 “知道了。” 光晕聚集又消散。 带走了他的父亲。 小宝睁大眼睛看了好久,竭力地笑着。 另一座山头。 喝了一夜酒的许予,被刺目的曙光照醒。 他远远地望着踏光而去的孩子,心里怅然若失的。 “有朝一日,她也会如这般,踏光而去吧。” 许予眉头紧皱,愁容难展,复又迎风释怀的笑。 “她不属于这里。” 许予自言自语,“她属于诸天万道的群雄王座。” 第2656章 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小兽崽听到许予的话,眨巴了几下眼睛。 诸天万道,群雄王座。 宇宙洪荒,天地玄黄。 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 它好似,在哪里听说过。 小兽崽支着脑袋拧起眉头,使劲想,使劲想。 想了半天都想不明白,索性放弃去睡大觉。 天骄山。 楚月踏踏实实地睡到了晌午。 再睁开眼眸,洗涤掉了昨夜的脆弱,如宝剑锋利。 接下来,过不了几天,历练结束的龙非烟和小宝将要回到龙吟岛屿。 楚月放下了手里头所有的事,带上屠薇薇、龙非烟几个,和小宝到集市上闲逛。 最吵杂的反倒是轩辕修。 “小叶子,快看,新出的话本,热腾腾的,快买,快买。” 楚月太阳穴狂跳,指腹按揉眉心,遏住了躁郁的性子,把这些话本都给轩辕修买去。 寒光战甲翻着白眼说:“昨晚不还想改过自新,暗暗发誓不看话本?” “昨日轩辕修发的事,与今日的轩辕修有何干系?”轩辕修说得理直气壮。 楚月忙坏了。 刚买完话本,朱雀就开始聒噪。 “鸡腿,鸡腿,小孩!” 楚月黑着脸把铺子里的鸡腿全部买完,承受着四方充满异样的眼神。 “女人。”小魔王扯着嗓子喊。 “你又要什么?”楚月在沉怒的边缘。 “本王要屠戮人间,杀了这些该死的生灵。” 小魔王的最初理想并非是此。 但他可是闻风丧胆的大魔王啊,不做点血雨腥风的事,怎对得起世人对他的恐惧和痛恨? 楚月早已听麻木了。 “不过现在嘛,先买点黄金就好了。” 小魔王话锋一转,紧接着又道。 “黄金?”朱雀从堆积如山的鸡腿中抬起了脑袋。 “不懂了吧。” 小魔王双手叉腰,“洪荒三界,诸天万道,通用的钱币都不一样,譬如海神中界的天玄丹,到了诸天万道,就什么也不是,黄金可就不同了。” 时代更迭,黄金的地位亘古不变。 他从上古时期开始就攒金子。 “在上古时期,黄金都是好东西。” 小魔王很享受朱雀的注视。 “上古时期的黄金?” 楚月还行在长街之上,闻声,神识闪入了魔灵空间。 一挥手,狂风劲道十足,掘地三尺,便见入目所见,四面八方都是金灿灿的光芒铺地。 楚月麻木的心,跳动了一下。 小魔王自豪得意的神情,还凝固在脸上。 “女人!不准动本王的积蓄!”小魔王嚎叫。 “好的。” 楚月礼貌回罢,便用碎骨斧开始铲黄金。 小魔王:“………” 上古时期的前辈说得没错。 漂亮的女人,都喜欢骗人。 小魔王泪眼汪汪地看着楚月铲掉了不少的黄金。 须知,黄金也别许多种,不含杂质,密度最高最纯的一种,才是真正的价值不菲。 上古时期的这些黄金,纯度才能真正的实现出不含杂质四个字。 楚月把这些黄金放在储物袋里,又备了许多神农之水,在告别儿子的时候,分别交给了小宝和龙非烟。 她带着星云宗的人,送别到宗门外。 左天猛、大长老等人,俱都前来,眼里满含不舍之情。 小宝接过储物袋,发现纯度极好的黄金,眼睛释放出了一种让宗门弟子们形容不出来的光。 众人矫情的话语,都在喉管出不来。 倒是宁夙直接到了小宝的面前,给出了精心准备的礼物,然后握着小宝的手郑重其事地道: “宝,苟富贵,勿相忘。” “………”众人闻言,全都目瞪口呆。 卿若水抬手扶额,颇为无奈。 “好的宁夙三叔。”小宝点点头,“日后宝宝会给你养老送终的。” 宁夙感动到无以复加。 “行了,一边去了。” 章瓷一肩膀把宁夙撞走,将自己准备的东西交给小宝。 随后便是段清欢、左婕妤、柳霓裳这些人,拥挤着送礼。 并非什么稀世珍品,但都是意义不凡。 小宝盆满锅满地背上行囊,在宗门外青山绿水的空旷之地行了几步便一寸寸地回过身来,面朝楚月和从星云宗走出来人山人海的宗门弟子,颔首低头,拱起双手作了个长揖。 “这段时间,我很开心,谢谢诸位的厚待和临别礼,回到龙族,我定会好好珍惜,闲暇之际,亦会思念在海域并肩作战过的诸位。” “我的娘亲……” 说至此处,小宝的目光挪移到了楚月身上。 母子俩人,四目相对。 楚月清浅一笑的。 小宝张了张嘴,宛若紫葡萄般的眼眸,折出了盛夏的青阳微光,继而道: “下陆人们常说她是英雄。 她是我见过,这个世上,最柔婉,也是最热烈的人。 她就…… 拜托诸位啦!” 小宝对着满宗的人,深深地弯下了腰。 星云宗的人,对小宝也不算陌生。 深知小宝是个懂事,思想堪比成年人的孩子。 尽管如此,却还是被眼前的一幕给深深地震撼到了。 楚月忍耐住的情绪,不再平静。 从微澜,到惊涛,不过须臾。 小宝凝滞了许久,才直起腰来,带着宗门上下所赠的礼物,和龙非烟走上了回程之路。 他频频回头看,消失在楚月的视野尽头。 那一霎,他的颅腔里,通过神识,响起了母亲温柔的低语——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宝宝。” 远方的小宝,被龙非烟牵着手。 他忽然顿住脚步,低下头看着鞋尖。 龙非烟垂首。 尚未说话,瞳眸就微微一缩。 便看见一滴接着一滴的泪珠,簌簌地往下掉落。 良久,仰起头咧着嘴露出小虎牙一笑,回答了个“好”字。 龙非烟沉默少顷,抱起了他,奔赴龙族。 途中,小宝忽然问道:“非烟姑姑,你听,生活在修罗地狱的人,会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吗?” 龙非烟疑惑地颦了一下眉,脑子里出现了在月族禁区看到的那十个人,便回答:“应该,不会。” 小宝神色黯淡,趴在龙非烟的身上,目光深沉地看着夏日的天。 龙非烟问:“在想什么?” 他回:“想让修罗地狱的人,吃上饭,睡好觉。” “……” 青阳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斜长。 第2657章 洪荒域,有天骄,上生下存中求索 …… 诸神之日结束后,海神界的修行者们,茶余饭后近乎都在讨论上界之尊的传承,以及流光海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一战。 洪荒上界,更是沸腾。 从下陆的角度出发,上界的一批修行者们,属于利益共存折者。 海域被封印,便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 焉能不怒? 上界尊者的颜面,岂可被一个下陆帝主踩在脚掌之下狠狠地摩擦? 楚南音虽然失去了眼睛,但她还有生生不止的思想和一张嘴。 她手持明月简,于上界大楚周边范围的地带,在暗处联络了不少上界修行者。 其目便是为了声讨楚月封印海域的行径。 暗黑色的楼阁里,楚南音一改往常的仙神之姿,穿着一袭水绿色的长裙,白布缠目,轻纱遮面,若有似无的距离感,让人自觉生疏神秘的同时,还会控制不住地看过去。 阁内广场,足足能够容纳数千人。 这还只是初步估计,往后加入的只会越来越多。 “诸位——” 楚南音把手搭在兄长楚世诀的掌心,缓步优雅地踏上了聚光高台之上。 面纱下红唇微起,声线清冽悦耳。 “叶楚月自诩大义,封印海域,不把上界的诸位放在眼里,此举实在是可恶。” 楚南音轻蹙起眉。 自从海神界归来,每每想到叶楚月这个名字,就如同梦魇般缠绕着她,更像是跗骨之蛆不死不休,纵是服用了安神丹后的午夜梦回时,也能惊出一身冷汗被前来逃债的叶楚月吓醒。 “青莲女尊。” 阁内广场的人群之中,有个容貌俊秀约莫二十来的女子问道:“那叶楚月,可是你大楚的人,是你楚南音的阿姐。虽说她挖了你的双瞳,但那本该属于她,当初若不是令尊楚云城虎毒食子,叶楚月又怎能去成为下陆的帝主做出这等损害上界利益的事情来?” 女子似笑非笑,兴味盎然地望着颦眉的楚南音。 阁楼斜侧悬空栏杆上的楚祥、楚云城父子,听到和话,险些气死。 这女人竟把大楚说成了罪魁祸首。 须知。 要不是他们大义灭亲。 任由一个坏种生长。 这上界,早就完了。 楚世诀冷笑:“若按阁下这么说来,岂不是应当怪当初人皇为人族而奋斗,若人族还被兽族奴役的话,也不会发生当年、今日之事,不是吗?” 女子一时语塞,冷哼了声不再说话。 楚世诀淡扫四下,拔高了声。 “是!” “叶楚月是我的妹妹不假,但她身上,已经不再流大楚的血。 “她是天生的坏种,当年在诞生时,就在我母亲的腹部,吃了母亲的血肉,差点害死我母亲。中界的流光海域,她恨不得逼死大楚,这样的坏种,人人得而诛杀之!” 这是楚世诀几人在来阁内广场前就商量好的话术。 雪挽歌临盆大出血,元气耗损,腹部留下不可治的终身伤痕。 索性把这罪名一并加到叶楚月的身上。 世人往往如此。 只需要有一个理由,再有一个领头人。 就能群情激奋。 果然—— 在听到楚世诀的话后,尚未见过叶楚月之面的人们,便已开始愤怒,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瞧那架势,仿若能把叶楚月给活生生地撕碎来。 楚南音叹了口气。 “青莲女尊何故叹气?”有人问。 “青莲女尊的称号已被姜君大人褫夺,不必再这般称呼我。”楚南音回:“此刻之叹息,不为其他,只是想到我兄长楚凌,剃度出家,游走苦行海神界为叶楚月赎罪。 我的父母,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原是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而今已如破镜,难有重圆之日。” 众人闻言,难免唏嘘。 确实。 楚云城、雪挽歌,曾是北方的一段佳话。 九万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从未有二心。 年少时都是意气风发的人儿,从青葱岁月的热烈真挚,到后面湮于延绵不息的时光里,没想到在今朝,在拥有过许多个共同的孩子后,竟形同陌路,更甚是势同水火。 “难不成,雪夫人是被那叶楚月下了降头?” 广场上,不知是谁低语了一声。 正是这无心随意的话,肆然地扩散开来。 蔓延到了每个修行者的心里。 “邪门,太邪门了,除了下降头和被禁止的巫蛊之术,实难再找到其他的理由。” “……” 雪白轻薄的面纱下,楚南音殷红如血的唇角,扬起了运筹帷幄般的从容笑意。 她今日来此,是有私心的。 除了针对叶楚月外,还有一个根本原因便是…… 邪王。 中界诸神之日的事,口口相传的话,指不定哪日就传到了邪王的耳中。 她担心邪王认为她是一个自私自利,坑害双生阿姐的人。 因而便想要证明。 她非狠毒。 叶楚月更非什么丰功伟绩傍身的英雄。 “差不多了。” 楚世诀低声说。 楚南音轻点点头。 今日阁内广场修行者们的表现,让她相当的满意,但也在意料之中。 她的明月简还没拿出来,等到月族将要复苏,火侯差不多的时候,这明月简,能助她控群雄荟萃,登无上宝座。 曾经,她只是想要好好修炼仙神之道,得到父亲和爷爷的欣慰。 而现在,她更想成为这天地的霸主。 权在手,便逍遥,睥睨那地下月! “咻!” 白昼之天,星光坠落。 此等异景,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 楚世诀眉头皱起,紧盯着星光坠落之地。 “是星落。” 星落。 乃是洪荒上界观星天,自星辰运转中窥测到天机后,化作千万道流星,将这天机化星,放送到了界面的各处。 “百年不闻星落,这回,不知是为何人而落。” “该不会是邪王吧。” “我倒觉得,是南音姑娘。” 阁内人群,议论纷纷。 楚南音心口一动。 她手持明月简,确实有资格,值得星落一回。 星光,盘旋金色的符文。 炽烈的光芒渐散去,留下了书卷的图腾。 符文排序在图腾之上,便形成了通俗易懂的话: “洪荒域,有天骄,上生下存中求索。” 是……叶楚月!! 第2658章 星落,为叶楚月而落 叶楚月,别名叶天骄。 自大楚诞生,在下陆帝域存命,从海神中界去求索悟道! 不是她叶楚月,还能是谁? “是什么?” 楚南音察觉到四下里的静默死寂,便掀唇问道。 楚世诀不可置信地紧缩着瞳眸,复又死死地瞪着星落书卷上的金色符文字。 这一刻,他近乎把后槽牙都给咬碎掉。 许久过去,都不见楚世诀回话,还发觉身旁阿兄的呼吸加重了不少,如狭路与宿敌。 “阿兄?” “星落,为叶楚月而落。” 楚世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想不通。 这叶楚月怎么就阴魂不散了。 大楚上辈子是不是缺大德,才摊上这么个来讨债的东西。 楚南音面纱下的神情僵住,扯开了嘴,却笑不出来。 她歪了歪头,好似不理解。 那侧,楚祥父子面露不虞的同时,还有滔天般的震惊。 “云城。” 楚老爷子拿着烟袋的手有些发软,双腿也难以站住,好在儿子及时地扶住了他。 “爹。” “你说——”楚老爷子颤声问:“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或许,小月根本不会给大楚带来灾害。 在遇到叶楚月后,楚老爷子坚定了九万年的想法,第一次有所动摇。 楚云城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 “一个坏种,会去保家卫国吗?” 父亲问。 他依旧沉寂。 “坏种,可有资格得到星落?” “……” “坏种,焉能会为挽歌着想,竟知晓挽歌痛苦艰难,而故意激怒挽歌。” “……” “诶。” “……” 原来胸有成竹精神矍铄的老爷子,一下子好似苍老了许多岁,低头的时候,始终得不到这道题的正确答案而苦苦地思索着。 “走了九万年的路,怎么会错呢?” “不会错啊。” 他颤声自语,听在儿子楚云城的耳朵,满是心疼。 “爹,风策军,该如何处理?” 对于再聊下去终是无解的题,楚云城选择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为好。 “叛主的走狗,自不能留,留着也是祸害。” 楚老爷子的神色陡然凌厉凛冽,如锋芒毕露的宝刀。 “不过……邢高雷还有点价值,风策军的实力不菲,我们大楚也花费了大量的财力和人力去栽培。先留在身边,日后慢慢用禁制和毒丹控制他们。让他们在余生中,后悔海域所在的决定。” 经过海域风策军的倒戈后,楚老爷子不再相信手底下人的忠诚度,只有禁制和丹药的控制,才能达成他所想要的臣服。 阁内的人,经过星落之事后,没个主心骨,如一盘散沙,便是各自散了去。 “站住!” 楚长云在阁内广场的门口拦住了这群人。 “长云公子,你可别让我们难做,这星落都是为叶楚月而留,就算我们不想承认,但也说明,从天道的角度出发,叶楚月是没有问题的。” 从大道主义来说,就更没问题了。 上界从前压榨下陆,形成了一种习惯。 并不是不给下路反抗的机会,只是从未有人,有那个实力来反抗过。 叶楚月是第一人,诚然也是最后一人。 三百多个下陆将会彻底地与世隔绝,活在那封闭贫瘠的堕落空间里。 与其在这里想着如何对付一个连上界都来不了的叶楚月,倒不如好好想想眼下手里头的要紧之事。 楚云城握紧的拳头舒展开,给这群人让路。 数千人作鸟兽状散。 无不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娘。 除了大楚。 大楚的年轻一辈们,没娘了。 “阿兄,知道娘在哪里吗?” 楚长云问。 “不知道,别问我。”楚世诀瞪了眼,“连儿子都不要的母亲,你记挂她做什么,等她想通了,自然会回来的。这个世上,哪有不要儿子的母亲,除非她当真是心狠。” 若是如此,便也难怪。 难怪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楚月,是个天杀的坏种。 楚长云低着头不说话。 大楚的一伙人,如霜打的茄子,恹恹地回到了大楚皇室。 “家主,出事了。” 皇室护卫队的首领当即出现。 见他神情凝重,语气发颤,楚云城的心里陡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说——” “邢将军带着风策军所有人,离开了。” “离,开了?” 楚云城说话的时候喉咙都在发紧,惊得浑身怔住。 楚世诀、楚南音几个,心更是沉落到了冰窟。 “风策军何时离开,可知是去了哪里?”还算楚老爷子是个冷静的。 “诸位去往阁内广场之后,邢高雷跟风策军就走了,给我留了一封信,我不久前才看到。邢高雷是要去……投奔姜君!” 首领惴惴不安地观察着楚家人的神色。 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一个个的,黑沉着脸如若锅底。 “不可能!”楚世诀道:“邢将军做事一向墨守成规,有着武将的忠勇,虽在海域倒戈,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既回到大楚,怎么可能私下就去投奔姜君。这其中,定有纰漏。父亲,孩儿现在就出发,将邢将军追回。” “是兵符。” 首领急忙解释:“叶楚月把风策军的兵符令牌和折扇,给了姜君。” 霎时,风好似被霜雪给凝固。 盛夏时节,单膝跪地的首领感到冷风嗖嗖。 “嘭!” 楚世诀一拳砸在了旁侧固若金汤的墙面。 鲜血糊在指节。 “小月,你可真是大楚的好公主啊!” 公主二字,刺痛了楚南音的心。 楚老爷子的眼里,迸发出了强烈的恨意和似欲破体的愤然。 却说风策军奔赴姜家的路途,心情多是复杂。 副将惊叹:“叶主,她竟深思熟虑到如斯地步,心思缜密到实在是可怕,非但如此,她有一颗会去设身处地为人着想的心。” 风策军势必难以做人。 与其夹缝生存,楚月不妨给他们点出一条明路。 乃是光明璀璨的大道。 跟在姜君手底下,是至高的殊荣。 楚月不想做他们的主子,只感记他们在海域时的雪中送炭。 邢高雷迎着风沙看向远方。 “真期待,她来上界的那一天啊。” “她会来的,对吗?” 副将并未回答,一言不发。 凡人道,通上界,难如登天。 但…… 尘世中,总有逆天而行惊艳史册和一整个武道时代的……凡人。 于是。 副将仰头铿锵回答。 “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2659章 肋骨血髓助破境,迢迢银河飞万道 “会有那么一天的。” “……” 风策军在邢将军的率领下,于广袤的荒漠,跋山涉水去往洪荒十二道之一的姜家。 同时。 观星天。 星落之事传遍八荒六合。 且把观星天内修行天机道术的观星师们给惊了一跳。 有身份规格高的弟子,匆匆进入了观星台。 “师尊,星落是怎么回事?” 银河浩瀚,血月高宣。 灰青色的雾,流动在群星之中。 雕刻有四兽图腾的偌大圆形的观星台,中央处垫着的蒲团上,正坐着一位手执雪色拂尘的老者。 老者便是引导此次星落的大师。 老者眉间一点朱砂,历经沧海桑田的双眸内,暗藏六芒星阵法。 乍然看去,神秘而不可侵。 听闻弟子的话,天机大师缓缓地垂首。 并未回答,而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久前—— 有一位戴着狐狸面具身披血色大氅的男人,私下与他见了一面。 用第四条肋骨的骨髓,换……一次星落。 “不可!” 天机大师腾地站起,否决了男人荒唐的交易。 “吾乃入观星道之人,岂可收你骨髓,坏了老朽做事做人的原则,星落不可随意调动,岂可擅自使用? 公子,老朽不知你是何人,来自何方,但是,老朽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老人转身就要走去。 身后,却传来了男人不疾不徐到似是稳操胜券般的声音。 “天机前辈,凝滞此境多时而未破,仔细数来,大抵有五万年了。只差一步,便可进入诸天万道,在下的骨髓,可助前辈破境。” 老人停住了脚步,紧皱成川字的眉头,可见还在犹豫,一贯坚定的心却开始动摇了。 男子轻饮了一口茶,便又继续道来。 “前辈无需做违背道德的事,更不会违反观星天的规矩,只需在特定的日子,为在下窥一人之天机,形成星落便可。” “星落,千年难得一见。”老人回首,“老朽为许多人窥测过天机,又怎能人人都得到星落?若是没有星落呢?” “若无星落,这点骨髓,就当是在下仰慕天机大师已久,初见时奉上的一点薄礼。” 他的语气温润而平和,不见多少微澜和起伏。 却又是无声的笃定。 笃定那时那日的窥测天机观星轨迹,便能引起星落。 气运之说,星图天机之道,犹若机缘造化,并无绝对。 任何人,须得敬畏,饶是九五之尊,也不敢笃定。 他竟这般肯定…… “好,老朽,便来试上一试。” 他原不想的。 奈何对面的狐狸男子给的太多了。 “你要为何人勘测星图?” “海神界,星云宗,叶楚月。” 言简意赅的六个字,再次让天机大师惊住了。 上界的修行者们,都难以引起星落。 这海神界的修行者,又如何能够做到? 更何况他不知道夜墨寒为何要在特定的日子看窥测星图,便是为了那点骨髓,而硬着头皮试了。 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 “原来他早知海域会被封印,也早便知,会是何人一夫当关海域上。” 天机大师自言自语地叹。 一个上界尊。 竟为一个中界女筹谋,实在是匪夷所思。 “师尊,你在说什么?” 观星圆台上的弟子疑惑不解问。 “没什么。” 天机大师挥了挥手,“退下吧。” 弟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是低着头离开了圆台。 天机大师心神微动,袖口闪过了纯粹璀璨的星光。 星光为罐,里头弥漫的红雾,正是那日男子用来交换的骨髓。 老人二话不说,就开始闭目淬炼骨髓。 赤红的髓气,没入了老人蕴含着六芒星阵的眼睛里。 刺痛感袭来的那一刻,老人口吐鲜血。 恰逢此时,观星天的另一位身穿长袍的中年女者,带着许多人将圆台围剿。 此人,乃是虞风姿的小姑姑,以观星入道,算是个闻名遐迩的天才。 她得知虞风姿在海神中界的遭遇,又得知了兄长于明夜大陆也是死于叶楚月的手中,便纠集了一伙人,想办法堵死叶楚月的路,并让叶楚月吃点教训。 没想到,竟会发生星落这档子的事。 “天机大师!” 虞小姑满面阴沉,大喝—— “你身为观星天的大师,竟私自去查一个海神界修行者的命格和星图,浪费了一次名额!你可对得起观星天内孜孜求学茫茫悟道的弟子们?” 虞小姑攥紧拳头,死死地瞪着圆台高阁。 这会儿,仙武天、七杀天、虞家长老还有洪荒十二世家之一的沐家,原在观星天内,与观星天的上位者饮茶叙旧,如今闻讯赶来了星台高阁。 “天机,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观星天上位者们恼怒不已。 这一番话,是说给贵客人听的。 叶楚月毕竟动了上界的利益,自要第一时间摆明关系才好。 天机大师,并未回应任何人。 “天机!还不给老夫滚出来!” “……” 久久,无人应。 这下,观星天之主,当真是恼了。 “来人,给我把这个不守规矩的人,绑出来。” 守卫们汇聚于此,肃杀气息漫天而去。 虞小姑两手环胸,勾着唇角,等待着天机大师的没落。 “上!” 观星天主,一声令下! 守卫们凝结杀气腾腾的阵法。 “轰!” 星台内,随着石破惊天的雷霆之声骤然响起,一阵劲道十足的风暴迅速扫荡开来,将所有的守卫都丢了出去,如断线的风筝般,一个个俱都狼狈地摔倒在地。 突如其来的一幕,叫人惊住。 却见红月出现在白昼的苍穹,缀满了群星。 流火坠落。 迢迢银河,坐在蒲团上的老者,缓缓地起身。 “轰轰轰!” 连续突破三个境地后。 天机大师的正前方,出现了万道之门! “飞升万道……” 在场的每一个人,俱已愣住。 境地凝滞几万年的天机大师,竟能连破数个境地,飞升万道。 从此,逐鹿诸天万道,伸手可摘星。 天机大师更没想到,那狐狸男子给自己的骨髓,竟会有这么大的效果。 颅腔里,响起了狐狸男子留下的声音。 “恭喜大师,飞升万道,且以此喜,谢过天机前辈的相助。” 第2660章 算无遗策又是为了谁 天机大师立在万道之门前,怔了许久。 他—— 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算无遗策,又是为了谁? 而每一个飞升万道的人,都会震动整个上界。 无数双眼睛,看向了同一个老人。 “观星天有观星师飞升万道了?” “那不是天机大师吗?之前不还有人说再过九万年他也突破不了,没想到竟给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殿下,有人飞升万道了。” 卿重霄兴奋地冲进冷寂的殿宇内。 菱花窗棂前,血泡着身的男子负手而立,抬眸透过窗看向了天穹。 “嗯,我知道。” 他低声应,唇角微微勾起了笑。 从今往后,大楚,再无人敢说他的阿楚是坏种了。 “天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观星天之主赫然问道。 天机大师沉默良久,依旧不理会观星天主的话。 又过去了一阵。 世人只见天机大师,对着东方遥遥作揖,且弯下了腰。 “老朽魏天机,在此恩谢海神界星云宗叶姑娘。” “老朽凝滞不前数万年,几近辗转绝望。” “听完叶姑娘心怀大义,身世坎坷,不负初衷,便私下窥测叶姑娘的命格,却没想到洪荒再起星落,且助老朽连破数境飞升万道。上界的诸君,日后谁若是遇见了叶姑娘,且代我谢过她。” 若说飞升万道,是夜墨寒的赠礼。 那么现在天机大师的所说所为,就是回赠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将骨髓的功劳,归咎于叶楚月的命格之好。 如此一来,大楚之人,再也不敢以坏种二字来形容叶楚月。 天机大师默然了一阵,朝着七杀天的方向深深地看了眼,便踏步走进了万道之门。 门的尽头,有诸天文明在等待着他。 虞小姑往后退了一步。 “叶楚月助他突破了?只是窥测一下命格而已?” 虞小姑气得牙痒痒。 这样一来,她便再也不能纠集起人去对付叶楚月了。 观星天之主呆讷于原地不动,已然是傻眼之态。 早知如此。 他定会比天机大师更早一步去窥测叶楚月星图。 届时,飞升万道的人就是他而非天机大师了。 虞家。 躺在病榻上的虞风姿,瞪大血目,从床上滚落了下去。 “苍天无眼,天道不公,岂能让这叶楚月傍身好运?” 虞风姿满头大汗地蜷缩,喊到声嘶力竭。 大楚。 “啪嗒——” 楚南音手里的茶杯,掉到了地上。 楚世诀猛地站起,下意识便道:“叶楚月是怎么做到的?” “爷爷,你不是说,叶楚月是坏种吗?”楚长云疑惑地问。 楚老爷子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须臾间无力又苍老。 “日后,不可再提坏种二字。” 楚云城一怔过后,立马呵斥,“你们也看到了,天机大师飞升万道前,竟朝中界的叶楚月行礼,日后在外,不可再提。” 楚时修眉头紧蹙,盯着上空,脑袋出现叶楚月的身影,心底里流动过异样的情绪。 有点儿沉郁,还有些闷…… 甚至…… 不知怎的,还想再见一见叶楚月。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们的妹妹。” 楚时修犹豫再三,还是看着爷爷和父亲开口,“爷爷,祖父,九万年前,或许你们看错了,和小月之间有误会也说不准,若真是如此,失去了她,岂不是我们大楚的损失?” 这一番话,此前只是心底里一颗尚未萌芽的种子,经过天机大师的刺激,便才如竹筒倒豆子般抖搂了出来。 “你这是何意?你难道忘记了,她挖了南音的眼睛?”楚世诀低吼。 楚时修反问:“难道那不是她的眼睛吗?” 说完之后,两两对视,都已愣住。 楚时修也没想到,自己在情急之下,竟会说出这样刻薄的话。 他着急万分,连忙看向了楚南音。 楚南音拄着拐杖,挪动着脚步,根据记忆里的路线,一点一点地往外走。 “南音,我不是这个意思。” “南音,你等等阿兄。” “南音,……” 大楚,乱成了一锅粥。 楚老爷子只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 怎会? 那个孩子,还没来到上界,就让他寝食难安。 若来到上界的话,又当会如何? 远方,仙武大牢,昏暗无边。 牢内,失去了一条臂膀的楚尊,在折射进微光的天窗里,去窥见苍穹之景。 听到天机大师留下来的话,大楚长子楚尊陷入了深思。 他关在仙武大牢的半年里,大楚和叶楚月,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是让他始料未及的,也更让他认可了叶楚月这个妹妹。 当务之急,是找到办法去见父亲、爷爷,说服他们,接纳小月。 楚尊默然地坐在大牢的墙角,棱角分明的面庞,流露出了深思之色。 …… 上界被天机大师的飞升万道所轰动,自也是传到了海神界。 星云宗,一时之间热闹得很,都是各方势力前来祝贺的。 过去提着灯笼都照不出来的关系,这会儿都是登门拜访的祝贺,忙得左天猛焦头烂额。 “左宗主,恭喜恭喜啊,贵宗出了个了不得的弟子。” “紫气东来天骄山,天骄山上出天骄,好运,好运。” 左天猛每每听到这些逢场作戏的虚伪话术,都会红光满面,精神儿倍好的眯起眼睛笑,“谬赞谬赞,左某教导有方,教导有方。” 赤羽宗主被迫接受现实,秉承着打不过就加入的窝囊憋屈理念,好不容易战胜了自尊心前来星云宗搞好关系,就看到左天猛那招摇得意的样子,简直气得呕血。 “赤羽老兄,来来来坐,脸色怎么这么差,早就跟你说了要喜怒不形于色,这嫉妒之心怎能写在脸上呢?”左天猛横了他一眼,打趣儿道。 “你看你,人来了就好,还带什么礼,生疏。” 左天猛一面说,一面收下赤羽宗送来的礼,见都是好东西,便笑得愈发浓郁了。 而后,便当着珠履三千,讲述着自己是如何的教导有方。 且在菩提万宗之地,特地挑选了个好个地方,专门用来开坛讲学,讲的就是他如何教导有方,培养出了一个叶天骄,并收费不菲。 其讲学之地,称为:楚猛书斋。 楚月还在思考上界天机大师的事,这会儿听闻楚猛书斋,嘴角狂抽了好几下。 有够难听的。 第2661章 有人躺着就把精神力给修炼了 自打楚猛书斋建好后,左天猛便隔三差五的过去。 同时,楚月挖掉了小魔王在上古时期攒下来的部分黄金,外加上自己从各处搜刮来的钱财,于海神界最繁华热闹的中心城,为尤婆婆建了先前画好蓝图的花自怜阁。 一系列的事,都是许予、屠薇薇等人去处理。 楚月则在天骄山上,沉心修炼。 虽不能有一日飞跃千里之速,但在千道武神境基础上,坐拥一千枚归墟丹的她,相当于是有一千个归墟境在同时修炼了。 抛开神农之力、本源之气等辅佐,光靠实力本身,就已能以一敌千。 此外—— 千道归墟丹,在她的元神里边,宛若一千个指路明灯,释放出了极强的骄阳之气。 归墟朝阳,互相影响,宛若新的奥义和磁场。 那十万阴鸦,便在这归墟磁场内,被楚月用精神力压着修炼。 但凡有人偷懒,灌入元神的雷霆之力,就会从天而降,去啄这些阴鸦的臀部。 一时间,元神内,鬼哭狼嚎。 十万阴鸦们的吵杂之声,堪比热闹的赶集。 一面骂骂咧咧,一面沿着偌大的归墟磁场来跑圈,且身上还穿着楚月特制的盔甲。 “嘶~” 朱雀见状,抱着它堆积如山的鸡腿,从元神空间跃到了神农空间,打算远离那一个如魔鬼地狱般的地方,且还在嘴里念叨着“吓死本座了”。 轩辕修优哉游哉地翻着话本,嘴里嗑着瓜子,闻到油腻的鸡腿味道,嫌弃地皱起了眉,随手娴熟地抓来“破布”绑在了口鼻处,用来遮挡那刺人的味道。 “圣兽大人,来看一本?” 轩辕修随手丢了个话本过去。 朱雀翻了翻白眼,“无聊透顶没营养的东西,只有枯燥乏味的人才会去看,要分清楚话本和现实。” 一炷香后—— 朱雀瞪大了双眼捧着话本看得如痴如醉。 轩辕修无奈地摊开了手。 小魔王也不知抽了什么筋,提着一个檀木宝箱,也来到了神农空间。 四周的魔兽们都好奇地看向了宝箱。 正当以为有什么上古时期的法器时。 就见小魔王打开上了锁的宝箱,从里边取出了线团,随即开始了打毛线,还让两个小魔兽用手帮他梳理线团。 轩辕修、朱雀几个,无不是面面相觑。 而相比起这边的岁月静好,元神里的阴鸦们,仿佛误入了地狱模式。 除了日常跑圈训练以外。 楚月将神农之力、本源之气、海域得来的九道传承,都注入了元神里边。 “小叶子!” 轩辕修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手中的话本掉落到了地上。 “你的精神力,怎来愈发充沛了?” 轩辕修疑惑得很。 楚月虽在修炼,但修的是武道境地,而非是精神力。 精神力却在没有修炼的情况下,以超高的速度运转着。 简直是绝无仅有之事。 “难道说……” 轩辕修一脸的高深莫测,笑得意味深长,刻意拉长了尾音问:“是太过于思念夜尊了?” 若非如此,他实在难以找出第二个理由了。 楚月的脸色顿时发黑,一度怀疑轩辕修留在自己空间里的意义是什么。 “是那群阴鸦!” 还是小魔王发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却见他老气横秋地打着毛线,正色道来。 “千道归墟丹在元神内作为支柱,而神农、本源以及传承之力,通过支柱,将阴鸦与元神紧密相连。这样一来,就会有一种打破武道规则的崭新奥义。” “说人话。”轩辕修头疼欲裂。 “阴鸦在修炼的同时,哪怕她在歇息,精神力也会不停地修炼。” 轩辕修闻言,瞳眸陡然紧缩。 传闻,精神力是最难修炼的一种武道职业。 这世上的修行者们,恐怕做梦都想不到,有人躺着就能把精神力给修炼了。 楚月摒弃杂念,沉浸于修炼当中。 数个时辰过去。 傍晚时分,夕阳如画。 楚月呼出了一口修炼沉淀的浊气,似若洗精伐髓了般,浑身舒畅又干净。 她正欲推开殿宇的门,瞳便看到一道身影,来到了云鬣的石碑前。 来人正是左天猛。 左天猛提着两壶酒,一把菜刀,还有些笔墨纸砚,放在了碑上。 “云老兄,我听楚宝说,你喜欢下厨,还喜欢写信,看,给你带了什么。” “且等着,我这边烧给你。” “看这酒可是放置了两千年的清心酿,平日里我都舍不得买,你可得陪我多喝几杯。” 左天猛拆开了一壶酒,并倒在了地上。 “云老兄好好喝,黄泉路上慢慢走,过奈何,你且安心往生去,六道轮回会赐你来生的好运,楚宝就交给我们了。星云宗的老东西们,都很喜欢这孩子,说来说去,还是你教导有方。我可不敢抢功,因而,楚猛书斋上,挂了你的名字。” 左着说着便笑了,饮下第二壶清心酒,灌得腹部浓烈而充实。 满山都是斜阳的光。 楚月站在昏暗的门内,垂眸莞尔一笑。 外边。 左天猛跟云鬣说了很久的话,把酒喝完了才下山去。 楚月正欲抬手开门,就察觉到神农空间传来的动静。 陈姨陈苍穹,醒了。 那日楚月在宗门协会,把陈苍穹救下之后,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就把一直昏迷的陈苍穹放在魔灵空间。 中间虽喂食过丹药和神农之力,也不见好转。 如今见陈苍穹醒来,楚月脚步顿住,神识一转就进入了空间里边。 “陈姨!” 陈苍穹浑浑噩噩,昏昏沉沉的。 她只感到自己的眼皮,有高山般重。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过的并不怎么好。 “小月。” 醒来看见楚月的时候,所有的阴霾便都一扫而空。 而后,迷茫地看向四周。 楚月便将星云宗和海域封印的事详细道出,陈苍穹方才明白了几分。 她讶然地望着楚月,“小月,你竟能把海域封印了。” “是共同的努力,陈姨,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会出现在海神界的菩提之地。” 这才是楚月一直想知道的。 第2662章 古老的大陆 楚月虽能猜测到陈苍穹是从凌天大陆的西洲进入域外,但距离海神界还有一段很长的范围。 陈苍穹连武神境都没有,是如何做到的? “我——” 陈苍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腿。 那一条腿,是狼骨削成的刀刃。 凛冽、生冷,且无比的锋利。 略微思忖了会儿,她才声似苍凉的娓娓道来: “你走之后,我便刻苦修炼。 只盼望能够早点儿成为武神境,来到中界去寻找你五叔长虹。 但我等不及了。我的狼锋腿,有排异现象,然后导致骨血堵塞坏死,就算将它砍掉,也于事无补,只因一旦蔓延,便难以阻挡。 我不知还有多久的活头,只想在我生命陨落前,再见一见长虹。” 再见一见,惊艳了她整个年少,让她挚爱到现在的那个少年郎。 “排异现象?” 楚月眸光一闪。 她用神农之力勘测过,并未察觉到这一点。 随即再查看了一遍陈苍穹的腿,还是没有看到陈苍穹所说的。 陈苍穹道:“我的身体,非人非狼,体内构造连堕妖堕魔都不如,只有我清楚。” 只能说,狼骨和人骨互相构造产生的排异力量,与楚月如今施展的神农之力不相上下,方才没能及时地察觉到这一点。 “陈姨。”楚月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说出,“我在星云宗的淬魂宫内,看到过,与五叔相关的东西。” 死气沉沉的陈苍穹,登时激动万分。 灰暗无光的眼睛,亦在顷刻间,肉眼可见的亮起了光,枯瘦的她,猛地攥住了楚月的腕部。 “小月所说,可是真的?” 楚月嗯了一声。 “我问过宗门内的前辈,淬魂宫内的齿轮物件,是由宗门协会派发的。” “那宗门协会从何而来?”陈苍穹急问。 “从鬼市置换来的。” 事情牵扯到鬼市,便如海底捞月般困难。 想要在茫茫人海里找到第五长虹,实非易事。 鬼市,算是海神界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场,人来人往,杂乱无章,充斥着最原始的血腥暴力,多是佣兵、杀手等亡命之徒的天堂,有的是人头交易。 但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极能从鬼市里淘到怀机缘造化的好东西。 而很多人,或许只去鬼市售卖一次东西,就消失于人海。 陈苍穹抿紧了唇瓣,释然笑道:“起码,我们知道,他出现在鬼市过。” 她顿了顿,继而诉说自己来海神界的经历。 “我从凌天出发,穿过西洲大地,就到达了凌天的域外。” “原想到锦绣乾坤再中转到海神界,却在域外空间,遭遇了一场风暴。” 她被风暴带到了一个白骨森森火焰冲天的地方。 像是个火炉。 火炉里燃烧的,都是已死的人族。 她听到了太多太多的怨念。 误以为自己闯入了地狱。 “我至今想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地方。”陈苍穹拢了拢眉,“但我听到了一些古老的话语,那些古老话语,来自于周边的一些大陆才对,起码有几千个不同的语种。” 幼年跟在父亲身边学医。 除却医书相关,还看了许多杂谈古籍。 其中就有讲解下界大陆的不同语种。 也就是说。 那炉子里,至少都是来自下界数千大陆的修行者。 楚月眉头紧皱陷入了思索,眸光轻轻地闪动。 颅腔内,骤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连带着指尖都颤动了下。 “陈姨,那些人在火炉内,没有被烧死?” “没有。” 陈苍穹回忆当时,立即道:“他们烧不死,但很痛苦,我尝试跟他们说过话,但他们好似听不见。而且当我沉下心就发现,听得越仔细,语种就越多,人就越多,就像是一个无底洞,藏着好多好多的人。” “还让我奇怪的是,身处火炉内,我非但感受不到热气,反而觉得冷,还有点窒息。” “嘭!” 楚月忽而站了起来,眼底翻涌起暴虐狠戾之色。 似一把血腥的凶器。 等待着破海而出的那一刻。 陈苍穹侧眸望她。 “陈姨,你所见的炉中人,恐怕是那些遭受天劫而毁灭的下界大陆武者,可还记得那个地方,在哪里?” 以陈苍穹的描述来看,极有可能成为了怨灵,存活在下陆域外的某一处。 陈苍穹摇了摇头。 “我在那里找寻出路未果,直到三日后——” 她被困火炉,时刻听着亿万乃至更多人的嘶吼、哀嚎、怨恨,自己也被感染到绝望。 就在她放弃求生,索性瘫倒等死的时候。 火炉里的人,忽然都停下了歇斯底里。 一双双眼睛,历经苦厄深感疲惫,充满着痛楚又有一丝迎甘露般的期盼看向了误闯入此地的陈苍穹。 无数人不约而同的举起了。 火焰燃烧他们的手掌。 形成了一盏灯。 远远看去,好似在黑暗中看到白昼到来前的万家灯火。 自燃起的灯火,照亮了陈苍穹背后的暗黑。 为她指引离开的方向。 “我沿着他们的光走上了离开的路,但路没有尽头,不知走了多久,体力不支晕倒。” 再醒来,落入了海盗团的手中。 兜兜转转,受尽苦难。 还被拍卖过。 方才流落到了宗门协会。 “对了。” 陈苍穹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枚光华流转的菱形火晶,将其递给了楚月,“这是从火炉后,就出现在我储物袋里的。” “陈姨。” 楚月面色严肃,无比凝重地开口。 看向陈苍穹的目光,满是认真。 “你为下陆死于天劫的武者,带出了至关重要的信息。” 若她所想没错的话,那群人自燃手掌也要送陈苍穹离开,又把稀罕的火晶留下,就是为了传达! 陈苍穹似是反应了过来,呼吸加深了些许。 楚月拿着火晶的手握成了拳。 她打开了瞳,又辅以精神之力。 两道融合,共同遁入火晶内。 登时! 脑海一阵刺痛。 犹如刀劈斧凿于颅骨。 疼痛感让她青筋暴起。 火焰冲遍了四肢百骸。 似有一道缥缈之声,从遥远的时空而来。 “你就是,封印海域的,叶楚帝?” 茫茫火色铺盖深海。 海面中央,立着一头金色眼眸的火麒麟。 他回头看来,眼神如佛祖般是对人世的悲悯。 第2663章 洪荒秩序管理者,红莲真神上古现 楚月的神识,撞入那一双悲悯的金瞳时,心内好似已被深深的震撼着。 天地四方,流火坠落如离弦之箭。 缀进深海,引起一场轰然的火灾。 “阁下是……?” 楚月警惕地问。 “洪荒秩序管理者,亦被称之为洪荒守护兽,红莲火麒麟。” 麒麟原就是瑞兽之一。 而在洪荒三界的历史和《万兽录》的详细介绍中。 红莲火麒麟更是立在金字塔的最顶端。 而现存的红莲火麒麟,就在洪荒界的总执法处,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低,受到世人的敬仰。 眼前的这一位,若是身为红莲火麒麟,又怎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楚月依旧警惕,不曾放下半分松懈。 她的神识能够感觉到,眼前,是一场幻境。 感觉虽不强烈,但她的灵魂足够敏锐! 红莲麒麟许是发现了她的戒备,倒也不恼,而是如一个被时光丢下的年迈老者般,缓声说道: “别怕。” “阁下既引我入境,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何苦用幻境困我之神识。” “是啊……” 红莲麒麟苦涩而笑,眺望末日苍穹般的远方,自嘲浅笑,幽幽叹:“来者是封印海域的人,吾又何必担心,自当坦诚相见。” 话音落下之际。 坠落的流火凝滞在空。 定格的场景,仿若一幅绝望凄美的画作。 漫天飞舞着红莲。 深海登时消失不见。 唯有累累白骨,堆积如山,且是一座一座延绵不绝的山,形成了以白骨为笔锋的山川万里江山图。 荒凉,却不阴森。 四下无人,如九幽黄河,却让人无法害怕。 至于适才还光鲜亮丽神圣美好的火麒麟,只剩下了一副巨大的骨架。 他的身后,还有数以千计的麒麟骨架。 皆都立在一座座白骨山前,如镇守国门般的英勇无畏,视死如归,死后依旧能战! “抱歉。” 巨大的麒麟骨架,口部的森冷白骨随着说话而咬合。 “贵客远方而来,吾失礼了,以此丑态,脏了贵客的眼睛。” 楚月身影纤瘦,一袭红衣是这晦暗阴霾天和末日里唯一的鲜活之气和生机。 瞳,骤释放出互相交缠的金红之光。 光芒覆盖白骨之地。 看到了昔日景。 彼时。 红莲火麒麟,作为上古时期红莲战神的继承者,掌管着洪荒域的秩序。 上界部分修行者,到达瓶颈期,难以突破。 便起了歪念,想用下陆生灵为代价去突破。 楚月还想再看下去,瞳却疼痛无比。 只有一片粘稠的血光糊住了眼睛。 再难看得真切。 “上古红莲战神,操控红莲业火入世而救世,且以红莲业火和赤诚之心得到道家真传。” 巨大的麒麟白骨架低声说。 “红莲战神,一生之中,大大小小,寒来暑往,春去冬至,共经历一万三千场战争。” “她与红莲业火融为一体,以火为躯,以火为箭,踏破道法成为真神。” “作为她的继承者,吾当时自不同意以下陆性助上界修行者突破的做法。” “只因吾知道,不论他们说的有多冠冕堂皇,高举着仁义之旗,都掩盖不了他们的自私自利。” “可恨……” “我族出了背叛者!” 下陆危矣。 他率兵出征。 却只有一千个火麒麟愿意跟着他。 剩下的,都与上界的洪荒世家达成了协议。 他带着上前个火麒麟,堵住了那群上界尊者的路。 那一场战,持续了半年。 直到他失去皮肉脏腑和血液,依旧坚守在原地。 火麒麟的白骨,刀枪不入,原是世上最坚固的脸器材料。 上界之尊无可奈何,只得将火麒麟封印在深海底下。 白骨麒麟笑了。 笑声沧桑。 传荡开来时,似是俱怀逸兴壮思飞。 “他们虽将吾封印,但吾也把他们的领头人给拖拽了下来,与吾共同长存在这深海之内,享冰冷的长眠。” 楚月闻言,瞳眸骤然紧缩。 指尖轻颤时,胸腔内浸满了寒霜之意。 她抬头看向白骨麒麟,问:“你说的那位领头人,是……何人?” 说话之际,脑海里闪过那一道俊逸缥缈原如光风霁月却困于荒芜大海的身影。 “本源老祖,雪枭。” 白骨麒麟道。 楚月垂下眼睫,往后退了一步。 白骨麒麟眼睛部位两个空洞的地方,注意到了楚月的后退,便问:“你早已见过他了?” 楚月不言。 她的双手紧攥成拳。 思绪乱入麻。 而后,冷静理智的,把这一条条思绪捋顺来。 “看来是的。” 白骨麒麟自顾自地说:“你且听我,继续说——” “吾和族人,皆被封印在此。” “原想孤独灭亡,但不知为何,从那开始,每当有下陆的生灵因上界渡劫突破而死去,他们的白骨,就会出现在这里。” “吾思考万年之久,想不出缘由。吾只知,守住他们,直到消散于天地间的那一刻。” “他们原是自由人,是鲜活的生命,却沦为上界的牺牲品。他们的人生和故事的结局,不该是如此。” 楚月紧抿着唇,低垂下眼睫,安静地聆听着眼前的巨骨麒麟讲述着过去的事。 幽邃的眸底,泛起了微澜。 巨骨麒麟见她沉默,便知道了大概。 “你的身上有本源之气,还有雪枭留给你的本源印记,你应当很敬重他。” 楚月扬起了脸,默然半晌,点了点头。 “抱歉,年轻人,吾毁坏掉了你对他的敬重。” “你或许不知该相信他还是相信吾,不如,谁也不信。” “你承受火焰焚烧的苦痛,愿来这一场,便是想看一看,熬成怨灵的下陆武者。” “你来对了。” “吾在这深海之底犹若闭世,你得到九道传承的时刻,才让吾有机会窥测天地。方才知晓,你已非一陆之楚帝,你是下陆共主。” 换而言之,她是整个下界的王! 于是…… 森森白骨直立起。 天地四方都是白骨人。 他们拼尽力气,朝着共同的方向单膝跪地。 白茫茫的大地,入目皆是森森骨折膝。 中央处。 正是那身着红裙的金眸女子。 第2664章 白骨海 楚月眸光微红,讶然地望了过去。 一眼,看不到尽头。 只能听到,或远或近的声音—— “清风陆,拜见共主叶楚帝。” “白云大陆,跪见共主。” “灵鹤陆,跪见共主。” “……” 更远的远方,有白骨。 白骨传来,一道道依稀能听得见的敬声。 “烈风大陆,叩见叶楚帝。” “九霄大陆,拜见……” 这些声音,罗织在一起,既嘈杂,又震撼。 白骨无心无身,满躯霜与尘,用尽多年积攒的气力,一陆白骨人,团结聚集只能道出一句话。 原是想留着等到日后破海而出伸冤的时候说。 却在见到这位叶楚帝的时候,没忍住道出。 伸冤已是不见天日,未来难期。 他们好多个年,从满腔怨恨到无望。 倒不如,敬一声叶楚帝。 不为其他。 只为这个世上,还有人愿意为了下陆对抗整个上界。 楚月闭上了眼睛,恢复过来的瞳,能够短暂地看清这些白骨原来有肉身时的模样。 她缓缓睁眸,认真仔细地看了过去。 好似看到了无数在这大千世界再寻常不过的人,用真挚又感怀的眼睛注视着她。 这些白骨,不会有假,都是下陆的武者! 数量,也跟陨落的下陆对得上。 事实若真是如此,那雪枭前辈作为荼害下界的主导者,为何要把自己的本源力量赠送给她? 她敛起神色,双手缓缓地拱起,朝着四个方向,每一下都弯腰颔首,以作回礼。 “在座诸位,都是下界武者,若以今朝年龄算,诸位都算是我叶楚月的前辈。” “我虽已离开下陆,但下陆之人祸苦厄不感忘,身上流的下陆之血不敢放,他朝得道权在掌中,自当会竭尽全力,为在座的诸位伸冤,会要那些踏着诸位脊梁飞升万道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而非是锦衣玉食,享有其名!” 她垂首说道。 低沉的声音,响彻在白骨山。 末日苍穹,红裙如花。 像一朵玫瑰,点缀在这漫山遍野的白。 白骨人们,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们黯淡了许多年后,会有一抹鲜艳的红,带来了明媚的色彩。 后世,将那色彩,记为希望之色。 四周的白骨,用尽掉力气后,就恢复成原样,堆积在了地上。 麒麟巨骨说:“让那位女子带出去的火晶,只能用一次,无法再以火晶入这白骨海了。但火晶内,有我留下的红莲业火,你可以尝试淬炼此火。” “红莲业火,对人族的体质有所排斥,因而很难修炼,但吾相信,下界王,她能做到。” 看到下陆走出了这样的一个共主。 这么多年的等待,却也是值得的。 他以骨之躯,守着这无边无际的白骨海,终于有了些盼头。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摆正了方向和姿态,面朝着麒麟巨骨和他身后的千道麒麟骨,拱手弯腰道: “诸位前辈,辛苦了。” 麒麟巨骨忽然愣住,保持着骨头张嘴的姿势,却是说不出话。 他身后的小麒麟白骨,俱都是怔愣的模样。 “啪嗒,啪嗒。” 滚圆的白色泪珠,从空空的眼睛里流出。 饶是麒麟巨骨,都流出了白色泪珠。 天地摇晃。 楚月神识剧烈疼痛。 这是准备离开白骨海的迹象。 她复杂地看着落泪的红莲火麒麟。 依旧在作揖行礼。 只见一股强烈的拽拉之力,犹若恶魔之手捆绑她的灵魂神识,然后用力地扯出了白骨海。 神识即将消失白骨海的时候,她听到,麒麟巨骨仰起头笑着说道:“不辛苦,职责所在。” 害怕过吗? 害怕过。 曾犹豫吗? 也犹豫了。 但最后,还是决定无怨无悔的走自己最初选择的路。 哪怕艰难险阻,即便血肉无寸。 又何妨? 他虽无心无脏腑,但他对得起那一颗从少年起就立有青云志,想踏扶摇风的心! 而从女子作揖行礼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也终于明白,她为何会成为下陆武者景仰的共主。 麒麟巨骨只余下两个洞的眼睛,盯着楚月消失的方向看了好久。 不知过了多久。 他机械且僵硬地动了动头部,惆怅地道: “小孩,别死。” “你的敌人很强,可以输,但不能死。” 这样好的年轻人,能够好好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何苦拖拽来这白骨海? 死人的冤屈。 不重要。 巨骨垂首,泪不歇—— …… 星云宗。 魔灵空间。 楚月神识归体,天旋地转。 一阵强烈的眩晕后,方才稳住心神,逐渐清明镇定。 “小月,如何?” 陈苍穹忧心忡忡,着急地问:“你还好吗?我看你脸色很差。” “无妨。” 楚月抬起眼帘,露出了爬满血丝的眸子。 陈苍穹与之对视,微怔,随即涌上来万分的心疼,将楚月揽入怀中,“都是陈姨不好,是不是吓到你了,那地方,不该去的。” “陈姨,我好像,上当了。” 陈苍穹呆讷,心更是揪着的疼。 楚月无力地耷拉在陈苍穹的怀中,下颌抵在陈苍穹肩膀,赤红的眼睛没有焦距般,空洞地看着前方,就算扫到小魔王在上古时期积攒下来的高纯度黄金,也无往日的兴奋雀跃了。 陈苍穹如哄小孩般哄了好久,才把她哄好。 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知晓小月是受委屈了。 楚月渐渐平定心绪,与陈苍穹道一句“我没事”就走出了魔灵空间。 神识归入本体后。 她的头发,逐渐变白。 一双金眸,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了银白之色。 红色长裙,焕然一新已是盛雪的白衣。 本源之脉衍生出的本源之躯,赫然覆盖了全身。 她以此注力,就能召唤出雪枭。 而她还没注力去召唤雪枭,才刚刚用了本源躯壳,这位圣洁如月的本源老祖,便已经出现在了她的神识之中。 “小孩,好久不见。” 是记忆里温润的声音。 如其名,像初冬时节的清雪照暖阳那般,冷冽而又温暖。 “前辈,好久不见。” 楚月沉声回道。 “海域封印,你做到了。” 雪枭并未发现楚月的冷淡,继而说:“得到传承后的你,本源之气,愈发浓郁,再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成为巅峰时期的本尊了。 小孩,你是本尊见过,最不可思议的天才。” 第2665章 海域破禁制,凶兽欲出世 雪枭银白似若秋霜的眼眸,浸着白月光映在浅水滩的温柔。 就连说话时的声音,便如芙蓉泣露的好听。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上许多,化腐朽为神奇的可能,在你的身上,将不再是可能。” 雪枭轻声叹道。 上古时期,群雄荟萃,卧虎藏龙。 那是一个星辰璀璨,天才云集的时代。 哪怕他目睹过千千万万的天才,在看到叶楚月后,亦觉得前者略有逊色。 楚月垂下眼睫望着冰凉的地面,抿着唇瓣,沉寂不语。 白衣银瞳的她,在这傍晚的天骄山上,略显出的孤独和萧瑟,与这夏日蝉鸣颇为不符。 “前辈。” 她低低的声音,有些悲凉。 “嗯?” “比起初见时的薄弱,如今的你,意志和元神都增强了许多。前辈,在此之前,你并未与我说过,当我用本源之体封印流光海域的时候,会让你的精神增强。” 雪枭微顿,湖色般的眸底,凝聚了一层溺着凉意的薄薄雾色。 “本尊乃本源之祖,你锻造本源之体,封印时亦会增强自身。你强大之时,本尊亦强大。”雪枭解释道。 楚月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极为荒唐且是万般不愿去相信的可能性。 她曾在闲暇时,于古书奇谈当中看到,在上古时期,有许多修行大能,当身躯被废后,会以强大的精神力,夺舍年轻的躯壳占为己有。 “前辈。” 楚月长吁一口气。 “世人皆知,流光海域底部封印着凶兽。” “我初来海神界时,是前辈你引我入海底,告诉我当年真相。” “海域底部,封印的从来都不是凶兽,而是前辈你。” “你将本源之力渡送给我,从那时起,我视你为长辈,我时刻盼望着有朝一日,向洪荒三域道出海底真相,让你能风光破海,恢复曾经的风采。” 说至此,楚月低低地笑了笑。 雪枭在安静的空间里,犹若古老的神在风雪中羽化。 聪明如他,自有一双慧目,从女子的言语中,察觉到了细微的变化。 “你去了海底?”他幽幽叹息地问。 楚月微阖双眸。 一点凉意,从指尖传到了脊梁骨。 却说此时,遥远的流光海域,炸裂出了一道道水柱,推翻了海盗团的船只。 海水翻涌,带出金色禁制。 禁制法阵形成的光圈,覆盖整座深海。 古老的符文,流动在夏日傍晚的海风里,穿梭于翻滚的海浪水柱当中。 海边聚集着许许多多的人。 见此一幕,俱是惊呼。 “封印松动了!” “封印松动?海域不是才被那叶天骄给封印上了吗?这封印怕不是豆腐做的空有其表,才这么会儿就松了?” “非也非也,兄台且仔细看,有所松动的封印,非本源之封印,而是当年压制凶兽的封印。这说明,凶兽要出世了!” “凶兽出世?” 骤然间,修行者们纷纷远离。 凶兽封印,则和菩提万宗之地的宗门息息相关。 十大宗门,以星云宗为首,都在聚集归墟境往上的弟子,前往海域。 宗门的平静,在这一刻化为虚有。 海域的变故,传遍了菩提之地。 天骄山上。 雪枭轻叹了口气。 “楚月。” 他喊着她的名字,“封印,要碎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楚月用来封印海域的阵法,与原先的凶兽封印互相产生了冲突,导致了凶兽封印的破碎。 天骄山四周,仙鹤齐飞,飞溅悬浮。 归墟、真元境弟子,俱都在山上等候。 “少宗主。” 柳霓裳难得的满面凝重,“封印将碎,十大宗门与协会之人将要前往流光海域。” 屋内,昏暗清冷,无人回话。 楚月的神识之眼,在凝望着那雪白的身影。 “前辈,你相信直觉吗?” 雪枭微微怔住。 直觉? “我初见前辈的那日,只像是欣赏了一场干净的白雪。那时,我刚失去我的师父,刚得知自己的最初的诞生由来,那段时日,前辈你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我在海域底部,看见了累累白骨,是下陆的血与恨。” “因而,我的直觉是——” 她缓缓地睁开银瞳,打开了紧闭的双门。 暗红色的斜阳霞光,照落在了她冷漠清丽的面颊。 楚月的视线落在高空,看向了天穹倒映出的海域混乱之景。 神识,继续说完了后半段话。 “本源后生叶楚月,愿再相信前辈一次!” 神识之音,铿锵而有力。 便像是沙场硝烟弥漫时吹响的号角,是城墙之上打出来的鼓音,声声入耳又震心! 雪枭眸子微微睁大。 极致的黑暗中。 孤独如他。 似他乡之客,失路之人,郁郁不得志,惆怅且迷惘。 “少宗主。” 楚月来到山顶,便能看到周围的宗门师长和弟子。 “就等你了,小俏俏。”祝老前辈吊儿郎当地啃着鸡腿,恰逢在神农空间躲清闲的朱雀,亦在翘着二郎腿吃鸡骨头,二者之间,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楚月赫然挥臂,精神力拽着朱雀离开了空间,展开遮天蔽日的双翼,火焰般的颜彩似要焚烧这片天。 一块如狗啃般的鸡骨头,不偏不倚地砸中了祝老前辈的脑壳。 祝老前辈的脸色发黑,顿时就没了食欲,且狠狠地吃了一大口剩下的鸡腿以此来泄愤,并私下与葛兰花说:“小俏俏的鸟儿,真没素质。” 葛兰花:“………” 她倒是忘了。 不知何人,年轻时候,将别人供奉先祖的鸡鸭鱼肉都吃了,隔日就剩下几大盘的骨头…… 这会儿,红色的身影出现在朱雀的脊背上。 女子长袖一挥,赫然道:“星云弟子,即刻启程,流光海域!” “是!” 异口同声带起罡风的抱拳回应后,便都浩浩荡荡,直奔海域。 流光海域,很快就已汇聚十大宗门和宗门协会。 宗门协会则由会长姜不语带队。 此外,还有蓝雪姬、尤昊天一行人。 蓝雪姬一袭水蓝色的长衫,立在了海域上,手执一方金色的符文卷轴,眉目含笑神情却冷淡地望着远道而来的楚月。 第2666章 长本事了 符文卷轴,似太古君主的圣旨,散发着浓郁到摄人的洪荒道气息。 蓝雪姬纤长玉臂,高高地举起了符文卷轴。 “雪姬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华清宗主问道。 “洪荒令!” 她只微抬下颌,道出了不容置疑的三个字。 洪荒令,乃是上界镇守洪荒大道十二世界才有的权威之物。 每一个洪荒世家,千年内,只能发一次洪荒令。 见令者,如见君王。 通天境以下,须行跪拜之礼。 部分零散的修行者们和宗门协会之人,俱都是默契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皆不敢怠慢失礼。 前来此地的十大宗门,却像是焊接在原地般纹丝不动。 他们只等一人。 星云少宗主若跪,十大宗门便跪。 在不知不觉中,从十宗内讧,到现在一个少宗主的位置,就能堪比宗门协会的会长。 姜不语眉头紧皱,低喝:“你们还在做什么,见洪荒令,还不行礼?” 刀宗的新任宗主,犹豫再三,还是先作观察。 赤羽宗主蓦地挥动着灰白色的袖袍,“赤羽弟子,随本宗主接洪荒令!” 他随着话语声而跪了下去。 姜宁、何流年、周钰等人,俱都跟在赤羽宗主身后单膝下跪。 然—— 罕见的是。 除了几十个人跪下以外,剩下的赤羽宗弟子,竟都纹丝不动。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跪下?” 赤羽宗主回头大喝。 宗门弟子面面相觑。 互相对视,又看了看楚月,心绪极端的复杂。 怅然,从忘忧城开始,他们便厌恶极了抢风头的星云宗。 但到诸神之日为落点,先前有都厌恶憎恨,便有多钦佩敬重。 纵观海神界,菩提之地,并非是最繁华,资源最好的地方,只是相对来说,比较和平、公正。 大多数的宗门弟子,虽不是下陆人,却是出身于海神界柴门。 他们艰苦奋斗至今,对诸神之夜的海域一战,深受震撼到躺于床榻却在深夜辗转反侧难眠。 不知为何。 竟有些艳羡能够与叶楚月在海域对抗上界的九幽、华清等宗。 曾几何时,年少清贫穷苦只剩下一腔热血赤脚上路,便恨天不赐人间公平,立誓闯出宏图霸业,此生铮铮铁骨不事权贵,满身沸腾的血却被现实的冷水浇灭,直到那晚海域被封,才又点燃了一个难以覆灭的小角。 姜不语骤然喝道:“公然违抗宗主之令,如今的弟子,愈发胆大了。” 她把玩着指甲。 雪白的手掌轻轻一抬。 强悍的气力就要砸向那些不听话的弟子。 倏地! 血红的长裙如盛开的红莲。 赤羽宗弟子们看到那道身影,蓦地愣住,心底翻涌着一阵阵如潮汐般的海浪。 姜不语望了过去,眸子冷凝起。 “叶楚月,你只是个,归墟境的少宗主,仅此而已。” 她特地加重了尾音,好似在强调什么。 “第一宗门,管辖万宗。” 楚月淡声道:“我的人,自有我来管教,还麻烦不到姜会长。” “叶楚月!” 姜不语压低了眉峰,周身气场绽开。 楚月稍稍一歪头,眉梢轻挑时,满身魔气缠绕。 霎时! 屏障破开,数百深白飞跃而出。 神兽光影吞天沃日,盘踞在云间。 “姜会长,有何指教?” 她说得轻描淡写,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金色的眼眸,戏谑地望着姜不语。 姜不语看见这些神兽,当即恼羞成怒。 果然! 那日在宗门协会盗走了狼腿异人和数百神兽的,压根就不是炎主那个没脑子的,而是……叶楚月! 昔日还会伪装,如今却敢直接跟她这个会长争锋相对。 长本事了! “叶楚月——” 蓝雪姬高举符文卷轴,“此乃清远沐家的洪荒令,你此番态度,岂非是对清远沐家的不敬?” “敬畏自在人心,不在膝底和有嘴就会的言语之上。” 楚月眸底波澜不兴,目光清亮有神却冷冽,平静似深海。 十宗上下在她身后,再无人下跪。 跪在地上的赤羽宗主以及姜宁几人,在乌泱泱站立者的对比之下,竟显得有几分滑稽可笑。 蓝雪姬望着丝毫不见退让,且愈发猖狂的叶楚月,轻嗤了声。 天若要其亡,必先让其狂。 她便要看看,在这漫漫修行道,叶楚月能够猖狂到几时。 而她来海域自是肩负使命,有一番重中之重的事要做,不该在叶楚月的身上消耗过多的时间。 打开洪荒令的符文卷轴前,淡淡地扫过了星云宗的四长老。 四长老在楚月的身后,依旧是小孩的模样和身高。 蓝雪姬眸底的清冷和傲气更甚,下颌又高抬了几分,作为海神界第一美人有倾城之色和遗世独立般的气质,与四长老的厌世烟熏和肆意蔓延的毒气像是不得不背道而驰的两条路。 “撕拉——” 从她手中掠出的符文卷轴,悬浮于半空之上,朝两侧缓慢地打开。 海神界的八荒六合,根据卷轴的内容,骤响起了沧桑有劲的声音: 「开阵,迎本源雪祖重归洪荒,闲人莫阻。」 “诸位,可听明白了?” 蓝雪姬立在卷轴下,眸光直视楚月。 “世人不知,当年镇压凶兽之时,本源雪祖为保海神界的太平随之入阵。而今,吾奉洪荒令,前来海域开阵,恭迎雪祖。” 这来自洪荒十二道清远沐家的符文卷轴,原是落在云都,由云都来处理。 但蓝雪姬投好云都,近来又得传承,备受瞩目,卷轴便交由她来。 本源雪祖出世的消息,顿时就如秋风卷落叶般,席卷了上、中两界。 北方龙族,本源老族长才刚刚回族,就听到了这振奋人心的消息,全族都在欣喜若狂。 “爹!雪祖出现,我本源龙族,北方部落,终要一飞冲天,扬眉吐气了!” 龙宗瀚一家三口来到老族长的身边,情绪激动地道:“我这就去找执法队,借来煊影镜,观看下雪祖出世之景。” 老族长的心也颤动了下,默认了龙宗瀚的做法。 北方龙族,本源守护一脉的族人,俱都紧张不已,屏住呼吸地等待。 第2667章 年轻的身躯,真的很好 北方龙族,在本源武道文明的奥义中,凝滞了数万年不得前。 当初,龙滔滔的父亲和雪挽歌,原都有着崇高的本源天赋,奈何一个死,一个嫁给大楚,靠着本源老族长支撑一脉,却又年迈多病,精力不济。 如若雪祖出现,率领北方龙族,不出三年,必能够使北方龙族成为洪荒十二道世家之一的存在! 思及此,龙氏族人紧张而激动,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煊影镜看。 煊影镜折射出绚丽璀璨的七彩琉璃之光。 旋即,浪花翻滚,海天一色,倒映出了海面景致。 而当龙遥看到那道红色身影时,眉峰紧蹙,眼神冷冽,难掩那跃然而出的厌恶之色。 …… 海面,风声不止,宛若料峭凛冬。 蓝雪姬立在海面,举手抬足,一颦一笑之间,有种高高在上的淡漠贵气,似节节攀升的竹,散发着苦寒来的梅香。 她的目光,扫过了十大宗门。 末了,落定在楚月的身上。 “叶楚月,你承蒙天眷,打破世俗常规和造化机缘,得到了上界之尊的九道传承不说,还有洪荒君主姜大人的青睐。” 蓝雪姬在展开的符文卷轴下,墨发飞扬,气力绚开,浩瀚如足底亘古不枯的深海。 气力之花释放的刹那,俱都怔愣住。 那充沛的真元气力,乃是真元境巅峰,无限接近于无上宗师。 此等境地,既是被称之为半步无上宗师,又是……小宗师! “蓝美人竟已经到了小宗师的境地,她真乃是海神界修行道的一大天才。” “难怪云都如此赏识她,此番诸神之日结束后,四方都在谈姜君对叶楚月的器重,与清远沐家的洪荒令相比,那算是哪门子的器重。” “看见没,星云宗那位黑着脸的小孩,实际上已经是个成人了,那是星云宗的四长老,沉浸炼毒,原来是蓝雪姬的未婚夫,还好蓝雪姬有先见之明。” “……” 四长老微澜不兴,冷漠淡然地站在原地。 垮着的一张脸,看谁都像是欠了钱的孙子不说,发黑的眼圈,眸子更如死鱼般,眼白部分占据面积较多,那无形中透露出的厌世之气,仿佛随时都在等待着这没劲的海神界随时灭亡沉底般。 五长老压低了嗓音凑过来问:“雪祖出世,这原是好事,小叶叶她怎的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好事的。” 四长老穿着灯笼形状的下裤,两手插兜,懒洋洋地说:“是好是坏,还不是他上界张嘴说了算,当年流光海域武道气息充沛,文明最高,是海神界的福祉和修行天堂。 他上界拿凶兽说事,说封印就封印,问过我们海神界了吗? 海神界,为何叫海神?我界大海都被封印了,还神个臀? 上古时期结束后,最早的洪荒三界,划分三个版图,说是互帮互助,各自成王。 结果呢,下界的人都他娘的快死光了。 哦。 现在来说什么劳什子的雪祖? 是又怎么样? 既来了海域,就留在海域便是。” 五长老的眼眸微微瞪圆。 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 并且暗暗给四长老竖起了个大拇指,私下来了个拍案叫绝。 老四说话虽然一贯不好听,但向来都是一针见血,杀人诛心,而最让五长老“吾家有儿初长成”欣慰的是,这回老四面对蓝雪姬的时候,平稳沉静了许多。 从前蓝雪姬的存在和名字,都是老四的死穴与梦魇,折磨他的心脏,蚕食他的灵魂,让他如行尸走肉般活着却不如死了得了。 “雪姬姑娘,所言甚是。” 楚月淡然清冽的声音,顺着这一阵海风,响在了四风。 蓝雪姬眸色薄凉如水,略带戏谑和讥诮。 洪荒令在手,饶是一身反骨如叶楚月,也不得不软了膝盖败下阵来。 “知道就好。” 蓝雪姬赫然伸出了右手。 掌心向上,纹路清晰,白皙柔嫩。 掌面赫然出现了一道菱形的阵法光盘。 阵法光盘,宛若海水堆叠而成。 深蓝色的颜彩,藏着来自古老大海的神秘感。 她以诛海盘为钥,开当年阵,迎雪祖归! 到时,她在海神界和云都的地位都会更高一层不说,还能在清远沐家那里博得些许的好感。 楚月凝眸。 金瞳覆雪,淡扫海域。 倒映出海天一色。 她的目光,穿过海面,看到了海底之下的圣洁如月。 一如半年前初见那般。 破碎又姣好的人儿,斐然干净的气息不含杂质多,是这肮脏人间的不可多得。 三千白雪发,柔顺的披散往下。 银白的瞳上,是霜花般的睫翼与眉色。 他坐在海底,隔着这天色暗暗和杀机隐隐,与海面对岸的楚月对视。 “小孩。” “年轻的身躯,真的很好。” “本尊曾也年轻过,彼时却不知年少之珍贵,而今只得聆听着写在史书的上古时期空叹。” “本尊能够从上古时期,活到诸天万道时代,身躯破损,早已不如往日,难以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因而,本源之气,需要更年轻的身体。” 楚月抿紧唇瓣,视线穿过蓝雪姬,直视海面。 她的心口,隐隐作痛。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她终不如料事如神。 她的直觉,更不能改变什么。 “小孩——” 雪枭低低地笑。 “本尊想说。”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银白如雪的袍摆在海面之下的蓝,轻舞、微扬,唇边勾起了清澈的笑。 只见他,一字一字清晰真切地道: “你的直觉,没有错。” “他们盼我夺舍你年轻的身躯,发挥出最大价值的本源之气,成为他们的刍狗,为他们卖命。本尊乃,本源一族老祖,岂能事昏庸无道之人?” “月月。” “以你的直觉去战吧。” 雪枭如清风般微笑着。 “人生哪能处处是苦厄,哪能时刻遇坏人?” 雪枭如真挚的先祖长辈,在跨越过旧时空后,站在时间的洪流,凝望着自己选出的后辈,是如何在这修行之道大刀阔斧的劈砍出一条通往万古霸业的血路。 他欣慰如斯。 更感激后生的信任。 纵然证据摆在眼前。 她亦愿意通过直觉,信任他。 此般,了无憾。 第2668章 一日归我菩提管,一世由我菩提掌 楚月听到雪枭话语声的那一刻,眼睛泛起的红愈发多,唇角勾起的弧度却是深了几分。 她非鲁莽之人。 直觉只有二成可能性。 她不会单凭这二成可能,去赌雪枭的好。 不论结果如何,她都不会让雪枭离开这片海域。 若是良善者,自得苦衷,背后定是另有其人操控,任由雪祖归去,不过是让沐家的手中多一把利器。 若非良善,更是放虎归山。 故而,楚月率领宗门精锐来海域,只有一个可能性。 阻挡封印之破碎。 拦截清远之沐府。 虽都是殊途同归般的一个结局,但却是两种心境。 在此之前,她的神经都紧绷成了一根随时断裂的弦,直到此刻方才松弛,须臾掀起的便是满天战意。 “雪祖破海,闲杂人等,还不速速避让!” 蓝雪姬高喝,冷扫十大宗门。 宗门弟子们看着叶楚月的后脑勺,心绪思想都琢磨不透。 “闲杂人等?” 楚月浅笑,“我菩提之地的万宗,管辖海域多年,每次封印松动,是我菩提人士前仆后继用血肉之躯填补各式各样的窟窿。而今,你说是闲杂人等?” “雪姬姑娘,给你脸了?” 话至最后,尾音利落。 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却让十宗弟子如被雷霆一击,叫人心惊肉跳的同时偏又有着跃跃欲试的沸腾! “叶楚月,你岂敢放肆?”姜不语低声喝,“口出狂言,叛逆无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咻!” 六尺魔镰破空而出。 紫黑色的烟雾弥漫,如恶魔的种子在生根发芽。 楚月一把抓住了魔镰扛在肩上,朝着蓝雪姬笑时轻挑起了青山黛般的眉梢,神圣的金眸,氤氲着若有似无的邪气。 “海域,一日归我菩提管,一世由我菩提掌!还轮不到你蓝雪姬越俎代庖!” 楚月踏地而起,朱雀似火燃其身。 脊背后侧,衣裳撕裂两道口。 双翼瞬展,铺盖苍穹。 左魔羽,右火翼,紫黑和暗红的颜彩似两分天下,交织出了鲜明的色彩和一场刺激双目的视觉盛宴。 “菩提第一宗,巡查海域,闲杂人等,滚出菩提管辖的范围!” 她垂下眸,戏谑地望着神色龟裂的蓝雪姬。 “叶楚月,你这是何意?” 蓝雪姬咬着牙问。 “老子让你滚,懂了吗?” 楚月指腹摩挲着魔镰的纹路。 那充沛的魔道气息,让部分纯正的魔修者都见之汗颜了。 蓝雪姬还未曾被人这般无礼对待过,更别谈她现在还代表着海神云都和洪荒道清远沐家的脸面,焉能由着叶楚月这般老子教训儿子似得,指着鼻子训得无地自容?! 而跟着蓝雪姬来的尤昊天、尤耀宗爷孙,则是如出一辙的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嚣张狂妄到了无法无天的叶楚月。 先前在祁连山灯会,在叶楚月手里栽了一大跟头,便想着此次跟着蓝雪姬前来找回场子。 却没想到的是—— 场子非但没找回,里子还又丢了。 蓝雪姬深吸了口气,并给了姜不语一个眼神。 姜不语的头顶上方,空间撕裂,两把十丈银长剑,气势冷冽凛然! “叶楚月,吾以菩提之地宗门协会会长的名义命令你,即刻,退下,且与蓝姑娘负荆请罪,赔礼道歉!” 倏地! 宗门协会的守卫,随铿铿响声拔出了兵器,且都对准了楚月。 “轰!” 十宗弟子,立即出手。 剑拔弩张,刀光剑影! 或是结印阵法。 或是太极雷霆。 各色光痕蕴满力量错综起大地。 姜不语瞳眸微缩。 “本会长,乃协会之首!” 姜不语沉声怒喝:“尔等是要以下犯上,违抗会长之令吗?” 从古至今,自打宗门协会建立起,会长之令对于万宗而言犹若古帝圣旨,奉若九五,岂敢违抗? 十宗弟子们未曾说话,却是蠢蠢欲动,蓄势待发,战意如烈火眼梢在眸底势不可挡。 还有那九幽宗的弟子悄然凑到大师姐黎海棠的身边,啧啧感叹道:“海棠师姐,还别说,这离经叛道的滋味,真让人上瘾。” 黎海棠面无表情,嘴角猛地一抽。 横了眼说话的师妹。 师妹悻悻地缩了缩脖子,全神贯注地结印法器去了。 姜不语的身旁不远处,宗门协会的执事长老望见这一幕,只觉得玄乎般的,人还有点儿晕。 当他看向楚月的时候,更是入梦若雾般的不真切。 依稀记得,半年前,和少年初次见面的地方,便是在这流光海域。 那会儿,少年名不经传,才入宗门不久时,就敢直面从上界下来的楚凌。 半年过去。 少年摇身一变成了明媚恣意的大姑娘。 唯独不变,是那欲与天公试比高的猖獗。 纵是蜉蝣身,亦生逆天斩巨象的青云斗志! “叶楚月……” 姜不语刚要说话,就见魔道气息,释放而出。 天地四方,黑魆魆一片。 数百神兽,怒吼出地动山摇。 “以下犯上?” 楚月满身的乖戾气息。 “何来的以下犯上?” 死寂如古潭的眸,含着淡淡的笑意。 她反问时,摄魂的眼眸,直视姜不语的双瞳。 “吾以星云少宗主之名,宣布,你被解雇了。” “你既非我菩提宗门之会长,我十宗弟子,又何来的以下犯上?” 姜不语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 她知叶楚月的张狂,却没想到不可一世到了这个地步。 区区星云宗少宗主,竟敢解雇协会之长。 纵观洪荒三界的历史,都鲜少发生这等离谱又荒唐的事。 偏偏却又是这样的顺理成章! “你敢!” 姜不语怒吼出声,似若凶兽。 她自诩天生地养,被群兽饲大。 气势展开,宛若会吃人的狼,尾音之际,似有让稚童毛骨悚然的狼啸响起,惊得众人头皮发麻,就连天灵盖都像是有电流走过般难以言喻的难受和惊惧。 “姜姑娘且看,老子敢是不敢!” 楚月魔镰一扫,风暴震海域,归墟不见尘埃之卑微,只有舍得一身剐的狂。 赫然间,六道浓郁的气息,从远处而来。 天鸾。 无极。 蓬莱。 大荒。 万兽。 白鹭。 菩提之地,六大圣宗,降临海域! 第2669章 请雪祖出海造福三界洪荒 大荒圣主背后的君怜月,在看见楚月的刹那,冷峻的脸上出现了难以遏制的欣喜。 同为大荒圣宗的初十,瞥着楚月,却是耳根子发红,眼神飘忽,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 “唰!” “唰!” 六大圣主,朝着同一个方向行弯腰颔首的作揖之礼。 “吾等,见过叶少宗主!” 一个少宗主,叫六大圣宗竞折腰。 此情此景,放到轩辕修所看的话本内容里,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轩辕修感叹有余。 跟小楚子的修行之路相比,市面上的话本都索然无味了。 “轰!” 楚月瞬掠而过,来到海域的中央。 她缓抬眼皮,懒懒幽幽地看过去,薄唇轻启,说得风轻云淡又倦怠。 “老子说了,海域由菩提掌管,诸位,请滚。” 一个极具礼仪的‘请’字,却叫四周众人顿感头皮发麻。 姜不语垂眸,撞入了那充满堕落邪气的金色眼眸。 同样的金瞳,在楚南音和叶楚月的身上,完完全全像是彻底不相关的两双眼睛。 她复又抬头看向气势逼人的六大圣宗。 她只知自打诸神之日结束,六大圣宗便与世隔绝,一个都联系不上,却没想到竟都归顺于叶楚月了。 她着实想不通。 何故如此? 姜不语眼见会长的身份毫无用处,转而便道:“叶楚月,事关洪荒三界的武道文明,你上界外祖父乃北方龙族,上古本源的守护一脉,你拦截雪祖出海,罪该万死啊!你当真要带着整个菩提之地去得罪上界之尊吗?” “海神界的事,自该是海神界来处理。” 楚月攥紧了六尺魔镰,眸色凉薄,冷冽地看着姜不语。 “姜姑娘口口声声说雪祖之能和上界之威,却字字句句都不提封印全然若开,海底凶兽和未知的暗潮,是否会损害到海神界的利益。” “洪荒有三界,原是各自称王,并驱而行。” “后来,为了保持在诸天万道的地位,分出了上中下,最好的资源都给了上界。” “多年前,凶兽封印在流光海域,使中界文明倒退。” “如今破开封印,海神界又将面临着什么?” “我虽只是菩提之地星云宗的少宗主,但如今作为海神界的修行者,岂敢拿海神界亿万修行者的未来去赌?” 原先,关注此地的海神界修行者和十大宗门尚未出宗的归墟境以下实力的弟子,都在恼怒叶楚月的不顾大局和鲁莽行径。 而今听完这一番话,却都是醍醐灌顶般如梦初醒。 恍然醒悟过来时,才发现,俱已惊出了满背潸潸湿衫的冷汗。 海神界的先辈们,前仆后继,燃尽自身之躯,油尽灯枯魂飞魄散只为形成一层保护海神界子孙后代的界面压制,为的就是海神修行者们能够昂首挺胸的做人,不被压榨去修炼。 先辈竭尽全力让后世之人站起来。 相反。 他们竟自己先跪下了。 “叶少宗主所言甚是!” 九幽宗黎海棠朝前踏出一步,手执兵器,赫然大喊:“流光海域,事关重大,封印不可破之!” 向来生活着海域边沿的散修和海贼们,闻言便有人梗着脖子靠一腔热血带头喊: “蓝雪姬,滚出海域!” “滚出海域!” 情绪鼓舞而渲染,异口同声之音,似可震琼云。 蓝雪姬的脸上显然已经挂不住了。 尤昊天看着金眸红衣的女子,皱紧了花白如雪的眉峰。 手执洪荒令,权可倾中界。 蓝雪姬算是头一个虽有符文卷轴却毫无威严的人了。 “雪姬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尤昊天问道。 尤耀宗颇为着急,还很惊讶,“这群人,都疯了吗?” 他怎么记得,前些年的十大宗门,还没这么疯? 怎么短短数载不闻风采,一个两个都敢拿头撞铡刀了。 蓝雪姬虚眯起眸子,迸发出了难以隐忍的怒意。 不经意,扫过了如孩童般的四长老,沉了沉罥烟眉。 若是以往,哪怕她已经有了新的未婚夫,他都不愿意看到她的窘迫,哪怕自毁前程,自断人生路,也要维持住她的尊严。 故此—— 他们一个是名动海神界,惊艳修行道的第一美人。 一个是常年不见天日,只会玩毒,人人敬而远之的星云宗四长老罢。 蓝雪姬的胸口像是堵着一块巨石般,沉闷、难受,还郁得很。 “叶楚月,你太天真了。” 蓝雪姬深吸了口气,遏制住犹若惊涛般翻滚的怒气,讥诮轻蔑地扫向楚月,暗含着无限的嘲讽。 “封印已碎,便由不得你。” 话音落下。 她抬头看了眼天。 苍穹以南,海市蜃楼。 霞色漫天照金山。 九霄骤浮云中城。 一座被霞光和雾色笼罩的云中城,宛若是虚假的人间仙境,展示在了众人的视野当中。 落英缤纷满云都,灼灼桃花映寰宇。 此乃—— 云都! “飒!” “飒!” 一支支军队打破海市蜃楼般的幻象,身上铁衣闪寒光,列列士兵头戴兜鍪而出。 每一步踏下,琼云都在颤动。 海浪翻滚的幅度更大,频率愈高! 百万雄师出云都。 雄师军队头顶,飞鸟盘旋,翎羽七彩,载着云都的王出现。 轿辇四面环绕着厚实的黑布,密织着尊贵的金色祥云和龙腾。 一只戴着翠玉扳指的手,将黑布掀起,露出了一张俊美无邪到极为阴鸷的脸。 左侧脸庞,似用雕刻出了猩红的毒蛇。 仔细凝视,就会看到毒蛇吐信,阴冷摄人的眼神。 “女人。” 楚月神农空间的小魔王,停下了打毛线的动作,“小心点,这人身上的魔道气息很浓,修行境地已经到了巅峰期的无上宗师。” 无上宗师,乃是海神界的最高境地。 再往上的通天境,又被称之为大宗师,中界几乎是罕见的程度。 “嗯。”楚月淡淡地应了声,海面倒映出被冷风吹起的红裙,既似胜利旗帜的鲜艳一角,犹如盛放在湛蓝海底的染血红莲。 “轰!” 百万雄狮对着云都王于云霄当中行跪拜之礼。 此情此景的震撼,刺激着围观者的肉眼。 云都王一身宽敞偌大的黑金龙袍,手里握着龙头拐杖。 魔气蔓延瞬如风,掀起了厚实且遮光的黑布。 他缓慢站起,踏步海边,拱手颔首道: “小王,请雪祖大人出海,再造福三界洪荒。” 第2670章 杀出百花见长安 云都王对叶楚月的忽视和行礼,很好的诠释了上位者的龙威。 让十大宗门,俨然成了个笑话。 封印已碎。 雪祖必然出世。 还跟着叶楚月在海岸叫嚣,实在是蠢笨如猪。 “一群蠢货。” 赤羽宗主白发苍苍,浊眸回头看去,那叫个恨铁不成钢。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麾下的宗门弟子,不跟他去走康庄的星光大道,居然脑袋发热去和叶楚月做荒唐事。 同为赤羽宗弟子的姜宁,扯着削薄嫣红的唇,勾起了嘲讽之色。 眼底的凛冽,似若冬雪呼啸而过。 直让每一个赤羽宗弟子都背脊发冷,瑟瑟缩脖。 却说尚留在宗门内的低境弟子们,遥遥观天看见海域之景,互起争执。 有人认为—— “这些师兄师姐们怕是把脑子遗在宗门了,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要是得罪了上界,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云都王闭关数千年,此次出关,已是半步大宗师的境地。我们菩提之地的宗门何德何能,竟敢在云都王的眼皮子底下跟着叶楚月一起发疯啊。” “叶少宗主说的没错,我看你们是跪久了就忘记了该站起来。” “是啊,凭什么海域说封就封,说破就破,这是中界自己的海域,是破是封该我们自己做主才是。” “你做得了主吗?叶楚月做得了主吗?封印破碎既成定局,蚍蜉撼树,匹夫该死!” “…………” 争执愈深。 宗门弟子们不仅在各宗的召集广场上吵得不可开交,还在《劫灵书》上,注入精神力,陷入了很长又混乱的骂战,每个弟子都义愤填膺似疆场前锋,咬牙切齿,面红耳赤,似若身临其境般。 其中,最火热的两道主旨之声,分别是: 「蚍蜉撼树,匹夫该死。」 「先辈庇荫,吾辈当立!」 一时间,近乎闲着的弟子们,都进入了劫灵书的精神交汇里。 剩下的星云宗弟子,哪能见旁人说自家少宗主是匹夫的,一个个用九牛二虎之力去骂那群人。 而在用煊影镜观望海域之景的清远沐家与北方龙族,都已经彻底傻眼了。 龙宗瀚看见叶楚月的阻拦,头都大了。 以至于他将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对叶楚月这个名字,产生强烈的排斥和难言的恐惧感。 “天啊,这个叶楚月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都是龙滔滔吗?” 龙宗瀚手掌掩面,难忍恼色。 他在相继被叶楚月刺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 “爷爷,雪族归来,于我龙族,有大裨益。” 龙遥气结,“她作为您的外孙女,怎能做出这等事来?” 老族长虽疑惑楚月的做法,但却冷漠地看向龙遥,“她作为我的外孙女,未享受过北方龙族半点的好处,水深火热中长大,不忘良善和仁义,愿割心头血为药引救我一命。她是下界楚帝,中界修行者,她肩有重责,这么做,自有她自己的道理。任何人,都可以指责她,唯独你等,不可!” 一番话下,龙遥欲言又止,终是缄默,沉闷地闭上了嘴。 老族长自从被叶楚月治好,已恢复往日之威仪,族内寻常人等,不敢有异议。 北方龙族的族人们面上不说,心底里却是极端的不痛快。 好在叶楚月的阻止除了让族人添堵以外,并无任何实际性的作用。 “小王,恭迎雪祖出海!” 云都王的声音再震苍穹,激起海幕阵阵。 海底。 白似月光。 圣洁如水。 那纤尘不染的人儿,眼底有破碎的伤。 “月月。” 他喊。 楚月握紧魔镰,吹着海面的冷风,鬓发轻遮精致清冷的眉眼。 “本源一道,追本溯源,可开长生之门,见真神。” “凡人本源,出无穷。” 雪枭的声音很轻,海面的风却越来越大。 阵法禁制显现人前。 炽烈的光炫目。 裂痕越来越多,即将破碎到难以复原。 阵法一旦破碎,雪祖必将出世。 “当年,麒麟战到只剩下白骨,就已无力回天,是必输之局。” “本尊以本源之气为他们固元,破而后立使得骨如锋。” “我原不用来到海域底下,是我自己要来。” “唯有如此,我残留的本源之气,才能继续固住他们的白骨意志。再以麒麟白骨志为基点,以下陆怨气为凝聚,再以海域文明为媒介,将下陆亡故的修行者们,在海底慢慢累积出了白骨海。” “这些,都是上界的罪证,不可遗忘在历史长河。” “掩埋在深海之下,是为了有朝一日,有人带他们离开海底,在魂飞魄散前,冤屈见天日。他们不要六月雪,他们要公道。” “我原在上古时期就已破碎,被唤醒时,已被洪荒沐家掌控。我的人生,由不得自己,不如在这深海下,做个孤独的人。” “月月。” “本尊不孤独了。” “本源之道,不该为人刀俎,不该事权贵,泯良心,灭天理。” “应当杀出百花,见长安!” 在诸神横行的遥远时代,四处充斥着花俏艳丽的武道奇术,身怀绝技的天才们在血雨腥风里厮杀出独一无二的王。 然,便是这样的一个时代,有一座城,是诸神万魔都得敬其三分的存在。 其名为—— 长安城! 长安。 楚月眸光轻闪。 武道梦开始的地方,正是那一座小小的长安城,藏在诸侯神武国内。 虽比不得诸神时期的长安,却是她的武道之始。 “月月。” “长夜漫漫,聚散有时,秋日春朝,俱是人间芳华。” “只可惜,本尊赏不到了,日后,你代本尊赏,可好?” 他微微笑着。 楚月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翻涌起了复杂的情绪。 “大人……” 她的元神之音,在发颤。 雪祖在海底,轻散。 他如镜中花,水中月,终成泡影一场空。 同时,楚月体内的本源之气,则更加的浓郁。 “月月别失落,本尊早该死于上古时期,能多活这些年,已是幸事。” 楚月的眼眶,一片通红。 雪枭恐是,在遇见她时,就料定好了今日的结局。 并非江湖险恶的夺舍,而是来自本源先辈的……献祭。 第2671章 海底有深蓝的星(二合一章) “轰!” 海浪炸开。 原本破碎的阵法之光,更是支离破碎。 只剩下几层宛若蛛网般的薄弱细丝牵扯着。 “月月。” 海底,传来那柔和如水的声音。 “你见过,献祭之花开于深海吗?” 那声音,清透,有力,似若能渗透浩瀚无垠的深海,直抵楚月的灵魂。 这一霎,楚月的元神都在震颤,撕裂开了一道悲恸万分的口子。 她心底里有千百个不愿,但知开弓已无回头箭。 献祭一旦开始,便只有结束,而无终止。 雪枭在此之前从未喊过她的名字。 而在此次,他一遍又一遍地喊。 许是害怕轮回往生后,忘掉了这个曾经艳信任他最后岁月的年轻人。 海岸纷纷扰扰。 海底有深蓝色的星芒。 楚月凝聚神识之力,沉于海底,出现在了雪枭的眼前。 她白发银瞳,周身的本源气息,像是放在烈火上烤出的焦烟,愈发的浓郁。 雪枭定定地看着她,两行泪水流淌而下,清俊温润的面庞,流露出了欣慰温和的笑容。 “本源新任族长,叶楚月何在!” 雪枭低声喊道。 楚月朝前踏出一步,双手抱拳时颔首低头。 “世人常说,死亡是修行的尽头。” “而本尊认为,死亡是人生的开始。” “不信且看,这地下亡魂,总比地上活人多,本尊独活多年,也当去找老朋友们热闹热闹了。这人间,当留给你们年轻人玩。” 楚月眼睛通红一片,痛感难以能耐,双肩都在克制不住地颤抖。 她留不住每一颗陨落的星辰,送别着不愿送别的故人。 “稳固阵法,凝聚禁制,不可让他们发现海底的累累白骨。” 雪枭身影愈发透明,只闪烁着如雪的光,在破碎与否之中彷徨地游离。 “他日登顶洪荒道,撕开他们道貌岸然的外衣,虚伪假善的面具。” “而白骨再怨,也不该超越你的生命,以你自己为主。若生活已是万难,自身都难保全,便忘了今日所见、所闻,安心用本源之气谋生,便已足矣。” 雪枭清楚,这姑娘看似洒脱恣意,放浪形骸,实则是个固执极端之人。 只要是她认可的,拼了命,碎了骨头,丢了魂魄,洒血三千饲小鬼,此生落了个不得好死但求公道展世间便无怨无悔。 起初,雪枭在海底等待,只盼望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个这样的人到来。 而现在,他更希望这个人,能好好地活着。 楚月的眼睛里爬满了血丝,猛然咬着下嘴唇,安静地聆听本源先祖的教导。 …… 海岸。 云都王率领雄师百万,气壮山河,只自信地等待着雪祖的出海。 上界本源龙族、清远沐家、七杀天,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煊影镜。 镜内的阵法禁制,快要消失! 万众瞩目下,只闻震耳欲聋声。 “轰!” “嘭!” 两道剧烈的声音响起,使得所有人的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 阵法碎裂互相牵扯的细丝,随着一道海水风暴的撞击,直接崩断、裂开。 海风刮过四方。 云都王缓抬起眼帘,暗闪阴鸷的光弧,唇角不经意地扬起。 蓝雪姬侧目看向了海面中心显得形单影只的楚月。 旁侧年迈的尤昊天松了口气。 雪祖出海已成定局,谁都阻挡不了。 诸神之日。 叶天骄创造一次奇迹是侥幸。 而在世间,哪能屡次得奇迹呢? 尤昊天便与蓝雪姬一样,脸庞上浮现出了胜利者了然自在的笑容。 阵法破裂的碎片,朝着海域四面迸射而去,即将湮灭的瞬间,画面直接定格,时间流逝的速度骤然缓慢了百倍以上,如同静止的场景,只能屏住呼吸去看,连风都停止的吹动。 “轰!” 弹指间—— 楚月足踏瞬步,飞掠而出。 一个呼吸还没结束,就到了阵法碎裂的中心。 她斜睨过去,瞳眸银白,发似雪,身后的羽翼变成了晶莹剔透的水晶。 海面下方的神识,正对着雪枭弯腰低头,朗声喊道: “雪祖前辈一路走好,本源后生叶楚月,永记前辈之教诲,履行前辈所赐之使命!” 雪枭面带微笑,发轻扬,干干净净一身白的走。 是献祭。 更是代代相传的传承。 当他破碎的那一刻,白骨海内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雪的,似飘絮四落。 楚月眼尾流下泪珠,随即背负起重责,眼底翻涌起暴虐的戾气和无休止的战意。 海面煎盐叠雪。 她踏着狂暴的浪花冲去。 身后的一双羽翼碎裂成无数锋利的碎片。 碎片如针,穿梭到每一片裂开的阵法。 “叶楚月!”蓝雪姬脸上的笑容如冬日冷霜骤降般凝固住,眼底充斥着不可置信之色,似是预料到了什么,怒生胆边,沉声大喝,“还不住手!” “轰!” “轰!” “轰!” “轰!” 一阵阵风暴撞击而来。 风暴交叠,混浊到看不清里面的身影。 “找死!” 云都王眸子冷冽无边,戴着翠玉扳指的手缓缓地抬起,低吼:“拦下她。” 百万雄狮,狂奔而出。 磅礴的气势似可吞山河。 “上——” 许予振臂一挥,赫然下令。 海岸边沿的十宗弟子们毫不犹豫的暴掠。 左天猛刚要发号施令,就见许予先自己一步,便保持着张嘴说不出话来的动作,扭头看着许予,是一言难尽的神情。 他寻思着,自己这个宗主,还没死呢。 星云宗,怎么尽出些没大没小的反骨。 许予骤出长剑,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左天猛。 兵荒马乱中,两人大眼瞪小眼。 “小予啊,你真有宗主之风采。”左天猛阴阳怪气地说。 许予肃然起敬,满面凝重,挺直了脊背正色道:“谢宗主夸赞。” 下一刻,执剑而出,满目的战意与怒火。 “菩提宗门,为小师妹护阵!” 许予得到宗主的夸赞后,干劲十足,英勇坚定。 左宗主,终得慧眼,发现了他最大的天赋。 左天猛站在原地不动,瞪着眼睛被许予留下的剑气呛到疯狂咳嗽。 夸赞? 他有在夸赞吗? 还来不及多想,便已提剑冲向战场。 嘴里还不忘念叨: “他二舅姥爷的,年级虽大,生活却越来越刺激了。” 左天猛原还想提前安度晚年,却不曾想,人到中年,竟是过上了刀口舔血的日子。 这满身沸腾的血啊,还就没凉过。 战意蔓延,如狼烟四起。 菩提宗门,竟敢拦云都雄狮百万。 此等事情传了出去,怕是要惊讶掉修行者们的眼睛。 “放肆!” 姜不语低声喝,并看了眼菩提之地大荒圣主。 “大荒前辈,叶楚月年少无知,多行糊涂事,难道您一把年纪也糊涂了,分不清何事能做,何事不能?” 姜不语一是劝解六大宗门不要参与此事,二也是在云都王面前摆正自己的态度。 让她万分懊恼的是。 她当会长这么多年,向来井井有条,人敬七分。 来了个叶楚月后,竟都乱套了,宛若一锅粥。 大荒圣主爬满褶皱的手,捋了捋黄须,笑呵呵地看着恼怒的姜不语。 “姜会长,受人尊敬,一呼百应,靠的不仅仅是滔天而权势,有时,更是一种值得敬畏的信念感和心境。” 老人悬浮在空,说话之时,无需他开口说话,就见君怜月、初十带着圣宗弟子们直冲了过去。 姜不语眉头紧皱,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大荒圣主。 “权力定秩序,秩序若论,尊卑颠倒,是非曲直还有何意义?” 她字字句句,皆是对眼下混乱时局的嘲讽。 大荒圣主不疾不徐,缓声说:“权力欺人无公道,秩序克人不克己,便无存在的必要。时代更迭,大浪淘沙,古往今来,秩序权力公道皆人定,只因,人定,胜天。” 老人遥遥地看向了那雪白的身影。 圣洁。 干净。 如末世下的白色月光,照在无人的废墟。 在空荡荡的海,独自撑起了一片天。 “小师妹,你且放手去,师兄们还没死,他们就碰不到你。” 章瓷兵器挥动,扯着嗓子喊到声嘶力竭。 比起叶少宗主,他和他们,更想称她为小师妹。 九幽宗黎海棠冷冽的目光一转,随即大声喊:“小师妹,菩提宗,人够多,一时半会,死不完。” 随即便见其他宗门参战的弟子,包括圣宗在内,俱是跟占便宜般的喊起了小师妹。 还别说,喊着喊着,更想抛头颅洒热血的为其卖命了。 屠薇薇肩扛血杀刀,听闻那一声声壮志飞扬的小师妹,竖线猫瞳微微黯淡,不是滋味地撇撇嘴。 夜罂拖着红色战斧,目光扫过屠薇薇,轻凝了凝。 “小师妹总是吃苦,有人爱她,应当高兴。” 一番话,让屠薇薇心中好受了些许,卯足了劲冲到前方与宗门战友们共同拦住云都百万师。 对比之下,宗门弟子薄弱到仿佛不堪一击,战意和志气,却不曾减弱半分。 云都王和他的百万雄狮被一群蝼蚁挡道,轻蹙起了入鬓的长眉。 “杀。” 他冷得像是一块冰。 吐出的字毫无温情,却蕴含着来自上位者的威压和残忍。 “杀!” “杀!” 喊杀声不绝于耳。 云都百万雄狮低吼出声,瞬间便默契地排列出了五个方阵。 步兵先锋。 骑兵持盾。 弓箭手瞬拉弓弦。 数千待发的箭矢对准了宗门弟子。 阵法师结印布阵,琴师以杀音入阵。 五攻合一,是为屠! 屠尽生灵,只留云都。 此乃云都雄狮过境,修行者们口口相传出来的话。 海域正值剑拔弩张,草木皆兵。 “轰!” 云都屠灵攻法,带着摧城毁灭之力,势如破竹般往前狂冲,犹若黑云压境,风雨欲来,漫天的阵攻、箭矢、杀音和步兵前锋、骑兵长矛的落下,气力交缠,浩瀚超深海,十大宗门的应战弟子,便如海下一粒尘,风雨中随波逐流的残叶,随时会在这股浩荡的杀气之下,被碾压到什么都不剩。 而这,即是云都作为海神界三大中流砥柱之一的实力。 即便如此,应战的宗门弟子们,依旧是毫无退缩。 各大宗门的召集广场上,弟子们急不可耐。 《劫灵书》里,又热闹了几分。 雄师之力即将屠灭掉十大宗门。 霎时!便见楚月的羽翼碎片,穿过破掉后的道道阵法,竟是缝补合拢到了一起! 阵法禁制恢复如初,爆发出来的阵法力量,与云都雄师对上,使得百万雄师皆是往后退去。 饶是那云都王,嘴角都溢出了一抹血迹。 他缓缓地抬起了手。 指腹优雅地抹掉了殷红的血,目光狠绝地注视海域。 无数道视线交汇在一起,俱已落在了海的中心。 符文流动,海风习习。 金色的阵法禁制,覆盖了整片海域。 一袭白袍的她,缓抬起银瞳,淡漠地看向了云都王。 “菩提宗门,巡查完毕。” 她一字一字道:“海域,安然无恙。” 寥寥数语,便能刺激到每一个期盼雪祖降世的人。 世人震惊于破碎的禁制重归完好。 许予却发现了小师妹的眼圈边,染上了不易察觉的红。 许予的心口微微颤动,酥酥麻麻的电流感直通指尖。 在这片丧失文明的大海,她为谁而泣? “叶楚月!” 云都王的声音,仿若是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带着咬牙切齿的怒味。 “雪祖精元不多,他只有离开海域,回到上界,才能延续生命,为洪荒三界造福!” 他没想到,破碎掉的阵法和禁制,竟还能被叶楚月恢复。 这当真是个一个归墟境修行者应当有的实力吗? 云都王看着楚月的眼神,除却愤懑外,还有着翻涌上涨的忌惮。 楚月垂下了长臂,魔镰在掌心汇聚。 她平静地望着云都王。 “三界自有三界福,何须仰先辈?” “……” 上界,北方。 龙氏族人,俱是目瞪口呆。 “爷爷,她阻拦了雪祖回来,我龙族,再无崛起之时了。” 龙珩红着眼睛说。 族人们萎靡不振。 龙宗瀚咬牙切齿,一拳砸在了旁侧的潜龙柱身。 “北方龙族与叶楚月,不共戴天!爹,时至如此,亲眼目睹,你还要偏袒叶楚月吗?她今日的所作所为,断送了我龙氏全族飞升万道的前程啊!!” 全族愤然,痛恨海上的白。 第2672章 第五执法队,例行办案 叶楚月今日的所作所为,不亚于是一个晚辈,宰杀掉了族中太祖和光明璀璨的未来。 龙族上下,恼怒不已。 虽说叶楚月是老族长的外孙女,但大多数人对这层突然得知的关系并无太大的感觉。 唯有得知她用心头血救了老族长,能有几分好感。 但那薄到微不可查的好感,已在海域变故的冲击下,显得一点儿都不重要了。 “爷爷,一码事归一码事。” 龙珩拱手颔首道:“叶楚月治好了你,这份人情我们会记下,但她今日所为,不堪为我北方龙族的后人!” 龙遥目光淡扫,不经意地开口:“身上已无龙族之血,何来的后人之说呢?她的外祖家,可是在下陆帝域的凌天北洲啊。” 兄妹二人的话语,使得族人们氤氲的情绪冲至巅峰。 对叶楚月的厌恶更甚。 外头,响起了两道轻飘如雪的脚步声。 扑面而来的本源气力,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龙遥二人望见雪挽歌的霎时,默契地闭上了嘴。 “雪姑姑。” 坐在角落里无人理会的龙滔滔,看见雪挽歌的时候,眼睛里亮起了灿若星月般的光,登时从角落走出,前去相迎。 雪挽歌赤着双足走来,用纤长的手揉了揉龙滔滔的头部。 “听闻,雪祖出海了?” 她问。 龙宗瀚轻哼了声,“问问你的好女儿,都做了些是恩么吧。” 雪挽歌侧目看向悬浮于空的煊影镜,眸底倒映出白衣胜雪,银瞳清冷的女子。 龙宗瀚正等着雪挽歌对叶楚月的指责,或是作为其额母亲的羞愧难当溢于言表,怎知雪挽歌的唇角勾了起来,竟莫名有几分骄傲自豪的意味,“白色,也挺适合小月的,看起来更像是本源族的后辈了。爹,你说小月穿哪个衣裳好看?我刚去了一趟烟雨天,预了几位绣娘给小月做衣裳,等她来上界,刚好就能穿了。” “红色。”老族长道。 雪挽歌挑眉:“为何?” “喜庆,热闹,一看就是个好运的孩子。” 老族长捋着胡须,笑吟吟地道。 父女俩人,居然在全族悲愤之时,旁若无人地闲聊? 还是聊这等没营养的话,实在是蹂躏族人的耳朵,践踏族人的尊严。 “族长!!” 族内人群,有个血气方刚踌躇满志的青年骤然站起,“叶楚月这般过分,只因她是族长喜爱的外孙女,就能忽视掉她的罪行吗?恕我直言,二位实在是偏颇,南音公主往年来北方的时候,虽性情孤傲,但好几次愿意陪着族人们试炼本源之道的秘法,为此还生病过几次。” 青年原先郁郁不得志,阴霾缠绕许久。 是楚南音来北方时,带他从黑云下走出。 雪挽歌神情凝住,眸光清冽,扫向青年之际,端的是不怒自威。 青年深知是以下犯上,但却如英勇赴死般的战死,不惧人世间的艰难险阻和刀枪剑戟,偏执地看向了雪挽歌,似六月飘雪偏要个公道。 老族长眉头紧皱,一向和族人们打成一片的他,难得生怒。 父女俩人还没说话,心就骤提了起来。 却见煊影镜内,海面有一条迂回的掀,从海天一色的无垠尽头,以浩荡之势靠近。 老族长和雪挽歌互相对视了眼,灵魂都揪了起来。 那是—— 洪荒三界,第五执法队! 来者,穿着统一的执法队服饰。 第五执法队的肩膀垂下潋滟的流苏,象征着不可撼动的执法队地位。 黑金色的合身长袍,覆在每一个执法队员的身上。 其队长是一名女子,身材颀长高挑,披着曳地的大氅,眉宇间有狼的野性和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 “第五执法队,例行办案。” 大氅女子说罢,眼睛充满执法队的权威看向了楚月。 “楚宝儿,这人是第五执法队长,裘三斩。” 左天猛急忙神识传音,“这人好生厉害,据说一旦出刀,斩敌碎骨,饮血愈强。在执法对的武比大会中,三刀出名于天下。” 狂风摇摆,渐渐冷。 楚月足踏禁制,行在海面。 她独自一人停在整个第五执法队的前边。 银白的眸子,微澜不起。 不卑不亢,平静地注视着段三斩。 随即,优雅缓慢地作揖,自报家门:“在下,叶楚月,菩提星云人。” “你私下阻挡雪祖出海?” 段三刀问。 “并非私下。”楚月浅笑,“严格来说,是光明正大。” 段三刀直视楚月,旋即,笑了。 她作为执法队长的这些年,洪荒三界的修行者们,见到她时,哪个不是客客气气的,这厮倒是好,腰杆儿挺直。 “既是如此,我第五执法队,办的就是你了。” 段三斩道:“叶楚月,你不顾洪荒令,断雪祖生路,使得英雄前辈雪祖得永留深海,害洪荒三界的本源一道文明奥义倒退,汝,可知罪?” 段三斩取出执法令。 一令为牢。 天之牢,骤降海面,囚住了楚月。 段三斩的目光,颇有深意和失落。 起初。 她听到叶楚月这个名字的时候,随之展开的,是叶楚帝波澜壮观人生卷轴,愿以为是个身有傲骨逆苍天的武道奇迹,却没想会陨落在今日,做出此等可笑的事。 叶楚月能够理所当然的封印海域,执法队和上界都不敢追究她的错处。 只因洪荒三界修行者,生而有人权。 但雪祖事关重大,当真以为自己靠 那空虚的话语,打着年少轻狂的热血旗号,吸引了一群无知的人,就能安然无恙继而走前路,所行所言无非是刺目的找死二字罢了。 北方龙族的青年、族人和龙宗瀚一家三口,似觉得分外出气,就等恶有恶报,天赐她现世报了。 “小师妹!” 段清欢、吴桐等宗门弟子,明知是执法队,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往前冲。 黑压压的人群,一个又一个,如雨后春笋,奔跑在海面上。 段三斩眉头微蹙。 第五执法队员们,眼神有不解之色。 这是他们出来巡查办案时,最没地位的一次了。 这些后天生出反骨的人,还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 第2673章 段三斩 “干扰办案者,死——” 段三斩面无表情,手掌轻抬。 低沉的声线,浸着隐隐待发的肃杀之气。 开口说话的时候,段三斩甚至都没去看一眼那些奔跑在海面义无反顾冲向叶楚月的宗门弟子,而是用深邃冷寂的眸,淡淡然地望着执法天牢里凛然而立的叶楚月。 在执法处,有着绝对权威无情冰冷的规矩。 巡查、办案时,若有无知者干扰办案,损伤到执法队人员,便可以现场格杀! 让段三斩疑惑的是。 执法天牢里的叶楚月,沉稳到一动不动,眉角眼梢不见半分的情绪波动,如遗世独立的方外之人,超然气质是彻骨的冷。 段三斩不禁想—— 叶楚月,当真不担心这群誓死追随她的人血溅流光海? 第五执法队员,当即抽出了利刃。 只要等这些人走近了足够的范围,便会出现单方面的屠杀。 快了…… 就差十步的距离! 九步。 八步。 …… 三步。 两步。 …… 杀意迸发,执法威震天。 一步之遥,就要格杀。 却见还差最后一步的时候,巍然如山不动声色的楚月,忽而抬起了手,掌心一把火红本源扇。 “啪嗒”声起。 本源扇开。 像是无形中的命令,竟让宗门弟子们稳步不动,迅速停下。 段三斩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第五执法队员面面相觑。 楚月漫不经心的摇着折扇,冷峻如霜的面庞浮起了笑意。 须臾。 只见她在执法天牢内,率领大几万的宗门弟子,执扇行礼,“叶某携菩提宗门,向段队长问个好。” 段三斩瞳眸微微缩起。 第五执法队员咬牙切齿。 饶是蓝雪姬、尤昊天之流,俱都瞠目结舌。 更别提本源龙族和清远沐家了。 七杀天,老远就能听到卿重霄那差点让他晚节不保的夸张笑声。 柳三千前辈还算沉着稳重,否则夜墨寒在这七杀天的日子怕是待不下去了,还没跟敌人斗智斗勇殚精竭虑而死,就要被老头烦得想死。 卿重霄毫无形象可言。 笑得直拍大腿。 匆忙中,还不忘竖起了个大拇指。 “绝!”卿重霄兴奋地道:“被执法天牢压制,还能反将一军的人,怕是除了我们家夫人,就已是世无其二了。” 夜墨寒紧皱着眉头,目光如冰扫过了卿重霄。 卿重霄只感到冷风嗖嗖,对此也早就习以为常。 在他的印象里。 生得俊的男子,多少都有点儿病。 不是冷冰冰的,就是在发火暴躁的路上。 唯独看见心上人,才会露笑。 偏生还不直接笑,还要暗戳戳的躲起来笑,跟见不得人的外室似得。 想不通啊。 着实想不通。 卿重霄一面笑,脑子里一面浮想联翩。 眼角余光扫向夜墨寒的时候便望见,夜墨寒正在悄然看向煊影镜,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发现后却又故作冷肃地压了下去,好似笑一次就会折十年寿一样。 卿重霄撇撇嘴,瞪大了眼睛,有滋有味地欣赏执法天牢里那人儿难以被超越的猖狂劲儿。 而楚月的举措,叫云都王的瞳眸都紧缩了几下。 他在云都这些年,阅人无数,见多识广,唯独没见过这般嚣张到能用怡然自得信手拈来形容的人。 既像是个智者,又如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仅在她一念之间尔。 段三斩凝视作揖出张狂之势的叶楚月,唇边蔓开了一抹笑。 “叶楚月,你是个能人,但绝不会是个聪明人。” 能者无智,多半中道夭折,便如今日的叶楚月。 段三斩落步在执法天牢前,高声起—— “菩提星云叶楚月,违反洪荒律,当斩,且是就地正法!” 下辈子,当个本分人。 这天高海也深,桀骜不驯只会引来断头刀,身首异处便可怜亲人泪。 段三斩给身边的副队长使个眼色。 副队长取出一把锋利闪烁着寒光的斩骨刀。 转斩脖颈,吹毛断发,一刀利落可见血三尺。 海风吹风来,楚月身上的白衣缓缓拂动。 她轻摇折扇笑望着副队长手里的刀,“好刀,用来斩一个归墟境,当真是折煞了这把好刀。要不,换一把?” 这轻松自在又诙谐的话语,让紧张不已蠢蠢欲动的宗门弟子们俱是怔愣住。 尤其是星云宗的师兄姐们,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小师弟刚回到宗门的那段日子,这厮就算死到临头,还有闲情雅致去调侃旁人。 那位副队长,心情复杂地拿着刀。 他手中的刀中器灵,更是唏嘘不已。 砍人脑袋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被将死之人夸赞和心疼,让刀灵更想去亲吻女子脖颈,汲取新鲜的血液了。 段三斩望着神色泰然,在执法天牢里还如自家宗门后山花园般的优哉游哉,瞬涌出了疑惑之色。 她怎么察觉到了一股子的稳操胜券似得胸有成竹? 但板上钉钉的罪行,难寻生路。 蓝雪姬催促道:“段队长,时辰不早,队长还得早些回去复命为好。” 倏然! 杀气骤现。 四长老似被烟熏过的双眼,充满怒气,瞪视向了蓝雪姬。 这一霎,他对蓝雪姬的憎恶,到达了此生以来最鼎沸的时期。 海神界的修行者都知,星云宗上下的软肋和逆鳞,唯独一人。 天骄山上叶楚月! 四长老甚至憎恶到想起自己增加舍身饲毒救出这么个东西,便反胃到差点儿不合时宜地干呕。 蓝雪姬一心等待尘埃落定的痛快结局,并未发现四长老眼底翻涌的厌恶之色。 “叶楚月。” 副队长执刀开口,“这把刀,会记住今日的你。” 刀锋红光绽放。 已是万分的迫不及待。 楚月含笑问道:“段队长,第五副队长,二位以雪祖办案惩治于我,难道就不怕冤假错案?听说,在执法处,办错了案,是要赔钱的,可有这么一回事?” 副队长太阳穴突突地跳,跳到生疼。 他斩人首级这么多年,头一回遇到这么啰嗦多嘴的。 偏生说着铜臭味浓的黄白之物,竟还浸着高雅矜贵之气。 星云宗弟子们原在忧心忡忡,此刻风中凌乱,俱如一座座雕塑石化在海面,嘴角疯狂地抽搐。 就连许予的眉峰,都忍不住扯动了下。 都什么时候了。 刀都要挨到脖子了。 还贪财呢? 第2674章 本源后人,合理合规 段三斩虚眯起锐利逼人、寒气氤氲的眼眸,淡漠地打量着执法天牢内的女子。 副队长梗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是有这么回事。” 但在执法队的历史上,几乎没有办错案的情况。 且不说真有此事,人都死了,还期盼一个死人能从坟墓里跳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纵有亲朋好友深知是被冤枉的,又有几人敢指着执法队的鼻子说他们做错了? 须知—— 执法队若是办错案,还得承受相应惩罚的。 “那就行了。” 楚月咧着嘴粲然而笑。 副队长和第五执法队员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这位在诸神之日轰动了两界的女子,真是个奇怪的人。 “打扰。” 副队长淡淡说罢,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提刀断起头颅,也好如蓝雪姬所说的那样早点儿回去交差。 “轰!” 本源之气爆发而出。 白光圣洁,雪飘于海。 楚月眼神冷冽的像是淬了冰,隐忍住心口传来的撕裂般疼痛,淡声道:“本源后人奉雪祖之令,重封海域禁制,成为新任本源族长,合理合规,何错之有?” 朗声话语沿着湿冷的海风,传到了每一位修行者的耳中,坑钱之音,犹若挪不开的巨山,稳稳当当在此千百载。 锋利骇然的断头刀已然落下。 眼见着就要劈开叶楚月的天灵盖和面庞。 她直面刀刃和锋芒,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段三斩。 置身于生死之间的从容不迫,叫段三斩的瞳眸微缩,指尖轻蜷,旋即泛起了一阵宛若涟漪扩散般的笑意。 段三斩的刀骤然停下,自己和刀灵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是斩错的人,不仅执行者得受罚,就连斩人的刀,都要放置到禁地水牢那里去悔过。 副队长韩洵看着泰然自若的叶楚月,自己却是心惊肉跳,陡然衍生出了源源不断的哀怨。 副队长和正队长,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待遇却是天差地别,这辛苦事要让他来做就算了,出了事还得他这个副的去扛,又了功劳还要层层剥削后才到他的手上。 “叶楚月!” 韩询怒视楚月,恼怒道:“既是这么回事,何不早点说出来?你再晚一会儿,就得去见阎王了。” “叶某乃是下陆人,不识两界事,这不得问清楚规章制度再说出来?”楚月半点都没劫后余生的心悸,身处执法天牢,笑吟吟的像是个宴客,合拢起的扇子,还从牢笼空缝中伸出,在副队长韩洵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并宽慰道:“这不是还没见阎王,副兄莫怕,何况阎王那位,叶某熟啊。” 韩洵:“………”副兄是什么鬼? 且不说这副兄喊得让韩询脑袋掉毛,光是“囚犯”安慰断头刀执行者的事,就已惊呆了敌我两方,饶是星云宗的师兄姐们,脑子一时半会儿都没能转过弯来。 反而是许予、姬如雪、屠薇薇这些对楚月爱财了如指掌的人,才有深刻的认知。 “你是本源新任族长?” 韩洵回过神来,认真地注视着楚月周身流动的本源之气。 姜不语却是不信,行礼道:“韩副队长,这叶楚月,原就有本源之气的天赋,拥有本源之气实属正常之事。她这是狡辩!” 蓝雪姬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沉默凝视,心里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不知为何,便觉得运筹帷幄之事,但凡触及到了叶楚月,就会以可怕的速度脱轨到让人始料未及的夸张程度。 韩洵悄然地看了看段三斩,而后重新望向了楚月。 “叶楚月,说话,得讲究真凭实……”据。 最后一个字才出喉咙没说完,就见楚月摇开的扇子从火焰光腾,成为了皎洁的冰晶之光,扇动时带动的寒气,竟将整座海面给冰封住了。 大雪飘扬。 刹那掩盖深蓝。 银装素裹的无垠荒凉,不期然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好似进入了远古时代才有的极冰之地。 扇面寒气如霜,每时每刻都在凝为实质的充沛状态。 霜雾之中,暗绽光色。 一道冰晶图腾,带来了古老的气息。 详细所刻,正是本源一族的族徽。 得族徽者,便为族长! 这是上古本源一族不变的规矩。 亦是上古许多大世家作为族长的唯一条件。 韩洵被扑面而来的彻骨冰霜气息,冻得脸有些僵了。 韩三斩望见本源族徽的那一刻,眸底的笑意愈发浓郁,正如这日海域上的鹅毛大雪,久落不消。 洪荒上界。 观望煊影镜的不仅有北方龙族和清远沐家,再加上沐府有意把消息扩大,想传去姜家之主的耳朵,企图将其一军。 而大楚一行人,刚好落在了北方。 楚南音的手里,捧着金线交缠宝珠镶嵌的珍贵锦盒,往外滋滋地冒着白色秋霜之气。 宝金锦盒内的,正放置着大楚独有的灵药。 虽说老族长的病被叶楚月给治好了,但作为晚辈,理当来孝敬下外祖父。 毕竟外祖父也没和她撕破脸,过去多年,也一直有来往,北方本源的族人,都还挺熟悉她的。 楚南音和家人才刚到北方龙族,就听族人传出了海域的消息。 “什么?” 楚云城大骂,“这叶楚月,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有点感情吧,纵然不喜大楚,挽歌和龙老却是这么喜爱她,她竟能做出这样恩将仇报的事情?” “阿音。”楚世诀道:“你还真是外公的及时雨和解语花,来的也正是时候。我刚听说母亲也在这里,她们从煊影镜看到了小月不懂事的行径,正是难过之时,你当去好好的安慰下外公。” 楚南音“嗯”了声,握着锦盒的手,稍稍加了些力道。 她衣袂飘飘,身姿绰约行于北方大地,绸缎缠目,轻悬面纱,有着大楚公主的高贵和清冽。 父兄则如侍从般,围在了她的身边。 像是从前那样,不让她受灾受难。 楚南音一行人得知龙氏的族人都在乾罗大殿聚着,便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踏前大殿的前一刻,楚世诀还在说:“虽说叶楚月的行为有点恶心,但能让外公看清她自私自利不折不扣的真面目,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倏地,众人都已愣住。 楚世诀目光震颤,错愕地看着乾罗大殿整齐划一的场景。 第2675章 族徽 楚时修震惊不已,神情凝固。 楚长云削薄的嘴唇惊得张大,似可塞下个腌蛋。 父亲楚云城抿紧唇部,皱起了眉,纵是在极力遏制,还是难以掩盖住傻眼的神态。 “飒!” “轰!” “……” 只见乾罗大殿上乌泱泱密集犹若山海般的族人们,齐刷刷地拂袍跪了下去,整齐的膝盖触底声,使得大楚几人的脏腑胸腔都为之一震。 饶是老族长、雪挽歌作为最认可楚月的两位长辈,都直截了当,毫不犹豫地屈膝跪下。 龙珩、龙遥兄妹犹豫不决,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北方龙氏之首,携族人遥拜新任本源族长叶楚月!” 老族长匍匐在地,高声说。 老人激动的情绪和兴奋,从每一个字高昂慷慨的语调里表现了出来,听在失去光明的楚南音耳中,乃是加倍的刺耳。 不知从何时起。 叶楚月的名字,这个人,就像是跗骨之蛆那样,不死不休、阴魂不散地纠缠着她,击溃掉她的人生,蚕食她的眼睛,要把她的往日辉煌给一网打尽,让她从高高在上的青莲女尊,成为了一个失去尊严的盲人。 “雪枭先祖,怎么会把族徽交给她啊……” 楚世诀难以置信。 他无比的震撼。 但又不得不承认,在他的人生里,自从知晓还有个叫做楚明月的妹妹后,震撼竟成了大楚的家常便饭那样频繁。 楚时修默然。 楚明月,非但没有像所有兄长所想的那样,被大楚抛弃后,过着平凡的日子,成为一个过街老鼠般的流浪者,或者是个在武道底层拼搏的温婉之人,早已被现实的钻子,磨平了独属于大楚那一份风华的棱角锋芒。 相反,她桀骜又反骨,邪佞又清冷,既如堕落的神,又像救世的魔,在无休止的矛盾中组合成了此山间最是浓墨重染的那一笔。 楚南音的手指用力地绞动着掌心里的锦盒,直到指节泛白又透出了淡红,像是快要折断般。 “南音,你来了?”龙遥眼睛一亮。 龙珩的神情柔和了不少,这不屈的一跪也随之舒畅。 纵观上界,武道文明肆意纵横的洪荒道最顶端,错综复杂的无数势力连绵成了洪荒上界最壮丽的山河,只有北方龙族这一脉,做出了对一个下界身份、中界游荡之人集体跪拜的事。 日后走出家族,不知又要被多少人嘲笑。 他实难想象,要如何面对那些充满异样的眼神和压迫。 让本就艰难险阻的武道之路,更是雪上加霜了。 “飒!” “飒!” 老族长好似没听到,继续带着族人行礼。 三跪九拜的叩首礼,缺一不可。 新任本源族长第一次的出现,哪怕隔着一个界面,也要重视才行。 做完这一切,老族长被雪挽歌扶着起身的时候,才看向了楚南音。 好在楚南音戴着面纱。 否则定能叫人看到,那煞白无血色的一张脸。 捧着锦盒的双手,都在颤抖着。 “外公,南音给你送灵药来了。” 楚世诀赶忙道。 楚云城回过神来,当即也说:“龙老,南音这段时日,一直都很关心你的身体,这不,灵药才长出来,连眼睛上的药都没敷,就第一时间喊上我们几个马不停蹄地来了大楚。” 老族长颇为复杂地看着楚南音。 总归是自己疼爱的外孙女。 小月之错,归根究底是在于大人的狠毒。 但南音因为金瞳,享受了太多踩着小月骨血而来的好处。 对于老族长来说,只要南音不因为失去金瞳之事而嫉恨楚月,他的眼里,还愿意放下这个相伴了很多年的外孙女。 “嗯,放下吧。” 老族长顺着台阶下。 龙遥前去取灵药。 凑到楚南音身旁的时候还在嘀咕。 “你说那叶楚月,踩了什么狗屎运,没想到雪枭先祖都能看走了眼,真是武道之卑,本源之衰。” 人群里的青年,看到楚南音的时候,先是一喜,而后见其双目已失,满揣着心疼之色。 “龙老。” 楚云城还想拉近和曾经岳丈的关系。 一声父亲话到嘴边,却是不敢惊扰了老人家。 “楚家主,请回吧,今日是龙氏的好日子,外人不宜久留。” 老族长说得疏离淡薄,严重刺痛到了楚云城的心,面色也难看了几分。 关乎小月,老族长心里是怨这位前女婿的。 若不是楚云城心狠手辣,做出那有违人伦天理之事,他何至于时隔了九万年才见到自己的外孙女? 回到上界后,每逢夜色降临,老人独自落座时,总会去想小月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好几次沉闷到近乎窒息。 楚云城扯了扯脸皮,笑不出来,也道不出话。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雪挽歌。 然—— 从始至终,雪挽歌都没多看他一眼。 夫妻九万年,而今阴差阳错的形同陌路并不好受。 煊影镜,入目无海全是雪。 楚云城和几个儿子,一眼就看到了还在执法天牢里的楚明月。 白衣圣雪,干净超然如谪仙。 天生的戏谑乖戾,竟是平添了几分人间烟火味。 杀戮是她。 圣洁也是她。 楚时修紧盯着煊影镜后,眼睛却是怎么都挪不开了。 楚南音看不到兄长细微的表情,陷入黑暗的她对氛围的感知却是敏锐了不少,陡然间就不舒服起来。 冰封海域。 段三斩迟迟未打开执法天牢。 执法令衍生出的天牢,只有相对应的队长能够掌控。 她幽邃如古潭的眸,饶有兴味地看着楚月。 左右第五执法队都办错案了,回到执法处少不了一顿罚,不如多欣赏欣赏那倔强的人儿在牢里的景,属实是不可多得,却也算是另一类的苦中作乐了。 “叶楚月!”蓝雪姬边上的琼城尤耀宗,似要给蓝雪姬和云王出一口气般,扯着嗓子喊:“你说自己是新任族长,就是了?谁知道这族徽,是不是你用卑鄙法子掠夺来的。” 此话一出,无数人看来的视线,俱像是看傻子般。 偏生尤耀宗还感受不到,且引以为傲。 甚至悄悄然看了眼曾爷爷尤昊天。 仿佛是做了一件让琼城尤家脸上增光的大功之事。 段三斩和第五执法队员自是不会多与尤耀宗说一句话,只认为会降低自己的身份。 蓝雪姬沉着脸,咬牙解释:“上古世族的先祖,族徽只由现任族长选择传承,若有半分不愿,就算将其掠夺,也能自陨族徽,且将掠夺之人,定为千古罪人。” 第2676章 火灵鸟、元神信、重大事 族徽的传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够根绝掉谋逆之事。 尤其是上古世族的道法和族人精神,有着绝对的一致性,很难被世俗的利益所撼动。 尤耀宗见四方的目光多是嘲讽,讪讪地缩了缩脖子,窘迫地不敢再多说什么,自认吃了这没文化的亏。 “段队长,这执法天牢应当能够解开了吧?” 大长老问道,看向楚月的眼神多是心疼。 虽说执法天牢暂时对楚月没有实际性的伤害,但却是一种践踏修行者尊严的屈辱。 “自是可以。” 段三斩心如止水,淡扫了眼韩洵,“韩副队长,日后,莫要再弄错了。” 韩洵垂首,不敢多语。 副队长嘛,为背锅而存在的。 正队才是光宗耀祖那一挂。 段三斩凝眸望了望楚月,须臾,便抬手随意地挥动,迅速将执法令给收回。 光芒闪动在白色大海。 执法队的符文印记随风飘扬。 压在楚月周边的执法天牢登时消失,使她重获自由身。 “恭喜,叶楚帝。” 段三斩薄唇轻掀,讳莫如深的眸流连于楚月的身上。 “同喜,同喜。” 楚月摇扇含笑走出,端的是落落大方,从容头泰然,似是想到了什么,眉梢略挑起,侧目看向韩副队长问:“副兄,叶某不懂执法处的规章,不知此次办错案给叶某的补偿,何时能够下来呢?” 韩洵刚要说话,就见萧离扯着嘴道:“在帝域的时候,这类用来补偿的钱财,最容易被拖延时间。” 楚月嗔了一眼,拔高了些声调,“胡说,帝域乃下界下陆,自有小家子气,焉能与执法处相提并论?” “少宗主说的是。”萧离压低了头,“是我浅薄了。” 韩洵左看看,右看看。 这两人,你一嘴,我一嘴,就把执法队的路给堵死了。 为了得到错案的赔偿,甚至还不惜贬低自己的故乡。 真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韩副队长:“少不了你的,且安心等着,在执法处走个流程就行。不过诸神之日叶楚帝以大义的闻名,没想到在黄白之物耗损这么多的话。” “哪里哪里。”楚月字里行间尽谦逊,执扇作揖道:“叶某向来是求学若渴的人,俗话说的好,活到老,学到老。” 韩副队长嘴角猛抽了好几下。 求学若渴,是这么用的吗? 若非亲眼所见,他实难相信,眼前这位有着倾城之色超俗气质的女子,张口闭口都是钱财,还总有着流氓匪气,与那斐然卓绝的清寒,当真是不符。 段三斩轻笑了声。 “听闻叶少宗主有双刀方面的天赋,没想到这嘴上功夫,也是了得。” “段队长谬赞了,叶某愧不敢当。” 楚月云都王冷着一张脸沉默寡言的,竟如个东道主般招呼了起来。 “段队长,您公务繁忙,既都来了海神界一趟,不如顺道看一看海神界的风景。哦对了,忘记给你介绍,这位啊,是云都王,年少有为,及冠之年就一战成名,二十岁便为一方之王,半步通天境,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去往上界,到时候段队长,多替叶某照顾照顾云兄。” 段三斩:“………” 云都王:“………” 四周目光呆滞瞬间傻眼的众人:“???” 见过离谱的,还没见过这么离谱的。 前不久云都王的百万雄狮,还要对叶楚月动手不说。 就连在叶楚月说话前,云都王都准备等到第五执法队走后,带着云都雄狮把叶楚月的骨灰扬在这大海。 叶楚月这软刀子杀来的回马枪,却让云都王始料不及,一时之间看着热情洋溢却又极度美丽的女子,竟不知该作何回应。 存储在胸腔内填满心肺呼之欲出的杀气,也像是热火被一盆冷水浇灭了般,瞬间就已偃旗息鼓。 段三斩看着她的面庞,神情已然凝滞。 倒是那位韩洵,憋笑憋到满脸通红,终是忍不住出了声。 段三斩淡淡扫来,韩洵登时昂首挺胸,站得笔直。 “修行一途,靠的是天赋,而不是伶牙俐齿。”段三斩冷声道:“修行难,悟道难,修凡人道,难上加难。希望诸神之日的光辉时刻,是你的起点,而不是巅峰。” 段三斩的脚掌踏在冰封海面,甩出完美漂亮的弧度,骤掠到了半空上。 韩副队长和第五执法队的队员,瞬间就到了段三斩地身后。 段三斩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海面上的人。 “武道,修行,靠的从来都不是一腔孤勇。侥幸地次数多了,人的好运是会消失殆尽的。” 旋即,长袖一挥。 身后是武道气息汇聚而成的银光披风。 段三斩一声令下,第五执法队,便消失在了这片海域。 楚月抬眸望着第五执法队远去。 银白的瞳孔,倒映着霞色弥漫的苍穹,落下潋滟映入眸光深处。 少顷—— 姜不语等人正在暗嘲段三斩对叶楚月的话里藏刀。 怎料楚月笑望着云都王,不像是初次见面的敌人,倒像是哥俩好般说:“云兄,你瞧,这段队长的心地真好,对叶某真是关心。日后云兄去了上界,报上叶某的名字,便可以横着走了。” 云都王:“………”他真怕报了叶楚月的名字,会死得更快。 其身后的百万雄狮,俱如门前石狮般,手中的兵器不知该指向何人。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叶楚月笑容明媚,如故人寒暄…… 宁夙之流望了过来,眼底里是无比的炙热。 守护在海面的宗门弟子们,竟还有茅塞顿开之感。 按部就班修炼这么多年,为人本分,说话谨慎的他们,好似隐隐发现了一条不得了的大道。 云都王看着那女子,却是头疼得很。 几十年风雨里,还真是头一次遇到这般让他感到棘手的人儿。 正当云都王思考着要如何处理这个局面的时候,就见以速度闻名海神界的火灵鸟,带着一封元神之信出现在了海域。 云都王看见元神之信上的血骷髅图腾,心沉了沉。 血骷髅图腾的元神之信,代表着出了重大的事情! 第2677章 云兄,出大事了 “云兄,出大事了,快取信拆开来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楚月的声音,很合时宜地响起。 就连语气里,还有相应的急迫。 云都王正要拆信,忽而疑惑地看向了楚月。 这信—— 跟她有关系吗? 楚月却是一脸的沉重,还颇为不解地看着他,面上仿佛写着:怎么还不拆? 云都王的心情一扫而空,脸色如锅底般难看不说,额头还落下了一排的黑线,暗暗寻思着自己这辈子都没如此的无语过。 下一瞬。 他耐着性子将元神之信从火灵鸟上取下,即便面对重大事情,依旧优雅地拆信。 元神之信,凝聚于空,形成了一行遒劲有力凤舞华章的字: 通天山域的通天境失控,还逃走了几位通天大宗师。 云都王呼吸一窒,瞳眸紧缩。 通天山域,关押着通天境的罪犯。 哪怕都已残废,实力也非同小可,若是从通天山域逃走,只怕会危害海神界。 事不宜迟,云都王已经无心事成定局的海域状况,一心扑在了通天山域局面失控上面。 “此事干系重大,不容马虎,云兄,快快前去,可得当心才是。” 楚月急道:“若有什么需要我们菩提之地帮忙的,叶某和菩提人士必是二话不说,赴汤蹈火,无怨无悔。” 云都王张了张嘴。 楚月又道:“奈何是实力不允许,我菩提人士地位不高,境地又差,恐会给诸位大能帮倒忙。” 云都王:“……?”那还赴汤蹈火个屁。 他看着女子真挚的神情和眼神,以及那发自脏腑的话语,却是气得发闷。 “走!” 云都王不愿多费口舌,率领云都百万雄狮回到了云中城。 海市蜃楼云中城,飞檐斗角琉璃瓦。 在气势轰然中,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 云都王甚至在离开前的那一瞬,还听到了叶楚月高昂如疆场号角般的声音: “在下叶楚月,携菩提宗门,恭送云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如手足的关系,怎会知前不久还在剑拔弩张。 蓝雪姬垂眸看来,拢紧了眉峰。 叶楚月虽说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纨绔模样便叫人轻视。 但不管是胆识气魄,还是自然到让人拍案叫绝的泯恩仇,都不是寻常人能做出来的。 她觉得—— 她真的该好好正视,这位来自她前未婚夫宗门的女天骄了。 蓝雪姬妃色精致质地上等的软靴落在了海面之上。 “叶姑娘,吾与你,三面之缘。” 蓝雪姬娓娓道来:“一是你于宗门得传承,天幕降世间,只闻其人,不见其影。二是诸神日的授业功法,你一斩惊六合,至于第三面,便是今日。一日时间不到,跌宕起伏,起承转合,你是信手拈来,说是惊心动魄也不为过。” “左宗主,你收了个,好弟子。慧眼独到,宗门前途璀璨。” 这修行路上,多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故事。 正如一人落狱九族遭殃那样。 只不过是一喜一悲罢了。 “哪里哪里,都是左某教导有方。” 左天猛好似也忘记了先前的针锋相对,笑眯眯如迎客,“蓝姑娘若是对此有兴趣的话,可去楚猛书斋听左某讲授教导之事,以蓝姑娘第一美人的身份,定会少收点钱。” 楚猛书斋在短时间内,已被左天猛弄得有声有色,名气大噪。 尤其是当修行者们,看见楚猛书斋内还有十长老云鬣的灵牌后,来得人就更多了。 只因诸神之日授业功法的那晚,下界女帝在无名碑上写下师父之名的一幕过于震撼,仿若三生难忘。 “有时间的话,定会去的。” 蓝雪姬目光穿过笑容满面的左天猛,看向了后边的四长老,“我与贵宗四长老,也算是自幼相识的故人,左宗主的书斋,我自是要去的。” 四长老双手紧攥成拳。 虽说对蓝雪姬厌恶进了骨子里,但当年被抛下的过往历历在目。 如一把钢刀,时时刻刻插在他的灵魂,不得安宁。 “蓝小姐说的是——” 楚月言笑晏晏,执扇踏海,从风雪中走来。 蓝雪姬回眸,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 “蓝小姐曾是四长老的未婚妻,这交情当是不一般。”楚月对她咧着嘴笑。 蓝雪姬和四长老的事,左天猛几个心知肚明,但鲜少在人前提及此事,一是为了顾及老四的颜面,二也是不想让人以为星云宗和四长老还巴巴地纠缠着蓝雪姬。 久而久之,蓝雪姬便习以为常,且先入为主的认为,无人会提。 “长辈的事,你作为宗门弟子来指手画脚,恐是不合适。”蓝雪姬微怔过后,莞尔一笑,状若漫不经心地启唇。 “为人处世,哪能事事合适?” 楚月浅笑,“当年蓝小姐命悬一线,四长老为了给你炼制出解药,不惜触碰毒草,使得自己的身体难以成长,这合适吗?不合适。蓝小姐倾城之姿,亭亭玉立时,四长老因为身染各毒而停在原地,蓝小姐你毁掉婚约,与他人共誓白首,这合适吗?也不合适。” 平淡的言语,却如利刃。 亦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轩然大波。 海神界大多数的人,并不知晓这样的隐情。 蓝雪姬眯起眼眸,逐渐锐利如刀。 四长老蓦地看向楚月,平日里死鱼般看谁都不爽的眼睛,竟睁得滚圆,泛起了一阵阵难以遏制的水雾气息和绯红之色,多年积攒的委屈,如火山爆发,在顷刻间宣泄出来。 “叶楚月,感情之事,门当户对,自古以来皆如此。” 蓝雪姬轻抬起下颌,理直气壮道: “救命之恩,难道就非要以身相许,做牛做马?挟恩图报何尝不知另一种道貌岸然地错,且不说他做事之前,问过我的同意了吗,更不谈他一介侏儒能够成为星云宗四长老,亦有我的帮助。叶少宗主,断章取义,可不是好事情,我劝你,为人行事,应当三思而后行,方不会追悔莫及。” 一介侏儒,妄想攀我琼瑶身! 四长老水雾朦胧的眼里,已然消失了最后一点光。 第2678章 谢了,小天骄 蓝雪姬的字字句句,于四长老而言,无异于是万箭穿心般的痛苦和绝望。 四长老多少年来始终如一的感情,已成了一把可怜的灰烬。 他低下了头,不争气,没出息,泪水从眼眶流出。 哪怕终日逞强,口上说着不在乎,无所谓,却还是因此郁郁困半生。 侏儒二字,更是热火了星云宗的弟子们。 四长老的性情虽然古怪,但对弟子们的好,都在细水流长的不经意里。 众人盛怒不已,楚月摇扇横扫一眼,所有人都缄默不语。 “蓝姑娘志在青云,胸有抱负,于情于理俱都合适。只是……” 楚月轻缓摇扇,说话的速度也放慢了一些。 “只是挟恩图报,不敢苟同,君子重诺气如高竹。我家长老重情重义,不因自己的未婚妻是个将死之人,就另择新欢,他愿为爱人入地狱,却不知爱人即地狱,口口声声道侏儒,却不知因谁而起。” 楚月冷笑:“挟恩图报要不得,恩将仇报难道就是真理了?拜高踩地是人性使然,姑娘承认自己自私自利倒认为你有几分豁达,而非道貌岸然,什么好事都想占尽。背信弃义是你,白眼狼说的更是你。” “你——” 蓝雪姬何曾被人这般说过。 “星云宗弟子叶楚月,代师长四长老,感谢蓝小姐的不嫁之恩。” “我家重诺的长老,应当配这世上顶好的姑娘。” “而非,蓝小姐您。” 楚月作了个长揖,缓缓地抬起了眼帘,戏谑嘲讽地看着蓝雪姬。 蓝雪姬抿紧唇瓣,眸生氤氲,恼怒地看着楚月,却又无法发泄出来。 就在这时。 却见楚月的身后—— 无数的星云弟子拂袖间发出飒飒的响声,随即作揖颔首道: “吾等星云宗弟子,代吾宗四长老,感谢蓝小姐的不嫁之恩。” 震彻云霄的声音,比刀枪剑戟还要厉害。 仿佛把蓝雪姬的脸面放在地上狠狠地践踏。 使得手执符文令的她,在这白色海域像了个笑话。 四长老望着那群弟子,泪水夺眶而出。 这一回,眼泪却不再是为蓝雪姬而流。 蓝雪姬嗤之以鼻,眼神冰冷地看向了四长老。 “我原以为,你只是身体不像个男人,如今没想到,你的心智也不像个男人。” “上天赐你侏儒躯,是你应得的。你我自幼相识,没有僧面有佛面,作为宗门长辈,便有你宗的这群弟子如此羞辱于我。” “当真是天大的笑话,还想娶这世上顶好的女子,但凡有人看上你,都得去烧高香了。” 蓝雪姬甩袖,愤然离去。 比起叶楚月的唇枪舌剑,她更恼于四长老的不作为。 她还记得,年幼之时。 因为生得美貌,又无相匹配的实力,再加上病躯,时常被人欺负。 有一群年长的大哥哥,嘲讽了她两句。 四长老就如下山之猛虎,冲出去扑向了那一群人。 用嘴唇去撕咬。 哪怕实力不济,但那不要命的狠戾和极端,吓得那群人后面不敢再有过分之举。 等蓝雪姬踩着积雪赶去的时候,就看见满身是伤的小少年一脸的血,对着她笑。 “雪雪,没人敢欺负你了。” 蓝雪姬眼睛通红。 那时的感动是真。 后来的嫌弃,更是真。 黑与白,都是她灵魂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蓝雪姬离开流光海域的时候,红了一双眼。 泪珠从眼梢流下,洒落进风里。 心口的疼痛,让她近乎窒息。 没人知道。 她曾无数次的迎着寒风,在星云宗外的高山之处站了一天。 就为了能远远地看上那人一眼。 但她蓝雪姬,绝不会嫁给一个只能当拖油瓶的侏儒! …… “啪嗒——” 楚月摇开了扇面,轻缓地摇动着, 看着蓝雪姬远去的眼神,愈发凉薄。 颅腔内。 小魔王困惑地问:“你明知她会恶语相向,为何还要这般?” 他跟着楚月这么久,清楚楚月是个看似鲁莽,实则心思细腻的人。 蓝雪姬乃是四长老心脏的一根刺。 如此做,岂不是火上加油,让他生不如死。 “心不死,则志不起,道不生。” 楚月用神识回:“痛定思痛,触底反弹,既要为敌,就要让钢刀刺得更深才能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她回过头,心疼地看着四长老。 但只有如此,才能让四长老彻底的死心,涅槃浴火,展开新的人生。 而且,蓝雪姬作为海神界第一美人,享尽荣华富贵不说,且是名利双收。 这天底下,岂能有这般两全的好事? 既是弃诺,便要天下知! 小魔王似懂非懂,有种要长脑子了的感觉。 过了会儿。 楚月合拢起扇子,颇为乖巧地走到了四长老的身边。 四长老萎靡不振,精神不济。 侏儒二字,不亚于杀人诛心。 后劲太大,大到四长老心痛难耐。 突地,面前多了一只纹路清晰通透到白里带红的手掌。 四长老迷茫地看向了伸出手的楚月。 女子眨了眨眸子,童叟无欺的神情和那白发银瞳衬得犹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和精灵。 “四长老,打吧,是弟子僭越了。” 不远处。 柳霓裳看了过来,咽了咽口水,凑在许予身边说:“叶师妹,好可爱啊。” 不知怎的脑子里就出现了杀人放火小可爱等字样。 “有吗?” 许予清冽淡漠,不以为意。 柳霓裳却是狐疑地看向了许予红到熟透滚烫的耳根。 旋即,撇了撇嘴,暗叹男人真是叫人琢磨不透的东西。 “打你?” 四长老两手环胸,闷哼,“叶楚月,要本长老死你就直说,本长老若是打你,菩提之地的这群宗门弟子,岂不是要把本长老给活剥了示众?” 楚月耸耸肩,唇角扬起粲然而笑。 四长老又哼了几声,傲慢地转身之际,楚月听见了四长老悄咪咪说的。 “谢了,小天骄。” 楚月挑起一侧的眉梢,鲜活灵动,眸光碧透清澈,笑意则愈来愈深。 真是个…… 别扭的长老啊。 她眉眼含笑地望着四长老的背影,眸底多了些深意。 要不了多久。 她便能尝试着让四长老恢复如初了。 再等一等…… 第2679章 半身入土不中用,可以弯腰 她和星云宗的弟子们,都很期待,四长老成为一个正常人的那一天。 …… 菩提之地的十大宗门、六大圣宗都已打道回府。 唯有姜不语所带领的宗门协会,僵持了很久。 姜不语深吸了一口气。 攥紧成拳的手缓缓地松开。 叶楚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难道还真能卸了她宗门会长的职位不成? “走——” 姜不语长袖挥动,回到宗门协会。 并在动脑子,想办法,去联系先前天鸾、无极几大圣宗之主,薛开封等人。 长此以往下去,她的会长职位绝对不保。 叶楚月的成长速度过于可怕。 从低段武神境到归墟境,难以想象她竟然只用了半年的时间,过于恐怖。 却说菩提之地的宗门离开流光海域后,海域的大雪,下了三个昼夜,海面的冰封方才裂开。 而第五执法队办错案的事,传到了上界,也是极为轰动的一件事。 毕竟,这么多年来,还从未有执法队办错案。 清远沐家的人,匆匆赶往了执法处。 第五执法宫殿,庄严森冷,恢弘大气。 一座巨大威武又神秘的石像,格格不入地伫立。 “沐家主,你是把我执法队当猴耍吗?” 段三斩戏谑地问。 段三斩的队长地位,还不能在清远沐家前趾高气昂,奈何段队长的背后有高人指点。 沐家主心中憋屈万分,有苦道不出,只得皮笑肉不笑地解释: “段队长,谁也不会想到雪祖竟然不愿出海不是?他竟把族长的位置,交给了一个归墟境的废物。” 伫立的石像内,却是传出了沙哑诡谲的声音: “雪祖心不在洪荒,当年他能被火麒麟拖拽到封印里边去,实属可疑。如今又不愿归来,难不成他在海底的这些年有私心,海域底部,藏着他雪祖的秘密?” 第五执法宫殿内的人,面对石像,俱都格外的敬重。 段三斩恭敬地抱拳弯腰回道: “叶楚月早便成为了本源族长,却是避而不谈,几次三番,故意挑衅执法队员,莫不是雪祖授意?” 沐家主赞同点头:“雪祖不愿为我们所用,最后是迫不得已,他这个人太想当个好人了,故意把自己关进海里也不是不可能。叶楚月挑衅执法队,定是他教导的,为了报当年之仇罢了。他倒是烟消云散了,留一个叶楚月受万家难。” “以雪祖的秉性,依我之见,雪祖定是在海底见识到了诸神之日叶楚月的作为,认为叶楚月是个能够震撼洪荒三界的有能者。” 段三斩继而分析:“叶楚月对周云带的第七执法队彬彬有礼,又对姜君等人曲意逢迎,口口声声不事权贵,却又以心头血为药引,拿出机缘所得的药治好了老族长。桩桩件件的事都能看出叶楚月虽然心怀大义,却也是个审时度势的聪明人。在可限的范围内,她愿沉稳。” “是这样没错,定是雪祖想在烟消云散前,看一看执法队吃瘪的模样。” 沐家主说得咬牙切齿。 每一个字,似是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 执法队被海神界归墟境的人这般戏弄,实乃执法队之耻。 事情的起因又是清远沐府。 沐家主只得说是雪祖所为,转移执法队的怒火。 因为当年提起用下陆渡劫的第一人,就出在执法队。 “异心之人,死了也罢。” 石像传出了遥远的嘶哑之声:“雪祖作为本源先祖,难以控制,稍不留意就会引狼入室,死了罢了,也算是好事。他留下的本源之气,那个叫做叶楚月的年轻人,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统领,那此次错案的解决之法……” 段三斩开口询问。 “依洪荒律来,办错案不是小事,各方都在注意,好好弥补。沐家主,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你也该出点血了。” “那是自然的。”沐家主不敢有半点儿的忧郁。 石像内沉默好久,才道:“那年轻人,是修凡人之道的吧?” “正是。”段三斩应。 “凡人道,尽出死人,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艺高人胆大,胆大也要命硬,命不硬,九条命都不够他死的。” 石像空洞没有焦距的双眼威严尽散:“执法队不能让人抓住错处,但叶楚月胆敢挑衅执法队,是该给点教训了,通天山域,好久没进新人了吧?” 沐家主眉开眼笑。 段三斩垂眸行礼。 这时,外面有侍卫通报。 “段队长,北方龙族的老族长来了。” “他来做什么?” 段三斩疑惑地蹙起了眉。 侍卫回道:“老族长把龙族圣物本源灵核带来了,说是要送给统领大人。” 第五执法宫殿内的几人,登时怔住。 本源灵核,那是他们觊觎许久的东西。 但本源老族长是个榆木脑袋,一根筋的,迟迟不肯交出来。 他们便联合本源族内部的人,让本源老族长的身体变坏。 如此一来,下一任族长继位,就会把灵核献上。 不多时—— 老族长在侍卫的带领之下,独自一人,苍苍白发,老态尽显,孤独地走进了偌大的宫殿。 沐家主轻笑:“老族长,你可是有个了不得的孙女。” “小孩子,总归是不懂事的。” 老族长笑道:“说起来,都是我们做长辈的不好,她自小在下陆长大,不懂上界的规矩,才会那么的不懂事。都说子不教父之过,她既传承本源,那就是我这个做外公的不是。因而,我特来向诸位赔个不是,还望诸位海涵,我那孩子,吃了太多的苦,不懂洪荒三界的规矩,还请诸位别在心上。” 老族长作揖,弯下了腰。 殿内的人,不为所动。 老族长却是早有预料,并不意外。 他的双手取出了一个空间宝石。 “这空间宝物内,装有本源灵核,七彩晶石,极品本源重力,还有从老朽身上分裂出来的本源传承。” “略微薄礼,都是赠与统领大人的,统领大人,别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老族长是个人精,当然能看出这里面的歪门邪道。 小楚一身正直,百折不挠,得正道,是好事。 他年迈半身入土不中用,可以弯腰。 第2680章 修行时间 你说要吃吗 第五执法宫殿内是一片长久的静默。 空间宝石折射出了七彩琉璃般的光芒。 光芒内,倒映一件件宝物。 本源灵核。 传承之气。 …… 琳琅满目耀人眼球。 其中还有一本手写的书籍,都是老族长追寻守护本源奥义这些年的经验所谈。 桩桩件件,都是有市无价的心得感悟。 修行者毕生所求,不过如此。 由此可见老族长此行执法处的忠诚度。 “龙老兄,你一向吝啬闻名洪荒界,这一次出手,可真够大方的。” 沐家主笑道:“看来,你对这位新认的外孙女,当真是在乎。” 他可劲儿地挖苦和嘲讽。 只因这些年里,在被海域封印和海水滔滔隔绝掉对雪祖的控制后,就总想着,在北方龙族下手,以此为撬点,继而探索本源之道。 然而老族长这厮那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哪怕家族衰败没落,也不愿与任何道不同的人同流合污。 哪知一个叶楚月,就让这清正了大半辈子的老头儿,放弃了做人做事的原则。 说起来,既唏嘘,倒也是嘲讽。 “救命之恩,须得涌泉相报,更何况,这孩子从小流落在外,没人好好教导,都是靠自己摸爬打滚到今日。” 老族长眼闪泪花,哽咽道:“总归是我龙族欠她的,陪伴过这孩子的亲人,都在下界,总不能真当个孤儿,做长辈的,焉能看得下去。”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段三斩看着老族长的眼神,稍纵即逝过羡煞。 “孩子做错了事,说错了话,长辈不能袖手旁观。” 老族长笑了笑,“这孩子,有慧根,是极为通透之人,一善一恶,在顷刻间,只需要好好教导,循循善诱之,还请统领原谅这孩子,也算是给老朽一个机会,左右老朽的命一时半会儿也绝不了,便能好好教导他。” 老族长弯下的腰,至始至终都没立起来过。 这一番肺腑之言,叫人颇为动容。 老族长的言下之意显而易见。 只要执法统领能高抬贵手,放过叶楚月一马。 他愿伏低做小。 纵然他从前的地位不高,但傲骨铮铮。 “龙老,有心了。” 石像内传来执法统领的叹息声,“那孩子的事,错在大楚,不怪你,你是个好长辈,那孩子愿以心头血入药,便说明是个孝顺的孩子。龙老既难得来执法处一趟,这厚礼,本座自不能扫兴,得收下才是。至于那孩子,作为雪祖后人,所做所为也无可厚非,本座若是计较,岂非小人行径?” 老族长热泪滚烫。 他清楚执法队的实力。 更明白眼前这位看不见真容的执法统领,有着多强的力量。 下一个呼吸。 沐家主和段三斩就看到老族长作揖弯腰。 年纪沧桑的他,把腰弯的很低。 “老朽龙不屈,谢过统领大人。” 老人虔诚犹若殿下臣,一身傲骨换精忠。 执法统领很满意老人的态度。 石像獠牙毕露的口中,有一阵散发着幽香的微风。 幽风化暖,透明无形的一双大掌,托起了龙不屈。 “龙老,本源新尊,诞于你的血脉后辈,此乃好事,应当尽早回族热闹庆祝。但盼那孩子,能够早些来上界。执法队时常去海神界例行巡查,前辈若是思念外孙女,便可多来执法处。” 老族长热泪滚烫流满面。 “老朽,多谢大人厚爱。” 执法统领长叹了声,“本座曾也是有孩子的人,岂能不知你的心境。” 又说了几句,老族长方才被侍卫搀扶着走了出去。 非但如此。 统领还特地派麾下的执法队将龙不屈送回了北方。 “统领,那叶楚月……?” 沐家主试探性地开口。 “北方龙族,连上界的中流砥柱都算不上,只因龙老之清高傲骨独树一帜罢了。” 执法统领淡声道:“他既愿给本座一分薄面,挖心挖肺的送上厚礼,本座怎可做那心口不一的伪君子?暂留叶楚月一命,如龙老所言,让她享点清福,日后事,日后再说。切忌,要多多观察海域。” “本座总觉得,那片海域的风水不好。” 明面上,他是个统领大人。 背地里,他还是个风水大师。 “是。” 段三斩低下了头颅。 石像归于沉默。 段三斩、沐家主二人躬身退去。 到了象牙白的阶梯。 沐家主拉住了她,“段队长,你说这龙老,会不会是别有用心?” “沐君可是在怀疑统领大人的眼光?”段三斩反问。 沐家主当即色变,“那自然不是。” “本队长想,应当如此。” 段三斩敷衍地笑了笑,就前往第五执法队的震雷修炼场。 临走前,她望着快要走的老族长,眼神深处,泛起了一阵红。 叶楚月。 有这样好的外公。 你何其有幸。 段三斩冷酷地子行到震雷修炼场。 “段队长。” 韩洵捧着个食盒走了上来。 “说——” 段三斩负手而立,面色冷峻,周身荡出的气势让整个第五执法队都在发怵。 她斜睨了眼韩副队长手里的食盒,眉头轻颦,目光如刀,仿佛韩洵不给个解释为何要在训练时偷吃就当场弄死他。 韩洵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忙不迭地把食盒打开说: “队……队队队队长啊,是那个龙老,给你留的食物。龙老说知晓你的故乡在北方,送天材地宝黄白之物太过俗气,这是北方独有的洛神梨花糕和天子醉,希望你能喜欢。” 段三斩猛地怔住。 她低头看去,深黑的瞳孔,如浓稠到难以化开的深渊。 那年。 她饥肠辘辘,没忍住偷吃了一块达官贵人的洛神梨花糕。 她被打了一夜,打断了腿和好几根肋骨。 这一生,她都忘不掉梨花糕的味道。 “队长,要吃吗?”韩洵诺诺地问。 “修行时间,你说要吃吗?” 段三斩反问。 韩洵吓得手都抖了下,“那我拿去丢了。” “滚回来。” 韩洵回头,两眼迷茫。 却见段三斩取过了食盒。 韩洵则是,更加地迷茫了。 段三斩:“本队长来丢,防止你又找机会去偷懒。” 第2681章 如神之手撒了一把雪 “…………”韩洵面露痛苦之色,实在是想不通为何队长教训他,总是跟爷爷教训孙子似得,不给他留半分面子。 “还不快去?” 段三斩冷冷地挑眉。 “是,是,这就去。” 韩洵吓得屁滚尿流,脚底抹油般,溜得只剩下一阵仓促的尾烟。 段三斩迈开修长匀称的双腿前去丢食盒。 到了无人偏僻之地。 她重新把食盒打开,双指取了一块洛神梨花糕,放进嘴里嚼了几下。 转眼间,就把洛神梨花糕都吃完了。 “好吃吗?” 脑海里,有充满磁性的声音问。 “还行。” 吃的不是洛神梨花糕,而是年幼时困其一生的得不到。 …… 却说第五执法宫殿外。 象牙阶。 白石梯。 干干净净如神之手洒了一把雪。 沐家主摸着下巴,收起笑容,于傍晚斜阳下,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眼神愈发深邃,许久后方才抬腿离去。 …… 海神界。 轩辕修百思不得其解。 “既有族徽,又何必在惹怒执法队之后再拿出来呢?早点拿出,岂不是可以平息一场战火?” 楚月盘膝修炼,缓缓地睁开了一双眸子。 浓密漆黑的睫翼,在眼睑铺盖出了一层青灰色的鸦羽。 “如斯,才能护海下白骨,我下界先辈们。” 楚月的眼眶泛起了红。 不管再过去多少年,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当那成千上万无数倍的白骨,对着她行礼时的震撼。 世上之冤屈,从来都不在青天白昼下,而是在阴霾里,在无人处,在深深海底…… 在没有伸冤谈公道的绝对实力前,唯有明哲保身,韬光养晦,且要保留住这些证据。 故而,海域上的高调,是不得已而为之。 就是为了转移上界那群假仁假义半鬼半神之人的注意力。 注意力在她和雪祖的身上,就不会发现,那深蓝下的白骨山。 夜深时分。 楚月下山,走进了宗门的通天楼。 打开通天楼的门。 左天猛宗主、几位长老、阵法师前辈乃至于许予,都等候在此。 “小楚,这是给雪祖上的灵牌,你看合不合适。” 左天猛问。 通天楼内部从上到下,灯火悠悠,明灭暗闪,摆放着一层又一层犹若宝塔般堆叠的先人灵牌。 有星云宗的老祖宗们,还有赵天罡的灵位。 除此之外,十长老云鬣的灵牌,更是无比的醒目。 楚月的目光,落在雪祖的灵牌上。 脑海里,出现那仙风道骨似如圣洁的雪地枭雄。 “很合适,有劳诸位前辈了。” 楚月清浅而笑,淡淡说完,接过许予递来的三炷香,朝着雪祖的灵牌拜了三下。 她在心中,无声而铿锵。 「雪枭前辈,九幽路远,黄泉风冷,奈何桥上好好走。」 「晚辈叶楚月,定会守好那片海,那一座山。」 她的眼眶湿润,将香插好。 人生之路,总是如此。 送别故人,阴阳两隔。 谁也不知哪一次的嬉笑言谈,就会成为最后的记忆。 左天猛等人,则都跟在楚月的身后点香。 走出供奉灵牌的地方,左起了正事。 “你和萧离几个都是刚到归墟境的修行者,按照海神界之主定下的规矩,得去海神界中心城的秘境登记在册,且要考察一段时日。这些都关乎到日后你走出剖提之地的前程未来,且在你来日去往上界后,都会存底在那里的。” 一个修行者,从归墟境开始,就会有归墟之簿,定格于元神。 归墟之簿,类似于分配下来的资源。 不仅会记录归墟境后的功勋和作孽,还会增强归墟丹的厉害。 “还有你作为操控精神力的元神师,也要去登记在册。” 左天猛叨叨不休,“这些东西啊,都跟你日后上天梯都绝对的关系。旁人到了通天境,就可以被执法队带去,但凡人一道类的,都得经过天梯才能去上界。到时候,就把你的这些功勋打开,亮瞎他们的狗眼。” “…………”楚月低低地咳了声,随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清亮的眼眸望向了话痨宗主,“左宗主,你认为,弟子能去上界?” 左天猛愣了愣,瞪向楚月,“这不废话么,我们楚宝,厉害的嘞,别说上天梯了,断了他天梯都不成问题。” 楚月浅浅一笑,心头淌过暖流。 她多了一个又一个家。 总有太阳跨过山川来拥抱这一帘只剩下孤勇的清冷之月。 此生,已无憾。 群人离开通天楼,踏夜色行山野间。 楚月时不时地看上四长老一眼。 四长老眼睛上下的烟熏和嘴唇的乌漆嘛黑,比往日更深了。 以往只是厌世的不耐烦,而今却像是被人掏空了身躯只剩下行尸走肉在人间。 “四长老这是怎么了?” 她终是没忍住问。 “别提了。” 五长老提着鸡笼说:“我跟老四今儿去楚猛书斋,看见了个中毒昏倒的少年,四长老不惜耗损自己的身体都要把人救了,那人醒过来,就给了老四一巴掌。” “还有这等事?”左天猛大怒:“本宗主去会会她。” “别急,后来才知道,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跟小月一样。” 左天猛闻言,脚步顿住,愤怒地瞪向了五长老。 平生,他最痛恨说话说半截的人了。 这不是耍猴玩咩? “四长老倒是好心。” 楚月饶有兴味,笑吟吟地道。 “好心没好报。” 四长老翻了个白眼。 他平等地痛恨着除宗门弟子以外的每一个女人。 而这时,夜色漫漫染夏花香,山野前边匆匆来了一人。 是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少年。 她横冲直撞到了四长老的面前。 四长老往后退了一步,满面寒气,“还想打人?小天骄,上——有人欺负你家长老。” 楚月:“…………”是她的错觉吗,这长老的语气怎么跟遛狗一样。 “扑通。” 却见那干练果敢的少年,耿直地跪地接连磕了三个响头。 这女扮男装少年郎,是个实诚人,磕得头破血流,抬起脸来郑重地说: “抱歉,救命之恩大如天,我却误伤恩人,请原谅我的无礼。” 四长老一怔,旋即别扭地看向别处,心里头腹诽: 道歉有用的话还有执法队干嘛? 第2682章 翠微山下半步通天(二合一章) 少年见四长老怔愣的模样,还以为自己不够有诚意。 于是双手撑地,再次低下了头颅。 连续撞击额头。 每一下都用足了力道。 楚月连忙释放精神力,如软绵绵却又暗藏力道的云,托住了少年。 “本长老还没死,急着磕头做什么。” 四长老撇撇嘴说,心里却吓了一大跳,惊于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思想。 许是怕那少年又做出什么惊人之举,便加了一句,“不就打了一巴掌,这般兴师动众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本长老怎么你了。你说你这人,看着也不是小东西了,就不知道照顾自己?才解了毒,身体还没痊愈,就给自己又弄出了伤。” 四长老看到她就头疼。 少年仰起头,盯着他看了半晌问:“长老这是原谅我了?” “不原谅,难道看你磕死在这里?” 四长老翻了翻白眼,取出药箱,冷声道:“过来——” 少年起身,阔步走到了四长老的身边。 四长老取出了止血药和金花露给她,“按时服药,别落下疤,到时候出去败坏本长老的名声。” “是。” 少年颔首低头。 楚月好笑地勾起了唇角。 “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等姑娘痊愈了,星云宗会把姑娘安全送回去。” 听到家的时候,少年满眼的抗拒。 “在下虞牵星,家要回,但不是现在,等我成为这海神界最优秀的修行者,能够光宗耀祖的人,再回去也不迟。” 她偏偏要证明给父兄看,巾帼不让须眉,女中豪杰比比皆是,譬如星云少宗主叶楚月。 她便是因为叶楚月,才女扮男装来的菩提之地。 思及此。 虞牵星蓦地一怔,盯着楚月呆呆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姑娘可是,下陆共主,菩提天骄,叶楚月?” 楚月闻言,淡淡而笑,“正是叶某。” 虞牵星后知后觉,情绪激烈,当即就飒爽甩袖,来了个五体投地。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朗声响黑夜。 山野的一个个老头儿,惊到不行,似若石化。 无语又无语。 楚月一手抓住了虞牵星的臂膀,颇为疑惑地看着虞牵星。 虞牵星激动地道:“楚师父,牵星,千星,这名字是受你武道千行境而得到的启发。父皇虽给我挑了一些师父,但我不喜,我的师父,定要是与我情投意合的人。” 四长老的眼皮抖了抖。 情投意合? 没文化,真可怕。 他嫌弃地瞅着虞牵星,渐浮了些怜悯。 多可怜的孩子。 年纪轻轻就脑子不好。 楚月无奈道:“牵星姑娘暂且在宗门住着吧,至于拜师之事,往后再谈。” 虞牵星哦了一声,懊恼地皱了皱眉,恨不得给自己的太阳穴来两拳。 定是自己的一时无礼吓到了师父。 但她遥遥目睹诸神之日的海域一战后,便笃定了只要这一个师父。 父皇给她挑的那些师父,说什么无上宗师,无上元灵师,但她受够了枯燥的修炼和那一群无趣的白胡子老头儿。 “姑娘暂时住在四长老那里,有何事便与四长老说。” “好。” 虞牵星恋恋不舍地看着楚月。 四长老闷哼了声,双手环在后脑勺,提不起劲般懒倦地开口:“走吧。”没脑子的小年轻。 虞牵星跟在四长老的身后,左看右看,星云宗的修炼氛围,空前的好。 一路上,都在不停地问,每一件事,则都和叶楚月有关。 问得四长老一个头有两个大。 上山的时候,路很漫长,如这夜色深。 夏日的风铃花香,遍野都是,是星云宗的独一份。 虞牵星看着四长老的后脑勺,目光闪了闪。 她刚知晓自己误会了四长老时,还从山峰上的婢女那里,听到了有关四长老的故事。 “你就好好住在这里,不可乱动本长老的花花草草,不可随意进本长老的房间,还有,不可觊觎本长老的美色。”四长老有板有眼地道。 虞牵星点点头。 就在四长老转身懒散离去时,身后传来了虞牵星的声音。 “前辈。” “嗯?”四长老回头看去,顶着两个烟熏死鱼眼和一张臭脸。 “昨日之日不可留,弃我去者不可忆,世上数不尽庸俗的皮囊,少有独一无二的真心。她失去了人世间最真挚的感情,是追悔莫及地过失和遗憾,而你远离了不信守承诺的卑鄙小人,这应当是要拿来庆祝的天大好事。前辈,恭喜你,脱离苦海,远离真小人。” 虞牵星纯黑色深邃的眼睛,漾起了星芒之光,咧着嘴浅浅一笑,是此山间最真挚。 “年纪轻轻懂什么是感情。” 四长老怔了良久,闷哼一声,骄傲地抬起下颌徐徐进夜色。 数步后,微顿住,回首看时漫不经心地说: “安慰人的大道理谁都能说,开口时都是真君子,行动起来也都是真小人。无人会喜欢一个侏儒,早点睡吧,对脑子好。” 虞牵星看着四长老远去,驻足很久才关上双门。 怎么会是侏儒呢? 明明是被世界遗弃的小少年。 虞牵星回到房中,盘膝而坐,取出了一方硕大滚圆的黑色水晶。 黑色水晶中央所镶嵌的红色水滴,正是她的血液。 她把黑色水晶拿走,自己的气力才释放了出来。 乃是—— 半步无上宗师境。 小宗师! 她吐纳修行了会儿,似是想到什么,取出了一方墨色卷轴。 执笔泼墨,洋洋洒洒几行大字: 父皇,我找到师父了,比那群白胡子秃头强很多。 还遇到了一个特别的男儿。 勿念。 …… 海神界,界天宫。 此地,汇聚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掌界面禁制,一人称王。 深夜的界天宫,已经乱作一团。 只因溜走了唯一的公主,羽渺然。 宫殿深处,界主愠怒地看着浮现在眼前的卷轴和一行行话,脸色近乎黑沉了个彻底。 不过—— 他倒是好奇羽渺然的新师父。 比界天宫的无上宗师们还强,莫不是半步通天境? 界主摸着下巴,开始思索海神界是否有这么一号人。 沉思半晌,还真被他想出了一人。 翠微山下,杨柳仙境,有一男子半步通天内无敌手,且是俊美过人。 界主曾经拜访过几次,都被拒之门外,想到女儿或许会拜入偶翠微山门下。 “特别的男儿?能有多特别?” 界主轻笑几声。 他不愿女儿嫁人。 但对方若是翠微山的半步通天,也未尝不可。 …… 星云宗,天骄山。 章瓷、赵浮沉、明少侠一伙人,结伴来到天骄山讨酒喝。 庆祝海域双战得胜。 楚月举杯,笑望着章瓷和段清欢。 酒香四溢,她轻声祝:“章师兄,段师姐,好事将近,得抓紧时间办了。” 段清欢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面上泛起了好一阵的红。 “胡扯。”她嗔了眼楚月,“谁要和他成亲了?” 楚月耸耸肩,歪了歪头,“我可没说是成亲,段师姐怎地就想到了成亲二字,好生奇怪?” 她揶揄又故作意味深长的话,让段清欢呛到面红耳赤,手里还捧着半壶酒,一时间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人自醉。 四周的师兄弟们见状,俱都跟着起哄。 盛夏的天骄山,晚风徐徐月如钩。 漫山遍野都是浓烈的酒香味。 闻上一口,便知今夏之热闹。 “成亲!” “成亲!” “成亲!” 一道道声嘈杂又喜庆。 年轻的面庞满是朝气,眼里有着暗夜驱散不掉的光。 段清欢满面通红,恼怒地瞪过去。 奈何威势压不住人,起哄声更盛了。 倒是近日里一直做小跟班的章瓷,忽而伸长了臂膀,揽住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宽厚温热的手掌,隔着衣料仿佛都能引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战栗。 他将段清欢揽入怀中,另一手高举酒壶,半醉半醒高声喊道:“诸位师兄弟,师姐妹在此,我章瓷说一不二,此生非段师妹不娶,若有二心天打雷劈都是虚的,在座诸位提刀把我砍了就是。” 宁夙立即开口:“章师兄,那你得早点提醒,给我们留个磨刀的时间。” “去你大舅姥爷的。” 段清欢一酒壶砸了过去。 宁夙侧头躲过,委屈极了,可怜巴巴地望着卿若水和楚月。 卿若水摊开手显然是束手无策的样子,看这山上热闹,神情恍惚似是想到了这段时日。 淬魂宫,三结义。 顺境宁三弟。 逆境卿二哥。 绝境叶大哥。 时间一晃,就已半年。 卿若水眸染醉意遥望那一头的山。 下个半年后,天骄山上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楚月独自饮酒,扭头看去,右侧的瞳暗绽金红之光。 视线穿过一座座山野,来到了宗门之外的高山之巅。 夜晚的寒气流动,皓月下树影斑驳,立着一人。 身穿蓝白相间的长裙,两侧臂弯衔着的丝绸随风而扬,微垂的手如葱玉,轻握白玉杯盏,畅饮烈酒,入齿醇香。 她远远地望着星云宗的轮廓,眼睛逐渐通红。 水雾凝聚,泪珠分明的往下落,咽喉胀痛道不出话。 每当她痛苦的时候,就会来这座无名的孤山,遥看星云宗,思念着早就该一刀两断的故人。 她与如今的未婚夫,订婚这么久,还没成为夫妻,很大的原因就是她心底里过不去这一个坎。 她始终为惊艳青葱岁月的少年郎而怦然心动。 “叶楚月。” 蓝雪姬喝完剩下的酒,清寒氤氲的眸,似有杀机一闪而过。 握着白玉杯盏的手逐渐地增加力道,将杯盏碾为齑粉沿着风从指缝流逝。 “残酷的武道现实会让你知晓,归墟境在这修行历史,翻不出任何的风浪。” “我们,大炎城见。” 大炎城,又名为海神界的中心城。 楚月为尤婆建的花自怜楼,就在这大炎城。 蓝雪姬轻拢丝绸背过身,放下思绪,踏出孤山。 楚月收回了眼神,幽幽暗光稍纵即逝,随后不动声色地提壶饮酒。 酒过三巡,醉了一大片的人。 又是在天骄山打地铺的一天。 楚月望着八歪七倒的这些人,指腹轻揉了揉眉心,颇为无奈。 她曾是旷野的孤狼,而今彻底成了群居动物。 偌大的山上主殿,在宗门弟子的休憩里,显得分外拥挤。 “扑腾。” 醉醺醺的宁夙腾地一下站起来,面颊两坨高原红,一手勾着楚月的肩膀。 “大哥,下辈子,我做大哥,你做三弟,我护着你。” 说罢,又腾地一下躺了下去,直接把明少侠的脸当成枕头。 才入睡的明少侠,近乎是见鬼般的惊恐,一把推开宁夙,掏出随身携带的镜子照了半晌,见这英俊到完美无瑕的脸没有损伤,方才安心地醉去。 满屋人温馨。 楚月浅笑,施展开神农之力,将众人身上浓重的酒味洗涤干净如焚香沐浴,不多时就听取鼾声一片。 后半夜。 十万阴鸦还在不停地跑圈。 速度越来越快。 只剩下无数的残影。 楚月的精神力,在高度地增长,并为之强大。 当精神力增长到一定的程度,就能带动神农之力。 如此修炼了足足五天,方才有成效。 楚月第一时间便用强悍的精神力,以神农之水、本源之气锻药。 把丹药炼制完成,星云宗内近半年突破到归墟境的弟子,则都要前往大炎中心城去登记入册了,带队长老则是四长老。 左天猛担心四长老为情所困做出冲动的事,特让四长老去散散心。 四长老的身后,还跟着那位虞牵星,虞姑娘,依旧是穿着劲装的少年模样。 “刚好去看看尤婆婆。” 屠薇薇一面收拾,一面说道。 楚月把为四长老锻造好的丹药放入了锦盒,就见宁夙、章瓷几个黑着脸走了进来。 “发生何事了?” “这蓝雪姬,真够恶毒的。” 章瓷咬紧牙关,“现在到处都在流传四长老的事,说四长老天生侏儒,故意放毒再解毒留住蓝雪姬,城府之深实属恶心,阴险狡诈非人哉。坊间尽是谣传,从菩提之地到大炎城,处处都是。” “好一个天生侏儒。”宁夙恼道:“还有一个谣传,说是父母造孽,或是自己上辈子杀人放火缺大德,才会在父母都不是侏儒的情况下,生下一个侏儒!” 四长老身缠剧毒便不得长。 说是天生侏儒也不为过。 蓝雪姬担心自己的名誉受损,就把四长老踩进了尘埃里去。 第2683章 女人都是骗子,尤其是长得好看的 星云宗的弟子,得知坊间的谣传,都在为此愤愤不平。 四长老的一生与毒为伴已经够苦了。 沾染到的蓝雪姬,便是挥之不去的最大苦厄。 楚月垂首望着手中的锦盒若有所思。 只盼这丹药,能给长老一点儿帮助。 “先去召集广场,归墟境以上的弟子,准备动身去大炎城吧。”楚月说完,见章瓷、宁夙的眉头迟迟未能舒展开来,便道:“四长老的事不急,我自有办法,蓝雪姬无法收场。” 章瓷神情舒缓了不少。 虽说这是一步死棋,但叶师妹总有起死回生之本领。 她说有办法,便不用愁。 宁夙则两眼放光地看着楚月。 眸底深处,掩埋下了崇拜而炙热的种子,会在起风时而茁壮地生根发芽。 …… 凌寒山上,四长老百无聊赖地翘着二郎腿,双手抱着后脑勺,懒洋洋地躺在了缓慢晃荡的藤蔓秋千上,时不时地打了个哈欠。 他颓废地望着天。 一眼看不到头的,就如同自己这糟糕的人生。 虞牵星背起行囊出门还没几步,就看到了那小小的,孤独的身影。 她今儿早上想去天骄山偷窥楚月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关于坊间谣言的事。 “长老。” 虞牵星停在秋千边,“该去大炎城了。” “知道了。” 四长老翻身下了秋千,动作利落,颇有侠客的孤独。 过了一会儿。 他回过头定定地看着虞牵星,问:“本长老,很差劲吗?” “四长老很男人。”虞牵星说得认认真真,“还是个药毒双绝的天才,你看我脑门上的伤,一下子就好了,疤都没个。还有身上的毒药,也被洗得干干净净。作为长老,你受人尊崇,得到弟子的喜爱。身为男人,你重情重诺,而作为炼药师,你救死扶伤。若你都是很差劲的话,这天底下,便没有好人了。” 虞牵星在凌寒山上的日子,虽无踏远程的艰辛劳顿,却别样的舒服自在。 四长老的语气总是不好,但关怀备至都在每日的细节里。 “敷衍。”四长老翻了个白眼,“女人都是骗子。”尤其是长得好看的。 话音才落,继而眼神忧郁地望着朝阳。 “走啦,别矫情了。” 虞牵星胆子大了不少,丝毫也不见客气。 一步上前就扛起四长老下山去。 任由四长老胡乱挣扎也不放手。 “放肆!你这是对本长老不敬!”四长老恼怒。 “长老别吵。” 再吵下去,她都不能快点儿赶到召集广场见楚师父了。 “虞牵星!” 四长老扯着嗓子大喊。 虞牵星直接一手捂住了他的嘴。 四长老:“…………” 被迫沉默下来的四长老,近距离地注视着虞牵星的侧颜。 阳光洒在那一双好看的眼睛,折出了摄人的微光。 像是世上最纯正的黑曜石,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虞牵星在下山的途中,好似想到了什么,眉头死死地皱起,且在自言自语说: “符文卷轴洪荒令的时候,真可惜没在海域观望,没能见一见白衣银发的楚姑娘。” 这简直是她前半生里最不可原谅的一件遗憾了。 四长老本就烟熏的眉眼,这会儿更是落下了一排黑线。 虞牵星扭头看来。 距离很近。 阳光在彼此的缝隙。 四长老却难以原谅后天畸形的自己。 “长老,听说楚姑娘在下陆有过徒儿,你说我还有没有机会?” 她的眼神里有忐忑。 四长老不期然地撞入那样不含杂质的眼睛,心脏却漏跳了一拍。 刚跃然而起的火焰,很快就被万丈深渊吞噬。 尚未萌芽,就被他冷漠地扼断。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俨然是个小孩。 虞牵星则没发现四长老的不对劲,快速掠到了召集广场。 “师父。” 虞牵星刚看到楚月,就把四长老给丢了。 楚月于广场的高台看下去,嘴角遏制不住地颤动了一下。 四长老闷哼了声,甩了甩身上的尘灰,负手于背,抬着下颌走上了高台。 “老四,刚临时做的决定,这次让老五作为带队长老去大炎城吧。” 左天猛道。 这件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 蓝雪姬那边,有意针对四长老。 四长老看似倔强,实则内心脆弱得很。 早年间难受的时候,要宗门内其他长老哄着不说,还要轮流陪着睡才行。 “我去就行了,既是临时决定,就临时改回去。”四长老直视左天猛的眼睛,“朝令夕改的次数过多,宗主的决策就无足轻重了。” 左天猛沉默了好久方才败下阵来。 “老四,别勉强。”五长老皱眉,神色复杂,眸光浸着一丝心疼之色。 四长老挺起脊背,仿若一身反骨,“别来抢活,否则我削你。” 五长老:“………” 于是,宗门的归墟境弟子,便由四长老带队,前往大炎城。 需要在大炎城登记入册的归墟弟子,拢共也不足十人,但星云宗却以神兽开道,雷云为舟星作路,用宗门最高规格的远行礼仪,把楚月在内的新归墟弟子送去了大炎城。 雷云飞洲,穿过琼霄。 四长老两手托腮站在飞舟边。 “长老。” 楚月手捧锦盒而至,并递给了四长老,“弟子新锻的丹药,不妨试试?” “没用的。” 四长老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小天骄,别为我白费心思,你的精力该放在正道上,而不是无用的咸鱼。更何况,咸鱼翻身,不还是咸鱼?何必多此一举?” 顶着烟熏眸的四长老,对她扯着嘴笑,想尽力露出粲然之意,却在不经意地闪烁着破碎的光。 “吃了。” 楚月冷下脸来。 “嗷。” 四长老悻悻地缩了缩脖子,便将锦盒打开。 摸到丹药的一瞬间,一股冰凉夹杂热火的感觉,便从指腹渗透到了周身的脉络。 “这是……” 他双眼一亮,诧然地望着楚月。 常年碰毒,熟读医书的他,能够感觉到丹药内充沛的清莹之力,纵然对他没有帮助,也可说明小天骄在药道方面的造诣,非比寻常。 第2684章 皎皎白月光 “试试看。” 楚月莞尔一笑,眸底染上期许之色。 她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救赎每一个有可能的良善者。 四长老俨然觉得如此珍贵密度极纯的清莹丹不该浪费在自己的身上,但见楚月的眼神逐渐发沉,怒上眉心。 那随时提刀砍人剁碎喂狗的姿态,让四长老二话不说,拿起丹药放进嘴里,一口就利索地吞了。 “咳咳咳咳……”四长老掐着脖子险些被滚圆的丹药呛死。 见此一幕,楚月的脸都黑了下去。 四长老生生地咽完了丹药,便哀怨地看向了楚月,“吃完了,你看,还是没用吧。” 楚月却是眸光微凝,怔怔地望着四长老的面庞,渐渐涌起了喜色。 四长老摸了摸脸,疑惑地问:“更英俊了?” 楚月却是骤然挥动袖袍,精神之力犹若强劲的风席卷而出,将雷云飞舟堂屋明少侠手中的镜子给取走了。 “???”明少侠两眼迷茫。 楚月握着镜子对准了四长老的面庞。 四长老懒懒地看了过去,眼神却是定住。 他眼睛四周的烟熏,竟已全部散去。 好一张唇红齿白的小宝脸。 “小楚?”他睁大了泛红的眸。 楚月微微一笑,“看来,是有用的。” 经过十万阴鸦自强不息见者落泪闻者感动地跑圈方式,一日十二个时辰,她的精神力,随时随地都在增强。 假以时日,必能让四长老焕然一新,恢复到他本来的模样。 “师父!” 虞牵星匆匆而来。 瞥见四长老的时候,蓦地怔住。 小少年脸庞白净,还有些圆润。 曾经的烟熏毒气往四周扩散,就连眼白部分都变得有些暗灰调,导致整张脸给人面露凶光的错觉。 如今奶白软萌的,像是精雕玉琢的小水晶,又如软绵绵的奶豆腐,让人心花怒放,爱不释手,灵魂都跟着酥软。 虞牵星一把捏住了四长老脸上的肉往外拽。 “好可爱的小东西,哪里来的?怎么还偷穿我们长老的衣服” 四长老吃痛地倒吸了凉气,咬着牙瞪圆了眼睛怒视虞牵星。 “虞牵星!放肆!你放肆!” 四长老恼得想揍人,才伸出手却又放下。 转而拿了一把毒粉,却又有些不舍得。 只能继续瞪她。 “长老?” 虞牵星赶忙松开了手,诧异不已,仔仔细细地望了半晌,才发现当真是四长老。 四长老的脸上都是虞牵星留下的深红指甲印,疼得他揉了揉脸,复又瞪向虞牵星。 事实证明。 这姑娘,怕是真的脑子不好。 四长老又在小镜子上看了几眼自己。 只觉得陡然间就没了长老气势。 像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他一溜烟就不见了,翻箱倒柜了好久,找到一些黑墨石给磨成了粉,按照以前的模样,涂抹在了眉眼上下,方才看着顺眼了。 楚月则随手一丢,用精神之力把镜子完好无损地送回到了明少侠的掌心。 “师父。”虞牵星刚开口,就被楚月打断。 “牵星姑娘的实力在我之上,这声师父,担当不起,你我若是有缘,可以做朋友,但是作为师徒,却无缘。” 认了徒弟,就得教点真本事。 她用神农之力加本源之气,都勘测不到虞牵星的真实境地。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在她之上。 她看得出来,虞牵星身份尊贵,家世显赫,或许是云都、临渊城出身,乃至于是更高。若认下这个便宜徒弟,于她而言,会拉来一大助力。 但行兵布阵可用险招,执棋无定数多有利用之说。 她不愿师徒的开头,是别有用心利用。 师徒。 应当是这世上最真挚美好的感情之一。 皎皎如霁月,长明暗夜间。 虞牵星目光黯淡了几分。 她低垂下头,抿着唇一言不发,纤长的睫翼轻遮住了泛红的眸。 固然有无上宗师境为师,但那都不是她打心底里喜爱的师父。 她从未有过境地偏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武道之事,显赫落魄,说到底不过是风水轮流转。 以她的天赋,无需那些个白胡子老头,也能突破到今日境地。 但她从未实战训练过,父兄皆不让,只因担心她。 哪怕身上随便扯开了一道微不可见的口子,父兄都无比的担心,按捺她仗剑天涯的心,逼迫在榻休养生息。 可以说—— 她虽是和蓝雪姬相同的小宗师境,但底层实力远远不如蓝雪姬。 她从未战斗过。 她想发挥出自己的价值。 楚月看她沉闷的样子,欲言又止了好半天,轻叹,出声解释: “我的意思是说,当我能耐足够大到能与之匹配的时候,再认也不迟。” 虞牵星蓦地抬眸,“当真?” “当真,叶某从不说假话。” 虞牵星眼底汇聚璀璨的光,似要从眸子里溢出来。 空间内看话本的轩辕修、吃鸡腿的朱雀、打毛线的小魔王听到这话,无不是嘴角狂抽风中凌乱,对这厮睁眼说瞎眼的无语达到了鼎沸的状态。 正在挥洒热汗精疲力尽却不敢停的十万阴鸦闻声,俱是发出了万分不理解的尖声哀鸣。 若是见识到了它们的惨状,恐怕就不敢拜这个师父。 虞牵星心情大好,踏步去找了四长老。 楚月立于雷云飞舟,半垂着眸子往下扫去。 云雾缭绕,飞舟所过之处雷霆轰然,远远便能看到大炎城的轮廓,充满了热闹、繁华的气息,是正宗的武道之城,来来往往的都是武道气息充沛的修行者,四处可见海神界的武道文明。 大炎城,从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古城,吸引着来自五湖四海的修行者。 光是入城,就需要通过层层审核。 而最基础的条件,便是达到归墟境。 若没能达到,就要像尤婆婆那样,在大炎城有自己的楼阁。 四长老带着楚月在城门前通过验墟灵石、照妖符画等重重审核,弟子们整齐有序,依次通过审核。 而这时,却见后方不远处,有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为尊之人便是蓝雪姬和她的未婚夫。 “蓝小姐。”守卫前来。 “我来给大炎城主送请柬,下月初八,我成亲。” 蓝雪姬说话之际,眼角余光淡扫向了四长老。 第2685章 我与雪姬成亲,你不会生气吧 蓝雪姬海神界第一美人成亲的事情,还是轰动不小的。 只因二人订婚多年,毫无成亲的消息。 这导致云都、临渊城等许多实力脱俗的青年才俊,蠢蠢欲动。 如今,倒是凉了大部分人的心。 其未婚夫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红光满面如状元郎,如蓝雪姬十指相扣,状若不经意瞧见四长老般,忙道:“当真是巧了,这都能碰面,话说回来,我与雪姬成亲,你不会生气吧?” “老子看起来很没脑子吗?什么气都生?” 四长老两手环胸,懒洋洋地道。 未婚夫瞅着四长老眉眼间的烟熏痕迹,眉头紧紧皱起。 不知是不是的错觉,总觉得四长老幼年时所沾染的毒气,与曾经略有不同了。 “恭喜四长老。” 虞牵星的声音,顿时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 四长老头疼地看过去,不知这小丫头又要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幺蛾子。 “何喜之有?” “四长老彻底脱离苦海,远离卑鄙之流,乃上上喜事,定要好生庆祝才是。”虞牵星刻意拔高了音调,纯黑如墨的眼眸,乍然看去,分明是个真挚又纯粹的耿直之人,说出来的话却让蓝雪姬夫妇咬牙切齿。 “那倒也是。” 四长老摸了摸下巴。 上回在流光海域,他还只是保持沉默,不愿多说一个字。 如今从咽喉出来的字字句句,对蓝雪姬而言都是冰冷刺骨的话语,让她微澜不起如止水的胸腔心肺,骤然翻涌起了惊涛骇浪般的情绪,并衍生出了阵阵难以遏制住的杀气,锋芒毕露时,叫人如芒在背。 “雪姬?” 身旁男子温润如风的嗓音和白衣胜雪的干净,让她拉回了些理智。 蓝雪姬看了眼未婚夫,稍稍点了点头。 这些年,随着她的成长和强大,原是对成亲的想法越来越淡。 但未婚夫昨日夜深,误入了临渊城外人迹罕至荒草繁芜的雉羹山乾坤洞,被机缘眷顾,偶得武技造化。 那武技对蓝雪姬来说,时机成熟时瓶颈期,能够让她更快的突破到无上宗师,而且修习此武技造化,自然是越早越好。 奈何武技出世就择主,选了未婚夫为主。 但好在,这是一本能够双/修的武技造化。 蓝雪姬便想到了成亲之事。 再加上未婚夫的根骨经过武技打磨,一日时间就洗筋伐髓,焕然一新,日后武道之路绝对不在她之下…… 蓝雪姬思及此处,没忍住去看四长老。 在她的记忆深处,幼年时期的四长老白白净净的,笑起来眼睛里仿若藏着满天的星辰光,惊艳了她整个童年。 蓝雪姬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口气,走向城门口。 倏地—— 城门打开。 一列金甲守卫踏步而来。 其首领铁衣寒光,头戴金盔,腰部斜跨一方与人同等的巨大重剑。 “副城主得知蓝姑娘前来,特让秦某前来接待,秦某事务在身,延迟了些许,还望蓝姑娘莫要见怪。” 蓝雪姬小宗师的境地不足以让大炎城如此兴师动众地礼待。 奈何蓝雪姬是云都王面前的红人,又能执上界清远沐府的洪荒令,放眼海神界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虽说同样年轻的叶楚月,也得到了姜君的青睐,天赋更在蓝雪姬之上,但此人争议颇多…… “秦首领这说的什么话,能来便是看得起我,又岂能见怪?”蓝雪姬大大方方,坦然笑道:“看来,城主是在忙了,可是因为通天山域的事?那日在海域,从云都王那里,得知了通天山域的乱局。” “城主闭关多时,正是紧要关头。” 秦首领道:“但通天山域事关重大,不得不摒弃修行事宜,用时数日才能中止闭关修行,如今正在清点吾城精锐,马上就要动身前往通天山域了。因而得知蓝姑娘之事,也只能遗憾,无法与蓝姑娘见面详谈。” “无妨,通天山域的事为重,秦首领,我们可是好久没喝你府上的茶了,择日不如撞日,稍后得品几口才是。” 蓝雪姬气质清冷斐然如凛冬料峭雪,一言一行却显露出了长袖善舞和七巧玲珑心,与人打交道,既是游刃有余,又彰显出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在整个海神界顶流武者里的地位。 跟来的章瓷快把后槽牙咬碎。 四长老面无表情。 楚月风轻云淡好似察觉不到蓝雪姬的故意而为之,眼神却是深了几下,唇角轻勾,似笑非笑。 “小师妹……”章瓷低声语。 “不急。” 楚月淡淡回。 在四长老这件事上,任何的口舌之快都是无用功。 待到神农力充沛,并有个过渡的时间阶段,方才能扬眉吐气。 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侧目看了眼虞牵星。 盛怒当中的虞牵星,并未发现她的眼神,而是对四长老说:“长老,弟子有些不舒服,想去边上歇会儿。” “不舒服了?” 四长老皱紧眉头,始终半垂着近乎和翻白眼一样的眸子,陡然睁大,握住虞牵星的手,指腹搭在了腕脉上,嘴里还不忘啰嗦。 “定是着凉了,星云宗内,凌寒山的晚上最冷,都让你晚上在房间里好好呆着,你这人偏是不安分,大晚上的还要去受冷风吹,合该你不舒服。” 蓝雪姬沉了沉眸。 都已经住在凌寒山上了? 她可不知,他近来又多收了个弟子。 四长老从空间宝物取出了药箱,翻了好一通找到几枚硕大的丹药放在虞牵星的手里。 “你去雷云飞舟上休息会儿,等差不多的时候我去喊你。” 四长老拿出了一件大氅,想要披到虞牵星的身上,又发现自己不够高,便懊恼道:“过来。” “哦。” 虞牵星往前走了一步,略微俯身,四长老这才把质感厚实的御寒大氅披到了虞牵星的身上。 “快去。” “是。” 虞牵星往回走。 她并未走回雷云飞舟,而是拐了个弯到无人偏僻的地方,取出烙有金色玺印的卷轴,留下了几句话给正准备带兵出城的大炎城主。 大炎城主正在一眼无尽头的演武场,收到卷轴,神色匆匆,急忙抽出时间去了一趟城门口。 第2686章 青鸾凰鸟,大炎城主 大炎,东城门外。 虞牵星收起卷轴走了回来,双手拢紧了大氅。 “让你好好歇着,怎么又回来了?”四长老满面不悦,抓住虞牵星的手就要往雷云飞舟的方向走去,“跟我走。” 虞牵星站在原地不动,“好了,没事了。” “你说没事就没事了?”四长老烦躁得很,“你的身子还需要好好调养,你这人又不知照顾自己,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似得,我是个医师,我还能害你不成?” 虞牵星撇撇嘴,“你还是个毒师,擅长下毒,这般说来,我岂不是还要提防你下毒?” “…………” 四长老一时语塞。 他这一生放荡不羁爱孤独,偏偏前有叶楚月,后有虞牵星,都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爱闹腾的主儿。 他知晓虞牵星隐姓埋名。 虞牵星不愿说,他便不逼问。 他只知晓,虞牵星有一颗不染尘埃的心。 这几日在凌寒山上,她会把他山上的花花草草当成朋友,照顾得无微不至,导致虞牵星一下山偷跑去天骄山,满山的花草都会蔫了下去,垂首现枯萎。 “好了,等我进城,就歇着,可好?”虞牵星懂四长老是个炸毛的猫,没多大脾气,只要耐着性子好好顺毛就好。 果不其然。 四长老紧皱的眉和眼神里的躁郁气息当即消失。 自知语气不好,便放软了声音。 “大炎城内归墟以上的修行者太多,你跟着我,莫要乱跑,小心又被人下了毒。” “好。” 虞牵星浅浅一笑。 二人顺其自然地互动,流露出的温馨被蓝雪姬捕捉到了眼底,激起了一片血色的涟漪。 “二位,我们走吧。” 秦首领端的是毕恭毕敬,带着蓝雪姬及其未婚夫一大群的人,浩浩荡荡,风风火火地入城,许是无意,险些撞到了四长老的身上,魁梧壮实的他低头看去,故作好意地提醒道:“小孩,好好跟在大人身边知道吗?等等被人踩到了该如何是好?” 看似关心的言语,四长老和星云宗弟子们听起来却是分外的刺耳,周边一些等待入城排队审核的修行者们,闻言寥寥数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笑声似有极强的传染性。 不多时,城门口便是大片的笑声。 四长老仰头看去,直视秦首领的眼神。 “秦首领,这位是我们星云宗的四长老,而非是你口中的小孩,他是成人。”楚月一步跨来,金眸浅扫,端的是不卑不亢。 秦首领多看了楚月几眼。 向来是见人下菜碟的他,诚然清楚这双金瞳的标志性。 在海神界,唯有极少人拥有金瞳。 且个个都是意义不凡,天赋异禀。 这一类人,通常都有着不容小觑的造化。 而能与星云宗挂钩的,自然是这段时间内被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的菩提天骄叶楚月了。 “感谢叶少宗主指点,不然秦某这大老粗,还真不知道。” 秦首领笑了笑。 态度确实放好了点。 但菩提天骄,顶破了天也就是个归墟境。 据说,归墟丹都还没锻出来呢。 若是锻出归墟丹的话,大炎城内的归墟丹簿上,必会根据武道星轨运行和修行者武星而自动登记上簿。 且归墟丹簿都是对外展示的,稍有风吹草动,便是人人皆知。 “下回,注意些便好。” 楚月浅声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秦首领莫要因此自责。” 秦首领猛地看向了楚月。 四周的眼神,都已凝固住。 叶楚月归墟境,岂敢在真元境首领面前,以长辈的口吻自居? 秦首领张了张嘴—— 楚月立即道:“我家长老,乃重情之人,为将者,多是英勇大义,如秦首领这般的真男人,定会惺惺相惜之,怎会故意伤害我家长老呢?” 她言笑晏晏,金眸颇有柔意。 “嗯。” 秦首领听见真男人,便点头应。 蓝雪姬深深地看了过来。 秦首领过了不久,才发现自己进入了叶楚月文字游戏的陷阱里,便不过多纠缠,带着蓝雪姬等人进城去,临行前只郑重地交代了一句,“叶少宗主,宗门长老,且好好审核,秦某先行告辞,还要接待蓝姑娘,不便久留。” 星云宗什么身份。 除掉叶楚月在诸神之日的优秀表现。 菩提六圣宗,也难入大炎城的法眼。 过多交谈,只会自掉身价。 而其言语里的阴阳怪气,则在暗讽蓝雪姬和叶楚月之流之间身份的悬殊和地位差距。 秦首领、蓝雪姬进入大炎城内不到五十步的距离,就看到城主华贵煊赫的仪仗队和城主御用的青鸾凰鸟出现在广袤的天穹。 蓝雪姬缓慢地抬起眼帘,优雅若清月。 九头青鸾凰鸟盘旋于天,带起阵阵半月形的光圈。 踏在中央处身材结实俱有龙威的男人,正是大炎城主。 秦首领笑道:“蓝姑娘,看来城主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来迎你,能让城主暂放下通天山域之事的人,恐就你一人。” 蓝雪姬唇角轻勾,眸光折青阳,泛起了潋滟夺目的光。 “能得城主之青睐,是我之荣幸。” “蓝姑娘就别谦虚了。”秦首领朗声大笑。 若在以往,秦首领对这蓝姑娘倒也不热情。 自从知晓蓝雪姬执过清远沐府的洪荒令,这态度便也跟着热情了起来。 二人言谈间,大炎城主一跃而下。 双足踏地的时候,周边的风和天地气力,都随之凝滞,犹如匍匐在地的罪犯,于金銮殿上惴惴不安地颤抖着。 大炎城主眸若雷霆,看向了楚月。 “城主……” 蓝雪姬一步往前迎了上去,并有模有样地款款行礼。 “本座不知叶少宗主来我大炎城,当真是有失远迎,久仰下界楚帝之名,而今才得以一见。” 大炎城主中气十足犹若洪钟撞响之声,乃是充满磁性的嘹亮,且拥有着九五之尊上位者毋庸置疑不怒自威的压迫感,纵温和,也森然,让城门外许多正在排队的归墟境修行者,顿感到了来自精神力的碾压。 其中,也包括楚月。 蓝雪姬、秦首领微微一怔,难以置信。 第2687章 大古恒远术 大炎城主不来迎接蓝雪姬,而去招呼叶楚月,此等事,怎么听怎么诡异吧。 楚月半垂眼帘,眸色微沉。 大炎城主虽是在迎她入城,但随之而来的精神威压,就像是一座座巍峨高山压在自己的颅顶之上,疯狂地挤压着自己的天灵盖,甚至使得元神都有部分淤血的现象。 此等威压,在精神力元灵一道内,被称之为大古恒远鼎! 大古恒远鼎,虽是针对精神力,但更多是针对于元神下的意志力。 因而,这便是大炎城主的见面礼,精神上的试探。 他愿意给海神界主之女的面子来一趟城门口给叶楚月助威。 但他大炎城主是何许人也,饶是蓝雪姬有过洪荒令,事务繁忙的他依旧是交给副城主了,更别谈一个叶楚月,至少,要让他看到叶楚月作为修行者的价值。 楚月的膝盖骤然弯曲,无限地接近于地面。 骨头都快要曲折断裂来。 元神的压力更是只增不减。 大炎城主眸光平和,神情淡漠,好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并不是他,如同在夜深时分静静观望着血色杰作的杀手。 “师父!” 虞牵星眉头微蹙,呼吸急促。 她忧心忡忡就要冲上前来,楚月却是缓抬起正微不可见般轻颤的右手,掌心白皙,纹理清晰地朝向了虞牵星。 虞牵星如被符咒给定主了般一动不动。 蓝雪姬见状,紧紧皱起的眉头登时舒展开来。 “看来,城主是知晓海域之事,特地为蓝姑娘出气。” 秦首领略有络腮胡的面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露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笑容,适才的那一点难以置信,赫然被潜藏住了。 蓝雪姬轻点螓首,气质清冷颇有几分雍容端庄,若非是倾城之色美艳不可方物,光是太阳底下这一刻的举手抬足,便有母仪天下之气势。 而正是因为如此,蓝雪姬从小就有野心。 能够与她蓝雪姬并肩而驱的男子,定会是这界面琼霄当中的佼佼者,是金字塔上最顶部的王,于万人之巅俯瞰渺小悲哀的芸芸众生。 蓝雪姬倒映出楚月身影的眸底,泛起了阵阵涟漪。 权力的好处便体现在此。 饶是大炎城主这等人,都要在百忙之中抽空来为她撑腰。 蓝雪姬勾了勾唇角,好整以暇地望着叶楚月那不断往尘灰地上靠的双膝。 星云宗跟来的弟子们,分外着急。 每当他们想上前倾其所有去帮忙的时候,就会被楚月阻止。 她淡然依旧不见急迫,眉间舒展未曾染痛色,从容自若的像是个心如止水行于山海的正常人,然而眼圈一层浅浅的绯色血腥和极力遏制住的微颤幅度,显示出了她元神所承受着的来自强者的压迫。 压迫感,让十万阴鸦都停止了跑圈。 正因它们和元神紧密相连,才会被影响到。 “继续——” 楚月宛若雷霆的神识之音低沉地响起。 一道嗓音,穿透十万阴鸦的耳膜。 适才停下了跑圈的十万阴鸦,骤然就如火烧臀部般狂奔了起来。 此次跑圈,经过大炎城主的大古恒远鼎的威压,便像是去到了新的域场里边,沐浴着水深火热而跑圈,每一刻都在生不如死。 还在担心的轩辕修、朱雀几个,当即就傻眼了。 精神压迫,还能这么用? 她用大炎城主的精神压迫,去训练阴鸦。 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都会道这姑娘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城门口人潮如织,车水马龙,四周的视线无不是汇聚在了楚月的身上。 准确来说,一双双眼睛透过这日的青阳光,俱都默契地盯着楚月的膝盖。 眼见着那膝盖就要在如雄山的压迫之下亲吻地面。 可每当众人以为她要挺不住的时候,却又像是有一身反骨般生生地停了下去。 最让人感到恐怖如斯的是—— 在这个漫长且煎熬的过程中,大炎城主还在持续不断的输送《大古恒远鼎》的元神压力。 楚月面上波澜不兴,元神内的阴鸦们却是发出了尖叫。 一面尖叫,一面狂奔。 十万阴鸦,场面之混乱,让朱雀之流都觉得瑟瑟发抖。 楚月背部的衣裳湿透。 她的元神意志和阴鸦都得到了淬炼,且也算是在大炎城内博了个开门红,不急秋后的满堂彩,也算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享受其中,何乐而不为呢? 朱雀神情呆滞,目光惊惧。 同为鸟类的他,对十万阴鸦们的地狱生活感受到了悲哀。 思及此,朱雀麻木地将塞在嘴里满满当当的鸡腿肉给咽了下去。 外头—— 烈日炎炎,微风和煦。 大炎城主的额头,竟是沁出了些许的冷汗。 须知,大古恒远鼎的元神武技,虽不是什么超强的必杀技,但在消耗精神力方面,却是位列前排的。 只因大古恒远鼎武技,要从充沛饱满的元神里,专挑意志力下手。 大炎城主负手而立,乃是此山间的王。 袖口、衣襟、袍摆以及衣料上的织金龙样式上,都缠绕着细微的雷霆之力。 那是大炎城主独有的织焱道雷! 城门前后的画面,在这一刻,犹若定格。 时间悄然从指尖流逝。 有部分看热闹的人,都迫不及待地看着楚月跪地的场景。 但过去了一炷香、两炷香的时间,城门前的人越来越多,叶楚月那膝盖,偏偏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坚挺了回去,以至于众人看得有所枯燥了。 大炎城内,天机塔上层的雕花栏杆前,汇聚着一群穿着黑金袍子的青年少女,饶有兴味,远远地望着城门前的怪相,如一幅静止的画。 前来入城的修行者,纵有不悦,惧于城主之威,俱都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耐心地等待着。 蓝雪姬原就皱紧的眉头,这会儿更是宛若打了死结般。 “大古恒远术,低境之下,意志力消,她一个归墟境,作为元灵师虽有天赋实力却也不高,是如何做到的?”蓝雪姬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叶楚月掩藏的再好,她也能感受到从叶楚月元神里渗透出来的痛苦。 但她却稳当如任尔东西南北风的不动山! 第2688章 一双金眸 汗珠,从大炎城主的额头往下溢,没入了睫翼,蔓进眼底。 他深邃的眼睛再看向楚月的时候,却是比先前多了一份正视。 诸神之日。 雪祖陨落。 这两件事,都发生在流光海域,且都与一个叫做叶楚月的女子息息相关。 他作为这一方天地的城主,虽然听说过叶楚月的传奇,但归墟凡人焉能掀大风浪,更没有此刻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是他小瞧了这位来自下陆的年轻一帝。 正当大炎城主要把大古恒远术的精神力给收回时,却见叶楚月皱眉,面庞露出了痛苦之色,膝盖下压了许多,好似穷途末路的野兽,在濒临绝望的边缘,就等着最后一击。 刚打算放弃的大炎城主,漆黑如夜威势如兽的眼睛,登时泛起了一道光亮。 却见他精神抖擞来了如洪水猛兽难以阻挡的胜负欲,加强威压,偏要碾那女子肉胎凡体的铮铮傲骨。 精神威压卷土重来。 攻势极猛。 连带着楚月周边的人,面色都是一白。 元神空间。 十万阴鸦齐刷刷的哀嚎。 若寻常人见了,怕还以为鬼敲门,睁眼便来到了十八层地狱。 有些阴鸦因跑圈的速度实在是过快,臀部尾后,甚至还冒起了滋滋生烟的火光。 遥遥望去,竟有诡异的滑稽感。 非但如此。 楚月强行分裂进元神空间的神识之力,宛若小魔王手里头用来打毛线的针,而城主施压出的大古恒远术,就是一条条缩成团的毛线,被楚月牵引进了十万阴鸦身上的里边。 用大炎城主的精神力为盔甲,还是免费的,承受点元神之痛也算不得什么。 楚月自喜之时,来自外界的大古恒远术力,竟是毫无征兆地止住。 她下意识疑惑地看向了额头冷山潸潸地大炎城主。 大炎城主望着女子不解的眼神,心里竟震颤了下。 他头一回看见,有人会对大古恒远术上瘾。 “咳——” 大炎城主为了掩饰尴尬,故以拳抵唇干咳了声,目光如威,嗓音有力,“叶天骄,月帝楚爷,诚不欺本座,心怀大义的英勇战士,不惧马革裹尸之九死一生,敢于直面十殿阎君,本座爱才惜才,更爱英雄。姑娘乃是女中豪杰,秦轴轴,本座尚要与云都王等人调查通天山域之事,月帝的登记入册,你且好生照顾着。” 秦首领秦轴轴还在思考叶楚月为何能在大古恒远术下不动如初,骤然听到大炎城主的命令,旋即双手抱拳虎虎生威,带起罡风阵阵伴随高昂之声: “末将领命!城主且安心去处理通天山域的乱局,月帝姑娘交给末将自是最好。” 大炎城主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扫了眼楚月。 但见楚月清雅作揖,金眸微垂,“晚辈叶楚月,坐等城主之凯旋,日后定要提七杀天执事重霄长老的好酒去登门贺喜。” 这一番话下来,不知不觉就拉近了和大炎城主的关系。 更是亮了一手七杀天的底牌。 抱枕在七杀天行泣血之路逐步立足云霄外,二人之间,自当避嫌,方可不引起旁人对夜尊来历的猜忌。 但既在诸神之日因为姜君的缘故同游过祁连山灯会节,这一层关系,在适当的时候,也可以四两拨千斤地提上一提。 星云宗在菩提之地的地位,尊贵在六大圣宗之上。 走出星云宗,眼下是天高地阔的修行路,若要大刀阔斧登云路,应是战之,亦谋之—— 大炎城主怔了怔,目光含笑地望着楚月。 停顿会儿,才道:“到时,星云宗的长老和弟子们,可都得来,月帝,可莫要忘了。” “城主大人一生战功赫赫,晚辈仰之鼻息也肃然起敬,心生崇意如滔滔流光海域水,自不敢忘。” 楚月作了个长揖。 眸光璀璨夺目,摄人心魄,圣洁含笑意。 周边人山人海,自诩正道胸襟寰宇广的修行者们,渐露鄙夷和失望之色。 只叹一双金眸无仙神气,只有市井铜臭的碎银俗气。 大炎城主多看了眼楚月,似有冰山消融。 扫向蓝雪姬的时候,顾及蓝雪姬曾是海神界唯一一个符文卷轴洪荒令的持有者,便道:“蓝姑娘双喜临门,前有上升境地小宗师,后有喜结连理好姻缘,恭喜了。” 大炎城主能够有今日的地位,除却辛勤修炼地努力,和娘胎里自带的武道天赋以外,为人处世的恰到好处,必不可少。 蓝雪姬似若冰块般的脸色,方才有所缓和,面带大气的微笑,恭恭敬敬的回应了几句,便目送青鸾凰鸟和大炎华贵仪仗队与城主重回到演武场。, “蓝姑娘,你看,这……” 秦轴轴欲言又止。 城主的话不得不听。 蓝雪姬的心情,他不得不在乎。 “无妨。” 蓝雪姬对此毫不在乎,面含笑意道: “我在大炎城已经算是老熟人了,恰好婚事在即,我们还要去城内置办些新鲜的物件,傍晚直接去副城主殿,反倒是月姑娘和贵宗四长老,人生地不熟的,秦首领可得好好带着,莫要在城内走失闹出了笑话。” “那是自然。” 秦轴轴回罢,便率领身穿金甲的士兵们,走向了星云宗人所在的地方。 蓝雪姬回头看去,恰好看到四长来在为虞牵星诊脉,烟熏发黑的眉眼,竟涌露出了何其明显的担心之色。 恍然间恰如当年。 她只是有点小伤。 小少年便偷来家中珍贵的极品丹药。 为此,挨了一顿打。 他被吊在树上鞭挞了一整夜,闭着嘴不肯认一个错。 “这个女人,今日之内,我需要她全部的资料。” “…………” “是。”随行的侍卫毕恭毕敬,颔首领命,三千冷硬气。 那未婚夫看着四长老,心底泛酸,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是沉寂默然。 而跟在蓝雪姬身后的一位红衣执剑的男子,淡淡瞥向楚月,压低的声却能让周围的行人都听得真切,“大古恒远术,低境意志断,可见大炎城主只是给我们施展了个皮毛,并未触及月帝姑娘元神之根本。” 众人俨然看了过来。 楚月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半晌。 秦首领做出了“请”的手势。 楚月莞尔一笑,迈起了修长的腿。 她往前踏出步伐,便能看到她适才所在之地,血色薄汗,汇聚成泊,惊了一双双眼,亦让适才开口的男子瞪圆了双目哑口无言。 第2689章 砸—— 地上血泊,足以见的大古恒远术的真假。 蓝雪姬沉了沉眸。 再看向叶楚月时,翻涌着浓浓的忌惮。 四下里,噤若寒蝉,唯有夏风吹过的细微声。 虞牵星眸光微闪,目不转睛紧紧地盯着楚月的后背看,衣裳颜色已然快要分不清是原有的,还是血液的渲染。 她想。 这就是她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也要找到的师父吧。 楚月一面走,一面用归墟气力如流水,洗涤蒸发掉身上的血腥。 元神空间内,十万阴鸦对大炎城主感激涕零,就差跪下来磕头了。 但经历过大古恒远术的淬炼,每一只阴鸦俱都由内之外的升华。 就连身上的盔甲,强悍了不止一个档次。 星云宗的弟子们蜂拥上前将楚月围住,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楚月的伤势。 见无大碍,紧绷的神经,方才松弛了不少。 “叶师妹,你怎么做到的?” 段清欢惊道:“那可是来自大炎城主的大古恒远术。” 楚月施施然的浅浅一笑,半带揶揄地道:“许是,城主放水了吧。” 众人:“…………” 无语之际,且都下意识地看向了蓝雪姬身后先前说话的紫衣男子。 男子顿感窘迫,眉头紧皱,不敢与之对视。 蓝雪姬见状,广袖一挥,带着一群人消失在了四周修行者的视野里。 秦首领一列,金光闪烁,甲胄冷冽,带着楚月等人进入了大炎城。 “月帝姑娘。” 秦首领边走边讲解: “大炎城虽然只是一座城池,但广袤无边,堪比帝国,且是应有尽有。 高山流水,有之。 旷野平原,有之。 绝情谷,周寂崖,上古遗址等等,都在城内,还有海神界最大的交易地。因而,大炎城对各方入城者要求严格。” 秦首领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大炎城的种种,可见他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你们作为新晋归墟未在册的修行者,应当去无上大殿,现在便去吧?” “不了。” 楚月轻摆摆手,“我在大炎城有一间阁楼铺子,我们先过去看看,再道无上大殿汇报。” “也好,前面带路。”秦首领瞪了眼愣头愣脑的副将。 副将当即老老实实地走在前方。 …… 花自怜阁虽说建立在海神界最繁华的中心城,但在大炎城内却不是最好的中心低段,反而是比较冷门的街道,其名为万花街。 但深又长的街道,不闻芬芳,难见花香,冷清萧瑟地宛若深秋。 楚月在花自怜上给了一大笔钱财,但对于大炎城寸土寸金的地价来说,还是有些捉襟见肘了。 对此,倒也不急。 还有一笔补贴,等着执法队送下来呢。 花自怜阁内,一列城中士兵四处打量了一番,便露出凶光道: “这这这,还有那,都不行,不合大炎城的规定,都要拆了重修,要不然就滚出大炎城吧。” 为首的男人冷面无情,眼睛凶狠地瞪着尤自怜老婆婆。 老婆婆腿脚不便,只能坐在轮椅上。 眼睛半瞎,看不出来者不善。 老婆婆的身后,只有一个推着轮椅照顾婆婆的姑娘。 “阁下,阁内摆设都是按照规矩来的,绝不会有错。” 老婆婆急道:“前些日子,星云宗的弟子不是来过吗?且也都去秦家军的营地那里汇报过了,怎么会不合规矩呢。” 花自怜阁具有独一无二的特殊性,和城中街道的铺子多有不同。 过几日就要正式迎客了,决不能出现什么纰漏。 “星云宗的弟子?我竟是不知,这大炎城,竟由星云宗人来当家做主了吗?老婆婆,可不要倚老卖老,这样大家都不好做,且不说时间很晚,我也得回去交差了。” “老身并非此意。”尤婆婆解释:“阁下,通融通融……” “也不是没办法,这样吧,你随便给点东西,我去打点试试下。” 尤婆婆刚要应下,就见那士兵漫不经心地说:“随便给个五万天玄丹就好,我也看你年纪大了,才给你通融的,若是寻常人,可就不见得了。” 尤婆婆和身后的婢女脸色骤然一变。 五万天玄丹,对于花自怜阁来说,完完全全是天价了。 阁铺前前后后的布置,都是出自叶楚月之手。 尤婆婆清楚花了叶楚月不少钱。 叶楚月并非大富大贵世家的孩子,一路摸爬打滚到今日。 都是刀口舔血生杀予夺攒下来的积蓄,岂能用来填补这没必要的窟窿? 尤婆婆熬了好些天,就是为了给叶楚月一点回报和老来成绩,却没想到会碰上这一群挑事的人。 “五万天玄丹,太多了。” 尤婆婆眼闪泪花。 婢女低头,贴耳说:“不如,先答应,再去联系叶姑娘吧。” “不行。” 尤婆婆下意识的就要摇头。 她不想成为那姑娘的负担,更不想叫楚月失望。 “既是不行,那店里的东西,就只有砸了,不仅如此,二位还得三日之内搬离大炎城。” 秦家军的士兵,只是虚张声势地恐吓罢了。 目的是想在老人心生绝望之时,拿出一份字据。 那字据,便是要把花自怜阁拱手让人。 “谁想砸花自怜阁?” 门外长街深深,不知何时多了人群。 女子清寒的嗓音响彻于此。 阁内士兵回头看去。 只见到红衣金眸的女子在日辉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颇有几分从骨血战场爬出来的磅礴铁血之气势。 士兵下一刻就看到了楚月身边的秦轴轴。 目光骤亮。 尤婆婆听到楚月的声音,心口猛颤。 “不是要砸阁内东西吗?” 楚月一步跨了进去。 士兵们瞬间让出了道。 强悍的精神力将阁内的太师椅拽了过来。 楚月转身坐在太师椅上,交叠起双腿,往后一靠,眼梢染着若有似无的邪气,戏谑地看向了阁内的一众士兵们:“萧离,关门。” 萧离动作同步,利落地合上了门。 屋子里昏暗一片,光线交叉,只是斑驳的微光透了进来。 “砸——” 太师椅上的女子,微抬起下颌,死寂如深潭的双眸,暗藏着雷霆愠怒,平静地望着士兵,将不怒自威四字真谛可谓是演绎得淋漓尽致。 饶是这万花街作威作福多年的士兵,都在震慑住。 “老子让你砸,懂了吗?” 第2690章 天机塔 “叶楚月!” 士兵低喝:“请注意你的用词和态度,这里是大炎城,非你星云宗。” “怎么?” 楚月放下了腿,双手交握,目光冷冽渐凶戾。 她低下了声,一字一字地反问: “这大炎城,竟由你秦家军说了算?老子花钱买下的阁铺,怎么就轮到你来做主了?难不成一日之间大炎城主就换了人?” 秦家军的士兵们被这大逆不道的狂妄话语吓得不轻。 在大炎城,谋逆,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一经发生,就连远房亲戚家养的狗,都得赐死于雷台。 门外的秦首领闻言,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这里边来花自怜阁找茬的人,可都是他的兵。 “放肆!” 秦首领竭尽全力地大喊,喊到了面红脖子粗,额头爆了几条青灰色的筋。 屋内士兵们如蒙大赦,似是从那声音里听见了希望之光。 他们,定要秦首领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不知死活的女子。 怎料接下来便听到秦首领说—— “尔等实乃放肆,大炎城规章完善严厉,作为秦家军更是要遵守秦营的规矩,尔等竟为了点蝇头小利,私下做出了地痞流氓之事,简直是不要太放肆!陆靑!你们几个,还不快点给月帝姑娘赔礼道,赶紧滚出来。” 秦首领的吼声把屋内士兵都震得如晕头转向的苍蝇吧。 一张张脸上,更是写满了迷茫。 难道不是…… 秦首领让他们这么做的吗? 秦家军向来捧高踩低,欺软怕硬,此等行径作风已是远近闻名了,被万花街一些有苦不能言的铺主私下说是城中的毒瘤。 陆靑看了眼太师椅上的女子,欲言又止。 打家劫舍这么多年,头一回如此的憋屈。 左右就是一个宗门少宗主,莫不成真能骑到他的头上来? 连归墟丹都没的归墟境,还是个下陆人。 “听到秦首领的话了吗?” 楚月添油加醋,更是火上加油。 眸色凉薄,声线更是淬了冰,只淡淡道: “跪下,认错,吾,原谅你的无礼。” “叶楚月,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大楚的公主?” 陆靑笑了,“你在海神界,什么都不是,在上界,连亲生父亲都不要,还敢在万花街猖狂。” 萧离、屠薇薇几人眸含怒色。 楚云城、楚南音那一伙人,楚月将要释怀。 但陪着她一路南征北战,千锤百炼过的朋友们,却是一生都无法释怀和解的入骨之恨。 曾有人,把她们信仰的神,丢进了无间地狱。 不可原谅。 一生之怒。 “啪嗒。” 楚月摇开了扇面。 一把冰雪汇聚而成的扇子,在夏日里,带起了让人舒服沁凉的风,抚平了萧离几人心头野蛮生长的躁郁之气。 “嘴皮子功夫不错。”她轻声道:“只是啊……” 倏地。 她瞬闪到了陆靑的身边。 周身魔气释放遮人眼睛。 十万阴鸦倾巢而出,沿着魔气氤氲的轨道前行,形成一层封闭的禁制,桎梏着陆靑等秦家士兵。 这一伙士兵,都是归墟境的弟子,算是今年刚进入秦家军的士兵,实力自不是最上乘,更别提还有好几个人是关系户。 这会儿。 陆靑只感到眼前一片漆黑。 魔气弥漫时,什么都难以看清。 武体更像是被定住了,难以动弹。 “只是……脑子不行。” 楚月嫣然一笑,话语声响在他的耳侧。 “老子是下陆的王,从来都不是什么大楚公主。” 从前不是。 今日也不是。 明朝更不是! 赫然间,她的手利落地穿过了阴鸦群。 行云流水般顺畅。 威猛似若九天雷。 直接抓住了陆靑后脑勺用玉冠束起的发。 猛地一扯的时候,仿佛能够扯痛到整块头皮。 火辣辣的疼痛感让这陆靑在生不如死的摧残中,仿佛看到了死去的曾祖父。 “嘭!” 楚月揪着陆靑的头发,使其脸庞砸坏了阁内的陈设。 其额头撞碎了花瓶。 眼冒金星的不知天地为何物,脑子一团浆糊反应不过来。 下一刻,就被楚月再揪着头发,砸坏了屋内的桌子。 几次三番的下来,陆靑俨然是头破血流。 每当他要惨叫出声,喉咙里就汩汩往外流出了鲜红的血,艰难的声音出了口齿就像鱼儿吐泡。 楚月动手之时,四长老、许予、屠薇薇这些跟来的人倒是很默契,齐齐施展武道之力汇聚而成,将屋内隔绝,短时间内能够屏蔽掉里边的动静,而不被门外的秦首领发现。 秦首领还在扯着嗓子说:“陆靑,月帝姑娘乃下陆英雄,你不得无礼,赶紧滚出来。” “………………”被撞到没了半条命的陆靑,一面吐血,一面说着含糊不清的怨言。 他的头盖骨都要交代在叶楚月的手上了。 到底是谁无礼啊? 秦首领望着紧闭的门,犹豫着要不要强行把门打开。 许是因为秦首领这些人的到来,万花街阁铺的铺主们,左右没什么生意,闲着也是闲着,便三三两两地聚到了青石板长街。 一群黑金袍子的年轻人,恰好路过,被热闹吸引。 这些气质不凡的人,正是城门口发生热闹时,天机塔上的观望者。 “秦首领。” 为首的男子颔首喊道。 “褚公子。 秦首领望见来人,眉染正色。 褚君醉,无上大殿内殿首席长老的关门弟子。 “发生何事了?”同穿黑金袍,眉心一点血痣的少女随口问。 秦首领自知理亏,德行有损,不敢明说,便打起了马虎眼,“这事,就说来话长了,秦某麾下的那位陆靑诸位都知道吧,也不知哪根筋抽了,竟然想砸花自怜阁,大抵是因为他爱慕雪姬姑娘,见雪姬姑娘于流光海域在叶姑娘的手上吃了亏。” 说到这,都已心知肚明。 不少铺主为楚月捏了把汗。 他们可都是领教过陆靑的厉害。 虽说胸无点墨,但专门欺负这一带如他们这般的老实人。 “轰!” “嘭!” 随着秦首领的话落下尾音,就见花自怜阁的屋门打开,并丢出了一个血淋漓的人,画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便在青石板地砸出了一个冒着尘烟的深坑。 秦首领、褚君醉等一双双眼睛,俱都看向花自怜阁内。 魔气消失。 阴鸦不见。 楚月接过许予递来的帕子有条不紊地擦拭着手,缓步走向门外,看向秦首领时颇为无辜和懊恼,一副让秦家军懊恼到牙痒痒童叟无欺的模样。 “秦首领,这人把我家铺子给砸了,这你可得给我做个主才是。” 秦家军士兵:“………” 秦轴轴:“………” 陆靑:“???” 第2691章 这脑袋,恐怖如斯 砸了铺子? 众人望着倒在血泊狂翻白眼浑身痉挛的陆靑,一时间顿感到不可思议和莫名的白日惊悚。 “姑娘。” 秦首领长满胡渣的嘴角抽动了几下,太阳穴也跟着突突地跳,强忍着胸腔内翻动的情绪,扯出了笑,“陆靑这般惨状,他是如何砸的?” 楚月“哦”了一声,随后阔步往前,红衣拂动,走到了陆靑的身边,一把提起了陆靑的头发,拖拽到了秦首领的面前。 “秦首领,你好好看看,这脑袋血肉里,都是花自怜阁被砸掉物品的碎片和气息,证据都在这呢。” 看她说得一本正经的认真模样,众人差点儿就信了。 饶是褚君醉身后的几个黑金长袍同龄人,亦都是目瞪口呆,显然没想到楚月竟会给出这般让人感到啼笑皆非的说辞,实在是荒谬。 秦首领的脑袋沉得像是灌满了铅。 他望着楚月明媚的面庞,竟发现自己完全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不自信地开口,“姑娘的意思是说,他用脑袋砸的?” 楚月点头,“过于凶残,恐怖如斯,实不相瞒,叶某也是第一回见,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般想想倒也正常。” 秦轴轴:“………”他是造了什么孽,才会遇到叶楚月这般人。 并无女子该有的温婉良善和大方得体,顶着一双惹人注目的圣洁金眸,说着匪里匪气又专注的话。 “月帝姑娘,你听本将说,这脑袋……” 他着实无法理解,这世上的打家劫舍,是用脑袋当凶器的。 陆靑被关起门揍了一顿也就罢了,还有蒙受不白之冤。 这不,欺负老实人么? “这脑袋,恐怖如斯!” 楚月直接打断了秦轴轴的话。 陆靑昏昏沉沉疼痛交加时分,听到叶楚月的污蔑,张开嘴说着口齿不清的话,看起来颇为激动。 楚月斜睨过去,眸光冷冽,嗓音铿锵,当下便呵斥道:“陆靑,你莫要太嚣张,这位是我们如执法处周云队长般秉公办案铁面无私的秦首领,绝不会放过尔等在朗朗乾坤青天白日里就敢打砸私人物品的宵小之辈!” 一番话说的是义正言辞。 仿若那陆靑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陆靑瞪着眼睛看楚月。 今日之仇,深刻骨髓,来日他陆靑必报之。 “秦首领。”楚月作揖颔首。 “啊?” “他竟敢瞪你!” “…………?” 秦首领张着嘴,话到咽喉险些将一把年纪的自己给活活呛死了。 花自怜阁内的许予,远远地瞧着师妹的鲜活模样,低低地笑了两声。 小兽崽从他衣襟里爬出来。 远远的脑袋顶着粉红色如猫似狗的双耳,九条尾巴透了点毛茸茸出来,圆溜溜的赤色眼眸如宝石般望着楚月,快要溢出光来,是打心底里的喜欢。 “秦首领……” 楚月再度开口。 秦首领头疼不已,摆了摆手。 “这件事,确实是陆靑不对在先,就让他赔吧。” 秦首领实在是受不了这厮的言语摧残。 他更想不通的是。 这厮为何顶着一张不输给蓝雪姬的脸,做出这般凶残的事来? “你清算下,给个账就行。” 左右万花街都是些不值钱的铺子。 里边的陈设摆件和售卖物品,都是些上不了档次的东西。 而后,便见楚月又作了作揖,方才不疾不徐地道来。 “秦首领,不多,就十万天玄丹。” “………………” 这一霎,众人便见那位秦首领,眼睛“噌”的一下就睁大了,震惊的同时,面上的表情正以肉眼可见之速度而变化着,宛若吃了苍蝇般的难堪,偏生这苍蝇还卡在咽喉上不去下不来难倒英雄汉。 “十……十万?”还是含金量最高最值钱的天玄丹。 秦首领惊了。 狮子大张口,也不带这样的吧。 叶楚月这般能耐咋不去打劫城主府? 秦首领不知的是,叶楚月倒是想过,奈何实力不允许。 “叶姑娘,秦某虽说是个武将,但也是见多识广人,你这屋内陈设物件的市面价格,包括那老婆子加一起,怕是也要不了十万天玄丹吧?”开什么玩笑。 他秦轴轴在万花街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到比自己还心黑的。 “市面价格,确实要不了这么多。”楚月如实回答。 秦轴轴当即喜逐颜开,不多时,却又凝固住。 楚月:“但是屋内陈设的最高价值,不在于市面价格。就拿那太师椅来说吧,放过姜君大人用过的东西,秦首领应当知晓,姜君在天骄山,于我的住处歇息过,譬如就有姜君盖过的被子,用过的玉枕,还有走过路的大理石象牙地,除此之外,还有姜君用过的杯盏。” 说罢,取出了一条绣花的绸面锦被,在阳光下,犹如夕阳照湖面的波光粼粼质感。 秦首领:“………” 他想不通。 为何…… 叶楚月会随身携带姜君盖过的锦被? 楚月嫣然一笑。 “秦首领可觉得,价格公道?” “公……公道……” 秦首领憋着一口怒气,闭上眼颤着声说。 若非私下运用内流压制住自己狂窜的怒火,他当真怕一口血吐在叶楚月的脸上。 陆靑瞪着眼睛看过来。 得到首领的答案后,陆靑一口血喷洒出去宛若雾色般好看,随即气昏厥了过去。 楚月笑道:“看来,陆靑兄弟也觉得合理公道呢。” 兄弟? 花自怜阁内内外外的秦家兄弟听到这话,俱都不寒而栗。 楚月把姜君用过的锦被,折叠好,妥善地收起。 “秦首领,这天玄丹……若不能今日给出来也没关系。” 秦首领刚要松一口气。 毕竟拖个时间,找点关系,这件事说不定能转圜过去。 哪知叶楚月又说:“超出的部分,就随便算点利息就好了,叶某这人,一向很好说话。我听说大炎城军营里,有一所出举阁就是专门借债的,就按照出举阁的利息算法就好,我这顶着姜君大人的头衔,毕竟也不能太占陆靑兄弟的便宜。” 众人:“???” 出举阁作为借债出去的一方,最低利息都要三成。 按照这个算法,三天后岂不是得翻了一倍? 昏厥过去的陆靑,也不知是不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脑子还没清醒过来,眼皮也紧闭着的,却是随着“噗”的一声,又吐出了一大口血雾。 第2692章 年迈者,熠熠人,不在少数 秦首领望着斜阳下那一张明媚清丽却如催魂阴司般的脸,只得道: “月帝姑娘,你放心,今日定会把他的赔钱交出来。” “秦首领大公至正,铁面无私,真乃大炎城内活菩萨,晚辈佩服。” 楚月低头作揖,模样态度俱虔诚。 秦首领头更疼了。 他倒是活菩萨。 这叶楚月可是活阎罗。 “把人带走。”秦首领一挥手,士兵们就要去抬起陆靑的时候,就见屠薇薇从里边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张字据,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到了陆靑的身边便蹲下去,抓住陆靑软而无力的手,使其指腹在地上血泊划了一圈,沾血后便印在字据上。 那边,萧离手执改良版的千行神卷,并将其展于半空,将方才花自怜阁前的对话记录了下来,且还给秦轴轴介绍道: “秦首领,这是下陆的千行神卷,能无形中记录事物。” 曾经的千行神卷,必须要亮于人前,闹出不小的动静。 经过当初楚月的改良,最大的价值便是能私下记录。 神不知鬼不觉才最可怖。 段清欢眸光一亮,扯了嗓子惊道: “萧师妹,你们下陆竟有这样的好东西,还能私下记录事务?” 萧离聚精会神,声调更高:“是的,下陆改良过后的千行神卷,又被称之为无踪卷,无影无踪,记录万般恶行,最开始的初衷,便是要这天下再无恶事,要这日月光,不再被那阴霾遮挡住。” “好!” 一个秃头的中年男人,乃是万花街铺主之一,拍着手喊好。 “说得好!” 其他人铺主陡然间同仇敌忾般。 男女老少,竟都是同样的热血沸腾。 褚君醉狭长的瑞凤眼,悄然无息地看了看这些铺主,内心轻叹,被叶楚月卖了还要替人数钱的。 秦首领听着萧离和段清欢的对话,只觉得很不对劲,一时半会儿绞尽脑汁怕是也想不起个所以然来。 “叶姑娘——” 秦首领沉郁地问:“你这是信不过本将?” “怎会是信得过呢,” 楚月当即道:“那陆靑,一看就是个胡搅蛮缠的凶残之人,到时候不肯承认自己的行径该当如何是好?到时候,秦首领你无功而返,还蒙受冤屈,这就是最强而有力的证据。” 秦首领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只听说过叶楚月的天赋厉害,却没想到这伶牙俐齿,舌灿莲花,竟不输她手上的那把刀。 “那秦某便有劳叶姑娘的体恤了。”秦首领近乎是咬着后槽牙把话说出来的。 楚月再度作揖,“晚辈应当的,亦是晚辈为人之本分。” 秦首领膈应到日后再看见作揖的姿势都胃部作呕想要吐了。 他黑沉着脸,猛挥结实的长臂,转身之际冷声大喝:“回军营!” “是,是是是。” 士兵们匆忙抬起奄奄一息的陆靑就走。 浩浩荡荡,气势磅礴。 身后,楚月再次作揖,朗声道:“晚辈叶楚月,携宗门长老、弟子,恭送秦大首领。” 秦首领脚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嘴角抽动到了最后近乎扭曲,灵魂狰狞下竟有种莫名的想法,仿佛黑心的人生里头一回遇到了棋逢对手的棘手劲敌,有道是一山还比一山高。 十万天玄丹的钱,秦军营这次必须填上,可谓阴沟里翻船。 阁前对话,绵里藏针,字字都是诱敌深入的陷阱。 先是刻意不提及姜君,故意让他认为是便宜东西而点头。 接下来都在被带着走。 殊不知,被那叶楚月来了个瓮中捉鳖。 “秦首领,我们要不要去找副城主说道说道?” 时常跟着陆靑的士兵问:“那叶楚月,欺人太甚。” 秦首领一脚踹了过去。 “蠢货,跟陆靑一样都是没脑子的,证据确凿,城门前又有城主迎接,副城主跟你一样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帮你们两个蠢货出头。” 秦首领越想越气,又对着青年士兵的臀部来了一脚,方才过瘾。 “秦首领,这是怎么了?” 宽阔的转角处,恰好相逢了蓝雪姬等人。 蓝雪姬眉目清寒,噙着淡到无边的笑意。 秦首领长叹了口气,将花自怜阁的事情娓娓道来。 “首领莫恼,我有办法。”蓝雪姬浅笑。 秦首领眼神一亮。 如他这般贪财的人,让他出十万天玄丹,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雪姬姑娘,当真……?” “不妨一试。” “……” 花自怜阁。 屠薇薇合拢起了手中的无踪卷(改良千行神卷)。 褚君醉琥珀色的眼眸折射出了日薄西山的傍晚余晖,映入无踪卷的时候,竟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楚姑娘。” 婢女推着尤婆婆上前。 半瞎的尤婆婆眼含热泪。 楚月伸手去扶时,被尤婆婆反握住了一双手。 “姑娘如神明再世,于老婆子我有再造之恩,是我老婆子无能,险些没能守住花自怜。” “婆婆。” 楚月眉眼温柔,弯腰俯身半蹲着贴近了年迈的老人,轻声回:“世间事,凡尘人,哪有一蹴而成,多是循环渐进,方才有百炼成钢,婆婆不必妄自菲薄,没有你,就没有花自怜的灵魂,你作为花自怜阁的灵魂,焉能无用?年迈者,熠熠人,不在少数。” 尤婆婆热泪盈眶,视线完全被泪水模糊掉。 叶楚月素日多是吊儿郎当,但婆婆每次与其对话时,心底里的感触,就像是冰山被太阳温暖,行将就木半身入土时却能看到追求了一世的早春之景。 她愿死在这片在枯芜中开出繁花的早春里 楚月接过婢女的活,推着轮椅入阁。 后边—— “叶楚月。” 她回眸看去。 金辉下青石板上,身穿黑金长袍的男子,鬓若刀裁,眉眼如画,不经意似有帝王之气。 褚君醉投掷出了一道流光。 楚月将其接住,是放置着稀罕灵草的药盒。 “这灵草,能够治疗这位婆婆的眼睛。” “阁下是……” “鄙人,褚君醉。” 第2693章 有点,想吐 褚君醉—— 无上大殿长老的徒儿。 在去年的诸神之日,得到过双道传承,震惊了海神界。 “久仰大名。” 楚月行礼如仪,落落大方,唇角微勾起了淡然的笑。 尤婆婆的眼睛损伤难以用神农之力治疗复明,只因眼睛虽在头部,却和颅腔不属于一个整体,需要特定的灵草才行。 近来发生了接二连三的事。 楚月繁忙到昼夜修炼且要抽出时间来处理。 譬如她还是忘川忘忧城的城主,菩提之地的万宗和六大圣宗,如今趋向于由星云宗来处理相关事宜。 她只是个少宗主,奈何宗主沉迷于楚猛书斋,好在许予师兄在这方面有过人的天赋。 便将尤婆婆的眼睛暂时耽搁了。 “姑娘且忙。” 褚君醉说罢,逐步远离了万花街。 走出万花街道后,身旁同行的友人,眸子微睁,颇为不解地问:“那灵草万般珍贵,倒不如给蓝雪姬作为大婚礼物,送一个老婆子,岂不是糟蹋了灵草?” 又一人赞同。 “半截身子进了鬼门关的人,着实是暴殄天物,浪费灵草。” “再者,褚师兄何许人也,何必与那叶楚月多谈,颇为掉价。” “……” 褚君醉默然不语。 他驻足长街,衣袍随风而动。 人群熙熙攘攘,来去如嘲。 吵杂之声却难以入耳。 他回过头,远远地望向了恢复了往日萧瑟冷清的万花街深处的花自怜铺子。 身穿红衣的金眸女子,将药喝放在了尤婆婆的面前,粲然而笑地为尤婆婆讲解灵草的好处,比那江南秋水还要温柔许多,与传说中的血腥暴戾,乖戾嚣张,非男非女好似截然不同。 “于你们而言,她是半只脚踩进了鬼门关毫无价值的老人,于叶楚月来说,那是值得敬重的前辈,也是值得敬畏的生命。” 诸神之日结束。 自打海神界的修行者们知晓叶楚月是下界的人,便费尽心思去打探她的过去。 哪怕海域被封,也总有渠道能够了解。 方才知晓,那是个手段狠辣,杀伐果断的人。 跌落进地狱过。 也曾上得天堂俯四方。 褚君醉半眯起了眼睛。 “这个世界,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变化,一个能让上界之尊都拿她没办法的人,来日的前程只会在蓝雪姬的上面。” 大炎城的子民,听闻叶楚月育有一子的事,多是嘲讽。 嘲讽她叶楚月的丈夫,只是个下陆帝尊。 又因封印,余生便难以再见。 叶楚月却以她的丈夫为荣,甚至敢切断自己所有与其他男人有染的后路,敢于坦坦荡荡地当众提及自己的丈夫。 反观蓝雪姬,背信弃义,理所当然,空有天赋和美貌,终究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褚君醉身边的友人们欲言又止。 见褚君醉对叶楚月竟有如此高的评价,心在腹诽,终究也是缄默而不敢提,只能于傍晚的市井转动着眼珠子互相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叶楚月的天赋虽高,是海神界历史上得到上界尊者传承最多的人。 然—— 她太过于危险。 树大招风。 众矢之的。 得罪的人,远超她的天赋之多。 这,才是根本原因。 …… 花自怜阁。 楚月将婆婆推了进来,望着满地的狼藉,像是看到了灿烂溢光的金子。 “叶师妹,那秦首领,当真会给十万天玄丹吗?”章瓷不自信地问。 “自是能的。”楚月将神农之力灌入了双掌,为尤婆婆按揉着僵硬不灵活的双腿,慢条斯理地说:“陆靑闹事,非秦轴轴今日吩咐的,否则的话,我们在去万花街的时候,他就会想办法让陆靑提前离开。他实力不菲,大炎城又是他的主场,这点子事还是能做到的。” 章瓷恍然大悟,眸光一闪。 婢女则忧心忡忡,“花自怜阁过几日就要开铺售卖了,屋内陈设都是精致布置,这可如何是好?” “不急,如常开铺就是。” 楚月说完,看见虞牵星准备清理铺内的碎物,便拧眉道:“牵星,暂且放下,花自怜阁内的任何东西都不要清扫。” 虞牵星茫然不已。 反观许予、屠薇薇几个,一眼看穿般,了然于心。 楚月眸色幽邃,讳莫如深,浅浅勾起了唇角。 她还得好好感谢秦首领送上的大礼。 能让花自怜阁一炮而响。 是夜—— 秦家军的副将终于来了一趟花自怜阁,请楚月过去领钱。 秦营,距离花自怜阁有一段时间。 去时只带了屠薇薇、夜罂二人,剩下的便留在了阁内。 “月帝姑娘,这里面有十万天玄丹,你且过目。”秦轴轴拿出了一块空间灵玉,“这灵玉,便是额外相赠的,冤家宜解不宜结,还请月帝姑娘别往心里去。” 铺天之下,怕是唯有她,才能拥有这样的称呼。 既称月帝,又要加个姑娘。 只因她压根不是海神界的帝王,而是下陆的。 前缀如普通名字,并无区别。 楚月深谙此理,便不多言,只有在拿到钱的时候眉开眼笑,“秦首领,真是爽快人,那陆靑兄弟如何了?” “陆靑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之事,都是本将这个做首领的管教不严,姑娘放心,绝不会有下回了。” “陆靑竟是秦首领麾下之人?” 楚月收下了空间灵玉,瞳眸微缩,惊讶之际复又连忙熟络热情地道:“秦首领,你这可就太见外了,你说我人生地不熟的,对这大炎城一无所知,秦首领你早该说的,我若知晓这陆靑是你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定不会这般斤斤计较的。秦兄你啊,就是太刻板,太正直了。” 秦首领:“………” 周边呆若木鸡杵着的秦家军:“………” 他们望着口若悬河的女子,却是惊到不能再惊了,好话歹话可真是让她说遍了。 尤其是秦轴轴。 一口气憋在胸腔,差点儿成了影响修行的内伤。 秦轴轴嘴角抽动了几下,耐着性子和怒气,“叶姑娘,本将这人向来爱憎分明,一码事归一码事。” 楚月肃然起敬,作揖:“大炎城有首领如秦兄,实乃大炎子民之福,晚辈定会与前辈好生学习,常言活到老学到老,想必日后晚辈也能成为秦兄这样的浩然正直之人。” “………”秦轴轴面无表情地看着楚月作揖的样子,脸皮甚至还抽搐了几下。 有点,想吐。 第2694章 说来,也是 “以姑娘聪颖之天资和修行之慧根,日后虔诚璀璨,只怕会本将更好。” 秦轴轴忍着恶心想吐的冲动,说出了极度违心的话。 他面对大炎城主时,都没这般如坐针毡般的难受。 “那便借将军吉言,天色已晚,晚辈便不打扰将军的清净了。” 楚月笑意盈盈。 秦首领在对方踏出此门的瞬间,一张阔脸就以惊人之速黑沉了下去。 副将凑过来混个眼熟,安慰道:“首领,那叶楚月,就是个地痞,执法队都在她的手上栽了跟头,段三斩麾下的第五执法队都要给她补偿……还有那上界的虞家父女两人,大楚公主被挖眼睛,华山老君……” 秦首领端起了一杯热茶,喝了一大口,舒适地眯起了眼睛,“说来,也是。” 果然人在走背运的时候,听听别人的惨事,会豁达许多。 一炷香过去,蓝雪姬出现在秦家军。 副将为其斟茶。 “天玄丹已经给了?”蓝雪姬问。 “这还得感谢雪姬姑娘。” 秦轴轴由衷地感激,“若不是姑娘,这十万天玄丹,可得愁死本将了。”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蓝雪姬摆了摆手,“这些天玄丹,都是紫阳街的阁铺所出,秦首领只要帮我个小忙就行。” 秦轴轴登时就起了戒心。 “雪姬姑娘请说——” “我的人,将会在紫阳街开设赌台,还请首领通融一二。紫阳街的几家阁铺,这几日出了点事,因卖出的灵宝不符合大炎城证据,有人闹事,还请首领帮个忙。还有那星云宗四长老,我要他在大炎城,当个过街老鼠。” 秦首领皱起了眉头。 这可不是容易的事。 蓝雪姬或许早就知晓秦首领的反应,倒也不意外,继而说: “这样吧,紫阳街阁铺,日后利润分秦首领一成。赌台开设之后,给两成。赌台的第一件事,就是赌叶楚月的归墟丹。 众所周知,凡人道难以凝聚归墟丹,一来可赚得钱财,二来煞其威风,三也是闹出动静,掩盖紫阳街阁铺售卖灵宝掺假的事。 秦首领,您,意下如何?” 秦首领听到前半段,就已经红了眼。 他这人,生平最见不得唾手可得的钱财之宝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失去。 “富贵险中求,好,便如雪姬姑娘所言。” “………” 蓝雪姬放下盛满热茶的杯盏,侧眸看向窗外深蓝色的夜。 月明星稀,清风习习。 她如今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叶楚月逼的。 叶楚月千不该,万不该,于海面戳破她和那侏儒的关系,使她在云都本就因洪荒令的无效而遭人笑话,又因侏儒之事,更是难以做人。 花自怜阁。 许予下得厨房,做了一手好菜。 满桌美味佳肴弥漫出的香,飘在了万花街上。 楚月三人带着十万天玄丹满载而归,便能洗手入座。 屠薇薇尝了一口,竖起大拇指,“许师兄手艺一绝,日后谁若是嫁给师兄,定是有福之女。” 许予看了眼楚月,再悄然地收回了目光。 “小许,以前怎么不见你下过厨?” 四长老满目迷惘。 他的记忆里,许予刚入宗的时候,差点饿死也做不出一个菜。 “以前总归是以前,每日之变化无穷,谁能预料呢?”许予淡笑。 他听说。 十长老为了小师妹,做得一手好菜。 便想着不在天骄山,同伴出行的时候,让师妹能够津津有味地饱腹,而不是随意敷衍。 “小小年纪,装什么深沉。” 四长老摇了摇头。 这宗门的弟子,一个比一个老沉。 还是他好,是这洪荒三界最为幼嫩青涩的长老。 不由又想到白日里城门前的事。 那大炎城主,连蓝雪姬都没见,何故会忽然出现,去接待小楚呢?这其中,必有古怪。 “小楚啊,多提防点大炎城主,今日之事多有疑端,总觉得不是好人,另有所图。” “咳,咳咳咳咳。” “虞牵星,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呛到了。” 虞牵星目光飘忽,颇为心虚。 楚月好笑地望着这一幕。 随即,一扭头,就看到了爬到许予肩膀上的小兽崽,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楚月莞尔一笑,心跟着酥软了不少,伸出了纤细瓷白的手,在小兽崽的下颌那里如撸猫般摸了摸,小兽崽顿时对着那滑腻的手掌蹭了又蹭,看得许予心里泛起了酸味,活了这么久,头一回觉得做妖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晚饭过后,夜色已深。 四长老就要回房休憩,就被弟子们拽着进了打满地铺的屋子。 “胡闹,成何体统!”四长老喝完,走到了一床粉色锦被前,“本长老睡这个。” 众弟子见状,俱是哭笑不得。 许予眸光微闪。 “许师兄,你也来吧,人多,烟火气重。” 段清欢咧着嘴笑,拍了拍身旁的铺子。 “嗯,尚可。” 许予迈步走了过去。 才躺下,就见章瓷忽然而至,隔在了段清欢和许予的中间。 “章瓷,搞什么?” “我一向钦佩许予师兄,想与他讨教修行道法。” 章瓷说得一本正经,脸不红心不跳的。 虞牵星比黑曜石还要纯粹的眼眸,充实着新奇之色望着眼前的热闹。 菩提之地的宗门,好似与她过去所想,很不一样? 虞牵星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就要去楚月身边找个地方睡,哪知一时半会儿就挤满了人,便撇撇嘴,睡在了外边,旁侧就是双目紧闭的四长老。 她侧躺着,双手贴实枕于侧脸之下,目光所至的方向,恰好是那为了情义而输得一败涂地的四长老,长不大的厌世小少年。 假如他与世上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长大成人,定会成为玉树临风独当一面的男子。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所谓的假如。 第2695章 闻风丧胆天机塔(请个假~) 翌日,天明。 许予四更天的时候就起了,又是一桌子好饭好菜。 众人填饱了肚子,方才跟随四长老前往无上大殿。 一路上,四长老讲说着有关无上大殿的种种。 “无上大殿,可比我们星云宗大多了,到时候都夹着尾巴做人,迎来过往的,云集海神界各地的天才。 我们既在花自怜阁有住处,就没必要入住无上大殿了,毕竟入住进去,还得交钱给无上大殿,算是一笔不少的钱财。” 段清欢嘴角抽动了几下,颇为无语地望着四长老,暗暗腹诽宗门的吝啬,却也感叹无上大殿的昂贵。 “除非有长老看中,作为弟子进入无上大殿,便能免去钱财。小子们,加把劲才是。” 四长老两手插兜,吊儿郎当的纨绔样,配上发黑的眼圈,慵懒不羁之中,又透露出了对这无聊尘世的烦闷。 无上大殿,热闹非凡。 光是作为排面的那一双阔气大门,都是镀金的,边缘还镶嵌着稀世灵玉和宝石,每当阳光倾洒,熠熠生辉犹若人间仙境。 远远看去,四面恢宏,落于云雾之间。 无上大殿内,就连侍从和婢女,最低都是归墟境。 此殿,掌管着海神界所有正统修行者的信息。 万宗里边,也有不少近期突破到归墟境的宗门弟子出现。 而不论进去了多少人,无上大殿的黑甲守卫,俱都是面无表情,冷硬异常的,略散威力,归墟境也难以承受。 大殿左侧的宽道,乃是天机塔的方向,走来了一群白袍人。 身穿白袍,系披风。 一张张面具,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脸庞,只露出了双双冰蓝色的眼睛。 蓝眸宛若镶嵌着细碎的钻,流转出潋滟之光。 肩膀的流苏勋章,彰显出了不凡的身份。 金色流云烙印其中。 当他们进入无上大殿,两侧身高十尺的魁梧守卫,当即颔首低头,眉眼间俱是恭敬之色。 许予低声道:“叶师妹,那些都是天机塔的人,估计是新一批突破到归墟境。” 传闻,天机塔内,有着一群神秘的修行者。 他们,无所不能。 既崇武道,又修魔道,还是天赋异禀的阵法师。 这群人,实力强悍,天赋异禀。 而他们,只臣服于无人见到庐山真面目的天机塔主。 “据说曾有十位无上宗师,想要毁掉天机塔。” 章瓷紧接着说:“谁也不知那一战,那一晚,具体发生了何事,但那十位无上宗师的生命簿,自燃消失了,就好似人间蒸发,且天机塔四周也无打斗的痕迹,连尸体都没有。从此,天机塔一战成名,天机塔主,直叫人闻风丧胆,实属可怕。” 提及天机塔主,多数修行者都会不寒而栗。 那是来自于人对于未知危险的害怕。 楚月抬眸看去,视线穿过了这片云霄,落定在了天机塔的塔尖。 光是看上一眼,仿佛都能够感受到无尽的威势,强力穿透了自己的灵魂,撞上自己的元神。 这份强烈的不适感,使得武体内的几个空间,俱在以不同的幅度而震颤。 魔灵空间内的陈苍穹,被震抖得头部直接撞到了旁侧堆积的黄金硬物。 “嘶——” 她睁开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2696章 酒凉了 楚月察觉到魔灵空间的神识波动,当即便悄无声息的用神农之力去治愈陈苍穹。 按理来说。 武体衍生的这些空间,应当不能有活人的存在。 但陈苍穹的右腿狼骨为刀,且在“狼化”,与魔兽无异,因而能安置在魔气涌动的魔灵空间。 “小楚,我没事。” 陈苍穹连忙道。 楚月便已心安。 魔气意外能够安抚住陈苍穹的狼化。 等到归于正常人的阈值时,便可出现在这大千时间得光明普照。 但起码得一年半载的时间,若能有两种强烈的阵法气息冲击,便能离开魔灵空间后,还能安抚住狼化,稳若寻常人。 “叶姑娘,又见面了。” 褚君醉率领着二三十个身着黑金长袍的年轻男女,浅浅一笑,优雅而有礼。 “褚兄。”楚月执扇作揖。 “今乃黄道吉日,在归墟之簿登记入册的修行者,都能得到归墟之簿的定格元力,助长归墟丹。褚某提前道一声喜了。” “褚兄何以料定,叶某必入簿?”楚月金眸微亮,微笑着反问。 褚君醉一顿,立在五步开外的距离,沐浴着晨光熹微。 沉默良久,方才启唇道来:“化腐朽为神奇,当属下界共主叶楚爷。” 楚月微怔,唇角笑意渐浓。 君子之交淡如水。 褚君醉坦荡寒暄几句,便手持首席长老的令牌入了无上大殿。 叶楚爷之言语,顿时便让屠薇薇几个的灵魂都已触动。 去年今日,尚在下界帝域。 谁人不敬叶三爷? 旧时光,弹指一刹那。 当年勇,终不如今朝重立锥,再行王侯道。 四长老打着哈欠往前走。 颇为眼红地瞅着富丽堂皇的门。 星云宗的大门,何时才能这般的财大气粗? 说起来,星云大门年久失修,牌匾都少了灵气,边沿更是磨损明显。 左宗主为了省钱,总爱说着些违心的话。 认为大门不必修葺,方显星云宗低调稳重之内涵。 四长老思及此,嫌弃地撇撇嘴,盼望着小天骄赶紧成为宗主,让星云宗阔气一番,他便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还请出示身份牌。” 门前守卫的话,使得四长老回过了身,当即把星云宗的令符和符文玉简取出。 卷好的玉简上,写上了此行大炎城的名字。 上到长老,下到弟子,以及突破归墟的时间,无不是详细记载。 两位守卫仔细地查看玉简,互相对视一眼,各自拧起了眉头。 “怎么了?”四长老问。 “叶楚月,违抗过洪荒令。”守卫说道:“按照大殿规矩,应当走一遍雷火阵,淬其心灵和神魂,若不见劣迹,方才能进大殿。” “雷火阵?”四长老虚眯起眼睛,“我怎么没听说过这般规矩?” “无上大殿的规矩,光是卷轴就有数百卷,阁下岂能一一记住?且说洪荒令难得一见,纵然遇见,也无人敢违抗,自是记不得这条规矩了。但作为守卫,熟背无上殿规训,乃是分内之事。” 守卫望向了楚月,“叶姑娘,我们作为殿门守卫,也是按规矩办事,还请姑娘别让我们难做。” 两名守卫的语气都很平静。 “不行。” 段清欢反驳道:“雷火阵?开什么玩笑,你可知我家师妹是谁,本源新任族长。而且入目所见,海域两战,可知我家师妹是个心怀大义的好人。雷火阵是什么东西,那是犯人行走的地方。” 最让段清欢担心的是,还从未有人能安然无恙的走一趟雷火阵。 “纵是海神界主,在界内范围,当守界内规矩。” 守卫态度强硬。 “这位姑娘,可曾听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叶姑娘在下陆有勇有谋,使得下界三百多陆尊其为共主不假。但姑娘莫要忘记了,她乃下陆之大义,焉能绑我中界无上殿律?” 大义,能当饭吃吗? 显然是不能的。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原都匆匆入殿的来者,俱都驻足,目光落于同一处。 喜看热闹与八卦,是洪荒三界俗人的通病。 “啧——” 人群里,一道湮于清晨吵杂的轻嗤声响起。 青年头戴帷帽,身穿胭脂色长衫,背着一把烙有星辰图腾的三尺长弓。 胸前针脚细密的尤字,格外醒目。 琼城尤家,尤京华。 此人乃是尤家年轻一辈当中,最为优秀的人,且没有之一。 无上大殿的斜侧方,有一座犹若城堡又似塔阁的酒楼。 其名为:修武馆。 修武二楼,蓝雪姬与未婚夫对坐饮酒,居高临下地俯瞰。 眸光自楚月身上扫过,末了落于尤京华。 “雷火阵,那可是好东西。”蓝雪姬唇角微勾。 未婚夫为蓝雪姬斟酒,近乎痴迷狂热地看了眼蓝雪姬,便才按捺住呼之欲出的爱意,温润开口。 “雷火阵,不仅能让人遭受精神和皮肉之苦,还能显露出人性的缺点,把她的阴暗面和过往所做之恶事道出。常言,巨头三尺有神明,这雷火阵,又如神明看人间,杀尽邪恶,寻正道。” 蓝雪姬闻言,姣好瓷白的容颜,浮现着淡若流水的笑。 “雷火阵,还能暴露出修行者的执念,譬如爱而不得之执念。” 男子侃侃而道:“这叶楚月,虽说只是下界共主,但上回在白鹤洲的时候,她让婢女入阵搏斗引起了不少人的钦佩,海域之战,归墟斩上尊,一人挡千军,也成了一段传奇。雷火阵若能显示出她的阴暗面,便能让这群人,彻底地失望。” 海神界对叶楚月此人,有很大的争议。 虽说有许多人抨击、厌恶,但也有一小部分的人崇拜、钦佩。 而让他们匪夷所思的是—— 经过暗中的调查。 他们发现,这一小部分对叶楚月有着绝对的赤诚和忠心。 未曾谋面,就已到达了堪称变.态离谱的程度,不允许旁人说一句叶楚月的不是,动辄就大打出手,夸张到话本内容都不敢这样写。 “挺好。” 蓝雪姬执起酒杯,轻饮了一口,眉头微蹙。 “酒凉了。” 男子当即给蓝雪姬换了一杯。 蓝雪姬饮酒,只喝八分热,多一分,少一点,都是死罪。 第2697章 一方首领养一方人 蓝雪姬皓腕赛雪,玉指如葱重握杯盏饮热酒。 不多不少。 刚好八分。 八分热酒入咽喉,醇香留口齿。 她颦起的眉头舒展开,轻抬下颌,睨向了无上殿门外,唇角扬起的弧度,似笑非笑。 而这时—— 云霄天宇,碧蓝如洗。 一望无际的白,云如棉,日似金盘。 第五执法队,走下天梯,出现在了无上大殿的下空。 副队长韩洵以及第五执法队员们,刚要乘风往下,就见最前方宛若九五之尊的段三斩停步于云上,集光彩照一身,犹若战士的铠甲原地凝聚,戴着铁手套的手,只淡淡一抬起,便是无形的发号施令,使整个第五执法队倏然间就顿住。 “队长?” 韩洵抬眸看去,疑惑不解。 微微一顿,眼睛发亮。 便自以为揣摩到了队长的心思,试探性地问:“队长莫非是不舍得将这笔钱补偿给叶楚月,打算私吞下?” 段三斩头疼不已,回首看向韩洵的眼神冷若冰霜,登时让韩洵不寒而栗,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闭上嘴更不敢多说出一个字,且是喉结滚动,直言口水。 “此间景致尚可,颇能精进你们的修行感悟。”段三斩道。 众人闻言,哪敢怠慢。 当即望山水,观天云,闻四方风动声,试图去增长自己的心境。 韩洵最为卖力。 段三斩负手而立,垂下眸子,穿过层云,望向了殿门口的楚月,心内暗道:雷火阵? 作为执法队,她有耳闻。 那可不是个好东西。 “叶楚月,祝你好运。” 段三斩迎着九霄琼云的风,殷红的唇,无声而道。 另一头。 界天宫。 大炎城主在去往通天山域前,便将虞牵星的事,告知给了海神界主。 于是—— 界天宫的金牌护卫,取来高级法器“窥灵镜”,注入无上宗师的气息,便可在短期内观看界内各地的动静。 平日里,界主闲来无事,都是用这窥灵镜去看旭日山的修行者们养猪,如今却是不同。 “叶楚月?” 界主疑惑不已,“渺儿怎会在叶楚月身边?莫不成是她师父给出的考验?看来是高人指点,挺好,这叶楚月,倒是个奇人,与洪荒三界,都有关系。” 窥灵镜内,殿门口的人愈发多。 除了来无上殿登记归墟之簿的修行者外,还有大炎城的城民。 “雷火阵?” 界主皱眉。 雷火阵,他这般人都不愿碰。 生怕暴露出自己的那点癖好。 若海神界的修行者都知晓他私下酷爱看旭日山人养猪,这界主威严何存? 不过—— 他虽不喜雷火阵这没人性研造出来的阵法,但作为旁观者,还是愿意看上一看的,左右出糗之人不会是他。 界主执一杯香茗,怡然自得,饶有兴味,笑吟吟地望着窥灵镜。 无上殿。 人群密集。 围观者如山海。 尤京华唇角微扯,期待着看到星云宗的笑话。 却见那叶楚月,在沉默一阵后,见人数迅速增多,竟朝左作揖,向右拱手,一时惊呆了不少初见者。 有个身穿粉裙手握糖葫芦约莫十六七八的少女嘲讽道:“叶姑娘的花自怜阁,今早看去,还是满地疮痍,如今又经雷火阵,许是出门未看八字,不如晚些时候,我送本老黄历给叶姑娘吧。” 少女乃是大炎城王府的千金。 众人齐声笑。 楚月眉梢一挑,不恼不怒,作揖道: “叶某谢过姑娘提现,是也,花自怜阁昨日被陆靑兄弟用脑袋砸了满屋的东西,可怜那陆靑兄弟生死一线,还得赔十万天玄丹。诸位,若对此事感兴趣,大可在卯时的时候,前去万花街花自怜阁观赏,原景丝毫未动,场面血腥轰动,千古奇景。 诸位只需给个五千天玄丹,就可进入花自怜阁观望。还有盖过姜君大人的被子,此乃内场好物,只有观赏过陆靑兄弟的凶残之景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内场,只需额外给个三万天玄丹,就能观之。许是能感悟出诸天道法。” 强者之物,能让更弱者感悟出道法、心境乃至于是开窍奥义。 但自古而来,都是通过强者留下的宝剑、书籍、坐化弥留去感悟。 还从未有人,用一床被子…… 更荒唐的还是,花自怜阁的狼藉竟不收拾,还要让人花钱观望。 众人想到此处,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叶楚月不是要行雷火路么,怎么突然说起花自怜阁了。 饶是四长老,都惊得瞪圆了眼睛。 许予面色如玉,笑如秋水,狭长的眼眸里,都是那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的一人,从此误终身。 小兽崽紧跟着两眼放光。 当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怎样的兽宠。 如出一辙的真挚。 却说那秦首领,原在附近的紫阳街处理事情。 听闻叶楚月要走雷火阵,他如大过年般的高兴,第一时间就挎着刀,带秦家军的士兵赶来,俱如过大年、新婚夜般高兴。 个个笑容灿烂如菊的走来,就听到叶楚月用陆靑去敛财,登时勃然大怒,顿感尊严被践踏。 “秦首领!” 楚月宛若望见了亲人,熟络地招呼,对着秦轴轴作揖,“叶某,见过秦首领。” 秦轴轴和秦家军怒火中烧的表情被疯狂遏制住,导致显露出了诡异且滑稽的扭曲。 而痛苦到面部狰狞的人,莫过于是秦首领了。 秦首领看到那谦卑有礼的作揖,就格外想吐,大庭广众之下还得好生忍着,用力过猛到险成内伤。 “诸位——” 楚月朗声道:“秦首领,刚正不阿,秉公执法,作为一方首领守一方人,尽职尽责,实乃英武之人。若非如此,花自怜阁当无处申冤!诸位若遇不公之事,大可找我们的秦轴轴秦首领。” 秦轴轴:“………”生平,头一遭觉得被夸是一件晦气的事。 “叶楚月。”他喊了声。 “首领,请讲。”楚月作揖。 秦轴轴:“………” 他忍着呕吐,目光如炬给无上殿的守卫使眼色。 两名守卫如局外人般,兴趣盎然地看了半天,这才想起了正经事。 第2698章 热血洒山丘,战友何其多 “叶楚月,规矩如此,无上殿如此,这雷火阵,你行是不行,若是不行,便趁早打道回府吧。” “二位。” 楚月面朝众人,背对着守卫。 骤然沉声道。 众人闻其音,还当是动怒了,不愿走那雷火阵。 只见啪嗒一声,她摇开扇子徐徐回身,笑望着两名守卫,“既有这等好事,叶某焉能不行?” 这等……好事? “???”围观者们风中凌乱,忽而觉得大千世界竟是如此玄乎,人与人的思想压根不相通。 “劳烦二位阁下辛苦一趟,将雷火阵取来。” 女子浅笑,阳光下清丽而明媚,于人群当中惹人注目。 这番反应,显然是让两位守卫始料未及,俱都僵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去取来雷火阵。 楚月趁此间隙,又与秦首领寒暄上了。 “秦首领,我那花自怜阁,等到卯时,你可得捧个场,秦家军的兄弟们前去,俱都免费。叶某说一不二,自不会诓骗诸位,一家人,岂可说两家话?” 她笑眯眯地望向了秦家军的士兵们,执扇作揖,谦逊无比。 不知晓的,还以为是秦家军奉若为座上宾的客卿呢。 诸多士兵咬牙切齿,看着楚月的眼睛充满了愤懑。 “秦家兄弟,有血有肉真性情也便是爽快。” 楚月再度摇扇,如个说书先生般,向围观者们细细道来。 “诸位有所不知,叶某与秦家兄弟乃是不打不相识,陆靑知道吧,就是砸了我花自怜阁的兄弟……” 她侃侃而谈,踱步前行,红衣染金辉,瓷白肌肤若有光,卸去女扮男装的负担后,脖颈间的绯莲栩栩如生,宛若鲜血绽开的颜彩,充斥着摄人的魔力。 秦首领攥紧了称手的刀,望着叶楚月那一张一合的嘴,脑袋里像是灌满了垃圾做的铅,搅成了一团化不开的浆糊,且在疯狂地遏制着将眼前女子大卸八块的冲动。 好在无上殿的守卫来得及时。 身后,带来了一位优异出色的年轻阵法师。 阵法师的背后,与一双羽翼。 羽翼很小,犹若成年人捧起的一双手掌。 守卫忙道:“叶姑娘,这位是无上殿的阵法灵师,郁九。” “郁九阁下,这位就是叶楚月,过雷火阵,方可入无上殿。” 郁九点点头,缓抬起一双精灵般的绿眸,像是早春的青草之色,万物蓬勃,生机充沛。 “叶姑娘,雷火阵,非同小可,还请慎重。” 郁九着灰绿色的长袍,透露出仙风道骨的气息。 恰如,丛林深处有精灵。 楚月勾唇一笑,坦然道:“按规矩来,便已是慎重,叶某无妨,还请阁下开阵。” 郁九往后一退,超强的精神力化作劲道十足的风,在足底生起,载着他悬浮而起。 郁九身后半透明又闪潋滟之光的羽翼,于烈日之下熠熠染金辉。 只见他心神凝聚,双手结印,引雷火! 雷霆磅礴万钧自东方破空而出,犹如古老的龙。 日出东方,紫气隐闪! 深红神秘的大地之火,自大理石下的千丈地底升腾而起。 雷火交织,似爱恨纠葛,又如号角响硝烟起。 郁九的结印瞬间打出风暴。 结印风暴裹挟雷火阵,开辟出独立可视的外放空间。 正所谓,一阵一天地。 这雷火阵内的空间,有三百丈之远。 但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修行者看到过三百丈后边的风景。 雷火阵呼呼生烟,嗤嗤作响,空气里的风都是发焦冲鼻的味道。 围聚在此的人群登时往后退了又退,直到安全的距离方才掐着口鼻远远地观望。 “叶姑娘,请吧——” 殿门前的守卫,拱手冷声道。 与此同时。 无上大殿内,涌聚出了不少的人。 褚君醉一行人,去而复返,目光落于叶楚月的身上。 “这叶楚月,疯了不成,她只要今年多行善事,便可用一年的时间,抵消掉洪荒令带来的副作用。不过是退后一年的时间,好过承这雷火之阵。” 黑金袍子的少女撇撇嘴,堪称是百思不得其解。 褚君醉眸光深远,浮现起兴味盎然。 雷火阵,辟邪恶,阴暗无处遁形,使人性出现在众目睽睽。 叶楚月。 你的阴暗,是什么? 你的执念,又是什么? 褚君醉驻足停望,不知晓的是,师父首席长老听闻此事,喊上几位同伴,带上瓜子弯弯绕绕了几条路,自殿门前的一个小阁楼,做贼似得窥见。 …… 楚月跟前,大火纷然。 她的右瞳,瞥见阵内雷霆深处,有一座电闪雷鸣的楼阁。 楼阁许是经历过厮杀和摧残,满地疮痍,乍眼残破。 风雨飘零无数载,似欲塌,却一稳就是好多年。 孤寂。 荒凉。 无数种的感觉,泛在了楚月的心间。 下一刻。 楚月听见,大地之火响起了古老的赞歌。 火花四溅。 有人一舞倾城。 嘴里哼唱着古老的歌谣,走向灭亡。 “叶姑娘,请吧——” 守卫见楚月久久未动,不耐烦地喊了声。 郁九提醒道:“叶姑娘,进入雷火阵前,你便有反悔的机会,随时都可撤回。但一旦进入雷火阵,便由不得你了。” 四周众人,嗤之以鼻。 说起来,叶楚月就是不敢进雷火阵吧。 倒也正常。 尤京华两手环胸,冷笑。 他琼城尤家人,便是于祁连山,在这样一个人的手底下栽了跟头,实属奇耻大辱。 楚月闻声,敛起情绪,毫不犹豫踏进了冲天般的火光。 大火雷霆袭来。 阵法天地似要杀人。 “轰!” 只见新的一人迈步进入了雷火阵。 萧离背着刀,一步跨了进去。 随后便是第二人。 屠薇薇。 “去你爹的雷火阵,屠爷爷不怕。” 随即,章瓷、段清欢、许予等人,一个又一个,前仆后继走进叫人闻风丧胆的雷火阵。 楚月侧眸左看右望,低低一笑。 这一路走来。 热血洒山丘,战友何其之多! 她叶楚月的后背,永远都是安全的。 “星云长老。” 秦首领蓦地道:“这你可得管管了,他们合规矩,进入雷火阵做什么?” 四长老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答非所问:“陆靑的脑子可还好?” 秦首领一怔,方才回:“还好。” “嗯。” 四长老没头没尾地应了声,便两手插兜酷到不行地走进雷火阵,嘴里还刀刀着。 “好一群小兔崽子,这般好玩的东西,竟不知喊上本长老。该打。” 第2699章 传下去,星云宗弟子吃不饱饭 转眼便见,星云宗的来人,竟都进入了星云宗,与叶楚月同行雷火路。 这等场景,还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秦首领眉头皱紧犹如打不开的死结。 “郁灵师,这,不大好吧?” “有何不好?” “不合规矩。” “无上殿律,只说明需要走雷火路,并未禁止旁人同行,而且就算进入太多的人,并不会改变雷火阵的威力。秦首领,应当仔细研读无上殿律才是。” 郁九风轻云淡的话,便让秦首领才好起来的心情欢愉荡然无存。 想到叶楚月将要饱受雷火阵的痛苦并且暴露出自己的阴暗和执念,方才喜逐颜开了不少。 雷火阵的可视画面,此时已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旁侧小阁楼,首席长老嗑瓜子的声音像老鼠偷吃米。 “以前倒是不知,这星云宗的凝聚力,竟如此之好。” 首席长老半带玩笑,一面嗑,一面说。 旁侧同伴下意识就接过了话茬。 “以前那星云宗,也没叶天骄啊,宗门与弟子,相辅相成,曾经倒是有个赵天罡,修炼速度比这叶楚月还快,可惜花期太短。相较之下,叶楚月倒是个命硬的。” “命硬?” 首席长老嗑瓜子的动作一顿。 “天才,就得命硬。” 随即,笑了。 …… 雷火阵。 大地之火,凝聚出一头头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丈高魔兽。 地上三百丈的道路,是燃烧元神的火焰,还有一根根固若金汤的雷霆钉。 雷与火之间,是从前过阵人留下的斑斑血迹。 触目惊心。 楚月在最前方缓步行之。 雷火袭来,便将两股力量,于悄无声息间送入了魔灵空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苍穹撕心裂肺地惨叫出声。 她抱着自己的狼骨右腿,猩红的眼睛溢出了泪珠。 灵魂好似一次又一次随着她的痛苦嘶吼而扭曲出窍。 那透明的灵魂状态,有时是陈苍穹的面庞,有时却是狼的脑袋。 第一波雷火攻击后,陈苍穹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水湿透。 她蜷缩着身子,脸色惨白如纸。 “陈姨,可还好?” 楚月担心地问:“还能继续吗?” “我能——” 陈苍穹咬牙,颤声:“我要去找你五叔。” 她昔日的爱人,青葱岁月里的少年郎。 她翻山越岭,跨越万难,只为看他一眼,是否安然,便能无憾。 “好。” 楚月往前踏出,雷火再人魔灵空间。 还有许多雷火,进入了元神空间。 “汪汪汪汪汪!” 十万阴鸦,吵杂一片,痛到生不如死,吓出了奇奇怪怪的莫名狗叫,离谱到楚月颇为汗颜,低头干咳了声。 打着毛线的小魔王,看了看陈苍穹,又望了望十万阴鸦,顿时忐忑不安,瑟瑟发抖。 朱雀嘴里的鸡腿都不香了。 轩辕修倒是雷打不动的看话本。 看到煽情处,泪从眼中流。 …… “砰!” 雷霆轰炸在屠薇薇的身上。 雷火阵自夏日骄阳折射出一道寒色镜光。 此乃,镇邪镜,可照执念和阴暗。 无数道目光,迫不及待地看向了镜光处。 人的窥探欲往往如此。 小阁楼里的首席长老,伸长了脖子往前看,目不转睛到嘴里的瓜子都忘记吞下去。 镇邪镜内,五光十色如神来之笔的一幅画。 从中间一分为二,被青色雷霆和大地之火覆盖。 屠薇薇的执念和阴暗,便从青红交加的光彩里徐徐地展现。 蓝雪姬唇角微勾,指腹摩挲酒杯,从高处望。 “叶楚月不急,先从她身边人逐个击破,未尝不可。” 下一刻,随着“嘭”的一声,蓝雪姬手中的杯盏碎裂,八分热的酒水,从指缝里溢出脏了衣裙。 即将成为丈夫的男子忙不迭去为蓝雪姬擦拭衣裳上的酒渍。 蓝雪姬眸光冷凝,犹如万年不化的玄冰,倒映出了镇邪镜的奇镜。 镇邪镜内,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了一个……巨碗。 山珍海味填入碗,便是人间真良辰! 那一个巨碗,尤其之大,说是一口锅,也不为过。 郁九垂眸,望见锅碗,眸色起微澜,噙着一丝笑意。 他倒未见过如此有趣的女子。 背着最骇然的刀。 脑子里竟是一口锅。 而在雷火阵中的屠薇薇,自是看不到阵外的镇邪镜。 她只觉得双足如千斤重。 时而架在火上烤,随时成为灰烬。 时而又要被雷霆劈得外焦里嫩不说,一根根青色雷霆钉子还扎了进去。 “小师妹!” 屠薇薇的吼声比雷霆还大。 那壮烈的样子像是要写生死离别书。 楚月担心地看了过去。 “此阵,好是酸爽,再来——” 屠薇薇眸底战意炙热,为武痴狂从骨子里弥漫出来,连阵外人都有所感染。 雷霆轰于许予,再现镇邪镜。 蓝雪姬黑着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 据她所知,那许予对叶楚月图谋不轨。 诸神之日的海域战场,近在咫尺的她可是看得真真切切,不疑有假。 随即,镇邪镜显示出许予的阴暗和执念。 是…… 一个厨房? 一个可以随身携带,与他远走高飞的厨房。 …… 蓝雪姬腾地站起,怒视雷火阵上的镇邪镜。 身旁的未婚夫也恼羞成怒般。 “这许予的执念,比那屠薇薇的锅还要可笑!” 四周围观者们也是纷纷讨论,匪夷所思。 这人声鼎沸无法理解的是,他的执念,是在人生中短暂的交汇里,把叶师妹照顾好。 情爱已释然。 权欲不入心。 归于宁静后,烧菜做饭,便是他的执念。 这会儿,四下里,登时响起了好一片声: “这星云宗,难道是吃不饱饭吗?” “星云宗的弟子,就不能有正常的执念,譬如皇图霸业,譬如修行称王……怎么不是锅就是厨房?” “两位兄台,实不相瞒,那左天猛宗主吝啬得很,从前为他建在星云宗建佛堂,半夜都要来敲门讲价。” “………” 远在楚猛书斋绘声绘色讲述自己如何教导有方的左天猛,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旋即茫然地看看四周。 左天猛施施然地摸了摸鼻子。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对自己念念不忘,魂牵梦绕。 第2700章 孤坟城郊外天霾雨纷纷,国破山河在桑梓埋忠骨 屠薇薇和许予的镇邪镜,让围观者们不忍直视,好在很快就是第三人了。 雷霆轰于萧离的身上,执念阴暗双双从镇邪镜内倒映出来。 合二为一是一座坟。 孤坟城郊外,天霾雨纷纷。 “坟?” 尤京华两手环胸,唇边蔓开了笑。 四周众人,如见晦气之鬼神,俱都流露出厌恶之色,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再细细去端详那一座阴森的坟。 倏地。 镇邪镜倒映出下陆帝域,诸侯神武,萧家大哥千里奔袭到楚月和萧离的面前。 “吾国,危矣。” 颤颤然的四个字荡开,随即被坟墓之景覆盖。 坟前渐渐聚集了许多人。 正是楚月萧离她们,在坟前悲痛隐忍而行礼。 国破山河在,桑梓埋忠骨。 …… “啊……这……” 无上殿外的人群,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适才的晦气和对鬼神恐惧,化作了一种钦佩。 山高路远。 而不论在哪个地方,都由衷地钦佩满腔赤诚视死如归的战士。 尤京华眉头紧紧地皱起。 他不懂。 在下陆那种贫瘠荒凉的地方,也会拥有炙热的灵魂吗? 镇邪镜内,萧离楚月等人的身影半透明般,渐渐如风散去。 便剩下一位憔悴又断臂的中年男人,穿着残破的甲胄,提着一壶酒,眼含热泪陪的坟墓,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 “这位,是坟中战士的父亲。” 有人惊道:“萧姑娘竟有此等悲痛之经历,活着的父亲和亡故的兄长,便是她的执念。” 部分人收起了笑,表情凝重,肃然起敬中光影退散,只见镇邪镜内逐渐地出现了星云宗四长的执念。 蓝雪姬半眯起眼睛,一颗心倏然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镇邪镜看。 纵是在强力遏制住自己沸腾翻涌的情绪,却还是被坐在对面的男子给捕捉到了那稍纵即逝的紧张。 男子垂下了黯淡的眸。 失望之际,心口隐隐作痛相连指尖。 无数双眼睛正在等待着四长老的执念出现。 自从得知蓝雪姬和他那不为人知的往事后,尤其想知道这后天形成的侏儒,有着怎样的思想。 雷火阵内—— 虞牵星虽是武道境地最强的,但在雷火阵前,并无任何的减缓效果。 她咬着牙,满目血腥,疼痛感让她难以承受。 她终是,低估了这雷火阵。 虞牵星从未在外实战过,也没承受过离开家人庇护后的痛苦。 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雷火阵的淬炼。 楚月放缓了脚步,悄然尝试用神农之力去治愈虞牵星,奈何无果,便轻轻地拧起了眉。 “虞牵星。” 四长老喊了声。 虞牵星眼睛通红。 “长老,你先行吧,我怕是不能往前了。” 见楚月一行人都停下来,虞牵星眸光湿润,忽然觉得这趟出门出得值。 这是她在界天宫养尊处优一生,也体会不到的热烈羁绊。 “谁说你不能往前了?” 四长老冷嗤一声。 随即取出一枚入口即化的紫红色毒丹,放进了嘴里。 此丹名为移花丹,以自断三根筋脉为代价,承受对方的元神苦痛。 “蠢。” 四长老暗骂了声,“既是享清福的命,非要逞这个能跟进来自讨苦吃做什么,好了吧,走不动了吧。” 在凌寒山上朝夕相处了一些日子,四长老有脑子,看得出虞牵星是哪家权贵的掌上明珠,空有一腔热忱,却不知现实之险恶。 靠着热血去闯荡江湖的小年轻,可要不得。 而且,虞牵星显然不愿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不管是还没走几步雷火阵就出局,亦或者是被看出心中执念,都是不好的事。 他有移花丹作为后手,方才会眼睁睁地看着虞牵星踏入局中图个热闹和氛围。 “长老!” 虞牵星愣住,“你这是做什么?” “走了。” 四长老冷着一张脸,下意识想要去拉住她的手往前走。 伸到一半,凝滞于半空。 犹豫少顷,深知于礼不合,方才在中途改了方向,去隔着袖衫握住虞牵星的腕部。 “刺啦。” “刺啦。” “……” 距离他最近的虞牵星,能够清晰地听到,断裂四长老体内筋脉断裂的声音。 他却面不改色,一如既往顶着张催债般的厌世脸。 界天宫。 “嗯,这星云宗的长老,虽说生得歪瓜裂枣,却有一颗好心肠。” 界主优雅地品尝着香茗,满意地点了点头。 忽而,似是想到了什么般,神情骤然便已凝固住。 渺儿说的男子…… 难不成…… 该不会…… 莫不是…… 这颗裂枣??? “砰!” 界主茶杯压桌,茶水四溢出来。 他腾地一下站起。 侍卫们登时忧心忡忡地赶了过来。 “无事。” 界主重新坐回鎏金龙首的宝座,冷静自持下来重新思考才放宽了不少心。 渺儿随她母后,眼光好,定不会看上这还没成熟的歪瓜才是。 镇邪镜。 众目睽睽之下,终于出现了四长老的执念和阴暗。 雾色涌动的画面内,出现了当年的场景。 年幼的蓝雪姬身中剧毒。 闭目之际。 但见风雪交加,小少年手执婚书和信物,前来蓝家……退婚! 他的阴暗和执念,便是懊悔年少的抉择,想走一条新的康庄大道。 “轰!” 蓝雪姬的手抓住了窗棂,情绪失控,眼睛红的吓人,竟爬满了泪水。 他的心里,当真无她。 镇邪镜,绝不会有假。 “雪姬,他一介侏儒,怨天尤人罢了。” 未婚夫将披风盖在了蓝雪姬的身上,安慰道。 “是啊,世上无回头路可走,区区侏儒,妄想攀琼霄吗?” 蓝雪姬咬牙。 只要她强大下去,在海神界,更无人愿意嫁给这个长不大的男人。 她要他—— 孤独终老。 一生不知情爱为何滋味。 她不要的垃圾罢了。 旁的女人,休想捡走。 蓝雪姬不善地看了眼虞牵星,目光蕴藏着暴风雨下暗潮般的深意。 镇邪镜,执念变幻莫测,阴暗千奇百怪叫众人从兴奋地窥探欲到心脏已麻木。 陆陆续续展现不少后,便是最后一人。 叶楚月! 最强悍的雷霆轰在了她的身上。 第2701章 九幽黄泉,十殿阎君 一双双眼睛,陡然间目不转睛。 就连呼吸都好似小心翼翼的,生怕错过了片刻的精彩。 诸神之日以来,海神界最炙手可热、修行者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便是这位叶天骄了。 镇邪镜倏地黑暗一片,像是夜幕覆盖,顷刻间百鬼夜行,发出哀鸣之声。 九幽黄泉,十殿阎君。 黑白无常,催魂索命。 雷霆楼阁,大地之火。 入目满是断骨残骸,恰如地狱十八层,诡异地悬挂着一条条红绸。 一道道分不清人与兽的无名白骨中间,摆放着一张圆桌。 桌上美味佳肴,多到宛若大年三十的除夕团圆夜。 若非四方景致过于诡异,围观的人恐怕得赞上一声“色香味俱全”了。 奈何隔着镇邪镜都能感受到那从地狱深处刮来的阴风阵阵。 只因团圆桌,摆满了酒碗,空荡荡却不见一人。 “这都是什么?” 首席长老惊到不行,浑身激起了一层层鸡皮疙瘩,回过头来和同伴们对视时,脑袋上仿佛出现了个大大的问号,并疑惑地问: “她的执念,也是饭?” “好像,是的。” “那星云宗主叫什么名字来着,改日定要派人前去问候一下他,这一群多好的弟子啊,被他饿成了什么样,都要去跟阎王爷要饭了。” 首席长老义愤填膺地叉腰怒道,卡牙缝里的半拉瓜子壳,跟着唾沫星子一同舞动在小阁楼裂隙间折射出的微光里。 “好似叫左楚猛,还搞了个书斋讲学,还收费,足以见得是个极其吝啬之人。” “去警告警告一下那左楚猛!” 首席长老说罢,皱眉的同时五官都要皱到了一起去,暗自腹诽此名甚是绕口,可见其父母胸无点墨。 “雪姬。” 修武馆阁楼雅座,白袍似月的男子,展露出了笑颜。 “由此可见,叶楚月是极度阴暗之人,她的执念,是盼这人间如炼狱,世上无辜之人永不得安宁,什么大义凛然,光明磊落,不过是骗一些没脑子的东西。” “她扛鼎上界之压力,一人封印海域,这也是不得安宁?”蓝雪姬沉郁地反问。 男子勾了勾唇角,“这个好说,她为下陆生,为下陆死,为的都是下陆罢了。又不是海神界的战士,她脑子里的海神界,便是这辟邪镜中景。英雄之谈,不堪一击,不攻自破。” 他的眼里浮现起笑意。 他并不厌恨叶楚月。 但让雪姬皱眉的人和畜生,都不能安然无恙地存活在这个世上。 蓝雪姬胸脯起伏而动,深呼出了一口气。 随后,冶丽的面颊展露出笑容,眸色薄凉如水地望着覆有血色地狱的镇邪镜。 跟着看向同一处的尤京华,缓缓地挑起了一侧的眉峰。 嗤之以鼻,戏谑轻哼。 耳边响起周围群人刻意压低的话语声—— “叶楚月,生得这般好看,没想到有这么阴暗肮脏的心。” “下陆之共主,竟满脑子的蛇蝎血腥,她是觉得海神界就是地狱吗?” “果真是人心隔肚皮,若无这镇邪镜,恐怕都看不穿她的心思。由此可见,无上殿律的规矩,是多么的重要。” “雪祖怎么选了这么个人来承袭族长之位,听闻上界本源就在日渐衰败,如今看来,前途无望,没落灭亡才是归宿吧。” “………” 镇邪镜画面定格,鬼风阴冷,吹拂而过,桌上省着酒的青花瓷碗,泛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噗嗤——” 楚月口中吐出了一口血。 她的身上燃起了大地之火,还闪烁着雷霆,且是越来越凶猛,似要将她吞噬。 火光雷霆,没入了烙印在脖颈上的绯色莲花。 楚月近乎丧失理智,冷静的情绪快要被阴暗极端的执念所吞噬。 无人知晓。 镇邪镜里让人害怕想要远离的地狱,是她还没有踏足的家。 地上的碎骨,是尘封在海域深处无人问津,未能伸冤的白骨山。 那一片未被光芒笼罩的阴暗,哪是什么吃人的鬼,不过是一群不敢出现在阳光下活生生的人罢了。 “弑音雷火阵术?”悬于半空的阵法灵师郁九,瞳眸微微一缩,诧然地望向了雷火阵内被雷霆和烈火焚身的人。 弑音阵术,乃是个人执念极端到将要超出雷火阵范围时,才会出现的“阵术”。 阵术乃是最高强的袭击,鲜少出现,就连启阵的阵法师,都难以掌控。 由阵灵控之…… 阵灵,乃是阵法灵师因为特定的机缘造化,又或是偶然中的参悟,达到了元神入定的心境,才能构造出有阵灵的阵法。 郁九虽说在阵法一道内榜上有名,但还没达到元神入定构造阵灵的地步。 也就是说,没有阵灵的雷火阵,出现了阵灵术! 此等情景,震惊了周遭的看客。 首席长老在小阁楼内,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正色看向同伴,皱眉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阵灵术攻击,可是会出人命的,那孩子连归墟丹都没凝聚出来,这般好的武道天才难道要夭折在无上大殿吗?此乃整个洪荒三界和修行道的损失,要无上大殿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虽说镇邪镜内展示出了叶楚月阴暗的一面,但首席长老始终认为,一个视大楚公主身份入粪土,百炼成钢爬出地狱的人,最不想看到的地方,就是那黑魆魆而无望的深渊了。 同伴不解地问:“难道郁九背着我们完成了元神入定的心境?” 另一人回:“显然不是。” 首席长老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眯起眼睛沉思良久,豁然闪了道亮光。 “难不成,是因为这叶楚月?” “怎么可能,自古以来,都没有说入阵者引起阵灵的事情,任何一本有关于阵法之道的史书,连只言片语都没有记载过。” “说来也是……” 首席长老敛起了说出去无人信的想法,紧盯着雷火轰然弥漫的阵法。 “不行,绝不可就这样干等着。” 首席长老说罢,一挥袖,眼前登时出现了一张摆着佛像的长桌。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老人于小阁楼内,点起了三炷香,为楚月祈祷。 众同伴:“………”还不如干等着。 第2702章 爱是权衡利弊 首席长老面朝佛像,手捧三炷香,虔诚地拜了三下。 把香插好后,一脸凝重严肃地回头望向了同来小阁楼的友人们,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便道: “诸位放心,这叶姑娘,定能逢凶化吉。” “确………确定?” 白发苍苍的友人面色有些发苦。 “嗯。” 首席长老高抬下颌,“佛祖会庇护她的,凡事,顺其自然便好,剩下的,交给佛祖。” 众人:“………” 他们怎么记得,被首席长老祝福过的修行者,不是死了,就是残了…… 思及此,他们看向雷火阵里的叶楚月,便像是看一具冰冷无生气的尸体。 首席长老负手而立,混浊地目光自被雷霆地火吞噬的楚月身上掠过,略微皱了皱花白的眉,神色里再浮现出了浓浓的担忧,唯独在看到金光灿烂的佛像后方才安心。 须知,从小到大,他都不是辛勤刻苦的人,多是临时抱佛脚,回回都有用,混着混着就混成了名震大炎城的无上殿首席长老。 回首往昔,首席长老神情复杂。 偷奸耍滑都能有如今的地位。 年少时略微努力点,还有现任界主什么事? …… 修武棺侧,殿门前方。 阵内的变故,惊得幼年的孩子低呼出声,害怕时被父母用手遮住了眼睛。 弑音雷火术,隔着阵法,都能让旁观者们感受到绝望和生不如死的痛苦。 尤京华眉头紧皱,染上了些许的恼意。 他还没出剑,叶楚月的命就得在交代在这雷火阵了? 于他而言,乃是莫大的侮辱。 “小废物,一个破阵法就能要了你的命?” 尤京华冷嗤,“别忘了,若没了你,你最想守住的下界三百多陆,要不了多少年,封印破除之时,又要沦为上界的踏脚石。” “轰!” “轰!” 焰火铺天盖地。 雷霆闪烁着青色电光之花,发出震耳欲聋的万钧声,滚滚而来,刺人双目。 雷和火占据了整个阵法,众人再也看不见里边的身影。 秦首领喜出望外,心里只叹: “可惜那十万天玄丹跟着叶楚月一起陪葬了,没实力还要逞能,便是如此下场。” 副将凑过来提醒,“首领,蓝姑娘为叶楚月设的赌台,还要继续吗?” 这人都死了,还赌什么? 秦首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痛定思痛,他还指望着那赌台去大赚一笔呢。 阵内—— 温度炙热,烈火纷然。 随着一道道雷霆炸裂,便从阴霾天闪出了耀眼的雷光。 楚月皱起眉头 “叶师妹!” 许予等人担心不已,颤声惊呼。 一双双看过去的眼睛,泛起了红。 雷霆和大火覆盖了楚月的整具身体,已然看不见了她的眉目。 许予狂冲往前,手执祖传的银光剑,一剑劈下,似想劈断这势头凶猛的大火。 然—— 当他的剑刃往下,碰触到火焰和雷霆的时候,剑刃一寸寸地碎裂,如染上夕阳之色的柳絮飞散在冬日里的大风中。 他望着破败的剑,眼神如同失去了焦距般,有一瞬的空洞。 当年,父亲弥留之际,口吐鲜血,咳嗽不断,等着他匆匆回来,将许家祖传的银光剑交到了他的手中,方才含笑走上黄泉路。 父亲一句话也没说,但那时夕阳西下,父亲笑时却含着热泪的眼神,许予好似读懂了,此生长大成人,他日年迈都难以忘怀。 “嗤嗤。” 烈火吞噬了银光剑的剑身,只留下一截剑柄由他孤独地攥着。 许予的胸口刺痛了下。 脑海里,响起了练剑时父亲的教导。 “小予,好男儿,立世间,当为天地之中最英勇的大丈夫。” “用你的剑,去保护你最想保护的人。” “啊啊啊啊啊!” 许予怒发冲冠,瞪目吼叫出声。 他手执剑柄,死死地望着被大火蚕食的楚月。 “师妹莫怕。” 他心中低语,而后毫不犹豫地扑向了楚月,尝试为楚月挡住弑音雷火术,因扑面而来的雷火攻击,导致口吐鲜血,手中紧握着的剑柄也飞离了出去。 四长老、段清欢、屠薇薇,一个又一个宗门之人,前仆后继而来。 管什么大地之火。 更不管那吃人的雷霆。 彼此的脑子里好似都只记得那一声“同生死,共进退”。 这一幕,阵外的人看不到。 虞牵星却是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虞牵星,站那别动,永远也别动。” 四长老冲过去前,只给她留下这样的一句话,“好好活着,等待开阵。” 虞牵星抿紧唇瓣,眸底泛起了浅红色,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扬起。 她认叶楚月这个师父,不为其他,只为叶楚月的身上,总有着让人肝脑涂地去追随的魅力,且是无怨无悔。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这雷霆火笼般的天地里,汗水潸潸而落,抬步坚定地往前走去。 或许,这便是大道的意义。 非一个人的狂欢,而是一群人的结伴。 “虞牵星,滚啊。” 四长老半个身体都燃起了火,看见虞牵星走来,大怒着喊道:“蠢货,快滚,不稀罕你,你又不是我们星云宗人,管这么多做什么,有多远,滚多远,听见了没?!虞牵星!老子让你滚!” 倏然间,话语声戛然而止,却见惊雷四起,漫天火焰坠落中,一身黑衣劲装干练的少女走向了他,将他拥入了怀中。 四长老的脑子一片空白,只余下嗡鸣作响声,甚至都忘记了半边身子被焚烧的苦痛。 “虞牵星?”四长老眨了眨眼睛。 “不想喊你长老了。”虞牵星说:“如若,我说如若,都没死的话,我们试试吧?” 四长老猛地抬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虞牵星,百思不得其解虞牵星话里的意思。 当他反应过来,却又怕误会,还想再追问的时候,大火却将彼此都完全地吞噬。 生命将要成为灰烬的刹那间,四长老用剩下的一只手,反抱住了虞牵星。 他的声音,被湮灭在滔天的阵火里。 “蠢货,试什么试,出远门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落在了富贵的家里。” 爱是权衡利弊。 也不想想。 他配吗—— 第2703章 一下,一下,又一下 四长老满目通红。 火焰吞噬掉了他眼梢的泪珠和视觉。 灰蒙蒙的混沌,彻底覆盖了他的世界。 而每一个靠近楚月的人,都是与四长老、虞牵星如出一辙的状态。 …… 却说楚月,浑身缠绕着炽热的火焰。 每一道从天而降的雷霆,都像是神界刽子手的砍刀,劈在了武体里最薄弱的元神中。 一下,一下,又一下。 元神未有任何的裂隙。 她承受万千之痛,引两种阵法之气,注入了魔灵空间。 当注入的越来越多,乍然看去,魔灵空间也像是雷火阵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苍穹蜷缩在地上,身体近乎折叠,一双修长枯瘦到快剩下皮包骨的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狼腿。 那一条腿,乃是狼骨削成的锋刃。 狼骨,取自于她的亲生儿子。 曾经的虚空坏种。 陈苍穹痛不欲生,泪水肆意横流在猩红的眼睛里,几经失去生的欲望。 每当她在鬼门关前的十字路口徘徊时,恍惚间,好似在朦胧里看到了记忆里的少年郎。 白袍着身,儒雅温润,时而说着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却足够吸引她的话。 少年脑海里的奇思妙想,是同年才俊快马加鞭都追赶不上的。 那年,她叫阿娇,还不是陈苍穹。 “阿娇。” 少年于高山之巅立于菩提树下负手而立,出声时回头看来,眉眼弯弯犹若新月漾着好看的笑。 “啊!” 魔灵空间内的陈苍穹低吼出声。 衣衫、头发,都已经被汗水湿透。 她蓦地睁大了眼睛坐起来,用坚强的意志力,强忍着雷火噬肉之苦,竟是靠着旧时的记忆挺了过去。 陈苍穹的双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大腿肉,直到隔着湿透的衣料镶嵌进血里。 流动的血,闪烁着雷霆之光。 狼腿锋刃,外围一圈竟燃起了大地之火。 她如凤凰涅槃,得到了——新生! 楚月潜入魔灵空间的神识观望到这一幕,重重地松了口气,悬到了嗓子眼的心,便也安了回去。 接下来。 专心面对自己的弑音雷火阵。 大火遮挡视线。 轰然震耳的雷霆之声,完完全全地堵住了她的听力。 她便闭上眼睛,用气力塞住了双耳。 索性不听,不看,躺下来犹若进入了山间温泉般,任由火烧焚烧她的肌肤,雷霆钻入她的血肉。 元神空间的十万阴鸦,跟着一起惨叫连连。 它们情愿一头撞死,也不愿跟在叶楚月身边受罪,简直就是虐待! 可恨这讨人厌的人族,竟无一条律法是和虐鸟有关。 神农空间,依旧如初是岁月静好。 诚然,小魔王的毛线实在是打不下去了,察觉到楚月的处境,迷茫地望着朱雀,“她该不会死在这了吧?” 许是觉得有些不妥,便又多加了一句,语气笃定道:“本王才不是担心她,本王只是觉得她若是出事,本王的魔道大业难以完成罢了。” 轩辕修放下话本,眉头皱紧,“不会的……小叶子一向命大。” 他一面宽慰小魔王等人,自己却是忍不住站起来,急着来来回回地快速踱步。 朱雀旁侧堆积如山且还在滴油的鸡腿登时就不香了。 神情之间,颇为落寞。 他被这个叫做叶楚月的小孩从神玄道碑里的罪恶深渊救出来。 原想大展宏图,陪她驰骋天下一回。 怎料丧失斗志,非但帮不上忙,还险些成了负担。 她已不是还在神玄学院的小孩。 而养在空间的他们,却还在原地踏步…… 朱雀正思索着,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炽热之气。 温度高升到朱雀似乎都闻到自己身上毛发被烧焦发糊的味道。 朱雀、小魔王、轩辕修、寒光战甲以及魔兽们俱都朝前方看去。 但见!滔天的烈火,势不可挡,像是失控的岩浆,直冲进了这一片狭小的空间。 这一场弑音雷火术攻,威势猛烈,仿佛要把雷火阵内的生灵全部焚烧殆尽。 …… 修武馆上。 二楼雅座的蓝雪姬,兴致大好,饮了一杯又一杯的凉酒。 快活到似若忘记了,酒,只喝八分烫的。 但想到四长老也要跟着叶楚月陪葬,左侧胸腔内便有一阵难以遏制的心绞痛。 “叶楚月,下陆武者奉你为英雄,如三尺之神明,诸天之仙佛,吾只当你灾星。” 蓝雪姬嗤笑,眼睛深红而阴翳,开口说话之际的嗓音都跟着沙哑了许多。 “死得好,死得好……” 蓝雪姬提着酒杯的手耷拉着,轻遮住了自己垂泪的眼睫。 一时间难以分出是喜还是悲。 “郁灵师!” 阵外旁观的修行者里,有个身穿破旧草鞋才到归墟境的少年,挤出人群,来到了郁九的下方。 少年皮肤黝黑,顶着一头亚麻色的短发,眼睛充斥着不满地看向了郁九。 “星云宗的弟子们,是来登记入册的,若因你所施开的雷火阵丧命于此,如何给星云宗交代?” 少年固执又倔强,不顾四周满是异样的眼神,直直地望着郁九。 “请你,务必救他们于雷火!” 良久,少年拱手弯腰。 “抱歉。” 郁九说道:“弑音的出现,在郁某的意料之外,如今雷火阵有了阵灵,便相当于觉醒了自主意识,我已无法掌控,是我的能力不够。” 他懊恼地低下了头。 “诸位放心,我定会为今日之事负责,雷火阵死了人,从今往后,我便自废根基,放弃阵法一道!” 少年看着道歉的郁九,失望地瞪大了逐渐爬满水雾涌现出不可置信之色的眼睛。 他攥起了拳头,失落地垂下眼睫。 叶少宗主教训了陆靑那帮混蛋,他还没能来得及好好谢一谢她…… 同时,火焰填满了阵内每一个空隙。 无人看见,破旧的雷霆楼阁。 以及在大火之中绝世一舞的女子。 楚月依旧闭目堵耳。 武体内,在永夜领域月族禁区从华山老君手上得到的舍利子,忽而散发出神圣的金光。 金光照耀残破的楼阁,使其金碧辉煌。 独舞的女子,大火在其足下交织成了血色莲花。 阵外的镇邪镜中,还倒映着白骨地狱之景。 骤然间! 东方一轮朝阳,破开阴霾,冉冉升空,引起哗然满地! 第2704章 这一支舞,寒来暑往跳了好多年 金光照耀于镇邪镜内的深渊地狱之景,刹那间便充满了人间烟火。 不再是压抑。 反倒是令人无限向往的温馨。 镇邪镜前。 穿着破旧草鞋的少年萎靡颓废地耷拉着脑袋。 他的母亲身患不治之症。 父亲是万花街的摊主。 当初为了来大燕城讨生活,赚到钱去治疗母亲的病,连自己的刀都变卖了。 然而,哪知会有秦轴轴一伙人,隔三差五就来万花街要钱,就差把这些人的骨头都给掏空。 当他得知亲轴轴赔偿十万天玄丹,陆靑头破血流被人抬出万花街的时候,他和这条街,晦暗的人生里,好似看见了一缕光。 奈何救赎之光太过于奢侈,停留的时间,很短暂。 万花街,又要恢复到往日任人欺的窝囊废状态了。 草鞋少年眼睛通红,双手紧握,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倏地。 前后四面的人群,俱都响起了哗然之声。 一双双眼睛瞪大到滚圆,无不是震惊地看向了镇邪镜。 草鞋少年似是猜测到了什么,眸子微微紧缩。 忐忑害怕下,鼓足勇气,迅速地回头看了过去。 当他望见镇邪镜内的光明之景和骄阳似火,却不知怎的,竟有两行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睛里往下流。 只因他与那地狱,感同身受。 小阁楼内的首席长老却是笑出了声,像是个凯旋的将军,挑衅又得意地看向了同伴们,挤眉弄眼的叫人汗颜,直呼不忍直视。 “怎么样,厉害吧?” 首席长老眉飞色舞,又对着佛祖拜了拜。 “老朽便说了,没什么事,是佛祖解决不掉的。” 老人笑得像是个孩子。 其余人等,俱都是面面相觑。 心中淌过了疑惑之色。 莫不成,真是这尊佛像的作用? 只不过…… 只是镇邪镜内出现一轮太阳罢了,雷火阵中景依旧被雷霆火焰覆盖,探测不到丝毫的生机,就连阵法灵师的郁九,都无法中断雷火阵。 目前看来,只能继续等待后续了。 …… 这些人不知晓的是,混沌如漠视降临的雷火阵内,随着舍利子的金光绽放,同样升起了象征希望和未来的太阳之光。 楚月闭上了眼睛,用心去观望此间天地。 链接天穹的高处楼阁,一砖一瓦好似都是用青色雷霆堆砌而成。 偌大恢弘的楼阁,因无人间烟火气而显得冷清孤寂,如深秋萧瑟。 乍然间,似还有凛冽的肃杀之气。 “侯爷,你回来了。” 身穿红衣的舞女,面颊流淌下刺目的血泪。 她凄凉如漠北的风,身形纤瘦似若蒲柳,微笑着看向了楚月。 那满含泪水的一眼,即便不用楚月睁眸对视,亦能直接地穿透过楚月的灵魂,竟是堪比岩浆般的炙热。 楚月的心口猛颤,那空灵却又暗含期许之欣喜的声音,让她猛地睁开了双眸。 她的足下,是一片火海。 身上也燃烧着火焰。 左右两侧的火海之中,便是四长老、屠薇薇等人。 他们在大地之下,毫无知觉。 “侯爷?” 楚月眯起锋锐冷冽的眼睛,警惕又疑惑地看向了红衣似血的陌生女子。 此人,为何称她为侯爷? 现如今,她武体内自带的全部空间,都已被大火覆盖,同行而来的友人,也好似被阵法给彻彻底底地封印了般。 “姑娘,此话何意?是否认错了人?” 楚月低声询问,目光扫过了那一座楼阁府邸。 仔细看去,府前的牌匾,空荡荡的并无任何提字。 “神侯大人,你忘记了,属下吗?” 舞女睁大了眼睛,流出了清澈如水般的泪水,满面都是伤心之色。 神侯? 楚月蓦地怔住,双足如同树根紧紧地深扎在了火海地面,眸子微微紧缩,难以置信地望向了有倾城色的孤独女子,脑海里则是出现了当初所听到的三个字。 “楚,神,侯!” 遥远的诸神时期,拥有着璀璨的文明。 到了诸神黄昏时期,已属于没落的神之时代了。 与诸神比肩同耀眼的一人,并非是纯正的神,而是人族诞生的半神…… 被诸神尊为神侯。 是人族最为炽烈的太阳。 楚月眸光微闪,后退了一步。 舞女掩下了悲哀。 “侯爷。” 她复又灿烂一笑。 只因侯爷曾经说过,她笑起来最是好看了。 像开在山水之中的花儿。 艳而不俗。 “你回家了。” “我等了,好多,好多年,终于等到你回家了。” “你的神侯府,原是在诸天供后世祭拜,但后世的那群人,说你是凡人,凡人之道最是可耻,挖了我给你埋的衣冠冢,将你的府邸,流放到了时光监狱里。” 时光监狱,是诸天万道内的诸天界,才有的惩罚。 顾名思义,以武道修行之文明,探索出时间的裂变,将其封锁,成为永恒的牢狱,使被罚者漂泊在时光裂变的长河里,遭受万般苦难。 但古往今来,都是对人惩罚,至多也是对尸体。 楚月还是头一回听到,住过的府邸,都要遭受惩罚。 她侧过眸—— 目光落在了女子的身上。 女子长袖曳地,丝绸飘在缀满焰光的长空。 她像是一具尸体,散发着这片天地里唯一的冷。 女子深深地凝视着楚月的面盘,似要把楚月的容颜,再一次刻进自己的骨血里,灵魂里,永生永世都不愿忘记。 “后来,我自监狱裂缝内,窥测到了机缘投合的雷火阵,此阵的阵法灵师,恰好元神入定,要悟出了阵灵,我便投机取巧,取代其阵灵,来到了此阵之中,无人知我,同时也耽误了那位阵法灵师的元神入定。” “侯爷……” 女子泪流满面。 “那年你陨落,灵儿便是你的守夜人。” 在遥远的诸神时代,有着广为人知的习俗。 陨落的仙神,旧址当有一位守夜人,为自己穿上枷锁之衣,永恒地守着旧址,便让使得旧址之主,通往璀璨光明的往生之路,而非成为路边被草欺的孤魂野鬼。 这一守,便是从诸神黄昏守到了诸天万道。 这一支舞,寒来暑往地跳了好多年。 第2705章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楚月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理智告诉她,须得谨慎再谨慎。 只因她的脑海里,没有任何与楚神侯有关的记忆。 这一切,太过于遥远。 对她来说,也太过于陌生。 但望着伤心欲绝止不住落泪的女子,还是迈动了双腿,走向她。 女子的眼底染起了光,笑得像是个第一回吃到糖的孩子。 “楚灵儿,恭迎侯爷归家。” 她单膝跪在了楚月的面前,肩胛手臂和腿部等肌肤,都因红色舞群的样式而裸露在外,瓷白的肌肤,像雪一样的颜彩,又有玉的晶莹剔透。 楚月距离她越近,就越冷。 随即,一挥手—— 大地之火盘旋交织在手中,形成了一件厚实的披风。 而这些,都是楚月下意识的动作。 楚月见自己能够操控阵内的大地之火,对楚灵儿的话又信了几分。 她将这件厚实火热的披风,盖在了楚灵儿的身上。 奇怪的是—— 大地之火的披风盖在楚灵儿的身上,依旧挡不住那朝楚月扑面而去的冰冷气息。 “侯爷,灵儿不冷。” 楚灵儿笑着望向她,眼神里的炙热近乎痴迷。 然而,楚月明明近在咫尺,楚灵儿的眼神又好像是在看视野尽头远方的高山。 适才还在天穹之下的雷霆楼阁,瞬间出现到了楚灵儿的身后。 楚灵儿转过身去,为楚月打开了府邸地大门。 府邸门前两侧的雷霆石狮,巨口衔珠,目怒前方。 楚月对着楚灵儿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腿向前。 当她沿着火色台阶走到了府门前,头顶便响起了轰隆隆的雷霆之声。 楚月仰头,抬眸,朝上看去。 却见黑云压城,雷霆密集,蕴含着无边的威严和滔天之杀气。 一道道雷霆轰然落下,却不是砸向她,而是空无一字的牌匾。 似有上神执笔,以雷霆为墨,在空匾前写下了龙飞凤舞刀锋利落且有无穷力道的三个字: “神侯府!” 牌匾之字的每一道笔画,都像是离弦而去的雷霆之箭,由上往下,迅速地贯穿了楚月的头盖骨,直奔元神,把元神淬炼得只剩下神圣而有威势的青色雷光。 却说在元神空间的火海内,幸福满足甘于化作灰烬的十万阴鸦们,以为终于不用再承受叶楚月的虐待摧残了,怎料差点被火烧死的他们,硬是被雷霆之苦给活生生地疼醒,一个个尖叫着醒来,空间内什么声音都有,狗叫猫叫的也就罢了,还有阴鸦如饿狼对月长啸般仰头张开了尖锐的嘴部,发出了令人背脊发寒康恐怖如斯的狼啸之声。 “继续——” 楚月发现正是跑圈的好时刻,不怒而威地发号施令,顿时就让十万阴鸦头皮发麻,仿佛看到现世的活阎罗,便都尖叫着往前跑,雷霆之火在后边嘴,落在楚月的眼里,俨然是一番热闹温馨的好景。 同时,元神雷霆带来的刺痛感,竟如罗织的蛛网般,以元神为基点,正朝着四面八方快速地扩散着,险些让楚月有些站不住,汗水湿透了满身。 炫目的光,自雷霆元神绽放。 光中,是古老的黄昏时代。 神侯执刀,怒斩四方。 所过之处,人鬼巨颤。 一人一刀便敢叫板满殿神佛。 而不论楚月如何的聚精会神,都难以看清楚这位楚神侯的脸庞。 就像是有一层迷雾遮挡其中,让她怎么都看不真切。 她只看见。 那一人,手中狂刀裂开天地,万里山河寸寸裂开。 她拖着刀走在裂开的大地废墟,孤身一人敌万夫,掀眸之时只淡淡道: “犯我境地者,死——” 顷刻间,敌军灰飞烟灭。 她占地为王,再起高楼。 微风起兮,撩青丝。 当她徐徐地回过头来。 迷雾消散! 楚月瞳眸紧缩,赫然是看清了那一张脸。 是她! 楚月心口微震。 而就在这时,元神内陆续闪过了几个关键的画面。 在年少漂泊命悬一线时,她得到了一位老人的照拂。 老人乃是参悟本源之道的第一人。 但在当时,本源之道还未在世间掀起风浪。 神侯得知老人膝下无子,一生不能孕育,早年间因为此事,丈夫离她远去,后来老人断情绝爱,在孤山树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渐渐地参悟出了本源之道,也在偶然中,救下了楚神侯。 楚神侯得知老人的过去,便认老人为干娘。 老人临终时,只有一个夙愿。 若能得来世,希望楚儿会是她真正的孩子。 而正是执念如斯,阴差阳错之下,楚月会成为雪挽歌的孩子。 因为她是当时本源一道中最有天赋的人。 楚月从元神破碎又遥远的画面中,抽回了自己的神识,看向了眼前的楚灵儿。 楚灵儿,则是楚神侯外出征战救下的女子。 从此跟着她南征北战。 她会跳各式各样的舞。 时而给枯燥乏味的战士,跳一曲欢乐。 当有战士牺牲,她会穿上雪白的素衣,犹若丧服,弹奏出哀乐。 她为楚神侯的征战杀伐里,添加了一点色彩。 她喜欢红衣。 是因为那年初见神侯。 侯爷见她衣不蔽体,便用披风裹着她抱离是非之地,送了她一件自己的旧衣,正是火一般的红色。 “侯爷。” 楚月跟着楚灵儿,进入了在时光监狱里孤寂了不知多少个千百年的府邸,四处的陈设,都是符合她的喜好,简单大气之中折射出来的金碧辉煌。 走到花园之中。 太阳下的百花盛放。 楚月沉了沉眸,扯开了酸涩的喉咙,嗓音暗哑地喊了声,“灵儿——” 楚灵儿睁大了眼眸,回头看去。 “抱歉,我来晚了。”楚月轻叹了一口气,“这些年,一个人,很难熬吧。” “不难熬,不难熬。” 楚灵儿摇头,“为侯爷守夜,灵儿心甘情愿。” 守夜人,原是守旧址。 后来逐渐衍生出了别的守法。 譬如永夜领域和那天在危难之中的月族禁区,亦需要守夜人。 “侯爷,灵儿好久没给你跳舞了,灵儿给你跳一支可好?” “不好!!” 第2706章 乱世行道,字字刻骨 楚月似是想到了什么,斩钉截铁地决绝。 楚灵儿却没有听到般,走到百花之中的太阳光里,血红色的长袖掠出击打长空,似有剑吟声。 她在光中翩跹跃然,跳一曲惊世之舞。 白色的肌肤和血红的衣裙呈现出了美轮美奂的视觉盛宴。 楚月的眼睛越来越红。 只因楚灵儿的身体,一寸寸变作白骨,却还在继续跳给她盼望多时的侯爷看。 “侯爷,灵儿守了多年,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 枯骨红衣,黄泉一舞。 楚月却没感到半分的惊悚诡异和害怕,泛红的眼睛里却是蓄满了泪。 她好似看到了孤独的女子,独自守着这座无人的府邸,拖着过去的念想,漂泊游荡在时光监狱找不到回首的路,又看不到前路的希望。 她抽动着血红色的丝绸,赤着双足,从早春跳到了炎炎夏日,一晃便又是寒冬,从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美人,成为了被岁月无情蚕食掉血肉的枯骨。 而随着楚灵儿的舞姿,那一具枯骨像是蒙上尘灰被风吹散,露出了骨头表面的字。 叶楚月。 叶楚月! 每一块骨头上,都是她的名字。 越往后,便越多。 密密麻麻,刺痛了楚月的眼睛。 而在楚灵儿背后的骨头上,写满了楚神侯当年的战役。 楚灵儿没读过什么书。 从小就被强迫习舞,为了在来日亭亭玉立时,好好地伺候那些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哪怕他们看起来,可以当自己的爷爷。 但是侯爷救下了她,教她习字,告诉她乱世之中,也可行自己的道。 身为女子,在卑贱的人族,亦可有自己的海阔天穹,而非是困于一隅之地,不甘百年,抱憾终身。 她打心底里的喜欢跳舞,是因为侯爷说过,脏的不是舞,而是世俗带有成见的眼睛。 她怕后世之人,遗忘掉了楚神侯的丰功伟绩,怕侯爷所做的一切,都成为时间长河里不起眼的尘埃。 因而,她以执念为刀,在身上几百道骨头上,记下这一切。 哪怕她死在这座神侯府。 许多年后,只要有人走进来,便会带着侯爷的英明出去。 楚月竭力睁大的眼睛,流下了一行又一行的泪。 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有人为了她竭尽全力,连骨头都是风雨痕迹。 四面的墙上,亦出现了一幅幅的画。 楚月睫翼猛颤,睁大了眼睛看过去。 每一幅画,都是不同的她。 有在树枝间,用后脑勺枕着手臂而假寐。 又或是在山水之中,饮着旷野最烈的酒。 再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只一把刀,就可开天裂地,敢叫妖族让地三万里,能让诸天神佛肃然瞰! …… 泪水,自眼梢中流出。 她扬起唇角,欣赏着楚灵儿的舞。 这是独一无二的舞。 其名为楚灵舞。 第一次出现。 也是最后一次。 当一舞毕,楚月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抬手深作揖:“灵儿,黄泉路上慢慢走,这座府邸,交给我。” 她的声音温柔如春风细雨,安抚着这日的新魂旧鬼。 保持着舞毕的姿势,宛若敦煌飞天。 她的心脏口,闪烁着一道青绿色的光。 一颗青绿色圆珠,从枯骨的口中出来,落在了楚月的手中。 此乃,雷火阵的阵灵,楚灵儿死,阵灵便会活。 楚灵儿知晓自己耽误了郁九的元神入定,攫取了阵灵,并且在无声中占为己有。 她这一生追随侯爷向善,不敢做了错事,害怕天神会怪罪于自己的侯爷。 她便将阵灵偷偷藏着,只为有朝一日物归原主。 楚月握住了阵灵圆珠,眼睛红了一大圈。 常常有人赞赏她从深渊走去,却面向朝阳,不负初衷。 诚然,这不是什么闪光点。 像楚灵儿这般心地纯良的人,太多,太多了…… 楚月深吸了口气,意念微动,走出了神侯府,并将神侯府放置在了自己的元神之中。 雷霆之火,将会每日每夜地问候着可爱的阴鸦们。 每当如此,阴鸦们便会随着旭日东升而发出美妙的歌声。 楚月立在火海之上,凝神静气,用精神力打开四长老等人身上的屏障。 昏厥过去的众人,登时从火辣辣的痛感中醒来。 “叶师妹!” 许予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便是脱口而出地大喊。 他看见楚月,飞奔而来,头发凌乱地披散,眼睛爬满了血丝,上上下下观察了下楚月,颤声问道:“叶师妹,你可还好?你没事吧?元神和神魂可有事?雷火可有伤害到你,叶师妹……” 他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关心的话不过脑子全部抖了出来。 楚月呆呆地看向许予。 四周众人也都愣在原地。 屠薇薇眉头紧皱,撇了撇嘴,和萧离夜罂对视了眼,暗骂这许予把她们几个的活儿给抢了。 虞牵星则盯着许予不知如何摆放的手。 仿佛许予只要敢碰师父一下,便要带那还在下界坐牢的师娘教训教训这厮。 “小许,你怎么被烧一下,把话匣子烧开了?”四长老疑惑不解地问。 许予这才知晓自己的反应过激了,神情颇为窘迫,在原地不知所措,就连眼神都不知该看向何处。 楚月无奈地叹了口气,“许师兄,我没事,你们可还好?” “我,有点奇怪。”卿若水摸着下巴。 楚月担心问:“哪里奇怪了?” “更像个男人了。”卿若水回。 楚月:“………” 众人:“………”这话,听起来可一点儿都不冷。 卿若水疑惑地看了眼周围,随即红起了耳根。 原想着宁三弟不在,便代三弟调节下这尴尬的氛围。 怎料—— 更尴尬了。 “若水。” 楚月语气低沉。 卿若水眸光一亮,登时看了过去。 “有时候,不懂幽默,可以不幽默。” “………” 卿若水以拳抵唇干咳了声。 楚月浅浅一笑,随后道:“雷火过于威猛,我们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了,先修炼吧。” “修炼?”虞牵星眸子微微一缩,“不会被烧坏脑子吗?我们还年轻,也就罢了,长老若是被烧坏了脑子,可如何是好?” 第2707章 定旁人之阵,让旁人无阵可定 四长老听到长老二字,再想想被雷火吞噬之前虞牵星所说的话,眸光瞬间黯淡了下去,心情沉无边,面上却是故作轻松,不以为意般。 楚月取出青绿宝珠,“此乃雷火阵的阵灵,有阵灵在,阵中弑音雷火的阵书,我们都可安心修炼。” 雷火常年积在神侯府的身边,将这些雷火修炼了,对他们的根骨都好。 楚月对神侯的过往了解不多,进入时光监狱的事更是一无所知,须得将其彻底隐瞒。 而且,阵灵在楚灵儿的体内太久,尸骨之气太过于重,就算交给了郁九,郁九也难以做到元神入定。 故此—— 只见下一刻,楚月直接盘膝在火海之地坐了下来。 段清欢瞪大了眼睛,“叶师妹,你竟在元神入定?” 还未成为登记在册的元灵师,便已做到了元神入定,实乃一大奇景。 “都听本长老之令,修炼雷火!” 四长老发号施令。 他是药毒双绝的人,修行起来,便是将雷火双道,灌入了自己的药毒两术里边。 虞牵星坐在他的旁侧,潜下心去,萃取雷火之气。 四长老看了眼,眸底翻涌暗潮隐忍下沉痛,随即缓缓掩在了心底的最深处。 随口一说的无心之话,焉能放在身上呢? 他无声又苦涩地笑,随即甩去杂念,安心地修炼。 …… 修武馆前,人山人海。 “咔嚓,咔嚓——” 镇邪镜的光芒充沛到了一定的程度,便如摔在了地上般逐渐地开裂。 执念镜面消失。 围观者们便只能看向那雷火阵。 雷火阵的景象,依旧是雷霆闪烁的冲天火光。 连带着无上殿的四周,都变得燥热了起来。 蓝雪姬带着人从修武馆的二楼雅座上走了下来。 “郁灵师,弃阵吧,再这样下去,对你的元神也有耗损。” 雷火阵是郁九所布,如今失控,便会反噬郁九的元神。 而若是弃阵,便意味着直接放弃了楚月等人。 任由自生自灭。 没有阵法师控制的阵法,危险程度实属恐怖。 “阵法失控到了一定程度,会自爆,无需郁某来弃阵。” 郁九悲色染眉梢,“雪姬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还不想放弃雷火阵,更不想放弃入阵的人。” “若是自爆,郁灵师的元神也会自爆的。” “那便自爆了吧。” 郁九叹了声。 眼前的这一幕,似曾相识。 曾经,他年少轻狂,以为自己能够捕捉到阵灵。 旁人都劝诫他不要操之过急。 他偏不信。 在关键时刻,阵法失控,也是漫天的火焰和雷霆。 “抱歉了,叶姑娘。” 郁九在心中轻轻叹。 天罡。 是我不好。 将要害死了你拿命去护的小师妹。 郁九眼睛翻涌上红意,酸楚愧疚的泪水被他给强力地压了下去。 小阁楼内—— “林长老,佛祖怎么显灵到一半就不得行了?” 白发苍苍地老人问道。 首席长老颇为疑惑。 另一个眉间有雷霆印记的老者急道:“还想什么,快再拜几下,多烧几炷香,定是林首席不够诚恳,心诚则灵,赶紧去。” “胡说。” 林首席瞪了过去,“要我看,佛祖就是见你们几个吊儿郎当的没有敬意,才显灵到一半就走,还不一起来拜拜,把佛祖给追回来。” 林首席说着便把随身携带的香分了出去。 每人三株,不多不少,齐齐地在佛像面前拜着,场面有种异样的壮观。 长街上,还有修行者的疑问声: “阵法害死人,出了这么大的事,首席长老怎么还不出来?” “这你就不懂了吧,首席长老何等人物,怎会为了点芝麻大小事出来,你把我们的首席长老当成什么了?” 如若无上殿的弟子和修行者们知晓阁楼内的场景,一个个的只怕会大跌眼镜,彻底地傻眼。 拜完之后,阁楼外的雷火阵无动于衷。 众老神情凝滞一会儿后,就见雷火阵内的火焰燃烧得还越来越凶了。 林首席与友人们大眼瞪小眼,复又看向了佛像。 几个老人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弱智,才会相信林首席做出此等事。 “林老兄,靠佛祖,靠天尊,不如靠自己,那孩子,我们也尽力了。” “罢了罢了,老朽也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竟去相信什么佛祖显灵救人水火。” “……走了,该出去解决此事了,再躲着可就么有长老风范了。” “………” 林首席失望地看了眼佛祖。 平日里偷鸡摸狗的小事也就罢了。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他叹了口气,准备和同伴们走出小阁楼。 正当此时! “轰!” 石破惊天的一声响,似要撕裂众人的耳膜。 “雷火阵开了!” 有人惊道。 正要离开小阁楼的众老,一个个的跟挤什么似得,全都挤到了裂缝里顺着光往外看。 但见雷火阵开启,屠薇薇等人从阵中出来,一个个身上的衣裳烙起了雷霆火焰的纹路。 尤其是肌肉纹理。 火光闪动。 雷霆跃然。 乍眼看去,都是威猛的好儿郎。 林首席满目惊喜,忙跪在佛祖面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地还愿。 “难道,真是佛祖显灵了?”沈长老讷讷地问。 其余人等,对着佛像,肃然起敬。 “不对。” “哪里不对?” “叶楚月没有出阵。” 林首席猛地睁开了眼睛,自蒲团到裂隙光中窥看,前前后后扫了一大圈,就连蓝雪姬的空间宝物都扫了下,还真没发现叶楚月的踪迹。 最后,在雷火阵中的废墟里,看到了叶楚月的身影。 她盘膝而坐。 火海无量。 雷霆赛日。 她以元神引阵灵,入定得天赐! 元神入定!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蓝雪姬瞳眸紧缩,“元神入定?她竟能做到元神入定?” 那岂不是成为了高阶的阵法灵师。 等等—— 她总觉得,很诡异。 直到秦首领目瞪口呆地喊道:“这厮,用旁人的阵法去完成元神入定的成就???还能这样吗?” 他的世界和人生,仿佛在一瞬间轰塌了。 新的修炼理念,震惊四座。 定旁人的阵,让旁人无阵可定。 堪称,悍匪修炼法。 郁九见状,眨巴了两下眼睛。 第2708章 陆家兄弟,稍等片刻 “叶楚月!” 秦首领震怒:“你岂能用郁灵师的雷火阵去元神入定?” 副队长拽了拽秦首领。 “首领,叶楚月在元神入定,听不见呢,等她出来再叫骂也不迟。” 秦首领干咳了两声,眼神飘忽到了郁九的身上。 他倒不是多生气,只是想卖郁九一个面子罢了。 但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便吓一跳。 只见郁九笑容温柔,润如翡玉,哪见半点儿的愤怒? “郁灵师,那叶楚月可是拿你的雷火阵去元神入定,你等会儿,可得好好去教训教训。”秦首领提醒道。 “无妨。” 郁九浅声回:“另辟蹊径,剑走偏锋,是个好孩子,左右我不能做到元神入定,她能做到,也不失为一桩好事。这些孩子,没死于雷火阵,便是万事大吉了,我哪能自己入定不成,就去折断后生的羽翼?” “也,也是。” 秦首领说罢,嘴角猛地抽搐了好几下,和副队长兀自风中凌乱在原地,心中暗骂这郁九的假仁假义伪君子模样,叫人是万般的不爽。 蓝雪姬则跟看傻子似得,淡淡地瞥了眼郁九。 郁九却不理会四周的声音,眼睛浮上了一层浅红色。 许多年前。 是他一意孤行,研究古老的秘阵,无意打开了进入永夜领域月族禁区的禁忌之门。 然—— 他与赵天罡,却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他假装没有看到。 不想进入是非。 他只是个想追求大道的阵法师罢了。 赵天罡却像是着了魔,与他说: 阿九兄,月族做尽好事,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这人间,定是邪不压正的世道,赵某相信,只要坚定己路,正道便会光明璀璨。 …… 他不言。 煮酒后,分道扬镳,形同陌路。 他悄然地找寻着赵天罡的轨迹。 月族禁区,起初并非在忘忧城的地下。 是赵天罡,每日每夜都在用鲜血滋润土地,又钻研出了天罡剑,以剑气改变月族禁区的轨道,稀释禁区的诅咒禁制之力。 这样一来,月族距离表层越近,诅咒之力越是稀薄,就能呼出机缘者。 也因此,拖累了他一生。 郁九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罪恶撕扯。 他想救每一个深陷苦海的人,却无人救他。 郁九思及此,轻叹了口气。 只因他也不知晓。 那天罡剑的剑气,并未有超强的能力,又为何能够改变稀释诅咒,改变轨道呢。 郁九至今,都没能想个明白。 他把目光放在了楚月的身上,把曾经对待赵天罡的愧疚,化为了对晚辈的照拂。 “轰!” 倏地,一列真元境强者,足足有数百之多,将无上殿外全部包围。 紫色的府旗上,用鲜红的字样写着一个“陆”字。 为首之人,拖着两把大刀,赤足走地,踏出地动山摇之势。 “陆猛,是陆猛!” 那大刀壮汉,名为陆猛,乃是大炎城陆家的孩子,亦是陆青的兄长。 无数人心都提了起来。 随即。 一双双的眼睛,无不是看向了楚月。 陆青是在叶楚月的手上吃了亏,这陆猛今日刚回城,定是要找叶楚月算账的。 郁九下意识地走到了前方,“陆猛,无上殿归墟之簿登记日,还请不要扰乱。” “扰乱?” 陆猛一身横肉,魁梧而届时,身后跟着数百人,个个都是肩扛狂刀,乍然看去,土匪下山,恨不得趁夜去杀人放火。 “郁灵师,你是无上殿的阵法灵师,我敬重你,但那叶楚月,开了我弟弟的脑袋,还在秦首领那里讹了十万天玄丹,我这个做兄长的若是坐视不管,那我就是大炎城第一孬种。” 秦首领暗暗点了点头,极度赞同陆猛的话。 昨日,他都被那叶楚月给坑惨了。 有苦不能言。 好在陆猛是个有勇无谋的,一冲动就拔刀,才不会去顾及叶楚月和大炎城主的交谈。 “叶姑娘在雷火阵内元神入定,还请你冷静一下。”郁九沉声道。 陆猛疑惑地看了眼雷火阵。 阵法上,有个金色小翅膀的晶莹图腾,旁侧还写着一个郁字。 到了阵法灵师境地的人,布设出的阵法,都会带有自己的印记。 陆猛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叶楚月怎么在郁九的阵法里元神入定。 他只知晓,有仇不报非君子。 陆猛的身后,两名侍卫抬着脑袋包扎到只剩下个眼睛鼻子在外的陆青出现。 等到陆青出现,陆猛便喊道:“陆青,给为兄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 而后双刀挥动劈砍长空,残影闪光,使得罡风阵阵。 “叶楚月既在阵内,那就先把星云宗的这群狗东西给剁了。”陆猛怒吼。 “陆猛!放肆!你可知在无上殿杀人,该作何代价吗?”郁九冷喝问道。 “老子管你什么代价,就算要了老子的命,这一口气,老子得出了,都给老子上!” 陆猛说罢,身后的弟兄们全都往前。 真元境的气息错综复杂,气势大开,汪涵如一望无际的深海。 陆猛在大炎城世家之中,有小霸王之称。 他虽不是天赋最好的,但却是兄弟最多的。 总会有一群人,跟着他闯南走北,出生入死,浑然不怕地下无常来索命。 便如此刻! 躺在担架上的陆青呼吸都是刀割般疼。 他紧缩着赤红有血线的眼睛。 期待星云宗那群人下地狱的同时,也希望陆猛因此事而遭受责罚。 最好被处死得了。 “铿!铿!” 刀光刀影,锋利无边。 虞牵星眼底闪烁着杀气。 小宗师的境地,即将爆发出来。 就在这时! “且慢——” 屠薇薇冷不丁喊了声,使得那一把把锋利的刀都僵在原地。 陆猛疑惑地问:“想交代遗憾?” “陆家兄弟,稍等片刻,我宗还有点事要处理。” 陆猛和众人疑惑地看过来。 都在思考星云宗人打算做什么时,便见除了四长老虞牵星外的屠薇薇等人,甩了甩袖,俱都整齐统一地伽跌坐,随即身体四周盘旋着无边的气力,凝聚在一起升空,恰如烟花绚烂般绽开。 十余人共同突破的声音。 平地起惊雷般震撼! 第2709章 君子之交在天涯 突破之声,石破惊天。 雷火迸发,随风涌动。 …… 围观之人,俱已在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看过来的眼神,凝滞僵住。 陆猛等人还保持着高举砍刀的姿势,陡然间便觉得自己不受人尊重了。 “猛爷?” 后方兄弟悄悄然地问了声,“砍是不砍?” 趁人突破,砍人脑袋,好似不是君子所为。 须知,陆猛集结的一群兄弟,便是对外称为君子堂。 “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等他们突破了再说。”陆猛收了收刀。 一刻钟后。 气力消散。 星云宗十余人显然完成了突破。 “杀!” 陆猛陡然激动狂躁起来,像是个杀猪宰羊从不手软的屠夫。 一双狂刀霍霍拔出。 几百个兄弟们跟着他上刀山下火海。 “轰!” 却见突破之声再响。 星云宗人,还在突破! 君子堂众人僵在原地。 乍然看去,神情写满了糟糕透顶的四个字。 “猛爷?” “等——” “……” 好不容易等到突破完成,陆猛这回学聪明了,并未急着上前,而是原地观察了一下,见他们都没有了突破的迹象,方才挥刀往前。 “砰!轰!” 雷火阵裂开,从阵内爆发出的雷火宛若交织的龙凤,汇聚成一头下山猛虎,直接撞到了陆猛和君子堂的修行者们。 阵内原就气息过浓,又因阵攻强悍。 开阵原就不稳定。 好巧不巧,陆猛偏偏挑在此时来找茬,便当了个收下阵法残留的容器。 而只有祛除掉这些暴戾之气,楚月才能把阵灵还给郁九。 担架上迫不及待的陆青,连人带着担架一同翻飞,一脑袋撞到了修武馆的墙上,二次伤害导致更严重的头破血流,若非想要看叶楚月被教训的强大意志力坚持着睁大眼睛,只怕早已经昏厥过去了。 火焰冲天,热浪翻滚。 女子红衣翻飞,稳稳地落在平地之上。 尘烟四起。 天地之间,温度骤然变得炙热。 陆猛被弑音阵攻到鼻血摔倒在地,鼻血直流。 恍惚间,只见一道血红矜贵的身影,宛若遗世独立的仙人,徐徐地走向了他。 纯色的金眸,比海神界最珍贵的鎏金宝石还要璀璨。 “诸位兄台,可还好?”楚月低声问道。 “没事,小问题。”陆猛揉了揉腹部,暗骂郁九搞得什么阵法,威势如此之猛。 “叶某看诸位脸色不佳,许是伤到了筋脉,这些丹药,或许对诸位有用。” 楚月拿出了一箱神农丹。 准确来说。 是一枚丹药,掺了水做成的一箱丹。 而这些神农丹,虽说掺水到了过于离谱的状态,但能对症下药,根治好雷火创下的伤。 陆猛之流看到那一箱丹药,便已目瞪口呆。 “不可,初次见面,怎能收姑娘如此大礼。” 他并不知晓是什么丹药,却闻到了从箱子里传出的沁人心脾的味道。 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的好丹。 “出门在外,行的是道,交的是心,江湖之大,君子之交在天涯,萍水相逢又如何,路见不平当是拔刀相助。” 楚月笑着把一箱丹药放在陆猛的面前,“诸位,收下吧,下回定要注意,关键时刻须得远离阵法,否则落下了一身伤,便就不好了。” “姑娘说的是。” 陆猛仿佛不知身上的疼痛,笑着起身,出口便问:“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在下,星云宗,叶楚月,见过诸位兄弟。” “…………” 画面如同定格。 时间低速到凝固。 陆猛脸上的笑,赫然收住。 君子堂修行者们,也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金眸红衣,可不就是那叶楚月吗? 这会儿,段清欢快步而来,附耳楚月,将陆猛的身份说了个清楚明白。 楚月恍然大悟,“原来是陆青兄弟的兄长,失敬,失敬,既然如此,那便不是外人了。” 不是,外人? 秦首领听到这话,眼珠子差点掉了出去。 他就算亲眼目睹了来龙去脉,还是想不通怎么就不是外人了呢? 君子堂修行者面面相觑,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说话。 便都下意识地看向了主心骨陆猛。 陆猛疑惑地看向楚月,实在难以想象,如此好人,会去砸自己的脑袋。 “叶姑娘,方才你说的话,我很是喜欢听,好一句君子之交在天涯!”陆猛说道:“我陆猛,修行走江湖,靠的就是天涯海角的兄弟,跟我陆猛称兄道弟的人,都是堂堂正正爱憎分明的君子。” “陆兄畅快人,这在无上殿不大方便,不如晚些时候去我的花自怜阁,请诸位饮酒吃肉。” “好,那兄弟们就不打扰叶姑娘。” “叶某忘了问,陆兄来此,是为何事?” 陆猛脚步顿住,讪讪一笑,“叶姑娘,并无旁事,抬我那弟弟来给你看一看,休养的挺不错了,你放心便是。” 楚月闻言,喜逐颜开。 “噗嗤——” 陆青一口血喷了出来,两眼一翻,直接昏死在了修武馆前。 陆猛赶忙扛着陆青回家找医师。 秦首领、蓝雪姬以及围观的修行者们,呆若木鸡到脑子都忘记了转动。 楚月嫣然一笑,唇红齿白,“陆家兄弟,都是讨人喜欢的好男儿,这大炎城,也当真是风水宝地。” 众人:“………” 末了。 还不忘加一句。 “秦兄,你说是吗?” “………” 秦首领痛苦地面容近乎扭曲,就差没狠掐人中让自己清醒过来。 郁九看向楚月的背影,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叶姑娘和天罡好似一路人。 却又不大一样。 不多时,他走到了楚月的面前,一面说,一面抬手作揖,“叶姑娘,抱歉,雷火阵……” 楚月单手扶住了郁九。 郁九讶然地抬眸看她。 “郁灵师,该是晚辈说抱歉才对,每一个阵法,都是阵法师的珍宝,而晚辈却毁坏了郁灵师的雷火阵。” 这一声抱歉,楚月是发自肺腑的由衷,亦是代楚灵儿说她再也没机会道出来的心声。 楚月缓缓地抬起了握成拳头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徐徐地展开。 露出了一颗青绿色的阵灵宝珠。 “那是……阵灵。”蓝雪姬虚眯起了眼眸。 众人疑惑不解,还当这叶楚月言行不一,说好听之话,却行虚伪之事,借郁九的阵法入定出阵灵,还要在郁九面前惺惺作态地炫耀。 下一刻,便见她道:“郁灵师,此乃雷火阵灵,应当物归原主才是。” 第2710章 殿前赠阵灵,一惊再惊 物归原主? 郁九菲薄的唇微微张开,神情有些恍惚,许是听不明白楚月说的话。 聚集在周边且是越来越多的人,甚至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元神入定的阵灵。 自是何人入定,认何人为主。 虽说叶楚月的入定方法不怎么厚道,但事实俨然如此,又何来的物归原主呢? 郁九怔了好久,哑然失笑,温润似玉,亦让人有着如沐春风的舒适。 “叶姑娘,你说错了,这是你的阵灵,若是物归原主,也当是在你的手中才对。”郁九低声道:“你不必在乎雷火阵,我作为阵法师,拥有的阵法何其之多,雷火阵只是其中之一。你也不必在意是用我的阵法做到了元神入定,对我来说,对雷火阵来说,都是惊喜。阵灵何其珍贵,拥有这阵灵,日后你就是高阶阵法师了,我愿为你引荐到大炎城阵宗。” 郁九以为这孩子是拿他阵法入定,因而心里过意不去,才傻到把阵灵拿出来。 楚月明眸微睁,见郁九心思坦荡,唇角笑意更浓。 “郁前辈,你误会了。” 她自体内逼出了气力,灌入青绿色阵灵宝珠的刹那。 宝珠缓缓地升腾而起,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到了郁九的眉心处。 郁九瞳眸一缩。 只见他的元神被扯着般疼痛,而后便绽放出了青绿之光。 他直接跨过了元神入定的过程,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阵灵。 阵灵在接触到他的元神后,从晶莹剔透的宝珠四面出现裂隙。 裂隙之中,抽枝而出,长满了嫩芽。 众人见状,一惊再惊。 “这阵灵,竟还是个进阶阵灵!” 阵法灵师入定领悟出的阵灵,多半有着固定的属性。 而进阶属性,是最为罕见的一种。 这便意味着,随着阵法灵师自身的强大,阵灵也会跟着无限进阶,可谓是极品阵灵。 郁九眸光微闪,充满着惊奇。 他原本对元神入定之事丧失了信心,甚至一度到了无欲无求的状态。 却没想到,会在阴差阳错的巧合下,拥有了自己的进阶阵灵。 他感受着元神内的进阶阵灵,仿佛早便相识过,只是遗憾如今才得以相见。 这种感觉,在他当年参悟阵灵的时候,就有过…… 郁九如见陌路多年的老朋友般,眼睛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绯红色。 楚月见状,心中暗叹了声。 若非是楚灵儿,郁九只怕早就拥有了自己的阵灵。 这也是楚灵儿的心结之一。 楚灵儿一生之中,跟随神侯追寻大道,走的是光明璀璨之路,行的是浩然磊落之事,精彩磅礴如长虹贯日,却不见半点阴暗的不正之气,唯独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做了唯一的一件错事,便是害得郁九丧失阵灵。 秦首领之流已经傻眼到不能傻眼。 林首席在佛像前愣了会儿才用脑子捋清楚了其中的关系,问: “这般说来,那孩子是在帮元神入定?” “应当是的。”沈长老捋了捋胡须。 这一件事,显然比叶楚月用他人之阵去元神入定还要炸裂。 在人族崛起至今的修行历史上,貌似还从未有过帮他人修行的先例。 沈长老浑浊苍老的目光透过了裂隙中的微光看向了殿门前的楚月,眼底骤闪过了幽暗的光弧,随即翻涌出了如瀑般的炙热。 …… “叶姑娘——” 郁九敛起思绪,作势就要抬手拱起,还是被楚月给阻止了。 “郁前辈,你的雷火阵让我宗弟子们都已突破,又何必再三言谢?” 楚月无奈道:“不如这样好了,等到得空,去晚辈的花自怜阁喝喝茶?” “好。” 郁九重重地点头。 过了一会儿。 又道:“郁某会付费前去,还请姑娘不要拒绝。” “那是自然。” 楚月巧笑嫣然,金眸盛辉。 “诸位,请随郁某前往无上大殿的主楼。” 郁九寻思着雷火阵已经耽误够久的时间了,便要亲自带这些人前去。 无上殿前的两名守卫互相对视,颇为沉默,等到一行人就要入殿,才再次拦住,在郁九看过来的时候,面露难色地说: “郁灵师,叶姑娘虽进了雷火阵,但这雷火阵毁坏掉了,而且叶姑娘也没走完雷火之路。” 蓝雪姬轻嗤了一声。 如此看来。 阻拦叶楚月,或许是首席长老的主意。 能让林长老这般做,只能说明是为了做给云都和她看的。 今日这大殿之门,叶楚月是无论如何都进不去了。 此也是她在流光海域轻蔑清远沐家洪荒令应当有的下场。 “二位这般苛刻,莫不是故意为之的针对?”郁九压了压眉。 “郁灵师……” 守卫刚要说话,就见无上大殿内,走来了首席长老身边的黑袍侍卫。 守卫见此,眼睛一亮。 蓝雪姬抬眸看去,唇角微扬。 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无上大殿的首席长老,是个会来事的。 “可是首席长老有吩咐?” 殿前的两名守卫端的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嗯。” 黑袍侍卫淡淡地应了声,然后看向了楚月。 无上殿内。 褚君醉身后的少女不由低呼:“君醉师兄,这叶楚月该不会要被令师给亲自赶出去吧。” 褚君醉蹙起了眉。 黑袍侍卫则道:“叶姑娘,首席长老让在下来带诸位星云宗的贵客入殿去喝安神汤,雷火阵有惊无险,而不管怎么说,都是无上殿的责任,还请诸位入殿便是。” “好,那便劳烦阁下前方带路。” 楚月落落大方地回。 黑袍侍卫见女子语气是大大方方不卑不亢的坦荡,不由多看了眼。 而后,楚月在内的星云宗人,俱都跟着黑袍侍卫和郁九进入无上殿内。 与两名守卫擦肩而过之际,四长老懒洋洋地说:“二位的规矩呢?” 守卫:“………” “哦,被风吹走了。” 四长老说罢,迈步往前走去,留下了两位脸色有些难看的守卫互相对视了眼。 以及人群之中姿容惹眼的蓝雪姬,脸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沉了下去。 蓝雪姬双手握拳,深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了几下,满胸腔都是沉闷的怒气。 第2711章 极地灵芝安神汤 “雪姬。” 温文尔雅的男子,察觉到蓝雪姬的情绪,就要去握住蓝雪姬的手。 蓝雪姬转身便走,直奔城内繁华之地紫阳街而去,满身清冷如月的气质,噙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人群熙熙攘攘。 男子低下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左侧胸口裂开了千万分的疼痛。 这一刻,他在骄阳下,仿佛被万箭穿心而过。 停顿须臾,低低苦笑了几声,便又恢复往常的低姿态,快步往前,去追远去的蓝雪姬。 眼神里,骤闪过森然可怕的杀气。 「雪姬,你放心,我定会杀了她。」 「用她的头颅,来庆祝我们盼望已久的新婚。」 莫说一人之头颅,哪怕满城孤魂血流成河人头堆积如山,他也愿意化作暴戾恣睢的屠夫,只要能看到她眉眼间的笑,纵是奉上自己血淋漓的心脏和生命去下地狱,也甘之如饴。 …… 却说此刻,楚月等人进入了无上大殿。 小阁楼里,首席长老摸了摸下巴,眯起眼睛看着群人的背影,忽而盯紧了郁九,疑惑地问:“他跟着去做什么?” 旁侧的老人哼哧了两声:“怕是也遭受了惊吓,也要跟着去混一碗安神汤。” 首席长老翻了翻白眼,“可不得惊吓,好端端的突然有了阵灵,真真是白日见鬼了。” 众人嘴角轻抽,无语地看着首席长老。 沈长老问:“话说,陆青受伤严重,陆家背靠副城主,后续若是再对叶楚月不利,无上殿是要袖手旁观,还是与陆家为敌?” 沈长老的话提醒了众人,陆猛来势汹汹不说,陆青本就没得用了的脑子,又撞了一下,叶楚月又是个没有背景后台的,虽说母亲雪挽歌和外祖父在上界也算小有名声,但大楚的亲生父亲和爷爷都对她痛下杀手,旁人更是无所顾忌了。 首席长老正在把眼前的佛像小心翼翼的收回去。 闻言,略微思忖了会儿,便道:“你们看看那陆猛的架势,还需要我们出手吗?” 恐怕都是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 下陆共主叶楚帝,传遍四海是个有大义之人。 看似刚正不阿,实则机敏聪明着,倒是比星云宗先前的那位赵天罡多了些世故圆滑。 也是好事。 思及此,首席长老淡淡的笑了笑,花白的眉目,流动着对后辈的宠溺。 又好似觉得有所失态,便收放自如地收起了笑,并狠狠地瞪了几眼沈长老们。 众老:“……” 有这么个不靠谱的首席长老,当真不知是无上殿的孽,还是福气。 “走了,归墟之簿马上就要开了,那叶楚月还没有归墟丹吧。” 首席长老一面走,一面捋着胡须,眼珠子里闪过了如老狐狸般的狡黠之色,“老朽得到了消息,听说秦首领和蓝雪姬会在紫阳街开设赌台,赌得就是叶楚月是否能有归墟丹,紫阳街的阁铺几乎都参与在其中,还掏出了血本,蓝雪姬、秦首领做庄,有的是钱,不如也去凑个热闹?左右是有赚无输的事,能赚一点是一点。” 无上殿的长老们不穷,但谁也不怕钱多。 若能钱生钱,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只是……” 眉间有火焰烙印的长老,疑惑地问:“适才你们也都看见了,那叶楚月屡屡走打破常规的不寻常之路,创造下的古怪奇迹屈指难数,当真是有赚无输吗?” 首席长老哽了下,“那便就对了,寻常之路,凝的是归墟丹,她叶楚月,不管是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修炼,还是不走寻常路,归墟丹都跟她没多大关系,这不是稳赚不赔吗?” 众老听得这条条有理头头是道的分析,纷纷觉得有理,寻思着等到处理完无上殿的公务,便去秦轴轴那里赚点养老钱,全然没注意到首席长老那快要咧到耳后根去的嘴角。 …… 却说无上殿的归墟之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开放登记。 登记归墟之簿并不会当日就结束,基本都是以七日为期。 这也是顾及一些远在海神界边地的修行者,路途遥远,赶路艰难。 无上殿的主楼广场,正是置放归墟之簿聚集众多远道而来归墟境修行者的地方。 主楼广场边沿的十四阁,便是楚月等人饮安神汤的地方。 来来往往的无上殿修行者,在看见郁九时,都会行礼。 郁九稍作点头,旋即带着楚月等人入座,“十四阁内有着无上殿内最让人心肺的美味佳肴,而这安神汤,也非普通的安神汤,乃是用首席长老去西部极地摘来的灵芝熬制而成。” 楚月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 “郁前辈的意思是说,这十四阁,是首席长老的阁铺?” 跟过来的黑袍侍卫当即回道:“首席长老,颇懂经商之道,在紫阳街,还有自己的铺子,不过不知为何,今早就把紫阳街的铺子给卖了,还是雪姬姑娘接的手。” 四长老两手环胸,老神在在的神态,“也就是说,开店的,不如他当长老厉害,当长老的,不如他会赚钱?” 楚月颦了颦眉,嗅到了一丝诡诈的味道和不好的预感。 直到十四阁的人把安神汤端了上来,她才知是哪里不好。 郁九眉眼温柔如水,“多喝喝,补身子的。” 见楚月一动不动,便担心不已。 “叶姑娘……?” 雷火阵过于凶险,他当真怕会有什么副作用的后劲,随时把叶姑娘带去见阎君。 楚月扯着唇皮笑肉不笑,潜藏神农之力的瞳随便一扫安神汤,就能看得究极清晰了。 这安神汤确实是用极地灵芝熬制而成的,但恐怕是用从极地灵芝上刮下来的一点沫子,掺上水,便能卖个一整年之多了。 这掺水程度,简直比她送给陆猛的水丹还要离谱好多倍。 她硬着头皮把安神汤喝完,起身和宗门同伴前往主楼广场的时候,就见十四阁的人追着前来将人拦住,“诸位,还没结账呢,怎么就走了?” 楚月:“……” 郁九:“……” 黑袍侍卫看了看天。 星云宗人风中凌乱,震惊在原地。 说来也是。 首席长老只说来喝安神汤,又没说免费…… 许予等人不自觉地看向了楚月。 他们头一回发现比楚月还黑的人。 果然是深谙经商之道的……首席长老。 第2712章 现在是诸天万道时期 “这位兄台——” 楚月收拾好心情,看向了那位在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黑袍侍卫。 “叶某此番出来着急,兄台不妨,借一点钱给在下?” 她悄悄地把十万天玄丹藏到了最深处,有种打死都不拿出来的坚定。 黑袍侍卫看着和首席长老在贪钱方面如出一辙的女子,嘴角轻轻地抽动了好几下,“叶姑娘,没关系,十四阁是能够赊账的。” 郁九是个实诚的,便打算出面结账。 楚月见状,只得快一步,且不情不愿地把钱拿出。 她并非视财如命。 只是…… 她真不想花几千天玄丹,去喝掺水到犹若海啸般夸张的安神汤。 十四阁的侍从收下天玄丹,眼睛笑得成了两条缝儿。 “诸位慢走,下回再来。” “……” 楚月脚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游荡八荒六合好些个年,向来是习惯了自己的黑心,倒是头一回被人黑。 “这无上殿的首席长老,倒是个惯会赚钱的。” 四长老沉闷地道。 楚月不由侧目看来。 不知为何,自打从雷火阵出来,四长老就像是被抽干了热血似得,已经不能用厌世来形容了,简直就是无比的萎靡,犹若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 郁九想要为林首席说两句话,奈何这位首席长老过分到郁九就根本没法昧着良心为其美言。 一行人,离开十四阁后,转道直奔主楼广场。 虞牵星刚要跟上四长老,就见四长老刻意地挪开了些位置。 卡在她咽喉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吞入了腹中。 以长老的执念。 或许—— 心中还有蓝雪姬吧。 想到这里,虞牵星胸腔内的心肺,是万分的不舒服,便也刻意地拉开了一段距离。 而正在用眼角余光做贼似得去观察动静的四长老,见状,眸底的光瞬如太阳落山,完完全全的消失,黯淡无边愈发的蔫。 …… 主楼广场,聚集着从海神界五湖四海而来的归墟境修行者。 千里迢迢直奔大炎城,就是为了要名正言顺的登记在册,但盼有个好前程。 偌大的广场,就像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正前方的主楼耸入云霄,肃穆恢弘,透露出了让人不敢直视的古老神秘气息,光是站在此地,就能让修行者肃然起敬了。 广场的大地,拼接起来的大理石,都是锃亮干净的大理石。 四处都有悬浮的金色莲花,坐了上去,便会像秋千般荡漾。 广场与主楼衔接的地方,两侧排开威武的石狮。 石狮周身冒着青黑色的烟雾,眼睛像是浓稠的夜。 日光折射在石狮眼眸的瞬间,冰冷的石头,一瞬之间便有了生命与灵魂,染上神圣的金色光华,如同焦距般,双双看向了前方密集的修行者们。 下一刻。 石狮发出了威严到仿佛来自遥远天穹的声音。 似如响在空谷那般,略带几分回声。 “诸位,大炎城,无上殿,掌管着海神界修行者的全部境地。 这些资料,便如参天大树下的树根,盘结,扎根,于大地的深处。 互相盘结的越多,海神界这颗大树,就能越稳,诸位的子孙后代,便可永太平。诸位每一次的突破,都是对海神界后世之人的造福。” 广场上的许多人,纷纷看向此处,聚精会神地听着石狮所说的话。 话音落下之际,石狮互相往两侧移开。 它们眼睛里的金色光华,从眼球里抽出,飘荡到了空中。 互相交缠在一起,便成了归墟之簿! 归墟之簿打开的刹那,刺目的金光涌出,覆盖整座广场。 当光芒散去,便看到悬浮在正当空的簿子。 古老的符文,一行一行,镶嵌在归墟之簿上。 失去焦距的石狮,则像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机械,冰冷地喊出了每一个抵达大炎城,将要来此登记的修行者。 “陈昊。” “妲秋风。” “苏愿。” “……” 每一个被喊到名字的修行者,都兴奋雀跃地前往归墟之簿下的金光蒲团上打坐,任由金光将自己覆盖,定格自己的元神,烙印出修行境地的信息记载在归墟之侧内。 尤其是归墟丹的品质。 归墟丹分为九品。 下三品。 中三品。 上三品。 能到上三品归墟丹的,都是修行道上的佼佼者,云集于此的天才之一。 九品开外,则是少之又少,犹若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除此之外! 海神界的修行者们,一旦突破了归墟境,则要开始锻造星体。 更准确地来说,是觉醒星体。 归墟境以下,顶破了天,武体都是被称之为凡人凡体。 到了此等境地,就可以通过皓月星辰,彻底来逆天改命。 一旦锻造出了星体,就能彻底摆脱曾经的凡人气息。 归墟境最大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星体的觉醒! 这也是武神境下,武星境地打下的基础。 最早的武星境,寻找自己在浩瀚星河里与自己最有机缘的星辰。 为的,就是在归墟境的时候,觉醒出属于自己的星体。 “陈昊,下三品归墟丹,二阶星体,无法登记入册。” 石狮发出了冰冷的声音。 陈昊瞪大了眼睛,蓦地不可置信看向了石狮。 却见石狮在顿了顿后,继而冷声开口: “九岁那年,你偷走好朋友的狗,并且趁其不备偷走,炖了饱腹,可有此事?” 九岁的事,陈昊早就忘记了。 他红着眼睛,痛苦道:“那时是我年少不知事……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随即,无上大殿的黑甲士兵前来,不管陈昊的激动,直接拖走。 而在这一霎,适才还满怀期待的众人,都沉下了心,面色凝重地注视着归墟之簿。 郁九、楚月等人来时,登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归墟丹,聚星体。 永废凡人道。 追银河! 众所周知,叶楚月便是有着帝王脉的凡人道…… 不远处的主楼,二楼窗口,褚君醉垂眸往下看。 “褚师兄,这叶楚月至今都无归墟丹的消息,恐怕是很难凝聚出归墟丹了。” 身穿黑金袍子的少女支着脑袋说道:“真可惜,若在上古时期,她定会是凡人之道的战神,遗憾的是,上古时期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是……诸天万道时期!” 第2713章 杀音三千不能停,主楼广场归墟簿 褚君醉沉默不言,收回看向楚月的视线,落在了归墟之簿上。 石狮还在念着归墟境的名字: “云子君。” 这三个字,登时把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从叶楚月的身上拉了过来。 云子君,云都人士,据说是有上古神农造化的修行者,是云都的将军之女。 云子君青衫着身,脊上背着一把古老的旭日琴。 以琴音入我心。 以我心,杀我道。 旭日琴,便是云子君的兵器。 该杀伐时,杀音三千不能停。 素日里,还能以音来疗伤。 云子君的身旁,跟着一群都云都来的人,有些是刚突破归墟境的强者,有部分是真元境的护卫。 而星云宗人,来此一趟,方才知晓海神界修行道的浩瀚。 强烈的对比之下,菩提万宗之地略显寒碜。 楚月侧目看去—— 云子君眉间一点绚若朝阳的朱砂,背部的琴,用黑沉沉的厚布笼罩着。 走路之时,裙摆生出劲风,颇有几分将门之女的威势。 云都的修行者跟在她的身后,自成风景,有浩浩荡荡之气。 主楼窗口。 先前与褚君醉说话的少女,望见云子君的时候,眼睛骤然一亮,“君醉师兄,云子君可能是神农传人,说不定,她能治好你的旧伤。” 褚君醉抿唇不语,眼睛如罩上了一层雾色。 此刻。 云子君盘膝坐在了归墟之簿下的金光蒲团里。 金光将她笼罩。 石狮与归墟之簿心神相通,只停顿一会儿,便开了口: “云子君,九品归墟丹,五行金星体。” 星体与归墟丹一样,同有九阶。 九阶之上,则是五行。 云子君五行得以入金星道。 此声一出,登时让不少人倒抽冷气,投来了羡慕的眼神。 云子君是早几年就被破格登记的炼药师。 对于这般厉害还有潜力的炼药师,通常人都不敢得罪。 更何况云子君的背后还有云都。 随后,石狮道出了云子君历来桩桩件件的功勋之事,譬如哪年救过人,哪年屠过吃人的妖兽。 而当与云子君同行的一名归墟境坐在金光蒲团之时,楚月眼尖的看见了,这名青年的手掌里,藏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色晶石。 郁九顺着楚月的视线看过去,心里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为之解释。 “叶姑娘,那是铸血晶,能够短时间内,使得归墟之簿不得窥探其过往。” 郁九用的是神识传音,声音里,多少有些对尘世规矩的无奈, “大多数在从前犯过错的人,才会用铸血晶来屏蔽归墟之簿的窥测。但铸血晶相当的贵,寻常人等,不知从何购买,就算知道,也付不起那个钱财。” 大多数的修行者,都是柴门出身,能够突破到归墟境,都算是在故乡光宗耀祖了,更别谈去购买价值不菲的铸血晶。 楚月眉头微皱,想问如此一来,岂非不公。 转念一想,不公已是常态,开口也不过是多次一问罢了。 郁九看着她,欲言又止,眸底藏着心事。 诸如铸血晶等对柴门修行者不公的事,郁九早便知道,也目睹过每一次,从未阻止过,就像当初赵天罡为了素味平生的月族去拼尽全力,而他郁九则与之背道而驰。 “叶姑娘。” “嗯?” 楚月抬眸。 “你会讨厌我吗?” 郁九问得小心翼翼,眼神像是在看面前的楚月,又好似在凝望早已陨落在很多年前的那位充满侠义之气的青年。 楚月金色的眸底倒映出归墟之簿上的金光,二者随着夏日的风而交相辉映。 郁九如森林里受伤的小兽般垂下了眼眸,掩去眸底无边的黯。 “叶楚月。” “夜罂。” “屠薇薇。” “萧离。” 归墟之簿下的石狮,叫喊到了楚月的名字。 楚月迈动修长的腿往前走了一步。 身侧,是萧离三人。 从神玄学院到现在的无上大殿,已经不知同生共死了多少回。 楚月往前走去之时,以神识传音到了郁九的元神内。 “不会讨厌,晚辈很是喜欢郁前辈。” 郁九几乎在刹那间就抬起了眸。 黯色一扫而空。 欣喜之情狂涌。 许予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不动声色之中,狐疑地看向了郁九。 且不说小师妹已经有了心上人,这郁九虽有年轻的容貌,但已经挺大了吧,自家师妹还正年轻。 而让许予奇怪疑惑的是—— 他能够感觉到,郁九对叶师妹不像是和他一样的非分之想,倒像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 楚月则回眸看向郁九,唇角噙着清浅的笑。 “更准确来说,是晚辈和晚辈的天罡刀,都很喜欢郁前辈。” 那声音响在了郁九的元神当中。 原来,她知晓他的心结,却是润物细无声。 郁九顿时热泪盈眶,唇角竭力地往上扬起,朝前凝视的目光,是在看红衣如火的女子,更是在看早已阴阳两隔的故人。 楚月能够知晓,则是因为每当和郁九交谈的时候,死气沉沉的天罡刀,便会有轻微的涟漪,那涟漪很淡,淡到像拂过指尖的春风一样难以捕捉,但不必详细解释,楚月便能如明镜般看得真切。 却说首席长老、沈长老等人,自主楼的第五层,居高临下地观望着广场上的场景。 首席长老瞥见了郁九眼梢的泪痕,惊奇地道:“十四阁的安神汤竟有这般好喝,让小九都落泪了。” 众老:“???” 首席长老负手而立,沉思半会儿,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方才自言自语。 “看来,安神汤还得涨点价才是。” “………” 众老褶皱密布的额头,齐齐地落下了黑线,颇为无语地看着认钱不认人的林首席。 “林首席,这孩子不会一鸣惊人吧,我可是把一个月的长老俸禄,都押在了赌台。” 雷火阵结束时,秦首领和蓝雪姬就在紫阳街忙活起了赌台的事。 众老来主楼广场前,就派人前去下注,希望能赚点小钱。 首席长老摸了摸下巴,不说话。 这会儿,楚月四人与云子君一行人打了个照面,便落座在了金光蒲团之上。 第2714章 归墟之簿,精灵判官 金色光华,笼罩在楚月的浑身。 元神内的千道归墟丹,被她潜藏在了神侯府内。 归墟之簿的金光,每当抵达神侯府周边的时刻,都会瑟瑟发抖地退回去,半点儿也不敢再靠近,只得去探测别的地方。 从空间到骨血,再到脏腑,一一渗入。 却说神农空间内,还燃烧着郁九阵法的雷火之力。 轩辕修、朱雀等都晕厥在了赤红的光火中。 等到他们将雷火之力完全地消化,神农空间,便会如凤凰涅槃,在光火的灰烬里,重新建立起崭新的空间。 “嘶——” 耳边,骤然响起了倒抽冷气的声音。 熟悉到让楚月心脏一颤。 是夜罂。 夜罂眉头紧皱,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像是陷入了梦魇的深渊般,在金光之内难以自拔。 广场上的修行者们察觉到夜罂的气息波动,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那夜罂,怕是要下去了。” 云子君旁的红衣青年,手执一把折扇,好笑地望向了夜罂的蒲团金光。 云子君背着琴默然不语,目光淡淡地扫过了夜罂,最终落定在了楚月的身上。 金光渗入夜罂的骨血,查询出的过往,提前倒映在了楚月元神内的神侯府。 夜罂在神玄学院,是被杀母仇人路琼养大的,此乃一罪。 路琼作为夜罂的师父,夜罂却与楚月一同报复路琼,这边是第二罪。 至于第三罪,则是天鸾圣宗之主薛开封,作为路琼的新任师父,却被她背叛。 …… 三罪并论,说是欺师灭祖也不为过。 楚月袖衫下的双手轻轻地握紧。 她自金光之中扭头看向了夜罂。 对于往日有过罪行的人来说,归墟之簿的登记,不亚于是敲骨吮血。 楚月暗启瞳,骤然看向了悬浮当空的归墟之簿,看见了一个双腿双手如莲藕般的小孩,穿着红肚兜,梳着两个小揪揪,百无聊赖地托腮,看见夜罂的痛苦,便打了个哈欠。 小孩正是归墟之簿的守护精灵。 登记和罪行的揭发,都是由它为媒介来搭桥的。 小精灵抬起手,就要将夜罂的三道的罪行灌入石狮当中。 却见楚月所在的方向,金光刺目且绚烂。 小精灵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好似看到一千个太阳同时升起。 光芒罗织出了耀眼的画。 十万阴鸦,齐飞在光的中心。 扑面而来的炙热气息,让小精灵眯起了眼睛,小心翼翼的从眼缝之中看了过去,便看到阴鸦随风旋飞,光芒渐散,楚月的神识立在当中,冷漠地看向了懵懂的精灵。 小精灵骤然警惕起来,“是你——” 此人作为刚突破到归墟境的修行者,怎能在无声无息之中进入簿中的世界? 若在以往,楚月自是不能。 但元神内的神侯府,让她的精神力更加的强悍。 因而。 瞳触及的地方,再加上强悍的精神力,便能到达。 “你作为归墟之簿的判官,让有罪之人逃脱,却给清白之人定罪,你可对得起由你来守护的归墟簿?” 楚月直视小精灵翠绿色的眼眸,字字铿锵,声声质问。 小精灵察觉到对方的出言不逊,皱着眉头,懊恼地看向楚月。 “她,有罪。” “有罪?” 楚月轻挑起了一侧的眉梢,抬步往前走去,逼近了精灵。 “她出生以来,就活在骗局里,不是要她要认仇人为师,是她的仇人路琼用心险恶,杀人诛心,错的是路琼,而不是她!” “年长之后,她知晓路琼之罪过,煎熬彷徨已久,她是为母报仇,有血有肉,何错之有?” “薛开封收她为徒,却把她当做死士来培养,甚至还有可能在觊觎她的鲛人身份。她为了大局,卧薪尝胆,蛰伏在薛开封的身边已是度日如年,只为在下陆有需要的时候站出来,这也是罪行吗?” “下陆修行者,历经千辛万苦,从贫瘠的文明当中百炼成钢出不怕死的意志,为了走自己的道,她孤身上路,为朋友仗义,为下界万民之大义,你却轻描淡写给她定罪,却忽略掉那些用铸血晶遮挡住的罪恶。” 楚月一步一言,赫然走到了小精灵的身边。 精灵咬紧牙关,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眸看着楚月。 半晌,嗷的一嗓子就哭了出来。 楚月微怔。 小精灵吸了吸鼻子,一抽一抽,哽咽地说: “血晶,能见,娘亲。” 楚月疑惑地看向精灵,不知精灵的言下之意。 精灵便伸出了软糯的小手。 手掌心,是从铸血晶上抽出的血晶之气。 许是为了解释给楚月看。 它定睛凝视着血晶之气,猩红色的气息翻涌,凝聚成了一个成年精灵的模样,眉眼间与他有着七八分的相似,翠绿之眸象征大地的复苏,无边的温柔让人心甘情愿的沉溺其中。 小精灵连滚带爬的到了母亲的身边,蜷缩在了母亲的怀里,明明任何的温暖都没有,它却高兴地像是个刚出世的婴儿般,无声又满足地笑了。 修行者带来的铸血晶越多。 小精灵遇见母亲的次数就越多。 没有生命迹象的一缕红烟,便是它漫长人生中的唯一执念。 楚月想到了远在龙吟岛屿的小宝,心便软了下去。 血晶红烟的母亲,只停留了五个呼吸,就消散于四方长空。 小精灵呆在原地,睁开了空洞没有焦距的眼睛。 随即对着楚月一笑,“好久了,先前,一下就算,这回,好久,好久了。” 它还不会完整的说话。 就像是冰冷机械上有生命的齿轮。 被迫又麻木地转动起来,操劳过一生,压榨掉最后的价值,便能走向死亡。 楚月心口泛着酸涩,却也感到奇怪。 精灵一族,族人稀少。 仅剩的精灵,都守护着修行之道上至关重要的东西。 譬如这归墟之簿。 但包括楚月在内的世人,都以为这是精灵与生俱来的使命,是精灵自愿的,但看起来,眼前懵懵懂懂的精灵,并不情愿。 “你……你……” 精灵盯着楚月看了好久,酝酿了会儿措辞,才拘谨又期待地开口:“你能,抱抱,我吗?” 像期盼多年却从未见过的母亲那样,拥抱它一回。, 第2715章 五叔的痕迹 “……啊……不行……” 小精灵低下头,“就算,了吧。” 它懊恼地红了眼睛。 对方明明是来问责自己的。 怎能愿意? 倏地,小精灵浑身僵住,却见那适才还怒斥冷喝的女子,踏着风走到了它的面前,毫不犹豫地伸出了双手将它拥在怀中,柔软而又温暖的怀抱突如其来,叫小精灵始料未及。 它呆讷地睁大了眼睛。 眸子里水雾凝聚,泪水潸然而流。 它反抱住了楚月,哽声说:“谢,谢谢你。” 它知分寸,拥抱了一下,便不再贪婪,想要抽离自己。 楚月却单手抱起了它,环顾四周时,若有所思地问:“你不喜欢这里?” “不喜欢。” “那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不知道。” 小精灵摇摇头,然后把双腿抬起给楚月看,好似在诉说无人知晓的秘密。 楚月垂眸望来,只看到了肉嘟嘟的双腿。 正当楚月疑惑的瞬间,便见精灵双腿上的肉感退散,闪烁出了冷冽的寒芒,出现在楚月眼睛里的,正是一双熟悉的……机械腿。 楚月瞳眸骤缩! 这种机械—— 她只在父亲叶天帝的机械臂上看到过。 机械腿关节上的齿轮,风格过于明显。 普天之下,除了五叔第五长虹,她实在是找不出第二人。 小精灵说:“我的腿,没啦,有人,路过,帮我加了腿。” “可还记得那人的身形容貌?” “记得。” 小精灵点点头。 那人跟它一样,有着机械齿轮锻造而成的双腿。 彼时,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精灵,想要逃离归墟之簿,却被归墟之簿的枷锁力量,斩断了双腿。 它便不再逃窜,乖乖的守护归墟之簿,成为一个合格的精灵判官。 直到多年以后,有人游历四方,行走在空间裂隙,漂泊于时光之中,用一双新奇的机械双腿,走到了它的身边,并问它—— 想要吗? 它点了点头。 那人戴着金色面具,身穿黑袍,用时数月,为它锻造出了一双非常合适的机械腿。 它高兴不已,还没道谢,对方便已继续踏上征程。 小精灵贪婪又小心地靠在了楚月的怀中,低声道: “他说,他来自,另一个,时代。他不属于这里。” “是五叔……” 楚月喃喃自语,嘴唇都在颤动,眼底泛起了泪光。 如若陈苍穹知晓此时,定会万分欢喜的。 陈姨这一生,为了寻找五叔,付出了太多,太多。 楚月抿紧唇瓣,敛起情绪。 “你要,走了吗?”小精灵的眸底有失落。 它,喜欢这个女子。 “得走了。” 楚月说完,眼见着小精灵失望到疯狂忍着哭,以至于精致好看的面部五官就差跟面团般皱成了一坨,便浅笑道:“下回还来,给你带糖,不过,不可再被铸血晶收买了,心若赤诚,刻苦追求,终有一日,会见到真正的母亲,而不是一缕烟。” 小精灵眨巴了两下眼睛,点点头,吐露出了一个“好”字。 精灵一族,向来聪颖。 只是无人教导。 楚月走时,十万阴鸦和千道太阳光护送。 小精灵用机械腿往前跟着楚月走了几步。 既是相送陌生人,又是不舍一刻意味的母亲。 身穿雷霆盔甲的阴鸦们,看见小精灵童叟无欺的天真模样,俱都是在心底里鄙夷地冷笑了几声。 若这小精灵在元神里体验了一回跑圈,便会知晓这个女人的残酷,堪称是魔鬼。 想了想。 阴鸦们又嫉妒地瞪了眼小精灵。 它们跟在楚月的身边如此之久,都没被拥抱过。 于是。 一只只阴鸦便如深宫怨妇般,哀怨地看向楚月,时而又愤懑地瞪向小精灵,恨不得在小精灵的身上啄几下方才解气。 楚月疑惑地望着这些阴鸦,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小精灵歪着头睁大了绿眸,直到楚月的背影消失在了视野,方才重新覆上了落寞之色。 …… 广场上。 金光久久不变。 归墟之簿始终没有动静。 围聚在此的修行者们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叶楚月,没有归墟丹,就不要硬撑。” 有人冷哼提醒道。 说话的人,是一名乍然看去还算眉清目秀却不耐看的蓝袍少年。 比起少年,众人却把注意力放在了与少年同行的人身上。 那是一个…… 背着六把刀的女子。 女子侧脸有三道刀疤。 她穿着干练的紫色劲装,靴长及膝,露出了部分黝黑的大腿,周身上下不算魁梧壮实,也不见纤瘦,完美的肌肉线条却充盈着力量。 此人名叶羡鱼,是临渊城的修行者,同修驯兽、阵法之道,在年轻一辈归墟境区间的修行者里,算是名声大噪过,靠得就是背后的六把刀。 每一把,都杀过人,还是越段杀人。 叶羡鱼席地而坐,闭目修炼之时,身后的六把刀会发出让人骇然的刀鸣,哪怕没有出窍,都能感受到那恐怖如斯的刀锋气息。 反倒是那蓝袍少年,见楚月等人的金色光团许久都没个声响,便要抬腿走过去,一面走,还一面说: “诸位,差不多可以了,你们下陆武者能修炼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就已是祖宗积德,可莫要耽误了在座诸位的时间才是。” 倏地! 数道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段清欢肩扛斧子,歪头挑眉,圆润的脸上露出凶狠之意。 “小子,没看到你楚爷爷在登记吗,急什么?急着去投胎不成?” “你——” 蓝袍少年咬牙切齿。 他只是下意识地厌恶从下陆而来的武者罢了。 人分三六九等,高低贵贱。 下等便是下等。 贱就是贱。 就像是他也算家世显赫却不得不被更强之人压榨一样。 人和人之间,便是一层一层地往下压榨。 当他发现,应当被他压榨的下陆人,竟有今日的辉煌,风采如光炽烈远远超过于他,便万般的不平衡了。 反抗不了上等。 压榨不了下等。 便是近乎扭曲的阴翳。 这侧,刚起争论,沉默良久的归墟之簿,就发生了变化。 冷冰冰的石狮,眼睛流转着金光,吐露出了回响不止的声音: “夜罂,五品归墟丹,火系星体,下陆——战神。” 战神二字,道尽夜罂对于下陆和楚月的重要性。 她既是下陆的战神,更是叶楚帝的战神。 第2716章 贫瘠的下陆文明,开出荆棘之花 金光炽盛。 夜罂睁开了锋利的眼眸。 似有狂风卷落叶,以她为中心朝四面八方扫荡开来。 乍然间,战神气势威风凛凛。 被段清欢拦住的少年以及云都等人,都诧然地看向了夜罂。 夜罂先前的状态分明是有罪行的……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 正当众人感到匪夷所思之际,却见归墟之簿再沙沙作响的翻动了一页。 金光在眼睛里如同灵魂般的石狮,再度出声: “屠薇薇,八品归墟丹,金系星体,下陆战神。” “萧离,九品归墟丹,水系星体,下陆战神。” “………” 精灵判官,在归墟之簿当中,用心地去感受萧离等人的过往。 从前,它麻木的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而现在,小精灵陡然就热血沸腾,斗志昂扬的,只盼望那个女子,下回还会来到这个孤独而荒芜的世界,看一看,残破的自己。 石狮声音洪亮,犹若钟鼎之声敲响,传遍了广场,再沿着广场,送到了无上殿的四个方向。 下陆战神等字眼,如平地惊雷,刺激着众人的耳朵。 莫说战神了,下陆的陆主,放在海神界都是一文不值的。 但当一群蓬勃年轻的少女,行过艰难险阻之路,从下界抵达此地,便会是截然不同的震撼。 首席长老收起了平日里的不正经和玩味之色,苍老的面上是难得的凝重和认真。 老人垂下眼眸,深深地凝视着那几个在金光当中的少女。 他负手而立,轻叹了声,欣赏钦佩地叹道: “这些孩子,是贫瘠的下界文明里,开出的荆棘花。” 她们四人身上的骨头,加起来足足有一千多。 每一条骨头,都是护佑着故国的荆棘城墙。 老人的眼眸湿润。 “下界能有她们离家奋斗,是下界之福。” 再贫瘠的地方,都会有着独属于一方土地的铁骨战士。 “这三人,都登记了上三品的归墟丹和战神称号,叶楚月那孩子,不知会是怎样的结果。”沈长老皱起了眉头。 首席长老怅然的情绪骤然收住,像是看着金山般死死地盯着楚月。 眉有火焰的长老捋了捋胡须,“夜罂行的也是凡人之道,她都有归墟丹,叶楚月应该也有吧。” 叶楚月的归墟丹,不仅关乎到自身的未来,还关乎到这一屋老头的钱袋子,可不得聚精会神的重视起来。 广场上的修行者们,无不是看向了楚月。 半晌。 就在众人都等得要不耐烦的时候,沉寂多时的归墟之簿终于有了动静。 却见归墟之簿随着沙沙声和拂面而来的风又翻了一页。 在万众瞩目的注视之下。 便见翻过去的一页簿子,又翻了回来。 主楼上下,惊声一片,哗然不止,俱都在面面相觑,饶是见多识广的长老们,都给不出一个满意的解释,从高处悄然地瞪着那归墟之簿,不知是何故。 “归墟之簿坏了?”眉火长老两手环胸,一副睿智沉思的模样。 林首席嗤笑,毫不客气地道: “你脑子坏了,归墟之簿都不会坏,而且这归墟之簿原是在天机塔掌管的,根在天机塔那里,就算真的坏了,天机塔的那位还能不知道吗?” 众老闻言,顿觉有理。 “那归墟之簿,为何会这般?”沈长老问。 林首席若有所思,停顿了会儿方才煞有其事地说:”许是,要给它钱?” 众老:“………”这厮以为,全天下的东西,都跟他一样嗜财如命? …… “沙,沙——” 归墟之簿又翻了一页。 在众人的好奇和期待下,又继续翻了回去,保持着原样。 如此周而复始了好几下,围观者们愈发觉得奇怪。 一刻钟后。 久久不语的石狮,终于在修行者们的翘首以盼下,来了动静。 两侧威严伫立的石狮,陡然震颤,轰动,以至于与石狮相连的整座广场,都在快速的抖动着。 广场裂隙。 主楼的窗户都在摇晃之中敞开。 四方的气力浓稠到凝滞不前。 “这是——” 段清华目光一亮,惊喜地看向了楚月。 章瓷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激动不已。 卿若水等人定定地瞪着石狮和归墟之簿。 根据楚月以往的作风和天赋来看,怕是又要有一番惊天地泣鬼神了。 四长老背靠着广场上的假山,勾起唇角,笑着道:“我宗天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向来如此,毫无例外。” 下一刻,便见震颤了好久的石狮,终于开口出声: “无!” 只一个字,让四长老的表情陡然僵住,疑惑地看向石狮。 段清欢等人微微一怔。 “好一个不鸣则已,当真是不鸣则已。” 临渊城的蓝袍少年恣意挑眉,歪头笑道:“就是不知贵宗天骄,要不鸣则已到何时,是一刻,一个时辰,一天,一月,还是三年五载?” 字里行间的嘲讽让段清欢的脸色黑沉了下去。 “唐焱,你爹在临渊断骨台上受罚的时候,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自己亲爹也就那样,怎么,我家师妹比你亲爹还重要,至于让你叨个不停?” 段清欢冷笑,两眼阴狠地看着唐焱。 小师妹。 是整个星云宗的软肋和逆鳞。 由不得旁人笑。 唐焱面色大变。 眼里翻涌的暗潮,是悲愤交加的阴翳,隐隐破空出一点杀机。 被当众揭短的他再看向段清欢的眼神,就像是吃人的凶兽,瞬爬上了几条血丝,恨不得活生生地把段清欢给扒皮吞了。 “段清欢,你星云宗出了一个叶楚月,便能耐了,不过菩提之地的人,也敢在临渊城面前放肆?” 唐焱袖口骤放出暗箭。 染毒的箭,穿向了段清欢的腹部。 章瓷目光一闪,骤翻血腥的红雾。 千钧一发之际便伸出手赫然抓住了那一支箭。 “唐焱!” 章瓷手掌颤动,指尖发冷,瞪目看向唐焱时大声怒喝,“无上殿内杀人,你怎么敢?” “冷箭无眼,怪得了谁?”唐焱嗤笑。 临渊城的一伙人,骤然到了唐焱的身后。 章瓷、卿若水等星云宗人,俱都拔出兵器直接动手。 第2717章 暮云叆叇分不清是谁的血 主楼广场上,双方赫然动手。 临渊城的队伍里,光是真元境强者,就有五名之多。 反观星云宗,唯有许予是真元境。 他独自一人,赤手空拳缠上对方五名真元境。 连称手的兵器都没有一把。 在此之前,他只用父亲传下来的银光剑。 这把剑,这死在了雷火阵内。 许予陷入了双拳难敌四腿的困境。 段清欢、章瓷等人也讨不到好。 临渊城作为海神界的三大中流砥柱脊梁之一,底蕴之浑厚,自然非菩提之地的星云宗可比。 这也是唐焱敢嚣张的原因之一。 临渊城的修行队伍内,唯独没有出手的,便是那个背着六把刀的叶羡鱼。 叶羡鱼正盘膝而坐,全神贯注地修炼。 许是双方的动静过大。 她皱着眉睁开了眼睛,淡漠地看向了动手的一伙人,只淡淡道出了两个不含温情的字: “聒噪。” 话音落下的瞬间,便见叶羡鱼眼底锋芒毕露。 飓风四起,杀机破空。 她微抬起下颌,冷漠到将一切生灵视为了尘埃。 与此同时! 身后的六把刀,瞬间暴掠而出。 六刀飞速旋转,似能绞肉。 电光火石间,风驰电掣般暴掠而出,精准地劈砍向了章瓷、段清欢这些人。 他们正在应对唐焱之流,来不及反应。 叶羡鱼仿佛已经事成定局般,再一次地闭上了眼睛,任由六把狂刀斩杀天地间。 倏地,便见一道红色身影瞬闪而来。 狂风之中。 金色的眼眸犹如神的睥睨。 红衣飞舞,她歪了歪头,刹那间分裂六道身影。 第一道,雷霆缠绕右臂和手掌,一拳打在了刀刃之上。 第二道,白衣白瞳,手执冰晶般的扇子行走在大雪之中,一扇破刀法,圣洁如谪仙。 …… …… 第六道,双手高举偌大的碎骨战斧,猛地与刀相劈。 …… 六道身影和六把刀,势均力敌,互相碰撞,就互相消散。 消散之际,掠出了一道快若闪电般的流行身影,瞬间就闪掠到了叶羡鱼的面前。 红衣翻飞如胜利的旗帜。 楚月高举双刀,凌空斩下。 叶羡鱼陡然取出刀鞘抵挡攻势。 “咔嚓,咔嚓!” 刀鞘瞬间破裂,俨然是不堪一击。 “唰,唰,唰唰唰唰……” 楚月乘胜追击,如杀猪宰羊的屠夫,双刀在一个呼吸间就能劈砍下十几次。 叶羡鱼的六把刀鞘悉数断裂。 她不恼不怒,反而来了兴趣以及狂热的战意。 “下陆楚帝,果不其然。” 叶羡鱼精神力展开,适才偃旗息鼓的六把狂刀,瞬间回归。 分别化作六头狂兽,冲向楚月,前去撕咬。 楚月凝眸挑眉。 “吼吼吼吼吼!” 数百神兽,从雷火灰烬之中涅槃新生,盘旋天穹遮挡光亮。 每一道神兽都是盔甲,集数百强悍的兽甲在身,防御力瞬间爆发。 “趁我入册,动我的人,阁下过于无礼了。” 楚月周身气势迸发,手执双刀像狼一样朝叶羡鱼扑了过去。 叶羡鱼脚掌踏地,飞掠而起,展示出了身上的盔甲。 “吼吼吼……” 神兽的吼叫声从中传来。 众人惊讶。 “叶羡鱼的身上,竟也有如此之多的的神兽?” “这两人……” 六头狂兽飞奔而来到了叶咸鱼的手中。 成为了六把刀刃互相交叉盘旋的新兵器! 就像是永远告诉旋转的圆形锯子般。 每一面,都是可怕的锋芒。 叶羡鱼手执六刀锋镝,狂冲而出,像一头豹子。 “砰!” “砰!” “砰砰砰砰砰!” 六刀锯和楚月的双刀互相碰撞出强烈刺目的火花。 两人的速度快到只剩下残影。 每一次的碰撞,都有鲜血飞溅。 是叶楚月的血。 更是—— 叶咸鱼的! 这般激烈又血腥的搏命战斗,让所有人心下一惊。 空气里,流动着鲜血的味道。 只一个呼吸间,便见两人自主楼广场的高空之中又碰撞了几十下。 每一下,都有鲜血飞溅成花。 屠薇薇三个也加入了段清欢等人的战斗。 但在这时,临渊、星云两拨人竟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震撼地看向了血液飞溅,刀刀搏命的战斗。 “砰!” 又一次猛然地相撞后,楚月、叶羡鱼两人俱都犹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 楚月遍体鳞伤的在空中稳住身形,背后展开了一双巨大的羽翼。 叶羡鱼满身血液的凝滞在另一面的高空,踩在六道刀刃之上。 她的脸上,从鼻骨到鬓间,留下了一道深如沟壑般见骨的血伤。 “在我脸上留下伤,还能活的,你是第一人。” 叶羡鱼眼底炙热未减,舔了舔流淌到唇边的血,兴奋雀跃地笑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正视叶楚月,一个和她同姓又同性的女子。 “彼此彼此。” 楚月双手握刀,悬浮在空。 突地。 临渊城的一名真元境修行者,趁人不备,快速凝结出蓝色光火闪耀的宝弓。 男人眯起一只眼睛,瞄准之精确堪称百步穿杨。 离弦之箭,倏然而过,直奔楚月的后脖颈。 “小心!” 叶羡鱼的方位,不经意地垂眸俯瞰恰好刚到了这一幕。 低喊声,直接就脱口而出。 背后偷袭,那样快的速度,叶楚月纵有一千个眼睛,也不能躲避。 更别提叶楚月还只是归墟境强者,刚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头顶上空,暮云叆叇。 第五执法队,潜藏已久,如贼人般。 段三斩见此,拧紧了眉头。 叶楚月…… 绝对躲不掉。 韩洵闭上了眼睛。 说起来。 叶楚月那厮,还怪好玩的,就这么死了也挺可惜。 但叶楚月若丧命的话,第五执法队送来的钱财,是否能由第五执法队私吞了? “小师妹!” “……” 段清欢等人慌了神。 这一刻,段清欢懊悔自己的冲动,不该和唐焱起口角之争。 若叶师妹因此出事,她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的鲁莽和冲动。 楚月定格在原地,脸上的血液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来自于叶羡鱼。 叶羡鱼凝眸担心时,楚月却朝叶羡鱼挑眉一笑,且缓慢地把一侧的刀,抗到了肩上。 她并未有任何的反击。 明明像是等死,却有自信到让人琢磨不透。 那一根蓝火箭矢,即将贯穿楚月的后脑勺。 刹那间! 尘土飞扬,光芒四溅。 一道身影,从魔灵空间穿出。 陈苍穹高抬起右腿,旋身一转,燃起雷霆和火焰的右腿,直接撞上真元蓝火箭! 第2718章 以腿为刀陈苍穹,黑云裂隙段三斩 “刺啦——” 碰撞之地,轰然作响,摩擦出的火花愈发浓烈。 众人倒吸凉气,瞪圆了眼睛看过去。 当看清阻挡真元蓝火箭为何物时,便是猛地一惊。 一双双眼睛,无不是紧缩起了眼瞳! 但见那一条腿,竟非人的血肉之腿,而是犹若锋镝之气般的利刃,青色的雷霆电光闪烁,大地之火纷然,二者紧密地交织之下,可见狼骨做成的腿刀,竟比部分珍稀的刀剑还要锋利强悍! “咔,咔咔咔咔……” 随着声音的响起,便能看到真元蓝火箭成为了齑粉往下掉落。 陈苍穹跃然在楚月的背后,还保持着抬腿为刀的姿势。 眼神,不见任何的凶光,却如兽王般,平淡中现杀气。 “那是什么……狼腿?还是腿刀?” 广场上的修行者惊呼。 他们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这样的兵器。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是啊……怎么会有修行之人的身上,以腿为刀?” “……” 无数窃窃私语声中,陈苍穹收腿,站立在楚月的身边。 陈苍穹虽无羽翼,雷火却能支撑她悬在高空。 她的武道境地,并没有真元境那么高,甚至连归墟境都没。 之所以能够抵挡住真元箭射出的一箭,是因为她在魔灵空间,接受过雷火的洗礼,从而放弃武道的修行,专修这一条狼骨腿! 而这,便是她的道。 既是用腿为刃,那么便能以身为剑。 人剑合一,于浊世开辟出新的大道和修行之法。 在此之前,她尝尽苦厄。 “楚爷。” 陈苍穹拱手颔首。 一声楚爷,把夜罂等人的思绪,拉回到了故里。 楚月轻点螓首,波澜不兴之中,一寸寸地回过头来,用淬了冰一样的眼神,看向射出蓝火箭的临渊城真元境修行者,是个拿着弓的男人。 男人对上那双本该金色璀璨却如古潭般沉寂的眼眸,心口猛地一惊,当下不停安抚已身,暗暗念叨对方只是个刚晋升的归墟境,情绪方才沉稳安然。 “无上殿内,暗箭杀人,你,想死是吗?” 楚月淡漠如水,滔天的杀气蓄势待发。 男人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叶羡鱼立刻道:“孔爻,给叶姑娘道个歉,此次是你错在先。” 孔爻心有不甘。 要他认错,可以。 但要他给一个下陆而来的归墟境认错,不如就此了断在这主楼广场得了,否则的话还有何颜面回到临渊城。 “刀剑无眼,何错之有?是她星云宗弟子无礼挑衅在前,就怪不得旁人,羡鱼小姐,更何况孔某只是练习箭法罢了,是她叶楚月偏要拦在我的箭前,这也是孔某的错吗?叶姑娘口口声声说我暗箭杀人,敢问一句,孔某杀了谁,这广场之上,又有何人死在了孔某的箭下?” 孔爻挑眉冷笑,眼底杀气渐浮,几分叫嚣溢于言表。 在无上殿杀人,确实触犯了无上殿的律法。 但杀人之说也要讲究个真凭实据。 显然,是没有的。 楚月轻挑起了一侧的眉,指腹轻抚过纹路凸起略有冰凉之意的刀柄。 孔爻许是知道楚月奈何不了他,对着楚月裂开嘴角到最大的限度,展露出了魔鬼的笑。 临渊城和云都,俱听命于清远沐府。 雪祖出海的洪荒令一事,让叶楚月得罪了清远沐府。 临渊城得知第五执法队要来大炎城给叶楚月送钱,便让孔爻暗下杀手。 叶楚月死不死不重要。 只要能在执法队那里讨个好就行。 因而—— 就算唐焱和段清欢没有发生冲突,孔爻也会在无人知晓的暗处,拉开这一支箭。 “轰!” “轰!” “轰!” 三道震耳欲聋的万钧之声,从天而来。 宛若末世降临,众人心下一慌。 未知的恐惧萦绕灵魂。 主楼广场上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看向了轰然作响转瞬就已黑云密布的天穹。 但见昏暗的黑云裂开了三道刀光。 刀锋从光中来。 以流星追月的速度往下降临,直奔孔爻而去。 三道刀锋,掀起了狂风,劲道强到直接碎掉了孔爻束发的玉冠,满身的衣裳碎裂成渣,在风中共同而舞,并在孔爻的身上留下了见骨的三道伤痕。 刀锋深入地面,近乎十丈之深。 “啊啊啊啊啊啊!” 孔爻凄惨地喊叫出声。 犹如遍体鳞伤,血泊中绝望的野兽。 他瞪着眼睛,发狠又惊恐地看向了这片天。 楚月眸光微凝,心下一动,目之所及的苍穹,便看到黑云散去,出现了气势凛然威严摄人的第五执法队,站在首位的队长段三斩,垂下眼眸,淡漠地看向了身受重创的孔爻。 “第五执法队,例行办案,刀锋无眼,阁下应当小心些。” 孔爻呼吸急促,疼到眼睛通红。 三道刀锋,分别在他的脊背、胸膛和臂膀,就差把他给原地剖开。 段三斩落足于地面,韩洵副队长和队员都跟在了后边。 韩洵看着队长的后脑勺,喉结疯狂地滚动,不知吞咽了多少下的口水。 “段队长,你怎能出手伤人?”唐焱急问。 段三斩回首看来,眼睛幽深如潜龙休眠的深渊。 “本队长说话,你听不懂?” 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却有高山倾塌覆盖蝼蚁的压迫感。 “听……听得懂……” 唐焱立刻低下头,全然无了之前的嚣张。 他就算晨起时忘记把脑子从床榻捡起带上,也应当知道执法队的厉害,自不敢轻易得罪。 段三斩收回视线,抬步踩着长风,如履阶梯般,一步一步走到了楚月所在的半空。 楚月眸光一闪,双手作揖,“段队长。” “嗯。” 段三斩淡淡应。 众人的眼神汇聚于此,都是疑惑不解。 “难不成,那叶楚月是犯下了什么不得了的罪?”云都云子君身旁的友人好奇地问道,“要不然,这第五执法队来此作甚?” 那些个执法队之中,排在前九的执法队,都是只有发生了重大事情时,才会出现。 “但若是如此的话,段队长的态度,未免太好了些?”另一位来自云都的少女疑惑着开口。 “或许,是临死之前的,一点甜头?” “………” 就在众人不解之时,便见段三斩对着楚月说: “海域错案,按照规定,应当给月姑娘送上相对于的赔偿。” 第2719章 谁更胜一筹 闻言,满地哗然声。 错案赔偿之事,虽有这么个规定,但从无先例。 再加上叶楚月还只是个归墟境,又是下界人,便都认为这件事最后定会不了了之了,哪能想到执法队真会把赔偿的钱财送过来,还是第五队长段三斩亲自来送,四舍五入下这也算是一份特别的殊荣了。 楚月目光带过血淋漓的孔爻,又看了眼段三斩空荡荡的手,轻眨了一下眼睫。 “段队长当真是负责之人,连送点东西,都要亲力亲为。” 楚月清丽的面庞扬起了恣意粲然的笑。 “洪荒三界有像段队长这般的好队长,自会是安定长久,叶某二见段队长,心中之佩服,如流水不绝酒千觞。” 段三斩好笑地望着神采飞扬的女子,忽而便问:“本队长之好,与周队长相较,谁更胜一筹?” “………” 口若悬河似要把段三斩夸出花来的楚月陡然哽住,不由地扯了扯脸皮。 这段三斩,莫不是和第七执法队的周队长有仇? “二位队长如月之皎皎,似骄阳之火,难辨春秋。” 楚月酝酿思忖颇久,方才温声道。 若轮阿谀奉承,她是有一套的。 段三斩沉吟许久,眸底泛起了笑意,很快便收起。 “不知执法队送来的东西,是何等的天材地宝。” 楚月见段三斩两手空空迟迟不见黄白之物,便没忍住试探性地问。 而这时,首席长老、沈长老等七位长老从主楼中走出,来到了段三斩的面前,俱是礼待有加,哪敢有丝毫的怠慢。 “段队长莅临此地,无上殿蓬荜生辉。” 林首席作揖的同时,灰浊的眼眸,悄然地打量着段三斩的甲胄。 心中暗叹。 不愧是执法队的队长,这一身的甲胄,就已价值连城了。 楚月则在用余光去扫视段三斩的周身,仿佛在找寻着执法队送来的天材地宝。 她与首席长老的目光,冷不丁地交汇了下,暗含着浓郁且相同的铜臭气,充满了对金钱的渴望。 楚月想到那掺了海啸般的安神汤,直直地盯着首席长老看。 “咳。” 首席长老低咳了声,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林长老,不必拘束。” 段三斩则道:“因是错案的缘故,本队长此番前来,也算是自省。归墟之簿既然还在登记,本队长不便打扰,适才听闻了万花街的花自怜阁是叶姑娘的店铺,去那里等着便好。” 花自怜阁内,已有姜君盖过的铺子,若还有第五队长的臀部亲自坐过,那身价不仅会在原有的基础上水涨船高,还会如同招牌般吸引更多的人起来,假以时日,必然能够和紫阳街的阁铺分庭抗衡。 段三斩转身之际,披风划开的弧度,如一阵风,自楚月的发梢带过。 步履果断,行云流水,说完就直奔口中的花自怜阁去。 路过孔爻的身旁,只一个眼神,真元境的孔爻,堂堂八尺男儿就吓得够呛,生怕段三斩随手一道刀锋,让他原地身亡。 段三斩消失在孔爻视野之时,元神里响起了对方的神识传音。 “没有正当理由就要置叶楚月于死地,临渊城的蠢货,依旧多。” 孔爻瞬间如梦初醒般明白过来。 段三斩是在指责他冲动行事,不能把叶楚月给一击毙命。 但—— 孔爻深红的眸,充满疑惑地看向了段三斩披风滚动的背影,死死地拧起了眉。 他怎么觉得。 段三斩此举。 更像是为叶楚月打抱不平? 是他的错觉吗? 深有同感的,还有那跟着段三斩出了无上殿的韩洵。 “队长,那叶楚月就靠花自怜阁赚钱,且不说你队长身份不应当屈尊降贵等待叶楚月,光是你在花自怜阁里稍作等候,就能让她无人问津的花自怜阁门庭若市了。” 韩洵百思不得其解,一面走,一面说:“叶楚月身份特殊,与她多亲近,只怕会招来祸端。若她是个有潜力的倒也就罢了,适才队长你也看到了,她甚至都不能在归墟之簿上登记。” 倏地,话语声戛然而止。 韩洵脚步顿住,抬眸定定地看着停了下来的队长。 段三斩冷睨着他,杀气隐隐待发。 “本队长行事,需要经你首肯?” “不……不……不需……”韩洵语无伦次到结巴。 “那便行了。” 段三斩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拍去了韩洵肩上的尘灰,“话多的人,命不长。” 话音一落,便迈开了修长的腿,走向了花自怜阁。 身后的韩洵,苦着一张脸欲哭无泪,心头愤愤难平的是,别家队长与副队长相亲相爱,轮到他这里,做梦休憩都得睁一只眼来守着,生怕半夜被段三斩给开了脑袋瓢。 …… 广场。 “孔爻大哥。” 唐焱颤颤巍巍的手扶起了孔爻,忙不迭取出止血的药在拳头里挤成药水洒的孔爻见骨的伤口上,“你可还好?” “我没事,唐贤弟不必担心。” “都这么重的伤了。” 唐焱回过头,死瞪着楚月。 “叶楚月,你可高兴满意了?” 楚月侧眸看来,目光如宝剑出鞘般锋利,让唐焱愣了一下。 恍惚间,便看到一袭红衣的女子缓步走向了他。 唐焱咬着牙,瞪大了眼睛。 如段三斩那般人欺他辱他,他无话可说。 下界来的低等修行者,便是不行! “轰”地一下。 众人眸子骤缩。 便见楚月足下劲道极强,软靴生风,直接抬起腿一脚踹到了孔爻的腹部。 孔爻伤势极重,难以反应,直接口吐鲜血。 鲜血喷洒向楚月的瞬间,便见她倏地摇开了折扇,漫不经心地扇开了一阵风,便将红雾般的血液扫回到了唐焱的脸上。 孔爻跌倒在地。 楚月一脚踩到了对方胸膛见骨的伤口。 足部抬起。 又一脚下去。 接连许多回,足底盛开了猩红色的花儿。 唐焱完全被震慑住。 楚月轻摇折扇,侧眸看来,对着唐焱咧开嘴嫣然一笑。 “现在,叶某满意了,还得多谢唐公子的提醒。” 唐焱张了张嘴,却是如鲠在喉,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又宛若见鬼般看着明明拥有仙神纯良之金瞳却一身恐怖煞气乖戾恣睢的女子。 第2720章 踹一个孔爻,谈何嚣张? 四下的修行者,无不是一惊。 尤其是从偏远之地而来的人。 云都、临渊城等地,宛若海神界至高无上的皇权般。 就算同为归墟境,光是出身,就能压人一等。 不管去到何处,多数修行者,俱是恭恭敬敬的,哪像叶楚月这般,全然不把临渊城放在眼里,是不可一世的狂妄嚣张。 “星云宗的少宗主倒是艺高人胆大。” 云都这边,锦衣少女扯着唇笑:“她当真是个不怕死的,敢对临渊城的人动手。” 云子君蔚然成风,淡漠如冰。 听得此话,侧眸轻瞥了眼身旁同行的少女,低声回:“临渊城相较上界虞家,孔爻、唐焱之流相较虞风姿和楚南音,如何?” 只一声问,便把云都而来的同行之人给说得哑口无言了。 先前开口的少女,悻悻地缩了缩脖子,抿着殷红的唇不再言语。 临渊城再大,也大不过上界之尊。 这叶楚月,可是敢斩虞家父女,挖南音公主眼睛的人。 踹一个孔爻,谈何嚣张? 只是—— 临渊城剩下的四名真元境,瞬间移形换影,足下乘着风来到了楚月的身边将其给包围住了。 星云宗等人明知实力不敌。 一瞬之间,却都是爆发出满身的气势。 剑拔弩张。 风声鹤唳。 杀意,一点即燃。 唐焱的额角沁出了潸潸而流的冷汗,眸子紧盯着近在眼前的楚月。 楚月朝他挑眉,眼梢晕染开的绯红,宛若天生的妖。 唐焱见其眉间光彩自信,胸有成竹,便以为楚月还有能够抗行四名真元境修行者的底牌,否则怎敢如此嚣张。 有了陈苍穹的前车之鉴,四名真元境修行者联想到楚月多次在海域立于不败之地,当下便又了戒心,欲先试探后放杀招。 下一刻便看到楚月回首看去,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位首席长老,当即开口道:“林长老——” 众老陡然看来,静待下文。 但见楚月笑吟吟地道:“适才在十四阁喝汤之时,给的钱,貌似是假的,过些时候弟子定会将钱财补上。” 首席长老听见假钱的时候,骤然便已愣住。 很显然。 叶楚月若被四名真元境给宰了。 他就少收了一笔钱。 随即,宛若一道稍纵即逝的剑光,当下就到了楚月的跟前。 “都在做什么?!” 首席长老怒扫临渊城等人,冷喝:“以多欺少,以大欺小,尔等焉有真元之风采?在无上殿打人,当无上殿的长老都死绝了么?” 唐焱惊到嘴巴张大到能够塞下鸭蛋的程度。 他和四名真元境,呆呆地看了看血流不止奄奄一息的孔爻,一时之间不知究竟是谁在欺负谁。 “林首席……” 唐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想要辩解却是词穷无言。 却见楚月先一步取出了一箱丹药。 “首席长老,无上殿乃是重中之重,晚辈在无上殿内不守规矩,与人起了冲突,着实是晚辈的不对。在下陆,但凡有人盱眙闹事,都得给上相应的钱财来弥补自己的过失。”楚月谦逊淡然若君子之风,“晚辈身上并无多少钱财,这些丹药,应当能抵三万的天玄丹,还请长老收下。” 首席长老打开宝箱一看,嘴角猛地抽搐,连带着雪白的胡须都在抖动。 作为十四阁铺主的他,没人比他更清楚掺水之道了。 而叶楚月的一箱水丹,实则是在抛砖引玉,亦是投其所好。 她都把话说到这里了,临渊城修行者不割肉送点钱财出来,确实说不过去。 从临渊城而来的修行者们以唐焱、四名真元境为首,俱都面面相觑。 “叶少宗主,有心了。” 首席长老接过了宝箱,“你且放心,你给出的这些丹药,定会帮助有需要的修行者。” 说罢,看向了唐焱,“诸位,若是手头上紧的话,可打欠条,立下个字据便好。” 唐焱狂喜。 只要不把钱给出去,到时候请临渊城的前辈出面,此事便能掀过去。 楚月则赞同地点头,“听闻,临渊城主在解决通天山域通天境逃窜之事,到时候归来的时候,估计会路过大炎城,刚好能把字据交给城主。” “尚可。”首席长老点点头。 唐焱瞳眸一缩。 这要是被临渊城主知晓了,那还得了? 他唐焱,不死也得掉一层皮。 在风雨飘零之中好不容易有个一席之地的唐家,岂不是要因为这次的事情而溃败? “唐公子,可立字据。”一名真元师低声提醒。 这意思,便是要让唐焱去跟着首席长老立下字据。 “不行!” 唐焱瞪着眼睛,立即否决,“陈兄,依我之见,为表临渊城的诚意,还是当下交付比较好,字据之说,过于麻烦。” 陈锦南的脸色,瞬间就已黑沉了下去。 如他这般的修行者,钱袋子里的天玄丹,可都是名副其实的血汗钱。 “唐公子说的是,那就如唐公子所言,还请唐公子把天玄丹取出来吧。”陈锦南冷声道来,语气里略带逼仄的锋利。 唐焱讪讪而笑,“众所周知,唐某喜赌,早便在临渊城的赌坊输光了,这次来大炎城,着实没带几个钱。” 陈锦南在内的修行者,看着唐焱的眼神多了些冷意。 饶是那在血泊之中的孔爻,也对唐焱失望透顶。 不管怎么说。 这次的事,都是唐焱惹出来。 唐焱又怎能置身事外? “那当真是巧了,我们几个,也没带……” 陈锦南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唐焱笑着说道:“陈兄,昨日喝酒之时,你和孔兄不还在说,此番大炎城带了好几万的天玄丹,还特地给我看了,陈兄忘了?” 陈锦南咬紧了后槽牙,清俊的面庞盛满了怒气。 “说的是!” 陈锦南直接把自己积攒毕生的积蓄拿了出来,将一个储物袋递给了首席长老。 “林长老,这里有三万五的天玄丹,是我们赔给无上殿的,此次之事,确实是我们几个无礼。” 孔爻几个,眼眶发热,着实被危难时刻陈锦南表露出来的兄弟义气给感动到了,就连肺腑都流淌着春阳般的暖意。 第2721章 难免遗憾而归 在陈锦南的鲜明对比之下,唐焱显得是面目可憎,让人心底生厌。 “无上殿也不是不讲人情的地方。” 首席长老一面说,一面动作利索地接过了装满了三万五天玄丹的储物袋,“差不多意思意思就行了,小惩大诫,否则的话,日后这无上殿的归墟广场,岂不是成了集市?这位小友总不能身无分文的离开,这哪里像话?” 而后—— 首席长老的精神之力沉浸到储物袋内,翻找了半天,在陈锦南的期待下,取出了一枚圆滚滚又略显出萧瑟寂寞的天玄丹,放置在了陈锦南的掌心,“拿好了,回去的路钱。” “………” 陈锦南和手上的天玄丹大眼瞪小眼,堂堂真元境修行者,竟流露出了令人心疼的穷酸之味。 “不必感激,年纪大了,难免事事心软,处处留情。” 首席长老自卖自夸,乐不思蜀地捧着三万多的天玄丹。 当视线不经意划过楚月送来的一箱丹药时,拼命地遏制住自己厌恶的目光。 “林长老。”林首席的脑子里,忽而出现了女子的声音:“不妨将这丹药放到十四阁去卖,或有奇效?” 首席长老的眼睛,倏地一亮。 虽说掺水的丹药本身不值钱,但放到十四阁,要不了多久,就能换来几万的天玄丹,可以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思及此,便看了眼暗潮涌动的临渊城一行人,先前还如众人拾柴般的凝聚,而今发生了诡异的变化,想来在不久后,矛盾便会被激发。 而这,便是叶楚月的目的。 接下来,归墟之簿随风翻页,继而完成登记,直到白月初上方才结束。 首席长老忙着把那一箱白花花的水丹送到十四阁,思考着如何定价,突地,浑身僵住,脑子一下都没转过来,愣在了原地。 适才那孩子……好似是在对他神识传音……? 若他没记错的话,叶楚月还只是个归墟境! 自古以来,修行历史上,就从未有过低端修行者向高阶境地之人神识传音的事。 她—— 是如何做到的? …… 大炎城,夜幕降临,笼罩着主楼前的广场。 林首席忙着去十四阁,沈长老、眉火长老等人则留在广场监察归墟之簿第一日的登记。 星云宗除了叶楚月以外的新归墟境弟子,竟都有五品以上的归墟丹和五行星体。 “真可怜。” 广场之上人群如织,有人低声叹,“叶少宗主空有雄心志,帝王脉,却无归墟丹,便不得不止步于此,人世间,最无奈,莫过于郁郁不得志,大业中道崩阻。” 琼城来者尤京华听闻此叹,眉梢轻挑起,和许多人一样,戏谑而嘲讽地看向了那道无论何时都挺拔脊背秀颀如雪中劲松般的身影。 楚月面露虔诚之色,对着无上殿的众老行了行礼。 “诸位长老,弟子今日表现不佳,明日可否再来尝试登记?” 每当归墟之簿,总会有一两个锲而不舍的修行者,一次不成,便想着每日都来,但结果大差不差,末了也都是遗憾而归。 “自是可以。”眉火长老温和仁慈地回道:“归墟之簿,能多日登记,但切记,不可超过三日。三日未能登记,便已是定局了。” “如此,晚辈谢过长老的指点。” 楚月深深地作揖,眉宇间有着年轻人不撞南墙心不死的固执。 沈长老双手拢袖,看了眼楚月,心内叹息一声天才选错了路,便提醒道:“叶姑娘,第一日登记,按照规定,新突破的归墟境都能来,但从明日起,姑娘若是再来,则要交一万天玄丹。” 正因有如此苛刻的条件,大多数无法登记的修行者们,多是只能试一次,一万天玄丹,已经是属于天价,寻常人等,付不起这个钱。 楚月微愣,旋即应了个好,便带着人离开无上殿,前往花自怜阁,若想住在无上殿,也需要交付相应的天玄丹。 对于名门出身的人来说,算不了什么。 楚月秉持着能省一笔是一笔的想法,绝不在无上殿内过夜。 四周众人闻声看了过来,只当楚月是落荒而逃。 不能在归墟之簿登记的人,基本都有相对应的罪名。 唯独楚月,单单一个“无”字。 还不如那罄竹难书的罪呢。 “叶师妹,那个孔爻,怕是有问题。” 是夜,无上殿外的街道依旧繁华,许予观望了下四周,在楚月身边低声说道。 “孔爻应当是一名弓箭手,但围剿我的时候,并未使用弓,而且,对我没用全力,像是留有后手对付你。我想,是临渊城的吩咐,还是要多提防才是。” 许予的眼底,浮现出森冷的杀气。 当他失去了剑,又被五名真元境围剿的瞬间,从灵魂深处渗透出来的挫败无力感,犹若洪水猛兽般近乎蚕食掉了他,只恨自己太弱,没有那铜墙铁壁的身躯,随时随地守护好宗门上下最喜爱的师妹。 楚月适时地捕捉到了许予无奈的愧疚感,导致他清俊的面庞,都染上了厚重的憔悴沧桑感。 “许师兄。” 楚月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开口。 许予满面的凝重和严肃,聚精会神地等待着楚月接下来的交代和吩咐,便见楚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明日去无上殿二次登记的一万天玄丹,就靠你了,” “?” “许师兄是我们当中实力最强的,积蓄也应当是最多的。” “……” 楚月收回手,迈步走向万花街。 许予在原地愣了好久,风中凌乱,嘴角猛抽,跟上师妹步伐时,脸上的神情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他这师妹…… 最擅长的,往往是出其不意。 …… 楚月的神识迁入了元神之处,看向神侯府里的一截银色剑柄。 剑柄之上,刻着端端正正的“予”字。 柄壁的中空,鬼斧神工般雕镂着一行当用元神聚集方才能看到的话: 愿吾儿阿予,人端剑正,生如长虹之绚烂。 …… 深埋灵柩在土壤中腐朽的父亲,盼望着那道能够驱散掉若人间百难的银光划过碧霄。 第2722章 修罗连地狱,人间苦厄处 楚月把许予的剑柄,妥善地存放好,便步入了万花街。 花自怜阁内,段三斩坐在满地狼藉唯一的椅上,手里捧着一杯茶,韩洵垂首立在队长的后侧,瞧见楚月时,嘴角猛地抽动了好几下,神情上写满了无语。 能让段队长,在这疮痍之中饮茶静候的人,普天之下,恐怕就只有叶楚月了。 “段队长。” 楚月作揖,笑着走进阁楼。 段三斩抬眼看她,“结束了?” “不算结束,明日叶某还要去登记。” 执法队的成员们,听得此话,眸底俱起了涟漪。 归墟之簿是从总执法处发放下去的。 他们这些执法队员,焉能不知,叶楚月这种情况,就算整日前往无上殿登记个十年八载的也是于事无补。 “能够持之以恒,是好事。”段三斩点点头。 楚月暗暗警惕地注视着段三斩。 按理来说。 段三斩来海神界,应当会快战快决的把钱送给她,立刻打道回府。 而不是刻意地拖延了半晌的时间。 “叶姑娘。” 段三斩直奔主题,“根据洪荒大律,和执法之训,此次第五执法队错案,险些损害到姑娘的性命,应当赔偿五十万的天玄丹,执法队额外多送五万天玄丹和一卷仙书《破冰》拳法。” 楚月颦了颦眉,颇为疑惑。 执法队,为何要这般做? 段三斩接下来的话,则是解了惑。 “上界北方,本源一族,在雪祖陨落的当日,来了执法处。北方本源,孤立多年,而今老族长身体病好,还想通了许多,不再固守己见,也放下了对执法队的成见,愿意依附执法队,共求荣光。” 响在花自怜阁的一字一句,宛若利剑贯穿了楚月的心脏。 老族长傲骨铮铮,偏执多年,宁愿在一隅之地逐渐衰败,也不和任何人同流合污,就是希望本源一族会成为洪荒三界的清流。 现如今,他为了一个刚认识的外孙女,打破原则,无视自己定下的规矩,甘愿以身事权贵,只求能给楚月带来片刻的安宁。 楚月深吸了口气,掩下胸腔内翻动如惊涛的情绪。 “外公年事已高,为人做事,正直之余难免授人以柄,劳烦段队长,韩副队长,诸位第五执法队的前辈,多多照拂一二。” 她收起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和不正经,虔诚地作了个长揖。 跟在她身后的四长老、许予等人,纷纷作揖颔首。 段三斩的目光闪了下,久久不语。 楚月从元神之处,取出前些日子在天骄山炼制的丹药。 “这枚丹药,劳烦段队长,替我送到姜君那里。” “……”段三斩垂眸扫了眼,挑眉,淡声反问:“叶姑娘怎知,本队长会屈尊去做这跑腿的事。” “旁人难说,若是段队长的话,定然是会的。”楚月掀唇而笑。 段三斩怔怔地看着女子的面庞,许久,面无表情地接过了丹药。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 楚月笑了笑。 “走了。” 段三斩便要带第五执法队离去。 “诸位请留步,且稍等片刻——” 众人停在了狼藉之中,疑惑不解地看向了说话的叶楚月。 只见楚月快步走到了内阁深处,长袖一挥,使出武道气力凝为禁制。 她闭上眼睛垂着眸,耗尽神农之力和本源之气,强行炼制出一枚枚纯正的丹药。 为了提升丹药的药效,楚月以气力为刀,裂开武体,以精血融入了丹药。 完成这一切,她的脸色白到吓人。 阁楼正厅,韩洵颇有些不耐烦。 踱步走了两下,皱眉道:“队长,该回了。” 再慢些,都赶不上执法处分发的饭了。 段三斩抿唇不言,负手而立,淡淡地看了眼韩洵。 韩洵立即感觉到刺骨的寒风呼啸而来,当下噤若寒蝉,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咔嚓。” 内门打开。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楚月提着一个箱子走了出来,淡淡的血腥味流动在空中。 是精血的味道。 精血,是心脉边沿的血液,与流动在四肢百骸的血液有所不同。 “叶师妹。”章瓷低呼。 只一去一回,楚月便虚弱不堪,叫人不得不担忧。 楚月浅浅一笑,随即把箱子递给了段三斩。 段三斩并未接过箱子,而是平淡无波澜地注视着楚月的眼睛。 “叶姑娘,你虚弱了。” “无妨,一点薄礼,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你在贿赂本队长?” “谈不上贿赂,若硬要有个说法的话,那便是——心意。” 女子的目光平静如昨日深海,竟在某个瞬间,让段三斩感觉到了海纳百川的浩瀚。 “这丹药,倾注叶某心血,耗损精力。” 楚月用神识传音道。 “叶某能够察觉到,段队长困于瓶颈,不妨试一试?” 段三斩当下一惊。 她的境界和实力,远远高于叶楚月。 归墟境,连给执法处洗刷门槛的资格都没有。 叶楚月却能看穿她的瓶颈期,甚至还能给她神识传音。 “要我做什么?”段三斩问。 “修罗地狱,若有血鬼相关之人出世,还请队长,斡旋一二。” “北方外公,心底仁慈,是纯良之人,护他安好。” 段三斩虚眯起了眸子。 这两件事,可都不好办。 倒映出那一双金色眼眸的瞳孔,凝起了长夜漫漫般的深色。 修罗连地狱,人间苦厄处。 人人憎恨厌之如游荡的厉鬼。 她倒是好,关心上了。 且不说叶楚月完全得罪了清远沐府,老族长的处境如履薄冰,她段三斩又能如何照拂。 忽的。 便见楚月不再神识传音,而是高声道: “还请段队长,帮我带话给北方龙族。雪挽歌生而不养,北方老族长作为我的外公,多年来未曾养育过我,我救他一命,就算是报了雪挽歌的生恩。从今往后,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我不再是,老族长的外孙女。若有朝一日再相见,必是我以本源族长的身份,莅临他北方龙族!” 楚月把话说完,闭上了双目,浓密纤长的睫翼,如墨般的漆黑。 她静下心来,感受泣血之疼。 第2723章 满目倔强掩杀伐,她要独行她的道 白骨山下恨。 海域血未耻。 楚月肩负着这么多人的希望和托付,自要行到光明,揭露那阴霾。 老族长既然与执法处有了交情,她的一言一行,也会牵扯到老族长。 一刀两断,才是上上之策。 她深吸了口气,眼睛红到无边,却对着段三斩无声地笑。 满目倔强掩杀伐。 她要独行她的道。 段三斩抿唇不言。 阁楼正厅,寂静到落针可闻。 谁也没想到,叶楚月会在这个时候,断绝掉和老族长的关系。 “叶姑娘。” 韩洵说:“你的外公,对你很好,你看,这桂花糕,梅子酒酿,还有那倾城酥,都是你外公私下托我们带给你的,是北方龙族最好吃的零嘴,可稀罕了。” 那样好的老人,若是听到这番话,只怕会断肠般的伤心。 “谢了,还请诸位,原话带回。” 楚月再次作揖。 “叶……” 韩洵的话被段三斩打断,“叶姑娘放心,有本队长在,就没有断不了的关系。执法队送来的天玄丹、破冰拳法和北方佳肴,都放在了一道。如若姑娘不喜欢的话,到了上界,我会告诉老族长,这些东西,都被你丢了。” “劳烦段队长了。” “客气。” 段三斩看了眼深暗的夜色,骤然挥手,抬步往外走,同时铿锵开口,掷地有声,“走,回去——” 数步以后,段三斩回眸看来,沉寂似深潭般的眼睛,幽幽似夜化不开的浓稠,在人群和阁楼的狼藉之中,有着不为人知的萧瑟和孤独。 她说:“世道险恶,坏人数之不尽,姑娘应当处处谨慎小心,而不是随意相信人。” 今夜的叶楚月如个赌徒,坚定地相信着她。 楚月莞尔一笑。 段三斩一行人走出花自怜阁,周身迸发着冰与火,御剑飞天而去。 下方,传来楚月刻意拔高的声音。 “叶某恭送段队长和第五执法队的亲人们,下回有空,多来花自怜阁坐坐。” 段三斩足下一个趔趄,险些从高空之上跌了下来。 她垂下眸,在无边落寞的夜色里,看到了女子充斥着笑意的脸。 那样好看的金眸,却是黯淡了下去。 “队长。” 韩洵眨巴两下眼睛,“这叶楚月,当真是个奇怪的人。” “不奇怪。”段三斩神色冷漠。 韩洵侧眸。 段三斩:“是可爱。” 韩洵:“………” 那般贪钱的俗人,心中大义怕都是弄虚作假而来的,哪有半分可爱。 说起来,他曾见过大楚的南音公主,那才是皇城公主的气质,斐然如风,有仙神之气,虽不苟言笑,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如冰,但那一份高傲和对人世的悲悯,叫韩洵过目不忘。 相比之下,叶楚月简直就是掉钱眼里去了。 很快,韩洵便甩掉了脑子里的想法,一心沉浸赶路,直奔执法处。 段三斩的动作利落,不多时,就把叶楚月断绝关系的消息传到了总执法处和北方龙族。 北方龙族,楚南音生了一场大病,非要在龙族休养。 楚云城带着几个儿子,为了让雪挽歌回心转意,便也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断绝关系?简直放肆!” 楚云城恼怒不已,瞪红了眼睛,“这叶楚月当真是无法无天,就是个白眼狼啊,老族长待她如此之好,她在海域闯下弥天大祸,还是老族长为她摆平,否则清远沐府那边,不知要有怎样的后手。” “爷爷,你可看见了,叶楚月不仁不义,说来真是好笑,你和雪姑的真心,丢水里都能听个响声,给叶楚月,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龙遥愤然瞪目,言辞之犀利,恨不得把叶楚月贬低进尘埃里。 “这几日南音带病在身,今日还去钟鸣寺为爷爷你祈福了,当真是高低立现。” 才说完,就见楚世诀、楚时修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楚南音从外而来。 楚南音并非佯装出病态来博得同情,只是她遭受大劫,失了双眼,又没了封号,身子哪能扛得住这些? “南音。” 龙珩、龙遥兄妹望见楚南音登时眉开眼笑。 见楚南音面色苍白,不由流露出了担心之色。 龙遥皱起英气的眉,“南音,你的身子还没好全,去什么钟鸣寺,舟车劳顿不说,还要经过骇人的瘴气,一来一回你怎么受得了。” “无妨,能为大楚和龙族求得上上签即好。” 楚南音敏锐地察觉到了凝重严肃的氛围,便问:“发生何事了?” 龙遥闷哼了声,将段三斩所说,添油加醋的润色后,眉飞色舞的细细到来,说到尽兴处,还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楚南音拧起了眉。 心底。 无限疑惑。 大楚不容叶楚月。 叶楚月虽在诸神之日出尽风头。 然——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树敌太多,俨然成了众矢之的,唯有寻求本源一族和姜君的庇护才是,树大好乘凉,她一个从下陆而来的凡人道修行者,单靠己身,又怎能在洪荒上界有大作为呢? 姜君乃是外人,偶有青睐,点到即止,哪能事事上心,当成自家孩子? 外公、母亲,才是叶楚月最应该牢牢抓住的保护伞,却被她拒之门外,一刀两断。 荒唐又可笑。 “她——太过分了。” 楚南音双目缠缎,面纱遮脸,浑身透着疏离冷漠。 “都散了吧。” 老族长揉了揉眉心。 龙遥欲言又止,被父亲和弟弟拽走了。 “南音。” 楚南音心口一颤,停下了脚步,“外公?” “回大楚吧,龙族不是你的家。” “………是。” 楚南音忍下了怒气,但也知晓,不可操之过急,须得徐徐图之。 叶楚月此番作为,已经算是把外公母亲都推向了她。 待族人散去,门窗间隙透进了光的大殿,只余下老族长、雪挽歌父女二人。 “挽歌……你如何看?” “断了也好。” “是啊,断了也好。” 父女对视了眼,都发现彼此的眸子,染上了浅红色。 雪挽歌笑着落泪,温婉垂眸,嗓音柔和似寒酥雪,“不断了,她如何毫无顾忌的去放手一搏?” “大道朝天,终年向阳,由她且行,想尽方法为她兜底便是。”老族长叹了口气。 他们不知晓那孩子要做什么。 但他们知晓。 那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不该被辜负。 第2724章 我想,替小月,逆天改命一回 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雪挽歌无声地笑着,侧眸看向了窗外躲在黑云下的月,将睹物思人演绎到了淋漓尽致,当月色穿透黑云,逐渐的出现在视野之中,两行清泪骤然滑落了下来,从扬起的唇角蔓了进去,初尝泪咸,入喉尽是苦涩。 “爹。” 老族长看了过去,无以复加的心疼。 “我想,替小月,逆天改命一回。” “……” 分明在预料之中,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老族长还是怔住了。 本源一族,有着古老的秘法禁术。 以自身之骨血,为命定之人开路。 以己为容器,承载遥远的复苏之力。 届时。 楚月如若无法以凡人之道来到上界。 便以一命换一命的方式。 让楚月,过来。 亡故一位。 晋升一位。 刚刚好。 不需要楚月刻苦地修炼。 而且楚月以这种方式前来,还能得到雪挽歌的毕生之力,以及本源一族的复苏之力。 “挽歌。”老族长叹息,“不可。” 雪挽歌没想到会被父亲拒绝,眼睛泛起了红,讶异地看向了父亲,却见老族长这般说道:“逆天改命,一人如何能够做到?这些年,你意志消磨,不如当初的风华,而今,为父,便陪你一同,助一助小月。这,是她应得的,是我们欠她的。” 雪挽歌的眸子,微微睁大。 泪水夺眶而出,心口猛然震颤。 火焰般的温暖,填满了冰凉的胸腔。 人生在世,唯有父亲,待她如初,无怨无悔。 父亲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 “我打听到了,小月喜欢喝酒,但喝酒伤身,麒麟山那边,红莲仙人酿造的麒麟酒,强身健体,固本培元,或有奇效。 这段时间,我便去求麒麟酒,多要些才行,小月没有家人,但有很多为她出生入死的朋友。 北方的零嘴,购满屋子,炼为空间,叫段队长,时长给小月带上一些。 到时候,小月来了容器,你我二人虽然不在,以小月的能力,统领好北方龙族不是难事。 只是大楚和你兄长,觊觎此位,好在雪祖认定了小楚,族长之位不容置疑,不必写下遗诏也行。 唯独遗憾的是…… 小月的心上人,将永远封印在下界。罢了,小月喜欢便好,若能平平安安,又何必在乎那人身份几何。” 雪挽歌抿紧了发红的唇,泪水模糊了父亲的面容,依旧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来自父亲的爱。 老族长站起了身,佝偻着背,走到了窗前。 遥遥看去,能够看到龙遥等人相送楚南音的场景。 “手心手背都是肉,若非不得已,谁又舍得割舍掉一边呢。”老族长长叹,“坏了的肉,只能割裂,才能生长出新的、健康的血肉。” 南音是他看着长大的。 说不心痛,是假的。 如若南音甘愿归还小月的眼睛,而非强词夺理,忽视掉小月的过往,他也不愿拒之千里之外。 他和雪挽歌,慧极必伤,俱都是通透之人,清楚大楚将永无阿宁之日,无法在抛弃过后,如无事人般,让小月融入进去。 只能做出,夺舍的选择。 而自从知晓楚明月的存在,他们的选择,永远就只有一人。 是…… 小月啊。 …… 是夜。 大炎城,花自怜阁。 楚月目送第五执法队远离了这片夜。 直到段三斩的身影消失在了漫漫夜色。 楚月的双腿发软,浑身疲乏无力,就连骨头好似都没了支撑的劲道般,往下倒去。 “叶师妹。” “小月姐姐。” 众人低呼出声,簇拥而来。 段清欢、萧离离得近,一左一右搀扶着楚月。 楚月抿紧了唇瓣,深吸了口气。 四长老连忙拿出凝神丹和聚元丹,着急地喂给了楚月。 “四长老。” 楚月并未吃下丹药,而是看向四长老的眼睛,透露出了几分迷惘。 她问:“我能,上天梯吗?” 她承载着下界上万大陆,亿万又亿万生灵的冤屈。 能够去那碧霄琼云光明璀璨之地,将下界刻骨的恨,道给神明听吗? 肩头的责任过于重大,艰难又险阻,让她寸步而行。 “你若不能,还有谁能?” 四长老万分认真地说:“别忘了,你可是,叶楚月啊,这世上,没你叶楚月做不成的事,走不了的路,行不出的道,登不上的梯。这一路走来,你怕过什么?别怕,我们都在,他日你登天梯,本长老要花光左宗主的小金库,给你放成千上万道的烟花。 人活着,血肉之躯,又不是铁打的心,时而迷惘,时而脆弱,都是正常之事。谁说脆弱不英雄,战士不迷惘的?累了就歇,苦了就吃点糖,受委屈了就大家伙儿一起打回去,打得过就往死里打,打不过咱就跑,然后继续赶路便是。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四长老鲜少在人前说这么多的话。 顶着一张稚童的脸,用老气横秋的口吻劝解楚月,有模有样的,真像是个上了年纪的长老。 正对忧心忡忡的虞牵星,闻言,侧眸看向侃侃而谈的四长老,眸底燃起了一缕亮光,随即又慢慢黯淡,在雷火阵内,她分明说了要试试看的话,出阵之后却对她冷冰冰的。 “长老说的是,晚辈谨遵四长老的教诲。” 楚月勾唇而笑,望着四方的一双双眼睛,似是触底反弹般,深吸了口气,满身满心都是劲道。 她是下陆之共主,帝域之尊。 所行之路。 是为故土! “好了就行。” 四长老闷哼,“年轻人,就是麻烦。” 楚月好笑地望着他。 经过雷火阵和神侯府一事,楚月元神内的阴鸦更强,精神之力也随着膨胀、浓郁。 她相信,不出七日,就能让四长老恢复原样。 “洗洗睡了。” 四长老打了个哈欠,准备走进阁楼的后院。 虞牵星犹豫少顷,还是决定跟了过去。 穿着黑色劲装的少女一语不发。 他走一步。 她便跟一步。 四长老察觉到,神色僵了下,便保持着长老的高傲,继而往前走。 “虞牵星。” 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了,回过身冷声问:“你是打算看本长老沐浴吗?” 虞牵星潜意识就脱口而出。 “长老这般小……” 话语声,戛然而止。 第2725章 虞霸 虞牵星捂住了嘴,眨巴两下眼睛。 一语,双关。 原是说长老看起来的年纪,但话到嘴边,不对味了。 蓝雪姬斥四长老为侏儒之事,是莫大的耻辱。 更是四长老的一生之痛。 她不该在四长老的伤口撒盐。 “抱……抱歉……” 虞牵星懊恼地皱紧了眉,“我并无别的意思,罢了,长老去沐浴更衣,早些歇息吧,若实在是不过,我便不在长老面前晃荡惹不痛快了。” 她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了四长老的声音。 “虞牵星。” “?” 虞牵星回首看去,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眼。 “雷火阵说的话,我能当真吗?”四长老问。 虞牵星目光微闪,体内的血液好似都已凝固住不再流动,双足犹若扎根了般僵在原地,沉默不语了好久,才点头说:“能——” “我不算一个真正的男子。” 四长老再问:“为什么?” “真正的男子是什么?真正的女子又是什么?”虞牵星反问:“如你先前所说,若你都不是真正的男子,谁又是呢?” 四长老抿紧了唇,不敢去看虞牵星的眼睛。 若在以往,他不敢奢想。 小小稚子身,怎敢误佳人? 但楚月的丹药,给了他足以涅槃新生的希望。 “真,笨。” 四长老说罢,动作迅速进了屋子,立即将门关上,唇角止不住地上扬,笑得眼睛都成了月牙儿,喉间、心脏都像是吃了蜜糖般的甜腻。 这样笨的女孩,他应当要保护好。 虞牵星撇了撇嘴,抬手叩门。 屋门当即打开,四长老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长老……” “没什么事的话,就退下吧。” 嘎吱一声,屋门又被关上。 四长老在门后笑。 已经在思考日后的孩子,叫什么名字了。 姓虞,挺好。 虞霸。 好名字。 虞高强也不错。 又高又强。 四长老眉眼弯弯,笑容灿烂,喜不自胜。 等到小楚的丹药能够让他具备一个成年男子该有的力量和身形,再去直面虞牵星也不迟。 若是以失败告终的话…… 那便,远远观望。 虞牵星在门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暗叹男子心犹若海底针猜不透,又如三月变就变,无奈地耸了耸肩,留下一句让四长老宛若晴天霹雳的话便已离开。 “长老沐浴吧,我去看看师父如何了。” 师…… 师父? 四长老小脸煞白。 日后,难不成小月也是他的师父? 这一夜,四长老苦苦无眠。 万花街,依旧和从前那样冷清,并无行人,只有养家糊口的阁铺店主们因门庭冷清而唉声叹气,时而看向花自怜阁,亦是喟叹。 三三两两的铺主凑一起,低声细语。 “花自怜阁的叶楚月,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让人去看满地狼藉,看吧,这一晚上,都没来一个人。” “那可不,都揣着钱去紫阳街给赌台了。” “不如,我们也去赌台吧,押叶楚月能够凝聚归墟丹!” 末了说话的人,嗓音带点稚气,是个穿着草鞋的少年,他用炙热的目光望着眼前的每一个人,充满了期待。 四下,鸦雀无声。 铺主面面相觑,沉寂过后嘲笑出声。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凛华,你娘病重,你爹刚断了腿,你家的那点子积蓄可不能乱来,若真是急需钱的话,可以试试去赌台那里以小博大,但要记得,赌叶楚月没有归墟丹,听叔的,知道么?” 凛华双手紧攥成拳。 他抬起眼,看向了伫立在正前方的花自怜阁。 阁内灯火通明,隐约能看见那道身影。 其余人不再管凛华,聚一起凑钱,打算隔日去赌台干一番大的。 押叶楚月无,可比在万花街糊口容易多了。 花自怜阁。 许予出去又回来,风尘仆仆入阁。 接过段清欢递来的茶,把打探出来与赌台有关的消息一五一十说出。 “叶师妹,这赌台,据说是蓝雪姬和秦首领外加紫阳街的五大铺合办而成。大炎城的子民和外来修行者几乎都加入了其中。” “真是荒唐。” 屠薇薇两手环胸,“这蓝雪姬,分明是想羞辱小师妹。” “还有一件事。” 许予沉了沉眉,看了眼阁楼深处。 “四长老的事?”楚月问道。 “嗯。” 许予点头,“归墟之簿七日登记结束,按照大炎城的习俗,会请人‘抱神娘’,神娘是心仪的女子,抱神娘之人,往年都是魁梧雄壮的男子,而这次……” “是四长老?!”章瓷咬牙,“定是那蓝雪姬搞的鬼,只有她才会阴魂不散,为了羞辱四长老,无所不用其极。” 许予点头。 众人的眼底燃起了熊熊怒火。 到时候。 四长老若是抱成年女子,身形不一,画面必是极为滑稽。 若要抱个青涩稚嫩的小女孩,则更是丢人现眼了…… 楚月眸色冷淡,指尖缠绕着一缕精纯浓厚的精神之力,掐算着时间,是来得及的,奈何十万阴鸦许是太过于疲惫,有点儿消极怠工的意味,如此下去,那便危险了。 四长老刚要掀开珠玉帘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一动不动,神色冷峻,覆着秋霜般的清寒。 “蓝雪姬!”里头,虞牵星双手握拳,低吼出声,“杀人不过头点地,她空有第一美人之称,却只是个蛇蝎美人。到时候,让长老抱我便好,我这里有一枚五毒丹,服用此丹,骨骼会缩小一些。” 她说得轻描淡写,满屋的人却是惊到不行。 五毒丹,乃是禁丹。 海神界内仅剩的五毒丹都存放在界天宫…… 寻常人是拿不到的。 除此之外,五毒丹确实能够缩小人的骨骼,但会有很强的后遗症,缩小的过程之中,还要承受骨骼断裂,血髓逆流之痛,从前通常是用来折磨人的。 四长老低垂着眉眼,乍然间,凉风婉转,是难得的温柔如玉。 眸子,红了好大一圈,氤氲着水雾光泽。 他无声地笑了笑,便回身走向了原处。 …… 虞牵星。 等老子长大了,就去娶你。 …… 他在心涧,低声语。 第2726章 因为她不想和她的王朝分离 花自怜阁内因为四长老的事,氛围凝重,一夜平淡。 次日。 晨光熹微,黎明破晓。 寰宇东方的尽头,翻转出鱼肚白。 曙光渲染天穹,随风带来夏日的气息。 万花街。 依旧冷清。 凛华翻箱倒柜,把铺子里的积蓄都拿了出来。 他看了看病重的母亲,和断腿的父亲,深吸了口气,提着钱走出了铺子,前往赌台那边。 “凛华。” 街边,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人,将他喊住。 凛华把钱藏好,回头看去,警惕地看着对方。 男人同为万花街的铺主。 “你要去赌台吧。” 男人把破旧的储物袋拿出,递给了凛华。 凛华并未接下储物袋,抬眼间,俱为不解。 男人笑了笑。 “这里面,有五千天玄丹,都是万花街大家伙儿仅剩不多的积蓄了。你拿去赌台吧,下个月,一年到期,大家伙儿也拿不出钱继续留在这里,大概就各奔东西了。唯一的希望,便是这赌台。听话,押叶楚月无,到时候赚了钱,给你分一成,拿去给你娘治病。” 人到中年的男人,像是久经风霜般,满面沧桑,皮肤粗糙,背部都有些佝偻,好似被现实的重担,压垮了腰。 “七叔,你不怕我拿着钱跑了?” 凛华红着眼问。 男人拿出烟袋,深吸了口,笑着说:“你不会,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万花街什么都好,就是太穷了。” 一年到头,好不容易赚点,除了给大炎城的钱外,还要上交给秦家军。 就差把他们都给扒掉一层皮了。 “人可以穷一天两天,三年五载,不会穷一辈子的。万花街,会富起来。” 凛华犹豫少顷,像是鼓足了勇气般,拿走了男人手上的储物袋,连带着自家的积蓄,直奔紫阳街一大早就人声鼎沸的紫阳街赌台去。 七叔抽着烟袋,长叹一声的时候,烟雾从嘴里出来。 他从雾色之中,看着少年远去,笑了笑。 “傻孩子。穷人,是被世界遗弃的垃圾,知道吗?” 他自言自语,只有风听到。 七叔扭头,看向了恢弘的花自怜阁。 虽然同是万花街铺主,但叶楚月,是星云宗的少宗主。 人和人之间,不一样。 正想着,便见花自怜阁开了雕花双门。 楚月一行人从阁内走出。 街道两侧已经睡醒的铺主,悄然从门窗的间隙里看了过去。 晨时的光映照在瞳孔。 一群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仿佛是日光孕育的孩子。 鲜活、朝气、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不似他们。 还没到晚年,就已经暮气沉沉了。 七叔赶忙收起了烟袋,将烟袋别到了身后,怯懦地往后退去,生怕冲撞了身份尊贵的人。 楚月走到七叔身旁的时候,却驻足停了下来。 七叔和在暗中观望的铺主们,心下当即一沉。 “前辈,早——” 楚月浅浅笑道。 段清欢则说:“前辈还没吃吧,花自怜阁内有很多美味佳肴,前辈不介意的话,去花自怜阁尝一下我家师兄的手艺。” “这……这怎么好意思。” “有何不好意思的。” 章瓷许是昨夜未睡好,用手掩嘴,打着哈欠,“我们时常在外,花自怜阁还要靠前辈照拂,特别是尤婆婆,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诸位若能照拂一二便好。” “那是自然要的。”七叔连忙回。 又寒暄了几句,楚月等人便朝无上殿的方向走去。 七叔呆呆地看着这群少年人的背影。 不知怎的,眼睛热了起来,还有点红。 万花街的铺主及家眷纷纷跟出来,将七叔围住,新奇地说个不停。 “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连归墟丹都没。” 七叔叹了口气。 …… 从万花街到无上殿,要拐好些个道,路有点远。 途中。 楚月看见,有些从远地而来的修行者们,昨夜都是盘膝坐在偏僻空旷又冷清的巷子里。 目的就是为了省钱。 她抿唇不语,一眼看了过去,能在外边过夜的修行者,多数穿着简单。 这些人之中,有个背着重剑的赤瞳少女惹人注目。 许予解释道:“此人名为夏时欢,是东南苦寒之地天劫伶仃国的郡主。” 伶仃国,又是大夏王朝,曾经在洪荒三界初期,是海神界最大的帝国。 也是存留至今,最大的古国。 当年。 有三十一位上界之尊共同去下陆渡劫时。 大夏国主倾尽举国之力,想要救下即将灭亡的三十一陆。 奈何不管他怎么倾尽全力,都是功亏一篑,不仅害得大夏军队全军覆没,还使本该落在下界的三十一道天劫,落在了大夏王朝。 大夏王朝承受着数百道无生钉,空气里蔓延着可怕的毒气,吞噬掉他们曾经壮丽璀璨的武道文明,从此一蹶不振,被称之为:伶仃国。 孤苦伶仃人为独,国为殇。 楚月的耳边,继而响起了卿若水清润如山间泉水般的声音—— “这位夏时欢,天赋极好,曾经界天宫、临渊城、云都等都给她抛出了橄榄枝,我们菩提之地的六大圣宗都蠢蠢欲动,但每一个想要栽培她的人,都有一个前提条件。” “前提条件,便是要她和她的伶仃国断绝关系,不再是此国之公主,当以全新的身份出现,是吗?” 楚月虽是个疑问句,却是万分肯定的语气。 大夏王朝曾经触怒了上界,又加上伶仃国内都是天劫无生钉所散发出的毒气,海神界的上位者们,自也怕被毒气干扰,又为天才的诞生而心动。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虞牵星问,她虽是界天宫的公主,却是不谙世事,父兄把她保护得很好,很好。 这是楚月初次听到有关伶仃国的故事。 却能为故事,续上精确的结尾。 “后来……” 楚月望着巷子深处,无人敢接触,孤独又冷傲的伶仃郡主,轻掀红唇道:“后来她拒绝了所有的人,因为她不想和她的王朝分离,哪怕她的故土已经遍地荆棘,满目疮痍。” 闭目休憩的夏时欢,或许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睁开了一双眸,平静如月下深海般望着楚月。 第2727章 助人者,永堕地狱 少女的眼睛,是妖异的血色,如红宝石般的好看。 …… 卿若水诧然地看了眼楚月。 没想到楚月会直接道出正确的答案。 段清欢遗憾地道:“从此以后,她留在伶仃国承受着三十一道天劫去修行,再好的造诣和天赋,都被消磨殆尽了,如今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修行者,前不久才突破到归墟境,故而走出伶仃国,来无上殿登记。” 伶仃国,得罪的上界之尊,比楚月的树敌还多。 因为当初大夏国主为了帮下界,险些吓得那三十一位即将突破的上界之尊命丧黄泉,时隔这么多年,都已成了人中龙凤,部分去了诸天万道,最差也是能够比肩大楚的存在。 其中有一位,还是清远沐府的人。 “她的赤瞳,就是因为在伶仃国承受了太多的毒气。” 四长老道:“伶仃国的人,都是赤瞳。” 在古老的大夏王朝,最早把红色视为不祥,以紫气东来之色为吉利,但在后来的今朝,人人都被天劫毒气浸染成了赤瞳,导致海神界的人们很少提及伶仃国。 一来是敬畏上界,二来也是觉得晦气。 就好比现在。 其他的修行者,紧密地凑在一起,互相抱团,生怕被大炎城的人欺负。 但以夏时欢为中心,四下百步开外,都是空无一人的。 夏时欢看过来的赤瞳,从平淡如水,逐渐地凝聚起了宝剑般锋利,像尚未被驯服充满野性的狼。 许予立刻将楚月护到了身后。 四长老低声道:“你们几个,小心点,离她远些,这夏时欢,很憎恨下陆来的修行者。大夏王朝是为了帮下界才沦落至此,大夏王朝的子很,既恨上界,更恨下界。但不管怎么说,你们的帝域大陆,不在大夏国主的帮助范畴里,不欠她的。” “欠的。” 楚月忽然道。 四长老讶异。 小天骄一向爱憎分明,应当不会在这般的大是大非上拎不清。 萧离眸色幽幽,嗓音低沉:“下界一体,不可分割,伤害下界之人逍遥自在,得无上权利,辉煌又璀璨的快活,帮助过下界的人,子孙万代,都活在天劫瘴毒之中,谁见了,不得说一句下界该死呢。情愿它烂在深渊里,也别伸出援助之手,享受富贵荣华活千年的都是祸害,好人,如履薄冰,寸步难行,遁入煎熬便是永无超生之日的不得好死。” 流动四周的风,似已凝固。 氛围有些严肃。 萧离的话,是在说伶仃国,也是在自嘲。 “下界无能,让助人者,永堕深渊,下界欠她的,也欠他们的。” 楚月叹了口气。 他日得道剑在手,九霄云巅睥睨天下时,恩是恩,仇是仇,一账归一账,账账得清算。 虞牵星听到这些话,瞳眸紧缩,目光轻闪。 跟在这些人的身边,她才发现,自己活的有血有肉,总能在某时某刻顿悟出新的心境。 楚月收回视线,敛起心绪,踏步无上殿。 她现如今的处境,算不得好,无法馈赠下界亏欠之人。 她是共主,下界唯一的王,有些账,她得认。 夏时欢侧眸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染上了鲜血般的沉郁之色,缓慢地咬紧了牙关,随后覆上满身比冬日寒风还要凛冽的冷。 无上殿的钟声敲响。 紫阳街的赌台热闹。 夏时欢起身之际,便能看到远在百步之外的修行者们,见鬼似得,又退缩了些。 对此,她早已习以为常,并不意外。 她停留在原地好久,再次朝适才楚月所在的方向看去,已经连人的背影都望不到了。 “下界,扶不起的烂泥罢了。” “叶楚月,别重蹈覆辙。” 就像过去的大夏国主那样,靠着一腔热血和悲悯之心去了下界。 独自一人承受数百道无生钉,可有人念他的好? 世人如对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似若瘟神,晦气不详。 是英雄,更是害得大夏王朝民不聊生的蠢货。 但家国再坏,她也不会远走高飞,她每往前走一步路,扛在肩上的伶仃国,就会随她同行向前。 夏时欢披散着三千柔顺的青丝,血红色的眼睛,晶莹剔透,流转着惑人的潋滟之光。 她直视太阳,像精灵一样。 旋即,踏步行路,前往无上殿。 无上殿门口,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数量简直比从前还多了一倍。 楚月来时,个个眉开眼笑,好似看见了什么送财童子般。 段清欢见状,嘴角猛地抽搐,无语到了极点。 “这群人,当真不知收敛,生怕别人不晓得他们赌了一把。” 说完便也担心地看了眼楚月,归墟丹,凝星体,算是打下行的根基。 自此,脱胎换骨,开启崭新的武道之路,追求真正的仙神之道。 而最为荒唐的是,楚南音拥有金瞳,却能行仙神道。 金瞳回到楚月的身上,却连归墟丹都凝聚不出。 “无妨。” 楚月淡淡说罢,勾着唇角摇开了冰晶般的落雪扇,还是同样的纨绔,这边作揖,那边颔首,时而介绍一下花自怜阁,看得人笑容僵硬,两眼发黑,暗骂这叶楚月怎是个厚颜无耻之徒。 人群里,穿着草鞋的凛华,睁大了眼睛看向楚月。 他还没去赌台,提着万花街人仅剩的钱。 楚月看了他一眼,便走进了无上殿,遇到殿门前的守卫,还不忘挑眉笑道:“二位,今日叶某不用行那雷火阵了吧?” 守卫干笑,叫苦连天。 这女子与南音公主是双生女,怎的脾性气质天差地别? …… 无上殿,十四阁,已经上了楚月的掺水丹药。 其名为:九转轮回气壮山河丹。 此乃首席长老一夜未眠绞尽脑汁熬出来的好名字。 楚月一行人看见这丹药的瞬间,嘴角抽搐,风中凌乱,顿感丢大脸了,逃也似的去了主楼广场,好在气壮丹不到两个时辰,一售而空,给首席长老赚了好几万的天玄丹,让他笑得合不拢嘴,优哉游哉赶往主楼广场。 晌午时分,主楼广场聚集满了人。 修行者们陆续登记之后,叶楚月的名字算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一双双眼睛当下看了过来。 很显然,都在赌台押了注企图赚点小钱。 第2728章 次子 “叶楚月——” 主楼门前的两侧石狮,发出了极尽威严的声音。 “啪嗒”一声。 楚月收拢起了清雪扇,自金光蒲团前拂袖落座。 光芒覆盖她身。 她闭目沉浸元神,任由归墟之簿来定格她。 四下众人,激动不已,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道红色身影,连眨眼睛都不敢,且屏住呼吸,几近窒息。 这一回,归墟之簿很快就给出了回应。 “叶楚月:无!” 还是同昨日一样既定的结局。 虽说一点儿不出意料,却引得满堂欢呼。 就连躲在主楼里边观察的长老们,亦是激动万分。 反倒是首席长老摸了摸下巴,目光紧盯着归墟之簿下方的金光蒲团。 沈长老高兴之余,问:“林首席,你押了多少?” 林首席敷衍回:“跟你们相差无几。” “看来,这叶楚月初来无上殿,就给每个人送财了,着实是个好孩子。” 眉火长老捋着胡须笑吟吟地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般,忽而就疑神疑鬼,“你们说,这叶楚月私下,会去买自己败吗?” “旁人说不准,但从花自怜阁和陆青之事来看,这叶楚月分明就是个贪财之人……当真有这个可能性,更何况她的手里,不是还有秦轴轴和段三斩给的钱。” 沈长老说至此处,众老浑浊的眼睛,倏地就瞪大了,如那年初遇美娇娘般,一颗心如小鹿乱撞,满目皆是对那黄白之物的炙热。 林首席垂下的眼睛,稍纵即逝过狡黠之色。 在某个瞬间,如同藏在深山里的老狐狸般。 …… 主楼广场,万千瞩目之下,楚月站了起来,冷着脸走到石狮的面前,用合拢好的扇子,在两侧的石狮脑袋,各敲打了一下,直把石狮和诸多的修行者们给打懵了。 这么多年来,不论登记的结局如何,还从未有人打过石狮。 当真是恼羞成怒真小人了,并无半点君子之风。 再加上经过诸神之日的事,知晓楚月和楚南音的关系后,难免会将这两人放到一起去想…… 末了,便得出结论: “不愧是下界来的人。” 说话之人,是跟在云子君身后的一个青年。 “虽是下界共主,有帝王之尊,也生在大楚那等尊贵之地,难改陋习。” 青年丰神俊朗,年纪轻轻颇有仙风道骨之姿,望向楚月时失望地摇摇头,“原以为有大义,不曾想,真小人。花自怜阁讹陆青,主楼广场打圣狮,这叶楚月,空有一番盛名在外,实在是叫人,失望透顶。” 云子君不言,背着来时的琴,淡漠地看着楚月。 过了会儿。 她侧头问:“听说,你今早去烈风钱庄了?” 青年面色骤然一变。 “还去了,紫阳街的……赌……台?” 云子君见青年目光飘忽,冷笑了声。 青年咽了咽口水,“子君小姐,我只是去看看,看一看。” 跟在云子君身边的人都很清楚,云子君最痛斥与赌相关的种种,她曾勒令禁止任何追随她的人都不能走进每个地方的赌坊,哪怕只是一块碎银的小赌,也是大逆鳞。 云子君不语,眸光发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脚踏实地,比什么都好,妄想一步登天的人,往往是摔得粉身碎骨。你们想做什么,我不阻拦,但事关赌之一事,但凡沾染,若要善后,我自是作壁上观,绝不参与任何咎由自取玩火自焚的事。” 幼年时,她亲眼目睹过,走进赌坊的人,是有多么的面目狰狞。 只想坐享其成,为此,卖妻送女者数不胜数。 轻者倾家荡产。 重者家破人亡。 云子君深吸了口气,临行前,多看了眼角落里的夏时欢,眉头紧紧地蹙起。 夏时欢不管走到何处,身旁四周都是空荡荡的,人人避之如瘟神。 “这夏时欢,倒也是个奇人。”青年说道:“她在伶仃国那样瘴毒弥漫的地方,还能在这个年纪修炼到归墟境。” “比起她曾经的天赋造诣,现在的她,弱多了。” 云子君淡漠地说完,便收回了眼神,风轻云淡地迈步走向广场外,在无上殿内较为奢侈辉煌的楼阁里休憩。 回到楼阁之后,跟在她身旁的人,都已蹑手蹑脚的离开,无不是前往紫阳街。 那侧,许予安慰道:“叶师妹,莫要灰心,归墟丹,也不是非要不可的。” 楚月扯着唇,牵强地笑了笑。 四长老瞪了眼许予,“没看到她不大高兴吗,少说点。” 许予抿紧唇部,默然不语。 众人大气不敢出一个,跟在楚月的身边离开无上殿。 路过大殿门前的守卫身旁时,守卫便关怀备至地问道:“叶姑娘,今日的情况如何?” 楚月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说话,精神萎靡地往外走。 两名守卫兴奋不已,喜上眉梢,意识到了彼此的过分,俱都忍耐住这份惊喜。 聚集在殿门前密如山海的修行者们,一个个的,俱都如过年般喜气洋洋的高兴,都去赌台那里拿钱。 这让旁观犹豫不敢下注的人红了眼睛。 有钱的掏钱。 没钱的借钱。 大炎城东侧,烈风钱庄里排满了人。 蓝雪姬幽幽地望着这一幕,目光薄凉如水。 “雪姬小姐,好本事。” 秦首领为她倒了一杯酒,“烈风钱庄背后神秘莫测的三把手,竟然是雪姬小姐,雪姬小姐这一手棋下的当真是妙,秦某钦佩之。雪姬小姐的胸襟谋略,非寻常人可比,那叶楚月只会些投机取巧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幸得上天眷顾才没死在无间地狱,哪能和你相提并论。” 烈风钱庄的庄主,是大炎城主的次子。 副庄主乃是大焱陆家, 至于三把手,无人知。 但谁都不会想到,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蓝雪姬。 转念一想,却也能明白。 前些年,大炎城主的次子,对蓝雪姬一见钟情。 明知蓝雪姬有未婚夫,还控制不住地爱慕。 为此,闹得沸沸扬扬,让大炎城主面上无光。 大炎城主一怒之下痛打儿子关了禁闭。 从那以后,二公子再出来,便失去了对蓝雪姬的爱慕之情。 第2729章 杀人诛心蓝雪姬 久而久之,这件事就被人们遗忘。 秦轴轴如今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城主的二公子,依旧对蓝雪姬有情,只不过这份情谊,早就被鼎沸的人声给淹没了。 “秦首领说笑了。”蓝雪姬唇角勾起,问道:“再过几日,修武馆前抱婶娘,可记得,让那星云宗四长老的父母前来,首领别忘了。” 秦首领喉结滚动,抬起眸来,颇为诧异又深恐地看着轻描淡写说话的蓝雪姬。 很难想象。 她是如何用这倾国倾城的美艳容貌,说出那等阴毒的话。 这世上,远远有比杀人更可怕的东西。 那便是—— 杀人诛心! “雪姬姑娘,我秦某人做事,你放一万个心。你吩咐过的,绝不会忘。” 秦轴轴看着人来人往的烈风钱庄,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贪婪之色,每个人都在做着不劳而获的美梦,眼睛里的狂热连秦轴轴这等黑心的人都不敢直视。 他叹了口气,咬摇着头,充满了怜悯的目光,扫向了这些人。 这些蠢笨而愚钝像猪一样的人,绝不知道,这次的赌台,是一场空欢喜。 坊间传闻,赌台是他和蓝雪姬以及紫阳街铺主共同创办。 但却没有真凭实据。 到时候,他们抵死不认即可,至于紫阳街的几个铺主,连夜逃走,谁也不知。 而前去赌台的人,从烈风钱庄借走大量天玄丹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做不得假,便要背上这些债被钱庄吸血,殊不知兜兜转转一番,所有的钱,还是落入了烈风钱庄的口袋子里。 黑。 实在是黑。 秦轴轴宛若打开了新世界般,惊奇之余,无边的震撼,究极佩服眼前这位貌美的女子,像叶楚月那般的人,如何玩得过蓝雪姬。 思及此。 秦轴轴倒是同情起叶楚月了。 到时候。 那些欠债之人,走投无路,被逼至绝境,必然会万分怨怪叶楚月。 哪怕叶楚月什么也没做。 她的存在,她的每一下呼吸,都将是罪大恶极之行径! 秦轴轴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叶楚月接下来在大炎城的处境,该是何等的凄惨! 到时候,他定要把秦家军、陆青在花自怜阁所受的委屈和账都一一算清。 “首领。” 恰逢此时,秦家军的二把手敲了敲门走进来。 秦首领不耐烦地看过去。 副首领说:“那叶楚月,去紫阳街了。” 蓝雪姬端着酒杯的动作猛地一顿。 秦首领眼睛睁大。 “她去紫阳街了?她去紫阳街做什么?难道也要赌自己无吗?” 这种事,叶楚月那等厚颜无耻的人,当真能做出来。 “还不知晓。”二把手面对蓝雪姬和秦首领,说话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的。 “雪姬小姐,你看,这——” 秦首领忙不迭地看向了蓝雪姬。 蓝雪姬执起酒杯于口齿之间饮下了醇香的酒水,方才动作优雅,把见底的杯盏置放在了桌面,且淡声说: “酒,凉了。” 秦轴轴和副首领齐齐一愣。 只见蓝雪姬继而道:“酒,我只喝八分热的。” “…………” 秦家军两位面面相觑,犹如骨鲠在喉,瞪目难言,脸上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似得难看。 蓝雪姬人如其名,清冷如月,精致好看的面庞笼着冷峻的霜,一双眸子,看向了紫阳街赌台的方向,且徐徐地眯起,泛着一丝冷意和志在必得的自信。 …… 赌台,人满为患。 烈日当日,炙热炎炎,赌徒们的气氛,比这浓烈的日光还要强。 一个又一个把钱压在赌台,疯了一样。 人类最原始到宛若野兽般的性子暴露无遗。 “挤什么挤,都给老子让开!” 一道声音如平地惊雷般炸起。 众人闻言,刚想痛斥说话之人的无礼。 当看到来人时,立即噤若寒蝉,敢怒而不敢言。 却见君子堂的人以陆猛为首,雄赳赳气昂昂,威风凛凛踏步走来,最低都是真元境的实力,自诩为人间真君子。 陆猛提着刀,左看看,右望望,眼前被让出了一条路,闷哼了声,便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因身形魁梧壮实,或因真元境实力之高超,每走一步,恍然间大地便震颤几分,直到陆猛提着十个用来装天玄丹的储物袋停在了赌台前方,赌台四下地面的抖动方才陆续停了下来。 “砰——” 陆猛直接把十个储物袋拿出来,财大气粗地丢在了桌上。 赌台前房的人拿着羊毫笔畏畏缩缩地看了眼陆猛。 “陆,陆猛阁下,是押叶楚月无吧。” “押你三舅爷头的无。” 陆猛翻了个白眼,“尔等乌合之众,懂个臀,老子要押楚大姐有,还不仅要押一个归墟丹,老子要押一千个归墟丹,看见没,这些储物袋里,有一千万的地玄丹,睁大你的眼睛看好了,给老子记!!少记一个,老子今晚给你脖子上不中用的脑袋去找新家。” 众人闻言,险些两眼发黑昏厥过去,暗骂这陆猛是个实打实没脑子的东西。 “哪有像他这样的押法?” “是啊,要么押有,要么押无,他倒是好,直接押一千。” “他怎么不说叶楚月是楚神侯。” “………” 众人小声絮叨几句不敢去看陆猛的眼睛。 这陆猛是出了名的狂躁,脑子不怎么好,偏偏讲义气,还有一身修炼天赋。 “陆……陆……陆……” 赌台前记下赌注的男人,语无伦次,陆了半天都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陆什么陆?”陆猛瞪眼看他。 男人当即低下头收起了陆猛的钱。 陆猛抬了抬下巴,和君子堂的弟兄们对视了眼。 昨日。 他们服下了叶楚月给的丹药,顿感被洗筋伐髓了,浑身舒畅。 今晨才知,那珍贵之物乃是气壮丹。 而他们所得的气壮丹,比十四阁所卖的还多了点叶姑娘的精血。 十四阁一箱气壮丹能卖几万天玄丹,他们的精血气壮丹,岂非要翻一番? 这相当于是叶姑娘白送了他们几万天玄丹。 陆猛听闻赌台之事,不求赚钱,特地在君子堂凑钱,把十万天玄丹刻意换成了一千万的地玄丹,不为别的,就为了给楚大姐壮壮气势。 第2730章 苦修凡人道,聚不出归墟丹 “叶楚月来了。” 紫阳街赌台四周,众人正沉浸在陆猛的愚蠢之举时,便见星云宗一行人从人头攒动、热闹的街道尽头徐徐而至。 叶楚月的最后侧,跟着一个穿着黑衣,披有墨色斗篷的女子,女子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裸露在外的刀锋狼骨腿,自太阳光下闪烁着凛冽的寒芒,让人远远看上一眼,便已是心悸肉跳。 “楚大姐。” 陆猛望见楚月,两眼放光,比看见亲娘还要激动。 “陆兄。” 楚月瞧着热情到恨不得把自己卖给自己的陆猛,嘴角猛地抽搐了下,连带着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动,随即掩下心绪,抬手间合扇作揖,眸光扫向君子堂众人的时候,以示礼貌,轻点了点头,“诸位兄台,又见面了,叶某远远便闻君子之气,原来是自家兄弟。” 君子之气……? 众人看着以地痞流氓著称的陆猛等人,俱都风中凌乱,同时也佩服叶楚月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君子堂一众之人,少部分修行者对叶楚月颇有微词,如今听得君子二字,便血涌上头,看这叶楚月,自是越瞧越是顺眼欢喜了。 “楚大姐,这没脸没皮的紫阳街给你设了赌台,偏要押你的归墟丹,你且放心,这一千万的地玄丹,是君子堂所有的积蓄,今日不为别的,只为告诉诸位,别欺我楚姐初来乍到。” 陆猛冷哼,暴喝出声,横眉怒视四方,瞪着眼睛如鲜活的豹子般,周遭众人当即后退了几步避其锋芒。 “陆兄……” 楚月诧然地望着陆猛,随后再次作揖。 “陆兄豪气凌云,是仗义之人,从今往后,陆兄和君子堂的诸位兄弟,都是我星云宗的座上宾。陆兄待我不薄,我自不能两手空空。” 这般说着,直接取出了第五执法队所送来的储物袋。 “足足六十万的天玄丹,跟我陆兄一样,押一千归墟丹。” “………” 沸腾如火人声鼎沸的紫阳街瞬间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无数双眼睛瞪大到滚圆,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互相感动的叶、陆二人。 若非亲眼所见,实难想象这世上还会发生如此古怪罕见到堪称荒唐的事。 “不可,不可。” 陆猛连忙凑过来,压低了声,“再多,就血本无归了,壮个气势便好,何必押这般多。” 他不是傻,当然知晓这钱一旦拿出来,就有来无回。 纵观洪荒三界的修行者,哪有人凝聚出一千枚归墟丹。 就算是有,元神也放不下啊。 “楚姐,冷静一下。” 陆猛顿感头疼。 这新结交的女子,怎的比自己还要凶残生猛。 “陆兄,不必拦我。” 楚月拍了拍陆猛的肩膀,目光坚定地看着陆猛,“君子之行,坦荡磊落,当如高竹,节节攀升。为兄弟,尚且需要两肋插刀,不过倾家荡产一回,叶某,向来便视钱财如粪土,区区几十万粪土,怎能和星云宗、君子堂二者的交情相提并论。陆兄壮我之势,我并诸位之肩,同行君子道,有何不可?” 陆猛原就溢出了光的眼睛,瞬间闪耀。 宛若两个太阳般,直直地盯着楚月看。 君子堂的诸位修行者,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楚月,胸腔内被此番感动所填满,恨不得立即拽着她去楚神侯的雕塑前结为异姓兄弟。 “咳,咳咳咳咳咳咳……” 许予听见视钱财为粪土,登时咳嗽出声。 他以拳抵唇,企图掩盖,怎料咳嗽得愈发猛,以至于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红。 屠薇薇等人低垂眉眼,忍俊不禁,疯狂憋住了款狂涌的情绪。 “好!” 陆猛大喝:“好兄弟!” 心中暗叹,这下陆来的姑娘太讲义气,又过于良善和耿直,修行于世,日后免不了遭人欺负。 得罪上界不说,且苦修凡人道,聚不出归墟丹,难登天梯,余生是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悲哀,日后君子堂定要将这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儿护好才是。 楚月勾唇一笑。 赌台前的男人,就把装满六十万天玄丹的储物袋收下。 “慢着——” 男人不解地看向了楚月,“叶少宗主,莫不是后悔了?” “叶某平生,从不后悔,只是在我下界赌台有规矩,你既然做庄设赌台,怎不见庄家出现,到时候,跑了……可怎么办呢?”楚月浅笑,吸血地看向作为账房的男人,“叶某听闻,秦首领和蓝姑娘是庄家之一,可否有此事?” 男人心口猛颤,目光闪躲,心虚到一时之间不敢回话。 赌台庄家之事,私下悄然流传于坊间。 人人坚信不疑。 怎想过有假? “说的没错。” 陆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冷视账房,“做庄之人呢,我们七十万天玄丹,你们做庄之人都不出来吗?” “自……自是会出来的。” 账房做贼心虚,额头冷汗直流,强行镇定下来。 “诸位稍等,我这就去请。” 话音才落,转过身脚底抹油,逃也似的走了,去内阁找此次赌台背后的庄家。 楚月神色泰然,眸光平静地望着赌台的内阁深处。 就好似,凝视着深渊。 …… “蓝小姐,秦首领,这可如何是好。” 蓝雪姬、秦首领从巷子拐口进入内阁,就看到急急忙忙的账房和紫阳街的六位铺主。 “这叶楚月,倒是个谨慎的。”秦首领诧异不已。 账房擦了擦汗,“陆猛和叶楚月,共同押了六十万的天玄丹,他们也有资格提这个要求,而且属下瞧着叶楚月的架势,不确定庄家,不肯罢休。” “蓝小姐,这叶楚月,该不会真能凝聚出一千枚归墟丹吧?”其中之一的铺主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地问道,都是商贾出身的人,在黄白之物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嗅觉和警惕。 “言之有理。” 秦轴轴点头,迫切地看向了蓝雪姬。 “雪姬小姐,须得谨慎才是。” “无妨。” 蓝雪姬缓缓落座。 婢女习以为常,倒了一盏八分热的浓香烈酒。 “她叶楚月,翻不出风浪,你们六家铺主,齐齐出面,摘掉我与秦首领,唯有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蓝雪姬饮了口酒,眼梢染上了一抹绯红之色,落杯时缓缓地抬起眼睫,泛起寒光乍现的冷。 “叶楚月她,利用了无上殿林首席,让陆猛为她壮势,自己则拿出钱财,企图在大炎城内,得到君子堂的庇护罢了。 二也是为了在明日尘埃落定之局,平息众怒。 叶楚月输得倾家荡产,谁人敢怒? 她也算有点小聪明,知晓赌台是个局,想要以身破局,诈我出来,让我和赌台紧密相连。 太天真了。” 蓝雪姬绝不相信,这世上的凡人之道,能够凝聚出一千枚归墟丹。 就算能够凝聚出,前面两日,还能控制归墟之簿不成? 因而,她胜券在握。 修行。 修的不仅是道。 还有脑子。 第2731章 小月,她无所不能 叶楚月所谓的谋略,只能骗骗陆猛那等空有匹夫之勇没脑子的人。 “蓝小姐。” 铺主犹豫着问道:“你和秦首领不出面的话,那叶楚月和下注之人,还愿意吗?” “当然愿意。” 蓝雪姬淡声道:“去吧,莫要耽误时间。” 比起赌台的胜券在握,她更期待数日后的抱神娘。 脑海里,骤然浮现了虞牵星的面庞。 蓝雪姬攥紧了酒杯,虚眯起锋利的眼睛。 垃圾罢了。 她丢掉的垃圾,阴沟里的臭虫,也没资格染指她用过的东西。 …… 六名铺主听从蓝雪姬的话,跟着账房从内阁走到了人群涌动到快要密不透风的赌台。 此次回来,账房理直气壮,抬起下颌笑着便开口: “叶少宗主,这六位都是紫阳街响当当的铺主,这下,你放心了吧。” “蓝雪姬和秦首领呢?”陆猛问道。 “忘了告诉诸位,蓝小姐和秦首领,与这次的赌台无关。” 嘴角长痣的中年铺主连忙出来解释。 楚月沉了沉眸,眼底泛起了戏谑之色。 铺主的话,登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许多人敢去烈风钱庄借钱都要赌,就是因为赌台的背后有蓝雪姬和秦首领。 “今日,赌台所收的钱财,少数有数百万的天玄丹。” 萧离冷嗤:“你们六位铺主,拿的出这么多钱吗?你们,真该死啊!为了吸引赌徒,你们不惜假借蓝小姐和秦首领之名,尔等难道不知道我家少宗主与秦首领情同手足吗?” 其声,低沉喝出,却如闷雷般针震响。 在赌台内侧的秦首领,听到那义愤填膺的怒语声,颇有几分不自在。 为掩尴尬抓耳挠腮了番,讪讪地干笑了两声。 怪不好意思的。 蓝雪姬眸光阴冷,默不作声。 她淡淡看向了外头正好的日光,闭上眼睛轻呼吸了下。 若非叶楚月处处针对她,她会很欣赏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女修行者。 常言道。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叶楚月却没有资格与她博弈—— 外头。 “萧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不能污蔑我等。” 铺主俱都满面怒容,开口声讨。 “阁下言重了,谈不上污蔑。” 楚月淡声道:“只要你们能拿出做庄的钱财,在座诸位,便会相信几位铺主的诚意。” 铺主早有一手。 俱都把全部的家产拿了出来,勉强能凑个数。 “够了吧?”铺主问道。 “不够——”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众人心下一惊。 而后便见紫阳街以东的道路尽头,日光铺道,金辉雀跃。 身穿黑衣戴着面具和斗笠的神秘人赫然出现在了人前。 来历不明的神秘老者,斗笠下方可见几缕灰白的发。 只见他身手矫健来到了赌台前,直接把一个古法做工的空间手镯放在了台面。 “五十万天玄丹,按照你们赌台这次的赔法,赔十成,要五百万的天玄丹,还有叶楚月和陆猛所放的天玄丹,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老人冷笑。 “这……” 铺主们互相对视。 谁也没想到,会出来个不速之客。 老人看了眼楚月,而后望向账房和铺主们。 “老朽押,叶楚月,一千归墟丹。” “还有我。” 老人刚说完,就见一道温润清凉,既如翡玉又似山间之水般的声音响起。 楚月侧眸。 郁九行于平地,袖袍生风,如踏星河缀满流光。 “郁前辈。” “小月。” 郁九想要伸出手揉一揉楚月的脑袋,却是生生地忍住了。 手在半空凝滞了会儿,便快速地收回。 他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古箱,放在了赌台桌上。 这古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天罡送他的。 那年。 他郁郁寡欢,不得志。 萎靡不振又消极。 赵天罡就送了个古箱给他。 “小九,这古箱,是我父亲留下来的,能留住日光。每当晴天的时候,你就去搜集日光,从此以后,你的人生就不会再有阴霾天了。” 他试图让郁九收集温暖,以此来驱散短暂的低迷。 两人还约定,等到日后共同去了洪荒上界,要把海神界的阳光,带去上界。 “郁灵师?”陆猛皱眉,对郁九还算尊重,少了些躁郁的戾气。 郁九平淡地笑了笑,而后把古箱打开,看向了铺主。 “三百万天玄丹,押叶楚月,一千归墟丹。” “………” 此话一出,满座寂静。 无声的沉寂如暴风雨般蔓延到了整条街。 饶是那陆猛,都愣了下。 楚月眨巴两下眼睛。 神秘老者看着被郁九打开的箱子,口水差点从斗笠里流出。 铺主的腿当即一软。 “郁灵师,你要不要再想想?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必想了。” 郁九含笑,“小月,她无所不能。” “这还得让我们几个去商榷下。” 铺主们暗暗对视了眼,便要进去找蓝雪姬。 “几位且慢。” 楚月笑了,“既是只有你们几个,何必要去屋子里商榷呢,更何况,赌台之事,根据赌桌而来,难道是根据诸位而来?那这赌台,岂不是形同虚设?” “咔嚓——” 另一头的蓝雪姬,掐碎了掌心的杯盏。 “要不这样吧,诸位去烈风钱庄借钱好了?” 楚月为焦头烂额的铺主们指了一条将要通往深渊去沉沦的路。 兜兜转转,万变不离其宗,离不开这烈风钱庄。 第2732章 那孩子,就交给我吧 烈风钱庄借钱? 六位铺主闻言,心头猛地一颤。 现如今,确实有这么一个法子。 他们虽和蓝雪姬打交道,但并不知晓蓝雪姬就是烈风钱庄的三把手,只知道这次赌台之后,拿着钱消失在大炎城。 铺主们看了看赌桌上闪耀着光的玄石、玄丹,犹若直面一座金山,无人能够拒绝如此的诱惑。 光是叶楚月几人加一起,就有大几百万的天玄丹。 再加上其他人零零碎碎的。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赵铺主……” 其他铺主都看向了同一人。 是那个嘴角有痣的中年男人。 很显然。 这位赵铺主,在铺主之中,还是有着决定性的地位。 赵铺主蹙起了眉头,用手摸着下巴,凝视满桌玄丹之际,正在细细地思考,权衡利弊后好做决策。 内屋的蓝雪姬和秦首领听到烈风钱庄,神色骤然大变。 “绝对不行!” 蓝雪姬蓦地站起,喊来赌台的小侍,交代了几句便吩咐小侍把话带了出去。 然而,小侍走到门前时,却感觉一层厚实壁障般的禁制阻挡了他的去路。 小侍被禁制的风暴劲道冲撞,犹若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直接摔在了蓝雪姬身旁的桌上,将杯盏酒壶摔了一地。 “这……?”秦首领疑惑了。 蓝雪姬眼睛锋锐地往前看去。 一双潋滟的眼眸透过禁制看见了出手之人。 乃是那位来路不明的神秘老者。 老者不仅是给这栋楼阁下了禁制,连带着整条街,都下了禁制。 蓝雪姬心下一惊。 好强的力量! 此人,究竟是谁? 大炎城,何时来了这等人物? “老前辈,你这是?”赵铺主心惊肉跳地看向了设下禁制的老者。 楚月侧眸挑眉,近距离的感受到了来自于强者的压迫。 犹若海绵翻涌起了无尽的惊涛骇浪,连带着元神都在一浪浪的震荡。 老者望向赵铺主的时候,赵铺主的心口咯噔一跳,瞬间低眉垂首不敢去看老者的身形。 “赌台之上,钱财过多,尔等宵小之辈,怕是守不住这些玄石,老朽来帮你们收。”老者淡声道:“诸位若要去烈风钱庄借钱的话,老朽前去护送,也是为了诸位的安危考虑。诸位,且给出个答案吧。” 赵铺主用眼角余光悄然地看向了楚月,似是下了什么决定般,深吸了口气,一鼓作气道:“好,我们前去烈风钱庄借钱。” 雪姬姑娘未曾出面阻止,便也是默许了。 再者说来。 这几人押的都是一千归墟丹。 比叶楚月有归墟丹还有离谱。 若想赢,堪称难如登天。 稳赢的局,就差一颗激流勇进的心。 “诸位,请——” 老者摆了摆手。 “老前辈,请。” 赵铺主等人留了两个守着赌台,剩下的人都跟着老者去了烈风钱庄。 楚月回过头,看向那斗篷飞扬于烈日之下的老人,金色的眼眸,泛起了一抹狡黠的笑意。 一炷香的时辰后,老者、赵铺主几人便去而复返。 赵铺主红光满面。 “诸位放心,烈风钱庄少不了诸位的钱,不管明日结果如何,一分钱不少诸位的。” 赵铺主拿出了烈风钱庄的玄票,“到时候,凭此玄票和字据,就能去烈风钱庄兑换钱财。” 烈风钱庄起初并不想借这笔钱,但赵铺主是个聪明的,他私下藏起了蓝雪姬掉落的玉佩,便将烈风钱庄的管事拖拽到暗处,给出了蓝雪姬的玉佩。 赵铺主原是想蓝雪姬好借钱。 但钱庄管事却知蓝雪姬是烈风的三把手,还以为这是蓝雪姬的会意。 于是,给了一张玄票字据。 用来敷衍大众,目的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好让赌台的事继续进行下去。 明日结局,显而易见,叶楚月能凝聚出一千归墟丹,他都能把脑袋剁了当椅子坐。 因而,管事从未想过,日后会有人拿这玄票来烈风钱庄兑换钱。 都已被富贵迷了眼,哪还管今后事。 “赵铺主,爽快人。”楚月笑了笑,“既然已经下注,那叶某便不久留了,为了能拿下这赌台上的玄丹,叶某还得赶回去抓紧修炼,希望到明日能修炼出一千归墟丹。”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 都当星云宗的少宗主是个风趣幽默之人。 楚月回花自怜阁时,恰逢无上殿的沈长老、眉火长老们成群结队而来。 “叶姑娘。”沈长老安慰道:“今日广场之事,我们已经听说了,修行非一朝一夕之事,莫要因此而气馁,当再接再厉,来日定能更上一层楼。别担心,我们都很看上你。” 楚月颇为感动。 不多时。 众老走到赌台前。 “押叶楚月无。” “………” 楚月脚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嘴角抽动了好几下,颇为无语地看向了激动下注的长老们。 而跟楚月同行的,除了星云宗人,还有无上殿的阵法师郁九。 走出紫阳街,将要分道扬镳时,楚月还是忍不住说: “郁前辈,就不怕血本无归?” “不怕。” 郁九浅笑。 如凛冬高山之上的一抔雪,在月下泛着清冷的光弧。 半晌。 郁九解释道:“因为,不会。” 楚月抿唇不语。 陆猛是为了壮势,郁九却不是。 郁九是坚信她能够做到。 四长老也疑惑地看向了郁九。 郁九跟小月从前并不相识,至今也只是阵灵之交罢了,何至于这般坚定? 郁九单手负于身后,抬眸看向有些晃人眼球的日头。 乍然间,宛若清风之回雪。 “星云宗,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赵天罡,叶天骄,都值得。” 痛失天罡。 不可失天骄。 这便是星云宗。 准确来说—— 郁九将无条件坚定地相信赵天罡选择认定的人。 四长老、楚月都已静默。 每每提及赵天罡,不仅仅是其师父大长老,是星云宗从上到下的悲哀。 风华正茂向阳而生的青年人,不该死在残酷的现实利刃之下。 恍惚间。 郁九已经走远。 郁九提着酒,独自去了无上殿后殿偏僻无人的山坡上。 他以烈酒敬夏风,与那故人隔着阴阳来碰杯。 “天罡,九幽黄泉,奈何桥畔,你且安心上路。” “那孩子,就交给我吧。” 第2733章 味道,不怎么样 郁九仰头低垂着睫翼,半遮住湿润的眼眸,痛饮下一壶烈酒。 似若水雾凝聚成珠,晶莹的泪水沿着眼梢往下流淌,没入了鬓发之中。 懦弱的人,将会一生活在悔恨之中。 让他追悔莫及的是。 那年,那天,没能和赵天罡并肩作战,追求光明下璀璨的正道。 有时,死在路上,也好过苟且偷生般如行尸走肉活着。 …… “小星。” 楚月走到了虞牵星的面前,“可否帮个忙?” “师父请说——” “帮我找到一些人。” “何人?” “赵铺主等人的,家人。” 在紫阳街的时候,楚月观察过了,赵铺主这些人的家人,集体蒸发了似得。 万花街的每个阁铺,都是拖家带口的。 就算有独行的商贾,也不至于六大铺主皆如此。 “好。” 虞牵星转身就走,末了,顿足回头,睁大了晶亮的眸,“师父为何认定,我能找到?” “因为,叶楚月的徒儿,也无所不能。”楚月浅浅一笑。 在此之前,她没有收徒的想法。 收徒,好比婚嫁,都是要负责任的。 更何况虞牵星的实力比她还强。 但经过雷火阵后,便改变了点想法。 当然,至关重要的还是想看一看,日后四长老也跟着喊一声师父的场面,该是何等的有趣。 虞牵星愣在原地,定定地看着楚月,缓慢地消化着楚月所说的话,心脏也随之快速地跳动,眼睛发热,咧着嘴角一笑灿若明珠,转瞬干劲十足的去处理楚月所吩咐之事。 “叶师妹,小星她一个人能行吗?”段清欢担心地问。 “能的。” 楚月凝了凝神。 章瓷上下打量着楚月,犹豫少顷,还是沉默不语,靠着师兄妹之间的感情去相信叶师妹能够凝聚出一千枚的归墟丹,做到这近乎能用荒唐来形容的离谱之事。 接下来,在回花自怜阁的途中,看到了受困的夏时欢。 …… 夏时欢登记结束,回到今早所在的地方盘膝而坐,闭目修行。 她珍惜着不被瘴毒之气侵袭的每一刻,竭尽全力,全神贯注地修炼。 一伙人,当即把夏时欢给包围了。 正是一群同来无上殿登记的新晋归墟境,其中不乏有菩提万宗的一些弟子。 世人对衰败没落被瘴毒覆盖的大夏王朝避之不及。 夏时欢虽被毒气浸染出了一双血红色的妖异眼眸,却是美得惊心动魄。 白皙如瓷的皮肤,殷红的唇部,还有孤僻的性格。 伶仃国在最遥远的地方,里边养着一群中了毒的子民。 就算把夏时欢给宰了,都没人会为她讨回公道。 “清欢郡主。” 清欢,是夏时欢在伶仃国的封号。 这些归墟境的青年,将夏时欢给团团围住。 “郡主,伶仃国路途遥远,不如跟我们走吧。” 夏时欢徐徐地睁开了眸,看到菩提万宗弟子的服饰,眼底翻涌起了锋利的恨意和彻骨的冷。 星云宗乃是第一宗门。 连宗门协会的会长姜不语都能忽视。 这些人,莫不是叶楚月授意的? 夏时欢袖衫下的双手紧攥成了拳头。 “走?走去哪里?”她哑声问道。 许是鲜少开口说话,嗓子沙哑到说话艰难。 “自是去该去之地。” 身穿黑袍的青年近距离地观察夏时欢。 他看着那一双不含感情的赤瞳,雀跃到心脏怦然跳动。 热血如兽。 骤然沸腾。 “该去之地,是何处?”夏时欢问。 “快活逍遥地,自有销魂时。” 黑袍青年咽了咽口水,伸出手,抚摸着夏时欢的脸庞。 夏时欢是一个归墟境,四周的人,却有几十个。 哪怕夏时欢是个天才。 也不值一提。 青年的手,顺着夏时欢的脸庞往下滑。 抚到脖颈。 还要往下。 青年的呼吸愈发急促。 周围的人聚成人墙,除了头顶的日光,便看不到这中央的场景。 这些修行者们,血脉喷张,心口猛颤。 比起像蓝雪姬那样的美人。 他们更喜欢,被瘴毒侵蚀过的清欢郡主。 诚然,也是因为清欢郡主孤立无援。 “咔嚓。” 夏时欢手里的匕首,扎进了男人的眼球。 她侧过头,半边脸都沾着血,微笑着问:“我美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袍男人惨叫出声。 “咔嚓。” 夏时欢拔出了匕首。 嘴角舔了口匕首上的血,失望地摇摇头。 “味道,不怎么样。” 黑袍男人忘记了疼痛,惊恐地看着夏时欢。 犹若望见了披着美人皮的厉鬼,从那枯井之中爬出来敲骨吮血的吃着人。 “她就一个人,能掀起什么风浪?” 说话的人,是菩提万宗的男弟子。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让四周众人都清醒了过来。 当即,气力绽开,刀刃相见。 锋芒交织,各类阵法禁制的结印,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攻向了夏时欢。 夏时欢双拳难敌四腿。 她血红着眼睛,宛若困兽,愤怒怨恨地看着这群人。 气力锋芒越强,夏时欢便越痛苦。 她常年承受瘴毒之气的折磨,年轻的身体,早已没了韧性。 突地—— 气力止住。 这些新晋归墟境,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看向了夏时欢。 严格来说,是紧盯着夏时欢的后背看。 那一条脊椎骨,宛若群星蜿蜒般,散发着无数道点缀在脊椎相连的光。 汇聚在一起,竟如白日里的烟火般绚烂好看。 “那是什么?”万宗弟子问道。 “好美……”有人呼吸急促,“那是,星辰吗?” 这世上,当真会有人把星辰,融在脊椎骨里吗? 刚踏步此地的楚月,指尖微颤的瞬间,镶嵌在右侧的瞳像是被钢针深扎了般的刺痛。 一片血红之中。 透过筋脉和大炎城的阳光,视线穿裂血肉,看到了夏时欢的脊椎骨。 是一条千疮百孔的脊椎骨。 无数个窟窿和窟窿相连。 细微薄弱的骨头扯着骨头,好似随时都会扯断,偏生又顶着这破烂之椎,活到了今日。 第2734章 若有来生,别做英雄了(两章合一) “刺啦,刺啦……” 同时。 楚月背部已然成为了星芒的无生钉,自燃起了火焰。 钻心刺骨的疼痛,相连瞳。 她犹如老树扎根,停留在原地,眼睛通红地看着夏时欢。 被人群围聚的夏时欢,听见了满地充满震撼的哗然之声。 她抬起头来,平静地看向了楚月那边,唇角扯着自嘲的笑。 这脊椎骨的两百多根无生钉,原是在大夏王朝的国主身上。 国主背负无生钉九万年多年。 身体蜷缩如畸形的野兽。 他必须承受! 只因无生钉一旦从体内离开,就会使后来的伶仃国子民痛不欲生。 两百多无生钉,分散开来,足以亡国。 夏时欢自告奋勇,将这些无生钉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每个昼夜,每时每刻,都被无生钉煎熬着。 哪怕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她还是修炼到了归墟境。 无生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剧痛难耐。 这次,又提前了。 夏时欢小脸煞白,闭上了眼睛,遮住妖异又诡谲的赤瞳。 国主大人。 人生若能重来,你可还会为了下陆蝼蚁,害我大夏王朝一去不复返吗? 泪水从夏时欢的眼梢流出。 国主石化前的弥留之际,他问过这个问题。 那会儿。 国主白发苍苍,畸形的模样,像一条落魄又病态的狗。 他发红的眼睛,含泪望着夏时欢。 “清欢,总要有人,把人命当命。” 昔日人族尚未崛起,遭受兽族等奴役。 喝人血,吃人髓,披人衣,笑人贱。 人族团结一心,追随人皇,后有楚神侯,方才在这大千世界有了一丝地位。 谁能想到多年以后,不把人当人看的,不是他族,是同辈。 国主说完那一句话,就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成了一块毫无生气的石头。 这石头,只有几岁的稚童那般大。 …… 大炎城,长街深深,风热又血腥。 夏时欢深吸了口气。 国主大人。 若有来生,别做英雄了。 她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头。 极端的悲恸情绪过于浓烈,震荡到了整条脊椎骨。 她也如那年的国主,逐渐变得畸形。 尾椎国会不停地缩起来。 直到把她蜷成了一个圆形。 夏时欢放弃了自我拯救。 或许说。 菩提万宗弟子加入到这场剥削压榨的行为里,让她万分的失望。 又或许说。 叶楚月路过而平静地看她像一个跳梁小丑般慢慢死去,让她万念俱灰。 “那到底是什么?” 美色被抛诸脑后。 众人都在惊奇地看着夏时欢的变化。 “听闻大夏王朝也有上古时代的遗址,莫不是也有上古时期的宝藏?” 青年们听到这话,那还得了,贪念登时就如燎原之火般疯狂地燃烧扩散,在人群之中以最快的速度弥漫,导致每个人都红了眼,张牙舞爪像是从深渊离爬出的厉鬼,且目不转睛地盯着夏时欢看,就像群狼在夜色之下逐步靠近那一块滴油发香的大肥肉。 “快,趁现在修行者们都在赌台,赶紧抽掉她的脊椎骨看一看。” 那位万宗弟子红了眼说。 正是赤羽宗的弟子。 名为赵渤海。 赵渤海深吸了口气。 他带着万宗弟子和这群人同流合污,目的就是为了找个保护伞。 “赵兄,不可,大炎城内,做出这等事,是要受罚的,律法不允许,无上殿的殿规也不允许。” 有人理智地提醒。 这人原先以为大家伙儿都是开个玩笑,不带恶意,却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赵渤海嗤笑了声,不以为意。 “李家兄弟,大炎城律和无上殿规,都是对人有用,你说这伶仃国的郡主算是人吗?” “哪怕她是个人,但诸位兄弟好好看看她的身躯,都要裂变畸形了,这是人该有的样子吗?” “………” 众人沉默着,犹豫着,认为赵渤海说的话在理。 楚月那边。 四长老等人原要出手。 奈何温度骤然升高。 一下子又降低到了冰点。 楚月的神情很不对劲,就像是封魔了般。 “小师妹,你怎么了,别吓我们啊。” 段清欢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就算在海域之战,小师妹的脸色都没这么白过,身上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变化。 楚月立即凝神聚气,稳住自己的心神,强行关闭自己的瞳。 整个右瞳,已经全部变得血红。 没有眼黑眼白之分。 眼眶之内,被一片猩红给彻底的填满。 “小楚——” 四长老吓了一跳。 众人围聚过来。 忧心忡忡到不行。 “我没事——” 楚月吐出了一口气,扯开嗓子,发出沙哑到了极致的声音。 …… “清欢郡主,你别怕。” 赵渤海拿出了匕首,走到夏时欢的背后,要用刀刃割裂开夏时欢的后背。 夏时欢年少时读史书,知道野兽会吃人。 但现在,她知道的更多了。 国主大人。 人,也是会吃人的呢。 她被抽空了力气。 坚持了这么久,脑子里头一次有了亡国的念头。 亡了吧。 伶仃国。 无人知你丰功伟业。 无人歌颂,唯有漫野的践踏之足和狰狞的面目,光明正大的暴露在日头之下。 周围的其他修行者很聪明,等着赵渤海下死手,再跟着挥下去。 到时候,就算犯了错被带走,也有个赵渤海顶在前头。 赵渤海狞笑满面,手起刀落—— “很快就好,郡主。” “咔嚓!” “啊啊啊啊啊啊!” 倏地,却见赵渤海的左侧长空,骤然扭曲,红色之影如水中波纹潋滟而开。 楚月足踏瞬步,自那红烟波纹的长空里瞬闪而现。 她面无表情,一手举刀,劈砍往下,刀刃切割开赵渤海一侧的肩胛骨,然后斩断了赵渤海的一条臂膀。 赵渤海和众人都在同一时间扭头看去。 楚月侧眸看来。 那是一只—— 血红的眼睛。 跟夏欢欢的赤瞳不一样。 是…… 只有血色的眸。 赵渤海的臂膀掉落到了地上。 他脸色煞白,额头冷汗连连,痛苦又惊惧地惨叫出声。 楚月双足稳稳落地,手中的刀斜指地面。 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流淌,凝聚成红珠滴落在地,飞溅时犹如盛放的花儿般美丽。 “叶,叶,叶叶楚月?” 倒在血泊里的赵渤海,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提刀砍人的楚月。 楚月低垂下浓密纤长的睫翼,轻遮住一双金红的异瞳。 尤其是右侧的血红,宛若堕神。 夏时欢眸光轻颤,缓缓地睁开了双眸,诧然地看向了楚月。 她如鲠在喉。 紧盯着楚月的右瞳看。 像是无尽的深渊,藏满了尸山骨海。 楚月踏步走到了赵渤海的面前,抬眸淡淡地看向四周,冷淡地问:“你们,想做什么?” 众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几步,惊惧万分地看着躁郁如魔的女子。 “砰!” 楚月一脚踩在了赵渤海的膝盖骨上。 “咔,咔嚓。” 膝盖骨裂。 她的脚掌缓慢地挪动,使裂开的膝盖骨顷刻间便碎如齑粉。 “啊啊啊啊啊啊。” 赵渤海发丝冲冠,迅速便披散了下来,因沁满了汗水而黏糊糊地缠绕在鬓间、脖颈上。 楚月眸色森然,幽幽地环视了一圈。 “老子问——” “你们想做什么?” “砰!” 又一脚提起猛地往下踩。 “啊啊啊!” 赵渤海惨叫出声,仰起头撕心裂肺地吼叫。 楚月足踩其膝盖的刹那,四周众人的心脏好似都跟着跳动了下。 再看向楚月的眼神,宛若看一尊瘟神。 这些人逞强凌弱惯了。 楚月身边还有个真元境的许予。 哪能真动起手。 于是—— 众人惨白着脸往外就跑。 “轰!” 许予宛若一阵风,双掌打出,充满劲道和气势的银色流光暴掠。 “砰!” 屠薇薇翻空而过。 落地之际,双手握着血杀刀劈砍下来,在地上劈出了一条触目惊心的沟壑痕迹。 萧离掠到最前方堵住所有人的路,扛着刀淡淡地看向他们,“允许,尔等,擅自散场了吗?” 段清欢脚掌踏地,体内的神兽怒吼出声。 一把阔斧横在半空。 她坐于斧上笑,低头挑眉,冷嗤道:“好戏开场了,别逃啊,小王八羔子们。” 夜罂拖着斧头,逐步靠近。 …… 众人出手间,四长老悄咪咪掐碎了几颗毒丹。 也不是什么致命的丹药。 就是让那些人,脏腑奇痒难耐罢。 “叶楚月,你究竟要做什么?” “是啊,你自己归墟之簿登记不成,要拿我们几个开涮吗?” “星云宗作为第一宗,你作为星云少主,在大炎城内胆大妄为,肆意伤人,可有把大炎城主放在眼里?” 话多起来,便也热闹。 犹若是众人拾材火焰高般,适才心惊肉跳地落荒而逃,这会儿胆子都大了起来梗着脖子就开始质问。 “开脊是吧——” 楚月却好似没有听到他们的话。 在阳光下,浑身冒着刺骨的寒气,自言自语的哑声说着些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疑惑不解,不懂楚月的话中含义到底是什么,竖起耳朵专心致志都听不出个清楚明白。 却见下一刻,楚月一脚踹到了赵渤海的面庞。 蕴满气力劲道的一脚,宛若钢铁般的力量,直把赵渤海的鼻梁骨给踹断了,使得赵渤海整个人往后栽倒,鼻口流血不止。 赵渤海身体因惯性翻转,染着血的单手撑在了地上。 他刚要使劲撑起来的时候,刀尖却指在了他的脊椎骨顶部。 刀剑割破衣裳,碰到了他小麦色的粗糙皮肤。 一股寒气,自脊椎蔓延到了四肢百骸,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开出了冰霜之花。 痛到生不如死的他,瞪大了一双眼睛。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害怕到忘记了断臂裂骨之疼。 众人依旧感到迷惑。 “看好了,开脊,得这么开——” 话罢。 楚月一刀下去,斩开了赵渤海背部的皮肉,刀尖沾上血腥,近乎是贴着他的整条脊椎骨往下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赵渤海痛到瞳眸涣散,呈放射状往外扩。 四周之人,已然看呆,怔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害怕到无以复加。 “跪下。” 楚月淡淡扫来。 “扑通!” 胆小如鼠的人,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哪还敢有半点儿的犹豫。 接下来,便是满地的膝盖触底之声,不绝于耳,美妙又动听。 几十个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跪去。 “跪谁?”楚月再问。 跪地的修行者们登时挪动膝盖调转了方向直面夏时欢。 夏时欢抿紧了唇。 楚月收刀,用精神之力洗涤掉满身的血腥味,随即一步一步走到了夏时欢的面前,看向夏时欢。 一个蜷缩在金光里,宛如畸形的精灵,用一双憎恶过人世的清澈眼瞳,略有几分不解地抬眸朝上望。 一个血衣披日辉,金红瞳孔如。 上下两界。 她们都是承受过无生钉的人。 楚月平静如海,缓缓地朝她伸出了手。 掌心纹路细腻,瓷白如雪,长指如葱似玉不见薄茧,皓腕盈盈冷似寒酥。 夏时欢拧紧了眉,警惕地看着楚月。 见楚月迟迟不动,还是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楚月的掌心。 碰到的那一刻,她只有一个感受。 这个人的手,微微凉,像是那年春日和母亲行于山水吹过的晚风。 如若晚风之中没有害人不浅的瘴毒之气,那可就更好了。 楚月握住她的手掌,将神农之力灌了进去。 倏地! 夏时欢神色骤然一变。 她看见自己脊椎骨里的无生钉,拔出了几根,沿着神农之力过渡的轨道,进入了叶楚月的脊椎。 没了七根无生钉,夏时欢好受了些,但也不能拔除太多,她的脊椎骨会直接废掉。 她瞪大了眼睛,深深地看着楚月的眼睛。 楚月稍稍用力,将她拉了起来。 随即,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作揖之时,屠薇薇、萧离、夜罂三人都在她身后作揖。 “下界之主叶某,携下界战友,以及下界亡故的,或者的武者,向大夏王朝道一声谢。吾等,谢过国主当年相助!此恩,此情,必然是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夏时欢深受震撼地瞪大了眼睛。 一双赤瞳,泛起了水雾之光。 泪水自眼梢往下流。 第2735章 伶仃叹孤苦,飘零瘴毒海 夏时欢死灰般的灵魂,在这一刻,好似生长出了新的火苗儿。 她赤红着眼睛蓄满了泪水,望着楚月一行四人,心口猛然颤动。 恍惚间,好似与当年的国主感同身受了。 楚月颔首低头,红衣微扬,一向张扬桀骜的人儿,此刻眉眼凝重严肃满正色,不敢有半点吊儿郎当的纨绔。 身后来自下界帝域的三人,是同样的恭敬和真挚,发自脏腑的感谢。 谢在下界危难之际,有人在乎过下陆武者的命。 四长老等人默不作声,目光平静心却震惊地注视着这一幕,并未有任何的动作。 唯有下界的铭记,才会让夏时欢心中好受些。 “叶楚月。” 夏时欢沙哑又哽咽的出声。 楚月朝她看去。 “国主,可安息了。” 夏时欢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颤抖地回了个礼。 作揖时,她深深地低下了头。 “是我该谢你们,让国主和大夏王朝,并不完全像是个笑话。” 让她深有所感的不仅仅是来自下界共主的谢意。 而是叶楚月,喊的是大夏王朝,而非伶仃国。 伶仃国是临渊城主、云都王等十来位海神界拥有至高无上地位之人,亲自赐的名,共同在被瘴毒吞没的大夏王朝国门前提的字,就像是一份永远不能忘掉的屈辱,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每一个王朝子民,大势已去,唯有伶仃叹孤苦,飘零瘴毒海。 原来的海神界名,并非海神二字,而是大夏之界。 终是一照落魄,衰败难崛起。 夏时欢低着头,笑了笑。 “还有人记得大夏,真好。” 她直起身子,淡漠地看向楚月,“今日的人情,我必会记住,希望来日有还人情之时,更希望你前路平坦顺心,给不了我这个机会。” 泪水滑落之际,她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缓缓地转过了身。 日光照在她的身上,却驱散不掉她的苦寒。 她抬头,穿过大炎城的高空,看了看天—— 叶楚月。 如若大夏王朝未被瘴毒之气侵蚀。 如若大夏见山是山,望海是海,我会邀请你,去看一看太平盛世的大夏。 可惜—— 伶仃之苦厄,不见昨日辉煌。 楚月抿唇,望着夏时欢的背影,直到她渐行渐远。 “她这……?” 段清欢蹙紧了眉。 楚月摇头,随即看向许予,“许师兄,可否帮我个忙。” “好。” 还不等楚月把请求说出,许予点头前行,悄然地跟上了夏时欢,只为护送一程。 楚月斜睨跪在地上的修行者们,泛起了生冷的杀意,如火山喷发前般的浓烈。 “叶,叶少宗主……” 又一名万宗弟子声线发颤,焦灼万分的为自己摆脱困境。 “都是赵渤海逼我们这么干的,我们也不想的,还请少宗主饶恕我等。” “是啊,全怪赵渤海,要不是她,我们怎么会凑这个事。” “叶少宗主,我们也跟清欢郡主认了错了,也知道错了,诚心悔过,还请少宗主给个机会。” 若在平日里,有大炎城律法的约束,倒也不怕叶楚月做出杀人放火的穷凶极恶之事。 然而,适才叶楚月对赵渤海下手的场面过于血腥,亲眼目睹更是叫人直面刽子手般的惊惧,完完全全都不敢造次,就差当场哭出来,哪还能有微词。 更别提这是偏僻之地,人群都一窝蜂挤到了紫阳街的赌台,谁管他们几个的死活? 赵渤海像牲口一样在粘稠满地的血泊里痉挛。 意识还不算清醒的他,承受裂骨之痛,听到这些人推脱责任的话,恨得牙痒痒。 楚月淡淡地看向他们,唇角微勾,“放过尔等,不是不可以……” 众人听见这话,面露惊喜之色。 楚月漫不经心,继而说道:“这样吧,等会儿你们几个都去街头巷尾,散布一些话,最好闹得满城风雨。” “什么话?” “说蓝雪姬和秦首领参与赌台之事,不敢出面,恐是想让紫阳街铺主拿着钱遁走。” “蓝雪姬?” 众人惊了,犹豫着。 蓝雪姬乃海神界第一美人。 倾城之色。 又执过清远沐府洪荒令,深受云都王的器重。 此人怎么看,都比叶楚月要前途远大,不可得罪的。 “看来,诸位已经做出选择了,无妨,左右是见阎王的事。” 楚月再次取出了青烟刀。 刀锋锐利,闪耀出的寒芒仿佛扯动着众人的灵魂。 “好,好,我们这就去散布,少宗主莫要动怒。” 胆小之流连滚带爬,忙不迭地起身,慌慌张张就窜了出去。 “小离。” “嗯。” “记下这些人的脸和名字,胆敢有人懈怠,挖了脊椎喂狗,脏腑捣药,骨血锻器,可都是好东西。” “这样,会不会授人以柄?” “不怕,大炎城主与我关系废弃。” “是。” “………” 正欲逃窜的修行者们,听到这话,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当场摔倒。 一张张脸惨白到毫无血色,满头大汗,惊慌失措到像是深陷进绝望又病入膏肓的人。 若旁人说这话,许是唬人的,但这叶楚月,心狠手辣,什么事干不出来? 众人脑子里历历在目的,还是赵渤海像犬彘一样被开脊的画面。 恐惧的促使之下,不得不去做楚月所交代的事。 仔细想想,这叶楚月不仅是下界共主。 她可是个刚出生就被丢进无间地狱还能活下来的人。 …… 楚月淡然地望着他们远去,轻挑起了一侧的眉梢。 好戏,这才刚刚开始。 她便与蓝雪姬,好好玩一玩。 “蓝雪姬此人,心胸狭隘,阴毒至极。” 卿若水冷声道。 四长老沉默不语。 犹记得那年还小,都不到大人的腰高。 上元佳节,红绸漫天,烟火绚烂。 他问:“日后长大了,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蓝雪姬坐在秋千上晃荡着两条腿,夜色深深掩盖不住她的明媚。 “我要,当一个行侠仗义救死扶伤的女子。” “……” 四长老扯着唇,自嘲地笑了笑。 承诺二字,是最不值钱的破烂东西,偏生还总是在人们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若蓝雪姬真在幕后操控赌台,并且打算卷着钱财遁走,几乎是陷许多无辜之人于不义之地,终是和年少之理想背道而驰。 从白到黑,不过成长而已,要不了多少载。 第2736章 凛华 “长老。” 楚月喊了声。 四长老抬眼,仰头看去,莫名狂躁。 烦死了。 长这么高做什么。 每次都要梗着脖子看,要人老命了。 “莫陷在他人之错酿造出的枷锁里。” 楚月笑了笑,平淡说罢,往前行去。 四长老眨巴了两下眼睛,两手环胸,一副死鱼眼,“老气横秋的说着大道理给谁看,谁才是长老,谁是弟子?” 言罢,闷哼了两声。 楚月嘴角勾了又勾,抬步后并未直接回万花街,而是在附近的铺子,买了一双不算大的新靴。 …… 平日里,万花街就很冷清。 如今大炎城的人都聚集在紫阳街赌台,就更加的空荡了。 “凛华。” 七叔和一伙人,看见凛华,眼睛都大了。 “怎么样,赌台去了吗?是不是人很多,热闹得很?” “嗯,去了。”凛华点点头。 “你押了什么?” “押了叶楚月,一千归墟丹。” “………………” 四下,一片死寂。 众人的笑容,便如画面定格般,瞬间就凝固在了万花街铺主及其家眷的脸上。 在此之前,万花街的大家伙儿都还在讨论拿到了赚来的钱该去做什么。 却没想到得到这样的一个结果。 “凛华!” 七叔勃然大怒。 他是这些人里最为疼爱凛华的。 没想到凛华会做出阴奉阳违之事。 “你太不懂事了,你真的该打。” 七叔抬起的手猛地落下,却生生地顿在了半空,凝滞好久都不曾落下,眼睛便红了一大圈,“你这孩子,辜负了大家的信任和期待,你纵然有自己的想法,哪怕你押叶楚月能够凝聚归墟丹也好,你押一千归墟丹,这……是毫无希望啊。” “老七,你就是太惯着这孩子了,我早就说了吧,这么大的事不能交给一个孩子,偏是你,说要让他去紫阳街历练下,现在好了,我看历练的不是他,是我们才对。”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呵斥。 有些妇人更是哭出了声。 “那可是我们的全部积蓄啊,凛华,你父亲断腿,母亲生死一线,万花街的人,哪个没出钱出力,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诶……” 七叔长叹了口气,看着凛华的眼睛,充满了失望。 众人陷入了愁云笼罩的氛围里。 凛华低下了头,握紧双拳,“诸位叔叔婶婶,信我一次可好?” “你还有脸说话?” 另一位铺主急道。 这边正吵起来,恰逢星云宗人步入万花街,众人方才沉默,唯有眼神多染哀怨之色。 楚月顿足停下,看了看无措却又倔强的凛华。 “诸位,我们刚来万花街,这两日忙得很,而今才有点空闲时间,诸位若是得空的话,不妨去花自怜阁聚上一聚?阁楼自有好酒好菜,款待诸位,还望莫要嫌弃。” 众人局促又拘谨,互相对视了半会,没个拿主意的人。 还是七叔一鼓作气,“叶姑娘盛情邀请,我等自不能拒绝,还望姑娘莫要嫌弃穷酸脏门槛。” “一条街上的人,七叔说这话,便是见外了。” 众人见状,便也渐渐地放宽了心,胆子大了起来,看向花自怜阁时,眼底也多了一抹心驰神往。 凛华睁大了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楚月。 “过来——” 楚月低声喊。 凛华抿紧了唇,抬步走到楚月的身边。 楚月低头看了看少年破烂的草鞋。 凛华往后退了退。 随即便见一双新靴出现在他的面前。 众人诧然。 凛华也是讶异地看向了楚月,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大炎城的夏日,地上炎气灼足,这是给你买的,好好穿着。还有这枚气壮丹,等会儿给你母亲喂下。” 凛华张了张嘴,眼睛红了一大圈。 万花街众人惊讶的同时,内心掀起了澎湃的热潮。 “楚……楚姐姐,谢……” “别候着了,走吧,反正街道冷清没个客人,不如及时行乐,乐得一日是一日。” 楚月直接打断了凛华想要道谢的话,恣意不羁一笑,径直走向了花自怜阁。 阁内的女侍和尤自怜婆婆等了好久。 听见楚月的声音,尤婆婆慈祥的面容方才眉开眼笑,犹若看见自家孙女归来般。 “叶姑娘,今日……没人进阁。” 尤婆婆说到这里,神色黯淡。 原想在晚年之际大刀阔斧的搏一搏,现实的坎坷叫她垂头丧气,郁郁不止。 “婆婆,谁说没人了,有的是贵客。” 楚月笑而招手,“自得好好招待贵客才是。” 万花街的人,俱都进入了花自怜阁。 阁内正厅,还是陆青留下的满地狼藉,于是众人聚在了露天宽敞的后院,喝酒吃肉,看篝火之光与皓月星辉一色相连。 酒过三巡,喝到尽兴处,部分铺主还会载歌载舞。 这一晚,万花街热闹得很,凛华押错之事仿佛被抛诸脑后,只是偶尔想起来心会刺痛般的难受。 凛华年纪小,不喝酒,捧着新靴坐在门槛上,爱不释手,舍不得穿。 “穿上吧。”四长老说。 凛华侧目看来。 四长老笑道:“那孩子精心为你选的,穿上,她心里高兴。” “好。”凛华重重点了点头,目光灼热如火。 …… 夜深时分。 被开脊的赵渤海被路过之人送到医馆里救治。 医师费尽心思,下半生也只能瘫在床榻。 他咬着牙,死死地瞪着前方浓郁的夜色。 叶楚月。 赤羽宗不会放过你的。 …… 同时,静悄悄的紫阳街,六大铺主身穿夜行衣正打算溜出紫阳街,离开大炎城。 这两日里,赌台上的所有玄石钱财,都在他们的手上。 “出了紫阳街,雪姬姑娘会帮我们出城的。” 几位铺主对视了眼,互相点头,眼见着就要走出紫阳街。 倏地,灯火亮起,白日里的神秘老者和黑压压的人群,把紫阳街围了个水泄不通,压根不给他们溜走的打算。 赵铺主等人傻眼了。 “诸位铺主,夜色已身,各穿一身墨,是要做什么?”老者问道:“该不会,是想要出城?” 第2737章 从此你是我爹,我是你儿子 紫阳街外犹若铁壁城墙般的众人,瞪着一双双眼睛狐疑地看向了赵铺主之流。 铺主们顿感心惊肉跳,和万分的难以置信。 “啊……” 赵铺主拖长了音,脑子高速的运转。 好半晌过去,脸上才堆起了讪讪的笑,扯动了两下唇,方才解释道:“我等,且出来看看,观望下有没有贼人潜入紫阳街,赌台之事非同小可,牵扯到天价玄石,自得上心操劳才是。” “也是。” 神秘老者点点头,“几位铺主放心,我们在这守着,莫说贼人,一只苍蝇都肺部进来。倒是诸位,穿得跟个贼似得。” 赵铺主:“………” 若非这糟老头儿实力高强,身份神秘莫测,他真恨不得把眼前的老东西给剁碎了。 赵铺主干笑了几声,“怎么会呢,既然相安无事,我等便回街内阁铺就是。” 他暗暗给铺主们一个眼神,随即带着人回到了紫阳街。 “赵兄,这到底怎么回事?那老头儿,是跟我们杠上了吗?莫不是有备而来?” “还有那群修行者,怎么也跟着老东西凑热闹,把紫阳街的四面八方都赌死了,我们还怎么出城?等天一亮,叶楚月在归墟之簿的登记就要尘埃落定了……” “没时间了。” 赵铺主焦头烂额地听着铺主们抱怨的声音,皱紧了眉头。 “这样下去势必不行,让蓝小姐和秦首领去处理吧。” 赵铺主说:“实在不行的话,就当白忙活一场,好在叶楚月、陆猛这些蠢货给赌台添了一笔钱,明日一早结果出来,把这些钱分发出去,也能填补住窟窿。” 众人围在赌台旁侧,眼热地望着大几百万的天玄丹,有种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的痛苦感,只期待蓝雪姬那边能帮上忙。 紫阳街外,夜色深深。 蓝雪姬打着天青色的油纸伞出现,目光冷冽地注视着人满为患之地。 秦首领匆匆而来,停在了蓝雪姬的身后,低声说:“雪姬姑娘,打听到了,是有一伙人,从晌午开始,就到处去散步谣言,说我们想拿走这笔钱。听得人多了,再加上那来路不明的老东西出头,便有了现在这样的局面,都怕赌台的钱被连夜遁走。” 蓝雪姬攥着油纸伞柄的手缓缓加深了力道。 掌心之下,油纸伞从柄部开始,一节一节地化为了天青色的烟雾。 她在青烟里回过头来,幽邃清寒的眸,观望着近在咫尺的秦首领。 “查出来,那一伙人,到底是谁。” “已经在查了,眼下,紫阳街的事,我们该如何自处?”秦首领皱眉,“紫阳街被围个水泄不通,赵铺主他们怕是走不了了。” “秦首领,你说,若万花街整条街的人都被烧死,漫天的大火,可会吸引掉这群庸人呢?” 她浅浅一笑,眉目间漾着月辉,轻言细语的问话,让秦首领却是犹如直面晴天霹雳般的震悚。 “雪姬小姐,你是说……要本将放火烧了万花街?” “大炎之地,夏日失火,是常有之事,秦首领何必亲自去放火?是死是活,还不是全靠他们的命数?若赌台的钱到手,秦首领自有五成的得利。” 蓝雪姬拍了拍秦首领的肩膀,唇角的笑意正浓,噙着彻骨的冷意。 末了。 她凑在秦首领的耳边,低声说:“拿着她的骨灰来,见我。” 秦首领眉头紧皱,在原地犹豫了很久。 想到赌台上的玄石,咬着牙,直奔秦家军营,商榷纵火之事。 神秘老者盘膝在地,看了看秦首领的背影,而后起身穿梭人群,前往万花街。 再晚点儿,那孩子怕是就没命了。 …… 花自怜阁,后院深深,晚风微凉如水。 欢声笑语,是这冷清的街里,唯一的温馨。 七叔喝到面红耳赤,捧着酒杯,敬向了楚月。 “楚爷,我等,都钦佩你,诸神之日的事,我等都听说了,敢挡上界之尊入海域者,这数万年来,你是第一人。” 七叔摇摇晃晃,脑袋晕晕乎乎,“来,咱爷俩喝了这碗酒,从此往后,你是我爹,我给你当儿子。” 楚月:“………” 众人哭笑不得。 更有甚者,眼泪都笑出来了。 七婶捂面,顿感没脸见人。 年级这般大的现眼包,她丈夫可算是头一个。 她赶忙上前揪着七叔的耳朵下来,“人姑娘多大,你多大,没皮没脸不害臊的,还想给人当儿子,段姑娘说了,人儿子白嫩可爱,有你这样皮糙肉厚的儿子吗?” 七叔嗷嗷大叫,酒醉时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楚月笑容满面地饮酒,抬眸看了看夜色深深。 萧离走到楚月的身后。 “小月姐姐,紫阳街被修行者包围了,铺主无路可去。” “挺好。” 楚月站起身来,“该做点别的了,君子堂的人,联系到了吗?” “联系到了。”萧离点头。 楚月抬手,饮了口酒,眸底倒映今夜的月。 “酒浓胜过夜,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 淡淡说罢,便又饮了几口酒,望见穿上新鞋的凛华,便走了过去。 “凛华。” “楚姐姐。” “为何会押我?” 楚月好奇地问道。 凛华顿了顿,随机咧着嘴角笑,压低了声问道:“楚姐姐,是不是在耍他们玩?” 楚月挑眉,不言。 “楚姐姐,你会登上天梯的,因为,你是了不起的修行者。” 凛华笃定地道,双眸熠熠生辉,藏着对钦佩之人的狂热。 楚月和萧离互相对视一眼,都笑出了声,随即用酒壶跟凛华的茶水杯碰了一下,“借你吉言。” “轰!” 大地震颤,打断了阁楼后院其乐融融的欢喜。 烈火自东方炸裂。 浓烟骤起。 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扩散开来。 宛若凶兽的深渊巨口,恨不得将万花街鳞次栉比的楼阁吞噬掉。 “起火了!” 七婶慌了神。 凛华瞪大眼睛,迅速朝父母所走的阁铺狂奔而去,却被楚月抓住了后脖颈。 “姐姐,我爹,娘……”凛华的声音在发颤。 “先别动。” 楚月把他放下,眸色冷凝,望向了烈火处。 第2738章 大火焚街 “快,快逃,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叶姑娘,赶紧走。” “……” 楚月心神微凝。 强悍有劲的精神力呼啸而出,直奔四面而去。 宛若无形中的壁障,拦住了所有惊慌失措想要逃走的人。 七婶等人疑惑不解地看向了楚月。 “叶姑娘……?” “诸位,不急。” 楚月回话时,表情声线都是同样的平淡,眉间有着独属于她的自信,像是有某种魔力般,让人深信不疑,情绪也趋于平缓。 眼见着火势渐大。 “不行,我要去找爹娘。”凛华哭着喊。 “凛儿——” 熟悉的声音响起。 凛华泪眼婆娑,回过头看去。 只见卿若水用轮椅推着一个断了腿的中年男人出现。 男人笑望着凛华,眼角眉梢有着父亲的慈爱和宠溺。 卿若水道:“适才我就去把令尊令母接来了花自怜阁,令母身子不大好,在床榻上休养,不能来这。” 凛华重重地呼出了口气。 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般,蓦地看向了楚月,诧异地问:“楚姐姐,你早便知道,会起火?” 七婶等人俱都看了过来。 心里掀起了惊涛。 眼神,充满了警惕的复杂之色。 这把火,难不成是叶楚月放的? “叶姑娘,你这是何意?”七婶凝色问道。 “听闻万花街的诸位,再过不久,阁铺到期,就要重新交钱了。” 楚月粲然而笑,“叶某的意思是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明所以。 楚月并未解释,而是欣赏着今晚的大火。 四长老的神色沉了下去。 不知从何时起。 昔日灵动清澈的女孩,成了如今为达目的从而不择手段的阴毒之人。 总有些披着人皮的鬼揣着一颗发黑的蛇蝎之心,把人当成牲口来看。 …… 万花街,火焰四起。 秦首领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就像是看见了几百万的天玄丹般激动。 他甚至都想好了,这次通过蓝雪姬得来的钱,要怎么去用。 “差不多了,撤——” 秦首领敛起了激动的情绪,挥了挥手,趁着浓烟四散,打道回府。 神秘老者躲在云中暗处就要动手灭火,忽而发觉有些奇怪。 他担忧地低下头时,便看到了处变不惊的叶楚月,还有闲情雅致去饮酒谈话,好似不知火焰弥漫将要死到临头般。 他见秦首领带着副将几人就要逃走,正欲出手,便见情势陡转—— 一行人踏地生猛,散发真元之气,从万花街外的远处而来,将秦首领等人给团团围住。 “陆猛?” 秦首领的眉头皱成了个川字,宛若打了死结般难以解开,满目地诧然。 “秦首领,纵火之事你也做得出来?” 陆猛瞪目,大怒。 萧离在傍晚时分找到了他们。 只为了两件事。 一是花自怜阁摆酒,请君子堂的兄弟过来。 二是许予久久未归,请君子堂的人,晚些时候去四个城门守着。 陆猛高高兴兴而来,便看到了烈火焚烧。 此火,乃熔晶之火,需要从源头掐灭,便把秦首领逮了个正着。 “纵火?纵什么火?”秦首领当即装傻充愣,打死不认这个罪名,同时心里慌张无措,急到不行,把蓝雪姬的祖宗都骂了个遍。 他打听到实力最强的许予不在万花街,将夏时欢郡主送出了城。 便寻思着带两个人,燃点熔晶,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万花街给焚了。 “君子堂的人亲眼所见,秦首领,你抵赖不掉,楚姐若有个三长两短,秦首领,君子堂的人此生便与你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君子堂,最重义气。 一人出事,全堂拔刀。 更不谈平日里最爱伸张正义,喜欢做的事是惩恶扬善,哪能忍得下眼前之事。 “陆猛,我劝你别多管闲事。”秦首领横眉冷视,“本将与你老子都是平起平坐,你也敢栽赃嫁祸到本将的头上来?找死!还不滚开!” “拿下他!” 陆猛冷喝。 秦首领的实力最强,但陆猛毫不畏惧。 好在君子堂人足够多,也能一战。 只是万花街的火……就扑不灭了…… “陆猛,本将来大炎城时,你还是个青瓜蛋子,只有你这种蠢货,被叶楚月卖了还帮着她数钱,陆青被她打成那样,你作为陆青的手足兄弟,竟还处处帮着叶楚月。” 秦首领怒吼了声,瞪目看向前方,爆发出一身的气势。 陆猛等人,直接扑了上去。 双方剑拔弩张。 战意,一点就起。 冲天的火光,焚烧了一座座阁铺。 远在紫阳街的众人,心下大惊。 “万花街起火了,还是熔晶之火。” “快,赶紧去看看。” “叶楚月好似就在万花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脚步慌张就朝万花街赶去,全然忘了紫阳街赌台的事。 六位铺主,趁乱离开紫阳街。 众人顿感虚惊一场,气喘吁吁。 “还好蓝小姐出手了,否则我等,怕是要被关在紫阳街内不得出。” 赵铺主吁出了口气。 “有蓝小姐在,必然是万无一失。”其他的铺主,皆是忍不住的嘴角上扬。 铺主们藏在运送药材的箱子里,正打算通过距离紫阳街最近的东城门溜之大吉 东城门处,君子堂的弟兄找到了许予,寒暄之时便看到万花街着火。 “完了,叶姑娘还在万花街。” 君子堂修行者们着急不已,脚掌踏地,飞掠而起。 “诸位且慢——” 众人朝许予看来,只见守城的侍卫任由马车拖着药材箱子离开,许予却是一步走了过去,拦在前方,抬起的手轻叩了叩箱子,“有古怪。” “这位公子,药材箱我们都检查过了,有何古怪?” 城门守卫皱眉,看着许予的眼神,闪过精芒,面露不耐之色,“还请你,不要影响到我们。” 许予双手一动,掀开了箱盖。 君子堂的人都聚了过来,认认真真地检查药箱。 那名说话的守卫满目焦急。 许予等人在药材箱里翻找了会儿,才发现别有洞天。 药箱有暗格和隔层。 隔层下方,放置着圣品空间宝物:玲珑陨。 玲珑陨相当于有一个马车大小的空间,能够在一个时辰之内,容纳活人。 空间宝物之内,面露窃喜的六位铺主,经过一番起起落落的周折,终是心如土灰。 第2739章 此般功德,更能代代相传 大炎城的东侧城门口,陷入了僵局。 守卫见状,面色大变。 君子堂的修行者无不是看了过来。 “赵铺主?你们这是?” “诸位铺主,莫不是携玄石而逃?” 赵铺主几人的脸色相当难看。 原以为能够顺畅的逃之夭夭,没想到半路杀出了这么一伙人。 如今的情形,倒不如就留在紫阳街,也好过这般。 “君子堂的兄弟,劳烦诸位搜查一下,我毕竟不是大炎城人,乃星云宗的弟子。”许予以退为进,后撤一步,双手优雅平淡地作了作揖,“万花街走水,我还得过去一趟,恐不能多留。” “许兄放心,有君子堂的弟兄和城前的守卫都在,定会彻查清楚这件事,你赶紧去万花街。” 在君子堂内,地位仅次于陆猛之下的季阳,抱了抱拳。 随后季阳取出了一枚薄如蝉翼却能凝结冰霜之花,朝外散发着寒气的冰晶。 “这冰晶,是季家祖传之物,你且拿去救人吧。” “不可……”许予犹豫了,“祖传之物,应当代代相传。” 季阳笑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般功德,更能代代相传,护我季家子孙。更何况季某只想跟着陆大哥走南闯北,征战天涯,子孙与否,都是后话了。” 许予微红着眼睛,颇为感动地看着季阳。 “快去吧,许兄——” “好。” 许予咬紧了后槽牙,而后一鼓作气地拿下了季家祖传的冰晶,踩着长风身如流光暴掠而出,焦急万分地赶往了万花街。 季阳看着许予的背影微微一笑,转头面朝赵铺主之流的时候,展露出了乖戾的凶光和玄冰般的冷峻。 许予掠出三百丈的距离,回头朝后看去,抿紧了唇部。 他和叶师妹,利用君子堂的人,反将一军,只因季阳等人的心底纯正,便生愧疚之情。 不好受…… 许予深吸了口气,记下了今日的情谊,直奔前方。 他把清欢郡主送出了大炎城,替夏时欢乔装打扮成壮男模样,又把身上的值钱东西都给了夏时欢。 见其安然无恙地踏上了回家的征程,方才来做第二件事。 就是守住想要逃走的赵铺主等人。 …… 此时的万花街,人也越来越多。 火光冲天,硝烟弥漫。 街道侧边,君子堂的人还和秦首领打起来了。 秦首领何许人也。 虽说和陆猛等人同为真元境,但作为真元境大乘的修行者,以一敌百不在话下,势如破竹惊涛汹涌,满身的真元之气,宛若崩塌的高山碾压沿路的蝼蚁至尸骨无存之田地。 “轰!” 秦首领掌中的长戟锋芒毕露,扫荡开来如风暴席卷身侧的四面八方,百来位君子堂修行者七歪八倒碎了一地。 陆猛如断线的风筝摔倒在地,口中鲜血狂流而出。 下一刻。 秦首领手执黑色长戟出现在了陆猛的面前,目阴狠地看向了陆猛,并且攥着陆猛的脖颈,陡然一个用力,便将其拽了起来,说话时唾沫四溅,怒火中烧。 “陆猛,老子能当上大炎城的首领之一,靠的可不是花拳绣腿。” 他凑在陆猛的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只有彼此才能听得见。 “你不是在意那叶楚月吗,明日一早,她就是灰烬一抔了,蠢东西,那叶楚月树敌太多,得罪了上界多少人,你与她称兄道弟,是嫌你陆家太过于风光盼着早点灭族吗?我与你爹多有来往,今日代你老子教训教训你也是应当的分内之责。” 话音落下,冷嗤了声。 将陆猛松开之后,转身就要走。 就算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要他现在带着人离开,洗涤掉罪证,万花街烧死多少人都跟他没关系。 但是再拖下去,副城主那些人来了,可就难办。 “砰”的一下。 但见陆猛双手死死地抱住了秦首领的大腿,红着眼睛瞪向秦首领。 “找死。” “轰!” 秦首领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陆猛的天灵盖。 陆猛却像是失了理智般,犹若发狂的充满血性的野兽,死死地抱着秦首领的大腿,怎么都不让秦首领走。 “姓秦的,你不配,为大炎城的首领。” 陆猛狠狠地瞪了过去。 四周的围观者和救火之人越来越多。 秦首领愈发着急。 接连两掌砸在了陆猛的天灵盖。 陆猛吃痛到双眼血红,手都在发冷颤抖,但怎么都不肯松开秦首领。 秦首领知晓陆猛是一根筋的人,今日才体会到陆猛是如此的轴。 他亦无耐心久留,手掌疯狂地砸向了陆猛的天灵盖。 “轰!” 万花街燃火的阁铺坍塌。 陆猛嘴角溢血。 眼睛含泪地看向了火光摇曳之地。 他若能再来早一些,就好了…… 今日,从紫阳街回到君子堂,他和君子堂的弟兄们凑在了一起,翻看着调查来的厚实资料,翻开的每一个都有关于叶楚月,仔细了解,便是平地起热血,由衷地佩服这样的女子,原还想看她在海神界大刀阔斧的战一场,却不想传奇死在大火之内。 秦首领眸底浮现起了阴翳的笑。 倏地,火焰往外扑来。 焰色凝固。 一道身影穿梭而出,裹着雷与火。 只见腿部修长身影挺拔的陈苍穹,跃到了火焰最浓郁的地方。 翻身一转,犹如屠夫出刀利落宰杀的瞬间,动作行云流水般的顺畅,快到连残影都捕捉不到。 那一条寒芒闪烁的狼骨锋镝之刃,划出了夹杂雷霆的光弧。 光弧冲击而出。 大火聚集向她。 便如无底洞般,悉数吞没了这要遮天的一场大火。 浓烟四起。 秦首领定睛朝万花街内处看去,数道身影,缓缓地出现。 烟雾之中,红裙扬起了一角。 来者走在焦黑的大地,心静如水,淡淡然地看向了秦首领。 秦首领竟如白日见鬼般瞪大了眼睛。 陆猛却是满目惊喜。 楚月抿紧唇部,看向了陆猛的头部。 血液粘稠在发丝之上。 顺着额角流淌在了面庞。 魁梧结实的壮汉,这会儿竟憨憨地笑了。 “楚……楚姐。” 楚月眼底,骤生戾色。 杀气狂涌而出。 第2740章 四处敲诈薅羊毛,靠人赔偿讨生活 “秦首领,纵火烧我万花街,妄图杀人灭口害死陆家公子君子堂之主。” 楚月往前踏出,冷喝出声: “你作为大炎城主,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不可饶恕!” 秦首领大怒,“叶楚月,你万花街走水,岂能构陷于我,你可知污蔑大炎城首领该当何罪?” “没有污蔑,秦轴轴放火烧街,我君子堂人,都可以作证!” 陆猛张嘴大喊,汩汩的血,从咽喉里喷出来。 楚月神色复杂。 她原想,以陆猛的仗义之气,定能作为个人证,揭发秦轴轴。 她从未设想陆猛会留住秦轴轴。 秦轴轴作为大乘真元境,实力高强,想要留住,除非拼上性命。 更准确说,楚月没想到的是,陆猛会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下陆共主叶楚月,命不该绝!” 陆猛瞪着眼睛,犹若见杀父仇人般怒视秦轴轴,竭尽全力,用沙哑的嗓音近乎喊破了喉咙。 “秦轴轴,九万年前,她的亲生父亲把她丢下无间地狱,都没能杀死你,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烧死她? 九万年前,下界魏梦关在她狗笼数年,没能弄死她,她崩裂原身滋养大地永固太平, 她在母亲的腹中,有人拿着铁棍对着母亲腹部砸了成百上千下,她不仅没死,她不仅好好活着,她还能站在海域保家卫国,成为洪荒三界三位界主之中最年轻的一位。 你烧不死她,永远都烧不死!!” 那低吼之声,以此地为中心,朝四周扩散而去。 响彻了这片夜,震荡着人群的耳膜,使群人的心脏颤了又颤,深受震撼,久久都不能回。 乃至于很多年后,都会想起陆猛的这一番话,以及那澎湃高昂的字字句句中,刻画出的叶楚帝。 楚月眸光微闪,睫翼轻颤,似有沸腾之水的热烟扑在眼前,叫她眼热。 她抿紧了唇瓣,默不作声地注视着情绪激动的陆猛。 脑海里历历在目的,是自己多舛又幸运的一生。 屠薇薇、萧离等人闻言,眼睛更是发红。 今夜之火,是计中计,局中局的一出戏。 但陆猛所说的过往之煎熬,却是楚月的亲身经历。 没有人比她们更了解那段悲惨的过去。 许予站在人群之中,目光深邃地望着楚月。 他的师妹,吃过太多的苦了。 便总盼这人世,苦厄少一些,多一点儿甜。 “师妹。” 许予收拾好了心情,踏步走出,行色匆匆,急道: “你无事便好,我方才从东城门而来,本应该早一点到的,君子堂的诸位兄台也应当与我同来,奈何东城门出了点事,紫阳街以赵铺主在内的六位铺主,藏在玲珑陨,置于药材箱,带着赌台玄石连夜出城,若非季阳兄他们拦住,赵铺主等人恐怕已经离城好远了。” 人群一片哗然。 尤其是参与了赌台之事的修行者,浑身的神经都在一瞬之间紧绷住了。 “还有这等事?”楚月目光一闪,惊道:“不可能!我看赵铺主印堂饱满,目光清明,是心思纯正之人,绝不会做出这等事。莫不是见我万花街着火,便想着出城去寻求帮助?” 众人:“………” 许予看着神色惟妙惟肖与拔刀对战截然不同的师妹,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尚且不知结果如何,我见万花街出事,便没能久留,想必要不了多久,君子堂那边就会给出消息。” 众人听到此话,不得不用充满异样的眼神去看秦首领。 萧离摸着下巴沉了会儿,拧着眉开口:“我听说修行者把紫阳街堵了,赵铺主莫不是有那通天的本领,从人山人海之地遁走?” “那还不简单!”人群里,有一位进烈风钱庄借过钱去赌台的中年剑士恼怒道:“把人支走,不就好了,姑娘你看,我们这会儿,不就来你这万花街了?要不是你万花街的火,紫阳街那里,现在都是人呢。” 人群议论纷纷,咬着牙,愤怒地看向了秦首领。 秦首领百口莫辩,焦急不已,就盼望蓝雪姬从天而降,救他于水火。 脑子里更如浆糊般,千头万绪地捋不开,想不通怎么就演变成这样了。 叶楚月没烧死就算了。 赵铺主还没逃走,害得自己泥足深陷,说是人财两失都不为过。 现如今,他只恨不得脚底抹油,迅速消失在人山人海的夜里。 “秦首领。” 楚月眸光冷冽地看向了秦轴轴,“你作为秦家军的首领,如今深陷蜚语,最好在众目睽睽之下等待彻查,如此也好还你个清白,否则强行离去,只怕像是畏罪潜逃,就算你真的清白,却是跳进流光海域都洗不清了。” 秦首领的脸皮扯了扯。 事已至此,他当真是走不了。 “对了——” 楚月话锋一转,回头看了眼被烧毁的万花街,“万花街的阁铺,除了花自怜阁外,都被烧毁了,且不论秦首领是否和赵铺主同流合污,眼下板上钉钉的事,纵火之人,定要赔偿阁铺的损失才是。” 眼下已是死局,秦首领眼神阴狠,满脸的不耐烦。 好在—— 叶楚月虽然活下来了,但阁铺的铺主们,就没那么好运了。 只要人死了,赔偿与否,还不是他秦轴轴说了算? 正当秦首领这般想着,就见万花街铺主们及其家眷,从后方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 他们目瞪口呆,含惊喜之色。 万花街向来偏僻,近几年更是冷清,时长被紫阳街打压不说,还被秦家军敲钱,日子过得水深火热,苦不堪言,偏偏只能吊着一口气熬下去,谁也不知啥时候才会是个头,再过不久,阁铺期限已至,便不属于他们。 若真有纵火之人赔偿钱财,那当真是雪中送炭。 秦首领看着劫后余生欣喜不已的这群人,后脑勺噔噔地疼,太阳穴疯狂地跳动。 突地! 他心下一惊,脑海稍纵即逝过灵光,似是想到了什么,错愕地看向了楚月。 这一切…… 莫不会,在叶楚月的盘算之内? 这厮…… 聚不出归墟丹,登天梯无望,就打算四处敲诈薅羊毛,靠人赔偿讨生活吗? 纵然如此,也不能逮着他秦轴轴一个人薅啊…… 第2741章 能把我的人,还给我了吗? “秦首领,你说说看,纵火之人的赔偿,应不应当?” 楚月话已出声,笑望着秦首领,犹若接待远方而来的贵客般。 然而,当秦首领朝她看去之时,只看到双眼里的冰冷。 遥遥一望,便有刺骨的寒气涌上秦首领的四肢百骸,沿着血液脉络,直冲天灵盖而去,一点冰意直接在脊椎骨炸开。 他从未想过,作为真元境大乘的他,竟会在面对一个归墟境修行者的时候,有刹那间的胆战心惊。 “叶姑娘这是说得哪里的话,放火行凶的赔偿,犹若欠债还钱般天经地义。” 秦首领的额头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近乎是硬着头皮回答了楚月抛出来的问话。 “秦兄能这般兄,叶某甚是欣慰。” 楚月一面说着,一面往前走。 殷红的靴,停在了秦首领一步开外的距离。 秦首领感受到迎面而来,逼仄强烈的压迫感,拧紧了眉头。 叶楚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辈,竟在他这个中年首领面前道出欣慰二字。 这不是把他当成孙子了么? 正当秦首领懊恼之际,便见楚月半抬着眼皮,幽幽森森地看着秦首领。 “所以,能把我的人,还给我了吗?” 那暗哑的声音,不含一丝一毫的温情。 平淡温和到,宛若藏在波澜不兴之下滔天杀气即将破海而出的前一刻。 秦首领怔了怔,随即低头一看,后知后觉地松开了魁梧强壮的陆猛,干笑,“当然可以,叶姑娘,误会,都是误会。” 陆猛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楚月微微俯身,一手托住了陆猛的肩膀。 陆猛缓缓地抬起头来,满脸的鲜血,看见楚月,咧着嘴笑。 “我还以为,你被烧死了。” 说完,眼睛又红了一大圈。 笑时,唇齿都是粘稠的血液。 陆猛自出生起,婴儿时期的体格健硕便是出了名的,导致母亲格外的嫌弃。 他从来都不是冠玉般俊朗的男子,此刻说话时的反差,倒是叫许多人看得顺眼,甚至还觉得有几分的可爱。 “如陆兄所说,烧不死。” 楚月淡然说罢,托住陆猛的手掌,五指合拢,稍作用力,便将陆猛给轻松地拽了起来。 如决堤之水般的神农气力,源源不断地灌入了陆猛的体内。 好似久旱之地,得天降甘霖,陆猛壮实的星体,正在强力攫取着神农之力。 秦首领厌烦地看着眼前一幕,心里则是慌了神,时不时便用眼角余光去观察四周,寻思着蓝雪姬怎还没想出个对策。 万花街外的人群则是越来越多。 多到让秦首领害怕。 秦家军也随之而来。 不多时。 大炎城的副城主出现在了此地。 人马浩浩荡荡,黑甲卫铁衣闪寒光。 走在最前方的副城主,双鬓发白,眼神犀利暗闪精忙。 副城主的身边人群里,还跟着君子堂的修行者。 “副城主……”秦首领连忙往前走了一步,恭恭敬敬地低下头来做人。 在实力和地位都远高于他的副城主面前,完完全全不敢造次。 “老秦,赵铺主等六人,携玄石藏在玲珑陨内企图连夜逃出城的事,你可清楚?”副城主问道。 “副城主,属下当真不知啊。” 秦首领单膝跪地。 “轰!” 副城主骤然挥袖,强悍的风劲从宽大的袖袍里扫荡而出,狠狠地砸在了秦首领的身上。 秦首领口中吐出血雾,直接跌倒在地,半条胳膊当场脱臼,疼得龇牙咧嘴,赤红的眼睛里直冒泪花。 “属下……” “还想狡辩?” 副城主气势展开,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狼狈的秦首领,“君子堂的人,连夜来我府上说明此事,紫阳街借你的势开创赌台,你置身事外。今夜紫阳街被城中的修行者围堵,是万花街着了火,赵铺主几个才有机会逃出城外,你又刚好出现在万花街,你还说你不知道?” 秦首领畏畏缩缩在地上,身上和脸上,不是血迹,就是脏污的尘灰。 他还想狡辩。 艰难看到副城主几乎吃人般的眼神,秦首领惴惴地低下了头。 副城主为了平息民愤,只能推他出来。 城主不在。 副城主一人独大,正是树立起正直威信的好时候,自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更何况…… 众口铄金。 众目睽睽。 他,有口难辩。 “是属下鬼迷心窍,一时做了糊涂事,还请副城主宽恕属下。” 秦首领闭上了眼睛,懊悔答应蓝雪姬。 从前他只是私下欺负欺负万花街这群手无寸铁之人,这么多年,从来都没出过事。 跟蓝雪姬玩了一票大的,差点儿把自己搭在里边了。 “老秦,你让我,很是失望。” 副城主摇摇头,骤然挥手,“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带下去,削了首领之位,送往雷刑台!” “是。” 一列列黑甲卫们往前冲去,把秦首领拽了起来。 秦家军的士兵们见此,瞪大了眼睛。 四下的修行者们,倒抽冷气。 赌台之事,竟是一个局。 参与赌台的人,有八成都去烈风钱庄借了钱。 不敢想象,若让赵铺主出了城,他们该是何等的窘困。 思及此,俱都吓出了满背的冷汗。 “副城主大人。” 前方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吸引了副城主的注意力。 副城主淡淡扫了一眼。 是个明媚鲜活,又有恣睢戾气的女子。 是不可方物的美艳,亦如妖魔般充满了邪气。 楚月缓抬双手作揖,直视副城主的眼睛,微笑时朗声道:“万花街的阁铺都被烧毁,秦首领当赔。君子堂的弟兄们,为了留住秦首领,不惜以命相搏,乃是大炎城堂堂正正的君子、战士,秦首领还得赔。” 陆猛目光大亮,感动到无以复加。 君子堂的修行者,无不是鼻青脸肿,衣袍染血的。 若说赌台壮势,是跟着陆猛无脑做事。 拦截秦轴轴,是为了问心无愧。 那么,这一刻,他们却是由衷且发自肺腑的,认可了叶楚月这么个人。 哪怕她只有归墟境,她甚至上不了归墟之册。 但她这个人的情谊,比千金还重。 第2742章 他们在焦黑的废物心花怒放 在这天的晚上,包括陆猛在内的君子堂弟兄们,都有了个想法。 他们实力高强,叶楚月前途迷茫,应当护好新结识的仗义妹妹。 …… 副城主看着楚月,一言不发。 楚月还保持着作揖的姿势,亦如霁月皓雪,清风两袖,是行端坐正的磊落和清澈。 良久。 副城主笑了。 “叶姑娘说的是,不仅要赔,还应当奖,我会亲自题字赐匾,就如姑娘所言,留下君子之风四个字。” 君子堂固然有此名。 陆猛这些人却很清楚,大炎城的百姓们,都没把他们当成君子来看待。 只觉得是一群实力还算不错的二流子,凑在一起不干人事。 诚然。 路过之此,地动山摇,实力低阶者,无人敢说个不字,昧着良心承认这群人是难得的君子。 陆猛神情恍惚,高兴地过了头,竟不知作何反应。 带着兄弟追求了这么久的君子之道,却没想到会在今日,阴差阳错下得到认可。 “陆兄的脑子被打坏了——” 楚月垂眸落睫,颔首道:“叶某代君子堂,谢过副城主赐匾,叶某相信,若得赐匾,君子堂日后立锥于大炎城,势必会谨遵大人的教诲,一日为君子,一生是君子!” 君子堂的人,跟在楚月身后共同朝着副城主抱拳。 这番画面,却叫人目瞪口呆。 无数人的视线,不由落在了立在首位的叶楚月身上。 举手抬足,言行举止,那王侯将相之气无需刻意,自然而然就散发了出来。 最让人意外的无非是两点。 一来是君子堂的人,脾气暴烈,臭得跟那阴沟里熏陶了好多年的硬石头相差无几。 至于其二—— 便也是因为,这般之多的真元境,竟会以归墟境为首。 放眼海神界的河山,都找不出几例来。 副城主锋锐如刀剑的目光,淡扫过了君子堂修行者,最终落在了楚月的身上。 近来几日,听得最多的名字,便是这叶楚月了。 世人惋惜她难留其名归墟册。 他倒觉得,此女,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就算修行之道走到了尽头,靠这笼络人心和坑蒙拐骗的本事,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把秦轴轴送去雷刑台时,就会清算他的家产,拿出来赔给万花街和君子堂的诸位。” 副城主言罢,在黑甲卫和仪仗队的簇拥之下,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女子高昂的声音: “叶某,恭送英明神武绝不偏袒如人皇再世的副城主大人。” 副城主脚步趔趄,险些摔倒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嘴角却是不由自主地往上扬了扬,自认为那姑娘,是个有趣的人,难怪有人恨之入骨,也有人……爱不释手,譬如姜君等…… 围观的众人瞅着楚月那谄媚的样,顿时捂脸,暗道没眼看。 许予倒映出师妹侧脸的眸子温柔如水。 叶师妹虽会谄媚,却无猥琐之气。 只有面对黄白之物时,才会有遏制不住的猥琐的铜臭味。 想到自己对师妹了解这般多,又一路互相扶持至今,眸色便愈发的温柔,菲薄唇角漾起的笑,也是愈发浓郁了。 楚月原地不动,动作如初,直到副城主彻底消失在了万花街的领地,方才直起了身子。 “诸位兄台,留在花自怜阁吧,我那里还有些上好的气壮丹,可供诸位疗伤。” “这……” 陆猛面红耳赤,耳朵都滚烫了。 楚月狐疑地看着他。 君子堂的兄弟侧目看来。 许予拧起了眉。 他可得替叶师妹夫,镇守在此。 “要不,陆兄还是回君子堂?”楚月嘴角轻抽。 “不……” 陆猛梗着脖子正色道:“我怕那秦首领卷土重来,得留在万花街守着才是。” 楚月嘴角轻抽了下,看着身负重伤还一本正经的陆猛,颇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无奈。 许予眼下,则更警惕了。 虽说这陆猛的姿色,连他这位许师兄都比不上。 却也保不齐师妹脑子抽风。 一时想不通去惊天地泣鬼神,也是有可能的。 陆猛蓦地看向许予,因负伤而充血的眼底翻涌起万分的警惕之色,还用颤颤巍巍的手给自己拢了拢衣领,有种良家妇女被地皮无赖盯上的警觉。 他可听说。 有些人。 就好这口。 许予:“………” 气壮丹的事,则叫四周群人,亮了亮眼睛。 无上殿十四阁的气壮丹,药效包括但不限于:筋脉堵塞、归墟境以下瓶颈期、骨血气浓、魔息反噬…… 因此,气壮丹的盛名,传了半个大炎城。 奈何十四阁的定价实在是高,很难买到。 而提及气壮丹的时候,月下云叆叇里的老者,优哉游哉,轻笑了声, 楚月察觉到流动在人群之间空气里的波动,唇角勾了勾,趁势说道:“诸位,花自怜阁有更好的气壮丹,价格略低十四阁两层,共有三百枚,明日在花自怜阁售卖,卖完即止。” 老者,蓦地坐直了身体,快把陈年老牙给咬碎了。 他这般精明势力的人,竟被叶楚月摆了一道。 万花街前的修行者们,兴奋不已。 而这件事,将会一传百,百传千,又有首席长老和十四阁作为基础,自是抢手的好药。 许予扭头看去,看见小师妹脸上的笑,轻咳了声。 这般的铜臭味,才最正宗。 …… …… 夜色深深。 万花街的大火,算是到此告一段落。 修行者们没打算合眼,直奔紫阳街去围堵,但是堵到明日赌台结束。 万花街的铺主及其家眷们,还沉浸在一夜暴富的惊喜之中难以回过神来。 众人聚到花自怜阁,私下与楚月道谢。 “都是一条街的人,应当的。” 楚月笑了笑,“日后诸位若是不嫌弃的话,可来花自怜阁做事,叶某定不会亏待诸位。” “那是最好!”七婶脱口而出,眼睛亮起了光。 凛华眨了眨眼睛,默然地注视着叶楚月,恍然间好似察觉到了谁才是执棋布局谋略的人。 众人则兴高采烈,一张张疲惫沧桑的脸上写满了笑容。 他们在焦黑的废墟里心花怒放。 眼睛却在笑时红了又红。 第2742章 那流言蜚语的箭,便近不了她身 夜深时分的大炎城,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副城主的执行力很强,秦轴轴革去了首领之位,当晚便送往了雷刑台。 去往雷刑台的路上,路过了修武馆。 秦轴轴仰头看去—— 修武馆高楼雅座的窗旁,蓝雪姬手执杯盏,轻饮了口热酒,垂下了浓密纤长的眼睫,平淡地注视着一落千丈的秦轴轴。 秦轴轴忽而攒动起来,拼了命的挣扎,眼睛死死地瞪着上方。 蓝雪姬浅蹙起眉头,满脸的无情。 冷漠如霜雪的目光倒映着张牙舞爪却被黑甲卫给桎梏住的秦首领。 仿佛在说,他只是个废物。 “蓝——” 秦轴轴咬紧了牙关,就要把蓝雪姬的名字给当众喊出,将其拖下水时,却见蓝雪姬缓抬起的手,握着一个颜彩犹若炫光般的拨浪鼓,轻轻地摇动了两下,悦耳熟悉的声音,叫秦轴轴浑身僵住,一刹那好似被活活地抽掉了神魂般的行尸走肉。 那拨浪鼓—— 是他儿子的! 他早年间,犹若亡命之徒东奔西跑,誓要在修行之道出人头地。 近几年安稳下来,秦轴轴在大炎城外生了个孩子,今年刚好两岁,是个很可爱的小家伙,见了他就会咿咿呀呀的笑,缺着牙的模样也让他这个铁汉爱不释手。 “咚。” “咚。” 蓝雪姬有节奏的,一下一下地晃动着拨浪鼓。 每一次响起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符合秦轴轴此刻心脏跳动的声音。 “秦首领,你适才想说什么,蓝什么?” 黑甲卫的士兵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连忙出声问道。 修武馆就在无上大殿旁,这个时间段也汇聚着不少酒客,无不是在看向秦首领。 还以为秦轴轴会道出那蓝雪姬之名。 “难受,我很难受。” 秦首领红着眼睛,额头、脖颈、手背的青筋俱都充起。 他沙哑着声,从喉咙里艰难又痛苦地发出,眼睛的血丝随之越来越多。 “我秦轴轴,风光一时,是大炎城首领,乃人间真枭雄,如今一时熏心,便要上雷刑台,是我秦轴轴活该。我不仅要骗城中修行者的钱财,还连累了雪姬小姐进来,都是我秦轴轴一人之错啊!” 秦轴轴闭上了眼睛,一双手死死地攥着,怎么都不肯松开,迎面的晚风,彻骨冰冷,哪怕不用打开眸子,他都能感受到蓝雪姬的注视,是高高在上的压迫,和完美布局的谋略。 蓝雪姬的胜券在握,不仅是对付叶楚月,更是给他留了一手。 但蓝雪姬想不到的是,会被叶楚月将计就计的反摆一道。 这两位姑娘堪称神仙打架,偏偏只有他遭殃了。 黑甲卫士兵互相对视了眼便把秦轴轴带走。 秦轴轴的这一番话,算是彻底为蓝雪姬正名。 城中虽还有敏感细腻的修行者,暗暗怀疑蓝雪姬,却是掀不起什么风浪。 “砰。” 蓝雪姬目送秦轴轴和黑甲卫远去,将拨浪鼓压在了地上,周身气势锋锐冷峻,眼神多了一丝阴鸷般的冷。 “雪姬。” 其未婚夫嗓音温润,声线似互相碰动的翡玉。 白袍织金胜过凛冬雪的男子,掀开珠玉帘,绕过山水屏风,走到了蓝雪姬的身后。 “那孩子,怎么样了?”蓝雪姬问道。 “很好。”男子浅笑,“比秦轴轴的天赋好多了,是天生血皇之体。” 蓝雪姬嘴角轻勾。 “叶楚月,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棘手,好在实力低下,没有背景身份,否则处理起来会更加的难。”男子又道。 蓝雪姬听见此名,便是双目阴狠,自窗外透过深浓的夜色,望向了遥远的山影轮廓。 “叶楚月,你定是骄傲自满了吧,你且好生看着,这一盘棋,不下到最后,便不知鹿死谁手。” 蓝雪姬接过未婚夫递来的杯盏,将八分热的酒水一饮而尽。 略烫的烈酒穿喉而过,像是一把烟火,绽放在胸腔,随之落下的灰烬还带着细微的火花沉于腹部,美妙的感觉难以言喻,精神得到了充沛的满足。 “虽说赵铺主没把钱财带出去,但秦轴轴的儿子归我们了,这买卖也不算亏。” 男子站在蓝雪姬的身后,下手有轻重,为其小心翼翼地按揉着双肩,如呵护珍宝般对待,并继而道:“叶楚月明日未能登记在册,只怕会沦为大炎城的笑柄,若是登记在册,凝聚出了归墟丹,那赌台两方的钱财,都被坐庄之人拿走,我们,稳赚不赔,俨然立于不败之地。” 蓝雪姬无声地笑了笑,眸底闪过了复杂之色。 她深知。 她不爱身后的男子。 每当她想梳理冷淡的时候,就会拿星云宗长不大的那位来对比。 对比之鲜明,让她更加心甘情愿地留在这人的身边。 …… 夜色,悄然弥漫。 万花街的一场大火,扰了不少人的安宁。 很快,在万众瞩目之下,黎明破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穿透氤氲的云层而洒落在这座恢弘的城池。 紫阳街又热闹了起来。 哪怕凑在街道四周的人,一夜未眠,依旧难掩兴奋热血的情绪。 楚月等人,再度出发前往无上殿。 花自怜阁外,凛华、七叔、七婶铺主们,以及君子堂的修行者,整整齐齐的出现,在外等候了许久。 楚月看着脑袋缠满软布就露出一双充血发紫的眼睛在外的陆猛,皱了皱眉,“昨夜鏖战,诸位身受重伤,应当留在阁内好生休养。” “不嘛。” 陆猛摇头如拨浪鼓,语气坚定地道:“今是大日子,我们不能出席,当与楚姐同在。” 楚月无奈地看着他。 目光扫开。 看见了一张张满是真挚的面孔和充满期待的炙热眼神。 犹豫少顷,便挥长袖,温声说道:“那便,走吧。” 众人欢呼不已,簇拥着楚月踩在焦黑的土地,在热闹声行出一夜之间就已空荡荡的万花街。 君子堂也好。 铺主们也罢。 都清楚得很,今日楚月势必要遭人嘲笑。 于是,他们默契地围聚在一起,将楚月护在中心,那流言蜚语的箭,便近不了她身。 第2743章 提前祝贺 今日上午,自万花街到无上殿的道上,便能看见那滑稽之景。 一大伙人,铁盾城墙般围了四个面,整齐统一地往前走。 有些修行者们一大早见此情形,睡眼惺忪的还以为自己是没醒过来呢。 在铁盾中央的星云宗人,都是哭笑不得。 君子堂的人,是把他们当成养在温室的娇花了,经不得半点儿的风雨。 无上殿前。 斜侧的宽敞街道,弥漫着夏日华花香,匆匆一人赶来。 “二公子。” 来者,正是大炎陆家的管事。 “家主正在找你,你快去看看吧。” “没看见正忙着?没空?”陆猛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家主要你陪他去用早膳。”管事悻悻而言。 要不是软布紧绷地缠着陆猛的眼睑上下,陆猛只怕还得多翻几个白眼出来。 “他都是当老子的人了,自己不知道用膳吗?又不是三岁稚童。” 管事见陆猛的一门心思都在叶楚月身上,焦灼不已,思量再三往前凑去,附耳说道:“二公子,家主正在府上大发雷霆之怒,何人都止不住,你且去看看吧,那叶楚月伤了陆青公子,你昨夜不仅救了万花街,还留宿在花自怜阁,家主听闻此事,把你收藏的琴谱和古琴,摔掉了大半。” 陆猛的目光骤然一变。 想到自己珍藏的琴谱和古琴已经化为满地狼藉,左侧胸腔内的心脏,便有泣血之痛。 “……好。” 陆猛陡然间,失去了所有的情绪。 他强行打起精神与楚月解释道:“楚姐,家中还有个不能自理的爹,我这就去陪他用膳,很快便回来接你去花自怜阁。”当下看向君子堂人,“弟兄们,当要仔仔细细照顾要月姑娘才是,月姑娘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周边虎狼环伺都在算计,切莫让月姑娘受了欺负。” “陆大哥,放心吧,你安心回府。” 陆猛笑了笑,扯到脸上的伤口便倒吸了口冷气。 转身之际,爬满红丝且充血的眼睛黯淡无光。 楚月垂下了眼眸,看向炙热闪耀着日辉的地面,指尖轻蜷起了殷红的袖衫。 陆家管事的声音很小,以她的精神之力,能够听得真切。 接下来。 她便众人簇拥着进入无上殿。 两名守卫喜气洋洋,看见她便露出了笑容。 想到再过不久能利用她大赚一笔,便也友好温和了许多。 嘴角轻抽了几下,敛起脑海里的情绪,一心用在归墟之册上。 主楼广场,修行者密集此地似山海之多,人潮如织,华衣耀人眼。 “叶姑娘,好久不见。” 楚月来时,恰逢盘膝坐在广场金莲上的唐焱,适时地睁开了颇为怨恨的眼睛。 那日临渊城的人离开主楼广场后,叶羡鱼、孔爻、陈锦南这些人,都对他爱答不理的,格外的冷淡。 若非叶楚月,他便不会陷入如此难堪窘困的处境。 楚月迈步走到广场之上,波澜不兴的眼眸,平静泰然地睥睨着唐焱。 唐焱扯着唇,戏谑地说:“唐某提前祝贺叶姑娘,能凝聚出一千枚的归墟丹,也算是旗开得胜,名满大炎了。” 恭贺的字里行间,充满了讽刺。 自问从大夏王朝到今朝,有何人能凝聚出一千归墟丹? 一人没有! 唐焱特地选在了今日登记,目的就是想在叶楚月丢人现眼的时候,把自己的名字,登记到归墟之簿里去。 他的过往,说不上光明磊落,临渊城却是有着充分的准备,铸血晶是必不可少的。 楚月看了眼主楼前侧悬浮在半空的归墟之簿,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随后徐徐地收回了眼神看向唐焱,似是不知自己与唐焱的积怨,摇扇时缓声说道: “唐公子倒是个有眼光的,不过,叶某乍然间闻到了铸血晶之气,唐公子可别与归墟簿失之交臂。” 唐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将铸血晶妥善地存放好。 “临渊城,唐焱。” 唐焱还想说什么,便听到石狮传来的声音。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楚月,方才走到金华潋滟的光团上伽跌坐。 “星云宗,叶楚月。” 石狮再度发出了满是威严的声音。 唐焱盘着双膝回头看去,虚眯起了眸子。 眸底,冷光乍现。 当真是连上天都在相助于他。 让叶楚月和他同时入定。 届时,叶楚月自是颜面扫地,自叹不如。 “叶姑娘,又见面了。”唐焱扬起少年清俊的面庞,偏生眼神里藏着不善之意。 楚月恣意一坐,半曲着一条腿,摇了摇落雪扇,用看傻子的眼神去瞥着唐焱。 唐焱皱紧了眉头,顿感不悦,对方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头在烫水里挣扎的猪。 “唐公子。”楚月含笑道:“若是手头上紧的话,可以找叶某借钱。” 唐焱狐疑,“借钱做什么?” “去医馆,治脑子。” “你——” 唐焱的右手骤然握紧成拳。 拳面罡风阵阵,劲力十足。 他的拳头还没打出去,对上那一双金色的眼眸,生生地放了下去。 他冷哼一声,沉浸于蒲团的金色光华中,不愿再与楚月多费口舌。 等归墟之簿的结果出来,自能打叶楚月一记响亮的耳光。 唐焱袖衫之下的手,悄然地握住了铸血晶,试图通过血晶之气,洗干净年幼犯下的错的。 还没多久,归墟之簿便有了动静。 随着沙沙声作响。 翻动了一页。 同时,发出了让唐焱心跳快速的话语声: “唐焱,四品归墟丹……” 唐焱的唇角遏制不住地往上扬起。 “九岁,掌掴母亲,侮辱母亲,导致母亲郁郁而终。” “……” 唐焱蓦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归墟之簿。 “退下吧。” 归墟之簿翻动的一页,落回了原处,像是在刻意逗唐焱玩似得。 归墟之簿的虚无空间内,小精灵用一双机械腿立于地面,眼神冰冷地看着唐焱,周身散发幽幽杀气。 末了。 闷哼一声。 他啊…… 最讨厌,对母亲不孝的人了。 不,是牲口。 第2745章 你好脏啊 小精灵通过归墟之簿,看到了唐焱的过往。 那么小的男孩,面目可憎地瞪着母亲。 恨不得饮掉母亲的骨血,方才罢休。 他恨恨地说:“为何?你是父亲的妻子,你怎能与其他男人有染?” 母亲是唐家之主的原配妻子。 因为生育唐焱,落下了很严重的病症,却因此被丈夫厌恶,连带着唐焱的日子都不好过。 其母多次寻死,咬着牙挺了过来,把唐焱带大了不少,自己也苍老了许多岁。 年幼之时,唐焱身中剧毒。 生死交迫。 母亲穷困潦倒,为了救他的性命,不得已委身了旁人。 唐焱病好后,唐焱无意撞见那不堪的画面,白条条的两人刺激着他。 他发了疯地赶走那一个男人,声泪俱下地质问慌张无措的母亲。 “娘,我从未想过,你竟是这等放荡的女子。” “你与那千人骑万人踏的风尘人,有何区别?” “你好脏啊。” “……” 每一个字,比杀人的刀还要狠,深深地刺激着母亲。 唐焱的泪水,是滚烫的。 母亲为他抚泪时,灼伤了指腹的皮肤,连带着灵魂都快要化为灰烬了。 唐焱打了她一巴掌,往后退去,摇着头,像暴怒的小狮子般瞪着眼睛。 “我终于知道,爹为什么不喜欢我,也厌恶你了,因为你真的很讨人厌。” “都怪你,让我没能得到父亲的喜爱。” 那一刻,唐焱转身便跑,并未看到母亲黯淡无光的双目。 母亲宛如破碎的瓷器,失魂落魄地瘫倒在地,耷拉着头,苦苦发笑。 这个被她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孩子,让她恍惚不已,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当中。 原来—— 从她腹部诞生的孩子,不会以她为荣。 哪怕唐家的那个男人,抛弃了他们母子。 唐焱依旧把他当做崇高之山来仰慕。 此后,不足半月,她便没了生机。 尸体在炎炎夏日发烂发臭,才被人发现。 人们只在她的屋子里,找到了一封鲜血写成的泣血之信。 只剩下触目惊心的四个大字: 断子绝孙。 …… “掌掴母亲——” 无上殿广场上的修行者们,听得此话,看着唐焱的眼睛,充满了厌恶之色。 楚月沉了沉眸。 她这一生,拥有过三个母亲。 前世将她丢在月台的母亲,曾是她的毕生之痛。 而在后来,她却也释怀,甚至为其叹息。 她作为女儿,身为母亲,都无法理解唐焱过去所犯下的罪行。 唐焱瘫坐在蒲团,脸上毫无血色,错愕地看向了归墟之簿,满是不可置信。 他低下头,望向了手掌心红色的铸血晶齑粉,颤颤地摇了摇头,眉头皱紧赫然形成了三道深又长的沟壑。 他分明用了铸血晶,怎么会没用呢…… “不!我没有!” 唐焱扯着嗓子嘶吼,“是那个贱妇与人私通,是她不守妇道,为妻为母为女都不如人,我作为儿子,训斥两句怎么了??” “砰!” 楚月起身的刹那,瞬闪到了唐焱的跟前,一脚踹在唐焱的面门,把唐焱踹得身体倒飞出去,后脑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口鼻当即溢血。 唐焱头晕目眩,痛苦当中,眯起眼睛看向了楚月。 楚月俯瞰着他,眼神格外的冷。 “她的妇道,非你这个做儿子的说了算,她十月怀胎,一朝临盆,她满心欢喜,就生下了你这么个连人都称不上的东西!” 唐焱的精神集中起来,听到劈头盖脸一顿骂,张牙舞爪,怨恨地瞪着楚月。 “叶楚月,你有何资格说道我?” 少年瞪目大怒,“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听闻,你在下陆诸侯神武的时候,就弑杀了当时的养父,诸神之日,你对你的亲生父亲、爷爷、兄长置之不理,你作为晚辈的孝道又在……” 刺啦! 刀刃划过长空。 锋芒留下了闪烁着凛冽寒光的弧度。 锋镝尖处,抵在了少年的眉心。 一滴滴血珠汇聚成山水流淌般的小河,顺着眉心往下蔓延。 “老子的孝道,靠刀说话,你呢?” 楚月挑起眉梢,戏谑一笑。 唐焱敢怒不敢言,脖颈的冰凉,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当他再看向楚月时,宛若看见了催魂的死神。 “你能与月姑娘相提并论吗?” 君子堂名为海少清的修行者往前踏出一步,怒眸直视唐焱,冷喝: “月姑娘被生父丢下无间地狱,你的母亲,可有做出此等天怒人怨的事情? 当年,你的母亲带着你在海澜一带讨生活,你爹穿金戴银迎娶新人如胶似漆时,你的母亲把自己的血贩卖给一些魔修之人,含辛茹苦把你带大了。 你因自己贪玩,趁母亲不在家时,侮辱毒兽之森。 她一个弱女子,因生下你而失去丹田无法修行,她不管不顾进入毒兽之森把你救回来。 她寄信给你的父亲,从来没有回应。她请求我行商的祖父,顺道把她带去你父亲那里。 我的祖父亲眼看到,你父亲对你的死,毫不在意,任由她跪在地上磕头乞求到头破血流,却与旁人郎情妾意。 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送你去医馆,才委身于人。 怎料救了个白眼狼。” 海少清当年在海澜之地目睹了事情的经过。 至今都难以忘怀。 那个可怜的女人,死在了臭味熏天的夏日,轰动了整个海澜。 唐焱瞪着眼睛,不敢相信海少清所说的话。 他崇拜的父亲,怎会不在乎他的死活? 定是因为厌恶母亲,才会这么做的。 他的眼里,满是阴翳。 这个女人,就算死了这么久,还只是会给他找麻烦! 他已光鲜亮丽,金鼓馔玉,却要被一个死人给拖下水额。 楚月收起了刀,在唐焱的身上擦拭干净。 随即,一脚踹到唐焱的面门,直把唐焱鼻梁骨给踹断。 唐焱摔在地上,身体拖行了好多下才稳住。 他忙看向归广场上的驻地守卫,“叶楚月公然伤人,你们不管管吗?” 守卫面无表情。 他爬过去,拽了拽守卫的甲衣。 守卫低下头,面无表情道:“公子,我自幼失聪,不知你在说什么。” 唐焱:“………” 第2746章 小赌怡情 唐焱随之放弃与守卫交谈。 无上殿的另一位侍从,前来与守卫交换站点。 “到时间了,该我了。” “好的。” 守卫回应过后,直接忽视掉面前的唐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主楼广场,震惊了一众的人。 唐焱瞪着眼睛,愤愤地看向守卫的背影。 心底咒骂了几声,才把心思和注意力都放到了楚月的身上。 楚月重新回到蒲团坐下。 金光照耀在猩红如血的衣裙。 她在无数人的注视之中,缓缓地合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眸。 唐焱沉郁的眸,只盼望归墟之簿给叶楚月一锤定音,让叶楚月颜面扫地。 …… 与此同时。 紫阳街聚集满了人。 赵铺主等人,身穿囚衣在赌台前。 上空悬浮着偌大的蓝色菱形水晶,倒映出了无上殿的情形。 众人口诛笔伐声讨完了唐焱,便开始留意叶楚月。 蓝雪姬在赌台的内阁,恰好从透光的间隙里,能够看到水晶之景。 未婚夫随时随地都伺候在蓝雪姬的身侧,只为添上那一杯八分热的热酒。 紫阳街的酒楼高处,雅座之中,界主自窗台往下看,饮了口香茗,叹道: “如今的修行者,当真是狂热。赌,是万万不行的。” 不多时。 随从走进雅座,躬身道:“界主,押好了,一百万天玄丹,押叶楚月无。” 界主讪讪一笑,“小赌怡情,小赌怡情……” 他会从界天宫来到此处,则是因为那日的雷火阵太危险。 吞噬掉虞牵星后,他作为父亲,立即赶来大炎城。 抵达城内,才知虚惊一场,便寻思着劳逸结合,自在的游山玩水一番,也是极好的。 “对了。” 界主再道:“昨日渺儿传信,说是认了师父,你去查查,可是那位仙人,来了大炎城。” “是。” 随从颔首离去。 界主摸了摸下巴,露出了宽慰的笑容,便用心注视着蓝水晶。 他是个贤明的界主,界天宫国库的钱财与天材地宝,他从来不会占为己有。 当下积蓄,只有那一百万天玄丹,是他私下攒了好多年的。 …… 大炎城。 陆家。 与外面的热闹不同,陆家一派森冷肃穆之景。 “啪!” 陆家主一巴掌打在了陆猛的脸上。 陆猛缠着软布的脸,瞬间狂涌出鲜血。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混账!你这个蠢货!那么多的钱财,你就拿去打水漂了?你还要给叶楚月壮势,叶楚月把陆青伤害成那个样子,你胳膊肘往外拐?到底谁才是你的亲人?” 陆家主气到胸膛如峰峦波涛,一下一下地起伏而动着。 “爹,我后面去秦家军查过了,是陆青要去花自怜阁骗钱的,还欺负老人,怪不得叶楚月。而且这些年来,秦家军压榨剥削花自怜阁的铺主们,那些人都很可怜的。”陆猛弱弱地说:“爹,儿子觉得,陆青还是另谋差事为好,秦家军,不是好军。” 他天生有些惧怕这位父亲。 他清楚。 因为生得健硕,面貌略差,不如陆青英俊,自小父亲就喜欢陆青多些。 非但如此,就连他年幼时心悦的姑娘,都对陆青芳心暗许。 他哪哪都不如陆青,唯有武道天赋,胜过陆青。 再加上他性子不好,凶神恶煞,男子也好,女子也罢,多是厌恶他,或者害怕他。 只有君子堂的兄弟们,把他当大哥。 直到那日—— 他满身杀气,企图为陆青一雪前耻。 那如天神般的女子,有着姣好的容貌,对他伸出了手。 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和清澈。 “爹……” “啪!” 陆家主又一巴掌打了过来,“你剩下的琴,我全给烧了,好好的反省下吧,否则你永远都是这么鲁莽,不知悔改,更不知哪日会给我陆家带来灭顶之灾。” “可都是君子堂的钱,我并未用到陆家的钱财,爹为何要训斥于我,就因为我生得不够清俊好看吗?”陆猛反问,字字都是他压抑多年一朝爆发的伤心,“我喜欢叶楚月,非男女之情的喜欢,我喜欢她的仗义,她的坦然,便遏制不住,想和她成为同伴,何错之有?” 陆家主失望地摇头,“她得罪了上界,还与对她好的本源一族撕破了脸,你还不懂吗?” “那又如何?” 陆猛反问:“让我感动和钦佩的朋友,是她这个人,与她的树敌,与她的靠台,皆无关系。” 儿子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样子,叫陆家主脑袋生疼,太阳穴狂跳。 他揉了揉眉心,发怒道:“她一个连归墟丹都没有的人,你为了她顶撞为父损失君子堂所有的钱财,陆猛啊陆猛,你当真是昏了头。若上界之尊想要对付她,为了保全叶家,我也不得不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了。” 陆猛眼睛通红。 他要父亲。 也想要这份情谊。 陆家主负手而立在堂内中央,冷嗤了声。 屋外脚步匆匆。 陆府的管事快速前来。 因跑得过快,还被门槛给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何事?” 陆家主不苟言笑,神情冷峻威仪不减的问道。 “无上殿那边,出结果了。”管事气喘吁吁,“叶,叶楚月……” “没能登记成功?”陆家主笑了笑。 陆猛腾地站起,焦急不已。 这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恐会把叶楚月压得喘不过气来。 如此关键的时刻,他定要陪在楚姐的身边共同面对才是。 管事忙道:“叶楚月,以一千枚归墟丹的资格,登记在册。她是归墟之簿历史上,第一位拥有千枚归墟丹的修行者,也是第一位……没有星体却能登记的修行者。” 陆家主的面色僵住,似是不可置信般,皱着眉的时候还缓缓地眨了下眼睛,那迷茫的姿态,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千归墟丹?” 陆猛瞪大了眼睛,“这可当真?” “刚得到的消息。府邸管事说。 陆家主神情变幻莫测,震惊之色写在面上,对叶楚月此人,充满了好奇。 化腐朽为神奇的奇人。 若非怕连累陆家,他便不会阻拦陆猛结交这样的朋友。 却说主楼广场,四座皆惊。 第2747章 石狮长啸,丹印满天 无数双瞪大到滚圆的眼睛,错愕地看向了快速翻页的归墟之簿。 “唰。” “唰。” “唰。” “……” 沙沙作响之声,传遍了主楼广场。 更通过蓝水晶,传到了人满为患的紫阳街。 归墟之簿,不停地翻动,足足翻了一千页之多。 四周满地除了归墟簿子的翻页声,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蒲团上方金色的光华犹若初升的太阳般耀人眼球。 隐隐可见红群,和盘膝入定的那道身影轮廓。 她依旧闭目。 虽无仙神之气,却在此时此刻,有着叫人无法形容的仙神之姿。 蓝水晶相连主楼广场。 归墟之簿发出的庄严肃穆之声,亦是震颤了紫阳街。 “星云宗,叶楚月,千道一品归墟丹,纯正凡躯,无星体。” “她竟有千枚归墟丹?” 紫阳街人头攒动,俱已沸腾。 近乎有九成的人,发出了哀嚎之声。 酒楼雅座里品茶的界主,蓦地睁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往前看,一时之间,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震惊于有生之年得见千道归墟丹,还是他毕生所攒下的一百万天玄丹将要化为乌有。 满街沸沸扬扬的声音,都和叶楚月有关。 “洪荒三界,从未有过千枚归墟丹的修行者,诸天万道里听说有,但那可是诸天万道啊。” “也没什么稀奇的,你刚没听说吗,是一千枚一品归墟丹,最普通的归墟丹。” “兄台既道稀疏平常,不知兄台可否凝结出两道一品归墟丹?” 先前说话那人哑然无声。 他还真凝结不出来。 寻常人等。 凝聚一枚归墟丹,都要耗费九牛二虎之力。 且归墟丹,开星体,改凡命。 就算能够凝聚多余的归墟丹,也要有强悍的精神和灵魂去承受才是,否则的话,必然是魂飞魄散不得善终的下场。 故而,二者的前提条件缺一不可。 足以见得想要凝聚更多归墟丹的难度。 哪怕只是一品归墟丹。 “咔,咔嚓——” 蓝雪姬手中空荡荡的酒杯,在她的用力之下,逐渐开裂,到了一个程度之后便已碎掉。 酒杯碎片割裂蓝雪姬的掌心皮肉,鲜血顺着握紧成拳的指缝里流了出来。 未婚夫正震惊于蓝水晶的倒映之景,闻到流动在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低头看去,心下一惊。 当即便单膝跪在了地上,握住蓝雪姬的手红了眼睛,着急慌张地找出止血的药膏涂抹在蓝雪姬的伤口,心里对叶楚月的恨,已经到了入骨的程度。 “雪姬,她凝聚的都是一品归墟丹,不必太过于在意。” 男子低声宽慰道:“归墟丹都是定性了,一日是一品,一生都是一品,算不得什么。你乃小宗师境,是她快马加鞭千百载都追不上的厉害,赌台之事,也不会损失太多,只要秦轴轴和赵铺主别把你道出来就是。” “他们,不敢——” 蓝雪姬双目阴狠,面庞上流露出的情绪,是一个失败者的恼怒。 她原是稳操胜券的人,怎会棋差一招,沦为叶楚月的手下败将? 如此一来,云都那边岂不是会对她更加的失望? 蓝雪姬气血上头,顿感晕眩,抬手用指腹轻捏了捏眉心,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加重了不少,看得身旁男子心都揪到了一起去。 “那些铺主的身边人,都处理好了吗?”蓝雪姬闭着眼睛问。 “好了,昨夜找到机会,私下警告过了紫阳街的那些铺主。” 闻言,蓝雪姬紧皱的眉峰,方才松弛了些许,深深地舒出了一口气。 被羁押在赌台前的赵铺主等人,懊悔到肠子都要青了。 早知蓝雪姬蛇蝎心肠,他们必然不会为蓝雪姬卖命, 自古以来,俱都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他们只盼望蓝雪姬会有最后的一点良知,给他们的亲人一条活路便好,纵然他们下十八层地狱,面对十殿阎君,也不会道一声蓝雪姬的不是。 ……… 广场那边。 君子堂、万花街众人,面面相觑,惊讶傻眼到说不出话来。 他们押给楚月的钱财,原想着会如流水般消失在紫阳街。 却没想到,不仅能拿回本金,还可以大赚一笔。 而星云宗的长老弟子们,哪怕都猜测到了楚月会有一千枚归墟丹,但当亲眼所见时,依旧是震撼。 金光灿烂流转。 展开的归墟之簿,折射出了千道归墟丹印,在日光和尘灰之中如宇宙般的浩瀚。 小精灵瞧见这些人的表情,不由抬起了下颌,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那一刻。 他在为这个人族的女子而自豪。 许是想要肆意炫耀一番,便操控归墟之簿,使得千枚归墟印,悬浮到了高空。 广场两侧的石狮,仰头大喊,如那山间狼,在月圆之夜长啸。 石狮长啸。 丹印满天。 仔细看去,归墟丹印,有着火焰摇曳的痕迹。 宛若千道似火的骄阳,齐聚大炎城。 许久,光芒散去,万众瞩目之下,楚月自蒲团上缓缓地起身。 “叶姑娘,你竟有一千枚归墟丹,究竟是何时做到的?昨日不还是无吗?” 海少清急忙问道。 他留了个心眼。 就是担心日后那些赌徒以为楚月刻意隐瞒归墟丹,就是为了赚取钱财,从而遗臭万年。 楚月闻声,金眸清澈,婉转着潋滟的流光。 对于君子堂海少清的话中意思,她心领神会,便坦荡荡地目视周边修行者,落落大方地回答道: “少清兄,叶某是于今日天未亮时顿悟,昨夜万花街被大火焚烧,无数人的家和阁铺在一夕之间破败不堪,由此感悟,上达元神破心境,而在刚才,沿着那一份心境,被归墟簿光普照时,竟凝聚出了千道归墟丹,这也是叶某意料之外的事情。” 楚月叹道:“说起来,还得感谢秦首领,改日定要提酒前去雷刑台拜访一下秦首领。” 正被羁押在雷刑台的秦首领,遍体鳞伤,两眼空洞无望,冷不丁打了个鼻涕,茫茫然地看着前方。 他见秦家军的士兵匆匆前来探望,便惊喜地问:“归墟之簿的结果,出了?那叶楚月,是不是屁都没个?” 士兵看着秦首领,咽了咽口水,沉吟半晌,才说:“叶楚月……成功凝聚……千枚归墟丹。” 第2748章 紫阳街 秦首领爬满血污脏痕的脸庞,笑容刹那凝固,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了秦家军士兵。 末了。 他耷拉着脑袋,像失了心智,不住的自言自语低喃: “怎么会……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打他出生起,从他曾爷爷那一辈开始算,都没听说过一千枚归墟丹的修行者。 倏地! 秦首领脊背冷汗潸潸而流,一股寒气,沿着脊椎往上,直冲到了天灵盖。 他瞳眸紧缩,就连血污都遮不住他面颊毫无血色的惨白。 难不成…… 叶楚月早就凝聚出了一千枚归墟丹? 若是如此的话。 叶楚月并非反将一军,她才是操控棋盘布局的那一个人。 韬光养晦数日,就是为了把他们一网打尽? “叶楚月,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秦首领须臾便已毛骨悚然,瞪着如死鱼般的眼睛,发憷地瞪着前方。 饶是想一想叶楚月这个人,就会血髓生寒,顿感恐怖如斯。 ……… 广场上,修行者们听到楚月的话,恍然大悟。 在此之前,甚至还怀疑过叶楚月刻意隐瞒。 结合楚月之言,仔细一想,便也能明白。 若真有这么多归墟丹,前面两日的登记,岂能蒙混过关? 难不成,叶楚月还能操控归墟之簿? 楚月将众人的情绪尽收眼底,泛起了一丝涟漪。 “月姑娘。” 海少清问:“是否现在前去紫阳街?” “不——” 楚月浅笑。 “再等等。” 海少清等人虽不知她在等什么,但连带着广场附近的修行者,都不约而同地静默下来,持续等待。 当广场的最前侧,踏来一名风尘仆仆的黑衣女子,楚月方才准备动身。 “师父。” 虞牵星单膝跪地前,被楚月单手托住了,“不必行礼,直说即可,如何了?” “都带来大炎城了,我身上有他们贴身佩戴的信物。”虞牵星直起身子回道。 她听从楚月的吩咐,动用了下界天宫公主的关系,连夜勘测,到天光亮之时,才找到了六位铺主的亲人,用了一番功夫,才安顿到了大炎城安全的地方,为了掩人耳目,便只带着信物前来与楚月相见。 “很好。” 楚月轻点螓首,看着虞牵星的眼睛,漾起了粲然的笑意。 师徒二人的对话,海少清、七婶这些人,只觉得听的云里雾里的完全不懂。 “现在该怎么做?”虞牵星问。 楚月眸色一冷,凛冽如寒风刺骨呼啸。 “去,紫阳街。” 言简意赅声铿锵。 说罢,便迈动修长的双腿,走出主楼广场和无上殿,自大道前踏奔紫阳而去。 在广场的修行者们,俱都下意识地跟在了后边。 因而,成百上千的人,并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乍眼看去,何止是一个浩浩荡荡了得。 紫阳街,多是唉声叹气,当看到楚月的面孔,心底便衍生出了复杂之色。 人群下意识地流动,朝两侧避开,为其让出了一条还算宽敞的路。 有人叹息道:“叶楚月屡屡创下不可能的传奇,我曾以为,她还再创一次,但却不敢赌这个可能性,想要稳中取胜,才输了一把彻底的。” 众人垂头丧气,想到还要还钱,青天白日里,便如深陷梦魇般的窒息郁闷。 “叶,叶姑娘……” 赵铺主发白的衣服上,用纯黑的笔墨,勾勒出了醒目的“囚”字。 “这里是三百万的天玄丹,是你此次所得。” 身穿囚衣的他,不似昨日的意气风发,才过去一夜,就憔悴了许多,好似苍老了十载。 他听闻叶楚月是心中有大义的人,便希望自己友善一些,来日家人若逢水火,还希望叶楚月路见不平,能伸出援助之手。 在赌台的博弈当中,让他清晰地察觉到,叶楚月定是人中龙凤,来日前程,必不输给蓝雪姬。 但…… 赵铺主低头苦笑。 许是他异想天开了吧。 竟希望,叶楚月能帮他的忙。 …… 楚月收下了三百万的天玄丹,望了眼垂首遮掩苦色赵铺主,问道: “诸位铺主,可是听命于秦轴轴?” 突如其来的问话,叫众人一惊。 赵铺主抬眼看来,忙不迭回道:“是……正是他指使的……” “难道就无旁人了?只有秦轴轴一人?”楚月步步相逼,继而问道。 赵铺主张了张嘴,哑然无声。 他多想道出蓝雪姬之名,但他不敢赌上全家的性命。 铺主们眼睛通红,悲愤交加,却都只在摇头。 “并无旁人,只有秦首领一人,叶姑娘莫要多想,从而自寻烦恼。” 赌台内阁深处,蓝雪姬握成拳头的手,缓缓地舒展开来,虚眯起了一双清寒薄雾有刀剑出鞘般之锋利的眼睛。 “是我,低估了她。”蓝雪姬冷声道:“原来,她早就猜到了,我才是幕后之人。” “猜到,不能坐实,又有何用?”男人安慰着她。 蓝雪姬勾了勾唇角。 但在下一刻,她唇角的笑容,正以飞快的速度消失,清丽美艳的脸,略微地僵住。 只见赌台前方,虞牵星拿出了一枚蛟龙玉佩挂在自己的腰上,还有寒晶所锻的珠花、流苏青鸾簪、四喜海棠帕…… 六位铺主,瞠目结舌。 “诸位,赌台之事,干系重大,昨夜万花街被焚烧,叶某必须追根究底,请诸位务必道出实情,必不会有任何的后顾之忧,我叶楚月,可保诸位平安。” “是蓝雪姬!” 赵铺主听出了弦外之音,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大喊。 从蓝雪姬以家人要挟,他便恨不得当众撕开蓝雪姬的真面目,让修行者们看一看这发黑腐烂的蛇蝎心肠,是何等的恶毒。 “对对对,是蓝雪姬。” 其他的铺主,纷纷开口,不再有任何的犹豫。 “蓝雪姬和秦轴轴让我们这么做的,一切筹谋都是蓝雪姬,蓝雪姬还说过一句让我等记忆犹新的话,她说,穷酸的赌徒们就算身无分文,都会赌上余生去烈风钱庄借钱来孤注一掷。” 此话便如,一石激起万道浪,狂风卷出千堆雪,让紫阳街如炸了锅般的热闹,鼎沸之声挠人耳。 第2749章 他笑着跪了下去 蓝雪姬作为海神界第一美人,亦有天赋异禀的武道修行,再加上前段时间成为唯一执洪荒令的修行者,自有不少狂热痴迷的拥护者。 哪怕有小部分的人怀疑过蓝雪姬会是幕后推手,渺小的声音不惹尘埃,多半是湮没世人口水的浪潮里,翻不起一丝的微澜。 而今,赵铺主的话,近乎就落实了许多人的猜测。 当人心起了猜测,疑云就会越卷越大。 “不可能!” 一名青年恼怒不已,斩钉截铁地打断了赵铺主的话。 青年自密集的人群之中踏步而出。 此人,正是那琼城尤家的尤京华。 “雪姬姑娘,被赋予为海神界三千年来第一美人,是得到过正统授勋的修行者,怎么可能做出此等肮脏之事。赵铺主,鄙人劝你,莫要狗急跳墙,胡乱污蔑一个人,否则的话,我定然饶恕不了你。” 尤京华狠狠地瞪着眼睛,似被触及逆鳞般咋呼。 紫阳街内,不少的修行者愤愤不平,怒指赵铺主,声声质问。 赵铺主抬起脸来,直视尤京华的眼睛。 “这位公子,我且问你,若无蓝雪姬这号人,我们几位,何德何能,让烈风钱庄把借钱的字据拿出来,吾等又凭何去开这个赌台?” 另一位铺主也道:“是啊,秦首领虽然与赌台之事脱不了干系,但大炎城内几条街的铺主都清楚,秦首领只敢压榨万花街,他向来欺软,不求大财,只图小钱,又怎么会筹谋这样的局?” “我不信!” 有人振臂,声嘶力竭地喊到沙哑。 尤京华则思考着铺主言语之间的可圈可点,察觉到其中的可能性,心便凉了一大截,紧抿起了菲薄的唇瓣,直到唇部发白。 赵铺主冷笑。 他当众抬掌,打向了自己的额头,把元神震出了一条裂缝。 略微的精神之力如同清风拂过,自裂缝里,取出了一条血色的绸线。 刺鼻的鲜血味道,叫人蹙紧眉头捂起了唇。 “那是什么?”众人诧然不已,顿感惊悚。 赵铺主脸上像是被抽干了血色,没了半条命。 他惨白的脸庞,露出了笑。 元神裂缝,七窍流血,诡异到叫人青天白日,都感到脊背发寒,悚然之感恰如雷霆直冲天灵盖。 赵铺主低着头,苦笑了声。 堂堂男儿,泪流满面。 “叶姑娘。” 他颤声说:“我无意害诸位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我想救我的女儿,她才那么大,就没了丹田和武根,她拼了命的想要修炼,找尽办法,却只会适得其反,损害身体。我只是希望此次赌台事成之后,蓝雪姬能从云都帮我取来一枚修元固神丹,好让我的孩子,成为一名真正的武者。” 他笑着跪了下去。 烈阳高照。 璀璨的日辉之下,刺目鲜红的血线,往下滴着血珠。 他说:“这是蓝雪姬系着玉佩的红绳,昨日我去烈风钱庄,用的就是这红绳所系之玉佩,让烈风钱庄放了字据。玉佩在烈风钱庄,绳子却在我这里。昨夜我见出城失败,怕蓝雪姬找到这个,就让几位铺主兄台,共同出手,在元神之上以针穿孔,并将红绳从针孔里放进去。” 其他铺主几乎都是贪婪钱财,便枉顾了赌局带来的恶果,此刻听闻赵铺主肺腑泣血之话,垂首间俱是颇为动容。 好一会儿,才如雨后春笋般,鼓足勇气,一个接着一个地道出掩埋在灰暗处的真相。 “蓝雪姬前些年,在我们困难的时候,施恩于我等,我们才会听命于他。” “这件事,吾等固然有错,但罪魁祸首蓝雪姬,不该置身事外。” “……” 尤京华眼若冰霜,冷冽地看着激愤不已的铺主们。 “既是如此,昨晚,今早,你们为何矢口否认蓝雪姬?叶楚月来了,你们才肯道出这所谓的真相?” 尤京华对崇敬钦佩之人,还留有一线欲碎不碎的希望。 “你以为我们不想?” 赵铺主瞪向尤京华,歇斯底里地怒吼,“蓝雪姬挟持了我们家小,我们敢吗?扪心自问,若你设身处地临此窘境,你敢吗?” 尤京华被问住了。 赵铺主耷拉着头,颤颤巍巍的手把红绳交给了楚月。 楚月想把他扶起来。 赵铺主摇头阻止。 红绳落在楚月的掌心,赵铺主仰起头满是沧桑的脸展露出了笑颜。 “我家囡囡,就交给姑娘了,不求立足武道问万道,但盼吾女无忧事。” “下陆共主,女帝大义。” “世人道你心狠手辣,或说你匹夫之勇,但今日你救赵某家小于水火,赵某便知,下陆之共主,心中之大义,谋略与良善,此人间,绝无仅有。” “砰!” 赵铺主匍匐于下,额头碰在冰冷的地面。 七窍之血,汩汩地往外流,在地上汇聚成血泊。 这一幕,突如其来,震撼着每个在场之人。 众人面面相觑,竟对赵铺主提不起恨意,长叹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赵铺主。”海少清喊了声,无人回应他。 他陡然走至前方,并指点在赵铺主冰冷的后脖颈,眼睛陡然瞪大,蓦地看向四周众人,惊声说:“赵铺主,走了……” 元神能藏下至关重要的证据,已是逞强了。 再从元神里剥离出来,只有死路一条。 能在临终前把遗愿道出,赵铺主死而无憾。 饶是楚月,见此情形,亦是无法淡然,怔了许久。 她与蓝雪姬博弈,却是害了旁人。 哪怕她历经大风大浪方有今时今日,却无法做到去漠视每一个值得被敬畏的生命。 突兀的寒风袭来。 赵铺主如刻好的雕塑般,保持着跪地磕头的姿势,一动不动。 六位铺主泪流满面,追悔莫及。 虞牵星张了张嘴,惊到说不出话来。 她只在书上读到过人生百态,却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她养尊处优许多年不曾满足,不知民之艰苦。 无数目光,落在了赵铺主的身上, 紫阳街一片唏嘘声中,楚月面朝赵铺主,作揖颔首,沉默了三个呼吸方才抬眸看向一动不动毫无生机的赵铺主。 四周的围观者们,诧然地看了看楚月,复又看向了赵铺主,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适才还活生生的人,能在顷刻间就消失于天地之中,亲眼目睹这不到一刻钟的变化,情绪总归是复杂的。 而每当见过紫阳街赵铺主之死的众人,只要听到有关于蓝雪姬的一切,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今日之景。 楚月垂下了睫翼,低眸望见手中的红绳。 她的长指,甚至还沾染着赵铺主的元神之血。 随即。 连眼帘都没抬一下,便字字清晰,缓声开口问:“事已至此,蓝小姐,还不出来看一看这残局吗?” 一声蓝小姐,登时让众人的神经紧绷,四处去找寻蓝雪姬的身影却是徒劳未果。 内阁深处的蓝雪姬,双目阴狠,恼怒不已。 她回过头,冷视献殷勤的白袍男子,无视男子温润的眉目,戾浮唇齿冷喝问道:“赵铺主的那些家人,你不是说已经处理好了吗?怎么能被叶楚月找到?” 若叶楚月手里没有这个筹码,赵铺主等人就算是死,也不敢说出她的身份。 未婚夫面露惶惶之色,眉峰紧紧地蹙起似也觉得疑惑不解。 “你我来大炎城多少次,她叶楚月初来乍到大炎城,从下陆来到海神界至今也才大半年的时间,你做事我应当放心,但我没想到你会被叶楚月乘了先机,” 蓝雪姬揉了揉眉心。 更让她郁闷的是,赵铺主的手里,竟还有她的玉佩红绸。 近来,她与身旁男子双、修苦练从稚羹山乾坤袋取得的机缘造化,因急于求成,导致五感的敏锐度差了许多。 若不然的话,掉玉佩之事,她怎么可能毫无感觉? “抱歉,是我失策了,我会弥补的。” “弥补?已然酿成大错,谈何弥补?” “你放心,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你,绝对不会。” 男子说罢,伸出双手抱了一下蓝雪姬。 “辞玉……” 蓝雪姬颦了颦眉。 花辞玉浅笑,指腹温柔地抚摸着蓝雪姬的面庞。 “雪姬,你是我的妻子,作为丈夫,任何时候,都要有独当一面的勇气和实力。你且安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花辞玉目光缱绻地望着蓝雪姬。 他低下头,俯身蓝雪姬的额间,落下了蜻蜓点水的一吻。 而后便如英雄般,颀长挺拔的身影,披着合身的雪白锦衣,漫步从赌台的内阁深处走出,过了几道槛,方才到了人前。 花辞玉离开之际,蓝雪姬看着他的背影,轻挑起了一侧的眉梢。 右手一挥。 酒香四溢。 一杯热酒落在掌心。 她如上瘾之人,饮了一口,心情便舒畅了许多。 “嘎吱——” 内屋的雕花檀木双门打开之际,围聚在赌台前方的人山人海,登时眼睛锋锐地看了过去, 更有甚者,恨不得把蓝雪姬给生吞活剥了。 手上的钱,全部亏了出去不说,还落下一屁股债。 这不是把他们往死路上逼? …… 一双瘦长白润的手,缓缓地将门打开。 他直视前方众人,作了个长揖。 “花辞玉?” 四长老两手环胸,冷嗤,“蓝雪姬呢,让她出来。” “褚婴,你啊,还是这么的关心雪姬。” 花辞玉镇定自若,泰然地笑了笑,“我向来以为,你虽不能如成年人那般,但心智应当成熟才对,没想到你还活在旧时候,总是忘不掉我家雪姬。” 四长老面色森寒。 他从来都说不过这个花辞玉。 “当然忘不掉了。” 虞牵星目光灼灼,直视花辞玉的眼睛,“言而无信,蛇蝎小人,哪是那么容易忘掉的? 我家长老,如此优秀,蓝雪姬说不定背地里垂涎欲滴,不得已才成为你的未婚妻,难怪你一见到我家长老,就提起那毫无意义的旧时光。” 她便是见不得这些个表里不一的人,变着法来欺负她家心地纯良外冷内热的小长老。 四长老抬头看去。 少女身披日光,侧脸熠熠生辉,双眸犹若宝石般将要溢出璀璨的光,叫他难以挪开深连灵魂的目光。 酒楼雅座上的界主,喝着酒的动作一顿,狐疑地瞅了瞅四长老,转念想到翠微山半步通天的仙人,遏制住了将要萌芽的奇怪念头。 花辞玉的眸底,渐浮起了一缕落寞之意。 虞牵星的话虽糙,却是一针见血,残忍地扎在了他的伤疤深处。 “一派胡言。” 花辞玉说罢,甩袖往前走去,直视眼下众人。 他再次作了个长揖。 “诸位,一人做事一人当,赌台之局,是我花辞玉所设,铺主家人,是我所擒。六位铺主的家小都见过我的真实容貌,随便一查,就能知晓真相如何?” “不可能!”海少清恼道:“若是你的话,铺主们又怎会只说蓝雪姬,字字都不提你花辞玉?” “吾与雪姬,夫妻一体,雪姬乃第一美人,自是比我瞩目。” 花辞玉唇角微勾,有条不紊地回答道:“赵铺主所拿出的证据,是衔玉佩所用之红绸绳,这等贴身之物,当是作为未婚夫的我,才能拥有。 至于雪姬,诸位应当知晓,前些年紫阳街赵铺主等人,身陷囹吾,是雪姬心思纯良,解了燃眉之急。雪姬不拘小节,并无尊卑之分,把铺主们当朋友来往,也是应当的。” 他刻意地看了眼四长老。 这些年来,只要有机会,他便会拿自己与蓝雪姬的感情,去刺激四长老。 蓝雪姬明明亲眼目睹,却是佯装不知。 只因她也享受四长老的痛苦和绝望。 有多痛苦,就说明对她的喜爱还有多少。 “你——” 海少清等显然不信花辞玉的狡辩之词。 还想与之争辩下去。 楚月缓缓一抬手。 一切争执,戛然而止。 花辞树无声一笑。 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到时候只有帮亏钱的修行者垫付部分钱财即可平息民怨。 楚月平淡地望着花辞玉,“花公子勇于承担,直面斥责,此乃好事,只不过赌局的初衷是为了转移大炎城无辜百姓的钱财,还践踏叶某凡人身躯去肆意炫耀,导致许多人借钱也不得不来赌。 烈风钱庄的钱,就由花公子来还吧,众人押在赌台的损失,花公子应当赔给下注的诸位。” 第2750章 人生之长路漫漫,非一日可定论 花辞玉的面色骤然一变,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月。 他还以为,以叶楚月的性子,势必不会放过蓝雪姬。 四下,哗然一片。 无数双黯淡的眼眸瞬间就涌聚起了光和惊喜。 倾家荡产负债累累到恢复如初,或许要不了半晌的时间。 事已至此。 无人在乎背后是否为蓝雪姬。 只在乎自己眼前的利益。 “赔钱!花家赔钱!” 只要有人带头喊了声,紫阳街上无数又无数的人便会不约而同地群起高呼。 “叶姑娘言之有理,既是你花辞玉做的,花家便要赔我们。” “我们欠烈风钱庄的钱,应当花家去还。” “………” 花辞玉蹙紧了眉头。 这些钱财加在一起,可不是小数目,只怕会动到花家的根本。 下月初八,还是他跟蓝雪姬大婚的日子。 事情,没他想的这么简单,脱离了他的掌控。 回旋来的反噬,只会比洪水猛兽还要恐怖。 “叶姑娘。” 花辞玉说:“赌台上的钱财,你也赚了不少,落入了你的口袋,是不是……” “花公子,赌台之上,输赢由天定,你也说了,这是叶某所赚的钱财。如若叶某没有一千归墟丹,这些钱财被在场的诸位拿走,叶某也毫无怨言,因为叶某清楚,矛头应当直指作恶之人。” 楚月从容地浅笑,“昨日若不是我星云宗的许师兄,赵铺主就带着赌台所有的不义之财远走高飞进你花家的钱库。久闻花公子磊落浩然之名,既是敢做,自得敢当才是。” 花辞玉哑口无言。 最让他过于烦闷躁郁的是,花家就算要赔这些玄丹玄石,由他自己开口说比较好,这样被叶楚月牵着鼻子走,好人反而全让叶楚月做了,花家就算赔满,也得不到一个好。 “花公子,不愿赔,便说个不愿吧。” 虞牵星道:“左右这也不是你说了算的,花家自有不可或缺的责任,不赔,也得赔。” 这一番话,好似在一瞬间就点醒了周围所有的人。 众人群情激昂,异口同声: “花家不赔也得赔!” “不赔也得赔!!” 宛若闷雷般的声音,炸响在花辞玉的耳朵。 震颤的耳膜,直通元神都在疼痛。 楚月目光锋利地看着花辞玉,勾了勾嘴角,不经意地道:“阁下这般勉强,或许有难言之隐,依我之见,阁下是坦荡荡之人,如今矫揉造作,扭扭捏捏的不爽快模样,叫人诧异。该不会是在给蓝小姐背锅?若是如此,情有可原……” “不——” 花辞玉脱口而出,“此事与雪姬无关,钱财之事,我花辞玉,自会赔之。” 内阁深处,蓝雪姬缓缓地闭上了双目,暗骂花辞玉这个蠢货。 她只能庆幸,如今尚未嫁给花辞玉。 想到叶楚月得意洋洋的嘴脸,虞牵星在旁侧厚颜无耻地附和,蓝雪姬便攥紧了双拳,用力到指节都在泛着白,且脑子里高速旋转接下来的应对之策,眸底的阴翳比夜色还要深。 楚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花辞玉背后的幽幽深处,唇角微勾,噙着似笑非笑落在花辞玉的眼中,让他有了深深的忌惮。 这下界而来的女子,总是让雪姬不快。 他定要倾尽花家之力,将碍眼之人送到断头台,阎罗殿才好。 “辞玉公子。” 花辞玉的元神,骤然响起了楚月的神识之音。 他当下愣住,凝起眼眸,颇为疑惑并加重警惕地看向了楚月。 叶楚月还是初阶归墟境,实力在他之下,焉能对他神识传音? 她是怎么做到的? “你总笑我宗长老爱而不得,被人弃之如敝履,三年五载不曾间断你的恶意。” 楚月淡漠如霜地望着他。 神识之音,还在继续。 强而有力的震荡在花辞玉元神之中。 使得花辞玉双足犹若百年的参天古树扎根在地上百丈多。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通透者,应当未雨绸缪,居安思危,而非想当然的自鸣得意,嘲讽一个重情重义,守信守诺的真君子。” “花辞玉,人生之长路漫漫,非一日时间可以下定论的,你又怎知,你非昨日之褚婴?” 叶楚月言下之意,是在说他也会和褚婴一样被蓝雪姬给抛弃。 “不可能!”花辞玉瞪目,脖颈充血,近乎是歇斯底里地大喊。 他原就不是文质彬彬的谦谦君子。 那温文尔雅腹有诗书的做派,只是因为雪姬喜欢罢了。 能得心上人的欢心,戴一辈子的面具又何妨? 他和褚婴那个侏儒不一样! 雪姬,是能和他患难与共的结发妻子。 他曾在无数个夜里,憧憬盼望过,多年以后,白发覆雪,相恋的人执手死在凛冬的山水,他们的爱会是这料峭苍凉里唯一的暖意。 花辞玉突如其来的喊声,叫众人俱都是愣住了。 “辞玉。” 人群之后,翩翩一人踏风而来,手中握着一把山海水墨般的油纸伞,悠然淡雅似那画中仙。 蓝雪姬乌发半挽,明眸善睐,一身高贵清冷之气,衣袂飘飘如仙人下凡,高深难测的实力,宛若藏在古潭下的深渊,有着独特到叫人无法忽视却又不敢直视的气势。 她双足踩着长空飘飘然如履平地般轻松自在。 几个呼吸间,就已到了赌台的中央处。 她看了眼楚月,而后望向了花辞玉。 “辞玉,你太不理智了,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她垂眸扫过赵铺主,叹了口气,“若非赵铺主和叶姑娘,你的事诸位只怕还被蒙在鼓里了。” “雪姬,抱歉,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鬼迷心窍,一时贪婪,生出这些事端。”花辞玉乖巧听话地低下了头。 在蓝雪姬的面前,他不再是方才急赤白脸的模样。 似翡玉,如皓月,斐然卓绝,干干净净到不染尘埃。 “辞玉,你太让我失望了。” 蓝雪姬又道了声。 从这里开始,紫阳街的众人,已经完全把蓝雪姬从这次荒唐的赌台事件之中摘除了。 花辞玉耷拉着脑袋,认下了罪名,竟不敢反驳一个字。 “我们的婚事,到此为止吧。我不愿与一个这样的人,结为夫妻。” 第2751章 到此为止,是何意思 ·蓝雪姬失望叹息却又斩钉截铁的话,让花辞玉蓦地抬眸,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说出断情绝爱之话的心上人。 他盼望成婚,已经盼了好多年。 就差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他就能迎娶爱慕了好多年的女子进门。 花辞玉红着眼睛,抿紧唇瓣,双手的拳头藏在宽容袖袍之下微微地颤抖着。 “到此为止,是何意思?”他问。 “公子不必明知故问。” 蓝雪姬拿出了订婚时的信物,乃是一卷玉书,丢在了花辞玉的跟边。 “信物交还,情谊不再,我只当苍天有眼,让我在成婚前,看到了你的真面目,从而当断则断,才免得泥足深陷。” “花辞玉,从此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 蓝雪姬端的是冷漠疏离,恩断义绝之话信手拈来,仿佛说过好多遍。 花辞玉陡然想起了什么,睁大眼睛望向叶楚月。 “是你!” 是叶楚月! 是她!故意而为之,拱火赌台,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且提前部署,就等秦轴轴用熔晶之火去焚烧万花街。 并且刻意放出赌台讹局的消息,让紫阳街夜晚被人堵住。 让赵铺主不得不仓皇逃之,露出马脚,从距离紫阳街最近的城门离开。 叶楚月是要报复蓝雪姬! 更不放过他。 想让他成为从前的四长老褚婴! 花辞玉往前冲去,双手蓄力绽光,欲要聚集出风暴般的光团毁掉叶楚月。 许予、四长老、虞牵星以及君子堂、万花街的人,同一时刻出现在了楚月的面前。 虞牵星暴掠而出,一脚踹到花辞玉的面门,直把花辞玉的鼻梁骨踹断。 四长老见状,眨巴了两下眼睛,隐约间觉得眼前一幕似曾相识。 这玩意儿…… 不是小天骄的招式吗? 当真是他那小天骄命定的新徒,有样学样的速度之快已经到了令人咂舌的程度。 花辞玉被踹得人仰马翻,蓄力的风暴光团,土崩瓦解到七零八碎。 他和蓝雪姬都在心中暗惊。 这虞牵星看起来是最弱的,没想到实力竟如此之强。 虞牵星瞬闪到了花辞玉跌倒的地上,一脚踩在花辞玉的面庞,脚掌学着楚月的样子,狠狠地扭动了几下,任由鲜血在脚底溢开,顺着花辞玉的鬓间侧脸往下溢。 楚月眸光一闪。 屠薇薇几人心中大惊。 瞬步虽不是最强大的步法,但想要修炼到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地步,不仅需要日积月累下来的身法记忆,还需要天赋的感悟。 虞牵星是她们几人之中,修习瞬步最快的一个人! 酒楼之上。 界主的手一抖。 眼珠子一缩。 便是惊道:“这步伐,好是厉害……” 界天公储存珍藏的武技,虞牵星没有学会几个。 但修炼速度又很快。 都认为是空有境地,而无充盈的内核实力。 实战一碰,就能知道是个绣花枕头。 “翠微山仙人,果然名不虚传,他定然是让渺儿在叶楚月的身边历练一段时日,打好基础再去翠微山修习。” 界主惊讶之余,流露出了难以遏住的骄傲自豪之情。 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起,显然是忘记了痛失一百万天玄丹的苦痛。 末了。 界主似是瞅见了什么,眉头狠狠地一皱。 “这个叫褚婴的,当真让人不痛快。” 至于哪里不痛快,他这个界主却是答不上来。 只知晓,看见此人就烦。 …… “呲,呲——” 虞牵星足底,花辞玉的脸还在往外冒着血。 她却惊奇地低下了头,目光大亮。 心里头暗暗思道:难怪师傅喜欢踹人鼻梁踩人脸,果然叫人爽快且上瘾。 “仿佛看到了叶师妹的身姿。”段清欢眯起眼睛笑着揶揄。 许予一本正经地打趣儿道:“若能对铜臭欢喜,就更像了。” 楚月:“………”如她这般老练之人,耳根子竟也微微红了。 “虞牵星!”蓝雪姬咬牙冷喝。 许是误以为她会出手。 四长老脚掌踏地,迅速掠到了虞牵星的前边,压低了头,警觉无比地看着蓝雪姬。 蓝雪姬眸子微缩,指尖轻颤,似有一股凉意,顺着神经的方向,抵达到了心脏处。 虞牵星松开了脚,暂时放过花辞玉。 并垂下了眼眸,一字一字,冷声说道:“什么东西,自己情场失意,怨怪他人,动手之前,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蓝雪姬弃你不顾,与旁人何干?” 界主自高往下地俯瞰,非常满意的望着说得头头是道的女儿,打心底里的认为,虞牵星的新师父,定是个了不得的人。 花辞玉满面鲜血,眼里满含痛苦地看向了蓝雪姬。 “雪姬,赌台之事,都是我之错,你我相爱多年,莫要分离,可好?” “辞玉,开弓哪有回头箭?” 说罢,她转过身,裙摆划开半月形的弧度,双手朝四方作揖,颇为歉意地说:“诸位,辞玉所为,我深感抱歉,接下来,我定会摒弃男女之爱,一心追求大道,之后定会在大炎城上古遗址里,找到上古之力,竭尽全力去守护我们所在的海神界。” 她再深深地看了眼花辞玉,拂袖折身,穿过人群,只给花辞玉留下一个毅然决然的无情背影。 花辞玉的心脏,都在扯着般的疼。 他对蓝雪姬,已无任何的利用价值了。 今日之他。 昨日之褚婴。 都是一样的垃圾。 他蜷缩在地上,不顾众人充满异样的眼神,泪水肆意而流。 楚月看着蓝雪姬消失的方向,摸了摸下巴—— 上古遗址存在大炎城内,这也是大炎城能够繁华起来的根本原因。 登记结束,恰好需要在大炎城内,接受无上殿一段时间的考核。 这上古遗址,自是非去不可了。 “叶姑娘。” 副城主的黑甲卫,气势逼人的出现在紫阳街,将几个空间宝物递来:“这是秦轴轴赔给万花街铺主们的,还有打伤了人,赔给君子堂的,最后,则是给花自怜阁,叶姑娘你的。” 四周众人和界主蓦地看向了那一道鲜红似火的声音。 恍惚间疑惑。 怎么有种全部好处都落在她家的错觉? 第2752章 或许,我们能以此为荣 “副城主英明神武,劳烦阁下辛苦走这一趟了。” 楚月大大方方地收下了几份空间宝物,分给了万花街和君子堂。 黑甲卫首领看着楚月笑着点点头,心情颇为舒适。 叶楚月虽只是个归墟境,但算是大炎城的风云人物。 能得到此人的钦佩和敬重,作为黑甲首领,自是乐呵的。 诚然…… 过于油腔滑调耍小聪明的人,适得其反便不讨喜了。 既以封印海域战上尊的大义闻名四海,不该纨绔郎当失名誉。 黑甲卫首领掩起失落之色,敛下了万般情绪。 随后看见赵铺主,挥手下令道:“把此人的尸体,送去乱葬岗。” 在大炎城,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方,这乱葬岗便是其中之一。 乱葬岗,有一群似狼非狼,如狐非狐的凶兽,还有盘旋于天如黑云压城般的血色秃鹫,专门啃食送到乱葬岗的尸首与半活人。 此地叫人闻风丧胆,光是听一下,灵魂便能震悚。 久而久之,倒成了亡故罪犯的归宿。 黑甲士兵们得到命令,当即飒爽利落地往前走。 “诸位,且慢——” 女子清冽之声,将他们拦住。 黑甲军首领和士兵们纷纷侧目,便看到那双璀璨盛辉的金色眼眸。 “赵铺主犯下弥天大错,试图坑害大炎城人和各地修行者,死有余辜,不足可惜。但叶某认为,赵铺主胆大心细,私扣下蓝雪姬的玉佩,并留红绸绳潜藏于灵魂,人死如灯灭,尸首,不如就,入土为安吧。” 楚月说话时,朝黑甲首领稽首,作了作揖。 没等到黑甲首领的回答,她便没把头抬起来。 黑甲首领诧然地看着楚月,眼底划过一道充满讶异的光弧。 他并未急着给出回答,而是细细地端详着眼前的红衣女子。 关于她的诸多传闻,白纸黑字,茶余饭后,看见听到太多,却不及,真实地一见。 几个呼吸过去。 女子依旧没有抬头的打算。 她保持颔首作揖的姿势,就和失去生机的赵铺主一样。 像是无法动弹的雕塑,给予了最大的虔诚和敬重,而非道貌岸然,假仁假义,高高在上去要求黑甲军。 这一点,让黑甲首领相当的意外。 “轰——” 倏地。 便见君子堂、万花街、星云宗人,俱都拱手低头。 无声的静默,反倒是有着震撼人心的惊涛之力。 以死寂为中心蔓延开来的情绪,竟如燎原的火般迅速地扩散。 赌台前剩下的五位铺主身穿囚衣,做出同样的姿势。 紫阳大街上,一个又一个的修行者,或许在此之前痛恨过咒骂过赵铺主,此时此刻,竟都同样为赵铺主的尸首求情。 赵铺主不是英雄。 但值得躺棺椁,枯骨在土里生根发芽,而不是去狐狼凶兽翻江倒海的肚子里。 黑甲军上下,左右看去,纵然见过不少大世面,却依旧惊住。 “叶楚月,为何?” 黑甲首领问道:“他先前嘲笑你叶楚月无能登记之簿,纵有主谋,却也不失贪心,纵有可怜之地,却更有可恨之处。告诉本将,为何?” 楚月缓缓地抬起眼帘。 金色的眼眸,绚烂炽烈如此间唯一的太阳。 中上两界,人人讥诮金瞳在她之身,不如在南音公主之眶聚仙神气,玄黄息。 但这一刻,黑甲首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在某个瞬间,隐隐约约看到了难以捕捉的仙神之气。 与修行者们脱离凡骨凡体追求的仙神之气,截然不同。 是属于叶楚月的独特,在戾色的洪荒之中,温和的让人惊艳。 “大人,生如蜉蝣当有鸿鹄青云志,然,顺势而为方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常言道,祸害遗千年,好人不偿命,事实证明,伪君子也好,真小人也罢,不得善终者从古算来并无几人,世人追求最完美的英雄,不允许瑕疵的存在,但黑白合一,恰到好处的矛盾,是难以规避的人性。能够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功过互抵,已是不可多得的好事一桩。” “晚辈只盼望,洪荒三界、诸天万道,人族所在之地,修行者们深陷泥潭复杂迷茫之时,踏上岔路左右彷徨之际,少年纯良中年世故难辨胜败的那一刻,能够如赵铺主般,救自己于水火,弥补过往之错。若这世上能因此少了一个行将踏错之人,叶某今日肺腑之言,生生无憾!” 整条街,只响起她的声音。 不猖獗。 不好为人师。 只是平静却有力量的,把心中所想,道出来。 “斯人已逝,何故追求身后事?” 黑甲首领漆黑的瞳仁,跃然绽放出了一簇与往日之他截然不同的光火。 楚月直视他的眼睛。 黑与金的相碰。 好似神性与人性之道的岔路抉择,又是岔路尽头是同一条交汇的终点般震响。 楚月眸光环顾一圈四周,皆如雕塑深作揖,眉眼虔诚无怨事。 末了。 目光回到黑甲首领的身上。 她继而朗声说: “人族伊始,便有超脱凡俗的信念。光宗耀祖、衣锦还乡、落叶归根、入土为安,皆是我人族代代相传生生不息的信念,为此,可以付出生命,死后的荣光,是他们人世一遭,从生到死,最后的荣光了。人族之所以能够从万族之中脱颖而出,强大到今朝,便是靠这些信念。 各族都道凡人差,凡骨弱,凡体卑如尘,贱似泥。 晚辈却道,此生行凡人之道,世人赋吾蝼蚁身,吾以蝼蚁,铮铮,逆苍天!” 她作着揖,目视黑甲首领,寂静的长街,只响起她掷地有声的铿锵之音。 闻者,颇为瞠目。 恍惚间,好似看见了荒漠,开出了不可思议的血色玫瑰。 对凡人道的鄙夷,在这一刻,近乎消失殆尽。 甚至有不少人,想走一走不可能的凡人之道。 “吾辈凡骨俗身,以此为耻,却从未想过,或许,我们能以此为荣。” 人群里,有青年如斯低喃。 众人看去。 是那位从琼城来的小天才。 其名为。 尤京华。 这是尤京华,第一次摒弃偏见和旧账去正视叶楚月。 却是回音不绝般的震撼! 来日追忆,依旧能如钟鼓般络绎缠神魂! 第2753章 权衡利弊半生久,贪婪追求几十载 尤京华沉了沉眉。 看着叶楚月的眸光,难以挪开。 他看见的不是一个人。 是凡人之道的光辉未来。 或许—— 叶楚月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坏。 楚月侧眸,朝他看来。 “鄙人,叶楚月,此生只求凡人登天道,永远以凡骨肉身为荣。” 她看着尤京华,淡淡说道。 声音不大,却震人心,更震那些有关于凡人之道而陈旧固化的观念。 酒楼高处。 “啪嗒”一声。 界主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 他讶异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女子。 准确来说,是曾被大楚丢入无间地狱,还能向阳而活的帝王脉凡人修行者。 那声音,震耳发聩。 就连他这位平日里喜爱偷奸耍滑去摸鱼的界主,感到羞愧的同时,都肃然起敬了。 他叹了口气,对随行的侍卫说道:“此番回到界天宫,本座定要吾日三省吾身,勤勉执政,刻苦为社稷谋福祉,直到海神界太平八方,歌舞六合。” “界主英明。” 侍卫说话时,有些难以形容的麻木不仁。 更准确来说。 这话,他从界主耳边听了好多次。 回回立志,回回失信倒头就睡,还安慰自己劳逸结合,熬成了短命鬼空做那千古一帝也是得不偿失之事。 侍卫司空见惯,已然麻木。 界主又看了眼四长老。 “这小不点,顶着个死鱼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座欠他几百万个天玄丹,叫人生厌。” 界主闷哼了声,旋即挪开视线去看楚月和虞牵星,大有洗洗眼睛之意,当下便心花怒放喜逐颜开,欣赏之余还点点头以示认真。 …… “好!说得好!” 紫阳大街,酒楼高处,一温润如玉的男子摇着折扇踩着白皙如雪的丝绸,自酒楼高处的雅座窗台,行云流水般踏步而来。 雅座再下侧。 对应的刚好是界主所在的地方。 界主两眼一黑,恼怒自心生。 这什么东西。 比他这个界主,还有派头。 “界主大人,是周孤鸿,通天山玉,周狂人之子。” 侍卫连忙解释道。 “是他?” 界主拧起了眉,更是厌恶。 通天山域出事,叛逃者,就有此人的父亲,周狂人。 各大势力联合找到周孤鸿,想将周孤鸿就地正法时,这厮倒是好,当场便和周狂人断绝了父子关系。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周孤鸿,不再是周狂人的儿子。” “说真的,周狂人那般野蛮粗糙,小生清俊优雅,早便有些怀疑,是不是早年间被抱错了襁褓。” “………” 这人,四两拨千斤,从乱局之中靠着厚脸皮和不孝,轻而易举就脱了身。 后来,更是为表真诚,四处认新爹,只是没人敢当这厮的干爹,活得好好的谁想找不自在?点头同意便意味着祸临己身。 界主思及此,闷哼了声。 周孤鸿摇开折扇,“叶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许予顿生警惕。 这厮比陆猛生得好看。 或许是小师妹夫的一大劲敌,不得不防。 “今闻叶姑娘一番凌云之言,深受震撼。”周孤鸿道。 众人瞧见周孤鸿,登时来了兴趣。 残废的爹还在四处逃窜。 他倒是好。 吃香喝辣,纸醉金迷。 一点都不受影响的。 黑甲首领眯起眼睛看着此人。 楚月眸光微闪。 诸神之日后,祁连山灯会,她和抱枕,与这周孤鸿有过一面之缘。 说起来,这花自怜阁,和周孤鸿也颇有渊源。 “周公子谬赞,一些浅谈罢。” 楚月礼貌性地轻点螓首。 “叶姑娘字字震耳,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不容忽视。听闻叶姑娘有个儿子,不在身边,养于龙吟岛屿,深得龙祖的喜爱。不知阁下,可否多认个儿子,在下刚好跟亲爹周狂人断绝了关系,就差个爹了。常言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周孤鸿还是叫世人头疼的老样子。 他最拿手的,便是让人心生烦闷却又拿他没办法。 “可以。” 楚月利落脱口而出的回答,却让周孤鸿浑身僵住,忘记摇扇,还眨巴了两下睫翼浓密如蒲团般的眼睛,险些一个没拿稳,叫折扇脱手而去。 周孤鸿嘴角轻抽,这是他为了逃避父亲罪责的惯用手法,一向都很好使,没想到在叶楚月这里摔了跟头,被占了大便宜。 “能有孤鸿这样的孩子,叶某,心情愉悦。” 楚月说得一本正经,好似没看到周孤鸿眼底翻涌的崩溃情绪。 随即,含着笑意收回目光,望向黑甲首领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回答。 “叶姑娘今日之言,黑甲军和紫阳大街的修行者,只怕此生难忘。” 黑甲军首领沉默半会,终于开了口,应下让赵铺主入土为安的请求,“赵铺主的后事,就交给叶姑娘了。” “大人开明有功德,晚辈敬重之。” 楚月再次作揖。 “好了。” 黑甲首领无奈道:“刀口舔血,功德不值一提,问心无愧即好。数日后抱神娘,既是给此次登记归墟之簿来个收尾,也是上古遗址开启之前的祈福仪式,听闻是贵宗长老,切记要好好准备,到时万人空巷之盛景,不可有差错。” “大人放心即可。” “叶楚月。” 黑甲首领喊了声。 楚月金眸澄澈地看向了他。 “凡人之道,了不起!” 黑甲首领笑了笑,人到中年的他,颇有几分来自于长辈的宠溺。 楚月怔住,随后,咧着嘴露出灿烂若阳的笑容,年轻蓬勃的朝气,堪比这日光。 黑甲军士兵则上前把剩下的几位铺主带走,动作虽利索,却放轻了不少。 五位铺主感觉到黑甲士兵的柔和,俱都热泪盈眶。 是赵铺主留给他们的好处。 临走时,他们在赵铺主的身边磕了几个响头,方才任由黑甲军将他们缉拿。 “赵兄,你且安心去,日后我等将功补过,重新做人,定要做个好人。” “权衡利弊半生久,贪婪追求几十载,看山的那头又是山,贪欲无止尽,纵犹豫过,却没能坚守本心,终负初衷,而今才知,能问心无愧的在夏日午后晒太阳,才是人生最大的美事和自由。” 铺主们磕头笑落泪,无怨无悔阶下囚,但盼来日改过自新,还能做个让后辈足以挺起脊梁骨的好人。 第2754章 最原始的古武之道(请假) 自此,紫阳街恢复了安宁。 楚月先朝赵铺主匍匐磕头的尸体作了作揖,然后亲自动手,将赵铺主带走。 她以赵铺主的家人,扳回了一局,无论如何,都得前去看一看赵铺主的临终托孤。 黑甲首领沿着长街从人群中央离去。 他回过头来,恰好看到楚月表情平静不见丝毫嫌弃的触碰尸体。 那一刻。 他打心底里的钦佩这个年轻人。 “首领大人,你很青睐叶楚月?” 同行的愣头青士兵问道。 “谈不上青睐。”黑甲首领回道:“颇有些欣慰罢了。” “欣慰?”愣头青似懂非懂。 “她做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原以为是反将一军,没想到,她是想为凡人道正名。她想骄傲的做一回凡人,并且希望这天底下的修行者,都能以凡骨而自豪骄傲,更莫要因此自卑如蝼蚁。这孩子,用心之良苦,焉能不欣慰?” 黑甲首领笑了笑,便收回视线,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阔步往前,罡风劲猛,端出了黑甲首领该有的铁血气势。 士兵诧然地瞪大了眼睛。 不敢相信首领的话中含义。 叶楚月谋略之深,格局之大,筹谋之远,真的能有如此之高吗? 黑甲首领不言,离开紫阳街前,目光扫过了高墙之上,便淡淡收回,继而前行。 高墙映落日,红砖绿瓦,晶玉生辉雕刻出灵兽图腾。 一道曼妙的身影,立在了云雾缭绕之间。 蓝雪姬垂下了眼眸,倒映出那一抹红影,缓缓地眯起了一双明眸。 末了。 视线捕捉到四长老。 见四长老在暗中观察虞牵星,那欲盖弥彰的模样,让蓝雪姬万分不适。 偏生虞牵星坦然如风,不见丝毫的嫌弃,面上还有笑意…… 蓝雪姬双手,缓缓地攥紧成了拳。 “四日后,尔等,便笑不出来了。” 她垂下衣袖,翩然乘风,丝毫都不看一眼痛不欲生的花辞玉。 此局,都道她一败涂地,唯有她清楚,她才是赢家。 烈风钱庄的钱财,由花家出,她不会损失丝毫。 并且通过成婚之事,从花辞玉这里双.修习得了武技。 秦首领儿子的血晶之体,不仅能锻造出价值不菲的丹药,还能助她武技大乘。 最后,她还能顺理成章的和花辞玉断绝关系,追求自己璀璨无限的锦绣前程,怎又不是赢家? 蓝雪姬唇角的笑容,则愈发的浓郁。 …… 却说楚月一行人离开紫阳街后,去到了安顿六位铺主家人的住处。 竟是…… 城主府。 楚月眸色微凝。 段清欢:“小星,你怎么做到的??” 虞牵星笑了笑,“这不是觉得哪哪都不安全嘛,城主府倒是合适。” 她不愿讲自己的来历,众人知晓身世不凡,却也没有多提。 城主府恢弘如斯,与无上大殿差不多大。 若说无上大殿是金碧辉煌的仙境,那么城主府有一种来自于上古的肃穆。 城主府的侍卫前来接待,将他们带到赵囡囡所在的院子里。 远远地,便能看到,一个没有丹田和武根的女孩,满身大汗淋湿了衣裳,虽无灵气涌动,身体却不停地练习招式和步伐,一双手皮开肉绽,拳法却依旧充满了劲道。 那是最原始的劲道。 没有修行的点缀。 曾经,这被称之为,古武一道。 楚月顿足不动,遥遥一望。 “牵星。” “师父?” 虞牵星侧眸看去,只见楚月缓声回:“你要有师妹了。” 第2755章 青云之路,鸿鹄之志 师妹? 虞牵星眸光微颤,睫翼轻颤,怔愣了一下。 她这拜师仪式都没个影儿,就有了新师妹。 落寞才自心头涌眉梢,就看见拳如罡风,挥动带血洒长空的女孩。 忽而觉得,多个师妹,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虞姑娘!” 望见虞牵星,铺主的家小们眉开眼笑,一些才几岁的孩子更是眼睛亮光,迈动着一双双小短腿,正欲小跑到虞牵星的身边去,不经意地撞入了那一双金色的眼眸,便站在原地不动,梗着脖子向上看,眼睛里充满了惊奇之色。 “大姐姐,你的眼睛里,好像藏着太阳。” 小男孩笑着说。 赵囡囡停下了古武招式的练习,回眸看来,目光落定在了楚月的身上。 “这是家师,叶楚月。”虞牵星道:“还有这位,乃是星云宗长老,许予,星云宗真元境大师兄……” 虞牵星耐着性子一一解释,“是家师知晓诸位有危险,方才让我去四寻诸位的下落。” “原来是叶少宗主,多谢叶少宗主出手相助了。” 众人纷纷道谢。 楚月笑着回应。 不多时。 赵囡囡走了过来,仰头看向楚月,“赌台之事,是我爹做局害人吗?他们都这般说,我不信,你说,我便信。” 许予等人蹙起了眉头,思考着要不要婉转点道出事情的真相。 怎料。 楚月沉吟了会儿,便直接说道:“是。” 满地寂静。 院落里,覆满斜阳。 夏日炎炎,却生寒气凝长风,似欲入骨来。 “我爹和方伯伯他们,坐牢去了吗?”赵囡囡再问。 “六位铺主,五位坐牢,其中一位,将揭穿煽动他们做局之人的证据藏于元神。元神开,证据现,性命无。”楚月还是没有婉转,直接道出了残酷的事实真相。 “蓝雪姬吧?” 赵囡囡低下了头,苦苦发笑。 段清欢几人心中一惊,许是想不到赵囡囡竟能一语道破天机,透过杂乱窥测出真相。 “爹太蠢了。” “不,是我太不孝了,追求什么武道,修行什么灵气,追着追着,修着修着,把爹弄没了。” 赵囡囡垂着的头不曾抬起,豆大的泪珠从噙满倔强的眸子里落出。 不懂事。 太不懂事了。 她曾黯然神伤丹田之事。 父亲用宽厚的大掌抚过她的后脑勺,安慰道: “爹听说,云都有一丹药,能够愈得丹田,修得武根。到时候,我家囡囡,必是在这洪荒三道叱咤风云的英雄。” 赵氏一族,只在乎男孩。 爷爷、叔叔等强迫父亲再生个男孩。 女子生来被践踏。 男儿才能有青云志。 爹为此与家中决裂,带着母女远走他乡。 他或许不是个好人,但他是个好父亲。 元神藏证据的时候,明知结局如何都是死路一条,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做了。 只因不想让赵囡囡被人戳脊梁骨,用父亲的肮脏来诋毁纯净的她。 “死了好,死了也好。” 赵囡囡笑着自语,“死后长眠,就不必这么累了。” 她连头都不敢抬,小心翼翼地问: “叶姐姐,我爹……死在乱葬岗吗?” “没有,你是他唯一的女儿,当由你,为他扶棺,让他入土为安。” 楚月轻声说,眉角眼梢是格外的温柔,语气不似往日,多了些温情。 赵囡囡蓦地扬起了脸,泪流满面,眼里却是有光的,像太阳之光。 楚月精神力呼啸而动,赵铺主出现在了赵囡囡的面前。 还是匍匐在地磕头的姿势。 无论楚月如何去使用精神之力,都改变不了赵铺主的动作。 也好。 让赵囡囡看一看父亲临终前的模样。 赵囡囡瞪大了眼睛,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跌撞着冲上前,摔倒的一瞬间紧紧地抱住了父亲,尸体冰冷的触感让她心脏猛跳,她从哽咽到低吼,喊到撕心裂肺。 “是囡囡不好,都是囡囡不好,若囡囡是个男儿就好了。” 在此之前,她不觉得女子之身有何低贱。 半神楚侯,尚且是女子。 刀锋之军,所过之处,万兽低头! 但看到活生生的父亲沦为死人的时候,万般意志都已消失,只剩下无尽的后悔之意犹如千百把的钢刀割裂着她的血肉和颅腔,让尚未成人的她,麻木又绝望着。 “赵青云!” 楚月冷着脸,喊了她的大名。 这是在来的途中,从虞牵星那里得知的。 赵囡囡抬眸,定定地看着楚月。 “女儿当自强,你作为女孩,已经足够好了。他千方百计,是为了保存住你作为女孩的尊严,而不是让你丧失傲骨,更丧失掉喜爱自己的勇气。赵铺主爱你,是父亲与孩子的爱,这个孩子,无关男女。你是女孩,他便为你找到尊严,为你铺路,你若是男孩,他照样爱你。” 赵囡囡的泪水夺眶而出。 “青云之路,鸿鹄之志,洪荒三界,诸天万道,总有一条路是适合你的。那是属于你的路,更是属于女子的路。” 楚月面无表情,直视赵囡囡。 赵囡囡讷讷地望了过去。 一刹那。 仿佛在混沌之中,找到了一条,清晰的道。 她不分昼夜练习拳法,哪怕世人认为不可能,她依旧想用这凡人之躯,登顶修行榜。 为的便是告诉赵氏一族,女儿也可,光耀门楣,衣锦还乡,也可远走他方立志出霸业。 “好!” 赵囡囡唇角竭力地扬起,吞掉两行又咸又苦的眼泪。 …… 她不等父亲的头七了。 次日。 便去挖了土,把父亲埋在了自己的元神空间。 足足挖了一日,才将熟悉的父亲掩埋。 她一身鹅黄衣裳,脏的满是泥土。 她坐在泥坑里,望着月亮从东边升起。 “爹,总有一日,囡囡对得起,青云之名。” “爹,你说你年少时观看史书,喜欢大夏王朝鼎盛时期的武道文明和风土人情,日后,囡囡带你去看看大夏王朝的风景。还要带去你上界,去诸天界看万道璀璨。” “爹,囡囡以后,没有爹爹了。” 赵囡囡咬着牙落泪。 旁侧,缓缓走来了一道身影。 鲜红的衣裙与黑夜罗织出绮丽的画作。 “叶姐姐。” 楚月俯身,指腹轻抚过赵囡囡眼梢的泪痕,温声说:“囡囡,日后改口,叫师父吧。” 第2756章 凡人之躯,古武之道 月下,墨蓝的雾色涌动。 赵囡囡目光凝起,诧然地望向了近在咫尺的女子。 她不会忘记。 埋葬父亲的那个晚上。 有人穿过旷野的风而来,愿接纳破烂又稀碎的她为家人。 “不喜欢吗?” “喜欢,我自是喜欢!” 赵囡囡跪在坑坑洼洼的泥土里,连磕三个响头。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起来吧。” 赵囡囡起身,楚月轻抚她的头顶,“日后,师父代赵铺主,陪在你身边,看你长大。” 赵囡囡红着一双眼睛,用力点头,“嗯”了一声,裂开嘴角笑得天真又粲然。 …… 后续。 楚月把铺主们的家小,安顿到了花自怜阁。 接下来的几日,除了每天必去一趟无上殿,坐在梵音宫里听长老们轮流念经,便是教导赵囡囡。 “阿星、囡囡,你有个大师姐,叫轩辕雨,是下界帝域,诸侯神武的九公主。” 轩辕雨留在夏日开满花的盛世长安城,又时常会在抬头看天之际想起曾经那个惊才艳艳的师父。 时而也会神情黯淡,夜色里落寞。 复杂的是。 她既盼望师父,在广阔的天地,越走越远。 又不希望,师父忘记渺小的自己。 但大抵,是会忘记吧。 无妨。 独自记住那段,与师父相伴过的日子便好。 轩辕雨咧着嘴角笑,目光炙热地注视着今晚的月。 月光,像师父那般好看。 “大师姐?” 虞牵星愣了一下,点头:“师父放心,我与囡囡,都会记住大师姐的。” “好。” 赵囡囡言简意赅一个字,用心去记住了楚月说的话。 虽为楚月的徒儿,但没有丹田和武根的她,如何去成为这世上的佼佼者,又能修习什么? 不仅是她,周边人都是如此想着,包括万花街和君子堂的人。 万花街的七婶拿着新赚来的钱去买瓜子嗑,叹道: “叶姑娘当真是我们万花街的大善人,那孩子,神仙转世怕是都教不好的,偏生又执意武道。” “少说两句吧。”七叔横了他一眼,“瓜子再磕下去,给囡囡炖的汤,就要糊了。” 七婶撇撇嘴,盛起汤去找赵囡囡,嘴里还念叨:“今早我见囡囡那孩子吃得少,是得补补身子。” 路上,陆猛、季阳、海少清等君子堂的人,纷纷赶往了赵囡囡在的地方。 “听闻楚姐收徒,给楚姐贺喜来了。”陆猛笑提贺礼。 君子堂的人提及赵囡囡,也有些担心,“赵囡囡,楚姑娘教不了吧。” 季阳:“担心什么,猛子哥不是搜集了许多为师之道的书给月姑娘送来。” 海少清:“月姑娘一下收两个徒,怕是身子受不住。月姑娘就是心地善良,毫无心机,还视钱财如粪土,又是温柔大义的结合之人,诸位弟兄定要好好护着月姑娘。” 路过的许予和四长老,险些双双跌倒,目瞪口呆地看着面露愁容的君子堂修行者们,简直怀疑这些人口中的姑娘,与他们所认识的叶楚月非同一人。 “倒也相差无几。”许予笑道:“曾经星云上下,听闻至纯至善叶师弟。” 四长老恍然大悟。 小天骄一直是这般骗过来的。 把人骗得死心塌地,再暴露出匪气,却让人更喜欢了。 “长老。”许予忽而顿足,“可是长高了些?” 四长老愣住,眼底翻涌起喜色,随即遏制住情绪,含糊其辞,带着许予跟上君子堂的步伐。 许予眉眼含笑。 想到即将到来的抱神娘,却又忧心忡忡。 长的这点高度,在抱神娘时,不亚于杯水车薪的程度。 花自怜阁,后院。 众人凑热闹似得围聚。 楚月正在教导赵囡囡。 “师父,我还没有丹田和武根,要不要先……” “不用。” 楚月说道:“最早的人族,丹田都是有缺陷的,人族被奴役,为牲口,每个人出生起,就会被割裂丹田,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人族修炼,脱离掌控。 武根源自于人皇之道的崛起,用武根来弥补丹田的不足,从而暗中修炼,为了有朝一日摆脱奴役。 可以说,武根和人皇之道息息相关。 丹田、武根的初始,都是为了修炼。但人各有道,上古时期,雷神武照峰,舍丹田,弃武根,独修一道,以己身为道,后来成为真神。” 赵囡囡听得无比认真又几近痴迷。 “随我来——” 楚月说罢,敛起浑身的气势,就靠凡人之身,一招一式如蛟龙出海,拳风打出似猛虎下山,风的劲道强猛无比,刹那间给人一种比刀剑还要厉害的错觉。 赵囡囡双眼微缩,随即跟着楚月摆起一招一式。 每一拳,都有特定的轨迹。 最后的落点,千变万化。 赵囡囡举一反三,下意识融合自己的拳法。 一拳下去,狂风涌动,没有任何绚烂的气力,花自怜阁竟颤动了一下。 赵囡囡瞪大了眼睛! “师父……?” 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打出的拳风! 是一个连丹田和武根,聚不起天地之气的人,应该拥有的力量。 陆猛、七婶,包括外面而来的四长老和许予,无不是大惊。 若非亲眼目睹这等场景,只怕不敢相信。 “叶姑娘,这是什么武技,是什么修行之道?” 海少清急忙问。 无数人竖起耳朵,睁大眼睛,等待楚月的回答。 楚月双足落地,回身看去,徐徐而道:“凡人之躯,当修古武之道。” 古武? 众人面面相觑。 从未听说过这等大道。 “是哪位大能所创?”陆猛问道。 楚月:“楚傲天。” “噗嗤——”屠薇薇刚喝了一口酒,直接就喷了出来。 萧离嘴角轻抽。 陆猛哼了两声,看着满地茫然,紧接着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楚傲天此人,厉害得嘞,我早年看书,略读一二,震撼肺腑,至今不敢忘。” 众人满目崇拜。 没想到这猛子哥还是个文化人。 楚月静静地看着陆猛说谎话草稿都不带打一个的。 瞥见花自怜阁的氛围,嘴角轻抽。 时间缓缓流逝,如白驹过隙。 无上殿七日登记时间结束,上古遗址将开,抱神娘的祈福仪式用热闹填满了周边的大街小巷。 清晨时分,花自怜阁启程前,楚月将一枚神农丹带到了四长老的面前。 第2757章 十六座海神像,大炎城内祈福节 四长老望着女子手上的丹药,怔了一会儿。 “小楚……” 他犹豫着,嗫喏着,几分忐忑和不安。 “长老且试试。”楚月浅笑了声。 见四长老抿唇不语,便再接着说:“长老,切莫因岁月这把杀猪刀,遗忘掉了自己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少年之时,敢爱敢恨,敢跟阎罗王抢当下的爱人,怎么现在反而丢了这份锋锐之气?” 许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四长老深吸了口气,接过丹药,抬眼感激地看向了楚月。 “小天骄,谢了。” “无妨,说不定日后还能盼长老称一声师父。” “………” 四长老的脸色瞬间黑沉了下去。 大清早的就烦得要命,心情郁闷。 楚月则在轻笑声中,集结部分骨干人物,前往无上殿和修武馆。 途中,檐下长廊,遇到了包扎着伤口,魁梧壮实却做贼似得陆猛。 “陆兄?” 楚月眉梢轻挑,少过了陆猛怀里捧着的一沓书。 陆猛冷不丁回头看来,方才解释道:“这是猛儿与君子堂弟兄们,共同为你找的书,都是典藏的好书,有的是御徒之道,为师之道。现在看来楚姐不需要这些书了,我还是丢……” “过来,给我。” 楚月直接伸出了手。 陆猛眨巴两下眼睛,惊喜的把象征着姐弟情谊的书籍,递给了楚月,便羞赧着,逃也似的离开了。 而当楚月把这些书翻开的时候,脸色一沉,嘴角猛抽,兀自立在原处风中凌乱了好些时间。 只见左一本《风花雪月枕边师》,右一本《徒儿在上,师不能寐》。 楚月:“………” 这也叫为师之道? 分明是轩辕修才喜欢的东西。 “师父,你在看什么?” 赵囡囡从长廊尽头走了过来,明眸善睐,颇有蓬勃的朝阳之气。 “没什么。” 楚月手一抖,急忙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书放进了元神空间,面无表情的带上赵囡囡与人去前院结合。 这几日里,万花街虽一片焦黑,但有许多人慕名而来,购买气壮丹,观望万花街被大火摧毁的模样,以及花自怜阁内陆青的血迹。 花自怜阁,因此算是支棱了起来,尤婆婆的眼睛,也在好的过程中。 万花街的男女老少们,目送楚月等人离去。 凛华推着轮椅上的父亲出来。 沧桑疲惫的父亲看向了一张张洋溢着笑容的面孔。 忽然,有感而发:“凛儿,万花街,好久不曾如此热闹了。” “是啊……” “因为,我们街出了个,叶大善人。” 善人之名,遍四方。 弃仙神者,叶楚月。 凛华眼睛一红,笑得双眸成了两条缝儿。 …… 修武馆和无上殿之间的宽敞大街,人满为患。 黑甲军的人亲自出来,镇守此街,捎带维持秩序。 身体强壮,袒露胳膊和腿的男子,扛着一座座海神之像游走大炎城的每一条街道。 海神,乃是中界的庇护神。 洪荒三界当中,唯有海神界的最多。 夕阳海,最西边,迎接着每一天的日落。 流光海域,相连下陆。 浮屠海,鲛人一族。 烈焰海,海面大火,海下生语。 …… 在中界,供奉着十六座海神像。 取之于道法。 三座神像为天地人。 五座神像乃五行术。 八座神像为八卦象。 庇护海神界,延绵万年又万年。 承上古,衔寰宇,四通方,六达合,方为祈福仪式。 可以说,大炎城内,每年最热闹的,便是这一天了。 十六座神像被抬往每一条街,不分富贵和贫贱,不谈实力的强与弱,皆为祈福尔。 有身披禅衣的僧人,叩首苦刑,为世间祈福。 有父亲背着弥留之际的孩子,在临终前,看一眼海神像。 “爹爹。” 孩子有气无力地问:“日后,还能见到三界归一吗?” 父亲笑了笑,“能的。” “是因为她吗?” 孩子看见了那金眸红衣的女子,率领着一众人,轻摇落雪扇,翩翩又稳健的出现在人群之中。 父亲顺着孩子无力的一指看了过去,瞧见来人,神色僵了下,却还是昧着良心说:“是的,她会,让洪荒三界归一,让三界没有上中下之分,修行者,再无高低贵贱。” 孩子无声地笑了。 父亲红着眼睛不敢回头看,任由泪水流了下来。 四周的人,望见这对父子,眼神里多是怜悯,交头接耳小声地讨论: “他还没放弃那孩子呢,真可怜啊。” “这世上哪有狠心的父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 一名剑客说到了这里,忽然愣住,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楚月,想到了楚祥和楚云城父子,心狠堪比虎毒。 “那孩子,得罪了唐家医仙,没有医师愿意治,如今拖垮了,更是治不好了。” “话说回来,唐家医仙的府邸,来了个唐焱,因为侮辱母亲而被归墟之簿除名。” 说至此处,众人一片唏嘘。 还要再继续讨论下去,却见楚月走向了背着孩子的父亲。 便都戛然而止,不再言谈。 “叶,叶姑娘。” 男人诧然。 楚月浅浅一笑,稍稍点头。 旋即。 看向了男人背后的孩子。 半握成拳的手在男孩眼前缓缓地展开。 一颗七彩琉璃糖衣包裹着的精致小糖,出现在了男孩的面前。 “喜欢吃糖吗?”楚月问道。 “喜,喜欢。” 男孩呆呆地望着楚月,想要接,却犹豫,摇摇头,“姐姐,不要靠近我,会变得不幸。” “为何?” “我得罪了人。” “无妨。” 楚月把糖剥开,喂给了男孩。 而后,拿出了一枚神农丹,放在其父的手上。 “阁下,他命里不该绝,这丹药,你且给他试试看,日后若有需要,大可来万花街,花自怜阁。” 男人愣住,眸光颤动,眼睛红了一大圈。 众人一怔,俱在心中笑。 这孩子,俨然是没得救了的。 叶楚月连药师之名都没有,谈何治病救人? 蓝雪姬在修武馆垂眸朝下看来,勾起唇角,半含嘲讽。 “叶楚月当真是走投无路了,为了拖延时间,竟然做到了如此的地步。她当真以为自己是万花街一文不值的叶大善人吗?” 第2758章 抚摸神的眉梢,祝她万事大吉 蓝雪姬面上浮现着淡淡的嘲讽。 说罢。 目光如冬日之冰雪,衔霜而过,落在了褚婴的身上。 一双细长的柳叶眉,缓缓地蹙起,流露出了疑惑不解之色。 褚婴,好似长高了不少,那一张脸,亦不再是乌黑色的,特别是眼圈上下,干干净净的竟有几分清俊的少年气,恍惚间好似看见了曾经在大雪中为她出头的男孩。 “叶楚月黔驴技穷罢了。” 檀桌对面,身穿火红色麒麟袍的青年,给蓝雪姬添了一杯八分热的茶。 说话者,不是旁人。 正是大炎城主的儿子,炎如墨。 左右两侧。 一个是琼城赵氏一族。 一个是大炎城陆家主。 “赵伯,你赵家的赵青云,成了叶楚月之徒,此事传了满城,修行者们都道她叶楚月心底纯良,是不可多得的至纯至善的好人。” 蓝雪姬端起炎如墨递来的八分热烈酒,饮了一大口。 炎如墨痴迷地望着蓝雪姬,眸底深处,炙热如火。 他盼着蓝雪姬离开花辞玉,已经盼了好些个年。 赵伯左面袖衫空荡荡,断了半截臂膀,脸上刻有藏青色的毒蛇图腾。 只见他喝了口酒,随着“砰”的一声,便将酒杯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半眯起眼睛,冷哼了声。 “什么赵青云,她乃赵犹娣,是家父赐名。” 赵伯冷哼,“只可惜我那没脑子不中用的弟弟,非要逆了父亲之意,取个什么赵青云。你们说说,女子罢了,能有什么青云志?顶破了天,也就是嫁得一个好人家,就算了不起了,耀门楣了。” 或许看见蓝雪姬的脸色微变。 话锋一转,连忙改口: “雪姬姑娘,你不一样,你身为女子,万里挑一,这人世间,能有几个你这般人物?就连那叶楚月,也不过如此。” 蓝雪姬神色缓和,继而端起杯盏饮酒。 她侧过眸,便见吃着糖的男孩,惨白的小脸露出了笑。 男孩问:“姐姐,我能摸摸你吗?” “胡闹!”父亲呵斥。 “爹爹,你不是说,摸一摸神,可以,万事大吉吗?” 父亲慌了神。 周围的人终是忍俊不禁,心里直叹童言无忌。 神? 叶楚月? 这孩子,坏掉的不仅是身子,还有脑子呢。 “可以。” 哪知,那叶楚月竟是大言不惭地应了下来。 修武馆雅座檀桌四面的人,听得此话,便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赵伯笑得粗犷,“要我说,这青云之名,该给她叶楚月,空有青云之志,而无青云之命,贻笑大方,滑稽如数。” 蓝雪姬自在地饮了口酒。 当她看向虞牵星之际,眸色陡然锋利了不少。 虞牵星好似察觉到了这一份如芒在背的敌意,便抬头看向了半敞开的雕花窗,目光幽邃了许多。 …… 这会儿。 男孩虚弱地抬起手。 冰凉的指腹,触碰楚月的眉梢。 “姐姐,若真有万事大吉,我希望这份万事大吉,是给你的。” 男孩咧着嘴笑,唇部发白,羸弱病态,似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破碎的眼神里却有着对人世苦海犹若佛祖的怜悯。 人群里头,满面尘霜,刀痕狰狞如沟壑的青年僧人,额头是一路跪地磕头碰触来的紫红色。 楚凌远远地看了过去。 闻言,一笑之。 阿月总是如此。 总能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晌午,收获到最真挚的祝福。 看见阿月的金眸,楚凌心中有万分愁。 须知。 拥有金眸,而无仙神之气,便意味着要在充满质疑的目光中,在诟病蜚语沸沸扬扬里,继而走下去,每一步,都会比想象中的难。 凡人,如何成神? 楚凌叹了口气。 修武馆门前,从晨时起,就用阵法凝结出了金色的光华。 是一个偌大的圆台。 龙飞凤舞。 麒麟送福。 圆台四周,共有十六道紫金色光华,是用来放置十六座海神像的。 当海神像被台回阵法圆台,便意味着抱神娘的开始。 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之下,修行者们终于抬着十六座海神像出现在修武馆前,恭恭敬敬且小心翼翼地抬到了圆台的金色光华里边。 虞牵星则被修武馆的人带去,换上神娘的紫翎裙。 大炎城,以紫为尊。 紫气东来送福运,当我上上之签。 “褚婴阁下,请——” 侍者前来,优雅地做出了请的手势。 四长老扭头看向楚月,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上天赐予他的浮木。 楚月给的那一枚丹药,他吞下去了,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变化,但是估计要一段时间,今日虞牵星作为大炎城十六座海神像的祈福神娘,若他以此等身形出现,不怕自己被人嘲笑,却担心虞牵星会因此失落。 侍者见状,便提醒道:“褚婴阁下,你放心,我们这次特地为你赶制出了合身的衣裳。” 蓝雪姬对此,嗤之以鼻。 众人顿感好笑。 褚婴深吸了口气,冷眼扫向侍者,“那就,有劳了,烦请前面带路。” 楚月望着四长老的背影,一言不发。 丹药赠完,便要看长老自己的造化,往后余生之路,且要独自去走,心爱的姑娘,当由这世上最顶天立地的男人去热烈地爱。 四长老才走进修武馆内阁,就看见虞牵星,身穿紫翎裙,鬓间染上紫色痕迹,翎羽画在额角,梳着流畅漂亮的发髻,明媚到让人挪不开眼睛。 “好看吗?”虞牵星问。 “好看。” 四长老点头,又垂首:“抱歉,要让你丢脸了。” “长老放心,不会丢脸的。” 四长老听完这句话,猛地抬头,瞳眸一缩,察觉到虞牵星要以自己为代价,用界天宫的东西使得他有短暂的成长,心脏猛的跳动,握住了虞牵星的手,“虞牵星,不可以,不准,我生来一条贱命,你不准做我不允许的事,且看在那日我为你解毒的份上。” 虞牵星抿紧了唇,眸光微闪,内心的想法被褚婴一眼看穿。 “虞牵星!” 他盯着少女,压低嗓音,一字一字咬着后槽牙警告:“你若敢因此来伤害自己,本长老,明日便在他修武馆上吊死了得了。” 第2759章 抱歉,我来晚了 周边的侍女和妆娘,听得四长老的威胁之话,俱都愣了一下,诧异地望着眼前瞪目鲜活的人儿。 虞牵星紧咬着下嘴唇,忽而眸光一闪,泛起微澜,笑容随之扩散。 “长老这是在担心我吗?”她问。 四长老一怔,随即双手负于身后,目光飘忽不定,目光不自在地扫向了周围。 “好,我听你的。” 虞牵星咧着嘴笑。 “当真?” “当真!” 虞牵星伸出了手,四长老望着眼前少女竖起的小拇指,心脏猛地跳动,就连透过窗棂吹进来的风,都能像是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从肌理渗入心脏,使得小鹿乱撞不得停,咽了咽口水后,便故作镇定地抬起手来,拉钩盖章,刹那之诺,倒是比那山盟海誓还要浓烈。 两人对视之间,就连风流动的速度,都变得无比缓慢。 “记好了。” 四长老哼哧两声,便趾高气昂地大摇大摆进了另一个屋子换衣,颇有花孔雀开屏般的架势,看得人瞠目结舌,哭笑不得,还有分外的好奇。 “虞姑娘,该走了。” 侍女提醒道。 虞牵星看了眼四长老的背影,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旋即,将如凝雪般的手,搭在了侍女的掌心,步伐平稳,天生自带矜贵高雅的大方端庄之气,她的另一只手则执着花团锦簇的团扇,流苏跃然,华光绽放。 团扇轻遮面。 神秘引遐想。 一袭紫翎裙,宛若碧霄琼云之上的仙子。 步步生莲,缓而踏上十六神像台。 纵然未见妆容满面,却依旧惊艳四座,看得人呼吸微窒,眼睛像是被勾住了,再难挪开目光。 人群犹若山海,有人小声叨叨:“我倒觉得,这虞姑娘,不比第一美人的姿色差。” “且不论姿色如何,雪姬姑娘乃是小宗师,她乃何许人也?” 友人便道。 蓝雪姬居高临下地俯瞰那一抹紫,心中颇为沉郁。 但想到即将到来的滑稽之景,浑身上下,竟是犹若洗筋伐髓般的舒畅。 然—— 许久不见褚婴。 赵伯爽朗笑问:“这褚婴,该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炎子墨浅笑,“听说,他祖父去世,都不敢去看最后一面,确实是个懦夫。” 蓝雪姬低垂着眼帘一言不发,眼神扫过了道路的尽头。 那里,有两辆灵鹿马车,衔轻纱珠玉,不多时就到了十六神像台。 前侧的马车被掀开,露出了一张略显疲态的脸,是个眉染忧愁的妇人。 这妇人,正式褚婴的母亲,旁侧还跟着其父亲。 两马车内的人,都是四长老褚婴的家人。 听闻祈福仪式是交给褚婴的,收到消息的时候便从外地赶了过来。 对于任何人来说,能在大炎城去抱神娘,为上古遗址祈福,是无上的殊荣,既非孤儿,作为家人,千里迢迢也得赶过来,更别谈褚婴给他们送了信。 当年褚婴伤心欲绝,远走他方,不愿给族中丢脸,多年不肯联系一下。 诚然…… 这封信是蓝雪姬以褚婴之名送出的。 “婴婴呢?” 母亲苏夫人着急地去寻。 前边围观者的谈话声,便已入了耳。 “都这么久了,星云宗褚婴怎么还不出来?” “大抵是怕了吧。” “菩提第一宗长老,就这等气量?” “……” 刺耳的声音越来越多。 听到这些的母亲,面露伤心之色,低下头来,喃喃自语:“不会的,婴婴都送信来家里了,怎会临阵脱逃?” “显而易见,送信之人,不是这小子。”丈夫冷着脸说:“听闻蓝雪姬也在大炎城,定是她的手笔,此等诛心之策,当真是狠辣似蛇蝎,枉费小婴当年为她试毒,为她割肉喂毒蝎……” “那我们还来?” “孩子被欺负了,自然是要来的。” 妻子微愣,眼睛浅红。 父子俩人多年不说一句话。 冷冰冰的像是铁。 互相都不肯低下头,给台阶下,心里却都是有彼此的。 眼见着褚婴还没出现,嘈杂声便逐渐聚集。 “人呢?怎么还不出来?”唐焱大声喊道,同时嘲讽地看向楚月。 修武馆的侍者匆匆而至,额头冷汗潸潸,在众人的质问之下,急忙解释道:“褚婴公子让我等离开,独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说自己可以处理,然而久久不回应,屋子里还都是血腥位,那屋门上了禁制也难以撞开,不知是为何。” “还用想!”唐焱急赤白脸的,“定然是那褚婴不想丢脸,认为登上十六神像台,便是滑天下之大稽,就逃了。” 四下里,哄堂大笑声,此起彼伏。 灵鹿马车的褚家人,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尚未出言呵斥,就见一道身影瞬闪到了唐焱的面前,一脚踹到了他的身上,直把唐焱踹得人仰马翻。 唐焱鼻血直流,眼睛上下青紫一片,爬起来瞪过去,看见楚月森寒的脸,没由来抖了一下。 “叶楚月!祈福仪式上,你怎敢出手伤人?”唐焱大怒。 “伤人?” 楚月挑眉,睥睨往下。 “看来唐公子是把脑子从临渊城带了过来,知晓今日是祈福。祈福仪式,非同小可,关乎大炎城,更关乎海神界,你口口声声说丢脸,又道滑稽,侮辱祈福之日,是你活该被伤。” “难道不是逃了吗?”唐焱被人扶起狼狈地擦掉鼻血瞪着眼睛怒问。 “轰!” 修武馆一楼禁闭的门,被人在里边,一脚踹开。 这一番动静,登时吸引了无数的人。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偌大的双门还在轻微摇晃。 有人从修武馆的暗处,踩着流光而来。 绛紫贵气的华服笼身,颀长挺拔的身影,匀称惹眼,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含情脉脉桃花眼,生潋滟之辉,却又冷漠如冰,唯独看向十六神像台的少女,方才温柔如水,缱绻之情似都要凝出实质。 天机塔尖的钟鼎之声响起。 犹如金鸡报时。 宛若神音绵延。 男子脚掌踏地,飞掠而出,轻盈如流云,矫健藏内里。 落在十六神像台的刹那,将少女横抱而起。 “抱歉,我来晚了。” 第2760章 如若,师父不是好人呢 虞牵星猝不及防落入了温暖且强而有力的怀抱。 厚实的胸膛,隔着衣料亦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和传递过来的热意。 她以蒲扇遮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不期然地望见了熟悉又陌生的人,耳根微微泛红,眸子都忘记了眨动,天上人间,碧落黄泉,此地此时眼里心中只余一人。 原来,古书上说的一眼万年,非先辈诓她,是当真存在的。 “长老——” 虞牵星脑袋一团浆糊,复又空白,张了张嘴,只颤颤然地吐出了两个字。 “别说话。” 男子嗓音醇厚又清润,煞是好听,落在耳边,痒痒的,“该让我看你了。” 神娘落扇抬苍生,是祈福仪式必走的流程。 虞牵星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并不知晓修武馆高处雅座上有人的眼睛瞪得似铜铃,毫无界主的气概和风范,那等样子,就差该当场吃一口急效的救心丹了。 虞牵星缓缓地落下了苍生扇,露出了足以惊艳褚婴的面庞。 两两相望,就连流动缠绕十六座神像台的风,都浸着芬芳的爱意。 苍生扇落下,犹如画师手中的笔,画出了千里江山般的苍生之图。 从贩夫走卒到王侯将相,从普通平民到无上宗师。 一花一草一蝼蚁。 一人一魂一世界。 这些人儿相连,勾勒出了古老的符文,正是上古时期晦涩难懂的字,呈祝福之意。 末了。 符文直冲九重天。 白昼烟花落满城。 众人从褚婴成人的震惊之中抽过神来,陷入了此刻的狂花,伸出去触摸符文烟花落下的灰烬,企图得到神的赐福,佛的怜悯,往后平坦无坎坷,趋吉避凶万事安。 修武馆上。 “啪嗒——” 蓝雪姬掌中凉成六分的酒,从手里脱落,溢了满地。 赵伯、陆家主、炎如墨等人,无不是震惊。 “那个男子,是褚婴?”赵伯不相信地问:“莫不是褚婴担心丢人现眼,特地花钱雇人来的?” “不会,是他——” 蓝雪姬说得无比笃定,看着褚婴的眼神,充满了复杂之色。 她曾在无数的午夜梦回里,期盼憧憬,褚婴长大成人后的模样。 与眼前的男子相差无几。 甚至比梦里的他,还要好看。 尤其是男子的眼神,让她在一瞬间,回到了旧年。 被称作她未婚夫的男孩,对何人都是冷漠的,唯独看见她,才会喜逐颜开。 现如今,这份好,又赐予了旁人。 蓝雪姬的心脏,一阵又一阵快速抽搐痉挛般的疼,发红的眼睛蓄满了水雾,还没凝聚成泪珠往下滴落,便被她用小宗师的真元之气逼回体内,哪怕知晓这一举措会伤害到自己苦心经营修行的武体元气,依旧照做不误。 “他竟然能,恢复到成人模样?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陆家主惊讶不已,脑子里顿生奇思妙想,下一刻就脱口而出,“莫不成是那叶楚月的功劳吧?” 赵伯冷嗤:“百毒废体侏儒症,大罗神仙也难救,叶楚月若有这本事,海神界的九大医仙都得给她让道了。” “也是。”陆家主淡淡笑了两声,眼底却满是好奇。 赵伯则看向了楚月身后的赵囡囡,满肚子的火气。 蠢笨如猪。 认贼作师。 果然是他好弟弟的好女儿。 “赵老兄在想什么?”陆家主问。 赵伯闷哼,“一个不得好死的爹,生了个将要不得好死的女儿罢了,赵家的奇耻大辱。” 陆家主看了眼赵囡囡,并不接话。 想比雅座里氛围的僵硬尴尬,以及修武馆最顶部雅座握得嘎吱作响的拳头,宽敞街道上的修行者们,沐浴在白日烟花里,兴奋不已,一些年纪不大的孩子更是雀跃到手舞足蹈。 赵囡囡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唇角向上提,为亡故的父亲祝祷,盼望父亲不是流落人间遭受苦厄的孤魂野鬼,能够顺利踏上往生之路。 “师父。” 她睁开了睫翼,扭头望去。 “嗯?” 楚月懒洋洋地应了声。 “你是个好人。” “………” 楚月懒散褪去,神情冷凝,眸光有一瞬的恍惚。 随后,扯着唇,无声自嘲一笑之。 好人? 她从不是纯良温和之辈。 她锱铢必较。 流淌在她四肢百骸的血液里,有着野兽吃人般的暴戾。 她杀过许多人,踩着每一具冰冷的尸体形成新的道路走下去,活下去,双手上的鲜血烙印进灵魂洗不掉。 “囡囡。”楚月低声问:“如若,师父不是好人呢?” 赵囡囡愣了愣,便道:“师父是叶大善人,我就是赵小善人,师父若是大坏人,我便是小坏人,而不管世道怎么变化,这世上的人是如何谈论师父的,在囡囡这里,师父永远是洪荒三界第一大好人。” 一股暖流,涌入心涧,再传遍楚月的全身。 她摸了摸女孩的发,笑时的温柔,自己都没察觉到。 修武馆最高处。 界主吃着救心丹自我安慰道:“捧场做戏罢了,没事,本座非那等锱铢必较的小心眼之人。” “轰!” 十六海神台,蓦地震颤。 太阳光直落。 通过十六道神像,折射出璀璨的紫色光线。 光线错综的符文,分别烙在了褚婴和虞牵星的眉宇之间。 此乃! 十六神像符! 传闻,唯有真正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才能得到此符图。 而在大炎城祈福仪式的历史上,只有一双才子佳人得到过神像符图。 其可歌可泣的程度,更是成了后世言谈不绝的佳话。 界主跟蓝雪姬的面色,齐齐的黑如锅底,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界主……” 界天宫而来的侍卫目瞪口呆。 话语声才出喉咙便戛然而止。 但见界主又在跟不要钱似得,吃那救心的丹药。 “无妨。” 界主瞪了眼他,“如此沉不住气做什么?多看看本座,跟在本座身边,好生学着吧。” 无妨,无妨,还有翠微山的仙人是公主之师。 但见赵囡囡惊讶道:“师父,原来师姐和长老早便互生情愫了。” 界主腾地一下站起。 他定要把星云宗上下都给宰了。 宰了! “………”侍卫瑟瑟地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第2761章 起风了,星云宗不能留了 界天宫的公主,有多少位无上宗师境的师父。 就连公主本身的实力境地,就已是小宗师了。 作为公主之师的叶楚月,至少也得是同境地吧,哪知是个刚在归墟之册登记完毕的修行者,这对于界主来说,不亚于是雷霆一击。 “界,界主——” 侍卫见界主冷着一张脸瞪着眼睛尤为可怕,便弓着身子曲起了腿往前,颤颤巍巍的手自桌上拿过了救心丹,小心翼翼地递给了界主。 “本座,看起来心脏不好吗?” 界主面无表情,眼神阴沉。 直视侍卫的时候,侍卫心脏咯噔一跳,就差被当场吓哭了。 界主抬起眼帘,淡漠地看向了大炎城的远方。 便低声语: “起风了。” 星云宗,不能留了。 …… 修武馆下侧的雅座,蓝雪姬双手紧攥成拳,手背青筋抱起。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珍稀罕见的神像图符。 “神像图符,当赐神仙眷侣,福运佳人,他们,这算什么?” 她咬着牙不解地问。 每一个字,嗓音低沉到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蹦出来的。 炎如墨侧眸看向了蓝雪姬,意有所指地问:“雪姬,莫不是还在乎这褚婴?” “自是不可能!” 蓝雪姬想也没想,就斩钉截铁的否定,勾着唇角冷笑了声,挑眉时眸光凛冽愈深,“他纵是恢复成人身,也不过如此罢。 “那便好。”炎如墨浅浅一笑,眼底是蓝雪姬看不见的阴郁,以及如风暴般在夜色里渐渐凝聚出的危险。 蓝雪姬垂下眸子看过去,神像台上的场景映入再低,再一次的被刺痛。 褚婴动作温柔的将怀中少女放下,并朝她伸出了手。 虞牵星睫翼轻颤,日光金辉映入眼底,折射出的璀璨,相连褚婴的心脏。 “该祈福了。”褚婴低声提醒。 “长老——” 虞牵星团扇遮面,往前轻凑了几分,压低了声说:“你真好看。” 褚婴耳根微红,“有多好看?” “想与你成亲的好看。” “………” 褚婴浑身定住。 人潮如织,车水马龙,山海鼎沸的热闹里,他只听见自己那快要撞到泣血的心跳之声。 他从未见过这般明媚又娇俏的少女。 不是含苞待放。 是极尽绽放,只为他绽放的花儿。 褚婴心情正复杂,却不合时宜的觉得脑袋和背部都凉风搜搜,让人怪不自在的。 他自没看到,头顶上方,九霄云中央,修武馆最高雅座那吃人的眼睛。 更没看到,蓝雪姬见二人自然又腼腆流露的互动,生出了名为嫉恨的种子。 “三生有幸。” 褚婴强行甩掉那如影随形阴魂不散的不适感,低声说罢,朝虞牵星伸出了手。 虞牵星将阳光下瓷白的小手搭在了褚婴的掌心。 男子牵着她,走到第一座神像前,同步朝着神像行礼。 行礼之后,神像赐光。 一一行礼十六座神像。 分别得到的十六道光,汇聚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福字。 福气冲天,碧霄震动,整座大炎城,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得清晰。 生了病的男孩趴在父亲的肩头,虚弱地抬起了手,仿佛想要触摸到与他格格不入的福。 “爹爹。” “寰宇……” 父亲眼睛通红。 他不该为孩子取这么个名字。 叶寰宇。 名太大,孩子命薄,压不住此等名字。 “好想活着。” 男孩侧着脸紧紧贴在父亲的肩膀。 泪水打湿了父亲的衣裳。 “会的,我儿,会长命百岁的。” 男孩虽说收了楚月的丹药。 但父亲并不觉得,那药对于孩子来说有用。 楚月侧眸看向这一对父子,眸光微凝,随即抬头,继续看向高空中的金色福字。 十六道福光汇聚成团,盘旋于上空,遮挡住了骄阳似火。 祈福仪式在上古遗址开启前,是因要靠此仪式,取出上古秘钥。 有此秘钥,才能短暂的打开上古之门。 福光汇聚,便成秘钥。 然而—— 久久不见秘钥出现! 虞牵星疑惑不已,诧然地看向了褚婴。 褚婴轻轻皱眉。 蓝雪姬在窗前,给了唐焱一个眼神。 唐焱心领神会,鼻青脸肿的他都不忘说那尖酸刻薄之话。 “上古秘钥,唯独见到不详之人,才不会出现……” 唐焱话说到一半,就见风暴轰然散开。 光团割裂,紫气折射,彻底破碎后,落下了一把紫色的秘钥,宛若锋利的宝剑,飞速下落,直插在了神像台上。 见此秘钥,众人惊呼! “赐福秘钥,统共有十六把,其中,最常见的便是银钥,金钥稀罕,紫钥还从未见到过。” 紫气东来,携万载春秋之底蕴,算是最强的三把秘钥之一。 紫钥的出现,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一地的惊呼之声。 唐焱讷讷地看着那紫色的秘钥,嘴里念叨着:“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一个刚治好侏儒之症的褚婴,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女,焉能得紫钥? 就连褚婴和虞牵星,都有些怔住。 不多时,眼底便涌聚狂喜之色。 楚月往前踏出一步,拱手稽首,高声道:“吾等,感谢二位的祈福,得此紫钥,想必我海神界的武道文明,将刚上一层楼,若有修行者在上古遗址得机缘,修正道,乘风破浪扶摇九万里,便是整个海神界之荣!” 界主暗搓搓翻了个白眼,冷睨着旁侧的侍卫问:“瞧瞧,这厮都摆出界主的架势了,干脆让她做这界主好了。” 侍卫低头颔首,在生死的边缘冷汗直流,两股战战话都不敢说一个。 却说楚月的话传遍以十六神像台为中心扩散开来的四周。 震惊之余,便都朝着褚婴、虞牵星二人拱手,异口同声道: “吾等,感谢二位的赐福。” 楚月这话不假,祈福之事,干系重大,能得紫钥自是与此二人息息相关。 而上古遗址,只要是大炎城内的人,实力足够,便可进去找寻命定的机缘。 紫钥遗址,文明无穷,群雄逐鹿,有实力者,有机缘者,竞之。 蓝雪姬两眼一黑,手下用力猛的攥紧了桌角。 楚月抬眸,敏锐地看向了窗前的蓝雪姬。 再次,高声喊: “蓝姑娘不嫁之恩方得紫钥造化,吾等感激不尽!” 众人微愣,稀里糊涂跟着君子堂的人混声喊: “吾等感激不尽!” 第2762章 逆子陆猛,头脑简单 众人实在是不想跟着喊。 奈何那威武雄壮的陆猛,实在是太有感染力了。 就属他喊得最歇斯底里,表情还惟妙惟肖的。 蓝雪姬眸色森森,看向了陆家主,戏谑地夸道:“陆家主,生了个好儿子。” 陆家主倒不在乎蓝雪姬本身,只忌惮于蓝雪姬背后的云都和炎如墨。 “逆子陆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被那叶楚月骗得团团转,还请蓝姑娘见谅。”陆家主道。 “令公子英勇神武,心机城府却不深,会被叶楚月利用是正常之事,只盼不是陆家主的授意,若两头讨好,反而是适得其反了。” 蓝雪姬唇角噙着不及眼底的微笑。 陆家主顿生警钟,“蓝姑娘放心,绝不会如此。” 赵伯吸了口烟袋,举起酒杯敬向了蓝雪姬,缓解这片刻的尴尬。 “蓝姑娘,说起来,能够解决掉我那个弟弟,还得感谢蓝姑娘。” “朋友之间,应当做的。” 蓝雪姬回敬烈酒,醇香蔓延唇齿间。 赵囡囡父亲赵铺主,难逃一死。 她真正合谋的人,非赵铺主,而是这位赵伯。 就算六位铺主带着天玄丹逃出了大炎城,也逃不过蓝雪姬等人的手掌心。 蓝雪姬是聪明之人,做了两手打算,若叶楚月当真创造奇迹,便推出花辞玉。 “只可惜,赵囡囡成了叶楚月的徒儿,是我的过失。”蓝雪姬叹了口气。 “来日方长,不急。” 赵伯冷笑,“犬子腿部残疾,不得动弹,需要新鲜的人骨更换,赵囡囡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琼城赵家的修行之法,容易走火入魔,积攒毒气,沉淀在腿部。 赵家功法,只有男丁能够修行。 女儿则修行另一套功法。 等到男丁走火入魔,有残疾之症,便换上女子最新鲜的人骨。 待到重新站起之时,会把赵氏功法的力量,发挥到最大。 这便是赵铺主要把赵囡囡带出琼城的真正原因。 在那样的家族里,他的女儿,会像牲口一样活着。 赵伯膝下最优秀的儿子,原是能在族中挑个年轻女孩的骨血。 奈何,这一辈的女孩,生了凡骨。 她们没有赵囡囡那样好的父亲,便逃不出赵家。 于是,她们在新年那天,子时之际,吊死在了檐下横梁。 许是担心死后的骨血会被族中男丁利用,临死之前,她们互相给彼此的体内,注入了鼠血。 赵伯想到这里就一肚子的气。 赵家好吃好喝对待她们。 她们竟恩将仇报,做这白眼狼之举。 事后。 那些女孩没被安葬。 为了解气,更为了压榨掉最后的价值,倒是贩卖给了城中一些配冥婚的病痨鬼。 如今,他反而庆幸,还好有个赵囡囡流落在外,没想到阴差阳错成了叶楚月的徒儿。 …… 修武馆前神像台上。 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中。 褚婴牵着少女的手,走到紫色秘钥前。 他将紫钥取下,交给了虞牵星。 “你拿着。”虞牵星摇摇头。 按照大炎城的规矩,若是银钥和金钥,都是由城主府的人拿着钥匙去开启上古遗址。 但紫钥不同,需要太大的机缘和气运,便让祈福之人去开启。 虞牵星想着褚婴遭受太多的屈辱,借此扬眉吐气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褚婴掰开了她的手掌,把紫钥放上去,温声说:“神娘,当配紫钥,小星,你来——” 虞牵星眨巴了两下眼睛。 紫钥归位,祈福仪式算是尘埃落定。 “小星。” 虞牵星闻声,眸光颤动。 却见十六神像台消失的那一刻,光如瀑,他低下头来,蜻蜓点水地吻在了少女柔软殷红的唇部。 陡然放大的俊脸让虞牵星浑身僵住。 她贵为公主,久在深宫,纵有小宗师之境地修为,却是不谙世事,眼睛里的纯粹堪比昨晚的白色月光,叫人心悸动。 心脏好似停止了跳动。 爱意和怦然,在这一刻抵达了极致的尽头。 是日久生情。 更是一见钟情。 耳边,响起了男子如钩子般牵扯心脉的声: “遇见你之前,我颓废萎靡,厌世堕落,厌恶世间所有的光明。 遇见你之后,我忽而释怀前半生的所有。 不公也好,不甘也罢。 只因我知晓,我非不幸倒霉之人,相反,我太过幸运,方才能历经千帆满是破败后,还能遇见如斯美好的你。” 他何其有幸,荒芜之身,还能有第二次的怦然心动。 褚婴站定在原地不动,低眉垂眸,乃是真正的温润如玉。 虞牵星睁大了眼睛看着安静地凝视着她的男子。 随后,踮起足尖,双手环绕住了男子的脖颈,大大方方的吻了回去。 不知何为干柴烈火,只知这般堵住他,便已足矣,还睁大了杏眸看她,颇有几分倔强。 光芒退散,神像台消失。 “砰!”蓝雪姬拍桌而起,四周有许多道视线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此女,不知廉耻,更不知何为洁身自好,当真是恶心。” 蓝雪姬的脸色在那一瞬间仿佛都绿了。 左侧胸膛内的心,是难以遏制的,撕裂般的疼痛,近乎生不如死,灵魂将在痛苦之中扭曲,覆满狠毒的阴翳。 炎如墨掀了掀唇,讥诮地道:“雪姬看此人不爽,此人自是不该留的。” 蓝雪姬低头掩住睿眸泛起的笑,颇有几分运筹帷幄的意味。 仿若任何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只见炎如墨一挥手,事先安排好的彪型壮汉,走出地动山摇之势,从街道远方而来,看见虞牵星就两眼放光,痴迷狂热,“星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是何人?”褚婴将少女护在身后,冷漠地看着来者不善的男人。 壮汉当即指着自己渴望热切地注视着虞牵星,“我是星儿的丈夫。” 楚月虚眯起了锋锐如刀子般的眼眸。 褚婴咬紧了后槽牙,怒视此人。 在此长街的修行者们,骤是倒抽冷气,眼神里透露出人性本质的窥探欲。 蓝雪姬支着下颌,目光涟涟,垂眸含笑望。 “星儿,你怎能在这个男子的身后,我才是你的丈夫啊……” 壮汉急不可耐,颇有几分恼怒,看那神情,倒像是真有这么回事。 “是吗?” 头顶,顿响威严! “本座的女儿,界天宫的公主,竟是不知何时成了你的妻子?!” “你可知,侮辱公主之罪?” 第2763章 无上宗师巅峰境,半步通天大宗师 界主之声,宛若雷霆震响,周遭修行者们的耳膜鼓荡欲裂。 其威严从九霄层云往下。 无上宗师巅峰境。 半步通天。 大宗师。 说话之际,只见青色的雷霆之花绽开。 整座大炎城都在颤动。 界主所说的话中含义,却让修武馆上下四面的人都已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虞牵星,更是不敢相信地循声望去。 界主负手而立,不知何时出现在叆叇云中,淡漠地垂看下侧。 一身黄龙袍,头戴冠冕垂玉帘。 那等气势,叫人不敢直视。 无数人纷纷弯腰作揖,整齐统一地行礼: “吾等,见过界主大人。” 海神界之尊,当属此人。 任何海神界的正统势力,都归属于界天宫管辖。 界主乃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高人,常年不露面。 包括此次通天山域出现作乱之事,大炎城主、云都王、临渊城主俱都前去评定此事,作为界主的他,却是忽而称病,抱恙宫中。 四下黑压压的一片,都是低垂下来的后脑勺和墨黑色的发。 只一人,便抵千军万马之势,方才称得上是界主之尊。 先前自诩是虞牵星丈夫的男人,此刻臀部抖动,发憷不已,站在原地连行礼都忘记了,纵是想要落荒而逃,却像是和大地紧密相连难舍难分,连手指都无法动弹一下,只敢瞪大充满恐惧之色的眼睛,慌慌如断脊之犬般注视着睥睨自己的界主。 他只知晓虞牵星可能是个孤儿,无权无势,为了地位,在褚婴还是侏儒时期便多加攀附。 谁能想到,这般女子,竟会是界天宫的公主。 若早知晓此事,给他一百条命,他也不敢这般做啊。 那侧—— 炎如墨彻底愣住。 赵伯、陆家主两个人精,急忙在窗台行礼。 倒是蓝雪姬,脸色难看到似在刹那间就明显的发青发紫。 她只当那虞牵星是漂泊苦海无枝可依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罢了。 却不曾想,身份如此之尊贵,连她都望尘莫及。 蓝雪姬睁大了泛红的眼睛,心脏抽搐痉挛般疼痛迅速扩散。 不甘。 难言。 还有几分强烈的怒。 “本座问你,老实道来。” 界主淡漠地看向那彪形壮汉。 不怒自威的气势,连带着风都被割裂。 每一个字说完,就好似有大厦倾塌般的摧城之力冲击着壮汉颅腔内的元神。 壮汉满身大汗湿透了衣裳,使得汗珠如瀑落在地上汇聚出一大片的水渍。 “扑通!” 他难顶压力,屈膝跪在了地上。 当汗水流干,便有血水顺着身上万千的毛孔往外流。 只见那一身的衣裳,赫然成了鲜艳的血红之色。 就连空气里,都流动着刺鼻的血腥味。 楚月默然看去,精神随之一颤。 这便是,半步通天大宗师的威力吗? 褚婴则被定在原地。 他知晓虞牵星非寻常人,但当知晓真实身份的那一刻,心脏还是咯噔了下。 如火山喷发却又似细雨绵绵般的感情,在此时,逐渐变得缓慢,随之凝固住。 他何许人也,怎敢误公主? 虞牵星并未察觉到褚婴的情绪变化,只诧异父皇的出现,懊恼地皱起了眉。 “父皇,你怎么来了?” “再不来——” 界主强悍有力的神识之音,响彻在虞牵星的元神,叫虞牵星的脑袋瓜子都在突突的疼。 “本座的外孙女岂不是都要满月酒了?” “………” 虞牵星扯了扯唇角,颇为心虚地望着界主。 界主看都没看褚婴一眼,右手一扫,火光从袖中冲出。 焰火凝聚的巨大手掌,与风劲同行,直接掌掴在修武馆上。 位置恰好是蓝雪姬、炎如墨所在的那一层雅座。 使得正正方方伫立在此地修武馆,倾斜了不少。 远远看去,欲倒不倒的倾斜修武馆,颇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滑稽。 火焰风暴,沿着修武馆的窗台直冲进了雅座之中。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顿时传出。 不一会儿。 便见焦黑的浓烟内,蓝雪姬等人从大火之中掠出,狼狈地摔倒在地。 先前还衣着光鲜华丽的人,这会儿一个个抱头鼠窜,衣裳损坏,皮肤被灼烧,头发都被烧了半截。 蓝雪姬大口喘气,惊魂未定,被炎如墨抱在怀里。 神情恹恹的花辞玉,才刚来此街,在看到这般画面时,眼睛里瞬间爬满了血色红丝。 眼球胀痛到似要膨胀到爆裂般的难受。 “蓝雪姬,可否把你适才所道之话,再重说一遍。” “不知廉耻是谁,恶心之人又是谁,是界天宫的公主吗?” 界主威亚直通往下。 犹若滚滚天雷。 一雷接着一雷。 界主武道修行已是首屈一指,作为双.修元灵师的精神之力,更是在登峰造极。 至少在海神界,是独一份的强。 蓝雪姬满面焦黑,鬓边的肌肤被灼烧开裂,裂隙里更有火光粼粼,透露出了无言的凄美。 她靠在炎如墨的身边,回过神来,深吸了口气,睁大了眸子看向界主。 “界主大人,我并不知晓她是您的女儿。” “难道旁人的女儿,便可以任由你未经查实只靠己身心情就能欺辱污蔑?” 界主当即反驳,中气十足之声端的是不容置疑,天子之气势,王者之威悉数扫荡开来,蓝雪姬的颅腔元神有种被天神赐罚的惴惴惊惧。 “蓝雪姬,你乃海神界第一美人,心却比蛇蝎还要狠毒。” “少年时,便背信弃义,弃昔日未婚夫于不顾。” “如今你高高在上,便自以为高人一等,你与这天下普通的平民有何区别?” “你作为修行界的佼佼者,年轻一辈的翘楚,诸神之日得上界传承,当要兼济天下,却不仅独善其身,且以势压人。若我海神界的年轻天才,都hi如你这般人,那海神界,迟早要完!” 界主博勃然大怒。 骤然一甩袖。 甩出飓风和大火燃在半边天。 千万道绽放在大火之中的青色雷点,迅速成为界天宫的雄狮军队,遮天蔽日,挡住了太阳之光,其势压城而来,无数人面色变之又变! 第2764章 一掌拍碎十万山,一剑战尽三万人 海神界主,鲜少震怒。 在修行者们的记忆之中,这样的场景,还是几十年前。 那会儿的动怒,倒是比现在强上许多。 其妻子丧命于东部蓝洋亡命之徒纵横之地。 于是。 一掌拍碎十万山。 一剑斩尽三千人。 火烧天连地。 他抱着妻子被剥皮抽血后的骨架,从尸横遍野的大火之中走出,流下了他十年来的第一滴泪。 那样的场景,世人忘不掉。 哪怕没有亲眼目睹,亦是震撼人心的。 …… 此时,蓝雪姬低垂着头,万分的憋屈无处可发。 眼前之人尊贵为界主。 她往日的骄傲荡然无存,消失殆尽,只能像牲口,如草芥般,被界主肆无忌惮地羞辱。 她只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若她是通天境,眼下之人皆尸骨。 她自认清醒,褚婴也好、花辞玉和炎如墨也罢,在这会儿,都是软了膝盖的懦夫,谁也不能护好她。 “界主,雪姬何错之有?” 炎如墨就要为蓝雪姬辩驳,界主一掌凌空往下,力道之大,扇得炎如墨半边脸肿胀如猪头,吐血之时,连带着两颗后槽牙都跟着滚落了出去。 “炎老弟不在城中,本座代你父亲,好好教训你这个不知洁身自好败坏家门的逆子。” 界主沉声喝。 炎如墨忍着撕裂之痛,艰难地张了张嘴。 话还没说出去。 凌空一掌再度从天而降。 他只要想开口,界主之掌便打得他骨头都在疼。 整个脸部已无往日之清俊,饶是亲生的老子见了只怕都不相识。 周而复始几次后,炎如墨一个字都不再说了。 界主冷笑了一声。 当初大炎城主那厮,连赢了他好几把棋,这也算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了。 界主的目光复又落在蓝雪姬的身上,精神之力的压迫随眼神而动。 凝聚一体,直奔蓝雪姬。 “扑通!” 蓝雪姬跪在了地上,大汗淋漓。 与那壮汉一般无二。 当汗水流得差不多了,血珠便从毛孔溢出,沿着身体和焦黑的衣服往下滴落,于膝下之地汇聚成了一片猩红刺目的血泊。 “蓝雪姬,你曾代清远沐府,执洪荒令于流光海域。” “你是得上界传承的天才之一,是云都王欣赏青睐之人。” “你应当肩负重则,以生民为己任,将海神界的未来放在自己的余生,你且跪上三个昼夜,好好反省。作为一个修行者,有多强的境地,就要担起多重的责任。强者之所以强,不是靠践踏弱者,辱之为蝼蚁和尘埃,而是看你手中的兵器,能够庇护这世上多少人。叶楚月,听懂了没?” 冷不丁被点名的楚月,包括四周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懈怠的修行者们,都被这陡然转弯的话锋给整得没能回过神来。 界主垂眸所视。 只见那红衣似火的女子,眨巴了两下眼睛。 原是杀人放火不眨眼的人,表情上竟流露出了几分疑惑。 仿佛不知,这火怎么就烧到自己身上了。 不是在教训蓝雪姬吗? “回禀大人,晚辈听懂了。” 楚月垂首作揖,嘴角轻抽了好几下,寻思着这老子还不如女儿来得可爱。 “你是下界的好帝王,好共主,但你之于海神界,不是一个好的修行者。” 界主又道,语气锋利了几分。 叶楚月封印流光海域,救万民于水火,让下界有了个永恒的世外桃源。 但曾经的洪荒三界,转眼就成了两界,这便是把海神界推到了水深火热之地。 他且知晓,叶楚月手中的刀剑不仅锋锐,更是个口齿伶俐的,哪怕输人也不输阵。 当他以为叶楚月要反驳几句,或是说些大道理时,却见那女子低垂下了头颅,朝他认真作揖,又朝四方作揖,才低声道:“抱歉,是叶某思虑的不够全面。” 她平静又谦逊,不愿去逃避属于自己的责任。 界主所言没错。 对于下界而说,她确实是胸怀大义的救世主。 但她的行为放在海神界,却是有争议的。 界主怔了一怔。 大抵是没想到,会得到这般真挚虔诚的回答。 又或许说。 联合紫阳大街叶楚月畅谈凡人之道抬头看天时的熠熠生辉和野心,眼下低头时的谦逊,更显得真诚万分了。 “叶楚月。”界主喊了声。 楚月抬眸,满是不解。 界主闷哼了声,“长本事了,当公主之师,要与本座平起平坐了?” “………”楚月哭笑不得,无奈颔首,“晚辈不敢。” “胆大包天如你,你若不敢,还有谁敢?” 界主揶揄又巧妙的转移了话题,目光挪开,淡淡扫向了早就看来不爽的褚婴。 精明机智如他,当然是看出了褚婴的忐忑和当下打起的退堂鼓。 “渺渺,是不是该与本座,介绍一下你的身边人?” 虞牵星牵着褚婴的手就要往前走。 怎知。 褚婴站在原地不动,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 她侧目看去,眸光激起涟漪,折射出日辉,充斥着疑惑,眼神渐渐暗淡。 褚婴抬步走到虞牵星的面前,对着界主行礼,“在下褚婴,星云宗四长老,对公主心生爱慕,并愿穷尽一生。褚婴自知,身份低微,难配公主千金之躯,但褚婴斗胆,愿试之相配!行道如天梯,晚辈盼望步步登高!” 虞牵星黯淡的眸子,陡然亮了起来,如烟火绚烂。 界主满是嫌弃之色。 瞧瞧这不值钱的样子。 哪像是个公主。 他早该宰了星云宗,就没今日这档子的事。 蓝雪姬听闻到这里,满身血液溢出的她,竟都聚精会神。 她只盼望,界主如对待看门之狗般扫开褚婴,方才能为之痛快。 “褚婴。” 界主拧眉,冷声道:“世上武道分境地,有高低,然情之一字,是无价,无法衡量的。你曾愿为自己的未婚妻,尝试百毒,便说明你曾经是个有担当的男子。但今日之你,能否胜过昨日之你,并非空谈。本座不愿听你说什么,只想看你做什么。本座会等你做到那天,是因公主从未这般喜爱过一个男子,本座不愿棒打鸳鸯。” 蓝雪姬的手抖了一下,双目猛地睁大! 第2765章 意外之喜 蓝雪姬发黑流血的嘴唇微微长大,眸子紧缩,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界主。 纵然亲耳听到,亲眼目睹,也难以相信,界主愿意接纳一个身份低微的驸马。 褚婴怔了良久,定定地看向界主,眼睛红了一大圈,随即作揖低头: “晚辈褚婴,谨遵界主之教诲,必然是一日都不敢忘。” 远道而来的褚家父母,以及家中亲人,多是含泪笑望着褚婴苦尽甘来的这一幕。 母亲想要走下去,却被丈夫握住了手。 白了半头发的男人,幽幽叹息了声。 “莫要给小婴,添堵了,别上赶着认亲家,给小婴丢份。” 母亲闻言,泪如雨下,咬着唇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看多年未见梦里想念的儿子,便携着舟车劳顿的疲惫回到马车内,卷起的帘子缓缓垂下,遮住了二老年迈的身影。 界主何等尊贵。 褚家小门小户。 一家老小攀高枝,只会让人小看了褚婴。 他们的小婴,吃了太多的苦。 丈夫抱住了泪流满面的妻子。 手掌一下一下地轻拍妻子的后背,低声安慰道:“这么长的路,见到了小婴,也看到了未来儿媳,是个那么好的女子,当真是不虚此行。走吧,该回家了。” 倏地,行驶起来的两辆马车骤然挺住。 褚父皱眉:“怎么了?” 他掀起了马车上的帘子,却是愣住。 不知何时。 褚婴和虞牵星俱都走到了马车外,定在原地,望向了憔悴的二老。 “爹,娘,褚婴不孝,让你们操劳多时了。” 褚婴曲起双膝在众人之间跪在马车前。 虞牵星并未跪下,而是作揖颔首,“晚辈渺然,见过二位前辈。” 界主见状,唇角微勾,心内感叹,孩子当真长大了,已非当年只会扯着嗓子乱叫的襁褓婴儿了。 楚月的元神里,冷不丁出现了界主的神识之音:“本座的女儿,如何?” 语气颇有几分莫名的骄傲和自豪。 楚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差点儿怀疑自己听错了。 嘴角轻抽了好几下,方才看向了那别扭到没话找话的界主。 界主朝她挑起了眉头,没个正形的模样,全然无一界之尊的气度。 楚月无奈至极,便以神识回道:“渺然公主,得界主教导,自是优秀的女子。” 界主面庞含笑,忽而神情凝固住,错愕地看向了朝他歪头扬眉粲然一笑的女子,心下骤然大惊。 这厮—— 是如何做到对他神识传音的? 他可是,大宗师! 楚月扭过头,看向褚家母亲抱住了四长老,褚父扭过头用手背悄然地擦拭着眼泪,阳光的晕染之下,倒是有些温馨。 蓝雪姬跪在地上,双目阴沉地看向了这一幕。 褚家人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面把虞牵星团团围住,高兴的不了。 此情此景,引得不少人驻足观望的同时,唏嘘一片。 无上殿的长老们,聚集而来,感悟颇深。 “世上诸事变化往往让人始料未及,常言风福祸相依,难断一时之吉凶。谁能想到,这有着百毒之体的褚婴,还能恢复如初。” 沈长老叹息道。 眉火长老捋了捋胡须,点点头,扭头看向四周,察觉到了什么,便疑惑地问:“林首席呢?” “去紫阳街卖掉他这些年攒下来的铺子了。” “卖铺子?” 眉火长老感叹:“看来,首席长老在赌台押了不少钱,都输掉了吧。” 无上殿长老们被林首席撺掇的亏损太多,虽有花家赔偿,但都是一大把年纪的德高望重之人,拉不下这个脸死乞白赖去找花家要钱,毕竟说到底,无非认赌服输四字。 却说林首席把紫阳街的铺子高价卖掉后,又以低价,买下了万花街的地。 “林首席,万花街是一潭死水,大罗神仙来了都激不起半点涟漪,你当真想好了?”管事之人问道。 卖掉万花街地的人,正是浑身缠绕软布包扎严严实实躺在担架上的陆青。 万花街有一大片地是陆家的,长租给了铺主们。 陆青又靠陆家的关系,进入了秦家军,并三番五次听从秦轴轴之言,找铺主们的麻烦。 正因被多层压榨,万花街苦不堪言的铺主们,才无生存之希望。 长租再过不久就要结束,满地焦黑废墟。 陆青眼见陆猛在赌台赚得盆满锅满,便想着卖掉这廉价之地,给父亲一点意外之喜。 “买了。” 首席长老老神在在地笑。 陆青用两条眼缝儿看见首席长老面庞的笑容,总觉得心里怪不自在的。 首席长老签字画押把地买下之际,路过陆青的身旁,望着外头的太阳感叹道:“有时候,站在风口上,就算笨重如猪都能飞起来。因而,找到风口乘风而起的脑子,比什么都好使。” 陆青听得云里雾里,怀疑首席长老是在暗戳戳的骂他却苦于没有证据。 首席长老红光满面,精神矍铄地走出了恢弘矗立的楼阁,却遇见黑甲首领带着上百士兵抬着一些新鲜的骸骨和尸体出现。 “李首领,这是……?”首席长老疑惑地问。 “死了些人。” 黑甲首领面露沉重之色,“刚查了下,死掉的这些人,很有可能是这次来大炎城登记归墟之簿的新晋归墟境,还得再好好的查一下。今日是祈福之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再加上登记归墟,一年一度,对于大炎城和海神界都非常重要,此事非同小可,已经去通知了判官府,鉴察司的人一起过来共同处理。” 首席长老神情大变。 “李老弟,新晋归墟境们,都在无上殿登记入册,由无上殿考察,这件事,无上殿也脱不了干系。老朽与你们一同排查此事。” “若有林老相助,定会事半功倍,这件事,暂且不宜闹大,先排查着,不过……有可能与叶楚月有关……” 李首领看了眼界主和叶楚月所在的方向,压低声音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里,大炎城内发生的事当真不少,也不小。 首席长老盯着那些骸骨,脑子里浮现了那红衣金眸杀人又救世的女子。 而后,渐渐抬起眼帘,用浑浊发灰的瞳,看向了修武馆那一边。 第2766章 给你脸了,老东西 修武馆,倾斜如初。 祈福仪式于晌午结束。 人头攒动的街道,都在各自打道回府。 蓝雪姬跪在地上,耷拉着头,目光如鹰隼般犀利,阴沉的仿佛能滴出墨汁来。 突地。 一道身影,逆着人群行来。 一双绯色软靴,干净精致,停在了她的面前。 蓝雪姬顺着那靴子往上看,瞧见叶楚月那居高临下的眼神时,满腔怒气似如火山喷发,瞪大的眼睛宛若死鱼般看着楚月。 “叶楚月,吾乃小宗师境,纵是一朝落魄,虎落平阳,也由不得犬欺。” 蓝雪姬咬牙切齿,嗓音沙哑充满了躁郁的怒。 她就算被界主呵斥了,就算今日狼狈至此,但有一身的实力天赋在,有云都王在,要不了多久,她蓝雪姬依旧是海神界最光风霁月的一个人。 “蓝姑娘。” 楚月垂眸掀唇,浅笑出声,“智勇如你,逞口舌之气,太小家子了。” 她拿着帕子,轻轻地擦拭掉了蓝雪姬脸上的脏污痕迹。 蓝雪姬固有小宗师的实力,但遭受界主重击,又被界主怒火禁制束缚住了实力,自不能大动干戈。 楚月面无表情,擦拭到蓝雪姬侧脸火伤的时候,顿了顿,便继续擦拭。 帕子,一下又一下摩擦过血肉和火罗织的地方,疼得蓝雪姬倒吸了口凉气。 “天黑路滑,可得小心着走。” 楚月一面擦,一面说。 “叶楚月!” 蓝雪姬瞪目,扑向了楚月。 倏地! 赵囡囡如豹子般窜到了蓝雪姬的身后,一把抓住了蓝雪姬的头发往后扯,连带着整块头皮都要扯掉了。 头部火辣辣的疼痛让蓝雪姬下意识地嘶吼出声。 眼里的恨如九霄之瀑从寰宇尽头垂吊三万丈。 赵囡囡死死地攥着蓝雪姬的头发,猛地一个用力,使得蓝雪姬的脑袋砸在了地上。 她用膝盖压在蓝雪姬的身上,低下头,怒目瞪着蓝雪姬。 “别、动、我、师父!” 蓝雪姬对楚月出手的那一刻,包括楚月在内,段清欢、屠薇薇这些平时敏锐暴戾的人,竟都原地不动,像是等着赵囡囡出手,并借此机会,短暂地报害父之仇。 “赵囡囡!” 赵伯踏步而出,瘸着腿前行,怒视她:“你当真是死了爹的人,被你老子管教的这般无礼,小小年纪莽撞至此,可莫要丢我琼城赵家的脸。” 赵囡囡看见来人,眼睛陡然瞪大,指尖一股寒意直冲向了心脏的最深处。 “叶姑娘,这几日多谢你照顾犹娣了。” 赵伯面朝楚月,脸颊堆起了笑,“我知道,你是大炎城万花街,出了名的叶大善人,专做好事。如今我们这些家人来了,犹娣便可以跟我们走,不必再劳烦你。” 赵囡囡竭力地瞪大眼睛。 “囡囡。” 楚月神色淡漠如霜,眸光清冽地注视着赵伯,声线冰冷:“告诉为师,他是你什么人。” “师父,我和父亲早跟赵家恩断义绝,赵家人,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那就行了。” 楚月低低一笑。 “叶姑娘?”赵伯试探性地出声。 只见一道残影如流光掠过,出现在赵伯的身后一脚踹去。 陈苍穹把赵伯踹出原地,摔砸在楚月的面前。 楚月一脚踩在赵伯的面庞,低头看了过去,哑声说:“侮辱老子的人,给你脸了,老东西?” 赵伯侧脸紧贴着地面,摩擦得生疼,骨头好似都要被踩断来。 陈苍穹和楚月默契十足的配合,堪称是天衣无缝。 赵家的随行死士,个个都是强中手。 见此情形,拔出兵器,针锋相对。 还没靠近楚月,便见君子堂的人将他们给围了起来。 陆猛的头上还缠着渗血的布条,他吊着一只手在胸膛前侧。 迈开粗实的腿走了几步后,目光堪比野兽暴烈地注视着赵家来人。 “想做什么?” 陆猛低喝:“当我们都死了?江湖道义,骂人不骂爹娘,你赵家老匹夫口无遮拦,就该被揍。” “陆猛。”陆家主皱起眉头,恼怒地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相较之下陆青的武道天赋虽然差些,但却让人省心,并足够的聪明机智。 “还不让开?” 陆家主瞪目喝道。 “爹,囡囡父亲是这老匹夫的亲弟弟,死于紫阳街,他非但没有半点在乎兄弟情义,还恶语相向,是他欠揍。” 陆猛倔强地看了回去,嘴比自小就长在身上的凡骨还硬,把自家老子气得不轻。 陆家主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只认为陆猛这般无脑跟着叶楚月,迟早要出事。 他便借此机会,索性做了一直以来都在犹豫的事。 “陆猛,我看你的眼里,当真是没我这个爹了,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你也不是我陆少秋的儿子。” 他偏要看看,一个真元境,君子堂一堆真元境,能跟着一个归墟境混出什么模样来,是能光宗耀祖的出息,还是到时候横死街头都无人收尸。 陆家主瞪着眼睛,极尽失望地看向陆猛。 他不得不为陆家着想。 身为一家之主,当把陆家上下上千人命都随时随地系在脑子里一刻都不敢忘。 叶楚月非善茬,不过是利用陆猛的兄弟义气罢了。 霎时。 陆猛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睁大了滚圆的眼睛,颇为委屈地看着父亲。 “是不是,早便这样想了?”陆猛问道。 “你知道便好。” 陆家主摇摇头,喟叹了声。 “爹执意如此,我做儿子的又能多说什么。” 陆猛苦笑着低下了头。 楚月侧眸看向陆猛,多了几许深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高抬起腿,再猛地一脚踹下,踩在赵伯的侧脸,直把赵伯的半张脸都踩得深陷进了裂开的大理石地面。 “啊!”赵伯惨叫出声,眼球似要在这一刹爆裂开来。 陆家主不再看向一身反骨多为忤逆的儿子。 陆猛蠢笨,不知晓,蓝雪姬谋略之深,心思之狠,是叶楚月玩不过的。 更别提背后还有个云都王。 云都上边,则是清远沐府。 姜君和夜尊虽在乎叶楚月,但非亲非故的,哪能一直想着? 第2767章 肉眼凡胎看世俗,灵魂和心窥大道 “叶姑娘,儿大不中用,留不得了。” 陆家主洵洵儒雅,笑望着楚月,“由此可见,在陆猛的心里,陆某这个做父亲的,比不得你。” 楚月淡淡然地望着陆家主。 “陆家主,陆猛兄台,是我平生见过难得的豪迈凌云仗义执言之人。他很好。” 话点到为止,不愿再多说什么。 陆家主人到中年尚未生华发,就已是个城府颇深的老狐狸了。 他断绝掉跟陆猛的父子关系,博取蓝雪姬、云都王、炎如墨的信任。 但楚月若因虞牵星和界主一飞冲天,念在陆猛的份上,日后也会多多关照陆府。 鱼和熊掌他都要。 只是现如今,他更偏向于蓝雪姬罢了。 陆猛闻言,回过头眼睛发红,委屈又倔强,堂堂九尺壮汉,这会儿竟像是没有吃到糖的小孩般,难过地望着坚定认可自己的楚月。 楚月朝他笑了笑。 “过来。” 陆猛乖乖地放下刀刃,走到楚月的身边。 楚月足下踩着赵伯,向陆猛伸出的手,微蜷起的拳头缓缓展开,折射出七彩之光。 犹若琉璃般的精致糖衣,包裹着一颗小小的糖。 陆猛眨了眨眼睛,颇为迷茫地望着楚月。 他都不是小孩了。 谁还爱吃糖? “给你。”楚月浅浅一笑,“甜的。” 陆猛“哦”了一声,利落果断地拿走糖,嘴巴还不忘碎碎念,“季阳老弟最是幼稚爱吃糖了,晚点儿我就给他。” 围堵赵家修行者的季阳,面色骤然发黑,就差当场给陆猛翻出两个颇显无语的大白眼了。 楚月好笑地望着陆猛,踩着赵伯脸庞的脚掌愈发用力,任由从赵伯七窍流出的鲜血脏污了自己的鞋底。 陆家主看着她脚踩人头谈笑风生的模样,心底里充满了忌惮。 竟是觉得,眼前从下陆而来的女子,比蓝雪姬还要深不可测。 然,这个想法很快就一扫而空。 但见甲光向日金鳞开,层云镀烈阳,一层层气力惊涛好似从天穹的尽头滚滚而来。 一浪接着一浪。 浓厚浩瀚的气势,比远方的海域还要凶戾。 百万雄狮半壁山上,云都王身披金甲,气势卓绝,头顶重剑悬浮,剑柄闪龙吟,剑身展凤翎! 另一侧。 十六头火麒麟,载着古车出现。 古车四面镂空,雕刻着古老的图腾,镶嵌璀璨溢光的宝石,环绕着胭脂色薄纱。 古车内坐着的,乃是临渊城主,君临渊! 西边大风起兮,黑云遮日阴霾天。 披着战甲的森森白骨骷髅傀儡的军,空洞的眼睛犹如死神注视着大炎城人。 骷髅军上,飞过由骨架衔接而成的凤鸟。 鸟上王座,坐着一位紫衣女子,正是骨武殿主! 云都、临渊城、骨武殿,三大扛鼎势力,辅佐界天宫,却也都有独当一面的实力。 “轰!” 震响天地的一道声音出现。 众人的元神随之一颤,耳膜似要破裂。 便见大炎城主率领部下而来,身后的囚车被鲜血染红,桎梏着一个断了腿的白发老者。 “爹!”炎如墨望见父亲,心下一喜,猪头般臃肿的脸庞,表情瞬间变得丰富了起来。 大炎城主目光一扫,勃然大怒,“这是怎么回事?” 低沉的嗓音扫荡开来。 却见大宗师的界主之威压,瞬如风云之变幻。 “炎老弟不在,代老弟教训了两下。”界主说得的风轻云淡。 大炎城主快把后槽牙咬碎。 他就知道。 当年那一局棋,这小心眼的界主记恨至今。 “能得界主教训,是这小子几世修来的福分。” 大炎城主低头颔首,恭恭敬敬,脑子里寻思着该日若能让炎如墨娶了渺然公主,方才能消气。 界主淡漠地扫向了那囚车上的血衣老者。 “通天山域的事,解决了?”界主漫不经心地问道。 “通天山域逃窜的人,都已经擒回,只剩下独臂侯,下落不明,正在彻查之中。” 云都王接过了话茬,“此次事情的起因,吾等已经查明,乃是这周狂人作乱造孽。” 大炎城主还要说话,见大炎城主安然无恙地站在面前,疑惑地问:“界主身子可是好了些?” 先前要去通天山域之时,界主应当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奈何界主又要闭关,又是身体不行,便留在界天宫休养生息。 听得大炎城主的话,其余几人,纷纷狐疑地看向界主。 “咳——” 界主以拳抵唇,轻咳了几声,“当年留下的旧伤,伤及根本,此次平定通天山域之乱,未能和诸位并肩作战,实乃本座之遗憾。” 楚月嘴角猛地抽搐了好几下。 这界主,未免有些,不靠谱? “界主。” 大炎城主神色凝重严肃地说:“周狂人的体内,发现了血煞之气,须得放入上古之牢焚化。” “上古遗址将开,便趁此机会,把他送进上古之牢吧。”界主负手而立,淡扫牢笼里的周狂人。 囚车前行。 周狂人的血往下滴落。 他耷拉着头,充血的视线,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周孤鸿。 还看到了一双好看的金眸。 他低声笑。 “好久,没见到这么纯正的仙神之气了。” 押解周狂人的侍卫听到这话,下意识低头去看。 望见楚月,怔了怔。 那金眸,毫无仙神之气,平平无奇罢了。 倒不如在楚南音的身上,这个世上还能多一个行仙神之道的人,为人族争光,说不定来日还能踏过万道之门去往诸天界。 周狂人察觉到侍卫的嘲笑,摇了摇头,目光怜悯地看向这些人。 肉眼凡胎只能看世俗。 灵魂和心,才可窥大道。 世人不懂远方巍峨恢弘的山,只晓得眼前的蝇头小利和浅薄。 洪荒三界,诸天万道,见惯了半神高座庙宇,便不知晓真神藏在泥泞,若非开花结果,又怎能看到? “等等。” 他发出沙哑的声音。 侍卫停下。 大炎城主几人对视了眼。 包括大炎城内围观的百姓们,都潜意识地看向了周孤鸿。 或许,是父子之间,要做最后的告别。 “说——” 大炎城主道。 周狂人低头看向楚月,头发红白混乱,洒脱地笑问:“女娃娃,有酒吗?” 第2768章 僭越 无数道目光,骤然看向了烈日炎炎下,长街之上的那一抹红。 楚月抿唇,仰头望那阶下囚。 “周狂人,你僭越了。” 云都王心神骤动,目光犀利,四周罡风劲道威猛无比,头顶重剑之锋扫荡开来,精准无劈地劈在了囚笼里的老人。 老人身上的剑伤口子如沟壑,汩汩地流出了粘稠鲜红的血液。 他无力地靠在囚车,大口大口喘息,唇齿满血,却是笑出了声。 笑到热泪盈眶。 无视旁人,自顾自地念着: “鹏翼垂空,笑人世,苍然无物,还又向,九重深处,玉阶山立。” “袖里珍奇光五色,他年要补天西北。” 念着念着,垂下头,睁大了老泪纵横的眼睛,看向已然身影模糊的楚月,收回了适才说话时的气势,恹恹地问:“女娃娃,有酒吗?” “有。” 楚月骤然回道。 周狂人笑得浑身无力。 众人如看失心疯的人,望着周狂人。 “界主,这……” “让他喝。” 界主淡声道:“他已阶下囚,翻不出新浪,由他去吧。” 经过界主发话,其余人等方才不再阻拦。 楚月背部展羽翼,脚掌踩了下赵伯的脸,借力掠来高空,一步步走向囚车,将龙吟岛屿所得的云霄酒,透过囚车,递给了身受重创的老人。 老人颤颤巍巍的手,用尽力道,手背额头起了不少青筋,方才接住了这一壶酒。 “女娃娃的眼睛,真好看。”老人笑着说。 “谢谢。” 楚月平静地望着他,“此乃龙祖所赠的云霄酒,味道一绝,酒国极品。吾儿叶尘,便养在龙祖膝下,那是个乖孩子,思念父亲,怀念母亲,却不肯说。” 老人拿酒的手猛地一顿,心底激起惊涛骇浪。 人群长街懒散摇扇不以为然的周孤鸿,眼睛陡然一缩。 她想说—— 思念父亲的是叶尘,更不只是叶尘。 周孤鸿低下头,眸底闪耀着破碎的光,蔓延起了难以挡住的深红,暴露出了自己痛苦的情绪和白昼黑夜都难言的殇。 “好孩子,他的父母,必也是思念他的。” 周狂人说罢,贪婪地喝着酒。 半壶酒下肚,他餍足地眯起了眼睛,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老人耷拉下的眼皮,落出了泪珠。 “酒好喝,谢了。” 老人喘着气,无力地笑。 “黄泉路,九幽殿,黑白无常齐喝彩,牛头马面屁儿颠,阎君前来要我命。” 老人自言自语地喃喃,状态极差,仿若在说那疯话。 “要我命,要我命……” “……” 楚月目光波澜不兴,淡漠地望着囚车里的老人。 “叶姑娘,离他远点。”侍卫提醒道。 “嗯。” 楚月深深地看了眼,便回到平地,收起了羽翼。 头顶,还传来老人嘶哑的声音: “通天山域十万鬼,登天之梯不登天!” 老人复又笑着疯癫,念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登天之梯不登天。 楚月眸子一缩。 周狂人,莫不是在提醒她? “聒噪——” 骨武殿主手腕缠着花苞。 花苞盛开,阴冷的毒蛇吐出了蛇信子。 蛇头花凭空绽放,犹如巴掌打在周狂人的脸上。 “云都王。” 骨武殿主把玩着垂在肩头的一缕青丝,眸光淡漠地带过了跪在地上受罚的蓝雪姬,“耀你云都的第一美人,这是怎么了?” 蓝雪姬眼皮子一跳,压低了头,心却万般狂热且渴望云都王拯救出陷于困境的自己。 “蓝雪姬,胆大包天,侮辱渺然公主,为人背信弃义,界主罚她跪于修武馆前三个昼夜。” 跟随在界主身后的侍卫,面如冷霜,声线平淡自有一股跟随界主多年的气势。 “蓝美人艺高人胆大,连公主殿下都敢侮辱。” 骨武殿主“啧”了一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云都王淡淡地扫了眼蓝雪姬,面向界主行礼作揖,从善如流地道:“蓝雪姬不知死活,界主教训的是,她在云都,颇有身份地位,小王作为云都之首,深感惭愧。只是……” 他叹了口气。 “只是什么?”骨武殿主问。 “只是蓝雪姬的身上,还有洪荒残令,事关清远沐府,洪荒十二道,若只是侮辱公主之罪,恐会引人诟病,如若事情传到了上界,传到清远沐府,这只怕……” 云都王低头不去看界主的时候。 说话时,目光锋锐凛冽地看了眼蓝雪姬,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道蓝雪姬是个聪明人,不曾想到会在这等小事之上让人抓了把柄,叫人失望透顶。 界主默然不语,眯起了眼睛。 脸上的笑意悉数敛去,不怒自威的气势震荡开来,哪怕只字未语,却也让云都王浑身一颤。 “云王,本座是做事不如你,还是……脑子不如你?” 界主淡淡说罢,似有雷霆炸响。 云都王深吸了口气,“小王不敢,请界主恕罪,蓝雪姬冒犯公主殿下,罪该万死。” 他这诚惶诚恐的姿态和忐忑话语,端的是以退为进的招数,界主反而不好严惩蓝雪姬了。 清远沐府的洪荒残令,大过于一切。 身为界主,自当以天下万民为己任,而非只有自己的女儿。 虞牵星倒不在乎何人侮辱自己,但蓝雪姬近日所作所为,叫人气愤,奈何没有证据,纵然指责也无法把蓝雪姬拉下水,更何况还有个清远沐府作为免死金牌。 “此番若不严惩,日后岂不是更得肆无忌惮的横行霸道了?” 虞牵星沉下了眸,叹息了声。 她只恨自己身为公主,身为下界共主之徒,连眼下的惩恶扬善都无能为力。 “界主,雪姬已为侮辱公主之事付出代价了。”炎如墨肿着一张脸高声道。 声音像是从夹缝里透过湍流之水传出来的。 蓝雪姬还跪在地上,扭过头看向楚月。 两人对视的刹那,眼底骤起波涛,似如兵戎相见时的风声鹤唳。 楚月平静如初,眉间光彩自信依旧未变,那胸有成竹的模样,让蓝雪姬有片刻的慌神。 叶楚月此刻的模样,是稳操胜券,更是请君入瓮,像是就等着云都王为蓝雪姬求情。 不…… 这绝不可能! 蓝雪姬双目卷起冷意—— 第2769章 她踩着日辉而来,酒洒地,祭活人 “砰!” 蓝雪姬挪动着双膝,朝向虞牵星,屈辱地磕头。 “砰砰砰。” 连磕三下之后,血液顺着皮开肉绽的额角往下流淌。 “雪姬私下侮辱公主,甘愿受罚。”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虞牵星,藏着旁人看不懂的暗潮。 虞牵星站立在褚婴的身旁,二人十指相扣,宛若是天造地设,就连这日的太阳光,都格外的偏爱他们,直叫蓝雪姬红了双眼,心底里万分的不甘,悄无声息,愈发弥漫。 “我相信,蓝小姐并非有心的。” 虞牵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严惩蓝雪姬的命令,是父皇所下。 压力接踵而至,父皇乃是一界之主,就算是忌惮于清远沐府,若就此开口,难免损害到界主的威严。 因而,哪怕虞牵星有千万个不甘,还是开了口。 “蓝小姐。” 虞牵星深吸了口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眸直视蓝雪姬。 “你当年,背信弃义之事,海神界的律法管不到你的为人,但这天下的修行者有眼有珠都看得真切,但望你能真心悔过,莫要再做这令人不齿之事。” “公主殿下教训的是。” 蓝雪姬垂下眼帘,遮住了眸底的阴狠。 低头俯身之际,洪荒残令从身上掉落了下来。 洪荒令多数只能使用一次。 使用过后虽是残令,但发出此令的背后之人,乃是洪荒十二道之一的清远沐府,地位声势,底蕴之浑厚,历史之悠久,实力之莫测,都在后起之秀姜君的上头。 “胡闹!”云都王瞪目看去,面露凶光,佯装出怒色呵斥道:“清远沐府的洪荒残令,焉能这般随意地丢落,应当妥善地存放好。还跪着做什么,你是要折煞公主殿下吗?没听到公主殿下都原谅你了。今乃祈福仪式,大好的日子,跪地丧脸,界主大人不嫌你晦气,本王还嫌。” 云都王看似凶戾斥责,厌恶至极,实则字字都是在外蓝雪姬开脱。 炎如墨匆匆忙忙地扶起蓝雪姬,丝毫不顾自己的脸庞肿胀如猪头。 乍然看去,竟有几分郎情妾意的般配,看得人群背后的花辞玉,咬紧了后槽牙。 蓝雪姬的腿部有些僵,得缓慢地站起。 被扶起的过程中,她目光冷冽地看向了楚月。 像是一个凯旋的胜利者,肆意炫耀着自己两手空空的战利品。 楚月背后,哪怕有界主出面,都奈何不了她。 这便是她和叶楚月,在本质上的区别。 叶楚月在花自怜阁售卖姜君碰过的东西,不过是投机取巧罢。 而她不同,她乃洪荒令持有者,他日必要持剑一雪前耻,以叶楚月之流的头颅和鲜血祭她登天之路。 让蓝雪姬暗暗恼怒的是,从始至终,楚月的神色都没有多余的变化。 那泰然到波澜不兴的模样,仿佛天地崩塌于眼前都引不起任何的注意。 当蓝雪姬快要站起的刹那—— 终于! 蓝雪姬在她的脸上和那一双金眸里看到了犹如冰霜龟裂般的情绪。 还不等蓝雪姬随之而喜。 却见楚月微抬下颌,只轻声道了一句:“陈姨。” 黑色流光,撕裂长空,随风骤闪而过。 陈苍穹破空而出。 宛若夜下的鬼魅,来去无踪。 高抬起一条腿。 狼骨刀刃,自蓝雪姬的后侧,抵在了其侧面脖颈的地方。 锋芒闪烁在娇嫩的肌肤之上。 冰冷的触感直通近在咫尺的天灵盖。 蓝雪姬陡然缩起了一双眼眸。 炎如墨大喝:“叶楚月!!你要做什么?!” 楚月默然不语,取出了一壶云霄酒,懒卷平淡地喝了两口,金色的眼眸泛起了潋滟的光。 她踩着日辉,一步一步往前,手中还有半壶未喝完的酒。 蓝雪姬警惕又疑惑地看着楚月。 在她的印象里。 叶楚月虽说有匹夫之勇,但不至于如此的鲁莽冲动。 不多时,那一抹翩然的红裙,便行至蓝雪姬的跟前。 蓝雪姬浑身战栗,只恨自己的实力遭受界主重创,否则何至于沦落到被废物所欺。 云都王居高临下地俯瞰,隐忍着想要出手的冲动。 他为了把蓝雪姬从这泥潭深渊里救出来,已经没给界主颜面。 若再对付叶楚月,界主势必不会坐以待毙。 大炎城主等看向楚月的眼神里,则充满了好奇。 “你想杀我?” 蓝雪姬低声说:“你敢吗?” 她扯着唇,笑了笑,被狼骨锋刃紧密贴着的脖颈,却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尽管如此,依旧被锋利的刀刃划出了一条血线。 血珠沿着陈苍穹的狼骨腿往下流。 开出了美丽的红色花儿。 蓝雪姬笑红了眼,讥诮地望着楚月,“杀我,大炎律,饶不了你。” “蓝小姐误会了。” 楚月浅声说:“蓝小姐动身,叶某提酒而来,自是敬你。” 蓝雪姬松了口气。 料叶楚月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杀她而后快。 她正准备去喝叶楚月敬的酒。 怎知—— 楚月举起半壶酒高过蓝雪姬的肩膀,随后手腕倾斜,壶口向下,如祭亡人般将剩下的醇香烈酒洒了一地。 “叶楚月!”炎如墨喊到面红脖子粗。 这等敬罚,是对待死人的。 “蓝小姐。” 楚月低低地道:“我说了,天黑路滑,小心为好,坏事做多了,总有鬼敲门才是。” “砰!” 她往后退出一步,将空荡荡的酒杯砸在地上,裂成了无数的碎片。 与此同时,地动山摇。 黑甲军、无上殿首席长老带着数百士兵步伐矫健而来。 众人都疑惑不解地看向了黑甲军李首领与林首席。 大炎城主垂眸看去。 李首领面色凝重。 林首席苍老的脸庞浮有愠怒之色。 一会儿后,黑甲军来到此地,先向界主、大炎城主等尊者行礼。 “何事而来?”界主问道。 “还不快说!” 大炎城主沉声喝。 李首领与林首席互相对视了眼。 但见黑甲军李首领拱手稽首道:“回禀界主,此次来无上殿登记的新晋归墟境,足足死了四十六人,经判官府和鉴察司的调查,确凿为蓝雪姬所杀!” 蓝雪姬呼吸一窒,蓦地看向楚月。 便看到那一张清丽的面庞,明眸噙着若有似无的邪气,对她展露出了无声又粲然的笑颜。 第2770章 料定的结局 倏地,满地都是倒抽冷气的声音。 无数双眼睛看向了蓝雪姬,充满着不可置信。 近日,无上殿确实有一批新晋归墟境失踪,至今都杳无音信。 但却没有人能想到,会死于蓝雪姬之手。 这批归墟境,正是那日欺辱夏时欢的人,后被楚月派去四传消息,才导致赌徒们堵在紫阳街,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 当时,蓝雪姬调查出来了这群人,便以为是叶楚月的信徒,怒火中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手下的人解决掉了他们。 杀人比放火隐秘多了,按理来说,无声无息,应当无人察觉才对。 蓝雪姬察觉到四周充斥着异样的目光,呼吸加深了许多,头一次感到了慌张。 “杀人?” 云都王眼皮子一跳,“李首领,此话可不能乱说。” “云王殿下,此事是我和无上殿林首席共同处理,判官府百里大人鉴察司柳大人一并查明,都是深思熟虑且经过严查后的定论,自不会是胡诌。” 李首领两手抱拳低下了头,声音却如雷鸣般的洪亮。 “世上,鲜少有人知晓,洪荒残令之气,沾染死人之血,便如跗骨之蛆,死也不灭。” “那些新晋归墟境年轻修行者的尸首骨血内,就有残令之气。” “试问,海神界内,大炎城中,身怀残令者,除她蓝雪姬外,可还有第二人?” 李首领从容不迫的说完,抬起了头,目视云都王。 “大炎城主,这便是你管教的人?”云都王冷嗤。 大炎城主蹙眉。 事关重大。 李酬应当和他这个城主商榷过后,再做打算,而非直接把所有的事情都摆在明面上来谈。 在海神界,律法不允许无端杀人。 但扪心自问,在座的王侯将相,能够有今日的地位,哪个不是踩着敌人的尸首铺成前程似锦的道路方才走到今时今日? 饶是那近来颇有争议的叶楚月,手上所染的鲜血,恐怕都能汇聚成河了。 站在山巅之人,有几个是大善的? 大炎城主心中这般想着,倒没训斥李酬。 左右这是他的城,李酬是他的人,事已至此不可再丢了大炎城的权威和颜面。 哪知李酬是个相当硬气的。 他往前踏出一步,一挥手,拖掉了身上的黑色战甲。 厚重的战甲砸在地上,发出轰然沉闷的响声。 “在下李酬,乃大炎城黑甲军首领,指责是保卫一方百姓。人是在我管辖之地所亡,我理当为此负责。如若为民除害,替天行道,会得罪云王殿下,会让云都和大炎城势同水火,在下可以不当这个首领,但蓝雪姬杀人之事,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会追查到底,会给这些亡故之人的亲人和天下修行者一个交代!” 李酬白衣着身,与旁侧黑如浓墨的战甲,在骤然降落的夕阳光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像是一副有着视觉盛宴和灵魂冲击的大师画作。 他的头顶,是火烧云漫天。 他的身后黑甲军士兵们纷纷脱掉了身上的战甲,整齐统一,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李酬的沈身后。 楚月侧目看去,将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了眼底。 傍晚的风吹拂而来,掀起了她的一缕鬓发。 “蓝小姐,你有你的秦首领,我有我的,李将军。” 她的目光落在了蓝雪姬的身上,神识传音响在蓝雪姬的元神,嗓音冷冽,毫无温情,宛若料峭的风从雪山刮来割裂蓝雪姬的灵魂。 “说起来,叶某还得感谢蓝小姐,帮叶某处理掉了那群该死的归墟境。” “蓝小姐知道,叶某是万花街的大善人,焉能做这心狠手辣的恶毒之事?” “………” 从她吩咐那群人去四传消息的一刻起,便料定了这群人的结局。 他们有害夏时欢之心,毫无良善之意,所作所为不配为人。 但楚月宰杀牲口,也有自己的原则,最坏的结局被她阻拦,夏时欢没有伤及要害,便不能随意展开屠戮,却也不甘让这些人就此逍遥法外,便想着借刀杀人,亦是在赌蓝雪姬的狠毒。 如她所料,蓝雪姬误以为这些都是她的人,全都宰杀了个精光。 至于残令之气,能够停留在尸体的骨血上,这也是楚月将神侯府放入元神之中,短暂看到了神侯过往,从而知晓的。 蓝雪姬听到元神里的声音,双目陡然睁大。 一来是不敢相信叶楚月区区归墟境能够对自己神识传音。 二来也是愤怒惶恐集于一体,没想到叶楚月才是布局之人。 她蓝雪姬乃瓮中之鳖! “你真该死!” 蓝雪姬沙哑出声,不顾武体损伤的程度,强行提升实力,一掌就要拍向楚月的面门。 “划拉——” 身后,陈苍穹的狼骨锋刃,彻底地割裂开了蓝雪姬脖颈的皮肤。 鲜血狂涌而出,染红了衣裙。 蓝雪姬的动作陡然定住,被锋刃之冰冷和痛感刺激得瞬间清醒,冷汗潸潸往外流。 楚月双手白净细长,指甲晶莹剔透,半染绯色,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蓝雪姬的衣襟。 末了。 手掌轻拍了拍蓝雪姬的脸,唇角噙着戏谑,淡声道:“蓝小姐敢在大炎城肆意杀人,莫不是认为身怀残令,就能肆意妄为?那你便大错特错了。清远沐府,世代忠良,捍卫洪荒三界天下苍生的公道与和平,能够真正做到以人为本,在整个洪荒上界,都是独树一帜的存在,沐府之尊,又可知你执残令在外败坏清远之名?” 蓝雪姬面色发白。 云都王心脏咯噔一颤。 这样一来,洪荒残令和清远沐府的存在,反而成为了束缚蓝雪姬和云都王的枷锁。 “云王器重你,青睐你,上界传承于你,我真替他们感到失望。” 话落,长指轻弹蓝雪姬肩上的尘灰,动作清雅,却让蓝雪姬怒然不已。 云都王的脸色瞬间黑沉了下去。 她什么身份。 半点自知之明都没。 也敢替他们这等身份尊贵之人来失望。 无数目光汇聚于祈福这日傍晚的一抹红。 楚月转过身,走向了黑甲军。 停在堆积如山的战甲面前。 楚月心神微凝,精神力释放而出,但见飓风有劲,无形中强悍。 一件件战甲,竟在这精神力之下,覆到了李首领和黑甲军士兵们的身上。 第2771章 谢了,楚帝 余晖下闪烁着寒芒的沉重战甲,披在李首领和每一个黑甲军士兵的身上,遮住了内衫的雪白。 李首领和士兵们蓦地怔住,显然没想到,为他们穿上战甲的人,会是从城外而来的叶楚月。 无数双的眼睛,翻涌着震惊之色。 俱如树根深深盘踞于大地之下,都杵在原地难以动弹。 楚月站在李首领等人的面前,正色凝眸望向了他们。 不多时。 缓缓地抬起了双手。 作了个长揖。 并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和那一双淡漠如雪纯净似泉的金眸。 “诸位前辈,愿为无辜者出头,是大炎城内万人敬仰的英雄,岂能弃甲?炎城主乃叶某异父异母的手足兄弟,他的所思所想叶某心知肚明,城主为你们自豪,正如这满城的百姓,时刻为大炎城有诸位前辈这样的战士而骄傲。” 她抬起头来,看向了李首领的眼睛,浅浅一笑。 李首领的内心,深受震撼。 他与叶楚月,不过三面之缘,却面面惊艳。 只怕很多年以后,垂垂老矣拄拐杨柳之下回首今朝,依旧会打心底里的钦佩。 初见时,万花街大火,她自火中踩着焦黑的废墟和灰烬而来,不卑不亢,谈笑风生。 第二次,紫阳大街赌台前,她言凡道胜天道,灼灼其华如骄阳似火,三言两语揪出了赵铺主背后之人。 第三次,她祭酒美人前,披甲九霄下,不怕木秀于林,众矢之的,毫不犹豫站出来,给了黑甲军台阶下。 事关云都王,背后更是牵扯甚广,所知的就有清远沐府,未知的危险更如潜海之深渊难以捕捉。 大炎城主进退维谷,为谁开口都是罪过。 反而是叶楚月,轻而易举破了这该死的局。 碧云上下的修行者们,则在听到“异父异母的手足兄弟”之后,面庞流露出了古怪之色。 这叶楚月,没皮没脸,厚颜无耻,这曲意逢迎的谄媚样,哪有世人传言的共主大义? 大炎城主嘴角轻抽了下,看着楚月的眼神,却多了一丝旁人看不到的笑意。 界主目光泛起微澜,默然不语,静静观察着叶楚月的一举一动。 内心深处,难免感叹: 这海神界,许久不见如斯狡诈的凡人正道了。 …… “叶楚月,这是大炎城,非你星云宗,看来,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一回事。” 云都王嘲讽道。 “云王殿下谬赞,叶某感激不尽,来日定要登门拜访,谢过殿下。” “…………?” 云都王陡然瞪着眼睛看向笑若春风的女子,心中多是不忿。 早在流光海域就吃了这厮的一次亏。 没想到大炎城还能重蹈覆辙。 “嘴皮子功夫再厉害,叶仅限于嘴皮子,修行之道,各凭本事,绝非是口齿伶俐的本事。” “谢云王殿下夸奖!” 楚月勾唇一笑,虽是拱手颔首,但铮铮铁骨凡俗肉眼皆能看得真切清晰。 云都王扯了扯脸皮,嘴角猛地抽搐了好几下。 旋即,恨铁不成钢地扫了眼蓝雪姬。 他倒没想到。 蓝雪姬敢在大炎城杀人,一次性还杀这么多,且手脚不处理干净点。 他深吸了口气,不愿再开口说话。 界主威严四落,如雷霆滚滚而降。 一抬手,掌心宽厚纹路粗糙,天地间流动的风赫然凝固住。 每个人都忘了呼吸,且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在九霄至高处的界主。 “蓝雪姬,废其五根武道骨,与周狂人一并押入上古之牢,由判官府,鉴察司发落。” 淡淡的话语声,自有天子的不怒之威。 上上下下的众人,不论是尊贵如云都王和大炎城主,还是普通的修行者,无不是低头行礼,异口同声回了个绝对恭敬的“是”字。 废掉武道骨? 蓝雪姬蓦地瞪大了猩红的眼睛,痛苦万分地看向了界主。 修行者,根基之本,修行之始,乃武道之骨。 人的身上,共有两百多根武道骨。 骨与骨之间,就像朋克机械的齿轮,互相镶嵌,完美地咬合,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少一颗齿轮,都会影响一整台的机器。 一旦有了危险,人之根骨,修为境地,元神之魂,都会大幅度的下降。 众人闻言,唏嘘不已。 道道看向蓝雪姬的目光,充斥着复杂之色,且是交头接耳,窃窃议论—— “蓝雪姬身怀传承,又是小宗师之境,要不了多久就能突破到无上宗师,人生之变化,当真叫人始料未及。” “海神界第一美人沦落上古之牢,洪荒令持有者被断武道骨,还真是破破天荒头一遭的大笑话。” “什么海神界第一美人,恐是海神界第一蛇蝎。” “………” 曾经涌向褚婴和叶楚月的恶意,这一次,平等的涌向了蓝雪姬。 异样的眼神。 刺耳的话语。 从神坛到过节老鼠,不过一夕之间,将人生的风光狼狈,起起落落演绎得淋漓尽致。 “不——” 蓝雪姬沙哑出声,“我不能被削武道骨!” 李首领给了个眼神,黑甲士兵们当即把蓝雪姬给束缚住。 “云王殿下。” 李首领并未及时把蓝雪姬带去,而是恭敬地注视着云都王,“劳烦殿下问一问清远沐府,蓝雪姬今日之罪行,是否要看在清远沐府和云都的颜面上从轻发落,若要如此的话,本将定会转告判官府和鉴察院的大人。” 话里话外的嘲讽,直把云都王的脸都说绿了。 他抿紧唇,下意识地看向了大炎城主。 大炎城主无奈的神情仿佛在说:没办法,谁让那叶楚月是本座的手足兄弟。 “………”云都王的脸上愈加黑了。 “不必。” 云都王咬着牙,每一个字音,似若从喉咙深处迸出来。 “洪荒三界,亿万生灵,世人皆知清远之公正,若情况属实,秉公办理即可。” “本将谨遵云王殿下和上界沐府的教训,定会秉公办案!” 李首领像是吐出了心中的一口气。 临行前,与那红裙擦肩而过,不由顿步。 “谢了,楚帝。” 李首领用神识,发出了由衷真挚的感谢。 第2772章 秋日胜春朝 “不该谢的。” 楚月眸色微黯,“我不算清白。” 聪明人说话,不必打开天窗亮堂来谈,点到即止,就已明白了全部。 若说李首领先前闪过这个念头,后来只是猜测的话,现如今已是万分的笃定了。 他定定地看着楚月,不惊讶归墟境为何能对他元神传音,仿佛眼前年轻的女子,总是这样,能做到非比寻常的事。 很意外。 却也不算意外。 “大夏王朝,开界之功勋,一代国主,当留千古盛名,而非苟延残喘的匍匐于世。” “楚帝一路走来,已是负重前行,却不忘前人未被惠泽之恩,为清欢郡主扬眉吐气。” “若连共主都不清白的话,这世上行于黑白之人,有几人能谈得上清白?” 他笑了笑,神识的声音,温柔的像是一阵风,像一片叶,如长辈宽厚的手,抚过她的头顶,温暖她斑驳的元神和在贫瘠之地开出血色之花的灵魂。 不知怎的。 那时而狡猾,时而刚烈的女子,竟红着眼睛朝李首领无声一笑。 “你做你该做之事,我行我该行之路,不过是,肩上各有重责罢了。” 她为清欢郡主讨回公道,以另一种方法让蓝雪姬原形毕露。 他乃大炎城刚正不阿的首领,这一生或许也有过贪婪之心,但在大是大非前,他的双足,永远会走向同一条阳光普照的正道。 “叶楚帝!” 这一回,不再是神识传音,李首领高声道,沉闷如雷响彻街上的每个角落。 “下陆之共主,双刀开大义,斩荆棘,诸神之日流光海,诚不欺吾!” 他爽朗大笑了声。 而后,往后退了一步。 身后的黑甲士兵们,动作整齐划一,飒爽利落,齐齐地往后迈步。 等到都稳稳当当站定好,便随着李酬一起,朝着楚月深作揖。 此刻的沉默,比天上五雷还要震慑有力。 良久—— 李首领起身一挥手,轻飘飘却威严的一个眼神扫过去,带着手底下的人押着蓝雪姬撤去这条街。 落魄到裙摆脏污的蓝雪姬,脸上挂着血迹和不甘,被孔武有力的黑甲士兵们拖行离去。 蓝雪姬的心脏灵魂像是被群蚁啃噬般的痛。 最让她难以接受的不是此刻的狼狈。 而是她跌落进尘埃里。 叶楚月却受人尊重。 相较之下。 她过去的努力和一身的天赋武道,俨然像是个笑话。 “李酬,叶楚月得罪上界,你就不怕,被肆意报复?” 离开了这条街,她哑着嗓子问。 李酬侧目看她,默然许久,然后扯出了一抹笑。 “蓝小姐,若叶楚月这等修行者的背后空无一人,那你我所在的修行之界,迟早会被蚕食掉。” “这个世上,不能只有一个叶楚月,哪怕多数人皇图霸业一场空,英雄埋骨枯山下,能走出一个叶楚月,就说明就千千万万的叶楚月死在前仆后继视死如归的无怨无悔里,而你们只看到了她,看不到满腔热血有侠义之心的人来人间遭罪死在发烂发臭的阴沟里。”、 “而李某,之于海神界,能够做到她之于下陆的千万分之一,就不枉费人间一趟,他日过奈何,上黄泉,更能问心无愧的面对李家列祖列宗。” 李酬回头看,街道深深,华光四起,已经看不见了那旗帜般的红色轮廓,脑海里的女子身影却愈发清晰,面庞不由浮现了笑。 他没问叶楚月的是。 紫阳大街,叶楚月高谈凡人之道。 不仅仅是想要凡人之道璀璨如烈阳。 更是想说给他听。 希望他能,携黑甲军,问责蓝雪姬的罪恶。 赌台之事,有花辞玉顶着,不能让蓝雪姬认罪伏法。 便明暗双线,环环相扣,从入城之时就算到了今日之事,为的便是一石二鸟。 李酬双目,热泪盈眶,脸上的笑深了许多,自言自语,自己听: “世人道她匹夫勇,却不知,今乃秋日胜春朝。” 叶楚月缜密的心思,精明的筹谋,仁义时来便仁义,杀伐果断时不眨眼,才是自古以来帝王将相该有的手段,恩威并施,未雨绸缪,千里之外可将其一军,运筹帷幄风雨如晦之中,只盼拨开乌云见日光,方为太平之初。 蓝雪姬张了张嘴,道不出话来。 她不理解。 “李首领,海神界,自有吾辈守护,她叶楚月,下陆人,上界生,凭何搅乱我海神风云?” “就凭她叫叶楚月。” 李酬目光坚定,沉声说道。 人到中年,世故圆滑。 早忘了修炼之初宏伟的梦。 不记得那日年少握刀的自己,志在青云,而非孱弱于他人的锋镝之气下委曲求全。 “蓝姑娘。” 李酬神色柔和,目光幽幽,宛若透过此刻的夕阳,看到了那年飘扬,银装素裹的大雪。 “和昌九年,我路过雪之城,遇见了一个弱不禁风,却执剑斩雪的女孩。” 雪之城,是梦开始的地方。 她和褚婴的故乡。 后来很多年,都不曾踏足出生后第一次见到的土地。 蓝雪姬拧着眉,不解地看着惆怅的李酬。 李酬遥望大炎城外的地方。 看西边日落,被深海吞没。 “我问她,何故练剑。” “她说,等她长大以后,她要执剑斩邪祟,要这上界之阴霾,再也遮不住海神界子民的眉眼。” “她说,古有楚神侯,放弃成为真神的资格,以神侯之臣,一掌托神明,一脚镇人族。她偶得造化,知晓神侯是个女子,来日要成为神侯那样的人,要青史留名,要千古铭记她的丰功伟业。” “………” 蓝雪姬彻底地怔愣住。 尘封在记忆里的岁月,早已抛诸脑后。 她拼了命的向上爬,却忘了自己为何要一往无前。 她踩着那些人的尸首,早已习以为常。 她弄丢了小小的自己和大大的理想,终是负了初衷。 但—— 蓝雪姬目光阴狠,如狂风骤雨密布。 她可不想成为,下一个,大夏王朝的第一人国主。 她要从阴沟里,顺势乘上那万里之风。 “走吧。” 李酬摇摇头。 踏夕阳,缓前行。 第2773章 摄人心魄的血眸 残阳如火。 晚风拂过长街,带着几分燥意。 蓝雪姬被黑甲军的人带走,送往了武道断骨台。 此台,位于云都、临渊城和骨武殿的交接处。 乍然看去,似有奇景。 断骨台高悬于九霄云上,哪怕四周烈阳密布,唯有断骨台的上方,永远是黑云压城,雷霆罗织,时而传出叫人毛骨悚然的兽吼声,宛若来自阴司。 断骨台,由判官府和鉴察司共同掌控。 蓝雪姬被雷霆铁链捆绑四肢,吊在中央。 四肢上的雷霆枷锁,会在特定的时间,成为雷霆刀龙,沿着蓝雪姬的身体毛孔蔓延了进去,断掉独属于她的武道骨。 蓝雪姬面色煞白,额角、鬓间、脊背和颈窝,都渗透出了源源不断的汗珠,顺着衣裳踢一角往下滴落。 “叶楚月。” “褚婴。” “……” 她咬着牙,恨意入骨,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嗓音,充满了扭曲的阴翳。 她本是海神界光风霁月,独树一帜的修行者,却因叶楚月和褚婴,沦落至此,成为了天大的笑话! 蓝雪姬的眼球里爬满了血丝,狠狠瞪着的眼睛,凸起如死鱼般,仿佛随时都会如烟花般爆裂,恨和怒交织在己身,星体深处似有魔鬼在咆哮着,使得她头皮发麻,三千青丝倒竖起来。 “轰!” 断骨台的森白钟鼎敲响出叫人毛骨悚然的声。 判官府大人丢出了血色的骨牌。 披着斗篷的他,无声道出一句:“执令——” 登时! 游走在蓝雪姬体内的雷霆刀龙,宛若风暴席卷开来! “望月大人。” 恰逢此时,旁侧来了一个侍卫,看了眼蓝雪姬,凑在判官府望月大人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云都来人了,是云王殿下的人,送了九转金阳丹和不少珍稀法器,说要见大人一面。” 望月,乃是判官府一月前新上任的执刑者。 “大人,要不要,手下留情?” 侍卫谨慎细微,小心翼翼尝试性地开口说。 人族修行者的身上,有两百多根武道骨。 断骨方面,颇有讲究。 云都此意,是希望执刑者放点水,断掉一些相对来说,不会造成严重效果的武道骨,后续也好补救。 而在断骨台,这也是屡见不鲜的事。 蓝雪姬体内的雷霆,停止了游动。 尚有理智和力气的她,瞧见在望月大人身边附耳说话的侍卫,紧绷着的神经随之松弛。 看来,云都王并未因此放弃她,此番刑法,大抵是走个过场,实在不行,断掉最差的五根武道骨。 蓝雪姬闭上眼睛,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缓缓地打开了眸子,望向那位望月大人。 “大人……” 她虚弱地道出了一声。 便见坐在狼首宝座上斗篷如泼墨般的男子,徐徐地站起了身,目光紧盯着蓝雪姬看,且一步一步朝断骨台的中央走去。 蓝雪姬的眼底,瞬间泛起了希冀的光。 望月停在了蓝雪姬的身边,修长的手,骤然钳制住了蓝雪姬的下颌。 用力之程度,生疼得让蓝雪姬倒抽了一口凉气,目光茫然地看着乖戾恣睢的男子。 “望月大人?” 蓝雪姬深深地拧起了眉,目光和话语里都充斥着疑惑不解之色。 “刺啦!” 望月赫然伸出的右手,桎梏着刀剑般尖锐的铁爪。 五指和镶嵌在手掌上的铁爪一并破开了蓝雪姬的腹部,抽走了一块用来保护武根和丹田极为重要的武道骨。 “啊啊啊啊啊!” 蓝雪姬的发丝垂下,黏着汗缠在脖颈,被抽出一条骨头的她,惊恐瞪大的眼眸近乎涣散,不由自主便如野兽惨叫出声,额头暴起的青筋似要破开皮肉,浑身疼痛到骨血都在发颤,赤红的眼睛覆满了泪水,讪讪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只看到如深渊般的黑色斗篷,瞧不见半分的眉眼。 “第一根。” 望月大人哑声开口。 蓝雪姬摇摇头,“不……” “刺啦!” 男人的铁爪再度深入。 蓝雪姬体内的雷霆蛟龙,仿若有意识般,在血腥的腹腔,与望月大人的铁爪及时汇合。 “第二根。” 望月大人将覆满鲜红血液的骨头抽出。 “第三根。” “……” 男子低沉暗哑的声音,如同死神在子夜时分踩着田野去催魂。 守在武道断骨台四周的侍卫,饶是见多了血腥的行刑,却还是头一次对这位新来的望月大人打心底里衍生出了骇然恐惧的情绪。 “啪嗒。” 五根重要的武道骨,被望月大人抽出。 蓝雪姬身上焦黑的衣裙,早已被血的颜彩所染红。 望月爬满鲜血的手劲道刚猛,再次擒住了蓝雪姬的下颌。 蓝雪姬的眉峰痉挛了数下,疼得发不出任何的声,只能在无力耷拉着脑袋的情况下,眸光发颤地看向了对方。 男人一点点地逼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下陆共主,不是你能动的,知道吗?” 蓝雪姬闻言,瞳眸陡然紧缩,不可置信地望着男人。 在她的印象里,叶楚月来海神界也不过半年之久,麾下势力并不算壮大,充其量有星云宗作为底蕴。 判官府内,又怎么会有她的人? 蓝雪姬痛苦当中,百思不得其解。 望月松开了她的下颌,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有条不紊地擦拭着手上粘稠的血液。 他抬起头,看向雷霆翻滚的天,被忽然而至的风,掀掉了斗篷,依旧有面具遮住脸庞,但露出了比红宝石还要熠熠生辉的血瞳,倒映出雷霆之景,偶染遗憾。 这段世间,他最大的遗憾,便是诸神之日和雪祖陨落,两次关键的时刻,没能在流光海域,与她并肩作战。 还好。 她和从前一样。 一次又一次,创造出了不可思议的奇迹。 临走前。 他缓缓地回头。 赤瞳戏谑地扫视着蓝雪姬。 蓝雪姬头晕目眩,断骨之痛如洪水猛兽近乎吞噬掉了自己。 她大口喘着气,无力地往前看去。 华光晕染。 她视线模糊。 只隐隐约约看到一双能够摄人心魄的红眸。 犹若阎君的孩子。 而后,便因失血过多,陷入了长久的昏厥。 第2774章 望月望月,风望月 “望月大人。” 侍卫低着头,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云都那边的礼,可如何是好?” “收下。” 男人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衫,说得风轻云淡。 侍卫猛地抬头,瞳孔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风望月。 收下珍贵之礼,是要给对方办事的。 “云都见本座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又是秉公办案的好手,本座自然是要收的,不收,他们会伤心。” 男子说罢,面具之内,传出低低地笑声。 听在侍卫的耳朵里,似有刺骨的寒意,冲向了天灵盖。 “是,属下这就去妥善存放云都之礼。” 侍卫稽首行礼,快步离去。 “等等。” 风望月喊到,侍卫双足立即顿住。 “蓝雪姬要和周狂人一同关押在上古之牢,本座当亲自送她去大炎城,也好当面谢过云王殿下的大礼。” “………”侍卫硬着头皮回了个是,便脚底抹油,逃也似的溜了。 新来的望月大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且是亦正亦邪,饶是作为贴身侍卫的他,都揣摩不了这位大人的心思。 只是偶尔与大人对视的时候,有一种,深夜凝视恶狼的发憷感。 风望月摸了摸下巴,向来凶戾的红眸,这会儿漾起了浅浅如江面涟漪的笑。 脑海里,元神中,骤然响起了仿佛来自太古般的悠远之声: “海域被封,夜墨寒将永远的留在下陆,你想借此机会,成为叶尘的后爹,楚帝的新人?” “俗不可耐。” 风望月半眯起了狭长的某,当即回道:“你太低估她和那臭狐狸的感情了,换而言之,小宝可以有后爹,小月,不会有新人。” 他跋山涉水,来此一趟,不为其他,只为本心。 他轻吸了口气,头顶雷霆和乌云,沿着武道台旁侧的羊肠小道,走到了最边缘。 目之所及,赤红一片,他闭上眼睛仰头朝着天,面具下展露出了无声的笑颜。 半会,自言自语道: “臭狐狸固然讨厌,但太久没见,甚是想念。” “虎女,我想那只臭狐狸了。” “………” 虎女久久沉默不语,哪怕过去了很久,依旧疼惜此刻的风悲吟。 他想的不是臭狐狸。 是那臭狐狸的心上人。 不知从哪时起,这厮多了个毛病。 酒过三巡便满脑子的臭狐狸。 不知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龙阳之好。 …… 白月初上,夜色深深。 夏日的花香,从无上殿,传到了修武馆。 修武馆非往日的正直建筑,倾斜在月下反而成了一道难言而独特的景致。 此乃,界主的手笔。 而祈福仪式由此结束,界主、云都王、临渊城主等前往大炎城主府,共同商榷此番通天山域的作乱之事。 上古遗址尚未开启前,血衣断腿阶下囚的周狂人,则在大炎城雷刑台的大牢里,倒是和那秦轴轴打了个照面。 秦轴轴还盼望着蓝雪姬有朝一日,会救自己于水火。 怎料,秦家军带来了蓝雪姬被削武道骨的消息。 秦轴轴痛不欲生,掩面长泣。 他实在难以相信,谋略智深如蓝雪姬,都会沦为叶楚月的手下败将。 时至今日,无限的懊悔。 哀呼之声,响彻狱中。 听得囚车里的周狂人,不悦地皱起了眉,看向秦轴轴的眼神,乃是万分的嫌弃。 …… 雷刑台外,幽幽月色小山坡。 树影斑驳。 坡上坐着白衣胜雪的男子,正是那周孤鸿。 他远远地看向了雷刑台,看不见一墙之隔的父亲。 忽的。 一双红色软靴停在周孤鸿的身侧,一坛酒垂下来。 周孤鸿抬眸,看见来人,尽是诧然之色,“叶姑娘?” “喝一点?” 楚月晃了晃酒坛。 周孤鸿抿唇许久,下了决定般,一鼓作气地接过了酒,痛饮了整整半坛,呛得眼睛都红了。 “祈福仪式圆满,蓝雪姬被断武道骨,叶姑娘不去万花街喝庆功酒,来这尸首腐烂之地做什么?” 楚月挑眉,拆开一坛新酒,“令尊,是个很有趣的人,想来看看。” 周孤鸿愣住,苦笑着问:“世人都道家父是心狠手辣的狂人,你却说他有趣?你不怕他,厌恶他?” “为何要怕?” 楚月侧目,颇为不解。 正是这不解的神情,叫周孤鸿刹那之间就已泪流满面。 泪水淌过俊脸。 他咧开嘴灿烂地笑着,低声喃喃道:“是啊,为何要怕……” 女子长指如葱,提着酒坛,缓慢而优雅地喝掉了剩下的酒水。 烈酒醇香,弥漫于唇齿之间。 她的目光,却格外的清明。 不多时。 便见她站起了身。 “走了。” “走?走去哪里?” 周孤鸿两眼迷茫。 “隔着雷邢台的墙什么都看不到,不如进去,近距离看看你日思夜想的老人家。” 夜色中楚月回眸一笑,纤长如玉的手打了个响指,开放魔灵空间。 经陈苍穹的事后,魔灵空间能够短期容纳活人,足够让周孤鸿去看一眼父亲了。 周孤鸿察觉到对自己打开的空间之门,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魔气,心脏咯噔了下。 这样的魔气,绝对不是一个魔武双修者能够拥有的,似乎藏着未知诡谲的危险,使得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生出警惕之情。 楚月不言。 微风袭来,拂起血色的裙摆。 她便这样,平静地注视着他,双眸死寂如古潭。 周孤鸿犹豫少顷,还是抬步往前,走进了魔灵空间。 魔灵空间的四处,都是堆积如山的金子。 炫目的金辉,让人直接傻眼了。 “天黑了,别出声。” 楚月食指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下一刻便迈开腿,直接往雷刑台走去。 她要见一见传说中罪恶多端的周狂人,解开赠酒时的疑惑。 周狂人,似乎有话对她说。 对于此,她还有更深一层的猜测…… 通天山域作乱,周狂人被擒,莫不成是刻意而为之,只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她的面,道出那些旁人似懂非懂的话。 却说魔灵空间的周孤鸿,坐在金山里边,无所适从,一扭头,冷不丁看到了一个正在打毛线的小魔王。 第2775章 叶某与大炎城主称兄道弟 周孤鸿喉结滚动,正和小魔王大眼瞪小眼。 “阁……阁下这是……”什么玩意儿? 饶是在此之前,他行过山川万里路,自认为见多识广,却还是被眼前一幕给惊到了。 小魔王连翻两个白眼,一副对方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转了个身,懒得搭理没见识的这厮。 周孤鸿嘴角轻抽了几下,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看见旁侧有着一块鸡腿,顺手就要拿起来,就见不远处,还有好几座真金堆成的坟,坟下传来朱雀嗷呜不满的声音,“敢偷吃老子的鸡腿,腿给你打断。” “别惊讶,那玩意儿,一直都这般吝啬。”小魔王撇撇嘴。 无上殿前雷火阵时,楚月的神农空间,被烧为一片灰烬。 魔灵空间,尚且完好。 小魔王因是魔灵空间的宿主,能在关键时刻就回到此地。 朱雀、轩辕修、破布等,则要在金坟之下好好养养了。 便如孵蛋那般。 周孤鸿眨了眨眼睛。 有种头一次发觉世间玄乎的微妙感。 “年轻人。” 又一座金坟之下,传来了轩辕修的声。 周孤鸿蓦地循声望去。 “你坐着朕的话本了,都是珍稀话本,很难买的。” “………” 周孤鸿僵硬着手抽出臀下的话本,望见书页所写的《非吾良人》,风中凌乱了好一会儿,颇为哭笑不得,心中暗暗嘲讽什么名字,难听的要命。 “有空的话,帮朕翻翻页,许久未看,茶饭不思。” “哦。” 周孤鸿坐到了轩辕修的金坟前,按照轩辕修所说翻到指定的那一页,腹诽着叶楚帝的武体空间内,没个正经玩意儿,不过他自信,见识过此情此景的他,再见到任何事物,都不会有所惊讶了。 不一会儿。 便看到十万阴鸦从元神处来到了魔灵空间偷懒。 一只只地狱之鸟,汗流浃背的仿若做了苦工回来。 小魔王见怪不怪懒懒地掀了掀眼皮,“赶紧滚回去,满屋子的汗臭味讨厌死了。” 阴鸦们发出乱糟糟的尖啼,朝着小魔王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听得周孤鸿一个头都有两个大了。 与此同时。 楚月孤身一人,走进了雷刑台。 雷刑台的两名守卫,交叉起锋锐的长枪,挡住了她的去路。 “劳烦出示通行令。” 楚月面无表情,“在下叶楚月,来看一看秦首领,秦首领放火烧我万花街,我理当来看望一二。” 守卫互相对视了眼,皱起眉头。 按理来说,没有通行令是不能进入雷刑台的。 “叶姑娘,非我们要为难你,只是……” “叶某只是看望一下秦首领,根据雷刑台规矩,囚犯的亲属每日能够进出看望一次,秦首领差点儿就把叶某给活活烧死,进去一次,也无可厚非吧?通行令之事,倒是好说,只是天色已晚,须得等明日,二位也知,白日里叶某是个大忙人,和城主称兄道弟,还和界主大人是同辈,又和云王殿下寒暄。” 周孤鸿听得这脸不红心不跳的话,简直就是目瞪口呆。 怎么也想不到,竟还能这般言谈。 “这……” 守卫陷入了挣扎。 许久,便放下了拦路的长枪。 “叶姑娘,这也就是你,若是旁人,万万不可的,还请早去早回,莫要让我们难做。” “二位兄台放心。” 楚月笑吟吟说罢,踏步走了进去。 等到她离开之后。 守卫互相靠近,低声附耳交谈—— “白日周狂人要了叶楚月的酒,须得好好观察叶楚月和周狂人,另外,将此事禀报到城主府。” 守卫点点头,目光锋锐地看着楚月消失的方向。 雷邢台内,四周充斥着一股腐烂恶臭引人不适的血腥味,闻得真金坟里的朱雀止不住的干呕出声,一面干呕还要一面观察着周孤鸿,生怕这厮吃掉了自己仅剩不多的鸡腿。 就连周孤鸿都拧了拧眉。 他悄然地观察,叶楚月从始至终,面不改色,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风轻云淡的宛若信步于自家后花园。 “叶姑娘,这是秦轴轴所在的牢房。” 雷刑台的侍卫把楚月带到了秦轴轴的跟前。 楚月环顾四周,悄然观察。 秦轴轴左前侧的囚车,正是周狂人。 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周狂人望见叶楚月,用尽力气扯出了笑容。 “女娃娃,谢了,酒很好喝。” “不客气。” 楚月淡淡说罢,眼角余光察觉到有随行的守卫在暗中观察自己,随即停在了秦轴轴的面前,见秦轴轴耷拉着脑袋睡了过去,直接高抬起腿,一脚踹到了秦轴轴的腹部,踹得秦轴轴口吐鲜血,痛苦中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叶楚月的脸,一时间竟比做噩梦般还要万分的恐惧。 “叶,叶楚月?你来这里做什么?” 秦轴轴近乎悚然。 “今朝佳节,自是来与秦首领同乐的。” 楚月说罢,又一脚踹到了秦轴轴的腹部。 秦轴轴口溢鲜血,面容扭曲,看向旁侧的邢台侍卫,沙哑着声说:“救……救我……” 侍卫眼观鼻鼻观心,仿若没有看见。 并非他不愿出面。 奈何这叶楚月跟大炎城主交谊匪浅啊。 “砰!” “砰砰砰砰!” 楚月一连踹了十几下,每一回,都是十足的劲道,把秦轴轴踹得脏腑欲裂,痛到失去清醒。 “秦首领,这些年,压榨万花街,收取不义之财,过得可还快活?” “和蓝雪姬共设赌台之局,恨不得这世上多出千百个即将倾家荡产的赌徒,你可痛快?” 秦轴轴并不否认自己压榨万花街。 但在听到蓝雪姬的霎时,便如惊弓之鸟,扯着嗓子猛地喊道:“不!叶楚月,你莫要污蔑我,我从来没跟蓝雪姬共设赌台之局。” “是吗?” 楚月唇角微勾,蔓延出薄凉的笑。 她凑到了秦轴轴的耳边,说得轻言细语,却能引起汹涌的惊涛,“秦首领,人到中年,还如此天真吗,真以为你的亲人落到了蓝雪姬的手里,能有天大的好处?紫阳街六位铺主的家小,险些遭受亡族之灾,你以为自己能幸免?” 第2776章 女娃娃,凶的嘞 秦轴轴赫然瞪大了骇然不已的眼睛,心脏跳动的速度疯狂地撞击着厚实的胸膛,每一下都能让他头昏脑涨,刹那间仿佛忘记了浑身的疼痛。 身侧。 楚月动作优雅轻柔地整理着秦轴轴的衣襟。 “秦首领,你说,你的亲人,是否能免遭毒手?我们,拭目以待。” 言罢,唇边的笑容浓郁加深,两手拍了拍秦轴轴的肩膀。 “叶某的时间不多,秦首领且好生想一想。” 她坐在秦轴轴的旁侧,交叠起双腿,拿出云霄酒灌入咽喉。 “女娃娃,凶的嘞。” 周狂人摸了摸带血的鼻子,悻悻地说。 “老头儿,来一口?”楚月问道。 “要钱不?” “赏你的,不要。” 楚月把酒坛丢给了周狂人。 两人的交流,格外顺其自然。 暗处的守卫目不转睛,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一幕。 楚月喝了一坛又一坛的酒,正想用神识传音入周狂人的耳。 怎料神识分离出了独立缥缈的她。 周围的景象变幻莫测。 血腥暗黑的雷刑台,瞬间就变得黑魆魆不见五指。 好似误闯了阴曹地府。 阴冷的寒意,瞬间席卷过楚月的四肢百骸。 足底是倒映出自己衣裙的江面。 前方出现了一团圣光。 她深吸了口气,沿着圣光往前走。 走出圣光,便看到落英缤纷的灼灼桃花林,云雾四溢,仙气游荡,林内有波光粼粼的湖,湖岸边上,停放着竹筏小舟,舟上乃是断了双腿身披蓑衣垂吊的白发老者。 “女娃娃,你来了。” 老者连头也不抬一下,只沉浸于钓鱼当中。 哪怕湖水清澈见底,一条小鱼儿都没。 “周前辈,可是有话要说?”楚月问道、 “真聪明,难怪能破了蓝雪姬的局,连云都王都奈何不了你。” 老者长叹了口气,“娃娃,这个世界,远非你所想的那么好,别去登天梯,别碰执法队,登天梯的结果,便是沦落到通天山域做那见不得光还要背负千古骂名的阶下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楚月眉峰跳动了一下。 果然如她所想…… 天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通天山域,或许只是用来囚禁有反骨不受控制的修行者。 “娃娃,诸神之日海域之战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中下两界,能有你这样的修行者,老伙计们都很欣慰。老朽是过来人,上过当,吃过亏,断了腿,也没了半条命。” “在通天山域,和老伙计们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演一出戏,上古遗址将开,作乱的主谋,会被送到上古之牢。而归墟境,则要来大炎城无上殿考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怕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们也要尝试一下。” “凡人之道,之所以没有出头之路,并非此道难行,而是被洪荒上界和诸天万道打压。” “海神界的界面压制,到了快要松动的状态,所谓的登天梯,其实就是以一种新的形式,日积月累,慢慢解开界面压制。” “届时,海神界就会是第二个下界。下界一万多个大陆,到如今,只剩下三百多陆,才出了一个叶共主,守住下陆的这点血脉。” 周狂人低头垂眸望着波澜不兴的湖面,苦涩地笑了两声。 老人所说的话,却如一阵微热的风,刮过了楚月的灵魂深处。 “女娃娃,天梯由上界把持着,若不想让你登,又如何能登?无非是把一切的罪过,都推到凡人之道上。” “上界为何如此厌恶凡人道?因为他们恐惧,他们惧怕,他们千方百计成不了神,所谓的仙神之道无非是自欺欺人,而凡人之道,有着无限的可能。” “若要成功登天梯,唯有切割一半的元神,留在天梯存放处,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忠心。” 周狂人说至此,长叹了口气。 若年轻几岁,他定会让这正是血气方刚年纪的女娃娃,去拼,去闯,去叫板天梯,怒斥执法队,敢骂人世间的不公,然而经历过种种不公的他,见识了多少人间惨淡,只盼望这么好的孩子,能够安然无恙,细水流长地活下去,就已是极好的事。 楚月抿唇沉默。 想到同样修凡人之道的星云宗太上长老柳三千,便问: “前辈,吾宗长老凡人之道,压境三千年,能顺利通过执法队进入上界,这是为何?” “孩子,你也说了,他压境三千年,压境会留下弊端,更别谈三千年,对上界造成不了伤害。更何况,也要有一两个漏网之鱼进入上界,否则被修行者们敏锐地察觉到,觉醒了,又怎能太平?” 老人浑浊的双目倒映出湖面,似是能看透世俗,洞悉灵魂。 “旁人也就罢了,尤其是你,海域封印,阻挡沐府洪荒令,孩子,沐府对你恨之入骨,上界虞家,楚家,恨不得吃你的血肉,平常也就罢了,登天梯,是他们解决掉你的最好时机。而且你是本源一族的新任族长,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更不会放过你。” “天梯路,犹若鬼门关。” “去的不是天堂,是地狱黄泉啊娃娃。” 周狂人眼睛通红,“听老朽的,你已护住下陆,无需再去上界,在这海神界,当个逍遥自在的少宗主。” 老人长吁了口气。 他颤颤巍巍的手,从胸口拿出一幅卷轴。 “娃娃,忘了告诉你,通天山域的老伙计们,都很喜欢你,这是特地给你带的,你收好了。” 楚月指尖一颤,心脏咯噔。 随后,便看到画卷徐徐地展开,被分成了许多涌动圣光的长格。 长格里边,是不同样的老人。 有缺了牙的老头傻笑,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干得好,早就看上界那群孙子不上了,就该让他们也怄气下,女娃娃,年轻有前途。” 有半边脸只剩下骨头的老婆婆,露出了慈善温和的笑。 “孩子,无间地狱之事,是大楚之错,不配为人之父,莫要过分苛责自己。若你愿意,我们这群老东西们,都可以成为你的亲人,哪怕我们未曾见过面。” “好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条路,崎岖坎坷,但你行得精彩,漂亮,比我们这些老东西强。”不知从哪染来绿色发丝的小老头儿笑眯眯地说。 “………” 一个又一个老人,活灵活现。 楚月眼睛微红,有了不好的预感,问:“周前辈,此次山域作乱,为解晚辈之惑,这些前辈,是否健在?” “走了几个,无妨,都是老东西了,迟早得走。” 准确来说,没了二十多个。 但只要能把消息代给这忠义两全的女娃娃,山域之人,全死了,也是值了的。 ———— 老良首阳,高烧了三天,今天没忍住去挂水了舒服了点,大家近期戴好口罩,做好防护。 第2777章 晚辈乃下陆共主,叶楚月 若非如此,便引起不了那群高高在上的傲慢之人的重视。 周狂人依稀记得。 老伙计浑身是血,危在旦夕,倒于他的怀里吐着血笑。 值了。 都值了。 未来都是年轻人的。 老东西们,半截身子入土,若能警示一二,不枉费他们摆这么个蹩脚的局。 竹筏小舟上,周狂人低着头,无声地笑。 清澈碧透的湖面,倒映出他的热泪盈眶。 “小娃娃,你要记得,日后若真到了走投无路,孤身之境,便去通天山域。老东西们年纪大了,但若是你,他们愿拼最后一把。” 老骨头燃起的灰烬,也能铸造成坚实的盔甲。 楚月眼睛深红一片。 她紧皱着眉,注视着卷轴上的老人。 每一个,都是不同的鲜活。 像是残缺的老顽童。 楚月作揖稽首,久久不动而沉默着。 “诸位前辈大恩,晚辈自当铭记,定不会叫诸位失望。” “不要。” 周狂人摇摇头。 楚月抬眸看他。 金色的眼瞳,隐忍着难言的沉痛。 素未相识的山域老前辈们,用自己的方式,让这后生肺腑之感动。 “算不得什么大恩,修道之人的本分罢了,都是应当做的,若这也算大恩,反而会如一座山压在你的身上。” 周狂人扭过头来,面目慈和地注视着楚月,寄予了对后辈的仁厚与关怀,还有几分旁人看不懂的心疼。 风拂湖面,乍起涟漪。 老人和蔼和亲地迎着风,低声说:“娃娃,你身上的山,已经够多了,老朽不想给你多填一座山。 你看看你,这么瘦的身子骨,能扛起那么多的大山。下陆亿万生灵,上界滔天之怒,中界洪水之蜚语。 重情重义有血有肉的人往往如此,扛着这些大山,艰难前行。外人只看到你站在海域,怒斥上界,却没看到,你的背后,鲜血淋漓,都是你踏平的坎坷。” 起初,他们在听到叶楚月之名的时候,只知是个小少年。 还是周孤鸿去通天山域的时候,顺道说给他们听的。 再往后,得知种种,老前辈们都在山域里愤愤不平。 一会儿怒斥大楚牲口,狗都不如,连亲生女儿都要害的人,当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 一会儿暗骂上界狗虚伪岸然,专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 湖岸边,小舟前。 楚月闻声,颇为动容。 隐忍多时的情绪,犹如打开了阀口,顷刻间便宣泄而出。 她抿着唇,泪流不止,咽喉胀痛到难以忍耐。 “哎唷——” 老人慌了。 手掌猛地往自己脑袋上一拍。 “你看我这个不争气的糟老头,怎么能把娃娃给弄哭了。小娃娃,你可莫要坑害老朽,若他日去了九幽黄泉,老伙计们,还不得揍死我,怨怪我?” “好。” 楚月咧着嘴微笑,手背轻擦眼尾的泪痕。 “抱歉,是晚辈失礼了。” “………” 周狂人皱起眉头,深深地凝视着眼前乖巧懂事到与世人所传离经叛道压根不同的女子,脸色狠狠地变了一变。 在老人的心底里,对年轻人的心疼,增加了数倍不止。 他幽幽叹了口气。 “娃娃,想哭,就苦,又无外人在。” 老人忙道:“这算哪门子的失礼?你这孩子,应当拿出斩了虞家父女挖掉楚南音眼睛的气势来,没得事,安心哭,不笑话你。” 周狂人的话,更是让那泪水源源不断。 她背过身去,闭上眼睛,任由肆意横流而出。 在这个世上,有背负罪名却真挚赤忱的修道之人,为她前仆后继的开路,她叶楚月生逢人世,何其幸运? “前辈。” 她缓缓地睁开了湿润的眼睛,抬头望向了碧蓝的天。 周狂人定定地望着楚月的背影,等待着楚月接下来的话语。 但见她一寸寸地回首看来,两行泪水顺着眼眶往下流淌,唇角却在上扬,从咽喉道出的话语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宛若钟鼓雷鸣,震慑人心,“晚辈来日,定会踏上天梯,掀了他天梯,背上我下陆亿万又亿万枉死的冤魂和山域被污蔑的前辈们,定要去和他天梯算个清楚明白!” 周狂人彻底地怔愣住。 他和共同筹谋的老伙计们,都以为这般说过,楚月会放弃天梯。 实在想去往上界,可以另寻他法。 譬如和太上长老一样,压境三千年。 奈何压境的后遗症太大,会在武体内产生一世都不可逆的病根。 这种副作用,越是修炼到高境地,便越吃力,就愈发的明显。 再加上,他们的目的,就是希望叶楚月能够知难而退,别跟他们一样,辛苦半生,在暗无天日的通天山域,过着没有盼头的日子。 周狂人望着女子蓄满泪水却比虎狼还要凶狠的金眸,内心深处过了很久都难以平静。 在那一刻。 他好似看到了这年轻人的道。 她不得不踩着这条路,哪怕双腿的血肉被割离,只剩下残破的两腿白骨,也要淌着血河往前走去。 只因,她非一个人。 每一个因上界天劫而亡故的下界生灵,都在与她同行。 “孩子……” 周狂人唇部连带着胡须颤动了数下。 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一时间。 他老泪纵横,哽咽道:“逝者已逝,别让亡故之人,成为了你前行道路上的累赘。” “不会是累赘,永远都不会,哪怕终有一日,晚辈死在我所坚定的大道,那也是命数尽了。” 楚月拱手作揖,“前辈,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有些路,总要有人去走。” 周狂人心下一惊。 他不曾想到,会在年轻人的口中,听到这样一番震耳发聩的话。 老人的落英空间,只能容纳活人神识短暂的交谈。 而现在,大地在震颤,晴空万里的碧蓝天穹,被雷霆之刃劈砍开来。 清澈的湖,出现了许多的鱼儿。 小舟摇晃,如独行深渊之海,随时堕落。 老人似乎感觉不到,只盯着在末世般混乱之中而立的女子看。 红裙拂动。 黑发轻扬。 她徐徐地转过身来,拱手颔首道: “晚辈乃,下界共主,叶楚月!” 第2778章 倾塌 话音落下之际,整个世界开始崩塌。 飞沙走石。 湖水逆流。 狂风席卷着满地鲜艳的桃花瓣。 女子抬眸,微微一笑,意志如钢铁般的坚定。 周狂人讷讷地看着这一幕。 好久过去,在满地废墟里笑。 “好啊,好啊,年轻人,有野心,有愤怒,有志气,是好事。” “老伙计们,一代比一代强咯。” “娃娃我替你们见过了,是个了不得的好娃娃,放心,放心。” 末日废墟,彻底把老人的神识掩盖。 老人欣慰又慈祥的笑。 任由落英之泥盖住了自己的面孔。 神识在这一刻倾塌。 他只期盼,楚月知晓部分前因后果,明日之路便能好走一些。 ……… “咳,咳咳咳……” 雷邢台内。 周狂人喝了半壶酒,被酒水给呛到,剧烈地咳嗽出声。 “咳咳咳咳。” 老人咳到无力,身体软若无骨般瘫倒在了囚车,大口大口的喘气。 周孤鸿见父亲咳成这般,心里撕裂般疼,眼睛红了一大圈,握着轩辕修话本的手不由地攥紧加深了力道, 他提着酒,对楚月笑:“年纪大了,不中用,还是你们年轻人的身体好使。可惜,老朽再无少年时了。” “前辈若重来一次,还会走同样的路吗?” 楚月在秦轴轴的身边,隔着远远地看向老人,忽而问道。 老人怔住。 他阖上眼眸,回首往昔。 这一生,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一一出现。 喜怒哀乐嗔。 汇聚出了他的人生画卷。 缺一不可。 他笑着睁开了浑浊湿润的眼眸,倒映出女子清丽明媚的面庞。 “老朽,会的。” 哪怕不得善终,他还是会选择同样的道。 楚月沉默不语,提酒仰头,深深地喝了一口。 前辈如斯。 她亦如斯。 只不过,她比前辈幸运在,她有一群老前辈们指点迷津,提灯引路。 周狂人不语,痛快地喝酒。 “娃娃,还有吗?” “晚辈这儿,别的不多,有的是酒。” 楚月又丢了一坛酒过去。 周狂人喝了口,神情僵住。 随即用余光不易察觉地观察了下暗处的守卫,便不动声色地接着喝。 这一坛,不是酒,是满满当当的神农之水。 神农水入体,老人的身体,乃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一些积郁多时,阴雨连绵天就折磨他的陈年旧病,竟像是久旱逢甘露般,得到了片刻的滋润。 这是……何等琼浆玉液! 他竟闻所未闻。 在这世间,定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楚月敛起神色,懒懒地看着万念俱灰,面露绝望之色的秦轴轴。 “秦首领,事已至此,眼下的分叉路,该如何走,命运掌握在何人的手上,是你一人之事。若你能说出事情的真相从而将功补过,叶某会去炎大哥面前,为你说道一二,兴许让你戴罪立功,偶有自由之身,能够抽出时间照料家人。” 周边的守卫听得此话,脑袋瓜子突突地疼。 绞尽脑汁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楚月所说的炎兄,是他们的城主大人。 当下脸就黑了。 这厮当真是厚颜无耻,哪有这样沾亲带故的。 不知晓的,还以为是和城主大人流着相同鲜血的手足弟弟。 莫说他们。 周孤鸿都听不下去。 哭笑不得的掩面。 小魔王撇撇嘴,嫌弃地看着周孤鸿,“日后习惯就好了,多大点事。” “………”周孤鸿额角落下一排黑线,颇为无语地望着小魔王两手间奇形怪状的毛团儿。 秦轴轴则像是没有听到楚月的话,瞪着眼睛,如在悬崖峭壁濒临绝望的野兽。 楚月弹了弹秦轴轴肩上的尘灰,咧开嘴一笑,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前走。 一步。 两步。 …… 秦轴轴依旧无动于衷。 脑海内,挣扎,彷徨,和命运做斗争。 额头的汗如雨下,脸色白得吓人。 就在楚月即将消失于他的视野时,像是发疯的野犬,青筋暴起,面红脖子粗,歇斯底里地大喊:“别,别走,我说,我什么都说。” 楚月脚步顿足,尚未回头,浑身笼罩在自露天窗口折射下来的清冷月色里。 秦轴轴红着眼睛泪流满面,哽咽地问:“你当真,能让我,照顾我的儿子?” 秦轴轴的亲人,是孩子。 楚月眸色微冷,沉吟片刻。 秦轴轴见状,目光黯淡,心脏快冲出皮肉,失望地低垂下了眼睫。 他当真是异想天开,叶楚月焉能做到? 他又非三岁稚童,难道还真觉得叶楚月是大炎城主的兄弟? “可以。” 楚月淡声道:“秦兄,叶某知晓,赌台之事,非你主谋,你也是旁人引诱入局,好在,押注的人没有太多的损失。 但,你过往压榨剥削万花街铺主,需登门致歉,且把所吞的钱财都吐出来。此外,把无上殿几位长老押在赌台从而亏损的天玄丹弥补上去。 并且能指出背后的真正主谋,我愿意尽力一试。我无法彻底洗清你的冤屈,但能保证,能让你把孩子带大。” 叶楚月说得条件太过于让人心动。 秦首领是聪明人。 楚月如若说得太过美好不现实,反而是骗人。 他相信,叶楚月能保证他孩子的安全,还能让他伴随孩子的成长,就已足够。 “好。” 秦首领点头应道。 楚月勾了勾唇角,“识时务者为俊杰,聪明做事,不会吃亏,且静候佳音吧。” 她收回眼神,往外走。 才行数步,身后就再次传来了声音。 “叶楚月。” “嗯?” “你还真是个,棘手的人。” “过奖了。” 楚月淡然一笑,不以为意,走时带着风,秦首领目光空空地看了好久,直到她消失在视野里,回想这段日子里的跌宕起伏,便恍如隔世般。 他啊,太低估叶楚月了。 想来也是。 一个能从无间地狱活下来的婴儿。 一个能短短数载成为下界共主怒斥上界的修行者。 哪是什么简单之人呢? 秦轴轴低下头,凄凄地笑了两声。 楚月走出雷邢台,萧离、屠薇薇几人正在等候她。 “小师妹。” 许予低声道:“花辞玉背后花家的人来了。” 楚月眉梢一挑,眸底泛起戏谑之色。 第2779章 长街深深灯火摇 花家因花辞玉,替蓝雪姬背下了莫须有的罪名。 面对四方控诉,起码要散尽家财,才能弥补这破了天的窟窿。 更让花家要命的是。 就算把窟窿填满,亦不会有人道花家一声好,只会觉得理所应当。 更有甚者,还会觉得花家乃是咎由自取。 花家怎堪咽下这一口气? 大炎城门内,往东三十丈的距离。 花家华贵的马车,正被大炎城中的修行者给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只苍蝇恐怕都飞不进去。 “混账!” 花父甩袖,气得头晕眼花,“这花辞玉,长本事了。” “爹,你当真觉得是二哥所为吗?二哥这么多年,虽闯过祸,但都是小打小闹,大是大非前他应当拎得清。他这是要害死花家啊。” 年轻稚嫩身穿水粉色长裙的少女咬紧了牙,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听到外头嘈杂沸腾之声,瞪着圆溜溜的眼眸轻哼了声。 “定是蓝雪姬,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哥自从有了这么个未婚妻,脑子就好像同步消失了一样,简直是匪夷所思。” “是啊。”其母亲眉目冰冷,点头道:“雪姬平日里对花家人还行,又是辞玉喜爱,才不管她和褚婴之事。然,我儿乃花家贵子,竟也要走褚婴之路。 不出数日,她蓝雪姬就和炎如墨在修武馆共同饮酒作乐,这是把我儿的心放在架子上烧啊!” 花母对儿子恨铁不成钢,然而终归是十月怀胎从自己身体掉下来的血肉,哪能完全地不在乎? “把人群驱散,先让花辞玉这个逆子来见我们!” 花父沉声怒喝。 花家护卫,隐忍再三,得到花父之令立即结印,施展阵法,驱散人群。 花家能够伫立于海神之地扬名立万许多年,乃是因为花家是阵法世家。 而最罕见且出名的阵法,当为—— 风铃花阵。 一炷香过去。 花家马车,狼狈而行,离开了被围剿之地,四处去寻花辞玉的下落。 子夜时分,在紫阳街巷子尾的一家老酒馆里,看到了喝到酩酊大醉不知生死的花辞玉。 一身干净瓷白的袍子,脏污得不像话了。 玉冠耷拉,青丝松松垮垮。 鬓发凌乱。 他坐在满地的空酒坛里,抱着一坛酒,仰头张嘴,贪婪如婴儿般吮吸着酒坛内最后几滴醇香。 “逆子!” 花父身形魁梧豪迈,行四方步而至,直接一脚踹到了花辞玉的面庞。 他怒指花辞玉,痛恨道:“人可穷,志不可贫,身为男子,喜爱妻子,守护心上人,是不可推卸的职责所在。但她若不值,你还害己害家人,就是你活该,懂吗,逆子!!想想你大哥! 你二哥! 当初界面压制有漏洞,你大哥二哥以身祭阵修补界面压制的漏洞,而你呢,一事无成就算了,花家庇荫,能护你一世无忧。你却要把花家往绝路上逼啊!” 花父想到两个阵法中亡故的儿子,痛不欲生。 “爹……” 花辞玉愣了下,如稚童般,抱着父亲的腿大哭出来。 “爹,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孩儿的错……” 他受尽委屈,撕心裂肺地嚎啕。 父亲满肚子的火气戛然而止,颇为心疼地看着花辞玉。 这是他最小的儿子。 如今,也曾了唯一一个还活在世上的儿子。 他怎么会不在乎? “爹。” 花辞玉咽了咽口水。 他睁大了爬上血丝的眼睛,瘫坐在地上,顺着父亲的腿抬起头往上看,眼神里充满了乞求,“爹,把钱还了好吗,全给还了好不好,求你了,我不想雪姬认为我是一个没用的人。” 花辞玉见父亲无动于衷,面色僵硬更似寒霜。 便挪动着身躯到了母亲的身边,跪地去求母亲。 “娘,你最疼辞玉了,你帮帮我,帮帮我……” “清儿,帮帮哥哥,我可是你唯一的哥哥。” “啪!” 花母一巴掌,打在了花辞玉的脸上。 痛心疾首地望着鲜血从花辞玉的鼻子下方流出来。 她瞪着花辞玉半晌,身子摇摇晃晃,两眼发黑,似要晕眩过去。 “娘。” “夫人。” 丈夫女儿一同护住了她。 花清清瞪向兄长,失望透顶地说:“二哥,你真的,太让人失望,太让人失望了。” 泪水从少女比月色还要漂亮三分的眼睛里溢出。 “为什么离开人世的是大哥和二哥,而不是你这个败家子啊!为什么?!” “为什么连你们也要逼我?我只是想娶雪姬而已!!” 花辞玉嘶吼。 酒馆店家和小二,以及部分酒鬼都瑟缩忐忑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花家父母,似若在一瞬之间,抽干了力气。 当年纪大了的人,打心底里出现疲惫之态,就会越来越老…… 一家三口,无力地,互相搀扶着,离开了这满是辛辣酒味的酒馆。 花辞玉跪在地上,双手捂面,泪水从指缝流出,哭到双肩颤抖,嘴里却不忘呜咽地喊着:“雪姬,雪姬……” 他想一世都陪在雪姬的身边,只为斟上那一杯八分热的酒。 醉眼朦胧的他,模模糊糊看到—— 长街尽头,灯火摇曳。 他的亲人,不复风华,佝偻着背,老了好多岁,渐渐地被灯火的光晕给彻底地吞噬了。 ……… 花家三口,走出了紫阳街。 欲乘马车归去,却见那红衣张扬在夜色里。 花父、花母警惕地瞅着那背影,狐疑地对视了眼。 “这位姑娘是……” 花父才刚把话说完。 就见那人缓缓地转过身来,金眸如这夜晚独特的朝阳。 笑时,能溢出光来。 楚月作了作揖。 “叶某,星云宗少宗主,见过二位前辈。” “就是你!”花父眯起眼睛,蟒袖一抬,怒指过去,“你害我儿至此。” “如若揭穿事情的真相,就是害人的话,那么,叶某愿意承担前辈口中的所谓的罪名。” 面对花父的指责,她端的是风轻云淡,漫不经心。 泰然的神色,缓露一抹笑颜。 花父似是一拳打在了软绵的云,唯余无力。 他垂下手,疲惫地道:“罢了,如若辞玉不是我儿,我会觉得你做得对。” 第2780章 风铃花阵 “但辞玉终是我儿,恕我不能抛开这层关系,用平时的理智去看待这件事。” 花父甩袖,“叶楚月,你走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楚月站定在原地不动。 花清清眸色发冷,“没听到父亲跟你说话吗?” 楚月不言,旋即叹了口气,“叶某此番前来,是想说,此事罪魁祸首为蓝雪姬,不应该是花家承担。” 花母摇摇头:“孩子,放弃吧,辞玉喜爱那女子入了骨,你要他断掉自己的骨,去指证蓝雪姬,这可能吗?更何况,他若无证据,前脚承担罪名,后脚指证,有何威信?” 楚月神情淡然,目光如炬:“如若,晚辈,另有他法呢?” 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如同沙漠之绿洲,黑夜之灯塔。 花家三口,仿佛从那只言片语里,看到了希望的光火。 “姑娘此话何意?” “蓝雪姬伙同秦轴轴密谋此局,后事情败露,以秦轴轴的亲生儿子要挟。他已同意。” “………” 夜色,凉如水。 马车边,风微微吹。 花清清喜极而泣,“这般说,花家有救了?” 她想到适才自己的蛮横和无礼,心脏咯噔一下,拱手低头: “叶姑娘,抱歉,方才都是我不好,只要你能救花家于水火,我愿意给姑娘做牛做马。” 身着红衣的女子,往前踏出了一步。 一双冷白如霜的手,略带矜贵之气,扶起了花清清。 “救花家的,并非叶某。” 花家三口,面面相觑,全然听不懂楚月的话中意思。 清风拂来,掀起楚月鬓间的青丝。 她仰起头,金眸烙印这月朗星稀的夜。 “是花家大公子,二公子,两位真正有侠肝义胆的阵法师。” 在此之前,花父几人从未想过,人族的语言,可以有着堪比雷鸣的震撼感。 面前的姑娘,还记得他们亲人的功勋。 花母闭上了深红的眼睛,低低地笑了笑。 “能得下陆共主铭记,我儿,没白死,没白死,祭阵也是值当的,万分值当。” “只可惜——” 说到最后,花母泣不成声。 丈夫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相爱多年。 彼此间的默契,早已融入了流逝的岁月之中。 于是。 花父接过了话茬,“只可惜,我那两个优秀的儿子,没能看到今年诸神之日的精彩一战。他们,定会欢喜你这般的人。” 世上大义之人,多数有能够共存的相同点。 作为父母,为儿子骄傲自豪。 可若能重头再来,却是情愿世界崩塌,生灵涂炭,也不愿看到儿子尸骨无存,坟固阵法。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又怎么比不上苍生泣血呢。 楚月略微垂眸,“能得二位侠义阵法师的喜欢,是叶某的荣幸。” 末了,抬起眼帘。 “花家二位前辈,赌台之事,干系重大,我怀疑,蓝雪姬的背后还有主谋。” “还有主谋?始作俑者的目的,会是什么?”二老大惊。 花清清猛地眨了下眼睛。 “或许,他们最早的目的,就是把花家逼到绝境。秦轴轴,蓝雪姬恶意杀人,都是意外。” “姑娘的意思是……”花父深吸了口气。 花母抖动了下。 楚月与二老对视一眼。 三人异口同声说:“风铃花阵!” 当年,花家二位公子,用风铃花阵去修补破损的界面压制。 而风铃花阵,有无穷可能,是花家最大的底蕴。 他们是想逼花家穷困潦倒后不得已做出违背祖宗决定拿出风铃花阵的阵源! 在花家,风铃花阵靠的是天赋传承。 最能得此传承的,乃是长子和次子。 两位公子祭阵亡故,便是花清清最有天赋。 蓝雪姬作为花辞玉的未婚妻私下尝试过一次,并不能得到此传承。 故而,蓝雪姬习得花辞玉的武技之后,借用此事,压榨花家的钱财给赌徒、烈风钱庄等,堪称是一举两得的完美。 “该死,我要去告诉那鬼迷心窍的阿兄。” 花清清转身就走,被父亲揪着后脖颈的衣领给提了回来。 “爹!你让我去!”花清清恼道。 “你去了,你说了,你阿兄便会信了?”花母问道。 一腔热血和愤懑的花清清如被一盆冰水浇下,骤然冷静。 她耷拉着头,蔫了。 “二位。” 楚月顿了顿,继而出声:“事关重大,不妨,徐徐图之?” “姑娘已经有了主意?”花母诧然。 “二老舟车劳顿,已是辛苦,怎敢让二老再费心思?” 楚月作揖,红裙在风中掀起,垂下浓密的眼睫之际,唇角噙着清浅的笑。 花父沉默无声,顿生惭愧之情。 当下,二话不说,就作揖回礼。 “叶共主,大义也。” 楚月抬眸,笑意正深。 在海神界,若有人愿意纯粹以下陆楚帝或共主来称呼她,便算是打心底里的尊重她。 只因界与界之间总有着难以跨越的天堑。 是世人代代相传的偏见。 是高低贵贱下根深盘踞的固化思维。 花家父母望着女子面庞粲然若星的笑容,不知怎的,竟也跟着笑了。 莫名的,便觉得,有些事她能做到。 哪怕她现如今只是个归墟境。 寒暄几句,天色不早,楚月便执手告辞。 花父望着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流露出复杂之色。 良久,临风太息了声—— “是个好修行者,命却太苦了。归墟丹,要从混沌之境炼化归墟之气修炼己身,她有一千枚归墟丹,相当于要承受千倍的摧残。还是个凡人道,诶。” “爹,那大楚的父子,太不是东西了,不如你和阿娘,把她收为义女吧。” “胡闹!!”花父大喝。 花清清抖了下,忙低垂着头。 她还以为父亲是膈应楚月的身份和得罪的人。 父亲却说:“凡人道,帝王脉,若不是惨死于千丈地,便是人皇九万里,阎君殿前求长生。若真是如此,你要为父收一代人皇为义女,为父的命格,压不住。” 花清清眨了眨眼睛,半懵半懂,又有些许的震撼。 帝王脉。 人皇路。 长生道。 这样的叶楚月,和传闻中有些不同。 让人冰冷的血里,生出了发热沸腾的悸动! 第2781章 你还小,不懂 花清清抿紧了唇瓣,目光炙热地望向了已无那一抹红的长街尽头。 “清清,走了。” “哦,好。” 花清清掀开珠玉帘子,再看了眼长街,便进入了马车。 …… …… 长夜漫漫,月皎皎。 万花街。 沿街摆酒,热闹非凡。 欢声笑语齐聚一堂,红绸挂在焦黑的土地任由风扬起,宛若打了胜仗后高昂起来的旗帜。 铺主和家眷们,男女老少,都在花自怜阁帮忙做饭,庆祝祈福仪式的完美成功。 远道而来的褚家人们,汇聚在此,和褚婴诉说着这些年都没说的话。 烈酒醇香,飘满万花街。 楚月来时,就看到明少侠摆弄着精致的镜子,摸了摸自己近乎完美的下颌线,由衷自语地感叹道: “如若英俊是一种罪过的话,明某,早就罪无可恕了。” “………咳。” 楚月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为了掩饰尴尬,干咳了声。 明少侠循声望去,当即看见楚月和身后黑着脸的屠薇薇等人。 他这师兄,倒像是不知何为薄脸皮和窘迫,反倒是问:“师妹们,何故在此,欣赏师兄的俊俏?” 楚月:“………” 萧离:“………” 如若有罪,判官府的大人们会让她们上断骨台。 而不是在这里听明少侠说些毫无边际的虎狼之词。 “叶姑娘回来了!” 七婶一贯是个大嗓门的。 她这一嚎,比那宫廷里的总管太监,还要洪亮,声线拉长。 “叶姑娘。” “……” 顿时间,所有坐在席间的人都站了起来。 “叶姑娘。” 七叔端起酒杯,红着眼睛看了过去。 话到嘴边,泣不成声,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他深吸了口气把眼泪憋回去,笑着说:“别嫌叔是个只会落泪的懦夫,姑娘,若不是你,万花街的这些人,要不了多久,就要被赶出大炎城。我们四海漂泊,早已不知家在何处,为了生计奔波就耗费半生,麻木到无法修炼。是叶姑娘,让我们,真正像个人一样活了下去。这一杯酒,我们万花街,敬姑娘的!” 七叔、七婶等万花街的人,俱都举起了举杯,敬向楚月。 七叔把酒喝完,涨红了脸,大喊:“祝愿姑娘,武道亨通,胜天半子!” 楚月原地不动,浅浅一笑。 段清欢给她拿来了第一杯酒。 她接过酒杯,回敬:“叶某乃是晚辈,当是我敬诸位的,所做之事,都是份内之事,职责所在,良心所在。但愿万花街的诸位,平安顺遂,一世无忧。” 话音落下,将一杯酒直接饮下。 “叶少宗主。” 褚父带着包括四长老褚婴在内的褚家人起身敬酒。 “我儿褚婴,在星云宗,多谢姑娘的辛苦照拂。” 褚婴轻咳了声,摸了摸鼻子,菲薄的唇轻瞥了瞥,怪不自然地看了眼楚月。 这话说的,好似,小天骄是长老,他才是那不安分的弟子似得。 “举手之劳。” 楚月知晓对方说的是神农丹,便淡声回道,喝下了第二杯酒,“诸位千里迢迢而来,长老能有诸位这样的家人,是天大的幸事。叶某作为弟子,心亦同乐。” 褚父点了点头,眼底闪过赞赏之意。 难怪会成为一界之主。 举手抬足,都是王侯将相的风范。 小小年纪,眉眼间就已初见峥嵘。 “师父。” 第三杯酒,是赵囡囡带着紫阳街几位赌台铺主家小们敬来的。 赵囡囡犹若青山黛般的眉显露出刚毅之色。 “若非师父,我们必遭毒手,救命之恩,涌泉相报,囡囡此生,不嫁人,不生子,要一生修习古武之道,成为此道第一人!” “好。” 楚月欣慰地点了点头,“囡囡天赋极佳,定可。” 赵囡囡咧着嘴笑。 师徒二人相识,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潋滟的笑意。 这一场酒,楚月喝到了后半夜。 起初,身穿麒麟袍的褚家父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谦逊中进取闪锋芒地说:“叶姑娘,褚某,酒国好手,千杯不醉,堪称褚家第一人。” 半个时辰之后,楚月提着酒继而后。 那男人却抱着褚婴哭着说:“小婴,你都长这么大了,比为父还高了。” 褚婴的脸色发黑难看到了极点。 甚至有种不想与之相认的冲动。 “又是梦吧。” 父亲接下来的话,让他心脏咯噔一跳。 “小婴别怕,你什么样子,爹都喜欢。” 褚婴扭头看向更远处,泪水止不住地蓄满了眼睛。 褚母把丈夫扯回来,忙道:“小婴,你爹喝醉了,别管他,他啊,人不行,还喜欢逞能去喝。” 褚婴和褚家人把鬼哭狼嚎的褚父送了回去。 他独自一人提着酒,准备回到自己的住处。 黑夜里,朦胧中,一双手,自背后环绕住了他,侧脸轻靠在他的脊背。 “回去了?”虞牵星问。 “嗯。” 褚婴不再喝酒,并且用气力稀释掉身上的烈酒味道,单手握住少女冰冷的手,皱紧了凛冽的剑眉,“怎么,这么冷?” “等你等的。”虞牵星嗔怪地说。 褚婴心下一动。 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虞牵星待他,更是不同的。 是韶华正好的少女的爱意。 他回过头的瞬间,虞牵星踮起脚尖一双柔荑环绕住了他的脖颈,咬住唇部,缱绻厮磨,炙热而怦然。 “褚婴。” 她说。 “我若能,早些遇见你便好。” “我不想你苦这么多年。” “还好,还好我还能遇见你。” 虞牵星莞尔一笑,耳根通透如玉。 月色光华折射在她的眸底,晶莹若水,格外的好看。 褚婴隐忍的感情,顷刻间便无法收拾。 他反守为攻。 揽住少女盈盈一握的腰。 轻吻柔软的唇瓣。 辗转倒在床榻的那一霎,褚婴脊背发冷,眉峰紧皱,捂住了虞牵星的眼睛。 “褚婴?”虞牵星轻声问,尾音上扬,有些不解。 “小星。” 褚婴呼出了气,低声解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六礼,十里红妆,缺一不可。日后,日后便好,我们的日子很长,不急于一时。你还小,不懂。” 第2782章 等我来和你成亲 虞牵星眼前一片漆黑。 她只知。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 而现如今,每时每刻,都是欢愉的。 虞牵星没看到的是,四长老的眼神,比今晚的月色还要温柔。 他想要再多点的时间,直到有着明媒正娶的资格。 至于其二,便是希望时间长点,如若有朝一日,人生若只如初见时的情谊和热烈退散,公主是否还愿意喜爱他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烂人,还未可知。 他想,给公主留一条后路。 “褚婴。” “在呢。” “你真好。” 男人掌下,少女殷红的唇,绽开了灿烂如月的笑容。 褚婴愣住,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小星。” “嗯?” “等我来和你成亲。” “好嘞,没问题。” “……” 褚婴眼含笑意,看了眼窗外,嗓音清润地叹道:“今晚的星辰,真美。” 虞牵星耳根红得宛若熟透了,趁其不备,在褚婴的手掌狠狠咬了一口。 褚婴吃痛,低喊了声,随即便见虞牵星扑过来掐他,两人笑得玩作一团。 …… 天亮未亮。 宽敞的后院里,伫立着楚月放置在元神空间的云鬣墓碑。 楚月拿着帕子,把墓碑擦拭得干干净净。 赵囡囡就蹲在另一边擦。 “太师,日后,囡囡和公主,都会保护好师父的。” 楚月擦拭的动作一顿,笑吟吟地看了眼赵囡囡。 说到师父云鬣,她便会想到自己的人皇刀法。 自从在帝域的天空战场,亲眼目睹了师父的人皇剑法,护徒剑,她的刀法就像是遇到了瓶颈,至今都停滞不前。 反而是从姜君那里传承到的双刀斩,能够发挥到更好。 有关人皇刀法,大多时候,她从心底里难以遏制地抗拒。 然而,人皇刀法,是她的刀法之初。 若不继而精进,掌控到火候,刀法都很难开拓。 “囡囡。” 她张了张唇,无力地开口。 “师父?” “师父,没有师父了。” 楚月笑着望向她。 赵囡囡蓦地看了过去,看见了一双绯红的金眸。 她紧抿着唇,不知该如何安慰,而是隔着墓碑,握住了师父的手。 在这段日子里,师父看起来钢筋铁骨,无懈可击。 实际上,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有不疼之时? …… 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洒落在古老的大炎城。 万花街一片祥和,浓酒未散。 大炎城主府,却是从昨夜到今晨,都未停歇。 界主懒洋洋地坐于首位,手里盘着两颗琥珀色的坚固羊瞳。 “叶楚月,去了雷邢台?”界主皱眉。 大炎城主点头,“昨夜去的,把秦轴轴揍了一顿,还逼秦轴轴,说出背后主谋。” “他同意了?” “同意了,条件是照顾自己养在城外的孩子。” 界主挑起了眉,眸光自云都王、骨武殿主等人的身上一一扫过,“诸位,对于此事,怎么看??昨晚讨论通天山域作乱之事,云王就说了周狂人性情古怪,找叶楚月讨酒喝。” “界主,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觉得,那老匹夫,是想把山域的秘密告诉给叶楚月。叶楚月,不能留!”云王两手抱拳,沉声道。 “也是。”界主动容。 云都王满脸窃喜。 而后,脸皮扯动宛若抽筋。 只见界主转动着硬如石头般的两颗羊瞳,半掀眼皮,淡声说道:“那你现在去宰了她吧,给在座的诸位都做个表率,岂不美哉?” 云都王:“………?” 那叶楚月的命,比石头都硬。 目前都是捕风捉影的猜测。 明面上去宰杀了叶楚月,如何给人交代? “界主,这……” “做不到?” 界主好笑地看着他,“云王,这不是你说的么,叶楚月,不能留,你还让她留在这个世上最什么,留着过年?” 云都王低头颔首,嘴角猛抽几下,汗颜不已:“界主恕罪,小王无能。” “那就闭嘴,叶楚月纵然木秀于林,那也是姜君青睐的人,要杀她,就得名正言顺。当然,云王殿下,你若真看她不爽快,可以私下将其宰了就是,本座权当没看到,至于在座的其余人,是否如此,就是你自己的事了。”界主望着云都王,冷嗤了声。 云都王冷汗涔涔,不敢再多说什么。 心中却奇怪得很,界主为何要多加维护叶楚月。 就不怕上界之尊怪罪? 须知—— 海神界的这位界主,是极端虚伪之人。 每日偷奸耍滑,处理点社稷事物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棘手的事更是让他们来做,自己则偷得浮生半日闲。 “界主,今早刚得到的消息,东部蓝洋死灰复燃了,看来,上古遗址得尽快开启。” 大炎城主低头道。 东部蓝洋十万山。 亡命之徒纵横天! 界主闻言,目光森寒。 害死他妻子的地方,就是东部蓝洋。 东部蓝洋,是海神界现如今最乱的地方之一! “上界只怕将会盯着此次上古遗址的开启,紫钥,难得一见,为了避免出乱子,临渊城、骨武殿和云都,都派重军过来驻守。” 界主眸底涌动的暗潮逐渐地抽离,只余下正如凛冬寒夜般无尽的冷漠。 “界主,沐府希望,叶楚月此次,不进入上古遗址之地。”云都王还是没忍住开口。 “云王,不如,这界主之位,让你来当吧,左右你也是个能耐的人。” 界主说得此话之时,浩瀚强劲的精神威压,犹如倾泻而出的瀑布,猛砸在云都王的元神上。 云都王面色大变,心下骇然,当即单膝跪地,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众所周知,渺然是本座的独女,她只有叶楚月这么一个师父,若渺然伤心欲绝,云王,本座,唯你是问。一个叶楚月罢了,小小归墟境,就把你吓成这样,若没胆做这云都王的位置,海神界英才济济,有的是人挤破脑袋来做!” 界主冷笑,轻抬起下颌,有条不紊地说:“传令下去,谁若在此次上古遗址当中,得到了紫源同承级别的宝藏和机缘造化,本座,封其为,海神界大元帅,成为界天宫麾下,除云都、骨武、临渊三大主心骨外,第四个主心骨!” 第2783章 杀妻之仇,不共戴天 界主风轻云淡的话,让城主府内在座的诸位,心下俱是一惊。 海神界的势力分布,都是早早定好了的。, 实难更改。 “界主……” 骨武殿主紫衣曳地,轻拧细长的柳叶眉,缓声开口,试图劝解。 界主放下了精致的杯盏,起身的举措便打断了对方的话。 “一切,当以上古遗址为首要,不得马虎。” 界主扭头,淡如水的目光落定在了大炎城主的身上。 “老炎,花家两位公子祭阵而亡,若赌台之事的背后当真有隐情,切莫伤了花家二老的心。” “是。” 大炎城主两手抱拳,稽首低声回。 界主点了点头。 其余人等,无不是恭送界主。 大炎城主垂眸望着锃亮的大理石地面。 心中清楚的是。 界主迫切需要上古遗址内的紫源级别宝藏,便是为了应对东部蓝洋死灰复燃的亡命之徒。 杀妻之仇。 不共戴天。 界主这一生,或许不算是个真正的战士,不是个好界主。 但他必然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 次日,天名。 界天宫的公主之师,十位无上宗师境的老前辈,闻讯而来。 或是负手而立。 又或是手执拂尘,轻捋黄须,闷哼出声。 “公主殿下,空有武道天赋,不谙世事,不见聪慧,竟放弃我们几个,要一个归墟娃娃当师父,实乃滑天下之大稽。” “吾等尽心尽力的教导,殿下让人失望。” 十位老宗师们提及此事,叹声连连。 一日之间,就足以让事情传遍五湖四海了。 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万花街,修行者们三三两两进了花自怜阁购买气壮丹,或是掏钱欣赏满地狼藉。 尤自怜婆婆的簪花等物,则是按照楚月最初商榷的那样,每月限购。 逐渐的,万花街的行人比以往渐多。 楚月等人作为新晋归墟境,则要继续被无上殿所考察。 修行者需要的归墟之力,要从混沌之境里提取炼化出来。 在海神界,整个混沌之境,则归无上殿管辖。 这也是无上殿能够掐住归墟境命脉的根本原因之一。 无上殿,日月修行场,专门开启混沌之境,供新晋归墟境们提取。 楚月一行人,早早来到,盘膝坐在了既定的蒲团之上。 主楼。 林首席携眉火长老、沈长老等人接待从界天宫而来的十位无上宗师。 “混沌之境,始于东部蓝洋。” 崇老手执折扇,轻敲掌面,周身散发出无上宗师境该有的气势。 说话时,像是个说书的老先生般。 “奈何,东部蓝洋的散修自私自利,私吞混沌之境,害得海神界进入了很长一段的黑暗时期,倒是归墟境们止步不前。” “林首席,听说那叶楚月有千枚归墟丹,且在日月修行场,炼化混沌之境?” 崇老问道。 林首席当即听懂了,“崇远老兄,如若孩子们能够得到诸位的指点,必是受益匪浅,此生武道之路定会开阔许多,就是不知,孩子们有没有这个福气。” “那便赏他们有这个福气。” 崇老皮笑肉不笑,一股子无上宗师的高傲。 用崇老的话来说,便是:辛苦了大半辈子修炼到今朝地位,为的是什么,便是高人一等,狗眼看人。 小人行径虽不容于世,但痛快就够了。 修行场。 日月阵法,昼夜难分。 星辰簇拥骄阳。 烈火蔓延的尽头是白云里的皓月。 日月之间,混沌光团像是宇宙之源,高悬在神秘美丽的星河之上。 此番,在日月阵修行场控制混沌境的人,乃是阵法师—— 郁九。 楚月抬眼,金眸倒映出景致。 好似太阳在灼烧混沌之神。 她问了一句:“混沌之力,天地宇宙,万物起源之处,若能直接使用混沌之力,岂不是比提取出的归墟之力,更能壮大己身?” 四下,传来了一阵不约而同地笑声。 临渊城叶羡鱼,身旁放置着两把锋利的狂刀。 她低低地笑了笑,浅声道:“叶姑娘,混沌之力,饶是上界的人,也不敢随意占为己有,我们中界修行者,又怎么能够做到?” 唐焱闷哼了声。 云子君背着琴,回头看了眼,目光冷淡得像冰一样。 便有人说:“子君小姐,神农一族的传承者,或许有机会试试,神农族的净化之力,在上古都能排上号的。” 云子君面无表情,阖上了睫翼浓密漆黑的双眸,静心提取自己的归墟之力。 混沌之境所释放的归墟之力有限,传到海神界的每个角落,淡之又淡。 修行者的数量密如山海。 如同千百人抢夺一杯水的资源。 楚月凝眸,不语,目光紧盯着混沌之境看。 右侧的瞳,深处悄然绽放出了金红之光。 比刀剑还要锋利的视线穿梭过混沌之境,看到了盘根错节千丝万缕般的复杂。 只见这混沌之境,相连海神界的位面压制。 每当有人提炼混沌之境,就相当于一只手,从柔软的内部,砸到了位面压制的上边。 一只手不可怕。 可怕的是,有成千上万只手。 而这些,只有楚月才看得见。 再往下看,眼睛就会刺痛难耐。 正只右侧金瞳,都开始充血发胀。 “叶少宗主怎么没有汲取归墟之气,是因为不想吗?”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修行场的屋门打开。 林首席和界天宫的宗师们踏步而至。 叶羡鱼、云子君等识得宗师,无不是抱拳颔首,恭恭敬敬地行礼。 楚月手掌捂住自己右侧的眼瞳,用左眸看向了崇老。 崇老“啪嗒”一声,摇开了折扇。 扇面以浓黑的泼墨,遒劲有力,走笔龙蛇般写下了四个狷狂的字: 无上宗师。 …… 那等架势,仿佛生怕旁人不知晓他突破到了无上宗师似得。 “什么叶少宗主?” 又一位无上宗师晃着白色拂尘,老神在在地说:“人家,可是公主之师。” “哦?” 崇老挑眉,捋了捋胡须,戏谑地问:“我们几个,同为公主之师,不知叶姑娘是否传授点经验给老朽。” “经验谈不上。” 楚月自然恣意地摆了摆手,随性道:“生得好看又年轻就够了,公主喜欢年轻貌美的。” 崇老满面涨红。 手下一个用力。 差点儿把自己的胡须给揪得秃噜皮了。 第2784章 想得美 这丫头,是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嘲讽,一群无上宗师年迈又丑陋的? 林首席与沈长老对视了下。 目光流动,交汇,暗暗赞了赞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可嘉。 修行场上的其他归墟境,脑袋冒汗,眼神都不敢飘忽乱看。 “咳,咳咳咳——” 林首席以拳抵唇,干咳了好几声。 “崇老,这孩子一贯如此,莫要见怪,她啊,一来无上殿,可就把老夫给算计了的。对待诸位,还算是有礼貌的。” “有礼貌?” 崇老闷哼,“那当真是有礼貌,生得好看又能如何,那蓝雪姬生得貌美如花,还不是被风望月抽掉了五根武道骨。叶楚月,这般与你说吧,公主乃是小宗师的境地,你想要成为公主之师,不说武道境地要比她高,至少在悟道造诣方面,要有独特的见解才是。” 话罢—— 崇老取出了一套心法。 “此乃,清障断魔心法,你应当试之一二。” “崇老君!” 修行场的外头,虞牵星步履匆匆,忙不迭赶来,恼怒的瞪圆了杏眸,“你们这是做什么?” 楚月魔修的事并非是什么秘密。 崇老拿出这一套心法,强行断魔,岂不是要师父走火入魔? “公主殿下与叶姑娘情同姐妹,亦师亦友,过分关心是人之常情,但老朽这般做,也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此心法,可正根骨,净邪祟,断魔气。叶姑娘作为下陆共主,不惧之,公主莫要担心。” 同行的宗师游老解释道。 虞牵星红了一双眼睛。 她双手蕴满了气力,怒火中烧灵魂,即将丧失理智。 “小星。” 楚月坐在蒲团之上,背对着虞牵星。 盈盈腕部白如雪,懒倦地搭在了腿部上方。 只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就能让躁郁怒然的虞牵星,瞬间恢复理智,冷静而又清明。 正是眼前的这一幕,让界天宫的十位宗师万般不服。 退一万步讲。 虞牵星的新师父,如若是楚南音、虞风姿那样的人,他们都心服口服,至少境地实力和身份地位两方面,都不会让老人们医一生骄傲的自尊心严重受挫。 楚月侧眸望向了崇老手中的《清障断魔心法》,“前辈的意思是,叶某若能修得此心法,便算得上是公主之师?” “可以这么说。” “师父!” 虞牵星低喊了声。 楚月回头看来,笑望着她。 神情,温柔如那晚的山风。 “小星千里迢迢而来,不辞辛苦,为师也该往前适当走一步,是吗?” 说话时,那样一双好看的金眸在熠熠生辉,比夏日晌午的骄阳还要晃人眼睛。 虞牵星瞳眸紧缩,深深地吸了口气。 旋即,红着眼睛笑了。 回了个“是”字。 楚月朝崇老伸出了手。 崇老、游老等暗中对视,却是犹豫了。 这心法,只是想恐吓下叶楚月,让叶楚月知难而退,也让公主知晓此女还是个黄毛丫头靠不住的。 “罢了。”崇老冷哼,“你要走火入魔杀人放火了,是不是还得要老朽来负责,想得美。” 叶楚月若真修习此心法,后果不堪设想。 这姑娘的小命儿,估计都得交代在这里。 崇老等人只想来给个下马威,找回几分被诟病于世人茶余饭后的颜面,并非真想要弄死叶楚月才肯罢休。 哪知年轻的姑娘是个比牛还犟的。 伸出的手,掌心依旧朝上,始终都没有收回的打算。 “前辈,让我试试。” “试什么试?真把自己当成个东西了?” 崇老吹胡子瞪眼睛的,攥着心法的书,犹若戒尺般恼怒地打在了楚月的手掌,“你可知晓自己是魔修?又可知晓自己乃是凡人道,这心法,你修不了,你不行!叶楚月,听清楚了,你作为公主之师,哪怕你什么都不做,是个小废物,你这一生,都能前程似锦,享尽荣华富贵。” 话音尾声,闷哼了声。 突地—— 女子的手,握住了心法的另一端。 崇老神经紧张,瞪大了灰浊的眼睛。 “近来身上多处不适,若能以此心法正骨,定会登门拜访前辈,好生感谢。” 崇老闻言,咂了咂舌,颇为无语地望着语调天真的女子。 清障断魔心法正的根骨,是魔道邪祟之气,而非是灵丹妙药,为她按摩肩颈,治疗有损伤的骨头。 “崇老兄,这……” 游老几人压低了声音。 望着翻开心法的楚月乃是欲言又止。 “她不要命,就随她去吧。” 崇老冷哼,摇开偌大的扇子用力掀了几下,烦闷沉郁的心情方才随之舒畅了不少。 那侧,楚月翻开清障心法,沉浸于其中,全神贯注地查看。 “知道本宫,为何厌恶你们吗?” 虞牵星的声音,吸引了宗师们的注意力。 面对虞牵星时,老宗师们的自傲便会下意识地收起,颇有几分看人下菜的意味。 “因为本宫想要的师父,是这天地间最不羁的风,是血色的雨,是黑色的雪,是夜里的曙光,黑暗下的白。她不是按部就班的传统修行者,她是穿梭在春的气息里,打破传统,找出新道的人。” 虞牵星红着眼睛看向他们,“她今日是归墟,但不会日日是归墟。她之于本宫,是及时雨,是艳阳天,是修行路上的不可或缺。” “沙~” 清障断魔心法又翻了一页。 随后,翻页的速度无限变快,只在众人的肉眼留下了道道残影。 楚月将心法符文的排列打乱记入脑海,再闭上眼睛,根据文字调运气息。 一丝丝温热,从骨血衍生而出。 皮肤表面,闪耀着淡红色的光。 崇老伸长了脖子看过来,猛地眨了眨眼睛。 “完了。”游老心思一沉,“要被心法反噬了。” 清障断骨心法,饶是他们都不敢随便修习。 “轰!” 一阵风扫荡开来。 三千青丝,微微扬。 楚月缓缓地打开了金眸。 只见魔道气息涌动。 黑色的六芒星光阵瞬间随风扩散。 魔修境地,竟随之更上一层楼。 突…… 突破了……? 崇老张大的嘴,似能塞下个咸鸭蛋了。 “咔嚓,咔嚓……” 清障之力,游走全身。 宛若精心按摩般,褪去楚月的疲惫,调整一些错乱的骨头。 修行场的众人登时目瞪口呆。 还……真能正骨啊? 第2785章 家师,云鬣之碑 “难道说……这不是本清障的心法,而是正骨技法?” 崇老眸底倒映出女子惬意的心情。 苍老的手,轻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自言自语。 绞尽脑汁都想不通。 按理来说,这心法应当是魔修的克星才是。 哪还能相助突破? “诸位前辈,谢了。” 楚月缓抬起一双清亮含笑的眼眸,“近来在大炎城或因水土不服,夜里多是难免,肩颈骨骼颇为磨损,还全靠诸位的雪中送炭之情。” 崇老嘴角猛地抽搐了好几下。 心情风中凌乱的同时,疯狂地忍耐住朝着楚月翻白眼的冲动。 脑子里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清障心法,莫不是太久无人使用,导致心法不如从前了? “修行之路,终归是你一个人的。” 崇老阴阳怪调地说:“心法虽能为你正骨,却不能为你,汲取混沌之境的归墟之力。” “那是自然。” 楚月淡淡开口,合上了清障断魔心法。 并将心法递还给了崇老。 修行场内,混沌之境的力量愈发充沛。 宛若电光游走,闪烁暗青色的光丝,发出“嗤嗤”声响,叫人瞬间就能头皮发麻。 适才还在观望楚月修习心法的修行者们,无不是凝神聚气,专心致志地观望混沌之境,找到合适的机会去攫取归墟之力。 楚月并未提速修炼,而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混沌之境。 她在那光辉错综的混沌之境,仿佛看到了上古时期的璀璨文明。 同时。 云子君、叶羡鱼等此次新晋归墟境的佼佼者们,已经阖上双眸,以最快的速度拓展归墟之力。 “崇老兄,那位就是云都的云子君,是个很不错的苗子。” 界天宫的老宗师在崇老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 “能够以琴疗伤,以音为杀,听闻她的身上,有着洪荒三界最精纯的神农之力,且惊动了上界神农古族的守护族。” “神农古族?” 崇老捋着胡须,眯起眼睛,打量着云子君,点了点头,流露出满意之色,“看来,这一趟,还有意外的收获,若能收此人为弟子,老朽敢保证,不出十年,让她成为海神界第一人。” 崇老自有自己的打算。 他虽年迈,但志不短,在青云。 从未因此,停下修行和学习的步伐。 他现如今是无上宗师的巅峰境,十位老宗师里实力最高的一人。 在瓶颈期已有五十余年,最近隐隐摸索到了关键,身体和灵魂都有预感,登天梯,去上界,光辉时刻便要发生在不久的将来。 像云子君这样的人才,多多结识、相助,日后去了上界,对他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云子君能得宠老的赏识,是她的荣幸。” 林首席忙不迭地道,“既是如此,老朽不妨也助个兴,将投缘者,收为弟子。” 楚月耳根子微动,眉梢轻轻地挑起。 崇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就疑惑不解地问:“林老,那褚君醉不就是你的关门大弟子吗?你还收什么弟子?” 此等事,闻所未闻。 首席长老儒雅如斯,精神矍铄,面部泛起了从容的笑,“不妨开门收个喜爱的弟子后再去关门,规矩是死的,人不是活的么?” 崇老眉头紧皱,默默地打开了和林首席的距离,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写在眼里。 “叶姑娘,不如,来当本首席的徒儿吧。”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眸子。 她的心神,师父之碑无限的荒凉。 崇老嗤笑了声,就差脸上写下楚月会去偷着乐了。 叶楚月若能成为无上殿的首席弟子,身份地位就和从前截然不同,非那星云宗少宗主能够媲美的。 四周潜心炼化混沌之境的年轻修行者们,听得此话,心底里不由自主就泛起了酸溜溜之意。 叶楚月倒是气运兼备,羡煞旁人,总有这一步登天的好运气。 “前辈抬爱、器重,晚辈无限感激。” 楚月起身,两手作揖,心如止水平静无波澜地道:“只恨有缘无分,若有来生,晚辈盼望还有荣幸成为前辈的弟子。”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游老听不下去了,“你可知晓,你眼前的人,是无上殿首席,你这是要把首席长老拒之门外?” 楚月沉默不语,精神之力席卷而出,带来料峭寒夜的苍凉。 她身侧的宽敞之地,从心神中分离,伫立了一道半人高的墓碑。 家师,云鬣之碑。 寥寥数语,道尽师徒之遗憾。 游老的万千话语,俱已被堵在咽喉深处,瞪着墓碑难以道出。 “下界战乱,黑与白,生与死,都系于一战之间,家师为晚辈战死。” 她低低地笑了笑,眼梢弥漫开了淡淡的红。 游老皱紧眉头,不再说话。 “走了,一群老东西,挤在这里看年轻人做什么,猥琐不猥琐?毫无风度。” 崇老瞪了眼同行的几人,闷哼过后,甩甩衣袖,率先走出了修行场。 其余人等,纷纷跟上。 崇老看了眼青天。 “叶楚月——” 老人如斯说:“是个好徒弟。” 话到最后,愈发洒脱。 “罢了,公主喜欢,就由公主去吧。” 崇老豁然开朗,低头看了眼清障断魔心法,沉思了会儿,连腿儿都不盘,直接站立在修行场外,修行起了这有些钝的心法,嘴里还不忘念叨:“正骨心法?让老朽试试。” 说起来,他这把老骨头,近日里总是有点儿小毛病。 “砰!” “噗嗤!” 清障之力犹若风暴在胸腔扫荡。 再随之炸裂。 崇老一口鲜血吐在了同伴的身上。 那同伴就算年迈,向来也是有洁癖的。 这会儿,万念俱灰,生无可恋,满是鲜血淋漓的脸庞就差写着“我脏了”。 修行场内,听得外头声音的楚月,立在碑旁,眨巴了两下眼睛。 而后,感激地看了眼林首席。 林首席无意收她为弟子。 就是为了让她拒绝,好在让十位老宗师刮目相看。 “谢了,前辈。” 楚月神识传音道。 首席长老愣了下,浅笑,苍老之声以元神回道: “无妨,左右都是一条街上的人了。” 第2786章 膝下无子女 楚月闻声,略微思忖,想到万花街,唇角的笑容便是浓郁。 老人又道:“说起来,若能拥有姑娘这般的徒儿,定是一件值得高兴之事。” 在这个世上,首席长老从未见过这般浓烈的师徒之情。 与旷野之火般热烈的情爱和润物细无声的亲人相比,师徒二字,显得有些寡淡。 但洪荒三界的修行者,都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了独属于师徒的浓墨重彩。 楚月笑而不语。 偶尔低头垂眸看向墓碑之际,眉角眼梢染上的温柔,难用世间词组去形容堆砌。 周边的修行者,大部分都沉浸在修行之中。 只有很小一部分的人,嫌墓碑的晦气皱紧了眉头。 墓碑无味。 但有一青年刻意用手挡住了鼻子下方。 首席长老一改素日里的不正经,正色严肃地看向了墓碑,“云老弟,你有个好徒儿,她也有个好师父,日后老夫若没了,也让君醉那小子这般带着我去云游四海,就怕那小子不肯。小子,哪有姑娘贴心。” 他朝墓碑作揖,方才和沈长老几个走出了修行场。 若论身份,不论如何,他都是在云鬣之上的。 然—— 死者为大嘛。 沈长老、眉火长老几个,在诸神之日就见识过云鬣的墓碑。 今日再见,依旧是万分的震撼。 死后能如夏日之花般绚烂。 那定然是生前身后最精彩的一件事。 会是这滚滚历史里,掀起黄沙漫天的一粒尘埃。 楚月长袖一挥,催动精神之力,将师父的墓碑收了回去。 “咳,咳咳咳。” 左斜方的红衣青年,放在鼻下的手不肯收回,刻意地咳嗽,便压低了声说:“闷,太闷了,不知是不是中邪了。” “没事吧?”有修行者问道。 “无妨,稍后回去,找个靠谱的道士做做法给我驱驱邪就好了。” 红衣青年咧着嘴无力地笑,“撞邪了,也就不好了,怪我,今日出门,没看个黄历,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 段清欢瞪着眼睛,怒火滔天,猛地就要站起。 身侧。 楚月干净利落地伸出了手。 掌心放在段清欢的肩膀,果断把臀部离开蒲团的段清欢给按了回去。 楚月的眸光,落在青年袖袍的织金图腾上,乃是一只金色的麒麟,若她所料不错的话,金麒麟在大炎城,为城主府的象征。 城主膝下无女,有三个儿子。 长子带兵,常年驻守在大夏王朝、东部蓝洋等苦寒之地。 次子炎如墨,曾爱慕过蓝雪姬。 自祈福仪式,便一病不起,伤心欲绝在城主府为情所困。 幼子炎枭,从前都是疯癫痴傻的状态,近几年才治好了脑子开始修炼,速度突飞猛涨,短短数年就有今日的境地,也算是个难能可贵的小天才。 “咳,咳咳。” 炎枭又咳嗽了几声,面对四方的关心,则回道:“小问题,不碍事,我认识的法师甚灵,诸位到时候若觉得身上有晦气,大可来找我,帮你们祛除一下无意染上的死人晦气。” 云鬣之碑,伫立回了楚月的心神之上。 听到炎枭说的话。 她扭过头,淡淡地看了过去。 眼底,冷意如刀,锋利逼人。 目光所及的地方,似有寒风呼啸而过。 “当真吗?”有人惊讶地问。 炎枭点头回:“千真万确。” 眼角余光则是悄然地观望着楚月。 他要逼叶楚月对自己动手。 到时候,父亲、界主、云王殿下,老宗师们,都不会放过叶楚月。 自打蓝雪姬上了断骨台,阿兄如墨便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他知晓,这一切,都是拜叶楚月所赐。 “诸位,人世间的忌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凡事小心为上,才是人族之根本。有脏东西的时候,切忌要避让之,莫要沾染到了晦气。”炎枭低声说个不停。 段清欢的面色因怒而红。 章瓷、明少侠几人的神情更是差到了极致。 炎枭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句句不提十长老云鬣,字字却都在暗讽云鬣。 云鬣,是唯一一位在星云宗,弟子未曾谋面,却打心底里尊重的长老和前辈。 “炎公子。” 楚月眸色薄凉地望着炎枭的背影。 炎枭回头看去。 “人死之后,会去往何处?” 炎枭一怔,思索了会儿,才回:“不好说,有人去天堂,有人去地狱,执念深者,成为游荡的孤魂野鬼不散,久而久之,就成了怨气。” “依你之见,家师,会在何处?”楚月问道。 炎枭上下打量了番,“阴魂不散。” 他试图以此来恐吓叶楚月。 楚月平淡如初,却是勾唇一笑,“谢了,这世上,又多了个人,能够感受到家师的存在。” 炎枭睁大双目,浑身打了个激灵,不住地吞咽口水。 害怕恐惧的情绪,在此刻沸腾如热锅上冒泡的水。 一股寒意,登时就从炎枭的足底冲到了天灵盖。 浑身上下,四肢百骸,起了叫他头皮发麻的恶寒感。 大白日里,炎枭愣是被吓得毛骨悚然。 根本就没法专心修炼。 楚月不自觉地勾起唇角,视线落定在混沌之境。 她尝试用精神之力,在没有任何炼化的情况下,攫取混沌的气息,注入到了自己的脊椎骨。 前不久的日子里,她在夏时欢的身上,把一些无生钉转移到了自己。 天劫入体,已不如从前那般是钻心刺骨之痛。 相反。 这段时间,楚月隐隐感觉到,随之无生钉的深扎,她与息息相关的帝域故土的每一粒尘埃,每一阵微风,都融入到了灵魂的深处。 故此,当她把混沌之气,融入脊椎和无生钉。 同一时刻的下陆,会出现宛若太阳般的混沌之气。 丝丝缕缕的气息,汇聚的足够多,就会成为混沌之境。 等到那时! 下界武道文明提升一个大进步。 武者的尽头,就不只是武神境。 而是…… 更高,更强的境地。 混沌之境,一旦形成。 就相当于楚月的体内多了一道丹田,也多了一个武根。 战斗之时,她的归墟丹和修行气息,只要帝域不亡,就难以枯竭! 第2787章 我们的公主,耀眼如太阳 而随着混沌之气的入体,下界亦发生了相应的变化。 湛蓝的极光,留在天际。 遥远的海域底部,生活在下界的武者们。 自从星碑蛟龙的出现,武道文明的变化,武者们的潜能和极限都开始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武神境实力的修行者,越来越多。 但百星武神,就已是高山之巅。 还想更上一层楼,近乎是不可能的事。 对于他们而言。 没有混沌之境,便无归墟之气,谈何步步登高? “柔帝,长此以往下去,突破到武神境的武者,会因气息反噬而亡。” 各陆之主,纷纷抵达帝域,找到帝域之主步海柔共同商榷此事。 “下界文明的上升,原是普天之下最大的好事,然,下界土地,过于贫瘠,武道资源极差,气息薄弱,武道文明与中、上两界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自从叶共主把海域封印,我等沐浴在充沛的气力之下,天赋异禀的武者层出不穷。但目前为止,停下突破,才是好事。” “柔帝,我们在来帝域之前讨论出的解决之法,是用寒夜之冰,北方的凤灵冰星之气,合二为一,融为一体,将五十星武神境以上的武者,都封印在冰棺之中。” 步海柔听得此话,眉头紧皱。 她和冷清霜对视了眼。 旋即,动了动浅红色的唇,眉峰深锁,问:“诸位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在找到解决之策前,所以突破五十星的武者,都冰封在棺木,集于一处,直到有了办法,才把他们从冰棺里取出,让他们重新开始修炼。” “正是如此。” “如若,永远都没有解决之策呢。” “那便,永远沉睡在冰棺。” “………” 步海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并非她的初心。 冷清霜腾地站起了身。 殿外吹拂而来九霄琼云的冷风,掀起了深红如火的衣裙,露出了爬满黑色彼岸花像是古老巫师神秘的咒语。 “不行。” 冷清霜摇摇头,“这是下下之策,连权宜之计都算不得上,帝域以楚帝的治国信仰为先,崇尚的是以民为本。这般做,无非就是打着为武者好的旗号,行不端之事。就算非要如此,也得是武者自愿,而不能有半分的强迫。” 步海柔赞同:“霜主之说,便是本帝的想法。” “共主远在他乡,现如今,我们,只能自救,这是最好的办法。” “霜主,柔帝,你们定要认可这个想法才好,事关下界的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 “是啊,各陆都是打心底里的认可叶宫主,但不可否认的是,海域封印,世界一分为二,说是天人永隔都不为过。共主不会再管下界了,她在修行道路上光是登天梯就已举步维艰了,此时不自救,更待何时?” “………” 各陆帝主,因修行之事吵得不可开交。 正当此时。 混沌之气,自蜿蜒于云海之下,河山之上的星碑蛟龙释放出来,正像是炎炎盛夏带着些许冰凉的琼浆玉液,救人于水火,震撼此地间。 “有了,有了……” 侍卫们步伐匆匆,着急之下,闯入了帝主们的议事殿。 “有什么了?”有一位帝主问道。 “混沌之气!” 众人腾地站起。 一双双眼睛里都写满了万般的不可置信。 下界这样的地方,又怎么可能出现混沌之气? 无数的人,来不及说话。 俱都下意识不约而同地迈开了步伐,离开议事殿,去往长廊,立在雕花栏杆前,透过浮动的叆叇层云,望向了天地间的山河轮廓,隐隐约约看到了紫水晶般的星碑蛟龙释放出的,独一无二的,浑浊又炙热的…… 混沌之气! 那气息,就像是滚滚黄沙堆积在一起,很难提取出里边的归墟之力。 但对于这样的下界来说,不亚于是及时雨。 只要出现希望,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和冬日大雪凉不掉的热血,就能化腐朽为神奇。 “那是……星碑蛟龙里的混沌之气……是……共主吗?” “是她——” 步海柔身长玉立,举步轻摇,侧眸看去,眼神悠远且绵长,平静之下浮现起了温婉的笑,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千烬陆主。” 冷清霜薄唇轻启,连头都没回,淡淡道:“共主纵然背井离乡,远走他方之道,修行在万里又万里之外的地方,她也不会忘记,独属于她的故乡。” “海域封印,不是一分为二,更不是一刀两断。” 燕南姬分开人群,沿着象牙白的玉石阶梯往上走。 因为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尸傀,动作还是有些僵硬的,身上的冰冷霜气也未曾彻底的褪掉。 他的视线,穿过山与海,落在星碑蛟龙的金色瞳孔,继而说道: “封印,是让她没有后顾之忧,让她能够在自己的道路上,大展拳脚。这个世界,是相对的,共主与她的子民,应该是相互而成的。” “不要永远成为她的累赘,她前行路上挥洒血汗都舍不得放掉的包袱。而是要在无人问津之时,拆掉自己的骨肉,劈战血肉,把千千万万人的修行和头盖骨都放在炉鼎里,熔为她的盔甲,成为她的盾,更要成为她所向披靡的矛。” 燕南姬涌动着冰霜的面庞,展露出了温润如玉的笑颜。 小师妹。 道路艰难险阻。 狂风骤雨不歇。 你且,安心登天去。 帝域,有师兄呢。 燕南姬睫翼轻颤,微微地阖上了眼眸。 唇角的笑,愈发浓郁。 这日的风,很暖,吹到了每个人的心头,转化为了坚不可摧的斗志。 “有救了。” 步海柔红着眼,微笑。 下界,有救了。 远方的她,在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地挽救故土上的人群。 她从不会忘记,一路走来的曾经。 沐浴阳光之下的她,始终铭记着身后阴雨连绵的霾,以及那群生活在阴霾里穷其一生都看不到光的人。 月族禁区,簪花棺木。 焰光仆人蹲在棺前,用火色茫茫的眼睛,看向了混沌之气的方向,诧然不已。 每当他以为叶楚帝会彻底消失于海下的世界。 就会听见,风传来属于她的消息。 “祖女大人,你看,我们的公主,耀眼如太阳。” 身后,躺在簪花棺木的晏红鸢,指尖轻颤,唇角微勾,似是独属于阿姐的欣慰和宠溺,又是另一种微妙的、不言而喻的骄傲与自豪。 第2788章 数年前的病症,可好了些? …… 无上殿。 日月修行场。 炎枭小脸煞白,不停地抖动。 眼角余光,时不时地扫向了楚月。 总觉得,楚月的身后,有个长眠地下的老枯骨在瞪着眼睛看他,有种被死神凝视的惊悚感。 炎枭深吸了口气。 他闭上眼睛,试图攫取归墟之力,温暖自己像是浸透着一江凉水般的胸腔。 然—— 每当他从混沌之境里炼化到新的归墟之力。 还没等自身的星体汲取归墟之力,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拉扯拖拽了过去。 炎枭周而复始了几次,蓦地睁开了眼睛,回头看去,却见伽跌坐蒲团之上的红衣女子,正优哉游哉地修炼者他周身四处的归墟之力。 许是见到了他滔天的愤怒,便朝他浅浅一笑,全然没有做了坏事该有的心虚,那泰然自若的模样,叫炎枭和四周众人大跌眼镜。 而最让人震惊的是,她的修行,竟是顺走旁人的归墟之力。 放在日月修行场的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稀罕事儿。 “叶楚月!” 炎枭起身,怒眸瞪向了她。 楚月闭目,聚精会神。 当她在不动声色之中把足够的混沌之气置放进了脊椎骨的天劫和无生钉内,便才开始掠夺炎枭的归墟之气。 “方才,是你吓唬我是不是?” 炎枭倒是聪明了。 指着楚月,怒问—— “死人就是死人,活的就是活的,哪有那么多的阴魂,就算有,早就被这夏日之光火给焚烧得连灰烬都不剩下了。” 楚月坐在浓郁的归墟之气里,平淡地望着恼羞成怒的炎枭。 “若是可以,我希望是真的。” 若真有阴魂不散。 她情愿被师父缠着。 但又不忍心师父不能通向往生之路,只能做那可怜的孤魂野鬼。 人呐。 往往是纠结的,彷徨的。 楚月波澜不兴的眸底,泛起的绯红痛色,让炎枭一怔。 炎枭冷哼了声,“强盗修行,往往是恶有恶报,旁人修行,正道之光,你靠掠夺,罪该万死,懂吗?!你自己炼化不出归墟之力,就来抢夺旁人的,叶楚月,你也就这点能耐了。世人赞你有大义,说你是真正的战士,海神界的英雄好汉,你真该知道,什么才是勇士,如我大哥那样,披甲上阵,永镇苦寒,作为城主之子,双足却踩在深渊。” 提及炎家大哥的时候,炎枭两眼放光,炙热如阳。 “炎公子,数年前的病症,可好了些?” 楚月望见炎枭就头疼不已,太阳穴突突地跳。 炎枭愣了下。 楚月再道:“若是没好全的话,应当再去医馆好生诊治一番。” 炎枭随后反应过来,瞪目震怒。 叶楚月此举,是在嘲讽他脑子不好呢。 炎枭深吸了口气,还想开口说话。 却见楚月目光锋利凛冽,闭上眼眸的瞬间,精神之力犹若新一轮的风暴,进入了混沌之境,将混沌之境尚未炼化掉的气息悉数收去,导致修行场上的归墟境们,都无法从内部攫取归墟之力。 一个个修行者登时停下了修行的动作。 充满诧然和不可置信的眼睛,无不是看向了被混沌气息覆盖的叶楚月。 “她尚未炼化,怎么敢直接吞噬掉混沌之气的?” “归墟境,修得乃是归墟之力,混沌气息,如吞刀子,她怎么敢的?” “………” 众人窃窃私语。 有人不解。 有人恼怒。 多是怨声载道。 混沌的风中,楚月缓慢地抬起了眼帘,冷淡地望着有些惊的炎枭。 “炎枭公子,这才叫强盗,懂吗?” 楚月勾唇一笑,自尘土飞扬的混沌之气中抬起了手。 绯如胭脂的袖衫往下堆叠,露出了一截冷白如瓷的盈盈皓腕。 随之打了个响指,所有的混沌气息,沿着身上的万千毛孔,进入了体内。 她站起身来,面朝炎枭往前走了一步。 炎枭蓦地后退。 又是几步。 直到炎枭的脊背抵在墙壁,退无可退。 “花自怜阁的气壮丹,对脑子好,如若有需要的话,公子可以前往万花街。” 楚月见炎枭衣襟乱了,便抬起双手,慢条斯理的为其理了理衣襟。 炎枭喉结滚动,猛地吞咽口水,皮肤带过一阵凉意,出现数之不尽的鸡皮疙瘩。 女子懒懒幽幽地垂着眸,低声说:“既是以大哥为荣,出门在外,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更不能成为炎家战神的耻辱才是。” “轰!” 楚月心神微动。 倏然间,墓碑再度出现。 把炎枭吓得老大一跳。 “告诉叶某,这是什么?” 炎枭瑟缩着脖子,呼吸变得急促。 “令,令师的墓碑。” 他颤抖着嘴唇,不敢说是死人,发出忐忑不安的声。 “恭喜,答对了。” 楚月勾起唇角,单手扛起墓碑往外走。 背影之纤细,墓碑是震慑,以及直接修炼混沌之气的蛮横还历历在目,叫人满为患的修行场上,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炎枭惊吓之余,万分不解,这个世上,为何有人要随身携带着墓碑,并且将墓碑看得过分之重。 修行场外,君子堂的陆猛、季阳、海少清等人,在烈日下等候已久。 按照陆猛的话来说,那便是,以楚月的千道归墟丹,今日定会受尽委屈,特来壮势。 瞧见楚月扛在肩上的墓碑,陆猛怔了好久,感动进肺腑。 “日后,爹要与我阴阳两隔了,我也这么弄个碑。” 看起来,颇有侠士风范。 神秘,引人遐想。 一碑胜过千卷文。 过了会儿。 陆猛黯然神伤,“糟糕,忘记了,已跟陆家那位断了父子缘。” 说至此,叹息半晌,只能退而求其次般看着季阳、海少清说道:“二位贤弟,人生无常,若有生死,莫怕后事无人处理。” 海少清:“……” 季阳:“……” 陆猛拍了拍二人,便去相迎楚月。 “月姑娘,可有攫取归墟之力?” “没有。”楚月老实摇头。 “没关系的,没有便没有。” 陆猛搜刮脑子里的墨水,不知如何安慰人,只叹书到用时方恨少。 许予则在旁侧补了一句话,“叶师妹自是没有攫取归墟之力,因为她攫取掉的,都是混沌之力。” “………?”陆猛安慰的千万话语到了嘴边,凝固成了写满疑惑的神情。 第2789章 月下小山坡,血色俩囚车 再没有任何炼化和提取的情况下,直接就修行混沌之气? 君子堂的修行者们,以陆猛为首,俱都是愣到瞠目结舌,微微张着嘴俨然说不出话来了。 “修行混沌之气?” 陆猛眨了眨眼睛,围绕着楚月环顾了一圈,上上下下且仔仔细细地打量观察了好一会儿,见楚月安然无恙,身体并无任何的波澜起伏,紧绷着的神经这才松弛了下来。 “混沌之气,向来不是常人能受的,得给月月姑娘好好补一补。” 陆猛一面说,一面融入了季阳等人的氛围里,思考着如何大补。 “城主府的公子枭,听说养了一头蓝麒麟,蓝麒麟的骨头汤,最是有营养了,晚点儿找机会偷了炖汤。”陆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众人瞅着那认真到了极致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筹谋何等雄伟的皇图霸业呢。 楚月嘴角猛地抽搐了好几下,心情宛若风中凌乱,苦笑不得又无奈地望着说得有板有眼的陆猛。 “陆兄,君子如竹,焉能偷盗,岂对得起所拜之关公?” 许予提醒了声。 陆猛随意地摆了摆手,“无妨,把关公爷的眼睛蒙上,或是将关公雕塑暂时移出君子堂就好了。” 那轻松自在的语气,仿佛在告诉众人这是一件多简单的事。 而熟稔的模样,显然不是第一次这般做了。 楚月抬手轻揉了揉眉心,额角落下一排黑线,顿感没眼看了。 回到万花街的一路上,陆猛都在思考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顺走炎枭精心饲养的蓝麒麟,楚月则在思忖秦轴轴和花家之事,心里愈发有了计较。 晌午时分,东城门口。 判官府的大人风望月,亲自把蓝雪姬送到了大炎城,由黑甲军交接。 首领李酬迎着烈日,挥了挥手,麾下的黑甲士兵便接过了血淋漓的囚车。 囚车里边,蓝雪姬早就没了往日的风光。 身体软若无骨般,衣裙粘着深褐色的血液,瘫倒在了囚车之上。 蓝雪姬低垂着眉眼,微启的嘴唇,用力地呼吸。 “望月兄,辛苦了。” 李酬作揖,“还由望月兄亲自跑一趟。” “应当做的。” 风望月斗篷下菲薄的唇发出了喑哑低沉的笑声,“为民请愿,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是本座作为判官府执刑者的首要,秉公办案,一丝不苟,时刻铭记着判官信条和原则,是为官之本。” 囚车内。 风里流动着浓郁的血腥味。 蓝雪姬耷拉着头,听得此话,血色结痂的红唇扯开了极尽嘲讽的弧度。 风望月分明是为了叶楚月才来的大炎城,却假仁假义满口虚伪话骗过天下人,乍然之间倒真像是大公无私的好官了。 “判官府为海神界之虎穴,有望月兄在判官府,这天底下的修行者,不胜感激之。” 李酬抱了抱拳,曾和风望月有过一面之缘,打心底里的赏识风望月。 二人寒暄几句,黑甲军便把囚车送到了上古遗址的外围山坡。 月下小山坡,唯有两辆囚车。 一是通天山域周狂人。 至于其二,便是这韶华正好的蓝雪姬。 “雪姬。” 花辞玉躲在暗处,趁人空隙,连忙溜到了囚车的边沿。 他望见蓝雪姬的狼狈模样,猩红了双瞳。 双手忍不住地触碰囚车。 “轰!” “嗤嗤!” 黑色的电光,像是幽冷的毒蛇。 骤然间,便从囚车里迸发而出,如刀似剑,割裂花辞玉的手臂。 满身酒味的他,一个呼吸就被疼到清醒。 整条手臂,鲜血淋漓到触目惊心的程度。 蓝雪姬抬了抬眼帘,望见那带血的手,穿过囚车,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丝。 一下,又一下。 如年长的人,缓慢晃动老木头做的摇床。 蓝雪姬眸光颤动,倒映出男人温柔的面庞和快要溢出水来的深情。 “不怕,不怕哦。” 花辞玉说:“雪姬不怕,没事的,等日后,我带你回家。” 蓝雪姬抿紧了唇,不为所动,心底却泛起了涟漪。 “花家,赔钱了吗?”她问。 “他们不肯赔。” 花辞玉低下了头,“怪我没用。” “风铃花阵,能换钱。”蓝雪姬说:“找到风铃花阵的阵源,把阵源交给我。” “有了阵源,你还愿嫁给我吗?”花辞玉问。 一条条黑色光丝,紧紧地缠绕住他的臂膀。 勒得皮开肉绽,在骨头上面摩擦,疼到他面色苍白,却依旧满目期冀地望着蓝雪姬,试图得到一个让自己心花怒放的回答,哪怕是短暂的欺骗,他也能把迷雾里的砒霜,当成一生之蜜糖。 蓝雪姬怔住,咽喉颇为疼痛,望着花辞玉的眼睛,忽而说不出话来。 “雪姬你看——” 花辞玉抽出了血淋漓的臂膀。 颤颤巍巍的双手,从怀里取出了一份八分热的酒。 看到酒壶上脏污的血迹,他咬着牙去擦,却是越擦越脏。 “脏了。” 他像是个无助的孩子,泪水滴落在手背。 一滴,又一滴。 宛若溅开的晶莹之花。 “你最讨厌脏东西了。” 花辞玉吸了吸鼻子。 “我愿意嫁给你。” 蓝雪姬忽而说道。 花辞玉惊讶不已,忘了摆出表情。 “阵源,是你父亲的心脏,和母亲的第三根肋骨,把阵源给我。” 蓝雪姬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步步紧逼,嗓音低沉地问:“你,愿意吗?” “辞玉,你愿意把你父亲的心脏和母亲的骨头给我,助我完成此生夙愿吗?” 一股冰冷的霜气,冲击花辞玉的脊背。 他呆讷了好久,不顾臂膀割裂流血的疼痛,着急不已地捧着酒壶,送到了囚车里边。 “你看,你最爱喝的寒梅酿,我用文火熬了半个时辰,祛除了些寒气,味道会更好喝。你快喝喝看。” “啪嗒。” 蓝雪姬一手将他的酒壶挥掉。 酒水,洒了满地。 花辞玉如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般,耷拉着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辞玉。” 蓝雪姬耐心地说:“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你且想想,你的父母年纪大了,又体弱多病,母亲更是难以成为一名合格的阵法师,都是半只脚踩进管材搬到的人,没几年活头了。 ” 第2790章 男人都是踏脚石 “你爹娘他们,不是一直都在怀念着大哥二哥吗,不如让他们团圆,又何尝不是一件顺势而为的事?” 蓝雪姬劝说得苦口婆心。 那一双血雾翻涌的眼睛,充斥着绝对的野心。 男人,都只是她的踏脚石。 眼下之坎坷,无非就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熬过这段黑暗煎熬的时日,她会成为那乘风破浪第一人。 她忘不掉。 幼年所面临的一切。 父母在外恩爱,在家之时,她望见母亲稍有不听话,父亲就会拿着刀,在母亲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刻下贱奴等字眼。 她无法摆脱掉那段岁月带来的梦魇,无法当一个灵魂轻松自由随性的人。 每一个男子,都像是父亲一样面目可憎。 不论有多少人带着花来见她。 她只能看到藏在背后的刀,想象着那些刀日后会如何落在自己的身上。 “辞玉,我只要阵源,我已非昨日之我。” “落魄如我,狼狈如我,若有阵源在手,我会是这片天地里,最优异的修行者,千万个叶楚月,都不如一个我。” “辞玉,你愿意,你甘心看着我,失败如斯吗?” 蓝雪姬哽咽,目光通红又倔强。 当游走的乌云遮住了遗址之上月,泪水夺眶而出,沿着轮廓完美的下颌线汇聚成带血的珠,滴落在冰冷的囚车。 那一刻。 花辞玉心疼到无法呼吸。 “我去,我去给你拿。” “雪姬,不哭,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拿。” “拿到阵源,杀了叶楚月,我们寻得世外桃源,人间仙境,过上泛舟湖上,饮酒赏花与世无争的日子好不好?” 花辞玉一鼓作气地说完,见蓝雪姬面露笑容,咽喉深处吐出了一个“好”字,便也跟着笑了笑。 他的手穿过囚车禁制和万难抚摸蓝雪姬的脸。 铁石心肠多时的蓝雪姬,终于有所动容。 她反握住了花辞玉的手,用脸贴近了男人温热的掌心。 “辞玉。” 花辞玉深深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 “我爱你。” “……” 一列黑甲士兵闻讯赶来,把花辞玉给拖走。 花辞玉笑望着蓝雪姬,泪水流满了脸。 他哑声说:“我——也——是。” “砰!” 黑甲士兵把花辞玉丢到了地上。 “花家公子,尽干些见不得人的事,要不是看在花家两位战神勇士和二老的份上,定不会这么轻松就放过你。” “快走吧,遗址重地,不可出现在此。” “………” 小山坡的囚车,蓝雪姬闭上了眼睛。 她捡起滚落在囚车外的酒壶。 手臂穿过囚车,被黑色光丝割裂出生不如死的疼痛。 她却面露享受畅快的神色。 仰头朝天,闭目沐浴着迎面而至的风。 风里,有着上古的神秘和来日的醉意。 良久—— 她缓缓地睁开了澄澈冷淡的眸。 唇动无声,只轻描淡写吐露出几个字: “叶楚月,这一局,我看你如何破。” 这个世界,风云之变幻,暗潮之涌动,波诡云谲,难以测量,非你一个上界生,下界养,不人不鬼,无族认领的修行者能够影响的。 …… 子夜时分。 大炎城主府,宣布次日子夜,上古遗址,由天机塔内的老前辈亲自开启。 同时,修行者们把花家酒楼围剿得水泄不通。 花家的马车,刚想回酒楼,就被人群给堵了。 烂菜叶子,坚固的石头,看也没看就朝马车上丢。 “还钱!花家还钱!” “骗我等血汗钱财,天理难容。” “还钱!” “……” 花家二老沧桑疲惫。 花父拉住了气势汹汹撸起袖子就要去外面跟人拼死一战的花清清。 鬓发半白的男人,满面之绝望。 “花家千载之英名,终要断送到我的手里了,我愧对花家列祖列宗啊。” 花父眼眶蓄满了热泪,痛心疾首到呼吸格外的艰难。 “辞镜,辞树,是当爹的,对不起你们,没把老三教好。” 花父头疼不已。 花清清拧眉,“叶楚月,不是说会帮我们渡过难关吗?” “她,定有她的难处。” 花母宽慰道:“她一个从下界来的孩子,又怎能做到运筹千里之外,若她不能相助,这也是花家必经的劫。花家出此逆子,当有一劫。” 话落,萎靡疲惫地叹息了好几声。 马车外,酒楼高耸入云,恢弘而气派。 琼城赵家的赵伯和大炎城陆家主,则乔装打扮,混迹人群,啧啧赞叹面前的一幕。 “还得是蓝姑娘厉害。” 赵伯说道:“不动声色,就让烈风钱庄大赚了一笔。” “雪姬小姐虽然锒铛入狱,但明日之辉煌和落魄,谁又说得准?不过是世事之难料罢了。”陆家主目光冷冽地望着花家马车。 炎如墨正被大炎城主关了禁闭,上古遗址彻底开启之日才会出现。 陆家主作为烈风钱庄的背后人之一,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得亲自来看看花家把钱财吐出来。 界主、大炎城主等对此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恐怕都在对风铃花阵有想法。 “蓝姑娘虽说进囚车了,但是按照之前说的……” 赵伯瘸着腿,压低了声,试探性地开口。 “放心,烈风钱庄收来的天玄丹,额外有你的一成。” 陆家主道:“事成之后,当然少不了赵老兄的,毕竟这一件事,赵老兄功不可没啊。” 烈风钱庄放出来的钱财,花家多拖一日,就要多付一天的巨额利息。 钱财到了一定的数量,就能以正义之师,逼得花家拿风铃花阵出来还钱。 “花家牲口,不肯还钱,真该死啊,罪该万死!” 有肌肉虬结壮实的赤膊男人,提着两把短刀就要做那出头之鸟,红着眼睛冲向马车,两把短刀直接劈砍了下去。 倏地! 强悍的精神之力,犹如高山倾塌。 轻而易举桎梏住了男人的一双手。 男人和围观者们蓦地看了过去。 花父神色微凝。 却见楚月带着星云宗人、君子堂等,自长街的另一侧而来。 “花家,老牌阵法世家,战神之家,岂容你来羞辱。” 楚月眸色凉薄如水,声线清冽似是淬了冰。 第2791章 血凉于黄泉之下,奈何之前 精神之力翻涌而动,穿过人群如织的热闹长街。 花家众人闻言,俱都循声望去,只看到鲜艳又炽烈的一抹红。 陆家主和赵伯的心脏,则在顷刻间就沉了下去。 “叶楚月!” 修行者们当即反应过来,厉声质问: “那日紫阳街,赵铺主死于你的面前,你目睹了一切,如今这又是要做什么?” “花家出了两位战神不假,难道家中出了战神,就可以做尽十恶不赦之事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花家若不赔钱,难出此街。” 沸沸扬扬的话语声,交织在了一处,听起来高昂愤懑又有节奏感。 楚月淡漠如初,神色泰然,眸光清冽地扫视了一圈。 游走过陆家主和赵伯身上的时候,稍稍一顿。 两人心下微凝,颇为做贼心虚,脑袋直冒冷汗。 楚月收回视线,带着人迈开修长的腿,踏步走到了花家马车的前方,隔着精致的珠玉帘,作揖问道:“花家前辈,可有遭受惊吓?” “姑娘放心,我等无恙事。” “那便好。” 楚月浅浅一笑。 她并未让秦轴轴立刻揭露出蓝雪姬,目的也是为了引蛇出洞。 如若蓝雪姬的背后,有实力高强者出谋划策,目的直指风铃花阵。 那么,定会杀人灭口下黑手,为了一劳永逸,永绝后患,定要秦轴轴死于牢内。 奈何楚月的人和黑甲军首领李酬帮忙守株待兔很久,都没见背后之人出手。 “叶楚月,众目睽睽之下,青天白日里,你如此偏袒花家,不顾无辜平民之死活,是何居心?!” 有个背着重剑的中年女子,双目凌厉,气势十足,沉声喝问。 楚月回过头来,冷淡地道:“赵铺主用生命拿出的证据,是指证蓝雪姬的,而不是花家的,花辞玉所说的话,能够作为花家的证词吗?无辜平民之死活自然要顾全,但战神世家,生来就要流血从而不得好死吗?” 花家跟来的阵法师,心中颇为动容。 花辞镜、花辞树两位还活着的时候,花家如日中天,何人敢欺。 以身祭阵,亡于界面压制,花家得到两个战神称号和功勋的那段时日,确实遭受尊敬。 然,久而久之,消耗过往底蕴,再无人才,就只会如同盛放的花儿在寒冬逐步凋零。 进入大炎城的日子,是花家最难熬的。 近乎无人相信花家的清白。 换而言之。 就算大多数人知晓花家是清白的,也不愿意站出来有所仁慈。 花家安然的话,他们贪婪之钱财,天玄丹之窟窿,又要从何处去填补呢? “叶楚月,你想要说什么?” “叶某想要说的是,雷刑台的秦轴轴,大炎城秦家军前任首领,已经承认,赌台之局的罪魁祸首乃是蓝雪姬。花辞玉,不过是出来为蓝雪姬的罪行挡刀罢了。” “………” 热闹喧嚣的长街,几乎在一瞬之间就已死寂一片。 众人面面相觑,张了张嘴却道不出话来。 陆家主左侧胸膛内的心脏猛然撞动,连忙道: “若是蓝雪姬的话,秦轴轴何故先前不说?这不成立!” “秦轴轴多年无子,他作为首领,私下使用大炎城和海神界都勒令禁止了的丹药。” “为此,近几年才得一儿子,只敢养在城外风情水秀的安全之地。” “赌台之局,他不敢道出实情,因为蓝雪姬扣下了他的孩子。” “秦轴轴之子,乃天生的血晶之体,体内的鲜血,珍稀可贵。” “黑甲军首领李酬大人和万花街、君子堂之人,找到秦轴轴之子的时候,发现这孩子身上的血,已经被抽掉了一半。至于血液的去处,无从得知。” “关乎此事,全盘告知秦轴轴。” “秦轴轴愤怒不已,他以为蓝雪姬会善待他的孩子,作为盼子多年的父亲,原用己身换孩子的平安,并不是什么罕见之事。” “现如今,判官府的望月大人已经抵达大炎城,将集判官府、鉴察司和黑甲军三方之力,重新彻查赌台之事。目前为止,与花家无关。” 楚月一口气说完,抬步往前走去。 她走一步。 人潮汹涌便后退一步。 马车内的花清清,葱白如玉的手,悄然掀开了一侧的珠玉帘子。 自帘子一角,睁大了水滴滴的杏眸往外看去。 楚月连走三步,缓抬眼帘与下颌,朝四方作揖,凛声道: “赌台之事的罪魁祸首,不该逍遥法外,而让战神之家替他人蒙受不白之冤。” “祭阵之战神,泉下若知今朝之事,怕是血凉于黄泉之下,奈何之前。” “叶某只盼望,事情真相大白的那日,堵过花家马车,说过脏污之话的人,能有几分良心,来道一声抱歉。” 四下,鸦雀无声。 饶是陆家主和赵伯,都已哑口无言。 心里却慌到不行。 陆家主并未参与赌台之事。 是秦轴轴沦为阶下囚,赵铺主死于紫阳街,祈福仪式的前夕方才知晓真相。 蓝雪姬作为烈风钱庄的背后人之一,若是把烈风钱庄拉下了水。 兼管烈风钱庄的陆家,又怎么能独善其身? 陆家主呼吸急促,易容之下的面庞,无人看到那如同被抽干了血色般的惨白。 “陆老弟——” 赵伯扭头,正欲说话。 却见陆家主的身影,早已湮灭在了拥挤的人群不知何处去。 赵伯紧紧地皱着花白的眉,还盼望着蓝雪姬能够扳回一局。 陆家。 在花自怜阁内被楚月撞得头破血流的陆靑,经过一段时间的治愈,身上的重创好了不少。 无需白色软布包扎,便能着锦衣华服,光鲜亮丽的出现在梧桐庭院。 陆靑邀请了大炎城内各大世家的青年才俊,共同来陆府梧桐院,商榷上古遗址之事。 “诸位,那叶楚月,多行不义必自毙,不得好死是迟早的事。” 陆青喝了口酒,红着眼睛说: “因为她,家兄陆猛不孝不仁,和父亲断绝关系,和我没了兄弟之情。明日开启上古遗址,还请诸位,替我扬眉吐气。” “一个外城来,乡野之地的小女子罢了,何须侧目?” 有面如冠玉的男子纨绔地躺在两树之间的秋千上,懒懒地摇着雪白干净的玉骨扇。 第2792章 亡故之时 “姬白兄台所言甚是。” 陆靑笑了笑,面露阴狠之色。 “她既在无上殿还有一段考察的日子,定不会让她好过。” “她树敌太多,人在中界,就得罪了不少上界的人。” “自没有锦绣好前程,所谓未来一眼就能看到头了。” “今晚,大炎世家历练在外的天才们便要回城了,届时,怎还由她叶楚月出风头去?” 梧桐庭院内的世家才俊,凑在一起,东说西谈,宛若一支燃烧着熊熊怒焰的复仇之师。 “爹。” 陆靑瞧见父亲神色匆匆归来府中,眉开眼笑溢着光彩,摇了摇手。 父亲却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脚步飞快的速度。 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臀部着火了。 陆靑疑惑不已,偏头看着父亲的身影消失在了梧桐院的视野里。 一个时辰过去,梧桐院的众人,便打算散了,却见黑甲军将陆家给包围了。 “怎么回事?”陆靑腾地站起,“李酬首领,到底是怎么了?” 李酬面无表情,冷声道:“陆青公子,烈风钱庄参与赌台之事,蓝雪姬、城主府二公子炎如墨,还有令父,俱与此案有关,须得彻查。明日便是上古遗址开启之时,故而,今晚要给出交代。” “李首领,我来陆府,只是喝茶赏花,如今也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府了。” 先前还和陆靑称兄道弟的人,忙不迭抬手告辞。 走的时候,犹若脚底抹油般,是快到令人咂舌的程度。 梧桐院剩余的人,互相对视了眼,便都以此生最快的速度离开。 看得陆靑脸色一会儿铁青,一会儿发黑,堪称是精彩纷呈的变化。 饶是那举手抬足颇有贵公子风范的姬白,文质彬彬且有礼的执扇抱拳,“陆兄,看来,贵府今日事忙,暂遇难题,改日再商榷吧。” 陆靑咬紧了牙关。 等人都走干净了,再次来到李酬的身边,问: “李首领,我听说,赌台之事,确定是花家所为,怎么又和烈风钱庄有关系了?” “叶姑娘去找秦轴轴,重新翻案,或与花家无关。” 李酬脸庞宛若秋日清霜,声线平淡无起伏,近乎是不含任何的温情。 “是叶楚月?!” 陆靑浑身的青筋暴起,眼底的恨意翻涌如惊涛拍岸。 自打叶楚月的名字出现,他的安稳人生,便如波澜壮阔的海水般激荡难以平静度日。 叶楚月这个人,就好似他的劫,更像是挥之不去的阴霾天,永恒地,挡住了他的光明。 “秦轴轴,叶楚月把你害得如斯田地,你竟跟着他对我陆家恩将仇报,你这个蠢货!” 陆靑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愈合了些的伤口,再次崩裂。 疼痛感一激灵,浑身而去。 鲜血从伤口流出,挥洒在阳光下质地极好的华服之上。 陆家主被黑甲士兵桎梏身体两侧拖拽出来的时候,满脸的绝望。 “爹……” 陆靑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扑到了父亲的身边。 “靑儿。” 陆家主说:“记住为父的话,千万不要招惹,叶楚月。你定要记住,切莫忘记。若为父有什么事,去找你兄长陆猛,切记,不可与你阿兄发生冲突。” “爹?”陆靑不可置信。 叶楚月什么东西。 他们什么身份? 何须在此人面前低声下气? “爹你糊涂了,叶楚月虽是大楚人,但她根本就不是大楚的公主,大楚完全不认可她。” “你记住为父的话就行。” 陆家主还想多交代一些,李酬挥了挥手,铁面无情的黑甲士兵浅淡一声打扰了就把至关重要的陆家主给带走了。 陆靑瘫倒在原地,血液从裂开的皮肉之间涌出,顺着肌肤纹理的表面往下流淌,凝聚,落在了青石板的地面。 “怎么样会这样……” 陆靑晃了神。 整个陆家,都被黑甲军控制住。 陆家主离开,群龙无首般,陆家人都是胆战心惊的。 在大炎城,大炎城主最让人信服的一点便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被关禁闭室反省思过的炎二公子,在这一件事中,并无任何温柔的待遇。 如陆家主般,一同被请出了城主府。 “二哥!” 炎枭红着眼睛一路小跑跟上,拽住了炎如墨,如愤怒的小兽般瞪着眼睛怒视李酬和黑甲士兵。 “滚!” “都滚!你们这群奴才,休想动我二哥。” “就算烈风钱庄之事当真是我二哥做的又怎么了?我二哥是城主之子,有什么做不得的?那群庸俗无知的人若非自己贪婪利欲熏心,何愁会落得一屁股债的下场?他们自己罪该万死,却还想着脱罪找他人来替罪!” 炎枭死死地抱住了阿兄。 还如个小大人般宽慰。 “二哥,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 “我知道了,我不过是在修行场骂了两句叶楚月之师的死人墓碑,叶楚月是要报复我们。我绝不会放过她的,绝不会!” 炎如墨长臂轻拥住了炎枭,张了张嘴,话到咽喉,终是一声叹息过唇齿, “叶楚月奸诈狠毒,自有天收,大人的事,小弟别管。” 炎如墨目光薄凉,“二哥出来之时,便是她叶楚月灭亡之日。” 叶楚月步步紧逼,就别怪他在来日赶尽杀绝了。 炎枭吸了吸鼻子,眼睛通红水盈。 炎如墨安抚小弟,一抬眸,就看见了出现在前方的父亲大炎城主。 “爹——” 他顿感惭愧窘迫地低下了头。 “啪!” 大炎城主一巴掌甩了过去,重重地打在了儿子的脸庞。 炎如墨口吐鲜血,耷拉着头,不敢直面父亲的威严。 “把身上的脏东西和邪气,洗干净了再滚回来,怨天尤人,怪不得谁,只怪你自己蠢笨,作为城主之子,却长了个猪脑袋。你既享受锦衣玉食,香车宝马,就要知民生之艰苦,而非自私自利,自以为是,不配为人!!” 大炎城主怒喝之声,震颤九重云霄。 李酬拱了拱手,就和黑甲军带走炎如墨。 一日之间,大炎城之变化叫人始料未及。 同一时刻,还有一件惊喜如期而至。 当晚—— 楚月邀请花家至万花街共饮云霄酒。 花辞玉适时而来,跪地认错…… 第2793章 枯海孤舟 万花街盛宴当中,花辞玉洗涤了一身酒气,干干净净的白似是不染尘埃。 “爹,娘,小妹,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花辞玉跪在地上的双膝往前一下又一下挪动。 到了父母的身边,他颤颤巍巍伸出的手,抓住了父亲垂下的衣摆。 “爹,别不要我,都是孩儿的错,孩儿不该为了一个女人,忤逆父母,做出离经叛道,天理难容之事来,辜负了二老所望,更辜负了两位哥哥黄泉路上的期盼。” 花父再是决绝和失望,眼下之人,终归是和自己相承一脉,体内流着同样鲜血的孩子。 “知错就好,改了就好。” 花父叹了口气。 不知从何时起,鬓发全白了。 他弯下腰,把儿子扶了起来。 “人生之路,哪能一帆风顺,十之八九不如意才是常态之事。” 花父握住儿子的手,宽慰道:“人生之事,哪能都对,总有年少无知,鬼迷心窍,一意孤行之事,若能幡然醒悟,悬崖勒马,便是大好事。从前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你的路还很长,日子还很多,不该拘于情爱,困其一生,从而丢了自己的初衷。” 父亲说得苦口婆心。 言语之间,已无往日的严厉。 花辞玉眼闪泪花,通红了一大圈。 “日后,不可再让爹生气了。” 花清清到底是向着自家阿兄的。 虽也曾恨铁不成钢,也曾诅咒过这样的阿兄死了得了。 但—— 那毕竟是自己嫡亲的阿兄。 “我会的。” 花辞玉扯了扯唇。 母亲欣慰地笑,泪珠源源不断地往下流。 花辞玉挪动双膝,调转方向,紧紧地抱住了母亲的腿。 “娘,孩儿日后,不会再让你掉眼泪了。” “好,好,那便是好的。” 一家四口,和谐温馨,其乐融融到让万花街的其余人鼻腔微微发酸,眼睛有所胀痛。 “叶叶,你怎么看?”前来蹭酒的周孤鸿低声问。 楚月提着一壶酒,恣意不羁地靠在扎实的柱前。 饮了一口醇香的烈酒,金眸潋滟淡扫向了花辞玉,红唇微启,不疾不徐地道: “一个人的改变,绝非一朝一夕的承诺,而是朝朝夕夕不辞辛苦的漫长之事。” 楚月的心内长叹了口气。 或许—— 是她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着花辞玉为人儿子的人性罢了。 旁侧,许予摩挲着“叶叶”二字,眉梢淡淡地挑起,眸光里的凉意,冰冷的不像话。 周孤鸿则是忽然间感到凉风嗖嗖彻骨之冷,这突如其来该死的如芒在背之感,叫他茫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楚月放下酒杯,并未掺和花家人自己的事。 而是去到后院,等来星云宗人,共同商榷上古遗址的开启。 “叶叶师妹,酒好喝吗?” 许予两手环胸,擦肩而过之际,冷不丁地问。 楚月眉头微蹙,暗暗思索着这没营养的怪调。 是她的错觉吗? 怎么有一股子阴阳怪气? “还不错。”楚月神色从容,淡声回。 “叶叶师妹,陆靑今日召集了大炎城世家之子进陆府,你怎么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叶叶师妹,……” 楚月揉了揉狂跳的眉心,嘴角连续抽搐了好多下,颇为无语的样子让许予暂且收势,不再去那生死的边缘反复横跳,心中却是万般的不爽。 他抵不过叶尘的父亲便也罢了,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他作为大师兄,还能比不上一个周孤鸿吗? 楚月自是不知许予从何时起内心戏如此的丰富,一心都在上古遗址和花家身上,并把自己在修行场混沌之境的所见所闻道了出来。 “诸位,混沌之境和海神界的界面压制息息相关。” 众人闻言,俱都是一怔。 “突破到归墟境的修行者越多,界面压制就会在内部松动,便如同,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会把海神界先辈用血肉筑成的界面压制,成为一盘不攻自破的散沙,如今,也已经到了散沙的边缘。” 楚月说得语重心长。 最棘手的是,她只能与星云宗人说。 海神界的顶部势力,不知被上界渗透了多少。 换而言之。 她并不知晓,这一件事,是否有海神界自己人的参与。 兵荒马乱的世道和太平年代,都不缺卖国求荣的狗贼。 她不管是作为下界共主,还是星云宗的少宗主,从来不是孤军奋战的孑然人。 故而,只有把未知的危险道出来,才能齐心协力去面对,且多一成渺然的胜算。 “这般说来,归墟境修行者所修炼的气力,都是攻向先辈的无形之剑?” 章瓷愕然道。 明少侠放下了倒映出自己英俊面庞的镜子,神色渐渐的凝固住。 他以严肃的眼神注视楚月,沉声开口: “这必然又是上界的诡计。 下界一万多陆,亿万生灵,只剩下枯海孤舟般的三百多陆。 三百多陆,压根支撑不了上界所需要的渡劫容器。 神不知鬼不觉瓦解掉海神界,再使海神界沦为当初的下界。” 明少侠心底生起了一片凉意。 “当初——” 段清欢目光犀利,泛起少年热血的愤懑之意,如大江大河吞噬阴影下的山川。 “洪荒界三分天下,分庭杭礼,各有春秋,难分伯仲。 后来,诸天万道之乱,为在血腥乱世存活下去,洪荒将所有的资源倾斜给了上界。 中下两界,随之下沉。 上界之主和三百万修行者在起誓书下,用鲜血写下自己的决心。 说是来日上界稳固地位,永不忘记另外两位兄弟。” 说到这里,段清欢的咽喉泛着苦味,摇着头讥诮嘲讽地笑了笑。 许予眸色冷凉,勾唇一笑,接过了段清欢的话茬: “却不曾想,上界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吃掉中下两界的血肉,一吃就是九万年。” “上界修行者不会记得中下两界的付出,更不知他们的优渥和超前的武道文明来自于中下两界的牺牲,他们只会把中下两界分为低等的卑贱者,洋洋得意的敲骨吮血,吃掉中下两界的苦行者们,再流两滴假仁假义的眼泪。” 第2794章 你终于来到,我脚下的这片新土 后院,死寂而静默。 众人的情绪低落,如被黑云覆盖。 “小星是界天宫的公主,这件事,要告诉她吗?” 明少侠问道:“以我们之力,不亚于杯水车薪,沧海一粟,她不一样,她是公主,父亲是界主。” 楚月摇头,“事关重大,且无实际性的证据,贸然道出,只会打草惊蛇。小星性子刚烈,身为公主肩负重责,定不会坐视不管,知道太多反而对她无益处。” “说的对。”四长老赞同:“这件事,暂且瞒着小星。” 楚月和褚婴对视了眼,便接着说:“许多年前,花家的风铃花阵,修补了界面压制的窟窿……” “难道说!” 屠薇薇眼睛一亮,“风铃花阵的存在,对界面压制有好处,被上界所用,操控混沌之境伤害位面戒指的人,和逼花家出风铃花阵的背后之人,是同一人?” 楚月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轻点螓首:“不排除这个可能,且是极大的可能性。” 正因如此,她才必须把自己所知的实情道出。 楚月彻彻底底封印了下界,上界渡劫之压力,就全部给到了海神界。 起码会提前海神界的灾难。 否则的话,上界会等到下陆武者全部亡故,再全身心的面对中界。 楚月自认为自己加速了这一切,便要负部分的责任。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楚月半眯起了眸子,“多加留意花辞玉,小心驶得万年船,明日的上古遗址,定要谨慎应之。” “是!” 众人不约而同地齐声应道。 四长老应完,蓦地反应过来,自己乃是长辈,怎么像是楚月的跟班? 他撇撇嘴,极端的不爽快,正要说些什么,楚月便离开了后院。 而最让四长老不爽快的是,他和楚月身份颠倒,这满后院的人,竟无一人觉得不对劲。 四长老两手负于身后,闷闷不乐地离开,哼哼唧唧的似是受尽委屈。 “长老!” 屋门打开,一道身影疾冲而出,八爪鱼般猛扑在了他的身上,四肢胡乱并用缠抱着。 四长老的阴霾一扫而空,满目都是惊喜。 “不是在城主府吗?” 他顺其自然地抱住了怀中的少女,“怎么过来了?” 虞牵星靠在他的颈窝,说话时唇齿喷洒着让人骨头酥麻的热气,“想你了,就来了。” 褚婴眉眼漾起了涟漪般的笑,如月牙儿般好看,快要溢出比今晚月色还要皎洁的微光。 他小心翼翼地抱住少女,动作轻柔将其放在桌上,略微俯身,两人额头对着额头,无需任何的缱绻旎热和肌肤之亲,彼此心脏怦然跳动间宛若蜜糖般的甜腻,就已胜过世间万千。 …… 夜色深深,月清清。 楚月盘膝而坐在冰冷的地面,修炼着今日攫取的混沌之气。 归墟境,锻星体,衍天地之灵,生日月之华。 凡人之道,凡体凡骨凡胎,便难以锻造出星体。 却也因祸得福,能够完美顺畅地修行混沌之气。 小魔王打着毛线,好奇地问:“既然凡人之道对混沌之气畅通无阻,为何在此之前从来没人尝试过修行混沌之气,而是从混沌之气里提取归墟之气,反而阻拦了凡人之道的进程?” 楚月眸子微睁,凉薄如一江秋水。 她问:“世上的规则,由上位者制定,滔滔江水之人来履行。自古以来,根深蒂固,人人都按部就班,谁能想到,逆常人之不能行,才是最适合自己的修行之道?” 小魔王停下了双手间的毛线,睁大了眼睛,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楚月修行了会儿,推开门,走到长廊,便看到廊上尽头,孤独纤瘦而颀长的身形,立在海棠盆栽前,墨蓝色的夜,如温柔吃人的野兽,在一点一滴地吞噬着她的边沿轮廓。 右腿狼骨,锋利逼人,在月的照耀下,闪烁着寒冽孤寂的冷弧。 陈苍穹听到脚步声,回头看来,便看到莹莹之手提着一壶酒。 “陈姨,来一口?” “正有此意。” 陈苍穹接过了酒壶,身上的孤独,藏在灵魂,却从倾斜拉长的影子里渗透出来。 “想五叔了?”楚月问。 “怕他冷。” 陈苍穹眼眶微红。 “他体质不好,从小就怕冷,修行难有出头之日,自创机械之道惊艳了帝域。” 陈苍穹深吸了口气,“他一捣鼓起喜爱的那些机械,就会忘掉时间,忘掉吃饭,忘掉冷。” 说至此,又饮了口酒。 “我知道,他定然还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废寝忘食,专研机械。” “诸天万道,并无机械之道,但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的机械之道,能在诸天万道有一席之地。我只有加倍努力,就能和他顶峰相遇。” “小楚……” 陈苍穹把酒水全部饮下,哽咽地道:“你没见过他,你不知晓,你五叔,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男子,是最好的男子。他澄澈如江海之水,干净似高山之雪,我怕,有人欺负他。” 她翻山越岭,跨过万难,想成为少年郎白月光手里最犀利的剑,身上最是刀枪不入的铠甲。 “小楚,我还能见到他吗?” “能的,一定能。” 楚月握住了陈姨冰冷的手,“走过洪荒三界,诸天万道,山川河流,我们总能在这个世上的一角,找到五叔。” 陈苍穹泪流满面,却展露出了最粲然的笑颜。 无人看到的是。 夏日的夜色寂寥。 万花街焦黑的废墟和坍塌的楼阁外,有一道身影,坐在轮椅之上。 他戴着稻草人般的鬼脸面具,目光深邃隐忍着沉痛注视着街道最内的花自怜阁。 “五叔,该回去休养了。” 身后,推着轮椅的少年低声道。 “嗯,回吧。” 男人的声音有着历经沧桑的沙哑。 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倒映着皓月之下废土尽头的阁楼。 ——小月啊。 ——你终于来到了,我脚下的这片新土。 ——五叔等了你,好久,好久。 少年推着诡怪的轮椅,消失在深浓的夜色之中,不在风中留下任何的微痕。 第2795章 怀中阵法堆积如山 …… 次日,天明。 晨光熹微。 遥远的东方尽头,翻起鱼肚白,掀一片潋滟的霞色如瀑洒满了大地。 上古遗址,位于大炎城的禁地,乃是黄色漫天交织着白雪的荒漠当中。 遗址之地,骤然响起了神佛钟鼓之音,传遍了整个大炎城。 修行者们饮着露珠,踏上征程,直奔上古遗址。 楚月集结星云宗、君子堂两批人马,于花自怜阁前。 “叶姑娘。” 花家四口,出现在了阳光之下,“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否带上我们几个。” “花前辈是海神界的老牌阵法师,当为晚辈之荣幸,哪能是嫌弃?” 楚月端的是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花父颇为欣赏,随意地摆了摆手,“诶,哪算得上老牌阵法师,现如今,身体顽疾,郁于心,早已无当年鲜衣怒马之意气风发了。” 丧子之痛。 白发人送黑发人。 成为了他的心魔。 他已经算不得是一名合格的阵法师了。 但在那之后,学了一些算卦的皮毛。 昨夜晚间,临窗为叶姑娘算了一卦,发现是凶多吉少,便才拖家带口而来。 花辞玉的目光,流露出了一抹犀利之色。 当楚月朝他看来的时候,花辞玉清俊的面庞便浮现了温和如水的笑容。 “叶姑娘,先前的事,我都很抱歉,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花辞玉洵洵儒雅,犹若谦谦君子般作了作揖,神色间已不见昨日醉酒爱而不得的颓废之态。 “花某历经此生最痛,已经决定改过自新,代替两位兄长在父母膝前孝敬。” “此番还得感谢叶姑娘,为我花家洗清冤屈,险些酿造出大祸。” 花辞玉说至此处,颇为愧疚,眸色黯淡无光。 “阿兄,都过去了。” 花清清挽起了兄长的胳膊,“日后,我们兄妹二人,定能振兴花家。” 花辞玉扯着脸,皮笑肉不笑,安慰似得抬起手,用厚实的掌心拍了拍花清清的手背。 “花公子,你有很好的父母,定要好好珍惜。” 楚月并未多言,只留下意味深长的话,“把流着相同鲜血的家人推向无间地狱,是魔鬼才会做的事,对吗?” 花辞玉心脏咯噔一跳,呼吸变得急促,脸色也不再正常。 对上楚月目光的刹那,心底里直发憷,掌心冷汗四溢,身子都颤了一下。 楚月将其神色变化尽收眼底,随即不动声色地往前走去,率领众人正欲出发。 “小月姑娘。” 侍女推着尤自怜老婆婆出来。 “婆婆。” 楚月目光温柔如水,声线不再清冽,柔和了稍许。 婆婆苍老如枯树的手,在瓷白的瓶里轻舀了一点儿的水珠,洒在楚月的裙摆。 “无根之水,圣洁如琼浆,可洗涤晦气,辟诸邪。老婆子我,便在阁内,等着你回来。” 楚月浅浅一笑,俯身下去,纤长的双手环绕住婆婆的脖颈,轻轻相拥了一下,便才离开了万花街。 万花街外,无上殿的林首席、沈长老、郁九等,带着密密麻麻的队伍等候已久。 楚月等作为在无上殿考察的修行者,若要进入上古遗址,须得跟随无上殿进去。 同行之人,还有叶羡鱼、云子君、尤京华等。 “小月,这是祈福阵。” 途中,郁九快步来到楚月的跟前,右手出现一个金色的六芒星阵法光圈,散发着一阵阵犹若江面涟漪往外不断扩的极昼之光。 “祈福阵法,可为你增加气运,尤其是在上古遗址这等地方。” “还有这个。” 郁九掌心暗闪黑紫色的光弧,宛若沉浸堕落于深渊的一镰弯月。 “此乃天罗阵,会为你桎梏住对方。” “这是寒霜阵,若对战实力高强之人,可冰冻对方片刻。” “此乃祝火阵,能将一些毒兽焚烧为灰烬。” “………” 郁九接连取出了好多个阵法。 光阵堆满了楚月的怀中。 像一座闪烁着光的小山,挡住了女子清丽又茫然的面孔。 把同为阵法师的花家人看得目瞪口呆。 花父以拳抵唇,干咳了声,“郁灵师,冒昧的问一句,阁下的阵法,都是不要钱的吗?” 锻造一个阵法,从材料,到心神精力,都是枯燥乏味的大工程。 更何况还是这么多不同类型的阵法。 “要的。” 郁九一本正经地回:“还不便宜。” 花父愣了下,试探性地提醒道:“郁灵师常年闭关,或有一事不知。” 郁九双目澄澈迷惘地望着花父。 花父则说:“叶姑娘,已然婚配,还育有一子,养在龙吟岛屿。” 花母亦是颇为警惕地注视着郁九。 生怕郁九有什么不轨之心。 陆猛后知后觉猛地反应过来,冷哼了声,怪里怪气地说:“是啊,儿子都老大了呢,郁灵师。” 郁九怔了好久,骤然反应过来,饶是沉着如他,耳根子不免也红的如熟透了的苹果。 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在原地咳嗽了好久,望着花家父母,张了张嘴,半晌都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 楚月抬手扶额,望着花家二老背影的眼底,却多了些暖意。 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视到了花辞玉阴冷的面庞和颤动泛红的眸光。 他像是蛰伏在树梢暗处的毒蛇…… 楚月指尖微蜷,半眯起了眼睛。 “花公子。” 她低喊了声。 花辞玉惊得满背大汗,警惕地看向了她。 楚月指向了地上的玉佩,轻描淡写道:“你的东西,掉了。” “谢,谢了。” 花辞玉整个人都松弛下来,蹲身把玉佩捡起。 花清清留意到这一幕,去往上古遗址的途中,等到花辞玉不注意的时候,来到楚月的身边,开门见山地问:“叶姑娘,家兄,是否有问题?” 楚月眸光落在花清清的身上,抿唇不语。 “姑娘但说无妨。” “如若叶某说,辞玉公子暗藏杀心,杀机对向了花家人,清清小姐可会信?” 家是归途。 世人永远,都倾向于相信家人。 这也是在未有确凿证据前,楚月情愿闭口缄默的原因之一。 两人之间,似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许久—— 花清清抬眸。 她说:“我信。” 第2796章 因是多日难眠,眼下乌青沉沉 楚月眸底,轻起微澜。 花清清红了眼眸,轻吸了吸鼻子。 “一个宁愿得罪陆家和城主府二公子,都要救我花家于水火的陌路之人,一个不顾花家死活把父母族人推向深渊的阿兄,我更愿意,倾向于前者。” 花清清的头脑和语言都是理智的,只是泪水还是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她不敢转过身去,怕被人发现异样。 楚月为她拭去了眼尾的泪痕,宽慰道:“一个猜测罢了,或许并非如此呢?” 花清清不言,竭力地扯着唇对她笑,万分的委屈都刻写在了眉眼之间。 “怪我无用,既不是优秀的阵法师,在修行方面也无天赋,不能为花家排忧解难。” 少女颓废地耷拉着头,说着自言自语的话。 乍然间的绝望,还有着一丝对花辞玉的期冀。 一路上,花家父母则很关心这迷途知返的儿子。 甚至彼此还在反思从前是否太过于苛刻,才让花辞玉在情爱的沼泽里不可自拔。 二老接连叹息。 望见逐渐阳光的儿子,心里又满是欣慰。 花辞玉则在无人处,悄悄地拿出了一把漆黑的毒蜂钩。 自打他见过蓝雪姬思考风铃花阵的阵源之事,就有人从天而降,把这个毒蜂钩丢给他。 作为阵法世家后裔的他,自然清楚的是,毒蜂钩是用来钩阵源的…… 因是多日难眠,眼下乌青沉沉。 眸子里,似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了阴翳的血色。 挣扎,纠结,彷徨。 弑父,可不是一件小事。 他深吸了口气,把毒蜂钩藏好。 “辞玉,这是护心阵。” 花父把阵法交给了他,“护心阵,作为花家本源阵法之一,向来只有族长才能用。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如今,便给你了,你以此阵法护心,在上古遗址,或许能多得到一些机缘。” 花辞玉讷讷地望着璀璨生辉的护心阵。 入目所及,是满满当当的深沉父爱。 往事历历在目。 从稚嫩,到青年。 他曾骑在父亲的脖子之上去看远方的山。 盼着长大后,能够成为让父亲依靠的巍峨之山。 却不想,渐行渐远,更多的是淡漠疏离,张牙舞爪对立时的不理解。 “爹,你不是觉得,我不如两位阿兄?为何把护心阵交给我?”他哽咽地问。 “你年纪小,需要历练,没有人生来就是完美的战士,完美的背后,是千锤百炼的痕迹。龙生九子,且各有不同,我与你母亲的孩子,自也不同。你阿兄有阿兄的优秀,你有你自己出色的地方。辞玉,跌倒了不可怕,再站起来便好,若很累,就歇会儿再站起来。” 花父说得语重心长,在花辞玉的肩头,郑重地拍了拍。 他打算,把花家的担子交给花辞玉,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花辞玉捧着护心阵,低下了头。 泪珠从眼眶滑出,滴落在夏日的草地。 …… 傍晚时分。 无上殿的队伍,抵达到了上古遗址的外围。 神佛之音自天上来。 钟鼓之声环绕四面。 远远便看到,黄沙滚滚封天而去。 大雪纷纷扬扬,寒酥瓷器般的白盖不住一望无际的荒漠。 近处,则看到周狂人和蓝雪姬的两座囚车。 “雪姬……” 花辞玉的心脏猛然紧缩,对此心疼不已,不由自主就往前多走了一步。 蓝雪姬半身鲜血,干成了深褐色。 她躺靠在囚车,眼睛无力地睁开,双手紧紧地抱着花辞玉先前留下的酒壶。 见状,花辞玉的灵魂仿佛都是揪着一样疼。 “辞玉?” 花母眉头微皱。 花辞玉敛起神色,冷冰冰地面对着蓝雪姬。 花父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宽慰道:“儿子随我,是个痴情种,一时半会儿难以走出来也属正常,只要他有想要走出来的心,就已是成熟懂事了不少,是好兆头。” 妻子略微点点头,沉郁烦闷的心好受了不少。 盛夏温度高升。 囚车的血腥味无比浓厚。 蓝雪姬昏昏沉沉,虚弱无比。 她艰难抬起的眼皮,从光与光的缝儿之中望见她此生最恨的红。 “又见面了,叶楚月。” 蓝雪姬缓缓地抬起了下颌,眉梢轻挑起,唇动无声。 虽是狼狈落魄的处境,却有斐然的傲气,从骨子里边渗透出来。 楚月立在无上殿的人群里,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那眉间绽放出自信光彩的女子,殷红的唇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恰逢此时,钟鼓之音,震耳欲聋般直冲九霄,荡开聚集长空的黄沙形成了新的风暴。 “天机塔!是天机塔!” 四周,人声鼎沸—— 无数双眼睛,都惊奇地看向了同一处。 上古遗址,遥远的东方,紫霞覆满半壁苍穹。 霞色之中,塔尖高耸。 犹如海市蜃楼般的景致,正是大炎城内最神秘的天机塔。 “先前有过传闻,天机塔和上古遗址有着密不可切的关系,唯有紫钥,才能引起天机塔的注意。看来,传闻诚不欺吾。” “今日之上古遗址,是由天机塔打开的。天机塔内,究竟是何许人也。” “………” 楚月看向了紫霞苍穹下边的东方塔楼。 正是初入大炎城所看到的天机塔。 “天机塔,据说是上古神算一族,夏族的传人。” 花父惊叹道:“上古夏氏,算神明,窥轮回,望阴阳,数命格,得天机。夏氏忠于上古之神,后来,神族没落,夏氏自愿陪葬,使得神算师成为了最罕见稀有的存在。现在都是些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没几个是有实力傍身的。” 楚月的脑海里,登时浮现了一道人影。 是恣意清贵少年郎,随性洒脱的那年故人。 夏山。 昔日一别,遥遥不知何时再相见。 万般机缘,皆系于己身造化。 “叶姑娘,你生养在下界,应当没听说过神算一族。”花父继而道。 “咳。” 萧离轻咳了声。 九万年前的鬼皇,给神算一族提过字。 九万年后的神玄学院,小月姐姐与神算后人夏山称兄道弟。 如若花父知晓,怕是会当场傻眼了。 花父像是多年未见的长辈般,用着充满心疼的眼神看向楚月。 多可怜的孩子。 孤苦无依。 就靠一腔热血走到了今日。 好不容易有家人了,却都被封印在下界。 纵观上界,近乎是无亲无故。 第2797章 战神,多半是亡故之人 (二合一) 花父思及此,内心长叹。 “叶姑娘在无上殿修行场,修行的乃是混沌之气?” 花父又问。 楚月轻点螓首。 花父看向楚月的眼神,多有怜悯之情。 凡人之道太过艰难,连归墟之气都无法提取,只能被混沌之气所煎熬。 花父忽而做贼似得左看右看,来到楚月的身边,从宽大的袖口掏出了一方阵法。 “姑娘,此乃净灵阵,花家三大本源阵法之一,你且收着。凡人之路,从来都不好走。” 楚月讷讷地望着眼前如父亲般的男人。 想到花辞玉眼底稍纵即逝的杀意,心口裂开的间隙,便衍生出了滔天的怒意。 花家最强大的阵法,乃祖传阵法:风铃花阵。 此阵,五万年来,唯有花家两位公子在界面压制出现窟窿之时开启过。 因而,除此之外,最让人觊觎的,当为三大本源之阵。 护心、净灵、断魂。 唯有族长和继承者,才能够拥有这三大阵法。 楚月摇了摇头,“前辈心中积压愁郁,心结难解,心魔难融,这净灵阵对前辈有大用。” 花父怔住。 这孩子,竟能在无任何接触的情况下,看出他的心结。 花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眼角耷拉略微疲态的眸子,泛起了红。 “心魔无碍,此阵可净化你的混沌之气,帮你提取归墟之力,修炼更上一层楼。”花父沉声:“混沌之气,会伤害你的武体。” 楚月静静地望着花父手里光芒涌动的阵法。 心底,宛若冰川融化般的暖。 终是意料之外的烈阳,照耀在盛满寒霜的沟壑。 “前辈,我这般早被血雨腥风摧残过的物体,与浑浊的混沌之气相得益彰。” 她笑了笑,执扇作揖,随即摇开落雪扇,恣意随性到了另一处。 “好孩子。”花母眼睛又红了一圈。 花父叹:“大楚何德何能,能够拥有这么好的孩子,若是在我们家该多好。” 如若是花家的孩子,他与妻子,定会好好呵护。 花清清闻声,眨巴了两下眼睛,摸了摸下巴思考。 有一个这样的阿姐,好似也不错? …… 此时,囚车周边,围聚着许多正义凛然的修行者。 “周狂人,去死。” “坏事做尽,天赐你报应。” “通天山域的狗贼,不得好死才是最后的归宿。” 有人拿着顺手的酒壶砸向了周狂人。 周狂人的手穿过囚车,不顾禁制噬臂之痛,将跌落在外的酒壶捡起。 “年轻人,别浪费,这可是好酒。” 他贪婪地喝完了底部的几口酒水,闭上眼睛回味无穷,“南明山,老庙寺下菩提树叶之露珠,北陵地带的初雪,酿造出的菩提酒,临死前喝上一口,不虚此生,不枉费老朽来人间一趟。年轻人,谢了。” 砸酒壶的人怔愣住。 静默了好一会儿。 围在周遭的人方才继续咒骂。 似是声音越高昂激愤,便有着身处至高处审判罪人的痛快感。 楚月淡淡地看着这一幕。 君子堂内,和陆猛同行的周孤鸿,望见犹若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般的父亲,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与陆猛等人谈笑风生,仿若与那囚车里的断腿老人从未相识。 这会儿,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 来者,乃是大炎城四大世家的族长和年轻人。 其中便有被黑甲军带走的陆家主。 “陆家主,昨晚在黑甲军,可是辛苦了?” 作为阵法传承世家的钱家之主钱康寿,蟒袍着身,大步流星,笑眯眯地说。 “李酬首领,尽职尽责,实乃好事。”陆家主道:“正因如此,才洗清我陆家冤屈,赌台之事,是蓝雪姬一意孤行,和陆某,如墨公子,并无关系。” 陆家主说到这里,看了眼沉浸于修炼之中的楚月。 “如墨公子,天赋绝佳,若不来这上古遗址,实在是可惜。”姬家主惋惜地道。 陆家主含笑,“如墨公子,得城主之风采,应当是会来的。” “那便好。” 四大世家之主及其家眷,与无上殿林首席寒暄了一阵,又和叶羡、云子君、褚君醉等武道佼佼者夸赞了一番,便走上了上古遗址外围的高台。 高台恢弘,气派万分,能够观赏遗址之景。 钱家、陆家的小辈们,则靠近了叶楚月的那一边。 “叶姑娘,幸会。” 钱家小女钱玉瑶,身穿墨色劲装,腰配长剑,眉间一点绿焰,眸子暗闪青光,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月。 钱玉瑶,正是和陆青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她对陆青的感情不深,但左右是她的人。 前段时间在府中闭关,如今出关听闻此事,哪能吞下这一口气。 陆猛、周孤鸿等君子堂的人,立即起身,周身翻涌锋锐之气。 星云宗之人,二话不说,就来到了楚月的后边。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金色的眸子,平静如海,冷淡地看向了来者不善的钱玉瑶。 目光穿过钱玉瑶,落在了后边的陆青身上。 “陆猛兄,越活越糊涂了。” 钱玉瑶扯着唇笑,“闭关一趟,同宗的弟弟不要了,亲生的爹也不要了,就为了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子?” “钱玉瑶,我的事与你无关,叶楚月乃是下陆共主,星云宗少宗主,请你尊重她。” 陆猛愠怒,目光似能喷火。 月姑娘是大炎城内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还只是归墟境。 他们,定要护好重情重义的月姑娘。 陆青和陆家小辈,望着阿兄胳膊肘往外拐,恼怒不已。 钱玉瑶嗤笑了声,“尊重?向来只有强者才能得到尊重,叶楚月,你初入星云宗,靠阵法师去哗众取宠,你也确实用阵法封印了海域,但却是雪祖之阵法。不如,让我看看,你星云宗的阵法之道。” 楚月用余光扫了眼周狂人,随即摇着折扇,徐徐起身,挑眉笑道:“不妨一试?” 钱家,是和花家齐名的阵法世家。 但没出过战神。 战神,多半是亡故之人,燃尽最后的生命,取得的荣耀。 花家虽有两位战神,后续的阵法人才和实力底蕴,却远远比不上大炎城的钱家。 钱玉瑶作为年轻一辈中优秀的阵法师,阵法实力自然在半吊子的叶楚月之上。 只不过…… 钱玉瑶眉头紧皱。 让她心生疑惑的是。 无上殿随行之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隔壁的二傻子般。 此刻,周遭的目光,都汇聚于此。 就连那些苛刻刁难周狂人的修行者,也把注意力放在了叶楚月和钱玉瑶的身上。 囚车两道,唯有周狂人被刁难。 蓝雪姬的四周,并无面目狰狞之人。 只因为众人清楚,周狂人永无翻身日,蓝雪姬曾执有洪荒令,一旦东山再起,落井下石之人则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钱姑娘。” 楚月轻摇折扇,微微一笑,淡声道:“阵法之道,奥义无穷,姑娘正是登堂入室的阶段,莫要争强好胜,若论阵法,你,不如我。” 她言笑晏晏,明眸皓齿的张扬,说得众人心下一惊。 好狂妄的人! 那可是钱玉瑶! “阵法无眼,若是伤了姑娘,莫怪我没手下留情了。” 钱玉瑶冷哼了声,往前踏出一步,双手结印闪光,眼神在光中如狼似虎般的犀利,浸着刀和剑的锋锐寒芒。 绿焰如群星四散,暗闪微光。 冰蓝色的霜花,犹若蛟龙出海,凝结一体,形成了偌大的光阵。 此乃—— 钱玉瑶幼年一战成名的霜焰阵。 以霜防之。 以焰攻之。 攻守兼备之阵,且是独一无二! 陆青展露笑颜,“叶楚月前段时间淬炼过雷火阵,又艺高人胆大,敢吸收混沌之气,武体斑驳,此时用霜焰阵,能逼退叶楚月的修为。” 笑容才扩散到整张脸,就彻底地凝固住了。 却见站在原地不动的楚月,直到绿色焰火扑面而来,才有所动作。 她摸着下巴思忖了好一会儿,嘴里还气死人的念叨着,“用哪个阵呢。” 眼见阵法攻击席卷而至。 便看到她不紧不慢地丢出了一个阵法: 天罗阵。 天罗阵瞬间成为枷锁,桎梏了钱玉瑶。 楚月又丢出了个寒霜阵。 以阵冻阵。 直接冰冻住了对方的阵法。 而后又在挑挑拣拣,丢出了个祝火阵。 丢完,眨了眨眼睛,惊讶道:“完了,丢错了,这是用来对付毒兽的阵法,玉瑶姑娘乃是人,非毒兽,不能这般用。” 她对着被禁锢的钱玉瑶咧开了嘴角,笑得童叟无欺,“钱姑娘,莫要介意,初次用这阵法,难免用错了。” 钱玉瑶的整张脸都黑了下去。 围观者一脸茫然。 阵法比试,还带这样的……? 用别人的阵法去比试? 钱玉瑶更没想到,叶楚月厚颜无耻,敢当众用旁人的阵法。 最该死的是,她还奈何不了叶楚月。 只因事先并未说好规则。 叶楚月笑了笑,又开始翻找阵法。 中途,还轻蹙了蹙眉,“阵法太多,也是一件苦恼的事呢。” 钱玉瑶的脸色极差。 陆青大怒,“叶楚月,作为修行者,你的武德何在?” 楚月随手丢出了个百蚁阵。 不知怎的,那阵法打到了陆青身上去。 陆青惨叫出声。 阵法涌动,钻入体内,在骨血深处畅游,如一只只不可计数的毒蚁,啃噬着他的血肉。 从五脏六腑和流动的鲜血里透露出来的痒,让他不顾形象地用手去抓破身上的皮肤。 楚月眸光一闪,“陆青公子,抱歉,初次使用,还不太熟练,丢错了方向。你且忍忍。” 陆青正要破口大骂,奇痒难耐的感受犹若洪水猛兽冲来。 让他失去理智,在身上狂抓,怎么样都不痛快。 今日晨时精挑细选出的锦衣华服,被抓破了好多处。 破皮的鲜血,凝聚在指甲缝内。 陆青眼睛通红,爬满眼泪。 高台之上,已经落座的陆家主和钱康寿望见这一幕,四周的风都冷如寒冬。 然而—— 既是钱玉瑶挑起来的事,作为世家之主和长辈,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有自己的身份和权威,不能随意插手。 姬家后辈,姬白身穿玄色长袍,优雅地摇动着玉骨扇。 他颇为疑惑地看了眼无人围剿的周狂人。 是他的错觉吗? 叶楚月看似在出气,实则是将计就计,让周狂人有喘息的机会? 他深深地端详着叶楚月,不见半分的深沉,更无智者之气。 更多的是鲁莽。 若仅仅只有鲁莽,当真能活到今时今日吗? 姬白垂眸落睫,陷入了很长的沉思当中。 “啊啊啊啊。” 陆靑理智全无,猩红着眼睛,在自己的身上又抓又挠,试图在痛苦之中获得片刻的舒畅。 “够了,我认输,收阵吧。” 钱玉瑶闭上眼睛,能屈能伸。 楚月打了个响指,全部的阵法收回阵法。 一道道光圈叠合,散发出了浩瀚神秘的力量。 那是属于阵法的魅力。 陆青跌倒在地,被陆家兄妹扶着,大口大口的喘气。 钱玉瑶失去了阵法的桎梏,失望地看向了郁九。 “郁灵师,我自小,以你为荣,想在长大后拜入你的门下,你今日之作为,却让人,心寒。” 她当然看得出,叶楚月抛出的每一个阵法,都是郁九辛苦凝结出的。 相当于和她对战的人是郁九。 焉能斗过? 数年前—— 郁九曾夸赞过她,日后会成为海神界一等一的阵法师。 “叶姑娘在雷火阵受伤,险些丧命,我以新阵护她周全,乃理所当然之事。”郁九心如止水。 钱玉瑶看向楚月,冷嗤:“本源新任族长,连自己的阵法都没有。姑娘以雪祖之阵,封印海域,雪祖不久后便陨落人间,与世长辞,荣耀和风光却被姑娘得了去。姑娘挖走南音公主的金瞳,可惜凡人之道,追不到仙神之气。阵法之道,也只能借郁灵师之势。输给你,我心服口服。但再见之时,我定不会再吃亏。这世道,靠的是实力说话,而不是投机取巧。” “云鬣之徒,不过如此,连自己的阵法都没有。” 钱玉瑶固然冷傲,却也是极为聪明的。 她三言两语,就把雪祖之死,推到了叶楚月的身上。 想为叶楚月,埋下一个祸患无穷的种子。 他日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每一道枝条,都会成为贯穿叶楚月血肉之躯的箭矢。 钱玉瑶更知晓,师父云鬣,便可杀人诛心,以此来羞辱叶楚月。 楚月目光沉沉,不言—— 深海之下白骨山得公道的那日,世人便会知晓雪祖为何而死。 “我们走——” 钱玉瑶振臂一呼。 浩浩荡荡的人马跟着她转身。 楚月眸色幽冷倒映出钱玉瑶的背影。 “钱姑娘,谁跟你说,叶某,并无阵法了?” 刹那间,黑雾弥漫,天地一片墨色。 第2798章 天山孤星照墓碑,红衣阎罗双刀阵 一点暗黑,自苍穹以东而至,弥漫到了整个天际。 烈火炙烤荒漠外的大地。 寰宇四方,不见日月。 唯有孤星如灯盏,缀在那高处。 周遭的围观者们,刹那间杵在原地。 一个个宛若石像雕塑般不得动弹。 无数双眼睛倒映出长夜孤星之景。 却见烈火大地的尽头,孤星之下的漫长夜色里,伫立着一座无名的碑。 哪怕只字未写,在场的每一个人,竟都心头猛颤,知晓那是星云宗十长老的墓碑。 其震撼之感,难以用古书上的词话来形容。 钱玉瑶、陆青之流脚步顿住,且都是不约而同地回眸看去。 一袭红衣飘扬的女子,淡然若霜,自若地立在原处,两把刀刃,提在掌中。 青焰神秘。 天罡有侠气。 俱是与世长辞的故人。 郁九望见那把纯黑如墨的天罡刀,眼睛湿润,唇角微勾。 一时之间,仿若是回到了遥远的从前。 少年仗剑纵马叹江湖。 “嚓,嚓嚓——” 随着楚月的前行,拖在地上的双刀,摩擦出了沟壑,发出刺耳的声响。 钱玉瑶瞳眸紧缩,呼吸微窒。 却见楚月走出十步开外的距离,脚掌踏地,似若流星追月般飞掠而起。 双刀在一个呼吸里,就斩出了几十道的刀锋。 刀锋交错,接二连三往前劈去。 不多时,铺天盖地都是刀锋。 刀锋相连孤星之下的墓碑。 墓碑之前,大地之火汇聚成了一道身影。 犹若月族禁区的焰光仆人那般。 烈火身影,依稀可见,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老人时而临窗写信。 时而庭院练剑。 老人捋了捋胡须,低低一笑。 他缓缓地抬起了手,食指凌空一点,超强的压迫力,撕裂长空,震荡狂风,以摧枯拉朽之势往前。 不仅如此,周身的烈焰都如同风暴席卷往前。 失去了所有烈焰的老人,在某一个瞬间,有着让楚月热泪盈眶的血肉之躯。 老人白发苍苍,灰袍着身,发与衣裳在猎猎风声里翻滚作响。 他在孤星之下,朝着楚月遥遥一笑。 是女子记忆中的慈善。 一如当年初见。 是他命定的徒儿。 只一个瞬间,老人便如烟花易逝,成为无数灰烬,自四面八方的轨道而消失着。 楚月将眼下一切抛诸脑后,咧着嘴笑,眼睛红了很大一圈。 老头儿。 我们,又见面了。 …… 焰光老人的食指之力,携万千光火直逼钱玉瑶。 烈火焚烧钱玉瑶的身体。 一指之力点在钱玉瑶的眉心。 颅骨承受着大厦倾塌般的压力。 钱玉瑶满身缠绕着火焰,脖颈额头青筋暴起。 “噗嗤”一声。 直接吐出了倾洒而出的大片血雾。 “玉瑶。” 陆青忧心忡忡地低呼出声,当即使出全力,抱住了钱玉瑶,用身体覆盖钱玉瑶身上的阵法大地之火。 钱玉瑶惊恐之余,被扑倒在地的她,忘记了后脑勺砸地的疼痛,讷讷地望着不顾危险的陆青。 这是她头一次打心底里的认可了这个不学无术没什么武道天赋的未婚夫。 “玉瑶,你没事吧?” 陆青身上破皮多处,被烈焰灼烧的皮肉交缠带血。 他好似不知晓疼痛,只在乎钱玉瑶。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半晌,见钱玉瑶没有大碍,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安然地落回了原处,不住发颤的嘴还止不住地念叨: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钱玉瑶抿紧了唇。 被风吹起的涟漪,烙在了心底的至深处,是难言的悸动。 她睁大了眼睛,看向在那不远处的叶楚月。 叶楚月并未关注阵法造成的伤害。 她注视着那一座孤独的墓碑。 钱玉瑶愣住。 她修习阵法之道多年,却是头一回见到这般震撼人心的阵法。 以亡故之人为阵源,以执念作为中枢,开创出独一无二分,只属于自己的阵法。 阵法的威慑力不算大,只因叶楚月还只是个归墟境。 但叶楚月的阵法目的,是为了看故人一眼。 只一眼,便已足矣。 这般重情的女子,当真会是个糟糕透顶的女子吗? 钱玉瑶忘记起身,躺在地上忽而迷茫,脑海里的思绪乱如麻。 部分年长有实力的人,亦是有所触动。 尤其是为人师长的老一辈,何尝不会为此动容? 授业一场。 师徒一场。 若身死他乡,有徒儿如斯,诸天鬼雄裂我身躯拖拽去十八层地狱又有何惧之? 楚月凝望了好久。 金眸虽红,却已心花怒放。 她从来不算是合格的阵法师。 在此之前,未曾拥有属于自己的阵法。 阵法如同悟道,需要机缘、感悟、天赋,犹若天时地利人和般缺一不可。 她背负着小老头的墓碑,带着亡故的前辈看山一程水一程,欣赏沿途的景色。 或是清秀。 或是血腥。 执念入骨。 墓碑常背。 再经过钱玉瑶画龙点睛的刺激,便使得阵法形成。 钱玉瑶被人搀扶起来,脸色白了一圈。 陆青同父同母的妹妹陆瑗,搀着钱玉瑶的臂膀,愤怒地看向了楚月,瞪着眼睛就要大喝出声。 钱玉瑶却先一步开口问:“此阵,可有名字?” 楚月眼帘轻抬,眸光落在钱玉瑶的身上。 沉默半晌而不语。 “问你话呢。”陆瑗盛怒,蛮横喝道。 “瑗瑗。”钱玉瑶皱眉。 陆瑗不解。 以玉瑶嫂子锱铢必较爆裂如雷的性子,吃了这么一回亏,不把叶楚月生吞活剥了都算她叶楚月走运,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礼仪人? 陆瑗欲言又止,终是闭嘴,缄口不言。 “孤星。” 良久,楚月唇动出声。 钱玉瑶怔怔的。 下一刻。 看向了渐渐透明的天上孤星。 星下墓碑。 墓碑前的古人双刀开阵,红衣如阎罗,似神佛。 楚月低低一笑,“它乃,孤星阵,好听吗?” “好听……”钱玉瑶近乎脱口而出地回。 陆青、陆瑗兄妹以及围聚在钱玉瑶身边的大炎城世家小辈,无不是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钱玉瑶。 不仅如此。 无上殿队伍。 君子堂诸君。 围观修行者。 都已风中石化。 原以为这两女子当不死不休,这奇特又微妙的友好又是怎么回事? 第2799章 钱玉瑶的脑子被阵法打坏了 楚月由内至外的高兴。 钱玉瑶阴差阳错,让她开创出了独属于自己的孤星阵。 日后,想师父的时候,不再是摸着冰冷的墓碑,能够开启孤星阵,看一眼师父。 只一眼,便得偿所愿。 否则的话,亡故的云鬣,迟早会成为她的心魔。 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的通透豁达之人。 极端,偏执,压抑,画地为牢,才是人生常态。 楚月深吸了口气,双刀交叉背在身后,踏步往前,停在钱玉瑶的身边。 陆青护在钱玉瑶的前边,瞪着楚月,“叶楚月,你休得再出手伤人。” 楚月待他如空气,看不见也听不见,金眸淡望钱玉瑶。 “四舍五入,孤星阵也有钱姑娘的一份力,谢了。” “应……应该的……”钱玉瑶磕巴地回。 楚月浅笑了声,丢给她一枚红白相间的丹药。 “这是花自怜阁的气壮丹,阵法留下的皮外之伤,可用此丹愈合。” “气壮丹?”钱玉瑶握着丹药怪不自在的。 她第一回听说这样的丹药,见多识广之人,自能一眼看出,是个珍品丹药。 复杂的心绪环绕着钱玉瑶。 滔天的敌意和怒火悄然瓦解。 她抿紧唇瓣,拧着眉,尚未说话那红衣如火的女子就已远去。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陆靑对这气壮丹都有巨大的心理阴影了。 看见气壮丹便已头皮发麻。 那日雷火阵,无上殿前,叶楚月一箱子的气壮丹,让君子堂一群人都丢了脑子下了降头般。 而只有被叶楚月砸得头破血流还被讹了十万天玄丹的他,才知晓那女人的蛇蝎心肠和阴鸷。 钱玉瑶把气壮丹收起,眼神冷冽地看向了陆靑。 “在你眼里,我只是只鸡?” “………” 陆靑瞪着眼睛,半晌都给不出一个完整的回答。 脑子千回百绕的打了结,如何都解不开。 “叶姑娘以德报怨,一片冰心,万花街叶大善人名不虚传,陆靑,你太没男儿气概了,怎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钱玉瑶神色微冷,如秋夜清霜。 陆靑低着头,宛如做错事的小狗,一言不发,任由打骂。 钱玉瑶滔滔不绝的呵责,在看到陆靑身上被烈火烧伤的痕迹,方才默然。 孤星阵闭,黑雾散去。 钱康寿关心女儿,从高台之上带着钱家精锐浩浩荡荡的快步而来。 饶是他自诩德高望重的权威之人,不做掉价之事,见烈火焚烧爱女之身,哪还能袖手旁观。 孤星阵的杀伤力并不算强,让人意外的是,却能隔绝修行者的探视和感知能力。 于是—— 适才钱玉瑶和叶楚月的对话,钱康寿并不知晓。 他气势汹汹,雷霆之怒,行大开大摆的官步而至。 “叶楚月,速速滚来。” 钱康寿恼怒不已。 钱家众人望见钱玉瑶被烧毁的衣裙,情绪更如火山喷发。 叶楚月只要一日不被大楚的楚云城认可,就一日属于下界人。 上界之威,压人膝盖断人傲骨是稀疏平常再正常不过的事。 下界卑贱,低微如尘埃,岂能以下犯上,践踏大炎城世家小姐的尊严? “爹!” 钱玉瑶急了,健步往前。 “玉瑶莫怕,为父来了,定不会让伤你之人有喘息的机会。”钱康寿心疼不已,急忙安慰女儿。 “什么啊。” 钱玉瑶瞪目,凑上前压低了声音,“你若仗势欺人,欺负了叶姑娘,等爷爷回来,我便告诉爷爷去。” 钱康寿有些懵,呆若木鸡,似是不认识自家女儿般。 此刻,喊打喊杀,火冒三丈要去拼命才符合女儿的秉性。 “玉瑶,你脑子被那阵法打坏了?”钱康寿绞尽脑汁,除此便找不出第二个完美的理由了。 钱玉瑶张了张嘴,话涌咽喉却是无言,颇为无语地看着说不出正经话的父亲。 “爹,今日之事,矛头在我,叶楚月被动应战,怪不得她。再闹下去,你这钱家主,要脸不要?小辈的事,掺和这么多做什么?” 钱康寿愈听,愈发觉得钱玉瑶的脑子被孤星阵打坏了。 等上古遗址结束,要让技艺精湛的医师来看看钱玉瑶的天灵盖才好。 就这样,钱康寿被钱玉瑶推回了高台,场面一度陷入滑稽。 钱康寿回到高台,面对几大世家之主及其夫人家眷的眼神,以拳抵唇,干咳了两声。 “年轻之人有血性,打打闹闹实属正常,作为长辈理应旁观,而非让事情愈演愈烈。” 钱康寿大马金刀地坐在高台之上的座椅,抬起下颌看向四方。 姬家主挑眉不言,戏谑地扫了眼钱康寿。 末了。 目光犀利如锋镝之气,看向了人群之中的叶楚月。 花家三口,激动不已,把楚月围了起来。 “叶姑娘,适才那阵法,奥义独创,理念和思想闻所未闻。” 花清清眼底的惊艳之色还没来得及褪去,“你若专修阵法,不出三百年,定会成为海神界最优秀的阵法师。爹,五长老不是入土为安了,花家还缺个长老空位,不妨给叶姑娘吧。” 长老只是个身份噱头。 唯有如此,楚月才能顺理成章的进入花家,修习花家的阵法之道。 像楚月这般的阵法师,留在星云宗修习不到什么。 唯有底蕴浑厚,至少有数年前历史的阵法世家,才能给予成长的机会。 花父听得女儿的话,旋即便被口水给呛得咳嗽出声,颇为无奈地望着花清清。 不过—— 花父看向楚月,心内惊叹,确实是个阵法的好苗子。 只是,阵法的根基是归墟境形成的星辰体质。 叶楚月行凡人之道,只有凡人武体。 强行修习阵法,犹如拔苗助长,久而久之,还会是背道而驰,互相排斥。 孤星阵固然惊艳,却如花拳绣腿没有杀伤力。 花父心中虽是如此想着,面上却还是淡若春风般说: “花家若有叶姑娘这般的长老,是花家荣幸,你的两位阿兄在天之灵,亦会欣慰。只要叶姑娘愿意,花家长老之位,可为姑娘留着。” 在人前,他还是想护一护这行路艰难的女子,而非驳了颜面,让其被世人耻笑。 左右一个长老之位。 能让叶楚月眉梢有笑,便也值了。 “砰!” 蓝雪姬的身体撞动了下囚车。 她充斥着不甘的血红色眼睛,死死地瞪着前方。 第2800章 话到嘴边戛然止,难过这美人关 花家五长老亡故之时,蓝雪姬还参加了老人的葬礼。 长老之位,她觊觎多时。 期间,旁敲侧击,让花辞玉出面牵头。 奈何花父以她太过于年轻拒绝了。 关乎此事,蓝雪姬并未有太多的遗憾,但看到叶楚月轻飘飘,就能得到花家的长老之位,她恨得目光狰狞,神情近乎扭曲。 如若愤懑能够吃人的话,花家二老只怕连骨头都不剩了。 花辞玉察觉到蓝雪姬的不满,犹豫少顷,还是开口道: “爹,长老之位应当是位高年长之人得之,叶姑娘虽有天赋,却太过于稚嫩,与花家长老之位格格不入。” “为父听闻——” 花父侃侃而道:“叶姑娘尚未成为共主前,十几岁的年纪,就成了下界帝域战争学院的九长老。战争学院对于海神界的诸君来说,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在帝域,乃是了不得的学院。 后来,战争学院在叶姑娘的率领之下,成为了帝域第一学院。 因而,花家若能得姑娘这般的年轻长老,是花家之幸。” 楚月沉吟不语。 她看得出来,花父是想用长老之位,回报花家冤屈被洗之恩。 “叶姑娘,父亲精通易经之道,能算命,测风水,哪怕你什么都不做,都能给花家带来好运。” 花清清的眼睛睁大到滚圆,水汪汪的杏眸,宛若滚圆的紫葡萄,澄澈碧透,藏着少女独有的灵气以及眼巴巴的渴望。 叶姑娘若愿成为花家长老的话,便意味着,等到叶姑娘在无上殿的考察结束,也能多加来往,而非消弭于山水之间。 “好。” 楚月唇角微勾,噙着清浅春晖般的笑意。 许予眼皮子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的这位小师妹,不惧血雨腥风,不怕刀山火海,一贯吃软不吃硬,难过这美人关。 花清清咧着嘴冁然一笑,挽起楚月的胳膊,笑吟吟的看向父亲,脆生生地说: “爹,你看,花家的好运长老来了。” 花父宠溺的看着女儿和新长老,面庞流露出了温和之色。 花辞玉抿紧了菲薄的唇,袖袍下的双手死死地攥紧。 千言万语,话到嘴边,便是戛然而止。 “辞玉。” 花父低声道:“此次上古遗址之历练,你当全力以赴,聚精会神,晚些时候,为父便把本源之一的断魂阵交给你。” 花辞玉愣住,“爹……?” 鬓发生雪的父亲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苦口婆心低声道:“从大炎城走出,你便是花家当之无愧的少族长,莫要在小事上斤斤计较。花家历来的规矩,是成为族长之前,由花家的滔天阵考核数月,届时,为父也要快活逍遥安度晚年,这花家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花辞玉瞳眸骤然紧缩。 他自知天赋秉性不如两位兄长。 父亲把持着族长之位,压根没有给他的念头。 “爹,孩儿能行吗?” “你是我花满山的儿子,你自然是能行的。” 花辞玉望着红光满面,眉眼熠熠自豪而骄傲的父亲,心底翻涌着澎湃。 “儿子,别怪爹,从前苛刻不得已,为人父,为花家之族长,都有应尽的职责。” 男人拥了下儿子,重重地拍着花辞玉的脊背。 “好儿子,好好干,花家,是璀璨的。当初的第一阵法世家,能再见辉煌。” “别怕走错路,做错事,年轻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 花满山深吸了口气,随即和妻子走向了群雄荟萃的高台。 上古遗址,是年轻人历练之地。 多数护送的长辈,便是相逢于高台,观望这一场犹若盛宴般的历练。 花辞玉暗暗给了蓝雪姬一个眼神。 等到他成为族长。 便要叶楚月这长老,失去本不属于自己的身份。 赵囡囡背着古色古香的空间宝箱,将一个个精致颇有冰霜的小坛子自空间宝箱里边拿出,派发给周边的人,还包括了花辞玉。 “辞玉公子,你喝喝看,自怜婆婆昨晚做的青梅酿,清爽可口。” “嗯。” 花辞玉冷淡地应了声,优雅地接过了青梅酿。 赵囡囡转身准备送给下一个人。 身后的花辞玉,握着坛子的手掌松开,使得青梅酿掉落在地。 赵囡囡回头看去,神情发怔,捕捉到了花辞玉眼底稍纵即逝的嫌弃之情。 昨夜,她陪着自怜婆婆,在后院做了一整晚的青梅酿。 自怜婆婆熬到晨时,眼睛都要瞎了。 她告诉赵囡囡,上古遗址内雪山荒漠,气候对修行者的身体不好,青梅酿,能够驱寒润身,进入遗址前喝上一口,自是有好处的。 “抱歉。” 花辞玉说:“没有拿稳,赵姑娘应当不会怪我的。” 赵囡囡抿紧了唇。 她低着头,看见破裂的酒壶。 剩下的半截酒壶,装着无人问津的青梅酿。 她仿佛看到婆婆浑浊发红的眼睛,和那一双烂掉了手,以及廉价如垃圾的心意。 赵囡囡咬紧了后槽牙。 她原是不喜花辞玉此等男子,奈何花家父母对待师父甚好,否则的话,这般珍贵的青梅酿,定不会赠予不识明珠的花辞玉。 倏地。 花清清踏步而来。 青衫如玉,眉如黛。 “清清……” 花辞玉动了动唇。 花清清却是长袖一拂,蹲下去捡起了半截底部的酒坛,直接当众饮了下去。 破裂的酒坛,锋利异常,割破了花清清的唇角,鲜血点缀往外流。 “你做什么?”花辞玉愠怒。 花清清不言,低下头,气力微动,将地上的酒坛碎片用帕子包了起来,再脱掉手上的镯子,一并放到了赵囡囡的宝箱里边。 “囡囡,打碎了酒坛,应当赔钱,此乃天经地义之事,纵然叶姑娘是花家的长老,也不应该破例。酒坛好赔,自怜婆婆的心意,却是无价的,劳烦囡囡多加解释,莫让婆婆误会。” 花清清唇角微掀,绽开笑颜,明眸漾着光,比那似火骄阳还要晃眼。 赵囡囡望着近在咫尺的人,神情有片刻的恍惚,轻眨了眨纤长如鸦羽的睫翼。 楚月侧眸,淡淡地扫了眼眉头紧皱的花辞玉。 第2801章 清凉丹,青梅酒,自找苦吃花辞玉 花辞玉有怒不发,隐忍积郁心之涧。 等他成为花家族长,一切难题,必都迎刃而解。 如花清清这般不给阿兄半分颜面的小妹,首当其冲,以儆效尤。 “囡囡,这青梅酿相当好喝,不如再给我一坛。” “好。” 赵囡囡从宝箱里,取出了一坛,昨晚自己装进去的青梅酿给花清清。 看着花清清把青梅酿喝下,赵囡囡不由自主地眉开眼笑。 “阿兄,你无福消受这般好的青梅酿了。” 花清清耸了耸肩,嗔了眼脸色难看的花辞玉。 花辞玉眸色冰冷,看向小妹手中青梅酿,如同看一个不值钱的垃圾。 琼城瞎了眼的尤自怜,几十载的无家人。 外加赵囡囡这么一个没有武根和丹田的小废物。 搞出的青梅酿,怕只会脏污了他花家少族长的唇齿。 花辞玉微微抬起下颌,白衣胜雪,傲然站立在人群外的边沿。 也是无上殿队伍里,距离蓝雪姬最近的地方。 赵囡囡则继续把剩下的青梅酿派发了出去。 楚月手握青梅酿,轻抿了一口。 头顶上方,叆叇层云涌聚在九霄之巅。 云间金銮殿,辉煌如曜日。 凤鸣龙吟之声,伴随神佛钟鼓之音响起。 修行者的肉眼,隐约能够看到金銮殿上的界主、云都王、大炎城主等响当当的人物。 旭日般的鎏金殿门前,云和风中,摆放着一张香案。 上古遗址内的荒漠黄沙,汇聚成威震四方的蛟龙。 晶莹的雪花飘扬在洪流之上,似有风之灵的仙子,于大雪之中跳一曲惊世之舞。 案上的三炷香,以飞快的速度燃尽。 氤氲的香烟,促成了古老神秘的符文光阵。 符文光阵,是进入上古遗址的唯一通道。 通过此光阵,能把每一个来历练的修行者,送到上古遗址内。 光阵四周风暴密集。 须等到风暴的消失,才能依次进入光针。 但自打光阵出现,温度便骤然上升,犹如烈火炙烤着脆弱的皮肤。 彻骨的热气,直通脏腑,引人不适。 “把清凉丹吃了。” 钱玉瑶一声令下,大炎城的世家小辈,都在服用事先准备好的清凉丹。 光阵四周和遗址外围不比高台自有沁人心脾的微风。 不止是世家小辈。 修行者们有条件者服用珍贵的清凉丹,或是喝下青提水来降低体内灼热的炙感。 花辞玉扭头看了看四周,有些慌神。 他并未提前备好。 作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自小到大,金鼓馔玉,享受优渥。 从来不会动用自己的脑子,更何况他满心都是蓝雪姬交代的事,纠结彷徨的满背冷汗就耗费了不少的时间,哪能想到要去备好清凉丹。 “小妹可带了清凉丹?”花辞玉忙问道。 花清清摇了摇头。 花辞玉瞪目,“你来上古遗址,不知带清凉丹,好在两位阿兄都已驾鹤西去,否则的话,定要被你这不中用的样子给活活气死。当初母亲十月怀胎,血崩榻上才生下你,你却连个清凉丹都不知道带?” 花清清咬牙切齿,不可置信地望着嘴上不饶人的阿兄。 不知从何时起,记忆里可以任由自己当马骑爬满院,在自己不高兴时会吹走古怪的曲子逗她高兴的阿兄,死在了她成长的某一天。 花辞玉失望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收起了严厉的脸色,脸上堆积温润的笑容。 乍眼看去,倒像是个谦谦君子。 “叶姑娘。” 似若忘记了过往的纠葛。 他笑着问:“你乃智勇双全之人,应当提前备好了清凉丹才是,不知花某是否有这个荣幸,得到一枚?” 阵法炙烤,左右就煎熬二字。 他可受尽折磨与摧残,囚车之内血淋漓的心上人,却不能遭罪。 花辞玉打算从叶楚月这里得到清凉丹,后续找到机会,送到囚车。 楚月饮完酒坛的最后一口青梅酿,优哉游哉,好整以暇地看向了又几分焦急的花辞玉。 “花公子,忘了告诉你,这青梅酿的效果,只会在清凉丹之上。” 她满意地望着花辞玉渐渐龟裂的神色,掩起了眼底的戏谑之色,缓声说道: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青梅酿珍稀难得,注定与花公子你无缘,下回,花公子可得记着,莫要手抖了。” 花辞玉做梦都没想到,那上不得台面的廉价酿水,竟有如此的奇效。 “青梅酿,没有了?”花辞玉问。 “还有一坛,囡囡,拿来。” “是。” 赵囡囡不情不愿从空间宝箱里把最后一坛的青梅酿递给了楚月。 青梅酿的清霜气息,扑面而来。 宛若夏日傍晚,海岸的凉风。 花辞玉瞧见酒坛的瞬间,眸光发亮,似若点燃起了灯火。 他的部分注意力,则通过眼角余光,观察着囚车的蓝雪姬。 蓝雪姬身上的汗水流淌得过于多,使得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 非但如此。 她的脸色白到吓人。 血珠流到后边,渗透出了淡红色的血。 自打祈福仪式以来,蓝雪姬承受了界主的攻击,便没能好好地治愈过。 饶是真元境巅峰的小宗师,亦抵不过武体内愈发严重的受创。 花辞玉迫不及待伸出手,从楚月手中去接过先前还让他嗤之以鼻的青梅酿。 楚月递来的过程中,微蜷的长指,缓慢地松开。 “啪嗒”一声。 酒坛裂开。 青梅酿洒了一地。 在此之前,为了不浪费自怜婆婆的心意,楚月用神农之力,攫取掉了青梅酿的精髓所在。 “叶楚月?!” 花辞玉盛怒。 叶楚月此举,不加掩饰的羞辱他。 不亚于当众打了他一巴掌。 “抱歉,手抖了。” 楚月笑得风轻云淡,直把花辞玉气得龇牙咧嘴。 符文光阵外的温度,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更加炙热。 花辞玉满额大汗,难受到了一定的程度,便也没闲情雅致去关心蓝雪姬。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身体虚弱了不少,头晕又眼花的。 “又见面了,蓝小姐。” 楚月路过囚车,顿足停下,悄然无息间通过神农之力,把攫取的青梅酿,送到了身后周狂人的囚车。 周狂人热到发燥,忽然间血液脏腑清凉如水。 老人茫茫然地抬起了眼皮。 看见那一抹红影的霎时,便知晓原因所在。 第2802章 天穹云,金銮殿,群英荟萃高台处 囚车里的老人红了眼眶,诧然地望着楚月的背影。 天穹云,金銮殿,群英荟萃。 高台处,望四方,卧虎藏龙。 一个归墟之境,竟能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帮他一把。 这等潜能和实力,让老人心底翻涌起止不住的惊涛骇浪,裂开了一隙遗憾。 如他这般阶下囚,断脊犬,年轻时招摇过市,晚年之凄惨不复往日的风光,怕是活不到叶楚月在这海神界伫立于高山之巅的那日了。 老人连叹息声都不敢发出,佯装出火烧皮肤的炙热,流露备受煎熬的神情。 “砰。” 蓝雪姬颤颤巍巍的手,攥住了囚车的一根柱子。 囚车边沿的雷霆禁制,宛若啃噬腐肉的秃鹫,疯狂地侵蚀着她的手掌。 她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楚月。 仰视良久,猩红的眸和美艳的面庞,扯开了极致的笑容。 “又见面了,大楚的公主。” 蓝雪姬笑着道:“蓝某在此,恭祝公主旗开得胜,日后能在仙神之道,万众瞩目,万人之上。” 字字恭喜,却也字字嘲讽和挖苦。 她绞尽脑汁,想将叶楚月的军,更想诛叶楚月的心。 纵观河山万里的大楚,只有一个公主,那便是楚南音。 金眸在楚南音的身上,虽说是浑浊的状态,不够纯粹,但也能让她追求仙神之道。 反观楚月,夺得所谓属于自己的金眸,却迟迟不走仙神之道,不见仙神之气,还是凡体凡胎,显得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赵囡囡等人往前踏步,瞪目俯瞰蓝雪姬。 欲要开口。 楚月缓缓一抬手,无数之人,话到咽喉却是整齐的不发一声。 “借你吉言,羽化成仙,得三尺神之庇护。” 话锋一转,她浅笑勾唇,继而道:“只不过,这阵法的灼热,许是烤坏了蓝小姐的脑袋,还是该说蓝小姐贵人多忘事,同在海域得授业功法,焉能不知,叶某与大楚,山归山,水归水,毫无关系。” 女子红衣浓艳,清丽的面颊,不见半分的气急败坏。 从容平淡,依旧如初。 转身之际,裙摆的弧度,轻拂过蓝雪姬的面颊。 楚月一面走,一面低声说: “看来,人活一世,还得恪守己身,避免锒铛入狱之景。坐牢坐多了,脑子容易坏。囡囡,记住了吗?” “记住了。” 赵囡囡全神贯注,用心去记住师父所说的每一个字。 蓝雪姬双目阴翳。 而更让她在顷刻间便撕心裂肺到生不如死,还是因为虞牵星和褚婴执手相牵,无视掉了狼狈又落魄的她,信步在楚月的身后。 男子面如冠玉,清隽俊朗,身形挺拔颀长如若高竹,斐然之气几分清冷,几分内敛的沉着。 少女黑色劲装,眉似青山黛,双眸清澈宛若山间流水,有着年轻的朝气蓬勃和独特的英气妩媚。 二人执手,恍惚间白首,当真是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褚婴作为星云宗的长老,年纪不属于进入上古遗址的特定修行人群。 虞牵星年龄刚好,奈何实力过强,小宗师之境也被排除在外。 上古遗址,只允许三十岁以内,初段真元境及以下的修行者。 “师父,愿你凯旋,我与长老,只能在符文阵等候你了。” 虞牵星撇撇嘴。 “神娘,自有神娘的使命。” 楚月安慰道:“若在上古遗址遇到有趣的,给你带来。” 虞牵星眸光微亮,喜逐颜开。 年轻的姑娘,最是好哄。 一点儿的阴霾,来得快,去得也快。 “二师姐,我也给你找好东西。”赵囡囡道。 “好。” 虞牵星唇边的笑容正浓。 阵法将开之时。 褚婴和虞牵星作为在祈福仪式,于十六神像台拿到上古紫钥的人。 便要带着紫钥进入符文光阵,为修行者们蓄满传送之力。 二人走进光阵,出现在阵法光芒的最上方。 天青色的烟雾氤氲。 彼此闭目,宛若神像。 “轰!” 阵法颤动。 一道麒麟梯,从阵法蔓延而出。 作为符文传送的阵法灵兽火麒麟,曾被凡人之道的契约者。 故此,许多年来,修行凡人之道者,鲜少踏足充满神秘奇迹和宝藏机遇的上古遗址。 但凡有凡人之道出现在必经的麒麟梯,就会被麒麟浩瀚强大的神识给审判。 其厉害和痛苦的程度,不亚于用铁钩穿进人的颅骨,把元神硬生生地勾出来,然后踩在足底狠狠地扭动脚掌去践踏,去粉碎。 金銮殿,高台之上,众人诧然不已。 云都王盘着两颗狸猫头骨,经年之久,便已锃亮打油。 他垂下眼帘,穿过云层,眉梢轻轻跳,唇角微微勾。 “麒麟审判,共有三境,多数是第一境的普通审判。 既有紫钥在前,叶楚月的凡人之道和反骨又是这几年来最炽盛的,居然直接到了第三境的万象审判。 麒麟之力可摧城,万象之力擎天地。 叶楚月,怕是连这阵法之门都进不去了。” 云都王说的话,金銮殿的海神界上位者都很认可。 大炎城主叹息:“以叶楚月的天资,第一境凡人之道,应当能过,第二境的审判,也可勉勉强强,这第三境,怕是艰难险阻如若登天了。” 骨武殿主慵懒似午后山间沐浴着日光的狐狸,披着松松垮垮的红袍,随性惬意地靠在了椅上,长指蜷起轻托太阳穴,另一只手把玩着垂落下的青丝。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还想看这叶楚月,在上古遗址,能掀多大的波澜,没想到要止步于门前了。” 临渊城之主,则目光紧盯着遗址外围的云巅尽头。 那里,一伙人乘坐着冰焰摇曳的蓝凤凰而来。 乍然看去,云雾穿透。 个个风采光鲜,韶华正好。 为首之人,金眸凛冽,似如神佛,戴着瞳孔同色的面具。 一把比人还高的烈焰狂刀,如影随形。 “看来紫钥的诱惑很大,翠微山的人都来了。” 临渊城主戏谑地道。 翠微山,犹若是海神界的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是追求大道之人在此界所盼望的天堂。 第2803章 一言九鼎真君子 听得这翠微山,界主的肉在疼,心都在泣血。 他看了看仙风道骨,气势逼人的翠微山之人。 又看了看正在研究麒麟梯的楚月。 同样的金眸,不同的人生。 更别提。 他还以为自己的公主,会是翠微山仙人的徒儿。 哪知是个凡人之道的归墟境。 界主的心情甚是复杂,可以说是欲哭无泪。 殿上四座八方的人,见界主目光冷凝,神情严肃,端的是不怒自威,还以为界主正在思考海神界的江山社稷等首要事情,内心不由钦佩之。 “金眸黑袍,这位应当是翠微山三万年来实力最好的凡人道,萧憩了。” 骨武殿主支着下颌,饶有兴味,笑意在妖异的眼底,带起了一阵微澜,“这下,可精彩了。” 当下的海神界,萧憩也好,叶楚月也罢,都是凡人之道的佼佼者。 而麒麟梯的万象审判,便针对凡人之道。 高台之上的无上殿长老和大炎城世家,都被这一幕所吸引。 钱康寿若有所思,“这萧憩和叶楚月有所不同,胜算大些。” “钱兄所言甚是。”陆家主点点头,赞同道:“萧憩的母亲,是翠微山的仙人,天资之好,惊动了当时的总执法处,共有三支执法队,请她去上界。 然而,其母亲,爱上了麒麟罪兽,与之相爱,甚至诞下了萧憩。” 这件事,在当时轰动一世,惊诧两界。 麒麟罪兽,关押在虚妄山的罚罪之渊。 罚罪之渊,都是些罪兽。 萧憩之母萧金翎,被翠微山派去镇守罚罪之渊。 却不想因此与麒麟罪兽相识相知相爱。 诞下萧憩的那日。 最有仙道天赋的萧金翎,亡故在小河畔。 “萧憩是罕见的半魔。” 姬家主放在琉璃桌面的长指有节奏地敲动了两声,目光悠远,望向了渐行渐近的翠微山众弟子。 “正因是半魔,他的凡人之道,和叶楚月、夜罂之流的凡人之道才截然不同。 他历经十几载,褪去骨血所带的罪恶和麒麟魔气,才成为了凡人。 像萧憩这般锲而不舍的坚韧之人,凡人之道只是他的根基,他日后的仙道天赋,恐怕会比母亲更加出色。” 姬家主说话之际,翠微山一行人,就已经来到了符文传送阵的上方。 同时。 烈马驰骋,自外围的通道口而来。 来者,正是城主府的两兄弟。 与楚月打过照面的炎如墨、炎枭让人以及城主府浩浩荡荡且红红火火的仪仗队。 以炎家兄弟为中心,身后和头顶,青龙载着大炎城历练在外的天才归来,还有青年御剑飞行,白袍如雪,眉目似霜,都是风华绝代的年轻修行者。 “他们,回来了!” 陆靑激动不已,险些掐了把大腿。 钱玉瑶杏眸远望,微微亮。 “阿姐,是阿姐。”陆靑的情绪,宛若热锅上沸腾的水,颇有些得意洋洋之色。 陆瑗惊艳道:“看来,阿姐又强了呢。” 陆佳人,陆家的大小姐。 是陆家上下,最引以为傲的存在。 此刻,陆佳人立在苍龙的脊背。 苍龙通体晶莹,龙鳞折射的光,照耀在陆佳人的眼的面庞,有着极强的压迫感,仿若是谪仙人和堕魔者的结合体。 陆靑阴狠地看了眼楚月。 前仇旧恨,所有的账涌上头颅。 愤怒滔天的他,恨不得立刻和叶楚月宣战,倾陆家全族之力,也要此人不得好死。 他陆靑,自小到大,从来没栽过跟头,受过这般大的委屈。 而这些,都是拜叶楚月所赐。 心中痛恨难耐,都已经无法站立在原地,巴不得去到大姐面前诉说连日来的屈辱,还要控诉陆猛胳膊肘往外拐为了不三不四之人还要和父亲断绝关系不相往来。 阵光烈烈。 囚车血腥。 炽烈的日光下,炙热无比的蓝雪姬,看到了陆靑的愤恨,唇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陆靑作为秦家军的关系户,原是因为太过于年轻,只在秦家军内走个过场,历练半年。 那日—— 秦轴轴派陆靑去花自怜阁打家劫舍,吆喝恐吓,原也是她事先侧面指点的功劳。 为的,就是陆家和叶楚月,势不两立,宛若水火不相容。 最后,成为不死不休,跗骨之蛆般的仇恨。 如今看来,她的杰作,略有成效。 陆佳人出现的霎时,直接看向了陆猛。 陆猛下意识地低着头,一言不发如被血脉压制。 “陆猛,你出息了。” 陆佳人眸光冷冽,嗤笑:“爹不该把你的琴给封了,你不该玩刀,应当继续玩你的琴去弹出风尘之音。” 琴道,乃是陆猛的启蒙道法。 他虽生来强壮魁梧,但有一颗绕指柔的心。 喜欢作词。 对月吟诗。 在初雪的日子里,弹奏出动人的天籁之音。 陆猛的琴音,过于柔和,被陆家主禁止修习,逼迫他去修炼刀法。 “蛮横王霸的刀法,才是男人该具备的,而不是卖弄风骚的琴音。你若弹出杀音,便也罢了,春风秋月的琴音,是风尘之地才该有的东西。你是陆家的儿子,不是风尘里的娼妇。” 哪怕过去很多年,垂垂老矣拄拐杨柳树下,陆猛也绝不会忘记父亲当年所说的暴戾狠话。 从那以后,陆猛不能再碰琴,只有刀法练得血肉翻开,过了父亲和阿姐的那一关,才能远观一下自己的琴。 直到他跟在叶楚月的身边,父亲忍无可忍,把琴砸毁了。 陆猛双手握拳,眼睛通红。 他自小的刀法,是眼前这位阿姐教的。 “陆猛,我作为长姐,有责任,有重担。我给你机会,从现在起,当众发誓,远离该远离的人,老死不相往来,再回陆家,你还是我的弟弟。”陆佳人冷声道。 楚月拧了拧眉。 陆猛之事,放在洪荒三界,不管哪一界,都属于离经叛道不容于世的性质。 她还是不愿陆猛难做。 且不论何时,都把陆猛当成自己人。 “陆……” “抱歉,长姐,我不适合陆家。” 陆猛直截了当道:“君子堂主,一诺既出,驷马难追。我不想做背信弃义的小人,也不远做虚伪假义的伪君子。” 他陆猛,一言九鼎真君子! 第2804章 龙族太子怎么是个漂亮女子 陆佳人神情冷凝,眉头紧蹙,狭长的凤眸凛冽而愠怒地注视着陆猛。 “长大了,翅膀硬了。” 陆佳人侧目,淡淡扫向楚月。 “叶共主是吧,传闻大义凛然之人,遥遥便佩服之。” “然,心怀大义的人,又怎会拆散父子姐弟再作壁上观,此等龌龊之举,与姑娘格格不入。” 陆佳人的声线平淡如昨晚的风,并无丝毫的嘲讽之意,却咄咄逼人到如顷刻间的刀出鞘。 她继而道:“但愿,是我言过了,遗址境内,愿见姑娘的真章。世道很长,苦楚颇多,花拳绣腿难登大雅之堂,修行之道,包括凡人之道,唯有真本事的人,才能悟得永恒的真理,而非靠投机取巧。” “长姐!” 陆猛脸红脖子粗,赫然大怒。 “有你说话的份吗?”陆佳人厉声反问。 陆猛咬着牙,眼睛通红。 时间追溯,好似回到了年幼时期。 当初的自己,面对被封的琴,无能为力。 如今依旧是个废物,有了想要护着的同伴,却害得她受尽屈辱。 陆佳人沉声喝时,怒焰喷发,周身缠绕着氤氲着光的苍龙。 龙身蜿蜒。 龙首自她的肩膀上方显露。 琥珀色的竖瞳透出无尽的威压,龙须随着风轻扬。 “吼!” 苍龙张开了嘴,森白的牙叫人不寒而栗,怒吼之声,长风涌动,幻化成了一巴掌甩向陆猛的脸庞。 陆猛抬头,不敢动弹。 不敢他年长到何时,也改变不了刀法是眼前长姐所教授的事实。 “咻——” 倏地。 斜侧之地,罡风阵阵。 那一抹红影,踏着利落的瞬步,以最快的速度留下残影来到了陆猛的面前。 右臂雷霆闪烁,魔气震荡,再融合千道归墟之力。 “轰”然间,抬臂之时,拳风锋利割裂长空,一拳砸在了龙吟掌上。 四周的修行者,金銮殿高台上的德高望重之人,无不是惊讶。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初期的归墟境,刚接下真元境的一掌。 哪怕这一掌并未用心全力,只是契约兽的震吼,那也不是归墟境能够蚍蜉撼树的。 陆佳人半眯起眼睛,泛起了冷笑的涟漪。 炎家兄弟好整以暇,颇有几分旁观好戏的恣意。 “嘭!” 拳掌相撞的瞬间,雷光绽放,飓风大作,闪电一圈一圈外扩,龙吟声加剧。 “咔嚓”一声作响。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楚月的右拳。 掌骨,裂开了一道痕迹。 云都王摇摇头,“愚不可及。” 陆家主喝了杯酒,“佳人新得的九爪冥龙,甚好。” 下一刻,众人的神情僵住。 却见龙吟掌散开,如齑粉、似灰烬,往下坠落。 缠在陆佳人身上的九爪冥龙,无人看见,竖瞳倒映出楚月之时,流露出了惊诧之色。 雷霆右臂和龙吟掌相碰的时候,九爪冥龙方才感受到龙族太子的血脉。 楚月眸底,紫光暗闪,很快就如石沉大海般消弭不见。 陆佳人皱眉,疑惑不解地看了眼楚月。 视线下移,便看到楚月血淋漓的右手。 “小月姑娘。”陆猛惊呼。 楚月不言,往前踏出一步,一手干净,一手淌血,缓慢而平稳的作揖道:“受教了。”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透着海纳百川的浩瀚。 使得陆佳人的九爪冥龙之掌和先前言辞犀利的话,都像是打在棉花上软而无力。 她垂着眼帘,收回了几分戏谑,“难怪陆猛对你,没脑子的对你死心塌地,不过是乍见之欢,我且等着,日久见人心之时,陆猛必然追悔不已。” 话落,丢了一枚丹药在楚月的怀中。 “我陆佳人,从不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你乃归墟境,又封遗址开,且收着吧。” 陆佳人拂袖,转身就走,缠在身上的九爪冥龙,哪怕陆佳人转身远去,龙首还保持着同样的角度,直勾勾地盯着楚月看。 若非它已被陆佳人契约,便会匍匐在那人的脚下。 龙族太子。 血脉纯正。 龙晶有着神勇之威! 陆瑗看到那龙脖子都快转得打结了,还在看着楚月,两手环胸,冷哼了声,“九爪冥龙,当真有灵性,与长姐同仇敌忾,恨不得吃了这叶楚月。” 九爪冥龙的脑子里却在思考,龙族太子应当是公龙,怎么会是龙族的女子。 生得,还怪好看的。 九爪冥龙梗着脖子,宛若成年人的脑袋直接扭转向后看,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月。 陆靑则是特意在钱玉瑶面前彰显自己的博学多才和见识。 “九爪冥龙,嗜杀成性,暴怒难控,乃是龙族众多旁系龙里最为记仇的了。看来,它此生必与叶楚月不死不休。” 钱玉瑶闻声,面露难言之色。 她直直地端详着那条脖颈柔韧性极好的九爪冥龙,只觉得这龙,不像是记仇的样子? “佳人,不该给她丹药的。”炎如墨道。 “无妨,陆家的颜面和尊严要顾全,且不说叶楚月是重面子之徒,定不会要嗟来之食。” 陆佳人回头轻描淡写地看了眼。 “月姑娘。” 陆猛、季阳等人,将楚月护起。 赵囡囡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陆佳人的身影,对其是恨之入骨。 却见楚月淡然自若地服用了陆佳人所给的金魂愈骨丹。 愈骨丹之中,金魂乃是上上品。 丹药入口即化,犹若神来之水,润泽武体四处。 润泽数个小周天后,便聚集在右手裂开的掌骨,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治疗好了伤口。 整条雷霆右臂,甚至是比以往更加的勇猛了,此乃上上品丹药的好处之一。 “陆小姐,谢了。” 楚月挑了挑眉,盈盈一笑,大大方方的姿态堪称是完美漂亮,挑剔不出半点儿的毛病。 陆佳人神色微沉,不可思议地望着笑容粲然的女子。 炎如墨眯起了冰冷的眼眸。 炎枭叹道:“陆小姐,你不知晓,这叶楚月有多厚颜无耻。” 他在修行场得到的归墟之力都能像贼匪一样枪掉,更何况陆佳人送上门的丹药。 陆佳人颇为咂舌。 楚月周遭的人讶然不已,还以为楚月会一怒之下把丹药丢了,或是静观其变暂且不动。 第2805章 罪恶烙印,麒麟图腾 哪晓得叶楚月竟能堂而皇之的服用金魂愈骨丹。 陆佳人的咽喉深处,发出了闷声。 “这叶楚月年纪不大,倒像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油条。” 钱家天赋最为优异出色的次子身长九尺,眉间一点朱砂痣,淡淡道。 “可见没把心思放到修行和大道之上,犹若散沙,不堪一击。”姬家天才把玩着一个玉佩,笑吟吟地说。 陆佳人沉默不语。 光阵气力强烈。 她抬眸看去,触目所至,翠微山弟子以萧憩为首已经到达了符文传送阵的边沿。 城主府两位公子和世家天才、小辈便跟过去和萧憩之流打了个照面,犹若多年不见的老友,互相寒暄。 在海神界,权贵世家的后辈,又都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交情不说深厚,却也称得上是君子之交。 这些让普通修行者望其项背的天下们,凝聚之时,宛若一股绳互相绞成了密不透风的墙。 而这一面固若金汤的墙,彻底将寒门修行者排斥在外。 “陆姑娘此次历练,收获不小,九爪冥龙性子最烈,没想到能被姑娘收至囊中。” 翠微山着青绿长袍的女弟子道:“陆姑娘的驯兽天赋,叫人钦佩,翠微山的万兽宗,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向姑娘抛出橄榄枝,到时,你我同为翠微山弟子,我还得叫你一声师妹。” “若能进翠微山,与诸位成为同门,是我之福分。”陆佳人道。 年轻亮丽的修行者们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和寻常修炼者有着难以穿破的壁垒。 一些海神界柴门出身,部分从下界大陆来的修行者,曾也是万人之上的天才,如今却和这群鲜衣怒马的光鲜之人隔着天堑,心中难免浮出压抑阴郁的丧气,第无数次去叹苍天之不公,可恨分出三六九等,而站在金字塔之巅的贵子们,常常喊着公道,唯有被压迫被践踏的第九等人才知世上无公道而言。 “陆家主,恭喜。” 钱康寿于高台举杯临风敬酒,“佳人若是去了翠微山,前程似锦,一片光明,来日上得九重天,莫忘在座的叔伯。” “这是自然。”陆家主回敬。 四下觥筹交错,座上贵人高声语。 直到萧憩迈动了修长的腿,踏步走上了第一道麒麟阶。 遗址外围,天地间静默如斯。 一个个修行者,屏住了呼吸。 一双双眼睛,汇聚于一处。 陆佳人望着萧憩的眼神,有着旁人看不懂的炙热。 萧憩举手抬足,透露出凡夫俗子鲜少得见的高贵之气。 明明是半魔,却像是仙神的孩子,偏偏独行凡人之道。 而这被诸天万道所瞧不起的凡人之道,是萧憩千锤百炼,历经万苦,方才得到的珍贵。 萧憩织金描龙的水墨色靴子,踩在熠熠生辉的麒麟梯,足底溅出微光水珠。 他稳稳当当地踏上了第二街。 “吼!” “吼!” 麒麟梯,第三境,万象审判之神识,如高山倾塌只为粉碎一只渺小的蝼蚁。 愤然的兽吼声震耳欲聋,直彻云霄。 周遭众人,真元境以下的修行者,耳膜似是鼓荡欲裂。 楚月眸色深邃如海,平静泰然地望着萧憩的背影,观察麒麟阶的动静。 “吼!” “吼!”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一道道怒吼声。 一座座倾塌的山,无数又无数次地砸向了那一只渺小的蝼蚁。 萧憩迎着万难,踩到了第三道麒麟阶。 麒麟之阶,共有九十九道。 九九归一,符文传送阵。 萧憩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走到第八道麒麟阶开始,萧憩的足底,便留下了血色的脚印。 吹过他身的风,便有了新色。 是被鲜血渲染的颜色。 这一幕,深深地刺激着所有的人。 “吼!” 第二十道麒麟阶,兽吼成壁障,一头幻化出的麒麟巨兽,高高在上俯瞰着萧憩。 麒麟巨兽低下头来,冒火的头部和愤怒的眼睛,怒视萧憩。 萧憩抬头看向麒麟巨兽,眉宇之间平平淡淡,不见丝毫的胆怯惧意。 他缓缓地伸出了手,掌心放在麒麟兽的头部。 神识相通。 萧憩的背部朝上方氤氲出了一阵火色烟雾。 烟雾内,是麒麟图腾。 他的父亲,是麒麟罪兽。 有着罚罪之渊的罪恶烙印。 罪恶烙印,会随着传宗接代,留给囚徒的后辈。 一代一代,生来即罪者,永遭审判。 而萧憩的麒麟图腾,没有任何的罪恶烙印,是纯净的麒麟兽图,隐隐有祥瑞送福之气。 一高一低,一大一小的两头麒麟互相凝视。 麒麟审判睥睨良久,当一阵风袭来,便消散于世人的视野。 “多谢前辈。” 萧憩弯腰低头,拱了拱手,而后踏着淌血的双足,沿着麒麟阶梯往上走。 身后的麒麟图腾消失。 千万人注视着这一道坚韧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 先前还心有不甘的柴门修行者们,见此情形,却也钦佩,认为萧憩所得之身份地位,是应当的。 “不愧是萧憩师兄。” 那与陆佳人寒暄的翠微山的女弟子顾青绿说罢,与陆佳人对视了眼,目光落在楚月的身上,便拉住要踏上麒麟阶的同门弟子,笑望着楚月,拂袖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修武馆祈福仪式,贵宗四长老于十六神像台得到了上古紫钥。” 顾青绿言笑晏晏,“叶姑娘作为星云宗弟子,诸位应当先行这麒麟阶。” 她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明着挖坑送叶楚月上路,话说得滴水不漏,笑容明媚而无阴险。 众人正待楚月回应。 无上殿弟子以首席长老的关门大弟子褚君醉为首,担忧地看向了楚月。 “如此,多谢了。” 楚月行礼如仪,作了作揖,带着众人走上麒麟阶。 她作为踏步第一人,又行凡人之道,直面麒麟万象的审判。 麒麟摧城。 万象之力。 呼啸而来。 钢筋铁骨的她,犹若蝼蚁渺小。 楚月不动声色,顿足一会儿,抬腿走上第二阶。 她的体内,龙族太子之血脉,万妖之王的兽骨,还秉承着海域深处,白骨麒麟的意志。 生来便是钢铁战士。 何惧这万象审判如山倾塌? 作为蝼蚁的她,再次抬腿,如尘埃扛起万座山,直行第三阶! 第2806章 九十九阶风中梯,电闪雷鸣风雨日 “轰!” “轰!” “轰!” “……” 九十九阶风中长梯,震荡不已。 犹若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 似若惊涛激流群鲨血口追逐海面上无援的孤舟。 一阵阵的压力,激荡而至。 一道道目光,落定于此。 囚车里的周狂人和蓝雪姬,无不是看向此处。 “她挺不住了。” 云都王叹道:“凡人道,还得看翠微山萧憩的。” “轰!” 长阶震颤。 荡漾摇晃。 犹若风暴之中的藤蔓,即将被那洪水猛兽吞噬个干干净净。 “吼!” “吼!” 声声怒吼,接踵而至。 山峦倾塌,飞沙走石。 尘埃和蝼蚁,在风暴之中寸步难行。 麒麟阶和符文传送阵外的围观者们,或是忧心忡忡,或是凝神静气,亦或是噙着淡淡的嘲笑看这下陆共主从神坛跌落沦为这世上最滑稽的笑话。 很显然。 万象审判,比先前的萧憩还要强。 萧憩父亲留下的麒麟之意,多少有点帮助。 叶楚月孑然一身的凡人之道,孤立无援。 最纯粹的凡人之道,反而会引来麒麟最是滔天的怒火。 “小月姑娘。” “叶师妹。” 君子堂、星云宗的人,跟在后边,眼睛通红。 陆猛着急地往上冲,却是被许予提住了后脖颈的衣襟。 “许兄,让我过去,这麒麟万象之审判,小月姑娘受不了的。” “那你就受得了吗?”许予反问。 陆猛愣住,随即道:“我陆猛,一条贱命,糟糕烂透的人生,无所求,无意志,常以君子侃己身,实则不如埋头辛勤的牛马。我不值钱。小月姑娘不一样,她是下陆共主,承载着下陆的希望。她还要走天梯,踏青云,去上界大展拳脚,去大楚找回自己曾经丢掉的尊严。” 许予怔怔地望着声音哽咽逐渐模糊沙哑的陆猛。 攥着陆猛的手,迟迟未能松开。 陆猛更是不解。 他看得出,许予对叶楚月的在乎,又为何要冷眼旁观,甚至还要阻止他。 “陆兄,让她往上走,让她独自往上走,这是她的凡人之道。” 出其不意才是叶共主。 触底反弹才是杀手锏。 她非屡屡创造传奇之人。 她的存在,即是传奇。 是这碧海苍天下的奇迹之花。 唯有用欣赏的目光,才能看到花儿极致的绽放。 漫天的谩骂,压不住从尘埃之中登天而去的凡女。 这是他作为师兄,作为爱而不得的男子,一路相伴而来的见证。 陆猛愣愣地望着许予。 “那可是,万象审判。” 他低声喃喃。 许予浅浅笑,“但她是,我宗,叶天骄。” 陆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还是不愿听从许予叫人懵懂咂舌的话,充斥着担心的目光看向了如柳絮飘零的火红色身影。 钱玉瑶抿着唇瓣仰头看去。 耳边是陆靑、陆瑗兄妹等人的话语声。 “区区蝼蚁,孤掌难鸣,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星云宗赐名叶天骄,不如大炎城赐其名为叶蝼蚁吧。” “叶蜉蝣也是不错,叶孤掌,叶难鸣,都比天骄适用。” “所言甚是,下陆之人,怎敢来海神界作天骄?” 连他们这群人,都不敢自称天骄。 叶楚月,哪来的勇气? 这会儿,万花街的凛华、七叔、七婶推着花自怜婆婆等,偷偷地,远远地赶了过来。 凛华穿着楚月所赠的靴子,泛红的眼眸蓄满了泪,却是倔强又固执地咬紧了下嘴唇。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七婶自语,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她双手合十置放于胸前,闭上眼睛心对天祈祷,“诸天神佛,可要睁眼看看这世道,总不能回回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吧。这么好的姑娘,可不能有事啊。” “妇道人家就是沉不住气,叶姑娘是何许人也,怎会有事?” 七叔抽着烟袋闷哼了声。 话虽是如此说着。 这位到了中年胡子拉渣的中年男人,拿着烟袋的手却是发抖,四肢冰冷。 颤颤巍巍的手送了几下烟袋,都没能吸上一口。 花自怜婆婆的手,紧攥着轮椅两侧。 有人无声祈祷。 有人肆意讽刺。 “吼吼吼!” 麒麟怒吼。 宛若万箭穿心。 眼见着叶楚月就要被逼而下。 “砰!” 她抬起的腿,脚掌艰难地踏在了第四阶。 眼眸有着一闪而过的紫光。 身体内两百多根武道骨,都燃起了骨火。 她的脚掌生出火焰,整条脊椎闪烁着星光。 同时—— 帝域五部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地震。 神秘的麒麟兽吼传出。 无尽的万象审判由上至下。 这片大地的子民,便看到,他们引以为傲,日夜祝祷的星碑蛟龙,在审判之下要瓦解,要破碎。 “楚帝有难。” 一道道声音,传到五湖四海去。 年迈的老人出关离山,就地盘起伽跌坐,神识之力直冲青天上的麒麟万象。 结伴历练的少年,二话不说,就放下了锋利的兵器,俱如老僧入定般稳稳不动。 “陈爷!”有人低呼。 便见远方的少年红衣黑发背三尺狂刀,黑眸凛冽,战意燃起,不要命的对抗万象审判。 她轻启薄唇,低声语:“麒麟祥瑞护四海,大公至正送青云,岂敢审我苦海苟活的千古大帝?” “楚帝,晚辈来助你!” 她双掌打出毕生积攒的气力。 蜿蜒山中的士兵们停下了步伐。 飘摇的旗帜烙印着醒目的“纪”字。 纪瑶身穿嫁衣,脊背捆绑喜袍鲜艳的男人。 正是逍遥城湖畔的凤冠霞帔。 是逐渐尘封的经年记忆。 “楚帝有难,竭力助之。” 纪瑶长枪一甩,从马背上跃下,目光灼灼望向九霄,冷视麒麟万象。 “洪荒下界叶共主,可不是你能审判的,小牲口。” “起阵!助力!” 纪瑶旋身掠空,开启蓄力阵。 阵之力涌聚,冲向九重霄! 诸侯神武,长安城。 “师父!” 轩辕雨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急冲冲地往外冲,碰上了同样着急的父皇、罗丞相和断臂的萧天佑大将军。 “父皇,师父出事了。” 轩辕雨吸了吸鼻子。 第2807章 她是被风困住的尘埃觉醒当成王 神武皇帝怒目仰头。 “罗丞相,萧将军。” 颇显疲惫的他,九五之尊怒火烧,低沉的声音响在震荡如末世的一日。 “老臣在。” “末将在。” 神武皇帝咬牙切齿,眼神里流露出狠厉。 “看见了吗,有人要欺负我们的大将军了。” “我们几个,是老了,不是死绝了。” “上!” 神武皇帝一声令下。 罗丞相:“老臣遵旨。” 萧天佑:“末将领命。” 三人一行,实力不高,拼尽全力使出浑身解数,恨不得搏了这条老命,哪怕穷其一切也仅仅只是杯水车薪! 轩辕雨与匆匆赶来的太子对视了眼,兄妹两人,二话不说,相助楚帝,席卷麒麟审判。 一人之力,是杯水车薪。 众人之力,乃大海无量! 帝王的大地和虚空,不计其数的武者,目光坚定,无所顾忌,展出全身的气力。 有帝从无间地狱来,镇守帝域五部,护太平盛世。 他们自当心甘情愿,成为她手中的利剑,她足下的基石,她脊椎里的一点意志! 柔帝霜主,在风中默契地对视了眼,共同出手。 风卷尘埃,步海柔身穿碧蓝的女帝长袍,晦涩难懂的符文流动,她翻卷出了无药医书。 冷清霜掀起开叉的裙摆露出雪白的大腿,两把锋利逼人的短刀尖锐之处割裂开肌肤任由鲜血流被那漆黑如墨的彼岸花给贪婪地汲取着。 鲜血绽放的彼岸花,与她的气力一起斩向麒麟意志。 “帝域五部,听本帝之令,助我楚帝!” “虚空之境听令,楚帝有难,鼎力相助!” 两人同时沉声喝。 帝域大陆上下,五湖四海,八荒六合,每一个角落,都传出了汇聚在一起可撼天地的声音: “吾等,得令!” “………” 楚月承万难,骨衍火,疼痛传遍四肢百骸。 固然有万兽之王的兽骨,却并未觉醒。 麒麟不归属龙族,楚月的太子之力尚且没有彻底绽放。 因此,她要承这痛,受这苦,只因她是凡人之道的王。 她是—— 叶楚月!!! 忽然间。 更多的气力和意志,从脊椎骨涌来。 她诧然。 内饰脊椎看星碑,得见众生整齐统一,助她破此难。 楚月眸光颤动,愣在原地。 一滴泪,从眼梢滑落,飘落在风中。 泛红的金眸,是视觉震撼下的感动。 万千的暖意和温馨早已消融了旧年的冬雪。 “砰!” 在无数道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她走到了第五阶。 “吼吼吼吼吼吼吼。” 麒麟怒吼,一声更比一声强。 她是被困飓风的尘埃。 “砰!” 第六道。 “砰!” 第七阶。 “砰砰砰!” 她的足下没有血色的脚印。 因为她的心中有故土,脊椎有故土的旧战友。 并非一人被审判。 是千万人被审判。 这样的情况,是麒麟之灵从未见过的。 凶猛暴戾的麒麟之兽,一时间竟忘了继续发出狰狞可怖的怒吼声。 呆讷半会,咆哮继续。 “吼吼吼……” 楚月踏步走到十五阶,不再畅通,有所难度。 她落下了鸦羽般的睫翼,轻遮璀璨生辉的金眸,得见众人的神色各异。 她看到七婶双手合十,闭目小声说着些什么,好似在请求菩萨。 她看见凛华穿上了那双她精挑细选的鞋。 看见了周狂人的着急和蓝雪姬眼底的得意。 帝域之力,全部用完。 所有的武者,顷刻间就已枯竭。 贫瘠的土地,榨干了最后的力量。 “嘭!” 轰然之间,帝域之门大开。 三百多陆,武者通天,试图碾压意志。 “共主有难,她的子民,怎堪袖手旁观?” 枭云陆主勾唇一笑。 定元陆主大喝,“定元大陆,助我大帝!” “北冥大陆,助我大帝!” “乾承之域,助我大帝!” “………” 三百多声喊出滚烫翻腾的热血。 山海般的武者,不计后果,喷发出全力。 大炎城,上古遗址。 符文传送阵外。 陆家主余光流转,在那高台刻意地说:“花家主,你府上这位还没上任的新长老,恐要不行了。” 花家二老脸色难看,更多的却是对楚月的担心。 陆家主笑着斟酒入杯,提起杯盏轻呷了一口。 突地,眼睛瞪大,杯盏忘记拿走,酒水从唇角流出。 只见楚月抬步,如履平地般轻松自在。 尘埃迎着万难连走五阶。 转瞬已是二十阶。 她停顿片刻,眼睛更红了。 她望见下界三百所陆的齐心协力。 这些武者只有一个理想和信仰。 若非要取个名字的话,便叫做叶楚月。 如果说不久前,楚月封印海域,并未去思考太多值不值当,只靠着一股冲动和意志以及使命去做的话。 那么,现在,她只想说,万分值当,无比值得。 这,即是她要护着的人。 这些,都是她故土的子民。 每当有稚嫩的孩童,想要看一看传说中的楚帝。 父亲就会让他抬头,看向那一条碧海蓝天下的紫色龙碑。 晶莹剔透。 璀璨夺目。 楚帝在哪,天便在哪。 三百多陆的神识合一。 无数的人和楚月同在。 她踏上了三十阶。 久久不见麒麟巨兽。 她继续往上走。 三十五。 四十。 四十五。 缓慢,却不曾停下。 长阶高处,阵光所在地。 萧憩金眸往下看。 阵外。 修行者抬头往上瞧。 诧然又诧然着。 第…… 五十阶! “吼!” 巨大麒麟神兽幻化出的光影,发出了嘶吼声。 麒麟俯身,头部在楚月的前方。 血红色的眼眸,怒视着眼前渺小的人类。 还有一点点的疑惑。 眼前是一人。 却也是千千万万人。 这凡女,是如何做到的? 周边众人,屏息眯眸,紧盯着此处。 分水岭已至,重头戏来了,当见真章。 叶楚月没有麒麟父亲,哪能过这坎坷关? 楚月体内的骨火,燃烧的越来越旺盛。 她负手而立,微抬下颌,红衣如火,墨黑色的发与此间的长风交织。 下界三百多陆,亿万武者,精疲力尽。 他们看着恐怖如斯的麒麟万象意志,陷入了绝望。 “吼!” “吼!” “吼吼吼吼吼吼吼!” 麒麟的怒吼,从上古遗址,到下界大陆。 威慑世人。 楚月平静像远方无风无浪的深海,难见微澜。 “蝼蚁,当死!” 麒麟怒吼,似有遥远的人声出现。 麒麟巨大的蹄,遮天蔽日般,踩向了楚月。 无数道心惊胆战的目光注视之下,麒麟蹄猛朝下,即将把凡女践踏成可悲的肉泥。 凡人之死,微不足道。 依旧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轰! 众人定睛看去。 只见麒麟蹄下,女子红衣猎猎翻滚。 她只低语:“见到本王,还不,跪下!” 第2808章 以下犯上是大忌,凡人不敢比天高 红色的衣摆在飞扬着尘土的光辉之中扬起。 她低沉沙哑的声音,惊了四下。 在瑞兽麒麟之灵前,她怎敢如此的放肆? 以下犯上,是为大忌。 凡人不敢比天高。 “疯了,当真疯了……” 钱康寿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睛往前看,对此显然是震惊不已。 他和许多人,只等麒麟蹄下的血色肉泥白色浆。 然—— 止步不前的麒麟巨掌,偏偏停在上方用巨大的阴影遮盖住渺小的人,却迟迟未落。 一个低头向下。 一个负手而立,抬眸往上。 一人一兽,不动如山,宛如定格的画面。 若非四周还有人在呼吸,在眨眼,在哗然惊讶,只怕围观的修行者便要以为时间凝滞了。 无人看见。 楚月的百骸,燃烧着剧烈的骨火。 钻心刺骨之痛,她偏如深海般的宁静,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左侧的臂骨,火焰摇曳,犹若锋锐的刀刃,割裂开了一条缝隙。 骨缝之中,是觉醒的兽王骨。 虽只有一点,却足以面对眼前的场景。 以骨缝为中心往外扩,大概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血色图腾。 且是晦涩难懂,古老而又复杂,神秘的同时,还充斥着不可亵渎的神圣和威严。 狂风卷过,发丝轻扬。 她凛然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五十麒麟阶,直面古来瑞兽。 这些年,不乏有人行走过麒麟阶。 唯有她,昂首挺胸,脊背未曾有半点的弯曲,头部更没有低下过。 饶是萧憩那般人,都要微颔首,抬手抚摸瑞兽给出自己的诚心,让麒麟之灵放自己一马。 能做到这一步,就已是令人咂舌的万般难度。 叶楚月更是猖狂,竟要碾压麒麟的审判意识,反客为主,反守为攻,以主动的威震往上走。 这般程度,难如上青天。 “吼!” 画面定格数个呼吸之后,麒麟张开血盆大嘴宛若开门迎客的深渊。 贴脸的嘶吼咆哮声传遍了四方。 愤怒。 压抑。 躁郁。 集于一体。 听得麒麟吼,见得此状,囚车内略微是瞠目结舌的呆滞的蓝雪姬,苍白的唇缓缓张开,松了一大口的气。 蓝雪姬渐露狰狞阴翳之色,似笑非笑宛若扭曲的面容,提前享受胜利者的痛快,就盼叶楚月从麒麟五十阶掉落进本该属于的泥泞归宿。 “吼!” “吼!” “吼!” “吼!” 麒麟兽头部朝天,一会儿对着东,一会儿向着西,毫无章法和规矩可循的咆哮。 它喊了足足数百声,喊到声嘶力竭。 而后—— 再度抬起了麒麟掌。 又缓缓地落下。 放下之际,强悍如摧城,撕毁长空,令空间扭曲,两边罡风快到如刀子般锋利。 来了…… 麒麟之怒,伏尸百万。 足以要得叶楚月一人之命! 众目睽睽之下,还以为麒麟掌要践踏掉叶楚月挺拔若劲松虽清瘦却似钢铁般的身影。 让人意想不到的却是,麒麟掌没直接把叶楚月的天灵盖变作齑粉,而是放在了自己的旁边,并且屈下了膝盖。 庞然巨兽,红火封天。 尘灰和光辉炽盛弥漫中。 远远便见半空之上,麒麟兽做出单膝跪地的姿势。 是那殿下之臣见太子,匍匐于金銮殿。 这样匪夷所思的一幕场景,深深地震撼了每个人的心脏,并抓住了每一双眼睛的焦距。 麒麟之灵第三境,前所未有的万象审判,没把那下界来的凡女榨干,竟还臣服于她? 若非在此亲眼目睹,饶是君子堂等自己人,都觉得难以置信,实在是叫人惊愕到说不出话来。 天地之间,人山人海,气力翻腾。 本该热闹非凡之地,却是沉寂到落针可闻。 满地鸦雀无闻。 过了一会儿。 便似是商榷好了般,一浪接着一浪,乃是喧哗和唏嘘罗织出的嘈杂之声。 “这——” 钱康寿伸长的脖子忘记缩回,瞪着眼睛又闭上,重新睁开见画面未曾改变,复又震撼了一遍。 陆家主老茧密布的粗粝手中,一半酒水的杯盏掉落下去,跌在自己的大腿,冰冰凉的酒水打湿上等质地和绣工的蟒袍。 花满山愣了下,大笑出声,率先打破了这高台的寂。 “陆兄啊,让你失望了,花家新长老,不可多得,不可多得啊。” 花满山眉眼之间都是灿烂的笑意,言语之中难免嘚瑟,如自己孩子金榜题名般,骄傲和自豪都写在了堆满沧桑的脸上。 陆家主的脸色差得不行,隐隐有所发绿。 扭头望向花满山之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挽回颜面的话,到了咽喉却是无法从唇齿里道出,只能窘迫尴尬的干瞪眼,与花满山的大笑酣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也难怪陆家主。 谁能想到。 麒麟之灵的审判,成了臣服和膜拜。 乃是破天荒的事。 囚车之中,蓝雪姬呆滞,脸庞白到毫无血色,呼吸加深从而急促,胸腔则随着如山丘般阵阵起伏。 麒麟五十阶。 楚月神色泰然,金眸淡漠地望着麒麟之灵幻化出的兽形。 哪怕跪在阶上,庞然之体亦是比她高。 她往前走了一步。 单膝跪地的麒麟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一点。 她走一阶。 它退一格。 用最原始和简单的方式,送她进入符文传送阵。 四下众人,瞪大了双目。 这还是…… 对凡人恨之入骨,深恶痛绝的麒麟之灵吗? 便是九重云霄金銮殿,一众位高权重的九五之人,也在目瞪口呆。 虽说站高看远,但看得再远,眼前之景,实事求是来说终归是千古一见,三生难遇,哪怕时隔多年回首今日,依旧会被惊艳到小酌一杯来回味的地步。 下界三百多陆和帝域。 聚集全力,难灭审判。 大地震动,原是万念俱灰,心是绝望。 然而,没一会儿,就看到紫龙星碑之上,摘一朵天边的红霞之花,汇聚出了血色的身影。 麒麟图腾,屈膝下跪。 血色身影,在麒麟的后退之中前行。 每前行一步,审判之力就会不断地下降。 下界的武者子民,隔着一片天,再次看到了叶楚帝的精彩。 第2809章 师父,不要忘了小雨 那天边的血色,九霄琼云里淡淡然就已威震八方,是下界无数人心目中的千古大帝。 被称之为陈爷的少女陈初星,眼睛湿润泛起了红,含着笑意看苍穹。 山间的军队在飞沙走石之中热泪盈眶,背着新郎的纪瑶勾着唇笑了。 她抬起右手,掌心紧紧贴实了左侧胸膛,以下界帝域的军人礼,敬向看不到她的故人和楚帝。 纪家军的无数士兵站起,默契跟在纪瑶身后,做出了一样的军人礼。 敬重,且虔诚,黝黑的面孔有着翻山越岭保家卫国之士兵独有的刚毅和坚韧。 柔帝、霜主,在风和怒放的彼岸花中相视一笑,用尽气力而疲惫的燕南姬,皮肤惨白不已,一瘸一拐走过来,为心爱的女子和虚空之王覆上了一件胭脂色的披风。 楚月登上九十九阶彻底碾碎审判意志的那一刻,三百多陆共同地狂欢,俱都比过大年放烟火还要兴奋。 古老的长安城,神武皇帝和两位肱股之臣喜极而泣。 “小月那孩子,又做到了。” 神武皇帝又哭又笑像个疯癫之人,哪还有半点帝王之威。 罗丞相笑着叹息,满目欣慰。 萧天佑背过身去,偷偷擦拭眼泪。 “师父,不要忘了小雨。” 轩辕雨孤声喃喃完了,又说:“没关系,忘了也无妨,师父有那么多的使命和责任,那么多重要的事得做,那么多的人要保护,我不能太自私了。叶大帝的首席大弟子,绝不可自私。” 她说着在过去昼夜里重复自语过无数遍的话,作困兽之斗,陷入了一个人的小纠结。 理性和感性在互殴,难过的是她,狂欢惊喜的也是她。 她和长安城的子民,望着烂漫的红霞消失在碧蓝的天。 帝域武者,三百多陆下界子民,无不是,或作揖,或行军人之礼,送走这一抹万人敬仰的霞色。 …… 九十九道阶的高空之上,跪地的麒麟之灵过了幻化的时间,消散在众人的视野。 萧憩望着轻松来到此地的楚月,难得正视这个和自己同为凡人却好像又不同大道的女子。 女子似皓月凝霜般的清冷,拒人千里之外。 更像是君临天下的帝王,俯瞰这绵延万里的河山。 内敛又张扬,矛盾且独特的气质,有着致命般的吸引力。 萧憩拧起了好看的剑眉,思考再三,酝酿了一番措辞,终是开口打破僵局。 但见他看了眼女子别在腰间的斧子,说道:“这狗,挺好看的。” 楚月茫然地看了眼萧憩,顺着萧憩的视线往下看,瞧见了碎骨战斧上乳白色的小狐狸,神情凝滞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僵硬如机械般地抬起了头和眼帘,嘴角不由一抽,低声暗哑地说:“这是狐狸。” 萧憩:“狐狸狗?” “………”楚月黑着脸,耐着性子道:“这是狐狸,不是狗。” 萧憩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大受震惊。 他和斧上的“狐狸狗”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骤然间如芒在背。 虽还是冷冰冰的人,耳根子却红得不行。 二人的对话,旁人都听不见。 陆佳人一直留意着萧憩,发现萧憩的神色变化和耳根之红,指尖微微地蜷起,歪着头冷淡地注视。 很快。 楚月的人,都在踏步上了九十九阶。 陆猛一张嘴就没停下,手上还不停地比划,“小月姑娘,你适才那一下,太绝,太绝了。” 说着,还负手而立,故作冷漠,抬起下颌学着小月姑娘的模样面无表情道:“见到本王,还不跪下。” 楚月:“………” 她风中凌乱,嘴角猛抽,无奈地望着戏精般的陆猛。 陆猛让人哭笑不得且一本正经的搞笑,是点缀在这澎湃之中鲜活又鲜艳的艳彩。 段清欢抬手捂脸,颇有种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厮的冲动。 这侧热闹如赶集,反观萧憩独自而立,稍显冷清。 楚月垂眸,看向翠微山女弟子顾青绿。 “叶某感谢顾姑娘的谦让,让我们第二位登上符文传送阵。” 符文传送阵,会按照进入阵法的顺序逐次传送。 因而,大多数的人都巴不得最先过去。 翠微山作为第一个,既是因为萧憩特殊的凡人之道,更是因为翠微山的仙人之气。 海神界不比洪荒上界,追求仙神之道的人少之又少。 大多数,都系于翠微山。 饶是云王、大炎城主等人,亦要对翠微山相关礼敬三分。 若非想卖陆佳人一个顺水人情,还想早点看叶楚月的丢人现眼,更衬得翠微山的萧师兄神勇无比,顾青绿自不舍得放弃掉第二的顺位。 九十九道麒麟阶的一波三折,原就让顾青绿的脸上挂不住。 如今听到楚月的声音,眸色冷如寒风凛冽的冬夜。 沉寂片刻,扫荡阴霾,扬起了笑。 “江湖道义所致,何谈谢字,叶姑娘踏阶之行,实乃惊艳,佩服,佩服。” 顾青绿作了作揖。 翠微山的弟子,在外定不能疾言厉色失了翠微山的风度。 翠微山仙人言传身教,训法苛刻,弟子们出门在外,多是三思而后言。 顾青绿实则满肚子的恼气,阴沉和愤懑都积压在胸腔之中。 楚月浅浅一笑,“侥幸而已,不足挂齿。” 顾青绿扯着唇,强扯出了几声干笑,内心深处有几分懊悔。 若早知晓是这么个结果,她定不会拱手让出翠微山该有的顺序位置。 毕竟,城主府的公子,大炎城世家小辈,临渊、云都等地的天才们都没行路,怎么还轮得上她叶楚月呢? 陆佳人提醒道:“青绿阿姐,你们该过去了。” 顾青绿顺着这个台阶下,点头微笑,随即带着翠微山的人踏上麒麟阶。 符文阵法,正启传送。 萧憩被阵法传送进上古遗址。 随后是楚月一行人。 君子堂的海少清感叹道:“月姑娘,你的意志太纯粹,也太强悍了,竟能反过来审判麒麟之灵。我从未见这世上的哪一个人,能够这般厉害。” “非一个人。”楚月忽而说。 众人愣住。 她抬眸眺望,看向远方的山,更是在看故乡。 她说:“是下界,所有人。” 言简意赅的平淡字,让人无法理解。 海域封印,下界就像是被关在深山老林,永远被消除,绝不可能出现。 故此,月姑娘此言,兴许只是怀旧。 传送阵已然二度开启。 楚月被传送前,看到了风尘仆仆,匆匆赶来的判官府之人。 为首的,便是那位望月大人。 风望月。 第2810章 不如集各城之威,赐名龙女 风望月披着漆黑的斗篷,遮住了曾也俊朗的眉目。 神秘、低沉、阴郁、强大。 矛盾又复杂的词,组成了判官府新上任的执行官大人。 大风袭来,卷起了他身上的斗篷,宛若黑色大海一阵又一阵的惊涛。 他略微地抬起了头,远远地看向了站在高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阵光吞没的女子。 一如初见时的惊艳,还是记忆里比霞色还要灿烂绚丽的红。 楚月垂下纤长浓密的睫翼,金眸倒映出那一道颀长的身影,耳边是段清欢的声音。 “判官府的新任大人,来历颇为神秘,在此之前,谁也不知江湖哪处有这么一号人。” 楚月抿紧唇瓣,瞳暗绽出金红之光,透过斗篷和面具望见了旧时的故人。 他有一双狼瞳。 驻守于此的黑甲军首领李酬,前来相迎。 “望月大人来得不算早,错过了麒麟阶的精彩。” 李酬笑道:“稍后得空,且听李某细细说与你听。” “那便有劳李首领了。” 风望月略微颔首,含笑言谈。 余光所至,阵法传送,符文彻底覆盖住了红衣金眸的女子,将其传送到了遗址内部。 “界主,是判官府的人。” 金銮殿上的侍卫说道。 “让他上来,九霄云中,风景甚好。”界主颇为欣赏地看了眼风望月。 风望月任职断骨台的执行官,雷厉风行,大公无私,深受这天下修行者的喜爱。 最让界主感兴趣的是…… 他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了一头狼的眼睛。 风望月与李酬告辞,便乘坐灵鸟去往金碧辉煌的金銮殿。 同时。 翠微山弟子举步上前。 炎如墨、炎枭两兄弟也踏上了麒麟阶。 随后而行的,乃是陆佳人等。 …… 上古遗址,荒漠雪山,远方有红色的大海。 天穹不再是碧空如洗的晴朗,黑云倾覆,一片阴霾,压抑在心头。 符文阵法的传送,并未有特定的位置,更多是不稳定的因素。 谁也不知会传到何处。 萧憩是第一个进入上古遗址的。 他在雪山之下,看向无边无际的荒漠,隐约能见血色海面上的末日风暴。 四周有着凶兽的怒吼,从四面八方传来,未知的危险难测,他却淡然依旧。 楚月落在了一座破败的王宫,冷清孤寂,处处透着荒凉。 跟随她的人,只有君子堂的季阳和云芸在同一座王宫。 “像这样的破败楼阁,上古遗址应当有很多。” 季阳警惕地注视着四方,将楚月和云芸两位姑娘护在身后,作为唯一的男子,自告奋勇般担当起了至关重要的责任。 云芸点了点头,握住了尚未出鞘的剑柄,“上古王族的没落,造就了太多的破败之地,有先辈大义使然,等待万载,就是为了把传承送给后世之人。而有些人,元魂堕魔,犹若厉鬼,遇到便是一个死局难破之命。” “月姑娘,你适才过麒麟阶,消耗了不少的精神力,如今应当稍作轻松,养精蓄锐,剩余的事交给我和云芸小姐。” 王宫内是有传承,或为厉鬼,现在还不得而知,便不能放松警惕。 楚月则如在自家庭院信步般,好整以暇,不见任何的紧张,目光扫向四周,仔仔细细地观察。 这会儿,星云宗、君子堂的人都陆续被传送到了遗址各地。 然后便是翠微山、城主府公子、大炎城后辈、临渊云都等不计其数的优异修行者,前仆后继如过江之鲫般踏上了麒麟阶。 金銮殿上德高望重的海神界高层们,优哉游哉,垂眸望着密集的人潮。 “那叶楚月,倒是个奇女子,归墟凡人道,可叫麒麟匍匐跪地,稀奇,稀奇得很。” 骨武殿主指尖蜷绕着垂下的一缕青丝,半带戏谑,兴味盎然地道。 临渊城主笑了笑,侧眸看向云都王。 “云王老弟,你早年好似也修过一段时间的凡人之道,恰逢来上古遗址历练,据说被那麒麟审判第一境给要了半条命。” 云都王的脸色瞬间就黑沉了下去,嘴角猛地抽搐,心中暗骂这临渊之主是哪开不壶提哪壶。 “侥幸罢了,麒麟之灵,已不如当年之威。” 他哼哼唧唧地道,刻意喝了口茶水,斜睨向风望月,“风刑官,你说说看,麒麟之灵是怎么回事?” “她与云王殿下的凡人之道截然不同。”风望月说。 云都王唇角轻勾,喉间茶香四溢,心情颇好。 风望月继而道:“她是帝王灵脉的凡人道。” 云都王险些被茶水给呛到,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风望月。 骨武殿主挑眉,“看来,风刑官对叶共主的评价很高。” “一陆之共主,舍生取义者,当吾辈楷模,应得天下战士们的敬重,并非评价,压根来说,是实事求是。” 风望月依旧平静,声线不见起伏,哪怕面对海神界的强者们,似也不见一丝一毫的胆怯和惧意。 这话,从风望月的嘴里说出来不奇怪。 他原就是一个耿直公正的人。 为此,不惜得罪更强之人。 却也正因如此,得到修行者们的认可。 云都王转过了话茬,“炎兄,大炎陆家的陆佳人,乃是当之无愧的驯龙师,日后去翠微山成为仙人弟子前,不如集各城之威,赐名龙女?” 陆佳人得到如此的封号,既能进翠微山,日后还可以混迹于龙吟岛屿。 大炎城主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么个意思,不急,佳人还小,由着她先在遗址历练一二。话说,这是头回遇见紫钥遗址,遗址内开拓的宝藏和地方,应当刚多,且是天才云集,怎堪是一个精彩了得。” 他乃爱才惜才之人,否则的话,不会开放上古遗址给天底下多数的修行者,就是为了看到明珠破开尘埃在这海神界闪闪发光。 却说几人畅谈完毕,符文阵法已经把修行者们全部传送进了上古遗址。 符文传送阵合闭,麒麟阶收起,天地震荡,紫光绚烂铺满了天。 上古遗址,由此,方才是正式开启。 遗址内部和外围的人,并不知晓的是,紫钥遗址彻底开启之时,上界亦发生了能够引起轩然大波的变化。 白发苍苍的神秘老者闭关三千载,睁开了浑浊严肃的眼睛,低声自语道: “月族,要卷土重来了。” 第2811章 星宿天机,银河宇宙 早在九万年前就被灭绝的月族,将要复苏。 洪荒上界荒废的月族旧址,一瞬之间,恢复如常。 星宿天机,银河宇宙图,各方各面都显示着月族的蓬勃。 此等事,犹如一阵暴风雨,无端激荡在整个上界。 而最高兴的,莫过于大楚的皇室。 空旷的象牙理石大地。 楚老爷子脸上挂着曾被姜君所刻下的屈辱之字。 他跪在冰凉的大理石,灰白的发飞扬,高举起手中熠熠生辉的明月简。 “月族,月族要出现了,我大楚振兴之日将至!大楚将所向披靡!” 老人热泪盈眶。 盼望多年,终于等到了今日。 波涛汹涌的心情,澎湃在胸腔。 他快要熬出头了。 大楚,也快要熬出头了。 楚云城闻讯,带着皇子公主匆匆赶来。 “爹……” 看到明月简后,面庞的担心近乎在一个呼吸就化为了狂喜。 “这是……月族的气息?” 楚云城不住颤抖的手自父亲的手中拿过了明月简。 他往前抻着脑袋,凑近了去看明月简。 光芒四涌。 其中,黯淡的月,亮起了半边光华。 “祖女,是祖女!” 楚云城呼吸急促,眼睛通红。 自从月族灭亡,大楚一落千丈,逐渐衰败,在夹缝中求生存。 他和父亲为了大楚的社稷之案整日愁容满面,寝食难安,为了培养楚南音的仙神之道,耗尽心血,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楚南音能带着大楚更上一层楼,让大楚能够在这强者如云的世间,有着真正的立锥之地和不败之底蕴。 哪知叶楚月二话不说,就挖掉了南音的金瞳,他和父亲的心都在滴血,难以释怀至今日。 跪在地上的楚老爷子大笑出声,泪珠滚滚淌落往下,激动到张了张嘴一时半会儿都难以说出完整的话来。 半晌。 披头散发的老人,笑着,红着眼睛回过头看向了楚云城和孙子孙女们。 目光,落在了楚南音的身上。 楚南音戴着浅金色的面纱,眼睛用堆叠的金纱绑住。 “南音。” 老人颤声开口,有着惊喜,还有着历经沧桑负重前行的疲惫。 “爷爷。”楚南音已学会听声辨位,失去了双眼的她感知更加敏锐,往前伸出的双手碰到年迈的爷爷,将其搀扶起身。 老人握住楚南音的手背,“南音,祖女,会为你讨回公道的,你好好修习爷爷跟你说的月族功法,到时候,你是让他们高不可攀的存在,谁也不能践踏你,欺凌你。届时,爷爷会帮你亲手,拿回你的眼睛。” 楚南音的内心颇为感动,似是淌过了一道暖流。 父亲、爷爷、阿兄,永远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她的身边,成为她的后盾。 而不是…… 那个女子。 “爷爷,你放心,从前都是南音不好,并未用功,日后南音定会加倍努力,只盼望有一日能够报答爷爷和父亲的恩情,能成为阿兄们的骄傲。”楚南音低声道。 这一路,起起落落,风风雨雨难见晴,她已醒悟了太多。 “好孩子。” 楚云城万分的欣慰,却更加心疼了,“爹,这些日子里,南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天十二个时辰,就有十一个时辰在修习功法,且是颇有成效。” 楚世诀赞同道:“是啊,爷爷,南音不辞辛苦,埋头苦练,就是为了让大楚稳住地位。” “爷爷都知道。” 手执明月简的老人叹息声长,“从前,南音就很刻苦,是爷爷和你爹不好,我们无能,才让你痛苦。爷爷知道,你不喜欢泡那些药浴,不想受苦,但你为了我们,却愿意一而再再而无数去承受一个女子不该承受的苦。南音,月族崛起,便是大楚之崛起,爷爷和你爹,纵然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你东山再起,更比从前风光!” 千辛万苦得来的青莲女尊之称号,被洪荒新府姜君褫夺了。 这是莫大的屈辱。 想要翻身,便要借月族之势,才能完完全全扬眉吐气一回。 南音是南音。 明月乃明月。 地上的尘埃,怎可与天宫的仙相提并论? 楚南音听到了爷爷的真心肺腑之言,沉默了好久。 亲人们不由看向了她。 却见血色的泪珠,从无瞳的眼眶往外流。 尘封的过往的年少的苦痛和委屈,如瀑倾泻而出。 “音音莫怪,是爷爷不好,都是爷爷不好。”楚老爷子内疚自责,连声宽慰。 楚南音肿胀酸痛的咽喉,发出了低声的问话:“爷爷,那金瞳,我不要了,我给她叶楚月,我会找到我的道,然后给她当头一击,报当日大楚之辱。” “胡说,你的东西,怎能不要?”楚云城皱紧眉头,责怪道。 楚南音咬了咬牙,“都说那是叶楚月的金瞳,我没有理由去拿回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是她叶楚月的?” 楚老爷子血色疤痕刻字的苍老面庞,逐渐地流露出了叫人发憷的狰狞之色。 “若无大楚,岂容她来人世一遭?世上儿女,哪个不是任由父母决定人生,她岂能是个意外?” “若她当真硬气,要和大楚断绝关系,那么,当年她被挖掉的一只眼睛,便可以说是回报大楚,以此来断恩。” “你爹挖她一只眼睛,她挖你双瞳,孰是孰非,洪荒世人有目共睹,明白人自然知晓她叶楚月是个狼子野心的蛇蝎之人。” “当初就不该把她丢到无间地狱。” “应该就地宰杀。” 像屠杀宰杀牲口那样。 一劳永逸。 省得留下无穷的祸患自扰之。 提及此事,楚老爷子也好,楚云城也罢,都是无尽的懊悔,只恨自己一时的心慈手软,为大楚埋下了祸根。 楚云城恼怒道:“她还不知感恩,竟怨怪大楚,留她一命已是天大之恩,可怜蝼蚁却不自知。” 第2812章 借月族之势,壮大楚之威(例行请假) 楚云城说话之时,面露森森的杀气。 准确来说。 自魔娃降生的那一刻,他便从来都没有父亲对女儿的关怀。 只有厨师执刀,残忍肆虐去对待砧板上的鱼肉。 唯独的区别是鱼肉任人宰割跳不出这刀下锋镝,她竟能从无间地狱爬出来。 是大楚皇室绞尽脑汁许久都想不明白的匪夷所思。 “那魔娃,命硬的很。” 楚老爷子两眼冷冽,无情而单薄。 “但她的命再硬,也硬不过天,擅自封印流光海域,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却不知树大招风,她得罪了上界许多人,还想安然无恙来这上界,便是痴人做梦。” “只要她一日还在海神界,便永远都在我们的脚掌之下。” “本源新任族长又如何,只要她没到上界,北方本源,便与她无关。” 楚老爷子狞笑,枯老血字的脸庞泛满了冷意。 他楚祥的孙女只有一个。 那便是楚南音。 楚家正统血脉,便不能出沼沼恶鬼! 楚时修拧起了眉。 前段时日,叶楚月成为本源族长,还对这厮有所改观。 却不曾想,还没过几天,就传出叶楚月与北方龙家断绝关系的事。 楚世诀收回看向明月简充满惊喜的眼神,嗤声道:“外公为了她,打破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去给执法队送礼,她倒是好,为了彰显出自己的特立独行,为了哗众取宠,为了让洪荒三界的修行者们都侧目于她,总是做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她实在伤透了外公的心。” 关乎此事,楚老爷子只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因而,他私下以南音之名,把灵草送到了北方龙家。 见先前对楚南音和大楚多加疏离的龙家,竟收了大楚灵草,甚至当日就已服用,楚老爷子方才放松警惕,认为叶楚月就是个鲁莽冲动,胸无点墨不见睿智的愚钝之人,连亲人血脉当中唯一的救命稻草,都拒之门外,彻底去撕破脸,算不得什么聪明人。 “月族的祝月师,在挽歌怀胎五月之际就已说过,大楚是天降甘霖,福泽深厚的祥瑞之地。” “而今,也算是否极泰来,到时候和龙家多来往,你啊,还是得和挽歌破镜重圆才是,结发为夫妻,还是最原始的好。” 楚老爷子流露楚了松弛满足的笑容。 最近发生的一切,足以见得,大楚的阴霾终将过去,迎来日出东方的晴。 楚云城握着闪闪发光的明月简,沉于海底的野心再度浮出水面。 借月族之势。 壮大楚之威。 明朝的光明璀璨,指日可待。 “南音。” 楚云城道:“你是有福之女,要去诸天万道的仙神之灵,莫要与泥泞尘埃,一般见识。” “是。” 楚南音略微颔首,泣血之泪从浅金色的纱绸顺着面庞往下流。 兄长楚长云拿着手帕,目光透着万分的心疼,动作缓慢轻柔的为她擦拭掉面庞的血色泪珠。 他的妹妹,应当是翱翔于万丈的凤凰,是天穹最遥不可及的星辰,不该遭受此般苦难。 …… 海神界。 上古遗址。 阴霾天下,破败的王宫充满着凝重严肃的神秘,以及引人不适的凋零。 “阿姐,你看——” 楚月闻声,顺着云芸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在一堆枯草之中,看到了晶莹妖冶似玉如石般的血色月亮。 第2813章 堕落不详之月,棺中有故人 她稍作思考,便踏步往前走去。 走向那血色的月儿。 没出一步,就被季阳伸出臂膀拦截。 “上古神算族说过,血月之物若现,必有妖异之象,姑娘须得小心。” 季阳眯起眼睛如临大敌般警惕地注视着枯草之中静躺多年蒙上了厚厚一层灰的诡诈血月,低声说道: “我曾在《上古杂谈六记》等书的上,看到过类似的血月,应当是月族的残留物。” “月族的祝月师,曾永远着人世间最纯粹的祝福之术。” “但月族的月,便如我们抬头便能看到的皓月那般,应当是皎洁之清辉,是不含杂质的白。” 季阳说至此处,眉峰紧促,略微顿了顿。 云芸眸光一闪,杂谈六记可有说,何故会发生诡谲之红的变化?” “是堕魔。”季阳叹息,“每个祝月师在开启祈福之力时,都会用祝福和半点元神幻化出属于自己的月亮。” “祝福明月,便是月族人的身份牌,会随之月体月魂的变化而变化。” 世上的体质分为许多种。 譬如最基础的武体,凡人之道的凡体。 归墟境练就的星体。 人皇之道的皇体。 仙神之路的仙神体质。 唯有月体,是独属于一个宗族的。 那便是以圣洁和祈福而闻名于上古和后世却在永夜的诅咒禁区不见天日许久的……月族。 “显而易见,血月不祥,此祝福月石的主人,要么在生前堕魔,要么有了不得好死的结局,产生了强大凝固的厉鬼之气。” 季阳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去,宽大的月牙白袖袍宛若战士的盔甲把城中的妇女保护。 他全神贯注,一丝不苟,警觉任何的危险。 若有丝毫风吹草动,便会在楚月和云芸之前去抗住。 “季兄。” 身后,传来楚月温和平静的声线。 “月姑娘别担心我,我不会有事,更何况,若见到猛兄你非安然无恙之态,君子堂的弟兄们岂不是要把我给生吞活剥大卸八块。” 季阳寻思着月姑娘对此感激不已,当有涌泉之言要说,便先一步道。 “让我看看这红月。” 季阳闻言,呆讷地眨了眨眼睛,颇有几分窘迫。 云芸抬起了眼帘,诧然又惊奇地望着季阳滚烫发红的耳根。 季阳眼角余光慌乱一扫,发现云芸盯着自己的耳朵看。 登时,一股滚烫的热浪,从胸腔开始沿着经脉直接冲到了天灵盖。 脑袋灼热到空白,面红耳赤的僵在原地犹如雕塑。 还是他用星体的真元之力强行将这该死难控的情绪镇压住,方才能动弹,旋即回头看向楚月。 “月姑娘,不可,危险。” “季阳的脸色,为何这般?” 楚月诧异到,脑海里甚至是在思考这真是人类该有的脸色吗? 季阳半抬下颌赶忙找回自己摇摇欲坠的男儿气概,“定是直视变异的月石所致,足以见得不详,姑娘定要万分小心。” 楚月:“………” 云芸:“………” 月石:“………”它安静躺在这孤僻之地无数个万年过去,还是头一次背上如此巨大的锅。 它不应当被世人称之为月石,月锅倒是更符合它此刻淡淡愁色的气质。 “咳——” 楚月以拳抵唇,干咳了声。 “季兄,我的一位故人,是月族的祝月师。” “世人都说她长眠棺中,不得醒来,我既盼望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看到与之相关的任何事物,都觉得会和她一样美好。” 她笑着湿润了眼眸。 那年,雨夜乱巷,青面獠牙的凡人,把她的阿姐拖拽进深渊。 那年,稷下学宫,阿姐魂飞魄散,只为护她周全。 …… 她深吸了口气,红着眼睛走向了枯草。 季阳有些愣,随即翻涌起了惊叹般的情绪。 月姑娘,当真是有血有肉重情重义之人。 “月姑娘。”季阳冷不丁脱口而出,“若有朝一日我死在路上,请你务必要这么对我。” 楚月:“………?” 她原以为,君子堂只有陆猛一个活宝。 如今才想到,能跟在猛子身边出生入死的,多少有些性情相同。 楚月轻勾了勾唇角,粲然一笑,在这冷清凋零之地生出了日色朝气般的明媚。 “季兄当是长命安康之人,说得什么胡话。” 季阳的阴霾,被驱散。 阴郁的心海,扬起了日照下来的金色微澜。 他低低地笑了笑,眸底泛起了阵阵的红。 母亲也说过他要长命百岁。 没多久。 就被五马分尸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 血肉飞溅,四肢和头部分离。 对年幼的他,冲击无比之大。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人的身体竟如此脆弱,是可以被撕裂的。 季阳敛起思绪,转而想到楚月的故人。 他清楚,月族灭绝,祖女亡故,犹如下陆天劫般实则另有隐情。 虽不知月姑娘为何会与月族之人有过一段。 但—— 此事定不能叫上界惊觉。 月族之故人,定是在月族微不足道的外门人,应当不会是中流砥柱之人物,给不了月姑娘多少祝福。 这件事,他必须得重视! 说起来…… 《上古杂谈》,还是母亲抱着他坐在门外小院,从午后说到傍晚的。 …… “嘎吱。” “嘎吱。” 楚月的软靴,踩断了一碰就碎的经年枯枝。 数步后,便停在了枯草前。 时间洪流覆盖的尘灰,遮不住月石诡谲妖异的血色之光。 “小心!” 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楚月抬头看去,便看到钱玉瑶降在她的面前不远处。 与之大眼瞪小眼的楚月,眉梢轻轻一挑,嘴角微微一抽。 “………”这符文传送阵的不稳定因素,实在是让人头疼。 “那东西,有危险。” 钱玉瑶脑袋才刚清醒,得知叶楚月要做什么,瞪着眼睛看过去,破口大喊: “叶楚月你是疯了吗,那可是堕落的不详之月,会伤害到你的。” “你觉得你千道归墟丹了不起吧?真觉得自己很厉害了?你要死在这里,我岂不是还要给你收尸。” 钱玉瑶咬牙切齿,愤怒不已。 云芸双手握拳,满面冰冷。 季阳皱眉,恼道:“收尸还有我和云姑娘,怎么做也用不着钱小姐你费心。” 楚月:“………”季兄莫不是觉得此话很温暖很有力量? 第2814章 那一刻,她在消失,只留下了美丽的红色月石 “你们,简直愚不可及!” 钱玉瑶气到不行,恶狠狠地怒视着季阳,“她从下界来海神不过半年,云芸乃是菩提之地的宗门弟子,她们不知道就算了,你季阳的脑袋是被驴踢了吗,连这个都不知道,害死了她,我看你怎么跟陆猛交代。” 她越想越气,最厌烦不惜命的修行者和忘记带脑子出来历练的人了。 楚月默然不语。 月族故人之事,可以与季阳随口道一句,却不能逢人就说。 她对钱玉瑶并无敌意。 偏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俯身蹲下,皓腕瓷白如霜,纤长的手缓慢地拨开了黄到发脆的枯草。 钱玉瑶怒吼:“叶楚月!” 楚月似若未曾听到,无动于衷。 钱玉瑶想上前使用阵法阻止,又觉得犯不上为了一个叶楚月搭上自己的命,便在原地自我纠结挣扎着。 毕竟。 她七岁那年,算命的先生说过,她今年会遇到贵人,若找到了风势的方向,日后便是躺着也能荣华无忧的日子。 可不能把这般好的荣华之命折在了叶楚月的无脑之举上。 她瞪大了眼睛,像是面临火山喷发般,死死地看着地上的月石。, 楚月拨掉枯草,半蜷起的手掌,轻拂掉了红月石表面厚厚的一层灰土。 她轻声说:“我不知前辈哪一位祝月师,但晚辈不愿看到,月族的族人,被遗忘在上古的枯草里。” “我知道,世人或是厌恶、恐惧红月石,兴许连你自己,都讨厌过这样的自己。” “但没关系,红月石,有红月石的美。” “如若可以的话,我想带前辈看一看,海神的山川河流,菩提的花。” “前辈,你不再被人遗忘。” 她发自内腑的说完,食指的指腹轻点血月石,双眸微微闭着。 而这,是月族独有的明月礼。 钱玉瑶听着这一番话,抿紧了淡红色的唇瓣,颇为动容。 只是…… 这般话,对鲜活之人或许还有用。 对一块不详的石头,毫无作用。 此举,不亚于对牛弹琴,蠢笨如猪。 钱玉瑶张了张嘴,复又闭上,默默往后退去,拉开了几步。 希望那不详之气,千万不要沾染到自己的身上。 季阳则是戒备如初,在旁侧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月和红月石。 稍有动静,他便要替其抗下一劫。 “轰!” 风暴大作。 光芒骤涌。 轰然作响之声惊了在场几人一跳。 钱玉瑶皱着眉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还真不希望,如此有趣又有天赋的人,会因为愚蠢之举而送命。 她恼意地看了眼还在拿着小本子把叶楚月和红月石给画下来的云芸,唾弃不已,两眼阴郁,心底暗骂了一句这没心肝的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在乎叶楚月的死活。 思及此。 再往后退出几步。 且从空间宝物里取出了厚铁披风裹在身上,生怕惹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两眼则在风暴之中缓缓地睁开了两条缝儿,仔仔细细的定睛往前看去。 若见红月,凶兆将至。 这样的话,权贵之后都知晓。 叶楚月指尖下的红月石,光芒之中,出现了剔透犹若翡玉的半透明身影。 雌雄莫辨的人儿,青丝及地,飘扬在了风与光交织的第三种绝色当中。 她闭着眼眸,容貌的美很独特,哪怕不睁眼便有着叫人惊心动魄的气质。 如日照金山之上渡天下苦厄的佛。 是羽化归去的仙。 是九重天上骑凤乘龙的神。 大风,一丝一缕地卷起。 钱玉瑶和季阳心下俱都衍生出了无尽的疑惑之色。 这位看起来神圣而不可侵的祝月师,哪里有《上古杂谈》所说的不祥。 “定是佛口蛇心。” 钱玉瑶这般想着,远远地望着,生怕血溅到自己这里。 楚月缓慢地起身,金眸泛起涟漪,诧异地望着这位月族的族人。 沉吟片刻,祝月师睁开了眼眸。 乃是纯金的眼眸。 眼眶内部,并无任何颜彩的区分。 只有一片神圣的金。 季阳震惊,“月最高级祝月师,十二月神师之一!” 月神师,共有十二位,只效忠于祖女一人。 月族消失之时,这些月神师齐齐陨落了。 钱玉瑶和季阳都没想到,他们还能见到月神师。 这般只存在于故事神话,上古杂谈内的权重之人。 只可惜的是…… 月神师都已经堕落了。 看来,月族真的不行了。 更让季阳和钱玉瑶有所担心的是,普通祝月师堕落还好,月神师的不详之力,只会加倍递增。 钱玉瑶当下闭上了眼睛。 季阳往前冲去,却是骤然间就止住了步伐。 便看到这位月神师,浑身的肌肤,透着金色的光。 她面朝楚月,单膝跪在了地上。 两手作揖间,低下了高傲又神圣的头颅,虔诚地道: “月族已亡月神师,月珏(jue),跪见公主殿下。” 楚月指尖微凉。 一股酥麻之感,瞬间就从指尖蔓延到了心脏。 季阳僵在原地,下巴差点儿掉落到地上去。 捧着小本本的云芸倒是淡然,来到季阳身边的她,没忍住就伸出手把季阳的下巴给合了回去。 钱玉瑶猛地睁开了眼睛,震惊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呼吸加深了不少,久久都难以回过神来。 月族…… 公主? 她先前,竟险些用阵法,伤了月族的公主? 她真该死啊!! 钱玉瑶流露出痛苦和懊悔不已的神色。 楚月小心用手去搀扶起月珏。 然而,她的手从晶莹剔透的神圣之光中穿过。 她扶不起一个堕落的月神师,一个已亡人。 楚月心口微颤,眸光通红,抬眼看向了月珏充满悲悯的眼神。 像是温柔的母亲。 如同慈爱的祖母。 像割肉喂鹰的佛。 是悲悯的神。 有着一副空洞的驱赶。 “前辈——” 楚月哽咽。 云芸眸光微颤,涌起了绯色。 “小公主。” “月族,就交给你了。” 月神师像是一阵轻柔的风,她轻吻着女子的额头,楚月的红色长衣穿过了她圣洁的裙摆。 那一刻,她在消失。 只留下了美丽的红色月石。 第2815章 不缺骨气,不惧十八之阎君 月珏消失前,钱玉瑶几人看见,金色光华的祝福印记,自楚月的眉宇之间湮灭进去。 他们看不到的是,这一道月神师的祝福印记,恰好烙在了脊椎骨。 脊椎骨,无上钉,相连故土。 星碑柱,蛟龙天,下界脊梁。 三百多陆的武者,上到白发苍苍行将就木的老人,下到才刚刚开始记事的幼童。 在坍塌的山河废墟里,虚弱到脸色苍白。 麒麟万象审判的末日地震,震碎了土地上的家园。 又因团结一心,同御审判,每个人的身体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苍老,然后死亡,破碎。 他们未曾死在上界的天劫,但因毫无顾忌出手而亡。 只要对抗了麒麟审判的,灵魂和委屈,都像是怒放到极致的花儿开始凋零和枯萎。 以下界的武道文明和武者们的实力,最强不过武神境,哪怕拥有多如牛毛的数量,在强大而绝对的力量面前乃是不堪一击,哪能安然度过此劫。 云霄之巅。 步海柔、冷清爽出现在云鬣的碑前。 两人的头发,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白。 天空战场的四周,站立着三百多位陆主。 “连累诸位了。” 步海柔眼帘微垂。 有许多的话要说,走出咽喉,却只剩下言简意赅的一句。 琼云带来远方的微风,掀起了她的青丝和湛蓝如海的衣摆。 枭云陆主两手环胸,颇显恣睢的一挑眉,“为共主大帝而死,死得其所,怎堪是连累?” “若楚帝能够排除万难,去上界,去洪荒万道,哪怕下界人都死绝了,也不会被人忘记。”定元陆主眼睛里放着光。 他多想活着。 活到能看见活的楚帝。 活到蛟龙星碑传来有关于楚帝在更高处的奇迹。 众陆主齐齐发声,只有一两个异样的声音,却淹没在无尽的浪潮内。 冷清霜的大腿,血色狰狞,绽放出美丽又妖冶的彼岸花。 她的发丝半白,眺望苍穹,随即接过燕南姬递来的酒,敬向四方。 “同生死,共进退,下界不惧任何人,更不惧十八地下之阎君。” “叶楚帝的人,最不缺的,是骨气。” 冷清霜说罢,仰头喝下这灼肠烫胃的烈酒,一滴不剩。 “唰——” 袖袍震荡,猎猎灌风。 天空上的陆主们,不约而同却动作整齐划一地喝下了凌天的美酒。 这一日,有人年华逝去,华发染霜。 有人脏腑不适。 有人身体疼痛。 有着痛不欲生爬着上山,就为了看一眼女儿的坟。 多数是释怀。 共同对抗审判的大战过后,是惆怅和悲伤。 灰蒙蒙的天,不见如光。 草木成为灰烬,花儿漆黑犹若沾了毒。 武者百姓的身躯,将要瓦解。 长安的皇帝白发雪眉,竭尽全力的笑和说话,血液从唇齿里流出。 “老罗,老萧。” 他不再是喊丞相和将军。 就和普通人家的手足兄弟那样。 罗丞相垂垂老矣,动弹不得,言语都很艰难。 萧天佑无力地跪在了地上,想说话,嘴唇却在颤动。 “走了,陪朕找那阎王小儿喝酒去。” 神武皇帝大笑出声,笑着笑着浑身僵住,身上出现了裂痕。 就像是精致又完整的瓷器,裂开了一道不可逆的痕迹。 但当这道裂痕出现在人身上的时候,哪怕在白昼看到都会觉得异常惊悚,然在此刻的下界,三百多陆累积如海的子民,便成了稀疏平常之事。 神武东篱城的城墙之上,萧离二哥萧染头戴兜鍪,身穿盔甲,手执兵器立在城墙,一动不动,如终将亡故却不肯撤退的战神那般。 “小月,阿离——” “不要留恋拖累你们的故土和包袱,去那九重云霄,做那自在人吧。” 他在心中,无声说。 身上的裂痕变多。 随时瓦解破碎。 白发从兜鍪溢出了几缕,扬在破败的风中。 他的眼中并无恐惧。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他带着长安将军的微笑,走向死亡。 灰暗,绝望,笼罩这片天。 不! 是笼罩一片片天。 覆盖了三百多个广袤无垠的大陆。 “祖女大人……这可……怎么办……” 祖女棺的前侧,焰光仆人颤声问。 来到下界的神兽们,忧心忡忡。 这场下界的灾难,与他们无关,哪怕他们也曾出手相助。 他们常年守在祖女的身边,体质自带颇有玄学之说的祝福。 更何况如今祖女棺就在面前。 着急的群兽和焰光并未发现祖女颤动的睫翼,微蜷的指尖。 虽才一段时日,却让他们对这片土地有了感情。 他们见证了太多。 哪怕身为蝼蚁,也想逆苍天。 哪怕三百多陆为一人而死,也是死而无憾。 每日清闲自在,还时常与帝域的武者们打麻将。 输得裤衩都没了,还去充当坐骑干点零活赚麻将钱。 “焰光,当真没办法解决此次大灾?”雌神兽问。 “没了……” 焰光痛苦不已。 “轰!” 蛟龙星碑传来响动。 石破惊天的一声,吸引了所有被瓦解分裂的武者。 危在旦夕的群人。 一双双灰浊的眼睛透过被风扬起的白发循声望去。 蛟龙星碑,无限震颤。 下界的脊梁,竟是第一个破碎的! 无数人心头,几乎在同一时刻,都被彻底绝望的氛围所笼罩。 “月姑娘……” 神兽们的声线都在颤抖。 “轰。” “轰。” “轰。” 震颤,还在继续。 陡然! 龙的脊背裂开,金光攒动。 金色的光华,犹若风,吹拂起一片大地。 所过之处,坍塌的废墟,重新建起了高楼。 武者的白发褪去,如墨般的黑染回。 分裂瓦解的痕迹惊人愈合。 花草树木,不再枯萎。 那是风。 但那,更是光。 绝望的下界,震撼着,狂欢着。 有着劫后余生的悸,还有看见楚帝之光的喜。 “那是——” 焰光惊道:“是……月神师月珏!” 月族仅剩在帝域的族人,无不是瞠目结舌。 他们不曾想到,还有一日,能够看见本族的月神师。 焰光热泪滚烫,“她,见到楚帝了,并是在红月石的状态,以魂飞魄散为代价,发出了,最后的月神师的祝福。” 第2816章 阿兄还搁这犯蠢呢? 月族的族人,和尘世间的修行者,所行之道截然不同。 堕落的月神师,会比厉鬼还要可怕。 她的月魂,一旦被放出来,就会成为人世间最大的灾厄,且是无解。 时至今日,焰光和身后的族人、神兽,方才知晓—— 这世间,无解亦有解。 月族之人同神兽,万分的震撼。 雌神兽松弛下来,放宽了心,懒懒道:“还以为,月族被封印在下界,那孩子和月族的缘分,都在我们的触目所及之地。没想到,她和月族的缘分,竟是如此的深厚。” “是啊,故而她才是我月族,天定的公主。” 明月公主。 明月大楚是泥泞,在月族,才是高悬于天遥不可及的月。 等到月族复苏之时,月族要告诉这洪荒三界的人,楚明月是本族独一无二的公主。 而在月族,只有月神师境地的人,才会被祖女赐于“月”姓。 族中之人,名字之中,基本上不会带有月字。 月,是无上的高贵,寻常族人不可触及。 此乃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整个下界,焕然一新,亦是骤然沸腾如热锅上的水。 雌神兽打着哈欠伸懒腰,和部分因赌博输光了钱的神兽出去找事儿干。 每日能赚不少的钱。 …… 破败王宫。 枯草灰烬。 楚月双手虔诚地捧着这枚漂亮晶莹的红月石,眼眶发热,泛起了许多红。 沉默了良久,便妥善地收起了红月石,且朝着适才月珏神师还在的方向深深地作揖。 她保持着作揖的动作,足足过去了好久,才机械般地直起了身子,冷不丁对上了钱玉瑶冲充满震惊久久都不能平缓的双瞳。 楚月拧了拧眉。 只因她在钱玉瑶的眼底,看到了一种奇怪的狂热。 若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 变态。 钱玉瑶的炙热来自于灵魂,恨不得把楚月给生吞活剥了。 如行将饿死之人看见了满屋子的山珍海味。 欲要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半截儿才是。 钱玉瑶心脏怦怦跳动个不停。 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贵人! 算命师的话,至今都记忆犹新。 她寻找贵人很多年,却一无所获,满头雾水。 年少时,也曾遇到惊才艳艳的修行者和仁慈的老人,唯独不知,什么样的才是贵人。 她数来数去,数不明白。 茫茫然等待着天上的馅饼。 直到这时,她如梦初醒,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记忆里的贵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她将叶楚月的眉眼,填补到了那空洞的贵人面容,便是和谐。 “贵姑娘。” 钱玉瑶往前数步,脱口而出。 楚月抿唇不语,神情淡漠,满脑子的雾水。 连那打毛线的小魔王都停下了动作,两眼迷茫。 钱玉瑶逐渐地冷静下来,想要徐徐图之,以不变应万变。 她故作淡然地开了口,“姑娘,我哥长得丑了些,但为人老实,可否给你填个房?孩子虽在龙吟,父亲却在下界,孩子没有父爱是万万不可的,一个爹也是爹,两个岂不妙哉?” 钱玉瑶说得一本正经。 楚月:“………” 素日里巧舌如簧的她,看着少女满眼期许的模样,竟只有一个无言以对了。 还处于震惊之中的季阳,脸色瞬间黑沉了下去。 钱玉瑶那阿兄,若是有半分老实,他能把自己的脑袋剁了。 云芸合上小本子,淡然说道:“钱姑娘,若是令兄有意的话,可以先交付定金,且去后面排队,到时候有机会的话,我会通知你的。” 钱玉瑶与之对视,沉默良久,一口气堵在胸腔上不去也下不来,半晌过去,才底气不足的憋出了一句“感情的事,怎能用钱来衡量。” “此地危险,先走吧。” 楚月打断了这有些糟糕的话题,掩下月珏消失的惆怅缓缓转身,暗叹神农之力不能勘测元神和颅腔,否则定想收费帮钱玉瑶看看脑子的完整性。 三人都下意识地跟在了楚月的身后。 让季阳和云芸匪夷所思的是—— 一路上,钱玉瑶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与先前似是判若两人。 不是对楚月嘘寒问暖,就是变着法找楚月请教修行和武学方面的问题。 凉了加衣。 热了扇风。 赶上长工了都。 停顿休整时,季阳凑到云芸的身边,叹道:“这钱家小姐,是传送的时候,符文阵没把她的记忆和愤怒传送过来吗?” “月族之公主,足以让她倾心。”云芸落笔抬眸,淡声道。 季阳摇了摇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拜高踩低,当真是现实。” “她,不算坏。” 云芸说完,便继续画。 季阳好奇不已。 同一个人。 画这么多回,当真不腻吗? …… 一行四人很快就休整完毕,继续前行观察王宫,并提防传送之人的出现。 钱玉瑶在楚月耳边喋喋不休。 “叶姑娘,你放心,月族公主之事,我定不会说出去。” “据说,那大楚还四处散谣,说楚南音是月族的公主,上界有不少修行之人都信了呢。” “叶姑娘,你说说看,这些人的脑子是干什么吃的。” “噗嗤——”刚喝完一口水的季阳直接喷了出来。 云芸面无表情,却动作利落麻溜地收起了自己满是阿姐的小本本。 钱玉瑶瞪了眼季阳,而后还想在楚月耳边说着些让楚月头疼不已的无聊之话。 恰逢此时,前方迎面走来了一行人,说是冤家路窄也不为过。 “叶姑娘,又碰面了,你我二人倒是有缘。” 陆佳人皮笑肉不笑,端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漠和疏离。 陆佳人的身边还有钱家的长子钱燿舵,以及几个戴着纱帽的陌路修行者。 “确实有缘。”楚月回得云淡风轻。 “玉瑶,过来。”钱燿舵看见自家妹妹,当即便道。 且在看向楚月之时,以冷傲的高高在上姿态说道:“玉瑶为人仗义,护了姑娘一程,若姑娘害怕危险,可跟着一起。” 钱玉瑶蓦地瞪大了眼睛。 叶姑娘都成月族公主了。 她这阿兄还搁这犯蠢呢?? 第2817章 燃晶引龙,王宫之玄机 “大哥!” 钱玉瑶涨红了脸。 月族公主能否成为自己嫂子暂且不说。 她和贵人之间的缘,可不能断送在那蠢笨的阿兄手上。 “叶姑娘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且是智勇双全的女子,何须我来保护?我能不给叶姑娘添麻烦,就已是不错了。” 钱玉瑶当即反驳道。 钱燿舵疑惑地看着钱玉瑶…… 他昨夜收到的玉瑶之信,现在还揣兜里热乎的呢。 字字恼意,充满着战士的决心,誓要在上古遗址让叶楚月没脸见人。 钱玉瑶又道:“大哥,你该谢谢叶姑娘,若不是她摒弃前嫌为我带路的话,我还不能及时遇见你。否则的话,在这王宫遇到危险丢了性命,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痛岂能承受,足以说,叶姑娘是我钱家的大恩人。大哥不可以这种语气和钱家恩人说话。” 钱燿舵:“???” 众人:“……” 楚月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饶是一贯厚颜无耻的她,神情浮着几分腼腆之意。 云芸宛若在刹那间看到了新世界般的惊奇,就地拿出了小本本,也不管是不是合时宜,画下了这一幕。 她的画,不是常见的水墨风格,更未曾写实,倒是一种简单的可爱,颇为圆润的画法,却回回都是难言的应景。 钱燿光怔了好久,缓过神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旁侧的陆佳人。 “既是钱家恩人,又与我陆家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叶姑娘,不如同行吧。” 陆佳人的敌意在友善之下,既是驯龙翘楚,翠微山备选弟子,武道境地又在同辈之中堪称优秀。 叶楚月一个归墟境,但凡有正常人的脑子,都不可能敢在掰断了陆家姐弟的关系后,还与之同行。 岂非羊入虎口,鸭往火上烤? “佳人相邀,叶某自是愿意。” 楚月从善如流,淡然若初的模样,好似全然忘记了遗址外围的纠葛。 陆佳人沉了沉眉,眼底翻涌着无人见的暗潮。 犹若危险的巨鳄,在黑夜里浮现海面,注视着食物般的人间。 她之所以会邀请叶楚月,一是为了彰显陆家大小姐的大气之态,二也是有所私心。 为了今朝的上古遗址,她准备了数年之久。 有着中元节那日,祭拜祖坟之时,陆家得到了先人所赐的机缘。 大炎陆府的先人,曾得到过龙吟族云霄之龙陨落时的龙晶,便将此作为祖传之物,留了下来。 陆佳人便想用这龙晶,吸引上古龙族。 为此。 她燃烧了那一枚龙晶。 如今在她的元神空间里,已经燃烧到了三分之二。 只想刺激到上古龙族。 她敢肯定,她来的这座王宫,必然与上古龙族息息相关。 若遇到危险,便让叶楚月打头阵。 她与钱家长子、几位故人修行者共同出手,叶楚月便毫无反手之力。 也算是报了陆家之仇。 于是,两人化干戈为玉昂,同行于这偌大恢弘的王宫。 季阳时不时地看向那几位纱帽修行者,总觉得,心里怪不舒服的,便多加警惕了些,不敢放松自己。 钱燿舵则把玉瑶拽到了一旁,挑眉夸赞: “玉瑶倒是聪明,先前阿兄还误会你了,仔细想来,你应当是拉近和叶楚月的关系,找准机会,让她彻底沦为过街老鼠。玉瑶,厉害了,为兄甚是钦佩。” 阿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笑得像个傻子。 钱玉瑶张了张嘴,却是无言以对。 “大哥……” 大哥闻声,侧耳倾听聪慧妹妹的详细计策。 “你听好了。” 钱玉瑶深吸了口气,神情严肃而凝重,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我无法与你解释太多,你只要记住,叶楚月这个人,你不要动,也动不了就行。” “你若动她分毫,我大炎钱家必要遭灭族之灾。” 这回,轮到钱燿舵傻眼了。 打死他都不可能会相信。 一个下界来的修行者,会让钱家覆灭。 此话,无异于是说蚍蜉撼树之成功,螳臂当车之可行,乃是天大的笑话。 钱燿舵下意识抬起手去抚摸钱玉瑶的额头,寻思着也没烧起来,人怎么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在此之前,他可没听说过与人斗阵比试还能把头盖骨下面东西给弄坏的。 “大哥。” 钱玉瑶背对着众人,掏出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匕首之尖,直接刺破了皮肤。 血珠往外溢。 她暗暗用了一个封影阵,屏蔽隔绝了血腥味的弥漫,便是为了不让陆佳人和叶贵人发现。 钱燿舵见状,吓了老大一跳,心脏近乎在顷刻间就猛地窜上了嗓子眼,且激出满背冷汗,颤抖的手忙抬起,又不敢阻止。 “玉瑶,莫要吓大哥,别看大哥长得壮,大哥不经吓。” “大哥,你还记得吗,那年大炎城来了一个算命的人儿。” “记,记得……” 钱燿舵惊吓之余,两眼茫然得很,着实觉得一个天南,一个地北,跟这算命道士又有何关系? “你爱慕他?”钱燿舵问。 “………” 攥着匕首抵住脖子的钱玉瑶哽了一下,便道:“那算命师说我遇到贵人,钱家扶摇直上,可还记得。” 钱燿舵陡然响起,梅开二度般问:“贵人,是周孤鸿吗?听说他很有钱,但他是周狂人的儿子,多少影响不好。” 钱玉瑶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说:“大哥,贵人是叶姑娘,你且记住,她不可得罪。”眼见着钱燿舵还想说话,钱玉瑶恼到不行,拿着匕首又深了些许,“大哥再说些不中用的话,我便死给你看。” 阿兄吓得不敢言,弱弱地点点头。 钱玉瑶方才将匕首放下,将封影阵放在伤口,敷上止血药,而后再用一道水月阵隐藏伤口,便回归到了队伍之中。 陆佳人望着神神叨叨的两兄妹,疑惑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她自以为,钱玉瑶是为了把叶楚月拖下水的缓兵之计,才故作示好。 “嘭!” 大地,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 宛如百年参天之树的躯壳般大。 这一惊动之声,吸引了所有人。 楚月眸光微闪,骤然看去—— 第2818章 祖上之机缘,助她上青云 她之所以会跟在陆佳人的身边同行于破败王宫的枯草小道,便是因为,她在陆佳人的身上,嗅到了龙晶的味道。 除此以外,楚月还有一种浑身上下连带着皮肤和毛孔都极度不舒服的感觉。 在符文阵外与陆佳人打交道的时候,并未出现过这种奇怪的感觉。 因而—— 她断定陆佳人的身上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与这王宫,和那龙晶,息息相关之。 楚月收回看向陆佳人的余光,望向了裂开的大地。 裂痕之深,之粗,堪称触目惊心。 从一个尽头,蔓延到了另一个尽头。 宛若流动着滚烫岩浆的深渊,欲要吞噬掉所见之生灵。 沟壑裂痕,自前方蔓延。 岩浆底部,发出了来自上古之龙的怒吼。 陆佳人两眼难掩欣喜之色。 先人诚不欺她。 祖上之机缘,助她上青云! 陆佳人强行遏制住上扬的嘴角,用渴望又期待的眼神,注视着裂痕下的红色深渊。 “上古之龙!这座王宫里,有上古之龙的机缘!” 钱玉瑶惊喜道。 其兄眼睛放光,“若能得到上古之龙,必能成为龙吟岛屿地座上宾,家族兴旺更上一层,岂非指日可待之事?” 话音才落,惊喜之余,冷静下来的钱燿舵目光黯淡如笼罩了一层深厚的夜色般失落了。 可恨,是上古龙族。 驯龙、驯兽之天赋,大炎城的年轻一辈,远不如陆佳人。 若陆佳人得到了上古之龙的机缘,只怕离开上古遗址之时,就有翠微山的人带她入仙门了。 而上古龙族的出现,声势浩大,震彻了所有来上古遗址之地历练的修行者。 无数还茫然的修行者,在近处,在远方之地,无不是匆匆赶来。 只盼望能先把这上古龙族的机缘拿了。 当然,亦有静观其变,闲云野鹤之人,颇有运筹帷幄千里外的沉着和睿智。 譬如大炎姬家的公子。 姬白。 男子瘦长冷白、骨节分明的手,执着玉骨之扇,行于大雪飘扬的地方,眉眼含着淡薄的笑。 “姬公子,何不前去?晚了些,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了。” 路过的陆猛好心提醒道。 同是大炎城世家后辈,年幼之时两人也曾情同手足。 “既有佳人在,赶过去,便也只是围观,不如好好欣赏这遗址的风景。” “那好吧。” 陆猛一溜烟就往前冲。 他火急火燎前往龙王宫,便是想要和楚月等人汇合。 众人听到龙吟之声,定会匆匆赶去。 届时,人多眼杂到说是兵荒马乱也不为过,争夺机缘和异宝尘世间从来都不缺吃人的血雨腥风。 小月姑娘才到归墟境,又被麒麟审判,这会儿定是弱不禁风宛若蒲柳,岂不是要受人欺负? 思及此,陆猛狂奔的双腿更加用力,割裂虚空,在身后留下了道道残影。 姬白两眼冷淡地望着陆猛壮实的身影,琥珀般折射出微光的眸子多是嘲讽之色。 他迎着上古留下来的大雪,缓慢而优雅地摇着扇子,自言自语,轻声道: “作为第一个得机缘者,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观二虎斗之,尽收渔翁之利,才是智者之道。” 说罢。 身形颀长的男子,在风雪中露出了一抹平淡的笑。 …… 龙王宫。 不再是冷清。 越来越多的修行者,宛若过江之鲫,涌入此地。 “玉瑶!” 陆靑急急忙忙掠来,扯痛了在花自怜阁留下的旧伤,疼得呲了下嘴,轻吸冷气。 钱玉瑶回头看去。 未婚夫拉着她上下打量,仔仔细细地观察。 见其无事,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 陆靑瞧见距离很近的楚月,立刻拦在钱玉瑶的前边,奚落嘲讽道:“叶楚月,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钱玉瑶嘴角猛抽,厌烦地看着陆靑的后脑勺,忍着一板砖血拍下去的冲动。 楚月无心与陆靑逞那口舌之勇,一门心思都在陆佳人和岩浆深渊之上。 陆佳人身上的龙晶味道,越来越浓郁。 但那气味,很古怪,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又因陆佳人实力高强,且掩在元神和武体之下,楚月的神农之力和瞳都难以在短时间内快速地勘测,只能谨慎地观察。 “嘭!” 大地震颤。 修行者们摇晃。 有些个实力较低的,还摔倒了,差点儿就落进岩浆深渊化为连灰烬都不如的东西。 危险并未让人撤退,害怕,反而让人猩红了双眼,随时拼尽全力去抢夺这机缘。 “萧师兄。” 顾青绿望见了萧憩,连忙喊道,并且逐步靠近。 翠微山的弟子,便也在此集合。 “这上古之龙,可要试之?”顾青绿问。 “不急。”萧憩摇摇头,“这机缘,是凶是吉,尚且不知,静观其变为好。” “听师兄的。” 顾青绿看了眼陆佳人,又用余光扫扫萧憩,“师兄,如今看来,陆小姐的机遇大点,她的驯龙之术,驯兽之境,都是有目共睹的。也不知会是怎样优越的男子,会成为她的丈夫。” 萧憩沉默不语,仿若没有听到。 面庞认真的神态,让顾青绿识趣的闭了嘴。 翠微山弟子们见状,暗叹萧师兄一丝不苟,全神贯注,任何时候都会专注对待眼前的事。 然—— 同行的师弟妹们恐怕是怎么都不会想到,萧憩的脑子里,却只有一句话: 这世上,当真没有狐狸狗吗? …… “叶师妹!” 许予、段清欢、萧离等人陆续来到。 陆猛匆匆而来。 季阳瞧着陆猛,千言万语都堵在咽喉不敢出唇齿。 他真想知道,如若猛子哥知晓叶姑娘是月族公主殿下的话,会是何等的傻眼和震撼。 陆猛往前狂奔。 “嘭!” 一条裂痕,阻挡了陆猛。 他脚下一滑,往下坠落,眼睛陡然瞪大,当下不知作何反应,只用手抓住了边沿。 随时往下坠。 “咔嚓。” 先前跟在陆佳人身边的纱帽修行者,恰好在裂痕岸上,脚掌踩在了陆猛的手背。 “啊啊啊啊啊!” 陆猛仰头痛吼。 “抱歉,我没看到。” 纱帽之人,传出了略带沙哑的青年音。 第2819章 陆家盾,焉能做他人之矛? 一阵扫过冷清王宫积灰之地的灰色狂风拂面而来,吹起了修行者的帽帘,露出了一双宛若精灵般的翠绿色眼眸。 尽管他在出声的瞬时就挪开了脚,陆猛的手掌骨还是被踩得裂开了,难以再撑下去。 紧扣着地面泥土的手,渐渐无力地松开,如弱柳般摇晃,随时坠落。 他满额大汗,仰头往上,只看到一双犹如毒蛇般幽邃阴冷的绿眸。 陆佳人侧眸看去,心中有几分不舍,却唯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阿猛。” 她的神识传音,响在了陆猛的颅腔。 “你生在陆家,养在陆家,你是陆家的盾,焉能去做他人之矛?” “执迷不悟,便不如,永远消失。” 她依旧冷漠。 就如同年少教习陆猛刀法那般。 没有姐弟之情。 没有师徒之谊。 就像是训练一个不知疼痛的傀儡,哪怕身上的刀伤见骨,也要达到完美的程度。 陆佳人会搜集来许许多多的琴,都是陆猛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但凡陆猛只要有一个渺小的错误,陆佳人就会拿着她的抽髓刀,像个冷酷暴戾的屠夫那般,一刀,一刀,斩在脆弱的琴架之上。 对于年幼的陆猛来说,那种让他近乎扭曲,伤心欲绝的感觉,至今还清晰深刻。 陆猛苦笑。 “长姐要猛死,猛,不得不死。” 他以神识传音回道。 陆佳人却是皱了皱眉。 陆猛的境地在她之下,不该给她神识传音的。 陆猛彻底丧失了求生的欲望。 他不再有任何的挣扎,任由身体往下坠落。 刹那之间,一道人梯如鹤从深渊的岸边坠了下来。 陆猛紧缩着漆黑的眼眸,倒映出了让他此生都难以忘怀的景。 却见君子堂和星云宗的人,以气力衔接,相连成梯,自岸边甩下。 人梯的尾端之人,正是—— “小月姑娘。” 陆猛眨了眨眼睛。 热烟炙烤着挨近深渊的修行者。 楚月五指充满了劲道,眼疾手快捞起了陆猛,下意识攥到了陆猛的脖子,把陆猛憋得面红耳赤。 只怕他还没滚烫的岩浆吞噬就要给小月姑娘活生生地掐死了。 人梯显然精疲力尽。 无力回到原地。 “轰!” 裂痕深渊之地的岩浆,宛若领地意识无比之强之敏锐的野兽。 热浪岩浆,冲天而去,欲把所有进入裂痕领地的无礼之人都焚烧成可怜卑微的灰烬。 楚月背部展开了巨大的魔羽,抵挡住了全部的热气。 只剩下焦灼发黑的骨架羽翼,扑闪往上,用尽了力气。 人梯眩晕之际,被眼前一幕所冲击,嘶吼喊叫,血液聚集在颅腔,都释放出了藏在潜能里的力量。 众人甩回了岸上。 被陆靑缠着的钱玉瑶担心不已。 而当她看到那一双只剩下骨架的羽翼,四处还闪烁着岩浆之光,眸子不由睁大了几分。 或许,在这一瞬间,她幡然明白了,陆猛和君子堂的那些人为何要追随她。 “嘭。” 陆猛甩在地上,脑袋发晕,嘴里念叨埋怨着,“小月姑娘,差点就命丧你手了……” 话说完,眼睛睁开,言语之声戛然而止。 他的眼睛,陡然发红。 蓄满水雾的眸光,不住地颤动着。 一股凉意,从心口,蔓延到了手掌。 他疯狂忍着嚎啕大哭的冲动,低下头,任由泪珠落在自己的膝上。 “小师妹……”许予心跳如雷,担心不已。 “无妨。” 楚月哑声说罢,抬眸看向了先前刻意去踩陆猛手背的纱帽修行者。 此人名为罗羽,是陆佳人在北寒之地历练时结识的友人,并肩作战过一段日子。 陆佳人自小就是个武痴,为了修行,做出过许多让大炎子民咂舌的事。 她虽为女子,却是闯荡南北,去险地留下痕迹,结识过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 “陆猛兄,这遗址之内,危险重重,切不可鲁莽,下回定要好好注意。” 罗羽的话,彻底摆脱了自己的关系。 陆佳人也道:“陆猛自小就莽撞,罗羽你也该多看看脚下。” “佳人说的是。”罗羽浅笑。 两人一唱一和。 “季阳,少清。” 楚月哑声开口,眸光冷淡地看着前侧。 凉薄如雪山之巅的一抔水。 海少清二人正愤怒于罗羽的无赖之言。 听到楚月的话,二人当即颔首,等待后话。 “拦得住,陆家的几个吗?” “君子堂大部分的弟兄们都在,自是拦得住。” “那就行了。” 两人眉眼迷茫,俱是不懂楚月的话中意思。 下一瞬,便看到电光火石之间,有一道身影,像是暗夜里的鬼魅风驰电掣而过。 她的速度快到,瞬闪了三段很长的距离,便到了罗羽的面前。 尚未落地的悬空之时,一记鞭腿横扫在了罗羽的面庞。 腿上劲道,如高山倾塌。 罗羽的鼻梁骨直接粉碎! 并非裂开,而是直接粉碎! 鲜血伴随着粉碎的骨碎涌出。 罗羽捂着鼻子惨叫出声。 而这一切,只发生在一个呼吸里。 速度快到,没有人反应过来。 众人的脑子,甚至还没转过弯。 只惊讶—— 这,真是一个归墟境该有的速度吗? 陆佳人眸光冷冽,愠怒地看向了楚月。 女子稳然落地,慢条斯理地拂去了肩上尘灰,两眼冷漠地看着罗羽,“抱歉,看错了,叶某并非有意。” 这压根就是盯着罗羽而来的,哪能是看错? 好几个头戴纱帽和罗羽一样同来自于海神界北寒之地的修行者,都是仗义江湖的人,看见兄弟受气,哪能能耐。 “叶楚月,你放肆了。” 陆佳人说罢,头顶出现了威武神勇的冥龙。 冥龙张开嘴怒吼出声,龙须飘扬,竖瞳横扫四方,为陆佳人增添了威震八方的势头。 “咻!” 倏地,君子堂真元境修行者,犹若城墙厚壁,将楚月围住,敌对陆佳人等。 陆佳人冷声道:“当年,君子堂差点儿未能完成,是我出面相助,如今,尔等真要做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吗?还不,给我滚开!” “此事,与尔等无关,最好不要插手。” “叶楚月,你当众伤人,该当何罪?” 第2820章 断翼骨 陆佳人声若雷霆,铿锵有力,颇有将相之风。 季阳道:“陆姑娘,从前君子堂欠你一份人情,两年前护送你去麒麟山脉摘得麒麟草,惨死了两位弟兄。我自自认为,我君子堂两位弟兄的命,比你的这份人情重。” 海少清冷笑: “守灵、头七和葬礼,陆姑娘你身体抱恙,昏迷不醒,无法前来送我堂内兄弟。有些话,我们不说,并不意味着我们都是没脑子的蠢货。 陆姑娘你不来葬礼,是你无能前来,还是觉得身份之卑贱恐辱你圣洁,世人不得而知,自有举头三尺之神明看得见,姑娘你也心中有数,自不必再拿来人情之事作为枷锁来奴役我等。 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由你提线的木偶,望姑娘切记。” “想动叶姑娘?可以,从我们的尸首上踏过去。只要你,踏得过去。” “………” 陆佳人虚眯起眼睛,对人群之后的叶楚月,来了一些兴趣。 君子堂的这群人,只效忠于她那个弟弟。 她私下帮忙组建君子堂,是希望有朝一日为自己所用。 而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君子堂的人虽然对她礼待有加,却从来没有像对待叶楚月那样真心过。 季阳、海少清等人的身后,传出了楚月的声音。 “陆小姐,我本无意,但若执意要我付出代价,我是愿意的。” 这话,让许予和段清欢之人面面相觑,颇为不解。 在他们的印象里,楚月从来不会这样做。 季阳回头看去。 楚月分开人群走出。 无数道眼神落在她身。 “咔嚓。” 她面无表情地折断了脊背魔羽上的一块焦黑骨头。 “这样,可好?” 此举,足以见得她的诚心。 魔骨断裂之处,鲜血往下流。 “叶姑娘!” 海少清低吼。 季阳眼睛通红,“罗羽伤猛兄在先,凭什么是你付出代价?”他怒向陆佳人,“佳人小姐,纵然猛兄这段时间惹你不快,但他对你,对陆家主,对陆靑,对你们陆家,是问心无愧。他赤子之心,一片坦诚,弟兄们才愿意跟着他。你何故咄咄相逼?” “做错事,就得受罚,无规矩不成方圆。”陆佳人异常的平静。 只有在看到楚月手中焦黑流血的魔羽骨时,便浮现了些许讶异的微澜。 几个北寒之地的纱帽修行者蓦地愣住。 他们都是从肆虐的血雨腥风里闯荡出来的,但头一回见到如此之狠的人。 罗羽被敷上了药,止住了裂骨的疼痛,混混沌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他翠绿的眸,扫向了楚月。 楚月问:“要吗?” “要。” 罗羽回道。 “我要,你所有的,翼骨。” “好,我多给你些。” 两人看似寻常普通的对话,却让围聚在周边的修行者顿时感到凉风搜搜寒气侵体,瞬间就涌到了天灵盖,引起一阵堪称是激荡的头皮发麻。 罗羽虚眯起了眼睛。 他要把叶楚月的翼骨都收起来,送给佳人姐姐。 周遭的修行者,心思各异。 云都云子君,耳边传来了同伴的声音,“子君姐,这叶楚月,该不是给陆佳人服软吧?” 临渊叶羡鱼两手环胸,眉头轻皱,不理解地望着抽搐翼骨的楚月。 明眼人都看得出,罗羽那一脚并非无意,只是多数人明哲保身,不愿惹一身腥罢了。 心中知晓就行,绝不会道明所见,怕得就是个祸从口出。 那侧,钱燿舵说:“这,真是贵人?”不是祸害? 后半段的话,钱燿舵望着面露心疼之色的妹妹强忍着冲动没忍心说出来。 “陆佳人在五湖四海都有朋友,欣赏手段利落实力高强之人,叶楚月该不会是以此来吸引她的注意力吧?” 钱燿舵说得苦口婆心,旁敲侧击阻断钱玉瑶颇为疯狂的想法: “玉瑶,钱府和陆家在大炎城乃是平起平坐的身份,陆家的优越无非是出了个有机会去翠微山的陆佳人,但钱家也不至于跟着你这位贵人去给姓陆的当走狗吧?” “阿兄……你看……”钱玉瑶微微睁大了眼睛。 钱燿舵看向楚月。 这会儿,楚月走到了罗羽的身边,抬手去触及魔羽翼骨,还想掰断一根骨头。 钱燿舵满眼的鼻翼。 此人,空有虚名,却是一点儿的气节都没有。 还要拿出自己的翼骨去谈降。 传出去也不怕惹人笑话。 这样的贵人,钱家宁愿去大炎城的街上乞讨,都不要! 钱燿舵扯着唇角,嗤之以鼻地冷哼了声,眉眼里满是贵家公子对山野的不屑之色。 倏地,他的眼睛像是变戏法般陡然睁大。 楚月高抬起的手摘断了翼骨,而后,直接插进了罗羽的左瞳。 她恰好在半侧头看向陆佳人。 鲜血飙到了楚月的半张脸上。 睫翼染着血珠,顺着金眸往下流。 她盯着有些愣的陆佳人,一字,一字道:“他想害陆猛的命,我要他一只眼睛,不过分吧?” 咔嚓,她把翼骨拔出。 鲜血飞溅在她的脖颈。 栩栩如生的绯色莲花,像是在汲取鲜血般。 陆猛泪眼婆娑地看来,脑袋嗡鸣作响险些空白。 只晓得。 同父异母的阿姐,视他为器,若是无用便弃之不顾。 相识不足一月的朋友,为了给他挽回尊严和出一口气,承热浪之痛,断翼骨,斩罗羽!! 犹若黄豆大的泪珠,顺着陆猛的眼眶,滚滚地往下流淌,湮灭在了王宫的泥土里。 “啊啊啊啊啊。” 罗羽痛不欲生的惨叫之声,无比的刺耳,宛若腊月里杀猪宰羊般的嚎。 北寒之地的人,多是修习较为特殊的瞳术之道。 每当离开北寒,去往别地,都会以故乡特制的纱帽来遮住保护自己较为贵重的眼睛。 故此,当罗羽的一只眼睛被楚月用焦黑的翼骨贯穿之时,仅剩的另一只眼瞳,便开始逐渐地涣散,古老精灵族般的翠绿之色,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只留下一片病态般的灰白…… 翠绿消逝的疼痛,是钻心刺骨的无数倍。 第2821章 北寒瞳术,蛊虫小鬼 罗羽浑身冒汗,疼痛不已,软了膝盖瘫坐在地上。 灰白的眼睛,犹如毫无生气的人,惊恐地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叶楚月。 她的手里还拿着那一块焦黑的骨头。 鲜血沿着骨头往外流。 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虽无多大的声响,却好似能够震耳欲聋吧,让人心惊不已。 就像罗羽被贯穿的那一只眼睛,只余下血色的窟窿,模糊的瞳眸,成了一团烂泥。 旁人仔细盯上几分,胃部就会翻涌出让人禁不住作呕的恶心感。 北寒之地的修行者,反应过来,怒火冲天。 他们摘掉了帽下的纱帘,露出一双双翠绿好看如春日青草般的眼睛。 瞳术之道,花俏艳丽,种类多之又多。 而眼前这几位瞳术师的大道,靠的是摄人心魄。 当众人与之对视的刹那,就感觉到灵魂抽离身体,飘荡在地府之门找不到归家的路。 意志越薄弱的人,面对瞳术的摄心术,便越是不堪一击。 “摄心,六星禁制!” 绿眸少年双手结印,气力上涌至眼睛。 宛若妖孽般,蛊惑着人心。 摄心六星,则是要把人锻为瞳傀! 为他所用。 瞳术师们,擅长在眼睛里养小鬼。 类似于蛊虫一般。 使用术法的时候,蛊虫小鬼会在不知不觉中蚕食掉对方的心脏,并且取而代之。 如此一来,就会沦落为彻头彻尾的瞳傀了。 “叶姑娘,小心!” 季阳、陆猛等人往前狂冲,却还是慢了一步。 他们只顾着提防陆佳人等的攻击,却没想到,这几人,竟然能够合力使出摄心的六星禁制。 青绿之光包裹着血腥翻涌在破败的王宫。 伴随着上古之龙的怒吼声。 王宫大地的轰隆裂开。 六芒星般的禁制犹若一座囚笼,把楚月关在里头。 “吃了她的心脏!” 罗羽吼到歇斯底里。 叶楚月毁掉了他作为瞳术师的眼睛,他就要眼睁睁去看着叶楚月的心脏被活生生吃掉。 “吃了她,吃了她!” 罗羽面庞扭曲,声嘶力竭。 他眼里的恨意,宛若王宫的飓风。 灰白的瞳,乍然看去,就像是魔鬼的瞳。 他跪在地上,一手捂着被毁的眼睛,一手死死扣着地面的泥土。 发颤又沙哑的声音,在某个瞬间,好似魔鬼的低吟。 “把她锻成瞳傀,被我北寒人给奴役,沦为贱奴,生生死死都由人践踏。” “不,不……要把她丢进斗傀擂场,要看着蛊虫把她给活活地吃掉。” 罗羽咬牙切齿,愤恨不已。 此番历练结束,他便有大好的前途。 毁了,都被毁了…… “小月姑娘若要半分损伤,老子要你们全部下地狱。” 陆猛猩红着眼睛往前冲去,就要破坏掉北寒瞳术师的摄心六星禁制。 好在被季阳、许予他们给及时地拽住。 许予沉眉,低声喝道: “陆猛兄,你冷静一些,瞳术师的禁制,无法从外面破开。” 季阳点头:“外头越是用力,里边就越窒息,可不能急中生错帮了倒忙。” 来到龙族王宫的陆家人,不论嫡系旁系还是被陆府养着的修行者们,都以一种极端不理解的眼神望着有些崩溃的陆猛。 “为了一个外人丧失理智,近乎哭哭啼啼,与当众如厕有何区别?” 陆瑗满目错愕,“这还是我所知的阿兄吗?” “若非叶楚月,他也不至于如此。”陆靑冷笑,“不过,她所谓的辉煌和荣耀,也当到此结束了。瞳术之力,要她如何逃?困兽之斗,无处可逃,绝境死路,便要枯骨埋深土。” “咔嚓!” 六星禁制,裂开了一道缝。 “砰!” “砰!” 轰然沉闷的声响,欲震耳膜。 陆靑诧然。 罗羽以及在场的修行者都不可置信地循声望去。 “咔嚓,咔嚓——” 只见,裂隙愈发之多。 而每次出现闷响声的时候,便会看到整面禁制之墙竟在以蛛网烈风的中心为基点猛地震颤。 “咔嚓——” 又一声。 又一次震颤。 一道道目光终于看得清晰真切。 便看到那闪耀着雷霆光芒的拳锋,砸在了禁制之上。 “砰!” “砰!” “砰砰砰砰砰砰。” “………” 无数道声响的出现,里边的拳头愈发明显。 “砰!” 最后一拳砸下,青绿禁制,沿着每一条裂痕往外迅速扩散。 然后,彻底粉碎! 这一幕,深深地刺激着每一双眼睛。 破碎的青绿之光,犹若天女散花,似无数又无数道的流星雨,自她的周身坠落进大地尘埃里去。 她缓缓地抬起了眼帘,一双将要溢出光的金眸,凛冽淡漠地望向了朝她使用摄心禁制的瞳术师们,嗓音低沉喑哑道: “尔等所谓的摄心禁制,就能轻易将我炼做傀儡的话。” “诸位,未免太瞧不起叶某了?” 北寒瞳术师看着她的眼睛,心脏不由颤动。 在那双纯正的金眸里,并未看到任何的仙神之气。 相反,沉寂如古潭。 充满着燎原之火般的野心勃勃。 恍惚间,好似有种凝视深渊的错觉。 又或者说…… 是神在深渊凝视他们。 那种矛盾复杂齐集一体的感觉,让出手的这几位瞳术师们在脑袋空白过后大悟。 叶楚月…… 这可是个婴儿时期就能从上界无间地狱活下来的狠人。 是坠落下界敢扛天劫,还能在九万年后用数年时间从一个废物成为菩提星云少宗主的人物。 他们几位的瞳术火候,所谓禁制,又如何能够吞噬蛊惑掉她那经过千锤百炼刀山火海反而更加刚毅的心脏。 她自如雪花坠落的青绿之光中走出,握成拳头的右手缓缓地展开。 掌心上,静置一颗蛊虫小鬼。 软糯糯的质感,可惜通体生黑惹人厌,头颅面庞还刻画着人脸。 “诸位落东西了。” 楚月唇角微勾,浅笑道:“出门在外,须得小心才是。” 适才在禁制之内,这小东西欲要钻进她的心脏,被龙晶血脉给揪出来了。 话音落下。 便把蛊虫小鬼扔了回去。 瞳术少年接住了自己的蛊虫小鬼,极其不甘地看着楚月。 第2822章 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蛊虫小鬼头晕目眩,软趴趴的不成样子。 以它的状态,只怕是不能再用了。 今后,便算是个可爱的废物。 对于瞳术师而言,养一头蛊虫小鬼,从沟通到培养再到喂食,要耗费数年的精力。 如此便莫名其妙废了一头蛊虫小鬼,实在是叫人惋惜,肉疼阵阵。 瞳术少年抱着正在口吐鲜血的蛊虫小鬼,暴戾阴狠的翠绿眼睛,死死地盯着楚月看。 他只恨自己的实力太过于低,才没能为罗羽兄报仇雪恨,还损失了一头蛊虫小鬼。 “叶楚月!” 陆佳人嗤声问:“你可是仗着界主,肆意伤人?” 她原是想让这件事扩散出去,日后界主得知,好让界主讨厌这趋炎附势的人。 然而,让陆佳人没想到的是,那脊背犹如枯叶蝶,更如枯树枝般开出焦黑翼骨之架的人儿,竟流露出了几分无害的神情,甚至还扬起了粲然的笑,且笑道:“吾与界主,交谊匪浅,叶某自小崇拜敬仰界主大人,哪知界主大人慧眼独到,能看出叶某的天赋。” 陆佳人:“………”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此刻的她,对叶楚月的厚颜无耻,算是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叶楚月勇气可嘉,大大方方的承认。 这样一来。 其余修行者心中便会重新计较。 就算在上古遗址内,想要对叶楚月出手,也会三思而后行,犹豫再犹豫。 陆佳人的脸色有点儿冷,就像是姬白正在沐浴的大雪。 “陆小姐,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加把劲,努努力,也能像叶某一样出色。” 陆佳人:“………” 众人:“………” 眼前的红衣女子,与先前判若两人。 那自信的模样,让人垭口无语。 陆佳人可是翠微山仙人备选之弟子,萧憩、顾青绿等山中弟子未来的师妹。 岂能连一个下界来的归墟境还比不上? 岂不是破天荒头一遭的大笑话? 正因如此,便也让人更加相信她与界主的关系甚好了。 陆佳人垂下了眼睫,掩去翻涌的心思。 她无需与叶楚月计较。 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或死于龙口,为她挡灾。 又或是等上古遗址的试炼结束,被界主、云王等审判。 北寒之地,原是贫瘠之地。 乃是如今的界主集结临渊、云都、骨武、大炎,倾力相助北寒,只为培养出厉害的瞳术师。 瞳术之道,算是海神界修行大道上的侧重点了。 叶楚月毁了一个瞳术师,伤了另一位的蛊虫小鬼,自要被判官府审判的。 如若叶楚月万分之不行,死在了血色的岩浆深渊。 那么,她最在乎的星云宗,便要替她承受此番罪名了。 陆佳人的嘴角,勾着冷漠如冰的弧度。 “罗羽兄,抱歉,是我无能。” 瞳术少年,来到罗羽的身边,自责地低下了头。 “无妨,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罗羽强扯着苍白无力且极其勉强的笑容。 其他的瞳术师,悻悻恹恹地来到了此处。 “多谢诸位兄弟,为我罗羽卖命。” 有人垂头丧气,脸色很差,想说些埋怨的话,听得罗羽之言,终还是缄默不语。 却也有人没忍住抱怨—— “罗羽兄,我们和陆小姐是有过交情,但何至于这般做?陆猛和陆家断裂,是陆家的家事,罗羽兄这般参与,连累了我们,实在是不该。” 罗羽低垂着头,灰白的眼没有光彩和焦距,像是毫无生机的苍凉之地。 萎靡颓废的青年,抬不起头,也直不了脊椎,自知理亏,不敢多说什么。 北寒瞳术这边的范围,犹如寒风凛冽呼啸般的冷,就连空气都在缓慢地凝固。 众人都是抱着最高的期待跋山涉水来这遥远的大炎城试炼,承载着父辈的理想和信仰,是为了在上古时代留下的遗址里,找寻到一些能够使得瞳术文明进步的有力之物。 哪怕微小,也是北寒的希望。 如今还没真正地接触传承和异宝,就先沦为了众人的笑柄不说,还失去了部分的能力,如何在这优胜劣汰的地方去争过其他势头很猛的修行者? 陆佳人拿着一些治愈用的丹药,送给了几位脸色糟糕的瞳术师。 往后,她若立地成王,北寒瞳术的力量如若为她所用,便不容小觑。 而在诸多的大道之中,瞳术一道,较为特殊。 据说,有着无穷的潜能,谁也料不准,瞳术最后的上限会在哪里。 陆佳人自诩有先见之明,为了给日后埋下铺垫,便也要来送药。 从前的陆佳人,自是不屑于做这等小事。 经君子堂修行者提醒的葬礼之事,陆佳人便多了一份心思。 罗羽在内的瞳术师们,拿到丹药之后,心中好受了许多。 “陆小姐心地良善,是我等不懂事了。” “诸位都是我的朋友,今后有用得到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先前对着罗羽开口抱怨的人,不再多说。 而只要有陆佳人这一句话,便能抚平人心。 陆佳人可不是普通寻常的修行者。 她是要进翠微山,拜仙门的…… “轰!” 王宫大地,继而裂开。 声势动静更比先前凶猛。 深渊底下翻滚的烈焰岩浆,犹若离岸流般,红色岩浆一浪接着一浪强而有力的往上。 有时甚至会跃过裂隙边沿,出现众人水平线的视线当中,引起惊呼声一片。 深渊底部的上古龙族之气息,愈发强烈到让人红了双眼,近乎忘记了岩浆的危险。 “退后。” 楚月长袖一拂,往后退去几步。 无上殿队伍的领头人褚君醉关注龙族之余,扭头看了过去。 只见不论是星云宗的人,还是君子堂修行者,无不是听从楚月的命令往后退,并无半点儿迟疑。 须知,一个归墟境,能让那般多的真元境随时听令,且无任何的身份威压,纵观洪荒三界,都是相当罕见的存在。 身侧,与之同行的师妹说道:“褚师兄,这叶楚月倒真是奇怪,归墟之境,竟是颇有宗师之风,真是大楚的损失。” 褚君醉叹了声:“若她没被丢下无间地狱,大楚的长公主,会是了不得的人,大楚,兴许也不是如今的模样。” 第2823章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明月长公主没有被丢下无间地狱的大楚,会是一番怎样的风景,谁也不得而知。 “砰!” 高速裂开的大地,宛若阵阵闷雷之声自遥远的天穹滚滚而至。 褚君醉及师妹,不再看向楚月,收回视线把注意力放在了上古龙族的传承之上。 四下里,巨大的动静,引起了修行者们的贪婪之心。 有人想要得到传承去光宗耀祖,使得门楣生辉。 有人盼望功成名就之时迎娶喜爱的女子。 …… 无数人的思想,自狂热幽又渴望的眼神之中透露出来。 宛若绚烂炽烈的烟火般,互相交织,又极尽的怒放。 “嘭!” 一道足足有十丈粗的裂痕蔓延而过。 和其他的岩浆裂痕完全不同的是。 这一道裂痕的大地之下,竟没有任何的岩浆气息。 唯有沉寂多年的古老气息。 日光穿过叆叇的云,和阴霾的天。 宛若道道交相辉映的金麟之辉般洒了下来。 如一场骄阳雨,落在上古之龙沉睡的地方。 金鳞日光当中,浮现出了海市蜃楼般的景。 无数的人,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无比紧张地看向了同一处。 却见半壁苍穹,展现出了恢弘大气的十二座楼阁。 楼阁在云雾里若隐若现,虽未能看得真切,却让人惊艳又震撼。 目不转睛的专注程度到,连一句感叹的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五座城池宛若巍峨的高山。 云雾缭绕,金华潋滟的“玉京”二字,宛若一石激起千层浪,四面八方的喧哗声堪称是不绝于耳。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玉京仙门,长生之道。 乃是非常罕见的长生之道。 洪荒三界,诸天万道,数之不尽的修行者,若想要修习仙神之道,需得开仙门,铸神符文。 仙门,多有不同。 玉京,作为仙门之一,罕见的长生,足以让人双眼血红。 踏此玉京之门,从此攀登仙人长生路,脱胎换骨,洗筋伐髓,旧日凡人身,不如草芥。 在这个世上,不计其数的人,哪怕付出血和命惨重的代价,也要换掉与生俱来的凡人之身。 生而凡人。 却道凡人,如蝼蚁。 此乃凡人最喜做之事。 “竟有仙门契机……” 陆佳人两眼放光,唇角微勾。 这上古龙族镇守的玉京仙门,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得此玉京仙门,不需要翠微山的考察,就能提前进入翠微山。 假以时日,以她的天赋,必能惊艳整座翠微山。 哪怕是山上的谪仙人! 上界之路,天梯之口,已然为她打开。 “嗤~” “嗤嗤~” 颅腔的元神空间内,近乎燃烧到一半的龙晶,原是晶莹剔透的水蓝色宝石,而今被灼烧得通红。 龙晶的周围,以丝丝缕缕的纤细云雾之丝,环绕成了一方修行者日常试炼当中鲜少见到的禁制。 此乃瞬影禁制。 禁制便如一座囚笼包裹着龙晶。 龙晶灼烧的痕迹,既不会留在陆佳人的元神空间,星体和脏腑、骨血都不会沾染半分。 如此一来。 被活活燃烧的龙晶,既能让上古之龙从沉睡当中醒来。 到时候,她只要悄无声息地利用瞬影禁制,挪到旁人的身上,便能让对方去承受上古之祖的震怒。 陆佳人的目光扫向四周,仿佛在衡量着什么。 末了。 视线落定在叶楚月的身上。 眼底浮现了一丝淡淡的嘲讽。 她若以此为招,叶楚月必死无疑。 然—— 杀鸡焉用牛刀? 陆佳人唇角轻勾出了一抹冷笑。 区区一个归墟境,撑死了也只是个归墟境,还轮不到她用龙晶来对付。 “刺啦!” 前方人群密集处,刀刃破开皮肤,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就流动在了空气之中。 执刀的人是位壮年的男子,他的眼睛里爬满了血丝,贪婪之色覆盖神情不加掩饰。 他将刀拔出,瞪着眼睛往前冲去,大喊着,“老子三岁那年,翠微山的仙人路过家门前,就说过老子日后必成仙人!老子就知道,这几十年没有白等!玉京仙门是老子的,上古龙族,也是老子的,尔等,休想挡老子的道!” 他只口不提,当年那位仙人,收了他家不少钱。 他更不知道,“仙人”每去一个地方,都要用百试不爽的老路子,得到好些个天材地宝,赚得盆满锅满。 壮年男人用尽力气,冲向了前方。 “爹,娘,儿子有出息了,儿子马上就要踏仙门了。” “……” “刺啦。” 一根缠绕着黑色毒藤的箭矢从后方穿来。 自壮年男人的后脑勺贯穿。 血溅当场。 他瞪着眼睛,不甘心地回头看去。 只看到一个脖子上缠绕着毒蟒的女人,把玩着毒藤弓,目光冰冷且戏谑地看向了他。 旋即,女人对着毒藤弓吹了口气,漠然地道:“仙门若轮到尔等猪狗之辈来沾染,便也不叫仙门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猪一样的东西,倒是聒噪得很。” 她打了个哈欠。 脖上的蟒蛇,懒洋洋地打哈欠。 经此一事,破败王宫的氛围显得有些奇妙。 一些结伴而来的朋友,互相猜忌,各自藏着小心思。 暗潮涌动中,都在悄然地观察着。 刹那间,就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楚月带着人退到了后边,侧眸时,在人群之中发现了颇为孤独的花辞玉。 花辞玉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玉京仙门。 若他能够得到长生之道,岂非是一举两得? 到时候,以割肉断骨的方式,把仙门和长生之道都心甘情愿赠送给蓝雪姬。 在海神界,深谙仙神之道的修行者,就算犯错,哪怕是界主都不能随意地惩处,须得等执法队的人前来判定对错! 花辞玉灰暗的眼底这一刻,和那旭日骄阳之中的仙门般,同样有了光。 “轰!” 轰隆隆,震耳欲聋,其声直冲九云霄。 众人目光汇聚的中心,乃是玉京仙门。 龙吟从天堑传来。 又好似在地底深处出现。 那一头龙,睁开了眼睛。 幻化出的光影,腾云驾雾,翱翔在日光仙境。 玉京之门,徐徐地打开! 这一刻—— 无数等待的修行者,再也忍不住了,往前狂奔。 第2824章 似那金山银山,如那奇珍异宝 人群发出了野兽最原始般的低吼之声。 生死时速,往前冲。 只怕慢了一步,就会遗憾终身。 玉京仙门,长生道。 上古王宫,龙镇守。 俱都充满着让人难以遏制住的诱惑。 似那金山银山。 如那奇珍异宝。 部分情谊,不堪一击。 脆弱到破碎满地。 场面,一度混乱。 鲜血飞溅。 血雾遮人眼。 “钱家人,随我绕道行。” 钱燿舵低声喝道。 他作为钱家长子,自是有统帅之能。 能否让钱家再攀高峰,在此一举了。 面对玉京仙门,谁都不敢说自己能够保持淡然。 “是!” 钱家众人,不约而同,异口同声的回道。 “玉瑶,阿兄会给你证明——” 如那被一箭射死的壮年男人一样。 自己的人生,当在自己的手中。 靠山靠水靠贵人,不如靠自己的一双手。 既是血腥的战场,就要横刀策马从千万人之中杀出。 被淘汰的死人,尸骨将永远留在尘埃里不被历史铭记。 “冲!” 钱燿舵大喝。 “长姐,我去玉瑶那边,此地太过于危险,我得护着她。” 陆靑说罢,也不等陆佳人答应,就快速奔向了钱玉瑶。 “长姐!这等时候,阿兄怎能去钱家那里?” 陆瑗颦了颦眉,懊恼道:“钱玉瑶是他的未婚夫,阿兄又不是钱家赘婿,这般做,实在是让人看我们陆家的笑话。” “他高兴便好。”陆佳人心如止水。 陆瑗撇撇嘴。 陆猛,陆靑…… 这两位阿兄,一个不如一个。 看来陆家的以后,还得靠她和长姐这样的英勇女子。 陆佳人抿唇不言,气质如霜,暗暗等待着龙晶被彻底燃烧。 上古之龙和玉京仙门,都将是她的囊中之物。 她自势在必得,何须如那些碌碌庸俗之人去争强斗狠。 至于陆靑—— 没脑子和天赋的蠢材,她并不在乎。 她只在乎手上的权利,和家族的兴旺。 祖父当年力排众议,让她成为下一任陆家之主。 她便要对得起祖父的选择。 她陆佳人,要带着陆家和祖父的寄托,成为这海神界,最强的世家! 不论是谁,都不能挡她前行的道路。 她得成为这云巅独一无二的王。 在来日。 在不久后。 …… 楚月半眯起眼睛看向了钱家方向。 犹豫少顷。 她喊道:“钱玉瑶!” 钱玉瑶的脚步蓦地顿住,还揪住了阿兄钱燿舵的衣裳,使得钱燿舵止步不前。 “叶姑娘!” 钱玉瑶强力掩下自己的惊喜雀跃。 “叶某有一事相问,还请来近一些。” “好。” 钱玉瑶当下就毫不犹豫地答应。 利落之速,惊呆了钱燿舵和陆靑。 陆靑左看看钱玉瑶,右看看叶楚月。 若非那叶楚月青丝飘飘,他当真觉得这厮在众目睽睽之下引诱自己的未婚妻。 “玉瑶,别被她拖累了脚步。”陆靑急忙道。 他也不知未婚妻怎么了。 是不是符文阵法的传送出了错? 还是被叶楚月下了降头? 否则,怎堪如此? 钱燿舵拧眉,“玉瑶,家族大事,仙门就在眼前,不可胡闹为之。” 他原想不管钱玉瑶,奈何钱玉瑶熟稔做出了掏匕首的动作。 饶是钱燿舵天大的决心,也不得不放弃仙门,先陪着钱玉瑶去到了楚月的身边。 钱燿舵看向楚月的眼神,充满了哀怨。 为了出气,还时不时地瞪上一眼。 他倒是要看看,那叶楚找他家玉瑶,是要谈什么江山社稷之事。 且能谈出怎样宏伟的花样来。 “叶姑娘,有话请讲——” 钱玉瑶忙道。 楚月则问:“钱小姐,今日可用过膳?” 钱燿舵:“???” 他二舅姥爷三姑奶奶的。 钱家上下短暂放弃争夺仙门,就是为了听一句用膳? 钱燿舵杀人的心都有了。 陆靑更是傻眼。 “还没。”平日里恣意张扬颇有几分刁蛮的钱玉瑶,在叶楚月的面前,倒是乖巧懂事的像只小绵羊,用着老实巴交的神态说道:“三更天时就开始修行,直到今日清晨,一门心思在上古遗址上,无心用膳。” 她自然不会说,用膳的时间拿去准备对付叶楚月的阵法了。 最丢脸的是,还输了个彻底。 楚月拿出花自怜阁的糕点递了过去,微微一笑,“尤婆婆做的糖酥,你吃吃看。” “好!” 钱玉瑶点了点头,奉若珍宝地接过了糖酥。 风中飘扬着血腥。 少女吃起糖酥,津津有味。 未婚夫陆靑看得脸上五官纠结得都要皱成一坨不规则的棉花了。 只觉得万分之离谱。 绞尽脑汁,思考再三,他便恍然。 他将一切的变化,归咎于那该死的气壮丹,害得阿兄和未婚夫都被猪油蒙了心。 那气壮丹,定是猪油做的!陆靑在心内笃定道。 钱燿舵耐着暴躁如雷的性子,阴阳怪调地说:“这世上啊,总有些人,自私自利,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想尽方法不让旁人得到。凡人得不到仙人,就要拉旁人下水。” 说到最后,还特地拖长尾音重重地哼了声。 楚月不言,似是没有听到。 眸色冷淡的扫过了陆佳人。 随即又看向了零零散散的姬家人。 竟没看到……那位翩翩执扇的姬白。 不动声色环视了一圈,暗道卧虎藏龙,都想当渔翁。 “凡人跟仙人,一字之差,却是云泥之别。” 钱燿舵还在喋喋不休地说。 他和钱家众人来者不善,目露凶光,俨然把楚月当成了敌人。 损失仙门,可以说是刻骨之恨。 相较之下,陆靑略微平静,没那么的聒噪。 倒不是他性格使然,只是陆猛在楚月旁侧,魁梧结实,体内血脉,天生便要压他一头,哪还敢说些肆意无礼的话。 “凡人啊……” 钱燿舵的嘴一张一合,偏偏就是闭不上。 楚月敛起思绪,收回视线,倏然间回头看—— “身为凡人,你为此到羞耻吗?” 钱燿舵哑然,有种雷鸣击碎耳膜直通灵魂的感觉。 而这时,前方人群密集处陡然崩塌。 旁侧之路,瞬间倾塌。 适才和钱燿舵有着同样绕道想法并且实践的修行者,掉落深渊,被岩浆给吞噬。 钱燿舵猛地瞪大了眼睛,倒抽着凉气。 第2825章 贪婪斗狠千魂灯,龙之军,出岛屿! “啊啊啊啊啊!” “救……救我……” 掉落下去前,一张张脸上,写满了惊恐之色。 他们绝望而又充满哀求的眼睛,看向了还活着的人。 此番场景,烙印于眸,深深地震撼着钱燿舵。 让他不敢想象的是,如若叶楚月没有喊住他的话,如今被岩浆吞噬灼烧成灰烬的人,便就是他了。 一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心悸害怕感,自左侧胸膛震颤,剧烈地传遍了四肢百骸。 陆靑愣住。 钱家众人抱怨的话,骤然止住。 一双双眼睛,赫然紧缩。 钱玉瑶瞪大了黑曜石般的杏眸,轻抽了口凉气,浑身起了不少的鸡皮疙瘩,倒竖起无数的寒毛。 “叶姑娘……” 钱玉瑶张了张嘴,嗫喏着问:“你有未卜先知之力?”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楚月眸底倒映出的红色岩浆犹如恶鬼吃人,与十二楼五城的白玉京仙门形成了极其强烈鲜明且震撼的对比。 闻言,她摇了摇头—— “算不得是未卜先知,只是觉得,贪欲过多的地方,不宜斗狠。神秘古老之地,更要多加细心观察。” “自古以来,机遇和风险都是成正比的,有多大的宝藏,便潜藏着多深的危险。” “小心谨慎一些,总是没错。” 楚月沉声说道。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在不远处出现。 响于脆弱生命的临终之前。 犹若盛放在黎明前的血色昙花。 钱玉瑶如同学院的弟子般,认真听着长辈的教导。 王宫,逐渐安静。 成百上千的修行者,死于这一场贪婪的斗狠。 上古遗址的外围。 金銮殿。 高台有风。 四座都是静默等待的围观者。 望天时无不是错愕。 “发生了什么?” 钱康寿大惊,“怎么会一下子损失了一千多人?” 一千多盏燃魂灯,悉数灭掉。 这是上古遗址开启试炼之时,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紫钥试炼,更强,也更危险。”花满山颇为冷静。 陆家主握着酒杯的指腹,缓缓地摩挲着略微凸起的精致纹路。 他低垂着眉眼,无人看得清他的目光。 更看不到他汹涌澎湃,欲在天之巅的野心。 千人之死,便意味着,此次机缘,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纵然进入符文传送阵的修行者都已亡故,他的女儿,也会带着壮大陆家让地下列祖列宗都跟着自豪的荣光走出来。 “天上白玉京,长生路仙门,上古遗址内,有仙门!” 界主淡声道。 他一挥手,浓厚的云雾将要封天。 十二楼阁。 五城池。 玉京仙门。 长生路。 云雾缭绕,九重霄。 巨龙盘旋,缓缓地睁开了金色的眼眸。 界主倾其之力,只能窥测到这些。 众人见状,一片喧哗。 前一刻还震撼于千人之死,为其惋惜。 下一瞬便抛诸脑后,只记得玉京仙门。 “嘭!” 大地之上,炽烈灼热。 囚车内,蓝雪姬血淋漓的手,一下子抓住了囚车,任由雷霆禁制鞭挞己身。 她睁大了眼眸,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只一眼就已追悔不已。 早知有玉京仙门,她定会想方设法进入上古遗址。 有她洪荒令蓝雪姬在,何人有资格敢去得到玉京仙门的垂怜? 蓝雪姬紧紧地咬着后槽牙,暗骂自己愚昧,走错了棋。 与其和一个叶楚月斗法,倒不如一门心思扑在仙门。 “花辞玉,你最好有点用。” “若拿不到仙门,有何颜面回来见我?” 蓝雪姬虚眯起阴狠的眼睛。 笼罩着囚车的雷霆禁制宛若刀绞般,还在一阵又一阵游走她的手臂。 臂膀之血肉,快要被焚烧成半熟的状态,她却不为所动。 仙门所带的贪,胜过了一切的苦痛。 她早便知晓,作为一个女人,无需情爱,任何的外人,都是一团烂肉,是任由自己攀登高峰的踏脚石罢了。 “啧啧。” 旁侧的囚车,传来了断腿老人的轻嗤声。 蓝雪姬猛地扭头看去。 周狂人笑着说:“年轻娃娃,别作困兽之斗,有时候,走出你自己的画地为牢,才能看到天高海阔,而非一叶障目走错了路,若他日像我这般垂垂老矣方才知晓悔过,就为时已晚了。” 通天山域里的老伙计们,喜爱着每一个年轻的孩子。 眉目青涩的修行者,虽不老练,但有着逆苍天的勇气。 老伙计们认为,修行文明的未来,是属于每一个年轻人的。 这个世界的脊梁,天和地的衔接,藏着年轻人的血液和骨肉。 蓝雪姬神情恍惚了一下。 周狂人道:“老朽曾也意气风发过,一朵花的枯萎,就想要整个太阳的陪葬。而在日薄西山之时,厌恶夜晚的降临,认为这世上的修行者,都欠老朽的。世上的大道很多,王权霸业,竹篮打水,无愧于天地心,方得始终。莫要因他人之错,而害得自己掉落万丈深渊,终将成为了年少最厌恶的人。” 蓝雪姬的眼睛通红。 不知从何时开始。 她逐渐像幼年恨之入骨的父亲。 那个会拿着刀劈砍为自己怀胎十月妻子的父亲。 蓝雪姬无言,闭上眼睛的时候,滚圆的泪珠打湿了睫翼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周狂人叹了口气。 年轻的孩子。 能错一回。 不能回回错…… 如若蓝雪姬睁开眼睛,便能看到,囚车里的老人,虽永久地失去了双腿,眼睛里却有佛祖般的悲悯。 谁又不是…… 从年轻走来的呢? 周狂人内心长叹,仰头看天—— 仙门烙于灰浊苍老的瞳孔。 老人笑时露出了慈祥。 “小娃娃。” “又要搞出大动静了咯。” 周狂人满眼期待。 眸色雀跃的,倒像是还有几分不怕事大只想着看热闹的老顽童。 “轰!” 晴空雷霆。 巨龙盘旋,遮天蔽日。 一双金色竖瞳,如神的坐骑,垂眸俯瞰着山川河流。 骤然,海神界内每片海域惊涛四起。 同一时刻的龙吟岛屿,由此震撼,集结龙之军队,前往海神界! 这天,一下子就变了。 山河里的族群也热闹了许多。 宛若前不久的诸神之日! 第2826章 海底白色的山 玉京仙门之下,裂痕覆盖大地。 触目便是疮痍。 千人之死,让沸腾的热火血液瞬间理智冷静。 被大火吞噬的绝望面孔就在眼前。 生命之脆弱,有时乃是不堪一击。 贪婪在恐惧面前,略逊一筹。 “玉瑶。” 陆靑从喉咙里仅吐出的两个字,声线居然都是发颤的。 钱玉瑶侧眸,颇为疑惑。 却见这位名义上未婚夫的男子,两股战战,腿部发软而无力,骨头酥麻到难以支撑自己的站立。 他顺势靠在了钱玉瑶的身上,如街边的流浪狗般,眼巴巴地看来,“让我,缓一缓。” 钱燿舵的白眼快要翻上天,越看这个未过门的妹夫那没出息的模样,越觉得连饭桶都不如。 随后,颤颤巍巍的手给自己喂了一颗用来凝神聚气消除惶恐的定心丹。 那侧,翠微山的弟子看了过来,又望了望千人修行者死亡之地,一位少年禁不住地道: “这叶楚月,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自私自利之人,既知晓坍塌害人,竟然只提醒钱家,而无视掉那些活活被烧死的修行者。虽说捧高踩低是人性使然,但叶楚月口口声声大义,这类事,旁人做得,她做不得。” “执意上路的人,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觉得叶楚月就能行?” 顾青绿道:“叶楚月没有那通天之力,挡不住势同洪流的贪婪。强行改他人之命,被反噬的就是她。这世上,还缺那恩将仇报之人么?” 先前那少年,被说得哑口无言。 停顿少顷,便才道:“师姐所言甚是,还是师弟过于肤浅了。” “没事,多加修习,潜心悟道,用不了三年五载,你便能成为像师姐这样的人。” 顾青绿说得一本正经,姣好如月的面庞凝重而严肃。 过了会儿,她走到萧憩的身边。 “师兄,我们是翠微山的弟子,这仙门,我们得有人拿到。” “顾师妹认为,何人能拿到?”萧憩问。 “自是师兄。” 顾青绿两眼坚定,“师兄你虽是凡人之道,但是仙门前辈之后,理应是你。” 萧憩怔了一下,冷若秋霜的面庞,难得浮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应当是你。”萧憩负手而立,淡声道:“师妹的仙缘,在我之上。你且静心拭目,稍后助你,踏仙门!” 萧憩是理智的,作为带队的大师兄,见到好东西,第一时刻不该想着揣进自己的兜里,而是公平公正。 他永恒的认为,这世上的每一颗星,每一粒尘埃,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却独一无二的璀璨。 “叶楚月在做什么?” 翠微山少年冷不丁问。 萧憩和顾青绿都看了过去。 却见大地恢复平静。 无人再敢往前。 修行者们停在原地,如同被狭窄逼仄的囚笼给桎梏住,不敢再动弹一步。 唯有那在炙热的风中飘扬起的红裙,宛若胜利的旗帜插在摇摇欲坠的城墙,头顶一望无际是裂隙出骄阳的万里阴霾天。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手执毒藤弓的黑衣女子,眼底冷弧闪烁。 翠微山少年瞪眼,“她要去夺仙门?她疯了?她一介凡人。” 顾青绿皱起眉头,颇为不解。 “萧师兄,她这是……” 萧憩凝眸,望着楚月腰间的狐狸狗。 另一处带队的陆佳人,摇了摇头,看着楚月的眼神满是失望之色。 心道: “原以为赌台斗法赢了蓝雪姬的人,能有两把刷子。” “如今一看,不过如此。” “终是姜君瞎了眼,怜爱错了人。” 姜君还没进入洪荒道前,就是让她无比崇拜的人。 一个女子。 一个不属于上界的女子。 能够成为让上界许多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便意味着她的厉害之处。 陆佳人唇角勾着浅色的嘲讽。 “愚不可及,如今去夺仙门,只会遭人唾弃,引得万古恨。” 更何况,叶楚月没有半点的胜算。 她连生长在仙门前的草都不如。 还妄想攀附不属于区区凡骨的白玉京。 楚月来到裂痕的边沿,扑面的热风让青丝都在瑟缩。 她低声道:“在叶某的故乡,人若亡故,应当默哀,盼望萍水相逢却难以再相逢的诸位,安心踏上往生之路。” 她闭上眼睛用属于另一个世纪文明的方式来默哀。 她沉默了数个呼吸。 众人愣住。 却见君子堂、星云宗人,紧跟其后,闭目低头,送陌路人一程。 “惺惺作态。” 陆瑗撇着嘴。 良久,楚月正要睁开眼睛,只见从月族禁区华山老君身上得到的舍利子,一向静默如斯,这会儿,竟生出了水中波纹般的金色光华。 那是很小的一道佛光。 却温暖了楚月的五脏六腑,沿着脊背,洒落在了帝域大陆。 她的下界,永被佛光普照。 下界的武者,以信仰为基石来修炼,不再是止步武神境。 他们只会更强。 哪怕他们只能踏步在原地,走不出目之所及的故土。 他们,心甘情愿的镇守。 只因这是叶楚帝的脊梁。 是那年轻姑娘的…… 后盾! 尚未打开眸子的楚月,意识就像是一阵风,乘着佛光,来到了海域。 佛光,超度。 心中充满怨恨的白骨山,沉寂孤独了好多年,被突如其来的佛光治愈。 这一缕佛光,将送往他们,去往彼岸,去那圣光凝聚的往生之路。 楚月见状,心已安然。 “诸位前辈,安心乘鹤且去,后世不会忘记诸位的存在,历史必将铭记下界的屈辱,刀下亡魂,亦可伸冤。” “晚辈承载着诸位的嘱托,寄托着诸位的愤恨,定不会忘。” “终有一日,晚辈会在那九重天上,让人看到下界的冤屈。” 白骨还在。 冤魂已消。 她用意识作揖,蓝色的风带着她消失在海底的白色山。 楚月意识回归,睁开了眼睛,复杂地看着岩浆。 她并不是一个善心之人。 陌路者,死活与她无关。 哪怕历经血腥和黑暗,看到千人之死,总是会想到那一座白骨山。 “小孩。” 朱雀深沉的声音响起。 “嗯?” “你啊,越来越像个君王了。” 有着皇图霸业的帝王之狠。 更有一颗仁心。 二者兼备,江山自在足下。 第2827章 皆因一缕佛光而落定 “轰!” 岩浆翻滚,沸腾往上复又跌落回去。 宛若野兽的怒吼。 楚月沉了沉眸—— 犹豫少顷,还是对着瞬死千人的岩浆之地,作了个长揖。 流光海域白骨山。 下界三百多大陆。 皆因一缕佛光而落定。 舍利子的佛光,则与适才的默哀相关。 故而,这一回的作揖心境大有不同,颇为感谢。 许予、陆猛等人,都跟在身后作揖。 让人意外的是,钱家之流,宛若叶楚月的麾下,竟也都跟着楚月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这其中,竟还包括陆靑在内。 陆佳人看见自己不中用的两个弟弟,面上的表情淡然,心底却是泛起淬了冰的冷笑。 “啧——” 陆瑗轻嗤了声,“叶姑娘当真是大义之人,手上沾染鲜血汇流成河,杀过的人比这王宫岩浆下的鬼魂还多,却还能对着一群萍水相逢的陌生作出如此的姿态。若真是良善之人,有救人之心的话,先前为何又只喊住钱家,而非所有人,我看是做贼心虚,难安才哀的吧。” “媛媛!” 陆靑皱眉,侧眸看去,微染愠怒之色。 不管前尘旧账如何算。 花自怜阁的头破血流也好。 后续的争锋相对也罢。 不可否认的,便是他这条命和钱家等人的命,都是被叶楚月所救。 陆靑心头自有别扭,心境难以立马就敞开豁达,但到底是半条腿踩进鬼门关的人,那一种后怕如火山喷发般的情绪,早便在脏腑和胸腔之中战胜了对叶楚月的恼怒和烟雾。 当下,让陆靑反而不舒适的是,反而是长姐和陆瑗的漫不经心,漠视了他与死神的擦肩而过。 “叶姑娘不是菩萨,不能普度众生。” 陆靑沉吟片刻,在陆佳人冷漠如冰的注视之下,近乎是硬着头皮鼓足勇气去开口: “世家之人,修行资源富饶,熟读史书,背得杂谈。” “更因知晓,人的命运和劫数,自有天定。” “若大江大河的洪流注定如此,作为岸上的观望者,自身尚且处在迷雾之中随时掉河,怎堪去挡住既定的洪流?” 陆靑说罢,目光直直地对上了陆佳人的眼睛。 眼底,尚且有着对陆家长姐,族中天才,日后府门掌舵人的敬畏。 他认为,若不是自己的话,家中父亲,长姐以及胞妹,都不会对叶楚月这般厌恶。 于是。 他解释道: “先前,我在秦家军中,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混吃等死。” “秦家军时长去万花街打家劫舍,压榨苦主,我作为害人的其中之一,非但没有反省,还因此怪罪叶姑娘,都是我陆靑一人之错。” “直到今日,见生命之难能可贵,坚韧刚毅和脆弱不堪仿佛只有一墙之隔,我方才醒悟二三。” 陆靑说话,把头压得很低。 垂头落睫前,看到了长姐眼底肆虐的风暴,宛若骤雨从海上来,比那凶兽还要危险。 陆靑抿紧了唇,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鞋面。 他生来是陆家公子,高人一等。 与生俱来的骄傲,让他能站在接近云端的地方俯瞰着卑微的贱民,还嘲笑着贱民的无所作为。 却忘记了有些人生来就要背负着巨山,双足踏着深渊而行。 每走一步都是锥心刺骨之苦痛,又有何资格去仰头看那云端霞色的绚烂? 楚月侧了侧眸,瞳孔倒映出局促的陆靑身影,眉梢便轻轻扬起。 “啪。” “啪。” “啪。” 陆佳人轻抬下颌,眉宇之间散发着属于修行前者的自信。 云端世家人的傲气,则从骨子里透露了出来。 她有条不紊且优雅地拍着手掌。 缓慢地拍了三下,冷淡好看的面庞,方才龟裂开了一丝浅淡不知喜怒且不及眼底的笑。 “靑儿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作为家中长姐,我很欣慰你的成长。” 陆佳人微笑道:“叶姑娘先前已收下了秦轴轴的十万天玄丹,靑儿重伤在家休养了多时,想来姑娘也是知晓的,方才不计前嫌,一笑泯恩仇。” 陆靑浑身紧张成好似随时都会崩断的弦,直到听见长姐温和的话语声,整个人方才松弛了下来。 看来,长姐总归是为了他好的,凡事都会以他的想法为先。 钱燿舵、钱玉瑶兄妹闻言,神情微僵,颇显出不悦之色。 陆佳人的看似平和,实则是让人下意识觉得楚月是个刻薄狭隘之流。 楚月转身之际,看向陆佳人,落落大方的朗声道: “说起来,叶某那日让令府陆家主因蓝雪姬和烈风钱庄一事锒铛入狱,受苦了整夜,陆小姐既能不计前嫌,叶某又怎会锱铢必较?” 她笑望着神色逐渐难看的陆佳人。 一家之主,入狱一整晚,是为奇耻大辱。 叶楚月,四两拨千斤,反而让她陆佳人颜面无光。 她扯着脸皮笑了几声来应付,便静心沉气,等待着大道和机遇并行的初始。 实力低下之人,在武道和修行方面有所堵塞,多是口齿伶俐之徒。 小家子气,难登大雅之堂。 陆佳人的眸底冷意更甚。 她是有身份的人。 无需去争口舌之快。 作为涉足大道之路的真正修行者,当用实力见真章,而非如三教九流无用的嘴皮子功夫。 同时,还在调整心态运转气息的人,还有同样被楚月送入狱的城主府公子,炎如墨。 炎枭则在兄长身边,冷嗤道:“二哥,此人借虞牵星之势,妄以为蝼蚁也能一手遮天,等大哥回来了,要她好看。” 炎如墨垂眸:“你也说了,一节蝼蚁,何须大哥?” 炎枭暗戳戳地注视着楚月。 他对仙门全然无兴趣。 只盼望有机会,让他把叶楚月送入岩浆之口。 此时,从沉睡中醒过来的上古之龙,光影倒映在白玉京恢弘神秘的楼阁和城池之上。 一双纯金色的龙瞳,像是两个太阳,注视着嘈杂没劲的人间。 立在此地的修行者聪明无比,静观其变,生怕步那千人灰烬之后尘。 “嗤~嗤嗤~” 云霄龙晶,燃完了最后一块。 陆佳人的眼底,展现出了难得的光。 如,月之清辉。 第2828章 像是一颗心脏 冰蓝如霜、玉石质地的龙晶,通体发红,在禁闭的封影禁止内有节奏的紧缩。 赤红。 跳动。 发光。 仔细看去,就像是一颗鲜活的心脏,洒上了诱人的香。 楚月的余光扫向陆佳人。 强烈的不适感,如一锅水,沸腾到了最极致。 体内的龙族血脉,如那暴怒的狮子。 暴怒的情绪,直接影响到了楚月。 楚月目光沉沉,金眸闪过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杀气。 “咔,咔嚓……” 一道声音,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楚月抬眸往上,朝着发出响声的地方看了过去。 海市蜃楼般的白玉京仙门之景。 苍穹裂开了一道痕迹。 上古巨龙低吼了声,俯冲往下,滑翔在王宫。 这一刻,白玉京之门,绽放出了金色的莲花。 缕缕仙气,引人入胜。 翠微山女弟子顾青绿,瞳眸微缩满是惊艳之色。 她在第一时刻就盘膝坐下,指尖锋利划破眉间皮肉,流出的鲜血被风湮灭。 “晚辈顾青绿,愿求一条仙人之路,倾我余生之力,追寻仙门大道!” 顾青绿在心底无声地说道。 修行者们如法炮制,无不是盘膝坐定,破裂开眉间。 虽不知为何要如此做,但觉得跟着仙人弟子总不会出错。 顾青绿好歹是被翠微山的仙气熏陶过。 钱燿舵就要跟着坐下去,突然间想到什么,抓耳挠腮了下,伸长脖子看向楚月。 “叶,叶贵人,我们要,坐吗?” “………” 楚月瞧着钱燿舵纠结挣扎的模样,以及让人脑瓜子生疼的叶贵人,暗叹与钱玉瑶不愧是一家的人。 “也行。” 她懒声道:“累了这么久,是该坐会儿了。” 而后,便看到她恣意随性地坐了下去。 与旁人不同。 旁人在修行。 她是在休息。 还拿出了糖酥,自己掰碎了吃,并分给周围的人。 “要么?” 楚月将糖酥递给了一脸茫然的钱燿舵。 钱燿舵呆讷着,有些傻。 脑子跟不上,手却很麻溜地接过了糖酥。 他想不明白。 面对玉京仙门,他为何不去夺机缘,而要坐在这地上跟八百年没进过食的人一样吃糖酥。 “好吃吗?”楚月问。 “还不错?”钱燿舵眨了下眼睛。 有一说一,这糖酥的味道,甜而不腻,甚是可口。 楚月勾着唇角轻笑了声,继而把糖酥分了出去。 看似对玉京仙门毫不在意,实则在暗暗观察陆佳人。 陆佳人带着人盘膝而坐。 “轰!” 巨龙的吼声,引得地动山摇。 土地破败多年。 王宫在摇晃。 年轻的人们在渴望仙缘。 无人看见,一道正在倒计时的封影禁制离开了陆佳人,犹如离弦之箭,裂开大风,穿过长空,直奔一处地方! 那正是—— 楚月的右侧瞳,暗绽着诡谲和神圣并存的金红光华。 在最后的时刻,看清了禁制内的东西。 乃是—— 龙晶! 龙吟岛屿的云霄龙晶。 更准确来说,那是一块被燃烧到成了另一个模样的龙晶。 只见封影禁制严严实实地裹挟着龙晶,进入了顾青绿的身体。 一门心思入定得仙缘的顾青绿,并未发现身体的异样。 “轰!” 一道日光,从玉京之门照射了下来。 顾青绿唇角微勾,遏制不住惊喜。 她隐隐感觉,自己将要得到仙缘。 然—— 她的元神,有种被针扎被火烧般,带着辣意的刺痛感。 “嘶——” 顾青绿倒吸了口凉气。 颅腔内的疼痛让她皱起眉头,笑意全然凝固。 她睁开眼睛,却感到了不可思议。 只见仙门的玉京日光,照射在了陆佳人的身上。 怎么可能…… 顾青绿瞪大了眼睛。 明明是她! 她都感觉到了,她的灵魂在某个瞬间,飘荡在玉京仙门的顶空。 还不等顾青绿震惊,颅腔的疼痛让她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元神里。 这一看,便是骇然失色的大惊。 封影禁制早已消失。 一块滚烫的龙晶,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 以至于顾青绿的身上,都有种进过腐尸堆的恶臭感。 其味道之浓郁,之刺鼻,在这人满为患的王宫格外明显。 就连附近的翠微山师弟们,再是强忍,亦遏制不住那翻涌的恶心,面庞和眼神流露出的异样,彻彻底底刺痛了顾青绿的心,比颅腔内的火辣辣还要让她难移接受。 顾青绿咬紧了牙关,瞪红的眼睛不甘地看着玉京仙门折射出的日光。 近在面前,却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明明只差一下…… 她就能触碰到那日光了! 顾青绿想不通。 百思不得其解。 她的颅腔内,怎么会有烧红的龙晶。 龙吟岛屿和海神界一向交好。 其族之位置,不亚于大炎、临渊等城。 云霄二字,又属于嫡系一脉。 她就算是翠微山最正统的弟子,也不能私下焚烧云霄龙晶。 这要是传了出去,该当如何是好? “叶楚月……” 定是叶楚月! 顾青绿颤着睫翼,喃喃自语。 她发红的眼睛蓦地看去。 叶楚月也在看她。 虽是波澜不兴的面容,但顾青绿能够感觉到,叶楚月的神魂都在得意洋洋地叫嚣着胜利。 叶楚月定是埋怨她先前在麒麟阶前,为了陆佳人,想让对方出丑。 须知—— 叶楚月的儿子,乃是龙祖的干孙子。 前段时间,龙族公主还带着叶尘小殿下来到叶楚月的身边。 很有可能在私下把云霄龙晶给叶楚月。 玉京的日光,连大地。 万众瞩目,陆佳人。 她不疾不徐,优雅地抬起了眼帘。 朦胧的光晕当中,宝石般的眼睛,有片刻的金。 犹若仙人,自玉京而来。 无数道充斥着艳羡的目光,俱都投到了陆佳人的身上。 暂且不知这日光,是踏入仙门的通行证,还是既定的上古龙族之传承,都足以让人眼红了。 “原还以为翠微山乃人间仙境,应当是芳菲香,怎想还有连俗人都不如的恶臭味。” 把玩着毒藤弓的女人,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戏谑地看向了顾青绿。 顾青绿深吸了几口气却是无法反驳。 便狠狠地瞪了眼楚月。 “蠢货。” 楚月嘴角一抽,没好气的元神传音道:“顾小姐如此的蠢笨如猪,莫不是走后门进的翠微山?” 第2829章 物极必反顾青绿 顾青绿无端被骂,看向楚月的眼神里充满了怒色。 随后,反应过来,便是心下一惊! 堂堂归墟境,凡人道,焉能与她元神互通,传递识音? 顾青绿咬紧牙关,胸膛气得起伏而动。 她酝酿了一番,打算通过元神传音,把这碍眼的叶楚月给大骂特骂一顿。 然而—— 她的神识之音刚要进入楚月的元神。 那厮,竟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法子,竟把元神给封闭了。 脸上的神情,仿佛正写着“拒绝”二字。 顾青绿看在眼里,近乎呕血,暗骂这叶楚月羞辱人是有一套的。 “顾师姐,你身上怎会如此?” 少年师弟有几分懵懂无知,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嗫喏着出声询问。 澄澈漆黑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顾师姐常年在山水之中。 就连吹拂过师姐身上的风,都会有一股特别的、沁人心脾的青草香味。 如今,却只剩夏日炎炎般尸体的臭味。 顾青绿窘迫而尴尬,眼底深处还有几分慌张。 比起这股子异味,更让她恐惧的是,颅腔里边还有一颗被燃烧过后的龙晶。 通体发红的龙晶,明明安静悬浮,却给人狰狞阴翳之感。 就像是极致的血腥和厉鬼冤魂。 每当子夜,便会从裂开的地缝里爬上来。 “萧师兄……” 顾青绿慌张至极,无措地看向了萧憩。 萧憩拧了拧眉。 “发生了何事?”他问。 顾青绿抿着唇不敢说。 她不知如何解释,龙晶的来历。 没人会相信她。 只会觉得翠微山出了一个为达目的从而不择手段的女弟子。 师兄妹会厌恶她。 翠微山的仙人和长辈会对她失望。 顾青绿咬紧用力之猛,透白的唇色溢出了丝毫的血迹。 萧憩目光深深地注视着顾青绿,企图知道些什么。 然而师妹一言不发,怎么都不肯说,只怕是难以启齿的事。 “是叶楚月。” 良久,顾青绿压低了声说。 她握住了萧憩的手,摊开萧憩的手,在对方的掌心,写下“龙晶被焚”四个字。 二人的举措,引得金色日光里的陆佳人半眯起了眼眸,轻挑着眉梢。 她自然而然垂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缠着冷意,微微地蜷缩。 “师兄,我敢断定。” 顾青绿沙哑发颤的声,近乎是从咽喉深处蹦出来的。 萧憩见其如此断定,便也陷入了短暂的不解当中。 他沉默地抬起了眸看向远处的女子。 那女子红衣如火。 和他一样。 有着独属于凡人的金眸。 “绝对是她!” 顾青绿着急不已,“师兄,这该如何是好?” 她彻底慌了神。 此乃死局。 难解。 此举必会让家族蒙羞,让翠微山无颜面对世人。 她将会成为翠微山的耻辱,成为弟子们口中的糟糕透顶。 “叶楚月。” 萧憩低声喃喃着这个名字。 而后,下定决心道:“青绿,把它给我。” “不……不可!” 顾青绿摇头,眸子微微瞪大,“师兄一生之清明磊落,日后前程似锦绣,绝不可!” “无妨。” 萧憩道:“下山之前,我答应过师尊,会照顾好师弟师妹。玉京仙门之仙缘和上古龙族之机遇,你还可尝试一二,把它给我,我会想办法处理。” 周边的修行者包括翠微山的弟子,都听不到师兄妹的对话。 陆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的唇形,双手猛地攥紧成拳、 眼底盛怒炽烈,似欲滔天。 唇角,裂开了一丝残酷的笑。 她所赠之龙晶,一旦入体,便不是那般好拿出来的。 同时,陆佳人万分庆幸没在那个归墟境的废物上用了这么好的宝物。 顾青绿,才是最该被上古之龙所吞的人。 等她得到了上古之龙的传承,就能把一切的脏水都泼到叶楚月的身上去,让两个弟弟看清叶楚月的为人,知晓什么该做,什么该远离。 …… “青绿姑娘的身上,怎会有如此浓重的味道?” 钱玉瑶和花清清坐在楚月的身旁,察觉到翠微山弟子阵列的变故,不由交谈道。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物极必反?” 花清清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说得有模有样,“香到极致,便是臭?” “有道理。”钱玉瑶点点头。 楚月:“………” 看着认真的两人,颇有几分苦笑不得的无奈。 旋即,继而观察着顾青绿和陆佳人。 魔灵空间的小魔王,一边打着毛线,一边问:“那娘们,憎恶的为何不是你,而是顾青绿?” 楚月凝了凝眸。 “对一个归墟境,用一枚云霄龙晶,未免太抬举我这位归墟境了。” “凡人之道,无缘玉京。顾青绿的仙缘天赋,在陆佳人之上。” “且不说,龙晶之事,还能栽赃到我的身上来,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坟堆之中,轩辕修闻声,暗道:“好狠的女子。” 楚月不言,只因在密集如潮流的人群里,发现了一道颇为神秘的身影。 那人披着漆黑如墨的斗篷,如白昼下的鬼魅。 斗篷长衫是不合身的宽大。 裹此衣裳的人,有些瘦小。 外人,甚至连她的眼睛都看不到。 装扮倒是有些像北寒之地的瞳术师,在这汇聚着五湖四海修行者的遗址之地,算不得奇怪。 斗篷人,并未盘膝。 她站立着,眼睛透过斗篷,凝视着玉京仙门。 那一刻。 楚月听到了她的心声。 “如若世上真的有仙,为何还会是苦海人间?” 楚月回味着对方的心声,久久不能回神,直到那上古巨龙,盘旋在了半空之上。 庞然的龙体,完全遮住了日光。 阴影如夜幕降临。 却不见那皎洁的清辉。 修行者们遁入了无边的黑暗。 龙的眼睛闭上再半睁开,血色的眼珠,充斥着杀戮之气和让人惶恐的血腥。 上古巨龙,怒视翠微山的顾青绿。 顾青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气,嘴唇微微张开。 先前想要讨好翠微山从而沾染几分仙气的修行者们,一下子就离得远远的。 “别怕。” 萧憩淡声道。 他会护好,每一个被他带出来的日子。 萧憩的手,放在了剑柄之上。 顾青绿感激地看了眼萧憩,看向了楚月。 如若上古之龙想杀了她。 那么,她去往何处,便会把灾难带到何处! 第2830章 尘沙若有光,却敢一人挡巨龙 顾青绿死死地瞪着楚月。 留给她考虑的时间不多。 上古之龙在勘测她颅腔内的龙晶。 她要快点儿赶到叶楚月的身边。 叶楚月不仁在前,就休怪她不义了。 顾青绿刚想有所动作,看见围聚在叶楚月身边的赵囡囡这些人,却有些犹豫了。 她只想拖叶楚月一个去同归于尽,而非是滥杀无辜。 顾青绿犹豫再三,深吸了口气,暂用浓厚的气息填满颅腔,挡住滚烫龙晶的吸引。 她起身之际,脚掌踏地,脊背龟裂开了半透明的仙羽。 仙羽扑闪翅膀。 顾青绿双腿狂奔,在电光火石间暴掠疾驰。 她要去的地方,并非是叶楚月。 而是—— 人群之外的空旷之地。 “师兄,你很好。” “你不喜情爱,但如若有一日,你有所改变,可以看看陆佳人。” 她看得出,很早就看得出,陆佳人爱慕她的师兄。 陆佳人且是现阶段里,最有可能触摸玉京仙门和上古龙族机缘的修行者,日后必有光明璀璨的人生。 师兄的身旁,需要这样的女子。 萧憩想要拦住,却已经来不及。 顾青绿用尽了此生的力气,冲出了人群。 她回过头,冷冷地看向那一抹红。 “叶楚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休要得意!” 楚月垂眸,封闭的元神,聚集了所有的神农之力。 神农之力,犹若天上晶莹的水,浇在了陈年留下的龙族血脉。 “这……到底发生了何事?”有人惊慌,想不通机缘得宝的好事,怎会演变成这样。 “龙族前辈,请息怒!” 陆佳人温润清冽的嗓音,宛若黑暗的救赎之光,照耀在了绝望的顾青绿身上。 怒火中烧的上古龙族,冷静了几分。 众人见状,惊呼不已,暗道陆佳人作为驯龙师,必得龙族机缘! “佳人……” 顾青绿眼睛泛着红。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患难之际,便才能看得清真情。 “青绿乃是翠微山女弟子,仙人座下,纯良之人,还请前辈,放其一马。” 巨龙平和了不少。 顾青绿好似绝处逢生般的欣喜。 陆佳人起身,作了作揖—— “龙族前辈,这其中,或有误会。” 陆靑满目崇拜地望着自家长姐,像是忘记了先前的过节般,还拉着楚月说:“叶姑娘,你看我陆家长姐,便是厉害。她是大炎城年轻一辈之中,最有声望的驯龙师。” 楚月沉默不语。 他也不恼。 紧接着又拉上了自己的未婚妻。 “玉瑶,日后你莫要辛苦修炼了,长姐会护好我们周全的。” 钱玉瑶翻了翻白眼。 她觉得她老子病得不轻,才会订下这样的亲事。 四周惊叹不止。 顾青绿松了一大口气,面带笑容地看着陆佳人。 “吼!” 上古巨龙陡然双目血红,直接冲向了顾青绿。 陆佳人佯装大惊,“前辈,何故遭受刺激?” 众人亦在疑惑。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顾青绿的存在才会刺激上古之龙。 这会儿,楚月的神农之力彻底浇满了龙族血脉,睁开的眸寒芒凛冽,霎时便如宝剑出鞘般的锋利。 “顾师姐,小心!” 翠微山少年一声喊。 顾青绿御剑而行,狂飞出去。 咔嚓! 龙吼带着强劲的风,蛮横到直接撕碎了顾青绿脚底的剑。 顾青绿的身上跌落下去,毕生所学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可恨无用武之地。 她半跪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扣着泥土,血红的眼睛狠狠地看向了上古巨龙,苍白而无力地辩解:“前辈,此事与我毫无干系,还请你相信!” “刺啦!” 巨龙飞过带起的风。 将一颗颗古老的建筑粉碎。 百丈之地,尘土飞扬。 血红的龙瞳似要吃人。 黑与白交错的天地之间,已然分不清昼夜。 顾青绿手脚发软,骨头提不起力,仰起头,瞳孔近乎涣散,绝望覆盖了满身,吞噬掉她的心。 她痛苦而不甘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被巨龙给吞入腹中的死亡。 尘沙卷起了风暴,飞舞于四方。 无数修行者的眼睛,怔怔地盯着此地。 只看到猩红的身影宛若流行追月,破开长空,裙裾飞扬,自风暴的一头,瞬闪到了顾青绿的面前。 来者,赤手空拳,身影纤长清瘦,却有横道立马之气。 尘沙遮人眼。 她缓抬眸,映入了欲比天高的龙。 “她在做什么?”修行者惊呼。 “叶姑娘……” 钱燿舵腿脚一软,下意识地撑在了钱玉瑶的身上,“才有的贵人,不会如昙花一现,就没了吧。” 叶姑娘在海神界没什么亲人,丈夫、父母都被封印在流光海域的下边。 唯一的儿,还去龙吟岛屿给人当孙子了。 若叶楚月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恩情一场,他定会为叶姑娘善后,每逢中元清明,都会去祭拜。 钱玉瑶深吸了口气,手掌紧紧地绞动着袖衫。 犹豫二三,还是决定往前冲去,与楚月并肩而行。 尚未走出数步,就被一道身影给拦住。 那个被叶姑娘称之为阿离的女子,一身黑色劲装,背着一把破魔刀,总是冷着一张脸,时常在与叶姑娘交谈之际,流露出不自觉的笑。 “萧离?” “她的行事,自有章法,不应打扰。” 钱玉瑶一时语塞。 钱燿舵、陆靑等,欲言又止。 须知。 钱玉瑶的实力怎么都在叶楚月之上。 前去帮忙助阵的生死之交,怎么算是打扰? 钱家众人很是不爽快。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陆佳人在光在嗤笑,“匹夫无能,岂敢挡龙族之刃?” 她摇了摇头,眼底蔓出嘲讽。 此时—— 顾青绿察觉到鬼门关并未立即侵蚀自己,便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大风之中。 那一缕青丝,轻抚过自己的面庞。 沙尘若有光。 天地,时而白昼,时而黑无月。 前方的身影不算魁梧,却敢一人,挡巨龙。 顾青绿疑惑了。 “叶楚月……” 她动了动干涸染血的唇。 “吵死了。” 前侧的女子甚至没有回头看她,只低低地道。 顾青绿鬼使神差般沉默了下来。 第2831章 败寇穷途,怎敢比肩一隅之天才 顾青绿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心中止不住的发憷。 天地六合,黄沙茫茫看不真切。 巨龙的脸庞,就遮住了所有。 一双偌大的血色眼瞳,倒映着红衣墨发的女子身影。 “叶楚月疯了吗?” 陆瑗惊道:“她在逞什么英雄,当真是自找死路,那可是龙。” “难不成,她也是驯龙师?”陆家另一人问:“她去过龙吟岛屿,似乎就是作为驯龙师去的。” 陆瑗当下翻了翻白眼,“这年头,什么人都能当驯龙师了吗?” “就算是驯龙师,也要分个三六九等,最低等的驯龙师,都是浑水摸鱼之人罢了。” 说至此处,陆瑗的眉眼染上了张扬的骄傲之色。 “哪像长姐,若论驯龙,叶楚月给长姐提鞋都不配。” 陆瑗言谈,俱为心里话。 也是大多数人认可的事实。 武学当道,修行为先。 天地之路,便是大浪淘沙,优胜劣汰。 自古以来,败寇穷途,怎敢比肩一隅之天才? 陆瑗撇撇嘴。 “虽说叶楚月就这般死于龙口有些枯燥,但那自是她的宿命。” 还下界共主…… 归墟境罢了,也敢称之为千古大帝? 都是可悲可怜的蝼蚁思想,在贫瘠的土地,在落后的文明,在卑贱的武学里,泯然于尘埃。 “轰!” 苍穹以南,裂开了一道天堑。 宛若上古之神留下的剑痕。 一剑斩天,傲立云巅,仿佛不再是史书上的事。 破败王宫里的修行者们,只当剑痕般的天堑是龙族对叶楚月的愤怒。 四下里,都在小心谨慎地注视着前放的一举一动。 既担心生命在此终结。 又盼望天降横运从此改命。 稍远些的修行者,小声说道:“看来,只有陆佳人小姐,才能驯服此龙,得到了命定的机缘了。我们,都不过是陆佳人小姐的陪衬。” 有人问:“叶楚月,到底想做什么?” 也有人回:“想谄媚于翠微山罢了,只是她从下界而来,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什么学识,不知这上古龙族之怒,是她有十条命,都承受不住的。” 修行者摇头叹息。 再一次见证了,下陆之共主,在中界,连蚍蜉都比不上。 “轰!” 又一道天堑,裂于苍穹西边。 锋利的光从天堑深沟里弥漫出来。 像是来自遥远的剑锋,叫人不寒而栗。 “叶楚月,放肆!” 陆佳人大喊:“激怒龙族,谁都不能活,你既为千人之亡故而默哀,如今怎又不顾众人之死活了?” 楚月站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直视龙的眼睛。 鲜血一样的颜彩。 猩红,浓烈。 乃是诡谲和神秘共存的美丽,其中的焦距和灵气,是普天之下的画师,都难以落下的一笔。 龙首前进了些,好似一面壮观可移动的墙。 飘扬在空中的龙须,宛若杀人的蛇鞭。 “焚龙者,当死——” 上古巨龙的视线,自楚月的肩胛上方穿过,落在了顾青绿的身上。 古老庄严的杀气森森。 顾青绿与之对视的瞬间,近乎是毛骨悚然。 头顶的发根冒着寒气上竖。 周身的麻意直通天灵盖。 一整块头皮都像是被万蚁啃噬般的难受。 她张了张嘴,唇齿咬合,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字的声都发不出来。 过往在翠微山的傲气早已消磨殆尽。 她头一次知晓了自己的渺小。 连她都无能为力,叶楚月又将如何? “我知道,不是你。” 顾青绿闭上眼睛,发出沙哑的,颤抖的,含糊不清却只有楚月才能听到的嗓音。 “那就,离我远点吧。” 她睁开眼睛,在龙瞳愤怒地注视之下。 酝酿许久的她鼓足勇气,就要用手掌打向叶楚月的身上将其推开。 倏地,风暴愈发之强。 龙之怒,天地混沌难以视清。 犹若末日降临,摧毁人间。 顾青绿被强悍的风暴之劲猛砸,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方才堪堪稳定。 她被猎猎之风吹得荡起的衣裙,染着王宫地上的土灰和自己的血。 龙怒风暴,沙尘堆积恍惚如古老的楼兰。 风暴一圈圈震荡。 在内圈的楚月、顾青绿以及上古之龙,被彻底隔绝。 像是怒吼的深渊把活生生的人拖拽下去。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去敲骨吮血。 “叶楚月,快逃!” 顾青绿大喊,“我不知被何人构陷,颅腔有被焚烧的龙晶,你遏制不住它的,它失去了理智。” 她发红着眼睛,咬紧了唇。 她的身上,还散发着恶臭的味道。 但风暴太过于强悍,以至于那一点味道刚出现就已经是石沉大海了。 一丝一缕的龙怒之气,汇聚成能够滔天的风暴,宛若天罗地网的绳索,死死地缠绕在楚月的身体四周。 “叶楚月,我稍后挖出仙根,为你打开可逃出去的通道,你找准机会离开。” “别逞强了,你救得了下界,你救不了,我。” 顾青绿咬了咬牙,二话不说就对着自己的腹腔下手。 五指如钢刀做出的锋利铁爪,将要破开皮肉裂血流。 然,当她半藏尘垢的手隔着衣料触碰皮肤时,手腕略微瑟缩了下。 眼底有着恐惧和犹豫。 随后,深吸了口气,忍下害怕的情绪,强行破腹取仙根。 指甲裂开皮肤。 鲜血弥漫在指缘的尘垢之上。 却说此时,一道绚烂到妙不可言的紫光,从头顶上方照射下来。 顾青绿仰头看去,瞳眸骤缩。 却见叶楚月的脖颈,生长出了晶莹生辉的紫色龙鳞。 每一片的龙鳞,都像是世间最是珍贵的宝石。 龙鳞沿着雪白肌肤的生长,就像是宝石成山的宝藏之地。 紫鳞下侧,顾青绿隐约可见一朵栩栩如生的绯色莲花,犹若老树扎根般死死地烙印在了叶楚月脖颈细嫩的肌肤纹理。 “龙……龙鳞?” 顾青绿瞪大了眼睛。 她不敢相信。 一个凡人身上,能够长出龙鳞。 在修行和武学的千古历史之上,确实有人喝过龙血,用类似的方式得到了龙族的力量。 哪怕如此,也有个亘古不变的定律。 龙之力,只传于人族男子。 男儿血脉,天生优势。 凤凰多为女子。 叶楚月女儿身,怎可得龙之鳞? 第2832章 本座,绝不辅佐废物 风暴如怒。 顾青绿万般想不通。 一双血丝未褪的美人眸,注视着那覆有龙鳞的人儿。 “叶楚月!” 顾青绿低语:“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贫瘠之地孕育出的普普通通的凡人。 却总能,引惊涛。 顾青绿甚至有种错觉—— 海神界,为其而乱! 不! 乱的是海神界,也不只是海神界! 顾青绿大口呼吸,心脏跳动的速度,是有生以来最快。 那恍然如龙的女子,在一双犹若红色太阳的血龙瞳前,一寸寸地回眸看了过来。 顾青绿指尖微颤。 她看见! 紫棠色的眼眸,宛若浩瀚的星河海洋, 瞳孔边缘,镶嵌着一圈紫色碎钻。 眼梢些许的浅红,点缀如妖。 顾青绿从未看过,这般好看的眼睛。 “吼!” 楚月的头顶上方,出现了紫色龙首的光影。 龙吼之际,她的身体便如一道流光般掠过。 只见紫色的龙,撕裂长空,于风暴中央的最高处低吼。 每一次的龙声,都震到了顾青绿的元神。 她的脑海里捕捉到了丢失的灵光…… “紫瞳……” “是……龙族太子?”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原先她以为叶楚月是得到了龙之力。 譬如喝下龙血。 服用了龙鳞捣碎的药。 现如今,震撼的眼前之景全盘否定了她的猜测。 九万年前,龙族太子失踪,至今唯有踪迹。 岛屿上的龙祖,这么多年,未曾有一日,停止寻找过自己的孩子。 不仅如此,据顾青绿在翠微山所知,上界还有部分势力,多年来一直在暗中寻找着丢失的龙族太子。 只怕洪荒三界的人,谁都想不到,龙族的太子,竟会是凡人道的叶楚月。 就算顾青绿亲眼目睹,亦是良久的难以置信。 那一条强大又神圣的紫龙,虽不如上古巨龙之大,通体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难分伯仲。 她一言不发,与上古之龙对视。 “龙族储君,居然是个凡人。” 上古之龙,发出低沉的声音。 旁人听不出它的情绪。 “她,焚烧龙晶,罪该万死。”上古之龙怒吼,再次掠响了顾青绿。 顾青绿往后一退,却难以逃窜。 千钧一发之时,紫光乍现。 楚月身披浮光紫鳞裙,立在了顾青绿的前侧。 她面朝上古之龙,两手作揖,颔首道: “前辈,晚辈叶楚月,愿以此身,为其证明。” “晚辈身上的龙族血脉,乃岛屿储君之龙晶所得,龙晶之主亲手相赠,人虽亡,龙族与生俱来的意识却在,如若晚辈坑害龙族,焚烧龙晶,或是坐视不理,偏袒罪恶之人,且不说因果报应神明三尺,就说龙族血脉,会与晚辈的肉体凡胎自然分离。” “请前辈,相信晚我一次。” 她低垂着和旧时爱人一样的紫眸。 一家三口,天各一方。 灵魂里,却都生长出了独一无二的紫棠花。 顾青绿讷讷地注视着楚月的背影。 就连风,都对她格外温柔。 顾青绿抿紧了唇,情绪陷入了复杂的旋涡。 一点儿的小纠葛,在生死面前,显然是算不得什么的。 上古之龙俯瞰着楚月,龙瞳眯起,释放出的力量,逼得楚月的眉间绽出了千丝万缕的耀眼金光。 光芒之中,悬着一颗滚圆的珠子。 上古之龙,颇为诧异 他低声语: “凡人之道,却身怀神灵珠,放在上古,也是稀奇之事。” 顾青绿闻声,再是一惊。 世人都道叶楚月没有仙神之气,但她的体内,却有一颗神灵珠…… 须知,神灵珠,乃是修习神道的修行者,还只有少部分人,才能凝聚出来的好东西。 叶楚月根本没有接触过神道…… “还请前辈,信任晚辈。” 楚月再次朗声道。 “年轻人,你虽为龙族太子,按照辈分,本座算是你祖宗。” “………”楚月眉梢轻抽,颇有几分无语。 “你见过,有祖宗被后世孙子驯服的吗?”上古之龙再问。 “………” 楚月嘴角抽搐了两下,杵在原地,心情有些风中凌乱。 是她的错觉吗? 总觉得—— 这龙,在拐着弯骂她是孙子? “孙姑娘。” 上古之龙再次开口。 “………” 楚月脸色发黑。 顾青绿听得是目瞪口呆。 她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听到,有人把孙子称之为孙姑娘的。 此等之事离谱到她忘记了自己的危险,竟是咂了咂舌,心底暗道此世间的玄乎超乎寻常人的想象。 “你知道的。”上古之龙再度出声:“本座自上古而来,绝不会辅佐废物。” 楚月眉梢轻扬,张扬如斯。 风暴的中央,衣袂被吹得猎猎作响。 裙摆的龙鳞如玄关的风铃般悦耳好听。 她抬起了眼帘,勾唇一笑,年轻的面庞神采飞扬,明媚璀璨,周身上下的自信浑然天成,举手抬足之气如古来帝王再临麾下疆土。 她再次作揖拱手: “晚辈在,河山在,定不让前辈盘踞一隅之地,盘的是六合八方!” 上古之龙见状,满意了许多。 风暴,一圈圈的减少。 龙怒,逐渐地消失。 楚月笑时,恢复原来的模样,掩藏起龙族太子的气息。 “叶……” 顾青绿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 明明比自己弱的人,却在陡然间生疏有了距离感,还是向上的距离。 更让顾青绿不自在的是,麒麟阶时,她甚至为了尚未到手的利益,从而对叶楚月衍生出了万贯恶意。 后来,更是把叶楚月假想成了罪魁祸首,从而让真凶逃之夭夭,逍遥山河。 “顾小姐,还请替我隐瞒一二。” 楚月淡声打破了如冷霜凝固的氛围,“龙族之事,切不可与第三人说。” “叶姑娘放心,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知晓事情的轻重缓急。” 顾青绿割裂精血,任由华丽潋滟着光的符文跃动周身,目光炯炯有神且坚定的立下血誓:“我顾青绿,愿拿师兄萧憩以及翠微山上下来起誓,若有违背,五雷轰顶,都将不得好死!” 楚月:“………” 上古之龙:“………” 遥远的翠微山:“………” 第2833章 她本不是无间地狱出身 顾青绿身上的衣袍被烈风割开,溢出了鲜红的血。 发誓之际,她的神情无比之严肃。 眼睛里有着旁人看不透的决心。 楚月抿唇沉默,凝眸许久,方才轻笑了声。 由此可见,翠微山对于顾青绿而言,是无比重要的存在。 …… …… 却说龙怒风暴外,俱以为叶楚月、顾青绿都被上古之龙给吞噬了。 毒藤弓持有者摇摇头,“久闻下界楚帝,星云天骄之名,今日一见,不过如此。空有匹夫之勇,而无脑子,走不了太远的修行之路。真把这四野都当做下界了?” “阿兄,叶姑娘该不会成为龙族的食物了吧?” 陆靑紧张地问。 陆猛皱紧眉头,脸色透露出了一抹白。 “不会!”钱玉瑶坚定地道:“叶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安然无恙。” 毒藤女子嗤之以鼻,英气而妩媚,两手环绕在胸前,撇了撇嘴戏谑地说:“敢问钱家小姐,古往今来,修行史上,有哪一位吉人,是出身于无间地狱呢?” 她本不是无间地狱出身。 但她尚在襁褓之中,就被丢进了人人恐惧的地方。 那便是她初始的家。 钱玉瑶瞪目看了过去,“沐藤,楚云城穷凶极恶,心狠手辣,他的错,你休想怪罪到叶姑娘的身上去,什么无间地狱出身,叶姑娘乃是本源一族的族长!” 听闻此话,大多数人心里颇为鄙夷。 族长又如何。 海神界鲜少有本源文明。 藏在海底的雪祖亦如流星陨落。 洪荒上界的北方龙族,绝不会认可一个凡人族长。 退一万步讲—— 就算北方的龙族勉强认下了这所谓的族长,叶楚月也要有那个本事爬上天梯才行。 沐藤耸了耸肩,狐疑地看着钱玉瑶。 以钱玉瑶的秉性,定是与叶楚月水火不相容才是,怎么还帮着叶楚月说起话了? “左右吃人的是上古之龙,非我沐藤,钱姑娘有怒,大可冲着上古龙族的前辈去,无需在这里怨怪他人。”沐藤冷笑:“只不过,让人不禁怀疑,阁下刻意激怒上古龙族,是担心陆家大小姐得到此龙,你钱府只能望其项背了。” 钱玉瑶并未有呛声的打算。 她咬着牙,目不转睛地盯着逐渐散开的风暴。 手心冒汗,浑身发颤。 她这刚认的贵人,可不能就这般没了。 陆靑看了眼淡定如斯不管叶楚月死活的星云宗人,在君子堂、钱家修行者的人堆里小声抱怨:“星云弟子,薄情寡性,叶姑娘已成盘中餐,他们几个倒好,竟是毫不关心。旁人也就罢了,还有个在照镜子的男子,令人作呕。” 花清清抿紧了唇,眼睛红了一圈。 月姑娘作为花家新任长老,还没去花家看看古老神秘的阵法呢。 花清清闭上眼睛祈祷:“大哥,二哥,在天之灵,请助叶姑娘一臂之力,她是个好人,爹娘都喜欢她。” “轰!” 风暴层层退散。 只余下一些泛黄的风,卷起尘埃,泼沙成画。 烟雾氤氲剑间,无数双眼睛看了过来。 夕阳西下,火烧云漫天。 来自上古的龙,盘起巨大的身躯,宛若一副陈年的画笼上了尘与灰。 龙的血瞳,像是正月十五的红月,还是两轮红月,诡异又妖美。 龙首前方,女子金眸墨发,红衣飘扬,眼神淡漠如水。 顾青绿便站立在旁侧。 一龙两人,组成了一幅震撼着无数视野的画。 叶楚月…… 没死? 陆佳人唇畔的笑容赫然僵住。 神情更像是覆盖了一层秋冬的冷霜,直接以最快的速度蔓延进了眼底。 眸色破冰,便有滔天怒! “叶姑娘!” 钱燿舵兴奋不已。 陆猛喜极而泣。 反观许予、段清欢等,在密集如江流的群人之中,稍显淡然沉着。 章瓷打了个哈欠,眼角余光扫了眼情绪难掩激动的陆猛。 大惊小怪的。 跟在叶师妹身边久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眼前之局不堪一提。 须知,顾青绿有过节在前,若师妹没有万全的把握,定不会只身赴险。 如若深陷漩涡的非顾青绿,而是屠薇薇、萧离等,章瓷还有可能担心一下,毕竟叶师妹常常做出两肋插刀的事。 明少侠对着小镜子左看右看,欣赏自己英俊的面容,就差当场叹出“好一个绝世无双的美男子”。 瞥见陆靑,便落镜说道:“陆靑兄弟还是年轻,遇事不够成熟稳重,须得沉淀一二。” 陆靑无心在意明少侠话里话外的讽刺,两眼瞪大,望着那一幅定格的画。 大风起兮云飞扬。 似有凡人御龙自尘埃而来,向天去。 御龙女! 陆靑的脑子里,骤然浮现了醒目的三个大字。 自上古开始,御龙女都是尊贵的象征。 现如今的人,只配称之为驯龙师。 御龙女却难得一见。 “顾师姐,你还活着?” 翠微山少年又惊又喜。 他见顾青绿身上多处受伤,衣裙不如从前光鲜。 叶楚月反而风采依旧。 少年不由以恶意揣之,瞪圆了眼睛,“叶楚月,是不是你欺负我家师姐了?” 楚月眉梢轻挑,眸底波澜不兴,自觉几分好笑。 顾青绿则是大惊,当即怀着歉意说:“叶姑娘见谅,师弟只是关心则乱,并无恶意,再者他从小脑子就不好。” 随后,恼怒地看向了少年。 “不可对叶姑娘无礼,叶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若非叶姑娘,我已丧命于此地,哪还有说教你的份?”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翠微山弟子,需要刚突破到归墟境的叶楚月救。 纵观海神界,都可以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少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张嘴欲言,却被萧憩截然打断。 只见萧憩目光深邃,踏出一步,两手作揖坦然虔诚地道: “叶姑娘以身犯险救下青绿师妹,萧某欠姑娘一个人情,日后有用得到萧某的地方,姑娘尽管开口。只要不违背萧某做人的原则,定会倾尽全力相助姑娘。” 修行者们大惊失色。 惊讶之余,看向楚月的眼神,又增添了许多的艳羡。 第2834章 心地善良,貌美如花,叶某人 那可是翠微山萧憩的人情啊…… 叶楚月这是踩了哪门子的狗屎运。 在场的修行者们,又有哪人不想得到萧憩的人情呢? 左右也算是有翠微山的人脉。 靠此关系,四通八达,毫无问题。 “萧公子言重。” 楚月浅笑道:“救命之恩谈不上,能帮一把的时候,叶某哪怕做不到达则兼济天下,也不会独善其身。” 萧憩浅浅而笑,颇有儒雅温润之气。 顾青绿则在暗中观察四周。 究竟是何人,如此狠毒,栽赃陷害她! 能够拿到云霄龙晶的,定是在海神界有家世底蕴的人。 现如今,颅腔内的龙晶还在,就意味着未知的危险常伴己身,定不能掉以轻心,须得随时小心防人。 楚月许是察觉到了顾青绿的疑惑和警惕,沉吟片刻,便以元神传音道:“如若我说,是陆佳人,姑娘可信?” 顾青绿瞳眸陡然紧缩,下意识地看向了陆佳人。 正逢陆佳人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眸子里的担心不似作假。 她与陆佳人,虽称不上亲如姐妹,但却有些情谊在的。 哪怕不能同生共死,却也不至于这般坑害她。 “我信。” 顾青绿并未用元神传音,而是沙哑着声,从唇齿里冒出来。 嗓音的无力,可见开口之艰难。 比起陆佳人,她更愿意相信一个救自己于水火,一个会被龙族太子赠送龙晶的叶楚月。 “青绿无事便好。” 陆佳人道:“叶姑娘舍命相助之事,我会牢牢记下,日后定要去万花街登门拜访,同饮好酒。” “倒也算不得舍命相助。” 楚月说得轻描淡写,“无非是龙族前辈,见叶某心地善良,貌美如花,便才给了几分薄面罢。陆姑娘若想要修习,叶某得空,可以教导姑娘如何去做一个良善仁义的好人。” 上古之龙:“………” 陆佳人:“………” 四周众人:“………” 他们一生修炼,见过厚颜无耻的,却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哪有良善宽仁者,会堂而皇之于青自己是个好人的? 属实离谱。 陆佳人面色发沉。 她自是想不到叶楚月此人软硬不吃。 哪怕给了台阶也不肯下。 “看来,日后城中年轻人,都得去万花街请教叶姑娘如何做个好人了。” 陆佳人掩下恼怒翻涌的情绪。 话里藏刀,绵中带针。 三言两语就让叶楚月成为了众矢之的,留下了无穷的祸患。 陆佳人有着滴水不漏的聪明,亦有能伸能屈的气概。 正因如此,陆家才会选出她为下一任族长。 陆家祖父和现在的陆家主,都认可陆佳人的才智天赋,并且相信陆佳人会彻底改变陆家,而非是永久的居于现状,坐吃山空。 顾青绿拧了拧眉,低声说:“叶姑娘……” 陆佳人的话,对叶楚月不利。 却是难以化解。 怎知楚月在上古之龙前,动作优雅,且是有条不紊地打开了晶莹剔透的落雪扇,美眸清澈明眸似骄阳,言笑晏晏道: “陆小姐所言甚是,日后万花街开设讲坛,海神界各方的修行者都能前来交钱听讲,得到的钱财,叶某自会与陆小姐四六分,你六,我四。” “………” 骤然间,本该是机缘传承的古老之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修行者们杵在这儿,彼此静默无言,只听见风吹发梢的声。 顾青绿两眼一亮,心叹叶楚月这一番话好是漂亮,天衣无缝的反驳直让陆佳人垭口无语。 她侧过头看去。 一缕青丝,轻拂在眼前,缠绕着傍晚的微风。 顾青绿恍惚中发现,她好似,第一次,这般认真地正视叶楚月,是这般,奇怪又美妙的一个女子。 陆佳人一时语塞,张了张嘴,竟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几番接触,便已知晓叶楚月是巧舌如簧之人。 “阿姐——” 陆瑗低声说:“把龙驯服,让那叶楚月大吃一惊,见识见识何为驯龙师。” 她看不惯叶楚月趾高气昂之模样。 什么世道—— 竟有归墟境说话的地儿。 陆佳人垂眸轻扫,淡淡应了一个“嗯”字。 陆瑗所言甚是,当务之急与叶楚月争辩只会降低自己的身份与格局。 她不知晓龙怒风暴的中央范围内,两人一龙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上古之龙停止了愤怒。 但上古之龙对待叶楚月的态度,让她极为不安,必须在最快的速度驯服此龙才好。 而后便见陆佳人脚掌点地,飞跃到了空中,身上环绕着金色的圣光圆环。 九爪冥龙的光影,犹若她的战袍披于身。 精神力加冕的圆环圣光,汇聚成了锋锐的利刃,割裂她的眉间。 风声激荡。 圆环圣光无限变大。 日薄西山的傍晚之际,仿若让人看见了黎明破晓的曙光。 鲜血和曙光互相交缠罗织,于陆佳人的掌心,汇聚形成了一根驯龙权杖。 在洪荒三界,唯有得到过龙吟岛屿和驯龙殿认可的人,用来驯兽的精神之力,才会被允许,凝聚出驯龙权杖! “陆家小姐,竟有驯龙权杖?” “看来,陆佳人才是当世的驯龙女。” “虽不知叶楚月做了什么,让上古龙族不再愤怒,但机会面前,只有实力见真章。” “陆家小姐驯服上古龙族,岂不是,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 “………” 人群熙熙攘攘。 声音嘈杂絮叨。 一些对上古之龙还有想法的修行者,在看到陆佳人的驯龙权杖之后,骤然沉默,不敢再高声语。 贪婪和野心都被悄无声息地藏在了瞳孔和心底的至深处难以被挖掘出。 陆佳人缓缓地抬起了手,驯龙权杖凌空指向了上古之龙。 一道道圆环圣光自驯龙权杖漂亮的尾端掠出,直奔巨龙。 龙的一双血瞳消散。 众人大惊。 感叹这便是驯龙师的实力高超吗。 能一瞬之间,让上古之龙的血怒彻底消弭。 陆佳人唇角微勾,淡如霜的吐出了一个字:“收——” 下一刻,上古之龙应当如殿下之臣直奔她而来。 然—— 上古之龙不动如山。 沉默少顷,便用神魂传音疑惑地问:“小孙,这厮花里胡哨的是在做什么?” 第2835章 恍惚间,如母亲的手掌轻抚孩。 巨龙百思不得其解。 后世的晚辈,惯会些华而无实的东西么? 饶是在上古时代见多识广,历经乱世如今还能出现的他,都想不通陆佳人在做些什么。 “………” 楚月唇齿微动,却是哑口无言。 眼角余光瞧着十分茫然的上古之龙,更有几分哭笑不得。 她甚至不知该如何开口告知,陆佳人费尽心思的这般,是想要收服他…… 周遭,一道道目光汇聚于此,都在等待着陆佳人驯服龙族的震撼之景,生怕错过转瞬即逝的精彩。 一动不动的上古之龙,让围观的众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底凝聚着不解之色。 “阿姐?” 陆瑗好是焦灼。 陆佳人悬浮在空,身处圣光之中,右手用力执着让她引以为傲的驯龙权杖。 她淡漠如霜的眼眸,倒映出了前方的龙与女。 极为和谐的一幕一幅画,似与此山此水不可分割。 陆佳人的不爽快已然到了极点。 她深吸了一口气,抚平内心如江面涟漪般的不安。 随后再握着驯龙权杖缓抬起。 心神凝聚,合为一。 一圈圈的圣光圆环,犹若神女在月下海岸的祝福,不停地汇向上古之龙。 她低垂着眉眼,再道一声:“收——”二 圣光圆环打在上古之龙的脑袋上。 他便说:“小孙,本座的脑瓜有点疼。” 楚月:“………” “小孙,她该不会是想要驯服本座吧?” “………” 看来,多年的沉睡,前辈的脑子还在。 算是上古遗址内,碰到的,为数不多的一桩好事了。 “轰!” 上古之龙仰头怒吼。 众人登时看来。 陆佳人凝眸一喜。 看来,她的驯龙权杖和一身本领,现如今已经起了作用。 玉京仙门漂浮不定,花落谁家尚且不知。 但这上古之龙,她自是势在必得。 谁人也不能与她抢! 陆佳人面浮笑意。 如一个得意洋洋的胜利者,在迎风的旗帜之下欣赏自己来之不易的果实。 倏地! 上古之龙的吼声风暴,直奔陆佳人而去。 血红色的风暴,犹若大厦倾塌,撞到陆佳人的身上,使得还在空中的陆佳人,瞬间便于众目睽睽画出了让人昂首去望的抛物线,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那一刻—— 陆佳人的脏腑好似都随之颤动了一下。 撕心裂肺的刺骨之痛,让陆佳人下意识如野兽低吼出声。 她瘫坐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撑在地面稳住了身形。 浓郁的鲜血从咽喉涌上,直喷在地面。 驯龙权杖直接断裂成了两截,头和尾端没入了泥中,隐隐闪着频率不稳定的圣光,像是被雷劈过。 陆佳人咬紧了牙关,满喉咙都是鲜血的味道。 她大口呼吸时,抬起头看向那高傲的龙。 上古之龙,愤然不已。 这厮不仅想驯服他。 还用脏东西砸他的脑袋。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 轰然作响,风暴再聚。 如巍峨的血色高山拔地而起浮上空,猛撞狠砸,让陆佳人吐出了一口鲜血。 “阿姐!” 陆瑗惊呼。 周边的修行者们,都已经看得堪称是目瞪口呆。 上古之龙,何至于斯! 驯龙之事,竟还有这等危险。 “冥龙!” 陆佳人用神魂大喊。 九爪冥龙瑟瑟发抖。 “陆姑娘,我只是一小龙,焉能抵得过上古之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虽不如当年,却也不是我能欺的,更何况这还是在他的地盘。” 地盘环境,所氤氲出的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更能给巨龙增添强悍的实力。 陆佳人狼狈落魄,被小跑而来带着哭腔的陆媛给扶起。 “阿姐你可有事,身上可有受伤?” “没事。” 陆佳人一面说,一面有血溢出。 爬满血丝的眼睛胀痛到似欲爆裂成无数的碎片。 驯龙权杖的反噬则让她头疼到拧紧了眉,恨不得挖掉自己的天灵盖。 陆媛红着眼睛,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连阿姐都驯服不了,那世上还有何人能够驯服此龙?” 陆佳人腿骨打颤,遏制疼痛强行镇定下来。 她微抬起了睫翼,映入瞳孔的,是那盘踞在天的上古之龙。 血色的瞳孔,充斥滔天之怒和蓄势待发的杀机。 与之对视的刹那,陆佳人有片刻的心惊肉跳。 那是自灵魂深处对于历史上高瞻远瞩之前辈的绝对臣服! 她无法驯服遥远的龙。 但上古之龙哪怕不复当年顶峰的勇,却只要一个眼神,就能驯服她。 “前辈,打扰了,是晚辈无礼在先。”陆佳人颤颤巍巍的双手作了作揖,颔首低头,尽显出礼仪之态。 这以退为进的举措,不仅仅是为了博得上古之龙的喜爱和青睐,亦是在挽回自己四分五裂的尊严。 “阿姐,那是什么……叶楚月想做什么?” 陆媛瞳眸紧缩,低呼了声。 陆佳人蓦地抬眸,近乎在同时咬紧了后槽牙。 用力之猛,快把下颌骨移位了。 “她想,驯服上古之龙?” 陆媛后知后觉,又气又想笑,胸腔郁结不忿之气,憋了半会好笑地说:“这年头的修行者,当真是艺高人胆大,我阿姐都驯服不了的上古之龙,她也想占为己有,不愧是下界的人,惯会做些吃人做梦的事。” 陆佳人满面愠怒。 耳边是陆媛继而碎碎念:“阿姐,要我说,哪怕楚云城会认她这么个女儿,也好过说她能驯服上古之龙。” 家中有个年轻驯龙天才的长姐,她打心底里瞧不上有着过节和旧账的叶楚月。 她的骨子里,有着大炎世家小姐的清高和贵气。 寰宇的云,自不会仰头去看地上的尘。 唯有俯视。 永远是俯视。 陆媛试图让长姐的心情好些。 那侧,叶楚月逐步靠近上古之龙。 无数双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直地盯着。 红衣翻飞。 女子脚掌踏地,掠于高空。 她与龙首平行。 无数人疑惑茫然,不知是为何意。 就连上古之龙,也很迷惘。 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不正常了。 终归是年纪大了,跟不上时代。 却见楚月伸出手,轻摸了摸上古之龙巨大的脑壳,浅浅一笑,嗓音温婉如山涧泉。 恍惚间,如母亲的手掌轻抚孩。 第2836章 娘亲,你好弱 上古之龙微微发怔之时,记忆追溯尘封的时期。 旧年里音容笑貌的母亲,总是这般温柔。 他是自小就残缺,被遗弃的龙。 破蛋后,只记得有一位人族的母亲。 母亲性子软,总是受人欺负。 每当他失落难受,心情沉闷之际,母亲就会弯腰低头,用手掌去抚摸他的头部。 笑时,傍晚的余晖自扬起的发梢穿过,落在了龙崽的瞳孔。 他说:“娘亲,你好弱。” 龙族天生慕强。 他见不得母亲的软弱。 对谁都点头哈腰。 总是一退再退,仿佛永远都不会生气。 直到有人要趁他幼年虚弱期,要拔出他的龙骨锻造出无上的兵器。 向来“软弱”的母亲,却是不肯后退一步。 他依稀记得,母亲拼尽力气,护他到最后。 直到身体被那群恶人践踏为肉泥。 却也只遗憾没能保护好他,而非有半分的恐惧。 那时,他才知晓,这世上的勇敢和坚毅,是可以像晚风般的温柔。 火烧云下,一双血色龙瞳更加的红了,不似往常的暴怒残忍肆意着怒,在某个旁人捕捉不到的瞬间,有着孩童对母亲的渴望,是幼年落下的委屈之病一生都难以得到根治,偶然才会浮现于人间。 楚月无声微笑,又抚摸了两下。 好似在说—— 摸摸。 摸摸就不疼了。 陆佳人惊得红唇张开了些许。 “阿姐,这叶楚月在做什么?”陆媛咽了咽口水。 凡人之掌,竟敢去碰龙首。 究竟是何人给她的勇气? 陆佳人回过神来,冷嗤了一声。 “自以为剑走偏锋,实则毫无用处,没有实力的人,只能如此,小媛,可得看清楚了,日后避免成为一个这样的人。” “是,小媛必然谨遵长姐的教诲永不敢忘。” 陆瑗忙道。 对于长姐,她永远都是唯命是从的恭恭敬敬,不似陆家的男儿有眼无珠,错把叶楚月那鱼目当明珠,实在是蠢笨如猪。 “吼!” 上古之龙反应过来被后辈占了便宜,恼得咆哮怒吼,狠狠瞪了两眼笑得粲然满面的叶楚月。 陆瑗见状,欣喜万分。 陆佳人轻挑了眉梢,动作缓慢沉稳地擦拭去了嘴角的血液,对眼前局势的掌握可以说是了然于胸。 顾青绿脸色颇有变化,担心地半蜷起了袖衫下的长指。 按理来说,叶姑娘是能够做到的。 只是修行机缘之事瞬息万变,上古的龙族前辈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也是十之八九之事,实不敢笃定! 楚月收起了手。 落入陆佳人之流的眼中,倒像是临危害怕的胆怯。 毒藤女子两手环胸懒洋洋如狐狸一样轻哼了几声。 无上殿队列的弟子们扯了扯脸皮。 让人傻眼的是—— “前辈,回家了。” 楚月淡声说罢,便转身而去,裙摆划出的弧度,是那样好看。 犹若闲话家常的声儿,直教人匪夷所思。 风轻云淡的自然模样,好像是真有那么一回事。 讽刺之声,尚未从各自的咽喉里出来,就已骤然哽住。 只见一阵阵风炫着光,犹若水中波纹往外扩散。 女子身后,庞然到足以遮天蔽日的龙,对着这日绚烂的晚霞和夕阳长吟 了一声,旋即挪动着身躯追随前边人的步伐。 他的日子,孤寂了很长。 他不是龙族最强的。 强者,早已死在了保家卫国的战场,哪有长命的好事。 但他却是龙族,最命苦的。 “小孙。” 他的龙瞳如水,有片刻无人读懂的柔和。 他说:“不要让本座吃苦,本座吃不得苦。” “好。” 女子顿足一笑。 回首之时,那巨龙无限缩小,犹如一缕精致诡谲的发丝,轻垂在一侧。 金红渲染是的颜色,格外好看。 在浓密漆黑的青丝里若隐若现,摇曳于风中。 上古之龙…… 便这般,跟着她走了? “她就是这样驯龙的?”花清清傻眼。 钱玉瑶也没好到哪里去,深吸了一大口气。 “叶姑娘真乃奇人。” 钱燿舵感叹颇深,陡然间有种打破过去陈规修炼的错觉:“她竟敢摸龙首,还能成功驯龙。” 过了会儿。 他又问:“为何不摸龙臀?” 众人:“………” 才来到众人之间的楚月,听得此话,脚步一个趔趄,险些踉跄摔倒。 嘴角猛抽了几下,颇为无语地望着正在沉思的钱燿舵。 倏地,让楚月头皮发麻,心生恶寒的是,只见那钱燿舵两眼放光,究极炙热地注视着她,叫她不由自主地拉开了一步的距离。 “叶姑娘驯龙之天赋,实乃罕见,纵观大炎城,无人能与之匹敌,结束试炼后,驯龙殿的人,必须得八抬大轿来迎姑娘。” “钱兄,八抬大轿是娶妻。”陆靑听不下去,好心提醒道。 钱燿舵瞪了他一眼,继而狂热地望着楚月。 “叶姑娘,驯龙殿的驯龙师,所驯之龙,无一人是上古的。” 钱燿舵脑海里灵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竟是扭过头看向陆佳人,虔诚又真挚地解释道:“佳人,没有说你的意思,九爪冥龙也很不错。” 陆佳人:“………”钱燿舵这话,倒不如不提。 她与钱燿舵一向交好。 陆钱两家的后辈乃是世交。 自幼年起便相识,结伴试炼,互相往来。 那等感情,自不是叶楚月能够媲美和分裂的。 钱燿舵不过是暂时的虚与委蛇。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斜阳暗红色的天,夜幕尚未降临。 玉京仙门,又吹了一阵风。 破败的王宫,曾也有仙的眷顾。 适才还震惊于楚月驯龙的驯龙师们,无不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玉京仙门之上。 楚月侧眸,视线拉得很长,从喧嚣的人群之中,看向了那一位身披斗篷望不见眉目的人。 那是喧嚣和浮躁里难得的静。 像是荒凉沙漠,开出坚毅之花。 楚月抿着唇瓣,深思了很久。 同时,符文传送阵外的金銮殿和高台,都已彻底地沸腾。 经界主之手,都已知上古之龙被人驯服。 高台最是热闹。 钱康寿心里酸溜溜的表面却和众人一样大笑祝贺着。 “陆家主,恭喜恭喜啊,佳人又驯得宝龙了。” 第2837章 执扇立于破败王宫外 “诶——” 陆家主忙摇头,“说驯龙之事,还为时过早,诸位只能知晓有人驯服龙族,却不知晓究竟是何人。” 虽是这般说着,唇角却是止不住地往上扬。 钱康寿看在眼里,就差当场给陆家主翻两个大白眼。 只恨自家的孩子,再是精心培养,天赋终究有限,始终比不上那一个陆佳人。 “陆家主谦逊了。” 钱康寿扯着唇角,可谓是皮笑肉不笑。 “进入遗址试炼的修行者,驯龙师屈指可数,有哪个能比得上佳人?” 高台上的旁人,都在接话,顺道贺喜。 “陆府这算是双喜临门了,上古之龙既与玉京仙门有关,进入翠微山,岂不是易如反掌,无须再多等些时日。陆老兄,试炼结束可得好好摆酒一番,吾等都要去庆祝一二。” 陆家主喜气洋洋,眉飞色舞的模样难掩作为父亲的骄傲自豪,“这是自然,到时府上给佳人摆庆功宴,在座的诸位可都不能缺席了。” 钱康寿眉峰轻抖,着实看不下去陆家主的春风得意马蹄疾。 祖父辈的时候,钱、陆两府在大炎城中虽说是平起平坐,钱家却要压其一头。 日后只怕会是陆府一家独大,钱家要给他做低伏小。 思及此,钱康寿笑容生硬,心里的酸味弥漫得更浓了。 “花家主,到时候,你可得带上嫂夫人一同前来。” 陆家主落盏于桌,温和淡然地笑道:“早年间,满山老兄你也带着花家在大炎城扎根过,叶楚月既是花家新上任的长老,不如就在我陆家举行长老仪式吧。天下世家,都是一家,也是理所应当的。” 花满山的脸色沉了沉。 花夫人皱紧眉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家主针对于叶楚月。 陆佳人的庆功宴,叶楚月同时举办长老仪式。 这岂不是把叶楚月当做笑话置于人前作为玩乐么? “不了——” 花满山面色严肃地拒绝。 陆家主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花老兄莫不是还在为当年之事而置气?” 当年花家在大炎城内已非往常的如日中天了。 有过一段下坡的日子。 后被逼得举家迁离了大炎城。 这其中,陆家主功不可没。 陈年往事,早已没几个人记得起因。 只知花家出城的那会儿,是冬天。 大炎城下了十余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后因献祭风铃花阵修补界面压制而成战神的花家长子、次子,彼时还只是名不见传的幼年时期。 花家能够得以再次壮大,便是因两位公子的阵法天赋,都惊动了上界之尊和执法队的人。 只可惜的是—— 两位公子陨落之后,花家虽受人尊敬,一时也名声大噪,却也是每况愈下。 花家,再难出天才。 若无后浪,必将枯竭,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花满山深谙此理,忧心内外。 “花老兄,早年之事,阎罗判官也难断是非,何必一直放在心上。” 陆家主直接堵了花满山的后路,“就这么说定了,你我两家,一笑泯恩仇,到时候就让陆家举办长老仪式。” “陆家主!” 花夫人站了起来。 叶楚月于花家有再造之恩,她自不会让陆家主有可乘之机去羞辱恩人。 “长老之事,就不劳烦……” 话语尚未全部说完,就被金銮殿上的云都王给含笑打断: “陆家主可得抓紧时间操办庆功宴和长老宴,到时候,本王会亲自去喝一口你陆家的好酒。” “云王殿下乃酒国中人,陆某可得拿出上上等的酒。” 陆家主作揖颔首道。 高台云霄,两人一唱一和,就这样把事情给定了下来。 云都王眉眼泛起涟漪的笑,暗藏几分戏谑。 能看叶楚月受尽冷眼,被贬低进尘埃,他自是怡然。 花夫人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悄然间,便与丈夫对视。 花满山布满老茧的手,自桌下无人看见处,覆在了妻子的手背之上,轻拍了几下,给予对方安心。 “车到山前必有路,夫人莫急。” 他低声宽慰。 花夫人点点头。 接下来的两人,都已无心去观察上古遗址的试炼。 起码有一半的注意力,都在陆家埋下的屈辱种子里,思考着需要如何应对化解。 …… 遗址之中,王宫外。 一人踏风雪而来,并未进入王宫,而是执扇立于破败的墙外头,半抬着眸欣赏遥不可及却又引人遐想的玉京仙门。 来者,正是姬家公子—— 姬白。 姬白眸色深邃,倒映出半壁仙景,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神情和气质俱是冷淡又神秘。 前来遗址历练的修行者们,无不是卯着劲去得到仙家的认可。 同时,玉京仙门在海神界出现的事,已然传到了上界,与月族复苏之事,一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叶楚月。” 陆佳人哑着的嗓音,只在咽喉和唇齿内来回,己身之外便无人听。 “你靠岛屿上的儿子得此机缘是为侥幸,但面对玉京仙门之时,你终究无能为力,时要被打回原形的。” 陆佳人和少部分目睹叶叶楚月驯龙的修行者们,思前想后,绞尽脑汁,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便是—— 叶楚月今日之侥幸,靠的乃是叶尘。 除此,这部分人实在是找不到理由了。 陆佳人眉间血光潋滟摇曳。 她在空气不新鲜的王宫之地,于茫然的风里盘起了跏跌坐,只为得到这千载难逢的仙缘。 叶楚月与仙门无缘,她却是能够一试之的。 只要能够得到一举进入仙门,引得两界震惊,纵然那已经不如当年的上古之龙被叶楚月驯服,也是无伤大雅之事。 仙门之下,修行者们就差挤破脑袋了。 翠微山的弟子,包括顾青绿在内,都已凝神入定,魂游仙门。 “轰!” 忽然之间,宛若闷雷般的剧烈响声,炸开在了所有入定之人的脑海。 那一瞬,众人的元神仿佛伴随着烟花上天一同炸开般。 然,他们还来不及疑惑,就已大惊。 只见天穹之上的十二楼五城和玉京仙门,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没落、衰败! 第2838章 唯有一人状况外 仙门衰败之变化,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适才还让人心驰神往的白玉京,光彩不再依旧,黯淡成了黑白之色。 仿若是画师泼墨洒成的一幅尤为突兀的画作。 白玉京上,浮现了一轮血月。 压抑,阴暗,恣睢暴戾等,积在众人的心头,形成了一种不敢靠近的恐惧。 陆佳人吓了一跳,生怕小命丢在此地,赶忙中断了入定。 “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顾青绿诧然地问。 翠微山弟子和周遭修行者,都是侧眸看来,竖起耳朵仔细地听。 萧憩不知怎的,下意识地看了眼那红衣墨发的女子。 她的鬓间,隐约可见一缕红丝。 与那黯淡仙门自黑白水墨中出来的血月,倒是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交相辉映。 “师兄?”顾青绿眸光颤动。 萧憩抬眸望天,良久不做声,只摇摇头。 只怕翠微山的仙人来此,都无法道出个中缘由。 而未知的,才是最恐惧的。 恐惧感,犹如阴影噬日,且如洪水猛兽般,快速弥漫到了每一个修行者身上。 只见黑压压的人群,不再入定,不再追求仙门。 唯有一人,在状况之外! 正是楚月观察的斗篷之人。 那人还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且是丝毫不动。 她的浑身,都被斗篷给笼罩着。 “阁下,仙门荒芜,一片凋零,须得小心。” 眉目清俊的青年距离斗篷人较近,出于善意,好心提醒道。 “晚辈愿入仙门。” 她嘶哑低沉的声音,惊了一众人。 “仙门鼎盛,晚辈愿为门前供人践踏的野草,愿为微不足道的一缕风,愿为无人问津的尘埃。” “仙门衰败,晚辈愿燃尽生命为仙门点燃一盏烛火灯,愿淌尽鲜血,如仙门昨日之光彩。” “晚辈愿求道追路入仙门,只想有朝一日羽化成仙,看见这世上真正的仙,问一句,人间苦海,该当如何,若世上真的有仙门,为何要看浩然磊落的长虹之人被千夫所指,为何小人当道,祸害千年,好人却活该短命,不得好死!” “为何恶人放下屠刀,既可立地成佛。” “为何问心无愧的追道之人,多半是不得好死!” “这天下,究竟是道的天下,还是恶的果!” 她的嗓音难分雌雄,却是震耳发聩。 字字句句,声声如泣,充斥着不甘,像是背负着多年血海深仇隐姓埋名而苟活的苦主。 她既像是在对岸质问,又好像是仙门脚下最虔诚的信徒。 世人恐惧仙门的凋零,她却坚定如初,依旧想要入仙门。 楚月远远地看了过去,好似已经知晓了些什么。 陆佳人疑惑地望着此人,却是不知,海神界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 翠微山少年讷讷地眨了眨眼。 “顾师姐,她这算是什么?” 顾青绿抿唇不语,眼里颇为不解。 “阁下,小心。” 犹豫少顷,她还是出声。 斗篷之人,依旧不管不顾。 她站起了身,一挥手,劲道凝聚成形,借风之势头,形成向上顺延相连破败仙门的平路。 她站起身,踏步风之路,走向旧仙门。 “小孩,何故放弃仙门?” 楚月颅腔内,响起了月族禁区之神兽的声音。 他们伴随楚月多时,知晓楚月是迎难而上的人。 楚月沉默了很久,眼底倒映出风之路上迎风飞扬的厚实的斗篷。 “非我之机缘,不应夺之。” 她只淡淡回道。 她行的是凡人之道。 揣的是神灵珠。 且体内有妖魔气,玉京仙门和其他仙门仙缘大为不同,乃是绝对一体的纯净,不含任何的杂质。 楚月的武体,能够承受绝对的浑浊和这世上复杂气息的淬炼,反而抗拒于这份纯净。 半空之上,无数道视线汇聚于一人之上。 狂风阵阵。 水墨如刀。 斗篷之人,一步一步往上走。 她孤独一人的走向,再无先前之热闹的仙门。 陆佳人嗤笑了声。 不过,比起轻蔑于此人的猖獗鲁莽,她更好奇这人的身份。 来自何方,又将去往何处,何故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如见不得光的小鬼。 陆瑗问道:“阿姐,她该不会真能踏进仙门吧?” “不可能。”陆佳人回得斩钉截铁,讽刺之意悬于清冷的眉眼间。 突地,风云骤变,水墨散去。 斗篷人踏步仙门前。 十二城光鲜更甚以往。 仙息浓郁。 风拂过斗篷,露出了红色的群裾。 她的脚下,绽开了一朵昙花。 正是那一朵昙花,吸引了许多人的侧目,俱是一惊。 遮住脸庞的斗篷,已被迎面而来的风掀开,露出了好看到让人惊艳的一张脸,以及那一双叫人过目不忘的血瞳。 陆佳人眸光一缩,微惊,低声道:“是她!” 大夏王朝的,郡主! 伶仃国,夏时欢。 “怎么会是她?”众人惊之。 夏时欢作为这一批突破归墟境,来无上殿登记入册的修行者,早早就离开了大炎城回到故国。 谁曾想,夏时欢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上古遗址,来不属于她的地方去试炼。 眼见着仙门为其而开,夏时欢便要脱胎换骨,陆佳人心有不忿。 陆瑗怒指风之路尽头,玉京仙门前的夏时欢,呵斥道:“夏时欢,你乃伶仃郡主,罪国之女,能让你在无上殿登记入册就已是恩赐于你,你岂敢偷溜试炼之地,掠夺仙门资源!” 夏时欢垂眸往下,浅声反问:“仙门鼎盛,诸位趋之若鹜,仙门荒废,尔等避之不及,何来掠夺之说?” “夏时欢,伶仃罪女,还不速速滚下来!” 一位青年低吼。 夏时欢蓦地看去。 那是,先前好心提醒过她的青年。 青年满目血丝,激动不已。 仙门因夏时欢恢复如初,只要夏时欢跌落深渊,在场的任何人,就都有机会重新触碰玉京仙门! 每一个人,都在仇视着夏时欢,仿佛夏时欢偷走了他们祖坟里的宝藏。 夏时欢满腔孤勇,孑然一身,立在冷风中。 轰然,闷声响。 王宫大门开启,溅起了沙尘滚滚。 尘烟之中,男子温文尔雅颇有书卷气,执扇轻晃低声道: “姬家,姬白,奉祖宗之命,当诛罪女夏时欢,从而将玉京仙门,归还给诸君!” 第2839章 翠微山弟子,不是夺人机缘的土匪 姬白之声,响彻于王宫内外。 衣袍翻飞,他修长的手,缓摇折扇。 如看草芥垃圾般的眼神,戏谑地看向了夏时欢。 宛若为将之人振臂高呼便激起了所有人的热血。 翠微山的少年心动不已,他刚要站起身就被顾青绿按住肩膀压了回去。 “师姐?” 少年皱眉:“玉京仙门,焉能被罪女传承?” 顾青绿默不作声,只淡淡地看向了师兄。 萧憩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属于她的机缘,翠微山弟子,不是夺人机缘的土匪。” 玉京仙门的机缘,怎能不心动。 但正因处于漩涡是非当中,才要坚守己心,有一双清明的眼睛,而非同化于人群的贪婪当中,直到自己成为了年少时期最厌恶的野兽,只有着最原始的野性,而忘了人该有的温良。 夏时欢现如今的处境,亦让萧憩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父亲乃是罪兽的他,幼年时期受尽冷眼,遭人非议,与现下的夏时欢有何区别呢? 少年左看了看萧憩,右望望顾青绿。 末了。 不甘心地看向了诱人的玉京仙门,失落地垂下了眼睫耷拉着脑袋。 萧憩之下,翠微山哪怕有鲜少的弟子想要加入这一场纷争,也不得不遏制住自己的心动。 便是盘膝于原地,做那两袖清风的局外人。 “罪女夏时欢,还我仙门!” 陆瑗瞪着眼睛大喊。 “叶姑娘,去远点的地方。” 钱燿舵道:“等会儿别让罪女之鲜血,沾染了姑娘漂亮的裙摆。” 他很殷勤和狗腿,眼里写满了对楚月的担心。 楚月侧眸看来,便问:“钱兄认为,她何罪之有? 钱燿舵抬起眼帘蓦地愣住,一时语塞,道不出半句话。 仔细想来,世人虽口口声声怒斥夏时欢为罪女,却数落不出对方的罪行,只能以过分苛刻的条条框框,去数落着衰败王朝的伶仃郡主。 “大夏王朝的人,都是罪人,王朝皇室血脉越是正统,罪业便越重。九万年来,一贯如此。” 钱燿舵酝酿了一番措辞,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楚月,方才详细说道。 “一贯如此,便是对的么?”楚月反问。 钱燿舵目光微闪,定在了原地。 灵魂起了一阵酥麻。 似有激荡的惊涛,自远方的微澜而起,震撼着钱燿舵的颅腔。 随波逐流许多年的他,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不知道。”他给不出肯定的回答。 “杀罪女,还仙门!” 人群里,俊秀青年喊到面红耳赤。 看着夏时欢的眼睛,充斥着杀机。 与先前好心提醒的模样,俨然是判若两人。 “杀罪女,还仙门!” 声音一浪接着一浪,汇聚成冲天的云雷。 夏时欢抿紧了唇,目光落定在那位青年之上,眸底深处闪过了受伤之色。 她是大夏王朝的郡主,从伶仃国而来,遭受了太多的恶意。 这一路,颠沛流离。 有人视她如洪水猛兽的瘟神。 有人心生歹意觊觎她的美色。 …… 不可多得的善意,一是大炎城街路见不平的叶楚月,二是青年等的善意提醒。 青年见夏时欢垂眸盯着自己。 视线交汇,对方的眼神,让他有些心虚和愧疚。 他犹豫了少顷,深吸一大口气,费力又利落地挥动着臂膀。 青筋暴起于额角、手背之际,便见他歇斯底里地喊道:“还仙门!还仙门!” 夏时欢掩起了失望之色。 哪怕她是罪孽王朝开出的铿锵之花儿。 再次面临涌流如江河般铺天盖地的恶意,心底里依旧裂开了一道伤痕。 是失望。 是哀。 …… 她在心内轻轻叹了声。 而后,转身直面仙门,闭上眼睛虔诚又无声地说:“晚辈孤身而来,肩上有王朝的子民,却无一人为晚辈护法,不是他们不愿来,不是他们不好,是他们病了,一病便是九万年。” “还请诛仙,助晚辈一臂之力!” “只要一回!” 夏时欢的眼梢,流出了一滴在光辉之下更显晶莹的泪珠。 大夏王朝衰败的起因,归根究底,和下界息息相关。 她曾怨恨下界的无能。 后也释怀。 自始至终,她都不曾看叶楚月一眼。 甚至不敢开口提。 眼下之困境,非那日大街上的人。 都是高强有底蕴的修行者。 这地狱有她,不愿再多拖一人下深渊。 更何况! 只要她对着叶楚月开了口,叶楚月不管助不助她,都是错误的选择,日后便要活在世人的诟病之中。 “咔嚓。” 仙门缓开。 仙光折射。 夏时欢足底的昙花,犹若月下的美人摇曳着水袖。 仙门开启的速度不算很慢,但也不快,在这个过程中,修行者们足以把她蚕食。 更别谈踏入仙门还需要特定的时间和机缘造化。 “杀!” 血腥暴戾的喊杀声,在此刻足以用惊天动地来形容。 正恶是非,早已被利益熏心的贪婪抛诸脑后。 在成王败寇,弱肉强食的时代,胜利者谱写的正,才是修行之道所需要的正! 各式各样的人,从四面八方,密密麻麻逼近夏时欢。 御剑飞行的。 乘于灵鸟的。 仙鹤衔圣光,脊背载着人。 九爪冥龙,腾云驾雾。 姬白一扇呼啸堪比万马千军,而站在最背后的他,是将士们的王。 姬白双目充斥野心犹若蛰伏在乱葬岗的狼。 正于午夜,用阴鸷森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滴油的大肥肉。 无数的人,直冲琼云! 十二楼五城。 白玉京仙门。 赫然就在眼前! 激动澎湃之心情,汇聚成了风吹拂而过的山川河流。 夏时欢阖着双目久久未睁开眼,却能感受到四处的敌意。 她心焦灼,却也无能为力。 她虽有仙门之机缘,只怕是有缘无分。 大夏王朝,靠她一人,难以痊愈这毒浸脏腑的病。 夏时欢睫翼和眼梢都已湿润。 嘴角却微微勾起。 尽力便好。 她尽力了…… 如若她得不到这仙门,那这世上之人,也不该得到。 夏时欢的心底,蔓延出了无尽的狠厉恶意。 她睁开凶狠杀机的眸,却是骤然一缩! 血红的身影。 凌厉的风。 破空而出,瞬间出现在她的眼前! 第2840章 只要下界之人没死绝 夏时欢唇部微微张开,眸光颤动泛起了泪雾涟涟的红。 楚月瞬闪到了夏时欢的面前,血色的衣裙翻飞在仙门前的大风之中。 她悬于风,踏九霄,半抬眼眸颇为慵懒地望向前方。 歪头的瞬间! 身后! 长空被撕裂,赫然出现了三道身影。 萧离肩扛破妖刀,黑衣翻滚,如夜色降临。 屠薇薇一双棕色竖瞳,战意凛冽,狂热不惧,双手握刀凌空劈出犀利的光弧。 夜罂缠绕着绷带的战斧,倏然间便见绷带四分五裂,天女散花。 巨大锋利的战斧,斜侧劈来,横扫出叫人闻风丧胆的骇然风暴。 “下界叶楚月,携我帝域战士,来护郡主殿下了。” 她的神情淡漠如冰,微勾的唇角,却好似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邪气。 这世上的神佛鬼煞,仿佛都在她的灵魂。 矛盾的,复杂的。 天地之间,沉寂如斯。 夏时欢看着那四道来自下界的身影,心脏再一次被震撼到了。 她如红宝石般漂亮且妖异的血瞳,蓄满的水雾落成珠,顺着脸庞往下滚滚流淌。 汹涌之泪水流进唇齿,尝到了苦咸的味道。 但她的内心,却是前所未有的欢愉。 “叶楚月,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陆佳人奚落道。 叶楚月虽是归墟境,但修行者们多多少少还是会忌惮于上古之龙的。 楚月目光清冽直视陆佳人的眼睛,并未忙于回话,而是给陆猛、钱燿舵、许予在内的所有人,留下了一句话: “下界之事,诸君勿惹。” 钱玉瑶好看的杏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幕看。 亲眼所见。 不知灵魂为何澎湃。 血液为何而滚烫。 只晓得,她有一股冲动。 “叶楚月,就靠你们四个刚到归墟境的废物,就是拦我等?” 黑衣女子沐藤挽起了毒藤弓。 箭矢对准了楚月的眉心。 一刹那间,王宫便已剑拔弩张,草木皆兵。 风中有鲜血的气息。 每个人心中的杀意快要凝为实质绞活人。 “谁说只有四人了!” 花清清的声音骤响起。 她目光冷凝,双手聚阵。 蓝光乍现的方天之阵,裂开天穹往下压。 “轰!” “杀!” 许予率领星云宗。 陆猛带着君子堂。 钱燿舵兄妹和本家众人,都已掠到高处,成为楚月的后盾。 徒留个陆靑孤独地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红着眼睛,咬牙纠结半天,掏出个钱币丢正反面来抉择。 丢完以后,目光一闪,然后一鼓作气直冲到了钱玉瑶的身边。 钱玉瑶眉梢轻挑,倒算是满意,随后扫向了沐藤,嗤声道:“沐藤姑娘的眼睛何时瞎了,难道我等都不是人了?” 这些人的出现,叫陆佳人心惊和不可置信。 姬白蹙了蹙眉。 匪夷所思的是,这群人,竟不知死活,跟着叶楚月去做那不要命的事。 须知,大夏王朝乃是海神界的禁区,比羁押周狂人等罪徒的通天山域还可怕。 夏时欢作为普天之下修行者认知里的罪女,寻常人等避之如蛇蝎,怎还敢同流合污,当真不怕后续的上界怒火? 姬白千算万算,却遗漏了一点。 便是这些人对叶楚月的忠心程度! 叶楚月! 一个下界帝。 何德何能,让陆猛、钱燿舵之流为其拼命?! 姬白自认为算无遗策,却是怎么都想不通这一点。 星云宗倒是情有可原。 那么—— 陆猛呢? 钱玉瑶呢? 又是为何? “陆猛、陆靑,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陆佳人瞪目大喝,怒火冲天—— “陆猛这个没有脑子的疯了,陆靑你的脑子也被狗给吃了吗?” 若在平日里,陆佳人自然不会这般说。 这样粗鲁野蛮的言语,实不该从她这般身份之人的嘴里道出来。 有辱斯文和世家的优雅。 但陆家兄弟的作为,叫她愤怒不已! “伶仃国,世世代代,永为罪人,你跟着罪人来违抗长姐,陆靑,你真不怕陆家因为你的愚昧无知而葬送掉?” 陆靑自小敬畏长姐。 可以说,在陆家,从上到下,无人不惧陆佳人。 是对权威的惧怕!、 陆靑被骂得无法直起自己的脖子,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来的复杂,五官皱到一起快揉成一团,带着哭腔说道:“阿姐,非我本意,钱币如此指引啊………” 阿姐固然重要。 未婚妻同样重要。 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如何选? 陆佳人听得此话,表情有一瞬的凝滞,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半晌,近乎是气笑了。 俨然被陆靑的蠢笨,气得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陆佳人,陆府长女,怎会有这样猪犬一般的弟弟?!! 陆佳人愤然。 九爪冥龙悄然说:“若能趁乱弄死叶楚月,上古之龙便是无主之龙,上古之龙沉寂太久,若是力量枯竭,你可以试试,驯服他!” 陆佳人闻言,半眯起了眼睛。 她拔出了利剑,指向前方,“今日,拦仙门之路者,死!仙门是在座诸位的,非你夏时欢一人。诸位还不给我上,宰杀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与罪女同流合污的人!” “杀!杀了他们!” 陆媛喊到声嘶力竭! “杀!杀!杀!” “杀!杀!杀!” “………” 就连窜过指尖的风,都藏着凌厉的杀气。 楚月望了眼前来相助的众人,嘴角勾起了无奈的笑。 钱玉瑶哼了两声,“叶姑娘,可莫想甩开我。” 钱燿舵心中暗叹。 当年算命的先生,怎么不说一下,这位钱家的贵人,还是个好战之徒=! 真叫人懊恼。 诶。 钱燿舵长叹了口气。 手却乖乖地提起了兵器。 陆靑则在边上,又丢起了钱币。 先前所丢,是选择方向。 如今所丢,是考虑要不要拿起兵器。 楚月头疼无比,嘴角轻抽了下。 她回过头,望见风中的眼泪。 是郡主殿下的。 夏时欢心脏跳动如雷,难以平静。 泪珠从闭目的睫翼之中流出,与过路的风交缠。 “郡主殿下安心悟仙门,吾等为你,守大道!” 楚月暴掠空中,双刀斩开,眼神森寒杀气一片。 脊背裂开无数焦黑的魔气翼骨。 宛若枯老的树枝。 发间的龙翱翔而出,盘在天中央。 楚月垂眸往下,凛声道: “只要下界之人没死绝,大夏郡主,还轮不到尔等来伤及分毫!” “都给老子——上!” “护我郡主踏仙门!” 第2841章 有父有母的孤儿罢 “护郡主,踏仙门!” “………” 陆猛、钱燿舵等人扯着嗓子喊到面色涨成了猪肝红。 一声毕,群起而攻。 刀光剑影,杀气不休! 夏时欢回眸,两行清泪源源不断地往下流。 她只见! 那归墟境的人儿双斩刀法,大开大合。 伴随着上古之龙的咆哮,一身杀意竟能直逼真元境! 女子的眉眼不见任何的胆怯,正如她翻飞的红色衣袍,鲜艳明媚,如胜利旗帜般的张扬。 无数的人,在她面前,用一具具血肉之躯,汇聚成了此世间最牢固、坚不可摧的城墙。 夏时欢永世都不会忘记这一幕。, 这一刻。 她不再是孤军奋战。 她的身后,有许多人。 她得好好地活着。 活着走回故土,告诉那一群终年生活在毒瘴之下生了病的大夏子民…… 告诉他们。 下界有人记得他们。 夏时欢微笑落泪,眼底的坚定和刚毅,是多年苦海行舟的不屈,是来自大夏的意志! 夏时欢紧闭着眼睛,聚精会神,入定眼前门,用灵魂之手去触摸着缥缈又高贵的仙缘。 喊杀此声,此起彼伏。 天地间,血色的风如号角响起时的狼烟,弥漫在古老又破败的王宫。 抬头是仙门,玉京长生路。 入目为战场,贪婪之箭欲断人骨。 “叶楚月,你真该死啊!” 陆佳人大喝了一声。 一剑划开,风暴不止。 九爪冥龙护在她身,形成了牢固的铠甲。 剑意散出凝聚着劲道杀机十足的风,铺盖了整座王宫。 三千把利刃在劲风之中随着凛冽光芒的闪烁而出现。 剑光如杀,直奔叶楚月而去。 “区区归墟,怎敢班门弄斧。” “大炎城,遗址地,都由不得你来一手遮天。” “叶楚月——” “当死!” 陆佳人的耐心在多番交道之下彻彻底底地消失为空。 “叶姑娘,小心!” 钱燿舵低呼。 楚月眸光一闪。 上古之龙,怒吼一声。 神龙摆尾,撕裂长空,犹若巍峨的高山侧面扫荡,迎面震上了三千剑! “噗嗤——” 陆佳人身体倒飞,口吐鲜血,在半空翻飞了几回,剑光在周身高频率瞬间闪烁了上百下,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她抬手擦血,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龙威尽显雷霆之怒且欲滔天的上古之龙。 龙的血瞳,在那琼云震颤堆积如山的高处俯瞰着受伤的她。, 此龙!本应是她所驯服的! 这次的玉京仙门和上古龙族,都因她焚烧祖宗所留的云霄龙晶而引动。 她怎甘心为叶楚月做嫁衣? “龙族前辈,诞于上古,应当有一双识人之慧眼,而非荒诞到分不清天上云和地下泥。” “你追随叶楚月这般人,迟早会后悔今日所做的决定。” “前辈可知,叶楚月得罪了整个上界!她自私自利,不顾海神界,封印海域。” “她为达目的,置上古本源的雪祖于不顾。” “前辈!” “她是个连亲生父亲都不要的弃婴!一个无间地狱的孤儿!前辈当真不怕沾染那无边的晦气吗?!!” 战场的厮杀,每一个瞬间都有无数的皮开肉绽声。 风带走的血腥,染红了仙门边沿软绵的云。 叆叇浓厚的血色之云。 如一座座从地狱浮现的山。 山下住着吃人的阎君。 耳边,除却兵器碰撞出的声音以外,便是陆佳人近乎喊破嗓子的声声质问。 每一道,都好似泣血之声。 是那么的有理。 陆佳人的话,让钱玉瑶等人恼怒不已。 像是一根刺,扎在了众人的心头。 更多的是心疼。 他们喜爱的人,是从地狱走来的。 “你所说,当真属实?” 上古之龙陷入了片刻的困惑。 他顿在半空,直视口吐鲜血的陆佳人。 钱玉瑶等心慌了,认为上古之龙将要丢弃叶楚月。 沐藤拉弓搭弦的瞬间,嘴角扯开了嘲讽的笑意。 “自是属实。”陆佳人咧着嘴笑。 “那——” 上古之龙叹声道:“更得本座喜欢了。” 众人大惊。 陆佳人瞳眸骤然一缩。 一介弃婴。 有父有母的孤儿罢,岂敢与她争! “去你祖宗的弃婴。” 花清清瞪红了眼睛。 她便见不得这群人用大楚之事来戳叶姑娘的脊梁骨。 做错事的,没有良心的,分明是大楚,是那狠心如蛇蝎的大楚父子。 怎么就成了叶姑娘的错呢? 花清清因情绪愠怒而呼吸急促。 两手结印速度之快,剧烈加深了阵法之力。 “刺啦!” 阵法陡然破开了一道口子。 花清清的手被人钳制。 她扭过头,“阿兄?” 花辞玉沉着脸摆出了兄长的气概,冷声道:“清清,叶楚月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她可以当个无所顾忌的疯子,但你不行。” “云霄金銮殿上,界主、大炎城主、云王殿下等都睁着眼睛看着。” “夏时欢身为罪女,不得好死,你作为花家之女,跟着叶楚月厮混帮一个罪女,岂不是要害死花家?” 花辞玉所言,是有道理的。 大夏王朝,已经不是当初的中界之主。 九万年消逝的时光,磨灭掉了大夏王朝的生气。 旧日的辉煌,算不得什么成就。 只有明朝的太阳,才是真正能够普照人间的光。 花清清陷入了沉寂,落睫犹豫着。 花辞玉勾了勾唇角。 叶楚月身边之人,俱是不可思议之团结。 只要打开了花清清这个缺口,其他人的倒戈便会如一泻千里之江水,且一发不可收拾。 “清清,听阿兄的,我们才是一家人,阿兄不会怪你。” “砰!” 花清清甩开了花辞玉的手。 “若是大哥和二哥还在,定不会如此。” 她一气呵成说罢,直接冲上云霄,助阵叶楚月。 花辞玉满面阴沉。 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一点杀意,浮于胸腔,赫然之时便于无人知晓处,蔓延到了花辞玉的四肢百骸。 他抬起头,阴狠地眼睛看向了厮杀不休的战场。 目光落定到花清清的身上,宛若看一个死人,一具冰冷的尸体。 顾青绿侧眸看了眼花辞玉,眉头紧紧地皱起。 第2842章 阵起屠龙,赤金火瞳 在风声怒吼刀影重重的战场,只有肉眼可见的几人并无加入这名为贪婪的局。 除花辞玉、叶羡鱼等零零散散的几个修行者以外,便是翠微山的弟子了。 顾青绿收回了视线,仰头看向了那一抹红。 眸色,泛起了涟漪。 如夜晚的江。 似那水中月。 直通心口。 顾青绿再难挪开视线。 这样的人儿,怎会被父亲丢到无间地狱。 从崖边到无间地狱之时,那样小的她,眼里可有对未来的惶恐? 不知怎的。 顾青绿有种冲动,多希望自己能够在那一刻出现于婴儿的身边,在她落于无间地狱前接住她,带走她,让她无忧无虑,而非一生都在杀伐只为能向上爬到楚南音出生的起点罢了。 楚南音的今日,是叶楚月九万年都没能攀登到的高处。 顾青绿的内心隐隐作痛—— 而零散旁观的零星几人之中。 有一人,赤着双足,鲜血淋漓布满了痕迹。 他戴着面具和垂帘的纱帽,披着的外袍很长,裹住了身体。 纱帽下的脸,有着一块狰狞的血色刀疤。 他两眼担忧地望着楚月,嘴唇一张一合诵读着晦涩的经书,企图能在无形中为叶楚月助力。 楚凌眸光复杂,眼睛通红。 自打他遇见小月。 这位想象中应当温柔如水似暖风的妹妹,总是活在一场场鲜血淋漓的战斗里无怨无悔。 她封印海域,镇守下界,护大夏王朝,也护星云宗。 她总是如此。 守护着旁人。 忘了自己身上密密麻麻成百上千到的见骨之伤。 她不温柔。 也没有乖巧听话。 却让楚凌,想要用一生来入佛门,诵佛经,渡她余生之苦厄,化解前路迷茫的瘴! “叮——” 云都云子君,玉指拨动着琴弦,弹奏出天籁之音。 时而杀音斩向叶楚月、许予等。 时而柔声如清风,既为陆佳人治愈伤痕,并且卸掉了周边人的疲惫。 丝丝神农之力,展现于人前。 “上古神农!” 喊打喊杀的人群里,混迹着临渊城的唐焱。 唐焱,正是在无上殿之中和叶楚月有过节的人。 他最是卖力,拼了命也要给叶楚月的身边人砍下几道伤。 此外,北境而来的瞳术师,眼瞳暗绽七芒星的光辉,为陆佳人之力来添砖加瓦。 大炎城主府的炎如墨、炎枭兄弟俩,更是势不可挡。 城主世家之子,同仇敌忾,义愤填膺,个个都使出了浑身解数。 仙门在上,利益当前,不长眼的挡路之人必要不得好死的! “阿兄,钱燿舵,钱玉瑶,是怎么了?” 炎枭手中的兵器流淌着鲜红的血色。 炎如墨神色冷漠犹若凛冬的初雪。 “钱家,要没落了。” 他只淡淡道:“怪便怪钱家出了两个没脑子的人。” 炎枭冷笑,“那倒是。” 话音落下,再度加入厮杀。 力量明显是悬殊的。 若非叶楚月有个上古之龙,只怕已经见分晓了。 但这上古之龙,非当年龙族最强,如今实力又被削弱。 便如逆水行舟者,不进则退。 巨龙之力是有限的,只要把他拖拽到力量消失,这场战斗便能结束。 姬白望向翠微山,叹了口气。 只可惜。 翠微山并未加入这场战斗。 否则的话,叶楚月等更是不堪一击! “聚!” 陆佳人手执半截驯龙权杖,展开屠龙阵! 进入屠龙阵的人越多,实力越强,屠龙阵会就随之变得更加凶猛。 炎如墨、云子君、罗羽、唐焱等纷纷加入屠龙阵。 奇珍异宝,各类家传法器纷纷拿出。 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叶楚月的龙。 夏时欢的仙门。 到时都是无主之物,任君择之! “吼!” 远古巨龙的力量消散很快。 “咔嚓!” 云子君的杀音之刃,斩了萧离半截肩胛骨。 萧离倒吸一口冷气,低吼出声,血红的眼睛看了过去。 “抱歉——” 云子君是个礼仪人,平淡且谦逊地开口。 萧离右侧肩胛骨即便破裂,依旧攥紧了手中的破妖刀。 “咻!” 一道阵法之光,打入了萧离的伤口,治愈缝合着肩胛骨。 萧离侧眸看去。 只见花清清满脸血白,两手结印,救治着许多的人。 她不要命似得,凝结出一个又一个阵法。 阵法之光宛若不要钱的白菜般,打入每个人血腥见骨的伤口。 琼云之下,惨淡一片。 楚月站在远古巨龙的身后,两眼紧闭。 “前辈,看来,你挑选的人,只是个逃兵。”陆佳人道。 沐藤嗤笑,“归墟境而已,顶破了天也是归墟境。” 说罢,弓弦拉开,黑色冒火的毒藤箭穿云过风,离弦而去,直奔叶楚月的喉咙。 楚凌大惊。 众人忧心忡忡。 楚月蓦地睁开了眸子。 同时,远古之龙,窜入她的体内。 楚月右臂闪烁着雷霆光,五指攥住了毒藤箭,魔气蔓延开,身后犹如枯枝的翼骨焦黑如墨。 她冷淡地注视着沐藤,手中的弓箭化作齑粉洒在了长空之中。 那一瞬,沐藤撞入那沉寂的眼瞳,似与死神在对视。 “前辈,交给你了。” 楚月颅腔内道。 “没问题。” 上古之龙,用仅存的力量,护住了楚月的脏腑,把脏腑隔绝在危险之外。 众人疑惑不解地看着楚月。 楚月的右侧掌心,弥漫开了雷霆之火。 火焰,直冲往上,燃烧着元神。 一双金色眼眸的瞳孔最中央,彻底被火色给覆盖。 龙护心脉。 火烧元神。 她要以自己的方式,来护住大夏王朝的郡主! 亦是在送海底白骨山,通往轮回路! 她知晓,如若大夏郡主有半分损失,那群在海底的亡魂白骨,必然弥留苦恨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我说了……” 她哑声开口:“下界之人还没死绝,尔等就碰不到大夏郡主。” 满地震撼于她的狠。 这世上,竟然有人能对自己狠到如此地步。 众人光是看上一眼,都觉得头皮发麻。 恍惚间,好似自己的元神都在火烧般的疼痛。 “阵起!屠!” 屠龙阵汇聚巅峰,陆佳人挥动驯龙权杖。 “咻!” 楚月狂奔而出,驰骋之速如电光。 霎时!瞬闪到了屠龙斩,两手握刀,直劈阵法,撞上那强悍无边之力。 微哑之声,暴喝而出:“给老子——破!” 第2843章 旧时战友今时锋 如野兽般的低吼之声,响彻王宫内外。 巨大的屠龙阵,潋滟着炽盛的光,如盛夏晌午的骄阳。 烈日之光时而如惊涛骇浪,海的波纹般往外荡去。 时而如乌云之上密集在漩涡的龙卷风。 道道晦涩难懂的符文漂浮在屠龙阵的暴风雨中。 鼎盛的屠龙阵,对上消耗气力变得薄弱的上古之龙。 俨然是稳操胜券之局! “轰!” 传承于上界姜君的双刀斩,赫然往下劈。 千道归墟丹,便如一千个炽烈的太阳在她身后。 原是夜幕降临现白月的晚上,竟是比那白昼之下的山野还要亮堂许多。 光芒刺目。 刀锋震耳。 一人双刀,拼尽全力。 两把刀刃撞到阵法的那一刻—— 夏时欢面门的仙门彻底敞开。 她回眸看去。 看见两条裂开的臂膀。 屠龙阵纹丝未动。 夏时欢红了眼睛,四肢都在颤抖。 就连体内流淌的血液,好似都凝结着秋冬的冰霜,在赫然之间冰冷。 这一股冷意,蔓延到了整个胸腔。 夏时欢的初衷甚至在动摇,如山崩地裂,不再是那固若金汤之巍峨! 滚烫的泪水,正源源不断自眼眶流出。 赤色的瞳孔,笼罩着血色的雾。 如若踏步仙门的代价是如此。 她宁可不要。 “郡主殿下,请安心踏入仙门。” 楚月甚至没有回头看。 她本该无力的双手依旧握着两把刀,更是她的两位故人。 旧时战友今时锋! 她迎着飓风,犹若暴风雨中不动的海上山,立在屠龙阵上,眸色浅淡薄凉,只凛然地垂着浓密的睫翼。 骨缝溢出的血,顺着两条臂膀往下流,挥洒在昼夜难分的长空,湮灭于古老的土地。 她依旧不回首,只浅声说: “殿下无需回头看,只要知晓如何往前走便可。” “下界之人,不是洪荒三界最强的,不是最聪慧的。” “他们并非忘记了大夏王朝的恩情,只是他们溺毙于天劫,不是死了,就是出不来。” “九万年前,大夏王朝护我下界武者一病九万年!” “九万年后!下界共主叶某,愿以此身护殿下,上仙路!” 她暴喝一声,双眸爬满血丝,凶狠暴戾堪比独行的狼。 话音落下,双刀再次斩阵! “轰”的一声,石破惊天,震耳欲聋。 阵法和刀刃的衔接处,阵法之力和雷霆涌聚,震颤楚月的双手。 夏时欢泪流不止,视野如笼了薄薄一层的雾色。 那人身影渐渐模糊。 那一抹红却始终刻骨铭心。 若大夏王朝有朝阳从瘴气升起,并非是她夏时欢,而是迟了九万年才出现的叶楚月!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也不回头看那血雨腥风,隐忍着万分的沉痛,如这一路的苦行风尘,一步一步,像是排除万难般,艰难地走进仙门。 “阻止她!” 姬白丢出的扇子锋利如刀刃,直奔夏时欢的后脑勺而去。 这一扇,若是落到了夏时欢的身上,会直接破裂开夏时欢的颅腔,必定血溅仙门前! “咻!” “咻!” “咻!” 三道身影同时踏着瞬步,闪到了夏时欢的身后。 两刀一斧,共汇聚太极之雷,形成护法的盾牌屏障! “请郡主,踏仙门!” “请郡主,踏仙门!” “………” 三人异口同声,眼神同样的刚毅坚韧。 撞上姬白的扇击,难以抵挡,以至于衍生出的太极雷霆都是鲜血的味道。 “姬白,你过分了,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钱燿舵恼怒,与妹妹、钱家众人同时来到了夏时欢的身后。 君子堂等人在陆猛的带领之下,凝聚出君子刀法,为夏时欢护法。 姬白之流层出不穷的招式和攻击,难以在瞬间劈开这血肉铸造的墙。 “小师妹……” 许予眸光颤动,紧盯着阵法之上的那一道身影。 “聚阵!” 许予怒吼,瞬间开阵。 星云宗弟子们,立刻把所有的力量传输给了许予。 许予以剑开阵。 暗黑的阵法,隐约可见孤独的星辰。 宗门所传,星云阵! 许予把星云阵,送到了楚月的头顶。 星河旋涡,撕扯空间,近乎忸去,是诡谲难言的凄美。 “定!” 许予再喝。 却见阵法汇聚一团,披在了楚月的身上,形成了一件纯黑的大氅披风。 厚实又轻盈。 覆着大氅的她—— 如以尸山骨海为宝座的帝王俯瞰她贫瘠的国土! 以阵护体,是为阵甲! 星云宗的所有人,都成了她身上的一件披风。 陆佳人见状,嗤笑了声。 她的目光落在楚月骨头满是裂痕的双臂。 风里的血,是染红了的墨,挥洒在玉京之下。 “就凭你,也想破我屠龙阵?” 陆佳人笑了,与生俱来的高傲,早在时间流逝当中就藏于她的骨髓深处。 这一份世家天才的傲气,从娘胎里带来,日后也要带进坟墓见阎王。 “叶楚月,你柴门之身,下界贫瘠,一人单枪匹马,确实算是个东西。” “但我陆家底蕴浑厚,祖辈奋斗,代代努力修行,岂非你一人能相提并论的?” 陆佳人嘲笑道。 从来没有一个归墟境,敢在她的面前如此叫嚣。 “你的双臂已经废了,给你再多的星云阵甲,也是徒劳无果。” “海神界,菩提地,原就是废物聚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尔等宗门,皆为鼠辈,又岂敢称星云?” 陆佳人言辞犀利,极尽挖苦,倒映出屠龙阵和血衣女的眼睛里,充斥着被以下犯上了的恼怒和权威不容亵渎的杀机! “叶楚月,住手吧。” 炎如墨高高在上道:“念你星云长老开启紫钥遗址有功,悬崖勒马,尚且可救。若是到此为止,你最多只是失去两条臂膀,但继续下去,你的命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你是下界人,不知屠龙阵之厉害,非你可抵。” “一个战士,一个修行者,若只有一腔孤勇,那必然是要一败涂地。” “滚出屠龙阵,赔礼道歉,此事可暂时揭过,否则……” 炎如墨的话尚未说完,就见那臂骨裂开的女子,再执双刀,猛然往下砍向屠龙阵。 血液飞溅。 阵光闪烁。 一千个归墟如太阳。 黑色的大氅猎猎飞舞。 她在那光中缓抬眼皮,乖戾邪佞地看向了炎如墨…… 她问: “否则,什么?” 第2844章 阎罗是她仙是她 “咔嚓——” “咔嚓——” 双臂裂开之声,乍然而现。 听起来,竟是毛骨悚然。 她明明该是个被践踏的弱者。 明明骨头碎裂,应当重创到在奄奄一息之中哀求。 她竟还有勇气和气势去反问城主府的次子! 从臂膀骨隙挥洒的血珠,染在了火焰燃烧的金瞳。 炎如墨看着那样的眼睛,近乎窒息,心脏咯噔一下,好似都漏跳了一拍。 他紧缩着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楚月。 若非亲眼所见,他绝想不到。 在这个世上,还有这样的疯子。 “咔嚓,咔嚓,咔嚓……” 她的骨头,还在碎裂。 双臂无力垂下。 阵光映照在她的脸庞,依旧是明媚张扬的。 哪怕骨头被踏碎,即便血肉在千锤百炼成了烂泥,就算被万箭穿心,她的意志照样是永垂不朽,她的灵魂依旧会在最高空睥睨着这尘世。 因是双臂骨裂,两把故人刀,便往下垂落,却也因她强大的精神之力,而没掉到地上,反而回到了她的身边,悬浮于两侧。 “她……” 陆媛错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疯子啊。” 旁人想都不敢去想火烧元神。 她却在火烧元神的极限情况之下,竟还能压榨出精神力来控制两把刀? 她的意志,究竟为何有那么强? 众所周知。 一个人的精神力之上限和下限,都是取决于意志! “叶楚月,你还不知悔改吗?你听见了吗,你的臂膀,彻底废了。” 炎枭大喊。 沐藤拉开了弓箭。 “没有了手,这一回,你应当如何躲呢,厉害的叶楚帝!” 字字句句,满是嘲讽和奚落。 倏地! 离弦之箭,黑色如墨,撕裂掉狂暴的风认准了楚月的眉心狂奔而去。 电光火石间,就到了楚月的面前。 “轰!” 一道光芒破空而出。 右腿狼骨锋刃直接撞碎毒藤箭。 陈苍穹冷眼扫向沐藤。 与之对视的沐藤,灵魂深处仿佛响起了刺激着脑袋的狼啸之声,回音不绝,无数次地冲击着颅腔。 “真该死。” 炎如墨头疼不已,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眼里爬出了淡淡的猩红。 “这下界的人,越来越无法无边了。” 他赫然出手,与陈苍穹缠斗在阵法之上。 自此,叶楚月再是孤身一人。 “斩!” 陆佳人挥动着半截驯龙权杖。 屠龙阵聚集杀气,猛斩楚月。 “屠龙斩,用来斩你,是你荣幸了,叶楚月。” 陆佳人勾着唇角笑容淡淡。 她的战斗,不允许失败。 只因她乃大炎陆府陆佳人! 陆瑗轻哼了几声。 叶楚月双臂彻底碎裂。 大罗神仙来都没用。 注定要沦为可耻可怜又可笑的失败者。 楚月满身都是鲜血的味道,孤身面临无穷的危险,眉梢轻轻一挑,彻底激怒了陆佳人。 陆佳人最恨叶楚月无论何时何地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纵使天塌地陷,她却如初。 人分三六九等。 最下等的人,就要该下等和底层的自知之明才是。 陆佳人瞪目,气力无休止地涌入了屠龙阵。 宛若屠夫,肆意残虐去宰杀砧板上死气沉沉渺小无助的鱼肉。 屠龙斩冲向楚月。 星云阵甲汇聚成圆形的盾球,四面壁障之光看似厚实无比,却撑不住几个瞬间。 “叶姑娘……” 钱玉瑶满目泪水。 她定是为贵人的危险和钱家的未来而落泪。 她又怎会担心一个相识不长的女子呢。 还是一个她初见时便有些讨厌的女子。 钱玉瑶满面泪水,身上多处落伤。 随后,咬了咬牙,继而相助夏时欢。 “大夏郡主,贵人助你,我自当助你!” 她一声吼罢,继而凝结阵法,不敢去看屠龙斩下的星云圆盾之阵甲。 “咔嚓。” 阵甲在破裂。 钱玉瑶和许多的人一样,心脏到极速,砰砰地声音顺着血管传入了元神。 “阿兄,钱家的贵人,没了。” 钱玉瑶发颤的声带着哭腔,“钱家的荣华没了。” 钱燿舵挥刀之际,瞪着眼睛看过去。 “叶姑娘,不要死……” 钱家荣华,暂且可以搁置。 你不要死。 他不想看到这般有血有肉的人灵柩埋地底。 楚月在星云盾光之中淡然如斯,像傍晚时分从远方而来的微风。 她总是如此。 笑着去舔刀口的血。 在死于万刀之下和立地成王之时反复横跳。 时而阎罗时而仙。 阎罗是她。 仙是她。 神农之力,蔓延骨缝。 还差一点力量,便可快速治愈。 屠龙阵的反噬,不是普通伤口,楚月正缺这一点力量。 但在盾光匀速破裂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半分的慌张。 倏地—— 便看到一道阵光直接撞向了叶楚月。 花清清两手飞扬着血,祝福之阵,犹如江川河流同汇大海般,在楚月的体内竟神农之力融合到了一起。 “楚姐姐,破了这劳什子的屠龙阵,让他们开开眼界!” “好嘞。” 楚月语调上扬,臂膀恢复的双手,再度握住了两个刀柄。 旋即!脚掌踏风,凌空借力,飞跃到了高空,两刀猛地斩下。 “斩!”陆佳人挥动驯龙权杖。 无数实力高超强悍的修行者们都在把力量灌入到屠龙阵。 “咔嚓。” 骨头裂开。 这一次,叶楚月不止双臂裂开。 肩胛也在裂开。 花清清咬紧牙关,再度凝聚阵法。 祝福阵来。 臂骨修复。 “轰!” 双刀劈在阵之上! 周而复始了许多次! 这一幕,深深地刺激着在场的人。 骨头断裂又重新组合。 每一次的劈砍,她都要承受着裂骨之力。 许多次后。 “噗——” 花清清一口鲜血吐出,气喘吁吁,脸色煞白如纸。 她慌了神,怎么都凝聚不出治愈祝福的阵法。 “怎么办,怎么办……”花清清止不住地低声颤,头一次恨自己的没用。 平日里若再多努力些就好。 就不至于这般捉襟见肘,在关键的时刻掉链子。 她终究是个废物,不仅给两位战神阿兄丢脸,还耽误叶姑娘。 “穷途末路罢,叶楚帝,你的大势已去。”陆佳人嗤笑。 楚月凝眸。 断骨的她,再度聚集神农之力。 还是差一点缺口。 “叶姑娘,来而不往非礼也,也当我助你一回了。” 顾青绿骤然出现,双手间的仙气,堵上了那一个缺口窟窿。 陆佳人难以置信。 “轰!” 楚月骨头恢复,双刀斩阵法! 她骨头断裂的速度很快,恢复的速度更快。 以至于…… “轰轰轰轰轰!” 一个瞬间,便有几十下的挥砍。 而在挥砍之中,鲜血四溅,骨头断裂又重新愈合。 数百之下! “砰!咔!” 屠龙阵破! 第2845章 罗盘倒悬云涛垂吊天 “轰!” “嘭!” 破阵之声,在刹那之间堪称是惊天动地。 双刀下,阵法裂。 墨黑的大氅和血色的群裾共同狂飞。 她依旧攥着两把故人刀。 四下里,无不是充满震惊的眼神。 血腥惨烈的战斗他们见过。 残虐暴戾的狠人也不是没遇到过。 唯独叶楚月这般,断骨重组之战,她不像是害怕疼痛知晓冷暖的人,反倒像是没有知觉的机器,只知去麻木的战斗。 破碎的阵法,像穿过极光天幕的无数流星。 却有千道照样之光,在她的身后璀璨如初。 “轰!” “轰!” “轰!” 裂开的阵法。 顺着每一道灌入的力量冲撞反噬回去。 那些汇聚成阵的人,无不是遭受了大大小小的伤害。 “噗——” 陆佳人张开的嘴喷洒出了鲜血,以至于双目眼白部分充血染红,脏腑止不住地震颤。 “咔,咔嚓,咔咔咔咔……” 她的手中,剩下的半截驯龙权杖俨然支离破碎。 宛如崩裂开来的锋镝之气,割破了陆佳人的右手。 特别是手掌心的部分。 鲜血淋漓。 血肉模糊。 她抬起颤颤巍巍的手,眸子微缩,咽喉倒抽冷气。 只见整个手掌心,伤口触目惊心到,能够看见完整的掌骨。 飞出去的权杖碎片,和阵法扫荡出去的风暴相撞。 以至于她的整条右臂像是被锋芒绞杀过一般。 袖衫全然碎裂。 众人见状,瞪目! 他们看到了一条,只剩下部分血肉黏连着的右臂骨。 骨头之上,甚至还有肉眼可见的裂痕。 陆佳人惨白的脸庞,像是被抽干了全部的血色,冷汗瞬间布满额角,自背部湿透了衣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当痛感冲击颅腔之时,陆佳人惨叫的声音充斥着众人的耳朵,身体骤然失重,从高空往下掉落。 随着“砰”的一声,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摔出了一个尘烟翻滚的深坑。 血腥刺鼻的味道从里边冒出来。 陆佳人失去了理智般。 右臂的骨头碰到脏污的泥土,二次创伤带来了更深层次的痛。 她在尘土深坑里滚来滚去,泪水和鲜血湿润许多年来未被滋养过的干涸土地。 炎枭之流,望见陆佳人的右侧臂骨卷上了地上的土。 远远一看,都能隔着呼啸的风感觉到那让人头皮发麻的裂骨之痛。 难以想象先前的叶楚月是如何忍下断骨重组,且周而复始斩阵法的。 “阿姐!” 陆媛眼睛通红,担心不已。 被阵法破碎之余波震到的她,来不及去在乎自己身上的伤口,哭喊着便跌跌撞撞奔向陆佳人,跪在土里扶起了陆佳人。 闻到扑面而来的鲜血味道,陆媛的泪水不住地往下流淌,一抽一抽的哽咽,难以说出清晰明了的话。 陆佳人痛苦不已。 这一刻,她感受到了何为生不如死。 她近乎靠在陆媛的身上。 每当她想要张嘴说话之际,咽喉深处便有浓稠的血液汩汩地往外流。 血液淌过唇齿,又逆流到咽喉。 “咳,呜,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陆佳人咳嗽不止,两眼猩红宛若吃人的魔鬼。 “啊!!” 陆媛紧抱着阿姐,仰头怒发冲冠咆哮出声。 恨,从骨头里蔓延而出。 再睁眸,充斥着愤恨的眼睛,像是蛰伏在阴暗的毒虫,死死地瞪着楚月。 楚月在那九霄。 血色的云如染红的山,在霞色之上。 她蜿蜒又轻扬的披风,好似水墨成画的江山。 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的淡漠。 波澜不兴到,再无任何事能够引起她的侧目。 满地死寂。 饶是翠微山的弟子们,都沉默着说不出话。 他们自诩仙人门下,高人一等,厌弃凡骨。 却在这一刻,被凡骨破阵之倔强给深深地震惊到了。 楚月居高临下地俯瞰往下,眼底稍纵即逝过妖冶的光弧。 没人看见,她的双臂,像是刀刻斧凿般,勾勒出了一条条红色的线,汇聚成了古老的图腾。 图腾渐浓变多之际,楚月自月神师月珏那里得到的血月石,便在迅速地消弭。 每一次断骨重组,既是在破阵,更是在把血月石融入自己的双臂。 她作为月族的公主,祖女的妹妹,却和月族之力,毫无关系。 裂开的骨缝,填满月族之力。 她断裂的不是臂骨,更不是疼痛。 而是和月族红月石的相融。 从此,她理直气壮为月族公主。 从此,她代阿姐振兴月族,行万里之路,看山川如泼墨的画。 她微笑着,睫翼却是湿润。 她在看这片大地。 是在看大地之下棺中的故人。 不回头的何止是夏时欢。 向前走的还有她。 总有人护着人。 传承者一些不被世人所理解的信念! 两面战斗,都奇迹般,诡异地停下。 无数道目光,无不是注视着下界而来的她。 “叶楚月。” 脏腑心脉,响起了上古之龙的声音。 这一回,他正儿八经喊了她的名字。 “嗯?” 她以神识,沧桑回。 “本座的眼光,一如既往之好。” “去吧,乘风破浪。” “去吧,山河万里。” “本座,已经迫不及待去南征北战重出这青云天了。” “………” 楚月蓦地哽住,有些哭笑不得。 这沉睡多年的前辈,倒是打了鸡血。 她深吸了口气。 望向同样带伤的屠薇薇等人。 相顾无言,却都是默契地笑了。 却说破阵的余波,冲击了这一片天。 原本此处如混沌,界主之力难以窥测。 然而—— 破阵之冲击,像是龟裂开了一道缝,让人有限地窥王宫。 金銮殿上,云浪滚滚,破阵的响动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界主诧然一瞬,便挥手凝聚力量,且丢出了界天宫的罗盘法宝。 罗盘法宝倒悬于天,云涛垂吊,日照之光犹若金鳞辉! 视野可见的裂缝当中,雾色弥漫。 隐约见仙门,听龙吟,只当雾色散尽看得真切。 罗盘法宝之下,不论是金銮殿,高台处,还是围聚着修行者人群的辽阔之地,霎时便已人声鼎沸,下意识仰起头,且目不转睛地看过去,生怕错过半分的精彩。 一双双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疑惑之色。 第2846章 是那下陆而来的叶楚月? “上古遗址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怎的还裂开了一道隙?” “云雾难散,混沌遮人眼,似有仙门开,有龙族奔人而去?” “定是陆家小姐驯服了上古之龙!” “看来,日后大炎城内,陆家要为四家之首了。假以时日,其威势直逼城主府啊。” “这便说明了后代的重要性,且看花家,损失了两位战神便无人才出,自是衰败难同往日。陆家只要有一个陆佳人,就能保其府邸万年长。” “………” 众人交头接耳地讨论。 陆家之主,骄傲自豪便如开屏的公孔雀。 人到中年的他,神采肆意不减当年。 微抬着下颌,眼皮半垂着,书中夸张化的不可一世都被他的神情给演绎得淋漓尽致了。 “陆老兄,恭喜,恭喜啊。” 道喜之声,四面八方而来。 陆家主憋屈多时,顿感扬眉吐气。 他故作谦逊浅笑点头,以示回应。 末了—— 便看向花满山,“花家主,听闻,贵府新长老,也是个驯龙师?” 花满山面不改色,“确实如此。” “她毕竟在下界长大的,驯龙天赋有限,资源贫瘠。” 陆家主道:“到时候,让佳人多教教她。” 钱康寿瞅着陆家主那姿态,嫉妒使自己面目扭曲,两手紧攥,就差把后槽牙给咬得嘎吱作响了。 “钱兄啊。” 而当陆家主回头看来时,钱康寿的面庞,当即便堆满了竭尽全力的笑。 “陆老兄,你能有这般好的女儿,老弟我与有荣焉。”钱康寿眼睛泛红。 如同长辈的欣慰。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一切都是嫉恨惹的祸。 同样是生儿育女,怎么孩子和孩子之间的差别就那么大。 他就说吧。 当时生玉瑶的时候,就该让夫人多忍耐半个时辰,便能在吉时出生。 偏生夫人不听他的,一刻都等不了。 钱康寿郁闷至极,心情一落千丈。 看到平起平坐陆老兄将要富贵荣华,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让人难受。 “佳人是诸位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日后不管修行到了什么样的境地和高度,定不会忘了在座的你我。”陆家主飘飘欲仙。 众人听得厌烦,却不得不耐着性子摆出认真的姿态去听,绝不敢有半点儿的马虎和敷衍。 金銮殿上,云王殿下等人,俱都兴致冲冲地讨论遗址之事。 云王显然忘了针对叶楚月,只在乎仙门和龙族的归宿,恨不得掠过去亲自吹掉那些讨人厌的迷雾。 骨武殿主把玩着垂落在肩前的一缕青丝,眸浮涟漪,环顾四周,唇角勾起了若有似无的笑。 “诸位不妨猜猜,是何人拿了上古龙族之机缘。” “如此明显,何须再猜,定是陆佳人。”云都王道。 大炎城主说:“佳人的驯龙天赋,大炎城内,年轻一辈,无人能出其右。至于玉京仙门,大概是翠微山的顾青绿了,此人颇有仙缘,幼年时就有仙人入梦,因此闻名于海神界。” 金銮殿上的诸君,兴味盎然,猜测的机缘得主大差不差。 “望月大人,你认为呢?”临渊城主问。 风望月垂眸,淡声道:“叶楚月。” 金銮殿上,一片静默。 随即,响起了云都王的笑声。 他惊讶问:“叶楚月?是那下陆来的叶楚月?” “正是。”风望月的声音,传遍了天地四方,包括高台处。 陆家主的脸色顿时差了下来,阴沉的像是笼罩着乌黑的云。 死寂一会儿,便出现哄堂大笑之声。 云都王扯了扯唇角,上下打量着风望月,似是在思考判官府交给这样的人,足以见判官府不如从前,终将没落。 囚车里的蓝雪姬,冷嗤了声。 风望月未免太过于自信。 陆佳人跟前,岂敢驯龙? 她可是见识过陆佳人之厉害,绝非叶楚月的那些花拳绣腿和投机取巧能够比肩的。 “判官府的执刑官,一代不如一代了。” 云都王把玩着一个通红的苹果,讥诮地道:“身为行刑者啊,最为首要的,不是刀之锋利,而是眼睛的好使。你说,一个瞎子,能行刑吗?” “轰!吼!” 迷雾驱散。 龙吟骤起。 一道道目光交汇在一地。 罗盘法宝下,终于看清了王宫之景。 巨大的景,被一条似可吞天沃日的庞然之龙给填满了。 除却此龙外,再难看其余! 龙瞳看向前方俯瞰众人。 威严顺着罗盘法宝传出。 围观者们瞬间心头猛颤,惊叹龙族之势。 哪怕是一蝼蚁,只要来自于上古,仿佛都会带着与生俱来的威力。 众人呼吸微窒,再难挪开死盯着罗盘龙景的目光。 陆家主手中的杯盏掉落在地,腾地一下站起了身,死死地注视着云中的龙。 “佳人,定是佳人所驯服的。” 陆家同行的长辈,发颤的言语里难掩兴奋。 万众瞩目的期待之下,巨龙再次长吟一声,而后摆动其尾部,翱翔在天地之间。 随即,滑翔往下,直冲一人而去。 因速度快若驰骋,摇摇晃晃,难以看清。 直到巨龙宛若王袍的衣领,盘旋在那人的肩上,乖顺似被驯服。 当那一张清丽的脸庞,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天地间,先是落针可闻的寂静,而后引起了满地的喧哗和无数倒抽冷气的声,充满了对眼前一幕的不可置信。 “那是……” “叶楚月!!!” 刻进脑海深处的三个字,陆家主脱口而出。 他瞪着眼睛,急忙去寻陆佳人的身影。 “怎会这样?”钱康寿诧然。 他的内心相当复杂。 高台,死一般的寂静。 花满山怔了好久,大笑了两声,“陆家主,看来我花家新长老的驯龙天赋,甚是不错。” 陆家主咬牙切齿,满心不甘。 陆家长辈冷声说:“定是佳人不在此地,不然的话……” 那罗盘法宝,适时将间隙里的画面过给了陆佳人。 陆佳人整条右臂,只剩下了骨头,挂着几两掉渣的血肉。 那血腥的一幕,再让人惊愕。 钱康寿撇撇嘴,滔天的嫉妒奇迹般烟消云散。 高台、金銮殿,同样的震撼。 谁也不会想到,上古之龙,竟落于下界凡人之手。 而这时,一前一后的两支龙族大军,进入了海神界境内。 玉京仙门之事,亦惊动了上界。 第2847章 凌天诸侯国,神武长安城 上界执法队及部分洪荒世家,趁此机会,赶来海神大炎城。 高台之上,惊声一片。 适才还吆五喝六的陆家主,仿佛在一瞬之间被抽干了力气般,状若无骨地瘫倒在了檀木椅上,神情写满了令人同情的绝望,眼底的惊色尚未褪去,似如病入膏肓的绝症之人,眼睛突起,布满血丝,正死死地瞪着罗盘法宝覆盖的半壁天,以及肩盘苍龙如君王的年轻女子。 先前恭喜祝贺的众人,面面相觑,无不是哑然。 若非亲眼目睹,谁也想不到王宫内的龙族传承,叶楚月竟会是最后的得主。 反观花满山,红光满面,笑容堆积,大有人逢喜事的精气神儿,这调转的情绪,和同样调转的陆家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老兄。” 花满山的声音都显得颇为嘹亮了。 “贵府的大小姐没得上古机缘,是因为不想吗?” 原就沉郁烦闷的陆家主,险些被花满山的话给气得吐出一口老血了。 陆家主发白的脸色抽动了几下。 恼羞的他,顿感无边之屈辱。 花满山许是察觉不到陆家主的愤怒,眼底的笑意更甚,不疾不徐且优雅地喝着凉透了的茶。 入口即化。 唇齿留香。 一贯不爱喝凉茶的他,却是感觉前所未有的美味。 “好茶。” 花满山笑吟吟地夸赞。 “陆家主。” 花夫人略微颔首,自带雍容。 一看便知是个礼仪人也。 陆家主侧头,目光阴冷地扫了过去。 “还得感激陆家主教女有方。” 花夫人眉眼清雅,含笑道:“若非是佳人谦逊让之,我们家月儿,许是得不到这般好的机缘。此前陆家主所说,在陆家举办花府新任长老仪式之事,还得照搬才是,怎能寒了佳人的心。” 众人闻言,瞠目结舌。 谦逊让之? 只要是把脑子带来上古遗址的人都能清楚,这机缘之事,谈何让之? 分明是强中更有强中手,陆佳人技不如人,棋差一招,败给了叶楚月罢。 挫败恼怒的陆家主听得此话,终是再难忍住。 气血攻心而去,眼前一黑,差点儿当场晕倒。 一口血,如火山喷发,直接上涌到了咽喉。 陆家主倒是个有骨气的人,硬是不让鲜血吐出来,给狠吞了回去。 钱康寿看戏似得,心中自是痛快。 只不过一会儿后,又开始鄙夷花家夫妇了。 左右那叶楚月也不是花家的孩子。 一口一个月儿。 海神界阵法世家上赶着跟下界之人攀亲带,倒不觉得掉价? 钱康寿心里满当当都是阴阳怪气,泛起了另一种酸味。 姬家之主落下酒杯置放在了桌面,浅笑道: “上古龙族机缘固然很好,但在玉京仙门前算不得什么。 很显然,此番试炼,谁若能进入玉京仙门,才算是真正的风光。” 大炎城的部分人,当即抱团附和。 花满山目光冷淡,却也不多言。 那侧—— 人群喧哗,讨论之声此起彼伏汇聚一起如热闹的集市。 “砰!” “刺啦!嗤嗤!” 雷霆禁制,电光闪烁,犹若烈火灼烧着蓝雪姬两侧手臂的皮肉。 她的双手,不知疼痛般,紧紧地攥着囚车之上牢固的两根柱子。 眼睛瞪大到了极致,倒映出罗盘法宝,苍龙之女。 “怎么会?” 蓝雪姬咬紧了牙关。 嘶哑的声,一字一字,带着刻骨的恨,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叶楚月,你当真是侥幸。” “就连青天,都时常眷顾于你。” “你何德何能?” 她发红的眼睛,布满了雾色,凝聚成晶莹的珠沿着眼梢往下滴落。 天道何其不公?! 叶楚月初次来到上古遗址试炼,就能承蒙上古之龙的青睐。 她似乎都能想象到,试炼结束之际,叶楚月在她面前将会是怎样的耀武扬威。 “陆佳人,你真是个废物。” 堂堂陆府大小姐,连一个下界来的孤儿都斗不过。 真是白瞎了陆家倾其所有对其的栽培! 蓝雪姬深吸了口气,眼底的阴翳,恍惚间便像是子夜爬行于林的冷血毒蛇。 她在心底,无声说: 还没结束。 叶楚月。 别高兴的太早了。 我可不是陆佳人那个废物! …… 夜幕降临,月色皎皎。 另一辆的囚车内,断了腿的白发老人提着见底的空酒坛。 雾色浅浅。 老人灰浊的视线既惊巨龙得主,后看到蓝雪姬,便是摇了摇头。 他耷拉着头,孤声自语: “救不了,救不了……” 这世上的人和事都有定数。 随她去。 随风去。 黑了的心肠白不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老人即便如此想着,却是难以释怀,眼里的稠愁难散,多是遗憾。 …… “嘭——” 上古,王宫。 楚月裹靴的双足,平稳落地,立在了陆佳人的面前。 “你很高兴?”陆佳人擦去嘴角的血,无力地问。 “陆小姐。” 楚月心如止水,直视陆佳人那充血的眼睛,淡声说:“我下界亿万武者的祝福,又如何是你孤身一人,能与之并论的?” 既是疑问的口吻,更为肯定的语句。 像大海无量般的冷淡。 又在这份平静之下,埋藏着随时吃人的暴风雨。 她用同样的话术,以同样的羞辱,送还给了陆佳人。 陆佳人抿紧了唇瓣,喉间血液的腥味让她反胃。 而更让她反胃的,是叶楚月的这一张脸。 “你只是个下界之人!”陆佳人道。 “下界人,也是人。” 楚月往前走踏出一步。 “黄白之物,权贵之重,将泯然如海的众生分为三六九等。” “你自诩高人一等,弱者如蚁任你践踏,哪怕喝着同样为人的鲜血,你也心安理得。” “既是如此,人若非要分个高低贵贱,心怀不轨,品德不端,无法磊落直面三尺神明之人,才是最卑贱。” “如你所说,我叶楚月,行端坐正坦荡荡,不惧十殿阎君诸天神佛之审判,生是下界之人,流淌着我下界的鲜血又如何?此生只行凡人之道,唯有凡骨凡身和一颗凡人之心面苍天又如何?” “下界帝域,凌天诸侯国,神武长安城人,正是——叶某叶楚月!” 第2848章 相连点燃的星 她的声,铿锵有力,响彻此间天地。 更响彻罗盘法宝下的金銮殿和高台! 四方寂静,唯有余声在风。 她是下界人。 是来自长安城的叶姓女子。 不论来日去往何方,这永远都是流动在她骨血的骄傲和自豪。 哪怕世人辱她践她,她也不会因此自轻自贱。 “下界帝域,凌天裂火域屠薇薇。” 高空之声,仙门前,又一人高声道。 屠薇薇肩扛着刀,脸上涂着不知敌我何人的鲜血,面庞扬起的笑容好似都是带着浓烈战意的。 “下界诸侯,神武长安萧离。” “帝域凌天,夜罂。” “………” 她们,自下界而来,将要登天去。 贫瘠的故土,开出了像她们一样的花儿。 人群寂静。 洪荒三界,九万年来,就像是那台阶,一阶比一阶高贵。 长年累月下来,这种思想便已根深蒂固。 下界的修行者们,曾是顶尖的天才,来到海神界,不得不面对现实,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畏畏缩缩疲于现实丢了来时的梦和伟大的夙愿,光是苟且偷生就要用足全力。 哪怕有被幸运之神眷顾的修行者,大多数也是和九幽宗黎海棠那样,从来不敢提自己卑微的出身。 生来卑贱,怎敢破九霄? 只因有人,生来便在九霄! “下界定元大陆,隋清白!” 混乱的琼云战场。 一位青年,收起了自己的剑,不再看向屠薇薇等人。 若夏时欢回头看,便能知晓,这青年是先前对她好意提醒的那一位。 “抱歉,大夏的郡主。” 隋清白看了眼瞪目的陆佳人,又看了看夏时欢,而后仰起头喊到面红耳赤。 “老子是下界人!” “下界定元人!” 这一刻,曾出现在他的梦里。, 梦醒便知,是万万不可能之事。 他可是下界的蝼蚁啊。 无人帮衬。 孑然一身。 像蛆虫一样爬行在这不公的人世。 他想光宗耀祖,然下陆出身难以启齿。 他永远忘不掉那些充满异样的眼神,耳边的嘲笑,是跗骨追随的梦魇啊。 “下界枭云,枭如海!” 又一人走出。 又一人放下了兵器。 贪婪的是他们。 拥有铁骨的,还是他们。 随后,三三两两出来了不少人。 不算多,却足以是微澜卷惊涛,震出海上万股风了。 陆佳人瞪着眼睛,难以理解这些人。 生在下界,就已经是不可磨灭的耻辱了,怎还敢大声又自信? 究竟是什么,让这群蝼蚁有了勇气。 “咻!” 玉骨扇在长空转了一圈,重新回到姬白的手中。 姬白握住了玉骨扇,疑惑不解地看向了楚月。 他不懂。 轻飘飘的三言两语,为何能改变人之贪婪? 怎可让拔出的刀,见血的刃,重回鞘? 姬白和楚月都看不到的是,符文传送阵外,夜色深深。 密集的人山人海,不知从哪个方向,响起了类似的声音。 “下界,鸿鹄大陆,尚山。” 像鸿鹄大陆的帝王和子民,都已经成了海域下的白骨。 而竭力来到中界的武者,虽逃过一劫,却不敢提及已经消失的血色故乡。 “下界明夜,朱大氅!” “下界流云,赵耳根!” “………” 接连的一些声音,此起彼伏。 像是暗夜里,一颗又一颗,接连点燃的星。 纵使遗址王宫内的人听不见,依旧有修行者前仆后继站出来。 今夜。 下界的出身,不再是地里的尘埃。 如瑰宝般绚烂。 “都疯了吗?” 陆家主冷嗤。 “看来,下界不只是出了一个疯子,是出了一群的疯子。” “差点就不知晓今是何时何年了,都轮到下界之人来叫嚣了。” 陆家主把自己的愤怒之气俱如决堤的潮水般发泄了出来。 骨武殿主自那金銮殿,垂眸往下看,唇角的笑意更浓。 “倒是有意思,这九万年来,虽偶有下界的天才,但多是昙花一现,稍纵即逝,死于历史长河。只不过,像如今这般,却是鲜少得见。” 下界不再是轻贱如草芥般的耻辱。 凡人骨,敢与世家的天之骄子争锋。 属实稀奇。 罗盘法宝,只照到了夏时欢的背影。 她的足底,已无那美丽圣洁的昙花。 无人知是谁。 这会儿,钱康寿及其夫人和钱家之众,都已伸长了脖子如长颈鹿般,瞪着眼睛去找寻着钱燿舵、钱玉瑶兄妹等的身影。 “钱兄,玉瑶一贯是争气的,特立独行的,跟着叶楚月把刀刃对准自家人倒是能够理解。” 陆家主道:“燿舵作为钱家长子,身为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难道也要本末倒置吗?” 姬家主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钱康寿后知后觉的发现。 登时,头皮发麻,恶寒阵阵,冷汗从身上的无数毛孔里往外流。 “陆兄误会了。” 钱康寿抹了把冷汗,急忙解释道:“玉瑶、燿舵,怎么会胳膊肘往外拐呢,钱某的孩子,钱某知晓其秉性,陆兄看错了。” 恰逢此时,钱玉瑶振臂高呼: “好!叶阿姐说得好!” “下界怎么了?都是人,都是生来死去,还要见缝插针的去捧高踩低来彰显自己的优越?” “我钱家的大门,日后便朝下界武者所开!英雄不问出处,只谈以后!” 少女激昂的声音,响彻罗盘内外。 高台上的钱康寿满脸震惊,不敢去看周边的眼神,心里暗骂了几句。 玉瑶的脑子向来好使,偏生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让他这个父亲有苦说不出,被戳着脊梁骨来善后。 陆家主眼底的怨和怒,如狂风骤雨在肆虐。 他冷笑了一声,嘲讽带刺的目光,冷咧咧地扫过了钱康寿。 钱康寿如芒在背,头疼不已。 这俩孩子,要把他这个辛勤刻苦的老父亲给害惨了。 如此下去,钱家岂不是要步花家的后尘,消失在大炎城。 姬家主从容不迫地饮茶,唇角噙着薄凉的笑。 忽而,姬家的血卫侍,躬身来到姬家主的身边,低声道: “大楚的南音公主,或将为玉京仙门而来,上古遗址紫钥境,或有月族之物。” 第2849章 今日,叶某在此,何人胆敢夺仙缘? 大楚公主。 楚南音! …… 姬家主的面庞,浮起了深沉之色。 高台有暗潮涌动,众人心思各异。 他缓缓地抬起了眼帘,戏谑地看向了罗盘法宝当中的叶楚月。 姬家主淡淡应了一声“嗯”。 血衣卫躬身离去。 “楚南音,月族,玉京仙门……” 姬家主元神之音聚于颅腔,露出了故作神秘的笑意,一副了然的模样。 难怪此次的上古遗址,会出现玉京仙门,原是和消失的月族有关系。 如若楚南音的存在当真和月族息息相关,那么,这次的玉京仙门,必是为了楚南音而来。 只是…… 姬家主皱紧了眉头。 现如今,最棘手的是,符文传送阵已经闭合,旁人难以再进入上古遗址。 楚南音若无办法进入上古遗址,怎能得到仙缘呢? 姬家主抿紧唇部,陷入了沉思当中。 ……… 玉京仙门前,夏时欢背对着遗址内外全部的人。 “叶楚月,你当真是执迷不悟。” 姬白摇摇头,“你的事,暂当别论,今日仙缘,强者得之,你一意孤行的自私,还称得上什么大义?先前所谓的默哀,也不过是惺惺作态,如今已原形毕露罢。” 话音落,杀机现! 眼底浮起猩红的烟雾。 手中的折扇赫然成红。 红光大绽,折扇成了两把镰刀。 “咻!” 姬白朝着仙门的方向丢出镰刀。 镰刀暴掠,迅速出现在了仙门之下。 与此同时。 光影闪烁。 姬白握住镰刀,骤然出现。 双镰斩向了夏时欢的背部,恨不得挖出对方的脊椎骨。 “轰!” 头顶上方,近乎同时瞬闪来了红色身影。 楚月居高临下,大开大合之刀法。 手执两把故人刀,斩出姜君传承的双刀斩! 两股风暴般的锋锐刀气迅速往下。 “小小归墟,岂敢班门弄斧?” 姬白眉间的朱砂吞去了翡玉般的温润清雅,只余下阵阵若隐若现的妖气。 他直接握住镰刀,劈向了对方的双刀斩。 二者相碰,姬白面色大变。 光芒剧烈闪烁。 他仰起头,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 只见双镰的尽头,青色莲花绽放。 青衣女子踏于风,漫天青莲是她未亡的意志。 抬眉垂眼,威压尽显。 她乃—— 帝域女武神,谢青烟! 另一侧! 黑烟滚滚,黄沙欲要封天。 黑衣如墨的男子,只一个背影,就出现了侠之气息。 遗址外围。 无上殿阵法师郁九呼吸急促,双目紧缩,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侠客般的男子看,颤抖的嘴则吐露出两个字:“天罡……” “华而无实。”高台上,陆家主冷笑。 很明显的是,叶楚月的双刀斩远远不及姜君。 顶破了天也只是个归墟境,如何能施展出姜君的刀法之威。 赵天罡也好,谢青烟也罢,都是那么一回事。 细沙流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自然是不堪一击。 姬白眯起眼睛看了过去。 “叶楚月,别小看人了。” 他低喝一声,再次出手。 现如今,陆佳人已废,其余人等交战过后剩不下多少精力。 翠微山虽然是个劲敌,但显而易见的是,翠微山不加入此次的纷争。 恰好夏时欢即将得到仙缘,他只要在关键的时刻夺走,自己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何乐不为呢? “轰!” 姬白的双镰,铆足了劲,斩向谢青烟和赵天罡。 却是一拳打在棉花般的软而无力。 青黑色的烟雾消失。 姬白和众人茫然之时,只见青黑烟雾,隐约看见血色的竖瞳。 “吼!” 龙吼,震耳欲聋,直冲元神,震荡着众人的灵魂。 上古之龙从烟雾里冲出,直接撞上了姬白。 “咔嚓!” 双镰断裂。 姬白如断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顺带砸在了才刚刚服下丹药的陆佳人。 他难以置信地睁了睁眸,只疑惑上古之龙不是在先前就消耗殆尽了精力么,怎还有如此的威力?! 陆佳人眼睛通红,恼怒不已。 “叶楚月,你放肆了!” 说罢,放出了九爪冥龙,掠向楚月。 “给我,杀了她!” 九爪冥龙破体而出。 陆佳人并未发现,九爪冥龙的嘴部,有着难以用人族语言来形容的诡异之笑。 巨龙盘踞在天。 玉京仙门如海市蜃楼。 楚月漫步苍穹,龙和玉京都成了她的背景。 陆佳人惊喜不已,趁此机会,上古之龙没能反应,定能要叶楚月下那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 那一袭红衣的女子,一刀扛在肩上,一刀斜指云间的风,冷眼倒映出飞奔而来的九爪冥龙。 九爪冥龙张开血盆大嘴来到她的面前,现于人前的獠牙竟是比刀剑还要锋利无数倍。 就当众人以为九爪冥龙要将叶楚月给吞入腹中之时,便看到浓郁的青黑色浓烟之中,九爪冥龙做低伏小,就在为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星云阵甲! 如此一幕,闻所未闻。 纵然是画师所画,笔者所写,都会让坊间之人认为是荒唐的程度。 那可是!被陆佳人驯服的九爪冥龙啊! “这啥东西?”陆猛惊呆了。 钱燿舵直接傻眼。 就算是自己人,都匪夷所思得很。 唯有星云宗来者,相较之下略显沉着,看起来都有一颗强大稳重的好心脏。 海少清惊得张大了嘴,下巴快要掉到地上去。 季阳面无表情伸出手,将其下颌给按了回去,暗暗腹诽这些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陆小姐大气,感谢陆小姐赠之与龙,叶某定不忘记今日。” 楚月立在风中,身后头顶都是盘踞在血云里的巨龙。 身侧是个如老太监伺候帝王般的九爪冥龙。 陆佳人闻言,垂着一条见骨染血的臂膀,万分的屈辱和震惊等情绪涌上天灵盖,差点将她的元神和颅腔给一起炸掉。 “叶楚月!” 她喊到歇斯底里,灵魂近乎出鞘。 “噗嗤!” 浓稠的血液喷洒而出,俨然成了血雾。 她要再次瘫倒在地,被陆媛给扶住了。 楚月的唇角噙着似笑非笑。 她握着双刀,来到仙门前,夏时欢的背后。 双刀斩下,裂长空。 她沉声喝: “今日,叶某在此,何人胆敢夺仙缘?!” 第2850章 一个字,好的不得了 四下,静默如斯。 归墟当前。 真元无数。 竟无一人再敢夺仙缘。 海神界荟萃云集的天才们,当下不及帝域一翘楚! 遗址外围的金銮殿高台,且都在九爪冥龙的倒戈之中回过神来。 “陆老兄啊,花某敬你一杯。” 花满山高举杯盏,脸上的红光快要灼瞎陆家主的眼球。 “老兄,好人啊,佳人也是个好孩子,不仅让机缘,还送冥龙,一个字,好!好的不得了!” 陆家主僵在原地,愤怒的情绪快要侵蚀掉他的脏腑,积郁在胸腔难以排散。 钱康寿翻了翻白眼,心里则是打翻了老陈醋般的泛酸。 他倒是极想体会一遍何为脸上冒着目中无人之红光的滋味。 这时,叆叇琼云的血色,全部褪去,回到了最开始的白色仙云。 十二楼五城的门,都已彻底地打开。 白玉京之字,潋滟着充满仙气的金色光华! 夏时欢蓦地睁开了眼睛,踏步进入仙门。 每走一步,便有昙花盛开。 直接踏出了步步生昙之景! “昙花……” “是大夏的人!” 云都王猛地站起,手里的酒壶掉落在地。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罗盘圣宝看,呼吸加深变得急促,眼底倒映出夏时欢的侧脸。 “大夏郡主夏时欢!是她!叶楚月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帮助罪女跃仙门!找死啊她!” 云都王怒不可遏,“她的眼里还有没有海神界的规法?这样不知好歹的人,真该送去邢台断掉她的一身反骨才好,让她何处去猖獗!” “叶楚月,有难了。”临渊城主摇摇头。 大炎城主皱起眉峰,眼底流露出失望之色。 他对叶楚月的敌意不大,哪怕两个儿子都很憎恶此人,他依旧有所欣赏。 他乃惜才爱才之人,有天赋和才华的修行者,不分雌雄,以实力为尊。 然而,叶楚月今日之做法,恕难苟同! “界主,该当如何是好?” 骨武殿主收起了笑意,满脸凝重严肃地看向了界主。 界主沉寂不言,抬眼看向东方,低声说:“有贵客来了。” 金銮殿上的众人都已愣住。 风望月则一如最初,眼神温柔如水地注视着那镇守仙门前的凡女。 她还是她。 像初见那样。 神武长安,叶楚月! 天侧,东面。 天梯垂下的方向,飞掠出一只只火凤凰。 凤凰载着华贵之人,来到上古遗址。 这一动静,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洪荒十二家,足足来了三家。 清远沐府。 以及姜、叶两家。 且有第七、第五、第九三大执法队来护。 七杀天、仙武天等,各有尊贵不凡,斐然卓绝的大人物。 除此之外,还有一列较为突兀的人。 正是上界之尊的大楚来者,最为瞩目的当属用绸缎遮目,面纱覆脸的楚南音。 姬家主望见楚南音,重重地松了口气。 陆家主先前还垂头丧气,才过去一时半会儿,就精神抖擞,笑望着花满山戏谑地道:“花老兄倒是得了个了不得的长老,果然是凛然凌云的仗义之人,为大夏的罪女断骨,好大的气魄,可见老兄贵府后福不浅,我自是拭目以待。” 花满山神情凝固。 陆家主说罢,轻瞥了眼脸色发白满目绝望的钱康寿。 “钱兄,教子无方,教女无方,和嫂夫人还是今早去给上界诸尊认错吧。” 话音才落,便优雅地端起了茶盏。 钱康寿的脸色,愈发之白。 他闭上眼睛,只觉得前路都是血腥堆积的茫然。 钱家,要毁在这一双无脑蠢笨的儿女之上。 他这做父亲的,饶是有通天的本领,亦是于事无补啊。 金銮殿—— 界主在内的修行者们,都已起身相迎。 “不知诸位莅临,有失远迎。”界主微微一笑。 大炎城主等则是作了作揖。 作为界主,自有身份,无需朝上界行礼。 清远沐府之人说道:“洪荒十二道的神算师,联合总执法处,窥测天机,算出玉京仙门之得主。” 玉京仙门得主? 这一番话,顿时让在座多如流水的修行者们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去听。 沐府青年话音落下的霎时,看了眼第五执法队的队长。 段三斩往前踏出一步,周身气势磅礴如山,眼神冷厉,所看之处,犹若寒风凛冽,叫人心惊。 “夏玄清算出,南音公主,有玉京仙缘。因而,执法三队,带来了泣血石和开阵之刃,让南音公主进入上古遗址,得此仙缘。” 罗盘法宝倒映出,夏时欢踏步仙门之景。 她已跨进仙门,得正道沐泽。 三大执法队的队长,共同结印出泣血石。 泣血之石,巍峨如巨山。 一石可镇阵中历练之人。 夏时欢原地不动。 时间好似凝滞。 泣血之珠犹若雨下。 王宫内的修行者,身体犹若千金之重,呼吸都很艰难,近乎是窒息了。 段三斩和第七队长,共同祭出开阵之刃。 锋利之刃,犹若方天之戟,穿过长空,裂开符文传送阵。 “南音公主,请吧——” 第九队长身穿曳地的长袍,含笑道。 楚南音的身边,父兄以外,还有年迈的外祖父。 他定定地看着天幕上的叶楚月,心口阵阵地生疼。 他遗落在外的外孙女,为了不拖累他和他断绝关系的孩子,扛起下界共主的重责,护着大夏所谓的罪女。 “有劳诸位了。” 楚南音双目失明,略微颔首。 父亲扶着她,一并进入了上古遗址。 姜君戏谑地望着这一幕,只有扫向那一抹红的时候,眸底才泛起了涟漪。 那孩子…… 回回见她,都在血和恨的浪涛里去顶天立地。 她总是这样好。 她的刀,更漂亮了。 楚月手握双刀立于琼云下。 这片土地上的人,都听到了执法队穿透符文传送阵的声音。 裂隙之处,大楚父女,似踏祥云而来。 “明月,退下吧。” 楚云城目光复杂地望着那手执双刀仙门前的女子。 “玉京仙缘,是南音的。” 他继而说。 在王宫之内,所有人都是负重而立,承受着压力。 唯有父女二人,是如履平地,沐泽春风的轻松。 楚南音的唇角含着笑意。 诸神之日丧失的尊严,她将要于今日拿回来! 所受的屈辱,则要加倍奉还回去。 第2851章 玄清仙笔三墨山,泣血开阵楚南音 大楚父女的到来,使得这遗址内的王宫,四处尽是一片倒抽冷气的声。 有人忧心忡忡。 还有人幸灾乐祸。 楚南音在执法队和洪荒三府的簇拥之下而来,还有神算师夏玄清所言。 这玉京仙缘,注定是楚南音的了。 陆佳人的面庞,展露出了近乎扭曲的笑容。 适才还隐忍如古潭般的眼底,流露着胜利者般的得意之色。 “叶姑娘……” 夏时欢与楚月背对着背,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若只有大楚,她定是不悔,不惧之—— 然而,既又执法队,还有洪荒世家。 若她以罪女身份得到仙缘,叶楚月岂不是要成为众矢之的? 她耷拉着头,扛着泣血之石的压力,丧失了来时的斗志和昂扬。 眉宇之间,不再看见大夏郡主的自信。 “或许,路的方向错了,就终于走不到对的尽头。” 她苦涩地笑。 楚月听见了楚云城的话。 也听见了夏时欢的声音。 “明月,退下。” 楚云城再道: “我知晓,金瞳之事,让你厌恶南音。” “然,当年之事,事出有因,且是长辈错,与南音无关。” “今日南音欲得仙缘,你不该阻拦。” “………” 楚月垂着眸,身影在九天之上有些孤独。 她像是深秋的风,略显萧瑟。 浓密的睫翼,半遮住了金光璀璨的眸,透着几分懒倦的气息。 红的衣,黑色的大氅,在猎猎风中,在琼云之下。 “说得对。” 良久,她低声回。 罗盘内外的修行者们,心底里掀起了微澜。 所谓铁骨铮铮的人,在强权之下,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之下,终究是要低垂着那高傲的头颅,暴露出虚伪的本性。 “这世上光鲜亮丽的战士,都是披着圣衣的孬种罢了。”陆佳人擦掉嘴角的血,眉眼阴狠。 楚云城面露微笑。 楚南音闻言,指尖轻颤了下。 “轰!” “砰!” 楚月浑身的武体凡骨爆发出了山海般的力量,撕裂开了威压自己的泣血之力,身体不再定格,双刀斩长空,刀锋席卷,双龙呼啸嘶吼交缠着仙门飓风。 黑色的大氅闪烁着孤寂的星云之光,与泼墨般的发共同翻滚。 她往前踏出一步,低声喝:“请郡主,踏仙门!” 怒吼的声,震彻山野。 眼球顿时爬满了血丝。 楚云城和众人俱都是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这一幕。 难以相信,泣血之石束缚不住她的无力。 被人践踏嘲讽的武体凡骨,比世人所谓的星体还要强悍。 她虽清瘦,每一寸的骨血皮肉,却都是历经千锤百炼后的坚韧,充满着无上的潜能和难以估算的力量。 “愚不可及!” 楚云城冷笑,沉声道:“南音——” 楚南音点点头,心神微动,明月简悬浮当空,绕着楚南音旋飞,宛若她生辉的圣洁披风。 “明月简?”清远沐府的青年眼睛微亮。 姜君半眯起了眼睛。 洪荒赵家之人紧盯着明月简看。 同时,楚云城丢出了十二根断骨针。 且分别沿着十二个方位,包裹住了楚月。 楚云城的另一只手迅速结印,夏玄清大师所赠的仙笔飞掠而出,对着玉京仙门写下了楚南音的鼎鼎大名。 玄清仙笔,请君长生! 十二断骨针,针对如楚月这般抗下过天劫的人。 她的灵魂,她的脊椎骨,都有着天劫所致的无生钉。 可见,是有备而来。 “荒谬。” 姜君恼道:“得仙缘便可,他楚云城这是做什么?” 沐府之人,浅笑了声,便说:“姜君莫怒,事急从权,叶楚月若是识时务者,自是毫发难损,伶仃郡主夏时欢,作为罪女之身,叶楚月若是与之同流合污,那这断骨针,就是为她准备的刑具。” “叶楚月身为下界之主,纵然有错,也轮不到他楚云城来下刑,更何况,本君认为她无错。” 姜君沉怒,声若雷霆,袖袍骤然一挥便有凤鸣之声从天边传来。 她看向罗盘法宝倒映出的天幕,双手凝聚出了刀柄的形状,且还在继续凝聚。 她不在乎楚南音是否踏仙门,但那孩子,她得护着。 那是个苦孩子。 “咻!” 楚月脚掌踏空,掠了出去,迎面撞上。 “小心!”陆猛等人瞪大了眼眸低呼出声。 观此一幕者,几乎都紧张到心脏跳于嗓子眼。 十二断骨针,没入了楚月的身体,沿着皮肤扎进脊椎骨。 星辰之光,环绕着断骨针。 下界,多了十二道星柱脊梁,相连天地,使下界大陆更加的稳定。 世人只知她苦于天劫,承无生钉之痛。 却不知晓,每一根无生钉,都成了大陆的梁柱。 她的脊椎骨,已不是普通的血肉之躯,是和故土相连的星光羁绊。 因而,原该让人惶恐害怕的断骨钉,对于现在的她和下界而言,反而算是一桩好事。 楚云城紧紧眯起的眼瞳,倒映出天穹之上的身影。 她缓缓地抬起了眼帘,眸色幽冷地扫向了楚云城。 不见丝毫的痛苦,浸着若隐若现的恣睢邪气。 她问:“就带了这么点?没吃饱吗?” 楚云城目光微闪,灵魂随之一震。 姜君掌心的两截刀柄消失不见。 嘴角的笑有长辈的宠溺。 还有上位者对英才的青睐赏识。 楚云城被问得哑口无言。 凤鸟之上的楚祥以及楚家诸子,都是同样的目瞪口呆。 反观外祖父,本源老族长,白发苍苍,不自觉地含笑。 末了,又悄悄然收起笑容和自然流露的小自豪。 掩藏在心底至深处的,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心疼。 “叶楚月,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楚云城恼羞成怒,急于找回自己的颜面,“没用的,玉京仙门,必是南音所得。” 楚南音身上环绕着明月简。 玄清仙笔所写的三个大字,如百年之山压在夏时欢的身上。 她像是背负着沉重的山,还要在荆棘丛里匍匐前行的人。 玄清三墨山之力和泣血威压汇聚成囚笼阻拦楚月。 楚南音随着明月简的指引,踏着风之阶,走向仙门。 到了楚月的跟前,楚南音神识传音道: “阿姐。” 第2852章 皮下骨,多裂痕 “就算没有那一双金瞳,我依旧会是九霄的仙,是洪荒三界的女尊殿下。” “明月简空有你的名字,可你终归只是叶楚月,而非楚明月。” “大楚,只有一个公主。” 她清冷空灵的声,响在楚月的颅腔,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明月简拂动之时,楚月的双臂,泛起了阵阵酥麻的温热。 玄清仙笔三墨山,拥有神算夏族之力。 凝结泣血之石,非她一人可挡。 夏玄清的仙笔,似是把夺仙缘的夏时欢和楚南音放在了同一个角逐场,旁人难以进入,只能靠自己的实力去分胜负。 然而,一个是病了九万年一蹶不起的王朝,自小在瘴气浸染之下所生长出的郡主。 一个是被执法队,洪荒世家,神算师,共同认可的仙缘传承者。 出发点都不一样,谈何公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时欢墨发冲冠,红瞳瞪圆,仰头朝天接连不断地怒吼出声。 喊到最后,嗓子好似破裂,沙哑的声音带着染上唇齿的血。 “完了……”钱玉瑶身体发软,被正在扔钱币的未婚夫陆靑所扶住。 楚云城满意地看了过来。 敢和大楚公主争夺仙缘。 一介罪女,怎么敢的? “噗嗤——” 夏时欢口吐血雾,回头瞪来。 赤红的眸,覆盖在罗盘法宝所映的天幕。 “洪荒之道,洪荒一界,我大夏国主当年不遗余力,倾其一切,为生民断骨而求洪荒之道!”、 “他从不想独吞,更不愿瓜分洪荒之道。” “正因如此,害得大夏王朝九万年承受无生钉的天劫,在瘴气之中,病态的不像个人。” “诸君早便忘了大夏王朝,忘了我大夏的舍生取义,只记得如今过街老鼠般的伶仃国。” “国如其名,伶仃飘摇。” “谁说好人有好报,我只道好人活该短命下那地狱不得往生!” “诸君妄图夺我之仙缘,践我进泥泞,敢问诸君,敢问万道,大夏何罪之有?!” “我何罪之有?” “楚南音!” “不属于你的金瞳,在你身上九万年也不属于你,你该挖出来。” “属于我夏时欢的仙缘,纵然你有玄清相助,有执法队相助,你也夺不走。 “因为——” “那不属于你!” 夏时欢笑容妖冶而极端,有一种病态的美。 她眼神凶狠,转身一步踏仙门。 十二楼五城,玉京仙门,共同亮起了万家灯火般的璀璨。 一道道仙气和神圣的光,淬入了夏时欢的身体。 “咔,咔嚓咔嚓!” 三座仙笔墨山,如蛛网般蔓延开了无数道的裂痕。 而后,随着这些裂缝断裂崩塌,碎裂。 墨色的飞沙走石,恐怖反噬般撞向了原先指引的楚南音。 同一时刻里,上界的神算师夏玄清正盘膝坐在蒲团之上闭关修行,蓦地身体血液逆流冲上头盖骨,犹若一团火焰无规则扩散到了四肢百骸,直接吐出了鲜血,惨白着老脸,手掌不由捂住了胸膛睁大眼睛充满震惊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 “啊啊啊啊!” 一道道墨色碎石打在楚南音的身上。 每打一下。 皮下骨便多一条裂痕。 楚南音生不如死,惨叫出声。 狂风摇摆在天地间。 玉京仙门不住地颤动。 十二楼五城犹若天崩地裂般破碎往下坠。 尘埃四起。 烟色封天。 炽盛刺目的光芒之中,夏时欢睁开了一双红眸。 三千青丝飞扬,她的身后,出现了长生仙。 仙人虚无缥缈,只有光影,银发如瀑,霜眉白瞳。 半透明的巨大仙影,在夏时欢的身后只出现了一个瞬间。 仅仅是她睁眸如刀剑出鞘的那一个瞬间。 夏时欢冷眼望着楚南音,徐徐地起身。 楚南音衣衫破裂,遍体鳞伤,鲜血淋在了身上。 明月简像是个机灵的孩子,在遇到危险的关键时刻,竟是迅速离开了楚南音的身体,脚底抹油逃也似的窜出,卷回原样落回了剑鞘般的宝盒之中,生怕慢了一步就跟楚南音一样受尽伤害。 “南音!”楚世诀、楚时修等大楚诸子,低呼出声,关心之情溢于言表,一个个的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护楚南音的周全。 楚南音被大楚护佑着,哪受过这般严重的伤。 上一回还是诸神之日被挖金瞳之时。 回回都和叶楚月有关。 哪怕他们很想接纳未曾相识的同胞妹妹。 叶楚月却是这样的心狠手辣,让他们如何接纳? 只余恨意涛涛入海流。 “我说了——” 夏时欢垂眸看去,嗓音凛冽,“我的仙缘,你夺不走。” 楚南音缠目的绸缎掉落下来,两个血色窟窿的疤痕狰狞到让人触目惊心顿感惊恐的程度了。 父亲楚南音心惊肉跳。 惊愕之余,匆匆掠了过去,急忙护住楚南音。 “轰!” 玄清三墨山破碎如乱石的反噬之力,连锁反应般,同样轰炸到了楚云城的身上。 “南音别怕,爹爹在。” 楚云城有着一个普通父亲般伟岸的身影,牢牢地护住了楚南音。 “轰!轰轰!” 楚云城瞪目咬牙,承受极端之痛,不让自己吼叫出声。 不多时,他的身上就有了十几道见骨的伤口,往外流着鲜红的血。 “爹,仙缘没了……”楚南音轻声说。 “是她们不好。” 楚云城强忍着疼痛去安慰惊慌的楚南音。 楚月眸色是波澜不兴的淡漠和平静。 倒是钱玉瑶等人见状,心里很不是滋味。 “同样是女儿,何故如此区别对待?”钱燿舵不解地发牢骚。 “你错了。” 许予说道:“她不是楚云城的女儿,她的父亲,是下界帝域的叶天帝。” 她无需酸涩。 她有这天底下,顶好的父亲。 “夏时欢!” 楚云城道:“你若割舍掉十分之一的仙缘,上界定会饶恕你。” “是吗?” 夏时欢问。 “千真万确。” 夏时欢闻言,低低一笑,踏足往前。 无数目光注视之下。 数步之外,她面朝楚月,单膝而跪。 “楚帝救命之恩,时欢无以为报,唯有此命,愿为楚帝的锋镝!” “楚帝所望,时欢命之所向!!!” 她助她踏仙门。 她为她尽余生。 第2853章 她的心比雪山之水还要冷 高空之上,一跪一立。 漫天飞舞着昙花和炽烈绚丽的光。 楚月被风翻卷起的殷红裙摆,和夏时欢的发梢交织。 如一幅古老而绝美的画。 四周众人,惊声不止。 楚南音虽失去双眼,承受着万千痛苦的她却能听得真切。 她流血的手死死地攥紧,咬着牙关,心底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她楚南音在夏时欢的面前,竟不如下界而来的叶楚月,不亚于是在打她的脸,剜她的心,加剧她的痛苦。 楚云城一面扶着身受重创的女儿,一面极为不甘又深受震撼地注视着九霄高空之上的两道身影。 同样震惊的不仅仅是楚云城。 上古遗址的外围,就连上界而来的执法队等,俱是哑然无语。 “夏时欢,仙神庇护,她一个罪女,焉能得到仙神的庇护?” 云都王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眉头狠狠地皱紧。 仙门之道,各有窍通。 而所谓的仙神庇护,指的是在踏仙门之际,会降临仙神的福泽。 譬如出现在夏时欢身后的长生仙。 踏仙门的修行者里,鲜少有人能够得到仙神的庇护,足以见其稀罕的程度。 “既有仙神庇护,她的罪行原可以酌情减少。” 骨武殿主摇摇头,用看蠢货的眼神,透过罗盘法宝,落定在了夏时欢的身上,继而沉声说:“她若听从楚云城的话,有楚云城和南音公主的从中帮忙,说不定能让烂透了的伶仃国,展示出一些大夏王朝的辉煌。然而她太过于执拗,不懂得变通,这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也是给风雨飘零中的伶仃国,又增添了一根压死人的稻草罢。” 楚家父女的身份地位,算不得什么。 但楚南音能惊动三大执法队和夏玄清大师,以及洪荒三府,足以见得楚南音的厉害。 夏时欢偷溜进上古遗址试炼,原就不合规矩。 罪恶的国度,滋养不出羽化的仙,只有一群又一群吸人血的病痨鬼。 金銮殿上,众人俱都是极其赞同骨武殿主的话。 大炎城主拢了拢眉。 仙缘,原就不属于楚南音。 但,强者之言,是为绝对。 夏玄清说是属于楚南音的,上界认为归属楚南音,那便是楚南音的! 大夏郡主不管不顾的做法,使得现下的大部分人都陷入了困境。 清远沐府的来人,脸色显然是糟糕透顶,凝聚着一股冬夜冷霜般的寒气。 高台之上,众人的心思都写在眼睛里,最痛苦的莫过于钱家主。 夏时欢和叶楚月彻底得罪了上界诸尊。 等到试炼结束,钱家只怕会遭受连坐之罪。 祖上传下来的基业,钱家的风光,恐怕就要止步于此了。 钱康寿痛苦不已,内心备受煎熬,身处高台的每一刻都度如年。 末了。 他暗戳戳地瞪向自家鬓发生白的妻子。 他就说了吧。 当时临盆,应该多等些时候,等到吉时把孩子生下来才是。 否则哪有这档子家族将灭的事? 却说夜幕之下,长空炙热,外围的人群密集处。 有人如鬼魅,戴斗笠,用血红色的瞳,愤怒地注视着夏时欢的。 “殿下,你终究不是大夏的郡主。” 一个给大夏仇人下跪的女子,如何对得起大夏郡主这个身份? “下界之人,自私自利,左右不过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若不是下界,大夏王朝何至于衰败没落如斯!偏生下界之人不记恩情,九万年来无人关心过大夏王朝的死活。” “殿下你分明对下界恨之入骨,何故,何故……” 斗笠之人,痛心疾首。 血色的眸,流出血色的泪珠。 是刻骨的恨和失望于胸腔脏腑,于颅腔元神,刹那间翻江倒海,不要人好过。 洪水猛兽般的情绪,快要吞噬掉难以维持的理智,割裂着鳞伤的灵魂! …… 上古,王宫。 气力在呼啸。 空中落下一座座废墟。 天穹的尽头,布满了极光,坠落着一道道流星。 罡风掀起鬓间的碎发。 楚月垂眸朝下,映入一双血瞳,乃是无比坚定且刚毅的眼神。 再一次,听到了她的心声—— 她是从苦难中走出的大夏郡主。 她自当转头回苦难去。 一人得道,不应当飞升在天获自由。 她要安邦定国,建设她的王朝,治好生病的子民。 这是她的长生仙道。 她的这条命。 是大夏王朝的。 是叶楚月的。 独独不是她自己的。 …… 楚月凝眸许久,并未扶起夏时欢。 她往后退出一步,拉开了些许的距离,而后躬身颔首,深深地作了个长揖。 正当众人疑惑不解之际,却见楚月朗声震云响! “九万年前,大夏国主为我下界出头。” “叶某原想说一句礼尚往来,谈不上救命之恩。” “但仔细想想,何尝不是下界欠大夏王朝的。只恨我下界蝼蚁,匍匐尘世,如苦海行舟,光是存活二字就要耗费半生,才使得这一份恩情,九万年来,才还之一二。” “叶某来迟,下界来迟,郡主莫怪,大夏莫怪。” 她的眼里没有被世人贬低进尘埃里的伶仃国,只有当年叱咤风云,挥斥方遒的大夏,一个立于乱世拥有仁心的王朝! 其名为大夏! 这一番肺腑之言,由衷道出。 单膝跪地的夏时欢,眼睛又红了一圈。 她总以为—— 自己生在那样的国度,身边都是病态的人,空气里流动着瘴毒。 她早便百毒不侵,钢筋铁骨。 她的心,会比雪山下的水还要冷。 她以为,日后遇见下界的人,她只有恨和怒,只有拔刀相向。 遇见眼前的女子以后,她时常感动想落泪。 遗址外围。 那戴着斗笠用来遮脸的人儿,浑身僵住,双脚犹若扎根于地般定格着一动不动。 叶楚月的声音,穿过罗盘法宝出现在这片天和他的双耳。 他神情恍然,血瞳漾着讶然。 在某个瞬间,有着很快就消逝的天真无邪和迷茫之色。 风吹斗笠。 夜色正浓。 谁也不知,此刻的他在思考着些什么。 似是岔路口的彷徨,许是多年的意志崩塌,时而愤恨时而又平静。 第2854章 父亲安慰的话语声 “不可能!” 神秘青年的血瞳,重新凝聚出了绝对极端的愤然之色。 扭曲,阴翳,邪肆,如来讨债的地下鬼。 他当一如既往的厌恶、憎恨没有良心不记恩情的下界之人,绝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只言片语就去发生微妙的变化。 让青年意想不到的是,在他的四周,三三两两的下界修行者,竟都如浪潮般的人群里突兀。 他们,和叶楚月一样行礼作揖,是对大夏王朝的敬重。 青年抿紧了唇瓣。 仔细看去,他的左侧血瞳,有一道冒着黑光的裂痕。 像是诡异的剑光。 越来越多的下界人站出来行礼作揖。 他们一言不发,铭记的恩都表现在彼此的动作里。 青年眉头紧蹙。 他迷惘地看向了罗盘天幕。 天幕之中,王宫内的许多下界之人,也在不约而同地行礼。 这是下界曾经所欠的礼数,如叶楚月所说,他们渺小若尘埃,迟了九万年,才能弥补这么一点。 连自己都泥足深陷在尘世的沼泽里为苟活而奔波,又有何资格去还远在海域外的恩情? 夏时欢的眼梢,流过了一滴泪。 楚月与她,相视一笑,只道是无声胜有胜。 “噗嗤——” 楚南音体内血液翻滚,气息紊乱,鲜血涌上咽喉难以遏制,狼狈地吐了出来。 “南音!” 父亲的神情写满了焦灼,急急忙忙地扶住楚南音,把事先备好的丹药,一股脑地喂给了楚南音,眼神里写满了心疼。 诚然,楚云城曾也无数次的望女成凤,盼着承载他之夙愿和大楚希望的楚南音能够出人头地,成为一代仙神,是从大楚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永远不落的朝阳! 同样他也是打心底里的疼爱着楚南音,就像这天地下无数普通平凡的父亲那样。 “爹……” 楚南音唇齿不断地溢血,“我会不会死?” “不会的,绝不会!有为父在,阎罗也不敢要你的命!谁也不敢!” 楚云城恼怒且焦急地喊道:“爹爹在,不怕,牛鬼蛇神都近不了你身。” “是女儿没用。” 楚南音在挫败之中绝望,甚至丧失了求生的欲望和活着向上爬的斗志。 她本以为自己卷土重来,会打出一记响亮的耳光,谱写出精彩的历史篇章。 然而可恨的现实给了她接二连三的失败,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她,大楚公主,青莲女尊,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女,应当永远在神坛,而不是拉进叶楚月生活的泥泞里去,这让她日后如何去面对昔日的亲朋好友?! “胡说!”楚云城拿出大楚珍藏的治愈阵法给楚南音疗伤,轻喝道:“小音,你记住,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你永远是父亲,是祖父,是你母亲,和你哥哥们的骄傲。” 他楚云城的女儿,总能东山再起的。 他偏不信,倾大楚之力,培养不出一个能人。 反观叶楚月无权无势,父母丈夫都在被海域封印的下界老死不相往来。 无人帮衬,底蕴为空,自是要一败涂地的。 靠那凡人骨,登不了天梯,成不了大器。 若真是有出息的人,就自己把仙缘拿了。 正因无缘,才只能为他人守仙门,为他人作嫁衣,左右不过是想找寻和自己一样不幸又卑劣的人,互相可笑地取暖而已。 父亲安慰的话语声让楚南音好过了许多。 她觉得自己的心生病了。 每当有不如叶楚月的时刻,只要父亲、祖父这些亲人向着自己,她那近乎窒息的崩溃,就会有所纾解,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什么。 大楚父女的情谊,遗址内的修行者,罗盘下的人群,都看得真切,听得清晰。 俱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一道身影。 红衣如火。 鲜活又明媚。 她握着双刀,肩披龙领,身后除却亦步亦趋的夏时欢外,还跟着个好似端茶送水仆人般的九爪冥龙。 陆猛等人,蜂拥而来。 瞬时便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楚月。 “叶姑娘,你的手可还好?!” 钱玉瑶拉着楚月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着,眼睛红了一大圈。 断骨重组,百斩破阵。 哪有人,这般心狠的? 钱康寿则在外头,面如死灰般注视着女儿的一举一动,脑子嗡鸣作响,顿时出现两个字: 完了! …… 顾青绿刚要上前与之谈话,就见花清清扑入了楚月的怀中。 一双手,紧紧地抱着楚月。 “叶阿姐,吓死我了,没事就好,你们没事就好。” 花清清吸了吸鼻子,染血的双手不敢碰到楚月的衣衫,无措地摆放着。 作为兄长的花辞玉见状,面色登时就黑了下去。 盘在楚月肩膀两侧的龙,正懒洋洋地假寐,眼前陡然出现花清清那张放大的脸,吓得连忙在楚月颅腔内大喊:“小孙,放肆,她放肆!!” 楚月颇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无奈,暗自将神农之力灌入了花清清的身体。 夏时欢站在旁侧,看着花清清、钱玉瑶等,眸光微闪。 …… “楚前辈。” 姬白、陆佳人等来到楚云城的面前行礼,且拿出了储存在身的珍稀丹药。 “这凝愈骨丹,是姬家丹阁珍藏之物,前辈不嫌弃的话,可以给南音公主服之。”姬白执扇行礼,略微颔首,一派翩翩君子的世家风范。 陆佳人递出了镶嵌着金边和蓝色宝石的锦盒。 “南音公主,此乃我在北寒之地历练所得的纾瞳灵丹,希望能够帮到公主殿下的眼睛。” 听到纾瞳灵丹之时,楚南音的颅腔,跃起了欢喜之情。 这纾瞳灵丹,属实罕见,没想到海神界竟还有如此妙药。 若在以往,楚南音对这个身份阶级的人,不说是不屑一顾,多是空气般淡漠。 现如今,颇为感动。 “诸位,有心了。” 楚云城道:“大楚,会记住诸位的。” 他看了眼陆佳人受伤的右臂,感叹不已。 “姑娘身受重伤,还惦记着南音的伤口,着实是个良善之人。这是月族的《梵音心法》,对你的伤口有好处,既与你有缘,便赠你了。” 陆佳人望见眼前的《梵音心法》,惊喜不已,眼里涌聚着浓烈的光。 楚云城的眼底藏着野心。 他随意赠送月族心法。 就是要让天底下的人,都认为南音是月族公主。 坚定,绝对,而不敢质疑! “多谢前辈,多谢公主殿下!” 陆佳人跪了下去,双手高举,虔诚不已。 楚云城把《梵音心法》放到了陆佳人的双手掌心。 就在这时。 楚月的双臂骨头,燃起了温暖的热。 皮肤表面的古老图腾,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第2855章 《梵音心法》:命魂自焚 骨髓深处的温热,带来尤其独特的气息。 隐隐的神秘,潜在血液流动内。 血红袖衫的下边,仿佛藏着古老的种族。 唯楚月自己,无人发现这一点。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陆佳人的身上。 陆佳人高举起着双手,两掌摊开,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吧,等待着《梵音心法》。 她低垂着的头和面庞都很平静,内心却是卷起了惊涛骇浪,脑海里甚至在畅想自己光明璀璨的未来,充斥着人世间最是独一无二的辉煌。 阴差阳错的机缘,让她豁然开朗。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虽失去了上古龙族的传承和仙门机会,但月族的功法和大楚的青睐,未必不是一桩好事。 兴奋和欢愉,让她暂时的忘记了一侧臂骨失去血肉的痛苦。 她高举的双手,一臂尚可,另一臂只剩下枯骨耷着破碎的肉。 灰暗的光下,犹如黎明来临前的时刻,像是画师病入膏肓时期作下的一幅画,充满了诡异的色彩。 四周的修行者们见此情形,无不是歆羡,恨不得自己去接那月族的功法。 《梵音功法》放在陆佳人掌心的那一刻,她的内心沸腾不已。 像是燃起了剧烈的火,焚烧着五脏六腑,难以掩盖那溢于言表的激动。 陆佳人嘴角噙着微笑,缓缓地抬起眼帘看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 倏地,惨叫声骤然响起。 陆佳人疼得撕心裂肺,犹如陷入生死绝望边缘万分痛苦的野兽。 痛! 好痛! 只见《梵音功法》自燃起了猩红如血的火焰。 火焰宛若一道剑光,窜进了陆佳人的左侧眼瞳。 疼得她用枯骨之手捂着流血且还在闪烁锋芒的眼瞳,倒在地上滚来滚去。 左瞳被火光焚烧割裂的痛苦,远远超过于一侧臂膀的血肉被毁。 四下里,一片寂静。 双双眼睛对此感到匪夷所思。 谁也不曾想到,会发生此等事。 须知—— 各类心法、功法,厉害强悍到了一定的程度,会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山川河流之气息,衍生出命魂! 命魂相当于半意识的存在。 若是遇到极端厌恶恶心之人,会自燃功法和命魂,消失于天地间。 “怎么会……” 楚云城嘴唇哆嗦。 外头的陆家主得意的笑容尚未褪去凝固在了脸庞。 两眼里,龟裂出了崩溃的情绪,充斥着难以置信。 眼看煮熟的鸭子就这般在眼皮子底下飞了,焉能不恼,焉能不急?! 偏生还是以最耻辱的方式飞走。 那梵音心法的命魂,像是遇到了什么脏东西般,迫不及待地自焚…… “啊啊啊啊啊!” 陆佳人依旧捂着眼睛在地方翻滚。 绫罗裙染上了脏污的尘灰,与身上的血痕交织在一起,是落魄的凄美。 原在云霄俯瞰人间苦海的世家女,跌落进凡尘。 谈不上大快人心。 却也让人不禁唏嘘。 “爹,怎么了?”楚南音攥紧了父亲的手腕,心里头有种不好的预感,慌张地问。 “《梵音心法》自焚了。” 楚云城无奈的闭上眼睛,哪怕竭力在遏制自己的情绪,声线依旧是在发颤。 要知道,他们并不知晓《梵音功法》已经自发衍生出了命魂。 否则的话,定不会自以为是地分享给陆佳人的。 更何况楚云城也没蠢到无可救药。 赠送的《梵音心法》自然不会是本体,而是拓本。 但最关键的问题就出在了这里,如若有命魂的话,就算是拓本自燃,本体也会自燃的……也就是说,大楚丧失了一本至关重要的心法! 楚老爷子立于凤鸟之上,望见罗盘内自燃的心法,心脏都在泣血,愤怒憋屈到面庞近乎抽搐。 “爷爷。” 楚世诀发现了祖父的不对劲,急忙扶住站立不稳的楚祥。 “无妨。” 楚祥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嗓子眼的深处蹦出来。 “自燃了?” 遗址内试炼的修行者们面面相觑。 炎家兄弟瞪目。 还没来得及为陆佳人喝彩,就得唱衰了。 “阿姐!阿姐!” 陆媛两眼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琼鼻通红一片。 她不顾心法自燃引发的余波反噬之伤害,直接跪在地上俯身去紧紧地抱住了长姐的身体,与陆佳人分担掉多出来的痛苦。 为了保住陆佳人的眼睛,她直接徒手挖掉了自己的两只眼睛。 心法自燃的火焰,将她挖出的双瞳彻底燃得焦黑,陆佳人这才平安无事。 陆佳人看见鲜血直流身上被余火反噬的妹妹,心口疼到无法呼吸,张开了嘴也不能说话。 “啊——” 她在原地颤了许久,紧抱着陆媛,怒发冲冠,仰头发出了沙哑吐血的吼叫声。 “媛媛!” 陆佳人哭得泪流满面,心疼不已。 她扭过头愤恨地看了过去。 陆猛站在原地不动,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是喜是辈,倒映出长姐狼狈之身的眼睛满是复杂之色。 他无法因长姐的失败感到扬眉吐气,从而去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他更做不到亲人间才有的心疼和互帮互助。 至于陆靑—— 他要走过去,被钱玉瑶给拦住。 犹豫少顷的他,一脸痛苦和纠结地扔起了钱币。 陆佳人记住了这些人丑陋的嘴脸,不会忘记此生中最痛苦难熬的今日。 末了! 她的目光落定在楚月的身上。 女子神情淡漠,小人得志! 尤其是叶楚月身边的九爪冥龙,跟个太监总管似得,没有半点儿龙族该有的铁骨铮铮。 突地! 陆佳人眸子微缩,两手攥拳。 难道说—— 九爪冥龙先前对她的指点,看似是要宰杀叶楚月,实际上,是想投奔叶楚月? 陆佳人呼吸急促如弥留之际的人。 瞪着的眼睛,爬满了狰狞阴冷之色。 她咬牙切齿,顿感无尽的屈辱像潮水般将自己给彻彻底底地吞噬了。 她作为驯龙师,大炎陆家的大小姐,翻山越岭,历经千辛万苦所驯服的龙,竟暗藏心机,城府极深,为了逃离她而想方设法!这简直就是驯龙史上破天荒的大笑话,是她最大的耻辱! 第2856章 华而不实 “嗤嗤,嗤嗤~” 自燃的心法,还在冒着火光。 陆佳人拥着妹妹,泪流不止。 却说藏在大楚的本体心法,轰然一声,犹若闷雷炸响。 大地随之一震。 大楚的王宫,坍塌了三分之一。 漫天的碎屑,像是下了一场沙尘之雨。 《梵音心法》,完完全全地消失于世间。 楚老爷子被两位孙子扶住,若非如此,只怕要当场昏厥过去。 他以为这一趟来,不仅会赚得盆满锅满,还能把丢失在叶楚月身上的颜面给风风光光的捡回来,哪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血本无归啊!! 楚老爷子的灵魂都在哀嚎。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来。 “爷爷,没关系的……” 楚世诀安慰道:“阿音既是月族的公主,日后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心法。” “是啊,爷爷,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怪就怪那陆佳人,天赋极差,让梵音心生厌恶。”楚时修冷嗤,“我早便看这心法不痛快了,好端端的心法,叫什么梵音,当真是难听。” 初次望见心法之时,正是睡眼惺忪。 朦胧恍惚,看成了焚音二字,从此便留下了疙瘩。 楚老爷子闻言,心中舒适了许多。 只是—— 老人灰浊的眼里,浮起了茫茫然的疑惑。 他虽坚定为南音是月族的公主,但楚南音接触明月简后并未有很大的成效,世人所知的效果,都楚老爷子精心策划的烘托,至于楚南音几斤几两,唯有楚老爷子自己心里清楚,绝对不是月族公主的程度,除非距离月族觉醒还很遥远,月族深埋在很深的地方,南音和明月简才不会有多大的动静。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得通了。 大楚等人并不知道的是,自燃的梵音命魂,并未成为天地间一抔可有可无的灰烬。 那一道命魂,潜入了楚月的双臂。 荡秋千般,时而左侧,时而晃荡到右侧。 累了还打个哈欠。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背井离乡多年的人终于回家了。 楚月见状,颇有几分无奈。 命魂是一团火,看轮廓像是个指甲盖大小的婴儿小兽。 哭起来,便会扯着嗓子“嘤嘤嘤”。 “嘤嘤嘤……” “公主,我不干净了,她们整日翻我,真讨厌。” “可算回来了。” 这啊,就叫金蝉脱壳。 她眼巴巴地望着楚月,噘着嘴都能挂油壶了,委屈的模样倒是叫人心态,哼哼唧唧的。 楚月笑了笑,只得用神农之力为其沐浴,便道: “日后,就叫你叶嘤嘤吧。” 一个很可爱的嘤嘤怪。 叶嘤嘤眨巴了两下眼睛,放出了光来。 她喜欢这个名字! 哪像先前的祖女大人,给她取个狗蛋。 还说得此名字,活得长久。 叶嘤嘤思及此,又噘起了嘴。 她倒是个自来熟,更像是逛自家般,时而去元神空间,时而去魔灵空间,窜得很快,留下银铃般让朱雀等觉得刺耳的声音。 朱雀破坟而出,叼着鸡腿捂着耳朵嚎叫出声控诉叶楚月的三心二意。 小魔灵翘着二郎腿,手里的毛线初具雏形。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万分之忘我。 …… 王宫的上古机缘,都已被瓜分了。 此地,算是落幕。 千里迢迢,五湖四海而来的修行者们倒也不气馁。 在这王宫内得不到好东西,别处自然还有。 上古遗址广袤无垠,又是罕见的紫钥级宝藏。 就算在其他地方碰不到玉京仙门这等好物,有个三瓜两枣都算是不虚此行了。 陆媛昏厥过去。 陆佳人抱起了妹妹。 她一步一个血印,走向了楚月。 五步左右,停下来。 九爪冥龙正在给楚月揉肩捶背。 她眼睛通红地看了眼,喉间发出了一声冷嗤。 “叶楚月。” “恭喜你啊,一次试炼,驯服了两条龙。” 陆佳人平静地说。 “还得感谢陆小姐的谦让才是。” 楚月一如既往的淡漠。 她从未刻意去针对过陆家。 只要陆家不做出过分到无法挽回的事,她曾看着陆猛的份上,都会手下留情。 但这次的遗址试炼,且不说陆家如何,她和陆佳人,终究是不死不休。 陆佳人笑了。 她用枯骨的臂膀抱着失去了双瞳的妹妹,笑到眼泪四溅。 “好一个下界共主叶楚月,好一个菩提星云叶天骄,好一个归墟境!” 陆佳人呼出了一口气,戏谑地道:“是我低估你了,我该抬举你的,我府的教习先生所言甚是,轻敌果然不好。你且记着,恩归恩,仇归仇,今日之账,总有算清的一日。人在做,天在看,风水轮流转,花无百日红,且,看后路吧。” “我陆府祖祖辈辈,一代又一代人辛苦的累积,不会因为今朝一时的行将踏错就埋没在大浪里。” 陆佳人咬紧了牙关,野心和斗志都在脸上表现。 “你——” 钱玉瑶往前走去,愤愤不平。 楚月伸出手将其拦住,随即看向了陆佳人,浅笑道: “陆小姐所言甚是,不过叶某也有一句良言相劝。” “日后驯龙,手执权杖,还是不要太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为好。” “浓缩为精华,华而不实,再花俏艳丽,都是白搭。” 说罢,她不再去看陆佳人发白且僵住的神情。 三言两语,就像是一道道巴掌打在了陆佳人的脸上,让陆佳人又一次感受到了加倍的耻辱。 她的四肢冰冷发颤。 楚月不愿与之过多的纠缠,明白试炼结束后才是一场硬仗。 “阿姐。”陆靑不顾钱玉瑶的阻拦,根据钱币的指引来到陆佳人的身边,拿出自己带来的丹药。 “啪——” 陆佳人的气力凝聚为掌,一巴掌打在了陆靑的脸上。 “滚远点,我没有你这孬种懦夫一样的弟弟,陆家子孙,不出废物!” 陆靑愣在原地。 陆佳人怜惜心疼地看了眼怀中的陆媛。 看完戏的修行者们,包括翠微山的弟子在内,都准备离开王宫,前往上古遗址的各地寻找遗落的机缘。 “轰!” “轰!” “轰!” 陡然间,一阵地动山摇。 符文传送阵,直接崩裂! 一股逆天的吸力,把每一个试炼的人,抓取拖拽到了风暴中心。 七杀天的来者,立在潋滟生辉的亭。 亭在云霄中,缥缈若生烟。 白发苍苍的老者,往前一步,颔首道:“殿下,他们想强行中断,遗址试炼。” 第2857章 就像那天傍晚的风,和往常并没有两样 “嗯——” 蛟龙宝座之上的男子,红衣如火,戴着精致的面具。 一双潋滟生辉宛若紫色星河般的眼眸,波澜不兴地注视着前方。 罗盘法宝的天幕,倒映出了地动山摇之景,宛若末世的降临。 修行者们都将试炼抛诸脑后。 当危险来临,生死遭受威胁之时,所有的利益都将不攻自破。 上古遗址的天穹顶部,仿佛有着星河扭曲而成的巨大漩涡。 宛若神秘又古老的黑洞。 修行者们尖叫嘶吼,害怕不已,被拽了进去。 楚月眸光一闪。 她抬起手,去触碰风中流动的漩涡吸力,却发现吸力碰到她的时候,便形成了锋锐的刀刃,在其指腹割裂出了一道口子。 下一刻的风,便有着晕染开的淡红色和血腥的味道。 “这——” 夏时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楚月侧眸看去,便见夏时欢和她遭遇着同样的事情。 进入上古遗址内的人,都会被这星河漩涡给拖拽走。 唯独抗拒她们。 “楚帝,有问题。” 夏时欢掩藏起自己的伤口,低声道。 楚月同样用神农之力,迅速治愈好了指腹上的伤。 因是动静太大,恐怖如斯,每个人都是惊惧的。 “叶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陆猛瞳眸紧缩,张开了臂膀,下意识把楚月护在了身后。 仰起头,警惕地注视着陌生的漩涡,已经渲染了半壁苍穹。 “没事。” 楚月微微一笑,“不会有大问题的,这次试炼,估计要到此为止,那里,是回家之路。都随我放下抵抗,凝神聚气,等待送回。” 话音落下之际,便见她长袖一挥,盘膝而坐。 落睫垂眸前,眼底闪过了坚决的意志。 她已然明白,能够强心打断遗址试炼的,除了海神界最高层的修行者外,便只有来自上界的诸尊了。 唯独她和夏时欢被排斥在外,可见是有针对性的。 那些人,想把她们留在上古遗址。 上古遗址的气息过于古早,现阶段的修行者长时间在此,自会流逝掉生命。 她唯有先稳住军心,让身边的追随之人安安稳稳离开,再和夏时欢寻找求生之道。 眼见着四周众人都听她命令犹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地盘膝而坐。 楚月唇角微勾,笑容宁和。 很快—— 星河漩涡,就会把他们送回。 然而,几个呼吸过去,楚月再睁开眼睛时,浮现了些许的诧然之色。 围聚在她身边的修行者,并无放弃抵抗。 每一个人,都停留在此。 看向她时,一双双眼睛里的涟漪俱是由衷的笑。 只有那乍然看起来老实巴交的陆靑,被送到了星河漩涡。 风暴的中心。 发丝狂舞。 他瞪大了眼睛往下看,万分的不解。 “说好一起走的,怎么只有我一个人溜了?” 陆靑的脑壳子里,是大大的疑惑。 “叶姑娘,你莫不是想留下来,独享宝藏,这可不是仗义之事。” 钱玉瑶扭头朝向楚月,咧着嘴角露出洁白的贝齿笑得明媚灿烂,“独乐乐,可不如众乐乐,好东西,自要一起分享才是。” “玉瑶姑娘说的是。” 顾青绿笑了笑。 翠微山的人都走了。 只有她留下来。 萧憩师兄等,都已沿着来自星河的风暴踏上回城之路。 他们为师门。 她为她。 于是—— 萧憩出现在漩涡的那一刻,面无表情地大喊出声: “翠微山弟子顾青绿,试炼在外,违抗师兄之令,忘记仙人前辈教诲,遂,逐出翠微山,此生不得入山,不得提仙人师长。顾家祖训,与翠微山一脉相承,顾青绿作为顾家子孙,数典忘祖,有违顾家之风。日后,切不可再自称是顾家女,仙山人!” 顾青绿眼睛微红,深吸了口气,笑容无声。 “顾青绿,你可铭记?” 萧憩再道。 声若钟鼎,在山之上。 “青绿永世铭记,此生不登仙山,不入顾家门。” 顾青绿高声道。 楚月瞳眸一缩,瞬闪到了顾青绿的身边,单膝半蹲,蓦地攥住了顾青绿的手腕。 “疯了不成?”她咬牙,“滚回去,这里不需要你,你乃翠微仙山的弟子,是顾家之女,岂能做这等事?” 声音,随即渐低。 “先前你助我破屠龙阵,固有罪名,但你只要此时高喝怒斥一声说清你我二人之关系,我的事,大夏的事,便和你毫无关系。顾青绿,脑子清醒一点,一时之鲁莽冲动,只会让你悔恨终身,年纪不小了,做所谓的热血之事。” 楚月头疼不已,眉宇之间略有凶意,恼怒地望着擅自做主的顾青绿。 “那你呢?” 顾青绿反问。 楚月默然。 顾青绿便接着说:“你何不是最冲动鲁莽之人?你何不是为人母亲还要所谓热血的人?!你呢?明明靠天赋和实力,就能在这世上有一席之地,你早该于九万年前来海神界出人头地,何苦等到今日?是为了什么?你鲜血滋润下界大地,你的根骨成为下界枝繁茂盛的树木之时,九万年后你孤身封印下界之时,是为什么?是一时的冲动鲁莽,还是你的血液太热?!!” 曾经,听说这些,顾青绿并不在意。 就像那日傍晚的风,和往常并没有两样。 但当今日,当九死一生而活下来,她本该惜命,却不惜把自己再一次推入九死一生之地。 她的眼睛愈发红了。 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 明眼人都清楚。 叶楚月这个总是背水一战,却能杀出釜底抽薪之精彩的下界共主。 还有那有仙神庇护的大夏郡主。 都是上界之尊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世上,有黑的地方,就有白。 海神界也罢,上界也好,总有些群情激奋,想要惩强扶弱的侠士。 故此,这些人不敢直接宰杀屠戮,便别有用心地拐着弯来逼人死。 就像活埋一样。 等到对方成了尸体,再不经意的,轻描淡写说:都是无意而为之。 是命数罢了。 …… 顾青绿的话,像是击鼓和闷雷并发,震在楚月的颅腔。 她沉默地与之对视。 良久,两人都笑了。 蛟龙宝座后的卿重霄长老,已是目瞪口呆,颇为傻眼。 第2858章 星河寂灭,屠戮 “咳,咳咳——” 星云宗太上长老柳三千干咳了好几声。 在七杀天的时候,他总是耳提面命般,警惕地注视着每个在夜墨寒身边的人。 且是男女不分的警惕。 然而,事实证明的是,他更应该警惕自家姑娘那边。 身着红衣的男子,平静如深海。 他坐在宝座不动,目光里藏着星辉。 “她——” 一个字,便让二老紧张到神经兮兮的。 两人酝酿措辞,正要为叶楚月顾青绿说话时。 便见男子沉声道:“又受伤了。” 他的紫眸,穿过混沌和风暴,看见了那一双臂膀。 她的双臂之骨,完好无损,图腾妖冶如花,是又得到了机遇造化。 但夜墨寒同样看见了,破茧成蝶前的无数次破碎。 她一向如此,在破碎之后,用最好的风采看着她,似乎他看不懂那满身的倔强。 ……… 王宫境内,修行者们近乎被风暴和漩涡拖拽走。 “清清,走,阿兄还会坑害你不成?” 花辞玉掐着花清清的脖颈,“你要死啊?” 花清清掏出匕首,在花辞玉的臂膀上化了一口。 她并未特别用力,却让花辞玉吃痛地松开了手。 花辞玉瞪目,难以置信地望着对自己兵刃相见的至亲妹妹。 “难道她比为兄还要重要吗?” “是,比你重要。” 花清清红着眼睛底气十足地反问:“既然蓝雪姬比父母亲人还重要,为何叶姑娘,不能比你重要?为何只有你能做初一,我偏不能做十五?阿兄,就算是死,我也会留下来。” 这短短的时间,她仿佛找到了阵法的意义。 破阵之战,让她竭尽全力,耗损精元,却让她豁然开朗。 她想,她知晓两位战神阿兄的意志了。 “阿兄,对爹娘好点,他们或许只有你了。” “他们是永远都不会对你拔刀相向的人,希望,你亦如此,莫辜负——” 花辞玉被送去风暴的时候,花清清用尽剩下的力量,抵抗拖拽的吸力,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了楚月。 她扬起苍白的小脸,笑了。 楚月刚要张口。 花清清便用红肿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低声说:“叶阿姐既已骂过顾小姐了,可不能再骂我了。” 楚月:“………” 顾青绿:“………” 凝重若有霜的紧迫氛围,仿佛在一刹那就已烟消云散,引得笑声一片。 “好,不说你。” 楚月伸出手,揉了揉少女的发。 她回头看去。 风里有经年的尘沙。 还有一张张充满蓬勃朝气和斗志的面孔。 都是可以同生共死的人。 她出生时,没有家。 她离开后,天下何处都是她的家。 “我叶楚月,何德何能,何其有幸,能得诸位的相陪!” 楚月四方作揖,再弓腰。 她的泪,也洒在了风中。 “咔嚓!” 风暴漩涡闭合。 残余的漩涡之力,犹若锋镝之气,万箭穿过,在王宫横冲直闯。 那摧枯拉朽之势,难以阻挡! “这是怎么回事?” 罗盘法宝外,洪荒赵府来者诧异地问道。 “星河寂,万古生,此乃星河寂灭之象。” 清远沐家之人解释道:“上古遗址,是万古强者陨落后的坟冢之地。” “强者枯骨如星雨,后人掘墓,美名其曰是机缘造化。” “掘墓之行径,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引起先辈们的怒气,此为,星河寂灭。” “星河寂灭,当覆所有强者,好在气运傍身,除了叶楚月和夏时欢这些人外,其他人都逃离了星河寂灭之灾。” 沐府人把话说完,便见此间天地裂开了间隙。 光从间隙里透出。, 星河图腾再度扭曲。 风暴凝聚。 “嘭!” “嘭!” “嘭!”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一个个试炼的修行者们,犹若是天为盖地为锅下饺子般,七零八落地砸了下来。 歪歪斜斜倒一地,疼得哀嚎四起。 死里逃生的他们,恰好听到了沐府青年的话,身上的疼痛不及劫后余生之喜。 想到屠戮式的星河寂灭,无不是一阵后怕。 陆佳人、姬白、罗羽等,急忙看向了天幕。 那偌大的古老王宫,破败之地,只剩下了叶楚月和那一群丢了脑子的人。 “萧师兄,青绿师姐该不会死在那里吧。” 翠微山的少年吸了吸鼻子,哽咽地问。 翠微山的师兄弟、师姐妹们,都很喜欢顾青绿。 顾青绿算不得大义之人,有时甚至算不得是一个纯粹的好人。 但作为她的同门,时常见她两肋插刀为仙山! 萧憩抿唇不语。 他给不出回答。 更准确说,他不想少年师弟,那么早的绝望。 萧憩和旁人不一样。 他看向了高台上神色各异的陆家主、花满山、钱康寿等人。 他看向了云霄之中的上界诸尊,一个个仿佛是头戴冠冕的王主宰他人之生死,看人如蝼蚁毁灭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只在乎掌心的权力。 “星河寂灭?”洪荒赵家人问:“那叶楚月等人,岂不是必死无疑?” 沐府青年叹了口气,“这世间多是人各有志,也是人各有命,命数、劫数都是上天注定的,只怕是在劫难逃了,真为这下界的共主,大夏的郡主感到惋惜。大好的人生,眼看就要扶摇直上,哪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死于星河寂灭,左右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万古长存了。” 青年的眼里,充满了惋惜。 一声声叹息,仿佛是见不得那星辰陨落。 赵家之人看向了姜君,宽慰道:“姜君,听闻你甚是欣赏那叶楚月,可怜了……” 罗盘法宝可见,星河寂灭的漩涡之力,千万道刀刃乘风而过,随时把叶楚月等碾压成肉泥。 上古遗址已然封闭,纵有再多的宝藏,都只是一个活埋般杀人的容器。 姜君沉默不语。 她清楚。 上界要叶楚月死,叶楚月不得不死。 但…… 她想让这个孩子活。 姜君抿紧了唇瓣—— 楚云城、楚南音回到凤鸟之上。 兄长们忧心忡忡而来。 楚云城则到了楚老爷子的身边。 父子两人相顾无言,默契唯有彼此懂。 大楚,是上界杀向叶楚月的利刃。 星河寂灭的变动,是因为楚云城父女二人的中途加入才引起的。 不管仙缘由谁得到,叶楚月,夏时欢,都要永恒于星河的寂灭之中。 那侧—— “殿下!”柳三千喊了声。 卿重霄右眼皮狂跳。 第2859章 何人不知那凡人身,谈什么仙 “右眼跳财,右眼跳财!” 老人自言自语般碎碎念。 柳三千侧目看来,诧异地问:“前两日,重霄老兄不还是说,右眼跳灾吗?” “你懂什么,这叫,随机应变。”卿重霄翻了翻白眼。 随后不久,两位老者的目光俱都放到了夜墨寒的身上。 男子不动如山地坐在蛟龙宝座。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平静的海水之下,暗藏着波谲诡诈的深涛。 夜墨寒沉默不语,垂眸往下,注视着手心巴掌大小的玉简。 玉简黯淡无光,似是不值钱的东西。 正当二老焦灼时,夜墨寒宛若答疑解惑般说: “像她这般顶好的女子,世上的有志之人,自然是趋之若鹜。” “她的剑,她的刀,她这个人,一贯如此,叫人喜爱。” 因而,花清清也好,顾青绿也罢,都是在范畴之内,。 而让他万分荣幸的是。 这样一等一的人儿,将九万年来的爱意,都毫无保留地给了他。 他望着那道临危不乱的身影,是像火一样的颜彩。 这世上,有多种多样的人生。 有人相夫教子,细水长流。 有人山中绣花,憩时沐月。 也有人,双肩之上,是一界子民的信仰。 他的心上人,是下界之主,不是藏在他阴影之下仰视他光辉的人。 夜墨寒深吸了口气。 玉简,颇有动静。 中央部分,暗闪着微弱的光芒。 男子紫棠色的眼底,泛起了潋滟的微澜。 似若流星,穿过极昼,落于戈壁。 …… 另一侧。 高台之上。 众人的心情起起落落,复又起起。 瞬息万变的心情,叫人来不及变换神态。 “钱家主。” 陆家主把玩着空荡荡的酒杯,戏谑地道:“看来,日后要和嫂夫人多加把劲,说不定能再培养出几个,如玉瑶燿舵般的天才。” 钱家兄妹,必死无疑。 钱康寿是个妻奴,从不纳妾。 因而膝下,只有一双儿女,相较于其他世家,略显得人丁单薄。 钱夫人脸色煞白,目光恍惚,精神难以集中,惶惶如膏肓绝路之人。 钱康寿扶着钱夫人,咬紧了牙关,心底里暗骂陆家主是个落井下石的东西。 他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那罗盘法宝显示出来的天幕。 黎明将至。 灰蒙蒙的天色,有萧瑟荒凉之意。 无数道目光,紧紧地盯着王宫内的精致。 星河寂灭,万箭漩涡,必是险象环生的死局! 一局湮灭两个人上界诸君厌烦之人。 雾色封天,唯见杀气摇动。 古老的王宫,寂灭的星河。 天之下,生灵不再! “叶楚月,必死无疑!” 陆家主唇角含笑。 这一刻的痛快,让他忘了去关系自己残了的一双女儿,和同样被寂灭的两个儿子。 他不同于钱康寿,他的膝下,最不缺的就是孩子,更何况陆猛、陆靑两兄弟生了反骨,死于寂灭,左右也能得个大义灭亲的美名,由此和上界搭建关系,陆府随之水涨船高,实乃一桩天降甘霖般的好事啊! 古来枭臣,为博权力地位,都能把稚子送到君王用膳的饭桌。 他陆某,何错之有?! “吼!” 一道兽吼,破开杀机四起的雾。 震耳欲聋般的咆哮之声,让众人的精神为之一震。 清晨的曙光洒落下来。 巨大的麒麟踩在破败有裂痕的土地。 麒麟之上,鲜红的裙摆随风而动。 脊背的黑色翼骨架子空无血肉,好似从地狱爬出来的天使。 她用那一双金眸,淡然地俯瞰四周,已不见寂灭的锋镝杀气。 万物寂静,回归到了最初的状态。 令人感到闻风丧胆的寂灭星河,赫然消失殆尽。 她的身后,星云披风,迎风飞扬。 肩头盘踞着,巨龙领子。 身后是老仆般的九爪冥龙,倒是与有荣焉般,梗着脖子看向四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将登天化神! 罗盘之下,一片寂静。 晨曦的光,晕染在每一张惊愕的脸上。 “上古遗址万象审判的麒麟,怎会为她所用?” 云都王猛地吞咽了口中的酒水。 陆佳人死死地瞪着九爪冥龙。 一瞬之间,便已气到头眼昏花,近乎呕血的程度。 “这——” 沐府青年,张了张嘴,却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赵家来者眉头紧蹙,眼底闪过诧然之色。 同为镇守洪荒之道的姜君,低垂的眉眼含着温和的笑意,闪过浓浓的惊艳之色。 还有什么,是这小孩做不到的呢? 遗址之麒麟,本该审判凡人道。 却在她的足底,为她开路。 三大执法队长,俱是讶然。 “沐公子,看来,寂灭星河难杀一个叶楚月,万古长存得用刀说话了。” 姜君笑了笑。 沐家青年的脸色差了又差。 他此行的意图,就是摧毁掉叶楚月和夏时欢。 神算大师夏玄清根本没算出楚南音的仙缘。 只是借此机会,铲除异己罢了。 相反,夏玄清算出,下界和海神界,将有双凰之星,如紫微东来。 恰好推测出玉京仙缘的得主是大夏王朝,再加上叶楚月将进入此次的上古遗址,便认为是这二人。 哪怕不是,也要秉持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理念。 成大器者,自是手起刀落,雷厉风行。 “姜君,叶楚月难怪会是本源传人,九万年来封印流光海域的第一人。” 赵家之人嗓音清润,在晨风中笑着说道:“姜君颇为看重此人,只不过,虽不见寂灭绞杀,但星河寂灭,封闭空间,符文传送阵得等很久之后再开,若不尽快出来,终归是死路一条。” 说罢,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姜君默然不语,望向王宫之景,唇角挂着笑意。 “天不让她死之仙,阎君不敢收之人,当真会死在此处吗?”姜君低语。 仙? 众人闻声,嗤笑了声。 何人不知那是凡人身,谈什么仙。 倒不如说那夏时欢,起码还有仙神庇护。 凤鸟的脊背。 楚云城扶着楚南音,侧眸看向了夜墨寒。 诸神之日。 七杀天夜尊,对叶楚月颇为在乎。 虽说有谄媚姜君的意图,但随之夜尊在七杀天的地位越来越高,实力愈发增强,且性子冷淡,时而又如活阎罗,让楚云城不得不产生些许的怀疑。 第2860章 她像是一头倔强的牛 只是…… 如若夜尊当真为其怦然心动过,此时又怎会无动于衷? 楚云城稍稍松了口气。 荒唐大胆的想法,扼杀在了萌芽期。 他便说—— 七杀天前途无量的夜尊殿下,怎会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夫! 更何况,那可是楚明月啊,天生的魔童。 夜尊本该在璀璨云巅,怎可沾染无间地狱之气? 楚云城面庞带着笑意。 “明月的命,当真是硬,像一块又硬又臭的石头。” 楚时修说:“不过……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 楚世诀恍了恍神,“她有时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坏。” 她没有家人。 但却有人前仆后继,视死如归,只是为她。 她有多好? 大楚不知道。 “她像是一头倔强的牛。” 楚长云直视麒麟头顶的身影,“她好像,不管面临什么样的情况,都会充满无穷的斗志。正是因为如此,她的身边,才会有无穷无尽之人如江河汇入大海那样。说真的,虽然厌恶过她,憎恨过她,但她当真要死在上古遗址,心里又有点不太舒服。她毕竟,曾经也是大楚的公主。” 这个人,曾也是他们的妹妹。 也是从母亲肚子里孕育诞生出来的。 公主? 楚时修愣了下。 叶楚月的身上,并未公主的气质。 她更像是一个亡命之徒。 她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日来过。 她竭尽全力,拼其命,去对待每一场战斗。 哪怕是所谓的伶仃罪女,她却可以尊之为大夏郡主。 唯独望见他们这些兄长,视之如洪水猛兽,更如同瘟神。 楚南音处于混沌灰蒙之中。 听到兄长们的谈话,指甲掐进了肉里。 指缝里藏着血。 “咳,咳……” 楚南音咳出几口鲜血。 兄长们忧心而来。 望见楚南音身上的伤,就像是如梦初醒般都已醒悟。 适才的交谈便如稍纵即逝的新鲜情绪。 楚老爷子的眼里有着泪。 他叹了口气。 “孩子,日后别来人世。” “不该来的。” 你本无间地狱鬼,何苦浑浊于世,乱我大楚? 楚老爷子的心绪很复杂。 雪挽歌临盆前,他用老屋前的梧桐树木,雕刻出了许多栩栩如生的小玩意儿,原想等明月南音周岁抓阄所用…… 正因曾也满心期许过。 故而,他要瞪大眼睛好好看着,这孩子是怎么死的。 王宫之内。 楚月足踏麒麟望天穹,唇部紧抿。 陆猛等人,惊叹不已。 钱燿舵:“那么大的星河寂灭,就不见了?去哪了?” 钱玉瑶两眼狂人地望着楚月。 她就说吧。 钱家要遇到贵人了。 消失于众人眼前的星河寂灭,被麒麟意志降低强悍程度之后,放置在了楚月的元神之中。 楚月浅浅一笑,遥遥望天。 她便说了—— 纯净之气,她难以汲取。 但如星河寂灭这般的混沌气息,最好的归宿便是她。 千锤百炼,只为走向更深的渊。 她无法毁灭星河寂灭,就只能像封印镇压小鬼般,暂时收在元神。 “小孙,有办法出去吗?” 上古之龙问道。 “没有。” 楚月耸了耸肩。 上古之龙讶异。 既是没有,何故这般轻松自在? 楚月许是知晓巨龙的疑惑,挑了挑眉,便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桥到船头自然直,前辈,喝一口龙吟岛屿的上等佳酿吗?” “一般的酒,本座是不碰的。”上古之龙闷哼了两声:“本座,当年,龙称千杯不醉酒中仙。” 他原就是王宫里的龙,大不了继续进入下一个沉寂。 死不了。 小孙都不怕,他何必紧张? 上古之龙猛喝了一口,登时,龙首龙身通体滚烫涨红。 两眼眩晕,陡然不知天地为何物。 哀声哭喊:“小孙丫头,别死在这里,不然本座每年中元清明还要给你祈祷。” “本座最讨厌你们人了。” “每看上一个,就死一个。” “本座,是瘟神吗?克死一个又一个?” 他嚎啕大哭完了,睡在楚月的肩上。 像是个刚出现在人世的婴孩,并未看见那金眸里要溢出的光,如那三月芳菲,格外的温柔。 楚月垂下浓厚漆黑的睫翼,倒映出酒气漫天酒量差到离谱的巨龙。 酩酊大醉的龙,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她温润的声音—— “无妨。” “晚辈,一向命硬。” 楚月飞掠出去,回到平地,拿出了所有的云霄酒。 “诸位,难得的良辰美景,今日,当是不醉不归,才不负这上古好景。” 漫天的云霄酒坛,搬空了她的储存。 众人拿着酒坛,喝得津津有味。 脸上泛着红。 血液里烧着火。 聚在不知生死之境的年轻人们,说着阳光和煦的话。 在这一刻,什么都不怕了。 只想喝个酣畅淋漓,痛快大梦。 “他们,竟在饮酒作乐?” 高台有人惊之。 金銮殿上鼻翼一笑。 王宫的土地,酒香浸入尘埃。 楚月提着酒坛,眸底氤氲着绯色的雾。 她仰头看向了这片天。 吃饱喝足,才有的力气,去破开这困境。 她祭出两把刀,一座碑,将剩下的烈酒洒在土地里。 风中似有故人的低吟。 她回头看去,众人兴高采烈,俨然不知奈何桥近在咫尺。 她自不会让跟着自己的人,全军覆没,埋骨遗址。 烈酒。 还剩下最后一坛。 她仰头喝着,感受遗址内愈发稀薄的空气。 一旦开始窒息,就会把修行者活活憋死。 修行之人,尚能辟谷,却不能失去空气。 楚月攥起了两把战刀的刀柄,眼睛里闪过锋锐的狠色。 二度火烧元神。 不仅烧元神。 烧血脉。 兽王骨。 …… 她定能开出一条路。 一条,生路! …… “熬不过半个时辰了。” 沐府依旧是惋惜的模样,“天妒英才,诶。” 眼角余光,则淡淡扫视着姜君。 “轰!” 一阵剧烈之声响起。 沐府青年侧眸看去,眼睛微微一缩。 红袍翻飞的男子暴掠而出,如一道剑光驰骋。 他出现在长空之上,于万众的视线下,取出爆发起夺目光华的玉简。 玉简翻飞,刻有无数的人名。 每一个名字,都如同金色的符文,浮动环绕在男子的周身。 “洪荒上界三万六千修行之人,认定大夏无罪,楚帝大义!” 他低声道:“本尊代豪杰三万,当以玉简为剑,助楚帝,破此境!” 他凝眸的瞬间,无数符文定住。 符文之名回归玉简,化作一并百丈之剑。 百丈之长的金色重剑,在风暴之中,直接破开了上古遗址之境! 他的眼神深邃而坚定,凌寒有杀气。 潜藏着一抹在紫色海洋里的温柔。 他在的时候。 阿楚无需,火烧元神。 他是她的第三把刀。 第2861章 抱枕,我想你了 狂风呼啸,肆虐人间。 百丈金剑,集三万六千实名之力,将古老遥远唯有定期开放的遗址,破开了一道裂隙。 裂隙,洒下了日照金山般的光,以及风暴似得波动,犹若水中波纹般散出去。 黎明破晓的清晨,有着金海的云海。 云海之巅,有一人。 红袍是这天地间的浓墨重彩!! 四方之人,俱是怔了又惊。 “怎么会……” 楚南音目瞪口呆,吞咽着口水。 符文巨剑卷起的风,乱了她和诸多人的发。 裙摆如浪涛。 她只有两个血腥的窟窿,没有眼球,看不见面前之景。 但有耳朵,听得见。 她敏锐的感官,感受得到。 七杀天夜尊,竟为了明月出头! 上界竟有三万六千人,愿意给不曾谋面的叶楚月助阵。 放在以往,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须知,在遥远而又强大的上界,广袤无垠之土地,孕育着亿万修行者。 认为叶楚月行径无错之人,犹如深海般浩瀚,不知有多少。 但!敢实名助阵的,却是少之又少。 以真实姓名去助阵,便意味着,彻底得罪了上界的某些尊者。 世上之人,多是识时务者,心有正义之道也不妨碍那随波逐流的一生,蚍蜉撼树多是老树前的笑话。 若真喜爱叶楚月,欣赏其气魄和作为,茶余饭后赞叹两声便是足够。 真站出来当那毫无掩盖直接暴露的出头鸟,岂不是在昭告天下自己是个连猪都不如的蠢货?!! 而现在,足足有三万多的蠢货,把自己放在了任人宰割的众矢之的! 楚南音染血又发白到干涸的嘴唇微微张开,呼吸加深,强行扯出了一个不知是笑还是的表情,更多的却为震惊! “这夜尊,究竟想要做什么?!” 楚世诀震惊不已。 “他憎恶大楚,排挤南音,亲手斩断了南音去往七杀天的路,素来便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却公然叫板洪荒沐家!” “………” 惊讶诧然的,又何至于楚家人。 遗址内外,大炎城中,无数见此情形的修行者们,俱都是面面相觑。 本源老族长华发如云,慈眉善目,定睛去观察着九霄云上的男子,拥有着能够洞悉人的目光,却也比从前更加的和蔼了。 “夜尊这是什么意思?” 清远沐府的青年眉头紧紧地蹙起,眼里有着浓浓的疑惑。 看着夜墨寒的眼神,充斥着宝剑出鞘般的锋利。 “看来,叶楚帝,是吉人自有天相了。” 姜君笑道: “听闻贵府的老祖宗,前段日子去普天寺里求佛,菩提树下为众生祈祷。” “叶楚帝此次的死里逃生,看来是托你沐家的福了。” “回去之后,可得把今日之事,好生地告诉给沐家老祖宗。” 姜君的话,让沐府青年的脸色以诡异的速度变绿。 七杀天的位置区域,蛟龙宝座左右两侧略后方站立着卿重霄、柳三千两位老者。 二老仰头望天,看男人的衣袍翻飞,心里颇有触动。 无人知晓。 这般若玉简上的三万六千人,是诸神之日后的时间里,夜尊殿下,藏匿在黑夜,行走于沙漠,荒原,旷野,途径大海,山谷,冰川,极寒…… 他费尽心思,利用七杀天的势力筛选出了许多流露过对叶楚月赞赏的修行者。 或是世家贵族的公子。 或是家道中落的寒门之女。 或是亡国的公主。 或是垂垂老矣年轻之时也惊艳一方的老人。 他踏过许多地方。 找到这一个又一个的人。 用最大的真诚,放下夜尊的殿下,去讲述着叶楚帝的一生,去说服他们。 每个昼夜,近乎没有休眠的时间。 处理七杀天的公务,淬炼修行…… 他的身影,总是疲惫。 疲惫中,有着刚毅。 每当提及那位叶楚帝,他的眉宇之间,他的瞳孔,总会焕发着光彩。 于是。 他如愿。 他的般若玉简,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名字。 直到凑齐了三万六千人。 他有一剑,足以破境。 但他的剑,藏在般若玉简下。 他用他的方式,在青天白日,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去为她破境! 上古王宫的苍穹,裂开的间隙,涌入的金光,璀璨生辉,晃人眼球。 楚月身旁插着两把故人刀,手里提着一壶见底的云霄酒坛。 她仰起头,直视那光,隐约能够看见一道身影。 …… 她忘了火烧元神。 因为,她看见了他。 孩子的父亲。 楚月眼眶湿润,嘴角含着笑意。 “嗷?” 盘在肩头如领子般的龙前辈,被那动静弄得打开了一双金红相间的血色竖瞳。 几分醉意,几许惺忪。 没睡醒的模样有些可爱。 他瞪大了眼睛看过去。 “要死了。” “要见菩萨了?” “菩萨在上,小龙再也不说谎了,小龙压根就不会喝酒。” “………” 楚月好笑地扯了扯唇。 “前辈。” 她说。 “小孙?你怎么变菩萨了?小孙菩萨?” 龙前辈的酒还没有醒,都是些不作数的胡言乱语。 楚月眸底溢光,倒映着象征着生路的间隙。 她说:“今日的酒,怎么是甜的?” 流淌咽喉,穿肠过肚。 从胃里,到心脏,甜的灵魂都齁得慌。 云霄酒,是甜的。 她一贯不爱喝甜腻的酒酿,如今倒是分外的喜欢。 她咧着嘴无声地笑。 眼睛是一片的红。 抱枕。 我想你了。 …… “夜尊?怎么会是夜尊?” 钱燿舵认为自己不善酒力,一时贪杯又急于求生才会出现的幻觉。 他闭上眼睛,好半晌才重新睁开,不可置信道:“我的二舅老天爷,还真是夜尊破境。” 在场的人想过了无数种逃生的方法和可能发生的情况,独独没有想到这种,便感觉万分的讶异。 钱玉瑶歪着头笑容粲然,脆生生的声如黄莺婉转,“阿兄,我便说了吧,钱家,有贵人。” 贵人,当福如东海,怎会丧命在这一隅之地? “刺啦!” “轰!轰轰轰!” 裂隙的口子,倏然撕扯裂开。 夜墨寒一剑斩下,一道剑光,形成了明艳的道路,通往遗址之外! 第2862章 脸皮子都跟着薄了些 “诸位,请回吧——” 夜墨寒淡淡说罢,众人兴奋不已。 等待着楚月第一个踏上剑光之路,其余人等方才踩在潋滟的光里。 楚月沿着剑光,来到了像被大火焚烧般的破镜裂隙之处,望见了让她怦然心动许多年的男子。 “晚辈叶楚月,代诸位朋友,谢过夜尊殿下。” 男人面具之下的嘴角陡然垮下去。 仿佛被抢了糖的孩童闹起了小情绪。 “无事便好,回来便好。” 夜墨寒浅笑,“界主,很关心你。” 被无端提起的海神界主,茫茫然地看过去。 关心? 他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何时关心了。 “夜尊殿下……” “呕!” 不胜酒力的龙前辈,昏昏欲睡干呕出声,打断了楚月接下来的话。 楚月面色骤然一黑,颇为无语地望着总喜欢做不合时宜之事的龙领子。 龙前辈如遇到了稀奇之物般伸长了脖子定睛去看夜墨寒。 “小伙子。” “你是来娶我家小孙姑娘的吗?” “………” 天地间,静默一片。 龙前辈的声音不算大,酒后外放,让高台和金銮殿等人,听得一清二楚,俱都当初就傻眼了。 原来这龙喝酒醉的样子,也如此的奔放啊。 上古之龙的内核,居然是个乱点鸳鸯谱的媒婆。 这等事,倒是滑稽好笑。 叶楚月,已为人母,和夜尊殿下怎么看都不匹配吧? “本座可告诉你,别看小孙姑娘喜欢玩刀,实则是个很不错的女子。” “你看,都这么久了,还没被本座克死,多硬的命啊,一看就好生养。” “你若要娶小孙,先要把你的家产交给本座。知道吗?” 龙前辈满身酒气胡言乱语,瞳仁都是歪歪斜斜的找不到北难以聚焦。 “知道。”夜尊淡声回道。 周遭喧哗一片。 龙前辈满意地笑了,在惦记着夜墨寒家产的思想里,模糊睡去,脑壳耷拉在楚月的肩上。 “小孙,本座发财了。” 嗫喏了一句,就彻底没了响声。 楚月嘴角猛地抽搐好几下,颇为无奈地望着这不靠谱的龙前辈。 夜墨寒刚要开口说话,就见楚月的身后,探出了个龙脑袋。 这回,不是上古巨龙之形,而是那含辛茹苦老太监般的九爪冥龙,正眼巴巴地望着夜墨寒。 那架势,好像也想分点聘礼家产什么的。 “啊!” 钱燿舵作妖似得,掐着嗓子叫了一声。 他站在间隙的光里,引起无数人的注意力。 楚月和夜墨寒同时看向他。 他则咽了咽口水,在腰部被钱玉瑶狠狠掐着肉的情况下,硬着头皮说道:“那个,叶姑娘,你也真是的,当初生孩子的时候都不知道知会一声,不然还能去喝个满月酒。虽说晚了些,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他忙把钱袋子拿出来递给楚月,“此乃我这几年攒下来的天玄丹,不算多,姑娘别嫌弃。” 他不敢去看夜尊殿下的眼睛,想哭的心都有。 “你怎不自己去说?” 钱燿舵神识传音恼怒地问。 钱玉瑶缩了缩脖子,“我也怕夜尊,怎么也算是救命恩人,但他和贵人,是万万不可能的,到时候强迫贵人,该当如何是好,不如尽早扼杀!” “言之有理。”钱燿舵点了点头。 楚月两眼迷惘地收着钱袋子。 头一次收钱,收的如此羞愧。 脸皮子都跟着薄了些。 夜墨寒紫眸幽邃,似笑非笑地望着钱家兄妹。 钱家兄妹疯狂遏制住膝盖弯曲威严之下玉瑶跪下去认错的冲动。 殊不知,男人的眼神里并未有兄妹二人想象中的危险,反倒是颇为满意的和善。 许予大步流星,走到楚月的身边,把别着花的钱袋子递给了楚月。 “星云宗上下的心意,还是燿舵兄弟是个通透之人,若非他提醒,倒忘了满月酒这事。” 谁又能想到,小宝都这么大了,还能收到满月酒的钱儿。 如若小宝得知,定会是遏制不住的欢喜雀跃。 楚月没来的那几年,他曾认为,自己是世上最无人在乎的孩子。 没有满月酒。 没有周岁宴。 只有母亲无尽的憎恨。 “谢了,许师兄。” “叶师妹——” 许予顿了顿,意有所指地道:“虽说,那师妹夫在海域之底,但不管在多远的地方,他都要一心一意地对待你,否则师兄和星云宗上下,定不会坐视不管。” 楚月扯着唇,笑了笑。 夜墨寒轻挑起一侧的眉梢。 他知道。 这位师兄,是说给他听的。 虽不能成为师妹的心上人,但作为娘家人,宗门师兄,还是能摆个谱的。 天穹的金色间隙,聚满了许多人。 金銮殿。 高台处。 四下里。 不同阶层的修行者们,还没从夜尊破境回过神来。 “叶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沐府青年趁着脸色开口,阴恻恻地看了眼血瞳妖异又阴冷的夏时欢。 谁能想到,大夏的瘴气,都走出仙神庇护的郡主。 偏生叶楚月和夏时欢,都没能亡故在上古遗址之地。 等回到上界,这要如何交代? “确实后福不浅。” 楚月浅笑着,眉眼好似漾着月辉,“才出破镜之隙,就给儿子摆了个满月酒。” 沐府青年蓦地愣住,遥遥与之大眼瞪小眼,脑子里一阵热流涌动,眼底稍纵即逝过疑惑之色。 这厮—— 莫不是,想要他给满月酒钱? 话说回来…… 谁家孩子都能看书习字舞刀弄枪了,还去摆满月酒的? 沐府青年嘴角抽搐了一下。 大义者有之。 恬不知耻的大义者,倒是少见。 夜尊说道:“小月莫要拒之,这也是沐家的一片心意。” “………”目瞪口呆的沐府众人道不出话来。 青年的脸皮随之抽搐了几下。 拒之? 叶楚月就差上赶着去抢了。 他可没看出半分婉拒之意。 青年面色铁青了一会儿随即黑如锅底,沉了沉眸,耐着性子,当真拿出了祝福真气氤氲的金项圈,乃上界锻造大师耗费数月所锻,原是想留给自家小侄子的…… “叶某代儿子叶尘,谢过阁下。” 楚月收罢说完,笑吟吟地看向了呆若木鸡的洪荒赵家之人。 第2863章 外公这么好的南音,是良善之人 洪荒赵府来者,不期然地撞入了那一双含着清浅笑意的眼睛,心脏仿佛都骤停了一下,登时就有了了头皮发麻的恶寒感。 若非亲眼目睹,实难想到,这世上,竟还有这般厚颜无耻的母亲。 赵家之人瞪了眼沐府青年。 纵然要送,何须送那么珍贵的祝福金圈,随便意思敷衍下不就行了? 如此一来,他赵家若是随意送之,岂非显得寒酸磕碜? 好歹也是洪荒世家之一。 赵家男子苦着脸,取出了七枚星辰灵晶,“此一枚灵晶,须聚集星辰之精华灵气,足足三千年而成。灵晶可用来锻造内甲、兵器,亦可入阵,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他的肉都在疼。 当楚月把七枚灵晶拿走之际,他的心脏仿佛都在泣血。 姜君则无需楚月做什么,将一个宝盒取出。 宝盒内,有长命锁,平安结,还有些小衣裳,以及一把古朴的剑。 “姜君大人,这是……” 楚月似是想到了什么,心口颤动,蓦地抬起眼帘,诧然地望向了姜君。 沐府青年和赵家之人互相对视了眼,彼此的眼神里俱是流露出了同样的讥嘲。 姜君所送,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亏他们三人之中,姜家还是颇为青睐叶楚月的,当真是吝啬之人。 “我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 姜君的目光,仿佛透过楚月,看得很远。 旧时空里,未经人事的她,却孕育出了一个孩子。 她并不觉得离奇。 她和天底下的许多人一样,就是最普通,也是最伟大的母亲。 她的眉眼,有着别样的温柔,不同于生杀予夺时如狼似虎般的凶狠。 和在血雨腥风的战场之时,仿佛判若两人。 她说:“有些东西还没来得及给他,与其尘封,倒不如顺水推舟,给有缘的孩子。” 她与那孩子,终归是没有母子的缘分。 她未曾放弃寻找,却害怕见面之时,孩子憎恨的眼神。 她见过许多的孤儿,厌恶憎恨自己的生身父母。 被抛弃的人,辜负掉的时光,谈何救赎。 姜君不怕遍体鳞伤,断骨流血,只怕此生再也无缘,也怕有缘却因缘生恨。 夜墨寒闻声,轻垂下了睫翼,铺盖出的阴影,覆在眼瞳之上,遮挡住了温柔的微光。 楚月接过宝箱,直视姜君的眼睛,问:“大人,你喜爱,那个孩子吗?” “喜爱。” 姜君笑着说:“是我不好,未能护住他。” “大人是个很好的母亲,夜尊殿下,你认为呢?” “嗯,很好,若他能看到姜君所留之物,定会满心欢喜。”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因为他拥有一个很好的母亲。 许是太过于压抑壁障之下,内心深处的感情,男子的一双紫眸边沿,泛起了沉痛又隐忍的浅红色。 二人的话,使得姜君好受了许多。 积郁在心的旧伤,得到了片刻的抚平。 楚月如视珍宝般用双手来捧着宝箱。 不经意与身侧男子对视之际,眼底有着柔光,以及犹如涌泉般的笑意。 宝箱里边,有夹层,还藏着拨浪鼓等许许多多小孩子才喜爱的有趣之物。 不值钱的东西里,藏匿着难得可贵的感情。 下界来的叶楚帝,如若没什么见识,又好似曲意逢迎般,非要在夜尊身边看着宝箱里的每一件东西。 楚家的皇子们,原先对明月涌现出的不一样看法,很快就已沉溺。 看着这样谄媚于夜尊和姜君的人,万分不愿相信是大楚的明月。 纵然是当众断绝了关系,世人和大楚的仇敌,难免会在必要时刻,以此来嘲讽大楚。 “下作。” 楚时修的声音很小。 小到,还没从嗓子眼里出来,近乎只有一个口型。 同样不舒服的手足们,俱是懂了楚时修的意思,并认为是所见略同。 “南音,你知道你何处不如人吗?”楚世诀轻声问。 楚南音眉头皱起,颇为不解。 楚世诀笑道:“你过于正直和磊落,不够圆滑与世故,你没有八面玲珑之心,也无长袖善舞之能,自是不如那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之人了。” 楚南音抿紧唇部,好过了许多。 难怪姜君不待见她。 难怪夜尊把她拒之门外。 又难怪…… 从修罗地狱而来的那位公子邪,说他的地方,犬彘可以进,大楚不能进。 这段时日,是楚南音这么多年来,最煎熬的日子。 像是触了霉头,哪哪都不如意,不顺心。 而这一切,都是从叶楚月的名字出现开始! 她怎能不恨? “外公——” 楚南音颤颤巍巍,双手胡乱抓空,摸索着到了外祖父本源老族长的身边。 “叶尘多年前的满月宴,外公不表示一二吗?” 她的字里行间,都是试探。 老族长花白的眉拧起了一个川字。 “不必了。”老人叹了口气,“这孩子,终究是在怪老朽和挽歌,没能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出现。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她幼年之时,外公未曾帮助一二,现如今,也不必去惺惺作态了。” 楚南音的唇角微勾。 “外公,下个月,是我的生辰,你会来大楚的,对吧?” 她总想在某些事,于亲人的身上,找回些只能用诡谲来形容的春风得意。 老族长负手而立,花白的发,像庭院里的积雪。 他笑着说:“南音啊,你知道的,你出生那日,她被丢进了无间地狱,外公无法前去。” “南音啊,外公知道,你一贯是良善之人,从小就没做过什么坏事。” “所以……” “南音啊,你是不会在双生姐姐下地狱的日子,去开心庆祝自己的日子,对吗?” “从前你不知晓,无知者无罪,但现在不同了,你知晓了,怎么还有人唆使你这样做呢?” “定是一些不长眼睛没有心肝的东西唆使而成,否则我这么好的南音,怎么会没心没肺去过生辰呢?” 老人的语气甚是温柔。 他甚至用枯老的手,像幼年时期慈爱的外公,去抚摸她的头部,安慰那年因心爱衣裳被毁而落泪伤心的女孩。 第2864章 你是最好的,对不对 如若那时的他知晓,南音因为一件衣裳而伤心时,懵懵懂懂嗜睡的楚月,被关在狗笼数年而鞭挞折磨,他便会痛恨自己,无法去保护该保护的人,让她颠沛流离,无枝可依了九万年,才跌跌撞撞,一路征战踩着骨血堆积的宝塔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不恨。 她如止水。 她那么好。 她治好了外公的病,心疼母亲未曾穿鞋的双足。 甚至不愿过去的亲人陷入两难之境,次次做恶人。 老族长苍浊的眸子闪烁着泪花。 楚南音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外……外公?” “南音,你是最好的,对不对?” “不……”她的声音,在喉咙里无力地发出。 “外公的南音,心地善良,勇敢正直,孰是孰非认得清。” 楚南音闻言,绝望不已。 良久,便扯着唇挤出了笑,“外公说的对,南音怎能过生辰,南音此生,都不会过生辰。” 她的憎恨涌上心头。 眼前陌生的老人,哪里是她的外公。 分明是个该死的老东西。 叶楚月那样对待他,不顾他的情面,与之破裂,绝不往来。 他偏生要做那自降身价之人,时时刻刻都为叶楚月着想。 三言两语几句话,就完全忽视了她被挖去双眼的痛苦,并且剥夺了她余生中所有的生辰。 生辰宴,自小到大,都是她最快乐的时候。 每逢生辰,便不用承受淬体之苦,父亲和爷爷,还有从前并无亡故的外祖母,八方来客,无数的亲人,都会簇拥着她,期盼她的成长和来日。 “外公……” 楚世诀忍不下去了。 老族长冷眼看去,“双生之事,近来已让南音饱受非议,她日后是要向上走的,你莫不是想要害死她?” 一句话,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每一个字,都充斥着一个外公对晚辈的关心。 只不过…… 楚祥听得这话,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白如云的眉峰,眼底泛起浓浓的疑惑之色。 看向本源老祖宗的背影,更是狐疑。 而这时,外围之地,甚是热闹。 既有叶楚月传承上古龙缘的珠玉在前,又有夏时欢的仙神庇护在后。 一桩一件,都是能够惊动海神界修行人的大事。 更别谈这二人的身份,颇为有争议。 最热闹的还是,叶尘满月酒之时。 谁也想不到,上古试炼结束,叶楚月直接收起了满月钱。 好似忘记了她那孩子,都快要有一百个月大了…… 金銮殿上,一片滑稽。 界主率先给出了自己的那一份。 “略施薄礼,小友且收之。” 界主笑眯眯的。 楚月作了作揖,旋即朝云都王、大炎城主等人作揖行礼。 云都王硬着头皮给出了一件法宝。 怎料,楚月还站着不动。 云都王头皮发麻,咬紧牙关,再掏出了一件法宝。 叶楚月还是一动不动的,如一座巍峨且讨债的山。 云都王险些两眼发黑昏厥过去,猛掐了几下自己的人中,一连给出好几件法宝。 眼见叶楚月还在原地,云都王终是扯出了破锣嗓子:“叶!楚!月!” “诶~云王殿下心意可贵,叶某不胜感激,殿下你也真是的,人来了不就好了,送什么礼还?” 一面说着,一面磊落地收下法宝,眼里的光瞒不过在场之人。 云都王鲜血气血上涌,差点儿吐出来了。 见过厚脸皮的。 但未见过这般厚的! “叶楚月,你可知,你和城墙有何相似之处?” 脸皮儿和城墙一样的厚度,普天之下,当属她叶楚月。 楚月的衣裙还染着遗址内的血。 随后,冁然一笑,明媚又生辉。 “云王殿下真是叶某的伯乐,知晓叶某之心智气魄,之容貌身形,之天赋气运,之实力底蕴,如城墙高耸入云,固若金汤。云王殿下,真是好眼光。” “………”云王的脸皮微不可察地抽动了数下。 姜君嘴角微勾,侧眸望去,便看见那七杀天的夜尊,眼里满是宠溺的笑。 如若爱意能够形容出,那必然是此刻的那一双紫色眼眸。 高台众人,更是觉得没眼看那叶楚月…… “陆老兄。” 花满山抬起下颌,挺直了脊背,“你打算,给些什么好物?” 陆家主一脸茫然,颇为不解。 花满山解释道:“自是龙族干孙,叶姑娘之子,叶尘的满月份子钱。” 陆家主:“???” 他刚要拒绝。 就见花满山笑道:“陆老兄你一向以上界诸尊,洪荒世家为首要,又怎会为了一点小钱,让诸尊误以为陆老兄你是个表里不一,只知追名逐利,唯钱是图的虚伪小人呢?” 陆家主严重怀疑,花满山的后半段,是找准机会刻意羞辱他的。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回去,却是垭口无言。 陆家之人当即开口:“叶楚月伤我家大小姐……” “大世家,多是礼仪人,以德报怨,方才能彰显你陆家的大气和身份。” 花满山笑容满面。 陆家主黑沉着脸把钱袋子拿了出来。 其余人等,既是逃不过,便纷纷给钱。 暗骂,那叶楚月倒不如就亡故在上古遗址,还能省下好大一笔。 这苍穹之下,洪荒三界俱有人在,难得的和谐,透露着让人哭笑不得的滑稽,处处都是在收满月酒钱。 钱康寿则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儿子钱燿舵给了,他就不必再多花钱吧? 陆家主哪能不知钱康寿的鬼主意,急忙将其拖下水,“钱家主,你钱家儿女与叶姑娘关系匪浅,你可不能比我们少了,还得多几倍才是。” “………” 钱康寿哀怨地了对方几眼,心里把陆家主的族谱以及尚未出世的子孙都问候了个遍。 “这是自然的。”说话之人,乃是钱家夫人,面貌眉目都是平平无奇,却透露出雍容的气质,她把身上所带之物全都拿出,尚未递给收集份子钱的花满山,就见第九执法队的队长,得到了新的执法令。 “伶仃罪女,私进遗址,你可知罪?” 钱康寿浑身一震,立马按捺住了夫人的手,庆幸那份子钱没送出去,否则和叶楚月的关系,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他后知后觉,方才明白陆家主的用心险恶,不甘示弱,狠狠地瞪了回去,再问候一遍其族谱。 陆家主老神在在,面庞带笑。 同时。 海神界天穹云端,军队前侧,男孩紫眸黑袍,负手而立,有着和年纪不符的沉着内敛,隐隐散发出君王的气息! 第2865章 以血狱司之名,赐汝罪籍 男孩位于琼云之巅,骄阳日照处,俯瞰着浓雾渐散的尘世。 他的身上,仿佛有着孤寂而荒凉的气质。 那一份淡漠,更胜从前了。 眉眼之间,虽还是小少年的模样,却褪去了许多的稚嫩。 一如往昔。 沉默寡言。 黯色的眸,犹若迷雾封天般潜藏着杀机。 他缓缓地抬起了眼帘朝着大炎城的方向看了过去。 身后,则是一望无际,浩浩荡荡的龙族军队。 他则是镇守一方的威武首领! ……… 洪荒令悬浮于空。 血色囚笼和罪籍就在云海,且是精准无误地锁定了伶仃罪女。 “我,何罪之有?” 夏时欢猩红着眼睛,一步走出,“诸君自诩仁义道德之辈,名门正派之身,敢问诸君,我夏时欢,罪在何处?” “若是九万年前,我大夏国主为下界说话,诸君杀一儆百,直接废了我中界之主,使得鼎盛时期的大夏,成为了如今风雨飘零的伶仃!” “那么我问一句,这九万年,我大夏子民受尽欺凌和冷眼,千夫所指,如过街老鼠只能在满是瘴气的国土生活。” “大夏的修行者,走不出那一隅之地。” “他们生而为人,从娘胎里出来,灵魂就被刀刻斧凿般烙上罪籍。” “他们,生来就是罪人吗?” “今日,我大夏郡主夏时欢,在此告诉诸君,如若再来一次,同样的情况下,时隔九万年,我依旧选择当年的国主之路。我不怕大夏再一蹶不起病个九万年,我只怕大夏的孩子生来就没有良心!” 她笑着,往前踏步而去。 心神凝聚,周身的气息赫然变得凌厉如剑! 血色眼瞳,赫然浮现出了乳白色的七星光阵。 阵法相连的瞬间,符文随风涌动在她的身后。 长生仙神,再度出现。 虽虚无缥缈,但隐隐散发的仙气,朝阳能够震慑众人。 “九万年前,第一个发现上古遗址的,是我大夏女将!!!” “大夏被迫害,她欲回王朝,助我大夏过此难关!临幸之前,把上古遗址之地,告诉给了同行的炎姓兄弟。” “她身死大夏守我王朝,炎家兄弟借上古遗址,壮大声势,久而久之,方才有了今日的海神界中枢,四通八达大炎城!” “吾乃大夏开/国女将夏莎后裔,来此上古遗址,当是理直气壮,罪在何处?” 她往前踏步而去。 金色的符文绽放出了华光潋滟的昙花。 大夏以昙花为国花。 月下女神,惊鸿一现。 昙花技法,最早便出自于开/国女将夏莎。 现今,唯有夏时欢一人得其真传。 夏时欢字字句句,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使得闻者震耳发聩。 她如高山之巅孤傲的人,激昂之时却流出了滚烫的热泪。 第九执法队长皱起眉头。 夏时欢所说,竟无一人能够反驳。 但诸尊认定她有罪,她便罪该万死。 第九队长冷声道:“罪女夏时欢,休得狡辩。上古遗址,乃是炎家之祖所发现,你伶仃女将,倒是会抢功劳。” “敢问大炎城主——” 夏时欢微抬起下颌,声线犹若闷雷炸响,眼里藏着无畏。 她的眼神,像是离弦之箭,直视着金銮殿上大炎城主的眼睛。 “上古遗址,究竟是何人所发现?” “只要你说,我夏时欢便认!” “若这洪荒三界,诸天万道,都认为我夏时欢有罪,我能认。” “但诸位放心,我所得之仙缘,我会亲手扼杀,我的仙缘,这人世间,再无一人可以得到!” 她哪能不知,诸尊压榨大夏王朝,害怕得仙缘的她会带来无穷之祸患。 诚然,还有着不可告人的贪心。 仙门常见。 仙神庇护不长见。 宰杀一个夏时欢,剥夺掉她的仙缘据为己有,不就是那些假仁假义虚伪之人惯用的手段吗? 倏然间,无数道目光看向了大炎城主,这世间静谧得可怕,似乎都在等一个肯定的回答。 “夏时欢,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前些年家父还为你说过话,你倒是好,还给我大炎泼脏水。” 炎家老三炎枭勃然大怒。 他哪能不知晓这些事情的严重性。 夏时欢这是想害死他爹! 大是大非前,炎如墨自然也是向着自己父亲的。 他转了个身,使自己面朝第九队长,抱拳颔首道:“还请队长,就地诛杀此女,都是些子虚乌有之事,焉能做呈堂供词。依我之见,伶仃罪女已然到了病急乱投医的程度,这疯言疯语,岂可作数?” 大炎城主坐在原来的宝座之上一动不动,眉头紧紧地蹙起,脸色铁青极其地难看。 周边有云都王、骨武殿主等人暗暗问话,他好似也没听到,全然不回。 大炎城主巨蟒袖袍下的双手死死地攥着,手背爬起了一条条犹若暗夜毒蛇般的青筋。 城主炎家,代代相传。 夏莎发掘上古遗址之事,只有历任城主知道。 他还记得,父亲弥留之际,握着他的手说:“若大夏需要你的时候,定要站出来。” “炎家,欠大夏的。” “当年太祖,胆小怯弱,未敢在兵荒马乱之时助阵大夏,是他一生的遗憾。” 父亲说完,方才咽气。 彼时,他嚎啕大哭。 过了很久,才暗骂太祖。 太祖不敢。 子孙怎么就敢了? 旁人祖传之物都是值钱的好东西。 他这倒是好,是无尽的危险。 让他郁闷的是。 这九万年来,城主府不知更新换代了多少人。 怎么偏偏就他如此倒霉,遇到这般棘手之事? 大炎城主的额角和脖颈,都溢出了浓密的冷汗。 “轰!” 第九队长,两手结印,光芒在掌心绚烂,随着两只手拉开,形成了一个血色的“罪”字。 执法队的罪籍奴,是要被关在血狱司,受尽苦楚的。 “第九执法队成员,随吾列阵!” “吾以执法令之名,赐汝,罪籍!” “………” 楚月眯起眼睛,凛冽地注视着这一幕。 “第九队长,她说的没错!” 金銮殿里,陡然传出了中期十足甚是雄浑的一道声音! 第2866章 断剑昙花 众人蓦地循声望去。 坐在宝座之上的大炎城主徐徐地站起。 他像是背负着沉重的山苦行于世般的疲惫。 又有着彷徨许久后的豁达。 “爹?!你说什么呢?”炎枭瞪目。 炎如墨蹙眉,“此事非同小可,爹莫不要听信小人之言,忘了炎家初衷。” “不如,这老子给你们两个当,老子给你们当孙子?” 大炎城主冷眼看了过去,瞳孔怒火中烧。 若他死绝了,把这艰难之题交给不中用的儿子,倒也能泉下瞑目。 偏生他还活着。 夏时欢眼皮跳动了下,讶然地望着大炎城主。 积郁在胸腔和四肢百骸的戾气似乎少了些许。 “大炎城主,这话可不能乱说。”清远沐府的青年沉了沉眉当即提醒道。 “我知道。” 大炎城主叹了口气,从元神之中,拿出了一截断剑。 “众所周知,夏莎女将军,以断剑杀颅之法闻名于天下。” “她的重剑,平平无奇,断裂之后,只余下残剑,却领悟出了断剑昙花之技。” “而这,是昙花剑的另一个部分。” “当年夏莎女将,游历四海,与我大炎太祖结为知己,互诉衷肠,并行天涯。那时,还没有大炎城,大炎城所在地,只是一片犬彘都不来的荒凉之地。” “女将发现了上古遗址,遗址之门,为她而开,是比今朝紫钥宝藏还高的存在。太祖断定,她若进入上古遗址,必能成为超强者。然而,大夏危在旦夕,她不得不放弃遗址的传承,直接回到大夏。” “她把上古遗址,交给了炎太祖。” “太祖拿着得到的机缘,在乱世之中建起了大炎城。” “夏郡主,这是,炎家欠你的。” 这一件事,隐藏在大炎城主好些年。 因为愧疚,他时常会照拂大夏。 但杯水车薪之照拂,最后显然只能用聊胜于无来慰藉罢了。 他又叹了口气,而后对着夏时欢作了作揖。 “大炎九万年辉煌,得女将之甘霖福泽,大炎城主一脉,永不敢忘。” 大炎城主苦笑着看向第九队长,宣之以断剑,“断剑在此,是为证据,太祖只留下了大炎城、上古遗址和夏莎女将的断剑。左右炎家享了女将九万年的福,如今,不该,坐视不理,应当站出来一回。” 他的咽喉,都是苦涩之味。 炎家蒸蒸日上,如日中天,没有这么一出,来日定是界天宫下实力地位最高的一个。 这样一来,炎家一脉,势必会被诸尊针对。 他的眼底,染着丧气。 归墟之册登记结束后,夏时欢离开了大炎城,又以夏亡之名乔装打扮,重新进入大炎城,目的乃是上古遗址。 这些事,下属都禀报到城主府了,且问要不要立刻捉拿夏时欢,或者将居心叵测的此人赶出大炎城去自生自灭。 城主勒令下属,隐瞒此事,放夏时欢通行。 他原想夏时欢去上古遗址内捞点油水,日后的修行之路好走一点。 哪知这厮直接要得了仙缘,还是仙神庇护。 仔细一想—— 若无叶楚月为之护法的话,夏时欢就算有再大的机缘也得不到。 怎能不说是天时地利人和? 大江之水,终究是要汇入无量海的。 “爹……” 炎枭张了张嘴,有气无力。 只能瑟缩着脖子,满目的绝望,甚至不敢去看上界诸尊的眼睛。 金銮殿上的云都王等人,惊诧之余,俱都对大炎城主刮目相看。 “哦豁,哟,小子,不错哟。” 界主拿捏着阴阳怪气的腔调之声,响在大炎城主的元神里。 大炎城主的脸色骤然就变了,对此无语至极。 第九队长收起执法令之攻。 其成员来到大炎城主的面前,自其手掌之上,接过了断剑。 “时间太久,已过九万年。” 第九执法队的一名男性成员,轻瞥了眼断剑,不耐烦地说:“这断剑平平无奇,夏莎之剑,已于九万年前粉碎,如何鉴得?” “如何鉴不得?” 夏时欢脚掌点空,翻腾之时目光与楚月交汇,而后悬浮在最高处,漫天昙花飞舞。 断剑震颤,嗡鸣作响,原先普通古朴的剑,竟散发出了一阵阵外扩的光芒。 断剑瞬间离手,快速旋飞数下,发出铿锵的剑吟之声,而后暴掠出去,一个闪烁间就来到了夏时欢的掌中央。 夏时欢手握泛着圣光的断剑往前踏出了一步,眸色愈发坚毅,周身的昙花下降速度变缓犹若是时间在凝滞。 她并指抹过断剑—— 剑身寒芒凛冽,倒映出那一双血瞳。 “断剑昙花,一分为二,九万年前夏莎将军,九万年后……在下,夏——时——欢!” 夏时欢说罢,断剑为笔作昙花,使出了一套失传了多年的昙花剑法。 有些招式的魅力,唯有断剑才能施展出来。 第九执法队成员的脸色微黑。 第七队长周云恣意张扬,悄然地欣赏着夜墨寒。 段三斩队长则用深邃的眼眸,兴味盎然,并在不经意间扫过了楚月。 场面,一度陷入了僵局。 夏时欢回头之时,朝着楚月扯开了一抹笑。 楚月浅笑,状若无意,顺其自然地站在了夜墨寒的顺便。 男子全神贯注地凝视僵局,为了更近一些去看僵局,便走了两步。 两人的眼神没有丝毫交汇,不期然就并肩而行,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偏偏又是那么的和谐,让人只想到天造地设。 “大夏罪女,既是事实。” 陆家主站出来打破僵局,充当这个罪人。 “众所周知,前朝的剑,不斩本朝的官,九万年前之事延续到今日,破坏今朝规矩,岂不是天方夜谭?” “烦请第九队长,秉公执法,若实在不行,带去执法处,交给总执法队,孰是孰非,是黑是白,相信会给出一个公正的判定。” 到时,夏时欢出现在了总执法处,如何解决,还不是看上头的意思。 陆家主讨好卖乖一下,找点存在感,也是为了陆府的前程。 其余人哪能看他陆家主“一枝独秀”,定是不能放过如此绝佳的表现机会。 于是,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的声音从四方的人群里响起—— “烦请第九队长,缉拿罪女!” “………” 陆家主唇角含笑。 “吼!” 一声声龙啸,像接连组成的惊涛骇浪,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驱散了这片天穹的云海。 楚月眸光一动,和夜墨寒对视了眼,看向龙啸之声。 第2867章 魂飞魄散不得好死的下界子民 声声龙吼,从天空的彼岸传来。 每一声,都在震彻修行者的元神,耳膜亦为之鼓荡。 无数双眼睛俱都抬头看向同一处。 一条蜿蜒开来的庞然苍龙,驰骋在九霄之中。 龙首之上,乃是有着堪称妖异的紫眸的男孩。 男孩负手而立,眸光冷冽,端的是超凡脱俗。 最为震撼的是,在他的身后,一望无际的龙族大军,发出兵临城下的压迫感,乍然看去,颇有甲光向日金麟开的意味,半壁天海,俱是龙族的领地,首领则是那年轻的男孩。 男孩固然有一双紫棠色的眼眸,眉宇之间,却和那下陆而来的叶楚月有七八分的神似。 “叶尘!率领龙族军队的人,竟是龙吟岛屿的叶尘!” 钱康寿惊呼出声。 陆家主眉头紧皱,阴鸷的眼睛,比那鹰隼般还要犀利死死地看着来者不善的叶尘。 海神界的修行者们知晓叶尘成了龙祖的干孙子,但龙祖膝下,有的是孩子,龙吟岛屿,且都是血脉正统而纯粹的龙,叶尘一个凡人之子,纵使在龙吟岛屿,只怕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出来。 然而,在场之人,谁都没有想到龙吟岛屿的军队,竟然被叶尘所率领。 看那数量和龙威之势之浩荡,至少是两支军队的组成,能够轻易率领两支军队出岛屿的,起码得是龙族亲封的二等战将才行,他只是一个年纪尚小的人族孩子啊…… 四下众人思考之际,叶尘率领龙族军队,来到了上古遗址外围之地的长空。 空中琼云金銮殿,且有上界诸尊高高地同悬于空。 “叶尘小殿下。” 界主作为海神界的东道主,起身相迎,身后跟着不情不愿的云都王以及骨武殿主等人。 “小殿下莫不是为上古龙族之机缘而来?”骨武殿主问道。 叶尘轻点了点头,眸光凛冽扫向四方,环顾一圈便收起了眼神,彬彬有礼地回道:“此次上古遗址试炼,有我龙族上古前辈觉醒,不论机缘造化落于何家,龙吟岛屿都当前来,或是护前辈回到岛屿,或是恭送前辈有了人族的战友。此乃,岛屿之礼仪也。” 男孩文绉绉的话语,却不见文弱之气,犹若浩瀚深海收敛起的威压,无形中方才透露出去让人心下一惊。 楚月和夜墨寒远远地望着儿子,心底里感慨万千,情绪颇为复杂。 小宝…… 长高了呢。 小孩便是这样。 一会儿不见,就长高了。 再一会儿不见,就像个小大人了。 盘在领上的巨龙,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还兴奋地说:“小孙,是找本座的。” 楚月无奈之余,唇角噙着淡淡然的笑意。 “原是如此。” 界主笑道:“叶尘小殿下,你且猜猜是,是何人得到了此次的机缘造化。” 楚月嘴角轻抽了下。 界主一贯没个正形,那有奖竞猜的样子,叫人真是哭笑不得。 叶尘抿唇思考少顷,便道:“机缘造化,瞬息万变,晚辈不敢窥天机,但晚辈认为,王权富贵也罢,贩夫走卒也好,不管是俯瞰于世的高人,还是行于平地的普通之人,若能得到上古前辈的机缘造化,便是个了不得的人。” 屠薇薇在楚月身后,眨巴了两下眼睛。 这孩子…… 鬼精鬼精的了。 萧离正擦拭着手中的破妖刀,动作稍稍一顿,唇角含笑笑意,满是宠溺地望向了小宝。 旁的不说,小宝自是坚定相信此次上古龙族之机缘,必然是自己母亲所得。 他在不知清的状况之下,侧面的褒奖,才是对叶楚月最大的肯定。 界主稍稍一怔,笑望着小宝。 这孩子…… 真像他娘啊。 至于以陆家主为首的喊声,被这突兀地打断,以至于第九执法队无法立即缉拿夏时欢。 第九队长眉峰微蹙,暗暗打量着叶尘,心里头生起了几分不悦的怨怪。 叶尘则作了作揖,说:“诸位,叶尘在此还有一桩心事,因而,在心无旁贷恭送上古前辈前,叶尘想了却这一桩心事。” “这是自然,只是不知,叶尘小殿下的心事是什么?” 云都王旋即反问。 亦为明知故问。 还用想。 叶尘的心事,自是儿子想娘了呗。 这么对大的孩子,纵使装成老气横秋的样子,也不是大人。 披上龙袍,更不是太子了。 界主横了眼把自己话给抢掉了的云都王,眉间浮现出了细微的恼意。 叶尘并没有急着回答,面庞流露出了平和的笑意。 他独自一人往前走。 这般姿态,更证实了众人和云都王内心的猜测了。 叶尘只怕是要找叶楚月。 借龙族之身份,为叶楚月壮势。 倒是个城府深的孩子。 叶尘踏着云霄前行数步。 然—— 他并未走向自己的母亲,而是在夏时欢的面前停了下来。 这一幕,再度叫人心生讶然。 夏时欢望着眼前原是粉雕玉琢般精致的男孩,散发出叫人侧目的气势。 如一把即将破世的剑。 男孩抬眸,望向了比自己高许多的夏时欢,看到了女子眼底的诧异和不解。 夏时欢很喜爱这个孩子。 因为她知道,这是叶姑娘的独子。 她的凶煞阴狠和深渊带出的暴戾之气在面对孩子时,当即就烟消云散了。 万众瞩目之下,便看到,叶尘往后退出一步,学着清雅礼仪的大人模样去甩袍,甩出了“飒”的响声。 随后,两手作揖,颔首低头,拔高了声去开口,其音调如一抹微风,陡然成了暴风。 “下界楚帝之子叶尘,见过郡主殿下。” “九万年前,大夏对我下界始于援手,虽迟太久,不显真诚,叶尘还是想代被封印在海域之下永世不得出的下界武者,以及魂飞魄散不得好死的下界子民,对大夏对郡主道一声谢,也问候一声大夏王朝。” 他的话,让那些翘首来看的成年大人们震撼万分。 少数下界而来的武者,尤其是那一位青年,内心涌上了不可言说的羞愧。 饶是界主等,亦惊之。 谁也想不到,这样一番话,会从一个孩子的口中道出。 若非亲耳所听,实难相信! 亲眼目睹带来的震撼感,更是难以言喻了。 第2868章 似有骄阳之光拂过碧霄 “这孩子……” 众人呆若木鸡。 沐府青年皱紧的眉头,好似勒出了沟壑般的几道褶痕。 第九队长的心情,更是垂落到了冰谷。 须知—— 这次惩治罪女的执法任务,原是给段三斩的。 段三斩风头太盛,且回回都压他一头,他便想方设法去掠夺过来的,原本想借此机会一飞冲天,从此段三斩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就只能仰头看着他渐行渐远且高不可攀的臀部,哪里想到是这么棘手的一个苦差事,一波三折不说,拥有执法令的他也没办法强制执行,就是怕会给执法队带来更大的后患。 思及此,段三斩颇为狐疑地看了眼段三斩。 素日里段三斩总能跟他拼个你死我活,绝不相让。 这回能对掠夺之事点头,莫不是早便知晓了什么? 第九队长的思绪乱如麻团,狠狠地咬紧了后槽牙。 那侧—— 盛夏有骄阳之光拂过碧霄。 风云之中,面前作揖低头的男孩,与在王宫之地向自己行礼的叶楚月,母子俩的身影似如残光缓缓地交叠到了一起。 夏时欢的眼底,泛起了一丝涟漪。 不多时,涟漪便成惊涛。 她红着眼睛微笑,同样作揖还礼。 “楚帝大人对我有恩,你不仅是龙岛的小殿下,还是下界的储君,更是恩人之子,我应当对你行此礼。” 两人便算是各论各的。 一个是对大夏王朝行礼。 一个则是面朝恩人之子。 看起来滑稽之景,却也不违和,感性之人看过去,只会觉得这千载难逢且震撼人心的一幕有所触动。 两人同时抬头,相视一笑。 “叶尘的心事了却了,便可一心一意,恭送上古前辈。” 这天地之间,他的身影和声音,像是一道天堑的光,让人难以挪开眼神。 众人不禁唏嘘适才目睹之景,便也在留意叶尘的行径。 上古巨龙并未施展出本体,叶尘应当要用龙族秘宝去找寻上古前辈了。 怎料,叶尘和龙族大军,都没有用什么秘宝与阵法。 叶尘直截了当地走向了楚月。 “恭喜母亲,得此机缘。” 他笑吟吟地道。 而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到了母亲跟前的他,那小君王般的气势竟是消散了许多,眉眼间依旧稚嫩,眼眸里泛起了欢喜之色。 似乎—— 他不管去了多远的他乡,走了多长的路,成为了或好或坏的人,只要来到娘亲的身边,就永远是那个在长安城中懂事乖巧喜欢在娘亲身边的小孩。 “长高了。” 楚月握起了小宝的手,为他理了理鬓边有些乱的发。 而后,捏了把小孩不算瘦削还有些稚肉的脸蛋。 “还长胖了。”夜尊两手环胸,佯装出不经意地说。 叶尘眨了眨眼,见娘亲唇角含笑,自己更是心花怒放。 “小宝有听娘亲的话,有好好吃饭。” “很乖。” 楚月遏制不住的高兴。 叶尘小声说:“龙祖爷爷,时常失眠,一到晚上就拉着我去吃宵夜。” 若还是不长肉,就真对不起他一日四顿的吃法了。 龙吟岛屿云霄一脉都知晓他是个武痴。 痴迷于修行之道的程度堪称是恐怖。 龙族的老家伙们看见了都能觉得头皮发麻。 他昼夜不分的修行,只为走一遍爹爹和娘亲走过的路。 让龙族老家伙们感到疑惑的是。 一日三餐的用膳时间,这孩子会跟没吃过饭一样,比任何龙都准时的出现,且不管心情如何,只要到了用膳之际,都会心情大好地去大快朵颐,这等事久而久之倒也成了老家伙们之间的一桩谈资。 那日,老家伙禁不住问了。 “叶尘殿下,很喜欢吃吗?” “嗯,吃了长肉,娘亲看到,会很高兴。” “那你爹呢?” “娘亲高兴,爹就高兴。” “………” 老家伙们听闻此话,更是喜欢这个人族的孩子了。 听说,他有个凡人母亲。 但他从不以此为耻。 回回提到母亲,小少年往往都是神采飞扬,容光焕发的像是衣锦还乡的状元郎。 …… “娘亲,为何会有执法令?”叶尘问道。 楚月扫了眼犹如阎罗爷生死簿般高悬在当空的生死令,便道:“是给大夏郡主的执法令。” 叶尘恍然大悟,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调自语:“大夏郡主,怎么有罪呢,据儿子所说,当初把天劫降于大夏王朝,是为了让大夏王朝冷静,如若为下界说话就是有罪的话,那下界之人,生来岂不是罪恶滔天?” “有道理。”楚月轻点螓首。 姜君含笑望着叶尘。 这孩子,聪慧有之,气度有之,还有小孩的乖巧伶俐。 让她越看越是喜欢。 “我虽养在龙吟岛屿,但我生在下界,我知道,我以后都回不了下界,但那是我的故土,那里,有着我的亲人们。” 叶尘牵着母亲的手,仰头望向母亲,如紫宝石般晶亮的眼睛,似有星辉溢出,流转着华光,自然衍生而出的几分天真无邪,与先前那龙族军队的少年首领仿佛像两个人。 楚月安抚道:“宝宝,洪荒三界是同等的,下界不是罪人,上界尊者说过,下界的牺牲是伟大的,是为了更好的洪荒三界。” “这么说来,下界不是罪人,大夏郡主也不是罪人,为何会有执法令呢?”小宝诧异地问:“难不成,是给错执法令了,执法处乃是公道所向,怎会给错执法令呢?” “执法处公道所向,难免有小人不轨。又或者是执法队处理事物过于辛勤繁忙,一时弄错,也是情有可原的。执法队秉公执法,维持洪荒三界的秩序与和平,不可错怪总执法处,知道吗?” “娘亲!我知道了!我会永远崇拜和敬畏执法处,绝对不会因为一时的纰漏就去错怪的!” “嗯,真是个好孩子。” 母亲的话语,是难得的温柔。 与火烧元神时的狠厉,也不太一样。 母子俩一唱一和。 天地里一片死寂。 钱燿舵目瞪口呆,脸上仿佛写着:还能这么破局? 第九执法队面如死灰,咬牙切齿。 “九队长,我认识个医师,精通治疗牙齿之术,等回了执法处,介绍给你治治牙。”段三斩瞧着第九队长快要咬碎后槽牙的模样,眉梢轻轻一抖,凛声说道, 第2869章 来路还长,不急于一时 “………?”第九队长蓦地顿住,面目呆滞,茫茫然地看向了似笑非笑的段三斩。 “段队长,来路还长,不急于一时。” 第九队长低声说:“段队长莫要高兴的太早了。” 段三斩笑道:“我还认识一个治脑子的医师,甚有一套,日后老九有需要的话,随时来找我。” 第九队长的眼睛瞪到滚圆,还欲与之争辩,怎料那叶尘看向了自己,眼神里充满了真挚和好奇,语气也是相当的诚恳。 “第九队长,这执法令有误,是吗?” “………” 第九队长哑口无言,面露为难之色,俨然是到了进退维谷之境。 事已至此,顺着叶楚月母子的台阶往下走不失为一桩好事。 但这样一来,就算是彻底放过了夏时欢。 执法处上头又都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这次他毛遂自荐而来,就差当场立下军令状,誓要借此机会翻身,从此把段三斩践踏在足下,不曾想是阴沟翻船,困难的程度简直是超乎了想象。 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第九队长欲哭无泪,半晌过去都难以给出个肯定的回答。 叶尘不急不躁,温润如玉,面含微笑,紫眸或有光般凝视着第九队长,安静地等待着。 第九队长头皮发麻,身上起了诸多的鸡皮疙瘩。 “回答是。” 颅腔内,忽然出现了一道深沉的声音。 便如及时雨般,让第九队长紧绷的神经骤然舒畅许多。 他忙道:“执法令确实有误,错在执法处,之后会给洪荒诸君一个交代。” 叶尘眼底的笑愈发浓郁。 他牵着母亲的手,仰头看去。 楚月垂眸,比拂过眉梢的风还有温柔许多。 母子俩人相视一笑,仿若数年前的长安城。 血脉相连的人儿,总归是有点心有灵犀的。 “夜尊哥哥,好巧,又见面了。”叶尘歪了歪头,看向那身材颀长戴着面具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男子,随即眯起眼睛一笑,双眸便如月牙儿。 男人面具下的神色忽而一僵,凛冽如剑的眉峰干净利落,浅浅地一挑。 见母子俩人笑得更是欢了,他自无奈,眼神里浮现出宠溺之色。 …… 高台处,钱康寿一手攥住夫人的腕部,一手抠着自己的人中。 并在不断的安慰自己。 “无妨,无妨……” “大夏无罪,且燿舵和玉瑶只是欣赏叶楚月罢了,与那大夏郡主不要有来往就行了。” 虽说大夏郡主无罪,但这一切通透之人都看得明白。 病了九万年的人,无人敢碰。 无罪,又何尝不是一种有罪呢。 哪知,钱康寿刚说完这番话,不多时就头昏脑涨继续猛掐自己的人中去了。 便听高空,传来钱家长子激情高昂的声—— “大夏郡主,听见了吗?!” 钱燿舵喊道:“大夏不是罪恶之国,你也不是罪女,从此再无伶仃,只有大夏,都是误会使然,看谁人还敢说你。” 钱康寿夫妇只看到自家魁梧壮实的儿子兴奋的像是个大猩猩,不知在高兴些什么。 “夫人,夫人……”钱康寿就差当场跪下叫钱燿舵为祖宗。 女儿没脑就算了,儿子还是个没脑子的。 是天要绝他钱家。 钱康寿头疼欲裂。 头一回觉得当初应该多生几个。 可恨自家夫人身子不行,当初父亲还在的时候逼迫纳妾和夫人生子,都被他一一回绝,如今懊悔不已。 他这两孩子,资质天赋虽不如陆佳人和姬家的孩子,但也算是可圈可点的。 偏偏做出此等离经叛道,违背祖训,使得家族之路完全断绝、灭亡的事情来…… 大夏郡主回头看去,欲言又止。 这些人,都为她护法过。 她却清楚自己身份的复杂,不愿靠近,怕把灾难和晦气带给热心肠的朋友们。 钱燿舵兄妹、陆猛等人却是来到了夏时欢的身边,不管不顾就把夏时欢抛到了空中,一连抛了好几次。 夏时欢神情恍惚,连忙把断剑收起,生怕断剑之锋芒伤到了他们。 被抛到了云霄之中的她,微微张开了殷红的唇,侧眸看向了牵着孩子的叶姑娘。 女子红衣墨发,眸若寒星,满面粲然似月的笑意。 “娘亲,我累了。”叶尘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 “夜尊殿下,此番试炼,双臂受了点伤,可否劳烦帮我抱一抱孩子?” 楚月抬起眼帘,定睛望向了立在眼前的男人。 “夜某的荣幸。” 夜尊俯身,强而有力的双臂,将孩子抱起。 比起前段时间,孩子长高了许多。 “长肉了哦。” 叶尘眸色晶亮,仿佛藏着一条星河。 他凑在父亲的耳边,小声说。 “胖了好。” 胖了你娘高兴。 我也高兴。 夜墨寒单手抱着孩子,凝眸锐利如锋镝,深邃似古井无波,却潜藏着危险的暗潮,目光落定在了前方的第九执法队。 第九队长的脸色透着白如大病一场,额头脖颈以及脊背冷汗潸潸。 这次的事,于他的执法队长之前程,兴许会是一个沉痛的打击。 “诸位,执法令有误,我作为此次秉执法令的队长,应当回到执法处复命,且查出执法令有误的根源。” 说完,狠狠地看了眼大楚的方向。 在他认为,此番之事,源头就在于大楚。 楚云城父女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破阵加入了上古遗址,竟没能力得到仙缘,还好意思说是月族的公主,也没能在上古王宫里发现月族的相关之物,说是白来一趟都是抬举这大楚了,还好意思把父兄、祖父、外公都一同喊来。 楚云城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父亲,我们也回程吧。” 他刻意拔高了些声,“南音,你还得回去向玄清大师复命,玄清大师说你有慧根,也好让玄清大师再看看。” 神算师夏玄清,颇有身份。 如此一来,楚南音便能水涨船高。 “且慢——” 夜墨寒话音落下之际,抬起的手,手背落下了一只血蜻蜓。 血蜻蜓来到男人的耳边低语。 他便望向大楚等人:“神算师夏玄清,因技术不精,且多次敛财,已被缉拿进七杀天的枯骨牢。” 第2870章 枯骨牢 被七杀天缉拿? 枯骨牢—— 那可是有去无回之地。 除非十恶不赦之人。 多是从神坛跌下来便一蹶不起的。 进过枯骨牢的,不是疯疯癫癫,就是自缢在黑暗的笼子里。 大楚众人,惊愕不已。 楚南音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指尖里边。 血肉被破裂的疼痛,让她紧紧皱起的眉头得以片刻的舒展,阴暗病态的思想和神经有了些许的痛快。 “夜尊,夏玄清大师德高望重,此话可不能乱说!” 楚世诀耐着性子恼怒道,若非对方位高权重,再加上也打不过,不然真要与这回回挑刺阻碍大楚光辉前景的夜尊去拼个你死我活才好。 “夏玄清,多次以神算之名,收尽天材地宝,共有五万八千九百二十一件,都是上等好物。曾经还栽赃陷害无辜之人是妖女,天煞狐星,害得三百九十二人一生被毁。便是这样一个牲口都不如的人,竟也配得上德艺双馨之名。” “楚家主,夏玄清说你大楚公主会得到玉京仙缘,眼下的现实足以证明,并非如此。夏玄清技艺不精,却敢出来坑蒙拐骗,企图更改他人之命运。这等作恶之人,岂敢堪称大师,是当这洪荒三界的大师都已经死绝了吗?由得此等人来兴风作浪?!” 他面色冷漠地望着前方。 这段时日,除了修行和般若玉简外,自还有些事情要做。 他趁大楚和执法处某些人部署的无暇期间,暗中去搜查夏玄清这些年所做的事。 前不久,他特意与夏玄清发生过一次冲突。 如今对夏玄清下手,收网捞鱼,也是情有可原之事。 他和妻子,以这样的方式,去并肩而行,去不谋而合,去心照不宣。 “夜尊殿下!” 楚时修站立在凤鸟之上往前踏出了数步,恼怒辩解道:“玄清大师,应当不会做出此事。” 辩解之花,如斯的苍白无力。 连他自己都没有多少的底气。 “哦?” 夜墨寒笑了。 他垂眸往下,眼底烙印出楚家人一时青一时紫堪称是精彩纷呈的脸。 “应当?” 尾音拖长几分,随后继而道:“如若应当二字能够作为呈堂证据的话,本尊应当是你的老子,亦有道理。” 楚时修哽住。 满腔滔天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憋屈地吞回肚子里。 “夏玄清,作恶多端,今朝沦为阶下囚,乃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尘世之人,苦于修行,所谓众生,既有七情六欲爱恨贪嗔痴,更有酸甜苦辣,黑白俱都有之,方才古人常说人心难测。但人心再难测,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夏玄清害人害己,咎由自取。” 他的眼神,看向大楚,犹若孤傲的神。 大楚并未私下找过夏玄清。 楚南音并无玉京仙缘的造化。 但楚老爷子利用明月简,使了些秘书,方才有那么一丁点的机缘。 正是这一点,让夏玄清认可了楚南音,给她机会来掠夺玉京仙缘。 如今,夏玄清落狱,反而显得是大楚卖来的机缘…… 只怕要落入群人诟病的窘迫境地。 连日来,大楚的风水似乎不好。 哪哪都碰壁…… “爹,这可怎么办,这岂不是说南音之仙缘,是用凡俗的天材地宝置换所得?”楚云城头疼欲裂,实属无力,如作困兽之斗,想不出两全其美之策。 楚祥面色凝重而严肃,唇部干涸苍白,眉眼沧桑,一时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他深吸了口气,精神振作,往前走出,而后瞪目大怒: “这夏玄清大师,没想到人前光鲜亮丽,背后竟做出这等事,实属可恨。” 他定要第一时间洗清大楚的干系,只要能够做到及时止损,就不愁没有来日重塑往昔的巅峰时期。 夜墨寒望着楚老爷子,笑而不语—— “还请夜尊殿下严厉惩处此人,给诸君一个交代,不然祸患无穷。” “………” 夜墨寒沉默了会儿,便叹了口气。 “诶~” “夏玄清大事虽然做了不少错事,但也常年行善,说起来也算是功过相抵。本尊和七杀天的诸位,都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不,豁然开朗了,还得感谢楚老爷子指点迷津,做出这大义之事。” 夜墨寒作了作揖。 大楚众人不可置信。 毕竟—— 这是夜尊出现在七杀天以来,头一回对大楚之人礼待有加。 楚老爷子差点儿昏厥过去,被儿孙给眼疾手快地扶住。 他哪里知晓,这夜尊说话只道半截,还留了半截的坑来活埋大楚。 “那便只好依照楚老爷子所言来处置了。” 夜墨寒风轻云淡的话,差点让楚老爷子昏厥了过去。 这样一来,夏玄清的门徒和簇拥之人,定会敌对大楚。 大楚虽说没有私下赠送灵宝给夏玄清,但执法处和沐府那边使了眼色。 届时,稍加润色,就会谣传大楚都是过河拆桥,背信弃义的小人。 楚老爷子面露绝望之色。 月族复苏,让他有了点盼头。 哪知《梵音功法》自燃,夏玄清之事还被夜尊给摆了一道。 “唔——” 楚老爷子喉咙陡然涌上了一口鲜血。 他紧咬着牙,闭上嘴,硬是把血液吞回肚子里,不让一丝流出。 “爹……”楚云城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言说。 楚老爷子摇摇头,眼睛猩红。 他疲惫地看向这片天,涌上了滚烫的热泪。 他这一生,郁郁不得志过,走马风光过,闻过花香,看过雪山。 他为了大楚的安宁和未来,连自己的亲孙女都能送去无间地狱。 为了大楚的子民,他兢兢业业,哪怕年迈都不敢有所放松。 为何…… 为何上天赐挫败于他? “爷爷,南音日后定会努力,让大楚安稳。” 楚南音宽慰道。 她的声音很低,也很轻,就像她的志气。 “好,有南音这句话,爷爷就放心了。” 老人笑了,眼神里,却很难聚集起名为斗志的光。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明月。 她站在夜尊的身边,归墟之境,受人尊重。 谈笑有姜君,往来有夜尊。 大夏郡主等,坚定不移的在她身边。 仿佛,她一声令下,纵是有死无生,便也昂扬去了。 楚老爷子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不可能的想法。 他甚至觉得…… 大楚皇室一脉的叠加,都难以与之媲美。 若膝下孙儿是她的话…… 大楚辉煌,兴许是指日可待之事? 想到这,楚祥觉得自己老来挫折太多,当真是疯了。 第2871章 希望,大楚会喜欢(请假假) 如若,留在大楚的是明月,下地狱的是南音。 会不会…… 有所不一样? “明月……” 楚老爷子里骤然闪过略显荒唐的想法,嘴里近乎是脱口而出。 等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惊出了一背的冷汗。 “爷爷?” 楚南音虽没有双瞳,但也正因如此,耳朵会更加的灵敏。 她甚至能够听出祖父话语里一点儿特殊的感情,似如长辈的温和,全然没了平日里提及叶楚月时的疾言厉色。 正是这样几不可见的微妙变化,却让楚南音颇为心慌。 整个胸腔更是如被巨石压着堵住了般,闷得说不出话来。 “明月怎么了?” 楚世诀疑惑地看向了楚老爷子,“爷爷莫不是对那叶楚月,还有片刻的爷孙之情?爷爷,你是个好人,你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楚的江山社稷和黎明百姓,这一点,叶楚月这等自私狭隘之人是不会等的。且不说她丝毫不讲亲情,既害得爷爷你承受羞辱,也让大楚近日来总是阴霾天。” “是啊。”楚时修冷笑了声,“那夜尊,只怕就是听了叶楚月的煽动和怂恿,才利用夏玄清才坑害我大楚。” 子孙的话叫楚老爷子愈发冷静。 他把自己情急之下的荒谬想法给抛诸脑后。 暗暗念叨着绝不可能。 饶是那得到了仙缘的夏时欢兴许能有一番成就,叶楚月则是万万不可能的。 “明月,一身反骨,终有被反噬之日。” 楚老爷子挖苦奚落道,用此在疯狂遏制住狂涌出且如疯子般的想法。 一个孤立无援,尚未登天梯就已把上界不少人给得罪了,凡骨凡身的女子,大楚与之断绝骨血带来的关系,乃是明智之举。 “叶尘。” 楚南音忽而高声道。 她不知晓叶楚月在哪一个方位。 但她清楚,叶尘听得到她说的话。 叶尘扭头看去,目光淡漠如寒潭般,冷冽地望着被大楚父兄所簇拥的楚南音。 “不知叶小公子,对凡人之道,有何见解?作为凡女之子,又是何等的心境?” 楚月半眯起眸子望向刻意刁难的楚南音。 在她的眼里,凡人之道,仿佛是不可提及的耻辱。 接二连三的挫败后,仿佛践踏一脚凡人之道,就能拾回破碎的骄傲。 “人皇之道的始终,贯通凡人二字,凡人最为耻辱的时代,乃是在被奴役的时代。” “人皇出现,凡人彻底摆脱被奴役。” “踏行凡人之道者固然稀少,是因为凡人之道的弥足珍贵。” “身为凡人之子的我,自是骄傲。” “因为,凡人生来即伟大,在所有的种族之中,力量最小,血脉最为薄弱,生命寿元不够长,体积不如兽族的庞然,纵然如此,凡人依旧有今朝,怎么不算是一种伟大呢?” 男孩的话很平静。 平静到震耳发聩。 楚南音的脸色雪白如纸。 这个小孩,像他母亲一样难缠。 不多时,陆猛、钱燿舵等人纷纷附和,为之喝彩。 相较之下,楚南音颇为窘迫。 “南音,该回了。” 楚老爷子沉着脸说,那孩子伶牙俐齿,再让他说下去,事态恐会一发不可收拾。 …… 众目睽睽之下,大楚等人不如来时的风光辉煌,缩着脖子犹若断脊之犬,悻悻地离去了。 云霄迭起。 楚老爷子负手而立,佝偻着身子,遥望琼云之下远方的雾环巍山。 “南音啊。” “一个人的人生,很漫长。一时的得失算不得什么,摔倒和坎坷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此难以再爬起来。” “别怕往后余生之路,大楚的家人不管何时何地,都会是你最坚固的后盾。” 楚南音听着这些话,适才的心慌消失殆尽,随即温暖如春夏。 兄长为她只剩下两个血色窟窿的双眼,缠上了新的绸缎,遮住了狼狈和落魄,似乎就能东山再起。 大楚等人匆匆而离,并未注意到夜墨寒的眼神。 那一双紫眸,满是嘲弄之意。 来海神界前,他特意给大楚留了一份礼物。 希望…… 大楚会喜欢。 第2872章 不喜爱鲜血灌溉出的王权之花(大楚篇幅略多) “夜尊哥哥,你在看什么?” 叶尘歪了歪头,循着夜墨寒的眼神向上看。 “看天道之公正,因果之循环,可见报应不爽。” 男子眸底藏着古潭般的高深莫测。 一点杀机,如穿云之箭,掠过千军万马之地! 天道轮回,善恶到头终有报。 若老天笼罩阴霾不赐其报应。 他来赐! 他虽说暂时无法将大楚皇室给根治。 哪怕有朝一日权在手,也无法兵临城下,屠戮血腥,让大楚万疆生灵涂炭,饿殍遍地。 他不是个好人。 他的灵魂浸着鲜血在阴暗里前行。, 但他的妻子,是这天底下,最好,最光亮的女子。 他的孩子,一心向正道。 他总得做些光明磊落之事,并以无愧于心的方式。 阿楚,酷爱血腥,但她并不喜爱无辜之人的鲜血灌溉出的王权之花。 …… 凤鸟嘶鸣,响彻天际。 大楚的疆域,就在云雾之下,逐渐显露出山水轮廓。 “爹,《梵音功法》自燃,当如何是好?” 楚云城焦虑不已地问:“夏玄清大师那边,被夜尊摆了一道,大楚也无从辩解。” 楚祥头疼到抬起枯老的手揉了揉眉心。 躁郁烦闷到心难静。 他上辈子究竟是造了多少孽,这辈子才要在颐享天年的日子帮子孙来擦屁股。 突地,楚祥似是想到了什么般,侧目看向了同在凤鸟上的本源老族长。 老族长两手拢袖,老神在在的模样,俯瞰往下,欣赏山河大地的风景,闲云野鹤似是不知晓大楚和南音的燃眉之急…… “龙老,你看起来,甚是惬意?”楚祥狐疑。 “有吗?” 老族长扯出了难看又显得痛苦的表情。 “楚贤弟,你看不出,老朽心里的痛吗?” “………”楚祥嘴角猛地抽搐。 这老东西自从病被叶楚月治好了后,精神抖擞不似从前的萎靡,倒是叫人看得好是不爽。 “轰!” 刀光剑影闪烁,上百道身影破空而出,瞬间出现在了楚祥的前方,挡住了凤鸟的路。 “第九队长?”楚祥心里咯噔一下,往前走去,礼貌问道:“不知第九队长,莅临大楚,有何贵干?” “楚老爷子,你信誓旦旦说楚南音是月族公主,吉人天相。” “没想到,你大楚的人如此没用,连一个夏时欢都不如。” “本队长竟不知,月族所谓的公主之气运,连被天劫瘴毒之气浸透五万年所诞生的罪女都不如。” 第九队长的话,叫大楚众人脸色骤变。 楚世诀冷笑:“既都是败家之将,又何必在这里五十步笑百步?第九执法队手握缉拿罪女夏时欢的执法令,不仅没能把夏时欢带回执法处,还帮伶仃国解了罪名,第九队长,我大楚无能,你又何尝不是?” 楚祥、楚云城深谙执法队不能得罪的道理,还没来得及阻止,楚世诀便如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地说完,清俊的面庞写满了不服输,他下意识把楚南音和几个弟弟护在身后,长兄楚尊不在,他便要尝试去担起大楚的重责。 第九队长凝眸,阴冷如毒蛇蛰伏般的双眸,直直地注视着楚世诀。 “犬子无状,还请第九队长莫要介怀。” 楚云城忙不迭作揖。 楚世诀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低姿态的父亲。 “爹……” “闭嘴。”楚祥冷喝:“你老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楚世诀紧抿着唇部,眉眼神情俱都充斥着万分的不甘。 “既知是犬子无状,作为父亲,难道不知子不教父之过?” “要不是当初你们大楚生下了个叶楚月不好好教养,还送去无间地狱,今朝夏时欢怎能踏仙门?” 第九队长显然是有气没处发。 他在去往执法处复命的途中,得知上头要严惩自己。 倒不如来大楚发一通气。 “啪——” 楚云城反手一巴掌打在儿子楚世诀的身上。 “逆子!!还不快给队长道歉!” “爹?”楚世诀瞪大了眼睛,俊脸之上鲜红的巴掌印异常醒目。 “楚家主,身为大楚之尊,如斯无力,是没吃饱饭吗?” 第九队长沉声喝道。 随即抬起的手掌凝聚出万钧之力,复又利落凌厉放下之际,隔空如巨石滚落,又以雷霆驰骋的速度猛砸在了楚世诀的脸庞。 “噗嗤!” 楚世诀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 眼看就要从高空坠落,关键时猛地抓住了凤鸟的翎毛,吊在云海之间被狂风摧残,晃荡了许多下。 冷冽的风袭来,楚世诀脸部刺痛到倒吸冷气,龇牙咧嘴了番。 便见他的脸庞之上,五道指印,像是被刀刃切割出了五条沟壑。 清晰到能够看见裂开的颧骨。 “第九队长,你这……” 楚云城恼了。 那可是他的亲儿子。 外人何至于如此来教训? “楚家主,教子无方,日后还是上点心。” “本队长已经是给你大楚脸了,莫以为本队长不知道,你大楚的楚南音,私下找过血鬼一族不人不鬼的公子邪。你大楚安的是什么居心,自己应当清楚。” 第九队长冷笑了声,披风一甩,率领百号成员,回到执法处去复命。 楚云城等人惊住。 老族长终归是外公,走到边沿,蹲下身子去握住楚世诀的手把他拽起来。 “你这孩子,早与你说了,不要什么都去针锋相对。” 老族长叹道。 “都怪那叶楚月,若不是她为夏时欢护法,怎么会这样?啊——” 楚世诀低呼了声,只见外公放开了手。 他往下掉落,睁大了眼睛看向外公。 老族长皱了皱眉,“人老了,就是使不上力,不得不服老。” 楚世诀坠下去的速度过于快了,再加上第九队长用力之猛,楚世诀难以稳住自己。 他闭上眼睛,心口发窒,浑身冒出冷汗。 倏地,在即将与大地撞碎肉体的时候,身形犹如跌入了温暖的摇篮。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往上看。 云雾缭绕。 骄阳似火。 凤鸟之上的老人面无表情,冷如寒霜。 枯老有斑的双手迅速结印。 白发拂动,眼神犀利。 结印出的乳白色阵法,一点金光闪烁。 此阵,裹住了楚世诀。 老人垂眸往下,距离虽远,声音却如在头顶炸开的闷雷,震荡着楚世诀的耳膜—— 第2873章 向来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大楚篇幅略多) “世诀,明月是外公的族长。” “你不可,再以下犯上了。” 言罢,老人垂下双手。 阵法结印松动,再破碎。 被摇篮包裹的楚世诀,跌落在了地上。,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庞血痕堪称是触目惊心的程度。 瞪大的剑眸,爬起了枝芽分裂般的血丝,涌上了一丝很浅的恐惧感。 不知如何,他竟觉得自小慈爱和蔼的外公,竟如此的陌生。 老族长的眼里,则是万分的失望。 他不期盼这些被自己疼爱过的孩子,能够感同身受明月的遭遇。 但他盼望,能做个真正的公道之人。 然而现实的事与愿违,让他无能为力,近乎喘不过气来。 “时候不早了,老朽当回北方了。” 老族长再度结印,本源之气形成了金银色的葫芦,载着他穿越云海。 凤鸟把楚世诀衔起,方才沉默地掠回大楚。 途中,从祖父到子孙,无不是心情凝重。 “不好了,不好了……” 大楚的皇室护卫匆匆赶来。 “说——”楚云城面色阴沉。 “有贼人钻了空子,把大楚皇室国库给洗劫一空,东边三座城,也被祥月国抢占回去,大楚损失惨重。” 怎么会…… 楚祥脸色发白,再一次站不稳了。 东三城,是大楚的瑰宝。 他们才离开一会儿,怎么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难不成有人未卜先知,料到他们会在这个时间段把重心放到玉京仙缘? “这绝不是趁乱为之,分明是有备而来,究竟是谁!”楚时修大怒。 楚祥瞪目,脑海里浮现那一双分明如紫色海洋般浩瀚绚烂,却又血腥危险的紫眸。 是这世上最是瑰丽的紫宝石,更是最锋利的剑。 楚祥自凤鸟的脊背跃下,一路上跌跌撞撞,飞奔向了皇室国库。 国库一片狼藉。 密室法宝所剩无几。 积攒多年的底蕴,几乎被扫荡一空。 只留下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忽的—— 他在密室之中,看见一点金光。 身后,楚云城等俱已来临。 一双双眼睛,诧然地看着金光。 “那是什么?”楚长云问。 “《梵音功法》本体的命魂……” 楚老爷子大喜。 楚南音唇部微微张开。 楚家众人,一扫适才的坏心情。 饶是脸上血印可怖的楚世诀,竟也忘记了方才的苦痛,露出了些笑容。 “还好,还好,天降甘霖于我大楚,还留了月族功法的命魂给我们。” 楚老爷子大笑。 这变故丛生之事让他疲惫不已。 故而,望见一点曙光就热泪滚烫,笑到老泪纵横。 “天无绝人之路!” 楚老爷子推开扶住自己的儿孙,竭力而笑,以至于脖颈额头起了青灰色的筋。 他颤颤巍巍走到金光面前,跪在地上,满面虔诚,小心翼翼用双手去捧那光芒。 金芒便如蜷缩的婴儿般,缓缓地伸开了四肢。 楚老爷子的手,穿过金光。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眼下的缥缈之物,低喃:怎会如此…… 金光透明无实物,便意味着,命魂未死,已成他人之契! 婴儿两手环胸,懒洋洋地望着楚老爷子。 楚老爷子惊奇,试探性地开口:“命魂大人?” “月族公主大人。” 婴儿的眸底倒映出了楚南音。 楚南音心脏咯噔,在这一刻,近乎忘记了跳动。 大楚众人紧张又激动的心情,仿佛明日大楚就能晋身为洪荒十二世家之一。 楚南音双手死死地攥着袖衫,薄唇抿紧,似如等待着神的赐封。 福之祸所依。 祸之福所兮。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楚南音笑了。 “不是你。” 婴儿尾音充满懒倦的声,却让国库密室内,冷如冰窟。 楚老爷子等难以置信地望着拿他们开涮的命魂婴。 “老匹夫,吾月族公主,是这皓月星,骄阳火,非你楚南音。” “再玷污公主身份,可就不礼貌了。” 金光衔接成王的宝座。 命魂婴儿翘着二郎腿坐在宝座之上,撇着嘴鄙夷地望着怔愣住的眼前人。 她无力地打了个哈欠,消失前,似觉得不解气,又骂了一句: “不长眼的老匹夫,我呸——” 金光,彻底地消失。 此乃叶嘤嘤强行留下的一抹残魂。 她要为自己的公主,讨回公道。 想到这些人如何欺负公主的,便气得想哭。 “这到底是怎么了!?!”楚云城惨白着脸怎么都想不通。 大楚是被堕落之神给诅咒了吗? “爹,这可怎么办?”楚云城问。 楚祥神情凝滞白如纸张。 他转过头,苍老的脸对着楚云城。 “噗嗤——” 一口鲜血洒在楚云城的脸上。 然后眼睛发黑,闭着眼睛往前栽倒。 “爹(爷爷)!” 众人惊呼出声,担心不已。 唯有楚南音停在原地,闻着流动在空气里的血腥味,扯着唇,僵硬苦涩又自嘲的笑了笑。 外公总说,明月阿姐受尽苦难,要对她好点。 娘亲总说,她有父兄,明月阿姐一无所有,得对她好点。 …… 老天且开眼,如今受尽苦难的,究竟是叶楚月,还是她楚南音呢? …… …… “嘶~” 叶嘤嘤的命魂归一,疼到泪眼汪汪。 她蜷缩在楚月血液饲养出的温床,仿佛依偎在了母亲的身旁。 实力终究不够强,只能在大楚耀武扬威一阵子。 再多留些时候,就得血液逆流,反噬上头了。 “嘤嘤嘤。” 她委屈地哭了出来。 楚月诧然,随即以神识为风,温柔地抚摸着叶嘤嘤的头部。 叶嘤嘤受尽宠爱,还不忘向朱雀、魔灵挑眉炫耀。 “呕——”小魔王干呕了一声。 朱雀瞪目,又啃了几块鸡腿来表现自己的愤怒。 轩辕修披着寒光金甲,负手而立,面目深沉,遥望远方感叹不已: “自古向来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哀哉,叹哉……” 楚月:“………”她还是头一回看到会引起公愤的新人。 第2874章 那一点焰光心头血 “公主……”叶嘤嘤眼下染上绯红之色,奶白柔嫩的小脸似是吹弹可破,“日后,嘤嘤不会再让别人欺负公主了,那老匹夫,嘤嘤已经给了他一个教训。” 小命魂泪眼汪汪的,气势倒是不小。 一时间,虚弱如飘絮。 楚月大概猜测到了什么,眸色微暗,泛起了阵阵的心疼之色。 “好,嘤嘤最好了。” “嘻嘻(?????????)” 耳畔,忽而漾起男子低沉醇厚的声音。 “怎么了?” 酥酥麻麻,如细微的电流。 “没什么。” 楚月浅浅一笑,眸子若有光,“恍惚间,仿佛在殿下身上,看到了我的丈夫。” 夜墨寒:“本尊与你的丈夫一并中毒,叶姑娘会先救谁?” 楚月:“……?” 四周众人:“???” 姜君的脸皮扯动了数下,右侧的眉峰不禁高高一挑。 钱康寿梗着脖子宛若长颈鹿,傻眼般注视着那一双颇有佳偶天成意味的人,暗骂了一句“有辱斯文”。 “夜尊哥哥,我娘亲会先救你。”叶尘忙道。 “哦?为何?” “反正爹爹听不见。”叶尘甚是坦荡,“等爹爹能听见了,再说好听的话也不迟。” 男人闻言,哑然片刻,随即低低地笑了。 不知为何,世故圆滑之语,从这孩子嘴里道出来,霎是有趣。 “稚童无忌,他的话,殿下莫往心里去。”楚月淡声道。 她侧过头,能够看到一如当年深邃而温柔的紫眸。 比起从前的小狐狸,多了一丝威压和稳重。 “殿下,叶某有个不情之请。” 楚月这话一出,登时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修行者们,俱都兴味盎然地看了过来。 陆佳人在人群之中冷嗤,“下界钢铁意志之共主,比登天还难道心不移的凡人,一个已然为人母亲的女子,还不是得靠男人,还不是想剑走偏锋。” 左右叶楚月的丈夫已经被压在了深海之下。 姬白眉梢挑起,风轻云淡地摇着做工精良的玉骨扇,漫不经心道: “叶楚月当初封印海域,与丈夫永别,此生不复相见,海神界的修行者们,都叹叶楚帝为了下界生灵而磨灭自己的情欲。 如今看来,当真是一石二鸟之计,既得了天底下英雄好汉的夸赞,又隔绝了懦弱孬种般的丈夫。” 夜墨寒,在下界固有剑帝之尊。 此等身份和天赋,显然是不如叶楚月的。 叶楚月的修行造诣,饶是土生土长的海神界人有时都会惊讶不止。 陆佳人经起点拨,眼睛稍稍一亮,唇角便是勾起了嘲讽的笑。 “早在下界,得剑帝之喜爱,如今,偏要与夜尊纠缠不清,一个时间段,换一个靠山,确实是个能人。” “………” 如此思考的不仅仅是陆佳人和姬白。 人群,皆如此。 那侧—— 夜墨寒沉思了会儿,便点头应允:“阿月姑娘请讲——” “听闻七杀天有法宝为血琉璃,以精血引之,可现星辰大海。” “星海虚无缥缈,虽无强悍到劈山斩岳的力量,但能以精血构羁绊之桥梁,于星辰琳琅的子夜,诉说衷肠。” 楚月微笑抬手,掌面朝上半握拳,并缓慢地展开,乃是一个小巧剔透的瓶子,悬浮着一滴萦绕浅色焰光的心头血。 无数道目光的交汇之处,风起微澜。 她依旧微笑,只是红了眼眶。 “劳烦殿下以此精血开琉璃星海,顺道转告我的丈夫。” “我想他了。” “每个昼夜,人间所流逝的每一刻,都在想他。” “人生之路远如长夜漫漫,纵然道途尽头归宿合一,也有并立而难同行之时。” “不管走了多远的路,看了多高的山,见了怎样好看的花。” “相隔天涯,一界之差,都也罢,我永远以我孩子的父亲为傲。” 周遭静谧无声,落针可闻。 叶尘似是为了肯定母亲的话语,还重重地点了点头,以此来肯定。 夜墨寒怔了怔,抱着孩子的手,连带着四肢百骸的全身,在一刹那微微僵住。 他望着女子发红的眼梢,手掌不可遏制地颤巍巍了下。 心脏如被箭矢恰好贯穿。 裂开的痕迹,却置满了糖霜。 他拼命地遏制去为心爱之人擦拭眼梢泪痕的冲动。 是他的能力不够。 “娘亲说的对,我爹爹,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 叶尘笑吟吟的有着孩童模样了。 “但我爹爹,总觉得自己不够好,其实他不知道,他已经顶好顶好了。” “………” 远远地,乍然望去,云海翻滚,青阳照金山,炙烤黄色荒漠。 氛围温馨和谐,暖如一家三口。 姬白、陆佳人的面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显露出土灰之色。 “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传说中的贵人姑爷。” 钱玉瑶颇为动容,眼眶泛红。 她定是爱惨了那位男子。 却为下陆的芸芸众生,而亲手堵住了再见之路,封印了那一条鹊桥之海。 思及此,钱玉瑶觉得先前的自己真该死啊。 于是,她朝正在扔钱币的陆靑脑袋上猛打了下。 眼见着陆靑脑壳长出了一个巨大如山丘般的包,还别说,心里的愧疚感当即消散了许多。 陆靑捂着脑袋,迷茫地望着钱玉瑶,随后兴高采烈,咧着嘴傻笑。 反观萧离、屠薇薇等人,面无表情,风中凌乱,嘴角甚至还抽搐了几下,颇有种血液都在麻木的呆滞感。 旁人不知,她们还能不知姐(妹)夫就在眼前么? 钱燿舵扫了眼这些人淡漠的脸庞,而后凑到钱玉瑶的面前,撇着嘴说:“人情冷漠,多的是表里不一之人,还是我们对待贵人姑娘是真心的。” 钱玉瑶点点头。 四方的眼神,则停留在男人接过的精血。 以及…… 那一点焰光。 “此乃火烧元神之焰光,怎么还会有?”云都王疑惑地问:“火烧元神,不是止住了吗?” 自打夜墨寒执起般若剑,就止住了。 大炎城主脑子灵光一闪,蓦地道:“难道说,小叶她……在火烧元神,双臂之骨数百次碎裂重组以破屠龙阵来护法大夏郡主时,竟还有间隙,用火烧元神之元火,焚烧出心脏里最精纯无二的心头血,只为给她的丈夫传话?” 大地,一片静默。 唯有风过。 第2875章 她好似料事如神,可也总是一身伤痕 断骨重组以破屠龙阵一战,似还历历在目。 战况之惨烈,饶是回想,都会不由自主的毛骨悚然。 谁又能想到,在那样的情况下,她竟还能分裂元火,压榨心头血。 她又怎能想到,夜尊会来到此地,接过此物。 她好似料事如神,可也总是一身伤痕。 千古来,封侯拜相,称王为帝者,有着不同的霸业和同样的狠。 “断骨重组破阵?” 吊儿郎当的第七队长周云,腾地一下就精神抖擞了。 这些后来者,并未见到那血腥到发憷的一幕。 光是从大炎城主嘴里听个大概,就已经是头皮发麻了。 “段队长,这叶楚月,是个狠人啊……” 第五副队长韩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段三斩默然不语,眸光幽深地望着楚月的方向,黑沉里起了波澜。 “不狠,怎能走到你我面前?” 韩洵还以为冷如月辉的段队长,会一如既往的不搭理自己,怎料竟淡淡回话了。 “她能登天梯吗?凡人之道……真的能吗?” 他自言自语说,琥珀色的眼底,倒映出了精血和焰光。 尚且留在此地的洪荒三家,神色各异。 沐府青年半眯起了阴翳冷厉的眸,如刀剑般审视着叶楚月。 赵家来者的人群,混迹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袖袍下的两手缓缓握拳,看着叶楚月的眼神充满了忌惮。 祖父说过,如若一个人,对自己比对别人还狠,最好不要站在她的对立面。 如若她还是个仗义之人,那定要有之结交。 …… 祖父。 她是秀于林之木,众矢之的,与其结交,不是自掘坟墓吗? …… 赵家少年,眉峰淡蹙,下颌高抬。 不大的年纪,露出了深沉忧愁之色。 同为洪荒世家的姜君,眼底满满的欣赏。 她喜爱,和她一样的狠人。 姜君在颅腔以元神之音与密不透风的老友说道:“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她却更值得让人钦佩欣赏。” “若这世上再无兵刃为器,她身上的两百多根武道骨,都会成为扎穿敌人心脏的利器。 苍老之声,幽幽叹叹,像是从远方随天光泄下来的缥缈之纱。 “你还得感谢这孩子,让你的丈夫有所好转,但得瞒好了,这世上多的是见不得你们好的人,小心给这孩子引来杀身之祸。” “嗯。” 姜君轻声应道。 正因她是拼血拼肉一路走来,方才能在回首时看到这一路艰辛不好走。 “给她三十年,她能让这洪荒,改天换地。” 姜君在脑海里,心涧最深处,给予了最高的评价。 …… “殿下?” 楚月轻喊了声,如风中的低吟。 夜墨寒握着清透的玉瓶,默然不语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良久,方才沙哑道:“好——” “那便有劳殿下了。” 楚月浅笑,作了作揖。 “举手之劳,应当的。”夜墨寒哑声说:“本尊会把话带到,他若知晓,应当会万分高兴,还会心疼。但以本尊之见,他作为丈夫,终究是个无用之人,还让你一个女子,受尽风雨。” “殿下此言差矣。” 楚月便道:“世上之观念,多是根深蒂固带来的定论,读书绣花之人,可以是女子,也能是男子,夙愿在风雨者,并非是男子的路。我的丈夫,他和我并行在风雨,万事有他即可安,若说是无用之人,未免不公?” 叶尘又点了点头。 夜墨寒定定地看着她。 她抬眸坦荡荡。 眼里又多了一抹倔强的红。 她不想这世上的任何人说抱枕的不好。 哪怕是他,也不行。 夜墨寒知晓自己不好,败下阵来,心软到疼痛。 “本尊失言,姑娘莫怪。” 他把心头血妥善地存放好。 放在了距离自己心脏最近的地方。 元火带来的温暖,笼罩着左侧心室。 下边。 蛟龙宝座后侧的卿重霄,眼泪汪汪,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并揪起柳三千的衣领,擦了擦鼻子。 他啊,向来是个有洁癖的干净老人。 “太感人了。” 卿重霄哽咽:“叶姑娘太好了。” 柳三千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 卿重霄揪着另一边干净的地方,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茫然地问:“怎么了?老千。” 柳三千:“………”烦死了。 卿重霄一面吸鼻子,一面警惕地望向星云宗的许予。 早在诸神之日,他就发现了这小子的没安好心。 许予负手而立,身形颀长而清瘦,眉间一点朱砂痣。 分明是个妖冶的人儿,却是清润如玉,眼里时常有着哀愁。 他遥遥望向了叶师妹,笑而不语。 毛茸茸的九尾小兽崽,圆滚滚的脑壳从衣襟里探出,红宝石的眼睛,同样望着楚月。 “许师兄。”明少侠头戴龙冠手执美人镜靠过来,低声问:“如若时间回到小师妹相爱前,你会去做些什么?” 如若回到那时,许予师兄便能占尽先机了。 “如若回到九万年前,我会去无间地狱里找她,一天找不到,就找一个月,一年,一百年,一万年。” “找到之后,带回宗门,好生养着。” “如若是十年之前,就去那个叫做长安城的地方,在她被赶出学院的时候,带着她堂堂正正的回城。” “……” 明少侠愣住。 醍醐灌顶般,让他的脑子发热冲头盖骨,像是有一股思想的力量要占据灵魂。 原来,喜爱一个人,并不是据为己有。 若她少吃点苦,身上的伤痕少点,相距远一些,又怎么样? “许师兄,真男人。”明少侠竖起了大拇指。 许予苦笑了一声。 他的小师妹啊。 心胸有这众生和天下,也有他这个师兄。 足矣。 小师妹的铜臭味,好似并没有那么的猥琐,比花还香。 许予眼神蓦地一顿。 夜墨寒垂眸看向了他。 正当许予打起十二分精神时,夜墨寒略微点了点头,许予眸底绽开了光。 这会儿,楚月从夜墨寒的手中接过了小宝。 已经把想说的话都说了。 再说下去,可就不礼貌了。 …… 高台之处,花夫人四处找寻丈夫的身影。 距离丈夫离开此地,已经有一会儿了。 花满山去了暗处见儿子,“辞玉,你有话对为父说?” 花辞玉低着头,眼睛里,充满了杀机。 第2876章 若想攀山,便要去那山巅 “辞玉,日后叶姑娘就是花家的长老了,日后你成为一族之长,莫要辜负她。” 花满山负手而立,犹若高山。 仔细一看,便会发现是强撑出来的矫健,眉目早已充满了疲惫。 “你有没有看到,在叶姑娘的身上,有你两位阿兄的影子。” 花满山的面庞,浮现出了淡淡的笑。 目光悠远,透过眼前的长空,看向了亡故在当年的两位儿子。 “你说,她会不会是海神界的第三位战神?” 花满山又问。 花辞玉呼吸变得急促。 翩翩贵公子,宛若穷途末路的亡命之徒。 他低垂下的睫翼,稀碎斑驳折着光,轻掩住了深红的瞳孔。 父亲三大本命阵法,将其中之一的阵法送给了他。 他以此阵法为媒介,将在上古遗址内积攒下的古老气息开阵,便能开辟出与世隔绝的阵法。 时间很短暂,不到半柱香。 他必须在阵法消弭前,尽快解决。 “爹……” 花辞玉嗓音嘶哑,始终低着头,如做错事的孩子,“以前,都是我错了,日后,我会把花家发扬光大的,会继两位阿兄的遗址,让花家阵法,在这海神界独树一帜,守护着苦苦修行的无辜之人。” 父亲甚是满意。 他抬起宽厚且布满了老茧的手,抬起落下之际,凝滞稍许,便才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朱家姑娘,与你指腹为婚,她既擅长舞文弄墨,却也是胸有丘壑之人。” “儿子,蓝雪姬非你良人,定要远之保花家万世太平。而你,到了年纪,目之所及就不能再是风花雪月,而是前程与未来,以及花家上下这么多口人的命运。俱系于一线之中,这条命运之线,掌握在你的手里。” 父亲语重心长,说得是苦口婆心。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儿子能够背负起重任。 “爹知道,这条路,很难走。” “但爹希望,你能走得漂漂亮亮,去路的尽头,看这人世中不一样的风景,参透出不同的感悟。” “若想去山,便要去那山巅,你才能看到这天下万里的轮廓。” “………” 花辞玉低着头专心听。 眼神,充斥着血红。 ……… 两侧囚笼。 断腿的老人,昏昏欲睡,衣衫褴褛之邋遢。 蓝雪姬则瞪大了眼睛,望着花家父子最后消失被阵法所屏蔽的方向。 她的嘴角,扯开了夸张的弧度,近乎要咧到耳后根去。 看来,花辞玉是准备动手了。 蓝雪姬抬眸仰头,视线穿过囚笼顶部的间隙,冷冽阴鸷地望向了楚月。 楚月抱着孩子,似是岁月静好,不知花满山陷入了危险。 “叶楚月,你风光不了多久,你的末日,要到了。” 她无声地笑着,猩红的眼睛流淌出了滚烫的泪珠,爬过脸颊,汇聚在下颌。 雀跃和兴奋之情,使得浑身的血液逆流,像一点燎原之火,顺着枝梢般开叉的武道骨蔓延到全身,因是四周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故而无人发现她眼底毫不遮掩彻底暴露出来的野心,仿佛即将成为万兽之王的独狼。 周狂人睁开了眼睛,摇摇头,不再多语。 一个猛子扎进深渊的人,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 “爹。” 花辞玉深深地吸了口气。 “孩儿余生必然铭记爹的教诲。” 豆大的泪珠,沿着眼眶掉落在了夏的泥里。 “爹娘的生养之恩,孩儿无以为报,唯有,来生再报了。” “是你们逼我的。” 倏地! 花辞玉抬头,墨发狂舞。 动作无比之利落。 匕首滑落到了手掌,直接捅向了父亲的心脏。 “轰!” 尖锐的刀刃,割裂衣裳,破开皮肉,直接贯穿进了父亲的左侧胸膛。 花辞玉都能清晰明显的听见,那“咔嚓”的一声,连带着手都在颤抖,头皮发麻到有些眩晕。 他面目扭曲,龟裂狰狞的笑意。 而当他看见父亲冷漠的表情,并未有一点儿的意外时,却是浑身发怔。 “爹……爹?” “辞玉啊,忘记,你的阵法之道,是谁教你的吗?” 花满山失望地摇摇头,目光深红,包含热泪。 “辞玉啊。” 父亲心口流血却感觉不到疼痛。 便继而以幽叹的腔调说:“你终究是太年轻了,不知这世上之事。” “自古只有老子打儿子的,哪有儿子教训老子的呢?” 花辞玉听到这话,双眸陡然紧缩,蔓延出了无尽的恐惧感。 全身的毛发,在这一刻俱都倒竖起来。 他穷其一生,只能活在父亲掌控的阴影里。 “咔,咔嚓,咔嚓……” 又是熟悉到让人骨头都在发颤的声音。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弑父,而是封闭阵法破裂瞬如蛛网般扩散的声音。 “辞玉。” 花满山叹道:“回不去了。” 阵法裂开,造成巨大的轰动声。 狂风和碎裂的阵光,卷起尘土飞扬漫天都是浓郁的黄沙。 “噗嗤——” 花满山口吐鲜血,身躯弯曲,直接无力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花辞玉面露景色。 就在这时,骄阳的光照射进来。 父亲跪下的身后,瞬闪出了一道身影。 鲜红的群裾扬起,三千墨发飞舞。 一双金眸,淡漠如雪地注视着他。 像是早有预料般,就等收网。 楚月悬浮上空,垂眸往下,凛冽地睥睨慌张无措的花辞玉。 “花家三公子花辞玉,为了一己之私,听信囚犯蓝雪姬之言,做出大逆不道的弑父之事。” “吾以花家长老之名,剔除你花家身份,从族谱去名,从今往后,花家少主,当只有花家小姐花清清。” 楚月戏谑地扫视着花辞玉。 花辞玉的破绽太多。 花满山是个聪明人,只是不到最后一刻,不肯相信。 他以身为局,请君入瓮,过了这一关,花辞玉是下一个风铃花阵接班人。 若花辞玉本性暴露,花满山便彻底对这个儿子死心。 花辞玉如死鱼般瞪大了充血的眼睛。 他脑子里的神经,骤然一个抽搐生疼。 “你,你们算计我?!!” 花辞玉大喊出声,口中喷出了浓稠的血。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花满山。 想不到,连亲生父亲都会谋算到自己的身上来。 这是何等的残忍。 第2877章 陪我一起去那美丽又残酷的地狱吧,叶楚月 花辞玉不可置信地望着痛心疾首,满目失望的父亲。 如孩子般,泪流不止。 时而又流露出憎恨之色。 他的眼里,翻涌起一片猩红的雾。 似有血腥的暗潮在雾色悄然靠近。 “爹,为什么……为什么?!” “我才是你的亲生儿子,她叶楚月,什么都不是。” “你太狠了。” “亏我曾经,不想杀你。” 花满山听着儿子的话,只觉得眼前的花辞玉,是那么的陌生。 犹记得,很多年前,有着软软糯糯,白白胖胖的孩子,笑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星辰。 “都是你,叶楚月,都怪你!” 花辞玉瞪着眼睛,冲向叶楚月。 他双手结印,迅速凝聚出了强悍的阵法。 阵法光圈闪烁,他瞪目往前的刹那,阵法内骤然出现了三百把利刃。 他的眸子中央,燃烧起熊熊烈焰。 火烧……元神! 他在模仿楚月的火烧元神,结印出超出自己本身实力的杀阵。 “叶姑娘,小心!”花满山没想到,这个幼子,已经疯了,理智完完全全的丧失。 花满山的胸口中了利器,又用强大的精神力去破阵,他难以快速拦截。 无数道目光汇聚于此。 “叶楚月——” 去,死,吧。 花辞玉唇动无声。 说话时,唇畔还染着父亲胸口飞溅出来的鲜血。 他不仅火烧元神,还要跟叶楚月搏命。 父亲太过于狠心,直接断了他的人生之路。 众目睽睽之下的弑父罪名,只会让他下半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而眼前的叶楚月,是雪姬的心腹大患,若能拖着叶楚月下地狱,他也算没白忙活一场,哪怕只能为蓝雪姬争取片刻苟延残喘的机会,也是千万分的值得了。 “叶师妹!”星云宗人瞪目。 钱燿舵眉头紧皱,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卿重霄恼怒,他那么大的夜夫人,可不能毁在这么个小子的手里。 “咻咻咻咻咻咻咻!” 火烧元神强行提炼结印的阵法当中。 光圈迅速放大,扩散如一个小太阳。 三百道闪烁着寒芒的利刃,撕裂长空,犹若流星追月的快,直奔楚月而去。 花辞玉不止元神燃着火焰,整个身体都是燃烧着赤红发蓝的烈火。 他的神情和眉目,是扭曲又痛快的笑。 他的心底,似有魔鬼在放肆的吟唱—— 下地狱吧。 陪我一起去那美丽又残酷的地狱吧,叶楚月。 “死!” 花辞玉唇部翕动,道出冷冽之音。 三千利刃,即将粉碎叶楚月的身体。 正当此时。 红裙摆动的速度,犹若时间在放慢。 楚月面无表情,缓缓歪头,咧嘴一笑,像堕落的仙,是金眸魔鬼。 心神凝聚的那一刻,精神之力呼啸而出,整个天穹瞬间黑暗。 唯有孤星伴着冰冷的碑。 星辰下方,似有月辉清霜形成的老人,摆动着护徒剑。 剑法滔天。 三百道月之光华撞出,精准对上,发出铿锵之音,直接碾碎了花辞玉的阵法。 “噗嗤。”花辞玉喉咙的鲜血喷出唇齿成了倾洒的雾花。 阵法破碎之际,反噬的力量光圈一次次撞在自己的身上,脏腑破裂了好几处。 他狼狈地摔倒在地,一身血腥。 玉冠破开随风不知去了何处,满头缠灰的三千墨发垂下,如街边破碗前的乞儿。 “怎么可能……?” “你是怎么做到的?” 花辞玉愕然。 进入上古遗址前,叶楚月在钱玉瑶使出的孤星阵,分明不是什么精妙绝伦或有山海之力的阵法。 才去了一趟上古遗址,阵法的力量就会提升到这个境界? 而这,亦是四周不可计数的修行者们心中所想。 “花辞玉。” 楚月双足稳稳当当地落在尘土飞扬伴随着鲜血的地上。 她一步一步,优雅而缓慢地走向了血泊中的男子。 一脚,踩在了花辞玉的脸庞。 楚月垂眸往下,轻叹了口气,便道:“你真当本长老两百多次断骨,是断着玩的?” 只此一句,便叫人恍然大悟。 精神之力的根源,是为意志力。 断骨重组破阵之战的意志力,强大到绝对超乎了修行者的想象。 叶楚月她不仅是在破阵,更是在修行。 从她身上多流出的每一滴血,断裂的每一块骨头,都会促使她的强大,成为她在战场之间生死一线里的胜算。 楚月抬脚,再落下。 这一次,更加用力。 足底,是从花辞玉七窍往外弥漫出的血色。 “花清清。” 楚月沉声喊。 花清清伤心欲绝,生不如死。 她知晓阿兄不好,总归会留有一丝渺然的希望。 而千不好万不好,脑海里再多想,都不如亲眼目睹来得绝望。 花清清泪流满面掠了过来,两手抱拳,颔首道:“清清在,但凭叶长老吩咐……” “从今往后,你乃花家少主,在内在外,都应担起花家重责,可能明白?” “清清,定不辜负父母之命,长老所望!”花清清低头,用尽力气喊到面红耳赤。 陆家主远远望着,只觉得叶楚月喧宾夺主,唇角扯开了笑。 花满山却知楚月的用心良苦。 让他亲手把这个孩子送去无边的地狱,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太过于残忍了。 如若孩子高兴,要他一颗心脏又如何。 只是花家的未来更重要,风铃花阵更不能落入外人的手里。 “索索……” 铁甲撞击之音响起。 便见黑甲军,在首领李酬的率领之下到来。 楚月与之对视了眼。 静默少顷。 李酬首领说道:“叶姑娘,那日有人私闯上古遗址外的囚车所在地,还惊动了囚车禁制,经过查证,正是花家三公子花辞玉私见了蓝雪姬。而我的副将恰好听到,是蓝雪姬怂恿花三公子弑父的。” “蓝姑娘为何要弑父?”炎如墨愤然问道:“她毫无动机可言,李酬将军,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望着锒铛入狱的蓝雪姬,他的心急如焚,不比花辞玉差多少。 蓝雪姬惨白的脸,恢复了点血色。 只要花满山不说出心脏有阵源,她就没有动机,还能为自己辩驳。 她料定这花满山不敢说! “因为,风铃花阵的阵源,就在我花满山的心脏里!” 花满山沉声说罢,无力地看向了一脸震惊的炎如墨,“炎家公子,你可满意这个回答?” 第2878章 劝人弑父,不得好死 此话一出,便引惊涛和止不住的渲染。 海神界,阵法世家不只有花府一家。 但和界面压制息息相关的风铃花阵,却唯有花家能够得之传承。 世人俱曾疑惑风铃花的阵源何在,却无人想到,会在花满山的心脏之中。 花满山捂着鲜血狂涌的左侧胸膛,眼神凛冽锋锐地看向了囚车里的蓝雪姬。 “蓝雪姬,当年,辞玉把你带来花家,花家上下都喜爱你。” “只是花家的阵法传承,定不会交到你的手里,你曾有过念头,却也不得已放弃。” “你迫不及待要我花家的风铃花阵,究竟是为何?” “难道说!你想要以阵源,消除界面压制里的风铃花阵和我两个孩儿的尸骨。” “蓝雪姬啊蓝雪姬,你当真是居心叵测,要陷我海神于困境啊!” “先辈战神,多少英雄,前仆后继以血肉形成的界面压制,岂是尔等猪狗之辈能够磨灭的?!” “噗嗤——” 花满山说到愤然处,整张脸通红成了猪肝色,突起的青筋如蝤蛴密布。 他满胸膛都是血,一袭麒麟蟒袍,分不清是怎样的红。 而这如雷贯耳的一番话,却是直接震悚到了修行者们的灵魂。 界面压制,象征着大多数的利益,便再难隔岸观火,闲然自在无所谓了。 一双双眼睛再看向蓝雪姬,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愤怒。 下陆被封。 界面压制消失。 他们岂不是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大夏王朝和消失的下界大陆,所谓脏污不堪浸入土地屠戮生灵的天劫,就是成为他们的无妄之灾,这让在场的修行者,如何还能站的住脚? “劝人弑父,不得好死!” 有人歇斯底里的大声喊。 便有人群混杂之音跟着喊到声嘶力竭。 铺天盖地的声,犹如滚滚雷霆直接炸进了耳朵,元神都不得安宁。 蓝雪姬的脸上,不自觉便流露出了恐惧之色。 囚车内的她瑟缩到了边沿的角落,透过缝隙洒来的细碎微光,映照在了她惨白无血色的脸庞之上,眼睛死死地瞪大,仿若有高山压下,让她难以舒展起浑身的骨头。 她清楚,她再难翻身了…… 她扯着唇想笑,却有泪水沿着眼眶往下流。 忽的—— 蓝雪姬似是想到了什么,不顾囚车上的雷霆禁制,跌撞了数下方才稳住身形,两手任由电光闪烁吞噬皮肉,她瞪着眼睛看向了云都王,血色目光里充满了哀求。 “蓝雪姬。” 李酬首领系着漆黑如墨的披风,身穿甲胄来到囚车的跟前。 “按理来说,此地不宜审问你,但事关海神界的界面压制,事关先辈之心血,恰逢判官府的望月大人在此,界主、云王殿下以及上界诸尊都在。 你且放心说来,夺得阵源之事,是否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事关重大,不容忽视。 李酬铁骨铮铮,虽无雄心壮志,但镇守大炎城的热血,几十年都没凉过。 他要守的又何止是这大炎城。 他盼望海神界之大,能给每一位修行者容身之所。 “李酬首领所言甚是。” 界主出声了。 他满面森寒,眼神如刀。 说话之际声如洪钟,不怒自威,使得蓝雪姬浑身不由自主地震颤了一下。 “云王殿下这是怎么了?”骨武殿主把玩着肩前的一缕青丝,笑吟吟地望着神色颇为不自在的云都王,意有所指地说:“这蓝雪姬,既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云王殿下失望伤心,怒其不争,是在所难免之事。但……” “她终究是你云都的人,只怕难洗这身上污泥回清白之身,趁着诸君都在,云王殿下可得做点表率。” 在此之前,骨武殿和云都往来密切。 诚然,若能多拖一个下水,再分而食之壮哉自身,何乐而不为呢? 果不其然。 经骨武殿主的点拨,人群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云都王的身上。 似乎都在等一个交代。 云都王眸色阴冷地扫了眼骨武殿主。 他低下头,正看见蓝雪姬睁大了眼睛,用哀求的眼神望向自己。 一刹那,头皮发麻。 “云都王,这就是你选出来的人?” 沐府青年愠色浮面,沉声大喝:“此等作恶之人,执我清远沐家洪荒令,云都王,你好能耐,是要陷我清远沐府于不义之地啊!” 云都王哑口无言,只能挨下这一顿呲。 这一系列的事,形成了连锁反应的囚笼闭环。 蓝雪姬和花辞玉插翅难逃,逃不出这闭环。 她在慌张之余,望向了炎如墨。 一贯听从她的炎如墨,竟是意外又不意外的沉默着。 蓝雪姬咽喉溢出了苦涩的味道,扯开了自嘲的笑意。 她早便知道。 这些男人,都如她的父亲那般,是杀人的凶手,是孵不暖的铁石。 她正因有先见之明,才不会像叶楚月那样成为一个愚蠢的女人。 一界之隔,还一心一意,说不定她那剑帝丈夫早在下界娇妻美妾如云了。 如若她有叶楚月的侥幸和机缘造化,如今在上界都成为了震惊四座的佼佼者。 蓝雪姬并未留意,脏腑破裂的花辞玉,在嘈杂的人声之中,逐渐地爬向了她。 所过之处,留下了鲜红的血痕。 云都王卑微地垂首,面朝上界之尊,抱拳弯腰道:“都怪小王识人不清,被这蓝雪姬所蛊惑,连累了沐府,小王定会给沐府,给海神众生交代。” 他眼神狠厉,看向蓝雪姬之时,一手挥动,卷起狂风。 风的劲道,形成了半透明晕染着银色光华的箭矢。 三千箭矢,发出雷霆闷响,以肉眼难窥的速度,风驰电掣般疾冲而去,直奔蓝雪姬! 一个不再有任何价值只会带来麻烦的废物。 不如…… 死了好。 银辉风箭,密密麻麻,在蓝雪姬的眸子里不断放大。 蓝雪姬惊恐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 想象之中的痛苦并未来到。 蓝雪姬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嘴唇蓦地睁大。 花辞玉用尽力气,来到她的面前,挡住了这些箭矢。 他一个活生生的人,像刺猬一样。 每一根箭矢之刺下,都是冒着血的窟窿。 从前胸,到后辈,直接贯穿,把他死死地钉在了囚笼,四肢躯干不得动弹半分。 第2879章 若有来生,我还想娶你 “汩汩~” 花辞玉的喉咙,从内往外冒着血。 一根根银辉风箭,把他穿成了筛子。 蓝雪姬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一幕,整个人便如雕塑般怔愣住。 画面仿佛定格,时间已然凝固。 她一言不发,浑身的冰冷,倒像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片刻。 她张开了嘴,想要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声,却什么音都发不出来。 不管蓝雪姬用了多深的力道,哪怕脖颈已然充血,都难以痛苦地惨叫。 到了最后,终于发出了声,竟是一声干呕。 泪水同时夺眶而出。 她摇着头,疯狂地往后退去。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喜欢上你。花辞玉,我从来没喜欢你!从来,都没!” “别做感动你自己的事了,你什么都不是,若不是褚婴当年废了,若不是你花家公子的身份,我怎么可能会成为你的未婚妻?!你醒醒吧。” 蓝雪姬披头散发如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喊破了嗓子,直到嘶哑,喉部肿胀,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被刀刃狠厉地割裂过了。 她从未爱过花辞玉! 从未! 这世上的情爱,都是诱人的陷阱。 以甜言蜜语逮捕入笼,再像猪狗牲口一样捆绑,割裂,宰杀,就为吃到一口鲜美又血腥的肉!她这般聪慧通透的人,怎会入情爱之局?! 她不会步她那个愚蠢母亲的后路。 她自当顶天立地,有一番作为不输男儿。 “雪,雪姬——” 花辞玉的身体被钉住。 他的脑袋,缓缓地回头看。 唇齿溢血,温柔一笑。 他说:“别,别哭,是我不好,都,都怪我,你提的要求,我从来都没做到。汩,汩汩……” 鲜血汩汩地往外狂涌。 花辞玉继而说:“我不似两个阿兄,我,我无用护不住你。雪姬,若有来生,不要让我……让我……弑父。” “若有来生,我还想娶你。” “今生,我来不及了。” 花辞玉眼睛通红。 今日…… 本该是他和雪姬的成婚之日。 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三千道血窟窿,染红了他的衣裳,宛若新郎的喜袍,来娶心上人了。 他红着眼睛,满面鲜血,想要抬手去为蓝雪姬擦拭掉脸庞上的泪,却怎么都抬不起手。 垂下眸便才知晓,两个手臂,都有几十根银辉风箭。 血液顺着七窍往外流。 他的眼睛没有弑父之举的悔意,哪怕弥留之际的他清楚那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他不是个好儿子,他也徘徊彷徨过,但他剑之所指的方向,都是蓝雪姬的一声令下。 蓝雪姬死死地瞪大眼睛,身体一动不动。 若非泪水还在往外涌,只怕会被人认为是死不瞑目了。 远处的楚月,心如止水,眸色如月地望着这一幕。 符文阵法消失之地,四长老褚婴与虞牵星执手而立,远远地望着囚车里的蓝雪姬。 花辞玉身体虽然不能动,但他强行提起精神。 且用强大的精神之力,提出了一个玉石宝盒。 他用精神力,把宝盒从囚车间隙送了进去。 登时!置放在囚车上的雷霆禁制,瞬间爆发,袭击花辞玉的元神。 一阵阵电光伴随着雷霆响声,宛若烟花在花辞玉的颅腔内炸开,从头到尾的皮肤表面都在剧烈地闪烁着深青色的电光。 “砰!” 花辞玉的元神,彻底炸裂。 火树银花,在颅腔之中。 似有烟花,顺着七窍往外飙。 蓝雪姬神情恍惚,呆呆的。 “叶楚月,你听到过元神炸裂的声音吗?” 她的心里,漂浮着一句麻木的话。 囚车前的花辞玉还冒着烟,鲜血往下流,僵如老树,再无人该有的生机。 落地的宝盒裂开了几道缝。 蓝雪姬的目光落在宝盒上。 玉石宝盒裂开,里边,是一壶酒。 一壶八分热的酒…… 蓝雪姬眨巴了两下眼睛。 她颤颤巍巍的手,接过酒壶,仰头喝下。 是花辞玉亲手酿的酒。 这玉石宝盒,是花辞玉跟着匠人师父锻造出来的。 不管温热还是凉透的酒,只要放进这宝盒,就能维持在八分热。 蓝雪姬食髓知味般将酒水一饮而尽。 她还很镇定,冷血无情如旧。 半会…… “啊!” 她两手抱头,嘶吼出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 锥心刺骨的痛苦,让她喘不过气。 她癫狂地发笑。 “蠢货!” “蠢货!” 蓝雪姬不顾雷霆禁制的焚体反噬,用手去抓住花辞玉,拼了命地摇晃。 “花辞玉,你不是喜爱我吗,你不是一生一世只要娶我吗,我不要来世,我只要今生。” “你别死啊,快醒过来啊。”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了。” 名利地位,富贵荣华,她都不要了。 她只想要一个花辞玉。 她拼命的摇。 花辞玉依旧毫无生气。 “啊啊啊啊!” 蓝雪姬痛到生不如死。 心口蔓延的疼痛,比雷霆禁制的折磨还要难以承受。 她清楚,这个世上,再无人如此爱她了。 蓝雪姬泪流满面,屈膝跪在地上,不期然地撞入了一双金眸。 她怔怔地看过去。 叶楚月还像初见那般,风轻云淡,如上元节的月色洒在凉风吹拂的江面,映照出的灯火是梦里的归途。 蓝雪姬陡然沉默了下来。 雷霆还在刺激她。 她却再也感受不到疼痛,任由雷霆一遍又一遍走过她的身体。 “叶楚月,你赢了。” 她动了动嘴唇,发不出声音。 楚月默然。 随后,便见蓝雪姬跪在囚车,仰头朝上,凄声大喊: “诸尊在上,界主在上,罪女蓝雪姬,是受云都王之命,唆使花家三子花辞玉去弑父,只为夺回风铃花阵的阵源!” 云都王面色大变。 沐府青年半眯起眼眸。 此时,正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砰!” “砰!” “砰!” 蓝雪姬双手撑在地上,猛地磕了三个响头。 鲜血从额头流下,没入了眼睛。 她不顾眼睛的刺痛,瞪向了云都王: “云王殿下,你心肠歹毒如蛇蝎,背着沐府,命令我做出此等不得已而为之的事,你竟妄图杀人灭口!云王!你何其残忍,害我夫君!” 她满心不甘,偏不想叶楚月如愿,为叶楚月除掉心腹大患,却想为辞玉报这血海深仇,恕不能两全。 第2880章 皆看你一介凡人的造化了 蓝雪姬通红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片可怖的赤红之色。 她已破罐子破摔。 自暴自弃。 “胡!胡说!” 云都王蓦地惊住。 他确实是想要杀人灭口,却忽略了花辞玉的存在。 没想到的是,这个蠢笨如猪,愚不可及的男人,不仅会为了一个女人弑父,甚至还为了蓝雪姬这般不值得的人付出自己的生命。 正因错过了最佳灭口的时机,打草惊蛇的云都王,再无任何机会可以宰杀掉蓝雪姬。 他暗暗瞪着蓝雪姬,试图让蓝雪姬放弃对他的指控。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样一来,他和蓝雪姬都逃脱不掉。 蓝雪姬读懂了他的眼神,却是毫不在乎。 “云都王,你这样做,可对得起云都万民,对得起界主的栽培?” “你谁也对不住!清远沐府器重于你,却被你连累!” 蓝雪姬清楚,她拖拽不下清远沐府。 于是,她把清远沐府从这混乱之局里摘出来,云都王就必死无疑。 清远沐府不仅不会去保云都王,为了洗清嫌疑,反而会惩治云都王。 而这,也是给洪荒三界的世人埋下了一个种子。 等到来日的某个时间段,这颗今日由她蓝雪姬亲手埋下的种子,便会生根发芽,茁壮生长成参天之势! 哪怕她的枯骨已经地下长眠,亦会瞑目一笑之。 “蓝雪姬!朗朗乾坤,诸尊所在,岂容你来污蔑本王!” 云都王怒喝出声,九霄随之一震,威压如高山倾塌直逼蓝雪姬而去。 蓝雪姬丝毫不惧。 “云王殿下,我便已剩下一条烂命,我已是一身烂泥,而这些,不是拜你所赐吗?” 蓝雪姬笑了。 一面笑,一面有泪珠从发红的眼眶掉落出来。 “当初,离开褚婴,是你跟我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固于情爱之人,余生都逃不出一个悲字。” 她曾也对花辞玉动过心。 在花辞玉盼她归家之日,于门前点一盏琉璃灯。 是一杯永远都是八分热的酒。 是花辞玉为她披衣之际,是那年凛冬的腊月,山峦枝梢结了霜。 …… 每当此时,云都王都会带她去父母最后尚存的地方。 最后一次和父母见面的时候。 是父亲宰杀了母亲。 她依稀记得,母亲说过,年轻时候的父亲,胸有丘壑,出口成章,是个值得托付之人,但人总会变,如这四季交叠,是常态。 她恍惚中,自背后,一剑贯穿了这个给了她生命的男人。 从那以后,她的灵魂彻底病态了。 她要至高无上的权力。 她不想和母亲一样,成为丈夫刀刃之下的一滩血色烂泥。 …… “云王殿下,你看……” 蓝雪姬泪水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我的辞玉,没了。他没了……你看到了吗?” 蓝雪姬的手穿过雷霆禁制,自花辞玉的身上,拔下了一根银辉风箭。 众人看着这样的她,如女鬼一样,有些发憷,心里衍生出了寒气,且疑惑不已,不知蓝雪姬这是要做什么。 “咔嚓!” 蓝雪姬一箭插在了自己的身上。 鲜血流淌而过。 身上的衣裳被染红成了嫁衣。 她早该嫁他的。 蓝雪姬微笑着,双手隔着囚车的笼,抱住了花辞玉。 体内的气力翻涌出无尽风暴,灌溉到了花辞玉的身上。 风暴注入,沙沙作响。 便见插在花辞玉身上的无数道银辉风箭,再次启动贯穿,力量和速度刚猛无比。 一道道风箭,于同样的地方,插在了蓝雪姬的身上。 风箭的尾部,黏连在花辞玉的尸体。 尖锐部分,刺破蓝雪姬的身体。 敌人的箭矢,将他们相连成为了一个整体。 鲜血流动。 她的嫁衣愈来愈红。 蓝雪姬拥抱着死去的男人。 “花辞玉。” “你真是个白痴。” 蓝雪姬笑着落泪。 泪水模糊视线,能够看到另一个囚车内,断腿老人心疼的眼神。 老人闭目,诵读着一段用来超度的佛经。 蓝雪姬的生机和血液一并流逝。 不知怎的,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在模糊的视线里,去找寻叶楚月的身影。 那个女子,一如当初,巍然如山立海之间。 蓝雪姬颤颤然地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却说不出话。 「叶楚月,云都无主,能否得之,皆看你一介凡人的造化了」 「来生,定能赢你一场。」 …… …… 蓝雪姬的手臂垂下,睫翼阖上,那一抹模糊光晕之中的红色身影,彻底的被空洞漆黑所覆盖。 楚月眸光微凝,淡淡地望着。 “师父。” 赵囡囡疑惑地问:“为何是她蓝雪姬咎由自取,死有余辜,为何我并不觉得高兴呢?” “人生之事,确有喜怒哀乐嗔,七情六欲贪,却也并非这十字就能说清楚的。” 楚月揉了揉赵囡囡的头部,侧目看向了花满山。 花满山鬓发灰白,神情疲惫,眼眶有着泪。 花夫人背过身去,偷偷擦拭着眼泪。 花清清心里难受却是倔强固执地瞪着眼睛,愣是不让一滴泪流出来。 三个阿兄,都没了。 花家,得靠她了。 楚月轻舒出了一口气,而后,目光更加坚定。 她踏步而出,飞掠到了半空,目光冷冽地注视着云都王。 “云王殿下,君王犯法当与庶民同罪,蓝雪姬临死之前,字字句句泣血控诉于你,她由你一手提拔亦是事实,洪荒令是你亲手交给她的!”楚月怒喝:“你还有何话要说?!” 打铁,必须要趁热才行。 蓝雪姬的口述并无确切的证据,若不今日把云都王拉下来,所谓的指控等过了数日便会成为无稽之谈! “叶楚月……”云都王冷笑,恼怒不已。 风望月淡声打断了云都王的话。 “前不久,蓝雪姬来我断骨之台实施断骨刑法之际,云都王派人前来送了礼。” 风望月道:“这一件事,诸尊皆可在判官府查明。蓝雪姬罪有应得,云王作为云都之主,为何做不到大公无私,为何要包庇蓝雪姬?任由这样的人,继续担任云王一职,管理云都重要之地,岂非是云都万民和海神苍生的祸患之一?” 第2881章 仿佛生来就是这君王骨 闻声,云都王的后脑勺都在突突地疼。 他抬起手,疯狂地按揉太阳穴,使自己冷静下来。 “风望月,你简直一派胡言!” 云都王无力地反驳。 风望月平静如初。 “是否胡言,一查即知,云王殿下,你,怕了吗?” 云都王气笑了。 “诸尊,此事全然与我无关。” 他回过头来,目光扫视一圈,急切地看向了沐府青年,“尊者,沐府器重云都,我怎会做出此等事来,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并无实证!给我半日的时间,我定会有清白之身。” 沐府青年面庞浮着浅笑,眼底却清润如雪。 云都王见状,不再是胆战心惊。 只要有沐府相助,他定能度过这一个难关。 到时。 他卷土重来之际,定要叶楚月尸骨无存。 沐府青年道:“说的是,蓝雪姬一人之言,算不得什么呈堂供词,指控云都王的证据确实不充分,这一点毋庸置疑。海神界判官府风望月所说,有待查证,但退一万步而言,纵然是真的,那也是属于另一件事,律法王道都应视情况而定,与风铃花阵的阵源并无太大的干系。” 云都王连连点头,眼睛里冒着光,不再似方才的慌张无措。 松弛之余,难得露出了笑。 “云王,过来——” 云都王如鹰犬般,卑躬屈膝,忙不迭地来到了沐府青年的身边。 沐府青年微微一笑,手掌搭在了云都王的肩膀上,郑重其事地道:“今日之事,确有偏颇,沐府承清远一脉,先祖曾喝过众生水,穿过百家衣,清远二字,乃清正廉明,乃远道为天下。” 云都王点头如捣蒜。 “咔嚓!” 下一刻,云都王脸色变得煞白。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沐府青年。 却见青年骨节分明,掌下用力,一道雷霆青云绽开,千万道雷霆光剑从掌心破空迸发,贯穿进了云都王的身体。 “噗,噗嗤……” 云都王口吐鲜血,挥洒成雾。 当血水即将喷到青年的脸上之际,青年身后的面具女子,打开了一把油纸伞,挡住了雨水般的血液,且不疾不徐,以冷淡的语气,吐出了一个字: “脏。” 眼前一幕,围观者们俱都是始料未及。 更惊于上界之尊残酷的雷厉风行。 云都王身体前倾。 青年一手将他托住,微笑着看向四方: “众生水,百家衣,我沐府清远,承祖训,得天卷,自为洪荒三界的平民百姓着想。” “事关黎明百姓,家父和先辈秉持着一个信念,那便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以天下人为己任,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乃沐府,此乃清远。我沐府镇守洪荒道多少载,受人尊敬,清白二字刻入骨。” “今日之事,后续会调查清楚,我也会亲自去执法处交代。” “上界之尊,绝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随意宰杀海神中下两界的人。” “但他,不算人,一个不把人命当命的人,那就是牲口!” “清远沐府,绝不允许这种牲口,还逍遥的生活在眼皮子底下。” “………” 不少人听得此话,颇有感触。 云都王口中血液不断。 他瞪着死鱼般往外突无神空有恨的眼睛,倒映出了青年冷淡的神色。 青年微笑,掌心用力,雷霆万钧焚烧云都王的身体,顷刻间就化作了血雾。 血雾纷纷扬扬在碧霄云空。 他接过了油纸伞,优雅地打着。 血雾之中,他瓷白的脸色,依旧温润,笑望着楚月。 楚月目光淡然地看着青年。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没了三个人。 都是以让人触目惊心的死法。 楚月看向了青年拿着油纸伞的手。 那手相当的好看,细细长长的,洁白如雪,骨节处天生染着红。 袖袍往下堆叠,露出了一截腕部,戴着滚大硕圆的佛珠。 “我是信佛之人,佛祖割肉饲鹰,悲悯苍生,乃我沐府所追求。” “佛不喜杀生,忌血腥,但我愿一人下地狱,也要众生,安得广厦,心犹乐。” “叶姑娘,你虽为下界之人,但在洪荒三界,众生俱平等,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你的功勋荣光,烙于元神,如你这般之人,在下界为楚帝,来海神界,自不能只是一个花家的长老,一个宗门的少宗主。这云都王已死,云都王位空缺,不如你来胜之。我沐府保你半年,这半年里,你就是云都的王。 若你是个有实力之人,云都助你登青云。若你酒囊饭袋,三月之后,你独你,攀不上这云都王权,回你宗门做天骄弟子。” 青年这样一来,当众杀害云都王之事,就不会和杀人灭口相关。 蓝雪姬所埋下的种子,也不会贸然地生根发芽。 更何况,他还给叶楚月埋了个种子。 德不配位,终将出事。 捧杀二字,最是害人。 把叶楚月强行提到她一个归墟凡人无法胜任的位置。 半年后,她再重重地摔下,便会是粉身碎骨之惨烈。 而这一波三折的变故叫人惊了又惊。 凡人道。 归墟境。 下界人。 这三样,哪样和云都王位有关。 云都岂是菩提之地那鸟不拉屎之的宗门能够媲美? 陆佳人的颅腔,冲起了风暴。 嫉恨之火,燃在灵魂,焰光从眼睛里冒出来。 “小孩。” 姜君笑道:“试试吧。” 末了。 她兴味盎然地望向了夜墨寒,“夜尊,如何看?” “将相之才,君王之姿,沐家公子慧眼识人,本尊期待海神云都焕然一新之景。”夜墨寒在自己有限的话语权里,给出了最高的声音。 他望着她。 面具之下,藏着对她的自豪。 他为有这样的一个妻子而骄傲。 楚月眸光凝视着云霄碧空的男子,看那翻滚的血色衣袍如傍晚时分暗红色的海浪。 随后,她对着沐府青年作了作揖,“叶某,定不辱命,不说要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君王,但会竭尽全力,尽我之职,做到仰不愧青阳天,俯不愧人间行!” 青年笑着点头。 楚月身影一闪,来到金銮殿上。 她踏步走到云都王所坐的位置,对界主再次行礼。 云淡风轻,行云流水,自然到天成,仿佛生来就是这君王骨。 “小王叶楚月,见过界主和诸位同僚。” 第2882章 传世玉玺,大夏女战将 界主望着那犹若无冕之王的女子,有一瞬的哑然,旋即失笑。 骨武殿主等人,眉头淡淡地蹙起。 云都王固然不是什么好人,和在座的彼此之间多有摩擦。 但不管怎么说,云都王的身份地位和实力之强弱,足以对得起云都王三个字。 “叶小友——” 界主淡淡抬手。 薄茧掌心,氤氲着薄薄一层的金色光环。 光环互相镶嵌,形成了古老的符文。 云都传世玉玺,便聚集在空,悬浮到楚月的面前。 “你既是云都之主,这云都的玉玺,便要到你的手中,你且接着吧。” 界主含笑。 一道道目光,注视着玉玺。 骨武殿主妩媚懒倦,又不失半分英气,松松垮垮地靠在椅背,软弱无骨的葱葱玉指,蜷起了肩前的一缕青丝,缓缓把玩之际,尽显出了风情。 “叶姑娘,这传世玉玺,有万象之重,不仅压血肉,还碾精神,拿着的时候,定要当心一点。” 她自不会把叶楚月当成所谓的云王。 这厮归墟,只怕连传世玉玺都拿不动。 “多谢骨小姐提醒。”楚月浅笑,礼仪之态。 骨武殿主陡然哽住,嘴角猛地一扯,眸底蔓延出了凛冬寒夜的冷意。 下一刻。 楚月定心凝眸,抬起眼帘望着悬浮在眼前高空的传世玉玺。 只看一眼,便能感受到其中的力量。 不远处的夏时欢,在看到传世玉玺之时,眼睛血红。 四周人群之中身披斗篷,同样有着血瞳的人儿,眸子紧缩,目不转睛地盯着传世玉玺看。 九万年前,洪荒三界第二界,便是如今的海神界,在大夏王朝的统领之下,一片祥瑞太平之景。 大夏王朝的传世玉玺,乃是上古之物。 王朝没落之际,界面其余人等,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他们吞没大夏王朝的土地,侵蚀大夏的财富,意图夺走这传世玉玺。 大夏国主将传世玉玺融入自己的骨髓,再挖出骨髓,交给夏莎女将保管。 后来…… 夏时欢闭上了眼睛。 那群人,为了得到传世玉玺,把夏莎女将用雷霆威压碾之,锻之,使之成为了传世玉玺,被一分为四,由界天宫、临渊城、骨武殿、云都四个地方所执。 玉玺之上,烙有封印。 因而,各地之主,若是丧命于天地之间,传世玉玺就会回到界天宫之主的手中。 楚月望着玉玺的刹那,右瞳刺痛,暗启,看到了传世玉玺背后的残酷。 以及…… 夏时欢郡主先祖,夏莎女将的结局。 这一份悲恸,唯有大夏王朝的瘴气病态血瞳之人才懂。 那恨之入骨,只怒自己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大夏的传世玉玺漂浮在别人的天空。 “叶姑娘。” 沐府青年说道:“界主认可你的实力和潜能,还不快收好传世玉玺。” “收了下这传世玉玺,你便是那真正的云都王了。” 楚月闻声,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她以神农之水,灌溉右侧瞳孔,方才好受许多,能够镇定应对。 沐府青年好整以暇,他便要看看这叶楚月因拿不动传世玉玺而遭人耻笑的场景。 须知—— 就算是骨武殿主等人,实力再是强悍,在得到传世玉玺时,都会痛苦不堪。 更别提她叶楚月了。 “叶姑娘怎么了?”临渊城主好心地问道。 虽说是善意提醒,但包括沐府青年在内,一个口一个叶姑娘,实在是过于滑稽。 既登王位,自有配位的尊称。 大炎城主道:“界主,楚云王年纪还小,初登宝座,我传世玉玺实在是贵重,不如我替她拿着吧。” 便意味着,他要替楚月承受这苦痛。 炎枭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他刚想开口说话,就见父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等架势…… 仿若他敢多言,这老子便敢当众教训儿子。 “也好。”界主点头。 “不用了。” 楚月微微一笑,面朝大炎城主作了作揖,而后一步踏出来到传世玉玺前,直接用手接过了这骇然又象征着海神界权力的传世玉玺。 “轰!轰!轰隆隆!” 传世玉玺内仿若有黑云摧城的末日之景。 且在不停地震颤。 滚滚雷霆而至,震耳欲聋的声覆盖了整座大炎城。 陆佳人眼睛一亮。 “传世之威,叶楚月,你薄弱之躯岂可挡?” 陆佳人笑了。 她一臂枯骨,一臂始终扛着失去了双瞳暂且昏厥的妹妹陆媛。 楚月双手握住玉玺之时,威压碾向自己的元神,就好似天地崩塌,飞沙走石都是杀人的凶器。 毁天灭地的万钧雷霆之力,似欲从宇宙星河而来,只为捣碎一个渺小的蝼蚁。 当碎向楚月元神的前一刻,力量卸去,只剩下一缕微风,如母亲的手掌,轻抚懵懂的婴儿。 温和而有力量的声音,独独响彻在楚月的元神。 “谢了,楚帝。” 楚月微怔。 那声音,还在继续—— “大夏陷于险境,乃是实力不足,技不如人。既想做个好人,国主却无能够匹配的实力,方才陷入此般僵局。” “大夏的遭遇,不是下界的罪过,楚帝不必因此感到愧疚,背负着不属于你的山而苦行于世。” 楚月眸光微闪。 “你照拂我的后辈,为大夏解去枷锁桎梏九万年的罪恶之名,你是大夏的恩人。” 这是…… 楚月的元神之音,近乎是带着三分敬畏脱口而出: “晚辈叶楚月,见过夏莎大将军。” 夏莎笑了笑。 苦涩和自嘲,一并传递给了楚月。 元神内的力量沉默。 似有很多年前的人,在被人遗忘的时空裂缝,以不健全的残身,对着一片虚无落泪。 身后,是战友的尸骨。 “担不起将军之名。” “这世上的大将,哪有护不住身后家国的?” “本将后裔,得玉京仙缘,恰逢四道传世玉玺,都在这九霄金銮殿上,千载难逢,天时地利,又得你之沐泽护法,使我从长眠之中,有片刻的觉醒。” “大夏王朝,本将有一支军队,你执此玉玺,能得到本将生前的一切。” “………” 楚月原地不动,神识交流。 四周之人,目光交汇。 钱康寿梗着脖子观察了楚月半天,便疑惑地问向身旁的妻子。 “夫人,这叶楚月,莫不是被传世玉玺的万象之力给砸坏了脑子?” 第2883章 白发亡灵,弥留之语 钱夫人望着一脸认真的丈夫,只觉得这辈子都没如此的无语过。 不过—— 她眸色微凝,仔细望着那叶楚月,顿感古怪。 “传世玉玺,波折重重,她只怕拿不住。” 钱夫人摇摇头。 “她自是拿不住。”陆家主冷笑:“若她能拿住,那就不叫传世玉玺了。嫂夫人,倒是生了一双好儿女,身份尊贵之人,竟在归墟境面前低声下气,左右也算是古往今来头一遭了。” 钱夫人不语。 陆家主乘胜追击,紧接着道:“听说当年嫂夫人临盆之时,钱兄选了个良辰吉时,只需嫂夫人将孩子憋在腹中忍耐一二,诶,可惜,若嫂夫人能多忍耐一时半会儿就好了,说不定光景大不相同了。” 钱康寿恼怒不已。 钱夫人从容不迫地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而后,便见她落杯于琉璃桌前,端庄如初,雍容一笑之,浅声道: “陆家主说的是,不过为人之父母,知足便好,无病无灾,身体健全即可。” 陆家主望向了自己的一双女儿,陆佳人枯骨之臂垂下,血色碎肉触目惊心。 陆媛彻底失明得。 钱夫人继而说:“这普天之下,权贵世家也好,普通人家也罢,亲人之间,一团和气总归是好的,稍有不慎之,若是众叛亲离,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四两拨千斤之话,把陆家主说得哑口无言,有气也只能藏在肚皮里发不出。 陆猛与之断绝父子关系。 陆靑是个不中用的…… 那可不就是众叛亲离了。 钱康寿两眼放光狂热如火,崇拜地望着怡然大方应对自如的妻子。 陆家主悻悻地不再说话,恨意却自骨中生。 而不只是此处的高台,四方修行者,仿若不知疲惫,精神抖擞,还在注视着那犹若青松般伫立在传世玉玺前的叶楚月。 楚月的元神之中,神识归于安然,心绪极其之复杂。 “楚帝。” 夏莎似是虚弱,声音很轻,很缥缈,仿若穿梭了许多年的时光,才落在了楚月耳中。 “你可听说过,般若功法?” 般若? 楚月一讷。 她只看到过般若玉简。 便是抱枕收集的三万六千实名玉简,不知与夏莎女将所说,可有关系。 “本将当年,发现上古遗址时,便是有这般若功法的机缘。” 夏莎太息了声,“只可惜,大夏国危,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将上古传承给彻底的领悟,只知晓些许皮毛。” “你与大夏有缘,与般若功法有缘。般若玉简,便是源自于般若功法。” “而你的身上,还有般若功法的衍生物。” 楚月颇为迷惘,却是不知夏莎女将所说的般若功法衍生物在何处。 “白发亡灵,弥留之语。” 夏莎提示。 楚月脑子里灵光一闪,骤然想起! 先前与周狂人前辈于湖畔空间交流之时,递给了她一个册子。 每一页,都是通天山域的老人遗言,是留给她的话。 那个册子,已被她妥善的存放好。 “夏将军,可是此册?”楚月将其取出。 夏莎声线含着欣慰的笑,“聪明。你以传世玉玺辅佐此般若册来修行,日后大成之际,威力不亚于你的人皇刀法。” 般若功法,属于诸天万道的一种道法,寻常人等难以修行。 纵然修行,最低的基础,都必须是通天境修行者。 但楚月有传世玉玺在手,归墟也可修此功法。 “传世玉玺,聚天地功德。” “你有功德傍身,自能得传世玉玺之认可。” 楚月恍然大悟。 换而言之。 这传世玉玺,就是个功德容器。 思及此,楚月脸部一红。 常言道做好事不留名,这样一来,她岂不是要回回留名聚功德? 羞耻!太羞耻了!但—— 她喜欢。 “楚月。” 夏将军的声音,柔和了些许。 她将一个结草头环,放在了楚月的元神空间。 “将这结草环,送给我的子孙。” 夏莎一脉,只余下夏时欢一人。 其余的大夏战将,连子孙都没。 因而,夏时欢真正来说不算是大夏皇室血脉,却有郡主之尊。 然…… 病态落魄之国的郡主,算不得什么风光。 她未曾有过一日的锦衣玉食。 她未曾有过片刻的安然。 她自小,便知晓自己是夏莎的后代,有朝一日,要让大夏王朝,远离瘴气天劫。 “是。” 楚月的神识凝聚成形,朝着夏莎将军拱了拱手。 “若是可以,他日能成为你手下的战将,所向披靡一回。” 夏莎叹了口气。 声音越来越远。 最后一道声消失之际,楚月便道:“会有那么一日的。” 她目送九万年前的风远去。 …… “楚云王?” 大炎城主试探性地开口。 沐府青年的口吻故作担心,“叶姑娘怎么了?诶,都是沐某的不是,若非沐某情急之下,强行让叶姑娘成为新任云都王,便不会……” 话尚未说完,清俊面庞之上的担忧神情,骤然凝固住。 便见楚月稳稳当当地接过了传世玉玺,眼神清澈如水。 骨武殿主愕然,只觉得是匪夷所思。 “叶楚月,你方才是……?” 僧人坐化般一动不动,是为何故? “上古遗址试炼太久,忽而有些困乏,走了些神,诸君莫怪。” 楚月无奈道:“这又是护法,又是得机缘的,精力属实不够。” 骨武殿主:“………” 沐府青年:“………” 周遭众人:“………” 这般重要的时刻,她竟,走神休憩去了? 这…… 算什么? 沐府青年自诩足智多谋,阅人无数,亦算是见过世面的贵公子,如今竟是哑口无言,脸上的表情更是难以形容。 风望月见状,扫了眼从云都来的前任云都王部下。 “诸位见到楚云王,是一时高兴,忘了认主吗?”风望月说。 云都之人,以一位身披甲胄的中年男人为首。 男人面目刚毅,小麦色皮肤,冷淡的像一块冰。 纵使不愿,听到风望月的话,还是不得不走到楚月的面前。 …… 却说星云宗的人,都在留意上古遗址的消息。 自从听说楚月为大夏郡主护法,左天猛、大长老、葛兰花等人,带着宗门弟子,乘坐神兽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大炎城。 “小月危在旦夕,必须前去相助!” 一群老家伙,热血沸腾,斗志昂扬,杀气冲天直奔大炎城而去。 没一会儿,神兽调转回头,停在天骄山的上方。 便看到左天猛几个动作快到背后冒烟,迅速来到天骄山,把十长老云鬣的墓碑连根拔起,带上神兽的脊背,嘴里还不忘碎碎念: “老云头,走,去助阵你那好徒儿。” 几个老家伙为了让神兽加速,不停地给神兽喂值钱的火灵石。 甚至趁大炎城都在忙着上古遗址之地,直接冲破大炎城的防守,前往遗址之地。 “小月月,我们助你来了!” 神兽降临,左天猛大喊。 宗门弟子拔出了刀刃。 却在此时,便见云都的甲胄中年男人带着甲胄军士兵,单膝跪在楚月的面前: “吾等,叩见云王殿下。” “?” 第2884章 谢了,少年 携滔天战意而来的星云宗上下之人,无不是在那一排排的神兽脊背怔愣住了。 云王殿下? 是…… 他们所想的……那个云王吗? 星云宗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却说从九霄到平地之上的修行者们,被神兽的惊动声吸引。 一道道目光俱都看了过去。 为首的左天猛穿着精心锻造出的战甲。 旁侧伫立着一方墓碑。 墓碑底部还带着泥土,上方被左天猛用吉利喜庆的红色绸带绑了个蝶翼之结。 此外,墓碑的后方,还系有披风。 乍然看去,不知晓的,怕还以为墓碑成精了。 “宗主……?” 楚月垂眸看去,哭笑不得。 却见大长老一把年纪了,还跟葛兰花婆婆一起拽着横幅。 醒目的几个大字,让许予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便是: 护我天骄,正义不败。 日出东方,月与星云! …… 那一刹,楚月的耳根子难得滚烫发红。 一贯厚颜的她,竟觉得是万分的羞耻。 “咳,咳咳咳……” 四长老褚婴以拳抵唇,干咳了几声。 若是可以,他真不想承认自己是贵宗的长老。 “月……月啊……” 饶是左天猛这个一宗之主,陡然间陷入尴尬的氛围,亦是语无伦次了。 神兽载着他们而至。 左天猛等人这才发觉执法队的人还在。 一时都站不住了,不知摆出怎样的表情。 “界主大人,这位是左天猛宗主,来者,都是星云宗的师长或者同门。” 楚月自然说罢,悄然间给了个眼神,星云宗人方才从神兽的脊背走下,迈入这云霄之中的金銮殿。 大长老白发飘飘,颇为拘谨。 按理来说,星云宗饶是成了菩提之地的第一宗门,但与界天宫、云都等是万万不能相提并论的。 若非诸神之日,饶是普通圣宗,都难以见到眼前的这些尊贵之人。 “原是楚云王的师长和同门。” 界主稍稍点头,目光环视一圈,眼底含着温和的笑意,有着海纳百川般的浩瀚。 楚云王? 葛兰花心脏猛的一惊。 左天猛激动不已。 若说先前还不敢断定,如今闻言,都已清楚了然。 只是让星云宗的师长、同门,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的是,为何不久之前还要为叶楚月的生死存亡而担忧,这才一会儿,就成了云都之王。 骨武扫了眼漫天的神兽,掀着菲薄殷红的唇,戏谑地道: “上古遗址试炼之时,城外的修行者若要进城,须得等到一日之后。” 骨武殿主原是想将这一把火烧到星云宗的身上去。 只是,她的话还没全部说完就已经被楚月给利落地打断了。 “放肆!” 楚月微抬下颌,冷喝出声。 嗓音凛冽透着不怒自威。 骨武殿主对上那古井无波的沉寂金眸,眉峰淡淡地蹙起。 下一刻,心底翻涌起如瀑的不痛快。 叶楚月一个云都新王,归墟之境,岂敢对她这坐稳江山之位的骨武殿主呵斥? 骨武殿主眸色如毒蛇般的阴冷。 “骨小姐身居殿主之位,岂敢以下犯上,指桑骂槐?” 楚月冷笑道:“今日试炼,得玉京仙门,是洪荒三界普天同庆之事,上界诸尊远道而来都是贵客,岂有你这般暗骂贵客的道理?” 骨武殿主听得此话,嘴角猛地抽搐了几下,头疼到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动。 她恼怒地望着叶楚月。 还留在此地的上界之尊,眼神颇为茫然。 “沐府尊者,于本王有知遇之恩,本王定不允许你羞辱沐府!” 楚月盛怒。 沐府青年:“………” 骨武殿主咬牙切齿。 大炎城忙出来打了个圆场。 “楚云王所言甚是,普天同庆,洪荒共欢,多少年了,上古遗址头一回出现玉京仙门,远道而来的都是我大炎城贵客。” 炎枭疑惑地看向了父亲。 父亲不会不明白,叶楚月是个树大招风的人。 纵然不与之匹敌,亦要敬而远之。 他这爹自打承认了上古遗址是夏莎将军第一个发现的后,对叶楚月好的不行。 “二哥。”炎枭嗤笑,“爹莫不是被刺激的神志不清了?” 炎如墨沉吟不语,讷讷地望着血腥之地蓝雪姬的尸体。 “迟早引火烧身。”见二哥不理自己,炎枭便闷哼自语。 而这时,上古遗址的试炼,算是彻底的结束。 剩下的第五、第七两位队长,便带着各自的成员回到执法处复命。 “赵贤弟。” 沐府青年沐擎天看向了赵家少年,“稍后,一道同回吧。” 少年的神情平静如水,望着楚月的目光,充满了探究。 赵家…… 当真要与这样的一个人为敌吗? 祖父说过,不要小觑这世上任何的一只蝼蚁,一粒种子。 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赵家贤弟?” “好。” 少年回过神来,扯出了一个笑容。 他在无人注意时,加深了精神之力,使自己的元神之音,响在了楚月的颅腔。 “叶姑娘,小心沐府,加强海神的界面压制。” 他留下了这么一番话,便不动声色地带着人,跟上了沐擎天。 沐擎天脚步微顿,元神泛起了一丝涟漪,捕捉锁定了少年的元神波动。 他笑容满面,目光深邃,状若不经意地问:“赵贤弟,方才可是在与人交流?” “交流?”少年一脸茫然,“不知兄台何出此言?即将回程,我与我的侍者交代回府的事宜,还需要与兄台禀报吗?” “那是不必。”沐擎天爽朗笑之,手掌拍在了少年的肩膀,“你看你,性格不如你家阿兄阿姐之豁达,我虽不是赵家之人,却和你阿兄阿姐交情匪浅,你身子骨弱是众所周知的事,对你关心,也是正常。” 少年因为体弱多病,性情在诸多的弟兄里,是最为敏感薄弱的一个。 “多谢擎天兄。” 沐擎天眼底浮现出了阴狠之色,旋即便已掩去。。 少年抿紧了唇瓣,用眼角余光扫了眼叶楚月。 他不知晓,今日所为,是否会酿成大错。 只是思考犹豫之际,甚至还未确定路该如何走,应当如何抉择,便就那么说了。 就当他要消失在这片上空的霎时,颅腔,涌入了温暖治愈的神农之力,犹若从天边尽头舀起的一杯圣水,且响起了女子清冽的声音: “谢了,少年。” “愿你康健。” 第2885章 小人得志钱康寿 她的神农之力,并不能立即治愈好这位少年。 但留在少年的体内,多少能帮助到一些。 少年抿紧唇瓣。 他的灵魂,像烟火般炸开。 正如同,他的血液,在被神农之力轻抚。 体弱之事,影响了他太大。 他有着很好的修炼天赋,却因武体基础太差而止步于此。 他吃过很多丹药和灵草。 以至于他的房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丹药。 有时,他会把药草当饭吃。 失望的是,一次次如此,却是没有效果。 而这温暖如水的力量注入自己身体时,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里边那细微的变化。 旁人难以察觉,就算是赵家养的炼药师亦不能发现,唯有他自己清楚,他—— 有点不一样了。 更让少年诧然的是,归墟之境,竟然能与他元神之音。 他观察了下沐擎天。 似乎,叶楚月的元神之音,并未惊动沐擎天。 她—— 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 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他望着上界山前的夕阳,心中有波澜。 「爷爷。」 「孙儿,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她有血有肉,凌云仗义,却也是孙儿此生遇见过,最温良,最狠厉的女子。」 …… 傍晚时分,火烧云漫天。 碧霄在如白驹流逝的时间之中,不知不觉的被染红了。 像是一片浪漫的火海。 来到大炎城的上界之尊,还有姜君和夜尊两位并未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姜君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夜尊。 男子身形颀长,凛然而立,一派镇定沉着。 却说钱燿舵、钱玉瑶兄妹回到了高台之处,正被父亲训斥。 “你们两个,当真是反了天了。” 钱康寿压低了声音,瞪着眼睛说:“那叶楚月是什么人,跟他们沾上关系,你们是觉得为父的寿元太长了,还是觉得钱家的气数短点不就好?” “为父早便说了,不求你们两个能有多大的出息,只要能保钱家太平即可。” “现在好了,钱家的太平都要毁在你们这两个猪脑子上。” “还有你——” 钱康寿语调高昂之时,下意识地瞪向了妻子。 “嗯?” 钱夫人眉梢挑起,淡淡然地望着他。 钱康寿咳嗽了几声,瑟缩了下,悻悻的不敢张狂,便继而教训起了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钱夫人则望向了那一道猩红如血的身影,眸色深邃如古潭。 钱家要亡吗? 不见得。 跟叶楚月这般的人同行。 不是起高楼,便是坠废墟。 她希望是前者。 “姜君大人,夜尊殿下。” 这会儿,楚月酝酿了下措辞,作了作揖,“小王初登宝座,不知二位可否赏脸,留下来用个晚膳?” 钱康寿惊了。 陆佳人愣到发笑。 叶楚月确实天真。 即便姜君青睐她。 夜尊殿下赏识她。 与她共用晚膳,那可是同辈之中的所为。 这俩人,哪个不是高叶楚月一等的身份。 “本尊的荣幸。”夜尊浅笑了声,眸若星辰。 “当然可以。”姜君爽快应之。 二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叶尘高兴到双眸笑得弯弯如月牙儿,快要溢出璀璨的光来。 “界主,炎兄,诸位同僚,可否赏脸?” 楚月笑吟吟地望向了金銮殿上的几人。 骨武殿主和临渊城主见姜君和夜尊会留下,饶是千万个不喜叶楚月,还是会留下来。 “花家主,钱家主,一同吧。” 楚月的声线很轻,却透过被染红的晚霞和夏风,落在了钱康寿的耳朵。 正训斥一双儿女的钱康寿,僵在原地傻眼,旋即点头如小鸡啄米般,笑容灿烂,春风拂面,仿若家中有大喜事,与适才的恨铁不成钢判若两人。 “好,好,这感情好。”钱康寿笑得露出了门牙。 钱玉瑶捂住了脸,只觉得没眼看这样的爹。 相较之下,花家主沉稳了许多。 随后,修行者们陆续离开了此地。 晚膳之地,便是在万花街的花自怜阁。 钱康寿红光满面,于高台甩了甩袖方才抬起下颌来整理并不凌乱的衣襟,又摆了摆自己的束发头冠。 “陆老兄,走吧。” 他走了两步,尚未出高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步伐顿住回头看,“哎呀,差点忘了,老兄你不用去,没事,以咱俩的交情,到时候会在姜君啊、夜尊啊、界主啊面前给你美言几句的。” “………”陆家主咬牙切齿,差点儿把自己的后槽牙给咬碎。 他极度厌烦钱康寿那小人得志的嘴脸。 钱康寿大笑了几声,昂首挺胸,且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一面走,还不忘一面念叨: “夫人,你说这小月也真是的,还非要叫为夫过去。” “去就去吧,人孩子一片热心,别让人失望了。” “对,陆老兄一向食荤,到时候给陆老兄带点鸡腿肉什么的回来。” “………” 陆家主硬是被气得一口血上涌到了咽喉,吞回去的时候差点把自己噎到。 他赤红着眼睛,恨恨地看着就连背影都在得意的钱康寿。 钱康寿走出了高台,那嚣张之声还是传入了耳朵。 “我就说吧,小月是个天赋绝佳之人,我一向看好她的好,玉瑶和燿舵能够结交这样好的朋友,是我钱家祖坟冒青烟啊。” 同行的花满山嘴角狂抽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这一场试炼,竟是以如此滑稽有趣之景,落下帷幕。 那侧,星云宗主左天猛四处张望,不由皱了皱眉。 “奇了怪了,小老四去哪了?” 他那跳起来能打到他膝盖的可爱的小老四呢? “左宗主。”褚婴与虞牵星十指相扣,走至左天猛的面前。 左天猛望着这张极其陌生又该死英俊的脸,打量了下两人相握的手,心里为小老四感到闷闷不乐,便冷着脸问:“你谁?” “在下,星云宗四长老,褚婴。” 褚婴俊美的面庞,浮现起了清雅的笑。 左天猛等人的眼珠子,差点滚落出来。 几位长老登时涌聚过来,围着褚婴又是扯脸又是拖拽地观察了半天,惊奇的同时为褚婴感到高兴。 此时,楚月与界主等人同行。 “骨武殿主,临渊城主,小王对你们感激不尽。” 楚月正色道。 两人面面相觑,一惊后便以为叶楚月是想以卑微和他们打好关系。 “感激就不必了。”骨武殿主道。 临渊城主扯了个淡漠的笑。 楚月再道: “小王听说,二位为了今日的晚膳,会倾囊相助,小王,不胜感激!” “???” 听说? 听谁说的? 他们怎么不知道? 第2886章 无家可归顾青绿 楚月语笑嫣然,清丽的面庞流露出了童叟无欺般的神情,笑望着说不出话来的两位。 事关姜君和夜尊,二位自也不是小气之人。 只是并非他们做东,平白无故地散财,只为给叶楚月作嫁衣,自是不乐意的。 “姜君大人和夜尊殿下若能高兴,掏空家底我都是乐意的。” 骨武殿主话锋一转,矛头直指楚月,“只不过抢了云王你的风头可就不好了,到时候传了出去,说你为人吝啬抠搜,我们二人,可就是大罪过了。” 临渊城主负手而行,稍稍点头,赞同此话。 哪知那新晋的楚云王笑意更浓了,且厚颜无耻地安慰: “二位莫要担心,小王不会责怪二位的。” 听那语气,好似原谅了他们? 临渊城主脸皮紧跟着一扯。 骨武殿主眸色幽幽,酝酿的话语俱已堵在了咽喉出不去唇齿。 倒是同行的界主,面含微笑,时而看向楚月的眼神,既有着长辈对后生的关爱,还有盎然的兴味。 像这般有意思,脸皮比城墙还厚,胡诌之语信手拈来的年轻人,当下可不多见了。 而当楚月看过来时,界主当即就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被其盯上就扁了荷包似的。 ……… 上古遗址外围的人,逐渐地散去。 萧憩带着师弟妹们回到翠微山。 徒留下一个被逐出师门的顾青绿。 顾青绿站在原地不动,高挑的身形摇曳着多处伤痕没有来时光鲜的群裾。 她抬起眼帘遥望着翠微山弟子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身后,响起了熟悉却是疏离冷漠的声音。 不同于以往,多了些嘲意。 “堂堂翠微山的弟子,镇山顾家的小姐,沦为了一个归墟境的鹰爪,一个下界之女的走狗。” “顾青绿,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你想要的修行之道吗?” 顾青绿闻声,驻足许久,一动不动。 她像是一座缥缈又沉然的山。 在巍然之中等待着崩塌。 “你真的甘心吗?” 那声音,还在继续。 顾青绿缓慢地,一寸寸地回眸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同样有些狼狈和落魄的陆佳人。 陆佳人的一条枯骨臂膀看起来触目惊心的。 “生死之交的朋友,在你眼中,不是鹰爪,就是走狗?”顾青绿反问。 “为了所谓的朋友,你连家都没有了,你回不去翠微山了。” “回不去,便回不去了。” 顾青绿扯着唇一笑。 “我不想回去了。” 她说:“我想,跟着叶楚月。” 陆佳人瞳眸紧缩,难以置信地望着顾青绿。 这绝非她所认识的翠微山顾家小姐。 就如同那没脑子的钱家兄妹们。 一夕之间,都陌生了。 “你疯了!” 陆佳人声线沙哑藏着怒。 “佳人。” 顾青绿紧盯着陆佳人的眼睛,格外的严肃和认真,一字一字,咬字清晰地问: “我们,算是朋友吗?” 那一刻,陆佳人并不敢直视顾青绿的眼睛。 她确实真心把顾青绿当成朋友,但她当以陆家和自己的利益为先。 这并没有错,也不冲突。 更何况,顾青绿根本就不知晓,那被大火焚烧的龙晶,出自于她陆佳人的杰作。 顾青绿笑了笑。 笑里,藏尽失望。 “青绿姐,走了。” 钱玉瑶远远地喊道。 “来了。”顾青绿踏步往前,与陆佳人擦肩而过,背道而驰,跟着钱玉瑶一同前往万花街。 昔日旧友,走向了两条永远不交集的路。 数步后,顾青绿顿足停下,回头看来—— “佳人啊。” “你可尝过,灵魂被大火焚烧的滋味?” 陆佳人身体僵住。 顾青绿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终是不再回头的远去。 陆佳人却是一阵止不住地心惊肉跳。 她知道事情的缘由和真相? 这,怎么可能呢? …… …… 万花街,空前的热闹了。 一整条街可谓是跟着水涨船高,甚至到了寸土寸金的地步。 其中,把地卖给了无上殿首席长老的人,悔到肝肠寸断。 许予在厨房忙前忙后,只为做出一桌好菜。 仔细看去,他的动作并不算快,反而是刻意地放慢。 慢些好。 慢点儿吃,就能慢点儿散。 举着毛茸茸九尾的小兽崽,亦未停下,忙着帮许予洗菜摘菜。 偶尔看到许予用修长洁白的手去切肉时,便会泪眼汪汪地望着刀刃下鲜嫩的肉儿,觉得万分之可怜,全然忘记了平日里就属自己吃得最香。 楚月前来,便看见小兽崽的神态,颇为哭笑不得。 许予切了下肉,回头看来,眉眼温柔如水,语调柔和。 “小凝最是贪吃,等等吃上了,比谁都乐。” 小兽崽不满地看了眼许予,还扭过头看向别处,似是闹上了小情绪。 楚月把一个储物袋放下。 储物袋里,都是在紫阳街等地方购买的好东西。 且记在了骨武殿主和临渊城主的账上。 “小凝不气,等等多吃些。” 她伸出手揉了揉小兽崽的脑袋。 小兽崽甚是喜欢楚月。 用毛茸茸的脑袋,在楚月的掌心蹭了好几下,舒适地眯起了眼睛,血色的瞳孔如宝石般晶亮又妖异,却也如初生的婴儿般天真无邪。 “小月。”许予手下动作顿住,犹豫少顷,在楚月的注视之下,还是侧对着楚月开了口。 “你会,讨厌师兄吗?” “不会。” 楚月浅笑,“师兄很好,先前与夜尊殿下谈话时,殿下也说师兄是个很好的人。” “不过……” 许予心口猛地一颤,紧张到不行,就连一双耳朵都竖起来仔细地听了。 “师兄日后可不得说猥琐铜臭了,本王也是要面子的。” 左右也是云都之王了。 虽说是赶鸭子上架,面子里子都还是要的。 许予一怔,哑然失笑,眼眶却红了几分。 这般好的师妹,日后是要远行的。 星云宗,留不住了她。 乃至于是海神界,都留不住她…… 或许多年以后,他这位许师兄,也会像下界长安城的某个人那样,只有仰头看着天,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楚月吊儿郎当的,顺手拿了两根胡萝卜咬着走出厨房。 便看到厨房门外,站立着一道身影。 顾青绿扬起脸,盈盈一笑。 “我无家可归了,日后只能赖着楚云王你混吃等死了。” 第2887章 提及母亲时,那孩子的眼里有光 说罢,顾青绿耸耸肩,无奈地摊了摊手,且眼巴巴地望着楚月。 “小王,乐意之至。” 楚月把另一根胡萝卜丢给了顾青绿,“就怕路途遥远,坎坷难料,让顾小姐受惊了。” “我不怕。” 顾青绿眼里坚定如铁。 曾经,她只求仙门之道,探索仙缘。 往后,她想走一走,不同的路。 两人吃着胡萝卜,对视之际,默契地笑了。 花自怜阁的阁楼之上,纵使门窗的朝向不是对着厨房的,那一举一动,依旧在两位尊者的眼中。 卿重霄和柳三千犹若两座石像般在夜尊殿下的身后。 尤其是卿重霄,心情甚是复杂。 叶姑娘哪哪都好。 就是太过于招蜂引蝶,且还雌雄不分。 但能让叶姑娘断骨重组破屠龙阵还凝聚心头血作为赠礼的人,只有他家殿下一个。 每每思及此,卿重霄浑身上下,堵着的胸腔,都会舒畅很多。 “叶小友,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子。” 姜君喝着茶,平静淡然地道。 “嗯。” 夜墨寒点了点头。 姜君来了兴致,“夜尊可是喜欢?” “喜欢。” 让姜君意外的是,夜尊并未有半点儿的犹豫就利落地回答。 好似…… 非常的信任她。 “听闻,洪荒赵家的小姐,对夜尊一见钟情,但不知为何,多次找你之后,便郁郁在家了。可否知晓,发生了什么?” “原来姜君大人日理万机之时,还能抽空去了解这些闲杂之事。” 夜墨寒淡淡说完,姜君眉梢一挑,长着茧子的手端起了茶杯。 静默片刻过后—— 男子落下杯盏于桌面,便继续开口:“那日,我与那赵家小姐说,所谓一见钟情,是见色起意,她既为世家之女,怎可做好色之徒?” “………”姜君张了张嘴,甚是哑然,好笑地望着夜墨寒,倒是个有趣的男子。 “夜尊常年戴着面具,说赵家小姐是好色之徒,恐是有些勉强。” “足以见得,夜某的俊美,连面具都挡不住了。” 夜墨寒面无表情,说得一本正经,似是察觉不到四周的风都冷凝住了。 姜君嘴角止不住地轻抽了好几下,拿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 她对上男子那一双深邃幽沉的眼睛,仿佛是在诉说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既是如此,夜尊对叶小友,可否是见色起意?”姜君再问:“又可否是一个好色之徒呢?” “是。”夜墨寒再道:“夜某身在世俗之中,未能免俗,但与人世上的好色之徒有所不同。” “哦?说来听听,如何个不同。” “夜某,是一个英俊不凡的好色之徒。” “………” 卿重霄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噎住。 还是柳三千沉得住气,好歹也是压境三千年的人,相较之下显得沉稳了许多。 姜君恰好喝下了杯中的茶,险些一口茶水吐到夜墨寒的身上。 她颇为惊奇地打量着夜墨寒,再次失笑。 “本座倒是想不到,七杀天的夜尊,是这般风趣幽默的一个人。” 她听得最多的,便离不开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等字眼,与之打过交道,且是落到了夜尊手中的人,便如青天白日遇到了手握镰刀的死神,心中的骇然和阴影是哪怕过去很多年想起来都会觉得毛骨悚然、血液冰冷。 夜尊,是一个谜。 他的来历,他的身世,离不开这个谜。 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个人。 没有背景底蕴。 就靠这么一个人,在很短的时间,完成了旁人数千年都不一定做到的事。 他好似不知疲惫,一天到晚都在忙。 七杀天的人都知晓。 夜尊转轴起来,便不会停。 有时,他近乎是不吃不喝,不休不眠,昼夜不分地忙。 与之在七杀天共事且平起平坐的同僚们,俱都是怨声载道的。 夜尊没来之前,他们岁月静好,细水长流,时而小聚载歌载舞,时而游山玩水,享受着人生的舒适。自打从天而降了个夜尊后,整个七杀天莫名其妙燥起来了,不是在忙,就是在忙的路上,一个两个搏命不休的程度,像是在比谁的命长。 更无奈的是,这种风气,犹如秋风卷落叶般,蔓延到了仙武天各处,不知不觉就跟着卷起来了。 以至于,七杀天的夜尊殿下,背地里多了个名儿。 夜卷卷。 进入各大势力的修行者,提起这夜卷卷,便都满面憎恶,怒火滔天,只道自己的安稳人生终究是被这厮给毁了。 姜君打趣儿道:“那这般说来,夜尊的母亲,是个相当幸运的人,拥有这么英俊不凡的一个儿子。” “不——” 夜墨寒望着女人的母亲,心难止水,遏制住那泛起的涟漪,镇定地说:“是夜某之幸运,有她那样好的母亲。” 姜君微微一笑,“夜尊还是个孝子。” 两人之间,自然而然交流了很多。 这种感觉,很微妙。 就像是多年未曾见面的老友,于某日重逢,喝一杯茶,说几句话,并无任何的不适。 许予把山珍海味做好,置放在了露天的院子里。 夜墨寒率先走去,阁楼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姜君和她的精锐侍从。 姜君似是想到了什么,侧目看向了侍从,问: “诸神之日归回姜家,本座是不是让你去查了叶楚月与之夫君的情况?” 淡然若风的一句话,平和却透露着洪荒十二家主之一的威严,如那睥睨六合的江山之主。 “大人——” 侍从颔首低头。 “从诸神之日回来后,属下就去将能查的都查到了,只是近来大人事物繁忙,心力交瘁,只草草问了两句。事关叶楚月的一切,属下都携带在身。大人可是要查看?” “嗯,将其夫君剑帝夜墨寒的,拿出来。” “是。” 姜君接过了一沓厚实的资料,缓慢地翻页,翻出了沙沙作响之声。 而当翻到某一页,看到上方的白纸黑字时,姜君却是陡然愣住了。 夜墨寒,自幼被母亲厌弃,送去百鬼之森,任由自生自灭,…… 姜君蓦地看向半敞开的门,已经找不到男子的身影。 她神情恍惚,眼底激荡起了风雨。 如若是这样的话…… 他又怎么会觉得自己幸运呢? 姜君看得见,提及母亲之时,那孩子的眼里有光。 第2888章 是个英俊不凡的男子 “大人? 侍卫试探性地开口。 姜君默然,陷入了沉思当中。 她曾以为,夜尊或许就是下界的剑帝夜墨寒。 此事,并无绝对性的证据,甚至说出去,洪荒三界的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但她能够看得到,夜尊和叶楚月之间,时而宛若故人般的状态。 难道说,当真是她想左了? “夜墨寒……” 姜君垂眸望着掌心的资料,力透纸背的工整书法,烙印着叶小友丈夫的名字。 “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能让楚帝,这般倾心。” 姜君翻动着薄薄的纸页。 最后一面,手指顿住。 底层的那页,不同于文字的记载。 是折叠合起来的一张纸。 能够看到纸页内部厚实的水墨痕迹。 “大人,这是剑帝的画像。” 姜君目光缠然,犹豫少顷,还是将这幅画打开。 水墨点缀,一笔一划,用粗细匀称的黑色线条,勾勒出了剑帝模样。 他便是那样坐在王座之上,眼神波澜不兴地注视着前方,对视一眼,都会给人逼仄的压迫感,宛若是天生的王,可惜生在了下界,不知埋没多少才华和实力。 仔细看去,叶尘和父亲生得有些相似,眉间之间,有一股凌厉和锐气。 每当长了些岁数,当幼态和青涩褪去,就会愈发的明显。 如宝剑出鞘,只待锋芒毕露时。 “是个英俊不凡的男子。” 姜君唇角含笑,不由多看了几眼。 她从不是个好色之徒,对人世间的俊美男子不会多看。 但这夜墨寒,却让人感到万分的舒适。 外头,愈发热闹。 纵观海神界,还没有几人,能够请动上界之尊,来一个破败到满目废墟的万花街共用晚膳的。 楚月带着使劲儿说好话的钱康寿前来迎两位尊者,便看见夜墨寒站在门外的长廊,尽头折射出了几道斜阳的光,照射在男子一侧的眼瞳,犹若烟花绚烂,暗室明珠,另一侧的瞳孔,陷在长廊的阴影里,如他曾经凄惨黑暗的那一段时光。 至今想起,都能在百花深处,闻到横跨了许多年时光才来到身前的浓重的血腥味。 “夜尊殿下——” 钱康寿拱了拱手,便笑容满面地拿出了一个空间宝物。 “这里边都是钱家的一点心意,还望殿下莫要嫌弃。” “钱家主既是叶姑娘的人,便就是本尊的朋友,若是有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即是,在本尊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只要不涉及做人原则的问题,定能助之。”夜墨寒淡声道。 钱康寿眼睛一亮,又拱了拱手,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口: “夜尊殿下,是这样的,钱某妻子的二弟,曾登天梯前往上界已有十年之久的。但近五年来,杳无音信,每回的诸神之日,都不见其消息。家妻因此忧虑,茶饭不思,还望夜尊殿下得空之际,能找一找他的下落。其名为:宋御策。” 这小舅子,空有修行之天赋,却是个热心肠的,全然不知世道险恶。 若在海神界,倒有家人互相帮衬。 但孤苦伶仃去往上界,赤诚的善心难免被人利用。 且再是闻名遐迩的天才,去了洪荒上界,也如沧海一粟,难见其光华。 这类天才,多如牛毛,大部分都被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里,从此不见踪影。 钱康寿的脊背溢出了汗。 按理来说,这是举手之劳的一件事。 但位高权重之人,一言一行,皆是谨慎。 毕竟,这修行之路,距离王权和仙神之道越近,站在山的最高之地,就愈是危险,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谁也说不准,钱家兄妹的小舅宋御策,是否得罪了上界或者是诸天万道的哪位大能,如此答应岂不是引火烧身,是愚昧之举。 “宋御策,五年前,为救一名孤女,得罪了乾元南氏的公子。” “他被暗中抓去,成为南山府的一名贱奴。” 夜墨寒负手而立,眸色冷冽,一字一字沉声道: “他的身上捆着狗链,常年睡在狗笼。本尊于数日前,查清了此事,将他带回了七杀天。乾元南氏找了旁系的一个人来当替罪羊,本尊能做的,便是将他救出水火之地,还其自由身。” “他心无斗志,目光呆滞,便养在本尊那处。” 夜墨寒拿出了一个金环玉佩,还有一封书信,递给了钱康寿。 “这金环,便是他的贴身之物,听闻本尊前来大炎城,便托本尊给钱夫人带一封信。” 钱康寿拿到玉佩,眼睛发红。 这是小舅子及冠之时,夫人相赠之物。 他怎么都没想到,风华冠绝诸多人的宋御策,会落得如此下场。 那一道天梯,那不可跨过的天堑背后的上界之山,是修行者们的天堂,是无数求道之人前仆后继挤破脑袋都要进去的地方。 仿佛踏了天梯,去了上界,就如同鲤鱼跃龙门,成为人中龙凤,全族上下鸡犬升天。 事实证明,更多的人,销声匿迹在那纸醉金迷的繁华之都。 不为人知的背后,往往藏着比史书记载还要残酷的真相。 “狗笼?” 钱康寿哽咽了。 “我早就说了吧,他那脑子不行,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还自信满满的,觉得能干出一番霸业来。” 宋御策临行之前,站在天梯路口,在圣光之中,被漫天的云霞包裹,似要羽化成仙般,有着无双之姿。 他回过头来,笑着说:“姐夫,总有一日,你会知晓,我独我,自有我道。我的道,不是蠢材之道。” 那青年,笑着登上天梯,去往璀璨的圣光之处。 他一步一步,坚定而踏实。 他的眼里,有着对未来的野心。 若他回头看去,便能望见姐夫脸上的笑。 钱康寿等着。 等着一腔蠢勇的小舅子,能做出惊艳他的事。 却等来五年的黯淡,五年不见天日如牲口般的贱奴生活。 钱康寿拿着信物稳住情绪。 看向夜墨寒时,心底里涌起了诧然。 为何这般巧,就让夜尊碰到了? “本尊听闻钱家主对小月照拂有加,得知钱家主有一位小舅子十年前登天梯,便想收入麾下,才发觉此事。” 夜墨寒似是知晓钱康寿的心中所想,清雅矜贵淡淡然地为其答疑解惑。 第2889章 长廊深深,两侧透光 钱康寿这才恍然大悟,同时心情是相当的复杂。 他可未曾照拂过叶楚月…… 但话已至此,而且宋御策还在夜尊的手里,日后就算一百个不愿意,也得跟着夫人去照拂了。 楚月抿唇,久久不语。 她望着眼前的男子,眸底浮起了笑,又没了,再接着笑,泛起了一圈红。 哪怕被她用浑身的修行气力拼命地压向眼球,已经留下了不算明显的浅红色。 夜墨寒虽是说得云淡风轻,三言两语,但楚月清楚,夜墨寒知晓她会在大炎城登记归墟之册,且接受无上殿的考察。 于是—— 他马不停蹄去搜罗大炎城的一切。 就为了,能让她的身边,多一份助力。 “夜尊殿下,云王,钱某且去将御策的书信给夫人看,便不叨扰了。” “殿下施以援手,救御策于水火绝境之地,钱、宋两家都会感怀在心。” 钱康寿心不在焉的,满脑子都是宋御策的事。 夜墨寒略微一点头,钱康寿就弓腰离去。 长廊深深,两侧透光。 钱康寿火急火燎,嗵嗵嗵的脚步声愈来愈远。 光和阴影之中,是彼此所对。 楚月望着朝思暮想而近在咫尺的男子,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为她做了太多。 般若玉简三万六千人,每一个名字,都是他跋山涉水,放下姿态,去请来的。 为了宋御策,却要得罪乾元南氏。 他想。 他多得罪一个人,他可以解决。 若她的身边,能多一些底蕴,便算是值得。 哪怕是缥缈的底蕴,都愿一试之。 她更懂的是。 抱枕的心情不好。 他…… 许是有心思。 能让他这般心思沉重,萎靡如枯萎之花的人,定只有那位姜君大人。 正当楚月沉寂默然之时,男人忽然将她揽入了怀中,紧紧地桎梏着,许是怕过于用力,弄疼了她身经百战鳞伤密布骨髓处的身子,稍稍遏制了深沉压抑的感情,松了些力道。 男人的下颌,抵在她的发上,疲惫又无力,隐忍万分眼梢还是蔓延出了一抹绯红色。 他嘶哑着声,低低地说:“日后,不可取心头血了。” “好。” 楚月立即应下。 夜墨寒苦笑。 “阿楚应得比谁都快,却屡屡食言。” “这回,定不食言。” 楚月抵在男人的怀里。 温热的,暖和的,如冬阳,似夏风,还有一股熟悉到令人安心的冷香。 “不高兴了?”楚月悄然问道。 “没有。”他回。 楚月浅笑,“殿下说叶某是个食言之人,殿下又如何不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呢?” 她抬眸之际,男子垂睫往下看。 狭窄逼仄的长廊里,两人相视一笑。 “看来,本尊与楚云王,是臭味相投了?” “谁说不是?”楚月挑眉,透着恣意的神采飞扬,眉眼之间,映着细碎的光,宛若破裂的宝石洒在万丈青阳之下,下了一场绚烂的雪。 “这俩人……” 轩辕修哑然,只叹都是疯子。 当年长安城,他赠之肋骨。 而今大炎城,她回心头血。 一个比一个疯。 但让轩辕修讶然的是,不管是天各一方,还是隐姓埋名,彼此都有着绝对的信任。 不论过去多少个九万年,他们依旧会在每一日,为对方,怦然心动。 那在许多年前就埋下的种子,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的参天大树,刀刻斧凿也切割不断,世上不得已的分离,背起的行囊,装满了固若金汤的爱意。 “嘤嘤嘤……” 叶嘤嘤扯了扯嗓子发出呜咽之声,泪眼汪汪的有些害怕。 她若是长大了,才不要陷入愚昧的爱情。 情爱太过于可怕。 还要嘎掉心头血。 “嘤嘤嘤。” 叶嘤嘤又呜咽了一阵。 她的心,更加的坚定如铁。 此生追随公主,眼里容不得男人。 …… 长廊尽头,钱玉瑶才踏步上来,就望见这一幕。 少女惊得下巴掉落,似可塞下完整的鸭蛋般。 她愕然地望着前方,脑海里电光火石,风雨交加,翻涌交织着复杂的风暴。 一方面觉得,古来帝王,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往后将相哪个不是妻妾成群,美人如云。 她家云王,多要个男人,也无可厚非。 另一方面,才被心头血和封印相隔依旧互相爱慕之情谊的感动,眼见着就要瓦解。 “钱小姐。” 男子的声线,将神情恍惚的钱玉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一时之间竟也忘了行礼,瞪着眼睛望向男子等待下文。 “或许,我们该重新认识一下。” 男子说话时,牵起了楚月的手。 钱玉瑶盯着两人的手,一双杏眸瞪大到了滚圆。 便见夜墨寒动作优雅,宛若贵公子般抬起了瘦长白皙的手,慢条斯理地摘掉了遮住了容貌的面具,露出了一张俊美无俦到堪称妖孽的面庞,仙神之姿常伴己身,浑然自成君王之气,如生来便在王权高山之巅俯瞰河山。 “在下,夜墨寒,叶尘之父,阿楚的丈夫。” 他微微一笑,全然不似一尊者,并无上界之尊的优越感。 长夜漫漫,孤独如风。 他这一生,不似阿楚豁达,多是作困兽之斗,如自缚之茧。 高朋满座,俱是阿楚的战友。 身后归宿,是阿楚的家人。 他不可多得的温暖,离不开身畔的女子。 “啪嗒。” 钱玉瑶身后,后一脚过来钱燿舵,手中的酒壶掉落在地。 顿时,空气里都是浓郁的酒香味。 钱玉瑶回头看,便望见阿兄张大的嘴,差不多可以塞下一个鹅蛋。 剑帝? 夜尊? 兄妹俩,只感到万分的震惊。 若非亲耳所闻,只怕是城门楼子前的说书先生都不敢肆意乱言。 纵是亲眼目睹,亦是万分的惊。 阁楼屋门前,姜君顿足停下。 她的双眼,隔着门,看到了那一张俊脸。 手里,还拿着他的水墨画像。 如若他们是同一人的话。 夜墨寒。 何故有幸? 他的生身母亲,是那么凶残暴戾,没有心肝的一个人。 他终于苦尽甘来,还能以德报怨吗? 除非说…… 他的母亲,并非那位帝域的夫人。 姜君唇部微张,眸子骤然赤红,水雾涌聚模糊了视线看不见眼前雕花的檀木之门,泪水蓄满了眶欲落而不落。 …… 是你吗? 我那个,神赐予的孩子。 第2890章 姜奶奶,是不是很疼? 如若这世间,有人得到过神的眷顾。 那必然是初次有孕的她。 即便那时的她未经人事,却与心上人,将全部的心血和孤勇都倾注给了那个孩子。 孩子消失不见之际,她发了疯似得,四处去寻。 凛冬大雪飞扬,冰封江面,枯树疏影。 她赤着双足,惨白着脸,跪在结冰的江面,凄声质问上天何苦这般对待她。 哪怕过去了九万年之久,她对那个孩子的感情都不曾减少,比起曾经作为母亲的惊喜和爱意,还多了一份愧疚。 姜君想到此处,眸色黯淡无光,泛起了隐忍压抑着杀伐之气般的血雾。 沉痛袭来,麻痹她的四肢。 一根根骨髓和神经,犹如蛛网和枝芽,从四肢汇聚到心脏,痛感宛若失控的洪水猛兽般实在是难以抵挡。 “是她!” 姜君想到了一个女子。 是她! 偷走了自己的孩子。 而夜墨寒所谓的“生身母亲”,却如蛇蝎般对待年幼渴望母亲的他。 那些倾注在他身上的狠绝和暴戾,是源自于对她的仇恨。 既无法处理掉碍眼的她,就只能对无辜的孩子下手。 让她的孩子自记事起,就被偌大的阴影给蒙蔽。 不见天日。 唯有悲惨二字道尽那段幼年时日,就连照下来的月光,都是残酷的。 如母亲一般。 …… 姜君的颅腔内,响起了熟悉的,温和的,幽幽叹叹宛若来自天籁和远古的声音。 “当真是那个孩子吗?” “八成可能。” 姜君垂下睫翼。 豆大的泪珠簌簌而落。 一滴,又一滴。 她勾着唇,咽喉里,涌出了前半生的苦涩。 一扇门之隔。 她在细碎暗红的余晖微光之中,满怀愧疚。 门的外头,长廊一侧,钱燿舵快要掉到地上去的下颌,久久合不回来。 下界武者,若要登天,谈何之难! 帝域之巅峰,区区一星武神境,就有无穷之力,搬山移海,劈天斩地,称得上是王侯将相。 而海神之地,武神便有百星境。 一星一鸿沟。 一境一天堑。 娘胎里带不来的东西,穷其一生,拼尽一切,也只不过是略得一二罢了。 叶楚月作为下界共主,在海神界,历经千辛万苦,才能做这楚云王,还随时会被拉下水来。 下界剑帝,怎能一夕之间为夜尊? “殿下莫不是神之子。”钱玉瑶撇撇嘴,小声叨叨。 钱燿舵重重地点头。 兄妹二人只是惊奇,心中清楚凡人是凡人,神是神。 早在遥远的时代,诸神就已经陨落了。 而今半神皆是凡人躯。 还谈什么神之子? “或许是吧。” 夜墨寒浅浅一笑。 他的目光,扫过那一扇紧闭的门。 “阿楚。” 他温润如玉,似春风拂过的嗓音,低低然,响在了楚月的元神。 “我,见到阿母了。” 能够相对而坐,闲聊二三,喝一盏海神的茶,就已是来之不易,更是曾经期盼了数万年的遥不可及。 若他在幼年时期,他定会不顾一切,走向母亲,任由心中的血水化为眼泪糊了满面,只想埋在母亲的衣襟痛哭她为何才来。 而今,他已成家,尚未立业。 大丈夫九尺之身立于世间,好男儿宏图得道顶起碧霄。 他肩有重责。 有他的世界。 便是他的妻儿。 此外,他还是下界楚帝,叶共主身旁的战将。 下界沉沦屠戮之海遭无端天劫九万年。 武者死伤之数不可记。 有些事,总要有人来做。 有些话,总要有人去说。 正因如此,他和阿楚,才会并行同路,不求天下公道一统每个角落都有光明,只盼因果到头善恶皆有报。 只为来时赐予作恶之人一记报应之刀! “娘亲,许予哥哥做的饭菜,真好吃。” 小宝牵着骨武殿主的手走上檀木阶梯。 骨武殿主烦得很。 她啊,最讨厌小孩了。 小孩聒噪得很,和苍蝇在耳边环绕并未有什么两样。 遥想当年,意气风发。 当她握起那一天胜火剑,就是为了斩尽天下的蚊蝇,直到天下太平。 “骨武姐姐,我们去找姜君奶奶。” 骨武殿主闷哼了声。 这小孩,跟他娘一样讨厌。 若不是要谄媚于姜君,她定不会与之有半分的接触。 骨武殿主厌恶至极。 只等晚膳过后,拿着把钢刷,将自己的爪子给清洗干净。 而小宝的出现,使得门内门外颇为凝重的氛围在一瞬之间就已烟消云散。 “嘎吱”一声,紧闭的门被姜家的侍卫打开。 侍卫躬身请出了姜君。 姜君目光平静,神色淡然,并无过多的表情。 要很仔细看,才会发觉姜君眼底藏着的水意。 “姜奶奶。” 小宝眯起眼睛一笑。 一双眸子,宛若月牙儿般,缝里透着潋滟的光。 姜君望着小宝,心脏猛地颤动。 一门之隔。 再开门,与先前的心境便是截然不同。 若事情真如她所想,那眼前的这孩子…… 便是她的亲孙子。 难怪。 难怪一见就讨人喜欢。 姜君眼底翻涌起了宠溺之色,满含笑意。 “小宝,奶奶抱抱,好吗?” “好。” 小宝比先前长高了不少,但他若收敛起气势,便还是有个小孩模样的。 尤其是一双紫宝石的眼睛,水滴滴,圆溜溜,天真无邪地望着姜君。 即便姜君清楚这是个芝麻馅的孩子,依旧欢喜得很。 她弯下腰,单手抱起了小孩。 小宝望见了姜君缺掉的半截耳垂,以及刀痕一路蔓延到了耳后,很狰狞,很红。 那不是普通的疤,是往外翻的红色血肉,像是被斩断了腿的蜈蚣。 姜君当即反应过来,心下一沉。 这么丑陋狰狞的疤,岂非是要让小宝害怕。 她下意识用另一只手去遮住。 小宝却轻轻地摸了下,眼睛红红地望着姜君:“姜奶奶,是不是很疼?” 姜君站在原地不动。 心底的冰川融化。 暖阳般的和煦,照在了那一片雪海。 她的眸子,遏制不住地红了一圈。 落下此伤之时。 那一把开天辟地之刀朝她斩来。 她滚地逃窜,如断脊之犬。 若再慢半步,整条脖颈都会被砍断。 即便如此,还是砍掉了耳垂,割裂了脖颈上的血肉,要了她半条命。 第2891章 贵重之物, 衬贵重之人 “不疼,奶奶不疼。” 姜君淡声说道。 当她侧目看见小宝眼睛里的红,心里的疼,比耳后的伤疤,难受多了。 “奶奶,给你摸摸,摸摸就不疼了。” 小宝说:“等我长大了,就给奶奶赶走坏人。” “好,奶奶等着那一天。” “………” 两人之间,宛若是嫡亲的祖孙。 骨武殿主见此一幕,两手环胸倚靠门楣,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去,娇媚的面庞,尽显出鄙夷之色。 这小孩,生得粉雕玉琢如个小水晶般,实际上,是黑心的,城府之深连她都心生胆寒。 姜君膝下又不是无子无女,也不知被哪门子的猪油蒙了心,遭了这小孩的毒,爱不释手得很。 又不是亲祖母。 年纪小小,惯会四处去攀亲带故的。 “小宝,你喜欢小乖吗?” 姜君问道:“上回与你去祁连山看花灯的姜小乖。” “喜欢。”小宝点头。 “许给你,做你的未婚妻如何?” 骨武殿主闻言,眼皮子猛地跳动,心里泛着酸。 若不是身份年纪都不匹配,她都想代小宝去娶姜小乖了。 一纸婚约,就能算半个上界人,姜家女婿,这是多少人做梦都盼不来的福气。 难怪她看这心机深沉的孩子不惜一切去攀龙附凤,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婚约。 骨武殿主半眯起满是讥诮之意的双眸,无声嗤之。 “不要。” 小宝的回答,却让钱家兄弟和骨武殿主俱是一惊。 姜君诧异,“既是喜欢,为何拒之?” “奶奶——” 小宝笑了笑,露出两个小梨涡。 “娘亲说过,好男儿,并非是有泪不轻弹,相反,到了伤心处,亦可嚎啕大哭。” “但作为一个男儿,须得顶天立地。” “我不知道,我分不清,我对小乖的喜欢,是男女之情,还是兄妹之谊。” “就像我喜欢奶奶这样,不是为了得到什么。” “我年幼之时,出生在长安城,做过乞儿,并无祖父祖母,爹爹不在身边,在前面几年,母亲收受尽欺凌。日子很难熬,但也苦尽甘来了。后来遇到我的祖母,我以为,她会很喜欢我,我不曾想,她视我如瘟神,我的存在,对她而言,和这世上的毒蛇、蝼蚁、蛆虫、牲口并无区别,甚至还不如这些。” 骨武殿主听得此话,神情颇有变化。 再次看着小宝的眼神之中,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或许—— 是她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心疼罢了。 小宝顿住半会,轻吸了口气,便继而开口说道: “如若我想和小乖成亲,如若我真的喜爱她,非娶不可,我会长大之后,成为这世上的英雄,会扬名立万,和母亲和爹爹一样。到时候,堂堂正正,门当户对,与她成为夫妇。如若,我们两情相悦的话……” 他不强人所难。 他却也要以自己为先。 年纪尚小,绞尽脑汁,也分不清情爱。 他喜欢许鹿灵,软软糯糯的,想保护她。 她的血,洒在了天空战场,助母亲一臂之力。 他喜欢姜小乖,活泼可爱,率真善良。 他还喜欢很多,很多。 等他长大了,兴许便能从这名为喜爱的迷雾之中,找到了怦然地答案。 姜君甚是惊讶小宝的侃侃而谈,说得头头是道。 两次交道,她自清楚小宝的能言善辩。 却还是会被小宝成熟沉着的思想所惊。 当她从小宝的言语里,看到了过去无人搭理街边行乞的孩子,心就会揪着的疼。 “小宝,真是个好孩子,可见楚云王教子有方,既是凛然大义的下界共主,更是一个很好的母亲,还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好妻子。” 姜君目光柔和。 若说先前对待楚月,是对后起之秀的欣赏,是在这个孩子的身上,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那一股狠劲和英气,从血腥的山里劈斩踏出的凌锐,两个时代,两道身影,如出一辙。 她抱着小宝走至楚月的身边,将自己手上的翡玉血镯取下,放在了楚月的手上。 “这镯子,是我成亲之日,夫家所给,陪了我九万年,陪我征战了多个地方,从来没碎过。” 她说:“此物,极具灵性,前些年去了般若师,方丈为之开的光,且说此镯能,平安长命,事事顺遂,且是趋吉避凶,有东来之福,聚紫微之星。如今,我把它给你,你好好戴着。” 这一道镯,她留给长媳很多年,奈何久久未曾送出。 “大人,这太贵重了。”楚月沉声道。 “贵重之物,衬贵重之人,相得益彰,不是吗?” 姜君笑着反问,眉宇之间,锐利暴戾不比年轻,多了些难得一见的宠溺与慈善。 楚月一怔,旋即落落大方地接过了翡玉镯。 晶莹剔透的翡玉,似有血红色的烟在山海林雨之间袅袅升起。 她很喜欢。 更喜欢,送镯的人,和这份掩藏在岁月时光里的情谊。 “夜尊,可否托你帮个忙?” “大人吩咐即是。” “帮本君,给叶姑娘戴上此镯。” “本尊,荣幸之至。” 夜尊早已戴上了遮住脸庞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眸子,宛若紫色的海洋,藏着漫天的星辰。 他不仅是高岭之花,是上帝手中精雕细琢的艺术品,更是旷野平原一缕风,与这尘世的凡俗,熊成了一体。 夜墨寒一手拿起镯子,一手握着楚月的手。 他小心翼翼,目光专注,动作轻柔神情之认真,仿佛在做一件神圣的事。 骨武殿主看得眼皮子直翻。 她是上辈子造了多少孽,宰了多少该死的人,才遭此厄运,看这等无聊之事。 “谢了。”姜君笑道。 “举手之劳。”夜墨寒侧目看去,便见那大人笑着笑着眼就红了,眼神里,好似藏了千万的心事,却又隐忍下去,恢复常态。 姜君许是怕自己情绪失控,先一步走出了长廊,去往盛宴之地。 日薄西山后,墨色苍穹,初见白月光。 数步后,她顿住,只偏头稍许,并未回头看,轻声说: “想必夜尊的母亲,也是一个幸运之人,能够拥有夜尊这般好的儿子,如得神之眷顾。” 第2892章 连这片黯淡的宇宙苍穹都为之震叹 姜君的话,使得那暗潮涌动被阴霾覆盖了好多年紫眸,绽了一点星辰之光。 “小宝,你说,是不是呀?” 姜君温和一笑。 小宝点点头:“姜奶奶说的是。” 夜墨寒沉吟许久,才道:“只可惜,夜某不能陪在母亲身边,于母亲膝下尽孝。” “那是你母亲无能,是她无用,是她护不了你周全,又给不了你陪伴。” 姜君问:“你会,怪她吗?” 夜墨寒摇头。 “能得如斯之好的母亲,已是三生有幸,何来怪字一说?” “姜君误会了,夜某的母亲,是坚韧勇敢的女子,诞下夜某之际,她吃的苦,十月怀胎道不尽。应当是夜某不请自来,害了母亲。” 姜君闻声,心底翻涌起了无尽的情绪。 似有雷霆电光,嗡鸣作响。 轰然之间就已传遍了四肢百骸。 万般情绪,汇聚于刃,犹若锋利的刀子割裂在姜君的咽喉,酸痛之感从嗓子眼里冒出来,唇齿挡不住。 泪水似要涌上眼眶,她拼命地遏制住。 若说先前只有八成可能的话,现如今,她几乎能够断定,眼前的夜墨寒,就是她的孩子。 他不想为她为姜家增添麻烦。 下界的武者,背负着下界的命运。 他们永远抛不开故乡,沦为上界之尊的利器。 他们于尘世修行的苦海挣扎而拼搏,既为了生存,更是为了海底下的故国以及千千万万个宛若夏时欢这般的人。 “奶奶,你不高兴吗?” 小宝一向敏锐,察觉到了姜君竭力遏制的情绪,小脸之上写满了担心。 姜君望着小宝,心好似都要化了。 “不会。” 她说:“奶奶很高兴,这些年来,从未有一日,如这般高兴。” “奶奶高兴便好,我也高兴。” 小宝环绕着姜君的脖颈,咧着嘴角,笑容灿烂,“奶奶就好像我的亲祖母一样,我可喜欢奶奶了。” 姜君想到小宝曾经所遭受的委屈,被天凰夫人那样的对待,浑身上下,心脏和灵魂,就好似凌迟般的疼痛,让她近乎窒息,恨自己为何不能早一些出现,早一些护住自己的亲孙子。 “奶奶,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 姜君泛红的眼眸,颇为茫然地望着青涩无邪的孩子。 “其次,是现在。” 小宝笑吟吟,脆生生地接着说道。 每一个字,似若贯穿姜君的躯壳,直指灵魂。 “母亲说过,昨日之日不可留,明日之日才更加弥足珍贵啊。” 小宝靠在姜君的身边,说:“岛屿上的爷爷们,都很心疼我的过往,但人间苦难百态,过去虽难,却不是最难,往后的日子若能锦绣璀璨布乾坤,从今朝起,便有盼头了,不是吗?” 姜君从未想过,作为洪荒十二家主之一的她,有朝一日会被年纪不大的小鬼头说教。 却也心甘情愿,甚至还有莫名的骄傲。 骨武殿主扫了眼,嘴角猛抽了好几下。 小孩儿,就该有小孩的模样。 天真,幼嫩,而非如个小大人般。 “大人,殿下,天色不早,去院里用晚膳吧。” 楚月之所以把地方选在万花阁,便是为了能够坦坦荡荡,打消诸多的疑虑,尽可能不去给姜家、抱枕带来没必要的麻烦。 便意味着她有私心,是为了亨通的钱财,为了万花街能够一鸣惊人,从穷困潦倒被压榨的底层,摇身一变,成为大炎城的繁华,便是厚颜无耻去借姜君和夜尊的势。 这晚的钱家,有些古怪。 钱夫人萎靡不振,两眼通红,压抑着苦痛。 钱康寿跟在夫人身边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反观钱家兄妹,自长廊走下阶梯,就时不时地偷看夜墨寒。 屠薇薇皱眉:“玉瑶,该不会对夜尊有意吧?” 萧离面无表情耸了耸肩,“难道说,钱燿舵也对夜尊有意?” “咳,咳咳咳……”夜罂背着缠绕瓷白绷带的战斧,不自觉地嘴角上扬,轻咳了好几声。 屠薇薇撇了撇嘴,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巨碗,一臀部坐在了桌前,“没啥胃口,随便吃点。” 对面的炎枭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那比他脑袋还要大的碗,看那没有胃口的女子以轻飘飘的姿态去大快朵颐。 炎枭的脸色瞬间黑沉了下去,没好气地望着屠薇薇。 心中只道这女子没个女子样。 跟在叶楚月身边的女子,就没个正常人。 偏生他爹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逼他来万花街用晚膳,还郑重其事交代他不可与叶楚月发生冲突。 因这宴请了两位上界之尊的晚膳,又有界主等人作陪,万花街是难得的热闹。 七叔、七婶等万花街的老人,远远地,笑望着这热闹,心中感慨万千。 “我竟想不到,这万花街,还有如此焕然一新的空前盛况。”七婶哽咽。 万花街,死了。 又在一片死灰之中复燃新生了。 他们在这长街深处,终能挺着腰杆做人,不再是那被践踏被压榨的野草。 凛华用新买的轮椅,推着虚弱的父亲出来。 父亲病气沉沉,遥遥看向那一抹红衣。 凛华便在旁侧,耐心地介绍道:“爹,那就是儿子与你说的叶姑娘,如今便是楚云王了。” 其父深深地注视,眸底倒映出银色月辉的如火明媚。 “我们是幸运的,能得上天之照拂,遇见叶姑娘这般人。” 郁郁的男人仰头看向了天,“但这天底下,更多的是不幸之人。凛华……” “儿子在。” “你且记着,日后长大成人,要像叶姑娘那样。这个世上,多一个叶楚月,就会多一批幸运的人。你从泥足深陷的绝望之地走出,便不能只去看天上的太阳,还要看地上的泥,以及泥里的人和蚁,你可,知晓?” “儿子知晓!父亲的教诲,儿子必定此生铭记!”凛华无比的认真、凝重。 父亲欣慰地笑了。 他再次望向了盛宴之中的楚月。 灯火如织,月凉似水,她在宴中笑,怡然自得,落落大方,修行界归墟小蝼蚁,不见半分胆怯。 凛父的目光,却充满了悲恸。 帝王脉,龙族血,万兽骨,抚仙根,生魔花,妖浸体,双世魂…… 这样的人,真的只是个凡女吗? 她被人嘲笑的凡体之中,却有着无尽的奥义,连这片黯淡的宇宙苍穹都会为震叹。 第2893章 宁心小调云子君 “凡人之道……” 凛父笑了声。 “何为凡人之道?” 他自言自语。 “是轻舟已过万重山,还是负重前行不得志?” 他眼底的笑,带着泪。 楚云王的凡人之道,是见识过了种种机缘造化,依旧坚定走自己的路。 她曾无数次,能够踏上别的道,脱掉这一身凡人骨,偏生就要行这千万人不敢行之路,宁得一身剐,也不回头。 凛华诧然地望着情绪起伏的父亲。 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里。 父亲是沉重的,也是沉默的。 父亲总喜欢,看着野花野草在春去冬又来的日子里被压迫到失去了蓬勃的生机。 凛父像是剥离了力气,无力地垂下了头。 无人看见的黑色瞳孔出现,出现了涌动符文的金色光阵,犹若盘桓在浩瀚的宇宙诡谲而又美丽。 盛宴之中,云都而来的战将,将背着琴的云子君,拖拽到了姜君的身边。 “姜君大人,这是子君,云都人,她的琴术,固有小神农之称。” 战将希望云子君能够得姜君的青睐,便喋喋不休地夸赞:“子君年纪虽小,却有一番成就,她所遇的机缘造化之中,唯有神农之道可惊世人。姜君是见过大世面的,不知子君姑娘可否有这个荣幸,请姜君瞧一瞧这神农之道?” 楚月淡淡扫了眼云子君。 云子君的身上,确实有神农之道的机缘造化。 上古神农,奥义无穷,底蕴浑厚,纵是消失于天地之间,留给后世的造化也不会少到只有一个。 云子君背着琴款款走至姜君的身边,双手贴身,身姿绰约,颔首低头施施然行了个礼,“晚辈云子君,见过大人。” 远处,七叔等万花街旧人,讨论神农之道,热闹得很。 七婶咬了口糕点,口齿不清道:“如若这云子君,当真能得神农之道,就说明海神界又要出一位奇人呢,保不齐,她就是神农后人!” 凛父冷笑了声。 众人看了过来。 “略得皮毛怎敢凿大山?” 凛父幽幽地看着云子君。 眼底深处,金色光阵和宇宙星河浮现。 这世上,神农造化可有千千万如雨下,神农后人唯有一位—— 当是悬壶济世侠义人,万万载深渊之水浇不灭为众生而热的血。 凛父的声音,被云子君听在了耳中。 介绍云子君的云都战将皱起了眉头。 他不想节外生枝,便是充耳不闻,继而对姜君、夜尊谄媚一笑。 “姜君大人,听闻你常犯头风,不如让子君为你抚琴一曲,兴许有所好转?”战将忙道,并给云子君使了个眼色,云子君便将脊背的琴抱在了身前,冷漠的气质由内到外,像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冰。 “此琴,可否愈旧伤除弊端?”姜君问道。 “回姜君的话,可以愈之,除之,具体还要因情况而定。” 云子君低头道。 “那便抚吧——” 大人说罢,云都战将眉间一喜,云子君心思微微动。 她自不屑事权贵,有一身斐然骨,是铮铮傲气人。 奈何云都易主,她左右得为亡故的前任云王殿下做些什么。 云子君眼底的杀机稍纵即逝,掩藏得堪称完美,依旧被楚月捕捉到了。 云子君抱着琴走到院落前方。 月光倾泻而下,犹若如水的薄纱披在窈窕身。 她抱着琴,长指拨弦,试音了数下。 “小月,你过来。” 姜君眉眼温和不似传闻中杀气果断的狠角色。 众人恍惚好似看见慈母唤儿。 楚月大大方方来到姜君身边。 姜君握着她的手,“你坐本座身边,稍后静下心,好好听,对你断臂重组之伤或有益处。你既是云都王,这也是子君姑娘和苏战将的一片心意。” “好。”楚月粲然一笑,“苏战将,有心了。” 苏战将面色僵住,沉沉如阴云,满腔不悦和憋屈难以宣泄,只得干笑了两声来应。 云子君心神不宁,险些拨断了一根琴弦。 她与苏战将对视了眼,而后静下心去弹一曲《宁心小调》。 琴音似春光乍泄于明夜,拂晓之风过山岗。 楚月双臂的骨髓深处,起了酥酥麻麻的感觉,犹若小电流窜过,颇为舒适。 叶嘤嘤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如个二世祖般躺着,还翘着二郎腿,语不惊人死不休般道: “甚好甚好,赏!” “………” 楚月无奈地望着这不成正形的叶嘤嘤,唇边含着浅浅地笑意。 “小月,如若你不介意的话,本座想收叶尘为干孙子。” “叮——” 云子君的琴声,略有变化。 她稳住了心绪,方才继而拨动琴弦。 偌大的桌上,沉寂无声,一双双紧缩的眼眸,却写满了讶然之色。 下界凡女之子,却能是龙祖和姜君的干孙子,这简直就是无上的机缘,羡煞了旁人。 钱康寿欲言又止,那脸上一言难尽的神情,似是没忍住去问姜君还缺他这般大的“干孙子”么。 “能得大人青睐,是尘儿之福,只是尘儿大了,这一件事,还得问他自己。” 楚月温声问道:“尘儿,你可愿给大人当孙子?” “嗯!” 叶尘忙不迭点头,眼睛晶亮堪比这皎洁的月华,激动到手都抖了下。 夜墨寒和楚月俱都默契地看了眼叶尘白净的小手。 以彼此对儿子的了解,小宝从来不是容易失控的人。 相反的是,因那几年阴暗如深渊般的时光,他比同龄人要懂事乖巧很多。 他能这般,已是万分之激动和欣喜,意味着通透如叶尘,兴许已经知晓了什么。 “叶尘愿意。” 叶尘红着眼睛看向了姜君,起身作了作揖,“望祖母不要讨厌叶尘,日后若有哪里做的不好,我定能加以改正。” 姜君的心,万箭穿裂般的疼。 她握住叶尘的手,安抚道:“宝宝如此之好,我若还是讨厌,岂非有眼无珠?” 满桌之人皆是讶然。 临渊城主扯了扯脸皮,无语到脸色发沉。 叶尘心机深沉便也罢了,姜君身经百战还如此小家子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脉相承的亲祖孙呢。 若是亲的,他都能把项上人头剁下来给叶尘当椅子坐。 第2894章 霁月墨夜血色刀 这一顿饭,祖孙俩人,递增了不少的感情。 “叮——” 琴声止,一曲毕。 楚月举杯敬长空,目光澄澈清明地望向了云子君,“子君姑娘之音,犹若高山流水,天籁之声,对本王双臂骨髓,多有裨益,甚是不错。” 临渊城主、骨武殿主等一动不动的。 直到姜君和夜尊举杯,其余人等,方才都笑着脸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杯盏。 众人饮下了尤婆婆亲自酿造的烈酒,辛辣穿喉,意犹未尽,唇齿留有回味无穷的余香。 楚月自元神空间,取出了一枚注水的神农丹,置放于桌面。 “子君姑娘抚琴辛苦,这丹药,便赐予子君姑娘了。” 她把装着丹药的绸面锦盒,推送到了苏战将的跟前,随即懒洋洋地靠在椅背。 语气之大,姿态之懒倦,颇有君王模样。 左右不过一枚孤零零的丹药,被她说得,好似黄金万贯。 苏战将嘴角抽搐,心中万般不爽快,却还是把丹药给收下。 云子君攥着琴的手,不由加重了些力道,一双美眸迸发出了强烈的怒意。 叶楚月所谓的赏赐,堪称是对她的羞辱。 今日之事等传了出去,只怕会被云都和这天下的修行者误以为她是曲意逢迎之人,在前任云都王亡故的当日,便做低伏小、屈尊降贵去讨好一个归墟之境的下界凡女! 一旦形成了既定的固有印象,日后若想洗涮掉这样的耻辱去名扬四海,只怕要付出千百倍的心血和精力才行。 大炎城主端着杯盏,悄悄然地观察着桌上的暗潮涌动。 尤其是姜君和夜尊二人。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洪荒世家之主的姜君也好,七杀天的后起之秀夜尊也罢,竟都有些侧重于叶楚月。 他们可是上界之尊,何故如此? 城主眯起眼睛思考了良久,杯中酒敬向了姜君。 “大人,你也知道,诸神之日,小月封印流光海域,挡了上界诸多尊者的飞升之路。” “小月这路,不好走,莫要连累了大人与夜尊殿下才好。” “还望大人、殿下,以自己为首要,不必多加来往,二位安然无恙,我与小月便心安了。” 大炎城主眼睛微红,字字肺腑,脸上写满了担忧,不知晓的还以为见到了多年未见的亲人。 骨武殿主嘴角猛抽了好几下。 临渊城主拿着酒杯的手猛地一抖,杯口洒出了好些酒水。 二人便是见不惯大炎城主这一改往常的虚伪面貌。 姜君摇晃着精致的白玉酒杯,戏谑地望了眼情真意切的大炎城主,便轻微地挑起了一侧的眉,浑身上下,透露出了一股精神威压,犹若高山倾塌砸向了渺小的蝼蚁。 一刹那,整个大炎城,仿若被黑云所压,随时被雷霆之军给摧毁成破败血腥的末日之地。 每个人的心头都萦绕着不可遏制的恐惧感。 饶是界主,面色都微微一变。 大炎城主那话,恐是激怒了姜君。 他是在试探对待叶楚月的真正态度。 同样,也挑衅到了洪荒十二君主之一不容侵.犯的威严! 大炎城主面庞惨白到如同被那威压给抽干了血色。 大炎城,在此时此刻,陷入了坟墓枯骨般的死寂之中。 这幽森静谧人心惶惶的城,作为上界之尊的姜君一览无遗。 在毛骨悚然的同时,却也无比的震撼,算是亲眼目睹了上界之尊的真正威力。 城中的修行者无不是相信,姜君只要一根手指,就能把这座从九万年前就屹立不败的城给夷为平地,两把杀人无数的刀,就能斩尽不计其数的生灵。 大炎城主的膝盖都在打颤,近乎要不受控制地狼狈跌倒,屈膝跪地朝拜他的君王。 就在大炎城主绝望之际,万山倾塌般的威压似乎在顷刻间就已烟消云散,消失殆尽了。 无数的修行者,好似卸掉了疲惫,周身和灵魂都是无与伦比的轻松。 “大,大人……” 大炎城主的牙齿打了下颤,不敢失言。 他险些忘了,眼前的女人,并非心慈手软之辈。 姜家君主,是从尸山骨海的血色疆场里走出的战神。 双刀之下,亡魂多如牛毛。 那眼神里的杀气,凶狠厉色之际,似能把三岁小儿吓得夜里啼哭。 而这,唯有沾染诸多鲜血和手刃无数生命的君主,方才有的骇然气势。 大炎城主低下头满额大汗,脊背早已湿透到能够拧出水的程度。 姜君忽而轻笑了一声。 大炎城主浑身松弛,惊讶地望向了姜君。 便见姜君气度雍容,优雅矜贵地喝下了这杯酒。 其目光扫向大炎城主,落盏于桌之际,唇角微微勾起,缓声道: “本座行至今日之路,不惧鬼神,不怕诸天神佛,更不屑与小人争锋。” 姜君心神微凝,目光暴戾,狠得像一匹狼。 两把百丈之刀,扭曲长空,骤然出现。 血一样的颜彩,是陈旧的质感,像是尘封了好多年,被岁月洗了当年的锃亮,却是有着让人头皮发麻远胜从前千万倍的锋利。 “本座麾下双刀,其名为《霁月》、《墨夜》,霁墨双刀,早年是冰透晶莹如翡玉报宝石的水银色。” “每当阎罗殿多一些该死之人,本座这双刀,颜色就会更深一些。” “浸九万年之久,饮敌血,碎恶魂,方才有今日之色。” “本座当年敢以归墟之身斩通天小宗师,通天敢杀无上境大宗师。” “本座四肢百骸,多处有断过的痕迹。” “阎罗尚且不敢要本座三更死,大炎城主,你说那等猪狗之辈敢在五更来叩本座的门吗?” 姜君轻靠椅背,放在桌面的手指轻敲桌面,一下,一下,再一下,敲出来的声,伴随着百丈霁墨血色刀垂下的锋锐阴影,她缓缓地抬起了眼帘,似笑非笑地望着大炎城主等人,虽收起了巍峨如山的威压,只一个眼神,依旧让人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心底的震撼俱是难以言喻。 大炎城主对上那样的一双眼睛,心脏猛地跳动,速度极快,声音穿过胸腔血肉震了双耳,宛若滚滚雷霆炸在耳膜处。 第2895章 凡人殿 “大人神勇。” 城主低下了头。 冷汗潸潸淌满身。 一城之主如蝼蚁。 炎家兄弟见状,心绪无比之复杂,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炎枭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倒抽冷气。 他引以为傲伟岸般的父亲,在姜君面前竟也不过如是。 只道一山更有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 “谈不上神勇。” 姜君慢条斯理道:“本座与楚云王一见如故,多有钦佩,既算是忘年之交,更为朋友。本座行道,不说堂堂正正,但绝对是坦坦荡荡。楚云王上界生,下界养,中界养,虽与本座一界之隔,本座却也想收她为义女。” “只是楚王之子已是本座的孙子,若为女儿,辈分颇有不对,不如本座收那个未曾谋面的剑帝为义子,如此一来,楚王算为本座的儿媳,本座如何对待亲生儿女,便会如何对待她。” 姜君浅笑。 提及儿媳,笑容更浓,眉眼愈发柔和与昔年战场杀敌冲锋陷阵的狠人模样判若两人。 满桌寂静,不可置信。 若说先前姜君多有考量和思虑的话,现如今,她便是摆明了要成为叶楚月的靠山。 小月纵有万难山,她愿排之。 她原就一个人,扛起一个家,一个世家! 她不怕肩上多万座山。 如小宝所言。 种一棵树,既已错过最好的十年前,便要珍惜当下。 她知道。 叶楚月虽为剑帝之妻,却受尽苦楚。 她知道。 二人夫妻相称,育有一子,却不曾有半个婚礼。 只靠那坚定如铁信任不移的感情,打破世俗的一切。 大楚的亲生父亲、爷爷和兄长们视她为洪水猛兽。 将尚在襁褓之中的她挖眼丢进无间地狱自生自灭。 她本野兽盘中餐,却为天地凡人王。 她何德何能,拥有这般好的儿媳! “大人——” 楚月眼皮一跳,眸子泛起了红,如她胸腔内翻滚似午夜江河迎暴风雨般的不平静…… 原来,姜君已然知晓。 而她先前认小宝为干孙,既是建起祖孙的纽带,也是纵观大局,坐等大炎城主的试探口风,然后顺理成章又名正言顺地收下她这个儿媳。 “小月,我非你生身母亲,但也愿用这一身老骨头,为你挡风避雨一回。” 先前,她作为一家之主,决然不敢为了一个颇有缘分值得敬重的后生叫板上界神。 而现在,她愿意,她便敢。 有人要把小月丢去地狱。 也有人,想送小月去天堂。 多一点好,就能消一点幼年留下的原生之悲。 楚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夜墨寒抿紧唇部,垂落睫翼,轻遮住了那一双翻涌出复杂之色浓墨重彩的眸。 眼梢因隐忍喜怒而渐渐红,泪才涌上就湿了睫翼。 他沉吟不语,真气炙热,烘干了眼睫的泪,淡然沉着为一个真正的男子,好似已经把昨日幼年等待母亲来百鬼之森接他回家的小少年给彻底地遗忘了。 姜君对阿楚的好,他都能感同身受到自身。 阿楚好。 他才好。 …… 这会儿,骨武城主等人只恨自己没能生个小宝这般讨洪荒君主喜欢的孩子。 钱康寿瞪了眼自己那只知道吃的儿子。 见其大快朵颐,便用力掐了把。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看你的脑子里长得都是胃。” 钱康寿压低了声音暗骂道。 钱燿舵委屈巴拉,冤枉至极,“许予哥不仅人长得俊俏,还烧得一手好菜,比钱家的厨子好多了。” “有这么好吃?”钱康寿满面疑惑。 “不信爹你试试。” 于是,钱家父子,一同大快朵颐。 楚月看了眼,心情凌乱不已,颇有些哭笑不得。 “小月。”姜君扭头,一派慈眉善目,眼底涟漪织着笑,低声启唇:“凡人之道,也曾光辉璀璨过,纵使凡人道落寞,但不可否认是,世上修行者,俱是以凡人为起点。” “今朝在上界,亦有不少的修行之人,在这众生唾弃凡人道的时代,依旧在苦修凡人之道。 故而,此番回到上界,我会和夜尊共设凡人殿,专供专人之道的修行者。 让这些修行之人,有枝可依。” 姜君微微一笑,眼底烙印着女子明媚生辉的面孔。 楚月眼眸轻缩,旋即嫣然而笑之,万分情绪,都隐藏在眼底和心脏的至深处。 姜君抬手拍了拍楚月的手背,抚平楚月那无处安放的情绪。 她懂这孩子。 一人之乐,不如众乐。 众人之乐,不如天下乐。 纵有人道她心狠手辣,却不敢说她薄情寡性。 道她杀人如麻过于残酷,却不敢说她不是一个好帝王。 姜君给楚月盛了一碗汤,“累了一日,多喝些,补补身子。” 末了,又给小宝盛汤。 小宝歪着头,睁大了眼睛看向姜君。 小小年纪的眼睛里,就有着比大人还要复杂的感情。 他压抑着感情红了眼眶。 倔强地憋住情绪。 乖巧懂事地喝汤。 喝着喝着,泪水滑过面价,落在碗中,那香味浓郁处,不知是汤还是泪。 姜君愣住,随即是肉眼可见的慌了。 她并不是没带过孙子,小宝也不是她唯一的孙子,却如瓷娃娃般,让她小心翼翼,叫她愧疚难安。 她再苦的时候,面对数万之中的敌军,独自带着襁褓中孙子的她,都没让一滴血落进襁褓,唯独小宝,没在她的庇护之下长大,还被陈凰那个女人所厌弃! “小宝乖,宝宝不哭,是不是奶奶哪里不好,你且跟奶奶说,好不好?” 姜君温柔和善的让人大跌眼镜。 颅腔里的苍者老人,见此一幕,神情呆滞,目瞪口呆,诧异的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一幕诡异无比。 要知道,姜家孙儿与小宝同大时,若在姜君面前落泪,便会被严厉的呵斥训诫。 若姜家后辈们知晓祖母这般模样,只怕会觉得天地之玄乎远超想象。 “奶奶。” 小宝笑着说:“你很好,什么都好,我只是高兴,高兴,我有奶奶疼了。” 他叶尘,有祖母了。 是—— 亲祖母哦。 他才不是,没有祖母要的孩子。 第2896章 那群由人幻化修罗地下鬼 姜君眉开眼笑,睫翼挂着泪珠。 这一顿晚膳,当是天涯海角,各执一隅的一家四口,最是安然的日子。 晚膳用罢,姜君牵着小宝,有界主几人作陪,去了大炎城热闹的街道。 她如寻常人家的祖母,时而给小宝买个相对来说有些幼稚的拨浪鼓,时而提一盏花灯,界主之流,做苦力般帮小宝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骨武殿主的脸色黑了下去。 若不是姜君大人,她何至于会给一个凡人之子提东西? 临渊城主一派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神情,嘴角猛抽,无语至极。 二人还来不及眼神交流,就见界主又丢了几个幼稚的物件过来。 姜君全然没了素日里挥斥方遒的姿态,眉眼堆起了温和宠溺的笑。 “奶奶,等等我——” 小宝忽而去了旁处。 他穿过人群,一路往前跑。 不多时,便又小跑回来。 姜君远远地就看见了那晶莹剔透如紫宝石一般的眼睛。 小宝握紧成拳放在了姜君的面前,睁大了眼眸,仰起头,满怀期待地望着姜君。 他的拳头缓缓地舒展开,出现了一颗糖。 “奶奶。” “巨人哥哥最喜欢吃糖了。” “他觉得,人生昼夜如苦海,闲暇之时的一点糖便已是天赐。奶奶,我想你的生活,多一点糖,也多一点甜。 “奶奶,你要等我长大哦。” “我长大了,就能让你和娘亲、爹爹少累一些,不必抽空得闲暇,有的时间去吃糖就好了。” 小宝眯起眼睛笑,落入姜君和众人的眼里煞是可爱,纵比诸神之日长高了些,却依旧是粉雕玉琢的精致,如春日里的瓷娃娃般。 姜君一怔,便接过了这一颗糖。 而后,此地下了一场糖雨。 经过小宝付钱提醒的小贩们,将各式各样的糖抛在了空中。 月色如瀑洒落,银辉与糖衣折射,汇聚成了七彩之光。 这是姜君头一回在夜里看到象征着来日之希望的彩虹。 夜色浅浅勾芡着星辰的微光。 漫天的糖雨,如一场甜腻的烟火。 她垂眸看去,小宝正对着她笑。 叶尘不知道的是。 这一刻,于祖母而言,他比这人世间千千万万叠加在一起的糖还要甜太多了。 他只知晓,祖母过得很苦,一生颠沛流离,征战不休,一个人,一条脊椎骨,就能扛起一个世家。 一只蝼蚁,苦行于世,只要足够的坚毅,便能庞然顶天又立地。 姜君深吸了口气,俯身将小宝抱起,笑望着四方密密麻麻的人群,如帝王下令,轻声说:“吾孙所赐,诸君同乐尔。” 话音落下,赫然一挥手,气力翻涌而出,裹在糖衣之上。 众人闻言,惊喜过望,争先恐后去抢那被姜君赐福了的糖。 人群的背后,楚月与夜墨寒并肩行在长街幽暗的一端,遥遥望向了前方的热闹。 “小宝很开心。” 楚月欣慰的笑。 “嗯。” 夜墨寒握住了楚月的手。 长指,一根一根,镶嵌进女子的指缝。 十指相握,共盼白首。 “我也很开心。” 夜墨寒顿足停下,垂眸望着她。 在热闹的另一面,他略微颔首,半摘面具衔在额前,轻吻了女子柔软的唇。 他好似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偏生一发不可收拾。 楚月听到了。 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那心脏,正在为她而跳动。 …… 夏日的晚风,不算凉,有些燥,却也伴着沁人心脾的花香。 这晚的时间,过得很快。 子夜时分,两位上界之尊便要离开不属于他们的海神界。 “孙儿叶尘,恭送祖母和夜尊殿下。” 小宝有模有样地作揖。 钱玉瑶等人恍惚间,还以为是看到了楚月。 夜罂肩膀靠着萧离,感叹道:“这孩子,和小师妹愈发相似了。” “母子之间,哪有不像的道理。”萧离两手环胸,双眸漆黑沉沉,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意。 屠薇薇瞥了瞥嘴,目光淡扫傻头傻脑凑在一起的钱燿舵和陆猛,“我竟不知秦铁牛何时多了这么两个大儿子。” 这两傻样,跟那头蠢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萧离、夜罂循着屠薇薇的视线看了过去,不由自主地笑了声。 “小月。” 姜君回头看来,面带微笑,“你登天梯那日,姜家上下,定会全家去等你上来。” “好。” 楚月咧着嘴笑,金眸噙着堪比星辰的微光。 两位上尊身影缥缈若云烟般消失在界面压制间隙之光的瞬间,姜君的声音,出现在了楚月的颅腔内。 “修罗地狱,血鬼一族,近来安好,小月放心。” “………” 楚月瞳眸猛缩,下意识踏步往前,定睛注视着姜君。 姜君最后留给她的,唯有慈和的笑脸。 楚月两手攥着胭脂色的袖衫,浑身紧绷成一根随时都能断裂的弦,半晌方才逐渐地松弛,面庞流露出了笑,眼中泪水若有似无,很快就被钢铁般的坚定所取代! 而关乎血鬼一族与姜君的是,说来也是巧合…… 她与血鬼,有何不可分割的机缘。 数次死里逃生,都与血鬼息息相关。 姜君的颅腔,响起了老人带着叹息的声音—— “想不到啊,那群由人幻化而成的修罗地下鬼,竟和叶楚月有关系。” 血鬼族人,对种族生灵的血脉,有着天地之间最是独一无二的嗅觉。 此番修罗血鬼出世,姜君恰好去了一趟无间地狱。 凡人之道爬天梯,难如登天。 叶楚月原就是上界人,大楚父子不认,叶楚月不屑公主之身份。 但雪挽歌和本源老祖宗,是她的母亲和外公。 姜君原想帮忙,找点路子让楚月直接来到上界。 然而,不管她去了何处,都是认为叶楚月此身非彼身了。 她的身体破碎过。 她的血液流干了,骨头被粉碎掉。 如今的她,是从下界女人的肚子里孕育出的人。 已非当日之婴。 姜君还记得,那些人的理由大差不差,声线嗓音都是极尽相同的腔调。 他们说—— “姜君大人,并非是在下不助你,实在是那叶楚月,名不怔则言不顺啊,这天下悠悠之口,当如何堵?” 第2897章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姜君大人,您的面子我哪能不给,但她固然大楚诞生,却流下界血,那就是实实在在的下界人。” “更别提,她非下界普通的修行者,若是普通人,倒也好办了,无人知晓偷偷送来,就是过程麻烦点,需要耗损一点大人你的精力和底蕴。” “但她叶楚月,乃是下界之主啊,下界三百多陆俱以她为尊,她不可能融入上界的。” “大人,凡人之道,你我心知肚明,凡人没落,光辉璀璨只存在史书。” “叶楚月那通天的能耐,无非是她在下界,来了上界,不过区区一蝼蚁,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楚神侯不成?” “………” 当年,神是神,人是人,没什么半神之说,半仙之称。 诸神时代,她以凡人之躯比肩众神,得半神半仙楚神侯之尊。 …… “姜君大人,实在不行,你去无间地狱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她当初遗落之物,譬如被野兽吃掉的手笔,滋润鬼草的血,若有这些为证,兴许能有机会。” 故此,姜君抽空去了一趟无间地狱,却是一无所获。 但她遇到了邪王,和崛起的血鬼一族。 直到今日再见楚月,活在她元神空间的老人,方才看清了那血脉。 姜君,也才知晓了大概。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姜君以神识说道:“她失大楚,却有那样的一群亲人,正是她的桑榆之福。” “老朽不曾想到,血鬼一族,在多年以后,竟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在洪荒界崭露头角。” 老人盘腿入定一动不动,双手自然垂落置放于两膝之上。 他长叹了声,是自嘲,有苦笑。 良久。 老人幽幽抬起一双血色的眼眸,周身四周,从头至尾,竟如破碎的镜面,以蛛网的痕迹龟裂开来。 每一道痕,犹如沟壑镶着猩红的血液。 裂痕之处,针线相逢,把他窜连成了一个完成体,一个看起来犹若鲜活却诡异的生灵。 老人的血瞳注视着上空,露出了深不可测的诡谲之笑。 “姜女,这洪荒三界的天,是时候变了。” “老朽真想看看一个凡人,能否让这满天诸神,阵脚自乱。” “他们靠道貌岸然的虚伪夺舍,心安理得了这么些年,是时候,从那九重天上摔下来了。” 老人满面阴狠,破碎的血色裂痕交错,猩红的眼瞳迸发出刻骨滔天的愤恨之意。 姜君沉默不语,泯然望着上界的疆土,姜家护法,和她的儿女都前来迎接了。 她正要与夜墨寒交谈,一抬头才发现,那孩子不知何时,就已消失不见。 姜君低低地笑了声。 “母亲!” 次子姜万疆踏步而来,行礼过后诧然地问:“你这一去一回,认了儿子孙子还有个儿媳?” “嗯。” 姜君淡淡地望着姜万疆满面焦灼的面孔。 姜万僵紧了眉头形成了一个极其明显的“川”字。 “娘!” 姜万疆犹豫少顷,酝酿了一番措辞,拦住了母亲的去路。 “你怎么能这般就草率认了??” “儿子听说了,那下界双帝,都是人中龙凤,只是生不逢时。叶小宝,是龙祖的干孙子。” “母亲如此草率,如何在龙祖那老头子手中抢人,怎么着也得带着族谱去。” “早知今日之事,诸神之日,我就该放下手头之事,去海神界看一看我这未曾谋面的侄儿。” 他还听说,那侄儿,有一双很好看的紫眸。 他的大哥,父亲和母亲心底最深处的伤,便是有着同样的眼瞳。 纵观洪荒三界,天下之大,种群无数,生灵不可计,紫眸算不得稀奇事,但若有缘,便是妙不可言的锦上添花。 叶尘和叶楚月,若能安抚母亲鲜少提起的心底伤痕,他这个做儿子的,自是感激之。 “母亲,不如,将叶尘的名字,改成姜姓吧?” “那楚帝,也一并改了吧。” “母亲,你觉得,姜楚楚,姜月月,哪个好听些?到时候,名字载入族谱,记得请大楚那群有眼无珠的人过来。” 按理来说,应当先思考剑帝之姓。 姜万疆暗暗沉思,想着那剑帝在海域被封的下界,他的想法倒也不重要,无需兴师动众的,随便敷衍一下就行。 “母亲,二哥所言极是,不过二哥水准有限,胸无点墨,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来,依我之见,大嫂铁血丹心,侠肝义胆,不如就叫姜丹丹吧?” 姜家子孙,纷纷开口。 “姜作为洪荒十二之一的贵姓,日后也不会有人诋毁大嫂了。” 在姜家儿女一辈,固然知晓长子大哥,却从未见其人。 便以为姜君此番作为是个念想。 再加上父亲身体的好转与叶楚月有些关心,自然就隔着一界之远便已感到了亲近。 姜君听到犹若蚊蝇般嘈杂的声音,顿感头疼欲裂。 “不必了。” 她抬手以指腹揉了揉眉心,淡声道:“小宝随母亲姓甚好,至于叶姓,九万年前,只会比如今的姜之一字更加鼎盛。大楚作恶,不配为小月的亲人,但小月在下界的父母亲人却都是顶好的。你们固然是好意,但这份好意,不能从你们身上延伸,而是要设身处地去所思所想,以小月而言,什么才是最好的。” “不过……” “万疆有一句话说的对,需要大摆宴席,大楚,必不可少。” 姜君不怒自威,一番话下,无人反驳。 而当大楚知晓此番之事,便余惊声一片。 楚祥父子知晓姜君对叶楚月多有器重之意,却没想到已然到了如此地步。 楚云城咬牙切齿道:“尚未登天梯,就已攀权贵,挽歌啊挽歌,你生了个了不得的好女儿。” 楚南音一袭红色新装,乌发半挽,坐在古琴之前随意地拨动。 一面弹琴,一面吟道: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好!”楚时修两手蓦地一拍掌,眉开眼笑,倒映出南音身姿的剑眸似在熠熠生辉。 他往前踏出,长袖一挥,抬着下颌望向门外的半壁天穹之景,飒爽道:“南音自有铮铮脊梁骨,一生都学不会碌碌庸人世故圆滑的折腰之道。” 第2898章 血色窟窿,雷雨之下恶魔眼 “折腰之道?” 抚琴的楚南音闻声,动作一顿,面纱下削薄的唇,勾起了清浅的笑。 明月说,凡人之道可通天。 实则,凡人之道尽折腰。 楚南音思及此,唇边的笑容愈发浓郁。 修长双手,拨动着琴弦的速度愈发之快。 曼妙的琴声宛若是春回大地,只叫王宫里的婢女便也如痴如醉。 楚南音一身的伤痕,都是拜叶楚月所赐。 尽管如此,双目失明的她,在大楚艰难绝望之际,还愿为父兄抚琴一曲,这叫父兄如何不心疼呢? 从未吃过什么苦的她,却因为一个叶楚月,一个遗落在外的孤女,而在短时间内受尽苦楚。 这叫父兄怎能不怨,不恨,不去怪罪那孤女? 哪怕叶楚月心底之狠,表面所流露的决绝是不贪图大楚半分权贵。 然,对于楚云城、楚世诀这些人而言,叶楚月是女儿,是妹妹,是血脉层次和阶级之分的下层,便潜意识把自己置放在了说一不二的高位。 “父亲,爷爷,我年年都过生辰……” 楚南音弹完古琴,双手垂落,沉吟了半会,便才犹豫着开口说: “因而,今年,我也想过生辰,只是外公那里,我不知要如何权衡。” “纵使叶楚月与之断绝关系,外公的眼里,她叶楚月之地位,连龙遥都超不过!” 外公的心思和偏了的感情,既是楚南音的意难平,更是她的心不甘。 “南音,你的生辰,自当如期。”楚世诀道。 楚祥点点头,“近来乃多事之秋,大楚风雨飘零,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险,阿音的生辰之宴,对于大楚而言,倒是个好机会。” 说话之时,楚老爷子的眼里闪烁着一道精光,既有着城府深沉的算计,更浸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而就在不一会儿后,大楚收到了洪荒姜家的请帖。 这一件事,让大楚上下俱是无比之欣喜。 “爹,姜君莫不是因为月族,而要助我大楚?” 皇子楚长云兴奋不已,两只眼睛里透着月华般的光。 楚南音呼吸急促。 “莫急,为父且拆来看看——” 楚云城话虽是如此说着,语气里却充斥着浓浓的惊喜和高兴。 只是当他看清那力透纸背的遒劲笔锋,脸上的笑容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 “爹?” 楚南音心脏咯噔猛跳了一下,有着极其不好的预感,袖衫内的双手,长指缓缓地蜷起,半攥着衣料。 “爹怎么了?” 楚世诀和几个弟弟把脑袋凑上去看,望见龙飞凤舞的字,无不是哑然无声。 “南音……” 楚云城犹豫半晌,方才在楚南音忐忑的期许之下,道出了有关于姜家请帖的实情。 “这是姜家二爷姜万疆麾下之人送来的请帖,打算把叶楚月、夜墨寒、叶尘的名字,上入姜家族谱,特邀我们过去共同庆祝此等喜事。至于入宗上谱的日子,则,则是……” “是哪一日?”楚南音问。 “你生辰的那日……” 楚南音闭上了眼睛,又垂下头,低低地笑出了声。 姜君大人,这是想彻彻底底地羞辱她。 想剥下她的脸皮,放在地上,于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践踏着。 不愧是十二君之一,做事之狠,丝毫不留任何的情面和余地,把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她,往更深的绝境之路逼去。 “这,去还是不去?”楚长云问。 楚云城满目通红,无力地叹息了声,“姜家邀请,自是要去的,那姜二爷,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性格之爆裂,如脱缰的野马,若拂了他的面子,大楚日后只怕会是更不痛快了。” 楚时修冷嗤:“只怕那叶楚月的性子,便是随了这姜二爷。” 楚南音四肢软若无骨,窝在了绵软的椅上,痛苦到五官近乎皱到了一起去。 似如深海吞没她的口鼻,一点点覆向她的头顶,直到完全地把她噬去。 她固然还活着,却如同死了般的窒息。 血液冰凉。 胸腔钝痛。 而这千丝万缕的痛和怒,终将是对着叶楚月而去的离弦之箭。 她之苦楚,正如这日阴霾遮天的大楚,艳阳逐渐被黑云所蚕食,只能看到一闪而过的电光映照在楚南音的两个血窟窿之上,许久才听见那让人灵魂都在震悚的恐怖雷声,堪称是震耳欲聋。 楚南音却笑了。 血色窟窿,却像是恶魔的眼。 楚祥放下烟袋回头看去,对上那样的眼睛,有着直面厉鬼般的毛骨悚然感,一刹那的恐惧使得他枯老如树皮的手猛地抖动了下,烟袋便砸落在地,发出扑闪扑闪的火色。 那时,楚南音陌生到,祖父好似从未认识过。 他甚至怀疑—— 他的两个孙女,都是魔种。 ……… 却说两位上界之尊离开后,大炎城恢复了从前的宁静。 万花街,却是在一日之间,成为了大炎城最繁华的街道。 底蕴浑厚的修行商人们,便是统统前往万花街,与昔日的铺主们商榷着新铺事宜。 此后,万花街便会有拍卖场、神兵阁等吸引来客的铺子。 是夜—— 骨武殿主打着哈欠,对月翻着白眼正欲离开。 “骨武姐姐。” 身后,传来了讨人厌的声音。 骨武殿主不耐烦地往回看。 叶尘迈开腿小跑了过来,面颊微微发红。 骨武殿主无奈道:“听说你明日便要带着龙族军队离开海神界,怎么还不去陪你母亲,过来找我干嘛?我可不是姜君大人,没兴趣给你当奶奶。” 小宝咧着嘴笑。 “别笑了,本尊不吃这一套。” “骨武姐姐。”小宝抬起手,掌心放着一颗糖,“这是,给你的。” 骨武殿主皱紧了眉头。 “你试试,是甜的。” “本尊平生,最讨厌糖了。” 骨武殿主嗤了声:“幼稚,走了。” 转身的霎时,她顺其自然地拿走了小宝手上的糖。 等到走远,夜色浓郁巷子深深。 她漫不经心地拆开了糖衣,将小宝所赠之糖放进了嘴里。 唇齿间,都是糖的味道,有点儿像山楂,甜中有酸。 “难吃。” 她这般说着。 便也这般笑着。 洒落进巷的月光,轻轻遮去了她面庞的笑,少了些妩媚。 第2899章 真是个,讨人厌的娃娃 “真是个,讨人厌的娃娃。” 骨武殿主的嗓音幽幽渺渺,如她鬼魅般的身影消失在了墨色的巷子里。 小宝站在原地不动,夜色里紫棠色的双眸,美得妖异,眼神纯粹,宛若蒙灰的紫宝石多年以后折射出了第一缕的璀璨之光。 他的神色,渐渐深邃。 他只愿尽他所能,希望日后,娘亲的身旁能多一个朋友,从而少一个敌人。 小宝定在原地许久,抬头笑望着月。 他卸下了所有沉重的包袱,如普通人家的小孩笑着。 真好啊,这人间。 还好他来了。 当叶尘收拾好心情,并未回到万花街,而是龙族军队扎营之时。 两支军队的龙族副将,化作人形,凑在篝火前交谈,各自的额头两边生长着龙角,俱有一双引人侧目的异瞳。 “小殿下天赋甚好,御龙之术,惊了岛屿。” “什么都好,唯独没有个好出身,好母亲。” “凡人之子,再有天赋,顶破了天未来也看得见,一条看得到尽头的路能走的长吗?” “叶楚月区区一凡女,还是大楚不要的女儿,若是大楚公主,身份倒也算是尊贵。至于那销声匿迹的剑帝则更不用说了。我听闻,前段时间岛屿有云霄龙姑,要收叶尘为儿子,希望他能和凡人母亲断绝关系,小孩就是小孩,自认为有一口骨气,就是不肯答应。他那母亲……” 两位副将的声音,不算大。 “本殿下的母亲,怎么了?” 小殿下冷冽凛然的嗓音骤然响起。 篝火的红光倒映在两张发僵的面孔。 副将扭头看去,对上了那一双平淡清雅的眼睛,却透着吃人的凶。 小孩,依旧平静,如若优雅温柔的贵公子,似翡玉的清润。 他往前踏出数步,目光炯炯有神,直视两位副将。 “本殿下在问你们呢——” “家母,怎么了?” 明明人群之中最小的孩子。 明明是个凡人之子。 此刻的压迫感,犹若乌云袭来,让人喘不过气,堪比那位非烟公主。 “殿,殿下……你误会了,我们二位并无其他意思,只是为殿下惋惜。” “说的是!殿下,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更上一层楼。” 叶尘半垂着眼睫,遮住了黯淡阴沉的眸。 “更上一层楼?” “二位可知,我如今的这一层楼,正是家母所赐。” “二位可知,我母亲身经百战,遍体鳞伤,她下过地狱,去过深渊,破碎过身体,坠落过元神,被骂过废物,被称过英雄。二位空有副将之职,却不能做到高瞻远瞩,只能看到那浅薄的凡人二字,只能看到家母眼前之路,看不到家母背后流淌成河的鲜血。” 叶尘耷拉着头。 他与在叶楚月、姜君等人面前的乖顺听话截然不同。 像是堕落的仙,凄凄挣扎。 “二位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磨灭了,家母的辛苦。” “二位不觉得,过分了些吗?” 小少年缓缓地抬起了眼帘。 他咧开嘴笑。 那两个小梨涡,不再是可爱的象征。 幽冷的眼神,犹如锋芒毕露的刀剑。 他一挥手,万道龙吼响起。 长袖之下,上万条龙汇聚两道光芒,直接砸向了面前的副将。 “噗嗤——” 副将鲜血直流。 体内骨头断裂。 两人直接匍匐在了地上。 小宝再一挥手,气力翻涌,乳白色的微光凝结成禁制,将此地封闭。 “家母不喜血腥之味,明日回程时,二位应当知晓该如何做,还有一夜的时间,好好藏住你们身上的鲜血味道。” 叶尘来到副将的跟前,一手攥住副将的衣领,迫使其仰起了头,随后拿着帕子慢慢地擦拭着副将脸上的红色鲜血。 末了,做出噤声的动作。 “嘘~夜深了,别吵到了旁人,知道吗?” 口中溢血的两位副将撞入小少年的眼瞳,那一刻害怕到心悸的感觉难以用这人世间的词组来形容明白,只知晓彼此二人俱都惊惶到了极点,他们走南闯北,识人无数,最不敢揣测的,反而是这昼夜变换出两个面孔的小少年。 “知,知道了。”副将瑟缩着回答。 叶尘脸上的笑容愈发粲然。 “真乖哦。” 叶尘摸了摸副将皮肤粗糙的面孔,恢复了从前的无邪。 正是这一份独属于孩子该有的稚嫩青涩,落入两位副将眼中,却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随后,叶尘用了三道禁制术,犹若山涧甘泉,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洗了个干干净净,方才离开扎营之地,回到了深夜时分还未眠的万花街。 “小宝来了。” 七叔一瘸一拐过来,把自己藏起来的零嘴儿都塞给小宝。 “你也真是的。”七婶恼了,嗔怪道:“小宝是云王之子,还是龙岛的小殿下,哪能看得上你这等东西?” “七伯伯,我很喜欢。” 小宝收下零嘴,笑吟吟道:“谢谢七伯伯和七婶婶。” 他从来没什么架子。 不管他去到了多高的地方,他依旧是母亲的小宝。 万花街的人,把小宝围聚起来,喜欢得很。 凛华走到小宝面前说:“小宝,我比你大些,等到以后,我会像哥哥保护弟弟一样保护你。” “好呀~”小宝满心欢愉,“我会等凛华哥哥的,” 凛华颇为触动。 他原以为,这样的贵家孩子,不喜欢与他玩的,他更不敢自称哥哥。 这夜,万花街活过来了。 “诶……” 七婶望着人群之中小小的身影,心脏狠揪一下的疼,眼睛红了一大圈,哽声道:“这么善良心软的孩子,去了龙吟受欺负可如何是好,你看那两支军队,都是高高壮壮的,一拳就能把小宝打扁了。” 七叔也有些担忧。 扎营之地的两位副将则在胆战心惊地收拾伤口。 明日露馅了小殿下不会放过他们的。 万花街,酒过三巡,热闹不减白月初至时,楚月提着酒壶,纤纤身形步上了阶梯,灯火下拉长的影子照出了几分落寞。 她推开门回房之际,在漆黑的夜里,落入了温暖且强而有力的怀抱,熟悉的冷香扑鼻而来。 温热的气息流淌在彼此间隙,逼仄狭小的空间,响起了男人富有磁性的沉声。 “阿楚,我不想走了。” 第2900章 恍惚中恰如那年长安 楚月一怔,旋即失笑。 “不想走,便不走了。” 她靠在男人的怀里,贪婪地汲取着那温暖,如行将饿死之人,在冬夜望见了散发着饭香味的破晓曙光。 她闭上眼睛,睫翼轻轻地颤动着,闻到了男人骨头缝隙里蔓延出来的血腥味。 藏在左侧胸膛的心脏,跟着对方的血腥味,急促地跳着。 她知道。 为了能够陪在她的身边,他会在不为人知的背后,付诸泣血之苦。 她能做的不是质问,不是心疼,而是遏制住所有的情绪,只余下心安理得的一种欣喜。 而这,正是夜墨寒最希望看到的。 夜墨寒俯首,轻吻在她湿润的眼梢。 “我这不是来了。” “不难受了,好不好?” 他哄小孩般安慰,早就一眼看穿她被大山压在内心的感情。 “好。” 楚月抬眸,咧着嘴笑,双手环绕住了对方的脖颈,半阖着眼眸,堵住了男人的唇。 月色淡淡。 夜如墨。 室内漆黑黑的深色,肉眼看不清晰的长空弥漫着比花还要好闻的酒香味。 院外,因得到姜君大人的垂爱眷顾和气力照拂,火色废墟里,生长出了根部开始互相交缠的风铃花。 “爹,是风铃花。” 花清清摘掉这风铃花,一路小跑找到父亲的房间推门而入。 幽幽深深的屋子里,花满山坐在椅前佝偻着背部。 忽明忽暗的烛火摇曳,时而照在花满山的身上,花清清便看见父亲两鬓白如霜雪,皮肤垮得很明显,一日之间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他这一生,历经三回,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 第三回,还要亲眼目睹自己生养的孩子,拿着利刃刺向自己的心脏。 “清清啊,古人常谈,人死如灯灭,为何人间百态,万家灯火,偏偏独灭我花家的灯?” 花满山阖上了眼眸,依旧有珠圆的泪珠从缝里流出。 “花辞玉和蓝雪姬,埋葬进,花家祖坟的千墓园吧。” 父母之爱子,溺如深海。 “好。”花清清点头,把摘下来的风铃花藏下。 “花家变故太大,只怕日后连钱家都比不过了。”花满山说:“日后,你跟着叶姑娘,凡事以叶姑娘为先,遇事不决的时候,多问问叶姑娘的想法,没落的世家,想要崛起,绝非一朝一夕,而是朝朝夕夕。” “花家崛起之路,已是登天之难,而跟在叶姑娘身边,你会面对许多无妄之灾,你的前方是更可怕的龙潭虎穴。” “叶姑娘乃人中龙凤,绝非一般人,走的也不是寻常路。” “你且看她从九万年前开始,可有哪一日是轻松自在的?” “清清,你是为父膝下唯一的孩子,花家的路,你的路,便由你来选。” “若是累的,不妨歇一歇,人生在世,功名利禄都是虚妄,同行之人至关重要。” 花满山背对着女儿,耷拉着头,说话时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低沉。 “我要走,大哥二哥的路。” “我要成为,花家的第三个战神。” “我还想是,楚王的一柄保护伞。” 花满山闻言,目光发怔,瞳孔微微一缩。 晦暗不明的光线之中,他缓慢的,如机械般,一寸寸地回头看过去,望见了女儿眼底的坚定。 花辞玉亡故的这日,花家的小女儿,好似一瞬间就长大了,身上竟有着和神似楚王的刚毅,那是从灵魂深处透露出来的不可曲折的倔强,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视死如归。 父女两人沉默对视。 片刻—— 花清清眸光微颤,轻声说:“爹,你也看到了,叶姑娘她是个疯子,她打起来,就不要命的,若女儿不走这条路,下回,她再发疯,谁为她用阵法注力?” “好。” 花满山笑了。 是欣慰的笑。 这一次再落下的滚烫泪珠,不是为了死去的儿子,是为了鲜活的女儿。 此时,天色将亮未亮,俯瞰人间,自朦胧的美。 雾色淡淡,氤氲城央。 遥远的上界,七杀天,卿重霄长老与柳三千在偌大且富丽堂皇的宫殿大眼瞪小眼,半会又唉声叹气了。 “殿下他真的是……” 卿重霄望着面前的红色长袍和面具,嘴角猛地抽搐,无奈至极。 殿下溜到了海神界,七杀天这边,就由他卿重霄假扮。 柳三千老神在在地陇袖,垂眸望着大理石地面,“海神界的界面压制,不如当年,从前花家二子虽以身躯修补了界面压制,但不能使得界面压制的强悍程度恢复到从前。殿下怕是从松动的界面窟窿下去的,那界面窟窿太过于小,正常修行者难以下去,就算能够下去,界面窟窿内古老可怖的力量,宛若万箭穿心,直触灵魂,其钻心刺骨之痛,常人便难以忍受。” 柳三千说完,见卿重霄并未理会自己,稍稍抬眸看去,下一刻却是惊得眼珠子险些掉出去。 只见先前还在幽叹的卿重霄,直接就穿上了夜墨寒的服饰,戴上精致华贵的面具,大摇大摆走了几步,低低地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方才说道: “看来,殿下有一双慧眼,明智如斯,知晓老朽的身形样貌与他一般无二,甚好甚好。” 柳三千心情复杂,哭笑不得地望着这卿重霄。 随后转身,目光穿过窗棂看向了廊外盛放的夏日之花。 难怪殿下几乎是昼夜不分地操劳,恨不得将一天掰成两日,为的,便是今朝。 黎明破晓时分。 晨光,映照在老人灰浊的瞳孔。 花自怜阁,二楼东房。 楚月惺惺松松地醒来,睡眼朦胧沐在细碎的曙光,不期然地便看到了柔柔软软之物。 她的怀里,蜷着一只熟悉的小狐狸,毛茸茸的让人看一眼心脏便酥酥软软的。 尤其是那大尾巴儿,就搭在了楚月的身上。 当他翻了个身,便会四仰八叉地躺着,如个纨绔恣意的二世祖般。 楚月支着脑袋看了许久,唇角噙着轻轻浅浅的笑意,恍惚中恰如那年长安。 这一日的盛夏晨曦,不冷不热,微风裹着凉意,阳光里有她的…… 狐狸狗。 第2901章 正襟危坐林首席 在她身边,小狐狸很是心安。 睡起来,便如见了阎王般,怎么都唤不醒。 无数个昼夜累积的疲惫,形成了这天崩地裂都睁不开眼的熟睡。 楚月动作轻柔,为他盖好了锦被。 “笨死了。” 她捏了捏小狐狸的脸儿。 “何必把自己累成这样?” “无法回来作陪,便是成为这狐狸,钻也要钻过来吗?” 说着说着,声线哽咽了下,很快便又恢复如常。 九万年如一日始终不变的感情,灵魂交融的默契,是任何笔墨都描绘不出来的。 只一眼,只一晚,她便知晓。 床榻之上的小狐狸又翻了个身。 似是掉了个什么东西下来。 楚月伸手一捡,眸光微亮,旋即又红了眼眶。 是一个精雕细琢的小囚笼,似乎是那夜尊殿下于百忙之中抽空刻成的。 囚笼里有个奇特的小狐狸,因夜墨寒的雕刻手法欠佳,使得那狐狸乍然看去,像是一条狗。 狐狸整体是正方形的,圆乎乎的,睁着紫色的眼睛,乖巧地在笼子里,哪里也不去,眸子里充满了期待,脸颊两侧还刻着“英俊”二字,生怕旁人不知晓他的本体,是一个英俊不凡的美男子。 楚月低低地笑了笑。 咽喉翻涌起酸涩的胀痛。 眼睛上下都是一片红。 那年,她横行霸道惯了,说要拿个笼子把他关起来,他便时刻记着。 “真蠢。” 楚月暗骂了声,如视珍宝般,妥善地收起了此物。 而后,她俯身往下,在小狐狸的眉间,轻轻地亲了一下,眉眼间温柔如水,快要溢出光来。 她啊—— 又何尝不是把自己关在了那一座名为小狐狸的笼子里。 世间情爱,十有九悲,大多数是一人要进笼里,另一人却拼死要走出这以爱之名的笼。 唯有双向的奔赴和同步的并行,哪怕不在同一个天地,天涯也不过是个咫尺。 ……… 却说此次上古遗址的试炼之事,不出三日,就惊到了海神界上无数的修行者。 伶仃国,不再是罪恶之国。 这片国土上的子民,不再是囚犯,拥有着自由身,洪荒三界,东西南北,任由他们去。 只是…… 九万年的天劫毒气,日复一日的侵蚀,哪怕今朝恢复往日所期盼的自由,却疲惫落魄到连踏足远方的力气都没有了。 楚月身为星云宗的弟子,在大炎城接受无上殿的考察,但因云都王易主,便要提前结束考察。 故而,离城前,带着人去往了无上殿,告别首席长老等。 “你啊……” 无上殿的沈长老笑吟吟地道:“乃是第一个还在归墟境考察期就破格成为了云都王的人,前路漫漫,慢些走,这天下之大,总归有你的去处。到时,可得请我们几个糟老头子,去云都,喝一杯,浩然之酒!” 楚月此番作为云都之王,几乎是被动而登宝塔,位置不稳,天下之人都盼望着她从神坛落下的那一日。 这世上,有柴门出身的少年少女以她为榜样,崇拜而狂热。 更有不计其数的人,等待着她在泥泞的那一日,玩一出墙倒众人推的把戏。 松松垮垮的外袍披在眉火长老的身上。 老人懒洋洋地靠在太师椅的一侧,手里拿着隐隐生辉的圣金宝册。 此册,作为考察落幕,记载着城内的归墟修行。 而当考察结束之时,无上殿内的长老们,俱都要在金宝册上落下自己的徽印,关乎着修行者的前程。 若徽印不够的话,便意味着,考察过差,不算一位合格的归墟境。 如若一个徽印都没有,归墟之册上的名字,则要撤销掉。 眉火长老看了眼,悠悠而谈:“紫阳街赌台一事,叶姑娘差点儿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三个月白干。” “叶某之罪过。” 楚月固然用旁的方式将诸位长老的钱财补上,依旧作了作揖。 这般谦逊姿态,与那护法破阵之时的人儿,倒是完全不同。 眉火长老轻笑了声,拿出徽印,盖在了金宝册。 “日后左右算是个王,无上殿出去的,好好干,干出个本事来。” 老人把金宝册递给了林首席,目光始终落定在了女子的身上,“凡人之道,被众道所弃,那就踩着众道的脑袋去摸天。下界之人,上不了台面,难登大雅之堂,就把那台子劈了,左右也是一条路,就是不那么繁华。但心怀若是春天,那不管身在何处,都是万物生长之时。” 楚月双手握紧,再松开。 袖衫下的长指,轻轻地蜷着。 她眉眼浸着笑,肩上爬着个休憩的小狐狸。 “晚辈叶楚月,定不负诸位前辈之器重,之厚望!” 她略微颔首。 林首席拿着金宝册,左看右望,上瞅下瞄,并未立刻取出徽印。 而是…… 通过了元神之音,传到了楚月的颅腔。 “楚王殿下,徽印之事好说,听闻殿下的储物袋,又多了些黄白之物,金银之光。” 楚月听到这话,稍稍地挑起了一侧的眉梢,兴味盎然地望着满目期待的小老头儿。 其言下之意,便是要楚月用天玄丹去买金宝册上首席长老留下的徽印。 “黄白之物好说。”楚月是以元神传音回道:“林首席来得匆忙大概不知,晚辈已将一箱箱好物,送到了林首席之处。” 林首席面露喜色,爽快地盖下徽印图腾。 金宝册回到了楚月的手中。 身后的屠薇薇、云芸之人,各自都有盖满了徽印的金宝册。 郁九站在长老们的身后,如长辈般,欣慰地望着大殿中央的红裙女子。 「天罡,她的路,比你长。」 「正如她的命,比你硬。命硬,不失为一桩好事。」 足够硬的命,才能做到封侯拜相。 “恭喜,楚王。” 首席长老的关门弟子褚君醉身穿黑金宽袍而出,身旁跟着服饰相同的无上殿弟子。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褚某止步于此,望楚王青云起扶摇。” 楚君醉将一个被红绸遮盖的方盒取出,递给了楚月,“天机塔主得知楚王之事,赞叹连连,吩咐君某送上贺礼。他闭关于深处,无法抽身前来亲自祝贺,只盼有来日。” “塔主心意重如泰山,来日叶某定会登门拜访。” 楚月将红绸方盒收下,告别了大殿内相识的人。 踏步玄关,跨过门槛。 她蓦地回头看来,对着首席长老咧嘴一笑。 “林长老,你在赌台所赚的天玄丹,可得清点清楚了,数百万不是小数目呢,首席在万花街买下的铺子,花自怜阁定会好好关照的。” 言罢,她春风一笑,走出此殿。 正襟危坐林首席:“………” 四周长老反应过来被摆了一道,咬牙切齿,目光不善交汇到了林首席的身上的。 第2902章 良禽择木而栖 林首席听着来自大殿四方咬碎后槽牙的声音,顿感脑袋掉毛的头疼,讪讪地笑了两声,再望向阳光之中的那一抹红,眼神里多了些埋怨。 这孩子…… 还真是一点儿亏都不肯出。 恰逢侍卫走进大殿,附耳于林首席说:“长老,叶楚月送来的箱子里,装满了水。” 林首席:“………?” 叶楚月靠着坑蒙拐骗就家财万贯了,不至于这般一毛不拔吧。 真是个吝啬的孩子。 侍卫又道:“长老,那叶楚月的人说了,这宝箱里的水,不是普通的水,是能赚钱的水。” 林首席:“………”他算是明白了,叶楚月是让他卖掺水的丹药呢。 老人嘴角狂抽。 眼见诸位长老如狼似虎,他低低地咳了几声,脸上写着窘迫二字。 …… 午时。 楚月出城,欲回一趟星云宗,做一个告别,再直奔云都。 从此,便不再是纯粹的星云宗弟子。 她的路,走远了。 而往后,随着时间流逝,只会越来越远。 大炎城外,各地而来的医师,火急火燎入城。 驻足观望的修行者们侧目看去,俱是凑在一起小声地讨论。 “陆家大小姐枯骨之臂难生血肉,二小姐陆媛遭受阵法反噬,双瞳已失,可不得多找些名门医师来治。” “难怪路过陆家府前见门庭若市,人来人往源源不断,原来如此。” 楚月耳边充入那些声音,面色淡然若水。 “楚王。” 夏时欢深吸了口气,两手抱拳,血眸闪耀着光泽。 她释怀一笑,神情多了些鲜活,不再是被恨意和病气熏陶腐蚀的木讷与冰冷。 “今此一别,伶仃上下,永记楚王之恩。” “如若伶仃还有刀出鞘的那一日,楚王所指之方向,便是伶仃举国,锋芒所至。” 她并无半点儿颓废。 比之来时,多了些蓬勃向上的朝气。 如今,有了仙神庇护的她,意志远胜旧日,更加的坚定。 “错了。”楚月浅笑,“并非伶仃,乃是大夏。” 伶仃国,是大夏的耻辱。 盛世国土,大夏王朝,是往昔的巅峰。 夏时欢一怔,笑容愈发浓郁,“楚王所言甚是,怨我随波逐流,妄自菲薄。” 盛夏时分的正午,青阳万丈,炙烤着城外草长莺飞尽头白茫茫看不见的道路。 赵囡囡心中不舍。 她往前踏出了一步,揪着赵囡囡的衣袖问:“郡主阿姐,不能一起去云都吗?” 云都,有更好的未来。 楚王庇护,郡主的路不再那么坎坷。 更何况她得此机缘,为的就是道路轻松,前程似锦。 夏时欢拍了拍赵囡囡的肩膀。 她看了眼楚月,方才垂下眼眸,沉吟片刻再继而说道:“不了,云都非我故土,囡囡,我要回去,建设我的故土,治好它藏在根里多年不治的病了。” “诸君,告辞,来日再会,愿你我山巅重逢。” 夏时欢深吸了一口气。 她微笑着,转身背对楚月。 许是这太阳过于毒辣,眼睛有些红了,胀痛感连带着颅腔内的神经都在突突地跳动着。 她的故土和家国,需要她。 世人追逐光明。 而她向往深渊。 无数道目光注视过来。 大风起兮。 晴空万里。 一人一马,一袭红衣,踏上了孤独萧瑟却又伟大的回程之路。 “这条路,很难走,再难,那也得走。” 她自言自语的声线很轻。 身后,忽而传来那平地惊雷般整齐统一的声—— “恭送大夏郡主!” 夏时欢回头望去。 肩头盘着小狐狸的女子,弯腰作揖之时,狐狸差点儿掉了下来。 她抬手,轻扶了扶沉睡的狐狸。 夏时欢唇角勾起,泪水潸潸而落,身下的马儿驰骋而出,并肩而行的战友们相距越来越远。 “叶姑娘。” 楚月正目送夏时欢远去,闻声回头看,便见钱家兄妹大包小包地跟了过来。 “姑娘要走,怎么不知会一声。”钱玉瑶哀怨道。 钱燿舵眼神炙热地望着楚月,“叶姑娘,带我们去云都吧。” 楚月目光扫视,再往后看。 钱家兄妹的后方,有数百之人。 他们,各自穿上了压箱底的珍贵华服,眼神灼灼,昂首而立。 这些,都是君子堂的人。 “陆猛,你这是做什么?” 城墙之上暗中观察的炎枭瞪目大怒,指着陆猛凶道:“君子堂,设立在大炎城,如今你们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要跟着叶楚月走?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陆猛,你一个人要去疯不成问题,你是真不把你弟兄们的性命当一回事啊。” 云都水深火热,龙潭虎穴。 一个归墟之王,怎能压得住那荟萃群雄? “陆猛!”随后赶来的姬白,目光阴沉,淡淡说:“君子堂,当初我也有助力,君子堂,不能走。大炎城有无上殿、天机塔、城主府,君子堂能够相安无事,你真以为去了云都,还能平步青云吗?” 姬白身侧,陆佳人身穿干净的新衣,施施然地看向了楚月。 “叶楚月,陆猛空有匹夫之勇,其余人可不是白痴,不会跟你走的。就算跟你离去,你当真能够心安理得?” 她偏不相信,君子堂会出一群陆猛似得白痴。 总不能白痴到一窝里去吧。 陆佳人心中不忿,咬咬牙,振臂一扫甩起长袖发出利落的爆响之声。 她挪动脚步,眼神阴狠如山中野兽,回头看去,扫视一圈,便缓缓抬起下颌,挑眉道: “今日,我以陆府大小姐的身份,愿请诸位入我陆府为最高等的侍卫!” 姬白摇着扇,儒雅平静,掀唇一笑便说:“诸位若肯留下来,我姬家大门,愿为诸位而开。只要诸位进我姬府大门,便是最高之英才!” 炎枭凑了个热闹,“我城主府,同样如此,诸位,大好的前程就在脚下,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应当知晓如何做了吧?” 之后,赵府、祝家等,皆朝君子堂抛出了橄榄枝。 这些,在以往,都是君子堂没有的待遇。 世家贵子,饶是数出,一出生都是万人之上。 权贵更迭,俱都在名门世家之后。 寒门难出贵子。 柴门卑如牛马。 正因如此,世家对君子堂多是鄙夷,并不待见,如今一朝之间,所有对他们紧闭的大门,竟是大大方方地开了,好似他们有多珍贵般。 第2903章 去了云都,过不上好日子 修行之人,到了归墟境以上,再难孤修,须得找一颗参天的大树,这蜉蝣方才不会被烈日给活活炙烤而死。 武道一途,越往上走,越会发现靠山的重要性。 而这些手可通天的势力,树之高,底蕴之浑厚,象征着有多远的前程。 君子堂的这些人,原是落寞退场,是陆猛留下了他们。 曾经,眼前的这些橄榄枝,是每一个君子堂修行者都渴望了好久的。 陆佳人见君子堂修行者沉默万分,便再加了一把火。 她勾着唇角故作不经意地说:“听说,苏战将和云子君小姐,早早就回了云都。” 由此可见,云都并不会待见叶楚月。 去了云都,过不上好日子。 她要这些人,知难而退。 “陆小姐。” 默然良久的楚月,淡漠地望着侃侃而道自信满满的陆佳人。 陆佳人扭头看去,眉峰紧紧地蹙起。 便见楚月平和地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她粲然一笑,广袖一拂,犹如百将之首振臂高呼三军不敢马虎。 “君子堂的人听令,跟本王走!” 话音才出咽喉,身形就已转去,背部朝着大炎城,背对着城内城外驻足此地的所有人。 她眼神冷冽,眉间的自信不容置疑,随即踏步往前,决然之势如冬夜过境的风。 陆佳人等注视着她的背影,听到这样的一声令下,只觉得万分之好笑。 “叶楚月,你太天真了。”她摇摇头。 作为陆家的大小姐,并非是不思进取之人,不学无术之徒。 她清楚得很,肚皮里藏着的人心,瞬息万变。 越是底层的修行之人,越会权衡利弊。 那些人,吃多了苦,也穷怕了,就盼望天降甘霖,一朝龙抬头,凤扶摇,从此攀上权贵,成为更高贵的人。 “吾等!得令!” 身侧,君子堂数百真元境,异口同声宛若雷霆滚滚,轰然作响。 每一个字,都是那样的坚决无悔,震耳发聩! 数百修行者,没有一人留下。 他们毫不犹豫地跟上楚月。 正如楚月下令时的自信。 “季阳!” 陆佳人瞳孔扩大,她下意识拦住了最近的季阳,压低了声质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可知踏出这城门就再无回头路了,你千辛万苦来大炎城扎根是为了什么?你不想故乡的父辈为你而骄傲了吗?” “陆小姐,楚王殿下还在等我,可不能耽误路程。” “为什么?!” 陆佳人的声调陡然拔高,不由尖锐了几分。 她的眼里,充斥着疑惑不解。 她绞尽脑汁,怎么都想不出一个能让自己信服的答案。 “不为什么。” 季阳说的风轻云淡,笑望着前方,“只因,她是叶楚月,是我们,纵万死,都想跟着的人。大小姐,正因云都非安稳之地,楚王的身边,才更需要我们。陆府再好,终不是我们的归宿。” 陆佳人不可置信,只当这群人的脑子俱都被犬彘给吃了。 否则的话,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 “陆小姐,我们想跟着她去怕一座山,走一条路,哪怕山上长满荆棘,哪怕会死在这条路上,亦无悔。” 季阳笑了笑,轻松挣脱掉了陆佳人的束缚和桎梏,和那群出生入死的弟兄们,跟到了楚月的身后,嬉笑打闹,有种视功名利禄为粪土的恣意潇洒。 陆佳人呼吸急促,肉眼可见胸膛的起伏。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往前走不回头的那一群人,就这样放弃了挣扎半生如今却唾手可得的好机会,便觉得好笑。 “他们,都疯了吗?”陆佳人满面的不解,低声喃喃:“疯如瘟疫,竟也会传染的。” 姬白身长玉立,握着折扇的手,加深了些力道,直到指节泛起了白。 他自诩聪慧多智,算无遗策,却怎么都看不懂这群人颅腔里的思想。 “姬白。” 陆佳人眼睛通红,宽大袖衫下的枯骨之臂隐隐作痛。 “我算是明白了,这群人,天生就是郁郁不得志的穷酸之命,他们的人生一眼望得到尽头,就如他们的脑子。” 言辞之间尽是气急败坏地嘲讽。 城墙上方。 炎枭呆呆地站在原地,神情有些呆滞。 “怎么会……这样?” 他满是挫败,想不通究竟何故。 城门附近的天机塔上,阴影遮蔽之下黯淡无光。 大炎城主立在塔尖菱形的七彩琉璃窗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踏上漫漫前路的年轻人们,不自觉地笑了笑。 “这海神界的未来,还得看这群年轻人啊。” “古有先辈前仆后继用生命垒起了界面压制,后有花家双子焚身补天,五爷,你说,这叶楚月,下界的人,会护我们的海神界吗?” 大炎城的眼里,有了浓浓的担忧。 遗址一事,他算是孤注一掷在了叶楚月的身上。 天机塔,静谧幽深,无人应他。 风拂云霄而过,伫立于此,高耸入云的塔,散发着古老的气息,庄严而又孤寂。 良久,就在大炎城主习以为常,认为没有回应之时,七彩琉璃的窗内,出现了低沉且嘶哑的声: “会的。” “五爷何故如此笃定?” “穹顶明月,一生悬剑,为社稷。她如是,夏时欢亦如是。” 这世上人,忙忙碌碌。 有人权衡利弊,攀龙附凤。 有人方外之地,桃林深处。 还有人…… 镇守天地,山河永存。 大炎城主诧然。 七彩琉璃前的身影,渐行渐远。 那是坐在轮椅上的一道身影。 窗外的人,贵为一城之主,对这位五爷,却充满了敬佩。 大炎城主再看向城外。 黄沙滚滚,烟色漫天,看不起启程的郊外人。 他与五爷相识多年,却从未见五爷如此称赞过谁。 楚月一行人在郊外坐上了神兽。 她抱着小狐狸顺毛摸着。 魔灵空间内,闭目休憩的陈苍穹,蓦地睁开了眼睛。 大汗淋漓流淌全身。 楚月忧心忡忡。 陈苍穹眼睛爬满了树桠般的血丝。 “小楚,我梦见你五叔了。” “他就在海神界,他被斩了双腿和双手,他说他在等我们。” 泪水夺眶而出,陈苍穹心脏疼到难以呼吸,咽喉如被密集的痛苦所堵住。 第2904章 而今,是迎你归家 五叔…… 迎面拂来的风,有些冷。 楚月垂眸,为小狐狸顺毛的手下意识地加重了力道。 自打她在长安出现,从未见过五叔,但第五长虹这个名字贯穿始终。 那是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却开辟出了机械之路。 旁人的兵器是刀枪剑戟,他麾下的千军万马是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齿轮。 只要互相嵌合的齿轮足够多,就能创造出无限的可能。 譬如父亲的机械之臂…… “小楚。” 陈苍穹哽咽,唇部下方的皮肉因情绪的难以遏制,而跟着一阵阵地颤动着。 “我还能,找到他吗?” 陈苍穹痛不欲生。 像她这样的人,与异兽诞下过坏种。 她从不因此而害怕,更能直面那样的一段过去。 她亦相信,她的长虹,彼此年少真挚刚烈的感情,不会因此而倾塌。 她只怕,她此生追星赶月,翻山越岭,直到耗尽这条命,弥留之际也不能见一面心爱之人,再沐泽一回年少所拥有的白月光,比城外波光粼粼的湖水还要惊艳。 楚月默然不语。 “我能找到他的。” 陈苍穹自言自语。 “不管是鲜活的人,还是冰冷的尸体,总要见上一面才好。” 第五长虹,已然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执念。 为此,一生都在疲惫奔赴的路上,永不停歇。 “好。” 楚月浅笑:“我陪陈姨踏这洪荒三界,海神四方,定能找到他的。” 陈苍穹的眼眶流淌出了止不住的泪水。 她笑着浅尝,苦咸之味吞没在了咽喉的深处。 神兽载着彼此,远离了这偌大浩瀚的城,在群山起伏的碧霄留下了流云般的白痕,电光火石间,就已驰骋到了远处。 回头看,已无大炎城,也见不到那仿若能够触摸云端的天机塔。 …… 菩提之地,第一宗门星云宗。 不同于往日,而今繁华似锦绣乾坤。 “叶师妹回来了!” 望见天地间的那一抹刺目的红,绚如晚霞般的好看。 姬如雪唇部含笑,高喊了声。 无数人仰头看去,眯起眼睛自炽烈的光芒之中,望见了汇聚成山海,遮天蔽地之庞然的神兽群。 “是叶师妹!” 柳霓裳千娇百媚一如旧日,眉梢淡淡一挑,是宗门服饰掩盖不住的风情万种。 她的双手环绕在身前,懒倦地依靠着树干。 眼神透过疏影碎光,映入了归来的同门和师长。 “诸位别没大没小的,日后可得称为云都王了。” 她斜睨了眼四方,轻哼两声:“跟楚云王称兄道弟,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云都王,岂是菩提宗门弟子能够触及的存在。 自古王侯将相,万人之上。 权贵之家,高人一等。 这一阶阶森严地排序好了。 掌权之人,与昔日旧友多有生疏。 路不同,背道而驰,云和泥哪说去说体己的话,只因所望之风景的不同,自古以来皆如此,哪有什么只存在于话本里的例外。 “搞什么?” 旁的弟子忙道:“柳师姐听没听说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尔等鸡犬终有升天之时,还不得靠小师妹。” 大炎城归来的神兽才盘桓在了星云宗的头顶上空,就见鸟鸣声四起,悦耳匆匆。 一只只巨大神圣的仙鹤,载着无数宗门弟子出现在高空之上,围绕着楚月座下的身后。 楚月神情恍惚,眸光颤动,殷红的唇勾起了清浅的笑意。 宗门上下沸腾如狂欢,热闹似赶集,一张张同门弟子的面孔扬起了笑,眼睛里闪耀的光宛若昨夜之星辰。 而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却也截然不同。 “阿姐。” 云芸抱着小本本立在楚月的身旁,冰蓝如水的长衫笼于身。 举目望去,仙鹤衔着圣光,似是误入了神殿仙境。 “大半年前,你初到星云宗,去那天骄山,师兄弟们乘仙鹤看你遭淬魂之鞭。” “而今,是迎你归家。” 云芸深吸了口气,往侧面迈开步伐,试图距离阿姐更近一些。 闻到阿姐身上的清香,云芸眉眼染着不易察觉的淡笑,面庞和气质都显得更加的温婉了。 季阳侧目看来,摸着下巴便陷入了沉思。 君子堂的修行者们有些手足无措。 他们跟着陆猛行君子之道,却是土匪之风。 要不就是位高权重之人不屑一顾。 要么就是寻常百姓视如洪水猛兽。 还从未见这般亲切热烈的氛围。 陆猛跟钱燿舵并肩而立。 他环顾周遭,眉头挤了眼,表情神态一言难尽了半会,才凑近钱燿舵一本正经地低声询问:“燿舵兄,你说,陆某的英俊之名,难道都传到了菩提之地?” 钱燿舵:“………” 第2905章 云都万般之好 钱燿舵望着陆猛那不可描述的脸庞,心里是难以言说的五味杂陈。 他张了张嘴,最终沉默着。 陆猛自顾自道:“陆某早便知晓陆猛二字不适合我了,燿舵兄,你觉得陆俊如何?是不是更符合我的气质?” 钱燿舵:“………” 他情愿找个歪脖子树吊死去见阎罗爷,都不想再听从陆猛嘴里说出来的话了。 宗门弟子们,则环绕在楚月左右,声音嘈杂得很,字里行间却都是相同的欣喜若狂。 “小师妹,苟富贵,勿相忘。” “那云都万般之好,修行圣地,武学天堂,当是叶师妹大展拳脚之地。” “诶……” “想不到我修炼半生皆倥偬,原想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欲上云都,千辛万苦犹若百万雄狮过独木桥,没想到此生去云都,还得靠我们的叶师妹。” 师兄师姐们,似有数不尽的话要说。 都清楚。 得一股脑说完。 日后想说,便没地方说了。 柳霓裳转过身去,软若柔荑般的手,轻拭去眼梢的泪痕。 “好不容易盼回来了,就又得走了,去更远,更有奔头的地方了。” 柳霓裳深深地叹了口气,眼里满是不舍。 小师妹此番归来。 是重逢。 更是告别。 “叶师妹,是九天的龙,再广袤的山野,都困不住她。” 许予不知何时落在了柳霓裳的身边。 赤红眼瞳如宝石般晶亮的小兽崽从许予的衣襟探出了圆鼓鼓毛茸茸的脑袋,正歪着头看柳霓裳,还费力地拔出了自己的手爪子,露出四个粉嫩的小肉垫,对着柳霓裳摆摆手打了个招呼。 “你应当比我们更不舍得吧?” 柳霓裳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地道,同时用手摸了摸小兽崽的脑袋。 小兽崽在柳霓裳温凉的手掌心里蹭了好几下,舒适地把眼睛眯成了两条望不见瞳孔的缝儿。 “何以见得?” 许予似是听不出弦外之音。 “别装。” “柳师妹,你何故见得,爱慕之情,男女之情,就能比同门之情更要深厚,更炽烈呢?” 许予的反问叫柳霓裳哑然无言。 许予目光深沉,与眉间妖冶嫣红的朱砂相得益彰。 随后,抬头望天,继而道:“情爱固然重要,在没有遇到互生情愫的爱人前,便是可有可无。我爱慕叶师妹,正因她是一个能够远走高飞的女子,是雄鹰独狼,是真龙天凰。我既然爱慕这样的她,便要看她去往更远的地方,掀开更精彩的华章,而非桎梏她,束缚她。霓裳,比起这心脏跳动的爱慕,同门之情,我更能拿得出手。” 他的爱慕坦坦荡荡,清清白白。 于他而言,同门之情,远胜所谓的爱慕。 小兽崽摇头晃脑,听得半懵半懂。 它梗着脑袋近距离地欣赏着许予放大的俊脸。 虽不知晓主子说了些云山雾绕的东西,但知晓今日的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俊俏,此等俊貌放在兽界都是秀色可餐的存在。 小兽崽如此想着,眸光渐渐地黯淡了下去,心内长长地叹了口气。 主子若是一头牲口就好了。 那就能和他成亲。 思及此,小兽崽又笑了。 “佩服。”柳霓裳竖起了大拇指。 “霓裳。” 许予与之并肩而立,抬眸望向了仙鹤环绕处。 她在神兽的脊背,比来时风光。 “嗯?” 柳霓裳喉间轻溢了声,懒散地看过来。 “这回,她真的要走了,她要去成王了。” 许予笑望着楚月肩头昏沉大睡的小狐狸,锐光一闪,便说:“你看,那狗,长得真不可爱。” 柳霓裳半眯起眼睛盯着小狐狸看了半晌,碎碎念般的喃喃自语,“狗?我怎么瞅着像猫?” 她尚未分清楚叶师妹的小灵宠是狗还是猫,就感受到了些如芒在背。 旋即下意识地看向了高处的神兽脊背。 那陆猛正盯着她看。 尤其是那呼之欲出。 陆猛诚跟没见过世面似得,怎么都挪不开眼睛。 柳霓裳挑眉,杀气骤闪而过。 见过私下讨论的,悄然打量的,还从来没见过哪个登徒浪子敢这般肆无忌惮地睁大眼睛直视。 “找死!” 柳霓裳赫然出手。 陆猛迅速闪避,掠到了柳霓裳的前方,学着记忆里楚月的模样,行了个优雅的礼。 “在下君子堂陆猛,云都楚王麾下之人,见过师姐,不知师姐尊姓大名。” “本师姐,柳霓裳,再看,挖了你的眼珠煲汤。” 柳霓裳的剑悬立在高空。 她两手环胸,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戏谑地望向了陆猛,“既是我师妹之人,放你一马。” 陆猛傻痴痴地笑:“师姐,你的剑,真大。” “轰!” 倏然间,柳霓裳暴掠到了陆猛的跟前,拳如雨下,刚猛至极。 钱家兄妹只觉得万分之凶残,害怕血溅到自己的身上,一溜烟就远离了,速度之快宛若风驰电掣。 “叶师妹,你的人,借我练个手了。” 柳霓裳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扬声便道。 “没问题。” 仙鹤之间,一身红衣如火的女子乘风回道。 陆猛满脑袋的包,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望着柳霓裳的目光瑟缩了下,麻溜地来到了钱燿舵的身后。 “猛子,你的实力在她之上,你怕什么?”钱玉瑶疑惑地问。 “她是个女子,我应当让着些。” 钱玉瑶笑了。 “先前你带着君子堂的人去无上殿找叶姑娘的时候,可不见你这般有君子之风。” 陆猛眸光闪躲,心虚得很,支支吾吾半晌说出话。 “许是春日到了,陆猛兄的心要动了。”顾青绿身着湖绿长衫,佩戴锋剑,眼角余光一扫许予,便道:“只不过,我劝陆猛兄先别动,霓裳姑娘的意中人,只怕是许予公子。” 陆猛望着许予俊美如画的面庞,心凉了半截,哼哼道:“这年头,还有什么一见钟情,太俗气了。” 顾青绿不可置否,眉梢轻挑,望着星云宗的秀丽山峰。 终归是菩提之地,底蕴气派,比不得临渊、云都这些地方。 她看向了人群里的叶楚月,眉角眼梢不由自主就挂上了笑意。 “在看什么?”夜罂问。 “看她,总能化腐朽为神奇,她像是太阳,身边总会有一群追逐日光的人,心甘情愿,无怨无悔。”顾青绿感叹道。 “因她赤诚,是个有血有肉之人,在低微之处时,她不会自轻自贱,自甘堕落,得王权之时,她不会践踏弱者。” 夜罂将一壶酒,丢到了顾青绿的手上,自己则喝了另一壶。 喝完之时,便笑道:“能向阳而生,追逐日光,于坠在深渊寒潭无可自拔之人而言,何尝不是一桩幸事。” 顾青绿眨了下眸子,而后仰头便喝。 “楚云王!” “楚云王!” 宗门的弟子们,挥拳大喊,就为歇斯底里地凑个热闹。 有人喊到面红脖子粗。 怕往后再难见那至纯至善的叶师妹了。 天骄山上。 罗婆婆忙前忙后,拿出了储存在山上的烈酒。 小八和君怜月烧菜做饭。 君怜月已非当日之婢女,进入圣宗后天赋一展无遗,成了年轻弟子之中的佼佼者。 “怜月阿姐不必做这些的,你都是圣宗弟子了。”小八抢着活干。 “我总归是要来的。” 君怜月眸色盈盈,温柔如春风,望向了忽而热闹的天骄山头。 那人,被人簇拥着到了天骄山。 君怜月继而切菜道:“姑娘最爱吃我的菜了。” 她的一双手,不止可以拿刀、翻书,还能为叶姑娘做出拿手的美味佳肴。 有时,后者还得更重要些。 外头,诸声罗织。 “叶师妹,喝酒,喝酒。” “出去好些时日,师兄师姐们想死你了,今日可得不醉不归,为师妹践行。” “混球,你哭什么,叶师妹有远大的前程,我星云宗出了个云都王,这是天大的好事,你哭个屁啊,丢脸。” “那师姐你又眼红什么?” “老子眼睛进狐狸毛了,不行吗?” 第2906章 天骄山上再无天骄 酒香四溢,迎来过往。 宗门的弟子们,笑着笑着,便红了眼睛。 而后便强撑着,倔强着,不停地往咽喉里灌酒。 微醺之间,红了脸颊,嘴里还不忘念叨,“楚王好啊,多好的前途,看他赤羽宗,有哪师妹师弟有这般出息呢?” 楚月饮了口酒,扭头看去,满山都是人。 一下子,便都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大哥,恭喜你。” 宁夙摇摇晃晃来到了楚月的身边,泪流不止,一屁股“当”的一声,就坐在到了楚月的身旁。 一手提酒,一手拽着楚月的袖子。 “时间过的太快了,半年转瞬即过,快得让我再见你,都不知该叫你大哥,还是喊你大姐,又或者是叶师妹,是楚云王?” 宁夙毫无印象,涕泗横流,委屈巴啦地望着楚月。 晕晃晃,醉醺醺,尚未看清那一张精致的面孔,泪水就将视线彻底地遮挡了。 他站起来,高举酒壶。 “三弟我没什么本事,就帮大哥看着天骄山,看着十长老的碑。余生烧香拜佛,求天之眷顾我大大哥,从今往后平步穹顶青云路,扶摇直上九万里,这洪荒三界的乾坤大道,都是我大哥掌心之物。” 宁夙身如柳絮晃荡着,酒水飞溅在长空。 夏日的天骄山,开满了花。 夜里的星空,格外好看。 宁夙咧着嘴笑,泪如雨下,流淌过酒后发红的面庞。 “好。” 楚月指腹摩挲着酒杯,低低一笑。 而后,她一掌打在宁夙的脑门,眸光扫了眼这座山,赫然高声:“都在矫情什么,酒还没喝完,诸位可别装晕,都来喝,喝趴诸君,我一人即可,满山的师兄师姐,该不会是怯了吧?” 宁夙往后倒去。 宗主之女左婕妤一手将他扶住。 风吹起紫色的长衫,带来清淡的竹香。 宁夙捂着脑门,红红的眼睛含着泪,哀怨地说:“大哥打我,可疼了。” “这么点酒量还敢牛饮,合该你被打。”左婕妤无奈道。 又一阵风袭来。 左婕妤鬓前的发丝,拂过了宁夙的面门。 酥酥麻麻的,心脏有点痒额。 他呆呆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左婕妤,眨巴了两下眼睛。 “婕妤,你真好看,比我大哥还好看。” 左婕妤一怔,眉头紧蹙,“白痴。” 她松开了宁夙转身就要走,宁夙低呼出声,又要站不稳地摔倒在地。 左婕妤眼疾手快,下意识地回身将宁夙扶住。 “婕妤……” “叫我,师姐。” “好的,婕妤。” 宁夙咧着嘴笑。 就在左婕妤还想松开他的时候,他倒是反客为主,一把将左婕妤的腕部握住。 他像是街边无人要的小狗,水汪汪的眼睛泛着红,吸了吸鼻子,十分委屈地说:“大哥要走了,你也不要我了吗?” 左婕妤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后,方才决定照顾宁夙。 宁夙笑得像是个小傻子。 “听好了,日后不可再多喝酒。”左婕妤头疼地道。 “好,不喝,我不喝。” 左婕妤摇摇头,神情冷漠如冰,搀扶宁夙的动作却小心翼翼。 她望着宁夙的侧脸,在心底提醒着自己—— 她定是看在叶师妹的份上,才对宁夙照拂有加的。 毕竟。 这厮可是叶师妹的三弟。 …… 山上,其余的师兄师姐们,听不得叶师妹的叫嚣。 先前还偃旗息鼓的颓废,才一会儿,就都精神抖擞,昂扬沸腾的。 “叶师妹当真狂妄,来,把叶师妹喝趴,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 一个时辰过后,山上都是歪歪斜斜的人。 空气里的酒味,异常的浓郁。 楚月孤寂一人,来到山的边沿,手中提着半壶酒,俯瞰着宗门之景。 “姑娘。” 罗婆婆佝偻着脊背,月光下慈眉善目,温和如一江秋水, 楚月仰头喝了口,依旧望着宗门大地。 “婆婆,我想,我真的要离开宗门了。” 天骄山上,或许再无叶天骄了。 “当初是我带姑娘来的,而今,应当是老婆子我送姑娘走了。” “姑娘,聚散离别,俱是常态,你乃下界共主,九万年一天骄,从无间地狱到云都,你历经千辛万苦,也看过了千山万水。迎来送往都是朋友,天下之大皆如此,你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你有血有肉,是活生生的人,有些道理再是明白,身临此境,也难淡漠。” 罗婆婆安慰道。 热闹过后,是很长的寂静。 婆婆的声音,安抚了楚月的心。 楚月喝完了剩下的酒,对着罗婆婆作了作揖。 “婆婆,你算我半个长辈,日后楚月不在此地,记得天冷穿衣,天热吹风。” “好。” 罗婆婆心中多不舍,笑着应下,“你登天梯的那日,婆婆就算是爬,也要爬着过去看你。” 楚月抬眸,勾唇一笑。 大楚诞,无间地狱生。 世人道她是亲生父亲都不要的孤女。 道她不幸,九万年才抵达大楚皇子公主的一个起点。 然而,她只觉得自己何其有幸。 无间地狱有人带她走。 身处苦海,有人陪她风雨同舟。 她叶楚月。 当是有幸之人!不枉这人间一遭! 星云宗,长老殿。 左宗主、葛兰花、大长老等汇聚一堂,满地都是空酒壶。 褚婴无奈。 “大长老,你少喝些,身子还要不要了?” “滚蛋!” 一向温良好说话的大长老,抱着酒壶瞪向了褚婴,“就喝,老朽就要喝。” “……”褚婴头疼,却也哭笑不得。 他回头看,天骄山上灯火通明,满宗上下,死寂沉沉。 恍然间,便发觉,星云宗已然不同。 从长老,到弟子,再到婢女。 这般多的改变,皆因一人。 褚婴笑了。 「小天骄,你要,好好地活着。命硬之人,可不能随随便便死在路上了。」 “褚婴。” 五长老冷哼:“你出息了,你年轻力壮了,觉得我们这些老头儿,喝两口酒身子就垮了?” 褚婴脸色发黑。 其他长老也瞪着眼睛看褚婴。 “真年轻,真英俊啊,真让人嫉妒,把他的脸给打残了吧。” “好主意。” 左宗主一听就来劲了。 第2907章 昔日少年郎,而今楚云王 长老殿的众人,登时就来劲了。 一个两个,摩拳擦掌,就朝褚婴扑去。 然而,酒喝得太多,脚步虚浮,便摔颤在了一起,哀嚎阵阵。 褚婴立在原地不动,垂眸望着如此一幕,顿感风中凌乱,嘴角猛地抽搐了好几下。 “婴婴。” 虞牵星走了进来,跟他一同照顾这群不靠谱的宗主长老们。 “我要回界天宫了。”虞牵星道。 褚婴原是轻柔扶着左宗主到竹床上,听到这话,手一送,左天猛一脑袋磕到竹床,疼得痛斥褚婴是趁机报复非君子之范。 “是好事。” 褚婴回头看,“在界天宫修行,比任何地方都好。” “跟着师父,让我想明白了。” 虞牵星道:“我作为界天宫的公主,我比许多人都清楚,界面压制,对于海神界来说,是很危险的存在。而我,身为楚王之徒,界主之女,你的心上人,我不想任性妄为。我想沉下心去好好修炼,有朝一日这山河需要我的时候,我能发挥出作用。” 这一段时程,虽说短暂,却让她成长了许多。 “婴婴。” 她说:“我生来锦衣玉食,不愁吃穿,就算修行,哪怕坐着不动,都有最好的天材地宝如瀑而来。在此之前,我没想到,这人间疾苦,众生各有各自的难。我既享受了公主身份带来的好,我便要履行自己肩上的职责。” 她在那里,就那样笑着,浑身好似笼着一层薄薄的月色,如梦似幻,却有刚毅的种子破土而出。 “你呢?”虞牵星问。 “我要去忘川深处,天梯脚下,找寻医毒之道。” 他是医师出身,却有百毒浸染的身躯。 他将虞牵星鬓间碎发,勾至耳后,继而道:“若是得道,我再去沧溟山苦修。” 沧溟山,就在翠微山旁边。 还有一座万剑山,共同扶摇耸云,伫立大地。 如若他在沧溟山有所成,一番出人头地,便能心安理得站在虞牵星的身旁,当一个足以与公主并驾齐驱的驸马。 “我等你,有朝一日立在沧溟山头。” 虞牵星浅浅地笑,眼底红了一圈,双手环绕住了褚婴的身子,将侧耳贴在了褚婴的胸膛,听到了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我也等你,为海神生民拔剑。” 褚婴将她涌入怀中,微笑着望向了窗棂之外自九天洒下来的月光,照在一座座宗门的山峰,格外地好看。 这一夜,星图的齿轮转动,改变了太多。 是命中注定,也是冥冥之中地各奔东西。 情爱如是,朋友亦如是。 …… …… 次日,清晨。 菩提之地的宗门齐聚星云宗外。 宗门协会也将来此。 六大圣宗浩浩荡荡。 不为其他,只为送第一宗门叶天骄,去云都! 宗门内外,人满为患。 协会之主姜不语,眯起野兽般的眼睛,戏谑地望了过去。 身后跟着体积是自己数倍的庞然巨人和协会长老、守卫。 执事长老望着那愈发张扬明媚的女子,想到半年前,流光海域上那狂放恣意的红衣少年,苍老的面孔便浮现起了欣慰又自豪的笑,曾经对那少年有多讨厌,如今便就有多喜欢了。 “看来,执事很喜欢叶天骄。”姜不语漫不经心地问。 执事长老登时竖起了耳朵,“这孩子,不拘小节,性情中人,难免多看两眼。” “那倒也是。”姜不语挑起了眉梢,目光犹若锋利的刀子打量着执事长老。 那眼神,直让执事长老胆战心惊的,全然不敢与之对视。 末了。 姜不语望向了赤羽宗主。 赤羽宗主悄然抬眼,与之对视,心领神会般暗暗点了点头。 下一刻,便见姜不语唇角的笑容愈发浓郁。 而这稍纵即逝的变化,落在了执事长老的眼里,惊出了满背的冷汗。 他忙不迭开口道:“会长,叶楚月,而今也算是楚云王了,非昔日无依无靠,孤舟漂泊的少年郎。” “嗯?”姜不语微抬下颌,神情淡漠,只淡淡地看了眼执事长老,便叫其哑口无言。 六大圣宗之主,俱抵达了星云宗的高空中央。 “昔日还是少年郎,再见已是楚云王。” 大荒圣主笑吟吟地道,“楚王此番,一展皇图霸业,我等期许之,亦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是啊。”白鹭圣主眉开眼笑,“且看日后,还有何人敢小觑我们菩提之地。” 蓬莱圣主看了看周遭,云间仙鹤环绕,半空悬浮高人,宗门内外都是菩提之地的弟子,热闹繁华,空前盛大。 他收回眼神,感叹道:“今日盛景,不知晓的,还以为是白鹤洲的宗门大比。” 那一次的白鹤洲大比,六大圣宗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孤苦伶仃的少年郎大放异彩。 而今,须得恭恭敬敬,万分敬重,送她远行。 拥有这番感悟的,自是赤羽等宗的弟子。 曾和星云宗叶楚月水火不容,势不两立,而今在绝对的距离之下,恼怒和不甘都显得那么的空洞。 弟子姜宁,仰头抬眸,映入了那一抹红。 “流年。” 她自嘲苦笑,叹声道:“当你仰头,都看不到昔日之敌的时候,满腔恼意万般的怒,好像都能霎时间消失殆尽。她好像会越走越高,越来越远,你的愤怒和恨,都无法铺成追赶到她的路。” 立在她身旁的何流年与周钰一同仰头看,眼神无比的复杂。 而就在这时,赤羽宗主一身麒麟蟒袍翻飞,掠到了最高空,周身利剑缠绕。 他的身旁,乃是赤羽宗精心培养的死士。 无数道剑刃直指叶楚月。 赤羽宗主额头、脖颈青筋爆起,怒视楚月,杀气滔天。 “叶楚月,拿命来!” “今朝,便是你亡故之日!” “下界牲口,也配来我海神界叱咤风云。” 突如其来的变故,赤羽宗主的破口大骂,令所有人感到意外。 赤羽宗主有着势在必得的洋洋得意,眉间自信来自他的胸有成竹。 姜不语已经说服了六大圣宗和大炎城陆家,到时共同出手,斩掉叶楚月的人头,他赤羽便能回到第一宗门的位置,甚至还能得到上界的眷顾。 赤羽宗主狞笑出声,瞪圆了眼睛看过去。 楚月风轻云淡,面不改色,似未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她望着赤羽宗主,摇了摇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赤羽宗主,还是蠢笨如初,尚未开智。” 她临风往前如踏出了一步,半垂着眸子宛若雷霆四起冷扫赤羽宗主,“想动本王,你,配吗?” “叶楚月,你的嚣张,到头了。” 赤羽宗主带着人怒冲而去。 楚月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赫然间。 姜不语率领协会弓箭手,暴掠而出,宛若流星追月直奔楚月而来。 出现在楚月的跟前,调转方向面朝赤羽宗主。 她优雅地抬起了戴着白色手套的手,缓缓地垂下来发号施令。 宗门协会数百弓箭手拉开弓弦,箭矢对准了赤羽宗主。 在赤羽宗主万般震惊的眼神里,姜不语浅笑着道:“宗门协会来护楚王之安危了。” “犯上作乱者,杀无赦!” “……” 第2908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会长!” 赤羽宗主眼眸紧缩,灰浊的瞳孔倒映出了姜不语冷酷无情的眉眼。 姜不语,宛若冷血的野兽,更如高高在上的王,睥睨着已成众矢之的的他。 “姜不语!” “是你——” 赤羽宗主的话才出咽喉,就看见铺天盖地的箭矢离弦而去。 一根根锋利还染着火光的箭,直接贯穿了他的身躯,扎出了无数个正在流血的窟窿。 其中一根黑色的箭矢,犹若暗夜里的狼狂奔穿梭,直接从赤羽宗主张开的嘴里穿过,堵住了他所有的人。 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顷刻间。 赤羽宗主成了个刺猬般的筛子。 一身象征着宗门之主的白袍,彻底被鲜血染红,宛若忘川天穹的晚霞。 他瞪着眼睛,死不瞑目般,愤恨地怒视着姜不语。 死到临头,终于醒悟。 姜不语是要踩着他的尸体,消除和叶楚月先前的芥蒂。 他终如叶楚月所说,是个蠢笨如猪的东西!竟被姜不语给算计了! 姜不语吹了吹手中的弯月弓,冷眼望着自半空往下坠落的赤羽宗主。 她叹声道:“菩提之地,万宗林立,固然是和平之地,却也不能有谋逆之徒,妄生事端,欺我楚王。” 嗓音很淡,声不算高,却传的很远,使得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随后,姜不语把弓丢给了身旁的巨人。 转身之际,挥动长袖,衣摆划过凌厉的弧度。 却见她面朝楚月,单膝跪下。 宗门歇会的所有人,从长老到守卫,紧跟其后,跪地抱拳。 便见姜不语赫然之间颔首道: “奸佞已除,菩提太平如初,就已此等作恶之人的鲜血来以儆效尤,也让他的血,热我楚王登天之路!不语恭祝楚王去那凌云之地立下皇图霸业,宗门之地,我作为会长,义不容辞,兼有重责,定不会让楚王失望!” 楚月淡漠地望着姜不语,唇角勾着浅笑。 姜不语的这一出戏,并不算多么的天衣无缝。 只是想低头示好,给出一个台阶,永固这会长之位。 一时间,楚月不知该说姜不语心狠手辣,还是赞她能屈能伸是个人物。 执事长老跪在姜不语的身后,脑子都没转过弯来,半晌才明白个中缘故,心中则是大惊。 须知,从前这赤羽宗主,深受姜不语的看重…… “长老。” 女子清爽又淡然的声音忽而响起。 执事长老抬头,诧然地看向了红衣灼灼的叶楚月。 “叶……楚王殿下!” 执事长老忙低下了头。 楚月走到执事长老面前,将其扶起。 “这,楚王殿下,老朽……” 执事长老受宠若惊,颤颤巍巍的。 “长老辛勤多年,算是叶某的长辈,而叶某与姜会长交情匪浅,昔日叶某深受长老赏识青睐,方才有今日的云都之行。”楚月缓声说道。 执事长老和周遭的修行者们,无不是目瞪口呆,心情颇为复杂。 眼睛没瞎的人都清楚,当初执事长老看星云宗的天骄少年最是不爽。 若说赏识和青睐,那简直就是半点儿都没有。 姜不语侧目看向了楚月,双手微微地攥紧。 叶楚月,这是要她让出会长之位来彰显自己的诚意。 而这句话,若是叶楚月提出来,则是打她的脸。 自己提出来,左右也算顺坡下驴。 “楚王说的是。” 姜不语扯了扯唇,强颜欢笑道:“长老多年执事,兢兢业业,姜某作为晚辈,早便有退到副会长的位置上,这会长之位,长老当仁不让。” 执事长老瞠目结舌,惊得道不出话来,略微张开的嘴唇颤抖了半天。 谁也想不到他,能够晚年得志,靠一个昔日打过交道的弟子,就一跃成为了宗门协会的会长。 “长老,姜姑娘都这般说了,你便安心应下,日后作为会长,可得叶某多多照拂姜姑娘一二。” 楚月握住老人的手,轻拍了拍老人的手背,深深地看了眼老人。 菩提之地的格局根深蒂固,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若会长是自己的人,又有圣宗助阵,这菩提之地,便能保持着她需要的太平。 执事会长在与之对视的某个瞬间,似有临危受命般的少年热血,适才还在踌躇犹豫,才一会儿就万分之坚定,沸腾血液犹若火焰烧了元神直冲颅腔,让他冲动地道:“好!既然二位如此说了,老朽虽然年事已高,但老当益壮,宝刀未老,在这晚年,也要拼个雄姿英发出来,定不让二位失望!” 姜不语脸色微沉,寻思着那老人,只是个被人操控的提线傀儡。 实权还是在她这里的。 “诸位,没听见吗?” 楚月转身之际,长袖拂动,眼神里的冷漠犹若寒风呼啸而过。 六大圣宗之主,弯腰作揖。 “六圣宗,见过会长大人!” 万道宗门,无不是行礼。 “吾等,见过会长!” 这等排场,是姜不语周旋多时穷其半生都难以得到的。 六大圣宗在协会之上,却因楚王而折腰。 这会长,必是货真价实,在她姜不语之上。 姜不语眉眼黯淡,绝望之中丧失了任何的斗志。 她弯下了腰,低头道:“姜不语,见过会长。” 一日之间,菩提宗门改天换地,重新洗牌。 在预料之中,也是在意料之外。 至于原来的副会长,心如死水,面色惨淡如白纸。 “小月,该走了。” 顾青绿道。 星云宗门的神兽,安排妥当,送他们去往云都。 楚月再次看了眼星云宗、天骄山,看了眼远方的万宗山河。 半年匆匆而过。 是弹指一瞬。 又好似万年长。 她低低地笑了笑。 “是啊,该走了。” 她并未立刻动身。 而是展开枯萎的魔翼,来到九霄高空。 她朝四方作揖,为自己画下菩提之地的最后一笔,有个没那么遗憾的帷幕。 “相逢有时,山海无尽,菩提之宗永远是叶某在海神界的故土。” “纵是楚王,也是星云弟子。”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归来,还是红衣少年郎,意气风发,鲜衣怒马,把酒天骄山。 楚月落在神兽的脊背。 几十头神兽,载着他们远去。 “叶师妹!” 姬如雪高声喊。 楚月回头看去,目光骤然一缩。 白昼之下,犹若极地之光。 却见星云宗的真元境、归墟境弟子,在师长的带领之下,铺出了星辰之路。 而其余九宗,皆如此。 无数星辰,漫天而去。 白昼星空,与骄阳同在,似是万古难见之传奇。 柳霓裳喝了口酒,红着眼笑,在心中无声道: 好好走你千古一帝之路。 别回头看我们这些烂泥里没用的师兄师姐。 第2909章 漫天星光绚人眼 万宗星光,璀璨于天,比骄阳还似火。 六大圣宗,迅速出手,再结星光之路。 宗门歇会的会长和姜不语,同样带着人出手。 那一道道星光浩瀚而绚丽,竟汇聚成了路遥星阵。 路遥星阵,是菩提老祖所创,但因菩提之地的不团结,各类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皆是屡见不鲜, 如此的四分五裂,焉能再现路遥星阵。 楚月元神之中,于白鹤洲所得的菩提老祖之刀,古朴生锈,隐隐闪光。 漫天星光而来,包裹着楚月等人。 白昼星辰彻底迷人眼,楚月得见了菩提之地的盛况,或老或少的每一张脸都是那么的鲜活。 …… 云都。 高悬琼云之上。 乃是海神界伸手触摸天机的地方。 云都百丈城门,高查着白色旗帜。 白旗金字。 而这一个字,正是前任云都王的名字之一: 南。 “宋将军,这旗帜,当真不撤下来吗?” 守卫低头垂眸,恭敬站在甲胄男子的身后。 男子身长九尺,鬓若刀裁,眉目如画,偏生侧脸有着血色的疤痕图腾,宛若一条盘起来的龙。 宋将军手执长枪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他冷眼望向空荡荡一望无际的城外,穹顶的云层垂吊而下,渲出了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为何要撤?” 宋将军笑了笑,“云都一贯是占旗为王,历任君王,哪个不是靠自己双手打拼下来的,让人心服口服,不管沐府如何做,我云都,只服强壮,何时轮到小儿来指手画脚了。” “那……还要用君王阵和星月鸟,去接她吗?”守卫又问。 君王阵、星月鸟,是自古云都之王的坐骑和回都之阵。 若无此二物,若非云都人,寻常修行者若是想要上云都,恐怕便是加倍的艰难了。 “不必,看她有没有本事来了。” 宋将军坐在了翡玉桌前的太师椅上,闲云野鹤般自在,手执琉璃壶,倒一杯云都的酒。 三日内,叶楚月若没能及时来到云都,这王位便与她无缘。 云都城内,大炎城所遇的苏战将,正与云子君等人,聚集在富丽堂皇的大殿,用法镜观望广阔如旷野的云都城外,久久不见一人。 “子君,她来不了。” 苏战将笑:“几头神兽,一群乌合之众,能有何实力?上古之龙纵有机缘,到底不如当年,更何况叶楚月本身只有个归墟境,上古之龙就算有当年之力,也发挥不出来。叶楚月是他赖以生存的寄宿者,二者息息相关。” “苏二叔,不如,即刻让叶楚月登王位吧?”云子君擦拭着自己的琴,说的是漫不经心。 “知我者,当如子君,无需你多言,我已安排妥当,随我前去王宫。” 王宫象牙塔,高插南字旗,云海之中摇曳翻滚起飓风。 半空火烧荆棘丛。 云王宝座便在荆棘密布的半空丛林。 象牙塔和荆棘丛下的广场,汇聚满了尚在云都境内的显赫之人。 许久过去,不曾见动静。 “苏战将,这小云王还来不来了?” “登王大典,她如此儿戏,真把自己当成了大楚的公主吗?” “若是大楚的公主便也就好了,我们云都还能与大楚同为一境,算是脸上沾光。” “她究竟是儿戏,还是连我云都之境都上不了,就未可知了。” “………” 熙熙攘攘的人群,纷纷吵吵的声音,让苏战将唇角上扬。 城墙上寂寥如秋,临风饮酒的守城大将宋将军,好整以暇,悠闲自在。 酒味浓厚弥留唇齿灌咽喉,他津津有味地眯起了眼睛,享受这片刻的美好,就连留着疤的瘦长手执,都不由在桌面轻敲了几下。 突地,星光犹若开天辟地一把剑,锋利斩天堑,炽光绚人眼。 那一刻,城墙的守卫还以为自己瞎了。 “宋将军!”守卫惊呼。 宋将军蓦地站起。 便见星光密布苍穹。 有人乘神兽而来。 “这是……”宋将军低语,蓦地拔声:“路遥星阵?菩提老祖的路遥星阵?九万年不见了……” 菩提老祖存活之时,菩提之地尚未逐鹿海神的实力。 奈何菩提老祖自私自利走了凡人之道,使得菩提之地一蹶不振很多年,至今都有后劲。 “路遥星阵竟还存在?” 守卫诧然:“那要菩提万宗所有人心服口服共同开阵才行,她怎么做到的?” 菩提之地再是不如云都。 但不管在哪个地方,一个人,能让这么多的人敬重,便已是卓然不凡。 “来了又如何,象牙塔有亡灵禁制,云都宝座有荆棘灌木,且看我南旗扬,哪见她楚云王?”宋将军笑了,“来是一回事,这王座放尔面前,能不能坐,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轰!” 狂风呼啸。 神兽怒吼。 星辰之路直奔王宫深处。 王宫众人,已是呆若木鸡。 云子君眉头紧皱,“路遥星阵,叶楚月,我真是低估你了。” 苏战将等人惊了半会,俱都自我安慰。 “区区归墟,难夸荆棘,莫要怕。” 象牙塔和荆棘丛,都是针对元神的。 亡灵禁制是死人之棺群起而攻之。 荆棘丛坎坷万千其苦痛不亚于凌迟酷刑。 “小苏战将,又见面了。” 星光之上,楚月垂眸往下,负手而立,戏谑地道。 小苏二字,让苏战将嘴角狂抽,颜面无光,心底把叶楚月的祖宗十八代都咒骂了个遍。 复又戛然而止。 他还真不知道叶楚月的祖宗在大楚还是在海域底下。 这女子的身世之复杂,真叫人头疼。 “请楚王登荆棘王座!” 第2910章 孤星之下家师碑 苏战将两手抱拳低垂下了头颅。 他高喝一声后,广场上的无数之人,便是异口同声: “请楚王登云都宝座!” “……” 齐声震天,穿云而去,宛若闷雷倏然炸开。 既是盛情恭迎,更是期待象牙塔前,荆棘丛上,有人狼狈退场,如过街老鼠般千夫所指。 “小孙。” 元神内,上古之龙沉声道:“那象牙塔内,有数不清的亡灵禁制,宝座四下的荆棘,足以贯穿元神。到时候,你凝神聚气,冲向合谷穴,如此一来,我能帮你抗下九成的禁制和荆棘。” 他啊,最讨厌亡灵了。 准确来说,是恐惧,来自幼年亲自望见人族母亲活活被打死的恐惧。 “前辈。”楚月浅笑,以神识回道:“你怕疼吗?” 上古之龙骤然一愣。 “前辈是我路上的朋友,而非是只有甲胄防护的作用。” 上古之龙彻底地怔住了。 他并不知晓如何与人族打交道。 只知晓,与人契约的龙,要替修行者抗下万般的危险。 朋友二字,直让上古之龙恍惚。 良久,便是一笑。 “小孙怪会心疼人的。”他说。 “………”楚月脚步一个虚浮趔趄,险些摔倒当众出洋相。 “请楚王登宝座!” 偌大的广场,静谧的人群之中,云子君背着琴,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漫天星光之中的红衣女子。 云都权贵,群雄荟萃,聚集于此,见楚月迟迟无所动作,便知晓楚月是惧怕危险了。 楚月默不作声,抬手抚摸了下趴在自己肩上软若烂泥触感却十足柔软的小狐狸。 小狐狸久睡不醒,似要把数月的疲惫和来到海神界所遭受的痛苦折磨都给睡回来了一般。 “请——” 云子君还要说,楚月忽而朝她看去。 死寂森然的眸,让云子君的话堵在了咽喉。 虽然还只是个归墟境,但那一路征战而来,几次生死,九万年尸山血海走出的气势,藏在了骨髓的深处。 “吵死了。” 楚月把小狐狸放在了自己的怀里,动作温柔到如护珍宝,众人见状只感到匪夷所思。 那狐狸就算极通人性,颇有灵气,顶破了天也只是一个狐狸,连神兽都称不上。 楚月抚了抚小狐狸的脑壳,眸色柔和似要溢出水来。 “楚王!” 人群之中,一位身穿漆黑忙蟒袍的中年男子往前踏出一步,负手而立,目光沉沉,面露威仪,“你乃沐府钦点之王,为期半年,虽说只有半年,但在这半年内,于情于理,我等都要尊你为楚王,且要按照云都最高规格的仪式恭迎楚王。早便听闻楚王不拘小节,莫不是不在乎是否登王位?” 此人乃是云都师爷,侯荣震,世人称之为雷震天师。 侯荣震的话,字里行间看似处处为楚月好,实则是把人往绝路上逼。 “侯天师,不如,这宝座,由你来坐?” 楚月问得轻描淡写,却让侯荣震的脑袋嗡鸣作响,灵魂随着大惊。 他私下觊觎王座,那也只是私下之事,放到台面上来说的忤逆,岂不是要祸及全族? “楚王说笑了,云都九五之尊的王座,我一个破算命的,哪能随意去坐?” “确实……” 楚月低低一笑,旋即抬眸,犀利狠厉,嗓音清冽道:“本王的宝座,旁人自是不能随意沾染的。” 侯荣震面色大变,心有不服,胸腔内翻涌起了万千的情绪,当即便咬牙瞪目的。 他原以为这叶楚月会虚与委蛇一番,却没想到如此的不知好歹,如此的胆大包天,作为新王,竟不把他这个德高望重的师爷放在眼里,岂有此理! 四下一片哗然,目光交错俱是诧异。 “轰!” 赫然之间。 楚月脚掌点空,身体掠飞了出去,直奔王座。 四下嘈杂之声戛然而止。 无数目光俱汇一处。 “轰轰!”象牙塔逐渐震颤,摇摆不止,一阵阵诡异的威严从象牙塔迸发而出。 与此同时,荆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如锋镝般的骇然,足以吃人!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象牙塔内,发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宛若厉鬼的嘶吼哀嚎,从饿殍遍地残肢断骸满山的方向传来。 听其声,便觉得有人拿着刀刃在剐自己的皮肤。 一层一层,剐到了骨髓。 便有小鬼们成群结队来啃噬。 吃掉骨髓。 吞噬脑子。 把活生生的生灵,吃成了一个空洞的傀儡。 黑烟从象牙塔内出现。 无数棺木,飞掠而出,悬浮在空,有吞天沃日之势,乍然看去只觉得恐怖如斯。 而这一动静,吸引了王宫外的都城修行者,无不是抬头看向了高空的那一座塔,依稀可见一抹红。 那道红色的身影旁侧,围绕着无数的黑木古棺。 一座座古棺,宛若散开的烟花。 “桀桀桀桀桀桀。” 诡异刺耳的笑声再度响起。 四方天地,便见一条条光鲜勾勒汇聚,画出了古老晦涩的图腾。 光圈形成禁制之阵的瞬间,便见禁制亡灵们从古棺之中醒了过来。 一只只亡灵,面目全非,宛若提线木偶,散发着阴森森的冰冷之气。 “亡灵有尸气,阴森而冰冷,伤及修行之根本,历代云王登上象牙塔,最惧此物。” 侯荣震道:“然而,历代云王实力高超,所面临的亡灵古棺少之又少,叶楚月归墟之境,自要面临无数亡灵。这象牙塔内,养着死不超生的亡灵,都是被镇压进去的作恶之人。其亡灵之气,令人发憷,叶楚月,有难了。” “侯天师所言甚是。”苏战将低了低头。 “桀桀桀桀桀桀!”亡灵发出刺耳之声,抬棺直冲楚月。 棺如重器有破城之势,楚月清瘦身影难以抵挡。 三千亡灵棺包裹楚月。 如四面危机高墙即将湮灭中央渺小的蝼蚁。 红衣翻滚,猎猎作响。 楚月巍然不动如青山。 她闭目再睁开,双手凝印,起孤星! “阵来——”‘ 她低吟一句,双眼似宝剑出鞘般的锋利叫人不敢直视。 同时。 孤星阵,弥补天际,吞噬此间的太阳。 千里银行黯淡色,一点孤星绽微光。 孤星之下,家师碑。 第2911章 一碑可抵三千棺 “孤星阵?” 侯荣震蹙紧了眉。 这新来的小云王莫不是疯了。 竟以孤星对三千棺。 这孤星阵,任何史书不曾记载,不过是花里胡哨的一个阵,由叶楚月顿悟所得。 须知,叶楚月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统的阵法师,阵法一道,她如河边柳,不值一提。 “许是走投无路了。”苏战将道。 侯荣震眉头舒展,面庞戏谑似有非有。 “那确实是走投无路。” 侯荣震重复苏战将的话,唇角缓缓地勾起,笑容愈发的深邃浓郁,眼底倒映着漆黑穹顶下的阵法孤星碑。 叶天骄海域一战脱去男儿袍,为师写下墓碑名,早已传遍四海。 只是…… 人死之后,碑有何用? 所做再多,不过哗众取宠,不入人眼。 侯荣震对此堪称是深恶痛绝。 当年。 师父膝下,唯收两徒,偏偏对他冷眼相待,多加喜爱他的师弟。 只因他的师弟与叶楚月一般无二,惯会说些虚伪的话,做些博得师父欢心的事。 如今,他倒是要看看,一介死人冷碑孤星阵,三千亡灵棺前又该是怎样的抱头鼠窜。 “这亡灵古棺,有点危险。” 星光路上,顾青绿担心不已,暗暗道了声。 “孤星阵,还差点火候。”钱玉瑶急了,“孤星阵对付我还好,对付这些亡灵棺可就不太行了。历任云王登塔,最多只有上千亡灵棺,如今三千,叶姑娘还是个归墟境,该当如何是好。” 钱燿舵蹙眉:“可惜,花家主不在,已经回花家去了,不然能指点一下叶姑娘。” 花满山携妻女族人回到了花府,速度之快,甚至没来得及跟楚月打个招呼,因此受人诟病。 “桀桀……” 亡灵古棺,横冲直撞地往前,犹若秋风卷落叶般,以摧枯拉朽之势,撞向了楚月。 楚月沉眸不语。 就在亡灵古棺的浪潮要将她吞噬之际。 孤星下的家师碑,轰隆作响,高频率地震颤了许多下,而后连根拔起。 墓碑瞬闪到了高空,陡然膨胀无数倍,一碑可抵三千棺,可碎亡灵三千! 墓碑犹若裂开的苍穹往下坠落。 压下亡灵和古棺。 孤星阵再起了夏日的风。 亡灵古棺,汇聚于阵中。 墓碑压在高山之处。 似有三千古棺容纳同一个人的尸体,三千亡灵之军镇守这一座碑。 广场瞬息万变,只一个孤星阵,就解决了亡灵古棺,速度快到围观的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不动,半晌都道不出一个字,满面都是大惊之色。 一条条荆棘,桎梏住了楚月的四肢,犹若阴冷毒蛇死死地缠绕。 侯荣震赶忙松了口气,“还好,还有荆棘。” 目之所及的荆棘,都已覆盖到了楚月的身体。 就在众人俱都以为这些荆棘会把叶楚月给贯穿,将元神撕裂之时,便见红光乍现,这些荆棘犹若绣娘手下的针线,穿针引线而过汇聚成了一件血色的披风。 没人看见,楚月的元神,竭力生长出了一朵荆棘之花。 此花的图腾,笔锋过于潦草,匆促一看,竟与楚月双臂骨的月族痕迹有些相似。 “公主!是祝福哦。” 叶嘤嘤从骨髓深处醒来,眼睛里亮着光。 荆棘穿刺元神,原是不可逆的伤痕。 但因祝福之术,便可凝结荆棘花,增强楚月的元神之力,形成一股新的力量,对日后的修行,多有裨益。 此时,孤星阵尚未褪去,碑前三千军。 楚月荣登之路,再无阻力。 她却没有急着走向宝座。 而是面朝孤星下的碑,在无边的黯色里,行了行礼。 「师父,徒儿,要当云都王了。」 「你若泉下有知,写些信给贺长老、权长老他们吧。」 她无声一笑,而后甩袖,迈步铿锵利落直奔宝座而去。 宝座前方,转身之时,血红色的衣摆划开了凌厉的弧度。 她面朝诸君垂眸扫群雄,面色淡漠如霜,周身气质冷得像一块冰,战场厮杀的血性毕露,哑声道: “诸位,幸会,在下叶楚月,是……你们的新王。” 一语毕,慵懒地坐在了宝座之上。 苏战将瞳眸紧缩。 “侯天师……她坐上去了。” “本天师还没瞎了,能不知道她坐下去了吗?” 侯荣震没好气地反问:“现下只得静观其变,左右是个半年之王,归墟境者,你慌什么慌?能不能坐是一回事,能坐多久又是另一回事,学学本天师的泰然从容,跟在本天师身边这么久,怎么还没学会呢?” 他压低声音恼道,似是把一腔怨气都发泄给了苏战将。 苏战将动了动唇,欲言又止,终是缄默无言。 “吾等,见过新王!” 最先说话的,当属云都的名门望族,罗刹府的长老罗牧。 罗牧佝偻着背,云都地位,只会在侯荣震之上。 要知道,早年还没有云都时,罗刹府是和初代君王共同创造出云都的存在。 九万年前,无数人自陨生命,铸造出海神界的界面压制,罗刹府正值壮年的修行者,几乎都踏上了这一条有去无回之路,当得起英雄豪杰等字。 在罗牧的带领之下,其余犹豫不决的人,方才不情不愿硬着头皮弯腰拱手,没气没力地喊: “见过新王殿下!” 楚月高坐宝座,轻摆了摆手,不动声色收起了孤星阵。 收阵前,她眸色深沉地看了眼这些亡灵。 她本血腥之体,遇见玉京仙缘,自知不够纯粹,而以阵为瓮,请亡灵入阵,却是恰到好处。 她这个人,她的灵魂,适合极致的黑暗和暴戾的血腥,只因她曾是独行血夜不知疲惫的人。 只不过,让她疑惑的是…… 就算孤星强大,元神浩瀚,收服亡灵也得花一番功夫。 但她能感觉到,此番过于轻松,好似亡灵特意放水了般…… 楚月忘了眼圈养亡灵的象牙塔,瞳却是刺痛了下。 当她悄然绽起金红之光,以瞳观象牙塔内,却是心惊肉跳,眼睛的刺痛感无限蔓延…… 那象牙塔内,她望见了…… 两个人…… 两个血淋漓的人。 沉睡的眉眼,与花清清、花满山、花辞玉竟有六七分相似! 第2912章 镇龙十二,云都本家 花家…… 楚月的脑海里,骤然想起了献身祭阵的两位战神。 瞳只看见,一条条犹若荆棘般带刺的锁链,贯穿了这二人的骨头。 窥视武体内,竟没一块好骨头,都是大大小小的荆棘窟窿。 闭目沉睡的二人,气息薄弱,皮肤是病态的白,与鲜红的血液,形成了鲜明强烈的对比。 而望见他们之时,楚月如梦初醒般,终于知道已经收纳进孤星阵的亡灵,何故会放水了,只怕正与象牙塔的这二位,有着莫大的关系! 花家战神,亡于风铃花阵。 而风铃花阵,又是用来填补界面压制的。 界面压制已然安稳,足以见得风铃花阵的成效。 这二位祭阵战神,又是如何被封印到象牙塔的呢? 楚月仿若置身迷雾当中,有着诸多的不真切,须得抽丝剥茧般理顺,方才能知晓这血淋漓背后的真相。 “菩提天骄,诚不欺老朽。” 罗牧端的是和蔼可亲,慈祥的眉目泛起了笑,“云都有王如斯,是云都之幸,楚王,按照历任大典,须得有镇龙十二本家,各以趋吉避凶的青草之水,为我们的新王祈福。” 镇龙十二族。 云都本家。 严格意义来说,算是守护云都而存在的。 十二本家,形成了牢固的护城之阵,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无形的守护着云都中人。 十二护城阵,也是支撑着云都伫立在九霄之上的根基,宛若是脊梁。 “罗老先生说的是——” 侯荣震儒雅一笑,“应当是云都本家来祈福了,过程是这么个过程,但十二本家,只来了两三家。” 罗牧皱了皱眉,侧眸看去,广场的边沿,共有围绕广场而建的十二座琼云亭台。 如今,只有稀稀疏疏的两三台,有人烟之气。 而这两三之中,其中一个,更显萧条。 亭台四面环绕随风而动。 亭内的女子抱着一把琵琶,身穿素雅的湖蓝长裙,不施粉黛,面有病气,时而发出两道咳嗽声。 女子羸弱,病气却难掩精致如画的眉眼。 “那是南皇本家的庶女吧……”罗牧问道。 罗府青年以掌掩唇,低声回道:“罗爷爷,正是那南皇涧。” 南皇涧…… 罗牧叹了口气。 他与这孩子,有些渊源。 罗府青年又压低了嗓子继续说:“这还得多亏罗爷爷你心善,她原名为南皇九贱,尚在襁褓就千夫所指,万人诟病,罗爷爷你知晓此事,特地登门拜访南皇府,为此事出面,方才有了南皇涧。” “奇怪,罗爷爷,我今儿得到的消息,南皇本家,找了个由头,辞去了为新王祈福的事。” “怎么还来了个人?就算南皇本家临时更改注意,决定要来,也不至于让一个庶女来。” 罗牧闻声,大概知晓了什么,浑浊的眸子沉了沉。 “叮——” 琵琶声起。 南皇涧纤长的手,弹奏出了霏霏之音。 楚月垂着眸,倒映出南皇涧白如纸的面孔。 分明是身如柳絮,难以坐稳,琵琶之乐,却是时而舒缓,时而有力,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 云子君看了眼,眸底浮现起了清淡不稠的嘲色。 若论乐道,她云子君,当是冠绝云都,无人敢与之争锋。 “镇龙本家,玄天府,为新王赐福。” 琼云亭台的东面,五大三粗的甲胄男子,舀起了青草之水,浇灌在了象牙塔旁边血菩提树的树根。 血色菩提,比塔楼还高,直冲云霄而去,似要触摸天外的日月。 “云都本家,北道府,为新王赐福。” 镇龙北道府的俊秀青年,同舀青草之水浇菩提。 原该隆重盛大的赐福祝祷,而今显得寒碜。 顾青绿远远见状,浑身松弛了少顷。 她尚未去星云宗还在大炎城时,就耗费了身上全部的积蓄,书信传来北道府,只盼望北道府能够出面,不至于让楚王落魄到无一个本家来祈祷。 她固然与翠微山、顾府决裂,怕人不买自己的账,却也想孤注一掷赌一把。 “值得吗?”早年父亲送的契约兽在颅腔之中问:“千金散去,穷困潦倒,只为旁人之虚荣?” “她不是旁人。” 顾青绿笑望着楚月,静默回道:“她是,叶楚月。” 契约兽叹息无奈,不再多余。 “还好。” 钱玉瑶感叹道:“比预期的好很多了。” 钱燿舵抿紧了唇瓣,皱起了眉,“是比预期好,但叶姑娘值得更好,猛子兄……” 钱燿舵余下的话梗在咽喉,只见陆猛两眼放光地望着南皇家的姑娘,便无语到扯了扯脸皮。 “猛兄,有辱斯文。”身为部下的季阳也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 陆猛却叹:“好漂亮的琵琶!太美,太美了!季阳,燿舵,我此生从未见过如此绝美的琵琶。” 季阳:“……” 钱燿舵:“……” 惊诧之际幡然想起,陆猛幼年不爱刀剑,唯独酷爱古琴琵琶高山流水的乐道,因此挨了不少的揍。 一曲毕。 南皇涧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个半透明的小药罐,并非是什么珍贵之物。 众目睽睽之下,她拿着小药罐,来到遮盖出偌大阴影的血色菩提树前,将药罐打开,倒出了几滴青草水珠。 刹那间,一片死寂。 再刹那,哄堂大笑。 “涧姑娘,南皇家倒是吝啬,青草之水,就拿着几滴?”苏战将笑了。 “咳,咳咳咳……” 南皇涧咳嗽了好几声。 向来只能卧病在床的她,这会儿愈发虚弱。 因是体虚,咳得用力过猛便双目晕眩,无力到似要倒下。 下一刻,血色身影瞬闪而过。 楚月自南皇涧的身后,揽其腰部,安稳扶好,把神农之力渡入了南皇涧的身体。 “楚王殿下。” 南皇涧清醒过来,拉开了一步距离,以弱柳之身缓缓地行礼。 “涧姑娘身子弱,应当在家好好修养才是。”楚月淡声道。 “新王莅临,又是如楚王这般的人中龙凤,饶是病入膏肓,我也当前来一观。” 她微微一笑,颔首低头。 亲自来见新王真容,也不枉费她,偷来的那几滴青草水。 第2913章 万年好合,永结同心 “小孙,这涧姑娘,古怪得很。” 上古之龙悄然在暗处,细细地打量着南皇涧。 “你且看她,固然虚弱,但方才险些颠倒,倒像是有意而为之,一看就是不怀好意,居心叵测之人。莫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吧?” 企图二字说完,便见休憩多时的小狐狸睁开了眼睛,充满敌意地望着南皇涧。 “无妨。” 楚月以元神之音回应。 “涧姑娘当以自己的身子为主要。” 楚月把一些储存的气壮丹取出,递给了南皇涧,“这几枚丹药,你先拿着,每隔两日服之,服完之后可来找本王要。姑娘须得按时服药,身子才能好转。” 南皇涧定定地望着楚月,心里的暖,如那寒冬的暖阳照拂凄苦之人。 “多谢楚皇,咳,咳咳……”南皇涧行礼,被楚月所拦,“来人,送涧姑娘回府。” 林立广场如山海密集般的人潮,竟无一人有所动静。 王宫的守卫、侍卫、婢女,似若木桩子般。 “苏战将,多日未见,耳朵不好使了吗?” 楚月轻挑起眉梢,戏谑地望着无动于衷的苏战将。 孤星阵亡灵三千,呼之欲出。 她既不能让所有人在一瞬之间臣服,那便可以单独挑出一个苏战将。 在这云都之内,只要有一个人低头,就离千千万万,不远了。 苏战将头皮发麻。 归墟新王,下界之人,大楚遗弃的孤女…… 谁愿被这样的人骑到头上来? “扑通!” 苏战将顿感强劲可怖的力道如泰山崩顶般压来,直接压到了他的一双膝盖,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直愣愣地跪了下去,膝盖触地的声音,宛若铁块砸下般闷响。 三千亡灵在孤星阵内面面相觑。 他们还没动呢,这苏战将怎么就跪了? 便见小狐狸掠到了神农空间,翘着二郎腿悠哉游族如纨绔二世祖般躺在本该属于轩辕修的宝座上,手爪子还在宝座椅把之上一点一点的,紫宝石般的眼眸杀气氤氲,锋芒毕露,似有血雾欲封天,隔着神农空间,如君王俯瞰殿下之臣,淡漠地望着苏战将。 苏战将的屈膝下跪,出乎众人意料。 众人并无察觉到那恐怖如斯的力量,只当苏战将骨头软了,曲意逢迎谄媚新王罢了。 楚月眸光微闪,瞧见小狐狸那阔气恣睢的样子,唇角浅浅勾了勾。 恍惚之余,一如当年长安城,初来乍到时。 苏战将恼到面红脖子粗,瞪着眼睛发力,像一头野兽,只为挣脱掉膝盖间沉重的束缚之力。 “我……我……” 苏战将满面青筋,眼睛瞪到滚圆,想把实情道出,请求旁人的帮助。 四周众人,大受震惊,万分疑惑,俱都在目不转睛的等待着苏战将的下文,想看出个所以然来。 蓄力狂躁多时的苏战将,用尽力气,终能把话说出咽喉。 只见他宛若平地起惊雷般,声声如洪钟喊道: “下界剑帝,当与新王万年好合,永结同心!” 话说出口,苏战将自己都已愣住。 四下里,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云子君不可置信地望着胡言乱语的苏战将,严重怀疑起了苏战将的精神状态。 侯荣震更是目瞪口呆。 苏战将感受到四周充满异样的目光,欲哭无泪,有苦都道不出,只能往肚子里吞。 他张了张嘴,欲要辩解。 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在喉咙里憋了半晌,竭尽全力,整个脖子和脸庞都红得很。 “苏战将的心意本王领了,不必过于激动,还是身体要紧。”楚月缓声道。 苏战将只得放弃挣扎,朝向了南皇涧,“涧姑娘,请——” 唯有如此,他才能恢复正常。 他忌惮地看了眼楚月,心中大惊,叶楚月到底使了个什么本事,才让他像是个言听计从没有灵魂的傀儡,便也多了些计较,或许,叶楚月不必得罪的太死…… “有劳将军。”南皇涧道。 “涧姑娘体弱多病,身边也没跟个随从吗?” 楚月见南皇涧完完全全孤身一人,便问。 “咳——咳咳咳——”南皇涧脸色又白了几分。 咳嗽半晌,她对着楚月扯出了一个笑。 “我本如尘之人,若有随从婢女照拂,岂不是害了人家?” 奴隶的命,也是命。 跟错了主子,连山间野犬都不如的。 倒不如孑然一身,尽如霜,也坦然。 南皇涧虚弱地笑了笑,隐忍着浪涛般的情绪,深深地望了眼楚月。 她要讲眼前之人,印在心中,许是日后就见不到了。 适才,虽然体弱,却刻意跌倒,好似知晓那新王会从天而降,事实便也如此,仿若遇到了生辉的神明,触碰一次,便能此生无憾。 “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世间凌云之志,姑娘固然体弱之躯,当可如鸿鹄。” 南皇涧红了眼眸,侧了侧身行礼,然后跟在苏战将的身后。 孤苦之人,有病亦想忍着,可恨忍不住。 楚月给了个眼神。 两道身影,落在了南皇涧的身旁。 萧离扶住南皇涧,屠薇薇打着哈欠说:“涧姑娘,当心走。”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更何况—— 这炭,来之不易。 南皇府。 府主面目阴沉,府邸宛若黑云密布,阴恻恻的。 满族之人汇聚一堂。 他拍桌而起,震碎了整张桌子,霎时就已灰飞烟灭,散在长空伴风舞。 “这南皇涧,胆大妄为,竟敢盗走青草露水为叶楚月祈福,我看她是狗胆包天。” “我南皇府,何时轮到她在外招摇了?真是不思进取,惯会现眼的东西。” 府主怒斥,其余人等无不是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的,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个。 片刻,府主次子颔首问道:“爹,需要对外解释,非南皇本家之意吗?” “无需。” 府主藏青色的袍子披在身,摆了摆手,两眼如鹰隼,满面阴霾似风雨将至。 “叶楚月此人,身份虽难登大雅之堂,也无家世,但不管怎么说,姜君认她做半个媳妇,能让夜尊刮目相看,这等人,确实不差。你看这镇龙本家,俱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让叶楚月颜面无光,无非是认为叶楚月登不上天梯。” “若她登上天梯,我南皇本家,也算是接济过她的人。至于面对本家诸君的措辞,把罪过推给南皇涧就好了,她原就是不受待见之人。” 第2914章 一碗药汤水,如吞千针苦 正殿当中,只响起了南皇府主的声音。 几言几语下去,南皇府主褪去了滔天之怒,浮现起淡漠的笑容。 “府主大人,涧姑娘回府了。” 衣鲜亮丽的管事匆匆来报。 南皇府主不以为然。 管事再道:“大人,王宫守军苏战将亲自送涧姑娘回来的,还有两位新王身边的人亲自护送。” 此话一出,哗然四起。 不多时,南皇涧便进了正殿。 一来一回两路颠簸,她的身子已然到了极限。 若非用楚月的神农之力支撑,只怕早已瘫倒在地。 “竖瞳如猫,棕似日,血杀之刀战无撤,这位便是新王战友,下界战将屠薇薇吧。” 南皇府主一改先前的暴戾,语气温和,文质彬彬,目光流转到了萧离的身上便继而道:“背破妖刀行三万里路,黑衣无常发无簪,阁下,萧离,新王战友。涧儿能得二位有能之士亲自护送,是吾女之福。” “府主大人。”萧离拱了拱手,“我家楚王与令媛一见如故,琵琶乐道,深得楚王之喜爱,日后恐是会多多召见涧姑娘弹琵琶曲。” 南皇涧半垂着的睫翼,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萧离奉新王之命,言下之意是想尽可能的保她。 南皇涧眸子微微泛红,咽喉满是酸涩胀痛。 新王尚如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却还想为她尽一份力。 南皇府主面无表情,神色泰然,浅扫了眼南皇涧,朗声笑道: “萧姑娘芳心即可,南皇府自会把涧儿养的白白胖胖,不受任何伤害。” “那便是好。” 萧离作揖:“新王初登,还有要事处理,萧某告辞。” 屠薇薇:“告辞。” 二人转身离去。 见苏战将还站在原地不动,萧离与之擦肩而过的霎时止住了脚步,侧眸幽深地望着眼前的苏战将,“苏战将,该走了。” “哦,好……” 苏战将眼神飘忽不定,尚未从象牙塔下广场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 他对萧离的战战兢兢,服服帖帖,都被南皇府主看在了眼里。 王宫之人离开,南皇府主儒雅微笑地望向了南皇涧。 “涧儿,过来,来为父这里。” “你偷盗青草之水的事,为父看在新王的面子上,就不怪你了。” “你身子不好,把这碗汤喝了吧,养好身子,才有力气给新王弹琵琶曲不是吗?” 南皇涧听到喝汤二字,脸色煞白如纸,眼眸里藏着暗潮般的惊惧,就连身子都不可遏制地颤抖了下。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了眼帘。 周遭的亲人,无不是在嘲笑。 父亲的慈眉善目,映入眸底,却如同手执断骨刀的刽子手。 那一霎,南皇涧垂眸苦笑,认命般,伏着身子,无力地往前走。 走近了些,才能看到沉在药汤底下的东西。 是从荆条上剥下来的刺。 喝一碗汤。 如饮千针之苦。 …… 象牙塔下。 新王大典的仪式,杂七杂八皆已完成。 算不得什么隆重盛大,算是个过场。 “楚王,这青云宫,便是你的寝宫了。” 王宫侍卫带路介绍。 楚月淡淡看去,宫殿金碧辉煌,每一个角落都透露着华贵。 似是想起了什么,便问道:“上一任云王死于沐府之尊的手中,云王的家眷和部下,在何处?” 云王的家眷和旧部,现如今,只怕会是棘手的劲敌。 “回楚王的话,在象牙塔里。”侍卫颔首回应。 楚月抱着小狐狸漫步长廊的步伐赫然顿住。 跟在身旁的顾青绿、钱玉瑶等俱都停下,惊了。 “象牙塔?”夜罂诧然,“据说这云都象牙塔,犹若人间第十九层炼狱,宛若烈日炉鼎,以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为炙烤之火,其中的封印禁制狠辣至极,多是用来对待十恶不赦之徒,云王家眷,何故如此?” 侍卫犹豫了少顷,方才继而开口。 “楚王,这位姑娘,云都所犯之错,沐府之尊亲自敲定。镇龙十二族之一,云都北道府,亲自把旧王家眷和心腹部下,亲自送去的象牙塔。足足有千人之多……” 楚月虚眯起了眼眸。 这件事,充斥着古怪。 前任旧王固然有罪,但其家眷部下在云都扎根多年,自然有的是办法洗清罪业,不说能有从前的钟鼓馔玉,亦可安分守己去生存,韬光养晦,怎会多数葬身于象牙塔? 身后,顾青绿面色骤变,瞳眸紧缩。 “你是说,北道府的人,把旧王家眷,都送进了象牙塔?” “正是如此,全都城的人都知道,就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顾青绿腿脚一软,一个踉跄往后险些摔倒。 楚月动作迅速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这才稳住了顾青绿的身形。 “怎么办……” 顾青绿呆讷,“我好像,做错事了?” 楚月与夜罂对视了眼,吩咐侍卫去了旁处,将自己人代入大殿,问其缘由。 顾青绿将自身积蓄送给了北道府的事道出,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儿,心中是万分的沉痛,脑海里不由勾勒出了血腥烈火之景,一笔一划,正是襁褓婴儿死于十九地狱象牙塔的画面。 “小月,我只让北道府的人出来祈福,我并未想让他们动手弄死旧王家眷。” 她哽咽道:“纵然云王有罪,罪恶滔天要牵连身边之人,大可彻查清楚,辨别善恶,依律处置,大多数的无辜之人是可保命的。更别谈还有话都不会说的孩子,又何罪之有呢?” 伫立在王宫的象牙塔,和血色参天菩提树,充斥着诡谲的古怪。 楚月坐在铺盖软垫的椅上,为顾青绿拭去了眼梢的泪痕。 陆猛着急忙慌地安慰:“顾小姐何必自责,你无杀人之心,也未传达此事,自与你无关。” “怕只怕,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顾青绿道:“若是罪该万死之人我自不必惭愧,我虽不能回到顾家,但若家父家母,族中长辈知晓此事因我而起,我此生无颜面见翠微山的旧日同门和顾府家人。” “这不,还不知晓是否与你有关。”钱玉瑶道。 “楚王!” 紧闭的殿门被人推开。 在外巡视的季阳快步而来。 “北道府的人,留下了信,说是要楚王和顾小姐亲自拆开。” 顾青绿猛地看了过去,。 楚月接过此信,缓慢拆开,眸色骤沉。 顾青绿更是如遭雷劈。 信上言简意赅,唯有一句话: 象牙塔,罪孽人,还请二位放心。 …… 第2915章 是君臣,更是朋友 顾青绿泪珠如断线的珠玉流淌满面,止不住发颤的手拿过了信。 腕部筛糠般抖动,连信都拿不住。 风吹此信。 众人看得清晰。 “这北道府的人,是怎么回事?” 陆猛大怒:“顾小姐并无屠戮之心,他们倒是先斩后奏了。” 楚月缓慢一抬手,扬在空中的信,随着强悍的精神力,瞬间就落到了楚月的掌心。 “北道府如此做——” 她垂眸看着白纸黑字,绯红的唇角,掀起了不着痕迹的笑。 “无非有三点。” “其一,他想坑害我,让我天下诟病的悠悠之口,犹如攻城利器,让我熬不过半年,新王之位如沙石散。说到底,一个只知生杀予夺的暴君,如何坐稳这九五之尊的龙座。” “其二,北道府认为我锱铢必较,睚眦必报,认为我乃嗜血之人,以此来讨好我。” “至于其三……” 说至此处,楚月顿了顿。 她并未急着说话,而是望向了顾青绿。 顾青绿眼眸红肿,发丝微乱缠着泪,已无翠微山女弟子的风华正茂,只余下慌张的狼狈。 历练多时,顾青绿自然是见多识广,阅人无数,凶险之场景十之三四,算是个经过风浪的人。 她不害怕死人和血腥,但很害怕良心不安。 已然和翠微山、顾府决裂,就盼望能混个出人头地出来。 哪怕不能乘风破浪,也要对得起良心。 如此一来,父母和师尊终究不会对她失望。 “其三——” 季阳接过了楚月的话茬,“便是北道府此番意图,图的就是顾府或者翠微山,就算顾小姐和家族断绝关系,若是有心人要大做文章,这事,就小不了。” “还有其四。”楚月拍了拍顾青绿的肩膀以示安慰。 “其四?” 季阳讶然地问:“还请楚王指点,这其四,是什么?” “便是前面三者,都有之。” 楚月眸光锋利地透过敞开的殿门,望向了空无一人的外头。 夏末,青阳正好,暖风和煦。 殿内的众人闻言,大惊不已。 “看来,这云都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了。” 楚月往后自然一靠,修长的双腿,优雅地交叠起,手指把玩着北道府送来的信。 “楚王,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君子堂海少清问。 “按兵不动,先探虚实,不急于眼下之局,徐徐图之,方为长久之道。” “来了王宫,诸位的修行也不可落下。这世道,是修行的世道,既以实力为尊,拳头足够硬,就能打破一切精心布设的局。” “青绿。” 楚月望向了顾青绿的眼睛,正色道:“你出门在外,拿出毕生积蓄为我长脸,你的初衷既是好的,至于结果,我也会让他好起来。事情已然发生,纵然没有你的传信,北道府也会这么做,不必陷于困兽之斗。与其颓废萎靡,惭愧内疚,不如打起精神,在这偌大的云都,好好的大干一场,让这善恶终有报,让象牙塔内的血腥,能够直视这朗朗乾坤,而非烂在炼狱般的塔里,是是非非皆成过往,久而久之便遗忘任何的真相。别忘了,你可是,顾青绿,顾家小姐,翠微山的顾师姐。” 其声铿锵,让顾青绿找到了主心骨。 顾青绿逐渐清醒,点了点头。 她站起身,作揖道:“卑职顾青绿,定会辅佐楚王大人,在这云都,大展宏图之志,看尽头善恶之报!” 陆猛、季阳等人纷纷颔首行礼。 “吾等必然辅佐楚王,大展宏图!” 楚月并未多言,而是起身,面朝着众人,拂袖作揖,略微低垂下了头。 是君臣。 更是同生共死的朋友。 …… 之后,楚月带着人安顿在了王宫。 偌大冷清的宫殿,忽而便有了烟火气息。 傍晚时分。 楚月站在象牙塔前的菩提树下。 血色菩提,郁郁葱葱,岑天而茁壮,与世俗当中的菩提树似有很大的区别。 她心平气和,陷入了沉思,静静思索着连日来所遇的诡异之事。 “楚王殿下。” 侯荣震与云子君之父并行而至空荡荡的广场,大步流星走向了菩提树。 “殿下,旧王部下,丧命象牙塔。” 云父和善地说:“罗织阵法的阵法师们,皆已成了亡魂。而明日正是十五,依照云都王宫的规矩,每月十五,都是列阵之日。需要成百上千的阵法才行,来彰显云都之威。” “镇龙十二族之一的上官本家,本王所记没错的话,应当是阵法世家。” “殿下好记性,但上官本家的老夫人生了一场重病,都在守着老夫人,无心罗织阵法。” 侯荣震道:“殿下,依你之见,你这如何是好?” 说话时,望着楚月的眼神藏有不善之意,讥诮快要蔓出眸底,又被他给妥善地掩盖住。 云父状若未知地提起:“楚王大人是花家五长老,花家若可助阵,当然是皆大欢喜了。只不过下臣听闻,大炎城一别,花家就没了踪迹,被阵法所屏蔽,似要与世隔绝。” “明日之事,自当明日忧愁。” 楚月毫不在意,漫不经意地道:“今日自当享受安乐,二位,是吗?” 侯荣震嘴角一抖,旋即笑道:“殿下所言甚是。” 二人并肩踏出此地,走远了后频频回首,接连摇头,只道是个昏庸之人,不如传闻中的机敏。 楚月则在菩提之下,驻足观望良久。 小狐狸落在她的肩头,紫眸淡扫象牙塔。 “这个地方,血气太重。” 小狐狸说。 “祭阵之人,还能活吗?”楚月拧着眉问。 “通常是不能活的,躯壳已然祭阵,便是直接进了阎罗殿。洪荒三界历史之上,也未曾有过活下来的例子。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没有祭阵。” 楚月瞳眸一缩,心神为之一颤。 第2916章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没有祭阵…… 楚月的脊背,生出了一股凉气,直通到了四肢百骸,深入脏腑,让她有片刻的无力感。 她迈开步伐,一步一步,靠近了眼前的象牙塔。 手掌触摸冰冷的塔面。 右侧的瞳,暗绽金红之光。 元神承受万般苦痛时,再一次望见了那两个沉睡的男子。 他们身穿谪仙人般盛雪白袍,干净到纤尘不染。 而那一条条荆棘,贯穿浑身上下两百多个武道骨。 “轰!” 倏然间。 有一人睁开了眼眸。 赤红的眸子。 裂痕很多。 宛若堕魔之人。 可偏偏,眼神温柔地看向了虚空。 “谢了。” 他唇动无声,每一下动都很艰难。 满身的血腥,却是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温润,如若质地上等的翡玉,浸在天山圣水之中滋养了多时。 楚月浑身震悚,瞳眸赫然紧缩。 纵使男子并未把话说全,她却好似已然全部读懂。 此人,在谢她,于大炎城帮花家渡过难关的事。 楚月唇部干涸,咽喉有些疼,直愣愣地望着象牙内的人。 他的身体被荆棘拖拽拉扯着悬浮而起,正对着楚月,只相隔一墙,且用尽全力抬起了手,每抬起一寸,身上从骨头贯穿的不计其数的窟窿,则弥漫出了无数的鲜血,浇灌着刺过躯壳的荆棘,只为做出作揖的姿势。 哪怕浑身都是血淋漓的,他却儒雅温和,有着难以言说的教养。 而这样的动作,使得血色荆棘更加的发狂,死死地缠绕着他。 从身躯,到灵魂,一并割裂。 鲜血流淌,滴落在下方的深渊,犹如落在了漆黑的水面。 荆棘加深力道和狠劲之后,男子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病态般惨白的肌肤,早已是一片刺目的血色。 空旷的象牙塔,唯有血珠滴在水面的声音。 刹那的飞溅,宛若盛开的彼岸花。 他的身上,更有无数条血线交织。 似若厉鬼,却又是那样的安然平和。 楚月浑身冒出了大汗,心神难以安宁。 她的元神、灵魂,好似要被象牙塔深渊水底的诡谲之力给抽过去做可怜的祭品般。 痛苦加剧。 一股温暖的力量,注入了体内。 “阿楚。” 小狐狸轻声问。 楚月回过神来,把放在象牙塔前的手掌收回,安慰道:“我没事,这象牙塔内,定有界面压制相关的秘密。” 界面压制,既是桎梏束缚住了海神界的修行者,使得困在这一方天地,去往诸天万道还要不辞辛苦地爬上天梯。 但正是这折了无数人,拥有先辈英魂的界面压制,更是保护着海神界的太平。 “楚王殿下。” 广场的另一端,远远地,便看见了罗家的罗牧长老。 他的身后,跟着一位提着食盒的小厮。 “殿下这是怎么了?” 罗牧长老皱紧了花白的眉头,担心地问。 “前些日子在大炎城试炼,破阵之时留下了旧伤。” 楚月用小狐狸擦去了溢出来的汗,脸上的白尚未来得及褪去,她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方才压低了嗓子,轻声道:“罗老先生,我今为云都新王,尚未扎根深处,迎不得飓风骤雨,而沐府尊者所留的时间又是半年期限,时日不算多,归墟难迎万难,旧伤之事,还望长老三缄其口。” “这是自然。” 罗牧慈眉善目,华发束起,心疼地望了眼楚月,“旧伤之事,姑娘还请放心,老朽定会三思,绝不让传出。” 说至此,自小厮的手中接过了沉甸甸的雕花檀木食盒。 “殿下,你乃下界帝域人,早年间,海域还没被殿下封印之际,得到机会去过一趟下界,好巧不巧就去了这帝域。这些,都是一些帝域的食物,老朽让府上厨子所做。殿下初来云都,若是想念故乡的时候,便可尝上一口。” 老人将食盒递给了楚月。 楚月接过,微笑:“罗老先生有心了。” “殿下——” 老人又拿出了两个闪耀着圣光的六芒星罗盘。 “这双星罗盘当中,有十几个阵法,明日清晨列阵之时,兴许能帮上殿下。”罗牧叹了口气,“殿下,你一路至此,辛苦万分,历经坎坷,我知云都如龙潭虎穴,不求你半年后能够成为顶天立地之王,但盼望你能平安吉祥。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世道,活着二字,就已道尽太多酸楚。” 望见眼前的女子,便好似回到了鲜衣怒马的年轻时。 他爱才惜才,奈何年事已高,已无当年之勇,只盼望能在这云都,给年轻的英才多一些温暖。 楚月拿着双星罗盘,感激地道:“晚辈谢过老先生的挂念。” 老人望着了眼楚月身后的象牙塔,多了些忌惮之色。 他善意提醒道:“殿下,这象牙塔,凶险无比,定要小心才是。” 楚月诧然:“晚辈听闻,象牙塔内,诛邪恶,斩阴气,劈小鬼,是正道之塔,老先生何出此言?” “殿下有所不知,这象牙塔内,正因死了太多的人,血气太重,恐是有损殿下的躯体。而且,这象牙塔内,还镇压过七八位王储,殿下,云都行事,务必谨慎小心,否则这象牙塔便如乱葬岗,可容君王之命。” 罗牧先生又交代了几句,躬身告辞。 小狐狸帮楚月提着食盒,眯起眼睛看向了象牙塔。 事关界面压制,就是万般危险之事。 还好。 他来了。 固然只有个狐狸之身,好过相隔一界,无力相护。 一连休憩多日,实力恢复了不少,只是在界面压制下,不怎么稳定。 “小孙,你为何要说旧伤?” 上古之龙疑惑不解,狠狠地皱起了眉:“这老匹夫,看起来像是个好东西。” “………”楚月咂舌,哑然了一下,凝视着老人远离的方向,失笑道:“人生在世,如履薄冰,居安尚得思危,而今云都凶险远超来时想象,更得谨慎小心了。不轻易交出底牌,多一点防人之心,方为立世之根本。” 上古之龙听得头疼,便去把朱雀的鸡腿给抢了吃了。 吃完,还不忘用龙尾巴猛打在朱雀的脑袋,训斥道: “你一个带翅膀的鸟王,吃一个带翅膀的鸡,你的良心,不痛吗?” 朱雀:“???” 第2917章 他抢我鸡腿! 朱雀觉得,新来的龙,脑子有点毛病。 “女人!” 它眼睛红了一大圈,哀嚎:“他抢我鸡腿!” 小魔王打着毛线,鄙夷地望着沉不住气还告状的朱雀。 不一会儿,上古之龙悬浮飞掠到了小魔王的身边。 用沾了鸡腿油的手,摸了下小魔王的半截毛衣。 “这什么东西,手帕吗?” 上古之龙的眼里充满了好奇,暗暗腹诽小孙姑娘的神农空间里,竟养着这么吃混吃等死不学无术的奇葩们。 小魔王两眼阴沉,怒火中烧,崩溃到想跟上古之龙去同归于尽。 上古之龙仿佛没有察觉到他滔天般的愤怒,像一条风骚的水蛇,游到了陈苍穹的身边。 “怎么皱着眉头死气沉沉的,打起精神来,本座在上古遗址这么多年,都没你颓废。” 陈苍穹望着喋喋不休的上古之龙,与其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张了张嘴,竟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 楚月见状,头疼不已。 她寂寂地封闭掉了神农空间,索性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夜深时分。 她回到王的宫殿,盘膝坐在冰冷的地板,运转气息,修行了好一会儿。 小狐狸自储物袋,拿出了许许多多的锦盒。 各式各样的东西,如集市上热闹的铺子,放了满殿。 “这些是……?” 楚月问道。 “这几样,是龙族老族长托我给你带的糕点,据说只有北方龙族才有,味道一绝。” “还有这狐裘披风,挽歌前辈准备的,据神算师说,因为海域封印的缘故,今年洪荒界的冬日,会比以往冷许多。这狐裘是她一针一线所缝制,希望能替你御寒。” 小狐狸一下来到这边,一下去往那里,耐心地解释着每一样物品的来历,以及掩藏在背后的心意。 一声挽歌前辈,足以见得他对雪挽歌的尊重。 阿楚的母亲,应当也是他的母亲。 只是未曾正式拜访,还没亲自到雪挽歌的面前,让她认可自己。 楚月坐在原地,抿紧了唇瓣,清眸似是泛起了涟漪,带着不自觉的笑,便那样望着前后忙活的小狐狸,好似回到了数年前虽凶险却也舒适的日子。 世道险恶依旧,她始终有着她的小狐狸。 “正值夏日,怎么就备上了冬日里的狐裘?” 楚月笑问。 “她不能常年陪伴在你身侧,便想事事尽心。” 小狐狸落到了旁处,接着说:“还有这,是春日的薄衫,晚秋的暖被,都是她亲手缝制而成。” “她,还好吗?” “气色不如诸神之日。” 小狐狸思考了下,还是决定照实回答。 雪挽歌有说过,要瞒着楚月。 但他在阿楚面前,是一如既往的,永远的赤诚、真挚。 他更清楚,比起知晓实情的惆怅和难受,阿楚更痛苦于被瞒着。 楚月长吁了口气,有着释然般的神情,自嘲一笑之,咽喉满是苦涩的味道。 “她原可以放弃我的。” 楚月拿过了外祖父送来的北方烈酒,饮了一口。 酒的醇香、浓郁,蔓延在寂然长空。 “比起走向我,放弃我的路,应当更轻松。” “哪怕是放弃我,只要不做刀刃指向我的事,他日杀上大楚,我亦不忍心诛她。” “阿寒。” “我不愿她痛苦,她却走向了我,迎着万难,只走向我。” 楚月继而饮酒,笑望着小狐狸,眼底烙着破碎的光,掩藏在血液深处的苦楚,只在最爱的男子面前显露。 “抱枕。” 她微笑着,眸底水雾氤氲,溢出了光。 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说,我何其有幸?” 她何其有幸。 当年将松开她的手,把她放在月台的母亲,也曾保护过她。 九万年前,满场鲜血近乎难产诞下她的雪挽歌,为了她,放弃大楚,放弃自己怀胎十月又十月生下的儿女,放弃自己结发的丈夫和九万年的家,纵使世人道她冷血不识大体。 慕倾凰受了那么多的伤痕,都要护着她,生下她。 一群亲人,原该安居乐业,如今是修罗血鬼。 她叶楚月,何其有幸? 她垂落着浓密湿润的睫翼,在新王登基的初日,将过往留下的情绪宣泄而出,再去盼明朝的黎明,和日出时分带来的新篇章。 悬浮半空的小狐狸,眼底深邃如这晚月色淡薄的夜,似浓稠的墨在江水之中划开,烙印出饮酒女子的眼眸,藏进了心疼。 她遭千锤百炼,受万难,合该抱怨这天道不公怒问人间,更有甚者堕落进深渊挥刀斩向无辜之人以屠戮来宣泄心中不快。 她爬过万重山,九死一生漫漫凡人之路。 回头看,竟只说自己何其有幸。 她沐浴鲜血,却如此的渴望亲人眷顾。 一点救赎,她毕生在乎。 如钢铁坚韧是她。 百转千柔也是她。 何其有幸之人,是他—— 他能看到袒露心扉的她,能看到卸下满身甲胄和护身之刺的她。 月色渐而皎洁。 随着风,穿过窗棂,洒落在王宫大殿,笼在了小狐狸的身上。 光色晕染。 夜晚的风有些凉。 一袭红袍如火的男子,容貌妖孽,俊美无俦,自微风和月色里踏出。 向来是滴酒不沾的他,拿起了酒,坐在阿楚的旁侧,与她一并喝。 楚月一手勾着他,轻晃了晃酒壶。 “夜墨寒,等我登天梯,在上界为王,我就纳你进府。” “好。” 男子饮了酒,耳根发红。 “日后……”她的声音缓了下来,“记得好好睡觉。” “好。” 见底的酒壶落在了地上。 男子轻擒她的下颌,俯身吻了过来。 骨节分明的手,修长冷白,好看到不行,便这样攥住了女子的腕部,抵在了琉璃鎏金柱上。 “夫人盛情邀却,为夫焉能拒绝?” 他肆虐在柔软的唇上,热意攀升,这满殿好似不再冷清。 犹若狂风骤雨将至。 烈酒冲了理智,偏是酩酊,也要担心她,便温柔了许多,浅尝辄止般加深。 第2918章 站高楼,看四方群雄 楚月不期然地落入了男子的怀抱。 强而有力的温热。 犹如寒夜的烛火一点即燃,肌肤隔着衣料滚烫而颤。 彼此生杀予夺且平稳如山的心脏,而今倒是如小鹿乱撞,差点儿把这小鹿给撞死了。 “嘤嘤嘤。” 叶嘤嘤柔嫩圆润的面庞,瞪起了一双晶莹的杏眸,气鼓鼓的脸颊,宣告着对夜墨寒的不满。 “臭男人,欺负公主。” 叶嘤嘤恨不得窜出来将夜墨寒弄走。 楚月默不作声,以气力如囚牢,封闭桎梏了叶嘤嘤。 孩子还小。 有辱斯文。 …… “阿楚——” 耳鬓厮磨,男子嗓音低沉。 “我想。” 克制而礼貌。 既是狂风骤雨不期而至。 更是碧落黄泉独一份的尊重和温润。 “那不,巧了。” 楚月满身酒香,眉眼含笑漾着惺忪的光。 在明媚之中游离。 独属于他。 那笑落入心涧,犹若燎原之火愈发不可收拾。 …… …… 夏夜深深。 窗外花草野蛮生长。 远方深海,一叶小舟浮浮沉沉,如那雨打芭蕉整夜不休。 …… …… 翌日,清晨。 云都百姓,急急忙忙地醒来,就等列阵之时。 一阵风,从这头,吹到了城的那头。 晨曦的微光,洒落在了每一张或大或小的面孔。 无数双眼睛,正精神抖擞,且专注地盯着王宫的方向。 列阵之时,乃云都传统。 严格意义上来说,唯有底蕴浑厚之地,才有此根深蒂固的传统,只为彰显这座高于人间千万大厦的皇城,与尘内碌碌无为之人、之城,全然不同。 高楼之上,萧离一袭黑衣如泼墨,倚坐栏杆,手中一壶昨日的酒喝得并不尽兴。 赵囡囡两手托腮,无奈地看了过去,幽幽叹气了声。 “列阵之事,徒有其表,不过金絮其外罢了,有何重要的,民生多艰,江山社稷之事,才是首要,那些竟都排在了后头。” 稚气尚未褪去的面庞,流露出了满满的不解之色。 向来冷漠的眼底,多了些惆。 萧离饮下了一口酒。 烈酒如火,穿喉而过。 她淡扫了眼赵囡囡,居高临下俯瞰这座城延绵不绝远处置身云雾的城,扯着唇一笑,缓声说: “人嘛,低处匍匐,叫骂天道不公,视权贵如洪水猛兽避恐不及。” “一旦权在手,着锦衣,视卑微之人如草芥随意用那镶金的靴去践踏,有了点荣华富贵,总想和卑微之人划出个天堑来,从而彰显自己的高贵。” “这世道,这人间,一层又一层,山外高山人外人,楼外还有天外仙,无穷止尽,早已烂透了。” 赵囡囡愣了愣,眸光微颤,逐字去消化着萧离所言。 烂透了…… 萧离饮下最后的酒。 掌心氤氲气力,将酒壶震为齑粉。 她翻身自栏杆之上下来,笑望着赵囡囡,伸出手摸了摸赵囡囡的脑袋。 “尘世烂透了,我们,不要烂。” “叶楚帝的人,不能烂。” 赵囡囡闻声,瞳眸赫然紧缩的同时,骤然亮起了星辰日月般的光。 “轰!” 东南角,圣光掠出,刀鸣之声犹若林中虎啸远震山野。 此乃,镇龙十二族之一的冥王府。 “轰!” 又是圣火如火山喷发直冲天际。 正是十二本家之一,太极府,位于西北角。 “轰!” “轰轰轰轰轰……” 之后,接二连三虚许多本家气力,凝成一股力,骤落云霄当中。 镇龙十二本家,竟都到齐。 在九霄云中的天穹,俯瞰王宫,宛若大罗金仙盘桓于空俯瞰人间百态。 “镇龙十二族,观新王列阵,祝贺新王,洪福齐天!” 十二族之声不约而同,响彻到了皇城的每一个角落,就连街边昏昏欲睡的乞儿都听得一清二楚。 神圣自威。 如雷贯耳。 谦谦祝福,却暗藏歹意。 只盼望叶楚月无阵可列,丢这个大脸。 南皇府主悬于高空,身后后辈,只跟着一根南皇涧。 南皇涧的气色很好。 父亲为她找来了最好的药。 但她每走一步,都会苦痛万分。 她身体的毛孔,几乎都扎着荆棘之针。 “涧儿,好好看。” 父亲慈善如初。 南皇涧垂眸往下,穿过万丈云海,找寻那一抹比黎明还让她悸动的红。 百官入王宫。 新王所在的青云宫却是死寂沉沉的,久久无声。 王宫高楼,正有玄武鼓,为列阵之鼓。 鼓起,阵开。 鼓落,阵收。 唯王储可敲之。 旁人触碰,只会被扔进十九地狱象牙塔。 青云宫,殿门紧闭。 门前的陆猛等人,汇聚如长龙,脸上写满严肃,一派严阵以待的状态。 “涧儿,列阵之日,非同小可。” 南皇府主负手而立,声线极致温和犹若凉山之水。 “就由你去请新王吧,新王喜你琵琶之声。” 南皇涧白衣如雪,身形单薄,清瘦不似寻常的闺秀。 父亲把琵琶递给了她。 她接过琵琶之时,手臂抖动了下。 深嵌在毛孔的荆棘针,一根根,和一个个毛孔,传来了切肤之痛。 她的脸色固然惨白,来前却是被府上妆娘精心打扮了一下。 胭脂掩盖气色,口脂涂红了唇,若非身量纤纤脖颈肌肤惨白难见往日之病态。 “嗯?”父亲唇部闭合,喉咙发出了个威慑的音。 南皇涧行了行礼,抱起琵琶,弹出天籁之音。 此音天上来,与风共扶摇,传遍云都大街小巷。 她只想多弹,为楚月多拖延些时间,琵琶曲调慢慢,低眉信手,转轴拨弦。 “涧儿,逾矩了。” 琵琶声止。 南皇涧毛孔溢血染白衣,高声道: “请新王,敲鼓开阵!” 父亲的脸庞噙着笑意。 “真是个乖孩子。” 南皇涧却是心在泣血。 此刻请新王开阵之人便如出头鸟。 她不愿给叶楚月难题,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再请——” 久久不见动静,南皇府主和镇龙十二族的其余人在云霄对视了眼便压声道。 南皇涧喉咙发苦,便重复道: “请殿下,敲鼓开阵!” 她只怕,新王将对她厌恶入骨。 父亲目的,一举两得。 王宫寂静无声。 城外一支队伍手握战神之牌此畅通无阻地入城。 侯荣震等好整以暇,还有心情揶揄评判,“子君,那南皇家的庶女,乐道不如你。” 云子君唇角微勾。 罗牧身旁跟着的小孙子,巴巴地看过去,“爷爷,新王为何不出来?” 罗牧叹息,只恨自己并不能多拿出一些阵法相助。 “轰!” 紧闭殿门,被人一脚踹开。 血红身影迎着日头踏碎流光而出。 脚掌踏地,飞掠而起,来到了玄武鼓前,自高楼,看四方群雄。 第2919章 热血沸腾中年狂,花家满门玄武鼓 大风起兮,红衣飞扬。 楚月身长玉立玄武鼓前,肩上一狐狸,如妖似邪,莫名的高贵,淡淡傲气鄙夷世人,还有点儿说不上来的野性。 墨发轻舞,似社稷山水。 镇龙十二族,观望此楼。 百官世家,仰头高昂。 “花家家主花满山何在!” 楚月单手负于身后,竭尽全力一声喊。 手执两道战神之牌的花家之主,骑着骏马穿街而过,张扬浩荡。 因战神之牌,无人敢挡。 他举家搬迁来云都,自断后路,为辅佐新王立足云都! “花某在!” 他笑着喊道。 想不到,人到中年,也厌倦了稳扎稳打瞻前顾后的生活,带着全族的人来一场热血沸腾的中年狂。 楚月笑了。 心神微动。 鼓槌落在手。 她的双手紧握鼓槌,猛敲玄武鼓。 雷霆之力在鼓槌下方炸裂。 “花家诸君,听本王令,列阵——” 话音落下,鼓声更猛。 一声声,如滚滚雷霆穹顶来。 每一道鼓声,都好似在颅腔,在灵魂猛地炸开。 像是火树烟花杀人。 高山之音震人脑子。 鼓音不绝,传遍城楼。 花家上下,上千口人,骑马飞奔肆意长街,直奔王宫而去。 宫门外,骏马驰骋。 宫门尚未开。 骏马之上,上千身影掠出,直冲云空。 花清清身穿红色劲装,梳起了高高的马尾。 发梢迎着风扬。 她的眼神刚毅和楚月有几分相似。 “花家少主花清清,得令!” 她勾唇一笑,翻空而过,拿出兄长的灵牌。 昂声道: “花家花辞镜、花辞树两位战神阿兄,来祝云都新王了!” 她的眼睛红了一圈,扬起的唇角,卖力地往上扯,不愿垮。 花府不如当年的盛况,实力底蕴,在没落,在衰败。 时隔多年,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两位战神功勋。 她花家倒要看看。 战神在此,谁敢说一句新王的不是。 谁敢嬉笑嘲弄花家五长老。 花家千人,来陪长老新王,共沉沦!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负大炎城之恩,不悔上古遗址的同生死。 楚月望见战神的令牌,心脏颤动了下,金眸翻涌起许多的情绪。 她知晓花家要来。 不曾想,花家为了给她壮势,拿出了两位战神的令牌。 花家之所以没落,很多的时候,是因为花家不肯去消费战神之英魂,事事不肯提,只因那是花家的痛。 这天底下,没有几个父亲愿意拿儿子的命去换富贵荣耀。 却愿为她,把尘封的战神之牌拿出来。 若非战神令牌,怎可这般畅通。 楚月瞳眸紧缩,想到象牙塔上被荆棘贯穿的两位儒雅清俊的公子,浑身的血肉,仿佛都在遏制不住地生疼。 这世道,总是摧残苦命的好人,让那祸害留千年之久。 而正因如此,才需要有千千万万不负初衷的人,从烂泥里出来,把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从那败絮其内的神坛拖拽进更深的地狱里去不得好死! “轰!” 楚月咬紧牙关,血红的眼神坚定如铁,砸向鼓面的双手,愈发用力。 归墟之境,打出了小宗师的气势。 她猛敲玄武鼓,双手犹若虎狼之劲。 固若金汤的玄武鼓屹立于此千百年而不倒,稳如早年风发时。 她的每一声捶打之下,竟在颤动。 那是…… 南皇府主愣住。 镇龙十二族的人微微发怔。 垂垂老矣的白发之人,盘膝而坐,垂眸往下,笑道: “玄武鼓,认可她。” 众人诧然。 老人叹息了声,道:“她乃下界共主,能让三百多陆由心臣服的千古一帝,玄武鼓的认可,倒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 “砰!” “砰!” 鼓声荡开。 花家以两位战神之牌列阵。 象牙塔中。 深渊海面,荆棘如血。 两位沉睡的人,在鼓声中醒来。 他们在塔内,看着塔外。 看着阵法绚烂,罗织出浩瀚天地。 看父母康健,看花家跟对了新主。 看他们最喜爱的妹妹花清清如若不让须眉的巾帼,格外的欣慰,俱都展露出了笑颜。 花家原就阵法世家,而今的千道阵法之阵,更是让人目不暇接,使这天地如烟花所覆般的好看。 “爷爷!” 罗家孙儿,欣喜不已。 “这是不是花家的千缭阵?” 千阵合一,缭遮日月。 是花家长子、次子少年时期所创。 那时,天光正好,他们双人使出千阵。 花满山眼睛湿润。 世人不知,他这个父亲知道。 那是两个孩子,用来送故友的。 故友头七之日,秘不发丧。 他们在天地,以此方式,送他们的故友上黄泉。 后来的后来,花父才知晓。 那位故友,叫做赵天罡呢。 花满山在阵法深处,笑望着玄武鼓前击鼓的女子。 红衣和这云霄,形成了炽烈的画。 古老,而神秘。 赵天罡啊…… 花满山笑了笑。 花家和长老,早在很久以前,就被命运的纽带给系住了。 皆因那一个叫做赵天罡的男子。 他短暂而传奇的一生,给这人世,留下了太多美好的东西。 譬如信念—— “砰!” “砰!” 鼓音继而如闷雷。 那一双断骨重组过无数次的手,充满了劲道。 “爷爷,新王,能给我们带来安定吗?” 罗家小孙又问。 罗牧捋了捋胡须,看向高楼鼓前的人。 沉默片刻,他点头。 “会的。” 小孙得到答案,笑了。 “爷爷。” 他又说:“我喜欢,新来的王。” “哦?为何?” “她生得好看,她归墟不怕满城强者,孙儿喜欢。” 小孙咧着嘴笑得更深了,“最重要的还是,她生得好看哦。” 罗牧慈善地笑了笑,手掌抚了抚小孙的脑袋,灰浊的眸,远远地望着鼓楼的人儿。 他给的双星罗盘十几个阵,新王并未拿出一个阵。 她自信沉着。 只因她知晓。 花家,鼎力相助。 阵法世家的花府,会帮她在这日立下赫赫之位,让她这归墟境稳坐云都龙座。 “砰!” 最后一道鼓声响起。 楚月朗声道: “二位战神英魂且安然,别怕这灼灼之世白藏在黑路不好走!” “昭昭日月郎朗青阳这十方天地尚有正道在,延续二位之路,死亦不惧!” 第2920章 无能狂怒小狐狸 铿锵之声,宛若平地惊雷,炸裂在这皇城王宫圣地! 花清清在千缭阵下,神情恍惚地望着楚月,眼睛红了一大圈。 阿兄。 如若…… 你们还活着的话,定会和叶姐姐,成为好朋友的。 皇图霸业,志在四方,人生之旅不当拘于一隅之地,而当广袤无垠于旷野之外,离家远方,何处不在月光下? 花满山笑望着楚月。 旋即,缓缓地抬眸,看向了两个儿子的灵牌。 这是战神的牌位。 乃是花家的无价之宝。 花满山并不知晓,那一座恢弘又圣洁的象牙塔内,荆棘生长,血腥惨淡,一片深渊笼罩,两位清贵儒雅之人,眼睛不再是古井无波的平静,渐起涟漪,水雾凝聚。 当经年不留的泪水顺着眼梢往下流,滴在荆棘,开出了花儿。 竟是…… 彼岸花! 妖冶,美丽,有着诡异的魅惑力。 …… “云都本家,十二镇龙。” 花满山来到两位爱子的灵牌前,朝四个方向作揖。 “花某,见过诸君。” “辞镜、辞树的灵牌,当放在新王的青云宫,不知诸位有何异议?” 他年轻之时,就不算是顶尖的阵法师,比不上家中长兄。 奈何长兄云游四方,久而久之就杳无音信了。 花父的阵法之道,由他传承。 他已中年,无当年的意气风发,护不住。 战神灵牌若放在楚月的寝宫,都城之人做事总会估计着些。 “花家主。” 南皇府主道:“既是战神之牌,当供奉在云都的豪杰墓。” “所言甚是。”冥王黑袍着身,有着一双黑红异瞳。 云霄一把贵妃榻。 他斜靠贵妃榻,转动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轻笑了声,便道: “花家主,战神岂容儿戏,当好好的供奉,否则传了出去,云都情何以堪,我镇龙十二,如何自处呢?” 若在以往,花满山面对这些大能自是能退则退,不多加冲突。 而现在—— 他挺直起腰背,直视天穹上高人一等的云都大能。 “并非儿戏。” 花满山说:“昨夜,亡子托梦于我,他们喜爱新王,便愿镇守在青云宫,守着新王。” 局面,一度僵持。 罗牧打破此僵局,平和地道:“若是战神托梦,便意味着新王莅临,乃是顺天而为,就如花家主所说。迢迢之路,花府举家而来助我云都,可见真挚之意。青云宫,吾王寝宫,战神乃海神界最高的荣耀,有两位战神灵牌在青云宫,此乃天大的喜事,是福泽甘霖降我云都。” 罗老先生德高望重,他若说话,镇龙十二本家多少都会给点薄面的。 “多谢,罗老先生。” 花满山抱拳低头,墨黑蟒袍扬在风中,衣袍一角抚过灵牌,像是父亲的宽慰。 罗牧作了作揖。 他身旁粉雕玉琢还有些晶莹圆润的小孙子,跟着一起行礼作揖。 楚月放下鼓槌,自玄武鼓前掠出,来到了灵牌身边。 “花家主。” “日后花家,就要靠你这位新王了。” “这是自然。” 两人相视一笑。 楚月面朝灵牌,作了作揖,颔首沉声: “云都新王叶楚月,花家五长老,恭请二位战神,入我青云主宫!” 小狐狸悬浮一侧,固然不耐烦,还是跟着楚月一并去作揖。 “有意思的小东西。” 人群之中,一位白面小生般的红衣公子,摇着折扇吊儿郎当坐在高楼,看向小狐狸的时候,眼睛里放着光,“便不知,是公是母了……不过……” “又有何区别呢?能有这般极品,已是千年难遇。” 话锋一转,尾音拖长。 白面小生唇边的笑和眸底的光,愈发的浓郁、炽盛。 眉间一点血色桃花妆,使他更加的妖孽,恍恍然就已是雌雄难辨的程度。 而这时。 楚月抱着两个战神灵牌,回到了青云宫。 灵牌不算重,却让楚月的灵魂也沉甸甸的。 花清清跟在楚月的身后,一道去了青云宫。 青云宫内,富丽堂皇,尽显出云都国主寝宫的气派。 楚月找了个好位置,把两位战神灵牌放好。 “叶姐姐,你怕吗?”花清清问。 “为何要怕?” “怕这灵牌。” “这不是你的阿兄,我海神的战神吗?” 楚月笑着反问。 花清清对上那一双明眸,却是怔了好久。 她低下头,眸子红肿。 犹记得,蓝雪姬在花府的时候。 花清清年纪小不懂事,把哥哥灵牌偷偷抱出去无人的庭院,于月下说着兄妹之间的私话。 蓝雪姬半醉归府,无意撞见,吓得大怒,训斥了她一顿。 花辞玉当场打了她一巴掌,还掉了一颗牙。 是一颗,带血的牙。 后来她因为偷盗灵牌,被罚跪在了宗祠几个昼夜不吃不喝。 花清清咽喉痛到堵住了呼吸。 “叶姐姐。” “我三个阿兄,一个都没了。” 她痛苦之时,落入了温暖的怀抱。 眼前的女子,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你不是,多了一个阿姐吗?” 花清清抬眸望着女子姣好的面容,与厮杀时的血腥狠辣不同,温柔的像水一样。 小狐狸落在柜子之上,挑起了一侧的眉。 一只爪子抱在胸前,另一只则摸着下巴。 罢了。 他才不跟女娃娃一般见识。 他才没有不高兴。 氛围过于凝重。 他掠到了殿外,恰逢陆猛等人过来。 小狐狸的爪子,在陆猛的头上,来了一巴掌。 打得陆猛脑壳子嗡嗡的,倏然一片空白,发懵地望着小狐狸。 这一掌,伤害性不高,侮辱性却极大。 跟在后头的钱燿舵愣了一下,便捧腹大笑,笑到眼泪飞溅久久都直不起腰。 陆猛委屈万分,等小狐狸走后,便闷哼道:“这狐狸狗,就是嫉妒我深得楚王的喜爱,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这种来路不明的,定要好好查查,说不定有什么坏心思,我看话本上说,像这样的,必然有着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长廊之上,小狐狸听到身后传来的狐狸狗三个字,浑身僵住,差点儿自半空掉了下去。 他一双爪子环绕在身后,如私塾先生般,回头狠狠地瞪了几眼陆猛。 第2921章 把酒临风,笑谈社稷之事 青云宫。 花清清埋头在楚月的胸前,轻吸了吸鼻子,哽声问: “叶阿姐,阿兄若还活着的话,定会和你成为要好的朋友。” “你们是,同道中人。” “你是赵天罡的小师妹,两位阿兄,是赵天罡的异性兄弟。” “那时,他们把酒临风,笑谈社稷之事,字字都是我听不懂的大义,等我听懂之日,阿兄不在了,赵天罡也不在了。” 楚月轻拍了拍花清清的后背。 良久—— 她拿出了一颗糖。 “那日小宝给的糖,有不少,你吃吃看。” 花清清剥开糖衣,眼睛又红了。 阿兄还在时。 她才多大。 小小一个。 每次阿兄们出门,她都喜欢在正门前骑在石狮上远远地看。 阿兄每次归来,都会给她带一颗七彩琉璃的糖,和叶阿姐所给,相差无几。 “我晚点吃。” 花清清把糖藏起来,万分不愿松开双手,又磨蹭了好几下,方才恢复了精气神,对着楚月歪着头笑,高高的马尾彰显出了青春的气息。 “阿姐,我会,活出个人样来,带着阿兄的那一份。” 楚月欣慰地点点头。 象牙塔内有人笑。 荆棘贯穿,又是摧残虐待,陷入了血腥的沉睡。 花清清深吸了口气,望着殿外走去。 “清清,如若,你阿兄还活着呢?” 楚月忽而问道。 花清清脚步顿住,回头看来,眸光颤动了好几下,唇角扬起了笑,“不要,不要活着。” “阿兄是恋家之人,不管去了多远的地方,都会回家。” “若这么多年还活着,没回家,就是有人不让他们回家,与其让他们那样光风霁月的人吃这人世不公的苦好多年,我不如,他们死在伟大而绚烂的风铃花阵,永久永世的安睡。” 花清清扯出了个笑,方才抬步离去。 楚月看着花清清的背影,听到那万分通透的话语声,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徐徐地转过身,看向了战神灵牌,手掌轻抚灵牌,低声自语道: “两位战神,不急,来日方长,晚辈会将他们连根拔起,打入他们最害怕的地狱,不要忏悔,只要他们历经一遍二位的苦痛。” “……” 是夜,王宫灯火通明。 经过列阵之事,战神镇守,王宫中的人不管心中如何讲,表面是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镇龙十二族,和王宫维持着微妙疏离的关系。 接下来的日子,陷入了长久的安静,不管哪一方势力,都是按兵不动。 花府驻扎王宫,为皇城新贵。 楚月所带来的人,为了王宫守军。 每一日,云都各地,都会有不少的折子送到王宫,事务多到叫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楚月白昼时分马不停蹄地批阅折子。 小狐狸为她按揉肩背,一同审阅折子给出解决之策。 堆积如山的折子,不出半日,都能解决完毕。 楚月连饭都不吃,便继而修炼。 归墟境,又称之为归元。 前尘武学,归于灵元。 从此—— 聚成星。 到了这个境地,多数可被称之为星灵师。 像夏时羽那样的仙道,多是仙灵师。 楚月修炼时,小狐狸便也盼着腿儿坐在边上,颇有些妇唱夫随的味道。 他很享受,这时的静谧。 哪怕修行,都是愉悦的。 还没吃糖,唇齿到心,就都是甜腻的。 于是—— 钱燿舵想进来说话,小狐狸就瞪他,把人吓跑。 陆猛眼睛青了一个,欲来找楚月告状,小狐狸再瞪。 再来,就再瞪。 青云宫外,几人的脑袋便凑在一起,绞尽脑汁都不理解,一只狐狸狗的眼神,何来这么大的威严。 “总有一日,老子要吃狐狸狗肉,看他嚣张到及时。” 陆猛闷哼两声,立下了雄心抱负。 …… 近半个月的王宫,日子还算舒坦。 暗潮尚未付出水面,云都之人都在暗中试探。 过了半个月后,部分本家,相聚无人敢靠近的镇龙道场。 其中,还带了个天师侯荣震。 “如何?”冥王问道。 南皇府主说:“这些天的折子,几乎把大大小小的事一箩筐送去了王宫,她叶楚月一介莽夫,空有点小机灵,哪能真处理这江山社稷大事。说是楚帝,在下界,根本没当过几日的帝王,就打了几场胜仗,便来我海神中界。在其位,谋其政,若真当了个王,就知高位不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碰之的。” 侯荣震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弯下了腰。 “诸位,连日来,每一道折子,叶楚月都亲自完成了。” “叶楚月不仅批阅,还给出了完美的解决之策。” “城中的少部分修行之人,多数是出身不好的少年,对其盲目的崇拜。” 闻言,四下无声,众人对视皆是一惊。 “难不成……” 太极府的年轻女子眼梢一点泪痣,诧然问道:“那叶楚月,当真有雄韬武略治世之才?” “不可能!”南皇府主斩钉截铁地回答。 冥王懒洋洋地看向了侯荣震。 “她叶楚月给出了解决之策,你非要严格执行?就不知纰漏一点,那么多的事,出点纰漏不是很正常吗?” 侯荣震当即就哭着一张脸,“冥王大人,这事怨不得我啊,那叶楚月的守军,对她言听计从,忠心耿耿,还有花府上下,都替叶楚月每日每夜的卖命。这些人的实力可见一斑,成不了什么气候,但偏偏一个两个也都昼夜不休。这也就罢了,那花家人,真不知是吃了什么迷魂药,动辄就搬出两位战神的灵牌,说是亚要出来晒太阳,诸君听听,哪家的灵牌,需要得空出来晒太阳的?这不是让人难做么。” 但凡遇到棘手之事,战神灵牌成能畅通无阻。 天气晴朗,灵牌晒晒午后的太阳。 狂风骤雨,美名其曰出来沐浴无根之水。 黑的白的都被花府说了,侯荣震这些人还只能看着那些折子弄巧成拙,使得叶楚月半月来就小有声望了。 “这,要怎么做?”冥王皱眉。 叶楚月虽只是个归墟,但也是个难缠的归墟。 南皇府主道:“等上面的消息吧。” 镇龙道场,死寂沉沉。 青云宫中,一人一狐,动作如出一辙地修行。 楚月一口气突破到了二劫归墟。 突破之时,背部星光氤氲在脊椎骨髓。 她闭目,可望见,曾经的故土。 让她诧然的是…… 短短的时间,这片故土,竟有好些个人,突破到了百星武神境! 武神的数量…… 更是以恐怖的速度增长。 与从前相比,破而后立之后,焕然一新。 武道文明,更是上了一个层次。 第2922章 姜君好大儿(青云宫日常篇) 换而言之,昔日的故国土地不再贫瘠,肥沃的程度与如今的海神界一般无二。 经过海域封印和共主之事,下界三百多陆的武者,多是聚精会神,严阵以待,把每一个明日都当成末世降临来对待,从而激发潜能,修炼加倍。 楚月的神识起了一丝涟漪,眼里有光。 这便意味着,下界会在无人叨扰的状态下,野蛮生长。 终有一日,抽枝发芽,破土而出,成了再也不为人鱼肉的参天大树,叫那洪荒上界也为之一惊! 窗外,有冷风吹。 旁侧—— 小狐狸察觉到楚月的情绪波动,侧过头来看。 “抱枕。” “嗯?” “我们浇灌的土地,开花了。” 用血浇灌出来的花儿,必是与百花不同。 小狐狸就要跃进楚月的怀抱。 忽而,殿门打开—— “楚王。” 小狐狸见陆猛一脸严肃凝重便不瞪去。 陆猛说道:“上界,北方龙族,有消息了。” “说来听听。”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唇角噙着的笑尚未落下,顺其自然的将那狐狸抱在了怀中,淡淡地望着有些急的陆猛。 “北方龙族,本源之道,深得总执法处的重用,楚南音要去修习本源之道。” “你才是本源族长,得雪枭先辈的传承,楚南音这不是越俎代庖吗?” “前面九万年,不修本源道,如今你乃本源族长,她便要修本源道,只怕她是居心叵测,想要将你取而代之,其心可诛。” “月族复苏之事,已然传遍了上界,如今海神界有所耳闻。” “总执法处,封了楚南音为月族圣女。你说,总执法处这手伸得未免太长了些,月族尚未卷土重来,就来了个月族圣女。” 陆猛听到这些消息就按捺不住,直奔青云宫一吐为快。 若非打不过,也爬不上天梯,他保不准要去大楚揍一顿楚老爷子,让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他偏是不爽。 同样是大楚所出,为何楚姑娘爬了九万年,才到这个地步。 就算上了天梯,也不过九万年前楚南音的起点。 他闷闷不乐,恼色都写在脸上,恨不得这天底下的人都知晓他不痛快。 楚月掀了下眼皮,眸色清幽,怡然自得,只淡淡感叹: “这云都王宫,消息确实比其他地方灵通。” “楚王?” 陆猛见其泰然,顿感诧异,“你不恼吗?” “为何要恼?” 楚月漫不经心地回道:“是因本院之事,大可不必。为月族之事,更是不必。” “若她楚南音在本源之道有所天赋,何须九万年后还是在总执法处的帮助之下加入北方龙族,修习本源之道。若她无能,穿上黄马褂也未必是真君王。” “圣女之事,月族出世,不攻自破。月族若不出世,所谓圣女,也是浮于表面一场空,不足惧之,何须多加言谈浪费唇齿?” 陆猛渐渐冷静下来,不再咋咋呼呼。 只不过…… 他没和楚月说的是,若……楚南音当真是月族圣女,该如何是好? 他偏是不信,月族能瞎了眼让楚南音做圣女。 但人各有命,天降甘霖落于何处荒漠未可知,他自诩一匹夫,又怎敢随意断定? 陆猛把话都藏在心里不肯说,忧虑焦急却都在脸上暴露。 青云宫外。 陆猛踱着步子来来回回地走动。 眉间愁色如雨天阴霾许久难散。 “陆兄,这是何故?” 季阳云芸并肩而来,行至陆猛身边,好心问道。 陆猛着急忙慌地道出了心中担忧。 怎知。 云芸也好,季阳也罢。 二人都是面带让陆猛觉得诡异的笑容,不见半分焦急。 他恼了恼,“云芸姑娘,你左右也是楚王阿妹,怎可不把楚王放在心上呢?” 云芸眉梢一挑,面色不变。 “咳。” 季阳以拳抵唇轻咳了声,便把陆猛拖拽到了旁处将那日在上古遗址的所见所闻道出。 陆猛耐心听,皱着的眉头缓缓地舒展,神情一言难尽。 半会。 他脱口而出: “公主?” 月族公主之事给陆猛带来的震惊,不亚于姜君来他面前,说他是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 季阳蓦地捂住了陆猛的嘴。 “陆兄,此事干系重大,莫要张扬。” “楚王作为月族公主,从未以此自居,世人道她桀骜高调,殊不知她从来不在乎身外之名、黄白之物。” 而这时,修炼闲暇的楚月,正在用神识清点魔灵空间黄灿灿的金,心情好到唇角微勾。 陆猛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点了点头。 顾青绿得知陆猛的焦虑,也放下手头的事匆匆赶来,想要宽慰下陆猛。 陆猛大袖一甩,“青绿小姐,我已然知晓了。” 季阳疑惑了下。 那日只有他和云芸在场,顾青绿从何而知? 顾青绿惊讶:“你知晓楚王是龙族太子了?” 季阳:“……” 陆猛:“???” 先前还愁容满面的陆猛,被震惊的程度,不亚于双响的雷霆在他心脏连轰带炸。 “太子?龙族太子?”陆猛反问:“不是月族公主吗?怎么就成了龙族的太子?” 龙族,月族,傻傻分不清楚。 顾青绿:“?” 她蓦地愣住,神情龟裂了一丝惊色。 她错愕地望着陆猛和季阳,却发现自己张嘴说不出话来。 若翠微山和顾府亲人知晓她跟了这么个厉害之人,不知该是何等的高兴。 饶是沉稳如季阳,这会儿都有些摸不清头脑的风中凌乱。 陆猛沉默半晌,脑子飞速高转。 倏地。 他凑近了几分,一脸凝重地问: “你们说,我有没有可能,是姜君的好大儿?” 顾青绿:“……” 季阳:“……” 云芸背过身去,拿出小本本,抽象地画下了这一幕,唇角浅浅勾起,面上冷漠的神情便如破冰,多了一丝柔和。 楚月抱着小狐狸来到这时,闻言,一人一狐,颇为呆滞。 陆猛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难怪我那陆家老爹,自小就看我不爽,原来可能不是他的亲儿子。” 过了会儿,便是兴高采烈。 “我家姑娘,便是厉害。” “什么你家姑娘,楚王有良婿的。” “怕什么?剑帝在那海下,又听不到。” 第2923章 乾坤钟响,必有冤屈 “………”小狐狸听到这话,暴怒炸毛,唰唰拔剑,要去把陆猛劈了。 楚月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长指抚过脊背,当即顺毛乖顺,老老实实地窝在怀里。 多抚了些地方。 小狐狸的耳根子,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诡异的…… 红了! 许久,小狐狸闷哼:“这陆猛,比那秦铁牛还讨厌。” 楚月原是不想认可这话的。 左右也是同生共死,并肩作战的朋友。 然而—— 每当她想到先前用意识窥探到,秦铁牛养了几头猪,是她和萧离几人的名字,便果断地赞同,轻“嗯”了一声。 小狐狸见此,欣喜享受地眯起了眼睛,莫名地高傲,鄙夷地看了眼陆猛。 之后的几日,云都皇城和这青云宫,都是风平浪静的。 隐隐有着山海欲来风满楼的平静。 楚月每日,如往常般批阅折子,安心修炼。 陆猛等人,在王宫内也熟了。 是夜—— 楚月、顾青绿、萧离等人聚在宫殿,还有花家父女。 花满山道:“这些日子的云都,太过于平静,楚王,务必要事事当心,万分之小心,谨慎才能使得万年船,一个疏忽,就很有可能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花清清飘逸及腰的马尾垂在肩前。 纤纤长指蜷玩着发梢。 她皱紧了眉头,“这些天,我带着花家的人都在暗中观察,奈何初来云都,终究找不到蛛丝马迹。” 萧离两手环胸,背靠着梁柱。 一袭墨色长衣,半边身子隐匿在阴影里。 “云都本家,不容我等是毋庸置疑的。” 她道:“身居高位之人,方才知晓斩草除根,一击毙命。他们不动手,是因无法把我们连根拔起,如瓮中之鳖活活弄死,再无挣扎和卷土重来的机会。而一旦出手了,只怕会是,大难。” 花满山叹了口气。 归墟做新王,方才云都、临渊等地方的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正因如此,其难度才要更高。 更何况,在此之前,叶楚月也好,云都也罢,俱都毫无准备,自当如水火难以相融。 殿内,死寂到落针可闻。 淡淡的,是彼此的呼吸声。 顾青绿抿紧了唇,心脏猛颤。 她只怕,自己散尽积蓄做的事,会成为压死楚月的最后一根稻草。 若是如此,她的罪,罄竹难书。 她深吸了口气,打算明日再去拜访北道府。 这些日子里,楚月他们不知道的是,顾青绿日日拜访云都本家北道府。 北道府明面上虽然迎她进了大堂,却根本敷衍对待,实难跟府主见上一面。 导致这么多天,都没办法跟北道府问清前云王旧部葬身于象牙塔的事。 非但如此,昔日与她交好的北道府青年才俊,更有爱慕过她的人,竟是出言讥讽。 “顾小姐,行走四海多时,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落汤的凤凰不如鸡。” “不是我说,顾小姐,你在翠微山有大好的前途,是顾家的千金之躯,何必做这掉身份的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叶楚月一个下界人,菩提之地没见过世面的宗门弟子、伶仃国的罪民们跟着她去起哄也就罢了,你是什么身份的人,怎堪作践自己呢?” 顾青绿面色发绿,一杯茶水洒到了对方的脸上,直接走了出去。 而这梁子,也是彻底地结下了。 顾青绿想不通,为何一个人,鞍前马后献殷勤是他,翻脸无情去嘲讽的也是他。 犹记得数年前的一次同行历练,危险时刻,此人不顾一切冲出,为她挡下了一支暗箭。 流血受伤,还能对着她笑,温声安慰。 而今好似变了个人,陌生到顾青绿从未认识过。 走出北道府,混入长街,浑身冰冷的她沐浴夏末时分的太阳时,幡然醒悟。 披着富贵荣华站在人声鼎沸的高处时,多的是虚伪的爱意和朋友。 唯有身处无人问津的低谷,才能看得出那一份虚伪。 自打顾青绿和翠微山、顾家断绝了关系,往日走到何处都是呼朋唤友成群结队的她,竟是难得的落寞。 顾青绿已然做好打算。 若是因此出事。 她会一力承担。 就当是报那无以为报的救命之恩。 顾青绿的眉间,多了一丝决绝。 …… 楚月侧眸,不经意地看了眼顾青绿。 眼底,多了些深意。 “楚王,你放心,花家和跟着你来云都誓要闯出一番皇图霸业的人,定会护你周全。” 花满山起身作揖。 楚月忙道:“花叔,你是长辈,不必多礼。” “叶姐姐,我爹说的没错,那群宵小之辈若要动你,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花清清咬牙道,眼底的肃杀之气非这个年纪所有。 家中接二连三的变故,便能让医食无忧的人儿,在一夕之间,忽的就长大了。 花满山扭头,望见女儿眉眼间的坚毅,仿若看到了两位祭阵的儿子。 若辞镜辞树还在,看见妹妹初长成,有所包袱不输男儿郎,定会感到欣慰的。 只可惜…… 那两个孩子,跟赵天罡一样都是短命可怜的,再也见不到这一幕了。 赵天罡至少还能在多年以后陪楚月在海域一战,洗掉冤屈。 而他的两个孩子,却是再也不能出现了。 花满山神色多疲惫。 深夜,众人散去时,他与花清清走出宫殿。 花清清发现,父亲老了许多,头发又白了些。 早年伟岸的他,开始有佝偻的迹象了。 月色淡淡,不复往日皎洁。 可见,明日不是个晴天。 花满山顿足停下,看向了高耸的象牙塔。 “这塔,倒是恢弘圣洁,可惜死了太多人。” 花满山摇摇头,负手远去。 花清清看了看象牙塔,出神了一下。 “清清,走了——” 父亲的声音唤回了意识。 她快步跟上父亲的步伐。 …… 夜色深深。 树影浓。 青云宫,孤寂冷清,又只剩下楚月一人。 有小狐狸在,倒也不孤独。 似若梦回长安不愿醒。 楚月似是想到了什么,在小狐狸耳边附耳。 话说一半,小狐狸默契道:“正有此意。” 无需楚月道全,便从窗户掠了出去,湮灭在了深浓漆黑的夜色里。 上古之龙问:“他为何有门不走,走窗户?有病。” 楚月听到这话痨的龙族前辈,就觉得头疼欲裂,仿佛一刻都闲不下来。 朱雀哼道:“等会儿回来,你问问不就知晓了。” 上古之龙翻了个白眼:“当本座跟你一样蠢笨去自找死路?” 不知怎的,他堂堂好龙儿,竟被一只狐狸犬给碾压。 简直丢了龙族的脸。 楚月抿唇,淡然地望着这夜色,半眯起了锋锐的眸子。 次日—— “叮——” 轰然一声,乾坤钟响,传遍云都。 乾坤之钟,控诉冤情。 却见大雨倾盆,一妇人敲钟痛哭: “我要状告叶楚月残害前云王旧部!” 第2924章 陈王后,莫要寒人心 风雨如晦,雷霆电光犹若神明之斧割据天地。 人心惶惶听那乾坤钟声。 妇人衣衫褴褛,身上多处伤口。 割裂的皮肤流出鲜红的血液被雨水冲淡,很快就有新的鲜血流出。 源源不断。 好似怎么都冲不掉。 妇人的身体却愈发疲惫。 渺小的她如蝼蚁。 巨大的钟鼎如高山。 钟鼎引雷,轰然一声炸人耳膜连带着打在妇人的身上。 妇人身上多处皮开肉绽,目光里写满了恨意,再次敲钟。 “前方何人敲钟?” 雨幕之中,侍从给侯荣震打着伞。 侯荣震眯起眼睛,伸长了脖子,隔着瓢泼的大雨细细看去,只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的眼熟。 “在下陈瑶瑶,前云王的结发妻子。” 陈瑶瑶敲钟喊道: “前云王纵有错,稚童何辜?” “我等得知新王,互相安慰新王是大义之人,心怀仁慈,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 “云王在任之时,屡屡为云都立下功劳,何至于要诛其九族,全都死于象牙塔啊?!” “我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还不会说话,何至于啊!若非是我侥幸逃走,如今也是象牙塔下无处申冤的孤魂野鬼罢了。” “新王叶楚月!你何其残忍!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你尚在襁褓被你在大楚的亲生父亲丢下了无间地狱,你恨天道不公恨大楚害了你一生,你就要害死我全族害死我无辜的孩子,害死我那些尚在幼年的子侄吗?!啊!啊啊啊!” 妇人癫狂,凄声尖叫。 声声哀怨,伴随着那雷霆炸裂,有种震撼视觉之感。 乾坤钟位于子午楼。 子午楼四方,来了愈发多的人。 妇人的脸上,已然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她时而惨叫,时而低笑。 她瞪着眼睛,恨之入骨,再次敲钟。 “杀人偿命,血债血偿,天经地义!新王叶楚月,你当给我一个说法!给我象牙塔下的孤魂们,一个说法!” “我的丹田被你的人,活生生地挖出煲汤给我孩子喝,让他临死之前吃了母亲的丹田。” “他还这么小,何苦遭受这尘世之苦!有何恩怨你大可冲我来,人死不过头点地,掉了脑袋也只是碗大的疤,你心如蛇蝎何其歹毒!” 陈瑶瑶喊到声嘶力竭,近乎沙哑。 她瞪着眼睛,身如飘絮摇摇欲坠,却继续坚定敲钟。 每一道声,都是泣血之痛。 四下里,伴随着雨珠落在屋檐的声儿,出现了不少的窃窃私语—— “家父当年蒙冤,险些有灭族之祸,是前云王助之平反。前云王纵使有错,也不至于诛九族连稚童都不放过。” “我们的这位新王叶楚月啊,杀人如麻,双手沾满了鲜血,你还以为她仁义安邦,社稷稳固,怕是做梦。只盼早早过去这半年换新主了。” “诶……前王旧部和家眷,一夜之间就消失了,无声无息的,我还以为是自己离开了,不惊动任何人,没想到竟出了这档子的事,真是可怜啊。前王后的幼子,出生还不足半个月呢,她现如今还在月子期,何其残忍,何其不公。” “………” “砰!” 陈瑶瑶用力敲钟,面色惨白。 脚步趔趄,身体羸弱,无力地跌倒在地。 侯荣震匆匆来到陈瑶瑶的身边,将陈瑶瑶给扶了起来。 “陈王后,当心些身子,你身子,吃不消啊。” 侯荣震关怀道,眼底闪过的精芒被大雨掩盖而去。 “我家破人亡,只剩我一个,这身子,已是糟糕透顶,我何惧之?” 陈瑶瑶一头撞在钟鼎。 没能撞死。 却流下了触目惊心的血。 很快,就被大雨洗涮掉。 陈瑶瑶跪在地上仰面朝天凄声惨叫: “老天爷啊,开开眼吧,让这世人看清云都新王。” “陈王后!” 北道府的府主和南皇府主共同出现。 再之后。 云都本家的冥王、太极之主等人纷纷来到此地。 府主们合力出手,使得温暖的圣光护住子午楼。 “你们不是离开云都了吗?”北道主问。 陈瑶瑶听到北道主的声音,怒目圆瞪,起身指向北道主: “是你,你北道府的人,害死了我儿和前王族人。” “陈王后,这纯属无稽之谈啊。” 北道主惊道:“北道府,怎会害死你们呢?” “就是你们!” 陈瑶瑶大怒,面目狰狞,“就是你北道府!” 南皇府主作为理中客,亦为北道府说了好话,“我与北道兄相识多年,他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来。陈王后,本座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但请你务必自持冷静,否则的话,如何伸冤?” 冥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掀起眼皮扫了眼几乎要丧失理智的陈瑶瑶。 “陈王后,这便是你的不是了。” “你晨时来子午楼,敲乾坤钟,状告新王,这才一会儿,怎么就变成了北道府,却是稀奇。” “陈王后,莫要寒了人心。” “你可知,前些日子与北道老兄喝酒赏月,他还思考你们的去处和归途。” 冥王的话说得头头是道,条条在理,让雨中的看客们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陈王后笑了。 她耷拉着头,眼皮抬起,赤红的眼睛如恶魔般死死地盯着北道府主。 “别忘了,你北道府主,和翠微山的同宗顾府,多有来往。” “那顾青绿,不正是翠微山弟子,顾府小姐。” “是!” “我知道,你们想说,她已经断绝了关系!但是!我亲眼看到,你们收了顾小姐的钱财和天材地宝,所以你们北道府在新王来云都的第一日,就以青草之水在血菩提下为叶楚月祈福。” “扪心自问!” 陈瑶瑶蓦地一挥手,怒指青云宫的方向。 “她一个黄毛丫头,一个归墟境,你云都本家北道府怎会屈尊降贵去为她祈福?” “因为你们收了钱财!云都北道,翠微顾家,还有叶楚月,你们该死,你们都该死啊!” “可怜我儿,可怜新王旧部,何至于斯!何至于斯啊!” 陈瑶瑶猛敲乾坤钟。 她的头上流着血,凄凄笑着落出了泪,叫闻者无不为之动容。 第2925章 今值夏末,雨大风寒 “轰!” “轰!” “砰!” “……” 雷霆和钟鼎之声,痴缠冲天。 大雨滂沱,好似老天爷为这悲苦人间流下的泪。 子午楼四处,俱都是能来的修行者。 并且有越来越多的人,赶往此处。 而这时,云都的城门口,一行人乔装打扮披着斗篷出现。 守城士兵依着规矩办事,请他们出示身份。 城内的乾坤钟声,响彻四周。 其中一人,摘掉了斗篷,拇指带着翠玉扳指,眼神坚毅,双鬓正是灰白之色。 他拿出了一方纯金的令牌,赫然刻着一个“顾”字。 令牌的下方,有着麒麟图腾。 守城的士兵接过令牌,大惊了一下。 “阁下是……翠微山,顾家的家主?” 士兵抬眼,诧然不已。 顾家主点头,“劳烦开一下城门,不要惊动云都皇城的任何人。” 他啊,知晓顾青绿之事,便要来看一看自己的女儿才可放心。 他清楚,顾青绿本性不坏,哪怕断绝关系也要跟着叶楚月,是要报恩情。 他相信,女儿跟着叶楚月,或有一番新气象。 那样的气象,是翠微山没有的。 “顾家主,你乃德高望重之人。” 士兵犹豫着,“云都镇龙本家若是知晓,定会相迎的,在下可私下传报,不会惊动旁人,不知可否?” 顾家主摇摇头,“小兄弟有心了,只是今日来云都,有要事处理,并不愿多留,惊动本家,无端添麻烦,非我顾家本意。” “那好,诸位请入城吧。” “有劳小兄弟了。” 顾家主是个儒雅有礼之人。 守城士兵很喜欢他。 像顾家主这般身居高位而礼待下层的人,在洪荒界,少之又少。 于是。 守城士兵瞒着其他人,佯装出人有三急,进了城中小道,将此消息告诉给云都本家,好换得本家之人的器重从而平步青云之路。 顾家主已然进城。 大雨接着下。 他的身边,有一双儿女,正是顾青绿的兄长和妹妹。 剩下的,则是顾家的一些护卫。 人群纷纷去子午楼。 顾家主听到钟声,犹豫了下,还是走向子午楼。 途中。 顾家小妹埋怨道:“阿姐大好的前途,何必跟那些三教九流厮混在一起,跌了身份,让顾府脸上无光,最近在其他人面前都有些抬不起头了。” 顾家主面无表情。 长兄低沉磁性的声线则穿透雨幕而来。 “萧憩公子说了,青绿是为报答楚月救命之恩才不得已而为之,稍后见到青绿,不得提及此事叫她徒添伤心,可知?” “知道了。” 顾小妹有些不耐烦,撇撇嘴,小声叨叨:“报答救命之恩的方式有那么多,非要这样吗?” 她想进翠微山,成为仙人弟子。 顾家女子的名额不多,给了顾青绿,便无她顾小妹。 她自认实力不如阿姐,便也认了。 但没想到顾青绿如此的莽撞,为了一个叶楚月,把千载难逢的机会丢了。 恩断义绝后,父亲和家人还能待她如初,族人可以当她是顾家小姐。 那翠微山呢? 她只会永生永世,乃至于子孙后代,都被翠微山拒之门外。 她犯了翠微山的大忌! 顾小妹想到此,暗沉沉天色和雨下的脸庞,铁青发黑,是精彩纷呈的难看。 “砰!” “砰!” 陈瑶瑶继而敲乾坤钟。 凄声响起。 “翠微山顾家,云都北道府,新王叶楚月,害我家破人亡!” “你们,都要有报应的。” 顾家主的脚步顿住。 斗篷遮住了面孔,就连身旁的亲生儿女都看不清他的脸色。 顾小妹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顾家害她?怎么可能?” 她的声音眼见着变大。 长兄直接捂住了他的嘴,担忧地看向了父亲。 顾家主一言不发,望着那乾坤钟。 顾长子皱着眉问:“爹,顾青绿跟叶楚王,该不会真害了前云王旧部吧?” 顾家主依旧沉默。 四周如赶集。 人群纷纷刺耳声。 “顾家是翠微山同源同宗的镇山大族,怎么会做出这等事啊?”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呗。” “由此可见,顾家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想想看,要不是没有顾家,她叶楚月,靠什么请得动本家出山?” “那日象牙塔,菩提树,只有三家拿了青草之水。南皇涧据说是偷的,想要巴结叶楚月。玄天府的人都是武痴,一贯没有那些世俗观念,先祖据说是下界人,会去祈福并不意外。而北道府,就去了一个青年,据说,还是爱慕顾青绿的呢。” “……” 这些人的话,把顾小妹气到脸都发绿。 若不是父兄按捺着,只怕要冲进人群跟这些嘴碎子去拼杀一场了。 顾家长兄风雨中叹息一声,满目深邃,复杂地看向了恢弘的王宫。 青绿…… 你真的,会做出这等事吗? 长兄不知。 …… “砰!” “砰!” 陈瑶瑶敲钟。 “陈王后,敲了这么久,也不知歇息一二吗?” 一道清冽之声从雨中来。 顾家主等循声看去。 但见一列人,浩浩汤汤而至,端的是气势磅礴。 实力都不是什么上乘的。 但这气势倒是叫人眼前一亮。 楚月摇着落雪扇,打着哈欠,懒洋洋的,慢条斯理的,好似不把这些血腥放在眼里。 陈瑶瑶望见楚月,猛扑了过去。 “叶楚月!还”我儿命来。 话还没说完,萧离和屠薇薇嗖的一下窜出,拦住了陈瑶瑶。 “陈王后,你也真是热情,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多礼数?” 楚月的话,让陈王后气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其余人等更是呆讷咂舌。 那陈王后恨不得把她给切割出千万段并且吞咽进自己的腹部好报仇雪恨,怎么到了她的口中,就成了对她的热情和礼数。 见过厚颜无耻的,世人还没见过,厚颜无耻如她叶楚月这般的。 顾家小妹迢迢而来看见叶楚月这个德行,险些两眼一黑,气到胸闷喉疼。 “今虽值夏末,但雨大风寒,陈王后怎么穿得这般少?” 楚月“啪”地一声收拢起扇子,“来人,给陈王后加衣,送上暖茶,给陈王后驱驱寒。” 陈王后张了张嘴。 不等她说话。 楚月望着她的眼睛说:“陈王后要敲钟是吧?不急,喝完茶,慢慢敲,实在不行,本王陪你一起敲。你歇着,本王代你敲也行。” 陈王后:“……” 众人:“???” 第2926章 长跪不起好天师 陈王后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胸口起伏,浑身脏污俱都被雨水打湿,正瞪着眼睛死死地瞪着楚月。 楚月摇着扇子而来,行为举止,多有纨绔之意。 吊儿郎当的哪似新王,惊了四座人。 楚月迈步走至了乾坤钟前,精神力动,归墟之力翻涌,一同敲钟。 这一道下去,巨声震耳欲聋。 “轰!” 许是一声还不过瘾,又接二连三地敲钟。 钟鼎之声,传遍云都,激荡这大雨纷纷。 陈王后一时之间哑然,茫茫然的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叶楚月把乾坤钟敲了。 她去做什么? 如被抽干灵魂,失了元神。 等找回意识的时候,就要朝叶楚月扑去。 萧离的手掌稳固地钳制住陈王后的肩膀。 夜罂放来一张桌。 云芸添了一杯暖茶。 “陈王后,请喝茶——” 陈王后瞪圆了眼珠,死也不喝。 “陈王后放心,这茶里没毒,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有小人想要害你,也没那个贼胆。” 钱玉瑶道:“你又何苦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你曾是这座王宫的王后,应当知晓,这知更茶,暖人心,你心神疲惫,再多的冤屈和痛苦,也要有个好气力来宣泄。” 陈王后被说动了。 犹豫少顷,还是端起了云都王宫御用的知更暖茶。 暖茶入口,胃部生暖,浑身都好似被温热给包裹。 一刹那,竟有雨过天晴春暖花开之感,身子确实好受了许多。 茶里,没毒。 陈王后狐疑地看着钱玉瑶等人。 “轰!” “轰!” “……” 一声声炸耳的钟鼎之声响起。 身穿红衣的女子立在子午楼,好整以暇敲那乾坤钟。 雨幕下的众人,恍惚间,差点儿忘了子午楼的钟为谁而鸣了。 “够了!” 侯荣震大喝,打断了钟声。 他如人间正道之光,晦暗的阴霾天里,满目怒气直视楚月,仿佛睥睨着蝼蚁般的奸佞。 “叶楚月,子午楼,乾坤钟,不容儿戏!” 侯荣震义愤填膺的。 楚月挑起眉梢,戏谑地望向了侯荣震。 而后,好似没听出那弦外之音般,扇子一摇,戏谑地道: “侯天师,你当称本王什么?” 侯天师面红耳赤,万分不甘。 看了看陡然间就愤慨激昂的四周,便硬着头皮行了礼: “楚王殿下,古有忠臣冒死进谏,有师爷清君侧,斩昏君。” “陈王后敲乾坤钟,是状告顾家、北道府和楚王殿下你。” “你们合谋,害死了前王旧部。” “关于此事,请楚王殿下,给天下万民,给云都一个交代!” 侯荣震撩起了尾端半湿的衣袍,双膝直接弯曲触底,跪在了楚月的面前。 修行者们无不是为之动容。 云都老臣,为亡魂进谏! 楚月摇扇的动作一顿,垂眸清冽地望着侯荣震。 周遭,响起了异口同声的话: “请楚王殿下,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 她侧目看去。 天色沉沉,霭淡淡、 大雨之中,都是有着赤诚之心的修行者。 侯荣震压低了头,跪得膝盖都在疼。 他就等楚月开口请他起身。 哪知,半晌过去,楚月不为所动。 楚月则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北道府主。 “北道主,顾府远在万里之外,这件事,既扯到了你北道府,是否也站出来,而非置身事外呢?” 北道府主沉了沉眸。 冥王忽而道:“谁说顾府在万里之外了,顾家主已然到我城中。” 顾青绿眼皮子一跳,心脏猛颤,四处去找寻父亲的身影。 人山人海,大雨不歇。 她并未找到鬓已白的父亲。 她更害怕,找到…… “顾家主,请出来吧。” 冥王说道:“翠微山镇山大族之一的顾府家主,应当,堂堂正正地站出来。” 许多年前,海神界并未有仙道仙气。 界面压制下,武道文明滞后,修行要付出千万倍的努力去追赶上界修行者的唾手可得。 人群里,都在东张西望,去找顾家主。 好一会儿后,大雨之中,传来了男人犹若洪钟般的声音。 “云都诸君,好久不见。” 顾家主带着一双儿女出现。 人到中年,温文尔雅,云淡风轻走上了子午楼。 顾青绿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道不出。 一个“爹”字,就已经是千难万难了。 她只痛恨自己的无能,不仅牵扯到了楚月,还波及父亲。 离家在外多时,再相见,连父亲都不敢喊了。 “瘦了。” 父亲停在她的面前,摘掉了戴在头上厚厚实实的墨色斗篷。 顾青绿再难忍住,泪往外涌,哽在了咽喉,眼睛红了一大圈。 泪水不由夺眶而出,源源不断糊了满面。 “哭什么?爹这不是来了?”顾家主道。 “爹?”顾青绿似是想到了什么,忙不迭地摇头如拨浪鼓,“顾家主,你忘了,我在大炎城的时候,就和顾家断绝了关系,你我已非父女,我不是您的女儿。” “为父说你是,你便是。” 顾家主道。 顾青绿摇了摇头,眸光通红,想要提醒顾父亲今乃多事之秋不可入这深水。 父亲却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交给为父和你兄长吧。” 顾小妹冷淡地望着顾青绿,却也知现下顾家陷入了难题不可冲动,便等父兄走向楚月的时候,只淡淡发了个牢骚: “阿姐,你是觉得父亲他老人家的头发还不够白吗,惹出这等事端出来。” “早知如此,当日顾家不如送我进翠微山,我好歹能混出个人样了,不至于把顾家放在火上烤。” 闻声,顾青绿沉默如初。 顾小妹顿感无趣,便也静默。 “楚云王。” “顾家主。” 楚月作了作揖,面色多了些凝重。 “顾家主!” 侯荣震还跪在地上。 他大喊一声。 就要站起来。 便见楚月一扇子打在他的肩膀,把他按了回去。 侯荣震在云都是个狗头天师,靠的是神算本事立足,并无多少武道和修行的实力。 “侯天师,你这上了年纪的人啊,莫要激动,情绪得稳定。” “你说你啊,真是云都的好天师,为了死去的人儿长跪不起。” 这话一出,侯荣震哪还敢站起来,心里则在咒爹又骂娘的,对叶楚月的埋怨已然到了极点。 第2927章 本王的人,岂容你污蔑 侯荣震满心的愤懑,眼底稍纵即逝的阴翳幽冷,宛若山野夜间爬行的毒蛇。 激怒之下,理智更少。 他便跪在地上,梗着脖子高声语: “顾九楼,你作为顾家之主,此番偷溜来云都,不敢惊动任何人。” “你且和前王旧部之死有关,侯某是否可以怀疑你,你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顾家主出现在此,又没有告诉任何人,着实让人狐疑。 “侯天师可以怀疑,但办案,得拿出确凿的证据出来。”顾家主道。 “北道主,北道府收钱之事,请你彻查。”侯荣震挪动膝盖面朝北道主,而后又看向了顾九楼,“顾家主,你且放心,朗朗乾坤终有雨过天晴,黑云遮不住正道之光,这件事,侯某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北道主点点头,吩咐手底下的人去彻查此事。 冥王懒洋洋地道:“北道老兄,你一家彻查,恐怕有失公允,不如让云都十二家,一同彻查,这样才能服众。新王,此事虽与你有关,但你的人,也能加入。” 楚月给了个眼神。 萧离、屠薇薇几个,跟了过去。 南皇涧面色发白,忧心忡忡地望着楚月。 这一局,如何能破? 楼内楼外,都在等着彻查出来的消息。 楚月闲来无事,又给在扇上加诸无形的精神之力。 宛若一阵沉重的山,压在侯荣震的肩头,膝盖快要断裂,脏腑隐隐发颤。 他的眼睛,如死鱼般看着楚月。 楚月咧着嘴一笑。 侯荣震气到脑袋发昏。 这叶楚月的精神力难以察觉,偏生还能克制在临界点,给他留出喘息的空间,又让他浑身上下、四肢百骸,都是难以言喻的苦痛。 不多时。 彻查结果出来。 北道府的旁系,正是那位在广场祈福的青年,更是…… 曾爱慕过顾青绿的男子。 此人名为北野宇。 北野宇的身上,缠绕着一条条的锁链。 顾家长子皱眉问道:“这是……?” 北道府主说:“北野宇,曾爱慕顾家小姐,同游过山海,去过险地试炼。是他收了楚王和顾家的钱财,领命去处死云王旧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楚王,你是下界楚帝,世人传你大义之人,海神界多少柴门出身的少年以你为炽烈的太阳,循着你的修炼痕迹踏步人生路就像是追着光。你如此做,是叫天下柴门寒心。” 冥王摇头叹息,“楚王和前王积怨已久,做出此等事,是意外,倒也不意外。但让本座没想到的是,曾也光风霁月的顾家主,竟会参与其中。翠微山,乃是仙山,顾府之主此番作为,顾家可还能作为镇山之族?” 顾家主听到这里,已然明朗。 翠微山的几个镇山之族,明争暗斗多年。 最近,更是关键时刻。 翠微山,要选出,能够全族进山的镇山之族,尚未敲定。 以往固然争斗,但起码维持了很多年的平衡没被打破。 如今,就像是燎原之火迅速蔓延,不可阻挡。 这把火,更是在悄无声息中,就烧到了云都,烧到了新王的龙袍。 顾家主看着无动于衷,如个纨绔子弟的叶楚月,欲言又止。 他终归,是对这新王,抱了太多的期待。 如今看来,新王懵懵懂懂不谙人世,只会偷奸耍滑,投机取巧的那一套。 他那如星辰皓月般的女儿,焉能跟着这样的人。 世上诸多传闻。 诸侯长安叶三爷。 千古一帝下界主。 流光海域孑然血。 星云天骄叶楚月。 这种种传闻,终究是传闻。 “顾家没有参与!” 顾青绿脱口而出。 “顾小姐何故如此断定?”冥王如看漏网之鱼。 顾青绿还要说话,元神里出现了楚月的神识传音: “不急。” 顾青绿瞪大了眼睛侧眸看去。 新王神色泰然,子午楼里的一抹红,穹顶风雨如晦下的明艳浓烈。 楚月摇着扇,好似适才用元神传音道出那两个字的人不是她。 顾青绿诸多焦急,却还是忍住了。 “顾小姐?”冥王尾音拖长。 顾青绿像是忽然有了主心骨,不似方才那般慌慌张张,望着冥王的眼睛,赫然道:“冥王也说了,我是顾小姐,我生在顾家,长在翠微山下,我焉能不知父亲的品行,没有就是没有。” “胡说!” 北野宇被囚在子午楼,勃然大怒,“顾青绿,是你恬不知耻地求我,觉得她叶楚月一个归墟只会丢人现眼,怕无人为她祈福,就散尽积蓄为了她,也是你,让我,杀害前王旧部,是你顾家。你给的钱财,我都妥善地收着,你与我来往的证据,自会宣之天下。” 北野宇的眼里有恨。 他曾是那么喜爱顾青绿,顾家却不把他当一回事,顾小妹认为他高攀不起。 他求娶顾青绿,顾青绿直接远离了他。 从府邸,到四海。 从父亲,到顾青绿,都无人把他放在眼里。 他就算是死,也要把顾青绿和顾家都拖下去,因而,他以身入局,让这把火烧得旺盛。 顾青绿听到钱财和证据的事,有几分心虚。 顾家主看到这份心虚,就知都是瓮中之鳖。 突地。 他脊背一冷。 其实。 他原想晚些时候来看顾青绿的,是收到消息说顾青绿在云都不好…… 顾家,有细作,联合府外之人害他全族。 他又看了眼摇扇的叶楚月。 叶楚月就知道对付那不中用的侯荣震。 仿佛如此就能痛快。 顾家主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千古一帝,不过如此。 再睁开眼睛,目光锋锐。 他执掌顾家这么多年,釜底抽薪背水一战多少回还怕这万里之外的云都小鬼? 新王无能,那他就一个人来扛起这片天。 顾家主斗志昂扬,怒血沸腾。 “吵死了。” 默然多时的叶楚月,却是摇着扇子不耐烦地道。 “北野宇,你既说有证据,拿出来便是,何必多说什么废话。” 北野宇怒视叶楚月。 “把证据拿出来。”北道府主一挥手。 一个巨大的宝箱出现在子午楼。 “证据就在这里面。”北野宇咬牙道。 北道府主以精神之力掀开了偌大的宝箱。 本该琳琅满目还藏着来往书信的宝箱,却是只有…… 几块石头…… 四下一惊。 顾九楼微愣。 “这就是你说的证据?” 楚月瞬闪到了北野宇的面前。 高抬起的腿,一脚踹到了北野宇的面庞。 北野宇口吐鲜血带着牙,竭力睁开眼睛看去,只见那新王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几乎把头皮都给拖拽起来,低低幽幽道: “本王的人,岂是你信口雌黄能污蔑的?” 第2928章 本王不允其死,阎王不敢要其命 北野宇头皮发麻,火辣辣的疼,好似要被叶楚月给彻底拽出一大片血淋漓的头皮来,看的旁观之人都是心惊肉跳的,不免涌现起了一阵阵无法遏制的胆寒,四方叫嚣如风的声音戛然而止,俱都用发直的眼神去看着那赫然变脸与先前判若两人的新王。 楚月一手拽着北野宇的头发,一手握着合拢起的扇子。 落雪扇,一下,又一下,缓慢地打在了北野宇的脸庞。 随那大雨覆盖满城雷霆声,扇打脸如鼓点,颇有几分诡异的节奏。 “听好了。” “若事实真如你所说,如陈王后所说,本王当着天下的人,自爆武体,断裂武道骨。” “若是不是……” 楚月斜睨了眼忐忑惶恐始终跪着的侯荣震,眼底似有风暴涌聚,寒气肆意,嗓音陡然拔高伴随着黑云闪电和惊雷,“本王便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恶之人。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本王与前王自海域雪祖之事开始,从他亡故而断。人死头点地,如灯灭,他既无必诛九族之罪,本王又何必赶尽杀绝妇孺孩童做那丧尽天良之事。” “举头三尺尚有神明灯,人在做,天在看,今日子午楼,乾坤钟响,必要冤魂得以瞑目!” 楚月拖拽着北野宇的头发,任由其挣扎,逐步走向了陈王后。 陈王后呆愣。 她看了看只有石头的宝箱和满面清寒叫人骇然的叶楚月。 心口,猛地颤了一下。 眸底,翻涌起复杂之色。 难道说…… 这件事,叶楚月她当真没有参加? 可她在北道府的时候,确确实实听见了不容有假。 叶楚月害她家破人亡,丧子之痛,就该下那十八层地狱永世都不得超生还在这里做什么该死的新王。 而这一刻,陈王后心生疑窦,不再是那么的坚定和憎恶,望着眼前的叶楚月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陈王后,小王问你,你何故如此断定,本王、顾府、北道府合谋?” 楚月高声问,四方循声看。 天地之间暗色无边,人在雾霾里等正义。 陈王后说:“北道府人,说是带我们离开云都,去桃园仙境,做方外之人,不参加尘世纷争,不求修行得大道,只为了一家老小能够长命平安直到白骨黄土,既是乐得逍遥自在,又何必在乎王权更迭,古往今来世道皆如此,前云王旧部并未有祸患之心,情愿背井离乡漂泊去远方,只为活下来。” 陈王后择话而说。 她不敢说的是。 前云王旧部保下王族血脉,等新出生的小王子长大成人,修行归来,就要把王位拿回来的。 迁徙远方,所谓曲径幽处,不过是为了暂掩锋芒,韬光养晦罢了。 陈王后顿了顿,便接着说: “哪知北道府的人,暗藏杀机,悄然之间把我们都送去了象牙塔。” “好。” 楚月点头,二问陈王后: “既是如此,陈王后你如何知晓与顾府,与本王有关呢?” “钱财!顾家钱财!”陈王后陡然激动,瞪着赤红可怖的眸子,“我看到了,有人把钱财交给顾家的人,且说那是顾青绿的东西。等我反应过来,人都死在了象牙塔,我便要逃,事已至此,我焉能不明白?” 楚月三问陈王后:“陈王后,你当真认为,你一己之力,能够逃脱北道本家的戒备,在近二十天的追杀之下,还能苟延残喘,且来子午楼敲响乾坤钟!究竟是你陈王后有着通天的本领,还是北道府的守卫都是一群废物又或是给你刻意放水?是顾府在翠微山遭人觊觎,手都伸到了我云都,还是本王归墟难以服众,四方虎视眈眈恨不得把本王给分食而后快?” 楚月笑了。 “陈王后,你还不明白吗?” “这一箭三雕之计策,你我都是局中人。” 楚月直视陈王后的眼睛。 强烈的压迫感,让陈王后如同置身在山洪之中。 北野宇两眼昏花,鼻腔血液直流。 他生来是庶子,多有卑微,而今被一个他看不起的下界人所训斥,心生怨气。 他拔出匕首,就要刺向楚月。 “轰!” 楚月迅速地抓住了他的腕部,用力一折,直接断了腕骨。 “本王,让你动了吗?” “啊啊啊。” 北野宇惨叫出声犹若丛林之中的野兽中了猎人的埋伏,在捕兽夹前血流不止狂怒滔天。 楚月拽着北野宇的头发,走到了乾坤钟前。 二话不说,直接揪着北野宇的头发就朝乾坤钟上砸过去。 “轰!” 血色钟声敲响。 乾坤钟,子午楼,屹立云都九万载。 头一回,是用人脑袋敲出惊天之声的。 钟响阴霾散。 大雨落下,见长虹,是天晴。 而这恰恰好的这一幕,震惊了众人,同在楚月的意料之外。 “轰!” 楚月二拽着北野宇的头发撞钟声。 黑云一点点消散。 正午之晴光,则是刚刚好。 光芒落在楚月的眉眼,眸色溢着璀璨的光。 北野宇还陷在阴影之中。 一明一暗。 犹若一黑一白。 如此的分明清晰。 “轰!” 她像是疯了一样。 拽着北野宇的脑袋就撞。 偏生又用神农之力护着北野宇的元神。 于是,众人惊于北野宇生命力的顽强。 北野宇撞得脑袋巨鸣之声络绎不绝,耳膜破裂了好些,天旋地转的看不清楚,眼皮如有千山重,费力都难睁开。 顾家主错愕地望着这一幕。 “叶楚月!” 冥王皱眉:“他若死了,还如何追查?” “他,死不了。” 楚月淡声道。 “为何?”冥王疑惑不解。 “自是因为——” 楚月低低一笑,半边面庞染着北野宇破头的血,妖冶神圣集一体,是矛盾,又如此刻天晴般那样的恰到好处。 下一刻。 便见楚月沉声道: “本王不允他死,他不能死,阎罗爷来了,也得打道回府。” 此话一出,宛若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惊诧之余顿感好笑。 归墟境,下界人,大楚不要的孤女身,怎敢比在座的本家镇龙还要猖狂? 但偏偏,看着她,对上那一双眼睛,四座诸君皆默言,无一人敢狂。 第2929章 山水九霄青绿仙 冥王一时语塞,竟是当场就气笑了。 他更恼的是。 今日钟响,新王断魂。 怎知成了新王登基用来杀鸡儆猴的三把火。 “新王。” 冥王说道:“事情归根究底,追溯原因,不还是前王旧部之死吗?” “轰!” 楚月又拽着北野宇撞了下钟鼎。 血色乾坤钟声骤响起,使得那冥王惊了一跳,脸色沉了又沉,心生不忿,目光薄凉如水地望着那猩红如火的长裙人。 “冥王所言甚是。” 她点头赞同,随即松开了北野宇,一脚便把北野宇给踹飞了出去。 北野宇的身体在子午楼的地板摩擦出了很长的鲜血,如画师笔下墨。 只是如今这墨,乃是血水墨。 北野宇滚跌在雨后的水洼里。 满头鲜血的他,元神奇迹般安好。 楚月怒视北野宇,“北野宇,你好大的胆子,敢做出这等事来!我北府老兄的一世英名,就会毁在你这个废物的手里!” 正懵着的北府之主,心里还在惊,正寻思着要如何应对,听到楚月的话,茫茫然地看了过去。 此女口中的北府老兄,该不会是年少成名惊海神,而今德高望重的他吧? 北野宇费力地睁开了眼睛,血色天地,看不清楚,如在炼狱深处窥人间,怎么都不真切。 突地,他看到了顾青绿,依稀可见当年初遇时惊艳了年少的仙子。 她身姿绰约立于山水之间,眉眼有着世家小姐和翠微山弟子的傲气。 淡淡仙意,浓淡相宜。 他仰头看去,听同伴说起,她叫顾青绿。 后来,彼此接近,相聊甚欢。 他救了顾青绿一次。 顾青绿也帮他出气,让他在北道府有了崭露头角的机会,而不再是籍籍无名的旁系庶子。 “青绿仙子,在下爱慕仙子许久,想娶仙子为妻。” “北野,你我二人,是莫逆之交,却非两厢情愿之人。” 他便知道,饶是顾青绿这般的仙女,也会瞧不起他。 他恼怒:“若我是萧憩,若我高门显赫,顾青绿你可否还如此?” 顾青绿并未回答。 但两人背道而驰。 直到这次,顾青绿找到了他,拜托他帮忙。 恰好翠微山那边和北道府主共同找他。 他知道。 他要成为大人物了。 他要踩着顾青绿的血肉和愤怒,去出人头地平步青云路,加官进爵迎娶美娇娥。 “顾青绿!” “你这个毒妇,是你,你坑害我!” “你好狠毒的心,我如此爱慕你,你我二人漫步山野,花前月下,夜里探寻人世大道。” “你瞧不起我旁系庶出之身,你顾家捧高踩低欺软怕硬也瞧不起我。” “顾青绿,你真是个贱……” 话还没说完,楚月抄起旁侧的椅子就砸到了北野宇的脸庞,使得所有的话语声都成了喉咙里不断往外流的红色鲜血。 血珠,飞溅在楚月浓密的眼睫悬而未落。 她半垂着眼皮,眸色幽幽,古井无波深似潭。 “吵死了。” 楚月缓声道。 顾青绿眨了眨眼,泛红的眸子,看向楚月之时顿感温暖和煦。 她看着北野宇,充满了失望。 她走到北野宇前,对着倒在血泊里的北野宇说: “那日,我并未回答你,如今,我告诉你,即便你是萧憩师兄,我也不喜爱你,更何况,你不是,也永远都不会是。” “我能在大炎城,断绝关系,只为和新王并肩作战,你真当我顾青绿是个贪生怕死的鼠辈吗?” “我告诉你,我顾家子嗣,云都新王麾下人,都不出孬种。” 北野宇听到这些话彻底地震怒了。 然而,他血中蠕动,喉被逆流上来的血块给堵住了一半,说话只能发出咕噜咕噜如鱼吐泡的声。 “我未曾告诉你——” 顾青绿无力道: “你我二人分道扬镳,我写过信给北道府,用了整整十页纸,诉说你可圈可点的天赋,盼望你有朝一日站高楼,迎娶心爱的女子,而我能给你道一声喜。” “北野宇,你救我一命,我自会报答,但绝不会以身相许。” “你我二人,朋友一场,缘尽于此,今生来世,都不当再有瓜葛。” 她无奈地呼出了一口气。 今日之叶楚王,怎又不是昨日北野宇呢。 都是她同行路上的朋友。 只是一人以爱之名让她痛不欲生,一人默不作声就护她周全。 北野宇难以置信。 顾青绿,竟曾为他写信。 他以为,这天底下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猪狗之辈。 都是轻他践他辱他还要压榨出几两金的恶人。 北野宇心口剧痛,无边懊悔。 似是意识到了顾青绿要走。 他急急忙忙地伸出手,妄图抓到那一抹人如其名青绿色的裙摆。 一如当年,山水九霄青绿仙。 他染血的手指,即将握住裙摆。 青绿一角,从掌心滑过。 只有小部分,碰到了掌心,酥酥痒痒的如电流。 这一刻,北野宇嚎啕大哭。 北道府主说:“本座竟想不到,他是此等人,来人,拖出去斩了吧。” “是。” 侍卫把北野宇拖走。 楚月看了眼,眸光微闪,不多言。 北野宇心如死灰,像一条死犬被拖拽了出去。 路过顾青绿的身旁。 顾青绿道:“来生,不复相见。” 北野宇心如刀割。 北野宇拖去斩首。 而在拖拽的过程之中,没人看到,血雾缭绕,将侍卫弄得神情恍惚,把北野宇悄然放走。 侍卫匆匆将此事告诉北道府主。 北道府主惊了一下,发出封杀令,并找了个和北野宇身形相仿的死囚遮住头脸,送去问斩。 楚月叹了声,“陈王后,你放心,本王会亲自去象牙塔内,为亡魂祈祷。” 众人大惊。 象牙塔内,死气煞气太重,可说是闻风丧胆,寻常人等怎敢进入象牙塔,不由暗道新王的气魄胆识和诚心。 由此一来,云都修行之人,是第一次,大规模,真正的对楚月改观。 亲眼所见,且这份真挚带来的利益会庇荫自己,世人才会趋之若鹜,甘愿臣服之。 陈王后讷讷地看着楚月。 她疲惫又惭愧,屈膝就要跪下:“新王以德报怨,有容人之量,是我不好,误会了新王。” 楚月扶住了陈王后,“这是本王应当做的,陈王后身子骨弱,当好好休息。屠师姐,把王后带去王宫吧。” “是。” 楼上尘埃落。 雨后的空气,清新混合着潮湿。 楚月似有所动侧目看去。 高楼上,血雾起,小狐狸披着微风站在檐角像个侠客。 “哪里来的披风?”楚月笑着问。 “北道府偷的。” 小狐狸说完,改了下不妥当不符合身份的措辞:“是他们孝敬我的。” 还别说,真合身。 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第2930章 上了年纪的人就是不行 孝敬…… 楚月听得此话,嘴角轻轻一勾,好笑地望着高墙之上自认为有几分侠气英俊的小狐狸。 可爱到没边。 让她的眼里,总是弥漫着笑。 “新王,不可!” 北道府主皱眉道:“象牙塔下过于凶险,你之身躯必然要承受千万分无数倍的苦痛,血腥煞气,尸山骨海送入象牙塔炉鼎锻造出的阴冷尸气,恐对殿下的元神有害。先前有王储误入象牙塔,出来后元神被侵蚀,脑子多半废了,半边身子形同枯骨,不人不鬼之模样吓得小儿啼哭。关乎此事,非我一人之言,云都境内,近乎都知晓此事。” “殿下,三思!” 冥王、南皇府主等抱拳颔首道。 这一刻,不论他们的心里如何想,在明面上,是彻彻底底地承认了这位新王。 云都本家,镇龙十二族,尚且如此,其余人等想给新王使绊子,更得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了。 被屠薇薇带走的陈王后,走出了子午楼。 她回头看去,定定地望着楚月。 云子君身旁的绿裙少女,小声叨叨了一句,恰好充入陈王后的耳中: “那叶楚月,莫不是虚假行径,只敷衍意思下,推三阻四的哪敢去象牙塔,不过想借机博得个好名罢了,当真是个心机深沉之人。不过话说回来,若非心机深沉,岂能成为下界共主短时间就来我有着大好河山的云都称王。” 少女吕晨曦初破归墟境三月有余。 同样境地,焉能看他人登王而自己是殿下臣? 不甘之情溢于言表,写满了瞳孔。 陈王后听得此话,抿紧了唇部,神色幽幽,晦暗不明叫人看不真切。 衣衫破裂的她头发乱糟糟的,看着楚月的目光深了几分。 叶楚月,温润如玉,暴戾屠夫,有血有肉真性情的王,不当如此行虚伪之事。 “北道老兄,南皇老哥。” 楚月左一个老兄,又一个老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云都本家是多么密切来往的远方亲戚。 语气熟稔自然到,就连北道府主几人都微微发愣。 叶楚月此人,看似纨绔,内心大有城府,不得不防之。 楚月目扫四周看一圈,而后叹了口气便继而说: “象牙塔固然凶险,但,本王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她刻意拔高了声,冷眼凛冽,气质锋锐。 四周的修行者越来越多。 那一道声,如同雷霆万道直击灵魂。 “本王非以德报怨之人,但自小便知,明是非,辨善恶。” “前王部下,年事高到古稀老人,小到满月稚子,无辜之人何其无辜!” “若无人敢下地狱,奈何桥前,忘川河畔,我云都魂子如何往生轮回得安息?” “有些路,必须有人走,正如本王的凡人之道。只因本王不想多年以后,这诸天万道忘记曾经白手起家在诸神黄昏时代崛起创造出一个又一个不可能的凡人一族。” “虽千万人,吾往矣!这象牙塔,本王得去!” 楚月之声,震彻云都。 作为城民者,只盼望明君。 如今明君就在眼前,赤诚而热忱,就差开膛破肚将自己血淋漓的鲜活心脏挖出来让这云都人看一看。 这一刻,曾经翻来覆去子夜想不通的人,如梦初醒般,忽然明白,下界三百多陆,为何认她为王。 唯有被她护一城,归墟之臂也可绵延阴凉到山河的水深火热处。 北道府主和冥王对视了眼。 冥王挑起眉梢。 陈王后两眼通红,真正知晓了楚月的心。 她出口劝阻,“殿下,我儿九幽若知晓此事,黄泉路上他必好好走。象牙塔过于凶险,殿下深明大义,何必走这一遭苦痛之路。” “陈王后。” 楚月作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王既说出口,便要做到。小王不仅要行君子之道,更是云都之王,哪怕只有半年的时间,在这半年内,小王将这云都视如己出,每一个人,每一条命,我都当竭尽全力保护好,而每一个作恶造孽之人,本王也当从人群里揪出来,不让一个害虫,毁了整个茁壮茂盛的树。” 陈王后不再劝阻,笑着流下了泪。 北道府主给了侯荣震一个眼神。 侯荣震心领神会,故作掐指一算,忙不迭道: “殿下,今日可去象牙塔,是安魂之日,如今是最佳时机。” 北道府主漫不经心地俯瞰着楚月。 措不及防,不给叶楚月任何准备的机会。 他且看,这叶楚月,是否还能笑傲如初。 楚月顿了顿。 北道府主眼底浮起了笑。 下一刻。 楚月昂首掀唇道:“如此,便好,可见天选之时。” 陈王后冷冷地看向了北道府主。 她左右也是当过王后的,自不是什么不谙世事之人。 “陈王后!” 楚月高声道。 陈王后满面沧桑疲惫态,循声看了过去。 那年纪轻轻的女君主,好似随时都是热烈张扬的。 是那死寂沉沉里开出的蓬勃之花。 九万载的深渊之水,浇不灭她体内的滚烫热血。 便见那女君王,作揖弓腰,起身之时,高声道: “请陈王后放心!本王必为亡魂安魂送他们最后一程!” “本王年少得一术法,其名为安魂术,安其魂,诛其恶!” “为其祝祷,也是诅咒,诅咒害得他们丧命的凶手,血债血偿,不得好死。” “象牙塔下的地狱之门,便为他们大开!” 那一声声传入陈王后的耳朵中。 她的心不再平静。 良久。 她笑着说:“好——妾身,愿为殿下跳一曲定国舞。” 安魂又定国,相得益彰,是河清海晏太平盛世之序曲始。 众人闻言,俱是一愣。 陈王后,早年的一支舞,如昙花一现之惊艳,名动海神震了云都。 她乃前王相中强行掳去,随水逐流的人终归是认了命。 但她不曾再舞一次。 楚月笑了笑。 那侧。 侯荣震见子午楼的事告一段落,就要起身。 弯曲的身子还在揉着发麻酸痛的膝盖。 上了年纪的人就是不行。 这骨头散入沙,经不起造。 他才起身,就见萧离和夜罂一左一右把他按了回去。 第2931章 闭目运气三连破 “放肆!” 侯荣震大怒,“本座乃云都天师,尔等岂敢……” “啪”的一声,楚月摇开了落雪扇,戏谑地望向了侯荣震。 “侯天师贵人多忘事了,你自发求跪为亡魂祈祷,怎么才一下就不行了?” 楚月摇了摇扇,眼底的嘲意更甚,“若是不行,便也罢了,天师身子不行的话,不如告老回乡,好生歇着吧,这天师之位,不如让给年轻人,这云都城中,英才群集,自有无数竞天师之位。” 侯荣师哪能听得此话,当即就有了危机感。 瞳眸赫然紧缩。 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脸上的痛苦神情消失不见。 随后,直视楚月的眼睛,精神抖擞地道: “殿下误会了,臣只是起身为殿下看看象牙塔的方位再确切一番。” “殿下都能只身进象牙塔,臣跪子午楼又算得了什么。” 侯荣震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 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坚定。 新王好似耳鸣,并未听得清楚明白。 拢扇俯身倾耳听,便说:“侯天师,你说你要跪三个月?” 侯荣师:“………?” 他说了吗? 他又是什么时候说的? 楚月颇为动容。 “侯天师,你真是云都好天师。” 新王执扇作揖,“本王代云都万众,钦佩之,代象牙塔亡魂,感激之。” 侯荣震:“???” 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归墟丫头,怎么就代云都万众塔内亡魂了? 侯荣震两眼迷茫,怒火不敢发,只得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又悄然,朝着北道府主等人拼了命的求救。 “殿下。”北道府主开口。 “北道老兄,三个月够有诚意了,不必再压榨侯天师,侯天师到底不如本王年轻,得体谅一二。”楚月忙道。 北道府主看着女子神采飞扬的面孔,不由地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侯天师。” 楚月面朝侯荣震,满面忧色,“你放心,本王,定不会让你受三个月膝盖磨损之苦痛。” 侯荣震瞧见新王如陌生人般,登时感激涕零,就以为叶楚月要放过他这把老骨头的时候,新王的下一番话,便让天师面似土色,新如死灰,如抽干了灵魂般的傀儡躯壳呆讷在原地。 “本王自会让人送来这天底下最柔软的蒲团,叫天师你跪得舒坦,三个月便如白驹过隙。” “侯天师,前王如何本王不管,但作为本王的人,你便要当一个实实在在的好人。” 听到好人的字眼,一些见识过上古遗址流光海域生杀予夺之血腥的人,骤然就沉默了。 枪打出头鸟。 子午楼跪地三个月已成定局。 侯荣震想死的心都有。 度日如年,三个月如何过。 他哀怨地望向了年轻的女子。 楚月则广袖衣服,扇子一摇,带着人直奔象牙塔。 侯荣震看向冥王。 冥王神情懒倦,淡淡道:“侯天师,新王让你跪,你就跪,象牙塔之地狱她都敢闯,你跪一下又如何?” 侯荣震眼睛骤亮。 冥王的言下之意,便是说叶楚月进了象牙塔便不能活着出来。 就算活着,只怕元神被尸气蚕食沦为一介傻儿。 新王若废,他侯荣震想要站起来还不就是一个动作的事? 想至此处的侯荣震,狞笑地望着楚月的背影,甚至还显露出了几分迫不及待。 冥王则摇摇头,与南皇府主并肩而行之会,低声说: “世人传闻匹夫之勇叶天骄,我当人云亦云之传闻,不曾想,亲眼目睹,当真是一莽夫。” 明眼人都知,叶楚月是想借此机会来力挽人心,从此在云都有了君王的立锥之地。 想法是好的,但实力配不上野心造成的天堑差距便如行于悬崖峭壁随时都会摔死人。 南皇府主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幽邃,冷不丁问: “莫不成,她是刻意为之,就为了名正言顺进入象牙塔?” 骤然间,两人和随后而来的北道府主,俱都出了满背的冷汗。 “叶楚月真有这个能耐吗?”北道府主问。 南皇府主反问:“宝箱里确凿的证据,如何无的?她归墟境能做到吗?就算是陆猛,又能做到吗?” 北道府主虚眯起了眼睛。 “不会。” 冥王摇头:“此次之事,只怕中了叶楚月的计策。她刻意让顾青绿出面,引我们入局。象牙塔之事,或许只是莽夫之举罢了,二位且想想,叶楚月平生的莽夫之事,冲动行径,在她的前半生,堪称是数之不尽,不差今日一桩。” 冥王言之有理,并也说服了二位,便都把心放回到了原位。 高墙之上,系着披风的小狐狸,紫眸冷淡颇有傲气地注视着他们。 他眯了眯眸子,而后用爪子解开了披风,倏地就已掠走。 披风坠落,跌在北道府一个青年的手上。 青年握着披风,疑惑道:“家犬的衣裳,怎么落到了这里?” 掠在空中速度快到罡风声起残影晃人眼球的小狐狸,险些从半空掉落。 楚月一把将他捞起,放在了怀里,轻轻按揉了好几下。 小狐狸的耳根子涨红滚烫,浑身僵住。 “放肆!北道府放肆!” 小狐狸哼哼唧唧的。 “如何放肆?”她问。 小狐狸骂骂咧咧道:“哪有正经人给狗做披风的?”关键和他,还是该死的合身。 想至此,小狐狸就想立刻回到青云宫去一顿三碗饭吃得比陆猛还多,恨不得立刻壮实到超过北道府公子养的家犬。 楚月好笑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小狐狸。 一面轻抚。 一面安抚。 “北道府家的狗,定不如你好看。” 小狐狸闻言咧着嘴笑的样子,把四周的人都惊了一下。 诧然这狐狸灵性十足的同时,好奇他为何而乐。 不过很快,就到了象牙塔。 子午楼周边围观的修行者,一箩筐来了象牙塔。 楚月走到象牙塔前,神色收敛,眼底深处藏着凝重。 她朝着象牙塔深深地作揖。 是为亡魂。 更是为了…… 塔下暗无天日的战神。 关乎北道府和前王旧部之死的事,从她得知的那一刻起,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既能破局,还可借此机会来象牙塔。 塔楼烟雾缭绕,封闭之势。 苏战将说:“殿下,若要进塔楼,需要五劫归墟。” 一双双眼睛,落在了楚月的身上。 吕晨曦两手环胸,轻靠在云子君的边上,戏谑道:“估计她早已知晓五劫归墟不得入内罢……”了。 最后一个字尚未说完,就见楚月掀袍而坐,只道: “这有何难。” 话音落,闭目运气,三连破,一举突至五劫归墟境,这砍瓜切菜般简单的突破,惊得周遭大跌眼镜。 第2932章 突破很费神的(请假请假请假咯) 塔前突破,使得四周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无数双眼睛,看着那归墟王,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来。 先前还多有嘲意的吕晨曦,蓦地抿紧唇部,定睛往前看去,眸子里满是诧异之色。 “连破五小境?” 吕晨曦惊到下巴张大,似可塞下个鸭蛋般。 云子君背着琴默不作声,眼里涌动着复杂之意,神情高傲如初,睫翼半抬多有慵懒。 先前说话的苏战将,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眼前的楚月身上环绕着归墟之气的光。 作为一位凡人之道的修行者,不能够成为完全体的星灵师,修行星道,只会更加的艰难。 归墟,又是归元。 突破此境后,不再是普通的武者,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修行者。 上古奇宝圣地归墟山,不见日月,多有星辰。 人族想要摆脱人族的凡体,便要借助最为温和的星辰之光。 因而,从星灵师归墟境就会距离凡人之道越来越远。 这也是凡人之道被唾弃的根本原因之一。 “苏战将?” 楚月缓缓地抬起了眼帘,半带戏谑地看向了哑然无声满惊色的苏战将。 “莫不是苏战将贵人多忘事,五劫归墟境进不了象牙塔?” 她淡声道。 无数道目光汇聚于此。 盘膝时,一抹红衣如盛开的焰光之花。 楚月心神微凝,运气周身,速度有些凝滞。 于是,她开启元神空间,使得十万阴鸦之力来到运气之地作为领头。 如此一来,运气速度快了许多。 不枉费十万阴鸦跑圈多时一朝有了用武之地。 “呯!” 又一道突破之声。 旁人归墟若是突破,必有星辰光阵。 她突破时,只有一阵阵的黑白色烟雾随着破空的风,往外扩散、鼓荡。 她像是在归墟的深渊里,沉寂而内敛,有着来自许多年前的古老神秘之气息。 转瞬已是六劫归墟师,再惊四下的众人。 苏战将还没来得及说话,见状便是喉结滚动,冷汗直流。 可想而知,假以时日,新王必成大器。 “进得了,进得了……” 苏战将擦了擦额角汗珠,忙道:“殿下不必再突破了,五劫归墟足够。” “呯。” 又一道突破之声响起。 七劫归墟。 距离真元,只差两劫小境地。 苏战将听得突破之声,望见纯粹的黑白归墟之烟,整个人已经麻了。 “苏战将也不知早些说,突破很费神的。” 楚月看了眼苏战将,颇有不悦地说。 原就震惊于连破七小境的众人,这会儿都和苏战将一样,心脏和灵魂都有些麻木了。 突破何其之难,世人前仆后继,趋之若鹜,一个个的费劲心血就是为了更上一层楼,而半层楼就能要人命,留泣血之苦,走得越高,突破越难。 她倒是好。 一个凡人破归墟。 还只是有些费神而已…… 感情不破后面两小境,连神都不用费了? 冥王嘴角猛抽,愈发想念从前的云都王,只道这叶楚月是个现眼包……像开屏的孔雀般。 “殿下。” 罗牧霜眉雪发,踏步而至,灰袍飘飘似若天上仙。 他作了作揖,低眉垂眼道:“请入象牙塔,就由老朽做你的引路人吧。” 若有前人引路,便可少吃些苦头。 第2933章 年迈如他白发似雪还能二进象牙塔 “罗老先生……” 楚月眸光微动,诧然地望着长须如雪的老人。 老人慈眉善目的宛若家中长辈。 “殿下,老朽从前也进过象牙塔,为你引路,是老臣分内之事。” 许多年前,罗牧的女儿无意掉进了象牙塔的深渊万丈。 都以为必死无疑。 他作为父亲,孤身进去,救回了女儿。 众人都以为这一双父女,将会双双死在象牙塔下。 怎知,那天傍晚落日熔金的云霄霞色映照之中,罗牧满身火焰,抱着女儿冲出了象牙塔。 但也因此,一向天赋绝佳的他,从此落下病根。 每个月圆之夜,都要承受一整夜锥心刺骨之苦痛。 修行实力,更是一蹶不振落了千丈。 罗牧继而道:“容老臣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看见殿下,便像是看见老臣的女儿了。殿下,就当你满足老臣一个做父亲的心愿吧。” 罗牧之女,二十岁的年纪,固然从象牙塔揪出来,却一直养在冰棺之中如一个活死人,从未有过睁开眼睛的迹象,脏腑身体都被寒霜冻住。 满云都的医师们都认为罗牧之女罗玲玲无力回天,无药可救了。 罗牧偏是不信。 楚月目光古井无波深深地看了老人许久,点头应下: “那便劳烦,罗老先生前方带路。” “能为殿下带路,是老朽三生之幸。” 罗牧缓缓地转过身去,面朝象牙塔。 楚月抬眸望天,雨过天晴的日辉照射而下,空气依旧还是潮湿的。 她眯起眼睛看向了本家府主们,扇子一摇,挑眉往前踏去,只道:“诸位,还不开塔楼之门?” 塔楼之门的开启方式有很多种。 象牙塔共有十八层。 从第六层往后,本家镇龙十二族,每一个族,管一层,有一层的钥匙,由本家府邸的历任家主所传承。 十二府主开象牙塔门,是最盛大的一种方式。 冥王等人讶然地看着楚月。 显然没有想到,新来的王如此肆然,要他们来开塔门。 罗牧道:“殿下,老朽来为你开吧。” “不了。” 楚月优雅地摇动着落雪扇,唇边噙着一抹戏谑之色,眼底有淡淡嘲弄:“北道老兄,虽说是北野宇那个狗东西做出了伤天害理有恶报的事,你也得出点血不是,本王担心这天下悠悠之口诟病于你,骂本王的北道老兄是什么鸡鸣狗盗狼心犬肺的人。” “………”北道府主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这天下人骂没骂他不知道。 但这叶楚月就差没指着他鼻子骂了。 看来—— 新王这是在不痛快北道府算计她。 北道府主千万个不愿意。 一些草芥贱命,死了便就死了,还需要去超度什么。 自古以来,多的是弱肉强食,成王败寇。 前云王不中用,既已死在大炎城,他的部下便都是一群无根浮萍,还妄图卷土重来夺得云都王位,岂不是一个破天荒的笑话? “殿下所言甚是。” 玄天府的府主忽而道:“冤魂丧命象牙塔,有违象牙塔的初衷,诸家之主,作为象牙塔十二镇龙钥的守护者,理应开这塔楼之门。” 有了玄天府的开口,其余人也不好推脱。 “行吧,麻烦死了。” 冥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困得好似昨晚去偷鸡摸狗了似得,眼下青灰颇重,眼梢颇有几分邪肆,眼皮耷拉着,倦怠地望着四下。 北道府主深吸了口气,幽幽地看了眼玄天府。 “李贤弟,这话理应本座来说,你这般着急,不知晓的还以为你别有意图。” 足以见得,北道府主也好,其他人也罢,俱都对玄天府疏离冷淡。 玄天府第一任府主李玄天,正是下界之人。 玄天府的子嗣后生们,都是在海神界云都出身的。 但就因为李玄天的下界身份,哪怕在云都有了和诸家平分秋色的玄天府,依旧得不到旁人从骨子里的敬重。 李府主目不斜视,淡声道:“若是行端坐正,还怕霾下小人颠倒黑白搅弄是非吗?” 北道府主被噎了一下,唇角含着戏谑地冷笑。 玄天府莫不是以为,对一个叶楚月极尽谄媚,就能稳住今时今日的玄天府吧。 云都十二家,玄天府的实力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中流砥柱。 然而,正因诸家联盟,明里暗里使绊子,导致玄天府只能在末流。 不是他们只有末流的实力。 而是只有末流的位置留给他们。 李府主李玄沉立于琼霄塔楼上,抿紧唇部,远远地望着塔门前明媚张扬的新王。 他并未有丝毫的曲意逢迎。 只因他觉得,殿下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 玄天府尚且如此。 孤身孑然的叶楚月从帝域到海神,可见要经历怎样的腥风血雨和千锤百炼。 这云都的水深火热,远超叶楚月的想象。 他自不认为新王有一飞冲天,在云都镇压群雄的本事。 他只盼望,下界而来的孩子,在艰难险阻的路上,偶得一点温暖。 同是下界,同在深渊的他,才知这温暖的难得可贵。 而在玄天府的带头之下,云都本家府主,俱都共同出手。 飓风四起,雾色封天。 十二道光力,涌入象牙塔。 “轰!” “吼!” 象牙塔内似有野兽的咆哮之声。 光和风汇聚成了星图扭曲的象牙虚妄之门。 虚妄门内,星辰闪微光,隐约可闻鬼哭狼嚎之声,可看到亡灵飘荡,撞击虚妄之门。 大海之鲨可吃人。 深渊之火可焚骨。 雷霆风劲可锻皮。 象牙塔,虚妄门的背后,正是十九地狱。 “殿下,请吧——” 罗老先生的声音有着难以形容的安全感。 他毫不犹豫,踏步往前。 罗家眼睛晶亮的小孙子,睁大了眸子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他极其崇拜而狂热,祖父的身影在进入象牙塔的一刹那变得伟大如山了起来。 宝刀未老,心似少年时,年迈如他白发似雪还能二进象牙塔,此等气魄云都之人谁敢不敬畏? 德高望重深入十九炼狱象牙塔第一人当属他罗牧,罗老先生! 楚月跟在老人的身后,缓步走向虚妄门。 咻—— 忽的,袖衫打出长如丝绸。 陈王后黑衣似墨,晕染开来,跳一曲定国之舞。 第2934章 如盛开的花 楚月侧眸看去。 高楼之上家破人亡的女子形单影只,孤独气息浓郁。 长袖翩翩,身影纤纤。 她如溪底的蛇。 如盛开的花。 是这天地之间最是惹人注目的水墨,泼在山河之间定国扶社稷、唱太平盛世看河清海晏。 刚柔并济的一支舞,时而大开大合气势磅礴,时而柔和如水似春日里不经意的一缕微风。 “叮~” 南皇涧抱着琵琶,指尖拨动着弦。 陈王后跃到半空,侧目一看,便继而步伐翩跹。 琵琶声,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正如陈王后的舞,完全地融合到了一起。 “这南皇涧……” 吕晨曦撇撇嘴,“不过哗众取宠罢了,我们子君自是傲骨铮铮,不屑于这般,子君,是吧?” 说罢,便回头看去—— 只见云子君水袖一拂,盘膝而坐在墙壁之上,两手快速拨动琴弦,如战马嘶鸣,硝烟四起,且抬着眼皮冷冷地扫了眼南皇涧。 若论乐道,南皇涧不如她。 吕晨曦眸光一颤,便道:“陈王后的定国舞,当要配上子君的潇湘琴才是世间一绝。” 懂行之人都能知晓,南皇涧的乐道不如云子君。 然—— 并无几人知晓。 南皇涧她的身上,插着千千万万的针。 “她这琴声,攻击性太强了,岂不是毁了定国之意?” 顾家小妹如是说道。 顾青绿看了她眼,旋即摇头:“国有多太平,就要看有多少底蕴,驰骋疆场,马背打下的江山,定国总在血流成河后。因而,云子君也好,南皇涧也罢,都符合定国二字。” 小妹抿着唇部扭过头看向许久未曾相见的阿姐。 她总觉得,这次相逢,阿姐有些变了,不一样了。 但她说不上来具体在哪里。 顾小妹沉默着不再言语,施施然地看向了楚月。 楚月和那老人,踏进了恐怖如斯的虚妄之门。 “为了一个叶楚月,值得吗?” 顾小妹问。 “这世间之事,哪有什么值不值得,人各有志,也是人各有命罢了。”顾青绿的目光始终在那道红色身影上。 起初,她想让叶楚月丢人现眼。 后来,她想陪叶楚月,走旁人不敢走之路。 顾小妹不理解地摇摇头,撇撇嘴,只当阿姐是被猪油蒙了心,否则怎会弃翠微山和顾家不孤,跟着叶楚月活得还不如从前光风霁月,沦为了各族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 …… 象牙塔,火色天地,亡灵四荡。 一群亡灵龇牙咧嘴就要冲向楚月。 罗牧挥动拂尘,金光微闪,赶走了亡灵。 老人放下手。 拂尘成了一盏金色的圣灯。 “殿下,路不好,你慢些走。” 罗牧走在前方,为楚月详细地讲解: “这象牙塔,十九层,又被称之为十九炼狱。” “殿下只要不进入下七层就好。” “从第八层开始,都有本家的镇龙钥,下面七层,进了,就出不来的。” “当年老朽的女儿,就是掉在了第八层,还好,没下到七层,否则老朽也带不回她。” 罗牧眼眶湿润。 女儿至今还在冰棺。 如若没出那档子的事,只怕会和新王一样意气风发,巾帼不让须眉。 泪珠沿着老人布满褶皱的皮肤流下去,飘在风中。 一只小亡灵张开了血盆大嘴,一口吞掉那泪珠。 而后难吃得干呕,愤怒地瞪着老人,却又忌惮老人手里的圣灯,不敢随意地上前。 “圣灯只可护一层,越往下,圣灯越是薄弱。” “殿下,你在这一层祈福就好,不必深入。” 楚月闻言,摇摇头,虔诚而郑重地道:“罗老先生,晚辈从不说假话,既要祈福,就要去到冤魂弥留之地,此层过于敷衍。小王知晓罗老先生是一片好意,但……” 罗老先生回头看来。 女子年轻清丽的面孔之上,有着一双纯正好看的金曈。 如初升的朝阳。 恍惚之中,仿佛看到了那年的罗玲玲,他最为骄傲的女儿。 楚月合拢扇子作了作揖,笑着说:“但晚辈,是发自内腑之语,因而,不想作假。身为君王,若连自己说出口的话都做不到,谈何江山社稷,谈何千秋万载,饶是半年时间,在这半年之内,小王亦当尽职尽责。如此,小王半年后离开云都,回首看这云中之城的时候,心里不是遗憾,而是全力以赴后的酣畅。” “新王如是,云都何求。” 罗老先生感叹,执意要送楚月下去,“有君王如此,老朽作为臣子,更要誓守殿下。” 楚月无奈,只得用扇子时而横扫出气力驱散掉前方的亡灵。 “呕。” 身后,昏暗的象牙塔内,响起了干呕声。 只见那吃了泪珠的小亡灵,一面跟着他们,一面扣着嗓子干呕。 楚月顿足停下,定定地望着小亡灵。 小亡灵便也不动,歪着头看向楚月,还眨了眨眼睛。 眨眼睛的速度有些猛,一只血色且爬满红丝的眼珠子便掉了下去。 小亡灵趴在地上着急忙慌地去找,却什么都找不到。 突地。 红色裙摆,拂在他面前。 他用仅剩的一只眼珠子看过去。 楚月伸出手,掌心里是他的眼珠。 “小家伙,你是在找这个吗?” 小亡灵快速把眼珠子拿回来按在了原位,触电般往后退了几步。 楚月想了想,把两颗糖放在小亡灵的面前,便跟着罗老先生往内里走。 罗牧慈祥笑道:“殿下真是良善之人。” “谈不上什么良善,只是身上有些糖罢了,老前辈,要吃吗?” “老朽就不必了,老朽一把年纪,牙不行了。” 圣光照拂。 二人在和谐的交谈之中前行。 越下楼层,圣光之灯就越是薄弱。 “轰!” 象牙塔震颤。 无数血鸦浑身凝结寒霜而来,铺天盖地四处都是。 一只只聚集在一起宛若一头凶猛庞然的巨鸟,还有着狼的獠牙,流出蛇的毒液。 巨鸟冲向罗牧和楚月。 “老前辈,小心。” 楚月来到罗牧的前方,被无数血鸦覆盖。 血鸦当即塔楼低层退散。 “滋,滋……” 握着两颗糖的小亡灵,跟着跳了下去,歪斜的两只眼睛里竟写满了担忧和焦灼。 第2935章 单纯炫技叶楚月 “殿下——” 罗牧跌倒在地,圣灯滚落摔碎,苍老沙哑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灰袖灌风的手往前伸去,试图找到楚月,却是一无所获,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血鸦冰霜形成的吃人风暴,将新王彻底地吞噬。 老人眼睛通红,无力瘫倒。 …… 冰霜风暴,血鸦呼啸。 小亡灵犹若海底荡漾的无根浮萍。 他一会儿来这边,一会儿去那边。 眼睛被炫蓝的光和气力所覆盖。 当他能够看得真切。 便望见。 风暴之中的女子,黑发如绸,红衣似火,阖上了金色的双眸,如海的女儿,周身缠绕着冰霜绳索,勒紧了她的灵魂。 “滋,滋,滋。” 小亡灵张开嘴,只能发出血鸦都听不懂的声音。 似两块岩石摩擦般的难听。 血鸦难以容忍,一爪子打在小亡灵的身上,差点儿把小亡灵打到脑震荡,眼珠子还飞出去了一只。 他想去找眼珠子。 奈何,被寒霜风暴,碾碎为齑粉。 空荡荡的眼眶窟窿,流出了黑色的血水。 他咬咬牙,仅用一只眼珠子望着楚月,不停地靠近楚月。 如襁褓中的婴儿,依偎在楚月的怀里。 “滋,滋。” 小亡灵用脑袋蹭了蹭楚月。 见楚月无动于衷像个死人,黑色血水不停地流出。 “滋滋,滋滋滋。” 小亡灵发出了竭力又嘶哑的声音。 “吵死了,小畜生。” 冰霜汇聚成了一道身影,颇有高贵之气。 血鸦图腾覆盖瓷白的肌肤。 亦正亦邪,雌雄难辨。 天枢鸦尊,云都罪兽之一,在数万年前被封印于此。 小亡灵吓得不敢动弹,用仅剩的一只眼珠子发憷地望着天枢鸦。 天枢鸦白发如雪,异瞳妖异。 左侧红如雪。 右瞳冰蓝霜。 “撕拉~” 突地,他如蛇信子般,伸长了舌,在半空舔了一圈。 眼睛,极尽魅惑和贪婪地注视着楚月。 “如斯纯粹凡人之身,应当是天道贡品,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他眼里的叶楚月,就是一盘滋阴补阳的上等菜。 “滋,滋!” 小亡灵嗓音愤怒,虽惧怕,却还是站在了楚月的面前,伸开了双手。 “小畜生,滚!” 天枢鸦大怒。 瞪向小亡灵的瞬间,浑身缠绕着寒霜之火的血鸦破空而出。 震荡之劲,直接使得小亡灵的手肘关节断裂,连接手掌部分的地方,往下坠落。 小亡灵怕到浑身发颤,依旧站在楚月的面前。 塔楼外,琵琶声,古琴音,陈王后水袖如墨身似柳。 “小畜生,什么身份,也配螳臂当车。” 天枢鸦一声令下,血鸦汇聚成剑,劈向小亡灵。 “滋,滋。” 小亡灵无力又焦急,害怕地缩成了一团。 狂风生猛。 如重石压下。 然—— 小亡灵以为的魂飞魄散并未到来。 他睁开独眼,讷讷地看过去。 只见雷霆光闪。 楚月的右臂似有摧城之力,徒手抓住了血色重剑。 “滋滋滋。” 小亡灵欣喜地看过去,开心地大叫,全然忘了自己失去了一只眼睛和两只手掌。 天枢鸦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楚月。 他的冰霜之气,含有剧毒。 此毒,只对魂体、元神有所效果。 叶楚月的元神和灵魂必然因此沉睡染上剧毒,怎会还有精力? 更何况…… 这象牙塔,尸气深深,煞气浓浓。 塔楼外的修行者进入此地,便会被削弱许多个境地。 就像是活生生把成年人压榨成幼童实力。 叶楚月一个归墟七劫,咋还能以巅峰实力来斗战他? “轰!” 楚月右手握拳,血色重剑骤然散开,成为血色的烟火炸裂无数。 “天枢,本王,允许你动他了吗?” 楚月眸色凛冽,嗓音透着不怒自威的劲道,让天枢鸦耳朵都痒痒的。 天枢鸦眯起眼睛警惕地望着楚月,眼底愤怒加剧,肃杀异常。 “你可知,这是象牙塔?” 天枢鸦震怒。 仰头之时,头顶的血色光火汇聚成了血鸦模样。 他发出尖锐的声音。 这一层塔楼,血流不止。 阴森之气,迅速弥漫。 空气里,有着尸体腐烂的味道。 地狱,深渊,残垣断壁的疆场,青山土下骨。 扑面而来的森冷气息,如死去的冤魂一阵阵的鸣叫。 无数冤魂,犹若万剑,似要割裂楚月的灵魂,蚕食掉她。 天枢鸦冷笑。 铺天盖地的血鸦,犹若一座山,压一只渺小的蝼蚁。 “我在象牙塔关了这么多年,封印不从松动过。” “今日你进踏,我的封印却完全松动。” “你说,究竟是我要杀你,还是塔外有人要你死呢?” “天真又愚蠢的女人。” “象牙塔内,岂容你一介凡人之躯来兴风作浪!” 话音落下,雷霆响起。 “吼!” 一声龙啸,直让塔楼外部裂开了几道沟壑般的缝。 紫光乍现,穿透血鸦。 潋滟着轻辉的龙躯,扫荡而来,直接震碎了如山积压的群鸦。 一条龙,穿过鸦群而出,带着万象之力,撞到了天枢鸦的身上。 天枢鸦瞬间断开了几根骨头,口里吐着鲜血。 “龙?” 天枢鸦眼底的震惊更甚,“龙族太子?” 随即,眸子闪光。 若他得到龙晶。 他就是龙族太子。 太子原是男子,眼前是个女人。 足以见得,这个女人,有着太子的龙晶。 天枢鸦发动气力,使得血水浇灌成囚笼,从天而降,盖住了紫龙。 那一双星辰寒月般的紫眸,如古老的王侯,透过血水囚笼,看向了天枢鸦。 天枢鸦大笑出声,“你是龙族太子又如何,象牙塔内血水囚笼侵蚀活身。” “如若,本王有一身腐烂之骨呢?” 血水囚笼,传来龙的声音。 天枢鸦怔愣。 不懂话里的意思。 “轰!” 龙躯褪去。 兽王骨现! 犹若远古的万兽之王的庞然骨架,对月长啸。 怒吼之声,震碎血水囚。 “兽王骨……” 天枢鸦的嘴巴张大。 眼底的贪婪更甚。 若这些都是他的…… 这世界该是多么的美好。 当年何必棋差一招,被关入这不见天日的象牙塔。 “轰。” 兽王骨如沙散。 少女白发银瞳,四周是白雪皑皑。 这座塔,有了光。 天枢鸦咽了咽口水。 这是…… 本源族长的印记身。 他有些退缩了,自觉打不赢,也抢不过。 “咻!” 少女身影消散。 瞬闪而出。 来他面前之时,悬浮于空,长发如瀑,焕然一新。 她的双臂有着月神图腾,周身泛着月族气息。 月光,在头顶形成了半透明的王冠。 月…… 月神和月族公主的结合? 天枢鸦傻眼了。 脑子空白过后,恼羞不已。 不是…… 这女的有病吧。 单纯给他炫技来着?? 这哪是战斗。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是不讲道义的侮辱,简直把他的尊严放在足底狠狠地摩擦! 真该死啊。 第2936章 小家伙,不怕—— “轰!” 雷霆闪烁。 金鳞之光。 天枢鸦仰头看去。 一座神侯府,从天而降,砸向了天枢鸦。 天枢鸦…… 愣住了。 神侯府? 这女人什么来头? 连这东西都有! 他再不敢起贪婪之心。 这么多好东西,一口吃不下,吃下去也得活活撑死。 “小鸦错了。” 天枢鸦直接屈膝跪了下去。 打不过。 就加入。 多简单的事。 能屈能伸,坦坦荡荡,说明他是真君子,大丈夫。 即将摧毁掉天枢鸦的神侯府在天枢鸦的上方稳然不动。 天枢鸦惊出了满背的冷汗,浑身都在颤然,起了无数的寒毛。 其余血鸦,跪地不起。 楚月白发飘飘,紫眸潋滟着光,淡淡然地望着天枢鸦。 “忘了告诉你。” “本王来象牙塔,如归家。” 纯净的玉京长生之仙道,她有自知之明不去亵渎。 象牙塔下多是鬼。 亡灵处处要吃人。 来此地,她浑身舒畅自在,元神灵魂又如何会被蚕食? 汝之砒霜,吾之甘霖。 哪是什么剧毒。 分明是刺激她的琼浆玉液。 小亡灵漂浮在远处,周身有千千万万的星光如天女散花流动。 独眼,天真又无邪,绽着狂热的光,定定地看着楚月。 “滋滋。” 他叫了一声,似在喝彩。 楚月回眸看来的一瞬,便到了小亡灵的眼前。 她摸了摸小亡灵的脑袋。 “小家伙,不怕。” 小亡灵在女子的掌心,蹭了蹭脑袋,舒适地眯起了眼睛。 楚月看了眼小亡灵,用五叔留下的机械一道之原理,聚集星辰之光形成无数互相完美嵌合的小齿轮,汇聚成了星光手掌和小手臂的部分。 她将此,镶嵌在了小亡灵的手肘处。 小亡灵动了动手,诧然地看向了楚月。 “滋滋。”他兴奋地蹦了两下。 跪在神侯府下的天枢鸦,仰头看了看神侯府。 暗思这女人什么来头,身上奇珍异宝无数。 小亡灵牵着楚月的手,带她来到了不远处。 一个小山洞,白骨无数。 其中,有一个小小的婴儿白骨,就躺在面前。 小亡灵兴奋地指了指婴儿白骨,又指了指自己。 楚月眸光微颤,低声问:“这是,你的尸骨吗?” 小亡灵重重地点了点头。 还有点小骄傲。 婴儿白骨脏了一些。 小亡灵为自己擦干净上面的脏污。 而后,以星光之手为笔,悄悄然地背着楚月,在白骨的后面,写下了一行神秘的东西。 小亡灵写完,对着楚月摆摆手。 楚月心领神会,眉眼温柔,点头应道:“好,我不看。” “滋滋。” “你想,回家?” 小亡灵点点头。 “回家的代价,是魂飞魄散。” 楚月叹道。 亡灵太小,否则,可以收纳进孤星阵。 小亡灵又指了指婴儿白骨,指了指塔外。 楚月问:“你想说,塔外有人等你归家?” 小亡灵点点头,自己来到楚月的手掌心蹭了蹭。 他,很喜欢这个大姐姐。 楚月叹了口气。 她蹲下身,摸了摸小亡灵的脸,“姐姐稍后,就带你,归家,可好?” 小亡灵点点头。 “你在此地,等着姐姐。” 小亡灵点头。 楚月一挥手,神侯府来到了小亡灵的身边,守护着他。 小亡灵就抱着自己的婴儿骨,蹲坐在地上,乖乖地等着楚月。 楚月见其安然,方才踏步往下走。 天枢鸦亦步亦趋地跟在后侧,如个妖美的老太监总管般,拢着袖子,似是想起了什么,后知后觉地问: “你在象牙塔内敏捷如初,不该轻易就被我拖拽下来。” “难道说,你是故意的?” “你适才,该不会是拿本鸦练手吧?” 神侯府、万兽骨、龙族太子…… 在象牙塔内不会传出。 这不就是拿他练手。 “挺聪明,不过——” 楚月淡漠如斯。 “吼!” 前方狮吼。 九头狮,拦其路,杀意现! 楚月陡然瞬闪而出。 龙族血脉之力爆发。 兽王之骨毕露。 双刀流,斩尽万里路! 光影骤闪。 身影缥缈。 速度快若闪电。 只一个瞬间便有上百道刀法。 适才还在叫嚣的九头狮,身上出现几百道刀痕血线,再随着这些血线炸裂,化作雾撒下。 天枢鸦傻眼了,腿软了。 “砰”的一声。 楚月收刀落地回头看。 天枢鸦吓得跪在了地上。 楚月勾了勾唇,缓声道:“这才叫,练手——” 意思说,他连练手的资格都没有。 “臣服本王,本王吃肉之时,总能有你喝汤的。” 天枢鸦感激涕零。 然后便觉不对。 凭啥他喝汤? 看了看空中血雾,直接一个激灵战栗。 罢了。 喝汤养胃,好事。 …… 楚月眉梢一挑,继而往前。 象牙塔是个好东西。 平日里不能随意显露的杀手锏,只能藏在身体的最深处。 在象牙塔内,不仅能肆无忌惮的拿出来,塔内越往下,越有强中手,练得一手好功夫。 楚月眼底,燃起了光火。 若能把象牙塔连根拔起,盗走,好似是个不错的主意。 此时,象牙塔,瑟瑟发抖了下。 世上千人敬仰有之,害怕有之,还从未有人想过顺走象牙塔的…… …… …… 却说十层往下,渐渐有所吃力。 已然到了极限。 天枢鸦弱弱地说:“主子,你若想进入最下层,我知道有一条捷径。” 楚月瞟了他一眼,“不早说?” 天枢鸦急了,“你不是要练手?” 两人相顾无言,默默走向捷径之路。 乃是一个幽深的洞口。 掉下去,就能到最下层。 楚月审视了一下,心中了计较,二话不说就往下跃。 天枢鸦眯起满意杀意的眼睛。 这洞口固然能往下。 但最下层,才是要人命的。 “啊。” 天枢鸦尖叫了一声。 却见阴鸦形成绳索缠着天枢鸦的脖颈往下坠。 天枢鸦眼底绝望,心如死灰,暗道完了,完了。 然,深渊之下,却有白茫茫的光,接住了楚月。 “砰”天枢鸦摔得臀部生疼,哀嚎叫了一阵嫉妒地看了眼楚月身下光团。 楚月起身,抬眸看去。 荆棘生长。 深渊如海。 两位战神,被荆棘贯穿,缓缓地睁开了眸子。 第2937章 象牙塔下人,十九炼狱鬼 两双温柔如水,潋滟似星的眸子,便那样在血腥的荆棘丛里望向了楚月。 楚月抿唇,久久不语。 身后。 天枢鸦揉着臀部,伸长了脖子自楚月的肩膀探出看过来,眼睛里充满了惊奇之色。 他只知象牙塔的最下层有着让世人胆寒的危险,光是凝视一下,就要被抽干灵魂。 哪还知竟有这般之姿的人儿…… 楚月内心长长地叹了口气。 随即,躬身作揖,颔首道: “花家五长老叶楚月,见过两位战神。” “云都新王,下界共主。” 花辞镜眉目如画,温润似玉,声线如山水在微风之中流动般的好听。 “花家有长老如斯人也,乃花家之福。” 花辞树说道。 兄弟二人每说一句,脸色就会白一分。 荆棘之条,沿着骨髓深处的窟窿,摩擦着血肉,狠狠地抽动着。 天枢鸦愕然。 “花家两位战神,不是死于祭阵,修补界面压制吗?” “怎么还活着?” “诈尸了?” 天枢鸦往后一退,怕得很。 转念一想。 这象牙塔内,哪个不是死物,便又理直气壮地站着,眼神里更多了些警惕和好奇。 “是活死人。” 花辞镜苦笑了声,“不人不鬼,非禽非兽,象牙塔下人,十九炼狱鬼。” 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彼此是活着,还是已然死去。 只知彼此的脏腑、骨头,俱都被荆棘之条给控制。 楚月眼睛红了一圈。 世上战神,大义之人,不该遇如此险境。 “别怕,别担心,我们不疼。” 花辞树扯着苍凉的笑。 楚月踏步走上前,双手爆发出无尽的神农之力,形成了一轮新的风暴。 风暴骤然,吓了天枢鸦老大一跳。 等反应过来,便是定睛看去,瞪圆了双目。 “神农飓,治愈净化之力,源自于古老的神农之族……” 他原以为,叶楚月把一身的技能都给炫完了。 哪知道,层出不穷,让鸦的心脏有些吃不消。 “别——” 花辞树颤声拒绝。 花辞镜欲言又止。 “阿兄,拦住他。”花辞树在心底里发出清和的声音。 “拦不住。”花辞镜幽幽叹息,“这世上,无人拦得住,下界来的云都新王。” 若是拦得住,她便不会来到此地。 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个到塔下的。 神农之力,犹若源源不断的水浇灌干涸发裂的枯地,治愈着两位战神被荆棘贯穿了许多年的身躯。 然,眼下治愈亦如杯水车薪,饶是全力以赴,也是于事无补。 楚月紧咬着牙,垂起了鸦羽般的睫翼。 “抱歉,叶某无能。” 作恶者依旧在兴风作浪。 大义人在尘世生不如死。 “怎是你无能?” 花辞树抬起了手。 “刺啦,刺啦。” 动作幅度微大,使得荆棘抽动,宛若万千蝼蚁在同时啃噬花辞树的血肉。 他的手,染着血,掌下稍稍用力,天枢鸦不受控制般,来到了花辞树的跟前。 天枢鸦两眼发光,惊喜心底翻涌如火山瞬间喷发。 难道说。 他天枢鸦尊,一改往日咸鱼之姿,终要得到了不得的传承了? 这花辞树战神,莫不是透过他英俊美丽的外表,发现了无限的潜能? 而后便见,花辞树在天枢鸦的衣裳之上擦了擦脏污的血迹,才用手去轻抚楚月的头部,温声说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莫要,什么事都自己扛,这天下之大,岂能都是你一人之躯来扛。” 楚月抬眸,对上两位战神的眼神。 像是那日傍晚倒映着落日的溪流。 衬上晚秋群山,不见萧条,倒是沉淀着柔和。 像是夕阳亲吻大地,有着佛祖般的怜悯和仁慈,还有着钢铁的意志,方才是一代战神。 世上战神少有,花家便出了两位。 正因如此,之后的花家,难出英才。 “扛得住。” 楚月却笑,“总要有人扛的,二位如是,我亦如是。” 若非是想要去孤身扛众生之苦难,花家两位战神,何至于沦落至此。 分明都是桂花载酒白袍同游的少年郎。 应是鲜衣怒马,风华正茂。 花家两位战神微微一怔,低低地笑了。 是啊。 今日之新王。 何不是旧日之他们。 这条路很黑很暗,长的看不见底。 但走的人多了,就也亮堂了,不孤寂了。 “小月。” 花辞镜说起当年之事。 两位知晓,楚月千辛万苦来此象牙塔底,为的就是见到他们,了解不为人知的过往。 “当年,界面压制出现窟窿,无数修行之人前仆后继,为此付出生命。” “我们兄弟二人,领悟参透风铃花阵,共同用鲜血开启此阵,且以身祭阵。” “祭阵之时,位面窟窿陡然出现了荆棘囚笼,将我二人囚禁。” 风铃花阵,被人夺去。 多日后,他们被关押到了这座塔底。 醒时,身体已经被荆条缠绕,挣脱不掉。 …… 楚月眸光闪动了一下。 果然如抱枕所料。 两位战神,俱都没有祭阵! 可—— “当年的界面压制出现了窟窿,海神界承蒙二位祭阵,方才得以修补,界内修行者才能继续苟延残喘。” “二位并未祭阵修补,界面压制,为何被修补了……” 楚月眯起眼睛思忖半会,倏地抬起眼皮,眸底犀利凛冽如暴风雪。 她哑声道:“除非,是虚晃一枪,皆是迷惑众生之假象!” 界面压制的窟窿一直在那里,并未被修补! 所谓修补,只是蒙骗海神界修行者,让世人掉以轻心。 花辞镜凝望着楚月,眼神是如春风过山般润物细无声的温和,流露出一点赞许之意。 “小月。” “海神界,危险了。” 花辞树低下了头,泪珠沿着眼梢流出。 这些年,流干了血液,还以为自己不会落泪。 他又说:“海神界,又要交给你了。” 她独自一人,扛起一个下界。 如今,却多海神。 “二位别忘了,叶某可是,云都新王。” 楚月咧着嘴笑,轻松自在问:“当初被囚之前,可否还看到什么?” “花。” “什么花?” “彼岸花。” “……” 第2938章 风铃花香,似是故人来 “彼岸花?” 楚月抿紧了唇部,陷入了沉思。 花辞树回忆往昔,眸色悠远如朦空山之雾。 他说:“风铃花阵被掠夺的方向,绽放出了我们从未见过的彼岸花。” “若我们所想没错的话,窟窿之事原本可以隐瞒,故意取出,就是为了引风铃花阵现世。” “再用我们兄弟二人的鲜血,去滋养阵法。” 他们不知晓背后之人要做什么。 但能知晓,这众生有苦厄之风将至。 天枢鸦在旁侧听得昏昏欲睡。 他根本不在乎这个世界的死活。 被关在塔下的他都要疯了。 巴不得这众生一起完蛋糟糕。 让他有大义? 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楚月摊开了掌心,魔根的彼岸花,幻化成光,映在了掌心之上。 “二位,那彼岸花,可是如此模样?” 天枢鸦见状,陡然来了精神,错愕地望着她。 旁人之魔修,是修得一点根茎。 这厮倒是好,玩出了新花样。 花家两位战神,却是彻底地愣住。 “正,正是……” 花辞树回道。 楚月轻吸了口气,便道:“二位,这背后之人,还在逼花家拿出新的风铃花阵,可见,他们从二位手中夺走的风铃花阵,还不成气候。” 风铃花阵,是救世之阵。 传闻,风铃花开的时候,满山都会有花香。 人间遭受大灾之时,海底的神,就会把甘霖带来干旱之地。 而风铃花阵,就是海神界先辈们前仆后继用生命堆积成界面压制隔绝上界之时,一位带着斗笠不闻其名的男子途径血腥壮烈之地,闻到风铃花香,便根据眼前肆虐的残酷,创造出了风铃花阵,被彼时的花家先人所得此机缘。 花家先人还只是一位愣头青年,听到风铃花阵的感叹,眼见着斗笠男子就要走。 他忙把人喊住。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姓叶。” “……” 花辞树的指腹染上自己鲜血,点在楚月的额间,散发出风铃花阵的光圈,微风之中有风铃花的气息。 楚月便得以通过花家战神的血脉,看到九万年前之景。 她看见。 斗笠男子随意地摆了摆手,说完姓甚之后,回头看来。 血色的风,掀起了他的斗笠。 露出了一张年轻又沧桑的面孔。 脸庞之上,半边脸都被烧伤,还染着熔金般的光。 只半张脸,楚月便能熟得此人。 是…… 是他! 楚月的手都在颤抖。 眼睛红了一大圈。 咽喉如被九万银针给堵住。 每一次的呼吸,都让嗓子眼有着钻心刺骨般的疼痛。 九万年前。 无间地狱。 失去了一只眼睛,只剩下红瞳的婴儿如孤魂野鬼。 游荡此地的叶家青年,将她带走。 若无他,便无她。 楚月的脑海里,陡然出现了无数的碎片。 来自于遥远的时代。 那时自己尚小,只有一只眼睛。 耳边总有青年的叨唠: “外面都在传,本公子有了私生女,好端端就没了清白,人间事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该不会想认我为爹吧?我才不想要女儿,我告诉你,我不是喜欢你,我只是可怜你。” “来,让爹抱抱。” “把魔气和红瞳藏好,别被他们发现了。” “爹这一剑,炫不炫?” “我啊,可是能摘日月的不二之人,死不了,强得很。” “日后,一个人,也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你不是魔,你不会带来灾难。” “你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万般之好的,你本是高山之上的纯净花,九霄寒夜的永生月。” “再见了。” “好好活着。” “做一个命硬的人,当一个不输男儿的女子。” “………” 楚月闭上了睫翼颤然的眼睛。 她曾跌落地狱。 也曾有人带她去往万家灯火的人间。 给她一个短暂而又美好,影响后来九万年的家。 是啊。 她命硬。 她原就是一个命硬的女子。 一切兜兜转转,因一声“姓叶”,好似就回到了原点般,似是羁绊牵引而成的宿命。 昔日。 她的第一个父亲,创出风铃花阵,由花家先祖所悟。 而今。 花家后世的战神,将仅剩的风铃花气,输送给她。 阴差阳错地缝合,如一个轮回。 花辞树的鲜血,则沿着指腹,凝聚出的光阵,是风铃花图腾。 只是圣洁的风铃花,如今成了鲜血的艳彩,灌入了楚月的眉间。 “嘶——” 荆棘抽动,勒得更紧了。 花辞树倒吸了一口凉气。 脸色肌肤都是病态的白。 皮层薄得不如纸,近乎透明的状态,似乎能够看见下面的筋脉。 本该是一条条青色的筋,竟全然血红。 仔细看去。 那些血筋,像是生长蔓延的荆棘。 “辞树。” 花辞镜低呼一声。 把自己的鲜血灌入进去。 兄弟俩的血风铃花,融为一体,光影逐渐地扩散,放大。 一阵阵潋滟的光华,以楚月为中心荡漾开来。 “轰!” 象牙塔震动。 荆棘之条从四面八方而来。 楚月的眼前,无数道血风铃花的光团,千丝万缕,汇成了一粒血色种子。 血种落在楚月的掌心。 此乃,由花家双子,多年护下的部分风铃花源。 能够召唤出半成品的风铃花阵。 “你得走了。” 花辞镜提醒道。 驻足的时间过于长,就越危险。 在泥足深陷前,远离这片深渊。 荆棘如蛇,爬向楚月。 “完蛋了。” 天枢鸦心如死灰,“这最底层的炼狱毒荆蛇,深渊荆棘所化,剧毒可腐烂任何固若金汤之物。叶楚月,你把老子害死了。” 左右是一死,临死前痛快一回也算少些遗憾事。 毒荆即将靠近。 两道半透明的光影闪过。 一左一右,护佑楚月。 花辞镜、花辞树二人,元神离体,涌动着银白如雪的圣光,宛若仙人之姿。 “小月,走,我们为你善后。” 既把风铃花源交给了楚月。 他们便无后顾之忧。 唯一心赴死。 花辞镜把一个红色小物件抛给了楚月。 楚月单手接过。 花辞树道:“这是用荆棘雕刻的小木偶,劳烦小月,交给家妹清清。” 清清亡三兄。 是花家的孤独之女。 但愿这小木偶,日后会常伴清清左右。 第2939章 这苦闷坎坷的日子不如坐牢 “好。” 楚月收下小木偶,拔出了天罡刀,“二位战神有没有想过,若是身躯被荆棘所毁,不如,从荆棘之中获得新生,如凤凰涅槃,如灰烬重燃。与其拔除荆棘,不如据为己有?” 花辞镜摇摇头,叹:“荆棘阴戾之前太过于重。” “那可不。” 天枢鸦翻了翻白眼,“除非有神光净化,” 说话时,毒荆愈发之近。 天枢鸦吓得躲到了楚月的身后。 这苦闷坎坷的日子,不如坐牢。 花辞镜、花辞树二人打算竭尽全力。 “二位。” 女子又道。 两人侧眸看来。 女子浅笑,“会打麻将吗?” 二人愣住。 恍惚间,千千万万条毒荆之蛇爬来。 “轰!” 血雾蔓延。 一道小狐狸掠过长空。 却见此时,楚月一挥手,储物袋的正形小桌和麻将一并出现。 天枢鸦才放光的眼睛,瞬间黯然无色。 他还以为叶楚月又要炫技一番有什么杀手锏。 怎么是一头平平无奇的狐狸犬? 楚月懒洋洋地坐在桌前,精神力推动麻将,四面一排,中间三骰子。 “二位兄台,请——” 她侧眸看来,粲然一笑。 于这荆棘野蛮生长的血色深渊,是如星似月般的粲然。 花家两位战神的元神光影互相对视了眼,迷迷茫茫地就坐到了桌前,却无心麻将,俱都在观察毒荆之蛇的动静和那一只都不够毒荆塞牙缝的小狐狸。 危在旦夕,四面楚歌,焉有闲情雅致去推牌? “三缺一,还差一位,如何打?”天枢鸦问,暗以为这第四位便是自己,扭捏两下,寻思着快活快活,就往前走了几步逐渐地靠近楚月。 花辞镜二人微微一怔,扫了眼空荡荡无人坐的一面。 确实。 纵使要打,亦要四人成行。 “人到齐了,不差。” 楚月唇角一勾,右手雷霆涌动,掌心握着一把纯黑锋利的大刀。 元神之气。 精神之力。 神农之水。 一并灌入了刀内。 象牙塔的无数尸气,汇聚于刀。 只见黑烟森森。 有古来侠客背着剑,立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花家战神见状,俱都激动到无法言说,眸子骤然发红蓄满了泪,恍惚回到多年前还是少年时,骑马颂歌万里城,以两百武道骨血热离家之路,壮不悔的四方志。 那时。 有赵天罡伴他们兄弟二人恣意人间,堪称潇洒二字,敢叫这日月无光,以天地为战甲。 后来,死的死,囚的囚—— 这尘世,早已物是人非。 “天罡。” 花辞镜的声线和嘴唇都在发颤。 俱都知晓。 赵天罡已然亡故。 不过是这把刀衍生出来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 但哪怕只有一瞬,都是万分的值得。 花辞树眼梢抹着泪,望着面前的赵天罡欲言又止。 赵天罡推椅落座,双手搭在麻将之上,缓缓地抬起眼帘,露出了幽深如潭的眸子。 “好久不见,镜树二兄小师妹。” 花辞镜眼底的泪水夺眶而出,流个不停。 “好久不见,赵兄。” “如小月所言,打麻将,好好打。” 只当临死之前,兄弟三人还能重新团聚一回。 “我们兄弟二人何其有幸?!” “上天待我们不薄!” 临死前,还能完成夙愿又有何求呢? 楚月靠在椅背,修长的双手摸牌投骰。 天枢鸦瞥了眼赵天罡,有些闷闷不乐的,看着亮锃锃的麻将,手里痒得很。 “吼!” “吼!” 毒荆之蛇,露出虎狼獠牙,发出狮吼之声。 漫天带刺的荆棘,像是从地狱而来。 危险愈发恐怖。 这四个还沉浸在麻将之中。 天枢鸦急得头皮发麻。 “过来了,过来了。”他急道:“要死了。” “胡了。” 楚月推牌,手掌一滑似在收钱,“三位,这可不是小数目,先记在账上,日后慢慢还。” 花辞镜眉眼温柔似要溺出水来,还有些无奈的遗憾。 这笔账,日后恐是还不上了。 只得等下辈子来。 天枢鸦抓狂无比,心里一阵恶寒。 密密麻麻的毒蛇吐着蛇信子,像觉醒的狮子吼得整座象牙塔都在不受控制地震颤。 这回,真完蛋了。 天枢鸦满目绝望。 恰逢此时,小狐狸掠到了正中央。 天枢鸦嘴角猛抽。 只道这狐狸,还不如他。 倏地! 一点光芒绽。 血雾飞扬。 圣光和猩红的雾色里,戴着狐狸面具的红袍男子一步踏出。 如高岭之花,依旧可见棱角分明。 颀长的身影,孤傲冷漠,透着帝王的压迫感。 如群山俯瞰蝼蚁。 那光…… 似若神邸。 是…… “神光?” 天枢鸦惊得一臀部跌坐在了地上。 神光覆盖,毒荆止步。 花家两位,仰头看去,满是不可置信、。 楚月把玩着几只骰子,回头看去—— 便见男子手执龙吟剑,身影快若闪电,一瞬千剑劈开,无数荆棘破碎。 毒荆之首,直接爆裂炸成血雾。 剑所至,神光碾压一切。 血色之花绽放。 楚月挑眉勾唇,笑吟吟地看向了桌前几人。 “忘了介绍,夜墨寒,我男人,孩子他爹,略有点功夫在身,压制毒荆应该不在话下。” “………”两位战神的神情,有片刻的呆滞。 天枢鸦眨巴了两下眼睛,而后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神光在手。 叫做有些功夫在身? 像他这般,岂不是个废物? 天枢鸦近乎捶胸顿足,还有些歆羡。 花辞镜喉间溢出了一丝轻笑,眸色如倾洒的月光,愈发柔和。 “小月有良人如斯,莫大之好事。” 他笑了笑,专心打起了麻将。 “我胡了。” 花辞树欣喜满面,推了下牌。 “辞树,你炸胡了,当赔我们三家。”赵天罡发出沙哑又缥缈虚无的声音。 花辞树低头看去,一惊,还真是炸胡。 他乃一代战神,怎能做出炸胡之事,岂非辜负天下众生的信任,心头涌了几分委屈。 “这……” 花辞树看向楚月,有些想耍赖不作数的意思。 楚月耸耸肩,“记帐吧。” 花辞树弱弱问:“能记家父账上吗?” 楚月:“……” 塔楼外的花满山,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第2940章 为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爹?” 花清清侧目看去甚是担心,忙从储物空间内取出了一件披风,盖在父亲的身上。 “无事。” 花满山摇摇头,看着眉眼青涩稚嫩却刚毅加剧的女儿,心脏揪着的疼。 原是该享清福的年纪,被拖累的扛起整个家。 只盼望不要如她前面三个兄长那样,又让他花满山来一回白发人送黑发人。 再强悍的意志,也抵不过送走一个又一个孩子的苦痛。 “轰!” 象牙塔震动。 塔楼顶部裂开了许多痕迹。 众人忧心忡忡。 本家诸人,各有神色。 北道府主望了眼侧面。 “李府主,你说,这下界来的新王,还能顺利出来吗?” “能。” 玄天府的李府主想也没想便这么说。 北道府主不可置否,唇角却噙着一抹嘲笑。 下界之人。 还真是,彼此以彼此为荣呢。 “叮~” 琴音如战马嘶鸣。 琵琶似雨后天晴。 陈王后水墨定国舞,一袖一步描绘江山。 日辉洒落照云都。 象牙塔似要崩裂。 “轰!” 一道身影,从象牙塔中跌跌撞撞地滚落而出,摔在了地上。 罗府众人定睛看去,发现那人,俱都上前。 “爷爷!” 罗家小孙儿跪在地上,抱着鲜血淋漓的罗牧。 老人银髯带血,虚弱又苍白。 “罗老先生,发生何事了?”李府主问。 罗牧张了张嘴,咽喉汩汩地往外流出了鲜血。 “新,新王出事了。” 他这话一说出,顾青绿等俱都神魂为之一颤。 “出什么事了?” “咳,咳咳,老朽提驱魂圣灯为新王领路,她却被天枢鸦带到了最下层,只怕是尸骨无存,有去无回了,可怜新王才这般年纪。” 罗牧好似想起了自己在冰棺里的女儿,情绪激动,浑身发怵,老泪纵横满面都是。 “怎会如此?” 花清清瞪大了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她的腿一软。 父亲当即扶住了她。 “爹——” 花清清颤声开口:“叶姐姐不会出事的对不对?无间地狱都弄不死她,这云都的象牙塔,凭什么?” “清清……” 花满山欲言又止,心知是凶多吉少了。 象牙塔何等凶险,花清清年纪尚浅不知晓,他这个当父亲的还能不知道吗? “不会的……” 花清清眼睛红肿,“我已经没了两位阿兄,我怎能再失去叶姐姐?” 她的一生,都在失去。 她紧攥着双手,绷紧了力道,青筋都快要破皮而出。 父亲的眼里尽是心疼之色,想要宽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已沧桑疲惫,心底的荒凉和悲戚只会比女儿更多。 下一刻。 他却心惊,背部生出了凉意。 他在女儿一贯清澈如溪流似山泉水灵动碧透的眼里,看到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恨和肃杀。 似要毁天灭地般。 无关正邪。 一花一草,一树一木,哪怕是每一个无辜的生灵,都恨不得摧毁掉。 “清清……” 花满山的手都抖了下。 “爹,为什么?” “为什么好人不长命,为什么祸害遗千年。” “为什么做英雄就要短命早逝,孤苦无所依,为什么当小人就能风生水起,万般之好?” 象牙塔的动荡风暴如山洪似海啸。 花满山无法回答女儿犀利到一针见血的问题,咽喉如被巨石堵住乃是哑口无言。 “凭什么要护众生,为何要做大义凛然之人?” 倒不如,一并毁之。 庸俗之人,何必护着。 天下众生,渺小的蝼蚁,都该死不是吗? 若当恶人才能得偿所愿,她何须做一个好人? 倒不如亲手挖掉自己的良心去喂狗,用这天下人的血来灌溉自己的剑,饲养出世人骇然惧怕的的剑魔! 花满山叹气。 他的女儿,有了心魔。 他花家,要出堕魔的孩子了…… “是魔气……” 萧离侧眸看来,惊了一下。 花清清的眼底,黑烟弥漫。 夜罂皱紧眉头,“古来堕魔,皆有缘故和魔道机缘,她这毫无缘故,是直接从心魔来堕魔。” “这一类人……” 段清欢沉声道:“是属于堕魔体……” 堕魔体质,比寻常普通的修行之人,更容易堕魔。 通常情况下,很难发觉这一类体质。 但只有遭遇重大变故,心境发生变化,就会在极端痛苦类的情绪里,觉醒堕魔体质,从而堕魔。 在洪荒三界,诸天万道,正统魔修有之,都在《诸魔修簿》内明文记载。 堕魔体,不属于《诸魔修簿》的一类,便如妖兽般是不符合明文和正统的魔道…… 譬如楚月的魔妖体质,轻易不展于人前,便是因为这《诸魔修簿》 “啧~” 北道府主的身后,走出了一名红衣少女。 衣裳垂吊在肩,裸露莲藕般的两截手臂,戴着九道纯金玉环。 乌发半挽,眉如青黛,眸似秋水,淡淡地看了过去,轻嗤一声。 “花家战神的妹妹,竟是个堕魔体质,当真是让人意外呢。” 北野湉湉的话,让人把注意力都放到了花清清的身上。 她的双瞳,裂开了交织出古老魔罗阵的血色阵线。 无数道错综叠合的血线之中,弥漫出一阵又一阵的黑烟。 杀气森森。 花家少主在肉眼可见的堕魔。 “少主。” 花家的阵法师都已经惊了。 花夫人眼底有泪。 她的清清,曾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儿时看见花的枯萎,还难受了许久。 这样的一个纯粹澄澈的人,何至于会堕魔,终归是对这尘世过于失望罢了。 知她者,莫若十月怀胎,生养她的母亲。 顾青绿抬头看了眼北野湉湉。 北野湉湉宛若势在必得高高在上的胜利者。 蓦地。 触电般回头看向了花清清。 似是想到了什么,脊背惊出冷汗涟涟。 难道说…… 北道府的目的,并非是子午楼乾坤钟陈王后告新王。 而是让新王死于象牙塔。 逼得花清清堕魔。 花清清的堕魔体质…… 他们早已发觉。 就为今日! 他们这是要花家彻底断子绝孙!彻底末路。 要战神之家,被逼到连抬起头做人都是一种奢侈! “竟是个堕魔体质。” 顾小妹来到顾青绿的身边。 “阿姐,离她远点,别引火烧身。” “她是,小月的阿妹,是为小月堕魔,焉能不管?” 顾青绿留下一句话便义无反顾掠到了花清清的身边。 顾小妹愣了下,有些恍惚地看着顾青绿的背影。 好久,失落地低下了头,喃喃自语: “可我……” “也是你的阿妹啊。” 第2941章 长眠冰棺,还保持年轻的容颜 顾青绿身影决绝,目光冰冷,从未回头看一眼。 顾小妹宛若窒息般红了眼。 袖衫下的双手,缓缓地蜷起又松开。 “爹,出大事了。” 顾家长兄站在父亲的身边颔首低头,满目警惕,眉峰紧皱成了一个深而醒目的“川”字。 顾家作为翠微山的镇山大族,又逢多事之秋。 前有顾青绿和家族山脉断绝关系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如今和堕魔之人牵扯上,只怕再难洗清楚。 “除非,不参与此事。”顾长兄说。 顾九楼远远地看着女儿。 顾青绿拔出银色的长剑,站在了花清清的身边。 身影如劲松般。 眼底,一片刚毅。 恍然间,方才知晓,女儿竟已经长大了,可独挡一面了。 “做一个有血有肉之人,有何不好?” 顾九楼道。 年轻时,朋友有难,他却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而修身旁观,至今是心头之痛。 他颇有歉意地看了眼面庞染血的罗牧。 当年,如若他再真挚勇敢一些,罗牧的女儿,不会至今还在冰棺内。 那是一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女子。 仿佛来自于另一个时代,和这个阶级森严男尊女卑的世界,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罗玲玲时常语出惊人,让人眼前一亮。 直到有一日。 她说。 她来自遥远的远方。 顾九楼问:有多远? 她说那是修行者,去不到的远方。 顾九楼对罗玲玲口中的远方,充满了好奇,想过行万里之路,有朝一日,去看一看那样繁华先进,纸醉金迷的时代。 从罗玲玲偶尔的讲述里,顾九楼有了模糊的概念,从荒芜之中,建立起了一点点的轮廓。 高楼大厦林立四海,机械上天还能去往月亮的故乡。 罗玲玲还说。 这个世界,是圆的。 像个麻圆。 彼时,顾九楼闻言还笑了。 他只当是海市蜃楼。 世上,怎么会有那样的世界呢? “爹……” 顾家长兄欲言又止。 顾九楼叹息。 “我曾以为,我再也无颜来到她的故乡,见她的家人了。” 顾九楼眼睛微红,笑望着顾青绿,“你妹妹,比我这个做父亲的强多了。” 顾长子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沉默。 作为顾府的少主,他清楚,父亲有着满怀愧疚的白月光。 酒过三巡,才敢提起的人。 长眠冰棺,还保持着年轻的容颜。 云都罗府,罗玲玲。 …… “堕魔?” 广场上下,从云霄,到大理石地板铺盖而成的平地,都被花清清的堕魔体质给吸引了去。 “花家气运,怎堪如此,战神之家,竟还有堕魔体,说来当真是啼笑皆非,匪夷所思。” “有何匪夷所思的,别忘了,前不久,大炎城的上古遗址,花家就出了一个弑父的花辞玉。” “也是,弑父都有了,堕魔又算什么,花家,不如从前了。” “………” “花清清,你作为花家少主——” 北道湉湉往前踏出了一步,垂眸冷冽,淡漠地望着堕魔气息愈发严重的花清清。 花清清瞳孔龟裂的红色血线闪烁着妖冶的鳞光,黑烟源源不断地往外冒,肃杀之气如楚歌起。 “举家搬迁云都,云都敬仰辞镜辞树两位战神,不胜荣幸。” “而你,当众堕魔,可对得起,两位战神?” “堕魔者,当囚。” “因堕魔而杀人者,当斩首悬挂城门晒成干尸,放进镇龙道场,以儆效尤。” “花清清,你是哪一种呢?” 北道湉湉眯起了眼眸,“新王惨死象牙塔,你却在外堕魔,当真是可悲。” 惨死二字,刺激到了花清清。 “吼!” 身躯里边,似有魔兽怒吼。 她的脊背撕裂开了血肉,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堕魔之翼,正以缓慢的速度生长出来。 而她在顷刻间犹如愤怒觉醒的雄狮般朝北道湉湉扑了过去。 顾青绿及时出手,凝结淡淡仙雾,快速净化花清清。 净化的过程,碰到堕魔之气,使得她浑身的青筋都在蔓延黑烟从而疼痛。 顾青绿的脸色白了几分,却并未往后退,继而加深自己的仙根气力。 她低声说:“清清,莫要堕魔。” 人一旦堕落,想要再回来,就来不及了。 花清清丝毫不听,就想往前扑去。 萧离、屠薇薇等人迅速掠了过来,一同拦住花清清。 “吼!吼!” 花清清体内的堕魔之气往外狂溢。 一声声怒吼,非人非兽。 她彻底地失控了。 只想毁天灭地,摧残掉全部的一切! 死! 死吧! 都该去死! 拉着这世界上所有的人下地狱。 没什么善恶之分。 都该在血河里挣扎翻腾,然后一点点地溺毙,直到毫无气息。 “吼!吼!” “啊啊啊啊啊啊啊!” 花清清的瞳孔,变成了紫黑之色。 而这种程度的堕魔,必然是要被处以极刑的! “清清!”花家主道:“别……” 夜罂来到花清清的面前,修长的手钳制住了花清清的下颌。 “花清清,你有没有想过,新王还能活着出来。” “若她见你如此,情何以堪?” “你有没有想过,这九万年,她失去了多少人。” “她何曾堕魔?” “她何曾向下去深渊?” “她在一方便护一方水土和一方人,她就算是死也要保故土九万年太平。” “你是她莫逆之交的阿妹,别让她为你担心。” “你是两位战神最在乎的妹妹,别忘了,你是战神,是下界共主的妹妹!” 堕魔之气,陡然停住了蔓延。 花清清两眼空洞,呆呆的,像是没有灵魂和焦距的木偶。 她讷讷地望着花清清,眼底的黑烟散去了一半,委屈到泪流满面。 夜罂叹了口气,为她擦拭掉眼梢的泪痕。 …… “胡了。” 花辞树推牌,“这回,可没炸胡。” 不得不说,打麻将,是会上瘾的一件事。 战神对此也无抵抗。 花辞树笑吟吟地看向了楚月。 “小月,这回可没炸胡。” “把账都给清了吧。” 楚月闻声,低头一看,嘴角猛地抽动了好几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天胡。 就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屁胡罢了,还想清账…… “清不了。” 楚月说罢,感受到外面的动静,懒懒地抬了下眼帘,“打不了了,得干活了。” 第2942章 再重逢,各有各的苦和难 花家战神,微微一怔。 塔楼外的事,他们一概不知。 元神出窍,耗费了太多的精力,短时间内无法再窥探塔楼之外。 赵天罡的身影,愈发透明。 逐渐地变淡。 犹若一缕云烟。 花辞树抿紧了唇瓣,红着眼睛看向满面笑容逐渐消失的赵天罡。 年少多张扬风发。 再重逢,各有各的难。 “别担心。” 赵天罡虚无如烟的手,无力地抬起。 他想要为花辞树擦掉眼尾晕染着微光的泪痕。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不还账了。” 赵完,低低一笑,透明如烟的身影,彻彻底底地消失不见了。 花辞树却是哭不出来,更笑不出声,好是无奈地看着桌前空荡荡的一角。 “赵兄还是和从前一样讨厌。”花辞树轻声说。 花辞镜望向楚月,“可是清清,出事了?” 花辞树的心,登时提了起来,紧张到不行。 楚月沉默不语,讶然地看了眼说话的花辞镜。 “心口,刺痛了下,不是清清,便是父母二人,唯血亲尔。” 花辞镜说:“小月,我们是清清的兄长,不必过多担心,尽管与我们说,让我们心中有数也好。” “清清,堕魔了。”楚月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如实回答。 花家兄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花辞树的泪水夺眶而出。 眼泪滴在深渊之地,会飞溅出晶莹剔透氤氲着七彩之光的霜花,煞是好看。 一滴一滴,无邪纯净的花儿盛开在深渊。 花辞镜长叹了口气,“世道多艰,花家多舛,逼得阿妹堕魔,到头来,还要怪我花家出了堕魔之人,怪我阿妹不够良善。终归是做哥哥的不好,上对不起父母,无法孝敬膝前,无法让花府鼎沸如初,唯有战神的空名。下对不住阿妹,护不好小妹,让她小小年纪就扛起了一个家,更没教育好三弟辞玉,让他做出弑父之举。” 象牙塔内的亡灵,酷爱偷听墙角。 回回听到些杂乱的事,都喜欢来两位战神面前,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当他们知晓辞玉弑父,是无法言说的痛心疾首。 难过的情绪,堪称是生不如死。 花辞树颓丧地耷拉着头始终无力抬起。 一双眸子,黯淡无光。 “堕魔,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楚月忽而道。 两位战神包括那竖着耳朵听的天枢鸦,无不是看来。 楚月把玩着麻将,在指腹转动,一字一字道:“《诸魔修簿》将魔修二字,盖棺定论,但这大千世界,多少魔修一心向正,就因《诸魔修簿》而被逼上了绝路。清清会堕魔,便说明,堕魔体质,并非是死路一条,并非是只有杀业。这《诸魔修簿》的明文律,板上钉钉了这么久,也该有些变化。” 仙如何,魔又如何? 仙能堕落。 魔也可救世。 若有朝一日,世人听见堕魔体质不再是害怕到从而要对方去死,魔修的武道文明便会从根本意义上得到升华。 花辞镜眸光一闪,诧然不已。 悲色褪去。 喜涌眉梢。 “的确如此。” 他道。 花辞树担心道:“根深蒂固之观念,非一朝一夕一件事可以改变。” “那就,朝朝暮暮,去改变。” 楚月打了个响指,背部裂开了黑色骨头如树桠开叉又罗织的魔骨羽翼。 魔骨羽翼,燃烧起了红色的火焰。 焰光深处,似有蓝色的薄雾在弥漫。 那是…… 妖气! 魔妖体质? 天枢鸦蓦地一下闪了过来,用手去抚摸魔骨羽翼,且狂热痴迷地观看着,如饥汉望见满桌的山珍海味飘着香。 “好漂亮的魔妖骨翼。” 他满眼嫉恨,差点流下了口水。 魔妖对于人族来说,就好像花清清的堕魔体质是让人闻风丧胆且要锒铛入狱的存在。 然而,对于天枢鸦等,却有着致命般该死的吸引力。 像天枢鸦这般被象牙塔封印镇压的兽,闻着魔妖的气息,都能恢复老大一截修行,还能使得日后的修炼加快进程。 天枢鸦用脸蹭了蹭魔骨。 如极其舒适享受的小猫咪。 “咻——” 倏地,一道强烈吸力,犹若神之一手,将天枢鸦给提起,在空中丢出了完美的抛物线弧度,如断线的风筝般,随着天枢鸦惨叫一声便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正要骂骂咧咧,一睁开眼睛看过去,却见红衣如火的男子,身形秀颀挺拔,一步一步帝王之势走到了楚月的身边。 愣了会儿。 天枢鸦便痴痴狂热地看着夜墨寒。 若常年吸吮神光之气,来日岂非也可以成为神圣的金童玉女? 夜墨寒冷不丁扫了眼,没由来一阵恶寒,便问:“哪里来的鸡。” 天枢鸦陡然石化,伤心欲绝。 指鸦为鸡,夜墨寒还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夜公子。” 花辞镜起身作揖,周身泛着淡淡的白光。 花辞树跟着行礼。 夜墨寒拱了拱手,道:“毒荆铲除了不少,剩下的这些,二位战神不妨如阿楚所说,尝试引毒荆入体,不再是抗拒,互相排斥。既然事成定局,不如将多年苦难,化作力量。” 毒荆乃是邪祟之物,如花家两位战神般光风霁月之人,定不会沾染。 但花清清的堕魔体质,以及楚月一番“堕魔说”,使得二人的思想观念,略有转换。 “二位既是阿楚兄长,便也是夜某的兄长。” 夜墨寒依旧拱手作揖。 一点半透明的神光之气,分裂为二,涌入了两位战神的体内。 楚月裂开自己的神农之力,分别灌入两位战神的元神出窍。 花家的两位战神,咽喉如被巨石堵住,竟发现自己全然说不出话来。 小月好。 她的男子,亦好。 俱是同道中人。 恍惚之中,好似回到了多年前,和赵天罡把酒言欢,讨论皇图霸业和一番雄心壮志之时。 “这太贵重了。”花辞镜道。 “于二位而言,不算贵重。” 夜墨寒说:“大义之人,当得天下勇士敬重,二位不必拘束负重。夜某与阿楚所行之路,艰难险阻无数,却不得不行之,若日后有二位兄台相助,便是天大之好事。” 话音落下之际,男子修长的手,摘下了狐狸面具,用最真挚的话语和神情面对两位战神。 楚月侧眸看去,唇畔弯弯,笑意渐染眉目。 情爱,又何尝不是一种妙不可言的志同道合。 契合到了完美的程度,那便叫一个漂亮而舒适。 天枢鸦扶着腰站起来,看见夜墨寒俊美无俦的容颜和卓绝斐然的气质,再也挪不开眼睛了。 “我们兄弟二人,定会竭尽全力,不负二位的雪中送炭之情。”花辞镜低了低头。 楚月说道:“神农之力有一套修行淬体法则,由我参悟所得,二位不妨一试之。” “好。” “……” 随后。 楚月盘膝而坐,带着花家兄弟用毒荆淬体,百转千回,破而后立! 夜墨寒眉目如画,神情冷峻,颀长的身形立在象牙塔的最底层。 天枢鸦挪着小碎步来到了夜墨寒的身边,抬了胎下颌看楚月三人,便轻声说: “楚王过于粗心,都不担心阁下神光损坏带来的伤害,不似我,多愁善感。” “………” 第2943章 当年月浊枯万骨,觅封侯 天枢鸦眼巴巴地望着夜墨寒,眸若秋水,涟涟盈盈,眉间似有愁姿态,轻染忧色。 夜墨寒望着这只公鸦,头一回觉得鸦鸟是如此的恶心。 天枢鸦半低头,微垂眸,轻叹了口气,又说: “公子莫怪主子,主子她一贯粗心大条,上心不及时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轰。” 天枢鸦惨叫了一声,便见一阵不可阻挡的血雾风暴,像是飓风之手,一巴掌把天枢鸦给扫了出去,近乎把天枢鸦的臀部摔裂成两半,疼得泪眼汪汪,哀怨地看着夜墨寒。 陡然间,一把龙吟剑来到天枢鸦的面前。 剑身闪烁着寒芒。 利刃直指天枢鸦的眉心。 “滚——” 夜墨寒低低喊了一声。 天枢鸦瑟瑟发抖,不敢再故作姿态,恢复了些正常。 眼里,甚至还有些许的疑惑。 这不是人族惯用的伎俩吗。 据他观察,效果甚好。 如他这般的花容月貌,效果应当是加倍,怎的毫无作用了? 天枢鸦陷入了长久的迷惘之中。 楚月将自己参悟的淬体功法传教给了两位战神。 花辞镜二人尝试着用毒荆之气,淬炼锻打自己的血肉筋脉。 固然要承受锥心刺骨的痛,但能够明显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不再是那样的虚弱,甚至还能掌握住曾经自己最为恶心的力量。 这种认知的变化,使得二人颇有喜色。 “小月,这套淬体功法,叫做什么?” 花辞树惊喜地问道。 楚月缓抬眼帘,淡声说:“百炼成钢。” 千锤百炼,吾必成钢。 凡人之路,化坎坷为福报。 正因了那一句,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最为蛮横的淬体,不破不立,打裂陈规,放能带来超出世俗的惊艳之力。 而那,才是属于自己的! 花辞镜眸底华光流转,潋滟若水。 他朝着楚月作了作揖,“小月,这一路行来,千锤百炼无数,辛苦了。” 花辞树反应过来,跟着作揖。 楚月微怔,恣意爽朗一笑,“生来如此,谈何辛苦。” 既然执意要走这一条路,就算没了血肉和灵魂,只靠一身白骨累累,爬也要爬到路的尽头。 “小月教我们功法,左右也算我们的师父。”花辞镜说。 “这可不行。” 楚月忙摇头,口吻坚定地道:“二位乃中界战神,焉能做我凡人之师,更何况,二位还是天罡师兄的故友,我乃他的师妹,岂非是乱了辈分。” “那就各论各的好了。”花辞树眯起眼睛笑。 “月师父,一日为师,终身如此。” 花辞镜再次作揖:“时间匆忙,此地不祥,来日出塔之时,定会好好补上拜师之礼。” 花辞树对着楚月眨了眨一只似有月光流动的眼睛,“月师父便受着,也叫我们兄弟二人好受些,如此一来,我们更能顺理成章,理直气壮让师父替我们护着花家,护着父母血亲和阿妹。” 说罢,便无辜地望着楚月,眸子清澈灵动,似若白雪皑皑里,最为纯真无邪的少年郎。 楚月抿紧了唇瓣,久久不语。 她清楚。 两位战神,是想抬高她的身份。 “那我便不推辞了,亦师亦友皆可之,我与二位兄台,不必困于凡俗陈规,应当都做畅快水云之人。” 楚月大大方方地应下,而后看了眼象牙塔之上,便道:“二位,我会把神侯府放在象牙塔内,以孤星阵作为媒介和中枢,将神侯府和象牙塔相连,如此一来,下面七层象牙塔连根都是我们的。” “二位可以安心修习百炼成钢的功法,当修习到了大圆满时期的时候,叶某必助兄台,突破此塔,重归人世。” “到时,便可把象牙塔占为己有。” 象牙塔这东西,用在对战之时,太过于精妙绝伦了。 若把敌人拖拽进象牙塔,直接给对方削弱实力! “神侯府?” 花辞树眸光一闪。 花辞镜神色微变。 “二位兄台,象牙塔上层和塔外还有急事要处理,叶某先行告退。” 楚月和夜墨寒并肩而行,天枢鸦揉着臀部屁颠屁颠、亦步亦趋紧跟了上来。 开玩笑,遇到神光和神侯府,可不得好好地巴结着。 大丈夫嘛。 能屈能伸。 “月师父,可是当年,楚神侯?” 花辞镜看着红衣摇曳的高挑身影,蓦地拔高了声音问道。 楚月脚步微顿,唇角轻勾,并未回头朝后看,而是随意地摆了摆手,便继而往前走。 “当真是楚神侯……” 花辞镜自言自语地轻声喃喃着,眼睛瞬间发红。 “诸神时代,群星璀璨,凡人之首,神界的凡人王侯,唯一人也。” “当年月浊枯万骨,觅封侯,敢一人一刀三万里,叫万族退避,一代人屠楚神侯。” 泪水填满了花辞镜的眸子。 那时年少,他熟读百家书。 不是在练武场每日每夜的修炼,就是在藏书楼沉浸其中,不知时间的流逝。 父亲问,从前群雄如繁星,史书上的豪杰不计其数,哪一位,最拨人心。 花辞镜温文尔雅,如一块玉。 沉吟良久,便道:“归元天罡,楚神侯。” 诸多凡人想成神。 她不一样。 她是想当凡人的神。 追溯往昔,花辞镜泪流如雨,面色却更加的柔和,如少年时与父亲共同沐浴过的白色月光。 他初见赵天罡,对赵天罡有所侧目,也是因为,那天茶楼,有人道了楚神侯的不好。 赵天罡便与人争辩起来。 后来动手时,花辞镜一面劝架,一面将那人打得头晕眼花不知天南地北。 哪知惹到了不得了的人物,便带着赵天罡落荒而逃,去了远方疲惫喝酒。 泪水从花辞镜的眼梢流下,淌过了面庞,滴落在象牙塔的深渊水面。 他笑着望向楚月消失的望向,暗道命运和羁绊的微妙难言,只叹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原来,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注定了。” 花辞镜长叹了一声。 花辞树道:“阿兄,我们出息了,有神侯为师。” 是天要助他们花家兄弟。 花辞境唇角噙着笑意,温柔似流水。 第2944章 似若山雨来临,彻底堕魔 象牙塔震颤如天崩地裂。 亡灵逃窜。 邪气四散。 如一派兵荒马乱的末世之景。 似若山雨来临,摧毁一切。 …… 唯有一只小亡灵,在原地不动。 那一座神侯府消失不见,去了下方的七层。 小亡灵抱着自己生前的骸骨,剩下了一只歪歪斜斜挂在脸上的血色眼珠子,呆讷坐着,睁大了血眸看向来来往往如逃亡般的亡灵和被野兽们。 鬼哭狼嚎,四处都是,听得耳朵生疼。 小亡灵回头看去。 身后,有着数以千计的白骨。 他的眼里有着悲伤和失落,抱紧了自己的骨头。 “喂,小畜生,别等了。” 一只半人鹿飘飘然来到小亡灵的身边,说:“那个人,不会来了。” “滋滋。”小亡灵摇摇头,情绪有些激动。 半人鹿听懂了小亡灵的话,便说:“真可怜,竟然还相信人类说的话,若要来,早就来了,象牙塔不稳,若不早点生存之道,怕是要魂飞魄散死在此处。你这个地方,最是危险,蠢货,若人族是什么好东西,就不会有象牙塔的存在了。” 他鄙夷地看了眼小亡灵,便迈开闪耀着星辰之光的蹄子往前奔去。 小亡灵抱紧了骨头,眼睛迷茫了一瞬,便更加笃定。 四处如山洪,掉落着吓人的东西。 有时,还会狠狠坠下人的白骨与血肉。 小亡灵瑟缩成一团,泪眼汪汪又迷茫地看着这座崩塌的黑暗世界。 “轰!” 一座满是尸毒之气的巨兽骨架犹若巍峨之山往下坠。 小亡灵睁大眼睛朝上看,眼见着巨兽骨架将把自己压碎,吓得身体抖动了几下。 倏然间,一道身影暴掠而来,精神之力宛若吸力强大的漩涡将小亡灵捞起。 犹若落入了母亲温暖的怀抱。 小亡灵呆呆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女子。 楚月安抚道:“小家伙,久等了。” 小亡灵吸了吸鼻子,“滋,滋,滋滋……” 天枢鸦跟在后边沉着脸。 这小东西哪有他可爱,为何不抱他? 天枢鸦闷哼了好几声,直到夜墨寒淡淡扫了眼他,方才噤若寒蝉,一个字都不敢说。 …… …… 塔楼之外。 花清清的情绪被夜罂稳住多时,体质状态还在欲堕不堕的区间徘徊无定数。 北野湉湉负手而立,长剑佩在腰间,似笑非笑地望着花清清。 纵使如此,依旧是势在必得的决心。 父亲北道府主和冥王对视了眼,眸底深处暗潮涌动,勾染着几分戏谑。 这会儿,城门大开,迎接身份尊贵的贵客! 冥王望着象牙塔太息了声,惋惜道: “可怜,当真是可怜啊。” “鲜活的血肉和生命,若是死在象牙塔内,恐怕要被塔内遭受封印的亡灵和野兽分而食之了。” “新王还这么年轻,又是如此的善良仁慈,若是落得了这么个死法,当真是叫人痛定思痛。” 冥王的声音很高,广场之上的修行者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花清清的眼睛,杀气弥漫,如火山喷发。 北道府主便说:“若是如此,只怕要连骨头都不剩了,魂飞魄散都是正常的,连往生轮回之路都走不得。据本座所知,象牙塔内的部分亡灵和野兽,啃噬活人的时候,最喜欢开膛破腹,先从脏腑开始,掏空五脏六腑,才吞噬四肢百骸,可谓是残忍血腥,触目惊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花清清怒发冲冠滔天之气。 三千墨发披散下来。 紫黑色的眼瞳,裂开了堕魔阵般的血线。 血线泛着金鳞红光。 释放出了浓郁可怖的黑色烟雾。 似若无情冷血的魔鬼,没有焦距的眼神里充满了屠戮气息。 她的身上,裂开了一条条的血线。 背后的堕魔之翼,愈来愈大。 此乃…… 彻底,堕魔! 花满山作为父亲,心疼到无以复加,两只经历沧桑苦痛二浑浊的眼眸,俱都是滚烫的热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淌了。 一旦堕魔完成体,便是覆水难收,再也无法变回正常人了。 她会成为双手血腥只知屠戮的杀人机器。 直到这世上的明文律法和行军之人把她绞杀在正义之道的光下。 而那些,都不是花家能够对抗的。 天要,亡他花家。 让他花满山绝后。 花夫人轻叹了口气,轻轻地擦拭掉了眼尾的泪痕。 四个孩子。 三种陌路。 天不善待她花家。 “叮——” 一道琴音,击向了花清清。 云子君淡漠如斯。 “叮——” 琵琶之音对面而来。 将这道古琴攻声给击溃。 云子君抬起眼帘,看向了南皇涧。 南皇涧脸色苍白身体羸弱,摇摇欲坠如柳絮飘若人间无处是根。 云都本家南皇一族固然万般尊贵,但南皇涧一个无依无靠不受宠爱的庶女,如何敢与她争锋? 二人之间,无形中较量,琴声琵琶如刀似剑,仿佛在搏杀。 乐声愈来愈快,激昂交错,使得王宫广场的氛围尚未见血腥,就已有了剑拔弩张之感。 “花家少主,战神之妹,居然是堕魔完全体!” 高空之上,传来震耳之声。 顾家主听到这如雷垂落而下的声响,瞳眸骤然一缩,蓦地和多数人一同抬起头,循声看向穹顶。 日辉之下,万剑齐发。 光照世间,烟火绚烂。 那是…… 万剑山的人! 万剑山,与翠微山齐名。 一个追求极致的剑道,由剑仙所创。 一个是仙人指路。 顾家主倒吸了一口凉气,如同蝼蚁深处无量之海的漩涡无法自拔,只等命运既定的死神将自己拖到深海底下一点点地吞没,然后,窒息而亡。 难道说—— 这次云都的诡谲之局,和万剑山也有关系…… 水,越来越深了。 恐怕藏着更大的鱼。 “万剑宗,判官府……”顾长子目光一闪,“这来云都的时间,未免太凑巧了些。” 万剑之中,一支判官笔飞掠而出,墨水晕染云层,宛若群山起伏延绵在高处。 判官府来者,正是断骨台执行官大人风望月,与万剑山大长老座下首席弟子剑百鸣同行来云都。 说话之人,正是那剑百鸣,年纪轻轻就鬓发花白,眼神似有慈悲之怀,言语却有天威。 第2945章 三问剑百鸣,堕魔何罪有 剑百鸣眸色凌冽,淡扫了眼花家主,方才沉声道: “花满山,你乃双战神之父,应当受万民敬仰,世人尊重。” “然而,你教子无方,使得花家三子花辞玉做出弑父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纵观历史,放眼洪荒三界,有几个青年才俊,世家之后,会去为了一个女人而杀死自己的父亲。” “人死如尘埃落,似灯火灭。” “花辞玉死于大炎城,此事不必追究。” “但花清清彻底堕魔,已无回头路可走。” “按照律法,堕魔者,九族俱遭牵连,全府难以善终,堕魔之人势必要带到鉴察司渤海囚笼,以蓝海之刃,抽其十四条筋脉,再送往断骨台,断掉六十道魔骨。” 人的一身,不过就是二十四条筋脉,两百多武道骨。 前后近乎抽断一半,就是为了把活生生的人,折磨成猪狗不如的模样。 就好似砧板上的鱼肉,再河水里翻腾的再厉害,一刀下去,不过就是盘中餐腹中食了。 “啊啊啊!” 花清清怒吼出声,满身杀意。 她许是知晓剑百鸣来者不善,便怒目瞪向剑百鸣。 若非屠薇薇等人竭力地拦着,花清清只怕扑腾上去了。 她身上蔓延出来的魔道杀气,宛若利刃风暴刮过,割裂开了朋友们身上的衣裳和肌肤。 鲜血的味道,更加刺激她的堕魔,程度愈发之深。 但周边的朋友,并无一人退避。 宛如结实的护盾,拦在花清清的四周。 是阻她。 更是护她周全! “花清清,今日判官府风大人在此,念及你是战神小妹,只抽你三十道魔骨即可。” 剑百鸣神色淡漠如凛冬霜雪。 他缓缓地一抬手。 半空的风和流动的时间好似都已凝滞。 万道剑刃,如画面定格般,似六军不发,固定在水墨云霄的高空。 当剑百鸣悬着的手掌往下一抬,便如发号施令—— 万剑齐发。 尖锐朝下。 锋锐闪寒芒的剑身,燃着无穷烈火。 犹如无数的太阳,沿着穹顶往下坠落。 直奔花清清而去。 修行者们闻之色变,无不是往后退去。 剑的凛冽和肃杀气势,堪称是恐怖如斯。 如若蒸笼。 似在凌迟。 一并而刑! “轰!” 麒麟袍子飞扬。 中年男人踏步出去。 脚掌借力。 腾空跃到了花清清前方的上空。 “她固然堕魔,但她何罪之有?” 花满山护在花清清的面前,直视剑百鸣的怒火,双手结印,阵法展开,铺盖半城之多。 “花满山,你乃战神之父,岂可与堕魔者同流合污?” “什么堕魔者!” 花满山袖袍骤然一挥,在赫然的飓风之中猎猎作响。 “她花清清,是我花满山的女儿!” “剑百鸣,你口口声声堕魔有罪,但她可是做了哪一件错事?” “相反,她作为花家的女儿,自幼时起,就做了不少好事。” 花满山怒视剑百鸣。 他放手让辞镜、辞树远行,亲眼目睹孩子以身祭阵。 他未能教导好花辞玉,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刀刃对向自己。 他只剩下这一个孩子了,焉能像牲口那样,被桎梏束缚在囚笼,活生生地抽掉筋脉和骨头。 “堕魔,便是十恶不赦之罪。” 剑百鸣声如洪钟,眼底冷霜翻涌卷起千堆雪,“她罪大恶极,还需要我与你细细数来吗?你身为花家之主,战神之父,难道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花家双子战神尚且知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你岂能只顾一己之私,放任堕魔之女,祸害人间!” 氛围,如杀。 空气里,藏着吃人的刀子。 花满山绝望如斯,只剩下一腔孤勇。 “错了——” 陈王后略有沧桑的声音响起,登时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剑百鸣侧眸看向高墙之上身披水墨长裙的女子。 他见过她。 前王后,陈瑶瑶。 区区云都前后,岂敢教他做事? 剑百鸣的唇角,裂开了一抹轻蔑地笑意。 “错了?错什么了?” 北野湉湉问:“自古堕魔,不得好死,向来如此,有何错之?” “向来如此,就是对的吗?” 陈王后反问。 “陈王后,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北野湉湉冷笑,悄然间,对陈王后神识传音:“你当真以为叶楚月是为了你族英魂和你家小儿进入的象牙塔吗?你错了,她叶楚月进入象牙塔,是另有目的。她一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真以为,她是以德报怨之人?云都前王几次三番对付她,她还会为了前王部下闯九死一生之路?醒醒吧——” 陈王后眸光一闪。 她深深地看了眼痛苦嘶吼的花清清。 少女的身上,血线越来越多。 漂亮的光,流着猩红的血。 半人半鬼,如兽似魔。 她深吸了口气,直视北野湉湉的眼睛。 “湉小姐,我只相信,我所看见的。” 算计又如何? 丈夫倒塌。 云都群龙无首。 难道就只有叶楚月一人在算计吗? 在座的诸君,哪个又是圣人。 谁又比谁算计的少呢? “我家破人亡,孑然一人,不惧律法。” 陈王后在高墙之上走动了几步,轻挥了下宽大的水墨袖衫,飘飘兮似在翩翩起舞。 “敢问百鸣阁下,若因当初有堕魔者做了杀人放火之事,就要将所有堕魔之人扼杀掉。” “那么,人族但凡有人罪恶滔天,为何还允许其余人活着?” “再问百鸣阁下!” “花家少主堕魔,何故堕魔,她既是天生的堕魔体质,为何偏偏今日堕魔?” “她亲眼目睹两位战神为了天下人而祭阵,而献身,但这天下人,可曾善待花家?” “她亲眼看见兄长花辞玉弑父,看见大义之人叶楚月为祈祷亡魂或将死在象牙塔。” “她悲恸万分,方才堕魔。” “若辞镜辞树两位战神还在,又是否会把弟弟花辞玉教导好,杜绝后面的事,是否就会阻止花清清的堕魔?” “若是如此,堕魔之元凶,当是这天下人!” “因为,花家战神,为天下人而献身。” “堕魔之元凶,当是上界诸尊。” “因为!花家战神祭阵缝补界面压制,是怕海神界重蹈下界之陆,近万的下界大陆只剩下三百多陆!在座的诸位,当真,不怕……吗?” “三问百鸣阁下,究竟是堕魔可怕,还是……做人可怕?” 第2946章 六足三头花清清 陈王后的质问之声,铿锵有力,冷冽如罡风。 四下,一片寂静。 剑百鸣微微眯起眸子,冷眼看向陈瑶瑶。 陈瑶瑶身影消瘦,形如枯槁,眼窝因连日来的疲惫和历经变故而往内深陷了些许。 目光却是炯炯有神,比锋利的刀子还要逼人,直直地望着剑百鸣。 剑百鸣垭口无语,却是失笑—— 花夫人感激地看了眼陈王后。 锦上添花易。 雪中送炭难。 陈王后愿为花家得罪万剑山,实属难得。 南皇涧抱着琵琶道:“百鸣阁下,堕魔者,若未曾伤人犯下律法之罪,应当无罪才是。” 每说一个字,她的脸色就会白一分,身体则是更加的虚弱。 父亲和南皇府的其余人等,俱都颇有深意地看了眼南皇涧。 剑百鸣周身寒气极重。 万剑烈火悬于空。 犹若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北野湉湉勾了勾唇角,往下使了个眼色。 那广场一侧悠闲自在的吕晨曦,似是来活了般,打起精神。 她看了眼象牙塔,满脸惋惜: “还别说,新王和花家的两位战神,有异曲同工之妙。” “战神祭阵,尸骨无存。” “共主进塔,不得超生。” “损失如此三人,当真是我海神界惨重无比的损失,真是叫人痛心。” “新王真是可怜啊,九万年前,就被人挖掉了一只眼睛,原本是仙神之道,可怜堕为凡人苦苦挣扎。” “她还曾被虚空女王魏梦关进狗笼,足足三年之久,所遭受的耻辱和切肤之痛,世上苍白之文字难以道这份苦厄,诶……” 她叹息了好几声。 看似在为战神和新王说话,实则是不怀好意,居心叵测,只为把堕魔的花清清,刺激到胡乱杀人。 刺激得越狠,堕魔之力就愈发强悍。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像是极端魔兽的咆哮。 每次濒临绝望的怒吼过后,花清清堕魔之体衍生出来的魔兽虚影就会无限地膨胀。 獠牙毕露,面目可憎,只叫人心生胆寒。、 花清清的长发披散,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立即就到了曳地的长度。 她声嘶力竭地怒吼一声,震开了所有的人。 飞出了广场,直扑向人群最多的地方。 这会儿,因为子午楼敲钟,再到新王祈福,广场四方,算是人流密集最多的了。 花清清若要杀人,一次性便能屠戮许多。 以她现在的堕魔之力。 花父等已经拦不住了。 偏生云都十二家没有拦截的打算。 剑百鸣也只是看着。 仿佛就是要坐实花清清堕魔杀人的罪名。 只等血腥来临的那一刻,和花家九族,必亡之—— 顾青绿疯狂地使用仙根之气。 一阵阵乳白烟雾,难以净化掉过量的堕魔力。 然而,终归是于事无补…… 顾青绿红了眼睛。 顾长子想要出手拦住花清清,却被父亲拦住。 “爹?” “诶……” 顾九楼长叹了口气。 他仰头,看万剑。 “我们一旦出手,顾家就再也无法洗清了。” “堕魔,必死,不仅株连九族,任何相关之人,都难以善终。” “若是旁观,尚有余地,沾染半分,就永远都洗不清。” 顾九楼闭上了眼睛,不愿去看花清清。 顾长子额头溢出了冷汗,“爹,只要把花清清拦下来就好了,把她拦下来,就能证明堕魔无罪。” “如若我们不拦,就无人能拦着了。” “这种堕魔的程度,已经是疯魔的状态,丧失了所有的理智。只有我们可以……” 话说到这里之时,顾长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似是猜测到了什么,陡然惊出满身寒毛竖起,冷汗流淌脊背。 顾九楼无奈地看向儿子。 顾长子双手紧握成拳。 眼下之事。 就是一个局。 就是要逼顾家出手拦截。 花清清的堕魔,只怕会想象的还要可怕。 根本就拦截不了! 就算能够拦截。 假如花清清日后遭受计谋,从而堕魔杀人,翠微山顾府,如何洗清这一身腥? 这局,环环相扣,贯穿始终。 目之所及,都是局中人。 “爹……” 顾长子声音在颤抖。 那侧,花清清已经不受控制,冲进人群。 花满山等人根本追不上,也拦不住。 堕魔之力,太过于强大了。 “武儿。” 顾九楼幽声道:“这世上,总有不得已而为之的事。” “正如,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洗不清,便洗不清吧。” 他叹息一声,暴掠而出。 顾家主的实力当场爆发,宛若绚烂璀璨的太阳,在黎明破晓的那一刻,极尽光辉! 他的眼里,有怜悯和慈悲。 早年,他就为了怕洗不清,而退在黑夜,不敢看朝阳。 而今年长,不想余生,在惨淡懊悔之中度过。 他出手的那一刻,剑百鸣的眼底有笑。 北道府主、北野湉湉、冥王这些人,仿佛看到了瓮中之鳖。 就等顾家主的力量,波及到花清清的身上。 恰逢此时,象牙塔发出了平地惊雷般的爆响声。 惊天动地的一声,让在座众人的灵魂俱都为之一震。 一道身影,直奔而出。 清冽的嗓音响在广场之上。 “一点小事,怎能劳烦顾家主的贵手呢。” 顾家主一怔,眸光冷凝。 却见血红之光,如流行追月般掠出,只在身后留下道道捕捉不到的虚影。 花清清的身体,赫然成了六足三头的魔兽,张开血盆大嘴就要把人吃掉。 众人惊慌失措,到处逃窜。 飞舞而起的红裙一角,轻拂在了魔兽的面孔。 楚月悬浮于空,就这样,站在了魔兽的面前。 魔兽睁大了紫黑色的眼睛。 眸子里裂开了无数时常疼痛的血色线条。 她望见忽然出现的楚月,有些呆。 楚月温柔白净的手掌,轻抚魔兽偌大的面孔。 “都是阿姐不好,阿姐来晚了。” “怪阿姐。” “清清不闹,好不好?” 刹那间,魔兽泪如雨下,旋即便如个受尽委屈的小孩嚎啕大哭,若非那堕魔之气森森可怖,哪里还有半点儿的堕魔样子。 第2947章 马良笔下画,延山河而去 庞然巨兽,魔气森森,原让人骇然,却如个孩子般坐在地上哭到泣不成声,一搭一搭的抽着。 楚月手掌微凉,为堕魔兽擦掉了滚落下来的偌大泪珠。 心里,更是跟着疼。 哪有什么堕魔者。 屠戮人。 不容于世。 不过是个悲伤的小孩,受不得这世上的苦厄。 又凭何要受呢? 堕魔兽的泪珠打湿了楚月的手掌。 她吸了吸鼻子,更是放声大哭。 仿佛把自兄长祭阵以来的痛苦,俱都如瀑般发泄了出来。 四周众人,惊了又惊。 一些年轻的少女,诧然地看了过来。 先前还怕堕魔兽将她们吞噬,这会儿又因为堕魔兽小可怜的模样从而心生怜悯。 忽然间,便觉得堕魔兽好似并不是如传说中那般的可怕了。 象牙塔内,荆棘林海。 圣洁环身的两位战神,心情复杂如斯。 当他们的视觉能够看到塔楼之外。 便看到昔日眉目青涩稚嫩,最是可爱的妹妹,成了庞然巨兽。 六足蜷着。 三头流泪。 分明是青面獠牙,却让人心疼到骨血深处,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 顾家主滞在半空,讷讷地望着破塔而出的女子。 尸山骨海走出的云都新王身上,竟有着如此温柔的气息。 像是经年的风,吹拂在傍晚的山岗,连带着光影细碎斑驳的树枝,都在恍惚之中沙沙作响了。 她居然,能从象牙塔下,活着走出来…… “新王还活着!爷爷!新王出塔了。” 罗家小孙儿,激动不已,兴奋到有些手舞足蹈,黑曜石般的葡萄眼睛里,泛着比星辰还亮的光泽。 罗牧垂头散发,身上多处血迹。 一时苍老疲惫许多的老人,忙不迭抬头伸长脖子望了过去。 满是褶皱枯纹的面庞,登时就浮现了慈祥和蔼的笑容。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罗牧垂眼,泪珠滚烫簌簌地往下流。 北野湉湉眉头紧皱,冷冽锋锐地扫向了楚月,暗绽一道诡谲的流光和稍纵即逝之精芒,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四下众人,纷纷议论: “新王进入象牙塔,竟还能完好无损的出来。” “据罗老先生所言,她应当进了十层左右的象牙塔。” “象牙塔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 “不愧是下界共主,云都新王,好本事。”北野湉湉勾着唇笑道。 楚月立在堕魔兽的面前,冷淡地看向了北野湉湉。 只一眼,便看向北道府主。 “什么时候,本王的事,还需要一个本家晚辈出来说道了?” “镇龙北道府,真是好出息,儿孙个个了不起。” “前有北野宇害死陈王后族人,后有心比天高的小辈。” 红衣随风而舞,端的是恣意张扬。 她清瘦的身躯,似可顶天立地,站在堕魔兽前阻挡流言蜚语。 明明是如高楼般庞大的堕魔兽,竟像个小猫儿,缩在楚月的身后,用满含泪水微微发红的眼睛看着楚月前方的众人。 堕魔兽还在神志不清的状态,所作所为,仅靠本能而已。 北野湉湉的脸瞬间就绿了。 她没想到,擅长谋略的新王,会完全不给她丝毫的面子。 “新王出塔,可喜可贺。” 北道府主道:“只不过,花家少主堕魔之事已成定局,新王难道要违背海神的明文律法,行后门之事,对花家少主宽松,如此一来,未免对其他的堕魔者太不公了,尚且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如此行事,殿下如何服众?” “楚云王。” 剑百鸣单手负于身后,右手一挥,袖袍灌风,强悍之力宛若电闪雷鸣。 “你,逾规了。” 黑云压城,宛若末日。 整片天穹,深陷于阴霾之中。 昏昏沉沉压抑在无数人的心头。 云都仿若风雨飘零里的一叶扁舟。 “堕魔相关,从未有行过好事的先例。” “从未!” “战神之妹,也得在律法之内。” “叶楚月,你是下界共主,非海神界主,目前你只是个云都新王。” “就算姜君护你,夜尊偏你,但这天下大公之道,只会偏向最绝对的正道。” “花清清堕魔,收——” 剑百鸣一声令下,风卷残云,呼啸而过。 轰然间,雷霆封天,血色云海触目惊心。 凝滞不前的万剑,割裂长空,带起剧烈的罡风,以只见虚影的速度往下滑翔,仿佛能把这固若金汤的大地切割成无数的碎片。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堕魔兽在楚月的身后仰头怒吼。 她察觉到了这份危险。 她本能的,想要护着阿姐。 她想与万剑同归于尽。 阿姐活着,万事都好。 然,堕魔兽的力量,还是比不上万剑。 万剑之术,承于开山之祖的极道剑仙。 剑百鸣在这一辈,属于前三甲的存在。 正因如此,才是长老之下的首席弟子。 他的实力,日后甚至能角逐万剑山主。 剑百鸣的唇角微掀。 堕魔体质的修行者。 味道…… 好极了。 …… “清清!” 花夫人险些晕厥过去,瘫倒在地。 花满山用尽全力都还只是愣在原地,双足犹若扎根,浑身僵住就像是冰冷的尸体。 顾家主赫然出手,金阳之力,直奔万剑。 然,一道身影更快。 像鲜血一样红。 当顾家主看清,只见那人直面万剑术。 万剑之下,魔啸妖鸣。 楚月双眸,赫然血红。 一身妖气披风,如翎光之裙。 似是堕魔的精灵,在妖的丛林穿梭,寻找着黎明前的极光。 魔妖…… 那是…… 魔妖! “比堕魔体质还要可怕的魔妖体质?” 顾九楼愣住了。 如魔似妖。 她分明只是凡人之道的修行者…… 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魔妖风暴,瞬间爆发。 一圈圈,迸发满城。 她冷视朝自己斩来的万剑,只道: “剑百鸣,本王便站在这里,你——敢——动——吗?” 她妖冶而笑,直面骇人的万剑。 归墟之境,王之气。 眉梢轻轻一挑,万剑袭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唯有剑芒荡起的风,吹得一身红衣和披风猎猎作响。 妖翎披风,似有百丈长。 如马良笔下画,绵延山河而去。 第2948章 一人立苍穹,归墟叫板剑百鸣 “你——敢——动——吗?” “…………” 剑百鸣被那喑哑低沉的话语声,给彻底激怒。 万剑齐出,如火山喷发。 雷霆血海之力,灌入剑锋。 上万的剑刃,共同发出了剑吟之声,如古老的赞歌,穿破时间洪流而来,只为了给某个人一巴掌。 楚月低低一笑,魔妖气质更加分明。 身后披风绽放出的虚影。 分别是魔兽和妖兽,互相交织出凶残之景。 “殿下——” 陈王后心脏一紧。 万剑之下,恐怕是连骨头都不剩了。 她竟,如此的担心。 新王,是个好殿下。 南皇涧迅速拨动着琵琶,似绝望的曲调,如哀伤之乐。 倏地,曲调骤变,宛若雨过天晴,有一束长虹之光破云而出。 便见即将吞噬掉叶楚月的万剑,赫然止住,就在楚月的头顶上方,一指之距。 再慢一个呼吸,叶楚月都会被万剑碎成肉泥。 如她所说。 剑百鸣,还真就不敢动她。 若是普通的魔妖体质,有判官府的执行官在,他能随意处之。 但叶楚月不一样。 她是下界共主。 她有功勋傍身。 她还有一双金瞳,哪怕金瞳没有仙神之气,但在九万年前,她出生时,那金瞳,是有仙神之气的,为此还惊动了月族,只是彼时的月族,见了夺掉金瞳的楚南音,而不是无间地狱下的楚明月。 顾小妹睁大了眼睛,错愕地望着这一幕。 心口随之猛颤。 血液跟着热了起来。 一人立苍穹。 归墟叫板剑百鸣。 这等事,说书先生都不敢胡编乱造,只道是夸张。 她确实亲眼目睹了。 隐隐之中,似有什么要破茧而出。 她似乎有一点点明白了,阿姐为何想要跟着这样的一个人。 叶楚月,让人有种冲动,打破陈规,舍生去死的冲动,对少年人而言,更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这世道,美丽多腐朽,情爱烂泥土,唯有勇士的路,让人心驰神往! 无数目光的注视之下。 楚月风轻云淡如初。 她漫不经心地抬起了右手。 轻轻拍了拍左侧的肩上衣裳。 叹了一声。 淡淡道:“剑仙之术,可不是这么用的。” “阁下何必如此动粗,有辱斯文,既来云都,远道为贵客,有什么事,不能做下来好好谈?” 楚月笑望着脸色铁青隐忍沉怒的剑百鸣,咧着嘴粲然一笑,妖异的气质简直到了极致。 “果然是叶楚月,名不虚传,胆子,够肥。”剑百鸣冷声道:“你,当真不怕死?” “当然怕。” 楚月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衫,看了眼塔楼顶上的小狐狸,继而道: “还有想要长相厮守的人,焉能不怕?” “还有尚未团聚的家人,怎能不怕?” “还有要互相陪伴征战长路漫漫的朋友,更要好好活着,不是吗?” 她的目光环视四周,明媚而鲜活。 小狐狸懒洋洋的,眼睛似要溢出光来,浑身透着高贵的气息。 两人在万剑之下,昏昏暗暗的长空里,遥遥相视。 此时,无声胜有声,尽在不言之中。 爱意如波涛起伏在胸腔。 如绵软的水勾着丝互相交融,在沉沦之中向阳而生,共同去往高山之巅。 “既然怕,如何敢?”剑百鸣再问。 固然心中有气,面上不忿,但这样的一个女子,这样的一个修行者,让他多加好奇,恼怒也有三分钦佩之。 “小王若不敢,小王阿妹,岂非成了砧上肉?” 楚月回头看了眼吸鼻子的堕魔兽,再看向剑百鸣。 高空上,万剑下,她作揖—— “百鸣阁下,小王这一生,行端坐正,自诩光明磊落不惧蜚语。” “下界共主,并非徒有虚名。” “九万年前,九万年后,小王征战多年,死过,碎过,崩溃过,但未曾有愧于心过。” “魔妖体质只会比堕魔更可怕,小王此生之路,回首往昔,足以证明,魔妖体质也好,堕魔也罢,也能向善,为何就只有一个选择?” “当年人族如蝼蚁,被奴役,被鱼肉,无非是觉得人族下贱卑微,无非觉得人性本恶。” “人皇和楚侯摔杯为义,带领人族,走出阴霾之天,终天太阳。” “小王想问一句,当年人皇为我们甩掉的禁锢和束缚,为何我们人族要作茧自缚,重新戴上?” “为何过去了这么多年,而我们,却是越活越回去了呢?” “百鸣阁下,既是万剑山大长老的首席弟子,那么,你所说至关重要,小王只想听你一句解惑之话。” 她的眼睛,直视剑百鸣。 玄天,李府主诧然地看了眼楚月,暗暗心惊。 好一招以退为进! 叶楚月先不客气,逼退剑百鸣。 既让剑百鸣颜面无光,但也让剑百鸣记住了这个人。 如今的以退为进,则是让剑百鸣重归原位,只会更加欣赏叶楚月。 这世上,谦卑弱者之人所说的话不重要,如花飘逐流无尽头。 但一个强者,不管是实力,还是精神如山不崩塌的强者。 她的话,她的夸赞,总归是会让人喜上眉梢的。 剑百鸣深深地看了眼楚月。 沉默良久。 他道:“新王如斯,魔妖体质只会是你护卫家国故土的盾,而非祸害人间的妖孽。” 楚月笑了。 花满山等松弛了下来。 倒是北野湉湉之流,虚眯起了眸子,不悦地看向剑百鸣,但也只是一下子,不敢太过于明显。 剑百鸣的身份在那里,北野湉湉都不敢肆意无礼,更别谈寻常人等。 楚月再次对剑百鸣作揖。 “百鸣剑圣,诚不欺吾!” 剑百鸣愣住。 他看着一个骄傲的人,谦逊地低下了头颅,由衷地夸赞他。 这一刻的感觉,难以形容。 只觉得,这叶楚月,并不是很讨厌。 莫名,想要挺直脊背。 剑百鸣面无表情板着脸,内心翻涌诸多情绪,为了彰显自己的威严和冷酷,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冷不丁看见象牙塔上的小狐狸,目光一柔,颇为惊奇。 哪里来的狐狸狗? 风望月扫了眼小狐狸,又看了眼剑百鸣,脸部抖动数下。 唯有少数人才知道。 这剑百鸣,是个爱狗剑士。 传闻中的……狗奴。 只能说,狐狸狗,也是狗吧。 第2949章 迎万难,向危机,挺身作保顾九楼 象牙塔上,小狐狸冷不丁对上了剑百鸣的眼神,没由来一阵恶寒直冲天灵盖,顿感头皮发麻,如吃了万吨油般的浑身不自在。 小狐狸蓦地如一道光影,掠到了楚月的肩头盘起。 剑百鸣眸光一闪。 “楚云王豢养的小犬,颇有灵气。” 剑百鸣道。 楚月一怔,看了眼浑身炸毛的小狐狸,旋即噙着一抹清浅的笑。 “他是小王最喜爱的狐狸。” 像犬一样的狐狸。 剑百鸣眸底流动着光泽。 似乎,更加喜爱了。 风望月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望着小狐狸,就连拂过的风,都在暗暗较劲。 小狐狸半眯起犹若古潭深邃,充斥着未知危险的紫眸。 “百鸣阁下,风大人,新王魔妖体质固然出奇,但如新王这般人,堪称是绝无仅有。” 北野湉湉两手抱拳,满面霜浓,凛声赫然道:“花家少主堕魔,又怎么能完全保证其不做坏事呢?谁又能为其担保呢?若因今日之放过,从而埋下了日后的祸根,又当如何是好?” “顾九楼,愿为其担保。” 顾九楼中气十足之声,宛若鼎鸣般响起,登时就吸引了一道道目光循声看来,充斥着万分的不可置信和讶异。 当顾九楼看向顾青绿时,在女儿的眼底,看到了翻涌的惊色。 那一双明眸,蓄满水雾,红了眶。 “顾家主……” 花满山愕然。 事已至此,他自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此事看似是在针对花家,却总是给顾府留一个恰到好处的豁口。 便如请君入瓮般。 他既能看出这个局,顾九楼不应当迷雾茫然。 但若是知晓,为何还要挺身而出? 花满山不解。 在他的印象里,顾九楼是一个相当沉重之人。 他一己之力,使得翠微山顾府更上一层楼。 未雨绸缪,居安思危,不说是一顶一的谋略家,最拿手的却是闻名遐迩的“稳中取胜”。 又怎会在此时迎着万难和莫大的危机站出来呢? 花满山心存感激却也百思不得其解。 北野湉湉笑望着顾九楼。 “有顾家担保,自能让人安心。” “北道府的小姐,修行苦练多年,莫不是连话都听不清了?” 楚月冷声道:“顾家主以顾九楼之身担保,而非顾家,一字之差,却是区别甚大。” 北野湉湉面色一变,斜睨向楚月。 她的贴身婢女,都是个八劫归墟。 叶楚月一个七劫归墟,当真把自己当成云都的新王了。 “顾家主……” 花满山犹豫再三,还是出声劝阻。 “清清之事,怎能劳烦顾家主来作保呢?” “如何劳烦不得?”顾家主反问:“花家主,实不相瞒,早年间,我在鲛海遇险,是两位战神相助,险些命丧海底。花家少主,是两位战神唯一的阿妹,我顾九楼,愿以项上人头,为花家少主花清清作保。今日,便是还战神人情,因而与顾家并无任何关系。” 他能做的,就是把自己摘除出来,日后就算发生了何事,也不至于拖累了顾家。 话说出口,固然要满腔勇气,但又是分外地爽快。 如若当年有这般孤勇之气…… 玲玲,是否会三千意气立云都,风发看世间。 思及此,顾家主的心口钝痛了下。 如无形之中,被人用铁锤朝着血肉之躯酿造的胸腔狠狠来了一下重击。 远处—— 白发苍苍的罗牧,幽幽抬起了眼帘。 慈祥仁和,俱都消失不见作烟雾散。 只余汹涌的杀气和愤恨之意,恨不得凝为实质,将顾九楼绞杀的连脏腑骷髅都不剩。 “爷爷。” 罗家小孙儿抱住身体颤抖的爷爷,掉着泪珠的同时,还可劲儿地安慰: “殿下没事了,安然无恙出塔了,爷爷莫要担心,当以身子为重。” 小孙儿吸了吸鼻子,哭得涕泗横流,奶白的小脸,红肿了一双水滴滴的眼眸。 “乖,爷爷没事。” 罗牧颤颤巍巍的手搂住孙儿,安抚小孩,眼神瞥了眼顾九楼,缓缓掩下了深入骨髓的痛恨。 顾九楼察觉到罗家那边的动静,袖袍下的手掌一抖,甚至不敢抬眼看过去。 良心不安许多年。 不敢踏足云都。 不敢看玲玲之父。 只能在自我消耗的愧疚困兽里,苟延残喘至今日。 “既有顾家主为其作保,我也不会赶尽杀绝。” 剑百鸣道。 虽说,中间出了小插曲,但事情也差不多沿着原来的轨道发展。 “用不上顾家主。” 楚月说道:“小王,一人可作保。” “楚云王,你固然是云都之王,但是新王,不足三月,难以作保。” 剑百鸣皱了皱眉,“除非,你有浑厚之底蕴可作保。” “本王当以云都十二本家,镇龙十二族作保!” 楚月往前踏出一步。 半空之上,衣衫和披风飘起。 那懒洋洋的冥王听得此话差点儿从高空摔落了下来。 一个趔趄后堪堪稳住。 似以为自己听错了,用手掏了掏耳朵,顿感离谱。 “叶楚月!” 南皇府主恼声道:“云都本家,焉能为你之底蕴?我等敬你为新王,是看在清远沐府的份上,你可莫要把我们当成无脑的蠢东西。” 冥王等人,只觉得好笑。 叶楚月怕是进了一趟象牙塔,脑子被亡灵给挖开吃了。 否则,怎么会说出这等荒唐的话。 北野湉湉气笑:“殿下怎不以大楚来作保?殿下乃大楚所诞,固恩断义绝,事实难变。” “说的不错。” 楚月点头赞同,长袖一挥,目光淡扫,唇角勾起的笑不及眼底,挑眉之时恣意乖戾,似肆虐的风暴在眼底酝酿,将魔妖体质发挥的淋漓尽致,如一块闪耀着诡谲之光的美玉,哪怕放在奈何桥头,都会有不计其数的人心驰神往,在地狱的危险之中窥探一刹的惊艳。 “那便如北野小姐所言,大楚也一并作保了吧。” “花家少主花清清,若有任何坏心,作恶之事,大楚也将不得好死,全族尽亡,永远绝后。” “本王还得多谢北野小姐的提醒。” “…………” 北野湉湉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几分。 这时,广场外的人群之中,戴着斗笠的百家禅衣苦行僧,恰好听到此话,缓抬眼,轻起涟漪。 有些讷。 第2950章 谁想走坎坷下坡路,谁不想扶摇乘风起 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楚凌只怕不会想到,这番话出自于小月之口。 他望着高空之上,一如往常,威风凛凛的新王,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仔细考究。 这倒也是小月能做出的事。 …… 云都十二家,俱已沸腾。 既惊大楚被叶楚月拖下水。 然而大楚天高皇帝远,海神界的手,还伸不到上界大楚去。 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大楚纵使不如先前的辉煌,却也不是海神界人可以随意惩治的。 但镇龙十二族,却是不一样,若是任由叶楚月肆意妄为去作保,日后怕是会祸患无穷。 “楚云王。” 剑百鸣身侧,沉默多时的断骨台执行官风望月,低头垂眸直视叶楚月,忽而开口道:“你为新王,难以让云都十二家一同作保,除非,你有能统领镇龙十二族的本事。” 在修行时代,洪荒三界和诸天万道,都是以实力说话。 冥王勾了勾唇角,冷意蔓延。 “新王七劫归墟,如何能代云都本家?” “本家敬重新王殿下,但花家少主堕魔之事,云都本家,俱不认可。” 冥王话音才落,就见斜侧一道声响如山塌,穿云霄而出。 便见李府主道:“云都本家镇龙之一,玄天府,认可新王所说,愿为新王作保,为花家少主作保。” 一道道目光,锋利如刀剑,登时看向了李府主。 李府主巍然如山,一动不动,眸色沉沉,双手拱起,身上甲胄着寒光。 玄天府的部分人固然不满,却是对李府主任何时候都是心悦诚服的。 于是,来到象牙塔广场的玄天府人,俱都跟在李府主的身后躬身作揖。 “为何?”冥王问道:“因为,玄天府祖师爷,来自下界吗?” 玄天府的人脸色齐齐变之。 下界二字,祖师爷的出身,就像是被钉在了耻辱柱上,永世都不可拔之。 哪怕身在云都镇龙道场,作为本家之一身披璀璨战甲,也会开出卑微的种子。 玄天府后人,深受其害。 曾无数次,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暗叹感慨。 祖师爷哪哪都好,唯独出身不好。 若他们的开府先祖,不是下界来的,该有多好…… “正是。” 李府主昂首看来,面色如霜,未裂丝毫自卑。 “但也不完全是。” 后面所说,使得微微有所诧的众人,哑然失笑,颇有嘲意蔓脸颊。 李府主,到底不敢直面下界的身份。 下界人的子孙后代,都是下界人。 这也是菩提之地九幽宗黎海棠的父亲,为何要千方百计隐形改名瞒住下界身份的根本原因。 李府主看向穹顶之下如火的红衣。 又看了眼可怜巴巴的堕魔兽。 不得不说。 有新王的云都,不再冰冷,热腾腾起来了。 他笑了笑。 再次看向冥王、北道府主的眼睛,挺直了脊背。 “对于诸位而言,新王,只是云都王。” “但于玄天府而言,新王,不仅仅是新王。” 李府主的话,弯弯绕绕,神神秘秘太多,叫人听得有些懵。 冥王皱紧了眉峰疑惑不解地看着李府主。 暗道这李府主成了个神棍。 神神叨叨的不说人话。 楚月在二十丈之外的距离,似有所感,抿紧唇部看向了李府主。 众目睽睽之下。 李府主深吸了一口气。 他带着玄天府的人,走向了叶楚月。 一步,一步,铿锵如将士出征。 不多时,停在了楚月十步开外的地方。 只见无数道目光的交汇处,身披胄衣,头戴兜鍪的李府主,率领着玄天府的众人齐刷刷地单膝跪地,面朝楚月,颔首高声道: “玄天府主,李荣海,跪见共主大人!” “玄天府众,吾等拜见共主大人。” 非但是广场上的这些人。 玄天府邸的族人,掠到了高空,朝着广场的方向一并行礼。 不论心思如何,礼数归一。 比起云都新王。 更让李府主认可的是下界共主。 下界之人,永叩共主。 千古女帝叶楚帝,既是下界的王。 那么,任何下界人,不论天涯海角哪个地方,都当以她为王! 而这,才是共主的意义所在。 四下众人,只余沉寂和雨后风声。 楚月疾速如风,快步往前,双手托住了李府主的肩膀将其扶起。 “李府主,快快请起——” 楚月满面凝重和严肃。 李府主依旧跪着。 他仰头看向楚月。 “共主大人,玄天府祖师爷,下界出身。” “玄天府,都是下界子孙。” “这一跪,共主大人,担当得起。” 这些年,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照拂了许多下界来的修行者。 但根深蒂固的观念和阶级分明的森严之下,一人之力,难以更改。 叶楚月如今虽是七劫归墟。 但她的功勋,积累如山,耀眼似日辉。 在此之前,李府主从未看见,有哪一个下界之人,会以下界为荣。 哪怕是玄天府的子孙后辈,也难免有所抱怨。 不公之事,触手可及,焉能不怨,不怪? 若出身再好些,路就能顺坦些。 谁想走坎坷下坡路。 谁不想扶摇乘风起? “李府主言重,叶某受之有愧。” 楚月手上加力。 李府主偏偏不起。 他看着楚月的眼睛,真挚而虔诚地问:“共主大人,背着故土,下界三百多陆生灵,九千陆亡灵,苦行于云都,可累否?” 他的声音很轻,温柔如长辈的低语,钦佩之时又藏着旁人不晓的关怀。 楚月扶他的动作骤然一顿,浑身僵住。 那字字句句,直冲心灵而去。 她讷讷地望着李府主。 背负故土行于天地间,她无悔。 承重亡魂暗藏血和恨,她无怨。 而当有萍水相逢的人,道出她所背负的,承重的,她竟有所触动般,红了眼眶,默了良久方才笑。 “晚辈,不累。” 李府主闻言,叹了叹气。 上界无福,弃楚女。 下界后福,有楚帝。 不过一念阴,一念晴罢了。 “楚王。” 剑百鸣温声道:“就算玄天府同根溯源下界生愿为花家少主担保,但剩下的镇龙十一家,你怕是做不了主。” “百鸣剑圣失望了。” 楚月双手扶起剑百鸣,转身之际,抬眼有雷霆,“这主,本王还就做得了。” 第2951章 o.o 话音铿锵而落,广场一端的象牙塔闻声而震。 楚月偏眸,淡淡地扫向了剑百鸣。 剑百鸣负于身后的手挂着两串菩提珠,宽厚的手掌缓缓地收起。 他在风望月的身旁,低声道:“空有骨气和气魄,到底过于狂妄了些。” 风望月眉梢浅浅一挑,眸底流动着星辉般的光泽。 剑百鸣摇了摇头,继而说: “身居要位,人情世故分毫不知,归墟之境,谈何成王之路。” “还想去大楚报当年的挖眼之仇,只怕就是那天梯,便是千方百计都过不了。” 他承认叶楚月此人有厉害的部分,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但在这个天才多如牛毛的时代,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修行者不仅要有精彩的人生,还要能平安地活下去,否则俱如云烟灰烬,都是白搭罢了。 譬如花家的那两位战神。 “终究还只是个嘴硬强撑的黄毛丫头。” 剑百鸣心底的那一丝钦佩,瞬间就已消失不见。 “风某,倒是有不同的见解。” 风望月的眼底倒映着一如当年鬼月殿拍卖场所见的那一抹红。 数载过去,她还张扬如初,明媚似永不落的骄阳。 剑百鸣哦了一声,侧目扭头,讶然地看向了素日里一贯是沉默寡言的风执行官。 “或许,她有这个能力,并非空口而谈的大话。” 风望月眸色温柔如水。 从他的视野看,四面八方,天地六合,这云霄之中的古老城池,高耸入云的象牙塔,哪怕是每一张鲜活朝气的面孔和错综交织的蓬勃之气,都像是笼罩着旁人看不见的血雾,再无更多的颜彩,只剩下这朦胧无望,如深渊之下的诡怪抬头看人世,永远都隔着一层戳不破的血海。 剑百鸣勾着唇戏谑一笑,便是沉吟,丝毫不赞同风望月毫无根据的话。 却是诧异风望月这般曲高和寡之人,竟能高看那叶楚月。 “新王殿下,玄天府外,镇龙十一,这主,你恐是做不了。” 北野湉湉踏出一步,衔于两侧臂弯的红绸,漫天飞舞。 一阵阵的风以她为中心散开。 她微抬下颌,凛冽之声震彻在广场的四周。 “是——吗?” 楚月淡声应罢,脚掌踩风如踏大地,借力飞跃而起。 琼云穹顶之上,披风摇曳如朝着东方轨迹蔓延而去的晚霞。 当她优雅缓身往下落时,一双软靴,稳稳当当地抵在了象牙塔尖。 一直在不住震颤的象牙塔,竟在这一刻,鬼使神差般的停下。 “镇龙十二族,云都本家十二府邸,分别掌管十二象牙钥。” “一钥,对应一层。” “象牙塔,十九炼狱。” “最下七层,从来无人窥得,更无任何秘钥可开启。” 新王的话顺着风,传的好远,充入众人耳。 闻者多是眉头淡蹙,流露出不解之色。 吕晨曦摸了摸下巴,用肩膀撞了撞身侧友人,疑惑地问: “她这话是何意?云都中人,哪个不知象牙塔之事,还需要她出来解答吗?” 友人俊眉一挑,淡淡回:“恐是故弄玄虚,哗众取宠罢了,在云都,归墟境可坐不稳这王位,她只怕是急了。毕竟,千百个下界共主之位,比不得云都王之尊。” 吕晨曦微微一笑,眉眼噙着讥诮之色。 “殿下。” 冥王甩了甩袖,面朝楚月朗声道:“老生常谈之事何必多言,殿下也说了,镇龙十二掌管象牙塔秘钥,又都厌恶堕魔者,哪愿为花家少主作保呢。殿下终究是年轻了些,当得三思啊。” 楚月懒倦地垂着眼皮,肩膀上立着妖美的狐狸。 仿若是,上天入地,碧落黄泉,独一份的小灵兽。 “冥卿,本王的意思是说——” 楚月脚掌微抬起再踏下。 劲道之猛,似有雷霆光火沿着足部一圈一圈地往外扩。 风劲之强,似可杀人。 天地间,仿若只剩下一人一塔一雷火。 象牙塔最底部开始,沉寂多年的七层,直接从内到外,肆意蔓延出了雷霆光火。 被留在象牙塔内的远古之龙,载着一个小小的,旁人未曾看清的小亡灵,冲塔而出。 龙吟声声汇聚成了骇然的风暴。 远古巨龙飞跃到了最高处,与傍晚的斜阳霞色共同绚烂,映衬着塔楼之上那一道孤傲的身影。 她如尚未开天辟地混沌时期便能立锥的王,睥睨着混乱的云都,哑着声,低低道: “象牙塔下七层,是本王的了。” “七层往上,秘钥皆可收回。” “若诸位愿为阿妹清清担保,本王可以大楚皇室九族之命,对天起誓,永不收回诸位的象牙秘钥。” “诸位,请便——” 她似笑非笑,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融化不掉眼底的冰霜。 披风如战袍,血眸看云都。 那泰然自在如看戏的局外人,笑望瓮中鳖,运筹帷幄的从容之感,自骨子里出来。 在云都,镇龙十二分到秘钥时,就已立下过誓言。 日后谁若得到下面七层的秘钥。 便能为十二家之首。 因而,就算楚月不立誓,都有着这样的话语权,不过是多加逼迫罢了。 北野湉湉瞳眸紧缩,难以置信地望着象牙塔。 惊愕的不仅仅是她。 北道府主、冥王等无不是错愕。 就算亲眼目睹,也难以相信。 叶楚月进入一下象牙塔,就直接通了象牙塔前七层。 须知—— 象牙塔十九层,如在九幽地府。 而越往下,尸气煞气等就越重。 且只有了解象牙塔的人才清楚。 最可怕的,乃是冤魂之气。 蒙冤而死于象牙塔下的人太多了。 多到怨气冲天。 冤魂怨气,对修行者的元神魂魄有着不可逆的损伤。 怨气之刃四飞,进入的人难以完好。 曾经进去象牙塔的王储,身上像是被刀刃切割,出塔之后立即就碎了。 “她是……怎么做到的?”顾小妹眨了眨眼睛。 她虽在翠微山顾家,却也对云都的象牙塔有所耳闻。 堕魔兽仰头,睁圆了一大一小(o.o)的眼睛,好奇地望着象牙塔的动静,如不谙世事的懵懂稚童。 第2952章 下界之身七劫归墟境 云都本家,恼怒不已,但不似先前般的猖狂,对这新来的狠人殿下,有所忌惮。 “诸位——” 楚月低沉的嗓音再响起。 这万里无阴的天穹,应景般,在落日熔金的霞色里,炸裂开了一道闷雷。 她垂眸睥睨四周,淡淡一笑,拔高了声调: “本王知晓,初来乍到,下界之身,七劫归墟境,难以让诸位信服。” “镇龙十二族,不愿听从本王之命,亦是理所当然。” “但,本王既执象牙塔下七层,便有象牙塔的归属权。” “君臣难以一心,本王收回秘钥,便也是天经地义。” “本王一向是个好说话的,不会强迫诸家,诸家在作保和象牙秘钥之间,慎重选出一个即好。” 沉沉的声音,让云都本家的人脸色黑如锅底,糟糕到了极点。 叶楚月有象牙塔作为底牌,立刻就能扭转乾坤,化被动为主动,反而让镇龙十二族的人寸步难行。 抉择之艰难,叫人头皮发麻。 北道、南皇、冥王等府主们暗暗对视,似在无声之中交流。 “殿下!” 北野湉湉咬紧了后槽牙,硬着头皮说:“秘钥收走,恐失人心,会引起动乱的。” 云都多数修行者敬佩镇龙十二族,对于叶楚月所言,固然理解,却也不悦。 楚月浅笑道:“北野小姐到底年轻,鼠目寸光,看不到我云都大好河山和英才荟萃。” “尚在下界的诸侯国时,本王几岁的儿子就已经知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秘钥由诸君掌管这么多年,本王若是收回来,自不会独自揽下,定会广纳贤才,让云都更多的年轻人,更多有实力的人出来崭露头角,一绽锋芒。” 叶楚月的话,彻底让镇龙十二族的人脸色大变,实在是坐不住了。 那些还不悦的围观者们,这会儿,陡然热血沸腾,眼睛发亮,哪还有半点的不高兴,就差把野心赤裸裸地写在脸上去昭告天下了。 这些沉淀稳定多年的秘钥,就像是一块诱饵。 事不关己的鱼儿们,一哄而上。 只会万般的高兴。 冥王面色阴沉森然,冷冽地扫向楚月。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视菩提之地来的新王殿下而无半点儿的轻视。 南皇府主看了眼兴奋起来的修行者们,心情则跟着凝重了。 “百鸣剑圣,如何……?” 风望月低低一笑,喉里发出的青年声,如山间清泉般的好听,尾音还多了些隐忍的邪佞。 剑百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目光倒映云都新王的身影。 良久,才道: “是个,高人。” 风望月笑意渐深,瞳孔望向了无数人眼睛里的野心,吹着云都傍晚的凉风开口道:“旁观之人,多是高高在上,遇到利益就会变脸色。叶楚月独吞秘钥占据象牙塔,他们害怕,更是不服,但他们若有机会博得象牙塔秘钥,那么,就会立刻就墙头草,在楚王这边,对云都本家群起而攻之了。” 利益和立场,驱使着一个人往前走。 人性,使然。 “冥王府,愿与花清清担保。” 冥王高声,斩破了广场上的静。 怀揣野心而沸腾不止的围观之人,似也在一个呼吸间就已然沉默。 随后便看到,镇龙十二族,越来越多的本家做出了选择。 “南皇府,愿为花家少主花清清作保。” “北道府,……” “太极府,……” “………” 十二本家,俱都为花清清担保。 堕魔之事,掀不起更大的风浪了。 剑百鸣眺望向塔楼之上的女子。 如此一来,镇龙本家,可不得把花清清当祖宗供着,哪还敢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叶楚月把本家拉下水,共沉沦,为的就是,永绝花清清堕魔体质带来的祸患。 “是个聪明的。”剑百鸣道:“也是个狠的,难怪能爬到这个位置。” 下界武者,多如沧海之粟,举步维艰,难破世俗形成的固有壁障。 “千古一帝,自是非同小可。”风望月自然而然道。 剑百鸣看了眼他,“风大人一贯不事权贵,鲜少对人另眼相待,倒是楚云王,竟能入风大人的法眼,叫人意外。” “世人爱财吾爱才,人中龙凤哪能甘于平凡,多是惹人瞩目如黑夜里的曜日,谈何意外不意外的。” 风望月笑了几声。 当目光扫向小狐狸时,眼底的笑意蓦地止住。 “百鸣剑圣。” 他忽而郑重喊道。 剑百鸣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正色瞧来—— 风望月问:“狼是不是比狐狸可爱多了?” 剑百鸣:“…………?” 他望着不像是开玩笑的风望月,嘴角猛地抽搐了好几下,生平头一回觉得风中凌乱,无语至极。 “楚云王。” 剑百鸣忽略掉了突然间没头脑的风望月,三分儒雅在身,抬起眼皮看向了象牙塔尖。 楚月回眸看去,肩头的小狐狸,动作同步,一并回头。 “剑某想要你的这头狐狸,楚王可出个价,天价,剑某也买得起。” 剑百鸣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那只赏心悦目的狐狸看。 纵观史书万兽图鉴,都未曾见过这样的小狐狸。 若带回万剑山,与养在春晖峰上的白毛犬,或许能培育出史无前例独一无二的灵兽。 思及此,向来沉着自持的剑百鸣,面庞之上难得浮现出了激动之色。 小狐狸浑身炸毛,跃到了楚月的身后,怒火滔天,狠狠地瞪了几眼剑百鸣。 楚月抬手捋了捋小狐狸触感柔软的毛发,眉眼含笑,风轻云淡地道: “怕是,卖不了。” “为何?” “因为……” 楚月唇边的笑容更甚,“本王的他,无价。” 小狐狸抬起下颌,得意洋洋,骄傲地看着剑百鸣,几分漫不经心的懒洋洋,还透着对剑百鸣不屑之下的高贵。 风望月笑望着,听着。 情绪好似古井无波般,不起微澜。 唯有元神空间里的白虎知晓,强颜欢笑下,有被疯狂遏制住的悲色。 “既是如此,剑某就不夺人所爱了。” 剑百鸣语气遗憾,流连忘返般,又多瞅了瞅小狐狸。 高墙之上,陈王后看向了小狐狸,心里微软。 若她的孩子还在,应当也会喜爱这般灵气十足的小灵兽吧? 陈王后叹了口气,不作告别,孤独一人,打算悄然隐匿进人群之中。 家破人亡,亲人朋友,一个都不在了。 一曲定国舞,便是身消之时。 南皇涧抱着琵琶察觉到这一幕,面起波澜,却无力阻止。 骨头毛孔里的荆棘之痛让她近乎断肠。 “陈王后。” 塔上,响起了楚月的声音。 陈王后蓦地看去,眼睛陡然一缩。 却见新王乘龙而来。 怀里,抱着掉了一颗眼珠的,小小的,小亡灵。 第2953章 新王姐姐,你会是个好殿下 惹人注意的是,小亡灵的一双手臂里,竟还抱着小小的森森白骨。 小亡灵睁大了唯一的血色眼睛,窝在楚月的怀里逆着碧空云霄的风,满怀期盼地望着陈王后。 陈王后同在看他,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亲切的感觉。 尤其是那婴儿白骨,让陈王后的胸腔积郁着难言的情绪,似如火山喷发山雨欲来的前夕。 远古巨龙载着楚月来到了高墙之上。 陈王后水墨长衫,温婉而端庄,眼睛稍稍红了些,声线不由自主地发颤。 “殿下,这……这是……” “王后。” 楚月来到陈瑶瑶的跟前,将小亡灵交给了他。 “叶某,把小王子带来了。” 这话一出,广场都在沸腾。 一双双眼睛,犹如波涛涌聚般,汇满了错综复杂的惊色。 陈王后的眸子陡然睁大,不受遏制地往后退了一步,滚圆的泪珠沿着眼眶往下流淌。 小亡灵眨了眨眼睛,瑟缩着身子,小心翼翼抱着自己生前的白骨,往后挪了挪。 他…… 吓到母后了哟。 都怪他生得太丑了。 白骨可怕,亡灵更可怖。 前云王旧部丧命于象牙塔的一千多人,俱已烟消云散。 只因所有的亡灵之气,汇聚成了一团火把,熔在了小王子的身上。 因而,他的亡灵状态,才能持续如此之久。 但也是有时限的。 离开象牙塔,这份时限就再次缩短了。 楚月原不想把他带出来。 但他想出来。 “滋滋……” 象牙塔里,楚月听懂了小亡灵的意思。 如若得见母亲的代价是魂飞魄散。 那这便是他此生必行的宿命。 小亡灵在楚月的两掌之间,挪了挪飘忽渺然如青山烟雾的身子。 还用手去遮住自己的眼睛和白骨,生怕吓到了母后。 却怎么也遮不住。 他委屈地耷拉着脑袋,不敢抬眼看母亲的目光,生怕望见充满惊悚的眼神。 终归是个婴儿,哪怕得到千人亡灵的助力开了智,还是会难受,只能竭力地遏制。 忽而。 一双颤抖的手,垂着水墨长袖,温柔而小心,如护珍宝般将他抱在了怀中。 小亡灵浑身僵住,讷讷地看向了母亲。 母亲的怀抱。 好温暖。 新王殿下的也很好。 但她不是母亲。 陈王后抱着他,一滴滴泪珠洒在了小亡灵的身上,如溅开的晶莹之花。 小亡灵慌了。 一手抱着婴儿白色骨。 一手高高地抬起,想要为母亲擦拭掉那如同江河奔流不息的眼泪。 他的心,好痛哦。 “滋滋,滋……” 小亡灵焦急不已,却只能发出一个音。 死于象牙塔的小殿下,还尚未学会说话,只在襁褓里咿呀学语。 泪珠滚滚掉落。 小亡灵手忙脚乱。 “不,不哭,娘亲不,不哭。” 这是他在人间的第一句话。 笨拙的像是机械齿轮摩擦罗织出来的文明。 陈王后睁大了蓄满水雾的红肿眸子。 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儿子。 却听得见,那笨拙又焦急担心的声音。 “晨儿……” 陈王后抱着小亡灵,终是失声痛哭。 此时此刻。 哪有什么母仪天下的王后,不过是一个家破人亡,失去了孩儿的母亲。 哪有什么尊贵不凡的小殿下,不过是个死后的亡灵,千人执念于一身罢了。 陈王后屈膝跪在了高墙,怀里是儿子的亡灵和婴儿白骨,她仰面嚎啕大哭。 哭声感染了周边的人,不少修行者为之动容,红了眼眶。 楚月立在龙首,心内长叹了声。 身为一个女子,一个母亲,一个人,又怎能对此无动于衷? “小孙。” 远古巨龙的声音在颅腔里响起。 楚月眸色一动。 远古巨龙的两只竖瞳饱含感情,边框连带眼梢尾部都红了好大一圈。 只见他说: “日后你若身故,本座也会这么哭的。” “………” 楚月微阖上双眸,眉峰不由抽动了几下。 不知怎的。 她真想把这龙塞回上古遗址里去。 远古巨龙似觉得感情没到位,复又加了一句,“本座定会哭的更好。”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前辈你?” “应当的,不必客气。” “………” 楚月头疼不已。 原以为收服远古之龙,这空间里的兽兽们,都能奋发崛起,振作出康庄之路。 哪知这远古之龙,比那吃鸡腿的、打毛线的、看话本的,还要不靠谱。 “亡灵乃是邪祟凶兆!” 北野湉湉高声道:“殿下,你乃尊贵的云都新王,焉能碰此物?” 南皇府主警惕地望着小亡灵,眼底动了杀心。 陈王后痛哭流涕到麻木无声。 听见了北野湉湉的话,陈王后紧抱着自己的孩子,恼怒瞪向了北野湉湉。 当初,北野湉湉武根被毁,遭人诬陷,险些丢进狼窟被野兽啃食而亡,是陈王后为其求情。 就算墙倒众人推,但凡有一点儿的良心,又何至于落井下石到这般没人性的地步呢? 小亡灵剩下的一只眼珠子差些又要掉下去,好在被他用手及时按住。 “湉湉所言甚是。” 南皇府主蟒袍着身,满面威严,声有摧城之势: “若见亡灵,必有凶兆,殿下仁慈良善,但也当三思而后行。” 楚月看了看北野湉湉,又扫了扫南皇府主,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半会,她朗声道:“我云都的小殿下,何来的凶兆?” 云都,小殿下。 陈王后和小亡灵一并看向了楚月,心底如平静的江河泛起了涟漪卷着月的波澜。 前王之子,被新王当众认可。 是叶楚月给她们母子二人的一份体面和尊严。 “殿,殿下。” 小亡灵咧着嘴笑,发声依旧很笨拙,脸上的笑却是天真无邪和灿烂。 “你真好。” 他的声,发自肺腑。 又哑又奶的声音,让人难以忘记。 而当他把话说完,身影却越来越轻。 “晨儿!” 陈王后急到面色苍白。 “娘亲,不哭。” 小亡灵陈晨说话,逐渐有了连贯性。 他攀着母亲的脖颈,用了用力,在母亲的额间,轻轻一吻。 “娘亲,可真好看。” “不……” “不哭哦,我不怕哦。” 小亡灵身影越来越淡。 最后,如烟花绽放。 那一刻,他回过头,对着楚月笑。 新王姐姐。 你会是个,好殿下的。 第2954章 故时烟花今朝现 小亡灵在身体消散的霎时。 楚月瞳暗绽。 仿佛看到了,亡灵烟花之中,粉雕玉琢,白嫩如个小奶包的男孩,对她傻呵呵的眯起眼睛笑。 “晨儿!” 陈王后喊到撕心裂肺。 她的怀里,只剩下陈晨的婴儿白骨。 斜阳和月的交接时分。 亡灵烟花,洒落在陈王后的身上。 陈王后蓦地愣住。 她还记得。 她怀着陈晨的时候,对伺候自己的婢女说过,这世上的烟花过于俗气。 她若要看,便要看,最不俗的烟花。 原想等到生完孩子,得空去寻找人间最独特的烟花。 但她不曾想到,这场烟花,是孩子魂飞魄散带来的,赠送给她的。 南皇府主、北道府主和北野湉湉见小亡灵消失,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安然地放归原处。 然而就在这时,散开的烟花灰烬,汇聚成了一团团亡灵光火,分别来自于不同的亡灵。 那是…… 前王旧部,楚月在象牙塔内所见到堆积如山的白骨。 亡灵状态,已然僵硬。 显然是弥留的最后一口气。 正是这些,支撑着小亡灵见到母亲。 而小亡灵出塔的真正目的,不仅仅是见母亲,而是将千灵所冤,带来青天白日下。 “请新王做主,北道府北野湉湉,南皇府主,共同将我们诛杀在象牙塔!” 这些弥留到此刻的亡灵之气,生前都还在怨怪新王叶楚月,直到死前,才恍然大悟。 他们看见,北野湉湉和南皇府主共同联手,诛杀了他们。 北野湉湉当他们是必死之人,道出了真相,只为在最后时刻戏弄这群人。 却没想到,那等猖狂叫嚣,竟成了压死自己的稻草。 北野湉湉毛骨悚然,浑身翻卷起了一股凉意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眼神像野兽一样瞪着那些亡灵。 “胡说八道,满口胡诌,毫无证据之话,怎能作数?” 她甩袖怒道。 她从未想过,水到渠成的今日场面,竟会是如此的失控。 “北野湉湉,本后部下千人亡灵吐露冤屈,这证据还不够吗?!” “本后在子午楼击鼓敲钟,都是拜你们北道府所赐。” “你们残害前王部下,推卸责任给新王,镇龙十二,本家府邸,就是这么守我云都的吗?!” “北野湉湉,当年你濒临绝望,是本后助你见希望,你千夫所指,是本后为你披衣,你却恩将仇报,害我部下千条人命,欠我南陈两家的,你如何还?” 陈王后撕下水墨长袖将陈晨白骨绑在了背上。 她想要跃起到高空,才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一身实力,早已被北道府给废了大半。 一声龙吟响。 陈王后抬头看去。 楚月朝她伸出了手。 陈王后看着女子纹路清晰的白净掌心,恍惚了好一会儿。 而后,咬着牙,把手搭在楚月的掌心。 楚月稍稍用力,将陈王后带上了远古巨龙的头部。 远古巨龙埋怨道:“喂,小孙,本座可不是坐骑。” “走了。”楚月发号施令。 “好的。” 远古巨龙如离弦之箭,穿梭云空。 陈王后在鼓荡的大风之中,看向了新王的侧脸。 “殿下可知,妾身要去往何处?”她问。 “自是去往,该去之处。” 楚月浅浅一笑。 话落,远古巨龙来到子午楼。 陈王后目光微闪,红着眼笑了。 “知妾身者,楚云王也。” 陈王后说罢,自远古龙首,背着幼子白骨,跳到了子午楼的边沿,直奔乾坤钟。 “轰!” 二次敲响乾坤钟。 “轰!” 一声盖过一声。 如黑云风暴下的巨浪。 “轰!” “云都前后陈瑶瑶,状告南皇府主和北野湉湉,害我儿性命,害我南陈两家,千人之命!” “杀人偿命,血债血偿。” “北野湉湉,南皇韬,该还债了!” “………” 陈瑶瑶竭力喊道。 二响乾坤钟,不再是阴雨连绵。 白月初上,银辉洒在前后的侧脸和婴儿白骨。 是凄惨,更是悲壮。 “请判官府执行官风望月大人,为无辜死于象牙塔的人做主!” 陈王后落泪之时敲下乾坤钟。 钟响,便诉冤求公道。 北野湉湉面露土色。 南皇府主额头滴汗。 风望月和剑百鸣,都是他们千方百计请来的。 为的,就是把叶楚月彻底推进深渊永世不得超生。 不曾想,竟然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风望月沉吟片刻,昂首道:“此案,本官审了。” 四下沸腾。 “本官亲眼所见,亡灵伸冤,可作为判官府、鉴察司的审案证据。” “此证,本官定会上禀判官府和鉴察司。” “既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更不会……” 说至此处,风望月顿了顿,目光扫过北野湉湉,“放过任何一个作恶之人。” “人作恶,抽武骨。” “本官所抽的恶人之骨,可堆如山。” “云都之事,事关重大,本官定会,慎重审察!” 风望月的铿锵之声传遍了子午楼和象牙塔广场。 一旦有断骨台的执行官接下此案,事情,就大了去了。 剑百鸣看着风望月欲言又止。 脑子里想了些不灵光的事。 暗道。 适才对待堕魔者,这风大人怎么就跟耳聋眼瞎似得。 这会儿倒是格外的积极。 “风大人!” 南皇府主高声道:“这怎能作为证据,一些死人之话,总不能死无对证了,就是证据了吧?” 千人之灵的伸冤,固然震撼,但要作为确凿的证据,显然是余力不足的。 北野湉湉仿佛有了主心骨,心绪镇定了下来。 如南皇府主所言,只要没有确凿证据,就拿他们没办法的。 死人,只能弥留出一口气,给不出真正的证据。 “南皇韬之女南皇涧,愿为家父说话!” 南皇涧忍着荆棘之痛,颤颤巍巍地高声道。 南皇府主两眼一亮。 是了。 新王对南皇涧尤有温情。 若把南皇涧送上新王的床榻。 许是事情有所转机。 他自不信新王和剑帝的感情。 只当新王喜爱的是女子。 否则,又怎会对夜尊置之不理? 南皇韬的笑容才露出,就凝固。 只见南皇涧道:“家父南皇韬,害人害己,天诛地灭,死不可惜!” 她摘掉外袍,露出一个个密密麻麻的血红毛孔,里边有荆棘在跳舞。 第2955章 走北野湉湉的路,让北野湉湉无路可走 一条条血红色的荆棘,宛若细微的毒蛇,沿着南皇涧的毛孔,勾勒她的筋脉,死死地缠绕住她的血肉,禁锢住她的灵魂。 近乎病态般的半透明皮肤,荆棘是那么的醒目。 霎时,无数看到如此一幕的人,毛骨悚然,顿感触目惊心。 南皇府主愕然地望着叛逆的女儿。 不敢相信她会做出指责自己的大逆不道之事。 “南皇韬,作为我的生身父亲,多年来,用荆棘毒针,残害于我。” “他当年爱慕我的母亲,却难入母亲的法眼。” “分明知晓母亲已有婚配,还妄图将他们拆散。” “他嫉恨得到母亲爱慕的男子,便将人给活生生地大卸八块。” “他利用南皇府的权势,逼迫我的母亲成为他的女人。” “从而,就有了我。” “母亲因生我而落下了疾病,体弱异常,得知未婚夫惨死之时,吐血身亡。” “我母亲的尸骨,至今还在南皇韬的房中!” “他将对我母亲,对另一个男人的嫉恨和愤怒,都发泄到了我的身上。” “自打我出生开始,就想尽方法去折磨我,却不让我死。” “他想要报复母亲,报复一个已经吐血而亡的可怜人。” “南皇韬!你没有心!你才是最该死的!” “咳咳,咳咳咳咳……” 南皇涧过于激动,再加上先前费力弹了许久的琵琶,身体已经完全地透支了。 若非是先前用青草之水祈福时,被楚月灌入了些许的神农之力,只怕就算竭尽全力,也说不出这些质问之声。 “逆女!该死!” 南皇韬恼羞成怒。 他这一生风光辉煌,最为耻辱的事,就是得到一个女人,还需要用强迫的手段。 而那样的一个女子,明明给了她万千宠爱,她却因旁人去死。 这无疑是踩着他的脸面,狠狠地践踏,他怎么能忍? 他发红的眼睛,痛恨又极尽复杂地望着剧烈咳嗽的南皇涧。 他曾多渴望和南皇涧娘亲,有一个属于彼此的孩子。 孩子出生,长大,他都会陪伴左右,给予这天底下最深厚的父爱。 然而,都是那个女人,毁了这一切! 明明只要喜爱他,对他服软,和他好好过日子,就能得到无数凡俗女子都得不到的美好! 夜晚浸着凉意的晚风越来越大。 南皇涧清瘦如柳的身影在风里摇摇晃晃,眼睛却透露出和羸弱之躯不符的坚定。 苍白的脸庞,绽出了笑。 乍然看去,像是个疯子。 病态和温婉,不过是疯子的外衣。 南皇韬愣住。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此生最爱的女子。 这才发觉,南皇涧,是这般的像其母亲。 不似叶楚月那般张扬明媚的嚣张,是另一类的温婉而有力量。 南皇韬的心脏都在抽搐般疼痛。 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折磨南皇涧,究竟是报复,还是折磨自己。 …… 子午楼上,楚月立在龙首,半眯起了鲜血一样通红的眼眸。 末了。 眸光落定在了南皇涧的身上。 南皇涧作为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还被亲生父亲憎恨,能够得到这些消息,定然用了不少精力。 或许。 南皇涧意一直都在等。 等一个能够改变局面,一个不惧南皇府的人到来。 她韬光养晦,低头做人,只为等到这日。 南皇涧回头看去—— 月辉映入眼眸,别样的好看。 如水盈盈。 微乱的碎花,被大风吹起。 眼梢有泪之时,她对着楚月温柔一笑,神情多是感激。 她是有私心的。 偷盗青草之水,就为了给新王雪中送炭。 她孤注一掷的赌,赌新王是如传闻般的好人。 她想要为母申冤,说出南皇涧的罪行,必然要在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 正是此刻! “小孙!” 远古巨龙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兴奋地叨叨:“本座就说了吧,这是个城府极深的女人,你看你看,看见了吧?” “闭嘴。” “好吧。” “……” 楚月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奈至极。 那侧—— 北野湉湉已然是肉眼可见的慌了。 事已至此,便是板上钉钉。 她做梦也没想到,死去的人,还能用这种惨烈的方式伸冤。 她杀害前王旧部时,特定用了灭魂阵,目的就是让他们永无轮回,死的无声无息。 亡灵逃出的可能,只有万分之一。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 一旦出塔,一炷香内,必然亡故! 但她没想到,千人之灵,竟然会合为一…… 北野湉湉深吸了口气,眼睛愈发的红,看了眼父亲北道府主。 北道府主皱紧了眉头如一个深深的“川”字,久久都不发一言。 随后,北野湉湉又看向了剑百鸣。 现如今,只有剑百鸣能够救下她了。 万剑山,那可是和翠微山齐名的剑仙山。 剑百鸣还是首席长老弟子,身份地位自然是不一般。 她红着眼眸着急不已,用几乎哀求的眼神紧紧地注视着剑百鸣。 剑百鸣手掌微动,垂眸往下看。 略微思忖片刻,他唇部翕动,便要开口。 北野湉湉的心底才浮上欣喜之情,就见子午楼的方向,巨龙头部的女子,朗声道: “百鸣前辈!” 剑百鸣喉里的声莫得止住,扭头看向了有上古巨龙作为坐骑的凡人女子。 一道道目光交错之下,那向来狂傲无边的人,竟迎着风踏稳龙首,面朝剑百鸣,深深地作了作揖,低下的头,久久没有抬起。 妖异慵懒的小狐狸,悬在高空,学着她的姿势,有模有样的作揖。 一人一狐,画面倒是有趣。 剑百鸣则是疑惑不解地看着这一幕。 “楚云王这是……” “百鸣前辈!” 楚月抬眸,两眼颇有热意,郑重道: “晚辈初到菩提之地,就听闻万剑山,不由心驰神往。” “百鸣阁下,年少之时就已一人一剑立江湖,剑痴名声大噪,连上界都有所耳闻。” “晚辈对此,钦佩不已,对前辈之崇拜,更如流光海域之水,滔滔不绝。” “因而,今日之事,晚辈有个不情之请,恳请阁下出面,主持一回公道,辨一辨真假善恶。” 剑百鸣微怔。 北野湉湉瞳眸骤然紧缩。 第2956章 小狼狼 叶楚月这样一来,岂不是走北野湉湉的路,让北野湉湉无路可走? 北野湉湉的希望之火,直接被这一盆冷水给浇灭。 剑百鸣定在原地不动,似是陷入了沉思。 楚月拔高了声,再道: “叶某归墟新王,世人多有不服,若有百鸣阁下出面,想必世人心悦诚服。” 北野湉湉深吸了一口凉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剑百鸣看,只期盼剑百鸣能够拒绝叶楚月,从而为她做主。 剑百鸣讶然了好一瞬,以拳抵唇,轻咳了好几下。 半晌。 他抬了抬下颌,“楚王既是如此说,我自当参与此事,给在座诸位和云都子民一个交代。” 楚月笑容满面与之对视了好一会儿,再次作揖,方才挺起身子,似有所依仗般,红袖一甩,高声道: “诸位可否听见,百鸣剑圣,愿出面此次乾坤钟响,还有判官府最为正直的风月大人。” “真相,必然宣之于众。” “来人,拿下北野湉湉,南皇府主。” 尾端之声,如闷雷炸响,极尽气势。 剑百鸣还等着叶楚月的人动手。 怎知楚月看着他身后的剑客们不动如山,便使了个眼神。 “诸位怎还愣着,还不速速去拿下。” 跟着剑百鸣的剑客们面面相觑。 这新王,怎么还使唤上他们了? 他们可是万剑山的弟子…… 普通寻常的归墟境见到他们腿都得软了。 “咳。” 剑百鸣见状,身子僵了一下,低低咳嗽两声,剑客们这才释放出凌云之势,去拿下北野湉湉和南皇府主。 风望月挥了挥手,判官府的随从,一并出手。 北野湉湉求救地看向四周。 素日与她交好的人,竟无一人愿意帮忙。 哪怕是她的亲生父亲。 北野湉湉一路狂奔,下意识冲向了子午楼。 “王后,陈王后。” 北野湉湉两眼含泪,扑腾到底,抓住了陈王后水墨色衣摆。 “王后,你相信我的……” 她近乎脱口而出。 声却在陈王后看向她的时候戛然而止。 便见陈王后抱着婴儿白骨,缓缓地看向了她。 陈晨白骨的骷髅头部,往下垂了垂。 北野湉湉看到婴儿的骷髅头,两个空洞森森的眼睛,犹若和厉鬼对视般,浑身的毛发都倒竖了起来,一身凉意如浸透淹没在了寒冬的江水。 “你认为,本后,可还会和当年一样,蠢笨去救一个坏种吗?” 陈王后问得轻描淡写,却如雷霆直击北野湉湉。 北野湉湉无力开口。 陈王后不再看她,怀抱着婴儿白骨,轻拍白骨脊背,低声唱着古老的摇篮曲。 古摇篮曲,有着特殊的魔力,只有母亲才能唱出哄人入睡的温柔。 剑客来到子午楼,锁链直接缠住了北野湉湉的身子,直接往子午楼外拽着走。 北野湉湉的身体在地上,被人拖拽着足部的方向抽离时,身体摩擦着子午楼还有雨水的地板。 她的手,还死死地攥着陈王后的衣摆一角。 衣摆撕裂,只留下了一部分在她的掌心。 这月辉洒下,笼罩着陈王后。 北野湉湉随着身体后移而看去。 她恍然。 原来。 她骨子里最值得信赖和依赖的人,不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和手可通天的北道府邸,而是记忆里唯一对她施以援手的陈王后 陈王后看向她的眼神,没有失望,没有愤怒,格外的平淡。 然—— 陈王后是连看路边冻死的野狗,都会心生悲悯的一个人。 北野湉湉胸腔内裂开了疼痛之感。 她被拖出子午楼时,闭上了眼睛。 颅腔内,则响起了父亲北道府主的声音。 “湉湉,先且忍耐,为父定会救你。” “………” 北野湉湉闻声,心才安了不少。 北道府主侧目阴冷地扫了眼楚月的。 新王殿下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认为请求剑百鸣出面就好,却不知是彻底得罪了风望月。 有断骨台的执行官在,还请别人出面,这简直就是不把风望月执行官放在眼里。 愚昧至极! 此时的风望月,发觉那臭狐狸,趁人不注意,偷偷瞪了他几眼。 他懊恼得很,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 小狼狼,难道不是比这狐狸狗更讨人欢喜吗? 与风望月心有灵犀,能够感知到风望月的白虎女,已然呆滞如风中石化。 …… “南皇府主,请吧——” 万剑山剑客面无表情冷声道。 因南皇府主不似北野湉湉那般逃窜,身份又是本家之主,便对其客气了几分。 “善恶到头终有报,本座自是相信,清者自清。” 南皇韬算是个礼仪人也,为了几分尊严,坦坦荡荡跟着剑客们走。 路过南皇涧旁侧,他的脚步顿住,摘下自己的外袍,盖在了南皇涧的身上。 他的手掌,隔着一层外袍,拍在了对方的肩膀。 “涧儿长大了,像你娘了。” 他笑着说。 随即,凑近南皇涧,压低了声,“荆棘之针,染有寒霜之毒,涧儿,就算摆脱了为父,你的余生,永远都在痛苦之中。莫怪为父,要怪就怪你的娘亲不自重。” 南皇涧双手紧攥成拳,滔天的怒聚集在了胸腔。 南皇韬给了手下一个眼神,而后大摇大摆如远道的贵客般,跟着剑客们前行。 南皇府手下心领神会,当即离去。 楚月挑眉一挑,心神微动之际,上古巨龙和小狐狸犹若两道璀璨流光风驰电掣地掠过长空,拦住其手下之身影。 黑衣手下眼神幽冷,杀气森森。 南皇韬警惕地回头看去。 楚月徐徐走出,面色冰冷极尽威严道:“立刻搜查,南皇府。” “你敢?!” 南皇韬大怒。 南皇府的人神色森森,满身怒气。 一个个都是强中手。 仅凭叶楚月、花府、君子堂这些人,还不足以掀动南皇府。。 “叶楚月,你拿什么来动我南皇府?!” 南皇韬大怒,冷笑。 云子君等人见此,感到好笑。 判官府没有确凿证据,不足以立刻搜查本家府邸。 剑百鸣更不用说了。 仅凭叶楚月,拿什么去搜。 想要扳倒本家之主,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新王所思,莫过于天真简单了。 楚月歪头一笑,魔妖气质尽显。 便见她悠悠懒懒道:“顾家主,看戏这般久,该帮忙了。” 顾九楼、顾长子以及顾小妹一行三人,猛地愣住,感到了不可思议。 顾家此番前来云都,自不会只有这么点人。 云都城外,有的是顾家精锐。 叶楚月,是如何知晓的? 顾九楼心底一股凉气,惊意上头盖骨,诧然地看向了胸有成竹的叶楚月。 似乎,所有的所有,都在她的预料之内。 顾小妹眨了眨眼睛,抿紧了唇瓣。 她连忙去找寻阿姐的身影。 阿姐正痴痴地望着云都的新王。 顾九楼一笑之,发号施令道:“顾卫三千,今日,只听云都新王之灵!!” 城外的顾卫精锐,诧然不已。 不是说,要把青绿小姐从叶楚月身边带走吗? 怎么就跟着青绿小姐一起成了叶楚月的人? 精锐们相当迷惘。 第2957章 五城大开迎顾家卫 顾小妹看着慷慨激情的父亲,嘴角不由地撇了撇。 她才不喜欢拐走阿姐的叶楚月呢。 顾卫三千精锐,便要入城。 城门却是闭合,并未打开的迹象。 楚月脚掌踏地,掠到了剑百鸣的身边。 她望着剑百鸣背上的剑,作了作揖。 剑百鸣迷茫地望着眼前礼仪人也的女子,似是不解叶楚月要做什么。 “百鸣剑圣,可否将这凛旭剑,借晚辈一用。” 剑百鸣险些两眼一黑,还不等他拒绝,风望月就道:“新王不懂事了,剑是不能随意借出去的,但若是新王的话,我相信以百鸣剑圣的海量胸襟,定不会拒绝。” 二人似是提前商量好了般,一唱一和,就把剑百鸣这只剥了皮的鸭子,往火上烤。 剑百鸣只得把剑递给楚月,料想叶楚月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翻不出什么花样。 只见叶楚月亮起凛旭之剑。 剑吟声,传遍云都。 楚月眼神一亮,“好剑。” 剑身掠出了两道光刃。 一如黎明破晓的朝阳之光。 二是白月初上的银色光华。 光弧交织,流星追月,直冲到了天穹云端,如绚烂的火树银花,偏有摧城般的惊人之势。 楚月唇角轻轻勾起,如凛旭之剑的主人,昂声道: “云都六合,速开城门,迎接我云都贵客,王宫座上宾。” “胆敢不开,我正义凛然嫉恶如仇的百鸣大哥,定不会放过尔等!” 威震八方之气势磅礴如山海,低沉喑哑的声音传遍云都五城门,伴随着凛旭剑吟,似如神来之音,逼仄的压迫感从天而降。 五道城门的守城将士,哪还敢闭城,直接就大开城门了。 外头有翠微山的顾府精卫。 里边是万剑山的剑客们。 还有断骨台的大人。 识趣者,都会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大开城门。 只是让这些守城士兵有所不解的是,万剑山,翠微山,怎么都向着叶楚月了…… “…………”剑百鸣的脸皮扯动了下。 “百鸣剑圣,物归原主了。” 楚月咧嘴一笑,将凛旭剑归还给了剑百鸣,嘴里啧啧赞叹道:“这剑,真是不错。” 剑百鸣:“………” “百鸣前辈高风亮节,淡泊名利,乃是当世不可多得举世无双的大善人。” “这世上的剑客,不如前辈率真良善,嫉恶如仇。” “这世上的好人,剑道修为远远不如前辈。由此可见,前辈当是无敌的。” 剑百鸣听到这里,将本就板直的脊背,挺得更如劲松了,还昂了昂首,莫名有些只可意传的骄傲。 楚月再次作揖,月光洒落在她的发梢,犹若水中捞月的晶莹光泽。 她发自肺腑,极具真挚地说道: “有百鸣大哥,为小王做主把持公道,小王不胜感激,心如有千千山可靠。” “………”剑百鸣眨了下眼睛,神情有些呆滞:“…………?” 他只沉浸地享受在曲意逢迎的谄媚里,怎么就成了叶楚月的靠山? 更何况,他此次前来云都的目的,不就是伏击叶楚月的么? 这突如其来又在预料之内的变化,让人目瞪口呆,百思不得其解。 “晚辈叶楚月,谢过百鸣阁下。” 楚月感动不已,弯腰拱手。 屠薇薇、萧离、陆猛等人,全都跟着行礼。 剑百鸣面对行礼的这些人,咂了咂舌,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扶起了叶楚月,近乎是脱口而出道:“新王气魄,巾帼不让须眉,乃年轻一辈的翘楚,应当的。” “百鸣大哥,高义之名闻名遐迩,万剑山日后有需要小王的地方,小王定是义不容辞。” “楚王有这份心,已是难能可贵。” “………” 南皇北道这些府主,只觉得眼前一幕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俩人,怎么就称兄道弟上了? 每个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剑百鸣惯是个不要脸的。 叶楚月谄媚赞叹几句,就真把自己当成大善人,还去玩礼尚往来的戏码,做作的让人想死。 “百鸣阁下为了小王远道而来,千里迢迢堪是辛苦,不如入王宫,喝一杯云都的美酒佳酿,至于办案之事,可以稍作耽搁,若是累到了百鸣阁下,小王定是寝食难安。” 楚月对其关怀备至,不知晓的,还以为是这剑百鸣的孩子。 “无妨。” 剑百鸣顺其自然便道:“审查案情之事,当重中之重,作为万剑山大长老的首席弟子,义不容辞。” “大哥,大义!” 楚月眼眶红了一圈,“既是如此,小王焉能休息,定要好好彻查个明白,不让我大哥白白耗费精力。” 冥王听得五脏六腑都是拧巴的难受,如雕塑石化般的状态,额头满是黑线,颇为无语地望着叶楚月和剑百鸣,暗道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有病,还是病得不轻的程度,简直就是离谱! 却说此时,五道高耸进云海的城门赫然大开,顾府三千精锐畅通无阻,直奔王宫和子午楼的方向。 顾卫浩浩荡荡,势如长虹,俱都白袍着身,遥遥看去从远至近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气。 “顾卫何在!” 楚月上一刻还在和剑百鸣你来我往,下一瞬甩袖立于长空,在高处俯瞰下去,声音铿锵,掷地有声,充入众人耳时如雷霆随青电炸响。 “吾等,在!” 顾卫三千,高悬于空。 墨蓝无边的夜空之下万家灯火,热闹非凡。 顾府来者,朝向楚月作揖。 “随本王,去南皇府搜查!” 楚月犹若一道流光掠出。 顾卫三千迅速跟上。 风望月侧头吩咐,断骨台的侍卫便也跟了上去。 南皇府主左侧胸膛内的心跳如雷,目光有些发憷,被剑客们囚住的他,直勾勾地看着楚月的身影。 南皇府邸,不能出事。 尤其是他的湘华堂! 否则,就永远翻不了案了。 南皇府主看了眼被囚的手下之人,目光沉了沉。 好在,他是个谨慎之人。 每当出府前,就会把房中的尸体藏在不为人知处。 没有证据,就定不了罪。 他南皇韬,定会有晨曦之时! 第2958章 夏日夜晚的风很大,很冷 “轰!” 顾卫三千,甩袍而动。 楚月掠身如流星追月,途径南皇涧身侧之时,步伐顿住。 南皇涧身如弱柳扶风,小巧的面庞白如纸似被抽干了血色。 “涧小姐,本王未曾进过南皇府,有所不知处,可否请小姐一同前王,为本王解惑?” 既是去找寻南皇涧母亲的尸首,藏泣血苦恨蛰伏隐忍多年的南皇涧,定是比谁都想第一时间找到真相,找到自己可怜又苦命的母亲。 南皇涧知晓楚月的弦外之音,对她的良苦用心而心生触动,咽喉微痛,鼻腔有一股酸意,泪水如挡不住的直下瀑,涌上了眼眶。 她款款行礼,泪珠流淌满面,浅浅笑。 “涧儿,荣幸之至!” 南皇涧的每时每刻,说话、呼吸、行礼、动作,都会扯动荆棘苦痛。 她无法行走。 楚月朝她伸出了手。 南皇涧深吸了口气,颤颤巍巍的把手搭在楚月的掌心。 楚月握住她的手,一个用力带过来,横抱起南皇涧,直奔镇龙本家之一的南皇府邸。 覆在南皇涧身上的,是父亲南皇韬的披风。 楚月精神力搅动光火破空而出,只见火焰把披风焚烧。 一件大氅,重新裹住了南皇涧的身体。 夏日夜晚的风很冷,很大。 对于南皇涧这样弱不禁风的人而言,自小就怕四季的风,冷热都是苦痛。 但这一刹,她如陷暖室,有和煦之阳笼在身,从血液到骨头,都是温暖。 她泪眼婆娑,轻垂睫翼,没什么力道的手,缓缓地攥紧了楚月漂在空中鼓荡起来的衣裳。 “殿下。” 南皇涧的声音,被封吹走。 “嗯?” “母亲,她会讨厌我吗?” 近乡情怯般,期盼多年,却很害怕。 她不是母亲和心爱之人的孩子。 “不会。” 楚月笃定地回答道。 她不知涧母心中作何想。 是恨屋及乌。 亦或是深爱着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她只想着,南皇涧吃了那么多年的苦,甜一回也是应当的。 南皇涧低低一笑,泪珠落了下来。 她知晓。 殿下是个好人,才哄骗她的。 但她的心里,有些甜,不似从前那般苦。 哪怕活在假象里也好,对命运多舛的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奔头呢? 奔驰的速度极快。 风,越来越大。 “殿下。” 南皇涧的声,很小,很小。 她说:“谢谢你。” 楚月似是没有听见,来到南皇府邸的上空,才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道:“本王之云都新主,惩恶扬善是分内之事,不必言谢,更别提涧小姐雪中送炭,用青草之水,为本王祈福。” 南皇涧扯着唇,笑了笑。 近在咫尺的殿下,像是这人间的小太阳,昂扬过荒漠的风。 她去过的地方。 有光。 …… …… 南皇府邸,无数强者和阵法将府邸拦住。 一名戴着九蛇玉臂钏的女子,两眼沉沉,手握精致的长弓,拦住顾卫和楚月的去路。 她懒懒抬起了眼皮,凛冽幽邃地望向了众人。 “闯入南皇府邸者,当死——” 当她看到南皇涧,唇角噙着凉薄的笑。 “南皇涧,出息了。” 言语之间,尽是嘲讽。 南皇涧抿紧了唇部。 楚月拿出云都玉玺,凛声道:“本王以云都新主之名,命令尔等退散,即刻搜查南皇府邸。” “新王殿下。” 南皇羽执弓抱拳,“南皇府伫立千年,岂可轻易被搜查,还请殿下海涵,给南皇府邸一份尊严。” 顾卫三千,当即围剿南皇府。 出手之时,天地色变,绚烂十足。 充沛的气力罗织。 刀光剑影形成阵法。 南皇羽为之忌惮,额头落下了冷汗。 楚月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把神农之力陆陆续续输送给了南皇涧。 此刻,她把南皇涧放在平地,踏步到了南皇羽的跟前。 一步之外顿足停下,开口道: “本王若给你南皇府邸尊严,又如何给天下人交代?” “善恶有道,必得报。” “给本王,退下吧。” 楚月眸色幽冷,魔妖之气不像是正道王,妖异的如堕魔之精灵。 南皇羽充斥着忌惮之色的眼睛,深深地看了眼三千顾卫。 若是叶楚月一个人,不足以撬动南皇府邸之门。 断骨台侍卫拿出执行官独有的搜查令。 “搜查令在此,尔等若不退下,便以心虚之名,坐实罪证。” 断骨侍卫说罢。 顾卫三千齐出兵器。 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如大厦倾塌压死一蝼蚁。 南皇羽额头汗水簌簌,不得不往后退去,给叶楚月让出了一条进入府邸的道路。 心脏忐忑之时,便见府邸深处走出了一名眉目有着五分现实的白衣少女。 少女对其点了点头,南皇羽悬着的一颗心方才归于安然,对叶楚月展露笑颜。 “清者自清,家父身正不怕影斜,任由殿下搜查。” “……” 楚月扫了眼南皇羽,停顿少顷,便踏步往内。 南皇涧紧跟在身后,为楚月和顾卫、断骨侍卫带路, “湘华堂,南皇韬所住之地。” 南皇涧虽说好受了些,身上的荆棘之针,依旧难捱。 她仰头,映入眼帘的是纂刻湘华堂之字的牌匾,袖衫下纤长的手微微抖动。 湘华,正是取自于母亲的名字…… 哪怕母亲死后,南皇韬都未曾停下过折磨和羞辱。 楚月踹开湘华堂的门,径直走了进去,里边的陈设摆放一切正常,并未看见如南皇涧所说的尸首。 南皇羽道:“殿下仁慈心善,方才会听信南皇涧的话。父亲把荆棘放在南皇涧的身上,实则是寻到古来秘方,为从小就体弱多病的南皇涧治疗身子,怎知她恩将仇报,还要做出害父这等天理难容的事。南皇涧,贪心不足蛇吞象,事实胜于雄辩,且看你有何颜面去见我南皇族人!” 南皇涧抿紧了唇,眸光剧烈颤动。 她扭头去看,眉头皱紧。 她确保母亲的尸首,在南皇韬的身边。 但南皇韬极其谨慎,只怕收好了已经。 南皇羽自信不已,笑容淡淡,笃定叶楚月找不出那个女人的尸首。 她不在乎南皇韬做过怎样穷凶极恶的事。 她只知道,血淋漓的真相若是见了光,南皇府就要一蹶不振了。 “楚王,没有。” 断骨侍卫和顾卫搜查一圈,回来禀报。 南皇羽颔首,“殿下,请给南皇府邸一个清白。” 楚月默然不语,扫向四周。 而后,看向了足底。 瞳轻启。 金红之光暗绽。 嘴角足踏雷霆,一脚踩了下去。 尸首,就藏在这下方,以禁制和阵法遮盖得严严实实。 若非她有瞳,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察觉不到。 光芒涌动满屋。 楚月冷笑,凛声喝: “看来,给不了尔等清白了。” “既非清白身,又谈何清白?” “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南皇韬的报应来了。” 第2959章 助纣为孽,又何尝不是罪业 暴喝之声,令无数人侧目看来。 南皇羽倒抽了一口冷气,面庞难以维持镇定。 慌了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 纵然叶楚月知晓那一具尸首藏在何处,但要破阵裂开禁制把尸首拿出来,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南皇韬亦担心有朝一日事情败露,因而是请了人,还利用象牙塔下不可多得的气息,锻成了崭新的阵法和禁制。 最为可怕的并非是固若金汤,再牢固之物,终究会有被锋镝之气刺穿的那一日。 而是禁制和阵法,若不一举破开,阵法禁制便会原地自爆。 自爆的程度,足以把尸首炸得连齑粉灰烬都不剩,便如人间蒸发,谈何证据? 楚月脚掌踏地,劲道刚猛,如雷霆般的气力爆发开来。 足下地板瞬间裂开了如蛛网般的缝,并在迅速地扩散。 “殿下,家父,清清白白做事,堂堂正正做人,殿下今日之话,是在侮辱家父!” 南皇羽眉间绽放着自信的光芒,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杏眸直视叶楚月,任由归墟境的风暴搅动在天地之间乱了她的衣裳和发梢。 地板裂开,翻飞,尘烟四起浓郁遮人眼。 楚月双手伸出的瞬间,天罡、青烟两把刀破空而出。 她手执双刀,猛然斩下。 刀锋冲天,似要掀翻屋子。 愚不可及! 南皇府的白衣青年见状,失望地摇了摇头。 堂堂新王,大义凛然之人,却是个没带脑子的匹夫。 文武双全者,可贯穿始终。 叶楚月只知鲁莽,便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禁制和阵法,绝对不是靠蛮力去破的! 蠢货才会这么做。 下一刻。 青年和南皇羽的神情,赫然凝固住,瞳眸骤然一个紧缩。 却见双刀之下,使出青黑两股刀锋,并非是高歌前进的蛮力,而是交缠出了阵法。 孤星阵! 三千亡灵,自漆黑如夜的孤星之阵跃然而出。 宛若构建的桥梁,竟然把孤星阵和地下禁制所融合了。 如此一来,三千亡灵是为新铸而成的门。 禁制未破,门开尸首现。 无数人的视野,便看清了禁制内的场景。 “怎么会这样……” 南皇羽面色隐隐发白,干涸的嘴唇,都在不可遏制地颤抖。 府邸青年两手握拳,咬紧了后槽牙,“象牙塔的三千亡灵,居然能为她所用,真是稀奇。” 那日新王尚未归来,镇龙本家探讨新王登记仪式之时,南皇府主便建议用最多的亡灵去给叶楚月一个教训。 却不曾想,世道轮回,竟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几分荒唐的可笑。 …… 而这时,一道道目光,看向了破裂的地板,极致的深渊,以及黑暗的禁制之内。 一座海棠花交错而成的花棺,躺着身穿华服,尸体白到病态望一眼都觉得冷的女子。 女子眉间一点桃花妆,唇色殷红,睫翼浓密纤长,发髻珠翠琳琅,是华丽富贵之气。 地下的禁制阵法,衍生出阵阵寒气,开出了一朵朵霜华雕刻而成的荆棘花。 “阿娘……” 南皇涧跌跌撞撞爬向深渊,穿过三千亡灵,进入犹若料峭寒冬的禁制。 转瞬,就已泪流满面。 她跪在花棺前,多年的压抑和隐忍成为眼泪夺眶而出,落在盛开的永生海棠花。 她的身体原就不好,最是怕冷,畏寒,此刻不管不顾,握着母亲死后多年冰冷彻骨的手。 “我是……”涧儿? 南皇涧想说出自己的名字,声到嘴边却是戛然而止,神情是颓废的恍惚。 这个名字,是南皇韬用来羞辱她而取的。 她喊不出来。 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是谁。 更害怕说是母亲的女儿。 因为她的骨血父亲,是母亲最厌恶的男人。 对于阿娘而言,她又何尝不是个脏东西? 何必脏了阿娘的尸身? 她往后退了退,怯弱的不像是当众控诉父亲的固执少女。 楚月站在一片狼藉的平地,眸色波澜不兴,平静地望着。 并未打扰。 更未帮忙。 有时,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故事结尾。 这会儿。 泪流不止的南皇涧,发觉母亲蜷起的掌心,缓缓地舒展开来,上方,写着两个字。 柳遂愿。 柳湘华即将临盆之际,担心自己难产,就用鲜血在掌心写下了女儿的名字。 她想把南皇韬碎尸万段,她更希望自己的孩子,遂愿喜乐,平安无忧。 而这个名字,是她彼时的未婚夫,尚且年少花前月下时所取。 柳遂愿瘦弱的身躯近乎瘫倒在地,双手攥着花棺,望着母亲掌心的字,哀嚎痛哭出声。 阿娘,是喜爱她的。 …… 整座湘华堂,只响起了柳遂愿的嚎啕。 身后,停下一双绯色的软靴。 楚月面对花棺,行了行礼。 “柳湘华夫人,打扰了,在下叶楚月,云都新王,需要夫人的尸身,揭露南皇韬的罪行。” 她再次颔首作揖,方才给了顾卫一个眼神。 顾家精锐和断骨侍卫便纷纷前来禁制前,把花棺带走。 楚月抬手,以魔妖之气,勾勒薄纱软被,轻盖在了花棺之上,遮住柳湘华的尸体。 亡故者,也需尊严。 顾卫见状,眸起涟漪,心底多了些沉思,对这年轻的归墟之王,略有敬意。 一行人,来去如火,匆匆而行。 楚月扶起柳遂愿,灌入了神农之力。 “遂愿小姐,看来,本王未曾诓骗你。” 一声遂愿,让少女喜极而泣,不再陷入悲伤,倔强更甚从前。 楚月走出禁制,与南皇羽擦肩而过之时,嗤声道:“南皇韬坏事做尽,天诛地灭,若有人助纣为孽,又何尝不是罪业。南皇羽,令父,回不来了。你且记着,本王还活在世上一日,他就一日回不来,本王的管辖之地,容不得脏东西,留不得作恶之人,俱如眼中钉,肉中刺,必死无疑!” 南皇羽低着头不敢多说一个字。 楚月踏步出去,回头看来,湘华堂三个字尤为刺目。 精神力骤然喷发。 如飓风之力,直接碾碎了湘华堂的牌匾。 木渣往下掉落如一场雨。 楚月踏步往前,不曾回头,身影似如劲松。 第2960章 阿娘,云都越来越好了 身后。 柳遂愿看着碎裂为尘烟的牌匾,细碎斑驳的光自木渣之中穿过。 她恍了恍,讷讷地看向楚月的背影。 面上如常,心底里却是翻涌起了惊涛骇浪,此生都难止住。 许久,那红衣鲜活又明媚的新王,依旧背对着她,只漫不经心地晃了晃缓抬起的手,懒洋洋地道:“走了。” “好。” 柳遂愿咧嘴一笑,快步跟上。 …… 阿娘,云都越来越好了。 因为—— 云都有新王。 …… 象牙塔广场。 被万剑山人束缚的南皇韬,望见被抬了过来的花棺,面露绝望之色,暗骂南皇羽是个蠢货。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在叶楚月踏足湘华堂前,故意用错误的方法破开低下禁制,使得阵法自爆。 尸骨无存,便无证据留人间,他南皇韬自还能乐得逍遥又自在,又怎会永堕牢狱之灾? “百鸣大哥,风大人,这花棺之中,便是柳湘华的尸首,可带去判官府查验。” “花棺和尸首都是在南皇府邸湘华堂大地之下禁制内所发掘的。” “由此可见,南皇韬罪恶滔天,罄竹难书。” “其罪,当诛!” 楚月带着柳遂愿立在龙首之上,任由晚风肆意吹拂起裙摆。 “什么罪恶滔天?!” 南皇韬恼羞成怒,已无理智,手一抬就怒指花棺,“她柳湘华,生是我南皇韬的人,死是我南皇韬的贵,本座,何罪之有?!你一个归墟小儿,穿上皇袍也无帝王之气,半年约后,且看你一介下界来的废躯何去何从!” “柳湘华!” “听见了吗?!” “你生生世世,都是老子的。” 南皇韬狰狞地笑着。 他把柳湘华的尸首留下,以古老的禁术在午夜之时悄然施展。 他要柳湘华每一世都捆绑在他的身上。 要柳湘华去不了忘川河畔,上不了奈何桥头和那一个男人成双赴往生之路。 他留着柳遂愿日夜折磨,不仅仅只是为了报复,更是想抽走柳遂愿的血液,以此来开启古老禁术,完成他歹毒如蛇蝎的私心。 想至此,南皇韬笑容满面,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如个胜利者般,贪婪、渴望又狠毒地望着自己用永生海棠花亲手铸造而成的花棺。 楚月虚眯起眼眸,冷冽地望着近乎癫狂的南皇韬。 脑海里,响起了上古之龙懒倦伴随着打哈欠的声音。 “这蠢货,恐是用了上古毒龙秘术荆棘血。” 上古之龙的语气,是对南皇韬毫不掩饰的鄙夷。 犹若铜铃般的血色竖瞳,翻了翻白眼,一时用力过猛,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给翻回来,吓得上古之龙的身子如筛糠般抖动了下。 楚月见状,只觉得这辈子都没如此的无语过,嘴角猛地抽搐了好几下,便问: “前辈是从何而知?” “那禁术,就是出自于本座之手。” 上古之龙嘿嘿笑了两声,颇有几分骄傲,似是在等楚月的夸奖。 楚月好一阵沉默。 叶嘤嘤在图腾骨髓之中闻言,不屑地扫着上古之龙,暗骂没一个省心的,只有自己才是乖宝宝。 上古之龙又道:“后世之人,愚不可及,追崇所谓的禁术,想着还有来生,世世桎梏如困兽,实则毫无作用,不过是本座的消遣罢了。形成的血禁之术,实则不堪一击。” 楚月闻言,来到了花棺前。 仔细看去。 柳湘华的手腕有一条光芒闪耀的红绳,是鲜血锻造而成。 这条红绳的尽头,捆绑在南皇韬的手腕。 只有两人在十丈之内的距离,刻进骨髓的血禁之绳,才会显现于肉眼之中。 南皇韬大笑出声,猩红的眸看向了柳遂愿。 “涧儿,为父的好涧儿。” “你半生的血液,都给与了为父和你期待喜爱的母亲。” “你的鲜血,便如枷锁,让你的母亲与为父更近。” “只要你还活着,你的存在,就如同绳索,勒紧为父和湘华。” “你难道,要即刻死去吗?” 南皇韬咄咄逼人的目光宛若雷霆深渊般凝视着柳遂愿。 柳遂愿的世界,似若天崩地陷。 信念的高楼,顷刻间就已坍塌成了一片荒芜的废墟。 她的存在,如插在母亲身上的刀,诛母亲的心。 这样的她,和阴沟里的脏东西有何区别? 她浑身发凉,万念俱灰,眼底只剩下无望的破败。 自戕之意从心头起,蔓延到眼底眸光愈发决绝视死当如归。 若她的存在束缚了母亲的水云自由之路。 那她,当诛! “来跟为父,一起下地狱吧。、” “我们一家三口,永享团圆之乐。” 南皇韬笑容阴翳,狰狞,五官和面庞彻底地扭曲,哪还有一府之主的模样,只期待着逼死柳遂愿,要其当众自戕。 却见楚月,一刀劈裂了自花棺蔓延而去的红绳。 传闻中自骨髓生长交缠不可分割的禁术血绳,在锋芒毕露的刀刃之下,直接被一刀两段,彻彻底底地分割开。 南皇韬还在歇斯底里地大笑,笑容尚未褪去,就涌现出了震惊之色。 这张脸乍然看去,颇有些诡异的滑稽。 他日夜淬炼,耗费十几年的精力,竟如个泡影……? 他和柳湘华,再无以后了。 柳湘华生前不是他的人,死后,更不是他的鬼。 那忘川奈何,柳湘华已然和心爱之人团聚。 正欲自戕的柳遂愿,眨了眨眼睛,呆讷地望着断裂的禁术血绳,又怔怔地望向了楚月。 楚月无奈地望着她,笑里带着些许宠溺。 “傻子,旁人怎么说,你就怎么信了?” “不过一条毫无作用的红绳光影,斩了,不就没了。” “天若有情,湘华夫人必能得偿所愿,与相爱之人厮守,怎会被鸡鸣狗盗的宵小鼠辈毁了生生世世?” 那一番番温和的话流水,抚平了柳遂愿心底的伤痕,让阴霾下的柳遂愿豁然开朗。 “不可能!不可能!” 南皇韬如野兽怒吼,瞪向楚月。 释放气力,满目肃杀。 凛旭剑斩出,直接抵在了南皇韬的脖颈。 皮肤上如水的凉意,叫南皇韬浑身一激灵。 他不敢动脖颈,转着眼珠看向了手握凛旭剑的剑百鸣。 只见剑百鸣道:“动我剑百鸣的楚贤妹,不想活了?” 南皇韬:“………”贤……贤妹? “………”四下众人,陡然陷入了僵化的沉默。 第2961章 那臭狐狸还算有点良心 “南皇韬,你罪恶昭彰,楚贤妹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剑百鸣眸色冷淡地望着颇为落魄的南皇韬。 云都一府之主,混得如斯模样,真是该死的丢人现眼。 南皇韬咬着牙,瞪圆了眼睛看剑百鸣,半晌都憋不出来一句话,只不甘恼怒地涨红了脸。 剑百鸣施展气力灌入剑身。 凛旭剑内,霜华和朝阳一并迸发,犹若绳索,死死地勒紧缠绕在南皇韬的身上,使其不得动弹半分,张着嘴都说不出话。 “风大人。” 剑百鸣偏头看向了风望月。 风望月颔首作揖,“百鸣剑圣——” “我万剑山,固然为海神三山之一,但这断案之事,还得是鉴察司和判官府。” “还请风大人把南皇韬、北野湉湉带去审查吧。” “有风大人在,本座也很放心。” “如此,便不会落人口舌。” “免得这世上之人都说本座有失偏颇,不够公允,袒向了我楚贤妹。” “这样,不好。” 剑百鸣宛若世间大能,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人颇为佩服。 如斯人也,才当得起剑圣之名。 风望月闻言,满身清隽之气,浅笑拱手:“这是自然,风某定会给在座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新王殿下,好好为南皇府邸,挑选下一位府主吧。” 剑百鸣看了眼南皇本家的方向,缓声道。 南皇韬的罪行,几乎是已经笃定了的。 只是还需要去判官府、鉴察司走个流程。 在洪荒三界,身份地位,实力境地,到了一定程度的人,若有罪业,就要有相对于的审查之地来处理。 否则的话,便是越俎代庖,没了尊卑和规矩。 楚月作揖,言笑晏晏:“这是自然——” 风望月点点头,目光扫过新王肩头那一只双手叉腰,傲慢无边的狐狸,嘴角不由抽动了数下。 他忍着掐死那臭狐狸的冲动,朝四方告辞,便带着人离去。 北野湉湉绝望之际,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看向了父亲。 北道府主给了她一个安心的表情。 浑身紧绷的北野湉湉松弛下来,略微挺直了几分脊背,抬了抬下颌,被带去了断骨台审查。 这浩然磊落的模样,倒像是个受尽冤屈的好人儿。 抬走柳湘华的棺木前,风望月对着棺木行了行礼,“打扰了。” 随后,方才吩咐人抬起棺木。 “风大人。” 柳遂愿往前走了一步,苍白的小脸满是焦急之色,水光潋潋的眸藏尽了悲戚。 “请务必,让娘亲好受些。” “姑娘放心便是。” 风望月顿了顿,正欲行,便道:“柳遂愿,很好听。” 柳遂愿眸光微颤,呼吸急促了几分,怔怔地望着那颀长的身影和深邃的眼眸。 半会,款款侧身:“多谢大人。” 风望月“嗯”了一声,临行前又看了眼不可一世的臭狐狸,便踏上回城之路。 颅腔元神内的白虎女观察许久,暗叹道: “这若不知晓内情的,恐要以为,你喜爱之人,是那狐公子了。” 风望月面色沉了沉,想到那狐狸嚣张至极的样子,闷声说:“若非小月月,谁会喜爱一只纨绔二世祖的臭狐狸。” 白虎女无奈,不再多语。 小狐狸看着风望月的背影,虚眯起了眼睛。 无人察觉到,他丢了个四四方方的镶珠绸面锦盒到风望月的储物袋里。 风望月被换上了狼瞳,他和阿楚自不会对此理所当然,或袖手旁观,左右朋友一场,虽说他也讨厌那狼腥味。 断骨台队伍回程之际,四方小锦盒在储物袋内隐隐散发着青烟和淡蓝如水的光雾。 风望月心生警觉,忙把小锦盒拿出来。 看见锦盒上面的狐狸图腾,风望月两眼沉沉,险些如触电般把这东西丢了出去。 当他打开锦盒,便看到一刻青蓝相间的丹药静置上方。 乍然看去,两色相交,宛若八卦之阵。 “九转淬瞳丹,又名为丹青圣药。” 风望月扯着唇,不自觉地溢出了笑。 那狐狸,怕是偷来的药。 白虎女讶然道:“此丹,存放在七杀天的禁区之地,他是如何做到的?” 风望月一双狼瞳看天地四海红如血,如今又是身居高位是执行官,自也会多加留意九转淬瞳丹的所在。 “前不久,上界七杀天传出了消息。” 风望月拿起丹药,“禁区之地的丹青圣药被无耻小人盗走,七杀天大怒不已,不缉拿此人,便不肯罢休,认为威严遭受了挑衅。然,那无耻小人却有真功夫,盗走了九转淬瞳丹,无影无踪,七杀天人只知晓,那厮进了大楚境地,就如人间蒸发了般。” “大半年前,大楚虽不是上界威震八方之王土,但努点力,四舍五入也算是个中流砥柱。” “而今大楚落魄,只能依靠月族公主扳回一局,但月族复兴,何其遥远,大楚在土崩瓦解之中衰败和没落,是指日可待之事。” 风望月眼底的笑意渐深。 那臭狐狸还算有点良心。 倏地—— 风望月面色发黑。 只见丹药的下方和旁侧还放着两撮狐狸毛。 并非自然掉落,而是被人揪下来特意摆放在此膈应他的。 风望月猛抽一口气,顿感到这辈子都没如此无语。 那狐狸的良心必然是被狗吃了。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亏他想得出来。 白虎女哑然失笑,“看来,有人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勇闯禁地不仅仅是给你送礼,还是为了恶心你一下。” “………” 风望月嘴角猛抽。 琼云九霄之上渐行渐远的他回头看去,便望见那狐狸两爪子抱在胸前,坐在楚月的肩膀上得意晃荡,还惬意懒散地翘起了二郎腿摇着腿爪子,一下,又一下,有病一样。 风望月连忙收回目光,不再回首看一眼。 …… 小狐狸笑容满面,仿若遇到了大喜事。 罗家小孙子好奇地看着他。 许是从未见过如此有灵性的狐狸。 虽没感受到磅礴浑厚的气息,但那灵性,比一些神兽还要耀眼。 小狐狸瞪了他一眼。 罗家小孙子愣了愣,旋即仰着头被吓到嚎啕大哭。 小狐狸:“………” 第2962章 因为,他是本王的 “阿楚!他碰瓷!” 小狐狸惊恐,先发制人。 楚月看着鲜活蓬勃,恣意张扬的小狐狸有些哭笑不得。 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跟稚童一样。 跟人小孩儿较劲。 若七杀天的那群人得知夜尊殿下这个模样,只怕要惊得大跌眼镜,倒抽冷气。 “乖,不哭。” 楚月来到罗家小孙儿面前,揉了揉小少年的头。 “新王姐姐。” 小少年一抽一抽,尚未缓过来。 他甚是喜欢云都新来的王,因而,已经忘了掉眼泪,睁大眼睛凝视着楚月,转而便喜逐颜开了。 “别怕他,他很好,是个好狐狸。”楚月耐心地解释道。 “那他是喜欢我,才瞪我的吗?” 小少年两眼一亮,星辉般晶莹的眸,满怀期许地望着小狐狸。 半会过去。 小小脑袋大大疑惑。 “他不喜欢我了吗?怎么还不瞪我?” 小狐狸顿感头皮发麻,一阵恶寒:“…………”有病。 “新王姐姐,我可以摸摸他吗?” 小狐狸近乎炸毛,爪子护身,弱小无助般缩在楚月的怀里,浑身都写满了抗拒。 楚月浅笑了声,双手轻柔地抱住了小狐狸,温声回道:“不可以哦。” 小少年眨巴两下眼睛,似有不解之色。 新王眉眼若皎月,声线温柔:“因为,他是本王的。” 炸毛的小狐狸登时被安抚住,在楚月的怀里换了好几个姿势都静不下来,恨不得昭告天下,来个普天同庆般。 那毛茸茸的一条大尾巴,晃来晃去的,紫宝石的眼眸极尽享受地眯起,愉悦和欢心都写在了脸上,旁人看得甚感惊奇。 屠薇薇、萧离、夜罂这几个知晓些内情的人,心绪之复杂溢于言表,面庞神情俱是一言难尽。 “好滴!” 小少年也不恼怒,“小狐狸是新王姐姐的,谁都不能碰!” 楚月眉开眼笑,旋即到了罗牧的面前,关怀备至地问道:“老先生,可还好?” “看见新王无事,老朽便能心安了。”罗牧苍老带伤的脸庞,扯出了欣慰的笑,“是老朽年纪大了,糊涂了,新王这等人,当凌九天之上乘风看碧海,小小象牙塔,焉能困我新王凌云鸿鹄之志。” 末了,似是想到了冰棺里的女儿,眉目染上了几分忧愁。 “如若玲玲有殿下半分的实力,也不至于至今未醒。” “如她那般人,若是看见新王,定会万分喜欢。” “恕老朽说一句冒昧的话,她会和新王成为这世上最逍遥自在并驾同驱的朋友。” “她从来都不惧怕生死,她女儿身,有青云志,不输这世上的儿郎。” 罗牧沧桑,浑身似有拖山而行的疲惫。 每往后说,就有着岁月掩不住的无力悲戚。 顾九楼听到这话,心里泛着痛意,涌上咽喉犹若刀刃割裂,咽一下口水都像是生不如死的吞刀子。 他往前走了几步,离罗牧近一些,想看一看罗家玲玲。 再抬起的脚掌又未朝前,软弱往后,不敢面对罗牧。 楚月为了不引人注意,拿出了半箱灌水的神农丹。 “老先生,这是气壮丹,你服用之后,身上的伤很快就会好了,对精神也有较大帮助,不妨试试?” 罗牧服下了气壮丹,黯淡的目光,似有流星穿梭黑夜的光亮稍纵即逝。 “殿下,老朽有一个不情之请……” “老先生请说。” 对于罗牧,楚月略有愧疚。 罗牧在象牙塔为她引路。 受了不少的伤。 “殿下——” 罗牧说道:“这气壮丹,可是殿下自己锻造而成?” “正是。” “殿下!老朽的女儿罗玲玲,当年坠入象牙塔,骨头近乎断裂,命悬一线,是老朽不信天不信命,吊着她一口气,不让她入土,便成了活死人睡在冰棺。” “但岁月太长,一朝又一暮,当年用的保命丹,已经失了大部分药效。” “这气壮丹,能维持功效!” 罗牧浑身都在颤颤巍巍的,屈膝就要跪下,“请殿下救我女儿一命,需要你用锻造气壮丹的方式,将气力融入冰棺,便能稳固冰棺,保下玲玲一命。” 年迈老人的膝盖就要碰到地方,楚月的双手将他托起。 “小王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愿一试之,今晚,处理完了云都事务,便会登门拜访。” “老朽,叩谢殿下的大恩大德,此生唯做牛做马可报,只恨老朽不再年轻,半脚踩在阎王殿,或将亡故于路上,而不能长久报恩!” 楚月再次扶住了即将匍匐在地的罗牧。 “罗老先生,德高望重之人,是小王职责分内事,无需此大礼。” 罗牧眼眶通红,感激不尽地看着楚月。 …… 月明星稀,夜凉如水。 广场四方乃是人满为患。 前王旧部之事,便算是落下帷幕。 楚月便要回到王宫,做一些善后之事即可。 乾坤罩前,陈王后轻轻摇着襁褓里的婴儿白骨,母亲低吟摇篮曲。 忽而。 陈王后温柔垂眸不经意地看见了陈晨白骨后方藏着一行字。 她缓缓地转动着白骨的方向,直到能把字看清。 眼眸,却在顷刻间湿润,如这夜的白色月光。 那是—— 小亡灵在自己尸骨上所刻下的字。 「希望阿娘,长命无忧,来世还做阿娘的儿。」 他知晓自己的亡灵状态维持不了很久。 他要留点盼头给娘亲。 孤独一人的阿娘,也要好好活着。 “好。” 陈王后泪如雨下,抱着婴儿白骨,亲吻在婴儿骨上森白的额头。 “晨晨莫担心,阿娘,会活得很长,很长呢。” 泪水沿着骷髅,没入了襁褓。 …… …… 自此一事,云都小幅度洗牌。 新王且有立锥之身! 王宫内,陆猛等俱都忙着修炼。 楚月一面处理公务,一面打算和顾九楼、剑百鸣推杯至盏,算是待客之道。 “酒,是庸俗之物。”剑百鸣冷哼。 半个时辰过去。 剑百鸣在一地见底的酒壶里摇摇晃晃站起来,手里还提着半壶酒,眼睛一只睁一闭,“拿酒来!喝他天老子的不醉不归。” 还抱着浇铸而成的晶石狮子。 “楚贤妹啊。” “一日不见,胖了许多,虽说见不到剑帝了,但也要多加注意。” “无妨,无妨,左右剑帝不在,封在那大海之下,改日我将万剑山的青年才俊送给你,个个都是好男儿,长得那叫一个俊,与为兄当年不相上下。” 过了会儿。 瞪大眼睛看那叼着狗尾巴草躺在石桌上翘腿的小狐狸。 “云都物华天宝,广袤之地,怎么茅厕建得如此之小?” “竟还会动!?” 楚月:“……” 顾九楼:“……” 万剑山剑客们:“…………?” 小狐狸想杀了他。 没开玩笑! 指狐为厕,他怎么敢的?! 第2963章 这小东西,还挺别致 "阿楚。" 小狐狸闷哼,“杀了他!” 楚月嘴角含笑,将小狐狸揽在怀里轻揉了揉。 极其柔软的毛绒触感,似能治愈被阴霾覆盖的人心。 清凉如水的指腹胡乱揉着。 小狐狸耳根发红,直接窝在了楚月的怀里臀部朝着外头。 陆猛伸长了脖子,狐疑地看着小狐狸,顿感万分地惊奇。 这小东西,还挺别致。 …… 夜色深深,孤星伴月。 盛夏的晚风没有大海的湿凉,轻拂过象牙白大理石铺盖而成的大地。 剑百鸣提着凛旭剑,身姿仙风,在高墙之上一舞。 “顾家主,别光喝,多吃点菜。” 楚月一手抚过狐狸毛,一手提着杯盏,来到顾家主的身边不经意地问:“罗家玲玲,可是顾九楼的旧相识?” 正在喝酒的顾九楼一顿,暗暗心惊叶楚月的心思缜密,已经观察之敏锐。 他沉吟片刻,略微思忖,才叹息回:“是我的,心上人。” 楚月虚眯起了眸子。 “楚王,你不懂,她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人,她呼朋唤友,但没有人会是她的朋友。因为,她不属于这里,她来自于远方,那是一个所有人都抵达不了的彼岸。” 顾家主的目光,透过这片夜,看得很远,很远。 “她总有奇思妙想,她说人人平等,她很喜爱幼小的孩子,尤其是女孩。” “我曾想,跟着她去她的故乡,她说那是湛蓝的天和海,那里高楼林立,没有神兽和修行之人。” 顾家主积郁多年的情绪,似在一刻如瀑宣泄。 他泛红的眼,含着思念和痛苦的挣扎。 “是我不好。” “彼时,一位姓夏的神算师,途径翠微山边,与我算了一卦。” “他说,玲玲危险了。他神机妙算,一下就算到,玲玲不属于这个地方。” “然而我总抱有侥幸,我想先争夺顾家的家主之位。” “千钧一发之际,我若离开,跟着我的人最轻就是尸骨无存。更何况,她是那么厉害的人,她总能化腐朽为传奇的。” “我成为家主的那一日,她坠进了象牙塔。” 顾家主说到伤心处,痛苦难忍,又饮了一口穿肠而过刺激脏腑的烈酒。 “我得知此事,马不停蹄就要赶去她那里。” “但我表妹出了事,便想着先去救我的表妹。” 顾家主声音哽咽,背对着不远处的儿女,望了眼穹顶的月,哽咽地说: “从那以后,玲玲就封存在冰棺,再也无法醒来,而我不敢踏足云都,不敢去看罗老先生的眼睛。后来,我迫于压力,娶了族中的表妹。” 顾家主低着头,是做贼心虚,是愧不敢当。 他的双手,紧握着拳。 即便拼命地遏制,双肩还是止不住轻微小幅度地颤动。 “迫于压力?” 楚月笑了笑,“娶了,便娶了,好好待人家姑娘,不必说什么迫于压力。如此,对罗家姑娘,对令夫人,都算不上是一桩好事。既已娶妻生子,如愿成了一府之主,便好好走这一条路即可。罗家玲玲,与顾家主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如顾家主所说,哪怕有朝一日,罗家玲玲醒来,她也断不会为人妾室。” “她既是驰骋这天地间的风,就要去平原和旷野。” “………” 顾家主满目悲戚,深深叹息。 他饮下最后的酒。 饶是被一个小辈说教,也并未有丝毫的愠怒。 只因是一针见血,字字珠玑。 他负了前人,又对不住后人,既不够坦坦荡荡,又无法当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于是他度日如年,形同走肉。 “楚王,你未见过那样的奇女子,还有她所描绘的世界,那样的璀璨和不可思议。” 顾九楼半醉半醒沉浸在当年。 下一刻。 神情凝固。 只见楚月说道:“那个地方,没有灵气,无人可以修炼,但有人可以去往明月之地。那里,高楼大厦,人人遵循同样的律法,不同国度的人,需要从云上过去,窗外是湛蓝的天。” 顾九楼满面愕然,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月。 叶楚月怎会知晓有关于那个地方的事。 他一直以为,现下这个世上,只剩下自己还记得那里。 “那里……” 楚月顿了顿,笑道:“是小王的故乡。” 顾九楼瞪大了眼睛。 他拿着酒壶的手都在发颤。 这些年,他也曾与父亲、祖父还有知己好友说过此事。 却都当他是梦里去了一趟不为人知的天堂,醒来便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没人相信,那个世界真正地存在过。 “楚王,你……” “顾兄,罗家玲玲,我会尽我之力照拂好。” “好,如此便好。” 顾九楼想在明日与楚月一同去云都罗府。 但他已无颜面去见昔日的心上人。 “新王,小心剑百鸣。”顾九楼提醒道。 “多谢顾兄提醒,顾兄也应当小心族中异心之人和细作,以及翠微山及镇山大族。” 楚月回道。 顾家主的前尘往事,她不宜插手。 但顾卫相助和顾青绿跟随的情谊,却是要记下的。 满身酒气的顾家主再度一惊。 楚云王年纪轻轻,却有这般敏锐的洞悉力。 纵为凡人,这凡人之道,恐怕在来日能够匹敌仙神! 顾家主深吸了一口气。 “谢了,叶共主。” 而这,才是真正意义上,钦佩和认可了这样一个从下界而来的人。 楚月浅浅一笑,面不改色地喝着云都王宫最烈的酒。 …… 翌日。 青云宫内外,酒气难散。 剑百鸣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四仰八叉地抱着陆猛。 陆猛那么大的一个魁梧汉子,浑身紧绷,臀部勒紧,一整晚到天明都不敢动弹一下。 “放肆!岂敢对本座无礼!”剑百鸣沉声怒喝。 陆猛就差哭出声来,“百鸣剑圣,你昨夜醉酒,非说陆某是白毛犬,非要抱着睡……” 陆猛急得很。 他还要清白之身日后娶妻生子的呢。 剑百鸣微怔,回忆昨晚,整张脸都黑了下去。 陆猛自认打不过剑百鸣,有气都不敢发,就怒气冲冲进了青云宫要找楚月告状。 而他一进来,就惊了,那只狐狸忙里忙外的,不是洗衣,就是给殿下打好洗脸的水,或是为楚月盖好被子,又或是把青云宫内擦得锃亮。 第2964章 崽崽,你还好吗? 陆猛阖上眼睛,重新打开,那小狐狸还在辛勤忙活。 闻到一身酒味,嫌弃地把他推了出去,似是怕熏到床榻上的人儿。 并拿着抹布,顺手给陆猛擦了擦有些脏污的脸,小狐狸的神情愈发嫌弃了。 陆猛:“………” 晨曦,凉气氤氲。 陆猛退下没有多久,楚月便惺忪醒来。 王宫的栀子酒,不仅烈如火,后劲还极大。 小狐狸倒是贤惠,洗干净了自己的爪子,再为楚月用簪子挽发,且用一双爪子把装着清澈之水的金盆端来。 楚月睡眼朦胧,满目笑意似要溢出光来,眸色柔和地望着一大早就忙死了的小狐狸。 她沾着水,在檀木镶珠的桌面,写下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罗”字。 …… 罗府,恢弘庄严,四处都充斥着古色古香的古老气息。 “殿下,这边请——” 罗牧感激地看了眼楚月,随后前边带路,去往了罗府的密室。 密室犹若是腊月的冰天雪地,独立的庭院楼阁,飞檐斗角凝结着冰霜。 打开门,就能看到一方冰棺。 “殿下,这便是小女玲玲,请殿下为她续命。” 罗牧就要下跪,被楚月的手掌托住。 楚月望着那冰棺,瞳却是看不透。 凝结的霜花,将内部遮盖,只隐约可以看到一道身影。 不知怎的,自从走进这寒冬的密室楼阁之内,楚月浑身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如今望见那冰棺,五脏六腑蔓延而出的不适感,升腾到了最极致。 还有一股牵引之力,仿若有什么在等待着她,让她有掀了冰棺的冲动。 “殿下,这些,都是玲玲的画。” 罗牧抬手使用气力解开封闭的禁制。 漫天飞扬的画,目之所及俱都是。 一幅幅,都是同样的一幅画。 画很抽象,有点阴暗的意味。 仔细看可以知道,那是一个孩子蹲在地上孤独的背影。 来来去去的画皆如此,使得此地多了些阴凉。 “都道玲玲是个性格极好之人,实则非也。” 罗牧回忆往昔,满面怀念。 “她时常会流露出悲伤,在无人处伤春悲秋。” “有时,她看着天上月,一看就是一整宿。” “唯有我这个父亲知道,自她记事起,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就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画同一幅画。” “老朽问她,她说,她困在同一个梦里出不来,却也回不去。因此,老朽早年想了很多的办法,却都无能为力。” “我家玲玲,是旷野的风,高山之上的雪,却也是枯萎的花。这世上,无人懂她。” 罗牧老泪纵横。 多年过去,女儿已然成了他的执念。 如若那日,他不出门,陪在女儿的身边,罗玲玲就不会坠下象牙塔了。 罗牧闭上眼睛,这一痛,就是好多年。 他颤巍巍的手捡起了地上的画。 抽象的画,只有一个小孩的背影。 孤独的,又是森然的。 楚月避开画,踩着干净的地方来到冰棺的旁侧。 她将剩下的气壮丹俱都取出,化作神农之水,透过冰棺进入内部。 冰棺气了白茫茫的雾。 萎靡的生机,似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渐浓了些。 罗牧双眼一亮,仿佛看到了无限的希望。 他不管不顾直接就屈膝跪在了地方,接连给楚月磕头。 原是云都德高望重之人,却把一年一年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样。 “殿下,请你务必,救玲玲于水火!” 罗牧哽声说,把头破磕破,血液染在地上。 楚月用精神之力扶起罗牧,有将一枚气壮丹捏碎灌入罗牧体内。 “罗老先生,小王定会竭尽全力。” “不过——” “小王治愈,需要无人打扰的宁静之地,还请罗老先生退避一二。” 罗老先生连忙点头,腿脚还没站稳就匆匆出去,步伐踉跄险些摔倒。 等他出门,小狐狸唉声叹气,跟着一道而来。 坐在罗老先生,陪伴着可怜又孤独的老人。 见罗老先生愁云惨淡的苍老脸色,便用爪子攥了一把东西递来。 罗老先生疑惑不解地看着面前的爪子,又望了望小狐狸,在后者的示意之下,方才拿出手掌摊开在狐狸爪子下面。 握成拳头的狐爪缓慢地松开,一把葵花子就到了罗老先生的手掌心。 而后,小狐狸似在教罗老先生,磕着瓜子,稍加放松。 罗老先生犹豫了下,便也磕起了瓜子。 就是有点废牙,别的倒挺好。 …… 屋内。 楚月缓缓地推开了棺盖。 凝结的霜花,覆盖罗玲玲的全身,以及眉目。 楚月望着罗玲玲,心底的感觉愈发明显。 似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说不出来是难受还是高兴。 只是越来越强烈了。 “前辈,打扰。” 楚月作了作揖,双手汇聚呼啸的神农之力,沿着罗玲玲的七窍注入了她的身体。 流淌过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一寸寸地治愈。 罗玲玲只剩下渺然的生机,必须要用新的力量维持。 楚月无法保证维持多久,最长也不过半年。 温暖的神农之力,融化了罗玲玲身上的冰霜。 霜花笑容。 罗玲玲的眉目,映入眼前。 而当楚月看清那一张脸,双手抖动,浑身都已僵化。 魔妖尚未褪去的红瞳,骤然紧缩,涌现出了千万分的震惊。 “阿……娘?” 楚月睁大了眼眸,热泪蓄满眼眶。 她终于知晓,为何会有那样难以消散的感觉。 只因这冰棺内的女子,是她的母亲! 是将她丢失在月台的那个母亲。 是因为无端怀下她而乱了生活的人。 楚月未曾想过,在这漫长的人生和坎坷之路,有朝一日,还能再遇见她! 似是想到了什么。 楚月迅速伸手,拿起了一幅飘扬在半空的画。 画上的小孩…… 是她。 在那个时代的母亲,未曾憎恶她。 还记得她。 罗玲玲不是想回到梦里。 是想回到那年月台,把蹲在角落里无助看车来车往的女孩带回家。 而不是让她颠沛流离无枝可依没有一个家! 那一幅幅画,都是对女儿的执念以及无尽的懊悔。 她亲手丢掉了她的血肉。 后来,她再也找不回了。 …… 崽崽,你还好吗? …… 第2965章 第二次推她进人海(第241章的延伸) 那年月台,母亲松开了她的手,把她归还人海。 …… 后来,她年长了些,找到母亲时,母亲下跪让她远离。 “小月,只有恶鬼才会让人不得安宁的,求你,放过我吧。” “就看在我九死一生,生下你的份上,放过我吧。” 母亲和这世上多数的中年妇女一样,眼角有纹路,不怎么精神。 “滚远一点好不好。” “不要再破坏,我的幸福了。” “我求你了,崽崽。” “……” 女人再抬头,身前已经没了人。 这是第二次,送进人海。 …… 恶鬼二字,楚月一生不得释怀。 后来,看到了过往之事,看到了无端怀孕的母亲,因为她的存在而见不得光。 她好似释怀了。 却心底有伤痕。 她不得不释怀。 因是她起,便要由她承受这个果。 她有所遗憾,却也不知晓自己遗憾什么。 一贯有血有肉,爱憎分明的她,在黑和白之间的第三道颜色里挣扎徘徊。 她既无法怨恨这个母亲,却也无法坦坦荡荡面对。 她以为…… 就当如此了。 她死在那个时代。 她虽不能为那个母亲养老送终,却也放过了母亲。 从此,山一程,水一程,再也不相逢。 …… 楚月从未想过,还能再次相见,是以这样的方式。 她满含泪水的眼睛看向空中的,高处的,墙壁上的,还有地面的一幅幅有关于自己的画。 她不懂的是,既然觉得自己是恶鬼,又为何还对自己有所执念? 但她心欢愉,从真正意义上释怀了。 她捡起了地上的画。 一滴泪,划过眼梢,落在旧时的画作上。 泪水浸染开来,画上潋滟着光,一圈圈地散开。 温暖的七彩之色,映入了出楚月的眼眸。 画,不再是阴暗的。 被掩藏在下方却崭新出现的画作取而代之。 是尚且在襁褓里的她。 楚月眸光剧颤,心神猛动。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脚步微动,用神农之水洒在面前的画上。 画作改变。 有对着母亲笑的她。 有咿呀学语的她。 圆圆的小脸蛋儿,有些肥。 楚月望着幼时的自己,眼睛红了一圈。 悲戚又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咽喉都在酸涩,是刀刃割嗓子般的疼痛。 她跌跌撞撞两下,扶住冰棺,而后骤然挥手,长袖灌风,神农之力如风暴般散开,乳白色的圣光覆盖满屋,蔓延到了每一幅画上。 赫然间,一幅幅画焕然一新! 楚月如同扶摇直上九霄进入了霞色万道的仙境。 密室楼阁里的画作,都是与她有关。 再后来,有母亲跪地的画面。 那是扎在楚月两世之久的刀。 这把刀,比大楚的狠多了。 她不曾喜爱过大楚的楚祥、楚云城和那群所谓的兄长们。 但她是真心实意哪怕下地狱也想要找回自己的母亲。 想听母亲说一声那年月台,是不得已而为之,并非真心实意要抛弃她。 哪怕她如野鬼。 哪怕因她而起。 她总归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神明,总归会有所期盼有所遗憾! 楚月往前,脚步踉跄,凑近了那画。 微微睁大了一双眼眸,如天真又纯粹的孩童初次睁眼看世界,看的第一个人,喊的第一个人,是……母亲! 画上,母亲跪地面目狰狞仇恨眼前的女孩。 女孩未曾看见。 母亲的背后,插满了钢针。 钢针的后方,是不见底的深渊,是无数的鬼哭狼嚎。 一头头鬼怪在深渊里张开了嘴,长舌犹如鞭子缠绕在母亲的身上,把母亲拖下深渊。 楚月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她发颤的手连忙拿下这幅画,去寻找其他的,却都是和自己有关,并没有和深渊相关的。 那深渊,究竟是何物! 到底是怎么,拖拽着母亲下深渊?! 她不知道。 她找不到。 楚月冷静下来。 霎时灵光一闪。 她拿起手中的画,仔细甄别,发现这是两幅薄画合成的。 楚月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藏在下面的那一幅画轻轻地摘了出来。 倏然间!毛骨悚然! 她看见画上的一个家族,都是鬼怪,围绕着烈火烹油大锅里的女人,恨不得吃掉女人的骨头。 她知晓了…… 她知晓了…… 母亲不敢认她。 不敢带她回去。 母亲的那个新家会吃人。 母亲怕把她也给吃了。 …… 楚月紧紧地攥着画。 若她当年能够回头看,能够固执坚定一点不远离。 她是否就能把母亲带出那样的深渊。 楚月垂下了手。 两幅画,轻如柳絮,飘在楼阁。 满屋都是料峭的寒。 画如天女散花往下坠。 每一幅画,都涌出了一个金色的字符。 无数符文汇聚在一起,于半空形成了一封信。 楚月抬起颤然而湿润的眼睫看去—— 崽崽。 见字如面。 或许,阿娘再也找不到你了。 那年,阿娘不该丢下你的,阿娘知道,你吃了不少的苦。 这是阿娘不对。 我们小月,不是恶鬼,不会不得好死,会长命百岁,一世无忧的。 阿娘不能留下你。 阿娘嫁给了一个很坏的叔叔。 …… 再下方,则是一些被划掉的潦草。 看得出,罗玲玲想说些什么,却几次三番废除掉自己写下的字。 她曾想嫁人,改变自己的命运。 却不知人面兽心,反而让自己的生活,永无止境地往下堕。 小月不会知道。 她跪地求小月远离,因回家慢了些,就迎了一顿毒打。 这样的她,怎能再把小月拉入龙潭虎穴,永无宁日呢? 她见小月气质和穿着,便知小月没有她,生活也变好了,应当有大好的前程和未来。 …… …… 楚月抬手,指腹触碰那些金色的符文。 一封信,随着远方母亲的叹息声,散了满地。 这些符文散下,没入地板。 却又像种子一样,从大地深处,生根发芽野蛮生长。 楚月微怔。 空间内的兽兽们目瞪口呆。 那是…… 一朵朵…… 风铃花! 楚月攥紧了手。 当年花家两位战神的风铃花阵被人夺去,再也找不到了。 竟是在罗玲玲这里! 楚月扶着冰棺蓦地看向了母亲。 母亲的眉间,隐现了风铃花。 花如毒液迅速蔓延。 罗玲玲的浑身都是。 楚月瞳眸紧缩,哑声暗骂:“该死!” 是谁! 把风铃花阵植入了母亲的身体和那些画里。 第2966章 晚辈夜墨寒,阿楚的丈夫 罗玲玲坠入象牙塔的时间,正是战神祭阵的同年! 象牙塔内,有人把风铃花阵植入了罗玲玲的体内。 …… 楚月深吸了口气。 她冷静下来,手掌蕴满神农之力,暗启瞳,掌心贴合在罗玲玲的眉心。 那一朵风铃花如被封印的凶兽拼命地挣扎。 和罗玲玲的躯壳以及风铃花阵搭建了联系后,楚月再用瞳,便能窥测罗玲玲的脏腑。 而这一看,却让她惊到头皮发麻。 罗玲玲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竟都是风铃花的延伸。 风铃花的枝叶和根茎,竟都在汲取罗玲玲的鲜血赖以生存。 罗玲玲…… 是风铃花阵的容器! 长此以往下去。 罗玲玲会被彻底榨干成傀儡。 而风铃花阵,则会无休止的生长,比从前更加的强悍,爆发出难以估量的威力。 “啊啊啊啊啊啊,好阔怕!” 上古之龙瑟缩到了一团。 他因好奇,跟着楚月一同窥测。 却从未见过这的诡怪阴暗。 人体躯壳竟成了盆栽! 密密麻麻在一起让人满是恶寒,头皮发麻。 上古之龙浑身上下起了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迷你缩小的他,巨长的龙身如绳子一般缠绕着轩辕修以此来找存在感,却没留意轩辕修的魂体差点儿被他勒死。 小魔王停下了打毛线,眼神幽暗透着鲜少有的悲哀和淡淡嘲讽。 他摇摇头,勾着唇角嗤笑了声。 “这就是人族。” “凡人之身却厌恶凡人出身。” “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所做之事天怒人怨。” “…………” 小魔王的心情尤其沉重。 似是想到了一段过往。 他走进了魔灵空间的坟头,孑然孤独的他,想要一个人儿安静地待着。 朱雀吃不下鸡腿了,用轩辕修的话本擦了擦手,进了小魔王旁侧的坟头待着。 两座坟,像是府邸前看门的两座石狮。 …… “刺,刺——” 风铃花,吞噬着罗玲玲的鲜血和骨髓。 …… 这些年来,罗牧老先生为了救女儿,放弃了所有,走遍山川万里,找寻各地名医,求来神丹妙药,都治不好罗玲玲。 罗玲玲体内有吃人的鬼,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以治好。 楚月瞳刺痛。 犹若钢刀插进眼瞳,再狠狠地搅动。 “嘶——” 楚月倒吸了口冷气。 她见罗玲玲的眼皮子底下似有金红之光掠过。 眸光一闪。 而后忍着疼痛,双手蕴雷霆,灌神农,直接打在了母亲的面门上方,相隔一寸之距堪堪停住。 雷霆神农一并沿着罗玲玲的眉心灌入。 罗玲玲猛地睁开了眼睛。 楚月的手蓦地一抖。 那是一双…… 异瞳! 一金,一红。 神圣和邪恶并存的矛盾体。 楚月抿紧了唇部,缓缓地挪开了双手,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冰棺里的人。 罗玲玲的躯壳,似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叩叩。” 罗牧老先生在外叩门。 “殿下,可还好?” “甚好。” 楚月镇定地道:“还请老先生稍等片刻。” “玲玲好了些吗?” “罗老先生放心,能够再维持半年的命数,多出来半年的时间,还能再想续命的办法。” “那就好,那就好。” 门外的罗老先生神情柔和,喜极而泣,就连枯老的双手都在颤颤巍巍。 他转身之际险些摔倒,是小狐狸眼疾手快掠了过来将他扶住。 “小狐先生,听见了吗,我家玲玲,又能续命了。” 罗老先生笑着流泪,被小狐狸扶着坐在了椅上。 小狐狸给了他一把瓜子。 “有酒吗?” 人老了,嗑不动了。 伤心处,高兴时,都只想一醉方休。 小狐狸歪着头想了想。 而后便见他两只爪子搓来搓去。 将一把瓜子,搓成了酒。 酒水流动却好似凝固悬浮在小狐狸的爪子上。 他将酒酿递给了罗老先生,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无邪纯真。 罗老先生一怔,旋即失笑,接过这一抔酒喝下。 小狐狸一双爪子环在胸前,颇有些期待地望着罗老先生,似是在等什么。 罗老先生则回:“这酒,小狐先生榨得挺好,下回别榨了。”太难喝了。 小狐狸撇撇嘴,立在旁侧,目光深沉地望向了冰雪飘扬的门。 旋即,分裂开了一缕神识,进入了门的那边。 …… …… 屋内画作,环绕着梦里才有的七彩圣光。 云烟缭绕,中间一点血雾色。 身穿红衣的男子,自烟雾之中踏出。 夜墨寒才进入密室,就看到楚月眼睛红肿,满身怒气。 “轰!” “轰!” “轰!” 强劲的风暴震荡开来。 魔妖体质,再度变强。 在罗玲玲躯壳容器的刺激之下,楚月似有滔天之怒无处宣泄。 “阿楚。” 男子的声音温润如玉,凉似水。 楚月冷静了几分,聚焦定神地看向他。 “是我娘亲。”她笃定地道:“花家战神的风铃花阵,就在她的体内。” 假以时日,罗玲玲就会成为风铃花阵新的阵源。 夜墨寒二话不说,动作轻柔地握住了楚月的手。 一如既往的凉。 他暖了暖。 “我赖以彼岸圣花重归人间,由两个时代,两个母亲共同孕育。” “其中一个,就是她。” “……” 夜墨寒大概知晓了些。 他为楚月暖好了手。 温热的力量传递到了楚月的全身。 不知不觉中,楚月的眼瞳,一黑,一红。 和罗玲玲如出一辙。 不再是一只瞳。 而是成了真正的体质! 她的魔妖因罗玲玲而狂野生长。 她的金瞳从楚南音的身上夺回来。 二者兼并。 机缘巧合之下,造就了体质! 夜墨寒面朝冰棺,稽首作揖:“晚辈夜墨寒,阿楚的丈夫,见过前辈。” 他笑着回头看向楚月。 丝毫不害怕那一双一同。 他不自觉地勾着唇角,噙着风拂山水般的笑,温声说: “阿楚,我又多一个家人了。” “真好。” 男子唇边的笑意,消融了楚月厚如积雪的万般情绪,竟也跟着一笑。 第2967章 表里不一凡人魔,怎配做我云都王 楚月望着冰棺前秀颀挺拔的男子,眸色愈发的柔和。 他总是这样,救赎她,治愈她心底的苦痕。 而这时,体质的初适应,使得她的丹田武根,以及浑身血肉,蔓延出了火一样刚猛的劲道气力。 …… “阿楚——” 夜墨寒认真观察了下冰棺里沉睡不醒的罗玲玲,眉目沉重得很。 “玲玲前辈,彻底成为了风铃花的载体,她将与风铃花不可分割。” 这些风铃花便如跗骨之蛆,多年来日夜不休的汲取血液,深深地扎根于脏腑,早已和罗玲玲融为了一体。 “风铃花阵,能够修复海神界的界面压制,同样也能完全地摧毁掉。” “正如双面之刃,至于在哪一面,就不得而知了。” 夜墨寒专心地观察风铃花的走向,察觉到身后的细微动静,便回头朝后看,微微怔住。 楚月眉头微颦,面色涨红,浑身上下的肌肤都透着滚烫的红,如熟了的桃子掐一下就能破。 魔妖之气迅速蔓延开来,浑身的两百多道骨头,乃至于骨髓深处,都像是热锅上沸腾的水。 夜墨寒忧心忡忡,快步来到楚月的身前,握住了女子的手。 手上的温度,不是记忆里的冷。 相反。 是无比的热。 是火山喷发的前夕。 楚月咬紧了后槽牙,将魔妖之气镇压在脏腑和血肉。 但这魔妖之气,依旧在源源不断地弥漫。 两人手掌相碰之时,甚至灼烧了夜墨寒的皮肤。 男子的掌心有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斑驳的火光痕迹。 夜墨寒拧起了眉峰。 以他现阶段的境地和实力,阿楚能够伤到他,足以这魔妖体质的爆发威力,不在他之下。 阿楚的躯壳纵是海纳百川的凡人之道,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承载着体,却是难以抵挡。 若是无法承受,整个躯壳就会如火树银花般爆裂开来。 “小心。” 楚月往后退去,要把自己的手给抽回来。 夜墨寒却是死死地攥着她的手,任由自己的皮肤被魔妖之火灼伤。 他却好似察觉不到疼痛,清俊的面庞,浮着淡淡的笑,紫色海洋般的眼眸,倒映着心上人。 “不怕。” 夜墨寒道:“烧不死我。” 就算烧得死,他也不会松开手。 男子的力道,越来越紧,灼伤的痕迹,则是大幅度且无规则地扩散。 楚月凝了凝眸,却被男子揽入了怀中。 “没事,我在呢。” “……” 他不在的时候,吃了太多的苦。 他在的时候,总归是要一同承受和面对的。 …… “小孙啊啊啊啊。” 上古之龙被热烈滚烫的温度灼烧了臀部,疼得惨叫出声。 “烫死了烫死了。” “要被活烤了。” 上古之龙的哀嚎之声过于大,以至于空间内的其他兽兽,固然被灼烫到了,却都是咂舌地看着上蹿下跳的上古之龙。 “要死了要死了。” 上古之龙扯着嗓子咆哮道。 楚月的面色,黑沉了下去,旋即用神农之力注入体质。 却如杯水车薪,并无太大的用处。 而且这体质,还激发了她的焚世天罡魔体! 一旦按捺不住,只怕执法队即将到来。 所有和她有关的事物,必遭毁灭。 哪怕死完了,都要用圣水洒下清除魔气,要用降魔之火焚烧个七七四十九天才肯罢休! 同时,门外出现了一阵纷沓的脚步声。 “北道府主,冥王,你们二位怎么来了?” “罗老先生,玲玲之事,本座与冥王都很上心,特地寻了沧溟山药族神医过来。还有子君,她的乐道传承于上古神农,能够以乐疗伤,或许有所帮助呢。冥王倒是大方,这次还特地把府上祖传的还魂圣丹拿了过来。” “有劳二位关心,不过现下新王在为玲玲疗伤,还请二位稍作等待。” “那又何妨,多一个人,便是多一份力,一并进去,也好同心协力救下玲玲。” “不可!” 罗老先生便要拦住这些人。 冥王的手直接放在了罗老先生的肩膀上。 罗牧年轻之时,是云都翘楚,绝无仅有的天才。 后来也曾风光璀璨过,但自从罗玲玲出事,就萎靡颓废,一蹶不振。 因而,冥王一只手就能钳制住罗牧。 “老前辈,你操心了这么久,也当休息休息。玲玲小姐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我们和新王殿下共同努力,定能护玲玲小姐周全,罗老爷子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就是。” 罗牧还想要说话,北道府主却是一脚把门踹开。 后侧跟着的,都是北道、冥王两府的精锐,实力无比之高强。 再旁侧便是云子君。 云子君背着琴,目光深沉地看向了被踹开的门。 来时,北道府主说了,罗家的密室之门一旦打开,这位新王,大概率就完了。 “殿下,我们来助你了。” 北道府主看似面容和善,眼底却有精芒闪过,深处涌动着毒蛇般歹毒阴冷。 他和冥王满怀期待地看向楼阁内,却只看到血雾涌动遮人眼球,一时半会儿还看不清什么。 “殿下这救人之法,倒是稀奇。” 冥王唇角含着笑,说话是阴腔怪调的。 旋即,便与北道府主对视了眼,共同踏步进入楼阁之内。 却说罗家府邸的上方,穹顶之下,长空的裂缝里,还潜藏着不少两府高手。 就等一声令下,来个瓮中捉鳖了! “殿下——” 北道府主才喊了一声,就见血雾凝聚成了一道掌印,直接打在了北道府主的面门。 那力道之劲,打得北道府主口鼻溢血,步伐踉跄往后退了数步,被云子君及时扶住方才堪堪站稳。 北道府主擦了擦血,抬眸朝屋内看去。 血雾翻滚。 白茫茫的光绽放。 一道身影缓缓走出,犹若来自神秘丛林的古老一族。 北道府主疑惑地看了过去,嗅到了一丝魔味。 “拿下她!” “叶楚月!” “她已彻底成魔,凡人之道不过是掩盖魔味,此等表里不一之人,怎配做我云都王?” 北道府主眼底的野心暴露不已,满身战意爆发,宛若一阵飓风扫荡密室楼阁内的厚重冰雪,使得雪花冰霜俱在长空飞舞。 第2968章 从贫瘠之地走出的王 云子君迷惘地看向了北道府主。 北道府主口中的凡人魔味,她为何不曾嗅到? 云子君的心里,陡然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轰!” 两府精锐,直冲往下。 都是云都一顶一的高手。 两府精心培养的强者。 与此同时,第五第七两支执法队共同到场,抵达了云都罗府。 罗府的小孙儿抬头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去,随后泛起了不解之色。 “魔?” “新王姐姐,才不是魔。” 而后,母亲将他抱起,慌慌张张,匆匆忙忙,远离了是非之地。 “娘亲,北道府主说新王姐姐是魔。” 母亲捂住了儿子的嘴,警惕地看向这片天穹密密麻麻的战士。 罗府难见白日的光,俱已被阴影所覆盖。 两大执法队,在此碰面。 “巧了,段队长。”第七队长周云丰姿如玉,笑容温润并无丝毫的锋锐之气。 段三斩淡淡道:“接到了北道府主、冥王府主的实名密报,说是云都新王叶楚月身上的魔,可能与焚世天罡有关。总执法处和诸天万道,都对这件事尤为地重视。若是情况属实,现下全部的执法队,都会来到海神云都缉拿叶楚月和所有相关之人。” 焚世天罡之可怕,是叶楚月走过的草,连带着草下泥,都要被铲下来去焚烧为灰烬。 烧掉的灰烬,还要放到灭魔鼎炉里去淬个八十一日才肯罢休。 寻常人等,焉能不怕? “叶楚月,下界王,相传大义之人,怎会有焚世天罡魔呢?” 周云两手抱胸,不以为然,“不过既是如此,当然得好好留意,彻查一番才事,这样既能让洪荒和总执法处安心,也可还叶姑娘一个清白。” 叶楚月这个名字在总执法处非但不陌生,相反还算是老熟人了。 最近半年来,让总执法处出队最多的人就是叶楚月。 而让执法队无功而返次数最多的人,也是这叶楚月。 故而,每支执法队都对叶楚月之名到了耳熟能详的程度。 有关于叶楚月的出队,都是能推则推。 要不是焚世天罡过于可怕,周云和段三斩也不会出队。 执法队的消息,传到了上界不少地方。 大楚皇室,人心惶惶。 “完了……完了……” 楚老爷子闭上眼睛,一副绝望又苍老的面容。 楚云城错愕,“焚世天罡之事,怎会传到执法队那去?叶楚月的身躯不是破损又重塑了吗?怎么还有焚世天罡有关?” 楚家父子倒不是担心明月的处境。 相反—— 他们巴不得叶楚月死无葬身之地。 若焚世天罡能让叶楚月粉身碎骨,大楚只怕会是第一个去执法队状告的。 然—— 叶楚月归根究底诞生在大楚…… 这件事还真就和他们息息相关。 故此,他们非但不敢去状告揭露,还得费尽心思隐瞒,试图忘记掉这一件事,就怕天灾人祸俱降在大楚的头上。 “这个明月,不识好歹!” 楚时修厌恶道:“从未帮过大楚什么,还害得大楚不如从前,一日比一日衰败没落。大楚近来人心不稳,多是怨声载道,只因最近发生的事,使得大楚的修行之人去别的地方会遭受冷嘲热讽,不如从前。她从未想过大楚的境地,还只会给我们添堵,给大楚带来麻烦!” 他原是对明月有所改观。 明月之坚韧,如疾风劲草。 如漫天大雪压不住的红梅怒放。 偏生让大楚更下一层楼,让他们忧心不自在。 “爹。” 楚世诀道:“情况属实的话,大楚不能幸免。” 楚老爷子正因知晓这个情况,才无望又疲惫。 他恨死了楚明月。 怒之滔天。 恨之刻骨。 “祸害!” 咬字极重的两个字,近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爹,爷爷,现在我们要怎么做?”楚南音问。 楚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凛冽的冷芒一闪而过。 “说起来——” 楚祥嗤笑了一声,“还得感谢叶楚月挖了金瞳,断绝关系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洪荒皆知。” “到时,就当不知晓焚世天罡之事,着重当初把她丢下无间地狱。” “她不过是无间地狱一孤魂,也想攀附大楚富贵?是我大楚有眼有珠,弃她如草芥罢了。” “云城,把老四和老五找回来。” 楚祥郑重地道:“他在外修行这么多年,也该回来了!” 大楚只要有四皇子和五皇子在,就不会倒塌! 这两个人,才是真正的天才。 楚云城稽首:“是,父亲。” “南音,继续修行明月简,悟出月族功法。”楚祥说道。 楚南音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慌。 她于明月简,愈发力不从心了。 但这一件事,定不会让父兄和爷爷知晓的。 “世诀,时修,你们陪我去一趟执法队。” 兄弟二人便跟着楚老爷子走出富丽堂皇的宫殿。 …… 云都,罗府。 凡人魔之事,传遍云都。 罗府周遭,热闹起来了。 而都内再强的修行者,都想前来看一看执法队的真容。 “府主,这可怎么办?” 长街之上,玄天府的青年,跟在府主的后侧。 “她若出事,玄天府就会跟着完蛋的。” 青年着急不已,满面忧色。 相较下李府主淡然许多。 他负手而立长街上,叹了口气。 “从贫瘠之地走出的王,路总是要比旁人难走。” 这才来云都多久,却是一波三折,出了多少事。 若不是叶楚月命硬,哪还能撑到现在? 青年听不懂李府主的深层意思,只知道大难临头,心里怨得很。 下界身份,总是一次又一次磨灭掉玄天府修行者后人的希望,使得原该璀璨的他们,不得不黯淡无光,永恒地烂在泥土里。 两大执法队,进入罗府密室。 北道府主道:“周队长,段队长,这叶楚月恐怕是个万古一遇的魔头!” 段三斩掀了掀眼皮,“魔头与否,不是靠说的,是要靠证据。” “叶楚月出来,二位便知晓了。”北道府主拔高了声,“叶楚月,还不出来。” 一道身影,踏步而出。 红衣黑发,金色的眼眸如有仙神之姿。 平平如初,并无魔头的气息。 那红衣如火的女子,只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便从容泰然。 北道府主愣住。 周云勾唇一笑:“这就是你说的焚世天罡?” 段三斩面色冷峻,声线透着逼人的压迫感,“北道府主,你觉得执法队是用来戏弄的?” 两大执法队的队员似是习以为常,并不惊讶,还有些麻了。 得。 又是无功而返。 回去准得被其他执法队嘲笑。 第2969章 以下犯上了,北野城 北道府主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月。 适才—— 他分明嗅到了浓烈的魔味。 怎会在顷刻间就消失不见? “不可能!” 北道府主皱眉道:“适才我看得清清楚楚,叶楚月便是魔!” “北道府主,你当本队长瞎了?” 段三斩掀了掀眼皮看向北道府主,满身气势威武磅礴。 只一眼,一句话,便让北道府主哑口无言。 “有没有梵世天罡之魔,本队长和周队长都看得清。” “就算能瞒过你,也瞒不过执法队。” “难道说,北道府主,比我执法队还厉害了?” 段三斩的问话之下,北道府主面露难色,眼底却是疑惑得很。 他敢肯定,自己方才并未察觉错,是真真切切的魔味,而且是无限趋向于梵世天罡的魔味。 在来罗府前,北道府主就去请执法队的人了。 总执法处并未设在海神界。 但在海神界距离天梯较为相近的地方,有一处秘境亭台,被称之为执法亭。 这是为了公道而设的执法亭台,就是为了让真正需要执法队的修行者,有机会接触到执法队。 诚然,若是利用执法队,假意谎报,也是一种罪过。 “冥王,子君——” 北道府主急忙看向了冥王和云子君。 他敢断定,这俩人必然嗅到了。 云子君眉头紧蹙,一脸茫然。 冥王给他使了个眼色,而后悄然间摇了摇头。 北道府主见状,脊背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难道说,适才浓郁充沛的魔味,就只有他一个人才能闻得到? 他愿以为是请君入瓮,而后瓮中捉鳖,却不曾想到,自己才极有可能是那一个鳖。 “周队长、段队长。” 楚月云淡风轻地作了作揖,“今日之事是小王治下不精,管教不严,特才让两位队长白跑一趟。” 北道府主、冥王的脸色当即沉了下去。 一个七劫归墟踩在自己的头上肆意践踏,除了玄天府的那一位下界子嗣,这云都之人恐是谁都不会痛快。 “无妨。”段队长道。 周云耸了耸肩,叹了口气,“来之前,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楚月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位队长,又作了作揖,目光扫过了段三斩的队长勋章,“段队长,此物可否借在下一回?” 韩洵副队长目光发直。 其余人等,纷纷看了过来。 勋章乃队长的要紧之物,通常情况下,是不会随意借给他人的。 云子君勾着唇角嗤笑了一声。 “好。” 段三斩取下了肩前的勋章,交到了楚月的手里。 楚月妥善地接过了勋章,面庞含着一丝笑意。 而后,抬步走向了北道府主。 北道府主拧着眉峰正警惕地注视着楚月。 楚月收起了眉角眼梢的笑。 “殿下,……” 北道府主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砰”地一声。 楚月一脚踹在了北道府主的腹部。 动武之时,段三斩的勋章冒出了一阵隐隐发热的金光,暗藏着无穷到堪称恐怖的力量。 “噗嗤。”北道府主口吐鲜血倒在地上,那一脚似是蕴满了勋章之力,砸在北道府主的身上,整个腹部似乎有种撕裂的肝肠寸断般的疼痛。 “叶楚月!” 北道府主手掌拍地,气力释放,席卷出了一场呼啸的飓风。 一怒之下,血色光刃撕裂开了长空。 古老的超神兽展开羽翼露出了幽幽之眼。 北道府主的手上,出现了一把蜂刺般的利刃。 刹那间,肃杀漫天。 然,当无尽肃杀即将碾压楚月,那道队长勋章的光芒形成了一个圆形罩子护着楚月,同时让北道府主冷静了下来,定定地望着那勋章。 这会儿,众人方才知晓勋章有何用途。 冥王的面庞铁青无比,不由地扯了扯脸皮。 云子君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眼里好似浸着难以融化的霜雪,只觉得甚是丢脸。 云都之王教训下臣,还要借助执法队长的勋章来发挥威力和自我保护。 “咻——” 楚月瞬闪到了北道府主的面前,悬于半空。 一记鞭腿,直接砸了北道府主的侧脑。 北道府主的半边脸庞如被雷霆击打的棉花,近乎朝一处方向扭曲,口中鲜血直接喷向了楚月。 血液即将洒在楚月衣衫之上。 她打开了落雪扇。 氤氲的光雾隔绝掉了脏污。 “咻!” 众人还未曾反应过来。 楚月收扇,来到了北道府主的身后。 拽着北道府主的头发,从上往下,一同猛砸在了地面。 破裂的大地,有血液从不规则的裂缝里往外溢出。 楚月面无表情地拽着北道府主半白的发提起,使得其狼狈惊恐地扬起了脖子。 她说:“以下犯上了,北野城。” “啪嗒。”落雪扇摇开。 楚月徐徐地站起。 一脚,踩在北道府主的后脑勺,使得北道府主的面庞深陷在裂开的地板里,只发出呜咽之声。 她挪了挪脚掌,垂眸往下看,缓声说:“云都,有云都的规矩。” “北道府主,前王旧部之死,与你北道府的北野武,北野湉湉二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既对你没有确凿的证据,本王便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你,今日,无礼了。” 新王叹息一声,缓慢地抬起了脚掌。 就在众人以为楚月即将放过北道府主时, 便见凝于半空的脚掌,蕴满了力道,再次踩着北道府主的后脑勺,使得其整张脸在地板里里近乎是面目全非。 楚月尚未挪开身形,一身血腥笼罩,七劫归墟有王的气势,直让四方静默无言。 她冷睨了眼冥王。 “冥王认为,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冥王霎时头皮发麻,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他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北道府主,瑟缩了下。 “按照云律,以下犯上,当施以雷火之刑五百,全族禁令唯有王召不得出府,若是再犯,则视情况而加倍。” 他垂着眼皮不去看在新王足下瑟瑟发抖的北道府主,对答如流般快速道出云律。 “冥王与北道府主一同出现,若也认为本王是魔头,本王姑且将罪罚一分为二,你两府共同承之。” “若只有北道府主一人,便要他北道府独自承受了。” “冥王,你来罗府,是为哪般?” 楚月笑吟吟地看向了冥王。 那笑,不及眼底。 金光潋滟的双眸,似如死寂的深潭,有着吃人的深渊,让冥王心脏险些漏跳了一拍。 第2970章 不对劲,很不对劲 新王的目光,宛若能洞悉灵魂,就那样看着冥王。 而抛出的话,是诛心般的离间计。 偏生冥王知晓楚月的目的,却不得不利落地回应: “殿下,此事,冥王府全然不知。” “我前来罗府,是因找到了沧溟山的药族神医,想要和殿下一同治疗玲玲小姐。” 冥王说得滴水不漏,却也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不远处,一位身穿藏青长袍的男子踏步走出,略微颔首。 “在下,沧溟山,沧青阳。” 沧青阳神仙之名,传遍八荒六合。 楚月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冥王。 “冥王有心了,看来北道城忤逆冤枉本王一事,冥王府并未参与。” “北野城,你狗胆包天,敢惊扰执法队!” 言罢,又一脚踹到了北野城的后脑勺。 “砰!” “砰!” “砰砰砰砰砰砰!” 她似是疯了般,动作迅速,快到都出现了部分的虚影。 鲜血在脚下飞溅开来。 北野城四肢挣扎了几下。 “吼!” 超神兽怒吼出声,就要扑向楚月。 勋章金光掠出,灼烧了超神兽的皮肤,疼得惨叫连连。 冥王都不忍心往下看了。 云子君皱起眉头。 若新王仅靠自己本事,制服北野城,她便是钦佩。 只不过是依靠执法队长的勋章之力借机报复,生怕归还了勋章就不能再动辄教训北野城。 除了丢人现眼,云子君的脑海里再也想不出第二个适合叶楚月的词了。 “砰!” 最后一脚踹下,北野城倒在血泊之中,头盖骨有些变形,奄奄一息的他已然昏了过去。 楚月握着一枚丹药将其掐碎,灌入了北野城的身体。 北野城的身体有所转圜,清醒了点儿便睁开眼睛。 “北道府主。” 头顶,传来女子低沉的声音:“本王,允许你睡了吗?” 北野城还没反应过来,巨痛便将自己蚕食。 楚月一脚,踩在了北野城的膝盖处。 劲道刚猛,宛若钢铁狠狠地砸下,直接断了北野城的骨头。 北野城的上身在同一时刻几乎是往上弹起。 “啊啊啊啊啊。”北野城惨叫过后,便如一条死鱼趴在了地上,满身的冷汗和血水湿了衣物,只余下一丝丝的清醒看人间。 冥王瞄了一眼,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五官都快挤到了一起去,随即快速把眼睛阖上,暗道这太可怕了。 楚月收回了腿,回身走向段三斩。 “段队长,你的勋章。” “……” 段三斩望着脸不红心不跳丝毫都不羞愧的叶楚月,轻勾了勾唇角。 “楚云王倒是有借有还的君子。” “段队长谬赞,小王一贯是个好人,且不说小王深得执法处的赏识,动辄来个执法队看望小王,那可就更不能让执法处的人失望了。” “……” 段三斩默然。 韩洵嘴角轻抽了下。 两队的队员都有点儿无语。 这厮,还真当是在赞赏她了? “不得不说,段队长这勋章,真是不错。”楚月羡煞道。 “日后过了天梯,进执法队?”段三斩下意识地问。 而这一番话,让人沸腾咂舌。 执法队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哪怕只是一名普通的队员,都是洪荒界不可多得万里挑一的天才。 更别提执法队还有着重重标准,森严到能用可怖来形容。 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一点是,自从执法队多年前历经过一场变故后,整个执法处,都没有一个凡人体质的修行者。 叶楚月,可是地地道道的凡人修行者。 “段队长倒是信得过我。”楚月一怔,挑起了眉梢。 “如若是你,便能信。” 段三斩淡淡道。 周云蓦地精神抖擞,眯起了一双剑眸,意味深长地看着楚月、段三斩。 “那便借段队长吉言,到时小王若是进了执法队,就登门拜访,请二位喝酒吃肉。” “若非好酒好肉,本队长不吃不喝。”段三斩淡淡道。 “那是自然。” 两人宛若相识多年的朋友在寒暄。 四周的人见此一幕心里有了计较。 云都新王实力欠佳,但广交好友,连第五队长都和她谈地。 须知,这第五队长最是难缠,冷如一块冰,动起手来比野兽还要凶猛,威声远传,可谓是闻名遐迩。 段队长的手掌拍在楚月的肩膀上,抚走了肩上的一片冰雪霜花。 与此同时,一些东西,落入了楚月的元神空间。 是北方龙族的糕点和酒酿,还有雪挽歌亲手缝制的衣裳。 每一件,都是红色的。 雪挽歌知晓,小月酷爱红衣。 段三斩的声音,出现在楚月的颅腔内。 “本源老族长和雪挽歌夫人,让我转告一声。” “他们,很想你。” “他们在找寻适合凡人之道登天梯的修炼心诀,希望能帮到你。” “……” 段三斩没说的是,本源老族长,在北方龙族的权威略有崩塌。 而四方多有敌对。 执法处那里失了骨气,并无强硬的立锥之地。 多年来,北方龙族受人尊敬,便是被称之为一股清流,不与凡俗间的任何人、任何势力同流合污。 当年,正值壮年的老族长一句“北方龙族,不事权贵”,震耳发聩,让无数修行者肃然起敬。 而现在,时过境迁,老族长都能进入权贵之地,于执法处曲意逢迎了。 楚月眸光湿润了一瞬。 段三斩不说,她也能知晓外祖父的处境。 登天梯之心,便如燎原之火蔓延生长,一发不可收拾。 韩洵狐疑地看着楚月。 这楚云王看自家队长的眼神,不对劲。 很不对劲。 旁侧—— 血泊里的北野城,满腔怨恨。 有生之年,他必要把叶楚月给碎成千万段喂给超神兽。 罗家之主,罗牧老先生的儿子见状,摇了摇头。 叶楚月利用勋章残害北野城。 那勋章非新王之物。 不过是假借他人之势。 等到两位队长回到执法处,新王怕是承受不住北野城和北道府一族的滔天之怒。 别忘了,她只是个七劫归墟。 “段队长,周队长,恰好两位在此,小王有一事禀报总执法处。” “小王找到了昔日花家两位战神祭阵的风铃花阵!” 第2971章 区区凡人,巍峨山下一蝼蚁 风铃花阵……? 此话一出,在座之人,不论是执法队,还是云都修行者,俱为一惊。 段三斩拧起了眉峰,古潭般的眼底泛起了一阵涟漪,充斥着淡淡的疑惑之色。 周云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模样和眼底的笑,忙问:“此话可真?” “事关重大,不敢欺瞒二位。” “风铃花阵在何处,请楚云王指点迷津。” “就在屋内,罗家,罗玲玲的身上!” 楚月所说再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惊涛难止。 无数的人,近乎都在同一时刻屏住了呼吸。 “罗玲玲?” 段三斩眉头紧蹙,抬起眼帘,眸光锋利地看向密室深处。 冥王的目光闪躲了一下。 血泊里的北野城双手猛地攥紧,呼吸都跟着急促。 “玲玲……?这不可能!”罗牧急道:“我家玲玲从未参与过相关之事,怎么会有风铃花阵呢?当年战神祭阵,风铃花阵已经融入了界面压制之中,又怎会出现在玲玲的身上?” 罗牧双眼通红,老泪纵横,死活不愿相信楚月的话。 楚月面朝罗牧,浅浅地作了作揖,而后温声说: “罗老先生,小王为玲玲小姐治疗的时候,无意发现了她体内的风铃花阵。” “风铃花阵寄生在玲玲小姐的体内,汲取着她的鲜血、皮肉而活。” “这些年来,不管老先生求来了怎样的灵丹妙药,都治不好玲玲小姐,就是因为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已经被风铃花占据了。” 罗牧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月。 楚月看向了段三斩、周云,正色道: “两位队长,风铃花阵,乃是海神界的界阵,而且事关两位战神,不容有损。叶某相信,以执法处的公正,定会护好风铃花阵。” “海神界阵,交给上界,势必会引起非议。” “因而,为了世上无人诟病总执法处,叶某希望,以天鸾白晶打造的禁制之屋,来放置风铃花阵,与执法亭台相连。这样一来,海神界修行者能够在执法亭台察觉到风铃花阵的变化,上界修行者,也能通过禁制之屋,去欣赏风铃花阵。” 韩洵闻声,抿紧了唇部。 这…… 可不是个好事。 “好。”段三斩道:“我答应你。” 楚月抬眸,直视段三斩的眼睛。 心里则记下了这份人情。 “两位队长,叶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楚云王请讲——” “叶某希望,关于风铃花阵的处理,可以将本源老族长排除在外。” 楚月深吸了口气,郑重地说:“老族长与我断绝关系,与大楚来往,我怕他会恨屋及乌,伤害到风铃花阵,到时,我无颜面对海神界的修行者们,我也没有资格坐在云都王位上去禀统天机!请二位队长务必答应叶某!” 她这话传到上界,龙族也好,大楚也罢,哪怕是执法处本身,都是没有良心的。 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风铃花阵干系重大。 她此番将阴谋变阳谋,就是想要一步步揪出背后之人。 这旋涡如深渊。 她已两只脚踩在深渊,怎可拉龙族外祖父和母亲下水? 她叶楚月何其有幸! 三个母亲,都不曾亏待她。 只是她愧对母亲,无法用自己的双手去护其周全,无法在行万里路的同时要这天下太平,河清海晏! 她行在路上,途经崎岖和坎坷。 便希望不好的路自己走了。 亲人,就能顺坦一些,得几分天赐的福缘。 段三斩久久不语,并未急着答应楚月。 周云拧了拧眉,“楚月,那可是你外公,亲外公。” “我在大楚,没有亲人。” “我厌恶大楚的所有人。” “昔日我坠入无间地狱无人问津,为何我苦行九万年之久终见天光,偏要按着我叶楚月的头去承认所谓的亲人?” “我尚在襁褓就要承受挖眼之苦!我被我所谓的亲生父亲挖去了眼睛,难道周队长你还要让我相信我的外公?” “我,叶楚月,生如孤草,无需这些虚情假意的冷暖。” 楚月双眼通红爬满了血丝,长袖一甩,周身迸发出极强的意识。 良久,便稽首道:“请二位队长成全!” “好,我答应你。” 段三斩忽而出声,重复了一句。 周云偏头看了眼段三斩。 他怎么不记得,段三斩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执法处的队长里,这女人的难伺候程度,可是排在前三甲的。 而面对叶楚月时仿佛不管对方提出什么样的请求,段三斩都会如出一辙地应下。 韩洵望着楚月欲言又止。 “楚云王,你的外公,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并不坏,也不会坏你的事。” “他这一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固然不是一代人屠那般在最高峰,却受人尊敬,会被后世永记的。” 他自加入第五执法队就害怕段三斩队长,但他不想昧着良心。 老族长每回来执法队,都会给他带一些好吃的东西,还会教他做人的道理。 他被段队长骂哭了,老族长看到都会安慰他。 韩洵为老族长打抱不平,愤懑地看着楚月。 “好人又如何?” “与我何关?” 楚月反问,韩洵哑然无声,心底的怒意到了极致便成失望。 他以为,叶楚月这般人,是大义凛然者,是通透豁达之人! “确实,与你叶楚月无关。” 韩洵咬着牙,“楚云王日后不必担心,就算我韩洵去给老祖宗养老送终,都不会劳烦你叶楚月半分。” 是非不辨。 黑白不明。 为人是个庸人。 称王也不过昏君。 还谈何青史留名,先把天梯爬上去再说。 “韩副队长,请便。” 楚月面无表情,言语冷硬凛冽更不见半分的温情。 韩洵握紧了拳头。 “也是,怪我想左了,毕竟……” 他拖长了尾音,意味深长地看着楚月,阴阳怪气地说:“楚云王你或许此生都去不了上界,韩某人说这些话,是有些不合时宜,欠妥了。” 韩洵对着楚月咧开嘴笑。 区区凡人,巍峨山下一蝼蚁,爬梯乃是登天难事,哪能做到? 第2972章 古来英雄踏天梯,有几人能上天? 四下,一阵嘲笑。 段三斩护着楚月,自是无人敢提天梯事。 可若是韩洵带头讥诮嘲讽,笑意便不必掩着藏着。 韩洵紧盯着楚月看,试图在楚月的脸庞,看到一丝煞白的羞愧之事。 然而,这云都新主凡人王,似是听不出韩洵的话外之音,淡然自若无变色。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踏天梯,有几人能上天?” “我若能上,我自不负我所流的血与汗,我若不能上,是我技不如人,不当上。” “遵循自然即可。” 楚月再次一作揖,泰然到韩洵的神情龟裂了恼怒。 宛若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软而无力。 相较之下,韩洵倒像是失了礼数,颜面无光。 韩洵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段三斩回头一看,韩洵噤若寒蝉再也不说一个字。 “两位队长。” 楚月再道:“北野城冤枉了人,让执法队白出一趟,小王定不会姑息养奸,请二位根据执法处的规矩处理北野城。” 若在以往,这样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讨好卖乖下,有点子人脉,都能睁眼闭眼含糊过去了。 楚月这相当于是把北野城放在火架上烤,执法处若不杀鸡儆猴去处理后,恐难服众。 “北野城居心叵测,以下犯上污蔑君王,利用执法队为之刀俎,罪责极重,执法处绝不会放过。即刻起,北道府九族以及后世三百代,都在执法队的黑渊卷轴之上记着。” 黑渊卷轴记在册的人,如同被通缉了般,永世不可以加入执法处、七杀天等正统大道的地方。 相当于,是把北道府世世代代人的前程都给毁了。 更别谈这还是一种莫大的屈辱。 而且,就算是北道府养的狗,都会被记录在册…… “呜,呜……” 北野城竭力地挪动着身体,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有粘稠浓郁的血液往外流。 流不出去,便逆回喉咙,将嗓子眼给堵塞了。 他想要挣扎,求救,控诉着不公,浑身的惨痛让他如濒临绝望的野兽在血泊里蜷缩来,又蜷缩去。 “看来,北野爱卿,也很赞同执法队公正的决策呢。” 楚月笑眯眯,脆生生地道,眉间一抹张扬,看在北野城的眼里,直接一口血水给吐了出来。 “…………”冥王望着如此一幕,俊美的脸庞和五官都快皱成了苦瓜模样。 “周队长,叶某还有一事相告。” “…………”周云扯动了下脸皮,头疼得很。 这厮的事,怎么就这么多。 他们究竟是北野城实名请来的,还是叶楚月请来当帮手的? 一时间,执法队员都陷入了风中凌乱的情绪之中。 冥王狐疑地盯着楚月。 他倒是要看看。 这新王,还能做出怎样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周队长,北道府主,参与了残害前王旧部一案!” “胡说!” 北道府的青年踏步走出,瞪着眼睛怒指楚月。 “适才得到的消息,判官府和鉴察司那边,定了北野湉湉,南皇府主的罪,且已查明,此事府主并无关系。” 青年义愤填膺。 这是北道府主的养子,得北野城的恩惠长大。 在他的眼里,北野城是参天的树木郁郁葱葱,是刚正不阿的君子。 他绝不允许,有人会侮辱自己伟大的养父! “是……吗?” 楚月尾音拖长,缓抬起了手。 袖衫堆叠到了臂弯,露出了洁白似玉亦如玉的腕部,随着一个响指打下,屠薇薇、萧离和顾青绿押着北野武出现。 青年看见北野武一愣。 北道府主满面震惊。 北野武,竟卷土重来了! 他早该留意的,是叶楚月的手笔! “北野武并未死,被我请人保下。” 楚月说道:“北野武可证明北道府主之事,请执法队彻查。” 执法队,向来只管界面里最重大的事。 北道府的事,对于执法队而言有些小了。 “好。” 周云尚在犹豫之际段三斩就点头应下。 “段队长,倒是闲。”周云戏谑道。 “段某处理事务的能力,一向比旁人是要强一些的。” “………”周云神情凝滞,无语地看着段三斩,有种被噎住的感觉。 这厮,该不会是在嘲讽他作为队长的无能吧? “此事,第五执法队管了,韩洵,把北野城、北野武押进执法亭台的震域场,稍作等待,我便会亲自处理此事。” 段三斩脚掌踏地,掠到了半空。 双手结印,紫黑色的光呼啸而过,冲向了一座府邸。 “查案期间,执法禁制将封印所有相关人员。” 段三斩漠声说道。 冥王缩了缩脖颈。 等等…… 似乎有些,不对。 他乘着超神兽丘比独眼龙来到高空,一脸惊愕。 随即机械般一寸寸地扭过了头,“段,段队长,北道府涉案,封我冥王府作甚?” 段三斩眸光一怔,望了望呆滞的冥王,似是在思考他的话,而后点头:“言之有理,还请告知北道府邸何在。” 冥王便如火烧屁股般,动作利落快到行云流水地指了指北道府邸,“那,就那,还有龙凤盘旋的,就是北道府邸。” “好的。” 段三斩低喊了一声,收回禁制,封到了北道府主上。 折腾一番,围观者已经傻眼了。 冥王松了口气,却有种如芒在背的阴恻恻之感。 他回头一看,发现北野城和北道府来的精锐,都像是在看阴沟里的臭虫般望着他。 冥王心下大惊,脊背出了一阵冷汗。 叶楚月,段三斩,是要北道府彻底嫉恨他! “有劳二位队长,日后得空,多来云都小聚。” “别了,周某再也不想来了。” 不只是队长,每一个执法队员都不想来。 叶楚月,命硬得很。 再多的执法队,都是空手一趟。 这回倒是好,把风铃花阵带回去了。 罗玲玲的冰棺被执法队员查看完风铃花阵便抬走的时候,眼梢下,流出了一滴晶莹的泪痕。 楚月仰头,抬手,原想触摸风,却有一滴泪珠掉落在指腹。 冰冷的水,却如烈火灼了她的心。 眼底坚毅在刹那间更胜从前。 「阿娘。」 「我会去接你的。」 「等我。」 从前毅然决然未曾回头看得遗憾,她定会用这一生征战之路去弥补! 她要亲手送残害母亲的人下地狱! 第2973章 归墟敢称凡人王,海神修行登大榜 琼云之巅。 段三斩侧目看来,望见罗玲玲眼梢的泪,神情一愣。 “队长,这……” 韩洵诧然。 罗玲玲如活死之人,躯壳内里早已被风铃花所占据。 她就像是花的容器,枝叶所需的土壤,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会流出人的眼泪? “她许是有她的遗憾。” 段三斩回头顺着风的轨道俯瞰云都的轮廓,“凡人固然是最末流,却拥有无限可能,强则强,庸则庸,既无该有的下限,也没有世俗枷锁固定的上限。因而,能沉入无底深渊,也能去三十六重天外天。” 凡人之躯,当有无限潜能! 罗玲玲如是。 叶楚月,亦如是。 韩洵张了张嘴,却未曾说话。 良久,才道—— “叶楚月的修行天赋的确比常人要强一些,封印海域为下界共主算是壮举,堪称影响。” “然而,她对龙老的态度,太差了。” “她没有心,那么好的老人,当初挖瞳无间地狱的事,怪不到龙老的,龙老全然不知,知晓之后便竭力弥补,雪夫人甚至为此和大楚断绝关系,她究竟还要什么?”韩洵为龙老、雪夫人愤愤不平。 “她要,天下无灾。” 段三斩噙着难得温柔的笑意,轻声道:“韩洵,这世上之事,从来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明白的,眼见耳听不一定为真,要用你的心,去看,去听。” 韩洵只当段三斩被猪油蒙了心,诚然,也不敢将此话说出口,便摇摇头沉默下去,只当段三斩眼光不好看错了人。 北野城、北野武二人,被关押在执法亭台震域场的两个囚笼。 第五、第七执法队需要前往总处禀报至关重要的风铃花阵。 …… 执法总处。 楚老爷子带着两个儿子在耸入云霄的威武大门外稽首作揖。 “大楚全境三百万修行者,请总队和列位大人,严惩叶楚月!” 楚祥把话说完,跟在后边对门行礼的两位孙子便也异口同声地重复。 高声如响于空谷而回荡不绝。 楚老爷子面色煞白,额角有汗,心跳如雷。 只要想到焚世天罡魔的相关,就害怕到不行。 大楚三百万人,可不能因为一个狼心狗肺的叶楚月就陷于无尽的水火困境。 只要他楚祥还活在世上一天!就会保大楚万年延长的富贵和荣华! 他定要让衰败没落的的大楚,重回当年辉煌的巅峰,甚至还更加地璀璨。 楚老爷子浑浊地双眸透着钢铁般毅然的坚定。 楚世诀、楚时修二人悄然抬起眼皮望着祖父,仿佛看见了祖父周身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总处大门巍然不动,始终未开,祖孙三人也一动不动,似在等待总队的审判。 头顶上方的穹顶,伴随钟鸣之声敲响,百鸟旋飞,两支外出的执法队直接进入总处。 “爷爷,是段三斩和周云带的执法队回来了。” 楚世诀压低了声音。 楚时修道:“去往下界办案的两支执法队,就是第五、第七。” 楚老爷子了然于心,虚眯起了深邃的眼眸,而后,高声道: “请总处,严惩叶楚月!” “……” 总处依旧静默。 停顿了会儿,楚老爷子再竭尽全力大喊: “叶楚月犯下滔天之罪,罪该万死!” “咔,咔嚓——” 威严巨大的虚妄门朝上打开,湮在光里。 祖孙三人眉眼一喜,却不敢抬头。 段三斩两手环胸,看向大楚人的眼里浸着若有似无的嘲意。 周云问道:“楚祥,试问叶楚月何罪之有,需要你们如此这般呢?” 楚老爷子始终低头,再次拔高了声:“叶楚月是凡人魔。” “啧——” 段三斩嗤笑了一声。 “楚祥。” 她往前踏出几步,高挑的身形和征战多年的气势透出广阔天地也给人逼仄狭窄的压迫感。 “叶楚月和你断绝了关系,她的事,何须你前来总队说道呢?” “叶楚月终究是在大楚诞生的,大楚,义不容辞。” “她从不承认是大楚人,因而,她若犯罪,你们无需前来,她若有荣光,尔等也无需攀附!” 段三斩此话一出,祖孙三人便齐齐地抬头,颇为疑惑不解地看向了段三斩。 只见段三斩背后巍峨庞然散发着古老庄严之气的总处,圣光飞天幻化成绚烂的烟花,钟鸣声响如神佛之音,龙凤呈祥久久不散。 楚祥瞳眸蓦地一缩。 这—— 乃是总处立功之迹象。 是何人立功了? 莫不是周云和段三斩? 二人擒获梵世天罡魔,这可是首要大功!功不可没啊! 楚祥腿都抖了下,“二位队长,叶楚月万次难辞其咎,大楚……” 与此同时,盘旋交缠的龙鸣凤吟幻化出雌雄难辨之声: “下界共主,云都新王,叶楚月,上呈风铃花阵之源,特立黄阶九品功勋之章,进入功勋碑大榜!” “……” 大楚三人,似是以为自己听错,纷纷傻眼了。 叶楚月,立功了? 其名还进入功勋碑大榜? 楚祥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沉浸在这份实难相信的震撼之中。 “段队长,这可是真的?”他低声问。 段三斩淡扫了眼,“楚老爷子年纪大了,老糊涂了,我执法总处的事,岂能有假?叶楚月立下大功,深受执法处的重视,什么罪恶滔天,什么梵世天罡,都是无稽之谈。看来,三位不仅是白袍一趟,还要平白空惹滑稽笑柄了。” 楚祥心底里一片凉意。 他望着空中的龙凤图腾,眼睛红了一圈。 既是焚世天罡魔,不容于世一小鬼,为何偏偏有功勋傍身,为何世人皆称大义人? 他的心里泛着酸,他情不自禁地难受。 如若当初没把叶楚月丢掉。 以她的本事天赋在大楚生长的话,如今的成就岂不是会更高? 他…… 真的错了吗? 那一瞬,楚祥肉眼可见的疲惫沧桑了许多。 “原是这样,是老朽无端叨扰二位队长了,还望二位海涵。” 他折过身去,神情里透着难以诉说的累。 背后,则是段三斩的声音:“楚老爷子。” 楚祥回头看。 “她沦落苦海九万年,从无间地狱到一界之主,她归墟敢称凡人王,海神修行就可登大榜。” “楚老爷子,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一蜉蝣撼天地世俗,她走龙潭闯虎穴,过水火之地。” “难道,你当真没有半分的心疼?” 第2974章 清闲自在沐月色,一身铜墙赴死去 段三斩的话,使得楚老爷子神情恍惚。 若说心疼,确实有几分。 以为将要杀死明月的时候,他的心是在痛的。 但他定不会为了楚明月,陷大楚于不义之地。 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南音也好,明月也罢。 如若当初共存的人是楚南音,他的选择依旧是挖掉金瞳。 “段队长,老朽是否心疼,又有何意义,那孩子已然对大楚恨之入骨了。老朽不能消她的恨,也不想去消,成败是非自有后人记。老朽相信,后世之人定会知晓老朽的用心良苦,有些事,老朽不得已而为之。” “就当是老朽九万年前埋下的种子,多年后结成了恶果。” “若她真是凡人王,一代人屠,敢登天梯,敢来屠我大楚满城,我楚祥自然是身先士卒,当仁不让为过去的罪业续写结尾。” “段队长,她不是楚明月,她是叶楚月,是从慕倾凰肚子里出来的女儿,便不要奢求大楚的怜爱和关怀了。” “二位,打扰。” 楚祥深深地作了作揖,便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带着两位面容俊秀年轻脸色却极差的孙儿渐行渐远。 韩洵望着老人的背影,叹了口气。 “队长,他的脸孔被姜君刻下屈辱之字,始作俑者是叶楚月,怎还奢求他疼爱叶楚月呢?” “叶楚月满腔恨意,已然丧失理智,连龙老都不放在眼里,何谈他楚祥?” 不知怎的,见老人多加惆怅,韩洵有些心疼。 段三斩目光一闪,旋即侧眸看向韩洵。 “韩副队长,不如这正队,让你来当?” 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叫韩洵沉默无声,低头垂眸看着鞋尖,头皮一阵发麻,自知是僭越了。 段三斩踏过虚妄大门,走进执法总处,第七队长周云快步跟了上来,与段三斩并行时摇了摇雪白的折扇: “段队长向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今日,倒像是变换了一个人,倒叫人诧异得很。” “周队长多多见一见世面,就不会这般诧异了。” 段三斩似是说他少见多怪,没看过什么世面。 周云脸色一僵,停在了原地。 不多时。 段三斩和副队韩洵进了一处屋子。 屋内,龙老和雪挽歌等候已久。 听见开门之声,望到段三斩和韩洵的身影,父女二人纷纷起身,礼数周全。 “段队长,韩副队。” 龙老颔首:“小月进入大榜之事,我们已经知晓,小月可还好?” “不好,半点都不好,这就不是个好人!” 韩洵恼怒不已,涨红了脸,“龙老先生,你不要执迷不悟了,那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她把风铃花阵交给总处,特意说明,不让你来接触,认为你是个阴险之人。就这样的外孙女,要来有何用?她可知她字字句句都是伤人的刀,你和雪夫人听闻的时候,会是何等的难过和失落?” 随着他说话,便看见龙老眼睛通红,雪夫人那般清冷之人蓄满了水雾泪珠欲落不坠的。 韩洵愈发的愤怒只当二位都是被叶楚月伤透了心,只恨自己没有一支通天下地判官笔去治叶楚月的罪。 “二位放心,我韩洵势必会……” “小月,太苦了。” 雪夫人哽声无力。 “……?”韩洵的声音戛然而止,两眼迷茫地看着雪夫人。 “风铃花阵,事关界面压制,而今下界已被封印,就算未曾被封印,仅剩的三百多陆,于上界的狠心之人而言也无大用,海神界才是猎物。风铃花阵未在界面压制,而是在一个云都世家女儿的躯体里,此事堪称荒唐狠毒,背后必然牵连太多,小月孤身犯险,以阳谋对阴谋,害怕此事波及太多,便将我与挽歌排除在外。” 龙老闭上了眼睛,热泪滚烫还是从眼缝里流出,淌过了苍老有褶皱的脸庞,使得慈祥和蔼的神情,多了一抹悲悯。 雪挽歌的眼皮都是红的,声线俱颤,“她怕有朝一日,这寰宇正道崩塌,罪恶砸向她一人即好,其他的人,活着就好。这孩子,总是这样思虑周期,总是把自己放在最后一个,我们亏待她,辜负她,她却能掏心掏肺对待我们,对待每一个仁义之人。” 她的女儿,愿以凡人之躯护他人踏仙门,从未起过贪婪之心。 哪怕是地狱也会毫不犹豫纵身一跃,临死之前都要结网拦住愿意跟着她出生入死的人。 小月总想把一切想得周全,却忘了,哪怕九万年过去,她分明还只是二十出头的孩子…… 她应当清闲自在沐月色,而不是一身铜墙赴死去。 韩洵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 他怔在原地一动不动,脑海里闪过太多的想法最后归于嗡鸣作响的空白。 “韩副队。” 龙老望着韩洵,语重心长地说:“小月费尽心思,为护我们父女二人,她是个顶好的人,请韩副队不要误解她。她的用心并未显露于表面,而这才是最高明之处。她情愿自己背万世骂名也无所谓。” 韩洵张了张嘴,又闭上,心绪的复杂道不清也说不明。 半晌,他深吸了口气,朝龙老、雪挽歌拱手。 “二位,抱歉,是我狭隘了。” “……” 韩洵无比懊悔。 他不该当众以凡人之道和天梯来羞辱一个这样好的修行者。 哪怕就寝过后半夜醒来都会唉声叹气,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而这类愧疚的情绪疯狂地延伸,只怕多年后进了坟冢之地都得从棺材板里出来抽自己。 …… 云都,罗府。 罗牧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楚月安慰道:“罗老先生,风铃花阵,来路不明,此事牵连甚广,唯有摆在明面上,才能破此局。老先生发现,我定会走遍山川万里,苦读医书,找到治好玲玲小姐的法子。” “殿下这么做,是对的,只是再也看不到玲玲了,到底有些不舍。” 罗牧老先生长叹了几声。 半个时辰过去,楚月见罗老先生稳定泰然,方才走出密室,踏出罗府。 残破的冰雪密室,罗老先生走进了满是画的房屋,蹲下身子,捡起了黑白画,看着蹲在地上的小孩背影,叹了一声,说:“玲玲,你的画中人,真是个,聪明的小孩啊……” 第2975章 无尽之森走出的古武一族 “玲玲……” 老人眼里,满目悲伤。 “你不会怪爹的,是不是?” “阿爹若不把风铃花阵放到你身上,你就碎了。” “玲玲……” “不要怪爹。” “阿爹只是想你活着。” “你看,你期盼了那么久的小孩,她来看你了,你会不会高兴?” 他请新王来罗府的最大目的和根本原因之一,就是想让罗玲玲了却遗憾。 还记得很多年前,月光皎洁,庭院深深,罗玲玲对月作画,每一笔都是灰暗压抑的色调。 她的画,自成一派。 画来画去,都是同一个人,同一个孤独的背影在寂寥的秋色里。 旁人作画追求栩栩如生,她不一样,她的画是另一个世界,掩藏在笔墨下的鲜活无几人能懂。 那时,罗牧来到庭院,立在女儿的身后,问:“玲玲,这画上人,是谁?” 罗玲玲握着笔的动作一顿,手指加重了力道直到指节泛着白。 她回过头,看向父亲,答非所问:“阿爹,你做过梦吗?” “梦?” “如困兽之斗的梦魇困境,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陷在同一个心结里。阿爹,可我最近梦不到她了,我很害怕,日后会有一天,我记不起她了。” 罗玲玲双目通红,泪水沿着眼梢没入了鬓发,她清丽的面庞却充斥着让父亲心疼的痛苦挣扎。 “阿爹,如若有朝一日,我死在路上,如若你能看见她,请你务必,待她好。” 无人知晓,罗玲玲还是一名神算师。 她推算到父亲会遇见小月。 但她却推算不到自己的踪迹。 她猜测,那时的自己或许已经到了九幽黄泉之下。 而父亲和小月之间,有一颗血色煞星,意味着难以两全,必然见血。 “我家玲玲,长命吉相之人,死不死的,莫说这晦气之话。” “日后遇到这小孩,阿爹会护她周全的。” 初见不知画中意,再见已是画中人。 罗牧蹲在满是画的地上,捡起了一幅又一幅的画,小心翼翼地抚去了尘灰。 “原以为,是个孤独弱小的孩子。” “没想到,是从下界杀出来的王,不愧是玲玲认定的小孩,真讨人喜欢。” “……” 罗牧把画全部捡起。 风雪骤大。 他起身往外看,烈阳穿过府邸密室刺人眼球。 “玲玲,你看,云都的天,要变了。” “……” 王宫,青云殿,不复前些日子的冷清,云都本家俱都送了礼,虽不是什么凤毛麟角般的稀世珍宝,却代表着一种态度,意味着云都本家朝新王低头,彻底认可了新王。 北道府主羁押在震域场。 南皇府主进了断骨台狱。 云都格局大变,众人闻风丧胆,再不敢肆意嘲新王。 固然还有虎狼环伺,却也都是静观其变,不敢再轻举妄动。 断骨狱里的北野湉湉,嘴比往常还硬,只期盼着父亲北野城把自己救出去。 却迎来了北道府黑渊卷轴在名的消息,顿时两眼一黑,绝望地昏厥了过去。 “师父,你教我的通背拳,我已修习了不少。” 赵囡囡兴奋不已,来到楚月面前施展前段时间教授的通背拳。 一招一式,沉稳有力,虽没有灵气涌动周身,拳锋却能震风! 小狐狸如贵妃醉酒斜卧在一侧,半抬眼皮懒洋洋地望着赵囡囡,转而看向楚月的时候,颇为担心。 楚月的体内,还有之火,正如火山喷发前,必须找个地方,把这些劲力都给卸掉。 若是卸在云都,只怕满城遭殃,能够顷刻间生灵涂炭。 先前楚月暴揍北野城的时候,勋章不过障眼法,无需勋章也能把北野城打得哭爹喊娘。 而在难控,风铃花开,遇见母亲的三重刺激之下,楚月便已豁然开朗,知晓这暗中必是有人牵线搭桥,故而特用神农之力裹着一缕魔味刺激北野城。 同时和抱枕、上古之龙、小魔王等共同遏制住这之力,至今都还没能恢复轻松,空间里叫苦连天声不歇。 “师父,如何?”赵囡囡两眼放光。 “很好。” 楚月负手而立,一袭红衣立在斜阳下。 “师父还有其他的功法吗?囡囡定会努力去学!” 赵囡囡战意满满,已是迫不及待。 她这废物之躯,对灵气一窍不通,但师父给她的功法,却能让她在大汗淋漓畅快,于修行之世找到一条真我之路。 “不急。” 楚月说道:“古武道法,正如静水流深,过于湍急只会适得其反。你先放下功法,学会道家静坐。” 之气在躯壳内横冲直撞,搅动五脏六腑。 抱枕为她保驾护航,因而二人共同承受。 楚月继而讲授—— “存想盘足,交手搭桥,垂帘调息……” 她忍着风暴冲击的疼痛,将静坐之法一一说出,而后详细地分解。 末了。 她的手搭在赵囡囡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 “灵气灵力,日月天地衍生。” “丹田武根躯壳俱是气力的容器和载体、媒介,因而,你不能汲取气力。” “但若直接摒弃灵力,开拓一条新路,无需衍生,直接通天地,自成一道,必达惊世之才。” 赵囡囡听得专注认真,微微低下了头,“我,能行吗?” “囡囡不必妄自菲薄,天生我材必有用,唯有你觉得自己行,这天下之道,才能行。” “修武之事当劳逸结合,每次竭尽全力,必要静坐,因为你没有气力,不可用力过猛损坏胫骨。” 楚月把一瓶神农之水拿出,“最近一段时间,我将要闭关青云宫,有什么事,找屠师姐和阿离。” “师父要闭关?”赵囡囡接过神农之水,诧异不已。 话说出口,她才后知后觉发现,闭关实属常事,只是师父钢筋铁骨从不停下,便有所惊讶。 “嗯。” 楚月应了一声,迈步青云宫内,召集萧离、屠薇薇、陆猛等人。 陆猛跟钱燿舵争辩着跨过门槛。 “古武一族,那是什么?”陆猛问道。 钱燿舵说:“新得的消息,西边的无尽之森炼火村庄,据说是古武一族,神秘得很,实力很强,适才听到苏战将他们讨论的。” “钱兄何时与苏战将关系这般好了?” “有殿下罩着,不好就削了他脑袋。” 陆猛耀武扬威,傲气十足。 钱燿舵两眼一沉只觉得这厮颇具小人得志之风范。 第2976章 成王九重巅,败寇泥销骨 青云宫内,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都是跟着楚月来云都的。 听到闭关之说,俱是心情凝重。 “诸位,我闭关的这段时间,云都,便交给诸位了。” “吾等,遵命!定不负殿下所托!” 众人稽首躬身,异口同声。 楚月的目光扫过四处,落在了萧离的身上,视线交错时,似是读懂了什么。 萧离抿紧了唇部,缓缓地垂下了眼帘。 旁人不懂的,但她却明白,能让小月姐姐闭关,定然是发生了重要之事。 “阿离。” 楚月眉眼柔和似若春风,神识传音道:“我要出一趟远门,等我回来。” 镇龙本家双府主锒铛入狱,暂时都会按兵不动,且闭关之说不必隐瞒,直接大大方方告知,镇龙十二只会觉得云山雾绕,不知真假,反而都会审时度势。 而她只需要在这段时间内,尽力赶回来。 人群之中,萧离朝她咧着嘴笑,眼里有泪,点头应下小月姐姐所说之事。 一炷香的时间后,楚月把事务都交代好了,众人方才离去。 青云宫正殿的鎏金双门,随着沉重的一声巨响,彻底地闭合,只余下一人一狐。 “烫死了烫死了。”上古之龙哀嚎不止,满身缠绕着之火。 “小孙,你早说呐,跟着你还有这危险,被做成烤龙而死在我龙族简直就是丢大脸了。” 上古之龙哼哧哼哧,反观空间内,属他最是话痨,其余人颇有几分小孙的风采,算得上是沉着淡然了。 他一扭头,就看到满身之火的轩辕修,正在翻看着话本,嘴里还骂骂咧咧,“三年,三年了,这话本竟还没个结局,噫吁嚱,非人哉啊!” “…………”上古之龙黑着脸侧目,便看到朱雀在用之火烤鸡腿,一不小心就烤焦了,冷着脸暗骂道:“没用的火种,连个鸡腿都烤不好。” 小魔王则把自己埋进了土里。 骨髓深处的叶嘤嘤窜来窜去,两眼放光,“着火了,着大火了!” 上古之龙惊得下巴险些掉地,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些奇葩,暗道小孙的空间里,居然只有自己一个正常的。 “咳——” 楚月轻咳了声。 鲜血涌上喉头。 吐在帕子上时,血液里都有恐怖如斯的之火。 焰光摇曳,散发着蛊惑人心的危险气息。 金红相交是亦正亦邪,难辨黑白是非。 小狐狸用爪子抚去了她唇边的血,如紫色星河般的眼眸,噙满了心疼之色。 她偏偏不想伤害无辜之人,便要忍着筋骨血肉被焚之苦,找一处无人的地方将这之火的劲力风暴卸掉。 “我没事。” 楚月笑着说完,盘膝而坐,运行着体内的气力,试图让自己好过一些。 “噗嗤——” 鲜血吐出,眼眸睁开。 一双异瞳,充斥着骇然之色。 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似如扭曲的空间,还出现迢迢银河图腾,很快就与长空一并扭曲。 宛若一面扭曲的镜,镜内,她看到一片战火。 七杀天、仙武天,集力攻向血鬼一族。 势头正猛之际,将血鬼一族围剿,便如钝刀子割肉,温水煮青蛙。 “血鬼人,背弃人族精神,将自己贩卖给血鬼,还妄图离开修罗地界,以无间地狱的悬崖料峭为据点,开拓你们的血鬼帝国!” “……” 大军压境,四面楚歌,繁芜的枯草染上鲜红的血液。 血鬼一族,自出世起,就增加了不少人,朝向繁荣而进,方才惊动了仙武、七杀两大天! 还有很多浑水摸鱼的修行者和势力,聚集此地,试图得到一个光宗耀祖的战功。 光影闪过,一个披着斗篷露出白发的老人以雾色微光的形式出现。 慕山河问:“血鬼人族,不曾残害无辜之人,洪荒律法,诸天明文,我血鬼人族,何曾有错,需遭此弥天大祸?弥生大帝曾有所令,给于半妖、半魔、半兽以及半鬼之人生存空间,只要心向大道,不做恶事,诸君又为何以此来讨伐我血鬼人族?!” “血鬼一族,害人害己,罪该万死,还以无辜之态问世,最是可笑!” 仙武天的四大仙将之一挽青花,眉间开了血色月腾,戏谑地道:“尔等,跪下臣服,入仙武七杀大牢,且戴枷锁,着囚服,叩拜万里之路去忏悔,两大天便可不赶尽杀绝。” 光雾微光消散。 慕山河回到了族中。 “如何?”慕老夫人问道。 “来势汹汹,难以抵挡。” 慕山河看了眼昏厥沉睡的叶无邪。 叶无邪身上黑厌笼罩,有血鬼嘶吼。 “无邪想要再战。”慕倾凰沉声道。 “不可!”叶:“无邪想要彻底吸取血鬼之力,成为血鬼王,那就是彻底失去人族的气息了。” 血鬼王最厌恶的就是人族。 而小楚是凡人之道。 叶无邪之所以保存一缕人息,就是不想日后兄妹相见却是背道而驰,便彻头彻尾地违背了两府家人的初衷。 “仙武天的仙武大帝,就是要逼无邪成为血鬼王!” 太夫人拄着血色毒蛇交缠而成的拐杖,无奈地闭上了眼睛,颤声道: “血鬼王颅,皆可入药。” 她笑了。 “上界扎根,行洪荒之路,远没有我们所想的简单。” “实力二字,成王九重巅,败寇泥销骨,亘古俱如此。” “不甘之人多如牛毛,我们不是第一人,却不是最后一人。” “只是小楚若是知晓,让她情何以堪……” “她若知晓,只会把一切揽到自己身上。” “若只是无家人便也罢了,北方龙老,雪夫人,都是真心实意待小楚,夫有夜墨寒,儿有叶尘,身旁好友都是同生共死。” 太夫人说着说着便哽咽了,睁大了斗篷下灰浊的眼眸,哽声说:“小楚,可怎么办啊……” 死有何惧? 两府铮铮铁骨,何曾怕过死? 唯有小楚,是她们放心不下的。 她们怕小楚愧疚,痛苦。 怕成为小楚的心结。 他们啊…… 太了解这个孩子了。 吃再多的苦不会怨一声。 他们若不在了。 枷锁困于一身。 这孩子…… 可怎么活啊…… 第2977章 气壮山河战未休,踏废墟,斩敌首 他们为小楚而临无间地狱,却不曾想,都要成为小楚的负担,何不是一种罪过? 慕山河红着眼睛看向了叶无邪。 “轰!” “轰!” 一阵阵光芒往外扩散震荡开来。 叶无邪的黑色衣袍震碎,一条条白色绷带缠绕着他满是割裂般血线的身体。 “咻!” 倏地,叶无邪睁开了眼睛,眸子血红,黑雾氤氲,那冲天而起的杀气,让百丈内的山峰悉数震塌。 血鬼王! 族内族外,都在震惊之中。 唯有家人,满目心疼。 “无邪,别这样。” 慕老夫人道:“妹妹不会愿意你成为血鬼王的。” 即将达到饱和状态的血鬼王气息,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叶无邪的眼睛黑烟退散,逐渐有了焦距。 他讷讷地看着围聚在自己身边的家人,泪水充盈眼眶,从眼梢流下。 “外婆,小楚如何了?” 先前一战,叶无邪原就透支躯体,听闻执法队去海神界缉拿叶楚月,方才遭受了重击。 “小楚没事,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慕老夫人缓慢地为他拭去了眼梢的泪,轻声宽慰道:“小楚她可能耐呢,还进了功勋碑大榜,两支执法队无功而返。” 叶无邪浑身松弛了下去,“那就好。” 他抬起蕴满光线交错的掌心。 一道道血色线条笼罩己身,汇聚成了红色斗篷长袍覆在自己的身上,只露出了幽暗阴邪的眼睛。 “小楚没事就好。” 他笑了,又红着眼睛看向诸位,低下了头,“对不起。” 是他瞒着小楚把家人们拖拽进来的。 他从来不是个好哥哥,也不是个孝顺的孩子。 这不人不鬼的模样,他甚至不敢想象日后如何出现在小楚面前。 不久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此生如鬼魅行走游荡在小楚的影子里,在阴霾之中,不去妄想触摸灼热滚烫的光。 “傻孩子,何必说对不起。” “我们,是一家人啊。” “……” 另一侧,红发执刀的女子靠着黑魔石堆砌而成的壁面,身影挺拔却透着懒倦,修长的右腿曲起膝盖,脚掌往后抵在了墙壁,手里一壶浓烈的酒,身处绝境的危险,不见半分紧迫。 她又喝了口,斜睨了眼叶无邪。 “叶无邪,看好了。” 她转身往外走,扭了扭脖颈发出骨骼碰撞的响声,拔出了比自己还高大的狂刀便往外走,背对着叶无邪等人不回头,一面走,一面说:“老子去弄死他们,下界凡人王的小姨,可不是泛泛之辈。” 刀出鞘,半吟叫。 沐凤鸣暴掠而出,孤身一人战万军,气壮山河战未休,踏废墟,斩敌首。 刀刃砍断了敌人的脑袋。 鲜血洒在了她的眼睛里。 她染着血的眼睛看向云后的月,露出了笑。 小家伙。 路很长,慢慢走。 莫愁前路无知己。 莫怕家人都离你远去。 长大了,注定要历经生离死别。 只遗憾,不能为你在上界开路,不能让你好走一些。 …… 青云殿内,门窗紧闭,光线是晦暗不明。 楚月听到了。 小姨的心声。 一双眼睛,赤红到可怕,爬满了根根分明的血丝。 与她分担半数苦痛的小狐狸,也看到了上界的画面,心情骤然沉重。 “我知道,这之力,应当卸在何处了。”楚月轻声说道。 “何处啊?”上古之龙忙问。 “上界,临渊关,无间口!” 小狐狸负手而立,面目深沉。 “???”上古之龙两眼迷惘,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三人行,独独他听不到话外音,怎么就临渊关,无间口了。 临渊关一带,包含无间地狱以及一些堪称是穷山恶水的地方。 无间口,又称地狱之门。 “抱枕。” 楚月血红的眼睛望向了夜墨寒,周身煞气,梵世天罡,“我要,他们死!” 她不怕这天道人间打断一寸寸地骨头,身体不管破碎过几次,哪怕缝缝补补这灵魂也会锲而不舍往前走,向正道!!但她不愿自己倾力护着的家人,死于那群虚伪假神的手里! 她虽为下界共主,却是不孝之女,眼睁睁看着父母兄长两府家人把灵魂贩卖给血鬼就是为了给她开一条上界之路,让她在上界有一个实实在在温温暖暖的家,而不是身如柳絮似浮萍,无根漂泊,颠沛流离,只得在阴暗处窥探羡煞他人的幸福!就是为了让她理直气壮立锥在之间,不用担心前路有鬼身后无门! “好,杀了他们。”小狐狸满身烈烈杀气似要凝聚为实质,熊熊烈焰可焚天地。 上古之龙瑟缩了下脖颈两眼迷茫,有种被孤立的感觉,眨了眨竖瞳却也不敢多问是个什么缘由,寻思着小孙七劫归墟云都王,凡人道,如何去上界?一日之内塌天梯,不现实。 莫不成…… 是想用之力,把天梯砸了? 这也太可怕了。 上古之龙浮想联翩,思维扩散如海上浪,一发不可收拾无边际。 楚月轻吸了口气,拿出一方宝箱。 这是当初在帝域所得。 宝箱内,有母亲雪挽歌给她留的东西。 此箱,可通大楚。 但不能频繁使用。 估计只能一次。 而且会对宝箱有所损坏。 “陈姨,无间口,出事了。”楚月轻声道。 陈苍穹承载着满身之火。 钻心刺骨的痛让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一同去。” “要么一起死,要么活着回来。” 陈苍穹哑声道。 “好。”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打开宝箱。 她的指腹,轻轻地抚摸着宝箱。 雪挽歌不曾知晓的是,她很喜爱宝箱里的东西。 只是曾经的她不敢靠近,更不想为难雪挽歌,故而能干脆利落。 而现在,她把宝箱里母亲所留的衣物珠宝通通拿出,妥善地存放好,小心谨慎如遇珍宝。 上古之龙则观察着陈苍穹。 陈苍穹身上的之火掉了一簇手掌大小的在地上。 这人直接蹲下来捡起,吞入口中,似是怕浪费掉那些神农之火。 上古之龙直接如炸毛般炸鳞了,觉得这一个个的人儿,当真是可怕。 吓死小龙龙了。 第2978章 踏步清水阁,朱光有佳音 上古之龙猛咽口水,问:“好吃吗?” “不算好吃,要来点吗?”陈苍穹一本正经地问。 上古之龙连连后退摇头似若拨浪鼓。 谁家正经龙,吃这玩意儿? 倏地,上古之龙险些失重跌倒,只见楚月通过云娘留下的宝箱,进入了上界。 天旋地转止不住,宛若一叶扁舟在暴风雨龙卷风的海面翻来覆去。 “呕——” “呕——” 上古之龙在埋有小魔王的土壤上晕到呕吐。 小魔王炸毛,“姓龙的,你礼貌吗?” 他想不通叶楚月这女人脑子哪根筋搭错了,召这么个不靠谱的话痨进来。 这空间四处兽兽无数,就独他魔王最正经了。 “呕。” 上古之龙想说什么,话没说完,就晕得难受不已。 “………”小魔王杀龙的心都有了! …… 大楚,皇室。 楚祥带着两位孙子从执法总处归来,身形疲惫好似上了战场,浑身的骨头四肢都透着无力。 “阿兄,爷爷。” 楚南音闻讯而来,无需婢女扶着,失去双目的她也能摸索着前行。 “总处功勋碑大榜的事,我已经知晓了。” 楚南音心中万分的不痛快,话到嘴边都是在安慰:“起码不是梵世天罡,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吗?” “也是。” 楚祥一路沉闷,这会儿瞧见孙女,方才扫空阴霾,忧心往前扶住了楚南音。 “今日天气诡怪,夏日寒,怎么不在屋里待着,暖和点儿。” “一个人待不住,爷爷和阿兄不回来,我便难以安心。” 楚南音对家人从未像现在这样在乎依赖,尤其失去双眼之后。 “你啊你。”楚世诀想说些严厉的话,望着妹妹双目缠缎,便不忍心加重语气,还特意放慢转柔了声调,“你现在身子骨弱,要好好休养,才能参悟明月简。” “明月简,可有功效?”楚祥问。 “有的。”楚南音心脏颤了下便道。 楚祥点点头,重重地松了口气。 他就怕明月简没什么效果。 如今看来,楚南音确实是月族公主。 “南音,好好参悟,等过些时候有所成效,爷爷就把祖女当年遗留之物交给你。” 楚祥轻声宽慰,苍老的面庞浮现了温和慈祥的笑意。 他郑重其事地拍了拍楚南音的肩膀,显然是对这个后辈寄予厚望。 观察细致的老人目光一扫,见楚南音衣裙有灰,花白的眉峰便狠狠地一皱,眸色愠怒看向了楚南音身后大气都不敢出的婢女,“怎么回事,公主高贵之躯,衣裙当是纤尘不染,怎么弄脏了,你是公主的贴身侍女,是怎么当奴才的?” 婢女匍匐在地,连连磕头用足了力道,嗓音带着哭腔说:“老家主,我……” “不关她的事。”楚南音解释道:“爷爷,我看母亲先前所住的楼阁无人打扫,堆了不少尘灰,参悟明月简后,就去那里打扫了下。爷爷下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楼阁,但……她终归是我母亲。” 她愤恨恼怒雪挽歌的抉择,一怒而去便再也不回头,九万年的感情比不过一个从未遇见的楚明月。 这让她如何释怀,如何能淡然从容处之? “诶——” 楚祥心疼地望着楚南音,只道:“是你母亲不好,日后,她总能想到你,想回来的,这只是一时的。” “真的吗?” “当真。” 楚祥只当雪挽歌一时糊涂罢了。 人嘛,都有走错路的时候,别一直错就好。 楚祥扶着她,“世诀、时修,你们也想你们的娘了吧,先前爷爷下了禁灵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如今,爷爷陪你们一并去那楼阁。” 他很满意雪挽歌这个儿媳,盼望着雪挽歌回心转意,全家人团结一心,一致对外,方才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楼阁伫立,风里似有着过去的气息,拂过楚世诀楚时修兄弟的眼睛,让二人湿了眼眶。 一行四人才至楼阁,就见楚云城匆匆赶来。 “出什么事了,一家之主,大楚皇室之尊,这般没了礼仪成何体统?”楚祥皱眉。 这些人,若有叶楚月那等本事,他何至于每日都是愁模样。 “仙武七杀两大天,聚集十八路势力,直取临渊关,对血鬼人族出手,邪王等身受重伤。” “血鬼人族?死了便死了,与大楚何干……” 楚祥把话说完便是一顿,目光骤然凝住,呼吸随之加深,沉吟了许久才道:“血鬼王?” 楚云城点头,“许多散修之人在靠近临渊关,血鬼王固然可怕,但浑身上下都是宝。” “南音若能服下血鬼王的血,对开启月族之智之根有大用。” 楚祥两眼贪婪和野心,“若能多拿一些血鬼王的东西,我大楚定能扭转乾坤!云城,你前去租瞬传之鸟,越快越好。” 瞬传之鸟,乃天命青鸟,是阵法所锻,以气为形的传送之鸟。 由于昂贵,多数人都是以租借的方式获取。 即便如此,依旧是一笔不菲的数目。 “爷爷,那么多人都在去往临渊关,两大天真能分羹给我们吗?”楚世诀疑惑道。 楚祥唇角一勾如若谋而后动的智者,“祖女遗留之物,谁能不心动?更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大楚境三百万修行者,底蕴不说浑厚,也是有些东西在身上的。既要博弈,当是有舍有得。” 祖父的自信,让孙子们安定使然。 “挽歌,真是我们大楚的好儿媳。” “踏步清水阁,朱光有佳音,妙,妙极了。” 楚祥一扫阴霾,喜逐颜开。 祖孙四人,站立在清水阁的庭院,闻着夏日的气息,回想往昔的温馨和快乐,思念着陌路的故人。 “爷爷。” 楚南音低声喊。 “怎么了?” “没怎么。” 楚南音低下了头,纤长的手指微微地蜷着。 她想问—— 如若那年她才是有梵世天罡魔的那个。 祖父,会如何对待她? 她是大楚的公主,还是临渊关,无间口下一小鬼? 她不知晓。 她迷茫了。 宛若一个死结在心中,久久都解不开。 “小音。” “你和明月不一样。” “如若你有梵世天罡,大楚会倾其所有,护你周全。”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祖父的声音响起,缠目的绸缎湿润,红色的眼泪有着淡淡的血腥味。 血珠顺着窟窿往下流。 楚南音唇角竭力朝上扬,发自肺腑地欣喜难以掩。 第2979章 鲜血弥漫简和绸 楚南音听到祖父温柔关怀的话,浑身僵住,似有一股温暖之火,从心涧以最快的速度蔓延到了全身。 她扭过头面朝祖父,咧着嘴笑了。 她便知道。 祖父,大楚,都只在乎她。 不多时。 她又面朝清水阁。 娘亲。 我会等你回来的。 会有那么一天。 我知晓,你心里有大楚,有我。 …… 母亲那般温婉之人。 会在她幼年时,抱着她唱很久以前的摇篮曲。 会给她做她最爱喝的鱼羹。 思及此,楚南音的两眼窟窿又湿润了许多。 血水弥漫绸缎。 每当有一滴血珠泪水往外流,两只眼眶的部分,就会有被钢针插过的感觉,痛到她近乎窒息,生不如死。而此刻,她是由内而外的欢喜,发自肺腑的至深处。 “爷爷,我定会成长起来,护着爷爷父亲和阿兄,护着大楚。” “南音,长大了,爷爷会等到那一天的。” 楚祥满面欣慰地笑,在总处所受之气似已消失殆尽,眼里溢出的,都是对孙女的宠溺。 “爷爷,我想和你们一起去临渊关的无间口。” “不行,那太危险了。” “有你们在,我不会有危险的。” 楚南音这般说,楚老爷子方才动容,点头答应。 “云城稍后就会把命鸟带来,南音,你去把明月简带上,届时听爷爷所说,在两大天的大能面前,展示你最近修习的功法和所参悟的点点滴滴。”楚老爷子说得语重心长,对楚南音寄予厚望。 若想要大楚在衰败和没落之中崛起,重回巅峰,涉足不曾有的璀璨和辉煌,唯有依赖月族。 “说来,我也想看看南音施展月族功法了。”楚世诀笑道。 楚时修满面期待。 楚南音的嘴唇颤抖了下,忙镇定地说:“好——” 皇室婢女扶着楚南音回到公主的寝殿,再合上双门独留公主一人在屋内。 楚南音盘膝而坐,把明月简拿了出来。 萦绕着月光白雾的明月简,缓缓地展开。 仔细看去,月光简上晦涩难懂的古老符文,隐隐有暗红色的血迹。 “我用九琼玄石精心照顾你,为何我不能参悟月族功法?” 楚南音面无表情,右手摸索着,从宽大的袖口里取出了一把锥形的刀刃。 “明月简,我知晓,你已经开智有了神识,你藏着很多功法。” “参悟二字,是骗人玩的,一切感悟,不过是看你心情。” “我乃大楚公主,与月族有着渊源,不把功法给我,你是想给谁?难不成是叶楚月吗?” “她所行凡人之道,有魔妖体质,天生就是焚世天罡,你觉得,可能吗?” “当年月族消失到无影无踪,根本不是自行避世,而是被人毁灭屠族。” “你若把功法给我,我修炼得当,假以时日,我必帮月族复兴,必然为月族一战。” “识时务者为俊杰,拿出你的诚意吧。” 她清冽淡然的声音说到后边,嗓子有些哑,仿佛还潜藏着不甘。 话语威胁,指腹轻轻地摸索着锥子刀。 过了会儿,她放下锥子刀,盘膝而坐,双目紧闭,舌抵上腭,以神识沟通明月简,期待着功法的到来。 祖父和阿兄都不知晓的是,经过她多日的“参悟”,能够感受到,最近这段时间,明月简不知是触发了什么,因何缘故,竟开了智,有了神识。 虽说暂时不能凝聚成灵,但只要有所开智,不再是冰冷的死物,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正如叶楚月往年所说,修行不是按部就班,要打破陈规,开辟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无二之路。 叶楚月足下大道古往今来没几人走。 那她楚南音为何不能另辟蹊径,走出一条独一无二的路呢? 她见徒劳无果,一无所获,就直接放弃了爷爷传授的参悟之道。 半个时辰过去,结果还是不尽人意,明月简一动不动如死物,好似开智之说威胁之话都是假的。 “咔嚓!刺啦!” 楚南音抓起锥子,精准无误地一刀,狠狠地扎进了明月简。 “听不到我说的话吗?” “不想跟我交易?” “你若继续固执死板下去,我既参悟不了你,我便让你永生永世的废去。” 她都想好了。 实在不行,把明月简给废了。 将一切的罪恶推给楚明月。 何人不知那楚明月是灾星呢。 金瞳在她身上还不是没有仙神之气。 挖走她的金瞳还行什么凡人之道当真是可笑至极。 上古遗址还替一个夏时欢守着仙门去护法。 荒谬! “咔嚓!” 楚南音一锥子又扎了下去。 血色蔓延开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人,为物,拥有生存价值者,才可长久,乃至于永恒。” “你觉得,你若没有生存价值,我还能留你吗?” “若你再让我丢脸,我必将你丢进炉鼎焚烧,还以灵草玄石护你,让你永生永世都在痛苦之中后悔今日的冥顽不灵!” 楚南音愤懑不已,杀气冲破躯壳。 她落魄狼狈太久了。 跌倒在地上就一蹶不振难以爬起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从下界来的明月,哪怕没踏天梯都能璀璨炽烈。 她急需一件事来证明自己,让自己一如从前散发出万丈光芒。 “咔嚓。” “咔嚓!” “刺啦!” 楚南音插了无数次。 明月简的鲜血往外溢出太多。 她的手抚摸明月简,惊讶,急切,担心地问:“怎么流血了?很疼吧?你看你,为什么非要如此呢?” 指腹抹着血放入了唇齿品尝味入喉。 她笑了。 “原来,这就是明月简的血。” 她的浑身,似有一股玄元之气,犹若怒放的花朵,抽枝发芽的树,倏然间舒服的感觉涌过了全身。 楚南音似是发觉到不得了的秘密,浑身都是舒畅和痛快,还有些扬眉吐气之感。 她无声地笑,而后用着锥子如屠夫把,无数下扎进了明月简。 鲜血洒在脸上,她舔了舔唇边的血,笑容愈发浓郁。 她像是疯了。 抓住明月简,简单粗暴的去汲取简上的血。 如襁褓中的婴儿,下意识便渴望能带来生命力的母亲的汁水。 第2980章 狐狸恶鬼守夜人,初临上界俯大楚 明月简上的鲜血越流越多。 月白之色的明月简,犹若忘川之花。 鲜红的颜彩,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 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隐藏在简下的至暗处,无人问津。 那日,叶嘤嘤回到楚月身边之时,明月简就开了智。 虽不似叶嘤嘤聚灵成形,能说会道,也无成年人的智慧,但能够感知到世间的一切。 他守着明月简的功法,死活不让楚南音参悟。 原因无二。 楚南音并无月族的机缘。 但楚南音确实聪明,她既然不能参悟,就把明月简当成食物。 如此的融会贯通,反而让她渐有所悟。 汲取掉明月简血的她,便如干枯的树木得到了滋润,霎时间便已充斥着蓬勃的生机。 傍晚时分,楚南音自信充沛,长此以往下去,她定能把明月简占为己有。 不再是往常般的心虚,打开门被婢女相迎之时,眉间散发着前所未有的自信光彩。 婢女抬起眼帘诧异地看着楚南音。 似有所觉,公主与从前不一样了。 但却不知从何提起,这不对劲从何处来。 “公主,家主回来了。”婢女说道:“命鸟已经租来,即将启程去往临渊关的无间口。” “很好。” 楚南音想到无间口的血鬼人人,以及那邪王…… 她勾了勾唇角。 “公主。” 婢女扶着楚南音,低着头宽慰道:“邪王定会没事的。” 作为公主的贴身婢女,她自然知晓楚南音瞒着大楚的人,私下寻找过邪王的踪迹,以及有关邪王的一切。 现如今出了这档子的事,公主必然是忧思劳心。 “有事才好,怎能没事。” 楚南音跨过门槛,沐浴着落日熔金的霞色余晖。 她已无双眼,看不到那浓墨重彩般的暗红色,如大火一样焚烧天际的美。 婢女眸光闪了闪,诧然而不解地看向了楚南音。 楚南音则道:“若是丧家犬,才更好掌控。” 邪王既对她不理不睬,还多加嘲讽羞辱。 她作为大楚公主,哪能做些自降身份的事,在这种时去想着帮邪王渡过难关。 她巴不得邪王惨败,不再做那高高在上之人。 此番前去无间口,目的就在于此。 她要邪王后悔,然后顺服于她。 只要她汲取的明月简血足够多,在七杀仙武两大天那里,都会有说话的资格。 她将彻底成为月族的族人。 “南音。” 楚世诀替换了婢女搀扶着失明的楚南音,“无间口战火连天,硝烟弥漫,过于危险,你记着时刻在为兄身旁。” “好。” “明月简如何了?”楚祥只在乎这个,临行之前还是得亲眼看看才肯放心。 事关大楚的未来,自是不能有半分的马虎和松懈。 楚南音胸有成竹地抬起了手掌。 掌心,一缕莹白色的光火。 烟雾缭绕的中央,有若隐若现的月牙灵石的模样。 “月族烙印?!居然是月族烙印!南音,你做到了,你果然是天选的月族公主!” 租来命鸟的楚云城快步而至,激动到手掌都在颤抖,千万言语在喉里打架,想到大楚不日后的辉煌,人到中年也难以沉着冷静,热泪满眶红了眼。 楚祥不可置信地望着月牙石图,脚步踉跄,两腿发软,险些在儿孙面前跌倒,及时被孙子扶住。 “爷爷,你看,是真的,月族烙印是真的,南音简直就是个天才,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了月族烙印。”楚时修惊叹道。 四周的侍卫、随从、婢女和严阵以待准备护卫大楚去往无间口的士兵们,都好似受到了感染般,每一张脸上都是充斥着高兴和欢愉的笑容。 楚祥老泪纵横,抬起的手颤颤巍巍抖个不停。 多年努力,终有所获! 他楚祥,没有看错人,更没有走错路!他大楚,要对着这天下人,打一记响亮的耳光,要在万人嘲的废墟里,建立出威风凛凛的大楚帝国让昔日轻我践我之人刮目相看!懊悔彼时的讥诮! 大楚众人俱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楚祥渐渐冷静下来,急不可耐地说:“快,快快,去将此事告知给你们的外公,母亲。” “好。”楚世诀立马就安排了书信。 楚南音的眼里没有山川河流,感受到父兄爷爷的喜悦,唇角便不由自主地上扬。 她会成为大楚的支柱,父兄的骄傲,会让这山河日月,天地八荒,因她而黯然失色! “轰!” 一方大地,震动不已。 登时,无数人收起了笑循声看去。 那正是清水阁的方向。 “母亲回来了?”楚长云惊道。 清水阁楼震颤不止,尘烟弥漫四周。 金红相缠的火焰如无端的风暴,自阁楼的门窗往外扩散而去,便叫众人面色大变。 “那是——” 楚祥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往前看,眉峰死死地皱着,心脏跳动迅速,呼吸也加快急促。 “之火?怎么会有之火!族不是灭绝了吗?!”楚祥不可置信。 楚南音眉头紧蹙,兄长楚世诀抬臂把她护到了身后,浑身高度紧绷,警惕地望着风暴不休的清水阁。 烟雾缭绕,火焰之中,依稀可见两道仿佛来自遥远时代的身影。 血色长袍在烟火之中上摇。 一人戴着恶鬼面具,青丝在摇晃,红裙蔓延之火,半阖着眼眸。 另一侧的男子戴有狐狸面具,身影颀长,英姿挺拔,时刻透着上位者的气息,似如君王,竟还有神仙之气,矛盾复杂又恰到好处,让人再也挪不开目光。 “是他!” 楚云城和在座的众人都已惊住。 月族禁区。 月族的守夜人,便有这狐狸面具。 但其身畔的女子,却是未曾见过,似有几分似曾相识,让他们忌惮敬畏的同时,想要摘掉那恶鬼面具,看看庐山真面目额。 女子菲薄的唇泛着殷红之色,声音起初空灵又清冽,尾音却道出磅礴雄浑之势! “楚南音,你以屠戮的方式对待明月简,喝下明月简血,熔出月族烙印,就真把自己当成我族的族人了?!” 话音才落,她半抬起眼皮,露出一双妖异又神圣的异瞳,无数人震耳欲聋之时近乎窒息。 第2981章 一掌压下三万箭,惊涛千层浪拍岸 狂风席卷大地。 楼阁摇摇欲碎。 大楚皇室的一双双眼睛,无不是惊骇和错愕。 楚南音唇部抖动面色写满了惊慌。 没有底气的做贼心虚之感才消弭没多久就又卷土重来了。 她心恐惧!如不知归途的漫天荒漠黄沙。 楚月悬于高处,不再掩藏自己的之力。 散发在外,反而减少痛苦。 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大楚家人,目光落定在了楚南音的身上,当即杀气四起一片血红! 滔天之怒迸发胸腔填满了心和肺,欲冲头盖骨沦为杀戮主宰的底色。 宝箱相连双界,只此一次的机会。 从云都,到大楚,并非瞬间之事,需要时间和过程,因而来得晚了些。 但在两界之间的裂隙,和月族冥冥之中的注定和牵引,越来越近的距离,以及楚南音令人发指的行径,让她尚未来到雪娘的清水阁,就看到了楚南音的作为。 楚南音不知晓,世俗看不到,明月简的开智之灵千疮百孔,痛不欲生,弥漫出来的血液如热火浇铸成了楚南音的月族烙印。 而她只能得到月族烙印,无法参悟明月简的功法。 因为开智之灵,宁愿魂飞魄散永远地消失在世间,也不会把功法交给楚南音。 “永夜领域的二位阁下。” 楚云城恭恭敬敬地作了作揖,“不知二位何故降临我大楚,但小女南音,参悟月族烙印,此乃板上钉钉之事,阁下怎可出言羞辱。” 楚世诀袖袍一拂,挥动披风,卷起猎猎声响。 他往前踏步,战意凛冽,毫不畏惧地看向了两位搅动大楚风云的不速之客。 “二位既是永夜领域月族禁区的守夜人,应当知晓守夜人灵魂有枷锁禁区相连,不可擅自离开永夜领域。” 他微抬起了下颌,昂声道:“家妹月族族人,二位为月族禁区守夜,就当知晓,家妹天赋异禀,与月族息息相关,怎可如此的冒昧?” 楚南音挪动着脚掌往后踏。 月族烙印和明月简在此刻犹如烫手山芋。 突如其来的变故,她不知如何应对。 但有月族烙印的她能够感觉到,明月简呼之欲出,那一种兴奋的状态是此前从未有过的。 而这,使得楚南音更加的不甘,用玄元之力形成新的束缚,如跗骨之蛆般,死死地桎梏着明月简。 “轰!!” 漫天的之火从高楼扑向了大楚众人。 那一道血红的身影,踩着烈火瞬闪到了楚南音的跟前。 恶鬼面具骤然放大。 异瞳,潋滟着摇曳的光弧。 一只手,直接攥住了楚南音的脖颈。 刹那间,从手背开始,浮现了月神图腾。 一笔一划,勾勒出神秘。 整条臂膀衍生锁骨再到脖颈,相连成图,像是能够打开禁忌之门的上古画作。 月神图腾。 楚祥浑浊的老眼紧缩。 眼前的女子,不是月族禁区的守夜人。 她是仅存的月神? 怎会…… 难道她所说的话,是真的? 楚祥好不容易盼来了惊喜,却没想到如大厦倾塌般的打击来得如此之快。 被扼喉的楚南音,难以开口说话,满面痛苦之色。 之火触碰肌肤便带起疼痛。 “阁下!” 楚云城大喊,“岂可如此!” 楚月侧眸看去,即将拔出兵器的楚云城一阵心惊。 “她毁我明月简,害我开智之灵,是她作恶多端,是你楚云城教子无方,是尔等大楚,上梁不正下梁歪,还妄想攀附月族之力从而建高楼,怎不想尔等猪狗不如的宵小之辈,配是不配!” 字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宛若雷霆炸开让无数人都聚集起了精神。 这会儿,不仅仅是大楚的皇宫,乃至于是这座皇城,更多的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楚月攥着楚南音的手未曾送开,脚掌踏地,之火汇聚成背后的金红羽翼,刹那便掠过长空直奔云霄只在身后的所过之处留下了虚晃如泡沫般的残影! 大楚的公主在她手里如砧板上的鱼肉般挣扎。 楚月猩红着双眼。 她未曾愤怒当年挖瞳抛弃无间地狱,只恨楚南音以这样的方式对待明月简! 师姐未曾醒来,她早已暗暗发誓,要代师姐守好这月族,只等月族重归之日。 楚南音怎么敢的! 下方,风烟四起,战意无穷如惊涛千层浪拍岸。 楚祥袖口如风箭无数,劲十足,端的是杀人之心。 楚云城勃然大怒施展口诀,滚滚雷霆在穹顶之下汇聚成海遮了傍晚的霞色。 楚世诀、楚时修几兄弟,各立一角,开始布阵。 光雾涌动上冲天,下衔地,阵法开展覆了满城,几兄弟便如流星追月般的离弦之箭暴掠而出,拔出锋镝之气叫人胆寒的兵刃,以滔天之怒和杀冲向了楚月。 “楚卫,听吾号令,杀之!” 楚祥大怒。 无数危险,直奔楚月而去。 从九霄穹顶天,到万万里无边沿的地。 大楚皇室三万箭,射向了楚月。 阵法、兵刃、法术,无不是凝结一气,恨不得撕裂同一人。 大风起兮,云飞扬。 那红裙在风中摇曳炫在似如末世的天穹之下。 危险在即,她巍然不动如屹立万年的高山俯瞰这人世。 鲜艳的红如胜利的旗帜。 脸上戴的恶鬼面具叫人发憷的同时又有种探究欲。 她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一手如铁爪利刃穿进了楚南音的腹部。 月族烙印的本体,就在楚南音的腹腔,与多数人并不一样,只因是抢掠而来的。 大楚之众,怒火冲天。 “南音!” 楚世诀等人,满面忧心,喊得是歇斯底里。 三万箭矢即将穿过楚月。 楚月回眸看去,无数箭雨朝自己,如多年前临渊无间口。 她一动不动,眸底似古井不起微澜。 倏地!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血雾弥漫狐狸面具之上。 那颀长神秘的男子一掌凌空压下三万箭! 阵法、箭矢、法力,如遇巨石滞空,而后沿路返回,惊得众人作鸟兽散,不见王权富贵之态。 箭雨落下,大楚皇室顷刻间就已破败。 楚祥脸色惨白。 “咔嚓。” 楚月握着月族烙印本体的手,从楚南音鲜血淋漓的腹腔取出。 第2982章 满身凉意如寒窖化不开的冰与霜 血色的月族烙印,现于人前,置于楚月的手掌心。 “怎么会是血色?” 楚云城呆滞的神情龟裂开了一丝疑惑之色。 他百思不得其解,才想起恶鬼女所说的话,察觉到了某种难以想象的事实,便惊起了满背的冷汗潸潸流。 “不可能!” 楚祥大怒,瞪目看向楚月如血海深仇敌对者。 “你虽为月神,但谁也不知你是否暗藏坏心,是不是你在暗中作梗,企图害我孙女,用障眼法再顺理成章夺走我孙女用尽心思辛辛苦苦参悟出来的月族烙印!” “我不知你是谁,你来自何方,但蛇蝎歹毒之心必会照在朗朗乾坤之下无所遁形!” 楚祥喊到声嘶力竭,两眼充血爬满红丝,怒意游走五脏六腑从嗓子眼迸发出去。 他绝不相信!他亲手选出的孙女,绝不可能那样对待明月简。 那可是月族的公主啊。 更别谈就算是真的楚祥依旧是一样的犟,一样的死不承认,否则一旦人云亦云,楚南音就永远挣扎在最卑微里的泥泞如何翻身?那这九万年来祖孙的努力岂不是付诸东流一场空? 楚祥纵有杀人之心,山海之怒,却不敢再动手了,这二人的实力让他害怕,不敢再做过多损耗大楚元气的事了。 “是……吗?” 楚月尾音拖长,颇具喋血之意。 她戏谑地望着楚祥。 一双眼,似若能洞悉人心叫楚祥心颤得很。 雷霆云海的光线下。 那女子悬在楼阁高处,一手攥着楚南音的脖颈如提死鱼一条,一手浮着楚南音的月族烙印。 她将月族烙印,丢向了高空之上,并以之火,直接断开烙印和楚南音的链接。 而后,伴生着火的精神力强悍不住狂冲而出,意念骤强如睁开的神明之眼无形之爪找到明月简的所在而后直接取出! 明月简徐徐打开悬高空,就在月族烙印十丈距离内。 乳白色的光芒氤氲开来。 像是皓月普照人间,晶莹而缥缈,有圣洁之气。 楚月用精神之力洗涤明月简。 赫然,明月简冒着血红之色,出现了无数个血窟窿。 楚祥等人以及皇宫内外的境内修行者仰头朝天看,无不是惊愕,万分的不可置信。 众所周知,明月简是月族交付大楚之物,楚祥以此传遍四方让大楚内外的人都相信了月族公主的说法,再往外传,几乎都能坐实了。 月族的祝福之术来自于最古老最神秘的东方力量,是唯一一个赖以月光生存的种族,让洪荒界亿万修行者们敬仰崇拜。 现下的所见所闻却是彻底击溃了无数人的信仰和对大楚皇室的印象。 楚月从楚南音的身上将锥子拿出,目光薄凉如冰直视楚祥。 “楚祥,这行凶之器,也是我的障眼法吗?” “你大楚手握月族明月简,却是别有用心,阴险歹毒。” “大楚境内子民三百万,尔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而做出这等天怒人怨之事时,可曾有想过大楚的修行之人或将因此离境寸步难行,或将因此亵渎了月族从而气运萎靡倥偬一生错过太多机缘和前程事!” 声声质问如九霄之雷震耳发聩惊人心。 楚祥满身凉意如寒窖化不开的冰与霜。 此人,好狠毒的心思。 他原想掩盖此事,且祸水东引到这恶鬼女的身上。 哪知她一番话说下来,三言两语就把大楚皇室说得蛇鼠一窝。 残害明月简的事,不再是楚南音一人的行径,而是整个大楚皇室的歹毒! 这就像是一颗祸患无穷的种子深埋在大楚皇室的土壤,而后生根发芽之时,便是大楚皇室大难临头之日! 怎能让大楚三百万修行之人对皇室丧失自信? 日后修行者若是霉运不断,哪怕是自然而成,也会归咎到大楚的身上。 只因月族固有祝福—— 然而古老的传说里,从古至今,却流传着迫害月族,便会被诅咒的话。 人这一生,哪能一帆风顺无坎坷。 到时候半点不顺,就要归咎皇室和明月简的亵渎了! 楚祥恼到胸膛起伏而动,瞪着眼睛看向楚月。 恶鬼女。 好恶毒的心思! 字字句句藏危机,棉里有着杀人的钢针! “满口胡诌,胡说八道!” 楚祥愤怒,“我大楚皇室,怎会做出这等缺德之事。” “不可能,绝不可能!”楚世诀瞪目:“我大楚公主,怎么可能如此对待明月简,她如玄鸟爱惜羽毛还来不及,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你既为月神,怎可在我大楚土地之上危言耸听,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楚时修脸色发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叶楚月手里的锥子刃。 那把锥刃,是他亲手锻造而成,赠送给南音防身的。 这是洪荒三界诸天万道最独一无二的锥刃。 他在南音失明后,根据南音的手掌大小、纹路还有以盲人的视角闭目尝试好多次做出来的锥刃。 他闭上眼睛,掌心冒汗,胸腔的血都冒着寒霜。 赠送给南音的防身之物,怎么会成为残害明月简的凶器? “我知道了。” 楚世诀大笑,“你想夺走大楚的明月简,便出此恶毒计谋,毁我妹妹声誉。我告诉你,明月简,大楚之物,我妹妹之物,你夺不走!明月简虽未开智却有契根神识,它会永留大楚!” 契根神识,是万物开智聚灵的基础。 更准确说,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信念感官,如无形之中的羁绊。 弱时薄如野草。 强时神兵难断,情愿自取灭亡。 故而,楚世诀自信不已。 他打心底里的认为,明月简的契根神识,深深地扎根在大楚。 却未曾发现,身后弟弟楚时修的神色大变。 皇宫内外无数人,打起精神竖起了耳朵,就是见证楚世诀所说的话。 楚世诀脸上洋溢着狂放肆意的笑与得意。 下一个呼吸间,笑容却是彻底地凝固冷若冰霜还有些呆滞。 只见那恶鬼女再次摊开了手掌。 明月简自动切断了和大楚的契根联系,如一片叶,一只猫,落在了楚月的掌心,爆发出强烈炽热的白色月光! 那是……月族宝物的契根神识当有了极度的归宿感和欢愉惊喜才会爆发的炽烈! 第2983章 礼尚往来不多不少九十三 “不——” 楚祥张了张发白的嘴,从咽喉深处发出了一道绝望的声响。 在大楚九万年的明月简,岂能是为他人所做的嫁衣? 若早知是这么个结果,他必然守着明月简直到终老流传给百世儿孙作为镇族之宝。 楚世诀瞪大了一双剑眸,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眉峰死死地蹙起难以舒展开来,眼里写满了震惊之色。 后退之际,无意撞到了楚时修。 他回头看。 见楚时修并无有惊讶之色,反而满面悲恸。 楚世诀眼皮一跳,旋即反应过来出声问道: “你早已知晓明月简的契根神识不属于大楚?” 楚时修却只是摇摇头,而后说:“我只知晓,那迫害明月简的锥刃,是我送给南音保命用的。” 他苦笑着,“阿兄,是我们错了,我们大错特错,没把妹妹教导好。” 记忆里的妹妹有一身孤傲清冷的气质,小小年纪就获得了青莲女尊的称号。 几个兄长都知晓,南音有仁慈良善之心,藏在冷漠的外衣下。 流逝的那些年里他们并不知晓明月之事。 只知道…… 楚南音为了修炼出纯正的金瞳,父亲和祖父会带她去淬体。 有一回,兄长们偷偷跟上,私下观望。 都是目瞪口呆。 那等淬体修炼,简直就不是人能承受的。 而他们的妹妹回回承受完了都倔强的不肯说一声苦。 回家的路上,还能为受伤的猫儿包扎伤口。 彼时—— 兄长们便暗暗发誓,定要在余生之路,倾尽全力,护住这样的妹妹而不让她受半人尘世的委屈。 楚时修眼含热泪。 想不明白。 昔日连小狸奴都会上药的南音,怎会为了参悟二字,如此出手? 楚世诀抿紧了唇板着一张冷峻的脸。 “呜。啊。” 楚南音悬吊在空只有脖颈被楚月的手给死死地抓着。 口中溢出了鲜血。 她虚弱到奄奄一息。 “南音!” 楚时修屈膝跪在了地上。 “月神大人,请你放过南音,南音不谙世事,误会了我说的意思。” “这锥子刃是我所锻,若是有错,有罪过,请不要伤害南音和大楚的子民,我愿一人承担。” 他低下了头,虔诚的犹若寺庙佛前最忠实的信徒。 楚祥蓦地回头看去,接连叹气,有种无力的挫败感将自己完全地吞噬。 高处,风未停。 楚月握住了明月简。 骨髓里的叶嘤嘤感知到明月简的开智之灵开心到手舞足蹈。 “是公主哦。” 她提醒道。 一缕缕半透明的力量,汇聚到了明月简的上方,似是在安抚明月简。 “小简简,不要怕,公主接你回家了。” “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想到明月简被迫害的情况,叶嘤嘤的欣喜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便见楚月整条臂膀连手背和脖颈的月神图腾。 一条条线光悬于空。 楚月的手指不住地收拢,垂眸往下看。 “一人承担?” “伤我月族宝物,你承担?你楚时修一身废铜烂铁如何承担的起?!” “自古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血债血偿,端是天经地义之事!” “难道你大楚皇室血脉,就生来比旁人要高贵几分,做错就不能挨打了?” 楚时修听到犹如滚滚闷雷从天来的声音,抬头看向高处。 那红裙飞扬青丝舞,轻遮恶鬼面具时,身影竟让他下意识地代入了明月的脸。 他睁大了眼睛看过去,嘴里近乎是不带思考的脱口而出: “明月……” 话音之声,让楚世诀、楚云城等纷纷侧目看来。 “阿兄,你在乱喊什么?” 楚长云惊了。 楚世诀看了看楚月,嗤笑:“你该不会是想说,这月神,是明月吧。” 楚时修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 那一刻。 他仿佛看到了明月。 哪怕他心里知晓是千万个不可能。 “楚明月什么人,月神是什么身份,时修,你自小便喜浮想,但可不能不切实际。” 楚世诀冷着脸教训弟弟,“他在海神云都龙潭虎穴里,尚未登天梯,且是归墟境,怎么能出现在大楚?” “南音都不能参悟明月简,楚明月难不成还能成为月神?” “你真当祖女是她亲人不成?” 楚世诀声线冰冷。 楚时修冷静下来再看过去,只望见恶魔面具之上的一双异瞳。 堪称是妖美! 方才是彻底地清醒。 后人。 月族之神。 这二者兼并,岂是下界帝域走出的苦孩子,能够拥有的? “阁下。” 楚祥认定事实后便哀声道:“南音知错了,请你饶恕她一命。” 暗地里,大楚强者悄然聚集,多年底蕴便要听楚祥号令来一场殊死搏斗。 “九十三。” 楚月低低地说着大楚众人听不懂的话。 楚世诀等面面相觑,绞尽脑汁也不知楚月说了什么。 “阁下这话是……?” “明月简上,有九十三道锥痕。” 这便意味着,楚南音对明月简扎了九十三下。 若未开智,便如草木石头哪怕万箭穿过都不知疼痛。 然一旦开智便是活生生的生灵,有着人和兽的痛感。 甚至在未聚灵化形前,这等痛感还会加深几十倍! …… 楚祥错愕地看向了喃喃自语的楚月。 却在此时。 楚月把楚南音自高空之上给抛了出去。 “南音!” 楚云城脚掌踏地,从满是箭矢斜插的大地掠起,直奔楚南音而去。 其余兄长,都往楚南音的方向暴掠。 楚月精神力骤动,使得楚南音停止下降,凝滞在长空。 “来而不往非礼也。” “月族,乃礼仪之族。” “楚南音。” “你以锥刃刺我明月简九十三,我还你不多不少九十三,这是你应当承受的。” 从图腾里游在空中的光线,犹如一把把利刃。 整整齐齐九十三道。 直接撕裂长空,呼啸而过,贯穿了楚南音的身体。 留下了九十三个对应明月简锥痕的窟窿。 而这时,明月简的开智看懂了这一幕。 楚月手掌有些来自于明月简的湿润。 她低头看去—— 明月简流出了一滴晶莹还泛着月光的泪珠。 只是这泪珠。 怎么是拳头大小的? 楚月眸光微闪有些呆。 第2984章 阿兄把她扎成筛子给你玩 “啊啊啊啊啊啊——” 凝滞于空的楚南音,身体被九十三道月神图腾的光线利刃给贯穿,发出了嘶吼的惨叫声。 光线利刃的内部,还藏着火、雷霆力、精神力等混杂之气。 目的就是让楚南音加倍的承受痛苦。 “南音!” 楚世诀抱住妹妹,低吼大喊:“杀了,杀了她,都给我杀了她!” 潜行而来的高手们跃至高空。 楚祥眼底野心暴露无疑。 他与这两人周旋很久,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刻。 只要擒住了恶鬼女和守夜人,泼天的富贵就要降临在大楚的身上。 月族之所以沦为禁区,是九万年前被灭族。 守夜人和月族禁区息息相关。 到时候。 只要把这狐狸面具守夜人当做贺礼送到上头,就能保他大楚的富贵。 至于那恶鬼女,有着崇高到让人心生嫉妒的月族天赋。 若能把这一身筋骨天赋扒下来。 他大楚辉煌,岂不是指日可待? 楚祥兴奋到眼睛通红目光颤动。 因激动而沸腾的热泪蓄满了眼眶模糊了视线。 老人还是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月看。 “阁下,既然来了,就……” “永久地留下吧!” 楚祥说罢,对着楚月和夜墨寒露出了一抹笑颜。 更强悍的气力犹如大海的波浪和天罗地网瞬间汇聚。 楚祥披头散发朝着天大笑了好几声。 滚烫的老泪顺着眼眶流下来。 他像是一个丧失理智已然癫狂的胜利者看砧板上的鱼肉。 “我要他们死!” 楚世诀并不知晓爷爷的用心良苦,看到楚南音身上的血色窟窿和伤痕便已伤心欲绝,怒发冲冠泪水滴落在了楚南音的脸上。 “阿兄。” 楚南音痛到七窍流血。 她颤抖地抬起了手。 楚世诀一把握住妹妹满是鲜血的手掌。 “是我,不好。” 楚南音愧疚难安。 “不怪你,怎么都不会怪你,你也是被逼无奈,那并不是你的真心。” 楚世诀拥着妹妹泪水肆意,颤声安慰道:“阿兄知道,你是为了大楚,你是太难了,阿兄什么都知道。” 楚南音的脸庞,展露了笑颜。 “别怕,阿兄要他们死!”楚世诀如野兽般低吼:“伤害了你的人阿兄都不会放过!南音,好好等着,他们都得死。” 楚时修跌跌撞撞而来,发抖的手掏出药箱喂丹药给楚南音上药。 前一刻还在为南音的恶毒之举久久都不能释怀。 而今看到楚南音满身伤痕便是心痛无比。 还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呢? 妹妹也是血肉之躯的普通人,有七情六欲,爱恨贪嗔痴,偶尔翻一个错,为何就不能原谅了。 更何况,她还承受了这犯错的代价! 阿兄们把楚南音护在了中央。 那侧的楚月二人,陷于天罗地网之中。 楚祥的大笑之声传遍皇室内外,宣告着他的洋洋得意。 楚月和夜墨寒并肩而立九霄云海处。 她收好明月简,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男子,唇角勾起了细微的笑。 “好了吗?”她问。 “好了。” “……” 什么好了? 好了什么? 上古之龙一头雾水,只觉得二人打哑谜似得不说人能听懂的话。 有时候,甚至让上古之龙怀疑自己的脑袋是不是遗忘在了遗址之地,方才跟不上叶楚月和夜墨寒。 “杀!” 杀气冲天,大楚乱如风暴涌聚波涛迭起的海。 楚月垂着眼帘戏谑地看向了楚祥,眉梢浅浅一挑。 “楚老爷子。” “你机关算尽却少算了一步。” 楚祥闻声却是两眼迷茫不懂这话中含义,便凝着眸皱着眉头死死地瞪着楚月。 他偏不信,这两人还有通天的本事。 适才他领教过了。 以大楚的底蕴和精锐拿下这两人绝对不是问题。 楚月勾了勾唇角,“蠢笨如猪一样的东西,还妄想带大楚攀附高峰。” 她摇了摇头,嘲笑叹息。 辱骂的话让楚祥彻底地愤怒。 “该死!” 楚祥低吼。 刀光剑影,阵法罗布,比先前还强。 楚世诀仰头看去,而后便安慰怀中的妹妹,“到时候,阿兄把她扎成筛子给你玩。” “好。”楚南音咬牙切齿。 “轰!” 力量即将碰触楚月和夜墨寒之时。 二人身影如烟雾一点即散瞬间消失,再难找到。 楚祥一愣,而后四处看去。 “找到他们!” 楚云城大怒,暴喝。 那两人,难不成还能有飞天遁地的本事? 大楚皇室乱成了一锅粥。 杀气如黎明前夕蔓延的微光,于朝阳升起之时彻底爆发! 从老爷子楚祥到精锐再到侍卫和楚家的儿孙们,都在提起精神眼睛聚焦去找寻恶鬼女和狐狸男的踪迹。 “喂,老东西,是在找我吗?” 一道带着盈盈笑意的声音从某个方向响起,传出。 楚祥蓦地扭头看了过去。 却见天命之鸟上,赫然立着那两道身影。 红裙着身的女子,用两截长指轻敲了敲太阳穴,略微偏头说:“老东西,打架,是要动脑子的知道吗?” 她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跟大楚敌对。 她的之火若是卸给了大楚。 阿兄那边又该怎么办? 若非明月简的下场过于凄惨,她定不会此时出手。 她擒拿楚南音对其动手,一是报明月简之仇,二也是声东击西。 静默许久的抱枕,看似没什么动静,实际上在悄无声息地搭建无形的桥梁直通天命之鸟。 届时到了关键,就算面对天兵天将,都能动用瞬步瞬闪到天命之鸟的身上。 是了! 楚月最开始的目的,就是天命之鸟。 大楚距离无间口路途遥远。 她有一张上界的粗略地形图,乃是抱枕所画,从七杀天带来的。 若是靠她和抱枕前往无间口,只怕还没到临渊关,这之火半途就要卸掉。 再则,战事紧迫,再晚一些,就要死上不少人。 鸟鸣之声,响彻皇室。 夜墨寒灌入气力,使得楚云城租来的天命之鸟载着楚月和夜墨寒远离此地去往了大楚等人不知处的远方。 楚月朝着楚祥咧开嘴一笑,虽未说话,却还是用两截指腹敲了敲太阳穴,哪怕话语无声,楚祥却仿佛能从其动作上听到这厮在骂他是个完全没脑子的! 第2985章 你能追得过天命青鸟吗? 天命青鸟展开了水墨云烟般的巨大翅膀。 嘶鸣之声,响彻了整个大楚。 夜色朦胧,月淡淡。 天命青鸟直奔穹顶,在一片雷霆海下,沿月而去。 那戴着恶鬼面具的女子,慵懒含笑,半垂着眼帘,一双异瞳流转着华光。 “噗嗤——” 楚祥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 两眼发黑,登时往前倾倒。 皇室护卫将楚祥扶住。 楚祥捂着胸口,气血翻涌上了天灵盖,浑身似有一股无处宣泄的滔天怒火。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黑夜里渐行渐远的天命青鸟。 终是棋差一招。 赔了夫人又折兵! “爹,这怎么办?” 楚云城落脚在父亲身边,接替护卫队扶住了楚祥,气急败坏地瞪了几眼天命青鸟,而后着急不已地看向了楚祥,焦灼地问:“还要追吗?” “你能追的过天命青鸟?” 楚祥脸色煞白隐隐透着难看的青绿色。 他失望透顶地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而后没好气地反问: “还是说,你们之中,有谁能够追上天命青鸟?” 楚云城心梗了一下。 其余孙辈和精锐守卫,无不是沉默。 天命青鸟的作战能力和爆发不算是很强,甚至可以说是最末流的差。 然而,若是论速度的话,这天命青鸟之快,却是让人闻风丧胆的。 “那要如何是好?”楚云城问。 楚祥推开了他,抽回了自己满是枯树老皮般的手臂。 灰色长袍着身的他,迈步往前走去,满脸的煞气如同死神从九幽来。 “爷爷。” 楚世诀抬头看了眼。 楚时修低着头一语未发。 “是爷爷吗?”南音问道。 “啪——” 楚祥蹲下身来,不管楚南音伤势极重,直接抬手一巴掌劲道威猛如钢铁般砸下。 打得楚南音头脑震荡,痛感从颅腔来。 脸上掌印血红清晰。 唇齿溢出了大量的血迹。 “父亲,你在做什么?”楚云城惊了一下。 “做什么?” 楚祥怒极反笑,直接钳制住了楚南音的下颌,“南音啊南音,爷爷信任你,不管遭遇了什么样的的困难和险境,爷爷都是信任你的,哪怕这天下人都说你的不好,爷爷也认为,你能如楚神侯那样,在兵荒马乱战火连天烽烟不休的年代,杀出一条血路,筑出你自己的王座。” “这时代男尊女卑,这世道多是重男轻女,大楚并不能幸免。” “但大楚皇室,从来没因为你是女儿家才亏待你。” “相反,从我,到你父亲,再到你的父亲和兄长,哪个不是把你呵护着长大。” “我把明月简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对待明月简的?!你知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啊?!” 楚祥的手都在大幅度高频率的颤抖。 深感失败和尘世之苦衍生出的泪水从眼眶里源源不断地往外流。 楚世诀愤懑得很。 还想要争辩几句,看见爷爷神情痛苦,便又归于沉默。 “爷爷,南音她……” 楚时修不禁开了口。 “啪!” 老爷子又一巴掌打在楚时修脸和鼻子上。 楚祥疼爱子孙后辈,是头一回动手打人。 他彻底失控般瞪大了眼睛怒视楚时修,“若不是你们几个溺爱过度,她何至于如此没有分寸,明月简的事但凡你这个做兄长的能上几分心,都由不得她做出这等事来!” 那可是明月简啊。 还是开了智的。 他护了九万年,明月简的契根神识从未开过智。 他若知晓楚南音以这种迫害的方式去参悟,打死都不会交给楚南音的。 原想搭上月族另辟蹊径去重归巅峰。 没想到,反而成了月族之敌。 “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难怪你们的母亲,宁愿跟着叶楚月,也不要你们。活该!” “知道吗?!是活该!” 楚老爷子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和低迷,终于在此刻对着子孙发泄。 从楚云城到楚时修,无一人敢说话。 周边的护卫和精锐们,沉寂如水,一言不发。 满目疮痍的皇室,氛围是无比的凝重…… 祖父的话,让孙辈们心如刀割。 母亲的离去,始终们子孙们喉里的一根刺。 一根拔不出来,也下不去的刺。 只要还活在这世上一日,就会被刺痛。 “若你们几个,有那叶楚月的本事,我楚祥何至于一把年纪,还在这里受苦受难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从前的事,他能归咎于叶楚月,怪到那人身上。 但今日何不是咎由自取? 他当真没办法推卸给叶楚月,只能怪这些不成器的儿孙。 他年纪大了,脑子没坏。 看得出。 雪挽歌喜爱叶楚月。 是因那日,叶楚月宁愿自己背负骂名,也要推开雪挽歌。 这次的风铃花阵牵扯甚广,叶楚月一句话就能把龙老给排除在外。 楚祥红着眼睛,声音小了下去,失落地说:“我悉心培养,耗费九万年,难道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一个行凡人之道吃了九万年苦厄的叶楚月吗?!” 楚南音紧抿着发白的唇。 满腹苦楚无人诉说。 她在空洞黑暗的世界,听着祖父歇斯底里的叫骂。 感受到那一份失望,她又何尝不是痛不欲生? 楚世诀勃然大怒瞪着祖父想要反驳,竟发现自己不知从何说起。 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将他蚕食。 楚祥瘫倒在地,自怨自艾,又自嘲地笑。 那笑声,让楚南音攥紧了拳头。 她愧疚之时,亦是难过。 祖父先前还说,如若梵世天罡是楚南音,定不会那样对待。 但以她对祖父的了解。 今日之举,癫狂既是爆发,更是推卸。 如此一来,明月简的事,就可以怪罪到她楚南音一人的身上,不会牵连到大楚的皇室。 “南音,你太让爷爷失望了。”楚云城道。 楚南音耷拉着头。 父亲又怎知,祖父未曾让她失望呢? 她终归是要回到现实。 她若为焚世天罡。 她也不过是无间地狱下的孤鬼。 从来都不是因为她楚南音。 思及此。 楚南音的两只血窟窿眼眶,流出了红色的泪水。 若她没有任何压榨的价值和用武之地。 祖父。 是否还会待她如初? …… 背离了浪漫的现实答案。 往往,是残酷的。 第2986章 道阻很难,难于上青天 “南音,去礼佛堂,抄写佛经,为你所做之事忏悔赎罪吧。” 楚祥站起了身,看了眼楚世诀,“把你妹妹带去礼佛堂。” “是,爷爷。” “……” 楚祥步伐不稳,拒绝了楚云城的搀扶,步入了清水阁。 随着恶鬼狐狸的消失,之火也随之殆尽。 他在清水阁内,推开了雪挽歌的房门。 屋子里,空荡荡的,还有一股焦烟涌聚的味道。 他望着那一张檀木雕花的古床。 还记得。 很多年前,有个刚出生的小孩,就会对着他笑。 “如若,你不是焚世天罡该多好?” “那爷爷,定会喜欢你的。” 他还想说什么,却转化为了一声太息。 他的用心良苦无人知。 这些孩子里,唯有明月的野心和睿智最是像他。 骨子里的犟,像是情愿撞死在南墙都不肯回头的牛,和他年轻的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 楚祥又叹了几声,方才带拢门,离开此地。 “爹。” 楚云城又出现在了他的跟边。 楚祥脸色都黑了。 “天命青鸟还是我们租的,只给了一半的租费,还有一半要给呢。” “而且,天命青鸟若因那恶鬼女有所损伤的话,也是由大楚赔付。” 天命青鸟昂贵到楚云城都在肉疼。 楚祥脸色黑沉,两眼阴翳。 “这笔账,绝对是要算清的。” 他咬着牙。 夜色里,面目有几分狰狞。 苍老的面孔,透露着十足的疲惫。 他只要还活着,就得为大楚操心,为皇室殚精竭虑。 除非皇室之中能够出一个在诸天万道都扬名立万的天才。 …… 却说天命青鸟划过了幽深的天际,回头看,大楚的轮廓越来越渺小。 晦暗光色里的云雾缭绕在恶鬼面具之上。 楚月轻吸了一口气,垂眸往下看,唇角轻轻地勾起。 “抱枕。” “嗯。” 耳畔是男人低沉嘶哑的声。 “这是我记事起,头一回来到雪娘生我的地方。” 九万年前。 她在清水阁的那一张满是血液的床榻上诞生。 母亲的伟大,孕育了她。 她恨大楚。 却也会铭记雪娘十月怀胎之苦。 而她的三个母亲,都历经了这样的苦难。 雪挽歌如此。 慕倾凰和罗玲玲,皆如是。 夜墨寒闻声,看向她的眼神里有无尽的心疼。 两次来大楚。 都不是什么好心情。 只可恨,这人世间的苦难,他并不能像对待之火一样与她分担。 楚月扬起脸对着他笑。 只不过这笑,藏在了面具之下。 夜墨寒抬起了修长白洁的手,摘了狐狸面具半戴在额角。 他低下头,隔着恶鬼面具,吻在了女子的唇部。 楚月眸光微颤,睫翼缓缓地颤动,而后眼底绽出了潋滟的笑意,犹若那年百鬼之森阴差阳错初见时。 “阿楚。” 他说:“我不能改变从前,但往后,我与你,一同面对这尘世苦厄与喜悦。” 不是天塌了有他在。 是一起。 苦厄一起。 喜悦一起。 这才是夫妻。 她既不是笼中鸟,也不是温室花,是漫山遍野的荆棘迎着冬,追着光。 而他,是这荆棘下的山。 相辅相成,势均力敌,才能同行一路。 …… 诚然,话虽如此,如若能自己吞下苦厄而不让对方遭受半点委屈。 他也好。 楚月也好。 都会毫不犹豫。 只因这苦厄之世,人心藏在皮囊下,是黑是红瞧不见,一心一意最难得。 …… 是夜,天命青鸟速度快到臀部冒烟又带着噼里啪啦的火光。 此刻天上有月,地下有山河。 “抱枕。” “嗯?” “没什么。” 楚月握住了男人的手。 而后,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镶嵌进了男人的指缝。 她的手是微微凉的。 男人的掌心很暖。 “阿楚。” “嗯?” 楚月偏头。 “没什么。” 男人说罢,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便是要长相厮守。 彼此的眼底,都是能醉了星河般的笑意。 任他纷纷扰扰这尘世苦厄不及他一点甜。 “没什么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上古之龙如土里打滚的蚯蚓,又如一条水蛇般摇摇晃晃,来下陈苍穹身边,去会儿轩辕修的旁侧,大大的脑壳里都是对这个世界的不理解。 他就不懂,这一个两个就不能说人话吗。 一句两句都听不懂。 “沙沙~”轩辕修翻了一页话本,看着新来的龙摇摇脑袋暗骂一声“是笨蛋”。 “你不笨,你知道?”上古之龙窜过来问。 “自是知晓。” 轩辕修又翻了一页,“如胶似漆的打情骂俏你不懂,你未曾遇见过这世上让你怦然心动的女系,你不知晓朝思暮想从平凡到触动生命的美妙。” “谁说没有。”上古之龙扬起了脑袋。 “何人?” “本座母亲。” 上古之龙闷哼。 母亲走的那天,他的心脏抽搐快速到近乎死了。 轩辕修脸色黑了黑,不想与之对话。 楚月悄无声息,封闭了吵人头疼的声音。 她低下头,望着男子的手,眺望着远方的临渊关,唇线的弧度煞是好看。 她一时兴趣便用神农之力注入了瞳,去观望近在咫尺的男人。 视线顺着男人的躯壳游走,却在胸膛里边,看见了一道诡异的黑色,勾勒出了复杂的痕迹。 他是拥有神光的人,那诡怪的黑与这满身仙神之气截然不同。 就在楚月思考是否瞳导致的时候,眼皮子陡然跳动了下,蓦地想起了九万年前所翻阅的古书杂谈。 这黑痕乃是……天陨诡诛! 天陨诡诛,是一种阵法之结。 若有身强力壮的男子将胸膛切开,将这天陨诡诛藏在肝肾脏腑旁侧,形成死结的话,就可避免生育。 楚月眸光微闪。 这晚的风很大。 景色很美。 远方有故人,近处有喜爱的男子。 她却顾不上太多,直接扒开了夜墨寒的衣襟。, 对准天陨诡诛的地方,强而有力线条完美的线条并无任何的痕迹。 “阿楚?”男子声音温柔。 “给我看。” 楚月眼睛发红,压抑着沉痛。 她抬起眼帘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抱枕,给我看,我想看,我要看。” 男子沉默了会儿,以气力为钥,解开了胸前朦胧封闭的阵法。 阵法作云烟散。 狰狞的血色疤痕映入了楚月的瞳孔。 “为什么?”楚月明知故问。 “不为什么。” 男子抚了抚她的发,“对我而言,天陨诡诛是个好东西。” 修行之苦,苦无个边际。 道阻很难,难于上青天。 他岂能让她再受十月怀胎之苦,在尚未安定前就让一个活生生的孩子于战火纷飞时诞生? 第2987章 一把刀,便是一个王 他无法想象,这尘世足够之难,如若日后他不在身边的时候,阿楚怀着身孕去迎万难,该是何等的艰辛。 楚月红着眼睛看他。 天陨诡诛,承受之痛,不仅仅是剖开胸膛那么简单。 “夜墨寒!” 她瞪圆了眼睛,沉声怒喊。 “我错了。” 他看见阿楚眼底的泪水直接低下了头,“都怪我,是我不好,未得夫人允许,便擅自做主。” 他知道,阿楚是心软之人。 他见不得,阿楚眼梢的泪痕。 “不如,我现在挖出来?” 夜墨寒作势就要去挖,手腕被人一把攥住。 “不准挖。” “好,不挖。” 男子见她舒心缓和了不少,旋即眉开眼笑,“那阿楚认为,我要一直这般无礼下去吗?” 说话之际,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凌乱的衣襟以及袒露出来的胸膛。 “被旁人瞧去,失了清白,阿楚可得负责。” 楚月哭笑不得地看着还有闲情雅致说这话的他。 却也知晓。 他是在逗她笑。 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夜尊大人。 不是俯瞰万物冷清冷心的神光之子。 他是他。 夜墨寒。 她的男人。 此生,最是喜爱的男子。 她发红的眼睛有着无奈的笑,两手上前便把衣襟整理好。 “抱枕。” “我在。” “下不为例。” “好。” 他想也没想就允下了。 楚月却知,说是下不为例,却是再错再犯罢了。 她了解他,正如了解自己那样,只因他们是同一类人。 抱枕是苦厄之世诞生出的神光。 她是神光里的一个凡人。 却从不因凡人之道而妄自菲薄,自笑自悲还自误。 她自以她的道,乘风破浪,直挂沧海,便如当年楚神侯! …… 临渊关,无间口。 血色漫天,烟尘四舞。 修行者们汇聚在此观战,试图能从血鬼王身上分到三瓜两枣。 这一战实力悬殊胜负显而易见。 “这可,如何是好啊。” 卿重霄挤在人群后头看尸山骨海和血腥有颜彩的风,急得如热锅上团团转的蚂蚁,当场就焦头烂额了。 柳三千皱着眉头凝望着战场。 他并不知晓太多。 他只知道。 夜尊很关照血鬼人族。 “夜尊归来之际,只怕会着急的。” 卿重霄叹气。 柳三千问:“卿老,冒昧问一下,血鬼人族和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是那种关系啦!” 卿重霄急得脚掌踩了踩地。 柳三千一脸的疑惑和迷茫,思维大开,按照离谱的话本的荒唐走势想入非非。 “难道说——”柳三千沉了沉眸,随即一个定睛,“他们是……” “你在想什么?”卿重霄瞪了他眼,而后说道:“血鬼一族的邪王,是楚姑娘的阿兄,其他至关重要的人,还有楚姑娘的母亲、外公……” “龙老和雪夫人也和血鬼签订了契约?”柳三千诧然,仿佛知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闭关了三千年,固然出世了不短的时间,但这脑子还如一团浆糊自觉不如卿老来得灵光。 “………”卿重霄嘴角抽动,瞪着对方半晌,方才黑着脸解释:“他们来自下界帝域。” 柳三千正在思考雪挽歌何时去了下界帝域,后知后觉,蓦地惊醒。 随后,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血鬼人族红雾冲天的深渊。 有一人,一把刀,红发从斗篷里出来,遍体鳞伤也很狂傲。 她就那样站在无间口,身体摇晃许多回,就是不肯倒下去。 从骨子里弥漫出的倔强和坚毅叫人震惊。 也让群众难以想象。 这般刚烈之有气魄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把灵魂贩卖给血鬼呢? “是为了来上界……” 柳三千哆嗦的嘴唇喃喃自语,通红的眼睛浸满了不可置信。 难怪。 难怪他那弟子,殿下的夫人,对大楚往事从不遗憾和痛心疾首。 只因她已经有了最好的家人。 何尝不是因祸得福呢? “叶弟子。” 老人白发舞动,笑着自语:“老朽,定会护好你的家眷。” 他可是,菩提之地星云宗的太上长老柳三千,岂能在这等时候袖手旁观,冷眼见叶弟子可怜又悲苦的家眷相继死去。 柳三千一甩拂尘,两眼坚定,脚掌踏地就要往上跃,却被卿重霄给一脸无语地拽了回来。 “卿老,莫挡老朽。” “蠢货,赶去送死?” 卿重霄额上黑线直落,“你这样上,跟送死有何区别?仙武七杀两大天,集结十八路势力,还有饿狼环视般就等分一杯残羹从五湖四海不辞辛苦远道而来的修行者,能护下谁,又能保住谁?” 他知柳三千不是鲁莽之人,只是不愿见死不救让弟子寒心,而后也无颜见楚月。 “若你我二人能够扭转这乾坤,颠了这战局,我定在你之前冲去,然而杯水车薪,沧海一粟,连微澜都掀不起,不过是多两具尸体罢了。” 柳三千渐渐地冷静下来,却颓废丧气地难抬头。 “跟我来,去无间地狱的料峭之地。” 卿重霄一把抓住了柳三千的拂尘白兽毛,带着他做贼似得绕道而行,边走边猫着身说: “把血鬼人全族都救下不亚于是异想天开之事。既不能做到的话,不如聚精会神,专救一人。” 柳三千似觉言之有理,默不作声,鬼鬼祟祟地摸着黑前行。 “轰!” 一记刀光破了天。 二老步伐顿住,扭头看去。 刀光为阵。 光线割裂纷飞。 那崖边鏖战多时的摇晃之人,暴掠而出,身子旋飞落在光阵之中。 “想杀老子?” “你们,还不配!” 她哑声说罢,狂风掀掉了斗篷,露出了漫天飞扬的红色秀发,和一张被绷带缠绕的面庞! 轮番苦战多时,绷带在肌肤上缠绕得并不算服帖。 垂下的绷带被风扬起,便能看到半张血线密织如被生生切割再缝补的脸! 她垂眸往下,刀刃卷起狂风。 “犯我血鬼人族之境,必诛之!” “轰!” 风暴呼啸如野兽嘶吼、两岸猿啼,一声又一声接连不止。 她的指甲抓了把脸。 血痕抹在阵。 刀锋光阵俱都变成了血色。 阵内,出现了一个个红色刀傀如死士,过江之鲫般往前行。 猎猎狂风之中,她自巍然如山。 一把刀,便是一个王。 第2988章 四战将,八仙人,十八好汉虎狼群 刀傀血儡,刹那之间狂涌而出。 血色半鬼人,若有通天的天赋,一个人,便是一支军队。 而这,乃是极致的领悟,又被称之为,血鬼神! 是人是鬼又是神。 传说之中才会出现的领域和种族,后世难见,唯有神话类别的史书才会有相关的记载。 相当于是开拓出了一个新的种族。 例如:族。 仙武、七杀两大天。 十八路势力豪杰占满关。 四面八方,无数双眼睛看向了那缠着绷带的人。 哪怕背水一战,却狂傲张扬无个边际。 即便血线割裂阴暗得很,周遭众人似是能够想象得出绷带下的那个人,那一张脸,是何等的神采飞扬,怎样的风华绝代。 “般若血鬼神?” 仙武四战将。 七杀八仙人。 俱如过海之仙各显神通。 如今望着沐凤鸣,充满了诧然。 “好一个血鬼一族,既有般若血鬼神,还有潜在的血鬼王。” 照山仙人身形魁梧如大厦高山,厚实的手掌托着一方熠熠生辉的宝塔。 眸底似有野心四起,泛起了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沐凤鸣看。 “两大天,有福了。” 达摩战将裸露肌肉虬实的上身,笑时如恶魔,唇角快要咧到耳后根,上下两排牙齿微微张开,每一颗都是尖锐如锯齿叫人顿生骇然恐惧之心,神色为之大变。 “何止是有福,俨然是齐天之鸿福。” 眼睛被红绸缠绕,抱着一把月光宝琴的女人浑身透着病态的白,嘴角有诡异弧度的人。 此人乃赵青莲,仙武四战将之一。 月光之琴,可攻可守。 赵青莲笑道:“般若血鬼神,若是修炼得道,登峰造极,可媲美半神,乃至于是更强,至今都无人能够估测出般若血鬼神的上限。如今在他们初阶最薄弱时期就发现了,那可是我两大天之大福。” 众人闻言,相视一笑。 而后便目不转睛地盯着沐凤鸣人。 无数刀锋血傀如小鬼,汇成兵马大军往前冲。 “可怜的小东西们,出世即被毁之!” 照山仙人笑了声,往前踏步走,刹那间地动山摇,飞沙走石,似若有不可估算的天灾。 一脚碾碎数百刀傀,血水在脚掌底下溢出。 他仰头大笑。 笑让无间口对面耸入云霄的山峰震颤滚落如一场无端的泥石流。 而这,便是七杀仙人的实力。 “镇——” 手中宝塔光芒大绽。 似有一股恐怖的拖拽之力。 丝丝缕缕盘旋,形成了巨大的旋涡。 刀傀小鬼很快就损失了一大半。 “叮~” 琴音和月光同舞。 如一缕纱衣随风而动,自天边落下。 形成天罗地网笼罩刀傀小鬼。 达摩张开了嘴。 刀傀前方,陡然出现了一张宛若山高的深渊巨嘴。 上下两锯齿,让人心生胆寒。 “诶——” 赵青莲摇摇头,轻叹了一声,“真是个冥顽不灵的小血鬼。” 她笑望着沐凤鸣,眼里有几分势在必得的决心。 “诸位,这位,我可是早就预定了的。她,得做我的琴侍。” 赵青莲浅浅一笑。 沐凤鸣执刀,再以掌心血液灌入阵。 无数刀傀小血鬼,前仆后继进入了战场。 沐凤鸣凌空再一刀,割裂长风,锋芒如离弦之箭,直奔赵青莲而去。 “叮~” 琴声再起。 月光如瀑,冲向了沐凤鸣。 月光缠绕刀锋。 像是毒蛇吞了小兽。 使其一点点的窒息而亡。 赵青莲戏谑地道:“般若血鬼神,曾与齐名,然而你只在初期,更何况你只有一位,难道从人变成了鬼,又成了半人半鬼半缥缈神,便忘了人族常说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吗?” 她笑了笑。 “小东西,孤掌难鸣。” “来做本将的奴吧。” “叮叮叮——” 琴音乍泄。 拨动琴弦的双手飞快。 赵青莲战将固然没有双眼,却能感知这世间的一切。 仔细看。 每一缕青丝,都像是一条细小的毒蛇。 毒蛇的眼睛,如蛇信子般。 她纵然失明,却能看八方,战九荒! 更别提,仙武天内琴道一路,她若论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赵青莲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四大战将,八大仙人,还有十八路好汉,和围观环视蓄势待发的虎狼们。 刀傀小鬼瞬间被斩灭,堪称是全军覆没般的残酷。 这一战,毫无疑问! 血鬼人族,都将成为两大天的奴。 但凡能够扒皮抽骨炼制成药材锻造出神兵神器的,哪怕是洒落的一滴血,都有散修者们偷偷用陈黄色的大葫芦去装着,生怕浪费了。 “镇!” 照山仙人犹若狮吼。 “吞!” 达摩深渊锯齿的血盆大口,如打开的地狱之门。 “叮!” 琴音如杀,明月似刃摘下美人头。 “咻!” 仙剑齐飞,铺天盖地穿梭而过。 “血鬼一族,休得张狂,还不速速受死!” 照山仙人低吼出声,震荡山野和无间口。 刀傀小鬼似如乱葬岗。 无数攻击,袭向了沐凤鸣。 沐凤鸣两眼无惧意,执刀再战赴死去。 她暴掠到了空中,展开了刀法。 赵青莲摇摇头,“奴之刀,过于弱,双拳难敌四腿,何况你一人。” 话音才落,便见大地震动。 无数道身影,暴掠,闪到了沐凤鸣的身旁! 九道身影,如出山的侠客。 斗笠遮面,黑纱浮动。 有老人白发露,手执一拐杖,砸出血傀小鬼十万雄狮! 有人剑法灵敏如长虹,一剑穹顶下,五十万血傀小鬼从邪色剑吟里出现。 还有人用枯老的双手结印,光影似如群山。 血傀小鬼们是万物之灵,从群山里爬出,直奔而来。 有人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苍老绕血线的手滚动着佛珠。 血傀小鬼绽放金光往前冲。 …… 骤至的九道身影,相继展出血傀三百万来镇关! 他们在光线交织的夜色里,被晚间的风吹起了黑色的衣摆。 他们,只有十人! 敢战四战将,八仙人,无数又无数的野狼们。 …… 众人见状,却是大惊。 赵青莲发梢微扬,小蛇吐鲜红的信子。 琴声一歪。 她略微讶然地说:“般若血鬼神……都是般若血鬼神?” 多年以后,般若血鬼神,再开了种族的先列? 第2989章 凝聚山河镇无间,当年老伯公 般若血鬼神,十位之数! 黄烟血雾轻遮月。 无数人在战火之中大惊,而后便是无尽涌聚的贪婪和野心。 般若血鬼神的人数越多,可瓜分的就越多了。 而且,这些般若血鬼神,都是前期初阶的境地,如海边的小鱼儿最是好捕捉,而不是深海的血鲨和蓝月鲸。 “轰!” “轰!” 风暴不休,源源不断。 只因三百万的血傀小鬼如开闸决堤的洪水狂冲不出。 誓死一战,不撤不退不往后! 就算是负隅顽抗,也能挣扎些许。 卿重霄仰头看去老眼发红流出了泪。 涕泗横流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般若血鬼神……” 柳三千不敢去想象,这样的一群下界之人,承受了怎样的痛苦,才拥有了今日。 若非仙武七杀仙武两大天的合力围剿,给这些人三年五载的时间,必能进入诸天万道混出一番模样,甚至能在那万道之巅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记载在诸天史供后世崇拜仰望。 “仔细想想也是。”柳三千欣慰着,钦佩着,笑着流泪。 他感慨万千声在颤,“下界共主的亲人,又岂是沉默在流光海域之下的泛泛之辈。” 他们想登天! 他们能上天! 只是这世道多险恶,堵他们的路。 卿重霄在柳三千的肩上衣料胡乱一通擦了擦眼泪和鼻涕。 “诶。” 他叹道:“修罗地狱的血鬼人族,在永夜领域的月族禁区护过月族……” 柳三千一点即通。 越往上走,所见越不同。 月族的灭绝,和人性绽放的恶之花有着莫大的关系。 “还有一件事。” 卿重霄语重心长道: “殿下也出现在了月族禁区,再加上殿下多加照拂楚姑娘,一系列的事让七杀天对殿下有所不满。” “此番围剿无间关的消息堵塞,上头有意隐瞒,不告知殿下这边。” “但围剿开始,又特意放出消息。” “他们就是想看看殿下是否有二心,殿下是否和血鬼人族‘勾结’。” “再加上七杀天内派系斗争诸多,殿下晋升速度过快,难免让人眼红欲想除之而后快。” 柳三千渐渐消化了卿重霄所说。 心绪,愈发的复杂。 沉甸甸如灌满了海水,还有几分被淹没的窒息感。 “我们,能如何做?” 柳三千问。 三百万的血傀小鬼,强撑不了多久。 卿重霄拿出了一个被黑布笼罩的光盘。 长指一点。 光雾笼罩二人,似若隐匿在尘世的喧嚣之中无人能看见。 “殿下所留之物,内含神光,以备不时之需。” 卿重霄解释道:“殿下说了,若无间口出事,拿出此物去相助。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助阵太难,只能用麻袋装走一个。” 他将气力注入神光罗盘内,亮起了七星神光阵。 一道流星从阵法掠出,随缘窜进了慕山河的颅腔。 卿重霄对着罗盘说:“夜尊殿下所托,请跟老朽去安全之地。” 慕山河听到颅腔里的声音。 烽烟四起漫了临渊关。 卿重霄焦灼不已继而道:“以神识蓄力画简易七星阵,神光罗盘自能护你。” “不了。” 慕山河道:“带老朽的家人走吧,谢谢了。” 慕山河说罢,浑浊目光透着坚定。 他对天笑。 笑容无声如若海纳百川的温和与浩瀚。 颅腔的元神之音,再传递到了神光罗盘。 老人说:“日后见到小楚,告诉她,好好修行,好好吃饭,人间百态,聚散离别是常态,无需介怀。人生之路很长,长辈有长辈归宿坟,子孙有子孙通达路,哪能寿与天齐百世同堂?有墨寒和小宝,有薇薇小离陪伴,老朽甚慰。” 柳三千、卿重霄听闻老人淡然的语气还有一丝豁达的笑意,无不是震撼。 咽喉泛酸直抵眼眸又是一阵如雨下的泪。 二老仰头看。 那般若血鬼神之一的老人,两手抬山往前去,视死如归不回首,只扯着嗓子沙哑高声喊: “血鬼人族,但求一死!” “死又何惧之?” “我自生来向死去,千世万代俱如此。” 他抬山,笑前去。 此一战,必然记忆尤深。 他不是说给这些人听的。 他说给日后来到上界的小楚听。 世人都说凡人难登天。 他道小楚一子能定天! 「小楚,日后来到无间口,莫担忧,不要怕」 「外公,爷爷,舅舅,我们会守在这无间地狱」 他们的灵魂会徘徊在无间地狱,去寻找九万年前的小楚。 从此,无间地狱不再是小楚的一生之痛,劫难和厄运的开始。 而是她的家,是温暖,有花绽开的天堂。 老人狂放沧桑的笑,尽显当年老伯公的气派。 上界又如何。 他慕山河,凝聚山河镇无间! “蝼蚁宵小之辈,岂敢张狂放肆。” 赵青莲微抬下颌,琴声磅礴杀机尽显。 卿、柳二老仰头看,心内是澎湃又震撼。 “换,换下一个。”柳三千急道。 总要保住一个吧。 这么多人呢。 都是那孩子的家人。 她是有家的人啊。 海神诸界岂敢笑她无归宿? “好。” 卿重霄深吸了一口气,转动神光罗盘,意念构造介质。 无形的神圣之光,窜入了拐杖之人的颅腔。 卿重霄重复对话。 那老人,满喉苦涩低声笑: “小月有你们,是小月和两府之幸。” “求生之路难能可贵,向死也不错。” “谢了,二位。” “告诉墨寒,他是个好孩子。” “人生相逢相守都不容易,诶……” “……” 祖母未曾提及小楚,却字字句句都是小楚。 她大笑,抬杖起—— “血鬼人族无愧于心无愧天和地,尔等道貌岸然空喊正义却显虚伪。” “死于无间口,是我等技不如人,活该如此。” 太夫人拐杖挥动。 一头堪比高楼的血鬼张牙舞爪冲进了战场。 小月。 大楚不好,不要搭理。 九幽地下,也不孤单。 日后还能找上你那不着调的师傅小云头去叙叙旧。 奶奶啊。 要跟他说尽你在海神界的功勋事。 那阎罗殿里的书信,怕是又要多上许多了。 小云头啊。 最爱写信了。 太夫人流泪而笑暴掠出去。 神光罗盘在卿重霄的手掌猛地颤动,发出嗡嗡之声。 第2990章 哥哥,爱你—— 那深夜之下拐杖锋芒毕露。 老人的白发,在黑夜里扬起。 可想而知,年轻之时将会是何等的绝世无双。 世人熙熙攘攘,纷纷扰扰,唯独放不下那一抹红衣。 而真正的吓人,尽管向死而去,不怕粉身碎骨,只遗憾不能护家人周全。 古书话本多是称赞情爱歌颂夫妻佳话。 谁又知晓。 家人的港湾,无可媲美! …… 卿重霄满眼泪水。 慕山河和太夫人带来的震撼,是久久都不能忘却的。 哪怕多年以后,都会被这一刻的画面所触动。 “下一个下一个。”柳三千哽咽道。 二人都是活了一把年纪的,什么世面,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过,却在此哭成了泪人。 卿重霄只得继续注力。 这一次,是慕老夫人。 佛珠转动,低吟佛经。 血鬼人族所诞生的邪佞之气,竟在吟诵佛经。 这等画面是何等的诡异和复杂。 随着佛经诵读,金色的佛经符文便从慕老夫人的口中传出。 金色符文相连成粗壮的锁链加入了战场。 锁链从天而降,横扫下去,震荡开了散修。 闻得颅腔里的动静,老人微微一怔。 “有希望!”卿重霄激动道。 聊胜于无。 总比都亡故在此好。 却见那拿着佛珠的老人,双手合十,朝着他们的方向,低头颔首行了个佛家礼。 而后,勒断了滚圆的佛珠。 一颗颗佛珠散落下来。 汇聚成一道道血怒金佛! 血怒之气。 金佛悲悯。 二者合为一互相交缠着冲向战场。 “路途遥远,血鬼人族境待客不周,还望二位海涵。” “……” 她无言再说太多。 只道来者是贵客。 贵客辛苦了。 便加入战场,一往无前。 骨子里的教养一览无遗。 卿重霄两只眼睛的眼白部分彻底充血涨红。 他还想注入气力到神光罗盘之中。 手腕,却被柳三千的手给攥住。 他抬头不解地看向了柳三千。 “放弃吧。” 柳三千说:“再多,也是徒劳无果,你拉不回一群斗志昂扬去赴死的人。” 卿重霄沉默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真要他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太难做到。 正因这些人无惧生死,不怕被丑恶的敌人踏碎掉自身的脊梁,只因他们灵魂的脊梁能顶天立地永垂不朽,方才更加地难受,难以释怀。 “注入。”柳三千似是想到了什么便朝令夕改了。 卿重霄茫然地望着他。 柳三千激动道:“多注入一些,留不住别的,但能留住他们的声音不是吗?起码让楚楚有个念想,日后思念家人的时候便能打开神光罗盘听一听!” 卿重霄似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般,脑子里亮起灵光,赞同认可了柳三千所说,快速将一道道气力分批次地注入进了神光罗盘。 光芒分批次地涌入了那些人的脑海,记录下了,许多许多的声音。 “让那小家伙别皱眉,多敞怀笑,不就死了几个家人怕什么,告诉她,我家人也死了,别去想,别去哭。” “小家伙,大道在天更在脚下,好好走,不要因为死了一些人,就哭爹喊娘垂头丧气去做些不好的事,这世上哪天不死人?凭什么别家可以送人埋进土里,独你叶楚月的不行?” “记住了,就算下了地狱,老子也要去阎罗老儿那里去炫耀一番我家外甥女。好好走,走风光,走精彩,小姨看着呢。” “…………” “小楚,母亲不好,长安城未能护你,帝域未能助你,而今来了上界也是适得其反。” “别总是把世上的错误和罪恶归咎到自己身上,路途太远,一日两日走不完的,故而累了要好好歇歇。既非钢筋铁骨,既是血肉之躯,便要遵循世上的定律。生老病死,人生常事,无需心生芥蒂,每逢清明中元上一炷香祭一壶酒就好。” “…………” “小月,爹爹不似旁人家伟大的父亲,能给你遮风避雨,能让你一世无忧。” “有时,爹爹在想,若能再强一些该多好,一双儿女,便不会颠沛流离。” “爹爹无能,但爹爹始终为你,为无邪,永永远远地感到骄傲和自豪。” “小月别憋着,并无那么多男女之分,想哭便哭了,哭不是柔弱,别总是闷在心里。但且记着,哭完了,要继续站在阳光里,可以在深渊一日,不可以永堕深渊。” “…………”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小月,凡人之道,很帅!当一个凡人,很帅!跟二舅舅我一样帅。” “…………” “若有来生,还想跟我们小楚,做一家人,若是可以,下回不做大舅舅了,当哥哥吧。” “…………” “喂,小楚月,来看小舅舅这一剑,猛的很。诶只是可惜没找个舅娘,罢了罢了,不找也罢。” “…………” 无数声音交汇,温暖动人心。 直到最后,是叶无邪的。 他并未太多话。 他沉默了很久。 他望了望天和这片鲜血淋漓的战场。 千言万语,说不出来。 他的情绪如天塌地陷火山喷发,梗在咽喉难以诉说。 三百万的血傀小鬼悉数化为血河。 他笑了。 “月月。” “哥哥,爱你。” “……” 四字说罢,暴掠而出。 风暴乱了天和地。 一身血脉爆发。 血鬼王俯瞰人世间。 手中一剑对战四将八仙。 “尔等,找死!” 他不要命地冲进去。 两眼冷漠嗜血而生。 一身杀机阵阵爆开。 与方才的温柔判若两人。 用神光罗盘收集声音的两位老人,已经无力且颓废地蹲在了地上。 两人无助地听着这些声音。 他们不是局中人。 却也肝肠寸断之痛,之苦,积郁胸前久久。 …… “血鬼王!” 照山仙人大笑:“太愚蠢了,稚嫩期血鬼王,不成气候啊。” 赵青莲琴声不止。 四将八仙等人各显神通。 十八路兵器阵法攻击汇聚于此。 初次觉醒的稚嫩期血鬼王,威慑力小到可怜,但浑身能入药锻兵器。 于是,激发了无数旁观之人的贪婪之心。 攻击砸向叶无邪时。 刀光剑影佛珠拐杖山河影纷纷来护法。 叶无邪在死局之中破开一角擦着对方的锋芒攻击前行。 身影旋飞。 一剑插进了照山仙人的左眼。 他嗓音低沉邪气肆意,半垂着眼皮俯瞰往下,字字森寒地说: “本王,就算是下了阎王府,也要带走你的一只眼睛,蠢东西。” 第2991章 那只鸟,穿破黑暗云层和血色大地 咔嚓。 刺啦。 叶无邪残酷无情地拔出了插在照山仙人眼瞳里的长剑。 鲜血洒出。 此眼已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照山仙人怒不可遏,痛吼出声。 他以宝塔镇叶无邪。 天罗地网密织。 月色如水。 无数的攻击里,他像是兵荒马乱里的小少年,在逃窜躲闪之中找到了如月般的琴音。 赵青莲眉峰微蹙,稍稍一愣。 这血鬼王,怎么回事…… 竟主动来到她的攻击之下。 月如水。 闪着莹辉霎是好看。 就像他那个妹妹。 皓月一般高悬于穹顶而永不落的妹妹。 赵青莲唇角一勾,嗤之以鼻—— 琴音月光缠绕住了叶无邪。 此刻,剩下九人悉数被围剿。 “月光,不错。” 叶无邪道。 赵青莲皱紧了眉。 “但这不是世上最好的月光,算不上是最好。” 他像是个大师般竟点评上了。 “什么是最好的?”赵青莲问。 “你没见过,你不知道。” “……” 赵青莲懵得很,只当这稚嫩期的血鬼王垂死挣扎导致疯言疯语了。 “受擒吧。” 赵青莲才说完,月光像是绳索死死地缠绕住了叶无邪。 散修人群背后,两道身影林立。 一青衫,戴斗笠。 一红袍,叼野草。 “四哥,这血鬼王血入药锻瞳,到时候,给南音送一双好眼睛过去。” 红袍少年眼眸如星,神了个懒腰,“现在趁乱去抢点东西,可是最好的时机。” “那你怎么不去抢?” “四哥你都没动,我若先动手,岂不是僭越了?” 红袍少年眯起一双狐狸眼,朗若秋风。 “狡黠。” 青衫客面无表情扫了眼战场,冷声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急——” 若能用最轻松的方式在血鬼王的身上拿走一些值钱的东西,又何必多出余力? 他画了一张符,将其燃烧,通过符文锁定叶无邪,窥探叶无邪的根骨。 “是个好东西。” 青衫客赞赏地点点头。 红袍少年笑得更深了。 二人,不论兄长还是弟弟,都是深藏不露的主儿。 …… “叮~” “轰!” “镇。” “……” 从各个角落而来的攻击毁天灭地。 血鬼人族十人都抵挡不住了。 四将八仙,光是一人就了不得。 更何况敌军如此之强。 “想要喝本王的血?” 被束的叶无邪不怒反笑。 赵青莲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之色。 “可惜了。” “尔等庸人肮脏的唇齿,不配染指本王的鲜血。” 他大笑出声,周身燃起了血色之火。 “这是……”达摩瞪目。 “是血莲业火!”青衫客自语低吟。 刹那间,这片夜被接连九道的血莲业火给点亮。 众修行者们循着光亮看去。 十个人,十道火。 十个方向,血痕相连,形成了一道阵。 青衫客半眯起眼睛望着高处跃然的血莲火光,喃声道: “血莲业火销骨蒸血般若阵。” 此阵,当把他们从内到外焚得干干净净。 就算是死。 也不要让这些人剖开他们的身体把力量和血肉都占为己有去行龌龊之事。 死亡多恐惧? 那十个人,却很泰然。 透支完了身体的他们,一心赴死。 十人之死,再加上血莲之阵,且有神光过颅腔。 到时候,他们死后,十人力量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汇聚为一点光,回到神光罗盘。 那是留给小楚的力量。 总要,为小楚做点事吧。 所以,他们还是很感谢这两位贵客的。 “谢谢了。” “劳烦了。” “……” 神光罗盘温柔释怀的声音接踵响起。 反而是捧着罗盘的两个老人哭得不能自已。 “拦住他们!断其阵法!”赵青莲低声大喝。 所有人,一同破阵! 青衫客掠到赵青莲的旁侧,手中丢出了一道青光。 “此乃青陨石,是在下周游列国于古迹之中所得,能破此阵。” 他的出现,配合着早就算好的风轨调整方向。 于是。 大风吹起了斗笠。 露出了一张温润清俊的面孔。 赵青莲满头的秀发都记住这一张脸。 青光掷入。便似相克般,竟阴差阳错破了此阵。 “想死?”达摩沉声怒吼:“我等不允许,尔等凭何去死?可没这么轻松简单的事。” “谢了。”赵青莲道。 “楚某为青莲战将寻得这青陨石,破这业火阵,大人不该谢我。” 赵青莲一愣,便道:“报上名来,届时,本将会让仙武天记住你此番的劳苦功高。” “在下,大楚皇室,楚世远。” “大楚的人?记住了,退下吧。” “是。” 楚世远儒雅有礼,便已退去。 三千秀发轻吐蛇信子。 赵青莲抱着月光宝琴,眉梢却是高高一挑。 她啊—— 喜欢识趣的人。 这楚世远,便很识趣。 …… 却说宝塔镇在血鬼十人的头顶上空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月光如蛇灰蚓线穿梭而过,似银辉闪烁的绸缎桎梏住了他们在高空上。 四面都是两排锯齿的深渊巨口。 八方阵法和刀枪剑戟指向此。 不管哪一个方向和角度,抬眼入目都是一片难以扭转的绝望。 叶无邪紧攥着剑。 被透支的身体宛若干枯的大地。 而他,还要在这旱地压榨出战力。 只要还有一口气! 哪怕断掉无数骨头也要战下去。 魂飞魄散也无悔。 不仅仅是他。 每一个人,每一个般若血鬼神,都是如此的毅力。 赵青莲见状,月光琴音再度出现。 四面八方的攻击力加重。 就是为了要让这十人彻底地臣服。 尤其是膝盖。 要让他们的膝盖软下去。 孤傲者,膝下有黄金万两和超越生命的尊严。 而上位者,最喜欢粉碎这些人的尊严。 失去了一只眼睛的照山仙人,血流在脸庞,浮现了狰狞的笑。 他要用剩下的这只眼睛看清楚这些人的尊严和膝盖是如何成为不值钱的齑粉的! 叶无邪口中溢血。 十人不屈不挠。 伤害和负重的力量还在加重。 赫然间—— 鸟鸣声响起。 一只天命青鸟穿破黑暗的云层和血色的天地出现在众人的眼睛里。 楚世远兄弟二人仰头看去,目光一闪。 那天命青鸟之上,有着大楚的烙印。 莫不是大楚来人了? 第2992章 重新打起那把烟雨深巷油纸伞 大楚? “可是父兄与南音来了。” 红袍少年眼睛一亮咧着嘴笑时露出了浅浅的小虎牙。 不算凶煞,还有点儿小可爱。 兄弟二人颇为期待地望向了从漆黑云雾裂隙的光中出现的天命青鸟。 然而,当看见那陌生的两道身影和两张面具之时,俱是一愣。 无间口血流成河的战场,不管是人还是魑魅魍魉,无不是仰头看过去。 达摩战将半眯起了眼睛警惕地望着似可吞天沃日的天命青鸟。 “他们是……” 照山仙人用一只眼睛专心致志的去看。 让他颇为忌惮的是,他用尽全力,悄然涌动,居然都察觉不到对方不可估量的实力。 “大楚的人?”达摩战将皱起了眉头。 月光罗织杀机的桎梏之中,叶无邪抬头看去,却是瞳眸一缩。 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他的心底涟漪扩散成惊涛。 一双眼,发红又含着泪,偏生嘴角还带着笑。 疯疯癫癫,半人半鬼如蹉跎。 他怎会不认得呢。 那是他,最是喜爱,且唯一的妹妹啊。 而让他不解又懊恼的是—— 一眼就看出妹妹是他骨髓血液里天生就有的本分。 怎么还把那妹夫给直接看出来了。 叶无邪即便身上的伤口在流血,还是郁闷地看了眼那张惹人瞩目的狐狸面具。 “族!” 赵青莲的满头秀发如触电的倒刺般陡然竖起。 而每一缕青丝尾端的蛇脸,都露出了相同的惊惧之色。 天命之鸟上的恶鬼女子,露出了一双,异瞳! 楚月垂眸往下,在那偌大的宝塔之下月光之中十方攻击内,看到了和从前模样有些不一样的家人们。 她放在心中净土如敬神明般守护的家人,此刻正丧失尊严在那束缚之中为人鱼肉。 她的阿兄,七窍流血,却跟个小傻子一样对着他笑。 破裂的绷带后边是血线交割的脸。 他披头散发,眼里有着稚童般的无邪。 一如那年初见,他画地为牢作困兽之斗,时而癫狂时而笑。 楚月竭力地睁大了水雾涌动的眸。 泪珠沿着一双异瞳往下流。 叶无邪见状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哪怕楚月没有看到他的脸和神情,却能从那一双眼睛里感觉到。 只因。 她能读懂阿兄的心! 她和阿兄,是这世上流着相同血液最亲的兄妹啊! 叶无邪慌慌张张唇动无声。 “月月,不哭。” 他无声又焦灼。 慕倾凰等人震惊于楚月的出现,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她不该来到这般凶猛的战场。 她应当在海神界闲散自在安稳如日不漂泊。 然而那泪珠却是越来越多。 四将八仙疑惑地对视。 都下意识地以为天命之鸟人,也是为了争抢血鬼人族的核心。 好端端,怎会落泪? 照山仙人身影魁梧往前踏出一步,谨慎地问:“二位乘大楚租借的天命之鸟而来,莫不是想要血鬼人族?这里有般若血鬼神九位,血鬼王一个,可将一位血鬼神碾碎入药送给二位。” “碾碎,入药?” 楚月哑声问。 赵青莲以为那来者瞧不上,便道:“可再加一位般若血鬼神,和一只血鬼王的眼睛半碗血鬼王血。你认为如何?” 楚月妖异的眼瞳空洞了一下,好似有些不知所错。 而后,低低地笑了。 妖冶如花。 眼梢泪水流出。 众人不知哪般。 “狗东西!” 下一刻,她抬眼,满目凶煞戾色骤雨肆虐。 “老子阿兄的眼睛,是你能动的?!” 她低吼一声,之火不再藏着掖着彻底爆发出来。 无间山,临渊口,铺盖满了无尽的熊熊烈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都是一愣。 这恐怖如斯的力量叫人脸色大变。 楚月微抬下颌轻歪头,双手懒懒地抬起,一红一金两把火焰刀聚集而成来到了手掌心。 她暴掠而出来到照山仙人的跟前。 愤怒,悲恸,滔天入骨的恨意使得这之力直接翻了一倍! 她的双刀,直接扎进了照山仙人的另一只眼瞳里。 鲜血喷洒在了恶鬼面具上,宛若阎君自九幽而来。 “啊啊啊啊!” 照山仙人痛不欲生。 两道迸发的之火在燃烧他破裂的眼球,甚至沿着他的鼻腔喉咙顺着食道往下灼烧。 就像是千万把刀割裂开他的骨头。 而断掉的骨头直接从胸膛皮肉的内部,犹若利器般扎破了厚实的皮肤血淋漓地延伸了出来。 “镇!”照山仙人大喊。 宝塔犹若一座山撞向了楚月。 楚月身躯纹丝不动双手直接拔出了两把刀。 宝塔撞来。 光影闪过。 血雾弥漫之际,一道红色身影破雾而出,率先露出了一张狐狸面具。 男子臂膀灌入之力,一掌震碎了仙人宝塔。 之气缭绕弥漫天地间。 楚月双刀拔出,魁梧巨人的鲜血如一场雨洒出。 赫然间,红黑两色聚成了一把烟雨深巷的油纸伞。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烟雨伞,为她挡去了这场血雨。 血雨落下,恰好砸在了达摩战将的脑袋上,满头都是。 臭得达摩战将当场干呕了起来。 “你们可知我是七杀仙人……” 照山仙人的话才刚说出口,却见并肩而立的两人,分开掠出,围绕着魁梧巨大如高楼的照山仙人迅速闪现。 闪了无数次。 一人执扇拿长剑。 一人两把刀。 刀光剑影如锯子。 片刻—— 一双软靴落在了巨人的肩头。 楚月一刀扛在肩,一刀拖在了长空。 她半阖眸,冷漠无情似不知悲喜的机械。 她说: “误得了一点仙缘,便真把自己当成天上仙了?” 尾音落定! 巨人照山的身上,出现了无数道错综密布宛若蛛网般却无规则扩散的血色裂痕。 那倒是刀剑切割出来的血色线条。 楚月低低一笑,之火再蔓延。 一红一金两只眼,泛起吞天之怒扫向剩下的四将七仙十八杰。 “动老子的人!” “你们,怎么敢的!” 之火再蔓延。 整个天光的火焰,几乎让三分之一的上界领土之人都看得真切。 怒吼之时,照山巨人的身体沿着血色痕迹爆裂开来。 爆出了一场血雾。 血色染她身时。 那消弭了一会儿的男子再度出现,重新打起那把烟雨油纸伞,为她遮去狂风暴雨般的脏污。 第2993章 默契倒像一人两道魂 刹那间,血漫夜色摇曳着火光。 七杀八大仙之一的李照山,居然在须弥间烟消云散,成为这震撼天地四周之人的一场血雨。 这两位乘天命青鸟而来拥有力量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们…… 到底是谁? 洪荒三界。 诸天万道。 都不曾听闻过这样的奇人。 或许,是从诸天之外而来…… 一时间,人心惶惶,各有计较。 然—— 那恶鬼面具戴在脸庞的女子所说之话,让众人如遭五雷轰顶般浑身震悚。 她是血鬼人族的家人,血鬼邪王的妹妹? 般若血鬼神的亲人竟是者? 这等关系让人惊了又惊,久久都难以回神。 “这两人——” 楚世远遥遥地望着这一幕,虚眯起了眼眸。 比起周遭修行者的惊叹,他更震撼于两位拥有之力的契合。 李照山之死不过发生在几个呼吸间,而这二人的配合堪称是天衣无缝,就好似彼此的心灵和元神都已相融相通且有着最极致的信任。 倒像是一人分出了两道魂。 否则,哪能这般默契? 哪怕是手足兄弟,亲生的父子,都难以做到如此的境地。 “照山兄。”达摩急喊了一声,难以置信眼前所见。 七杀天剩下的仙人和十八路豪杰好汉,或是手执兵器,或是掐诀念咒,无不是警惕万分地盯着两位不速之客。 赵青莲微抬下颌,轻声道:“二位阁下,有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达摩怒火滔天,不屑一顾地嗤笑了声,却见他手执控制束缚和桎梏的阵法光石,如举着火把般高高抬起。 “二位,到此为止,束手就擒吧。” “否则的话,我若将阵法光石弄碎,血鬼人族,必是当场爆破。” 达摩说话间,那两道并肩而行立于伞下悬在高空和如墨漆黑晚间色里的两人,竟像是两道流动的烟雾朝两侧分裂,散在长空,只有火光的痕迹如若虚影残留在原地。 达摩定睛一看,心下有了不好的感觉。 那如鹰隼般犀利阴鸷的眼睛,仔细地看去,探寻着周遭的蛛丝马迹,企图找到那两人。 天地茫茫无痕迹,哪怕是细微的波澜和风的轻声都未曾看见,听到。 “不好!” 赵青莲满头秀发小蛇嗤嗤声作响地吐着鲜红如饮血的小信子。 “他们要堕阵法光石!诸位随本将,护光石,守达摩!” 月光缠绕赵青莲周身。 她双手拨动琴弦速度越来越快。 琴音如高山流水,皑皑白雪。 转身便已战鼓狼烟漫天起。 琴音如杀。 道道琴音光圈朝四面八方如惊涛荡漾看,却似初秋时分白色月光般的柔美。 无数人反应过来各显神通,竭尽全力护在达摩的四周警惕地看向流动的夜色。 “刺啦。” 高空之上。 秀颀挺拔的人儿红袍翻飞,瘦长瓷白的手握着烟雨油纸伞。 伞半倾,缓遮目。 夜色浓浓深如潭。 他抬直了伞面,露出了一张惊诧四周之人的狐狸面具,有着神秘而诡异的贵气。 第2994章 宛若北阴酆都帝 “护!”赵青莲低声喊,琴音迸发似大山塌陷。 月光不再柔和犹若雪色的泥石流和冰雹,直接在达摩战将的身侧,形成了类似于龙卷风般的保护禁制。 赵青莲蹙着眉峰,满头的蛇发和一双双幽冷的小眼睛,瞪大了去找第二道身影。 那恶鬼之女,定要找机会去破保护禁制。 达摩攥紧了阵法光石,在宛若龙卷雪崩般的保护禁制里边张开了两排锯齿牙。 “咻——” 之火乍现。 两道火光交汇在了达摩后侧的上方,形成了一道身影。 那人双刀合二为一。 两手握着八尺长刀,金红火光在刀身绽放。 焰光映照在恶鬼面具之上,跃然跳动于异瞳。 宛若北阴酆都帝。 她笑时—— 恶鬼面具的唇部咧开嘴,露出了比达摩锯齿深渊还可怕的唇齿和笑容。 达摩回头看,瞳眸骤然一缩。 八尺狂刀,直接往下斩。 臂膀骨头裂开碗大的疤应声而断! 鲜血飞溅而出如一把柴,使这八尺巨刀上的之火燃烧得愈发旺盛了。 身影鬼魅,穿梭长空。 一只手,接住了那将要落下的阵法光石。 “杀了她。” 赵青莲沉声喝。 就算是诸天万道的人,肆意搅动他们的战场,和血鬼人族作为亲戚,也无处说理去。 赵青莲弹琴杀音倾泻如个优雅的屠夫。 同时—— 动了动心神。 满头发丝小蛇自我纠缠到了一处,挽成了一个好看的发髻。 发髻之上,无数蛇信子犹若血色的符文形成了新的光阵。 通执阵。 此阵唯有四将八仙这般身份地位之人才有的阵法。 由总执法处统一分发,遇到紧急情况便可召来执法队。 赵青莲唇角轻勾。 有执法队到,任由他大罗金仙也扭转不了局面。 若能多两个骨入药锻器,又何尝不是一桩美事呢? 赵青莲逐渐正视今夜之战,不再是来之前所预想的那样实力悬殊。 便见她摘下了遮眼的绸缎。 两条鳞片富有光泽花纹复杂的蛇光迸发而出。 蛇鳞聚集在了月光宝琴,形成了新的琴弦。 白色月光,红色弦。 赵青莲整个人的战斗力直接上升了一大截,手中的琴更加强悍厉害,光芒妖冶而瑰丽。 她勾着唇角闭上眼睛继续迸发出新一轮的杀音。 恶鬼之女砍断达摩一臂拿到阵法光石又能如何? 已然深陷在包围圈的旋涡之中,已然是无路可逃,无力回天。 “本将已将此事以通执阵传到了执法总处。” “必然有执法队前来支援,定罪。” “还有诸天执法员莅临此处,诸位莫怕,我们齐心协力,便能将这一家来路不明且乱七八糟的魔头给擒拿了。到时,出力之人不仅能够得到战利品,或许还能荣登执法总处的功勋碑大榜!” 赵青莲爆发出仙武战将的气势,拔高了声铿锵大喝,声音传遍四方如雷霆响起。 一些蠢蠢欲动的散修贪婪不已,终于按捺不住开始动手。 以多欺少是拿手好戏。 还有总处和诸天执法官作为护盾。 有什么怕的? 浑水摸鱼也能当个英雄。 分一杯残羹都有大用。 那血鬼王的妹妹,分明是瓮中之鳖了。 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不管是谁都不想错失掉这样大好的机会。 一个个的铆足了劲往前冲。 密密麻麻的符文和阵法以及气力化形,铺天盖地都是无穷衍生的杀机直奔叶楚月而去! 楚月握住阵法光石,直接将力量灌输进去打开阿兄、父亲他们身上的禁锢。 “小心——”慕倾凰嗓音沙哑,眸子里充斥着浓浓的担心。 危险来袭,这孩子居然丝毫不动,只想着打开他们的桎梏阀门,让他们逃出生天,不再是被禁锢的笼中之鸟静待死亡。 “血鬼!”达摩捂着断臂的伤口大喊提醒。 “怕什么?” 赵青莲冷嗤。 这些血鬼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 就算打开禁锢也逃不出多远。 即便有想逃之心,只要把这邪王妹妹插在利刃之上放火里烤。 那些血鬼还舍得逃吗? 赵青莲微微一笑,两手弹奏杀音。 杀音符文相连在一起。 形成了一把重剑砸向楚月。 四面八方,都是攻击。 她在纷飞的攻击里,对着阿兄笑。 真好。 没来晚。 还赶得及。 叶无邪眼睛通红。 道道攻击即将把楚月给吞噬。 那一刻!她侧眸扫向赵青莲、达摩等人,眼神骤狠,周身气质变得锋锐无比如一把破世的凶器,暴戾弥漫之时与适才的温婉好似判若两人。 她歪了歪头,挑眉时朝着赵青莲一笑。 杀音重剑,无数阵法即将吞噬她。 霎时便见长空扭曲,光火将她吞噬,身影消失不见又立即回来。 再出现之时竟是一张狐狸面具。 包围圈内外的她们,竟能在瞬间做到互相换了个位置?! 夜墨寒手握烟雨伞,横扫四方,直接粉碎掉了无数的气力光火。 赵青莲的两只眼睛赫然成为了深棕色的蛇瞳,直直地看着夜墨寒。 好厉害的人! 夜墨寒另一手并指而划,带起之光,撞向杀音重剑,再度粉碎! 赵青莲的发髻小蛇动了一下。 深棕蛇瞳的野心暴露无遗。 她,要这个男人。 让他成为自己的琴侍。 “咻——” “轰!” 火红的裙摆扬起。 那交换了位置的身影,瞬闪到了赵青莲的面前。 楚月双手握刀从天而降,垂眸睥睨着赵青莲,冷声喝:“老子的男人,看够了吗?” 赵青莲下意识地往后退避。 八尺狂刀的刀锋火焰,近乎是擦着她的面门割裂长空带起罡风,如砍瓜切菜般狠厉地往下劈。 “咔嚓!” 她最为珍贵的弥生月光双修琴,直接被一斩而断。 就连琴灵,都已奄奄一息。 犀利的罡风打歪了赵青绿的鼻子。 两道血液从鼻腔往下流。 “啊啊啊!”她低吼一声,发髻凌乱披散下来,三千秀发成为无数的蛇冲向了楚月。 楚月歪头的一瞬,恶鬼变成狐狸面具。 烟雨伞扫荡开来,伞风竟有冰霜冰冻了这些蛇。 他定住身形伞面往下压。 烟雨伞燃起光火。 金红的光火之中,恶鬼面具再度出现! 楚月迸发,双手握刀斩下铺天盖地的火焰。 火焰直接焚烧冰冻住的那些蛇! 第2995章 血为琴弦瞳石做骨 赵青莲不可计数的冰封发蛇,随着一阵火花青光四溅的噼里啪啦之声响起,便炸裂粉碎散了漫天。 楚月手握八尺刀,鬓发轻扬,恶鬼面具内的那一双眼,嗜血又戏谑地看向了赵青莲。 “青莲!” 独臂达摩满目关心,低吼了一声。 他脚掌踏地,锯齿摩擦。 楚月身旁,都是一张张深渊锯齿的血盆大嘴。 像会吃人! 深渊锯齿连带着各路阵法攻击拼命袭来。 她垂眸—— 面具变幻。 一把烟雨伞横扫无数深渊锯齿。 达摩震怒。 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过后,深渊锯齿和花俏艳丽的血腥攻击阵法们,通通袭向了夜墨寒。 “破了他那把伞。”达摩暴喝。 恰逢此时,男子抬头只见恶鬼面具。 楚月回到原位嫣然一笑,双手握刀爆发杀气。 “就等你了。”达摩大笑。 赵青莲冷嗤。 这两人真把她四将八仙看出蠢东西了? 达摩看似要对付那把烟雨伞,实际上就等恶鬼之女回来,迎向那八尺狂刀。 怎料—— 楚月高悬在空手握着刀并未劈斩落下,而是画面定格身影凝滞摇头笑了笑。 下一个瞬间,她消失,那把伞再出现! 赵青绿瞪大了蛇瞳,低呼:“怎会——” 难以控制的之力,楚月和夜墨寒各自分担了大部分。 之力在不同的人身上,便有不同的功效。 二者极端矛盾的气力融合到一起,都会因为个人机缘和造化悟性参出不同的结果。 譬如红黄蓝底色,交融便能叠合成世间万物的多姿多彩。 之力亦是同理! 故而—— 之力在楚月身上,是绝对的暴戾。 再加上她回到大楚压抑情绪。 来到无间口遭受刺激。 极端之下她便是最极致的杀戮。 在夜墨寒手中,则是以伞为基点无限冰封。 烟雨伞召唤凛冬,大雪纷飞在这夜色,寒冷的冰霜释放朝左右前后以最快的速度蔓延而去。 登时,封住! 楚月再回来时。 却见被冰层封住的达摩咧开了锯齿之嘴,露出了恶魔般的笑意。 这冰封之力还不至于把他们都给冻住了。 适才不过是装作一动不动引楚月入局罢了。 现如今,以达摩为首的众人蓄势待发,无数攻击砸向了楚月。 楚月丝毫不慌,却对着他笑:“谁告诉你,我要打了?” 达摩心下一惊陡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后便见一滴滴水珠凝聚成了冰盾出现在楚月的面前。 一把伞挡住了无数的攻击。 这回不再是两人互换。 夜墨寒实打实的出现。 他一手拿着伞,一手将楚月鬓边有些乱的青丝勾到了耳后边。 赵青莲怒不可遏,这两人的作战方式简直就是在羞辱他们! 她并指划过眼前,鲜血淋漓挖出了两道蛇瞳堪比宝石般好看。 双目重新缠上绸缎。 血为琴弦瞳石做骨。 奄奄一息的琴灵如燃烧的烛火。 赵青莲怀中再次出现了一把琴,她快速弹奏。 冰封还在继续。 无数人针对楚月二人。 铺天盖地的气力宛若烟花。 之火和血的味道一并蔓延。 执法队乘天皇鸟来时,还在临渊关外层,遥遥就看到了这惊心动魄的一战! “异瞳人,般若血鬼神,血鬼王……” 第五副队长韩洵惊呼:“这无间口,竟有这般罕见的种族族人,据仙武赵青莲所说,他们还是家人?” 段三斩抬眸往前看。 冰河激荡。 一把伞,挡三千杀机。 战意一触即发,交锋便为杀! “执法队快来了!我们赢了!” 达摩大笑。 他定要把这群该死之人给碎尸万段,以报自己的断臂之仇! 众人士气高涨,宛若名门正派群集于临渊关无间口,除魔杀妖捍卫正道。 群情激愤铆足了劲,那两个面具人再无反击之力了。 楚月站在夜墨寒的伞后,不动声色,只抬了抬眼皮,淡淡道:“抱枕。” “好了。”夜墨寒应声回。 二人如打哑谜把上古之龙急得团团转。 四面八方的无尽风暴阵法光圈袭来。 他们,彻底被包围。 楚月笑了笑,握住夜墨寒的手,似有力量在彼此间传输。 气力风暴倾盖而来。 上百道攻击阵法满含杀气,将要彻底地镇压他们。 赫然间,楚月的身影消失不见。 只有那矜贵清雅的男子,执伞立在原地,如青山下的一抔泉水。 “找到她!”赵青莲喊道。 下一个瞬间,楚月出现在了包围圈的外头。 “我在此,何须找?” 那淡淡声音响起,众人赫然看去却是大惊失色。 只见她分裂出了无数道的身影,竟将达摩这些人都给包围了! “见过火吗?” 她低声问:“来自族的火。” 她浅浅笑,自言自语说:“没见过?那来看一看。” 达摩瞳眸紧缩。 却见每一道身影的楚月,都爆发出了之力,力量直接再翻倍了。 她要赢! 她也必须赢! 适才,她已经从抱枕那里,把所有的之力都拿了回来,就为了此刻。 赵青莲近乎一窒! 这两人并没想要正面交锋。 而是吸引所有人使出最强的力量,且围聚到了一起。 叶楚月再从外围,一人围剿他们所有人。 两个人的之力竟能合二为一,化作一个整体再去爆发。 “咔嚓,咔嚓。” 楚月的皮肤裂开。 流出的血液,有着之火的光泽在跃然而动,流转着潋滟的光。 七杀仙人达摩战将以及无数对血鬼人族出手的人,无不是震惊。 很显然,一次性宣泄掉这么多的之力,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这相当于是杀敌一千,自损三百。 但那又如何? 若能杀敌一千,她纵然是自损三万也要杀! 之力从四面八方朝中心汇聚。 “逃——快逃——” 达摩战将惊恐,顾不上太多,拔腿就跑。 那等之火过于恐怖。 恶鬼面具的女子就像是一座火山! 楚月身上皮开肉绽了许多,鲜血流淌,她却在笑。 她踩着翻滚火浆到了一位战将的面前,拽着对方的头发就使其往岩浆里撞。 在这之火涌动的地方。 她,为尊! 她残酷一笑,裂开一道身影出现在达摩的面前。 右手燃烧着之火直接穿过达摩的护甲贯穿进对方的胸膛。 五指并拢。 捏爆了心脏。 哪怕她的皮肤正在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 她却闻着敌人的鲜血在笑。 达摩耳边,是她有些哑的声音:“想逃?给你脸了。” 第2996章 犯我族宵小,皆不可饶恕 达摩顿时瞪大了充血胀痛的眼睛,浑身都在不可遏制地发颤。 听见那似如鬼魅幽幽而来的声。 他机械般地扭过头,感受自己心脏被捏爆的声音。 濒临死亡的他看见—— 恶鬼面具之下,女人脖颈上的皮肤破裂开。 伤口里的血液竟像是龙鳞般流转着鲜红潋滟的光泽。 “轰!轰!” 四面八方的各处,都有浓烈的神农之火好似绚烂的烟花,一阵一阵地往外冒。 浓烟四起欲要封天。 巨大的声响宛若末日来临。 达摩作为仙武四战将之一风光无限,德高望重,焉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忽临修罗地狱的般若血鬼神。 九万年得一位的血鬼王。 还有破世的族。 他们…… 究竟是谁。 来自何方? 是那比诸天万道还要高的地方吗? 是三十三重离恨天,还是来自比太阳还要灼热的地方。 早知如此,两大天定不会发起这样的战争。 他们料定了血鬼人族毫无还手之力,这乾坤饶是大罗神仙也扭转不得,方才以多欺少,出师有名只为利益熏心,满足那丑陋的虚伪罢了。 “你——是——谁——” 达摩战将一面吐血一面说。 声音和血水在咽喉里融合轻若蚊蝇,就连相距最近的楚月几乎都是听不见的。 楚月凑近在他的耳边,满身血腥和大火。 她半垂着冷漠凛冽的眸子,压低了声说: “下界,叶楚月。” 言罢,她咧着嘴笑。 还在对方胸腔脏腑之间的手,皮肤被自己体内的劲道冲破,裂开了无数处。 裂开的伤口,直接冲出了恐怖如斯的之火。 火焰劲猛,一路横冲直撞,朝着达摩战将的四肢百骸高歌前进。 叶楚月? 达摩战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下界共主所谓千古一帝却被上界诸尊嗤之以鼻的名字,他怎么会没有听说过?! 凡人之道难登天梯。 大楚公主下界出身。 流光海域孤勇封印。 一人便斩虞家父女。 北方龙家本源之主。 …… 这桩桩件件,惊了上界不少人。 她影响了太多人的利益。 她被环伺的虎狼记住。 便如蝼蚁在天梯之下俯瞰穹顶诸神,那一身凡人骨不够诸半神碾压的。 达摩战将曾也对此嗤之以鼻,还认为诸尊对此女过于在乎,不过就是凡人道的下界王。 洪荒三界各有其主,原来都在无冕神树前发下誓言。 但现在,三界三王,唯有中上两界还能在无冕神树前留下自己的界旗。 原先下界的区域界旗破碎,蒙上了许多灰,和上界旗帜的光鲜亮丽相比宛若一垃圾! 达摩战将瞪圆了眼睛,心底的震撼和惊愕难以言说。 这一刻,他方才知晓何为凡人王,何为下界之尊。 这一瞬,他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后,眼前之人会踏天梯提着刀去上界叱咤风云。 乃至于是更高! 而这些,是上界诸尊都不曾知晓,更不敢去想象的。 达摩战将张了张嘴想要把消息留给执法队。 之火却在他的体内充斥每一条脉络。 他的身体就像是绚丽的烟花绽放,彻底地炸裂开了。 楚月并未有半分的痛快。 她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 她不顾身上的疼痛加入战场。 她踩着岩浆手握八尺狂刀从上往下劈砍。 将一名七杀战将给一分为二。 大火从两侧而来把战将吞噬。 她沐浴着鲜血继续往前。 “她将承受不住了。”有人大声喊。 以破皮的速度,这女子迟早得把自己玩完。 就在这时。 一缕裹挟着冰霜闪烁着晶莹之光的风吹拂而来。 先前冰冻三千发蛇的冰霜,覆盖在楚月的身上时,便成了源源不断的治愈之力。 他以冰层治愈破碎的皮肤。 使得楚月的皮肤表面,多了一层冰霜护甲。 千丝万缕汇聚成冰霜灵珠落在楚月的体内护住其心脉。 众人一面逃,一面看向了打伞的男子。 男子身影颀长,血红的衣摆被大风掀起,吹得猎猎作响。 神秘的狐狸面具和周身气质略有几分矜贵之气。 他打着如初的烟雨伞,不曾阻止楚月发疯的战斗行径,而是治愈她,为她做护甲,为她善后。 冰霜呼啸而过。 封住了许多将要逃跑的人。 那些绝望的面孔,在寒霜冷冽的封层里,逐渐被惊涛骇浪般涌动的岩浆给吞噬。 金红色的大火,犹如乘风破浪,相连着夜晚的天穹。 月光的银辉洒下。 那戴着恶鬼面具的女子,手执八尺狂刀,身披寒霜战甲,时而将人腰斩,时而像野狼般扑过去带着敌人一起堕落沉沦进之火。 被扑之人满目惊恐,俨然忘了血鬼人族为鱼肉自己为刀俎时候的歹毒狠辣。 滚烫的眼睛将他绝望的面孔和僵硬的躯干给吞噬,只升腾起一阵浓烈渐淡的白烟。 共同进入了火色岩浆里的女子,却披着红衣戴着恶鬼面具从另一处岩浆掠出。 一把狂刀,直接斩去一名七杀仙人的首级。 她再次遁入岩浆,时而冲出—— 众人慌慌张张四处逃,唯有她喋血上瘾沉浸在这份令人闻风丧胆的狠里。 “快,快逃——” 生命的威胁之下,哪还有什么野心和贪婪。 求生欲早已超越了一切。 先前还气势汹汹浩浩荡荡的敌军,此刻溃不成军,作鸟兽散。 奔腾的岩浆,时而跃出那一人。 刀现人头落。 血液和火相融。 “不——不要——求你,饶恕我,我不是有意的,我……” 求饶之声,湮灭在八尺狂刀之下。 若这世上真的要有阎罗和厉鬼,必然是一袭红衣浴血而战的她。 不似人。 像是个完完全全的疯子。 给人的感觉,堪称是惊悚。 她杀得酣畅淋漓,如肆虐的风暴,行云流水般的利落。 崖边的血鬼,眼里流出了泪水。 他们不觉得害怕,只有万分的心疼。 能把一个磊落大义之人逼至此,又何尝不是一种该死? 夜墨寒的冰霜寒风拂过他们,治愈了他们。 “杀——” 慕老夫人伸出手,金光落于手掌,成为一串佛珠。 她一手捻动佛珠,另一手掌置放在胸前宛若慈悲为怀。 “犯我族宵小,皆不可饶恕。” 她闭上眼,转动佛珠。 再打开眼睛,金光闪烁。 佛珠符文化为百万军。 血鬼人族的反杀,再次卷土重来! 此战,必要载入洪荒史册惊动三界更甚至是高高在上的诸天万道。 第2997章 执法队办案,无间口休战 “杀!” 慕山河年迈而不失磅礴。 他两眼一沉,再结印开山河之势。 百万血傀山中来。 慕倾凰红着眼咧嘴一笑,而后和沐凤鸣以兵刃开血傀,冲入战场之中 没有寒暄,没有对视。 此时,他们都是叶楚月的左膀右臂。 真正的家人,将是无懈可击的,哪怕他们遍体鳞伤,也会互相搀扶着从血色的泥泞里站起来,赢得漂漂亮亮。 尘世祸害多妖孽,遗千年,凭什么他们直面血鬼剖心做人不可风生水起? 他们也要精彩又漂亮,靠这杀伐以史为记行这浩荡无悔之路。 喊杀声中。 火光映入了叶无邪的眼眸。 他望着狂刀染血的妹妹,泪水浅浅蓄在眼眶。 帝域一别。 再见面。 是般若血鬼神。 和破世人。 叶无邪笑了。 随即,两眼一狠,冲入战场。 夜墨寒执伞如笔画冰封。 时而护甲时而食疗。 既是挡下攻击的冰盾,更是辅佐战斗的冻封。 赵青莲感受这尸山骨海战场的乾坤扭转,顿感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谁也不会想到稳赢的局面竟成了对方的屠虐! 赵青莲手掌震动拿出了七杀独有的护心之灵。 “赵战将!” 距离较近的七杀仙人匆匆而至。 “快,护心之灵分我们一些,执法队已经到了,苟活一瞬即可。” 之火不灭。 这场战就赢不了。 更别说输赢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只想活下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东南角的岩浆滚动,起了波澜。 恶鬼之女在靠近! 赵青莲感受到岩浆的波澜,哪还敢把护心之灵分出去。 护心之灵,是两大天赐予此战的。 交由赵青莲保管。 有护心之灵在,哪怕遇到必死的局面,也能通过护心之灵守住心脉瞬送到安全的位置去。 “赵战将!快,快啊!血鬼人族势不可挡,那之火如不落的太阳难以灭,保命最是重要!” “青莲,别发呆了,动用护心之灵,把我们都送走,属于其他人,死了便死了。” “………” 众人焦灼不已,比这野蛮狂躁的之火还要急。 “轰”地一声。 楚月破火浆而出。 八尺狂刀烈焰森森。 赵青莲直接掐碎了护心之灵,并且不把护心之灵分给任何一人。 她的身影立刻被护心之灵卷走。 “赵青莲!” 众人嘶吼,愤恨交织。 楚月跃到高空,身上的红裙衣料,每一寸都燃着烈焰,从不同的角度看去,都是不一样的光火。 有时像是神圣的金。 有时,是血一样的红。 这次楚月并未直接把人斩死,只是一刀斩了对方的臂膀。 或是蕴满之力的一脚踹碎对方膝盖,且留下焰火的痕迹,让对方固然活着却要永远承受着烈火灼肉的痛苦。 适才在赵青莲身边苦口急促的人,都成了彻头彻尾地残疾。 楚月留下了他们的命。 七杀仙武也好,十八路势力也罢。 就算有人战死,也会有后来者接替原先之人的位置。 不管何人接替,对血鬼一族的仇恨都不会变。 倒不如留下一批和赵青莲之间有着血海深仇的人。 届时,这上界方才是热闹了得。 “执法队办案,无间口休战!” 高声响起,圣光氤氲。 总处的金色旗帜犹若祥云。 这片天,骤然通亮成了白昼,将此地的惨烈悲壮一览无遗。 楚月执刀而立停下了战斗,之火还在原地不动,继续蚕食着敌军。 “休战!” 冷喝响起。 一袭白衣,额头两侧有着龙角的男子,身如青松,面庞冷峻而威严。 此人,龙子蘅,乃是第三执法队的队长,出身于龙吟岛屿的正统云霄一脉。 他垂眸往下看,微微抬了抬首,目光落在楚月的身上。 “本队长,让你休战,听见了吗?” 这是来自于执法队的绝对碾压。 犹若判官主笔人间。 不管何处战争,总处都有资格要求休战。 这是不容置疑的规定和威严。 楚月眉梢轻挑,缓抬起眼帘,露出幽幽沉沉的一双异瞳。 她拿着刀,静止不动,戏谑地扫向了龙子蘅。 很显然。 她已休战。 她的刀,不再杀人。 “本队长让你的之火,停下。”龙子蘅道。 沐凤鸣说:“之火是战时所发,与这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并无不同,敢问龙队长,你要她,如何停?!!” 楚月并无说话,看向执法队的目光泛起了微澜,久久都不曾收回,好似在探寻些什么。 蓦地。 她在第五执法队的队伍之中,看到韩洵提了一盏灯。 灯上,有两粒无限缩小的光影。 唯有瞳,才能将那两道光影放大,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那是—— 雪娘和外公龙老! 段三斩听到总处命令出发来无间口时,雪挽歌、龙老便动了想来的心思。 雪挽歌当初赤足苦行无间地狱,途经修罗之地。 对这血鬼人族充满了好奇。 于是段三斩便用偶得的琉璃提盏,将两人藏在其中,带来了无间口。 “挽歌,这女子的眼神,似曾相识。”龙老讶然道。 “是很熟悉。” 雪挽歌凝起了眸,“像小月,像那时我不曾见过的小月,如若小月当初没被丢掉,眼睛没被挖掉,她的一双眼眸,必是这样的好看。” 非但如此,就连气势,都很相像。 不屈、坚毅、暴戾、狠厉! 固执不似常人。 “之火由你们释放,便要由你们收起!” 龙子蘅的声音响起。 楚月哑声道:“怕是,收不回了。” “你说什么?”龙子蘅沉眸。 “龙队长,流出来的血,如何收回?还请指示一二。”慕倾凰问。 “狡辩。” 龙子蘅嗤笑,“般若血鬼,族人,尔等切莫忘了云霄之龙曾经的巅峰,尔等,岂敢班门弄斧?” “龙队长有失偏颇,只会怪究?”叶无邪赫然抬眸,“那些狗东西来到我的地盘,残杀我的人,我们奋力反抗,还要把释放的神农之火收回去,如何收,怎么收?” 光是释放,月月便已满身伤痕。 收回去,是要她死。 “尔等血鬼,岂敢无礼!” 龙子蘅大怒。 赫然一声龙吟,直接狂奔下去。 一条巨龙直冲距离自己最近好似落单的慕倾凰。 龙族云霄血脉,还是登峰造极的实力,可不惧这虚假的之气和血鬼之力。 云霄之龙,曾经触碰过最纯净的神! 还活下来的人都惊喜而期待地看着这一幕。 “吼!” 龙脉震怒。 直冲往下。 “吼!” 又一声龙响起。 便见一条金红鳞片闪耀着光泽的巨龙出现。 那恶鬼女子化身为龙,蛮横的,不要命的,躁郁肆虐的,直接跟龙子蘅撞到了一起! 第2998章 光宗耀祖不分男女只凭本事和良心 两龙相撞,此间天地崩塌。 天穹的裂隙折射出了扭曲的虚无空间。 大地直接震开了无数沟壑。 巨龙似两座山,在云霄之中碰到。 “咔,咔嚓。” 龙骨断裂。 同样断裂! 龙子蘅都快被撞出脑震荡了。 他堪堪看了过去。 对面的龙骨折了好几条。 谁都讨不到好。 这龙疯了吗? 不要命了吗?! 龙子蘅再难维持出自己的俊雅和沉着,一双龙瞳龟裂出了无数复杂的情绪,甚至还有些崩溃。 他大好的前程和光辉。 云霄龙族后裔。 总处第三队长。 很快就能进入最高执法队。 触摸诸天万道是指日可待之事。 龙族太子九万年不归位,来日他还是龙吟岛主。 他是疯了才会去跟这蠢货同归于尽放弃掉自己大好的未来。 “吼!” 巨龙低吼出声。 此声直通天和地震慑了整座一望无尽的旷野临渊关。 穹顶云霄的裂隙,和茫茫大地的沟壑,在龙吼响起的刹那,共同迸发出无尽的之火。 她怒吼一声,像是个野蛮躁郁的疯子,再度不要命地撞向了龙子蘅。 执法队来者和无数活下来的人看见这一幕,无不是惊呆傻眼了。 血鬼人族,到底都是些什么? 拥有族人就算了。 还有龙族血脉? 龙脉? 这是什么龙种? 简直是闻所未闻,翻阅杂谈史书都找不到的存在。 巨龙的出现,同时也惊动了龙吟岛屿。 岛屿的沉睡之龙纷纷觉醒。 闭关多年的老人睁开了眼。 龙祖自高处看岛屿,随后遥遥望向了上界和临渊关无间口的方向,神情流露出了复杂之色。 七星连珠的图腾在他身体四周汇聚。 每一颗星辰之珠,都是一个打坐的老人。 老人头有龙角,眼睛浑浊而浩瀚。 “龙出,诸神黄昏,天地大同,万道归一,不是崩坏为混沌,就是踏入新的修行文明。” 生和死,一念之间尔。 之龙,意味着灾祸和祥瑞共同出现。 至于是前者,还是后者,无人可知。 双龙混战的光影,出现在整个岛屿之上。 无数龙子蘅的部下和亲人纷纷激动地看来。 “叶尘。” “看见了吗?” “龙子蘅,三队长,是我阿兄。” 一个小男孩纠集着同龄的孩子们,在一座楼前耀武扬威,得意洋洋。 阁楼栏杆前,叶尘缓慢地睁开了紫棠色的眼睛。 他抬眸,看远方。 “叶尘,他可是纯正的云霄龙,半点杂乱的血脉都没有哦。” “叶尘,我跟你说,我认我作大哥,日后我就带你去子蘅阿兄面前混个脸熟。” “叶尘,你听到没有?” 男孩跺了跺脚,脸圆鼓鼓的。 恰逢此时,之龙第二次撞击龙子蘅。 龙子蘅一口鲜血洒落成了湖泊河流。 骨裂之声噼里啪啦的像是新春辞岁的爆竹声响。 叶尘站起了身,从高处的栏杆往下看,咧着嘴童叟无欺地笑,轻声说:“听到了。” 男孩脸色很差,眸子里都是浓浓的担心之色。 “纯正之龙,就是厉害。”叶尘火上浇油,把男孩气出了哭腔。 “叶尘,你嘲讽我,我打你了。” “叶尘,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就真打你了,我跟你说我拳头很硬。” 叶尘一跃而下,男孩女孩们一哄而散。 叶尘的血脉不纯正,但他很强,还是龙祖和岛屿老人们最喜欢的孩子。 “算你好运叶尘,下回再打你。” 男孩屁滚尿流,吓得赶忙遁走。 叶尘耸了耸肩,颇为稚嫩的面庞眉眼透露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懂事。 “轰!” 巨龙再撞。 是第三次撞击。 他仰头看去,双龙的光影吸引了岛屿上全部的龙。 叶尘定在原地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宝石般的眸子里蓄满了水雾,汇聚成泪珠如若断线簌簌往下落。 …… “轰!” 第四次撞击。 龙子蘅再也维持不住,疯狂逃窜。 之龙猛追而来。 是实力悬殊的单方面屠杀吗? 并不是! 之龙一身伤害并不比龙子蘅少很多,却有一股狠劲,一股敢拉着龙子蘅下地狱的狠劲。 龙子蘅的前路骤然被堵死。 之龙来到他的前方,浑身血液,张开嘴怒吼之声。 “你岂敢?!” 龙子蘅大怒,“吾乃总处第三队长,岛屿云霄之龙!你我旗鼓相当,纵死也是一起去死,你就这么不想活了?” 龙吼之声震彻四野。 之龙的异瞳仿若是来自远古神兽的凝视。 “你可知,你想要动的人是谁?” “是谁?!”龙子蘅歇斯底里地问。 无数人竖起耳朵听。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本座的母亲!” 龙吼震响。 临渊关的人与首,不管敌我还是旁观俱已愣。 母亲? 众人恍惚。 母亲二字便已超过了世上的一切,是伟大的造物主! 十月怀胎之苦,护犊之情。 有多少母亲一生都在疲惫为了孩子含辛茹苦多少载,纵然进了坟冢之地都要为子孙操碎了心。 母亲的感情,不像大多数人和世俗以为父亲那样深沉,却是在细水流长之中付诸了骨血直到自己魂飞魄散的消融也恨不得榨干死后的自己。 慕倾凰仰头看去泪流不止,她张了张嘴哑在咽喉说不出话,温柔的笑意品尝着苦咸的泪水。 这是她的小月啊…… 是她神魂破碎都要生下的孩子啊。 那时。 她听闻。 世上男儿顶天立地多强悍,女儿难有出息是泼出去的水。 多年后,她的女儿证明出息成器光宗耀祖不分男女只凭本事和良心! 她笑着落泪,暖了心窝又疼到酸楚,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不能护儿女周全。 她慕倾凰何德何能,有这样的女儿和儿子,有这般的家人和丈夫! “轰!” 第五次撞击! 两条龙的骨头一起碎裂。 “轰!” 第六次,筋脉断裂。 “轰!” 第七次,只留下最后一口气。 之龙盘桓在穹顶,吞天沃日般,巨大的黑色阴影覆盖了大地和丛林,遮住了每一双仰头看来的眼睛里的光。 气势磅礴似如山河。 身上每一处都在流血下了一场大雨。 血色大雨灭不掉之火,使得之火更加凶悍。 第三执法队早就要去出手相助。 段三斩只道:“你们想要彻底激怒那之龙,让那疯子跟龙队长同归于尽,一起去死吗?你们可负的起这责任?” 第2999章 同亡禁,共死阵,谓之无生 段三斩的话,让全部的第三执法队员俱都凝滞在了半空不再前进。 如她所言,之龙最让人忌惮的反而不是实力,而是无惧死亡的决心。 贸然加入的话再度刺激之龙,她以更加迅猛的速度拖拽着龙子蘅下地狱,第三队员岂不是难辞其咎? 队员们都已沉默了。 第七队长周云扭过头来,看向段三斩的时候挑起了眉梢。 段三斩面无表情,神色冷峻,如一块万年玄冰伫立在此,眸底倒映出两龙交战的场景。 “轰!” 又一次猛烈的撞击。 神农之火如烟花自天和地的裂隙里迸发出来,旋即炸裂出堪比晚霞的无边绚烂。 “轰!” 不知多少次的撞裂。 两头龙的骨头都已经碎了很多。 血液从里头往外冒。 双龙鲜血下了一场又一场的雨。 执法令的白昼之光渐散。 夜色在悄然地弥漫向往着天明。 第三执法队员都在注目等待,等到之龙消耗的差不多了,立刻出手将其擒拿。 倏地,却见十道血鬼之力自下方而去,带有冰霜的风交织四方,与血鬼之力形成了禁制。 “那是什么?”韩洵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声在发颤。 作为第五副队长,韩洵自是阅人无数见多识广的,偏生在此刻惊得合不拢嘴,下巴近乎掉落到了地上去。 同亡禁! 共死阵! 此等禁阵。 若被强行打开,禁内人,开阵者,都得死,包括附近的修行者们。 威力不容小觑。 饶是最高级的执行官都变了脸色。 “看来,不是一个疯子。” 周云倒是从容地拿了把椅子坐高空,看好戏,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整个人看起来温润俊朗又和煦的,正如三月拂柳的风,不急不躁的恰到好处。 “是一群疯子。” 段三斩接过了周云的话茬,自言自语般轻声喃。 这一家子,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之龙要去玩命。 那就都一起玩! 执法队既要以总处之令俯瞰这片土地。 那他们就连这片土地都不要了。 能拉下地狱就一起去。 下不去,也要弄个残废出来。 一个人的命不够玩,那就两个,三个,一群! “这——” 所有在此观望的执法队都已经惊了。 “段队长,这可如何是好?”韩洵咽了咽口水。 这等疯魔,还有些似曾相识。 海神界,云都新王。 那下界而来的楚帝,与这倒是如出一辙。 段三斩并未去和韩洵对话,而是极其默契的,和周云等平起平坐的执法队长们走到总处最高执法官面前请求下令。 执法官斗篷长袍覆在身,织金纹路绣着神秘而古老的六芒星光阵,隐隐闪耀着惹人的华光。 “祝大人,请指令——” “………” 祝执法官,一双星辰缭乱的深蓝眼瞳,仿佛蕴含着来自遥远时代的魔力。 他望着同亡共死阵的方向,虚眯起了眼眸。 “谈。” 他道:“龙队长,不可死。” 总处对龙子蘅耗费了不少的精力和天材地宝去培养,就是为了等龙子蘅进入最高执法队的队列后,去夺得龙族太子的地位。 一旦如此,龙吟岛屿就彻底在掌控之中。 龙吟岛屿的实力固然抵不过上界的洪荒十二道。 但龙吟岛屿和洪荒三界在很多年前签订了独立自由的和平契约,冒犯龙吟岛屿就是毁了契约,会被契约规则反噬桎梏。 除此之外,龙吟岛屿再是没落,曾经巅峰鼎盛时期,也曾和神并驱。 谁又敢保证龙吟岛屿是否韬光养晦,是否又藏着可怕的力量呢。 “轰!” 之龙再撞。 每次歇斯底里的撞击过后,天地四方和禁阵内都会爆出一场遮目的血雾。 “不——” 龙子蘅的眼里终于浮现了恐惧。 所谓的尊严和高傲,皆在此刻粉碎。 当死亡来临,死神就在眼前,求生欲会磨灭掉任何的不甘。 “住手——” 龙之声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回响如空谷之音。 他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全部都给你。” 之龙身影盘桓穹顶,缓缓地停了下来。 她的身体在流血。 但她的动作让龙子蘅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她定有所图! 只要如此便好办了。 龙子蘅深吸了口气,等待着后文。 前方不远处遮天蔽日的之龙却不说话,只沉默着,用深邃的异瞳看他。 龙子蘅的颅腔内似有一根神经抽动了下,连带着灵光一闪,便知晓这之龙究竟要做什么了。 “韩副队长,那之龙是几个意思?” 执法队员好奇又疑惑地问。 韩洵皱紧眉,摇摇头,“或许,是想要什么极品灵宝吧,或者要和龙族做交易。” 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出第三个理由来了。 龙子蘅怔在原地好久不动,眼里都是不屈之色,正在死死地瞪着前方的龙。 现如今,已无回头路可走了。 同亡共死禁阵又被称之为无生阵,他无法叫人支援,强行打破此阵去逃生不过加速死亡罢了。 而且一路交战下来他很清楚,对面这罕见的之龙真会跟他拼命,并非是在说笑。 “吼!” 之龙垂首低吼出声。 似是已无耐心了。 她在靠近龙子蘅。 龙子蘅再也承受不住这直面阎罗的恐惧和威压。 他迅速逃窜沿着禁阵和冰霜之风的轨道直奔西北的方向。 禁制外,则是般若血鬼的镇守方位。 他来到西北方位的般若血鬼面前,低下了头。 龙之声,传四方,响彻于整个临渊关。 “这位血鬼人族的母亲,非常抱歉,是龙某冲撞你了,是龙某失礼于人前了,还望你能原谅龙某的无礼,化干戈为玉昂,泯之恩仇。” 第3000章 是这人间绝色有温馨的香 龙子蘅顿感羞赧和屈辱,但他无法抬起高傲地头颅。 哪怕不回首看,他也如芒在背。 仿佛能够看到那一双异龙瞳,犹如深渊般凝视着他的背影,随时拖拽着他去死。 四周一片沉寂如无波的古井。 众人诧然又惊。 慕倾凰缓缓地抬起了眼帘,一双眸子早已湿润。 她并未注视着龙子蘅,而是看向了那庞然固执的之龙。 此刻,每一个修行者都在害怕。 而她只感到心疼。 母亲的眼里,只看到一个倔强的孩子。 是她的女儿。 向死而生去为她讨回尊严的女儿。 叶无邪远远地望着庞然巨物般的龙,那些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人并不知晓,而这才是人世间最好的白色月光,是这临渊关无间口修罗地狱里的人间绝色有温馨的香,而非眼下入目皆血色。 “抱歉了。” 龙子蘅再次高声重复:“请你原谅——” 慕倾凰眼眸湿润,哽声道:“我不怪你。” 她只心疼自己的孩子用命去搏杀,去换回血鬼人族万物复苏般的初春。 在这盛夏酷暑,只有付出千万倍的血汗和努力,才能换来远方的春日。 “轰!” 之龙掠动。 龙子蘅的龙躯颤了一下。 他回头看,骤怒:“本队长已向你的母亲道歉,你究竟还要做什么?” 便看见,巨龙成了金红漫天相间的霞色,氤氲着瑰丽的烟雾之中,红袍着身戴恶鬼面具的女子行于禁阵之内踏于长空,缓慢的,淡漠的,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八尺狂刀化作烟火,犹若八尺长绸悬披在她的臂弯。 好似勇士的勋章,在历史的滚滚长河里留下了独属于自己的痕迹。 “仙武、七杀两大天,十八路势,犯我境地,害我族人。” “他们有错在先,我血鬼一族为求自保不得不应战。” “我族将要覆灭之时,诸位执法队不曾在。” “我族扬眉吐气之际,诸位应声而来。” “众所周知,执法队,判官神再生,断天下之案,为求公正磊落,浩然之气长存,方才有功勋碑大榜,不仅是要云集贤才,更需要正义之士。大榜者,开先拓,留后世,不求脏腑腐朽,独要善举,谓之君子论迹不论心。” “敢问来无间关的诸位,也是来逼我族去死的吗?可是要生剥我族皮锻之大氅,抽我族之骨炼为器械,还是饮我族之血壮尔等皮肉?我血鬼人族,便要执法队给一个说法,来无间关,可否是来踏我族之土地,踩我族之血肉!” 漫步间,行到了龙子蘅的龙首上方。 她回首看,目光似能洞悉灵魂般,穿过禁阵,看向了阵外的祝执法官以及无数的执法队员。 “成王败寇,弱肉强食,自古皆如此,若执法队来无间口是要屠我族,那便动手吧。” “能活下去是我族命不该绝,活不下去是我族气数已尽,诸位亦同理。” 她笑时那一张叫人森寒骇然的恶鬼面具便跟着一起笑了。 笑容烙印在每一个修行者的瞳孔深处,让每一颗心脏都在剧烈地颤动着,目光发憷着。 血鬼人族和她都是亡命之徒,执法队只是办案可不想死。 再者说来,执法队由此宰杀也是出师无名,行不端之事。 那女子,字字珠玑,铿锵有力,直让每一个人都感到了震耳发聩。 在座的执法成员包括队长们都没开口说话。 都在等祝大人的出声。 墨蓝如黎明前星辰之夜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那一群疯子。 。 龙。 血鬼。 狐。 …… 真是一群,有趣的人啊。 …… “执法队需要彻查此事,是黑是白,会给出一个交代。” 祝大人说:“执法队,维护天地万里山丘之公道,万载如一日不曾变过。但,你公然袭害第三执法队长,按照诸天律法,当进入刮骨牢狱,待满四十九天再出来。” 慕老夫人拿着佛珠的手颤动了下,眼睛红了一大圈。 两府家人,怒焰升腾,血液都在沸腾。 “祝大人误会了。”楚月浅笑,“我与龙队长,同为龙族后裔,族内切磋罢了。龙族血脉强盛,多是不打不相识,我与龙队长,亲如姐弟,说过分点母子也是大差不差的,怎会是公然伤害呢?” 楚月用脚掌踩了踩足下如山丘悬于高空的龙首,垂着眸不疾不徐淡声说: “龙队长,你说,是吗?” 龙子蘅吞下委屈,点了点脑袋。 “祝大人,你也看见了,我与子蘅,都是龙族友人。” “大人若把我送去刮骨牢狱,岂不是让子蘅伤心了?” 恶鬼面具展露笑颜,竟有几分童叟无欺,好似真是那么一回事。 但每个和那双异瞳对视的执法成员,心中俱是一惊。 “子蘅,别哭,祝大人不会做那黑心的事来伤害我,乖,不哭——” 她又有靴子踩了踩龙脑壳。 不踩还好。 这样一踩,那委屈的泪水说来就来。 一直忍着的断骨之痛,崩溃的情绪化作眼泪,亦如九天瀑布垂吊倾泻。 龙子蘅表面不敢,内心深处却在骂骂咧咧,恨不得把这厮的祖宗十八代都轮番骂个狗血淋头的。 祝大人自是不会心黑,那是因为心黑的另有其人,就是这无间口的恶鬼之女。 楚月看向祝大人,无奈道:“祝大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你也懂的。” 祝大人:“…………”懂?他懂什么了? 却说她和龙子蘅的光影一直都倒映在龙吟岛屿的天幕穹顶,宛若徐徐铺展开来的前行神卷,画面格外的清晰。 头有龙角的男孩捡起石头往天幕上的恶鬼面具丢去。 “臭女人,不要脸,欺负我阿兄。” 石头之上紫光闪烁。 膨胀了十几倍,倒砸在了男孩的面庞。 登时鼻青脸肿眼睛充血不说,鼻子还在往外流血,鼻梁骨都裂了痕。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哇哇大哭。 脸上的石头被一双干净的小手拿掉,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干净好看的脸,和一双紫宝石般的眼睛。 第3001章 龙子蘅:血鬼人族新成员 叶尘拿出药草敷在他的伤口,立马就不痛了,血也跟着止住。 男孩呆呆地望着叶尘。 叶尘朝他伸出了手。 男孩看着近在咫尺的小手掌,眨巴了两下水润微红的眼睛,有些疑惑不解的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颤颤的把手放过去,搭在了叶尘的掌心。 “叶尘,你不讨厌我吗?”他问:“你不该落井下石,幸灾乐祸吗?” “你不坏,我不讨厌。” 叶尘摇摇头,把剩下的疗伤丹药递了过去。 男孩低头讷讷地看着丹药,愧疚自责到不行。 再抬头看向叶尘,暗暗发誓日后不会让岛屿上的其他野蛮小龙欺负叶尘。 却未曾发现带血的石头缝上的紫光,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叶尘的体内。 “叶尘。” “嗯?” “你好像,不是那么让人讨厌了。” “嗯。” 叶尘负手而立,抬头看向了天。 恶鬼面具之上的那一双眼睛,宛若星辰大海般吸引着人。 …… 临渊关,无间口。 “你当解开禁阵,再问龙队长是否和你交好。” 第三执法队的成员没忍住说。 禁阵之内,龙子蘅想逃都逃不掉,只能含泪吞下这份委屈。 最该死的是,这无生禁阵是血鬼人族所为,对于龙子蘅有着压迫感宛若牢笼关狗,但恶鬼女在禁阵之内反而像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这般此消彼长之下,龙子蘅便只有挨打受气的份儿了。 “本座与祝大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楚月一脚踩在龙子蘅的头部。 力量从脚掌之下蔓延下去。 龙子蘅痛苦地咆哮。 楚月两眼无情而冷漠,戏谑地扫向了说话的第三执法队成员,勾着唇角说:“龙队长且知失礼需要道歉,你跟在龙队长身边耳濡目染这么久,难道还是个一窍不通的庸才吗?” 又一脚踩在龙子蘅的头部。 她垂眸往下看,低低地笑:“龙队长,记住这张脸,这个人。” 于是,又一脚踩下。 不管成员是否为龙子蘅好。 切身的苦痛都会让龙子蘅厌恶这个人。 执法队员面色大变流露出了几分惧意,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目中无人的叶楚月。 “你口口声声与我队长是朋友,又何故继而伤我队长?”他大声质问。 楚月脚掌蕴满之火,犹如冷血的野兽般,劲道十足地踩了下去。 “龙族疗伤的方法,岂能被尔等轻易知晓?” 那人闻言,却是气笑了。 摆明了伤人,却还睁眼说瞎话,认为是疗伤。 简直可笑至极。 他还想要为队长说话。 龙吼之声响起。 龙子蘅的竖瞳爬满血丝似有滔天之怒,愤然地瞪视着他。 “闭嘴!” “……” 队员瞬间静无声。 龙子蘅大怒:“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第三执法队的成员了,我以队长的身份宣布,你可以滚了,天地之大你想去哪就去哪,只要不是我第三执法队!” 他觉得自己当初是脑子萎缩了,才会把这不知变通的蠢货收进第三执法队。 现如今还有什么事比保命还重要呢? 他连尊严都没有了向一个血鬼低头认错。 这厮还在自以为是的说这些什么乱七八糟? 龙子蘅恼得很,眼神里甚至有了凌厉的杀意,宛若稍纵即逝的凛冽剑光。 那青年愣在原地如一座雕塑,难以置信地望着冷漠无情的队长。 他分明是为了队长好啊…… 在执法队中,任何一个人被队长赶走,都是莫大的耻辱,从此地位会一落千丈。 “滚啊!”龙吼震彻临渊关。 楚月安抚道:“子蘅莫恼,队员不懂事罢了。” 这反过来的立场让龙子蘅一口血吐不出来吞回去,跟吞了千万根钢针似得难受,更加恼那说话之人了。 他作为队长哪能不知队员是好心,但好心也要用在对的时候,要不然帮了倒忙只会叫人从骨子里厌恶。 “卑职,领命!” 青年含着屈辱行了个礼,脱掉了身上的第三执法队服饰,把身份玉牌交出,咬着后槽牙离开熟悉的队列,泪光闪烁的眼睛深深地看了眼龙子蘅,不再是曾经狂热如火的崇拜,只剩下满目的失望,正是这失望使得龙子蘅烦闷得很,再度怒吼一声赶走了青年。 楚月淡淡地扫了眼青年和不敢言的第三执法队。 日后,成员对他这位队长,只怕不会再如从前那般忠心耿耿。 祝大人饶有兴味地看着楚月、夜墨寒等人。 良久,彻查无间口一战的手下回来,朝两侧摊开的掌心,徐徐地打开了一幅手卷。 手卷之上详细记录了此战的来龙去脉。 祝大人阅了几行字,便道:“此战,血鬼人族正当防卫,不构成罪行,反观仙武七杀两大天,纠集十八路势和散修开战,都要按照律法受惩,并且十倍赔偿血鬼人族的损失。” 他收起了手卷,望向前方: “诸位,认为这样处理,如何?” “祝大人明察秋毫,我等佩服。” 楚月踩着龙首遥遥作揖,扬起了笑。 “这些之火,和禁阵,应当收起了。”祝大人提醒道:“破坏土地,可不是小罪。” “祝大人,之火,恕难从命,本座无法收回。” 楚月叹声道:“这些之力,原是本座用来渡劫冲关用的,临界瓶颈期,很快就能突破。此番不得已才全部使用出来,又如何能收回呢?强行收回,本座尚未突破,躯体恐难承受,若是因此身体毁坏而爆裂开来,重新从躯壳炸裂出来的之火,只怕更难收场。” “子蘅,你作为我的龙族朋友,当与祝大人好好解释一下。” 正在悄悄用龙族内灵之力治疗伤口的龙子蘅,大大的脑袋里满是疑惑。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自己到底是哪一边的。 哪怕千万个不愿意,被逼无奈之下还是得说: “祝大人,这流出来的血也塞不回体内了,收起之火岂不是强人所难?” “子蘅所言极是。”楚月点了点头。 龙子蘅:“祝大人,血鬼人族既是正当防卫,那之火就是正当使用,不构成破坏土地之罪。” “子蘅言之有理。”楚月两眼放光。 龙子蘅:“祝大人,无间口散修成群结队,妖兽和邪灵都很多,禁阵留是不留,影响不大。” 祝大人和执法队员们,俱是石化的状态。 第3002章 琉璃提盏坠残垣 龙子蘅好似忘记了疼痛,忘记自己是执法队长了,口若悬河说个不停。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血鬼人族的新成员呢。 “祝大人!”赵青莲来到执法队之间,心有不甘地道:“血鬼人族欺人太甚,伤害两大天,他们……” “到此为止。” 祝大人面无表情道:“是非公道自有人断,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黑说成白,白说成黑。无间口修罗地狱是血鬼人族赖以生存之地,你们来此杀戮,还要怪他们自我防卫吗?试问刀刃斩到了青莲战将的头上,你会站着不动任由人斩下首级还要以德报怨吗?” 威仪尽散,饶是赵青莲战将的话语声也是戛然而止,不敢再高声语。 祝大人把手卷丢到了执法队列之中。 “记录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执法队办案,不容有错。” “还有谁,想要质疑执法队?” 祝冠玉深蓝如繁星的眸子,深邃而幽冷,半掀眼皮淡淡地看向了四周,无一人再敢出声。 唯有知晓内情的人对此嗤之以鼻,清楚执法队的手里,必然有两幅执法手卷,分别是同一个案子不同结果罢了。 如今见血鬼人族不好欺负,便拿手卷来息事宁人。 无间口一战,由此算是告一段落。 悬崖料峭边—— 捧着神光罗盘的卿重霄和柳三千两位老人,望着这瞬息万变的局面,愣了又愣,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那是,楚楚吗?”柳三千毫无底气地问。 他下意识认为恶鬼面具之下藏着叶楚月的脸。 但楚楚才归墟境的修行者…… 哪来的之火,甚至还有龙脉? 柳三千迷惘了。 “是她,定然是她!” 卿重霄激动不已,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劫后余生,连他这个局外之人都有着深切的感同身受。 他并未见过这样的叶楚月,但老人知晓的是,那狐狸面具的男子必然是夜尊。 “夜尊身畔的女子,唯有一人尔。” 卿重霄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柳三千便是明白醒悟。 哪怕匪夷所思,但由此便能笃定! 夜墨寒的心上人,殿下的夫人,只有一个名字。 她叫叶楚月。 柳三千与有荣焉般,眉宇之间尽是骄傲之色。 看啊—— 这就是他星云宗的弟子。 是天骄山走出的孩子。 他作为前辈,焉能不自豪?那一份荣光,是从骨髓里不由自主滋滋往外冒的。 …… “咔,咔咔——” 此时,血鬼人族和夜墨寒都放弃了无生禁阵,不再输送力量。 只见无生禁阵往下坠落,湮灭在了茫茫的岩浆里。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龙子蘅的咆哮嘶吼之声震彻周遭,每一道声音都充斥着万分的绝望。 刺目的火色翻滚而来。 龙子蘅无望地闭上了眼睛。 无生禁阵和之火合二为一,相融之时扎根在这无间口的大地,筑起了岩浆城墙。 大火往外蔓延,所过之地都是血鬼人族的土地,日后的疆域只会愈发辽阔。 “死骗子!” 龙子蘅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都忍气吞声成到了这般地步,就是为了求一条活路,那恶鬼之女还要和他同归于尽怕是有病吧! “何人骗了子蘅,本座竟是不知?” 耳畔,传来那如恶魔低语般的声音。 龙子蘅蓦地睁开了眼睛。 岩浆之下,他恢复成了人形。 冷不丁看见那恶鬼面具,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恨不得一蹦三尺远,如遇瘟神般。 随后他便发现,距离楚月很远,这之火就会焚烧他的皮肤。 他连忙靠近楚月,警惕地看向周围,恼怒道:“你究竟要做什么?还要本队长如何?” 楚月挑眉不语。 “你若识相,来日本队长成为了龙族太子,你在洪荒三界的龙族,也会有一席之地的。” “冤家宜解不宜结,像本队长这般好说话的人世上已经不多了。” “你且好好珍惜吧。” 龙子蘅闷哼了声便抬起下颌,看见火光照耀下的恶鬼面具便瘆得慌,似有一股寒意从足底沿着脊椎直冲到了天灵盖般的酸爽。 尤其岩浆滚滚四周无人,更是恶心和害怕了。 一道道火光,沿着龙子蘅的毛孔,进入了他的身体。 藏在里头的神农之力,先治愈着龙子蘅受伤的地方。 龙子蘅舒服地挺直了脊背,抬起下颌,鬼迷日眼的让空间里的上古之龙们露出了极尽嫌弃的眼神。 上古之龙撇撇嘴,厌恶不加掩饰。 “小孙,你说,同样是龙,咱俩如此优雅,他为何如此蠢笨?” 由此可见,龙和龙之间,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楚月嘴角无奈又好笑地抽动了数下。 “啊啊啊啊啊啊!” 龙子蘅忽然惨叫出声。 楚月眸底的光亮一闪。 “你对本队长做了什么?”龙子蘅锥心刺骨般的疼痛,整张脸都涨红了。 之火在他的体内结出了类似于蜘蛛网般的鬼东西。 “本座与子蘅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自是要和子蘅好好地叙旧。” 楚月的手掌搭在了龙子蘅的肩膀,恶鬼面具露出了堪称诡异的笑容。 龙子蘅近乎是惊悚。 只见楚月抓着他的肩膀冲出了火海。 “祝大人。” 楚月笑道:“龙队长舍不得在下,暂且不与诸位回去了。” “龙队长,可是如此?”祝大人问。 龙子蘅刚想拒绝,体内就有钻心的苦痛。 他的五官登时近乎皱到了一起去,忍着苦痛点头,“我们还要探讨龙族功法,祝大人,还请你代我回总处去复命。” “也好。” 祝大人只得同意。 第三执法队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龙子蘅只得含泪目送他们远去,独把自己留在虎口,颇有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大义凛然慷慨赴死之错觉,恨不得吟一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悲壮。 “段队长。” 执法队回程的途中,第五执法队的成员抬了抬手,“灯灭了,好似还染了之气,还要带回总处吗?” “既有晦气,就丢了吧。” 段三斩面色冷峻,都不曾回头看一眼。 “是。” 执法队员应了一声,便把琉璃提盏随手一丢。 第3003章 哪能彻头彻尾一条心 琉璃提盏在半空划过了漂亮的抛物线,坠落进了断裂的山丘之中。 楚月眸光一闪,瞳看清了琉璃提盏内的雪娘和外公。 她立即湮进了地下岩浆,自另一头破火而出,在琉璃提盏即将摔碎时将其握在了手中。 祝冠玉回头看来,眸色幽幽犹若深不见底的古潭。 那侧,遥遥传来楚月尾音勾起的声儿—— “在下多谢祝大人的信物赏赐,定会好好保管,不枉费祝大人对在下的器重和栽培。” 楚月勾着唇角,用之火点亮了琉璃提盏,妖异的眼瞳流转着华光,含着能把祝冠玉等气死的笑容。 祝冠玉脚步一个趔趄,险些从高空掉下来。 “祝大人——” 段三斩低了低头,略有歉意,“怪我考虑不周。” “与你无关。”祝冠玉道:“遇到了个厚颜无耻的,你能有何办法?” 他几乎都能想象得到,这厮日后会拿着琉璃提盏四处的肆意炫耀她与祝冠玉深厚的情谊。 那一张嘴,黑都能说成白的了。 段三斩垂眸往下看,眼神之中多了一抹深意。 下方。 龙子蘅恋恋不舍地目送执法队列远去。 楚月手执琉璃提盏,含笑望向了四方。 “执法队秉公办案,清正廉明,不容有错。” “尔等还在我无间口,血鬼人族之境,是还想发动干戈吗?” “当真不怕子蘅弄死尔等。” 残兵们登时作鸟兽散,不如来时浩荡威猛。 赵青莲等心有不甘,大势已去便只能撤走,再留下来也是徒劳无果。 而那正心情复杂的龙子蘅听到楚月的话,眼睛都瞪大了,蓦地转头看向叶楚月,激动到张嘴就要反驳。 楚月立即捂住了他的嘴,正色且沉着地劝慰道:“子蘅,别动怒,别动杀气,败寇莫追。” 龙子蘅:“???”他何时动用杀气了? 战地之上的修行者们,就算有伤在身,逃也似的离开。 那等速度,脚底抹油了般,只在背后留下了一阵转瞬即散的浓烟。 龙子蘅气得很。 他脚掌踏地,欲去追上那些人,把话解释个清楚明白。 哪知众人都以为是要被龙子蘅追杀,用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去逃窜。 龙子蘅的躯壳内发出震响四方的龙吼,使得众人的速度更快。 他好不容易追上一人,那人回头看见龙子蘅,两眼一翻,直接晕死在了龙子蘅的面前。 龙子蘅满心绝望,知晓自己这回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楚月则是走到了安全之地,把琉璃提盏缓慢地放下,便转身离去。 “爹——” 雪挽歌微愣,“她是在救我们吧?” “血鬼人族瞳,竟是一个良善之人。” 龙老叹气:“她估计看到了我们,以为是我们是被执法队迫害的无辜之人,方才会出手救下我们。这孩子,和小月一样……” 一样的重杀戮,骨子里却是敦厚温柔犹若初春吹拂过万物的一缕清风。 望着那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两人都堵得慌。 “世远和御辰也在此。”雪挽歌道。 龙老眸光一闪,望向了斜侧方。 早在执法队列之时朝下看,便望见了楚世远这两位外孙。 便见楚世远和楚御辰来到了楚月的身边,作揖道:“这位姑娘,天命青鸟有大楚的租借标识,我们两位是大楚皇室的皇子,我叫楚世远,这位是我弟弟御辰,可否将天命青鸟归还给我们二人。” “大楚租借的,就是大楚的吗?” 理直气壮却淡漠如霜的一声反问,让楚家兄弟面面相觑,饶是历经风雨,也都哑口无言了。 “姑娘,……” 楚世远还要说,话却被楚月打断。 “再者,你们说自己是大楚公子,就是了吗?” “姑娘,这是我们的身份牌,可以用来证明。” “谁知是不是你们偷盗的。” “……” 楚世远沉默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胡搅蛮缠之人。 “姑娘,你这是强盗所为,你这分明是故意而为之。” “答对了。” 楚月的话让兄弟二人话语声皆是戛然而止,呆讷地望了过去。 只见那恶鬼面具展露笑颜。 她漫不经心地道:“二位见过强盗归还所抢之物吗?实在不行,二位去执法总处状告我吧,执法队虽已远去,但第三队长龙子蘅还在,二位可以前去找他帮忙。” 楚世远:“………” 楚御辰:“………” 执法队断案,无间口既已休战,若无正当理由,便不可再起战争之火。 楚月固然不能出刀,却也要用嘴皮子功夫让这大楚来的两位堵得慌。 兄弟二人看了看龙子蘅,都很默契地退后了几步。 楚月耸耸肩,继而缓步离开了此地。 “这人当真是个不要脸的。” 楚御辰恼道:“世上小人虚与委蛇,哪有跟她这般直截了当的?还真承认自己是强盗了?偏偏还不能动手去抢回来。” 原因无二,只有打不过这三字真理。 经此一战,临渊关无间口血鬼都将一战成名! 尤其是这恶鬼女,那狐狸男…… 上界修行者不知她的姓名,只知她是血鬼邪王的妹妹,能抵挡四将八仙还有龙脉的妹妹! “不好。” 楚世远掌心的皮肉之下闪烁着红光。 他当即凝神聚气,却见红光透出掌心汇聚成了血色菱形之石。 大楚被夺天命青鸟和明月简的详细之事便一五一十传了过来。 “欺人太甚!” 楚御辰俊脸发黑,“最近时日,大楚真是祸不单行,各路小鬼都敢来欺大楚了。母亲和外公也是的,为了一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外人,竟当众和大楚断绝关系。” “到底是外姓人罢了。”楚世远沉默良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说来也是,母亲姓雪,又非楚,哪能彻头彻尾一条心。” 楚御辰冷笑了一声。 兄弟二人渐渐远去。 留下的话,如刀似剑,正中琉璃提盏内母亲和外公的心。 有人在外漂泊多年却是宁愿背负万载骂名都不愿牵连他们。 有人精心照拂九万载,一声外姓便好似能冷血斩断十月怀胎多年养育的恩情。 第3004章 小家伙,欢迎回家 雪挽歌垂下了眼眸苦笑一声。 打算去与外孙见面的龙老,动作顿住,停在原地沉默了好久。 不知怎的。 龙老的视线从琉璃提盏内,遥遥看向了那一道鲜红长裙飞扬在火焰土地之上的身影。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走进深渊,走向她的家。 这世上,有人能为了母亲的尊严恨不得把自己的骨头都给撞掉…… 是女儿身,不是男儿郎。 两道身影着急忙慌过来,落在了楚月的两侧。 无间口未见朝阳前,很冷,彻骨的冷,四季更迭不改凛冬。 叶无邪和夜墨寒都要为其加衣。 两人的手和衣物碰到一起,便很快收回。 叶无邪看见自己手上的绷带以及绷带下面的血线,颤了一下,眸底涌上了悲伤之情,似是害怕吓到许久未见的妹妹,瑟缩着手,抱着衣物往后退了退。 楚月回身,攥住了衣物,用足了力道久久都不放手。 叶无邪忐忑不安地抬起眼帘看向楚月,目光却是下意识地在闪躲。 “阿兄。” 她红着眼睛说:“我想你们了。” 泪水顺着眼眶往下流,许久积攒下来的委屈源源不断。 这一刻,她由衷感谢之体的出现,让她能够及时来到上界。 妹妹的眼泪让叶无邪手足无措。 他慌慌张张地抬起了手,想要抚去妹妹眼梢的泪,却只看到冰冷的面具,手凝滞在了半空。 手上裂开的绷带下面,是血线错综交织的皮肤,密密麻麻的血腥,邪灵见了都会感到无比的害怕。 他缩回了手,把破了几处的披风盖在楚月的身上。 披风原先是好的,应战的时候,连带着储存在空间指环里的皮肤都坏了。 他懊恼,再见时连一件像样的披风都拿不出来,还要让月月来收拾残局。 楚月握住了他欲要抽回的手腕。 兄妹俩人的目光交汇。 天光将亮,呈现出雾霾蓝的景色。 “活着就好。” 楚月咧着嘴笑。 是神是魔还是人,又能如何呢?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曾经楚月听闻修罗地狱的血鬼之事,歇斯底里的痛,生不如死。 但今日匆匆跨越两界,两府亲人险些就要灰飞烟灭,沦为他人丹药、兵器上的一部分。 万般痛苦尽在此刻烟消云散,只剩下庆幸。 能活着,多活一日,都是一日的庆幸。 叶无邪听懂了那弦外之音,红着眼睛,哽咽到难以出声。 他想让妹妹,活得精彩,舒适,比大楚的那些人要好千万倍。 可他作为兄长,无能为力,还让月月皮开肉绽经此一战。 他望着这满地摇曳在破晓之前的火焰,伤痕累累,千疮百痍正如他心。 他闭上眼睛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了头,苦闷沉郁的情绪不再藏着掖着,一并道了出来。 “月月,是阿兄不好,都怪阿兄。” “是我未经商榷,擅自做主来修罗地狱,是我带着他们来的……” “阿兄不好。” “……” 他低着头,泪珠渗过浓密漆黑如鸦羽般的睫翼,滴滴分明晶莹似湖泊之水往下落。 楚月撩开了自己的袖衫,露出了一截臂膀。 她精神力微动。 一条条割裂的血线缠绕着自己的肌肤。 “阿兄,你看——” 叶无邪抬眸,却是讷了好久。 他疯了一样抓住楚月的双肩,“为何?这是为何?” 他的妹妹,怎会是血鬼人族的族人? 怎会有血鬼的烙印? 只见沉吟良久的夜墨寒,同样掀起了袖衫,是和楚月一样的痕迹。 家人们远远看见,俱都睁大了被泪水渐渐填满的眼睛。 “一家人,自是要整整齐齐的。”楚月笑着说。 加倍的之火会把她的身体冲垮。 想要留住躯壳,不如把灵魂贩卖给血鬼。 她的家人是什么,她便是什么。 她的一双手臂。 一侧是月神图腾宛若盛开的黑色花朵,一侧是红线复杂交织的血鬼痕迹。 正如她的体质,一面皓月清辉,一面沉沦在血腥残酷。 “阿兄。” “同为血鬼,我的荣幸。” 她无师自通般,一手往后,一手在前,迈开步伐弯下腰,行了优雅又绅士的血鬼之礼。 “荣幸之至。”夜墨寒浅笑着道。 龙子蘅“唰”的一下出现,左看右瞧,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 “鬼姑娘,狐公子,别告诉我,适才你们在对战之时,还抽空和血鬼签订了契约?” 纵然亲耳所闻,龙子蘅都觉得不可思议。 楚月淡淡扫了眼煞风景的龙,龙子蘅心中不服,但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 他悄无声息地观察着楚月,秉持着处事原则,他严重怀疑这鬼姑娘或许来自更神秘可怖的地方。 与其得罪,倒不如多一点人脉,让对方欠下自己的人情。 日后,说不定还会是助自己成为岛屿太子出一份力。 龙子蘅想到这里,还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夜墨寒淡淡地看着满面凝重的龙子蘅,仿佛在看一个愚笨如猪的蠢货。 随后,把大氅盖在了楚月的身上。 此战过后,她的身子还没恢复,无间口阴风阵阵,阿楚的躯体最是畏寒了。 偏偏旁侧有个什么事都要争强好胜的龙子蘅。 便见龙子蘅从空间宝物里拿出了一件毛茸茸的斗篷,披在了楚月的身上。 非但如此,还得意洋洋地挑起了眉梢。 叶无邪:“………” 夜墨寒:“………” 这厮,怕是脑子不好吧? 二人甚至在疑惑,龙子蘅到底是怎么当上第三执法队长的。 楚月裹着三件外衣,厚实的像是被包成了一个小粽子。 她无奈,却不敢回头看。 她知道家人们都在身后,却有着近乡情怯。 她的胆子很大,大到敢走龙潭虎穴,过荆棘水火之地。 同样也很小,小到不敢回头去看家人的目光。 朝朝暮暮,日思夜想,而今近在眼前,却是不如从前那样的恣意豁达了。 “小家伙,欢迎回家。” 她蓦地回头看去。 黎明破晓。 晨曦的第一缕曙光洒下,照耀在无间口,映在每一双和善泛红又噙着喜悦笑意的眼睛,是那样的好看。 火光轻摇永远不灭。 沐凤鸣带着两府家人,对着她笑。 温柔,而又温暖。 久别重逢。 欢迎回家。 欢迎来到他们的新家—— 临渊无间,血鬼人屠! 第3005章 本源法宝镇山炽 曙光交织出了朦胧雾感。 泪水模糊了视线。 楚月一时之间站在原地不动,恶鬼面具浮现了笑,眼底有泪。 还好。 完完整整。 都在呢。 两府的家人们,俱都看着她笑。 血鬼人族固然不好,但这是他们共同守护出的新家。 而时间阴差阳错之下的美妙变化正在于此。 许多年前。 无间口。 鬼鬼祟祟一男子,将那剩下一只眼睛还对着他笑的襁褓婴儿丢了下去。 九万年后,长大后的她,在这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家。 “小姨。” 裹成厚厚粽子的楚月,哽声喊。 “过来。” 沐凤鸣张开了双手,猩红的发梢随风而扬。 身形高挑的女子肆意一笑,下颌微微抬起。 楚月捂着外衣,掠过来,扑了个满怀。 沐凤鸣将她抱住,唇边的弧度愈发上扬。 “胖了。” 沐凤鸣满目宠溺。 小家伙并未长很多的肉,但对于她而言,算是很不错的进步了。 疲于征战,如浮萍漂泊,奔波在这天地旷野,灵魂拖着故土前行,这般的累,能长几两肉都是好事。 楚月浅浅一笑。 许予师兄的饭菜,有师父的手艺。 师兄喜欢做,她倒是喜欢吃。 “到我了到我了。” 小舅舅慕临风急得团团转,排着队儿翘首以盼,“好了吗?都这么久了?也该好了。” “好什么好?”沐凤鸣轻扫了眼,缓缓地松开楚月,又看向满地疮痍,“无间口之战死伤惨烈,得重新规划一下。先回家,好好休养,想出后续之事再做打算。” “说的是,先回家。”大舅舅慕惊云披着斗篷,血线罗织在皮肤之上,尽管如此都难以遮盖住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儒雅气质。 “好,回家。” 楚月逆着光,恶鬼面具烙印在众人的眼底,展露出了极其好看粲然的一个笑。 不管她戴上多少张面具,是怎样的恶鬼神情,于家人而言,她永远都是阳光之下野蛮生长的荆棘花,需要家人呵护的小孩,永远地可爱漂亮,让人打心底里都觉得欢喜。 而这世上最真挚的感情,多数都是用最朴实无华的言语道出。 再次团圆相逢的这日,他们走过鲜血淋漓的战场,在火光摇曳和曙光的照耀之下,一并去了修罗地狱,去了战火之中残破到摇摇欲坠需要修葺的家。 他们相信,不久的将来后,他们会摘掉斗篷和面具,露出最真实的模样,骄傲自豪地报出下界帝域的名字,精彩而肆意地活在世上,于洪荒诸天历史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龙子蘅望着光晕之中的背影,摸了摸下巴,眉峰淡淡蹙起。 不是说,血鬼一族,都是阴暗的吗? 怎么这群人看起来,和煦得很? 像是从光里来,要走向光里去。 “诶,等等本队长——” 龙子蘅似是想到了什么,快步跟上。 哪怕格格不入,也要硬挤进去。 …… 战场扫过孤独的风。 黯淡的琉璃提盏像是失灵了般,闪烁了好几下灯火。 两道身影出现在战场之上。 “一家人……” 飘飘兮的白衣裹着雪挽歌清瘦的身躯。 她望着消失在无间口的血鬼一家,低声自语,眼底流露出了羡慕之情。 如若当年小月没有遭受亲生父亲的伤害,大楚这一家,会不会如眼前所见呢? 她身为母亲,手心手背都是肉,自会一视同仁,也清楚楚南音的为人。 楚南音本性不坏,但有些事一旦发生了,促使着走向了某条路,就真的难以回头。 她无法让小月吞下血和恨来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她只能做出她的抉择。 “小月的家人,待她极好。” 雪挽歌的脸上有着遗憾,“可惜,都被封印在流光海域之下了,不然能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若能见面,她不会自以为是去感谢这些人对小月的好。 他们发自肺腑,因为小月是他们的亲人。 甚至比她更亲。 正因如此她更希望这些人能够陪伴在小月的身边。 她和父亲再好都代替不了那些亲人。 看见他们,小月会满怀欢喜的。 “封印是好事。”龙老说道:“心无旁骛,且无软肋,她才能无后顾之忧的放手一搏。歌儿,带为父去看看,无间地狱吧。” 他们来无间地狱的首要目的,就是找到楚月当年留下的痕迹,一点一点地收入进本源法宝之中。 此事过于艰险,但他们想做。 本源法宝镇山炽,一旦成形,有了火候,来日能帮小楚来到上界。 于是—— 父女二人苦行于无间地狱。 途经血鬼人族的王宫,能够从战后的破败里,听到属于家人的温暖笑声。 他们遍体鳞伤。 他们却也幸福。 雪挽歌深深地看了眼,方才踏步进入了无间地狱的深处。 人屠宫内,楚月回头看去,只看到门外的深渊,和路过的风。 不多时。 两道身影映入了眼帘。 便见卿重霄、柳三千两位老人捧着神光罗盘鬼鬼祟祟地进来。 卿重霄一看到夜墨寒就要抱着哭。 “殿下,吓死老朽了,你都不知道有多吓人。” 卿重霄很是激动。 柳三千把神光罗盘交给了楚月。 沐凤鸣等还没来得及阻止,楚月就快一步接过了神光罗盘。 叶无邪似是想到了什么,整张面颊涨红犹若煮熟了的苹果,耳根子更是滚烫红得可怕。 “不要,这东西,不要。”叶无邪语无伦次,伸手就要去夺,下意识却减轻了力道,生怕伤到了妹妹。 楚月偏要把神光罗盘藏起来,咧着嘴笑,“就要,阿兄,就不给你。” 叶无邪的脸越来越红,羞耻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重逢之时,楚月朝气和煦,多了些兄长父母等面前才有的俏。 叶无邪恨不得当场上吊。 柳三千拿出了从七杀天带的食物,从储物葫芦内取出了桌椅,霎时便是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老人招呼着众人坐下,“忙活了多时,诸位必然是累了,快坐下吃一口热乎的。” 修行之人虽然可以辟谷,但精疲力尽有一口热乎的饭菜,哪怕不是灵丹妙药,却更胜灵丹妙药。 一家子其乐融融,团圆在这修罗地狱,时间如风,在吵吵闹闹的温馨里穿梭而过,握紧拳头都留不住,会从指缝跑出。 却说雪挽歌和龙老,止步不前。 无间地狱出现了混沌风暴,拦住了他们的路。 “诶,回吧——” 龙老叹声:“只能得下回来了。” “这次无间口一战,引得深渊之下形成了混沌风暴,一时半会儿消不掉。” 雪挽歌有些失落,和父亲转身背对着混沌风暴准备打道回府。 走了一段路程之后。 龙老停下了步伐。 “等等——” “爹?” “有好多好多的药水丹,在我的元神空间里边,那些药水丹上边的神农气息,我只在小月身上看到过!” 小月不在,为何会有神农丹无端出现在他的元神空间里? 第3006章 这大氅是不是过于合身了? 当初诸神之日,楚月彻底治好了龙老的病根。 龙老对此,绝不会轻易忘记。 那气息—— 太熟悉了。 混沌风暴还在继续,发出厉鬼嘶吼般的声音,犹若荒漠的黄沙漫天,偶尔闪烁着血色的雷霆,随时会摧毁这怒放着花儿的人间成为新的炼狱。 雪挽歌脚步顿住,浑身有些僵,眸光颤动了好几下,睫翼都跟着不稳。 她呼吸一窒,心脏好似漏跳了拍。 “爹的意思是……?”她试探性地问,水雾涌动的眼睛里,有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期待。 “或许,是小月……” 这只是龙老的一种猜测,龙老亦不敢断定。 “是她。” 雪挽歌笃定道。 龙老蓦地朝女儿看去。 雪挽歌眼睛深红,唇角却噙着笑,眉宇之间是映着风暴尘灰和微光的骄傲。 “为了家族,爆浑身血肉皮肤释放之火,为了母亲的尊严,断裂自己的骨头也要拉着对方去死。能做出此事的,并无多少人。若是小月,却是一定会这么做。” 小月思虑周全,看似是跟祝冠玉套近乎,死乞白赖地捡起没用的琉璃提盏,兴许是知晓了母亲和外公,却因血鬼一族此番得罪两大天和执法队,又或许是自身也贩卖给了血鬼,不敢认他们。 她撞击龙子蘅时那么果断狠绝,似有崩山之力。 但把琉璃提盏放下之际,却又是那么的温柔,似是害怕让龙老父女受伤。 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楚月甚至找了个好地方,就算吹起了风,都不会吹到琉璃提盏那里。 她从来不是大大咧咧之人,相反,她心思细腻,她的感情既如细水长流,更似无端的风暴,能带来温暖的力量。 龙老呼吸急促。 “若是小月……” 这孩子,更让人心疼了。 “要去见见吗?”龙老问道。 “去。” 雪挽歌扬起了下颌,泪水沿着眼眶流下来。 “等等。” 龙老似是想到了什么。 “挽歌,借为父一些本源之力。” 雪挽歌虽是不解,还是把抬起手掌贴合在父亲的肩膀,将自己的本源之力,注入了父亲的体内。 龙老结合两种本源之力,融为一体,进入自己的元神空间。 本源之力宛若挖土的铲子般,将元神空间给刨开了。 很快,就看到深埋在空间地下的东西。 是一箱箱的神农气力。 还有世上最纯正的黄金。 甚至有云都的美食,和一些漂亮的鞋。 …… 龙老险些站不稳了。 雪挽歌及时扶起了他,“爹?” 龙老瞪大了发红的眼睛,张了张不断颤抖的嘴唇,却是发现自己很难说出话来。 雪挽歌立马闭上眼睛,以元神之力沿着龙老的太阳穴进去,千丝万缕的元神之力在龙老的颅内空间交汇成了新的神识。 神识之眼打开,望见空间地下深处的东西,似有一股冰霜在自己胸腔四肢的鲜血里蔓延,很冷,却又如沐暖阳般,无比的温热。 风暴不息,她泪流不止,眉峰紧紧地蹙起,神情是万分地痛苦。 若说先前只有九成笃定,而今便是绝对十成了!!! “爹,是小月,你看到了吗,小月给你的,还有给我的。” 那些鞋子,是给雪挽歌的。 楚月闲暇之时,会收集这些东西。 原是想下回她成功登上天梯之时,亲手交给雪娘和龙老。 而这次既已相见,哪怕未曾相认,也没忍住用精神之力,把准备好的东西提前赠送给外公。 雪挽歌双肩发颤,泪水源源不断地往下流,想到这些年小月历经的苦痛和现如今的懂事,像是一把把利剑,让她的心脏在顷刻间就千疮百孔。 “小月,小月……” 雪挽歌往回走,去往血鬼族所在的人屠宫。 龙老用背拭去了眼尾的泪痕,便跟上了雪挽歌。 人屠宫内,楚月把一个个大箱子拿出来,都是从星云宗开始,收集的东西,盼望着有朝一日送到父母家人面前,而这一日,固然比想象之中惨烈了许多,却也比预料的早。 慕临风凑过脑袋看了看,欣喜得很。 他刚要拿起来一件大氅,就被慕臣海抢了去。 “慕臣海!”慕临风大怒。 “什么慕臣海,我是你二哥,真不懂礼数。” 慕臣海把大氅披上,来到慕惊云的面前问:“大哥,好看不?” “还行。” 慕惊云面无表情道,“这氅,有点问题,我给你看看。” 慕臣海乖乖把大氅交给了慕惊云。 让他大跌眼镜的是,慕惊云竟将那大氅披在了身上,并正色道:“没问题了,你可以走了。” 慕臣海:“………?” 慕临风见状,捧腹大笑,笑到眼泪飞溅。 楚月忍俊不禁,好笑地看着一本正经做这坏事的大舅舅。 “阿兄。” 楚月将一枚玉佩交在了叶无邪的手里。 这玉佩内注满了神农之力。 翠玉上雕刻着永生花。 她的阿兄,巴不得是自己是个短命之人。 她盼阿兄,永生无忧。 如那盛开的花儿,灼灼四季。 “喜欢吗?” 楚月问道。 “一般。” 叶无邪将永生玉佩收下,挂在了自己的腰间,低着头不自觉地笑了笑,眼睛里温柔如深海让人情不自禁沉溺其中,似要溢出光来,如夜晚的星辰洒着莹辉。 他后知后觉般,立马收起了笑,冷着一张脸,挺起了胸脯,负手于身后,围绕着最近的小舅舅慕临风闲庭信步般走了好几圈,玉佩晃荡在腰间。 慕临风一脸呆滞地望着叶无邪。 “小舅舅。” “干嘛。” 在他的印象里,叶无邪可没这么活泼话多。 闷葫芦一个。 每天不是忙着修行,就是忙着开疆扩土。 “我这玉佩是不是有点脏,你帮我看看。” 叶无邪的语气和眼神一样真挚。 “………”慕临风只觉得这大外甥有病。 “罢了。” 叶无邪叹息一声,走到慕惊云的身边。 “大舅舅。” “嗯?” “还是你帮我看看,你比较细致,小舅舅颇为马虎。” “好。”慕惊云儒雅地抖了抖大氅,“无邪,你也帮舅舅看看,这大氅是不是,过于合身了。” 叶无邪:“。” 慕臣海:“…” 慕临风:“?” 简直是一个比一个有病。 慕临风翻了翻白眼。 第3007章 娘亲,想你了 “叶无邪!” 慕临风忍无可忍,恼怒地瞪了过去。 “小舅舅,你身为长辈,不要让嫉妒这么浅而易显。”叶无邪叹息道。 “有这么明显吗?”慕临风问。 叶无邪和慕惊云同步地点了点脑壳子。 慕临风悻悻地缩了缩脖子,撇着嘴说:“我才不喜欢,我生性就不爱收礼。” 他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隽永美男儿,怎会嫉妒一件大氅和一块玉佩? “小舅舅,这是给你的。” 楚月拿了把之火铸成的扇子出来。 “我的?” 慕临风一溜烟就出现在了楚月的面前,好奇得很,睁大了光泽闪动的眼眸,如对待稀世珍宝般左看右看,还摇晃着到了叶无邪和慕惊云面前,各自暗暗较劲呢。 楚月颇有几分哭笑不得,而后把东西一一交给了对应的亲人。 “娘亲。” 楚月站在慕倾凰面前,欲言又止。 “娘亲有你,就是此生最大的礼物了。” 慕倾凰长叹了一声,为楚月理了理衣襟和鬓间有些乱的发,指腹触碰楚月肩膀时,想到两龙相撞骨头断裂的场景,沉默了少顷,低声问:“疼不疼?” “不疼,我不疼。” 楚月摇摇头。 一如当初帝域时。 她永远是不疼,永远是无妨。 她总是如此,坚毅固执,倔强的让人咽喉发酸,眸子生疼。 “小楚。” 慕倾凰哽咽着出声。 “娘亲?” 楚月遏制住自己日思夜想的情绪。 慕倾凰手掌托在她后脑勺,头部前倾,抵着女儿的额头,鸦羽般的睫翼半垂着,淌出了滴滴分明清澈的泪珠。 “娘亲,想你了。” “很想,很想。” “想我们小楚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又去保护谁了,又为哪一片土地受伤了。” “想我们小楚是不是遍体鳞伤还要对人笑,是不是在某个夜里,又想家了,又在偷偷责怪自己无能为力了。” “小楚,你很强,你一直都很强,我们,都为你而自豪,因为你的强,更因为你的强不会对准弱小。” 慕倾凰的声音很轻,很沉,积攒在胸腔里的感情,不再是无声的沉默如空蒙之山。 此次相聚有多么来之不易在座的人都很清楚,她不愿藏着掖着,她想说出来,想让她的小楚知道,她叶楚月的家,不比大楚差,日后只会比大楚更强。 吵吵闹闹的两府家人,都默然复杂地看向了慕倾凰。 叶无邪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玉佩看。 楚月竭力地睁大了眼睛,拼命地遏制住崩溃的情绪,甚至还动用了精神力和天地灵气在体内疯狂地按压,但偏偏,泪如雨下,满面都是。 她还是两府家人记忆里的那个偏执的孩子。 不怕尸山骨海和刀光剑影,唯独母亲的低语能让她满身的钢筋铁骨化作细雨流水。 楚月浑身如筛糠般颤动,她紧咬着下嘴唇,异瞳妖异潋滟却也愈发的红。 她呼吸加深,隐忍了许久,终是抵在母亲的颈窝,双手死死地攥着母亲的衣料,发出了痛苦的声音,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如个在外漂泊多时才找到家的孩子,似那有了归途的浮萍,藏在骨髓深处压不断的委屈此刻也止不住。 她便这样哭着。 不是下界楚帝,更不是凡人王。 她只是千千万万普普通通的寻常人家里,最寻常的孩子。 母亲的温暖和怀抱,是这世上最好的治病良药。 泪如雨下,心却不苦闷了。 慕倾凰如对待小婴儿般,手掌轻轻地拍在女儿的后背,低声哄道:“小楚乖,娘亲在呢。” 叶天帝背过身去,仰头看着上方,眼睛红了好些。 夜墨寒负手而立,凝眸望着这般落泪的阿楚,心里很不是滋味,揪着般的疼。 慕临风急得像个猴儿,刚要上前去安慰楚月,就被母亲给拽了回来。 知子莫若母。 慕老夫人知晓慕临风没个正形,惯会火上浇油的。 “哭会儿也好,憋着难受。” 慕老夫人灰浊的眼睛泛着水光。 末了。 松开儿子的手,熟稔地转动着佛珠。 老人自语道:“骨头都断了,哪能不疼呢……” 又不是从石头蹦出来的。 是娘胎里出来的血肉之躯。 怎么会不疼? 不过是强撑罢了。 也不过是习惯了疼。 只要不死。 她就能更强,站得更高,去得更远,在这条路的尽头巅峰,回首去看昔日手下败将尸骨在深渊。 慕老夫人转动佛珠的动作顿住,深吸了口气,又呼出去,耳边是外孙女的哭声。 人屠宫外,龙老和雪挽歌听到了那哭声,彼此对视了一眼。 …… 叶无邪则来到楚月的跟前,不知所措的样子有些慌张。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掌,像是宽慰炸毛的猫儿般,用手掌轻抚妹妹的发。 “月月不哭。” “哥哥给你糖吃。” 叶无邪脑海里灵光一闪。 他想起了糖。 自己刚来修罗地狱,裹得严严实实,偷偷出去买的糖。 他将那糖用地魔晶石做出的尊贵的宝盒藏着呢。 当他满心欢喜把糖打开,却是五雷轰顶般面露悲伤。 经历过这次的战斗,地魔宝盒扭曲了,里面的糖还沾着血,已然坏掉。 叶无邪失落地垂下脑袋,“糖,坏了。” 那日,危险重重,他非要去买糖,是因这糖叫做平安月糖。 吃了这糖,就会平平安安。 还有妹妹的名字和月族的祝福呢。 他买糖时,有个姓夏的小年轻,还跟他说了这是糖贩子骗人玩的,他偏是不信,花了自己在上界修罗地狱积攒了好久的钱财,就为了买一颗平安月糖,和当初用十万买地摊货的小狐狸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还真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那姓夏的说他是个小傻子。 他要去把人痛揍一顿。 可惜那人有点功夫,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叶无邪看着坏掉的糖,心里堵得慌。 却见楚月睫翼湿润眸子盯着糖看,立马将糖拿了,塞进自己的嘴里,嚼了几下便吞咽下去,叶无邪根本阻止不了。 “月月!” “糖没坏。” 她偏执地说。 她又对着叶无邪笑:“阿兄,糖是我吃的,糖坏没坏,我能不知道吗?” 她说没坏,便是没坏。 兄妹俩人年幼时从未相见相伴过,但这会儿,一个血鬼王,一个凡人王,竟都丢了成熟和沉着,倒像是稚嫩青涩的幼年小孩了,若是被外界那些蠢蠢欲动之人见了去,只怕个个都要惊掉下巴,实难相信。 第3008章 似曾相识私生子,浮生人屠初拜访 叶无邪愣愣地望着眼前的妹妹,红了眼眶,咧着嘴笑了。 楚月的脸上,还戴着那一张恶鬼面具。 她未曾揭开。 正如人屠宫内的两府家人,并未取下缠绕在面庞隐隐渗透出血迹的白色绷带。 却说一进人屠宫就被砸晕的龙子蘅醒过来,摸着头上的包,百无聊赖地瞧着这一幕,眼里都是疑惑之情。 且还悄然地扫了眼卿重霄和柳三千。 二老倒是聪颖,俱都鬼鬼祟祟地披着斗篷。 龙子蘅目不转睛地盯着。 愈发觉得似曾相识。 “老头儿,我们是不是见过?”龙子蘅问。 柳三千紧皱起了花白的眉头,手心里都是汗。 夜尊殿下、叶楚月、血鬼人族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决不能暴露出去,否则会带来预想不到的大麻烦,还会留下无穷的后患。 夜墨寒的眼角余光,淡扫了眼龙子蘅。 龙子蘅眯起锋锐如刀子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卿重霄看。 宛若蛰伏在丛林的毒蛇,随时捕猎。 “老朽见龙三队长,也似曾相识。”卿重霄道。 龙子蘅当即来了兴趣。 “莫不成,龙三队长是老朽遗落在外的私生子?” 卿重霄两眼闪着红光,如饥汉看见了滴油的大肥肉,那眼神恨不得把龙子蘅给吃了,看得龙子蘅头皮发麻,四肢血液凝固,好一阵恶寒的感觉让他起了不少的鸡皮疙瘩,立马到了楚月的身后,提防地看着卿重霄。 “能有本队长这般英俊卓绝的私生子,想得倒是挺美。” 龙子蘅极尽厌恶。 楚月笑望着他。 卿重霄无奈地摊摊手,还有些失望般地叹了口气。 “咚——” 人屠宫外,血鼓钟响。 登时。 众人面前的半空之上悬浮起了一幅浮生画。 楚月的瞳在画面展开前,率先看到了两道熟悉又亲切的身影。 “有人拜访。” 龙子蘅登时将卿重霄给抛诸脑后,两眼一亮。 下一刻。 “砰”的一声,只见楚月一记掌刀砸在了他的后脑勺,龙子蘅便两眼发黑,应声而倒之时堪是脑袋冒金星,晕头转向的不知天地为何物直接陷入了空洞的黑暗里。 这时,画上光影黯淡,倒映出了宫外的场景,正是龙老和雪挽歌父女。 雪挽歌面朝人屠宫,拱手颔首道:“北方龙家,本源一族雪挽歌,与家父龙族长前来拜访诸位,还请一见。” 两府的无数双眼睛俱都看向了楚月。 他们厌恶大楚,但未曾厌恶雪挽歌。 诸神之日,海域一战。 雪挽歌放弃了昔日的所有,走向了楚月。 仅凭这一点,人屠宫和血鬼一族的大门,都会永远向雪挽歌而开。 更何况,现如今乃多事之秋,旁人纷纷如遇瘟神避恐不及,雪挽歌却原因来人屠宫拜访,与雪中送炭之情并无两样。 “小月?”太夫人低声问。 “我去吧。” 慕老夫人拿着佛珠,迈动步伐,以金色的佛经符文打开人屠宫紧闭的双门。 尘烟四起,墨蓝微光,乍然间仿佛开的是地狱之门,四座雕塑多是张牙舞爪的血鬼图腾,若是孤身一人望见,与夜晚无端进坟山的恐惧悚然是相仿的。 慕老夫人双手合十。 “二位远道而来,人屠宫有失远迎。” 雪挽歌迫不及待看向人屠宫内。 她分明,听到了小月歇斯底里地哭声。 她多想,立刻出现在小月的面前,为亏欠了太多的女儿拂去眼梢伤心欲绝的泪痕。 故而瞧见慕老夫人,焦灼之余,眼下颇为失落,但还是万分敬重。 “老夫人。” 雪挽歌学着慕老夫人的样子,虔诚地合起了双手,而后道:“在下可否见一见,今日那位女子。” “那是我族人屠宫的公主,今日一战,颇具疲惫,二位,请回吧。” 慕老夫人轻声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拿出一本陈年泛黄书页还有些卷起的佛经。 “血鬼人族满地疮痍,没什么好东西了,还望雪夫人莫要嫌弃。” 慕老夫人道:“老身见雪夫人眼下青灰,神态多疲,就连精神气都好似桎了枷锁。夫人每日晨时,不妨诵读此经,或对夫人多有裨益,能缓解疲劳如山水清流涌入,舒心脾,焕清爽。” 雪挽歌的手掌抖了下,而后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经文。 “多谢老夫人了,挽歌必会好好珍惜。” “老夫人,还望你给贵族小公主带一句话。” “就说,她很厉害,我与家父,与有荣焉。” “罢了……” “让她好好休息,不必多说什么扰她心神了。” 雪挽歌似岔路口的彷徨之人甚是纠结,眼里多有不舍,想去看一看那孩子。 “对了。” 雪挽歌拿出了一些储物袋,还有空间指环等物。 “来得匆忙,未能备上好礼,初次登门就失了礼数,还望老夫人和人屠宫的诸位莫要见怪。” 那些空间宝物,都是她和父亲随身佩戴的,装了不少的好东西,一股脑地留下来,还觉得不够多。 远远不够。 慕老夫人讷了片刻,灰浊的眸色渐柔如春水。 “叨扰了。” 雪挽歌道:“老夫人,告辞——” 她扶着父亲,缓缓地转过身去。 背对着老夫人之时,泪水便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轻吸了口气,鼻头有些红,故作倔强和镇定地露出了笑颜,尽量地停直脊背远离人屠宫。 身后,却是传来了那有些哑的声音: “来都来了,龙老前辈和雪夫人,不进来喝一杯吗?” 父女二人霎时定住了身子,不敢立即回头看。 那话语声,并未有任何的掩饰,是楚月最原本的声线。 因精疲力尽的战斗而发哑,却还是让龙老和雪挽歌感到了无比的熟悉。 雪挽歌缓慢的,一寸寸地回头看去。 戴着恶鬼面具的女子身处阴影,举手抬足,浑身上下,却透露出了青阳般的和煦鲜活。 她的身畔两侧,分别是血鬼邪王和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一邪肆乖戾,一高贵神秘,再往两侧,则是身为母亲的慕倾凰和一头红发的沐凤鸣,以及人屠宫的血鬼族人,慕臣海的手里还扛着那已经晕了过去的龙子蘅。 第3009章 捍卫的却是人间正道 扑面而来的磅礴气息,十几人堪比万马千军。 雪挽歌呼吸一窒,目光扫过,落定在了恶鬼面具之上。 那一双异瞳,如此的好看。 她原该在九万年前诞下双生公主的时候就能看见的。 可惜血崩,身体过于薄弱承受不住生产的痛苦,晕厥了过去,成了九万年的遗憾,时至今日才能看到这双美丽的眼睛。 她多恨自己的无能,若她那会儿能睁开眼睛,知晓真相,她必不会让旁人伤害到她的孩子,挖走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的眼睛,再残忍冷血地丢进无间地狱任由襁褓里的婴儿就那样自生自灭。 雪挽歌的心脏裂开了伤痕,泣血的苦痛从里边弥漫而出。 她落着泪,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讲起,便只对着楚月笑。 楚月抬手覆在面具之上,掀起了世人看起来恐怖如斯的恶鬼面具,露出了一张白皙清丽的脸,配上异瞳说是倾城绝色也不为过,偏生被血线割裂,增添了诡怪的气质,映入雪挽歌的眼里,是如记忆里的好看。 恶鬼面具半戴在额上,三千青丝柔顺地披散下来。 破裂的两道袖子,被风吹得鼓荡,能够看见一条手臂的月神图腾,还有一只手的血线罗织。 龙老望着那图腾,万分震惊。 祖女当年,或许是为了小月才去的大楚。 大楚与月族相关的,是小月啊! 并非是世人相传楚祥以为的月族公主,而是守族的月神之一! “晚辈叶楚月,见过母亲、外公。” 她落落大方一笑,而后稽首行礼。 龙老激动到无法言语。 雪挽歌捂着脸,拭去了珠玉断线般的眼泪,又有新的泪水顺着眼眶流出。 “小月……爹你看,是我们的小月。”雪挽歌哽咽。 雪挽歌迈着有点儿软还在颤动的腿,快步走到了楚月的面前。 楚月眸光清澈,许是哭过的缘故,微微红肿看起来水光潋滟的,煞是好看。 她朝母亲张开了双手。 雪挽歌将她揽入怀中。 “小月。” “娘亲不好。” “都是娘亲不好。” “都怪娘亲。” “娘亲才找到你,才认得你。” 雪挽歌泣不成声。 龙老心绪复杂,比起外公的感情,更有着一种钦佩。 抛开亲人的身份不谈。 得知血鬼人族真实身份和下界来历,他钦佩到肃然起敬。 尤其是楚月。 亲人之间有着九万年的空白。 自诸神之日,她的所作所为,哪样不是让人敬重呢。 封印海域。 拦下执法队。 护大夏郡主开仙门。 云都境内釜底抽薪,反将一军。 临渊关中,之火扭转乾坤。 她行杀戮之路,捍卫的却是人间正道,年纪不大,却担得起一声大义! “娘亲,很好。” 楚月抬起的手掌顿了顿,轻拥在雪挽歌的身上。 雪挽歌冷静自持下来,看向四周,轻咳了几声,歉意道:“抱歉,失礼了。” 她有些忐忑地看向了慕倾凰。 同为母亲。 她在慕倾凰面前,却无太多的底气。 她不知该如何说。 她不是来抢女儿的…… “母亲爱女深切,应当感同身受,你我皆如此,怎会是失礼。” 慕倾凰恣意洒脱说完,往前踏出一步,两手作揖,温文尔雅道:“初次见面,幸会,在下帝域北洲慕倾凰。” “本源龙家,雪挽歌。” 二人相视一笑,是既感荣幸的回答,似有羁绊的锁链相连灵魂,还有同为母亲的惺惺相惜。 她们因同一人而骄傲,也因同一个女儿而低头悲伤。 龙老笑望着慕倾凰。 原来,这世上有许多人,能挺直脊背,毫不卑微的说出下界身份。 恍惚之中的龙老,竟隐隐有种错觉,任务海域封印底部的下界,不会就这样销声匿迹,或许有朝一日,还会出现在洪荒诸天的眼里,甚至于是更新,更强,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而这近乎是一种不可能的事情,哪怕说出去,上、中两界以及诸天万道都不会有人相信。 贫瘠的土地和落后的文明,洒满再多的种子,永远都只有枯萎的花儿,而不会出现蓬勃的生机蜕变着充满朝气的文明。 “雪挽歌?” 龙子蘅晕乎乎地抬起了头,就看到了雪挽歌的身影和面孔。。 他揉着脑袋上鼓起来的包,疼得龇牙咧嘴。 而对雪挽歌最大的印象,则是许多年前,身怀六甲的雪挽歌,阴差阳错去过龙族探讨本源之道。 那日,岛屿的光和风,温柔地吹拂过了雪挽歌的腹部。 那时的太子,尚未失踪,还在岛屿之上。 “砰。” 慕臣海一拳头砸了下去,龙子蘅又晕厥了过去。 便见慕臣海凝重严肃地道:“没事了。” 楚月:“……” 龙老惊奇地看着龙子蘅脑袋上面鼓起来的三个包,又是油然而生出了自豪之情。 他外孙女及其家人,敢打总处第三队长,还是最有可能成为龙吟太子的人。 随后,龙老、雪挽歌跟着进入了人屠宫内。 “诸位——” 雪挽歌沉吟少顷,满含期待地问道:“我可否,成为人屠宫的一员?” 这世上有许多人出嫁从夫,夫唱妇随,哪怕是修行之人,怀孕生子后的修行多不如从前,一旦荒废便很难捡起,大部分人只能依附丈夫生存。 她与楚云城和离之后,行遍山川,走过无间地狱。 后来,虽说回了北方本源一族,但终究不是归家。 内部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 外头还要和执法总处等曲意逢迎。 她如浮萍,便随海行,水至何处,她便在哪里,只求能做些对孩子好的事。 而现在,她许是这世上少数的,跟随女儿融入新家的人。 她却无悔。 她只感荣幸。 血鬼一族此战闻名,但想要真正的崛起、立锥,还需要漫长的时间。 她想陪着血鬼一族,用尽毕生之力,共同铸高楼,让小月的家,金碧堂皇。 “荣幸之至。” 慕倾凰带着楚月、夜墨寒和家人们,对着雪挽歌淡淡一笑。 她们身为同一人的母亲,便有着同一个夙愿。 只愿女儿,长命无忧。 偏要在这世人谈之色变的地狱和废墟里,一砖一瓦,一步一印,建造出新家,叶楚月的家。 第3010章 淬火成金叶楚月 楚月望着两位母亲,思盼多时的家人们,唇角微微地勾起,血线交织宛若光影映照的面庞,竟是犹若春风流水般的温柔。 龙老把楚月喊到了一边,将自己准备的甜糕食物等以及各类天材地宝交给了楚月。 “小月,这是你的——” “外公?” “原还想托段队长下回给你送去,不曾想能亲自送,上天待外公不薄。” 龙老眉目慈祥温和,看着楚月的眼神多有长辈的心疼之色。 他在每个昼夜,每时每刻,遇到好玩的,好吃的,乃至于是好用的,都会想到远在海神界的楚月,便会慢慢地搜集、储存。 这份心思楚月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晚辈谢过外公。” 楚月大大方方收下,却又严苛端着行礼。 龙老见状,眼底的心疼更甚。 正因一路走来太坎坷,正因见过太多的血河尸山,听过许多哀鸿之声,方才对生命,对长辈,对一切有恩有情之人怀有敬畏之心,时时刻刻皆如此已然融进了骨髓深处难以更改,而这就是她,从下界来的上界女孩,更准确说,是一步步脚踏实地百炼成钢的王。 淬火成金叶楚月! “小月。” 龙老轻声说:“风铃阵法的罗玲玲,在执法总处,我和你母亲会时常去往执法总处,保证罗玲玲的安全和风铃阵法。” “有劳了。”楚月感激道。 而这时,慕临风看着一见如故且相见恨晚的雪挽歌和慕倾凰,身体如一滩烂泥般靠在二哥慕臣海的肩膀之上,颓废懒散地叹道: “慕臣海,说真的,就算月月突然再多出来个母亲,我也不意外了。” “小舅舅,你真聪明。”楚月偏头看来,如实相告:“罗玲玲,也是我的生身母亲。” 慕臣海:“……” 慕临风:“???” 小外甥女竟跟他来真的? 母亲就算了。 还是生身母亲。 他家小外甥女是哪吒吗? 还得三个人才能孕育出来。 此时此刻,慕临风只恨自己不是个女子,似有隐隐的冲动,也想为孕育楚月这件事出一份力。 雪挽歌微怔,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相较之下慕倾凰略显淡然和沉着,似是早有预料般。 楚月望着他们,咧着嘴坦然一笑,而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出。 从大楚诞生,再到彼岸花开,三个母亲,在不同的时期孕育了她。 于她而言,每一位,都是伟大的存在。但换而言之,她对于每个母亲,都不算最纯粹的孩子,譬如在神武长安,有着彼岸花灵,那也是母亲的孩子,却早已烟消云散。 龙老定住,努力地消化着楚月所说的每一个字。 “小月,这可太帅了!”慕临风回过神来,激动地道。 沐凤鸣两手环胸,懒洋洋地靠在墙面,唇角勾起了若有似无的笑容。 “她一定,很爱你。” 楚月闻言,侧目看去,望见了轻掩在几缕被风吹起的红发之下的笑意。 沉吟了片刻。 她点点头。 是的。 母亲很爱她。 她有底气,有自信,胸腔内积攒着对未来的憧憬和自信。 恍惚间竟有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恣意洒脱。 “小月。”龙老则问:“是每一个体质者都能有龙脉,还是独一份?” 众人俱都看了过来。 两府家人多少知晓龙脉之事。 本体,是一条通体晶莹好看的紫龙。 楚月浅笑了声,眸底紫芒骤闪,周身气质凌厉凛冽了许多。 刹那便看到楚月的身后出现了龙首虚影,潋滟的紫色光火在摇曳。 龙老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眸。 龙太子? 他的外孙女,居然是失踪多年的龙族太子! 这等消息只怕放出去都未必有人信,且不说洪荒界内对下界之人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和高高在上的态度,且在世人的认知之中,龙族的太子必然是一个神秘优雅的男子,哪怕是人族,也绝不会是一个女人! “嗷?” 头顶三个大包的龙子蘅迷迷瞪瞪地醒过来,晕晕乎乎的惺忪模样,竭力睁大了眼睛都看不真切,如梦似幻般的朦胧,好似有人在他眼前垂下了一帘月影纱。 “太?太子?” 龙子蘅呼吸一窒,瞪大了眼睛,心跳瞬间如雷。 “砰”的一下。 第四个大包赫然长起,他接连翻着白眼往下长,旁侧的叶无邪则是慢条斯理地揉了揉手。 雪挽歌收回看向龙子蘅的眼神,眸光颇为颤然地看向了小楚。 楚月浅笑,解释着太子陈年和相赠龙晶的事情,雪挽歌二人恍然大悟,惊讶之色却未褪去。 小月的身上,充斥着太多的神秘,每过一日,都会出现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喜。 龙老暗叹自己还好有个不错的心脏,否则跟在小月的身后,一把年纪可受不了。 那侧,慕山河沏了茶请龙老喝。 “不是什么好茶叶,无间地狱生长的风叶子,莫要嫌弃。” “此乃极好之物,不胜荣幸,又怎会嫌弃呢?” 龙老缓身坐下,喝了口茶,含笑问:“阁下是小月的……” “外公。” 慕山河为其添茶,“帝域北洲,慕山河。” 龙老愣了愣,神情有些窘迫,倒是能理解起雪挽歌在慕倾凰面前的感受了。 分明自己也是亲外公,偏偏有种脚步虚浮底气不够的错觉。 “北方本源,龙万里。” 龙老不讲凡世礼俗,以茶代酒敬向了慕山河。 慕山河笑着用风叶子茶水回敬。 “山河。” “万里。” 一人一声,颇有几分难言的默契。 慕临风像个八爪鱼般趴在二哥的后背。 他突发奇想,问:“小月,你还有多少惊喜是小舅舅我不知道的?” 楚月抿了抿唇,和夜墨寒对视一眼,旋即笑着看向慕临风。 “小舅舅,见过楚神侯吗?” “楚神侯也是你娘?” 慕临风下巴近乎掉到了地上。 慕臣海嫌弃地看着他,却像是狗皮膏药般黏着自己怎么都扒拉不掉。 “不是。” “我就说,小月惯会打趣儿逗舅舅玩。” “因为,楚神侯,正是在下。” 楚月将元神空间内残留的侯府气息,幻化在自己身上,能维持短暂的形态。 战甲在身,披风凛凛,一身威武气息如刀锋随时扫荡。 满屋,俱惊之。 唯有夜墨寒默默使用气力禁制,将此处封存屏蔽,这等默契亦是绝无仅有。 “太子。” 龙子蘅低呼了声,惊醒过来,四个大包比那龙角还要醒目。 他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月。 并且看得清晰,却能深刻的感受到那是何人。 “归元天罡楚神侯?” 第3011章 皮囊之下好心肠 龙子蘅呼吸急促,两眼放光,颇有种遇见神明般的状态。 诸神时代,凡人能在诸神之中封侯拜相者,屈指可数。 而首屈一指的,便是有着归元天罡之称的楚神侯。 龙子蘅随手借力扶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激动难以自持,双手往前伸的同时,就要朝楚月走去。 “砰——” 又一声熟悉的响。 夜墨寒面无表情地看着跌倒在地的龙子蘅。 慕臣海感叹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龙三队长的生命力极其的顽强。” 只见龙子蘅的头上,又肉眼可见地鼓起来了一个被砸的包。 而这次,更是陷入了深度的晕厥,一时半会儿定然醒不了。 人屠宫内的家人们,望着神侯之姿的楚月,惊了又惊。 楚月既把许多事情袒露出来,神侯之事便也不愿隐瞒。 她是什么人,她的灵魂有着怎样的颜彩,从何处来,有着怎样的过去,都能一五一十地剖析出来,正如家人对她的坦然赤诚。 “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慕倾凰浅浅一笑,眸子生光,柔和地注视着近在眼前的女儿。 “确实如此。”雪挽歌惊诧之余,笑了笑,眉宇间光彩照人,心内却多有惆怅宛若枷锁牵绊着灵魂。 楚月周身气息收敛,恢复到了原来目光,眸色淡若皎月,一一扫过每个思念的家人,躯壳体内因释放之火的战后不适感愈发强烈。 夜墨寒和叶无邪察觉到,立刻到了她的身边。 “阿兄,我想,我该睡会儿了。” 她对着叶无邪扯着唇一笑,脚步虚浮,被夜墨寒扶到了宫殿内的床榻之上。 身体碰到床榻的那一刻,她对着夜墨寒笑了笑。 夜墨寒心领神会。 身上光雾涌动,变作了柔柔软软的小狐狸,乖乖地滚到了楚月的怀里。 楚月用尽身上最后的力气抱着他,侧身微蜷地睡,长如鸦羽的睫翼,铺盖出了一层薄薄的阴影,血线交割在她白皙的面颊,如一个诡异又美丽的瓷娃娃,安详宁静到让人呼吸都不由放慢了,生怕会惊扰到她。 慕倾凰、叶无邪等人俱都围聚在床榻边沿,忧心忡忡,满目焦急,偏生还不敢打扰。 小狐狸说:“之火,过度压榨,她强撑至此,让她好好休息便可,不必担心。” 他将自己的力量,一丝一缕,千千万万,分别灌入了楚月的体内,治疗着受伤的地方。 安睡之时,楚月的皮肤表面,萦绕着一层月光般的透明光华。 “谁能想到,这孩子,还是月族的月神呢。”龙老叹道。 “不是月神。”雪挽歌定睛凝眸,复又加了一句,“不只是月神。” 楚月有着月神图腾和烙印不假,但这一层象征着美好祝福和宁静致远的月色光华,与月神的力量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是月族公主——” 叶天帝沉稳如初,目光深沉地望着自己的孩子,淡声道:“天选的月族公主,独她一人。” 永夜领域,月族禁区。 那一战,叶天帝等人都看到了棺木之中祖女的模样。 晏红鸢。 一个喜爱小月,喜爱到骨血里的女子。 叶无邪道:“她不是只有兄长,她还有姐姐,月族的祖女,就是她的阿姐。她对小月的在乎和喜爱,不必在座的任何一个人少。” 哪怕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钦佩晏红鸢的好。 雪挽歌和龙老再次一惊。 小月的身上,充斥着太多的神秘。 她从下界而来,有着九万年的空白。 却有着瑰丽无穷的光彩。 雪挽歌眼睛通红一片。 当年,月族的祖女大人来大楚之时,举国上下,沸腾无数,周边列国和各大势力无不是嫉妒。 然而,她分明看到,祖女看向南音的眼神,有着转瞬即逝的失望。 这一直是雪挽歌心底的疑惑,却不曾想,九万年过去,她即将释怀忘记,竟在阴差阳错之下,意外得到了答案。 她垂下眼帘,注视着床榻上的孩子。 早在无间口执法队尚未离开,她就已经透支过度,靠着一股意志力强撑。 哪怕进了人屠宫,亦不曾倒下,满怀着期许和热情与家人团聚。 直到耗尽了最后的力气,齐家团圆之时,她竟还能坚持到床榻再闭眼。 这就是她的孩子。 是在神界封侯拜相过的凡人王。 楚月的这一份心思众人都知晓,便心情复杂地去了旁处,或是疗伤治愈,或是修行苦练…… “呜。”龙子蘅无力又疲惫地睁开了眼睛,远远地,朦胧又模糊,瞧不清什么,只隐约看到了月色圣光。 “月族公主?” 龙子蘅眉头紧皱,脑袋混沌,似有一根筋如刀剑般抽搐割裂颅腔,便又昏厥了过去。 而楚月一睡就是十来天,养精蓄锐,充沛气力,小狐狸就像是永不落的太阳,时时刻刻在治疗着她,雪挽歌、慕倾凰依次来为楚月渡气输力,或是血鬼王的力量,又或是佛珠经文,或是山河印记,还有风雪本源万里尺的力量,一一来了个大杂烩,若是旁人身躯只怕早已爆裂,但对于楚月而言,却是久旱逢甘露般不知果腹地攫取。 龙子蘅则在次日就醒了,捂着头上的大包,愤怒地看着满屋的人。 那杀气森森欲滔天,似要和这人屠宫的人来个同归于尽。 “龙队长。” 慕山河道:“有不知名的刺客突袭我人屠宫,直指你龙三队长,我们为了救你奋力搏斗,看我们家孩子,都因护你而身受重伤了,老朽的孙女婿,连人身肉体都被打没了,只剩下一个狐狸形态。” 龙子蘅愣住,沉默了少顷,不敢相信的试探性问:“此话,当真?” “龙三队长,天地良心,北方本源的龙老和雪夫人亲眼目睹。” 太夫人说完,龙万里、雪挽歌父女便相继出现,两个人看起来憔悴无比,像是历经过一场不得了的大战,实际上是给楚月灌输气力所导致的。 “子蘅队长,千真万确。” “……” 龙子蘅陷入了长久的默然。 而后,他面色凝重地抱拳:“诸位,是子蘅心思狭隘,错怪你们了,竟以为你们是背地里下暗手的无耻之尤。诸位的恩情,我必会铭记。” 他满目感激地看向了床榻上久久未醒的楚月。 “姑娘,原来是龙某错怪你了。” “你恶毒的皮囊之下,有一副好心肠。” 他的心情很好。 他还梦到自己是神侯转世,当之无愧的龙族太子,日后还要与月族公主联姻的。 看来,这人屠宫真是一块风水宝地,冥冥之中似在暗示着什么,推动着他前进。 第3012章 大浪淘沙,百炼成钢 楚月醒来之际,就看到了龙子蘅真切又狂热的眼神,与从前判若两人。 慕临风端来了慕老夫人熬制的药汤。 “我来——” 龙子蘅说完,迅若疾风地接过药汤,风风火火来到楚月的身边喂药。 慕老夫人想要为楚月加衣。 “我来——” 龙子蘅唰的一下接过了外衣,披在楚月的身上。 慕臣海转身就要往外走。 “我来——” 龙子蘅快得像是一道闪电。 慕臣海机械般地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目光有些呆滞地看向龙子蘅,“在下要去如厕,龙三队长也要来帮忙吗?” 龙子蘅呆若木鸡,宛若风中石化且凌乱般,等到慕臣海走远,才悻悻地扭过了头,复又到了床榻边沿,激动得像是期盼多年终要做父亲了。 “岳姑娘,他们都叫你小岳,你应当姓岳吧。” “岳姑娘,你听我说——” “我是即将成为龙族太子的人,我或许还是楚神侯的转世。” “噗嗤——” 龙子蘅不悦地看向了一口酒水喷出来的慕临风。 “继续,龙队长你继续。” 慕临风端着酒杯,嘴角猛地抽搐了好几下,哭笑不得时,脚下一个趔趄还险些摔倒出洋相。 其余人等无不是心情复杂地看着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龙子蘅,竟有种恍惚的感觉。 龙子蘅察觉到诸多的眼神交汇在自己身上,不由自主就挺直起了腰背,颇有种楚神侯出巡人世的高贵之感。 他懂。 那些都是嫉妒的眼神。 他从小到大,经历了太多。 普天之下。 没人会比他更懂。 “岳姑娘。” “我知血鬼人族现如今的处境不好,你留下我无非是想留出转圜的时间,让血鬼人族好有立足之地。现如今,有我龙子蘅倾力相助,你血鬼人族只会蒸蒸日上。” “岳姑娘,你或许不知,我龙子蘅,日后还要娶月族公主为妻的。” “不是大楚那位。” “她不是月族的公主。” 他梦里的朦胧的公主,固然看不清容貌,但他能深刻的感觉到不是楚南音。 “你既是贵为月族的月神,我便是你族的驸马,日后,你也要鼎力助我。” “噗嗤——” 说得正起劲的龙子蘅顿感烦死了。 当即黑着脸看向了又一口酒水喷出来的慕临风。 慕老夫人镇定道:“小儿脑子不好,龙队长莫怪。” 慕临风:“………” 龙子蘅收回了眼神。 他说:“相逢即是有缘,我与诸位缘深,日后就是不打不相识的朋友了。” “岳姑娘,这是龙族的鲛龙丹,能够疏通筋脉,润滑骨骼,对你身体有莫大的帮助。” 龙子蘅为表诚意,直接把从岛屿带来的鲛龙丹取出赠之,“服用此丹,还能稳定你的龙脉,日后我成岛屿之主,你,岳……姑娘叫什么来着?” “岳离。” “好的岳离姑娘,日后,你会成为我的肱骨大臣,有你的龙,和我的太子神侯月族驸马龙,你我二人,将是所向披靡。” “………” 人屠宫内,众人呆滞又惊讶的神情实难形容。 楚月躯壳之中的诸多空间,包括上古之龙、鸡腿朱雀和毛线魔王、话本轩辕在内,无不是风中凌乱的神情,嘴角脸皮抽了又抽,寻思着这第三队长必然是个走后门进入执法总处的关系户。 龙子蘅则是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似要去荣登大宝,那满面的红光让这人屠宫都蓬荜生辉了。 他笑着勾起了唇角。 他龙子蘅啊,是个有脑子的。 能走到今时今日的境地,靠得是实力和脑子,谓之智勇双全。 于是,便摸了摸颇为虚弱小狐狸的脑壳。 “这位兄台,你为了我,消耗至此,我定不会忘记,日后,给你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他又拿出了一枚聚灵元丹递给了楚月。 “岳姑娘将此药喂给狐相(狐狸丞相),定会有所好转了。” “谢了。” 楚月抬手,落落大方接过了聚灵元丹。 与龙子蘅的脑子相比,此丹更显上乘和精贵了。 慕臣海回到宫殿,听到“狐相”二字,惊到下巴差点儿掉到地上去。 他不过如厕了一趟,怎么就多了个狐相? “呕。” 小狐狸想到这厮碰了自己的脑壳,无力地干呕出声。 床榻边沿身形还算颀长的龙子蘅,则是一脸的惊奇和疑惑。 慕惊云洵洵儒雅,温润如玉,低声解释道:“龙队长,小狐公子承受太多,痛苦不已,他想对你表达感激之情,奈何一说话就干呕。” “呕。” 小狐狸又非常应景地干呕了声。 龙子蘅两眼溢光,看得小狐狸浑身恶寒。 “诸位,血鬼人族还不稳定,我去看看,能否帮点忙。” 等到龙子蘅走出宫殿去一边玩儿了,小狐狸忍不住用一双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脑壳,还故作凶恶狠狠地瞪了几眼龙子蘅消失的方向。 楚月拈着袖衫,为小狐狸擦了擦脑壳,深如古潭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望着龙子蘅的背影。 “这龙子蘅,该不会真以为自己是神侯吧?”慕临风撇撇嘴。 楚月唇边噙着极淡的笑,眸子深邃,“未尝是一件坏事。” 沐凤鸣瞧着她的神情,大概就有了个底,“看来,是你故意而为之。” 雪挽歌等人,微微一惊。 “神侯之事,灾福未定。” “若有人共同担之,不失为一件好事。” 楚月将小狐狸抱在怀里,将聚灵元丹喂给小狐狸。 小狐狸死活都不肯吃。 她便擦了擦聚元灵丹,小狐狸这才吃下了干干净净洗掉龙子蘅气息的丹药。 雪挽歌眸光微闪,和父亲龙老一道诧然地望着床榻上恢复了不少精神的孩子。 世人都道这孩子匹夫之勇,空有大义和年少热血,却不曾想她心思缜密,未雨绸缪,目光看得比任何人都长远。 若纯粹只有一身莽劲和孤勇,又怎能时至今日,行于这般境地呢? 她很聪明。 不聪明,活不到现在。 雪挽歌心脏揪一般的疼。 龙老心疼之余,万分惊讶。 他开始期待了。 期待楚月登上天梯。 这上界必是风云变幻,本源一族又将何去何从。 大浪淘沙之下,当是百炼成钢之人才能破海而出。 第3013章 又见面了,小师妹 “小月所言甚是。” 慕老夫人欣慰地望着外孙女,“小月,人屠宫内,有一处禁地,你可否要去看看?” 说到禁地,慕倾凰和叶天帝对视了眼,淡淡一笑。 慕临风俨然是迫不及待了,“楚楚,快去看看,你定会喜欢。” 楚月抱着小狐狸下了榻,披着一件墨黑的大氅,便去了母亲口中所说的禁地。 禁地保护得完好,是一处较为冷清却也说不上荒凉的露天庭院。 战时留下的血雾尚未彻底地清除,空气里似乎还有着浅浅的血腥味。 一幅幅书卷悬在长空,从黑暗的间隙里透出光。 映照在书卷之上,只能看到泼洒的墨点,并无任何的文字记载。 楚月拨开书卷往里走,浑身定住,双足犹若扎根在这片被世人称之为地狱的大地。 她红了眼睛,一双异瞳倒映出了一座无名的墓碑。 墓碑如木偶般,竟穿着灰色的袍子,顶部还系有随风飘扬的发带。 乍然看去倒像是一个人。 “这——” 雪挽歌神情恍惚愣了下,脑海里骤然出现诸神之日的场景。 慕山河笑道:“小楚,等日后你上了天梯,等血鬼一族能见天日,便在这墓上写下云鬣之名。” 龙老微怔,诧异地望着这座墓碑。 世上有情有义,有血有肉者,莫过于此! 楚月对着慕山河笑,“外公……” “既是外公,就不必言谢。”慕山河打断了她的话,“云太师不只是你师父,也是我们的朋友。” 楚月点点头,吸了口气,便从祖母的手中接过了三炷香,走到穿有灰袍的碑前祭拜。 小狐狸亦点燃了三炷香,有样学样地祭拜,让人惊奇之中又顿感温馨。 慕惊云道:“云太师,看见了吗,小楚愈发出息了,来了上界,还既击退了两大天呢。” 一阵风吹拂而来,墓碑上的灰棕发带往前飘,像是故人的手,轻抚念念不忘的徒儿。 楚月的头尚未抬起,飘扬的发带抚过了她的额角,部分拂在点燃的香上,被灼烧的焦黑,闪耀着粼粼的火光。 “师父——” 她抬眸低语,望着发梢之上指甲盖大小的光,如昔日的信仰之火。 “等我。” 她眼梢有着泪痕,笑着说:“等我回来给您老人家上香,给你再写碑文,让你在阎罗爷跟前有面儿。” 何人不知,云鬣是个酷爱面子的人,尤其是在攀比徒儿这方面,有时甚至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最是得意洋洋,恨不得逢人就炫耀一番,让人恨得牙痒痒,偏生还不敢动手,只因这厮可是叶楚月的师父啊。 两府家人都很清楚于楚月而言,情义二字,最是重要。 这凡人路,她定会走得鸿鹄凌云。 家人所盼。 亦是云鬣寄望。 …… 待到众人走出禁地,便见那龙子蘅吆五喝六的,着急如火。 “这血鬼雕塑换个位置,风水会好一点,还有这,把东南角的阵法布到这里来,防御会更强一点,不知道你们一日到晚在做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怎能如此的懒怠?” 慕臣海听得一个头都有两个大了,“想不到,龙三队长还研究过风水之说。” 他着实想不通,龙族云霄脉,总处第三队,跑去研究什么劳什子的风水。 搞这种让人头疼的封建迷信。 龙子蘅一脸的骄傲笑容,“风水之说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大有学问,那神算一族,也不就是个研究风水起家的。” 听闻此话的众人微微惊之。 他一条龙,何时有人族的风水老祖宗了? 过了会儿。 龙子蘅又开始了。 “这人屠宫谁弄得,太差了,宫殿要奢华,要恢弘,而不是阴森森的,此外,不仅要强悍的防御禁制阵法,要做到攻守兼备,还要一些让人惊骇的箭阵。” “血傀小鬼之军,可以与箭阵互相融合,创造出更强的阵法,可攻可受,才能让人忌惮。” 如若执法队的人在此听到了龙子蘅的话,只怕会不可思议到惊掉下巴。 龙三队长这是大费周章用心良苦搞了个阵法禁制,就是为了防他自己? 此番来无间口前,龙子蘅可是在总处立下了军令状,要将血鬼绳之以法的。 “箭雨血鬼阵,会不会太过于致命?”慕臣海皱眉。 “致命才好。”龙三队长苦口婆心,“致命才能有威慑。” “说来也是。”慕臣海点头赞同道。 龙子蘅眼角余光扫到了楚月,赶忙掠了过来,急道: “岳姑娘,你身受重伤,不在床榻上休养,怎么还出来了?你放心,术业有专攻,血鬼人族立锥之事,本队长定会亲力亲为,让你满意。因而,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楚月瞧着龙子蘅神情专注的模样,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雪挽歌、龙老面面相觑。 只见龙子蘅继而道:“临渊关荒草丛生,资源匮乏,煞气弥漫,散修者和魔修邪修者众多,而无间口则是煞气最浓郁之地,固然如此,却占尽地理优势。但,也要小心无间地狱,说起这无间地狱,大楚那位长公主,叫什么叶楚月的下界人,据说就是被抛在无间地狱。” “还行什么凡人之道,妄想登天梯,岳姑娘,你说可笑不可笑。” 龙子蘅思维扩散,随心一说,并未注意到众人颇为古怪异样的目光,只沉浸在自己畅想的宏伟蓝图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那殚精竭虑的血鬼王呢。 他还想喋喋不休说着些什么语出惊人的话,冷不丁发现岳离怀里的小狐狸,正在不忿地瞪着自己。 龙子蘅一惊,旋即大喜,“狐相,你也觉得是痴人做梦吧。” 他骨子里厌恶叶楚月,倒不是因为旁的,而是一个凡人之道的儿子,养在龙吟岛屿,深受龙祖的喜爱,他则不痛快罢了。 小狐狸嘴角抽了几下。 龙子蘅如在自己家般,忙里忙外的水都没喝上一口。 到了用膳时辰,他倒是不见外,不客气,和一大家子聚在桌前,端起酒杯敬这敬那的,看众人看得惊呆了。 楚月抱着小狐狸,眉梢浅浅地一挑。 上古之龙在元神空间哀嚎:龙族后人,怎能蠢笨如斯。 简直现眼! 不过想来也是,如自己这般聪明之龙,也是绝无仅有的,后世也就小孙姑娘能够媲美一二吧。 想至此,上古之龙嘿嘿笑了两声,小魔王、朱雀、轩辕修等麻木习惯地看向了上古之龙,颇具无语。 …… 却说夜晚的人屠宫,在荒凉又森然的无间口。 战时留下的痕迹,尚未修缮好。 远远看去,宛若是上古废墟里经久不倒的城堡,有着血色的破败。 料峭悬崖的高处,有一道戴着帷帽,穿着青白长衫的身影,立在晚风之中,俯瞰看着缀有灯火的人屠宫。 “又见面了,小师妹。” 第3014章 当年神玄,夏山师兄 帷帽的薄娟被晚风吹起,露出了一张清俊干净的脸,眉眼如晨曦空蒙下的山水,俊逸之余还有着高深莫测的气质。 若楚月在此,必然能认出此人。 当年神玄,夏山师兄。 上古神算一族的后嗣族人。 “该走了——” 身后的风卷黑烟,形成了一个偌大的神秘人脸。 “嗯。” 夏山淡淡应了一声,却是一动不动,于悬崖之巅俯瞰那修罗地狱,单手负于身后,握着古老的卷轴。 他望向了暗色的天边,看不到尽头。 临渊关的浓雾很重。 降临的夜色,使得此地更加的寒冷。 他看了许久,似在自言自语道:“废墟和灰烬里盛放的彼岸圣花,你说,是福,还是祸呢?” “彼岸圣花,九万年前就已怒放消失了。” 黑色神秘的烟雾之脸说道:“和你的小师妹有关。” “是啊,已经消失了才对……” 夏山说完,临崖倚风长叹了一声,俊秀的面孔似笑非笑。 “该上路了。” 他把话说完,将手里陈旧泛黄角页还有着褶的书卷往前放。 黑烟之脸化作了枯叶碟,将书卷提起,沿着料峭往下飞,把书卷放在了人屠宫前才离去。 夏山抬手,枯叶蝶落在了手背。 他深深地看了眼朦胧雾色里的人屠宫,方才重新上路。 …… 楚月听闻动静,来到人屠宫前,捡起那本书籍,指腹轻抚去了尘灰。 书卷首面,赫然写着四个字: 《彼岸圣花》 她淡淡地颦了颦眉,抬起眼帘看向了无间口的远方。 而同一时间,身后踏步来的龙子蘅,通过传声仙石,得到了执法总处的消息。 “龙三队长,诸天界丢了古圣书《彼岸圣花》。” “一本破书,丢了就丢了。”龙子蘅满是不耐烦。 “队长,总队下令了,谁若能找到此书,便可立即晋升到最高执法队。被缉之人的画图送到了我手里,队长何时回来看看,据属下推测,这是一个有着两鼻子一眼睛的人。” “蠢货!能在诸天界神不知鬼不觉偷盗东西的人,想来也是成仙化神的大能,本队长吃饱了撑的去……” 龙子蘅的声音戛然而止,夜色和冷风似在这一刻俱都凝固住,他正和楚月大眼瞪小眼,尤其是看到楚月手里的《彼岸圣花》,惊得下意识地张开了嘴,是能塞下天皇鸟蛋的夸张程度。 “龙三队长?” “……” “队长,我们还要查吗?” “不查!” 龙子蘅嘶吼完了,便将仙石收起,惊骇地望向了楚月手里的书。 “岳姑娘,你真有本事啊,吃顿饭的功夫,你就去了一趟诸天万道?” 他严重愈发怀疑,这岳离姑娘,是诸天万道有头有脸的人物。 龙子蘅身后的龙老、雪挽歌一脸震惊。 这接二连三的诧然,使得一把年纪的龙老心脏都不太好了。 楚月干笑了声,满目无辜道:“如若我说,这是我捡的,你们信吗?” “岳姑娘真是个谦虚之人。”龙子蘅两眼放光,呼吸愈加急促。 他啊,似乎更喜欢人屠宫这个地方了。 此番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简直就是天赐的羁绊。 而龙子蘅看着楚月的眼神,就像是山林里的野狼望着滴油的大肥肉。 小狐狸蜷在楚月肩上,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如宝剑出鞘,恶狠狠地瞪着不知好歹的龙子蘅。 龙子蘅朝他一笑,“还是狐相懂我。” 小狐狸:“。” 他懂什么了? 他怎么不知道? “岳姑娘,你放心,《彼岸圣花》之事,子蘅绝不外传,如违此誓……当娶不到月族公主!” 龙子蘅满目真挚赤诚地望着楚月,体内的血液沸腾,只等着大干一场,惊艳这人世间,好青史留名,做个后无来者的龙。 他越想越是激动,大半夜的又开始查看血鬼人族禁制阵法的不足之处了。 那等卖命辛勤的程度,饶是慕临风这些本族人都叹为观止。 楚月望着龙子蘅忙前忙后的身影,叹道:“子蘅还真像是我族的编外人员。” “编外人员?那是什么?”龙子蘅问。 “血鬼人族,客卿。” “客卿?” 龙子蘅拧着眉犹豫了。 他一个云霄之龙,第三队长,做血鬼人族的客卿算是违反了总处的规定。 犹豫纠结半晌的他,凑过来,低声嗫喏:“客卿之事,切莫大肆炫耀。” 楚月一副我懂的表情,龙子蘅便又去忙人屠宫的建设和未来之憧憬了。 见慕临风几个还在偷懒,便吆喝着,“快过来忙活,火烧眉睫之事焉能松懈?仙武七杀两大天的战斗,还没让你们汲取教训吗?” 慕临风:“………”这肚子还没填饱呢哪来的力气干活。 慕臣海:“………”究竟他们是血鬼,还是这龙子蘅是…… 人屠宫有了龙子蘅倒是热闹。 楚月回到住处,翻开了《彼岸圣花》这本书。 她相信,此书出现在人屠宫外,定不会是偶然那么简单。 小狐狸像蜷起的猫儿般,趴在了她的枕侧,懒懒地看了眼《彼岸圣花》。 “能盗此书的人,必然和神算一族有关,若非神算族,难以靠近此书。” “神算师?” “当年封存此书的人,便是上古夏氏一族的神算师,归一大师。” 楚月闻声,敛起神色,半垂着眼皮往下看。 《彼岸》记载着和圣花有关的一切。 而她,当年赖以彼岸圣花,由两个母亲共同孕育出新生。 从大楚到蓝星再到此刻,与其说是两世,倒不如说是她的一生。 只是她曾破碎过,也重组过,数次后才有如今的她。 不是从废墟里开出的花。 是从灰烬里觉醒的狮子。 “夏山……” 楚月想到了一个在记忆深处的故人。 夏山合该在下界,天梯和总处都无夏山的痕迹。 常人根本不敢想象一个帝域之人,能悄无声息来到上界,还盗走了诸天万道存放的书。 但那人若是夏山师兄的话,她信—— “只是夏山师兄若出现,为何不肯露面?” 楚月自言自语,半会便已释怀,“或许,他有自己的考量吧。” 她翻动《彼岸》,专心看书,看到某页的某句话时,却是暗暗一惊。 第3015章 宇宙洪荒,虚妄之门 「宇宙洪荒,天地玄黄,彼岸花开,文明更迭,虚妄门开,通往蓝色的明月。」 楚月睫翼轻颤,若有所思。 蓝色的明月? 莫不成是罗玲玲生下她的那个地方? 若如她所想的话,一切都变将变得合理。 譬如夜墨寒不惜以神脉为媒介救下她的时候,才会通往另一个地方,进入另一个与这截然不同毫无修行灵气的文明。 初到长安时,她一直以为自己从那里来的,直到知晓了来龙去脉,才明白,自己并不是那里的人,而是因为圣花,阴差阳错,误入蓝星。 或许,阿离、师姐她们,也是因为圣花的缘故。 楚月又翻了几页。 「大风起兮,玲花烬」 「泣血,彼岸开」 她细细地思考,只觉得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小月,此书,可会带来危险?” 雪挽歌端着药汤而来,打断了楚月的思考。 楚月浅笑,“不会。” “诸天万道之物被盗,非同小可,当谨慎些为好。”雪挽歌还想叮嘱些什么,想到女儿自有分寸,是缜密之人,便不叨扰了,将药汤放下。 她坐在床榻,为楚月摘掉恶鬼面具,用药膏轻敷在其面庞交织的血线之上。 “疼吗?” “不疼。” “你可还要回到海神界?” “自是要回的。” “大抵是什么时候?” “就这几日的事了。” 雪挽歌默不作声,只动作轻柔地上药。 锋利的血线,犹若红色的剑光。 罗织在脸上不丑,还有种神秘高贵的诡谲之美。 只是作为母亲看着象征血鬼的线条,难免是不得劲儿。 “回到海神界,岂不是要以面纱遮脸?”雪挽歌问。 楚月轻点螓首。 雪挽歌红着眼睛,“阿娘在上界等你。” 准确来说,是三个阿娘,都在这里等她踏步天梯。 楚月不期然地撞入了母亲的眼睛,有些怔,沉吟了半会,才咧开嘴笑:“好”。 雪挽歌把药汤喂完才离去。 楚月重新拿起彼岸花开,将书翻完,便盘膝而坐,释放出了一阵阵的神农之力。 她的身躯,就是神农鼎。 丝丝缕缕乳白色的神农之力交织成了一个偌大的炉鼎。 她以神农、血鬼的气息为药材,放入神农鼎内炼制。 一刻钟过去,炉鼎内掠出了一道光团,精准地落在了楚月的掌心,是一枚流光溢彩的丹药。 她把打着哈欠昏昏欲睡的上古之龙从元神空间取出。 上古之龙登时来了精神。 “小孙,可是有什么大事需要本座去干的?” “嗯。” 上古之龙愈发的兴奋,瞳孔里闪耀着期待的光泽,犹若即将出征的将士。 只见楚月将其摆正,擦了擦他的龙鳞直到锃亮反光,一面观察着鳞片倒影的自己,一面服用下了新锻造的丹药。 丹药服下,脸上的血线有些变淡。 效果不算很明显,于楚月而言,却是惊喜和对的方向。 楚月来到炉鼎前继而经过适才的基础改良炼药。 上古之龙则颓废发愁了。 感情…… 这厮是把他当场一面镜子了? “龙前辈。”炉鼎前的楚月扭头看来。 “小孙,你终于要发现本座的大用了。” 上古之龙兴奋地转了一圈,尾部一个飘逸扫荡,行云流水的来到了楚月面前,两只龙瞳透着期许的光,如皎洁之月。 “前辈可有名字?” 楚月问道。 说起来一同共事了如此之久,她还不知晓上古之龙姓甚名谁,只知来自上古,有些年头了。 提及名字,上古之龙面色大变,目光飘忽,涨红了脸气哄哄地憋出了一个“没有”来。 “不如我给前辈取个名?” “也行。” “前辈桀骜不驯,威武霸气,就叫,龙不气吧。” “?” 上古之龙陡然噎住,恼怒地瞪着楚月,活像是有小情绪了。 楚月一面改良丹药的炼制方法,一面疑惑地看着气鼓鼓的上古之龙。 上古之龙还用爪子扣了扣人中部分,就差翻白眼来宣告自己的不满。 “龙骜。”小狐狸斜睨了眼上古之龙。 龙骜当即两眼放光,那一刻把小狐狸当成了救世之神,围绕着小狐狸一圈圈地旋飞,满面的欢愉之情,刚要躺靠在小狐狸的身上,小狐狸眼神冰冷,掀着眼皮吐了个“滚”字。 “好的。”龙骜识趣地应了声,赶忙回到楚月身边,眼底还有几分窃喜。 他才不会告诉小孙和那臭狐狸,他的名字叫做龙甜甜。 楚月一晚上的功夫,都在不停地炼制、服用和改良丹药。 小狐狸掠了出去,找到龙子蘅。 龙子蘅面上沾有灰土,望着焕然一新的宫殿甚是满足。 “狐相?” 一扭头,便看到那抬着下颌两手环胸好似不把天地万物任何生灵都在看眼里的小狐狸。 不知在高贵什么。 若不是因为他才沦为这番模样,他才不惯着这狐狸。 龙子蘅心中这般想—— “传声仙石,可否借我一看?” “自是可以。” 龙子蘅爽快利落地拿出了仙石。 此物,是总处等地方才能拥有,珍贵得很。 小狐狸握着仙石研究,问:“若是相隔一界,仙石是否还有用?” 龙子蘅放下手里头的活,蓦地凑近了小狐狸,一张脸陡然放大,激得小狐狸触电般后退,生怕被龙子蘅玷污了清白般,时时刻刻保持着干净的距离。 “有用,但作用不大。” 龙子蘅似是看透了小狐狸,用脏污的手摸了摸下巴,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狐兄,你和岳离姑娘想要用这仙石吧?” 他便知道,岳离姑娘定然是诸天万道之人,乃至于是更远。 要不然小狐狸怎会突发此问?定是在一界之隔外。 总不能是把海神界吧? 这个念头在龙子蘅的颅腔里一闪而过,想也没想,就以最快的速度就被他给甩掉。 小狐狸“嗯”了一声。 龙子蘅如个说书先生般。 “这传声仙石啊,还要从九万年前的诸起,那时妖兽纵横……” “略过废话。”小狐狸顿感头疼,忍着把龙子蘅丢出去的冲动。 龙子蘅只得精简:“传声仙石,若是洪荒域内的三界,只有一界之隔,难以传声,就算大费周章,速度也很慢,曾有大能尝试过,掏空仙气,以仙石为媒介传声证明,一句话,八个字,过一年才出现。” “哦对了,一年只出现一个字,统共八年,才汇聚出了完整的话。” “这还是中上两界,若是诸天和上界的话,估计要八十年。” “……” 小狐狸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龙子蘅见其灰心萎靡,便鼓舞道:“没关系,八十年很快就过去的。” 小狐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龙子蘅立即紧绷了身子,同时疑惑小狐狸的身上怎会有这该死的压迫?而后便自己想明白了,诸天万道的大能,就是厉害,一个眼神就能让他这神侯转世噤若寒蝉。 “如若,写字呢?”小狐狸忽而问。 “写字?”龙子蘅眼睛一亮,“积攒仙石之力,一月,或许能写一句话,诸天的话,或许是十年。” “有多余的吗?”小狐狸心动了。 “没有。” 龙子蘅老实巴交地摇摇头,随后咧着嘴笑:“不过,我可以给你想办法弄来。” “要钱吗?” “你我之间,不需要。” “去弄吧。” 龙子蘅倒是个雷厉风行的,二话不说就拿出仙石。 仙石内传来了第三执法队员激动的声音:“队长,你准备彻查盗书之案了?” “彻查你个头,弄些仙石来。” “……” 仙石的昂贵,直让队员头皮发麻。 还不等他作答,龙子蘅就把仙石给收了起来,苦哈哈的队员只得硬着头皮去弄仙石。 …… 这一晚上的人屠宫,许是阖家团圆的缘故,比起以往的冷清森然,格外的温馨。 次日一早,楚月所在的地方宫殿直接炸开了,把龙子蘅吓了老大一跳。 众人匆匆而至,只见废墟之中楚月立在炉鼎旁侧,捧着一堆丹药。 楚月的面庞白白净净,交割的血线,竟全然消失了! 第3016章 此地人屠宫,便为浮屠丹 “小月,你这脸——” 祖母太夫人拄着拐杖,惊讶地望过去。 楚月不顾衣裙之上的尘灰,急忙来到父母的面前,将这丹药拿出。 “阿娘,你们试试这丹药。” 龙子蘅快步而来时,她及时地戴上了恶鬼面具。 “岳离姑娘,你昨晚该不会是在炼丹吧?” 他修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到能把宫殿给炸了的炼丹师。 这究竟是在炼药,还是屠夫在杀猪啊。 “岳姑娘,你固然是一片好心,但是放弃吧。” “虽说你是从诸天界来的,但炼药这事,量力而行。” “上古时期,与血鬼签订契约的后天族人,用尽一生都不能改变皮肤裂痕的血线。” “你炼的丹药,焉能有用?” 龙子蘅念经式说话之际,众人陆续把丹药服下,丹药入口即化,温暖有力,似若被阳光普照般的春江之水,顷刻间流淌在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浑身仿佛陷入柔软的棉花和叆叇的云里,让人似想长睡不醒。 圣光涌动在一张张面孔,洗涤掉了割裂复杂的红线,露出了本来面目。 正是楚月记忆里的脸。 父亲、母亲、小姨、外公…… 至少,像是个正常人了。 而不是终日游荡在修罗地狱的孤魂野鬼。 去往哪里,都摆脱不掉如跗骨之蛆般的血鬼印记。 哪怕激烈战斗情绪高昂时血线还是会冒出来,但对于楚月和两府之人来说,却是能见得光了。 从此,不再苟活于阴霾之下,能站在晨曦的光里,直面青阳。 龙子蘅的话语戛然而止,望着恢复到正常的众人,靠近楚月走了几步,惊诧地问:“这是什么丹药?”他怎么没在《万丹簿》上看到过? 不知是哪位大能遗址里所创的丹药。 “尚未有名字。”楚月淡淡道:“昨夜炼制一晚,今日才刚刚问世,没来得及想名字。” 龙子蘅看着楚月,两眼空洞,呆滞片刻,再一次惊掉了下巴。 昨晚炼制问世的? 岳姑娘不仅仅是一枚炼药师,还是个能自住锻造新药的炼药师! 便好比剑客能够创造出独门剑法那般叫人震惊。 龙老戴着面具,要不然龙三队长必然能看出老人抖动的脸皮。 短短的时间里心脏咯噔之多,似乎比龙老历经的前半辈子还要多。 他见过多如牛毛的天才,在修行里或有些惊人之道,但从未有一个人能如小月这般,甚至到了恐怖如斯的地步,而想到这个纵观洪荒鲜少有人能够媲美的天才还是自己的外孙女,那一刻,龙老雀跃的终于发现自己是个何等虚荣之人了。 “阿兄,你赐个名好了。” 楚月笑吟吟道。 叶无邪俊美如画,似上帝手中最完美的工艺品,少了血线的交割,这张脸更是让看者惊为天人。 一双丹凤眸,氤氲着恣睢乖戾若有似无的邪气。 谁又能想到,让人闻之色变的血鬼王,似如星辰般的青年。 这大半年的时辰里,两府之人都被血线交割,故而时常佩戴斗篷,很少去到青天白日下。 叶无邪陡然恢复了从前模样,倒还有些不适应的局促。 他偏头,微微思忖,在众人的期待下,一本正经的给了个丹名。 “不如,就叫牛气丹吧。” 楚月眸光微闪,心内赞叹好名字。 四周众人的神情有些僵,似在强扯着笑。 龙骜和龙子蘅则满心恶寒,只道世上再无比这还恶心的丹名了。 龙骜在叶无邪看不到的地方,竭力地翻了翻白眼。 “不愧是小孙她兄,这取名之恶心,一看就在小孙之上。” 叶无邪对上四周众人的目光,轻咳了两声。 此丹名便如小月,一听就很牛气。 还是慕倾凰听不下去,更看不下去兄妹俩人难掩欢喜和激动的默契,重新取了个丹名。 “此地人屠宫,便叫浮屠丹好了。” 龙子蘅点头如捣蒜,“就这个了。” 他回答之急切,生怕那血鬼王带着牛气丹卷土重来,实在是不忍直视,作为血鬼一族之王,怎么能半点审美都没?偏生还长了一张俊脸,真让人嫉恨的。 龙子蘅悄然间对叶无邪多了一丝防备。 日后遇到月族公主时,可要放着这血鬼邪王。 若不然被血鬼王捷足先登了,他何处痛哭去? 楚月和叶无邪多少有些失望的,只道浮屠二字难以展现出她叶楚月的牛气所在。 慕倾凰看着儿女轻笑了一声。 满地废墟前,长空流动的是温暖。 万丈朝阳的光,并不能利落洒在昏暗的修罗地狱。 但这一刻的团聚,固然有龙子蘅的扫兴,依旧是妙不可言的好。 “小月,你的住处坏了,需要重新修葺,今晚便在为娘那里睡吧。” “好。” 楚月咧着嘴笑,恶鬼面具下的异瞳,澄澈碧透,灵动的让乍然看到的龙子蘅,还以为是童叟无欺的天真之人,若不是他差点被暴怒的岳姑娘活活撞死,便要信了这厮是个温和的姑娘。 “无邪,今夜你陪着小狐公子吧。”慕老夫人说。 叶无邪和小狐狸俱都是满脸的抗拒,无奈之下才互相凑近,却是谁也不搭理谁。 龙子蘅硬生生地挤到了两人之间,左看看,右望望,寻思着这两位不是一家人吗,怎么看起来半点儿都不熟的样子,还没跟他熟呢? 故而,他说:“不如,咱三一起吧?” 他还真怕这一狐狸一鬼王打起来。 “滚。” 哪知小狐狸和叶无邪目光冷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近乎是异口同声的让他滚。 龙子蘅悻悻地远离,撇撇嘴。 楚月眉眼漾着笑意。 无间口一战虽说很苦。 但和眼前的温馨相比,一点儿都不苦了。 她苦行于世,疲修炼,久漂泊,家人团聚是难得的归途,哪怕什么都不说,哪怕并未完全地安定,仅仅只是闻一闻人屠宫的气息,都能格外地心安。 接下来,楚月跟着龙子蘅一道为人屠宫和血鬼族的禁制阵法出力。 龙子蘅惊道:“你还是个阵法师?” 他只想知道,还有什么,是她岳离不会的吗? “略知一二。” “岳姑娘人中龙凤,当真是谦虚。” “龙队长,听闻总处的功勋碑大榜,多了一人,名为叶楚月?” 楚月漫不经心地问。 第3017章 她不和蠢龙一般见识(温馨篇幅略长) “叶楚月?” 龙子蘅闷哼了声,眼底的嫌恶不由自主浮起,“确实有这么个事,因为她将风铃花阵献给了执法队。那风铃花阵,在云都罗府罗玲玲的体内,说起来也是奇怪。” “风铃花赖以人族之躯生存,属实未闻。”楚月端的是轻描淡写。 “岳姑娘,你是不知晓,不少人说叶楚月是大义之人,此番便本性暴露了吧。” “哦?” “你且看,她哪是什么大义,风铃花阵对于海神界的界面压制有很大的帮助,她倒是好,直接把风铃花阵给了执法队。这样一来,界面压制就有危险了。 就这还大义呢?不过是个宵小鼠辈罢了。她谄媚龙祖,费尽心思把儿子送到岛屿,封印海域固然值得称赞,但送走罗玲玲可见其心歹毒。 或许对于下界而言,她算是个好的帝王,她也能服众,但海神界修行者,只寒了心,不立即去口诛笔伐她就不错了。 此般行径,不就是当总处的走狗?” 龙子蘅说起这叶楚月便没完没了,似有罄竹难书之罪,恨不得道个三天三夜才肯罢休。 楚月挑眉,“我怎么听说,那叶楚月,风华绝代,貌美如花,举世无双,骁勇善战,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才?” 龙骜:“……” 朱雀:“……” 轩辕修:“?” “岳岳,传言不可信,你莫要被骗了。”龙子蘅苦口婆心地劝说。 楚月耸耸肩,侧目看来,眉眼噙着淡淡的笑意:“界面压制还能永存,风铃花阵,没什么用嘛,且不说海神界花家拥有阵源,怎能怪到叶楚月的身上去呢?” 龙子蘅东张西望了下,才附耳楚月,“岳岳有所不知,这风铃花阵,对于总处有大用,当年把天劫释放在下界的想法,是幽灵一族首个提出来的。上界许多修行之人,已经习惯了这种修行模式,下界寥寥无几,封印也无伤大雅,海神界,才是至关重要的存在。” “有些话,牵扯甚广,事关重大,我作为龙三队长知晓些内情,但也不可肆意说出,知道太多,对你也不好。” 龙子蘅缄默,去了旁处钻研阵法。 楚月停留在原地,看着龙子蘅的背影,眸色逐渐深邃如化不开的稠墨。 看来,风铃花阵,和界面压制息息相关。 上界为了修行之事,一面让下界大陆寸草不生,一面腐烂海神界。 到时,中下两界,都会是他们的踏脚石。 这样的修行之法,哪怕有人不同意。 但久而久之,养成了根深蒂固的习惯,熏染之下势必会同流合污。 当一股清流汇于浊世之河,自是会被融合。 楚月在龙子蘅身边的旁敲侧击,就是为了问出风铃花阵的相关。 而她的猜测,亦被证实了。 …… 白日里,楚月放下了万般难以纾解的思绪,被慕临风拉着去放风筝,和路过的小幽灵打招呼,到了傍晚,又点起了孔明灯,把因好奇而聚集来的小幽灵吓了一跳,纷纷退避,生怕被烧死。 是夜,沐浴过后的楚月,和母亲慕倾凰一道睡。 她依偎在母亲的怀里,闭着眼眸。 “小月,睡了吗?” 她许是睡着了,一言不发。 慕倾凰的手,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她。 泪水顺着楚月的眼梢没入了鬓发,湿了耳廓。 这一日,这一刻,她盼了很多年。 她有三个母亲,却不管是襁褓里的婴儿,还是年幼之际,都未曾这样安心地睡在母亲身边,感受着这碧落黄泉独一份的怀抱。 或许,年长后的释怀只是被时间模糊了执念,终如困兽桎梏在幼年不可得的奢贵里。 “小月。” “不要太过于逞强,累了就休息,被人欺负了不要恼怒,记下那人名字,日后娘亲去教训他们。” “你非孑然水云身,我们小月背后,有的是人,身后,有的是朋友。” “小月,人生之路漫漫,且慢慢走。” 母亲说着说着便讲起了很久以前的故事。 不知不觉,龙骜听得如痴如醉,竟变成臂骨大小,蜷缩在了慕倾凰的怀里。 楚月蓦地睁开眼睛,瞪向了龙骜。 见过蹭饭的,还没见过蹭母亲的。 龙骜却是不管,偏要靠着慕倾凰。 他喜欢这种感觉。 人族母亲还没死的时候,他也能这样靠着。 很巴适。 …… 楚月瞪了几下,瞪累了眼睛,便垂眸歇着。 罢了。 她不和蠢龙一般计较。 “叩叩。” 屋门敲响。 “阿姐,是我,你英俊潇洒的弟弟。” “进来。” 慕临风抱着床褥走进来,还用脚勾了下门,使得其关上。 楚月睁开了惺忪湿润的眼睛,和母亲、龙骜颇为不解地看向了不速之客。 慕临风把床褥放下,拍了拍枕上的灰,就这样大喇喇地躺着,清秀俊郎的脸还对慕倾凰一笑,流露出了无辜之色,“阿姐,夜深幽灵鬼哭狼嚎的毫无礼数教养,听人说幽灵最喜欢俊男了,会趁其不备夜深之时掳走做夫婿,阿姐,我怕,” 楚月:“……” 慕倾凰:“……” 幽灵不在无间口叫唤,还能去哪里嚎? 且不说在此之前,从未听慕临风说过一个怕字。 “叩叩。”门声再响。 “谁?” “慕惊云。” “阿兄?” “凰凰,我那屋子湿冷,昨儿还被临风摸走了御寒的九炭石。” “进来吧。” 慕惊云推开门进入,就和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两手抱着后脑勺的慕临风对视了眼。 慕临风挑了挑眉,仿佛在问他何时做那偷鸡摸狗之事了。 长兄却是一脸凝重正色,稳然不动,俨然是个不害臊的。 龙骜半睁开眼睛,烦闷地看着这些不知礼数的人。 屋子原就不大,再挤下去,龙都要变成摊煎饼了。 夜色深深风凉如水,冷溶溶。 才沉寂了一会儿,慕臣海就和沐凤鸣偶遇在门外。 慕臣海腼腆一笑,窘迫地咳嗽两声,干笑道:“好久不见,凤鸣。” “不是晚上才见过?”沐凤鸣淡淡道。 “啊,是吗?你吃饭了吗?” “不是晚上才吃过?” 倏然间,风似凝固,若有鸦群飞过必能被这又惊又冷的对话震得跌倒在地了。 龙骜偏头看向了楚月,神识问道:“他们不是兄妹吗?怎么看起来不熟?” 他跟凰妈都比门外那一堆尴尬的兄妹要熟悉。 思及此,龙骜又在凰妈的怀里蹭了蹭。 楚月眨巴两下眼睛,有些许的哭笑不得。 门外,长廊幽深,微光摇曳。 “凤鸣,哈哈,今晚夜色真美。”慕臣海没话找话。 “嗯。” 又陷入了一阵僵局。 慕臣海头皮发麻有几分无奈。 说起来。 他固然是兄长,但每每在沐凤鸣前,都感受到了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这让他很局促。 “阿兄深夜不睡,为何在这?”沐凤鸣问。 “哦,深夜无眠,出来走走逛逛,散散心。” “带着床褥枕头席散心?” 沐凤鸣扫了眼慕臣海怀里厚重的床褥。 慕臣海急得满脸涨红。 他头一回怀念血鬼一族的血线交割之图腾,起码能掩盖自己滚烫发红的脸色,并不全然一无是处。 “那,那你呢?”慕臣海吞咽口水反问道。 “我来巡逻。” 沐凤鸣说完,推开门进来,从空间手镯里拿出了被褥,把慕临风挤到了旁侧,自己打了个最近的地铺。 慕臣海站在门槛外抱着被褥傻愣愣的。 巡逻? 谁家是打地铺巡逻的啊? 他很懊恼,同时也暗骂自己是个没脑子的,怎么不知道把床褥放在空间宝物里,还是沐凤鸣足够聪颖。 第3018章 一叶一菩提,一尘一世界 慕臣海踏步进了屋子,左瞪了眼慕临风,右看了看慕惊云,暗骂这俩兄弟竟不带上他,着实没义气。 “二哥倒是个会逛的。” 慕临风嘲讽道。 “总比巡逻好?” 慕臣海大步流星走来,脸不红心不跳地铺着自己的床褥,还挪了挪慕临风的。 慕临风幽幽地看了眼慕惊云。 “闲逛也罢,巡逻也行,总比无中生有要好。” 慕惊云棱角分明的面孔,冷峻泰然如初,正闭目养神,修行体内的气息,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静谧舒坦,浑然不知慕临风在阴阳怪调地说自己。 慕倾凰浅笑:“生气多了,倒也暖和,这般热闹也好,你们也真是的,何须找什么由头,直接来便是了,故弄什么玄虚?临风,你去把雪夫人,母亲他们一道喊来吧。” 看这儿孙满堂,总归是老人家最大的夙愿。 “满屋子的人,怎么偏偏是我去喊?” 慕临风不满地嘟哝着。 慕倾凰:“谁让你最小。” “胡说,还有比我更小的。” 慕临风起身之际看向了床榻。 阿姐身侧的小月和那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龙,俱都偏头看他。 “罢了,我去,我去。” 慕临风踏着晚风湮灭在夜色之中,把雪挽歌、慕山河、龙万里几个纷纷喊来,这满屋子杂乱的床褥却是有家的温暖,不再是旁人口中的冷冰冰。 …… 另一边,叶无邪和小狐狸正大眼瞪小眼,互相提防,都把彼此当成了没有良心的贼寇,乍然看去的画面有一丝滑稽。 “叩叩。” 龙子蘅鬼鬼祟祟地敲着门。 “邪王兄,狐相兄,我这有好东西要不要看?” “滚。” 一人一狐异口同声。 话音落下之际,对视一眼,都撇过了脸去。 小狐狸坐在色调诡谲的柜子之上,两只爪子环绕在胸前,懒倦同时,颇有纨绔二世祖的意味,看得叶无邪手痒痒,想揍的冲动呼之欲出。 龙子蘅是个厚颜无耻的,许是没听到“滚”字,屁颠屁颠就拉开门走了进来,上下打量了下小狐狸摇头说: “狐相公子,你这寸丝不挂的模样,着实是有辱斯文啊。” 小狐狸瞪向龙子蘅。 叶无邪懒懒地扫了眼,问:“有什么好东西?” 龙子蘅拿出了几幅画卷,神神秘秘地递了过去,“趋吉避凶,恍为天人。” 叶无邪眸底闪过了亮光。 他听闻,祝福一道的天尊画像,能达到增强气运的效果,此物哪怕是仙武帝都求之不得,他倒没想到龙子蘅竟对血鬼一族有了这般深厚的感情。 “这,太贵重了。”叶无邪摇摇头。 “邪王兄好眼光,这确实贵重,不过,你我之间,还讲这些做什么,日后皇图霸业,我们二分天下,今乃手足,以后更是。” 叶无邪半推半就收下了画卷,和小狐狸一同把画卷打开。 便见在龙子蘅目光炯炯有神的期待之下,一人一狐不约而同的面容凝固,俱都石化了。 两幅画,根本就不是什么祝福天尊的画像,而是龙子蘅自己的相貌图,不仅有为人之时的样貌,还有龙体盘桓的威武之气。 龙子蘅笑道:“如何,龙某我够义气吧?等到龙某成为最高队长、岛屿太子,乃至于是厉害的,这画像,老值钱了。” 一人一狐的神色表情和肢体出奇的相似,有些僵。 此时的龙子蘅尚未发现事情的严重性,面如冠玉的他,还浮现起了笑。 而这一刻,时间好似凝滞,画面如同定格,屋子里的叶无邪和同样捧着画的夜墨寒对视了眼,随即默契地合上了门,满身怒气自两个方向掠到了龙子蘅的面前,拳打脚踢似如雨下,毫不客气! 紧闭的屋子里,传出了龙子蘅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龙骜听见,又朝凰妈的怀里钻了钻,看得叶天帝的眼睛冷了几分。 “太可怕了。” 龙骜缩了缩脖颈,“竟然揍龙。” 楚月好笑地看着龙骜。 慕老夫人拿着针线似是在缝制着什么。 楚月便问:“外婆这是做的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慕老夫人故作神秘并未给个答案,却是勾着楚月的心,让她更加地期待了。 屋子里的人都在说说笑笑,时而讨论帝域发生的事,时而说起修罗地狱的好玩之处。 “小月,每月十五,无间地狱的危险会少很多,小舅舅可以带你去玩玩,就在明日呢。” 慕临风激动道。 “好。”楚月勾了勾唇角。 这是她第二次来无间地狱。 她想看看。 看看来时的地方。 那个男人,就是在这,将她带去了春暖花开之地。 “帝域,真是个好地方。”雪挽歌叹息道:“可惜,日后再也无法去看看了。” 龙老的面庞之上亦有失望之色。 楚月侧目看来,笑靥如花,“阿娘,外公,或许可以呢。” 雪挽歌讷了。 龙老不解,“海域封印,是以本源先祖雪枭的阵法,雪枭先祖陨落,此阵难解,如何破阵去看?” 再者说了就算能够破阵,岂不是给下界带来灾害? 老人未曾涉足下界,只是遗憾不能观望一眼,楚月生长的地方。 楚月掀开锦被跃下了床榻,来到外公和母亲的身边。 她盘膝而坐,低声说:“外公,阿娘,试试把手掌贴合在我背部脊椎骨第二寸往下,尝试运转气力,结合神识,融为一体灌入虎口。” 雪挽歌和龙老照做了。 楚月闭目,精神力大绽。 无生钉隐隐作痛,却散发出了星辰之光。 整条脊椎,星光耀目。 “这——” 龙老诧然,却未曾开眼。 雪挽歌似是猜想到了什么,心脏猛地颤动。 只见两人的元神之瞳,透过这脊椎星骨,相连帝域的星碑之龙,能如出世的上帝,在这片云空,看到了下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竟有着一叶一菩提,一尘一世界的震撼感,让父女二人久久都不能回神。 “小月……” “下界帝域,竟在你的脊椎骨里?” 雪挽歌不可置信道。 龙老呼吸急促。 饶是慕山河几人,都感到了深深地诧异。 哪怕知晓这是楚月会做的事,却依旧为此而惊讶。 第3019章 上界诸神覆雨间 下界尘,中界海,上界诸神覆雨间。 这是洪荒域的现状。 从尘土和大海里走出的修行者,首先要做的,就是忘却出身和故乡土壤里的清新味道,否则会是拖累,会是包袱。 而不管去往何地,柴门出身的意义都像是把修行者钉在耻辱柱上让人喘不过气。 一骂天道不公。 二恨贵贱有别。 更有甚者,怨怪父母。 同样是从娘胎里出来,旁人生来在上界金鼓馔玉,偏生自己苦于尘埃,遍体是伤。 龙老等人感慨万千,湿了眼眶。 而他们的孩子,叶楚月,哪怕封印了海域都未曾一刀两断,甚至背负故乡,在如履薄冰之世,寸步想登天! 雪挽歌想要睁开眸子说些什么,却是透过脊椎星骨看到,下界三百多陆,每一陆,都有着叶楚月的雕塑。 星碑之龙下,有无数的人。 或是帝域人,或是其他大陆的武者。 踏着夜色不远万里而来,跪拜在星碑龙前,为楚帝和屠薇薇、萧离等战将祈福。 夜空里,点燃了一盏盏莲花灯。 白发老人穿着破掉的鞋履,背着白嫩年幼的孙子万里迢迢而至。 一老一少,跪在星碑前。 “愿叶楚帝,一世无忧,平安登天梯。” “爷爷,楚帝会死掉吗?他们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哦。” “不会。” “为何?” “因为她是叶楚帝。” …… “爷爷,日后长大了,我想去找楚帝,可是他们说,海域被封印了,出不去。我想出去,建功立业。” “不需要去找,也不需要出去,楚帝与我们同在,她是这山川河流,是花草树木,是抚过你眉梢的风,也是明日继而升起的朝阳。与其走出去,不如留下来,让这万里河山,蓬勃有生机,等到楚帝思念故土回头看,看的是朝气息壤,而非是颓废之地,便是下界生民的功德圆满了。” 小孙儿半懵半懂,眨眨眼睛,一派天真无邪。 似若有无形的意念,使得这星碑紫光聚成了有形的手掌,抚过了小孩的头。 小孩兴奋的手舞足蹈,笑得合不拢嘴,眯起眼睛仰着头,感受从远方来的风,仿佛遇见了人们口口相传心底供奉的神明,下陆称之为:叶楚帝。 意念一转,画面更迭。 便到了帝王宫。 步海柔修行无药医道。 时刻不曾停歇。 有人问:“海域封印,下界不得出,柔帝已是此陆之尊,山之巅峰,何必还苦苦修行?” 她说:“修行一途难有尽头,正如学无止境,而王朝帝国,多是上行下效,为帝者不仅要开疆拓土,还要成为一个方向。” 若她松懈,帝域武者,又何必苦苦修行? 左右天就这么大,地就这般广袤。 正如这世上多不计数的人来说。 他们难以追随楚帝的步伐。 困在此地,甚至离不开故乡土,看不到海那边的世界。 但那又如何? 楚帝在外,谈及出身,他们不想沦为楚帝的耻辱。 楚帝回首看,不是一事无成的他们,是欣欣向荣的故土。 地底虚空。 冷清霜不分昼夜的处理事务和修行。 燕南姬不曾歇息。 有人说:“楚帝是上界大楚的公主,我们何必这般?” 冷清霜抬眸,不怒自威,嗓音冷冽道:“她从来都不是大楚的公主,是下界千古一帝,她的故土,只有帝域。若有朝一日,他需要我们,下界三百多陆,随时待命,愿为之赴死。” 燕南姬道:“她在前路赶,吾等也要在其身后种花。土地贫瘠那便松土,文明落后那就追赶,当下界不是下界,便是吾帝手中最锋锐的一柄剑,一把刀,是最固若金汤的甲胄任尔东西南北风,自巍然而屹!” 这些话,再度震撼了龙老、雪挽歌和纷纷看到帝域故土的两府之人,霎时便湿了眼眶,心中有火便不知无间口的夜晚寒冷。 龙老隐隐明白,为何这个孩子会背负着故土,从来都不割席,为何会背着师父的墓碑,只因饮水思源,背井离乡只盼有朝一日能够衣锦还乡。 而厚着脸皮来蹭地铺蹭温暖的卿重霄、柳三千,自一点脊椎星光,窥得下界繁华和理想,那等震撼,使得两个来自不同地方的老者,都哑然无声,唯有心在澎湃。 满屋的血液沸腾如艳阳天,似年少,也想热血狂一回。 “叶姑娘。” 卿重霄陡然想到了什么,从空间宝物里拿出了一沓泛黄的纸页。 “有关于令师云鬣,另有背景,此时知晓或许有益。” 楚月看了眼热血沸腾恨不得出去找人斗战的卿重霄,眉角眼梢含着笑意去接下了有关于云鬣的资料。 她将资料翻开,微微怔住。 云鬣,居然在万剑山待过。 柳三千说:“许多年前,万剑山下有一剑道天才,单名一个‘烈’字,烈阳的烈。万剑山的剑场大比,最赋希望的他以失败告之,他的剑被折断,剑魂被断。” 剑魂,唯有剑客在剑道参悟到了特定的奥义和精髓方才能凝聚之。 在海神界,此乃分水岭,拥有剑魂的,能够直接成为万剑山的圣阶弟子,算是半只脚,踩到了上界,会被上界的剑道世家所挑选。 但剑魂若废,剑道天赋算是化为须有,无数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卿重霄叹道:“剑场大比失败,倒不是什么天大之事,但折剑之辱,断人前程,这不是谋财害命是什么?” “云太师,曾经竟入过万剑山?” 慕临风诧然:“从来不曾听他说过……” 慕老夫人斜睨了眼小儿子。 “他会出现在下界,并且从未提及,说明海神界的剑道之事让他失望至极,不如枕山栖谷,在无人认识的下界,逍遥人生,活得快活些,又何必谈及往事追溯悲怆?” 慕老夫人说罢,放下缝制的布料,目光落在了楚月的身上。 众人心里清楚的是,云鬣知晓小楚是重情重义之人,若是知晓此事,便是泣血之仇,作为云鬣的徒儿,自会把当年的委屈找回来。 故而,云鬣只字不提万剑山,只把自己当做下界土生土长之人,在岁月流逝之中,热爱上了那一块贫瘠的土地,他还拥有了一个可爱又要强的徒儿。 他最热爱的事,就是写信。 被神玄学院贺雄山、权韬等人暗骂是小人得志的炫耀,老人却乐此不疲,沉浸其中忘乎所以。 或许,他也是想昭告天下,他也有值得炫耀的光,而不是当年折剑的愁云灰暗。 第3020章 甜甜,我叫甜甜 楚月把有关师父的记载翻看完了,便妥善收起。 龙老却是诧然。 以他对这孩子的了解,定不会就这么淡然处之。 “小月,你师父……” “我会去禁地碑前,告诉师父,让他老人家放心,万剑山之事,当年剑场折剑之事,我不会过问,不会插手,我只会好好地修行,有朝一日踏天梯,好好活着来给他写上名字。” 楚月浅笑,豁达恣意,未曾有半点不快。 慕山河看着楚月,却是心疼。 但他不点破孩子的倔强。 这孩子,心思藏在皮囊之下。 若她不愿说,深挖都挖不出来。 她总说叶尘懂事。 可她怎又不是更懂事呢? 她不想让已故的云鬣担忧,不想让人屠宫的诸位多操一份心。 但慕山河知道,这孩子收敛锋镝,是为了有朝一日锋芒毕露,算清前尘之账! “啊啊啊啊啊!” 龙子蘅的惨叫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叶无邪和小狐狸把这厮揍得鼻青脸肿,宛若杀猪般叫。 满屋都在龙子蘅的伴声下,热闹了起来。 等到第二天,楚月就看到了猪头一般的龙子蘅,吓了一跳。 龙子蘅就要哭诉。 便见小狐狸和叶无邪来到楚月身边,一个比一个言辞犀利。 “他羞辱我。”小狐狸哼道。 羞辱他寸丝不挂,还用画像羞辱他的眼睛,合该被揍。 叶无邪则面无表情说:“他先动的手。” 小狐狸接了一句:“正当防卫。” 龙子蘅:“???”这两位长得人模人样,似有君子之风,怎的这般不要脸了? 龙子蘅有点儿想哭。 还想回家了。 楚月望着团结一致的小狐狸与阿兄,眉眼盈着笑意。 “好了,莫要欺了龙三队长。” 太夫人拄着拐杖宽慰道:“让老身看看,孩子多俊了一张脸成了如此模样,可怜的呢。” 龙子蘅感动不已,频频点头,似有了靠山般哪里都不去就黏着太夫人,时而趾高气昂地抬起下颌,肿胀青紫如猪头般的脸竟有几分耀武扬威的张狂,看得小狐狸和叶无邪是双双鄙夷。 慕老夫人则走到了小狐狸的面前。 “小墨,过来。” 老夫人慈眉善目,虎口挂着的佛珠锃亮。 小墨? 龙子蘅竖起耳朵听得仔细。 眼睛里的亮光,如这东方的日辉。 他激动到浑身发热,深感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诸天莫家,那可是个了不得的大世家! 他便知道,岳离和莫兄,都是来自诸天! 他当谋而后定,再一鸣惊天下人,让整个岛屿和执法总处都因他而震惊。 龙子蘅想到这里,忽然脸部不疼了,腰也不酸了,甚至还有种想被揍的欲.望。 小狐狸对上龙子蘅巴巴看来的目光,顿感无边的恶寒。 慕老夫人拿出这些日子缝制好的衣裳,套在了小狐狸的身上,竟是意外的合身。 是黑金为主色的衣裳,背后还有一件同样尺寸的大氅。 威风凛凛得很。 小狐狸甚是喜欢。 “还挺好看。” 慕老夫人做的衣裳,便宛如及时雨。 小狐狸心花怒放,骄傲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叫众人大笑。 楚月眉眼弯弯,摸了摸小狐狸的脑壳,望见四周的家人们,眼底渐暗。 她该走了。 等到体质趋于稳定前,必须离开。 否则,上界水云天无孔不入的制衡法则,就会发觉她的存在。 恰好她的体内有太多的气息,都是两府家人的输送。 气息完全地融入体内,便可回到海神界。 因而她格外珍稀流逝的每一个瞬间。 …… 十五月圆。 无间地狱的混沌风暴和邪灵煞气最是薄弱。 楚月抱着狐狸,和叶无邪、龙子蘅、慕临风走出人屠宫,去了无间地狱内里。 龙子蘅后脖颈一凉,“这地方,真是人能来的吗?” “说起来……” 他顿了顿,继而道:“那楚云城,当真不是个东西。” 晚风肆虐,幽灵嚎叫,目之所及的白色残骸蒙了灰,血色的河流蜿蜒到了不知名的远方。 星星萤火泛着光。 定睛看去,便看到那些萤火虫的头部,是人的骷髅头。 骷髅萤火会啃噬附近的幽灵。 弱肉强食。 血腥的画面让龙子蘅觉得恶心。 “刚出生的孩子,他怎么狠得下心的?虎毒尚且不食子。” 龙子蘅越说越起劲。 小狐狸忽而问:“你很讨厌叶楚月?” “何止是讨厌,厌恶至极。”龙子蘅瞪目:“日后你们见了叶楚月,弄死她,你们几位,可是我异姓兄弟,要与我同仇敌忾。” 慕临风嘴角狂抽,想打开龙子蘅的天灵盖看看里头的脑子是不是发霉了。 叶无邪问:“为何讨厌?” 龙子蘅闷声道:“她那个人族之子,来我岛屿,深受龙祖宠爱。” “你这是嫉妒。”慕临风满目鄙夷。 “嫉妒乃人之常情。”龙子蘅理不直气也壮。 小狐狸趴在楚月的肩头,掀起眼皮懒懒地看了眼慕临风,而后道:“那你应该去弄大楚。” 龙子蘅颇为迷惘。 小狐狸挪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慢条斯理地说:“楚云城若不把她丢下无间地狱,就不会出现在下界,就不会和一个俊男生下你所厌恶的凡人之子,这不怪他,怪谁?” “莫兄言之有理!”龙子蘅连连点头,极度赞同小狐狸的话,“本队长日后与楚云城,有不共戴天之仇!” 楚月观察着四方,听闻几人的对话,唇角浅浅地勾起。 她神识一转,却是疑惑,这才发现龙骜不知何处去了。 人屠宫内,龙骜盘在慕倾凰怀里,舒适温暖到鬼迷日眼的,不相视个正经龙,把叶天帝气得牙痒痒,若不是慕倾凰喜爱得很,便想去叫这龙掐死。 “你叫什么?”慕倾凰低声询问。 “甜甜,我叫甜甜。” 龙骜掐着嗓子带点少年音说。 叶天帝彻底石化。 慕惊云嘴角猛地抽搐了几下。 慕臣海耿直道:“长得又凶又丑,还叫甜甜。” 龙骜缩成一团窝在慕倾凰的怀里似是受尽委屈。 慕倾凰手掌抚了抚龙骜,不悦地看了眼慕臣海。 “甜甜龙如其名,霎是可爱。” “……” 龙骜登时探出了个脑袋,得意洋洋地看了看慕臣海,又瞥向叶天帝,摇头晃脑的不像是个正经龙,却把慕倾凰逗笑了,也让叶天帝的牙更痒了。 相较之下,叶天帝只觉得龙子蘅那厮都眉清目秀了不少。 第3021章 年少的叶帝守着海下的白骨 …… 无间地狱。 幽暗的薄雾,透出月的微光。 楚月踏足此地,目光深深。 她凝视着阒然无声的血河和入目残骸,异瞳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襁褓里不哭不闹睁眼看世界的婴儿,被路过的青年带走。 那婴儿只有一只眼睛。 青年却是不怕。 嘴里说着嫌弃的话。 却把婴儿拾掇得干干净净。 楚月眸子泛起了温柔的笑意。 风吹来。 肩头身穿锦衣华服的小狐狸,为她拢了拢薄薄一层的披风,生怕她冷了似的。 雾色森森。 走着走着。 楚月身边空无一人,连小狐狸和元神空间里的都找不到了。 她的眼前,荒芜阴森之地如九幽入口。 一座陈旧古老的酒馆,就在眼前。 酒馆前,瞎了眼的老婆婆,扫着枯叶不止的地面。 她把枯叶扫进血河,血河带它去往遥远。 “来了?” 老婆婆继续扫着枯叶。 楚月好奇地看着那老婆婆。 “晚辈岳离,见过前辈。” 她拱了拱手。 “你不是岳离,你是叶楚月。” 老婆婆微微笑,颇像是个智者。 楚月站定不动,远远地观察着缥缈超然若仙,偏生双足扎根在尘世阴暗处的婆婆。 老人的身上,透着无人看懂的神秘气息。 “九万年了,你终于回来这个地方了。” “再归来,你已非当年襁褓里的孩子。” “下界共主,好久不见。” 老人停下扫地的动作,对着楚月微笑。 她睁开瞎掉的眼睛,却是一片虚无的空洞。 与此同时。 满地的落叶和血河里的落叶,都睁开了诡谲的眼瞳。 刹那间,便叫人毛骨悚然,楚月却是不怕,依旧淡然而立,目光淡淡然地望着老人,等待下文。 “你还是如从前那般。” 老人闭上了眼睛,天地之间,恢复了先前的宁和。 她继而扫着落叶。 落叶逐水飘零。 她便能看得更远。 楚月想了想,便以精神力凝聚为了扫帚,跟在老婆婆的身边扫地。 她不去想老人从何处来,将去往何处去,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和秘密,血河边上的老酒馆酝酿着什么样的醇香,她心平气和的像山间流水。 “你是个剑客?” 老婆婆问。 “不完全是。” 她着重刀斧之法。 剑,是她用的最少的兵器。 但从现在开始,她想着重于剑了。 只因当年她可是云剑尊的首席且唯一的徒儿。 “心中有剑,当如万物,见山是剑,见海也是剑。” 老人语重心长,意有所指,“你见过,黄昏下的剑法吗?” 楚月凝眸,想到了寒月峰上,黄昏余晖下板板正正练剑的小老头儿,便笑道:“或许,见过——” “看好了。” 老人继而扫着落叶。 她看似年迈,身影却如鬼魅。 每一片落叶,都是她的足迹。 飘忽云海间。 是在扫地。 更是在…… 行剑! 楚月定睛看去,呼吸微窒。 那是…… 落叶剑法! 一片叶子飘零。 剑势杀出。 漫天的黄昏和晚霞,与剑相融。 她是剑。 剑是她。 楚月仿佛看到了婆婆年轻之时。 那是个眉眼有英气的女人,咄嗟便已白发苍苍。 落叶漂浮。 老人继而出现,在血河前扫地。 扫的不是地,是她的剑魂! “前辈是《落叶剑法》的创始者,剑道大能朽不枯?” 枯荣剑仙!早在九万年前,就踏入了诸天仙神之道。 “朽不枯?” 老人自嘲一笑,“早已枯了。” 楚月诧然,“前辈是为枯荣剑仙,又怎会……” “怎会在这破旧阴暗满是魑魅魍魉的无间地狱守着一座经风历雪多年的老酒馆,是吗?” 老人停下扫帚,只见地上的落叶,和半空漂浮的枯叶居然都静止不动,足以见得枯荣剑仙前辈的厉害之处,只是这半仙半诡之气息,与无间地狱和剑仙之称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叶帝,我问你,背负一陆苦行于世,固执不肯放下故土,是为了什么?” 楚月沉默。 “我再问你,海域底下,万陆生灵白骨山的冤屈,你为何要背负?何必让自己活得舒心自在一点?” 楚月无声。 “老身三问叶帝,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为什么?凡人之道最无用,偏修凡身凡骨凡人心,又是为什么?天道不公,你几次三番落深渊,肉身破碎被吞噬,你的功勋并无多少人记,上位者盛气凌人压你如烹鸡宰羊践蝼蚁,你却不负初衷,是为什么?” 老人接踵而至的问话,让楚月静了很久。 老人闭着瞎掉的眼睛。 却仿佛有更凌厉的眼睛,在注视着她。 一老一少,站立了很久。 楚月笑了笑。 “不为什么。” 这是她的回答。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想这么做,就做了。 想走这路,就走了。 “老身,亦如是。” 朽不枯跟着笑了。 楚月不多说话,专心做事,跟着朽不枯婆婆扫着落叶,手中扫帚,如一把剑,在每一个平凡普通的动作里,积攒出了劲道刚猛的剑意。 “刀法大开大合,力道磅礴,万钧如天崩。” 朽不枯一面扫,一面说:“剑道却不同,如长虹,凌厉气,一招一式,飘逸灵动,靠的从来都不是绝对蛮横之力量,而是涓流进海。” “剑道只能如此?”楚月问道。 “非也。”朽不枯摇头,“剑道亦有杀伐狠厉之气,只是你需要调和。你若只是需要蛮横,那你何故苦苦练剑?你的刀法,你的斧,力量不足够吗?岂不是浪费时间?你要用你的兵器,相辅相成,而不是互相成为累赘。取长补短,才是重中之重。” 楚月眸光微亮,隐隐有所参悟。 她沉迷于扫着枯叶。 时间流逝。 感悟更深。 血河带走枯叶。 她站在原地,心不动,却好似自己的眼睛去到了更远的地方,视野更加的广袤。这类视觉,和瞳带来的视野感官截然不同。 “叶帝。” 朽不枯说:“兴许,老身该告诉你,老身留在无间地狱的理由是什么。” 楚月停下,侧目看去。 “跟我来——” 楚月跟上朽不枯到了老酒馆前。 朽不枯双手结印,嘴里低吟着古老的咒语。 漫天的枯叶泛着浅黄色光,如一把钥匙,打开了老酒馆的门。 她踏进老酒馆,却是看到了冰冻的世界。 寒气袭人。 漫天有仙神之气的人被寒霜冰冻。 朽不枯说:“这里不该称之为无间地狱,应当是仙灵福地,洪荒界守护秩序的仙人,为下界说过话,奈何被虚伪之人纠集洪荒域外的力量,里应外合,将秩序仙人害死。” “当年,我放弃羽仙化神前往诸天的机会,我留下来了。” “我将仙人的痕迹留住。” “我帮助麒麟,把下界生灵的白骨留在海底之下。” “那些人,说这是无间地狱,只会掩盖秩序之战的痕迹。” “我得守在这。” “我若不守在这,后世,就忘记了。” “我得供奉这些伟大的秩序仙人。” 楚月诧然地看向了朽不枯。 九万年如一日的供奉和守护。 放弃远大的前程和理想。 从踏入诸天的枯荣剑仙,沦为老酒馆前的无人问津的老婆婆。 这是怎样的伟大。 “人活着,总得有点信念,有些事,总要有人做。” 朽不枯道:“你应当,比任何人都懂。” 年少的叶帝守着海下的白骨。 年迈的剑仙护着已故的仙人。 她们,是同一类人。 故而能相见。 第3022章 秩序道场,十年孤独 “白骨山,无人祭奠海下魂,九万年来,你是第一人。” 朽不枯慈祥的面庞,浮现了淡淡的笑。 她曾是洪荒域数一数二的美人。 一手落叶剑法,有仙人之气。 世人称赞“秋日胜春朝”,便是说她这秋日落叶剑。 仙人指路,暮气杀人。 年轻的朽不枯,被寄予厚望。 诸天无数人,朝她抛出了橄榄枝。 真正仙神的门,为她而开。 她却是一一拒绝了,转头回到这无间地狱,守着已故的秩序,期盼人世还有公道。因精力耗损,她的三千青丝成了华发如雪,她的皮肤不再细腻褶皱如老树枯藤,她守在这老酒馆,等了好多年…… “王侯将相,并非是鱼肉百姓。” “天地大同,是至高的公正法则。” 朽不枯长叹了一口气,淡声道:“少年多出英雄,常在高山之巅憧憬未来,遥望理想,试图拯救苍生。但这世上富贵迷人眼,修行之路艰难险阻,却也是炊金馔玉,所谓初衷多如结发妻子,是用来辜负的,能九万年始终如一者,这尘世喧嚣如染缸,又能有几人?” 她抬起了手,枯黄的落叶亲吻她苍老的指腹。 时间似是凝滞。 老人如一幅亘古的画。 楚月安静地聆听,满目都是敬重之意。 “叶帝,莫要觉得我好,我也杀过人。” “巧了。” 楚月勾唇一笑,“晚辈手染鲜血,不想做什么好人。” 朽不枯微怔,旋即无声地笑着。 当年这孩子,尚在襁褓里,落入无间地狱不哭不闹,睁着独眼好奇地看着这世界。 于外人而言这是无间地狱,但刚生下来的孩子又能知道什么。 这无间地狱,与钟灵毓秀,并无区别嘛。 故而,过路的幽灵喜欢她。 邪灵抹过她的小脸。 把她逗得咯咯笑。 她很可爱。 但这也正是因为如此,导致楚月后边在纯净气力和道法面前,有些捉襟见肘,因为她这一生跌跌撞撞,过于悲惨,和世人唾弃的幽灵、邪灵共笑,才会在上古遗址的玉京仙门前,毫无仙缘。 而这也让她在九万年前,和百鬼之森,能恰好地融为一体。 她是恶灵浇灌出的花儿。 却走出了一条不属于恶灵的康庄大道。 朽不枯瞎了的两只眼有些疼。 黑色的泪水,从眼窟窿里流出。 落叶蜂拥而至似是在安慰陷入了悲伤情绪的朽不枯。 “朽前辈。”楚月忧心。 朽不枯摇摇头,手掌轻抚散了漫天落叶。 “当年你被抛进无间地狱,老身是知晓的。” 楚月闻声却是诧然。 “只可惜老身当时并无太多的精力照拂你,这老酒馆和无间地狱的煞气太重,养不活你,无意看见叶家的小子来了此处,便引着她到了你的跟前。” “叶家的小子老身早些年见过,若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那孩子,是个纯良之人。” “他路过你身侧好多回,踱步走来走去,碎碎念的样子很可爱。” “他走了又回,犹豫好多次才把你捡起带走。” “走时还骂骂咧咧的,说你是个拖油瓶。” “但老身知晓,他很爱你。” “……” 朽不枯追溯往昔,那一幕幕似还历历在目。 无间地狱偶有几束光,都落在了婴儿的身上。 叶家俊秀的青年,走来又走去,嘴里念叨个不停。 “喂,谁家的孩子啊,有人要么,没人要我要了啊。” “这谁还把人孩子眼睛给挖了。” “小拖油瓶,我才不要你,怎么一身魔气,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他一溜烟跑了。 过会儿又回来。 “小可怜,罢了罢了。” “来,叫个爹爹听听。” “怎么不会叫?跟我来念,爹。” “莫不是个哑巴。” “小哑巴?” “……” 楚月的面庞,浮现了极尽温柔的笑意,红了一双眼眶。 “他是个很好的人。” 楚月微笑。 如他所言,她着实是个拖油瓶。 终归还是拖累了最不想拖累的人。 是带着她走向光的年轻父亲,而今却已不知踪迹。 “叶帝,听闻过秩序法则吗?”不朽婆婆问道。 楚月眸光微颤,“略有耳闻。” 朽不枯以扫帚为拐杖,带着楚月走进了别有洞天如寒冰坟冢的老酒馆。 “秩序生于穹顶之下,汲朝阳皓月天地之灵气,法则千变万化,并无统一衡量,就需要这世上各族拥有纯净元魂的人去守恒,而这,也被称之为秩序守恒。 生前,诸位秩序仙人,守护着洪荒域。 彼时,尚未分成上中下三界,是一个版图,文明归一。 现如今,他们虽然亡故,秩序法则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形成了一个秩序道场。” 楚月缓步前行,跟在朽不枯身后一步开外的距离不多不少。 她细细思量着对方的话,脑子里似如混沌有所顿悟。 朽不枯脚步顿住,问:“若留你一人在此,你怕吗?” “晚辈不怕。” “外头一炷香,此地十余年。”朽不枯温和而笑,缓缓地回过身来,无形之中似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注视着那一袭红衣踏入老酒馆的年轻叶帝,轻声说:“因此,这老酒馆内的秩序,乃是时间秩序,老身倾尽多年守护,便能空出十余年的时间。在这十年里,你一人悟道,你一人习剑,你孤独着,煎熬着,一旦确定,便必须十年,你,愿意吗?” 修剑,是孤独的事。 如逆旅的风,行在苦厄海。 “晚辈,愿意!” 楚月拱手低头。 “方才落叶,可看得明白了?” “看明白了。” “那便好好习剑吧。” 朽不枯说:“老身知晓,人屠宫禁地,有一座无名碑,也知晓,你此生只认一人为师。老朽不愿落叶剑法的奥义精髓因此失传,并无要你认师的意思,你能坚守本心来到故地,就已是极好了。” 朽不枯拄着扫帚拐杖,佝偻着身体,走出了老酒馆。 身后寒气凛冽。 那一抹红衣,在冰冻的秩序仙人之间,清丽而明媚。 老酒馆的门,缓慢地闭合,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一双异瞳。 老人回到原地,伛偻脊背,扫着扫不完的落叶。 漫天落叶如云团汇聚而来,形成了一道身影轮廓,似还有些愠怒,眼睛模样冒着火光和黑烟。 落叶之人沙哑的声音响起: “她若坚守不了秩序道场的十年时间,你会魂飞魄散,这老酒馆也会彻底崩塌,里头的秩序仙人,都会化作一场雪崩。你坚持这么久,守了这么多年,你不怕她提前出来,多年心血付诸东流皆成了一场空?” “不怕。” 老人扫着落叶,血河湍湍流动映着些微的光。 “不枯婆婆,我讨厌她。” 一个落叶汇聚形成的小人儿,飘到了朽不枯的面前,“她若箭矢不了,我们就没有婆婆了,她修刀之人,哪懂得剑术,那秩序道场内,只能修剑。” 朽不枯的眉梢噙着笑意,手掌抚过小人儿,“相信她,若她做不到,也别怪她,她一路走来颠沛流离,漂泊四海,已是不易了。” 落叶小人儿哭腔地应了几声。 它们才不觉得叶楚月能出来呢。 它们也不懂大义。 它们只知道自己的婆婆要快没了。 第3023章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朽不枯婆婆,日复一日地扫着落叶。 一道道落叶身影。 轮廓模样似有老年,有青年,还有婴儿大小。 它们围绕在婆婆身边,时而流露出悲伤。 “值得吗?” 最开始的落叶之人来到婆婆身边问道。 很多年前,放弃踏入仙神之门。 放弃年轻的容颜和身体。 他就问过。 朽不枯未曾回答,但坚守的心未曾过撼动一丝一毫。 而今,他又一次问了。 朽不枯没有回答。 她正走到了血河边沿,低垂着脑袋往下,若她能够睁眼,便可以看到血河倒映出了一张姣好明丽的面庞,是早年的她。 “你快耗尽了。”落叶之人惆怅道。 就算叶楚月顺利从秩序道场出来,朽不枯也没多少时间了。 她的生命和精力,都耗损在维持秩序道场和守护老酒馆里。 就算死后,她的骨头、血液、躯干,都会成为老酒馆的梁柱。 “生有何欢,死亦何惧?” 朽不枯笑了笑,重复着慕山河在无间口一战说过的话,“我自生来向死去,这么多年,活够了,见后辈还有人重蹈老身的路,已是无憾。” 她坐在河边,拿出了酒,一口接着一口喝着。 身上的皮肤,一点点地枯瘦,只剩下一层老皮包着骨。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秩序道场内的十年很慢。 若寿元只有寻常百年,人生又能有多少个十年? …… 秩序道场老酒馆。 一座座冰雕裂开了晶莹的雪花,剔透的表面下方是闭目而立的秩序仙人。 这些秩序仙人生得威武壮大,如高楼般的巨人,面孔并无有大多人想象中的温柔圣洁,乍然看去,反而有些诡谲的凶狠。 楚月对此并未感觉到害怕。 她仰头看去,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孔。 唇角便勾起了笑。 她喜欢这里,只因这里很安详。 冰冻雕塑凝结的水珠,如一片片落叶漂浮在长空,楚月手里还拿着扫帚。 她把扫帚放下,朝着四方秩序仙人一一行礼稽首。 “晚辈叶楚月,洪荒下界一帝,得诸位先人庇荫,拜见诸位前辈。” 她满面虔诚怀有敬畏之心,朝着各个方向行礼。 礼毕之际,重新拿起扫帚,和朽不枯一样,扫着那些水珠。 一日,两日,三五日。 一年,两年,许多年。 她学着婆婆的模样,一下又一下扫着,昼夜不分,时间流逝在她的扫帚里。 老酒馆外,落叶小人们哭天喊地。 “叶楚月干了什么?婆婆这是怎么了?” “婆婆,你不要吓我们,你不要死啊。” “我们不要办丧事,婆婆不能丢下我们。” “……” 落叶小人们着急忙慌地围绕着朽不枯在血河边。 朽不枯颤抖的手轻抚过落叶小人。 “婆婆没事。” “婆婆命数已尽。” 这些落叶孩子并不知晓内情。 老酒馆里十年一日的楚月也不知道。 这秩序道场和老酒馆就像是一头野兽在吞噬掉朽不枯的血肉和骨头,直到她成为一具毫无生命力的干尸。 这是朽不枯自己选择的路,还压榨掉了自己的血水,在老酒馆以冰寒之气凝固成一把剑和一件防御很强的战甲。 就算楚月无法承受十年孤独,也会因此领悟到落叶剑法,得到朽不枯的毕生心血,这是作为一位前辈对后生的用心。 她只想压榨掉自己的每一滴血,燃烧每一根头发丝儿,只想为这人世间做些有意义的事。 “呜哇。” 落叶小人儿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婆婆,婆婆。” 朽不枯眼皮很重,疲惫虚弱地笑:“那孩子,很好,不可以讨厌她,知道吗?” “知道,我们知道了,婆婆。” “她吃了很多苦,你们不能雪上加霜。” “嗯嗯!呜哇,婆婆……” 朽不枯的身体越来越像一座干尸。 她身侧的血河,倒映出她年轻的容颜。 是那么的美丽鲜活,充满了蓬勃的朝气,昂首东望立于群英荟萃的剑道天才里。 她一枝独秀,一个女人,强过了那些男剑修。 她还记得,作为师兄的一个男剑修说过: “女子习剑,不过花拳绣腿。” “女子,身娇体弱,人生之中最伟大事情不过生育尔,若将此抛掉,女子便是一无是处。” “师妹,并非师兄有偏见,而是女子生来不如男。” “女子只在乎小情小爱,心中并无大义。” “……” 朽不枯并未反驳师兄的话。 她离开了宗门,踏步去远方找到女子修剑的真谛。 临行前,她站在山头庭院,轻嗅沁人的灼灼花香,只与寂寥的风对话。 她说:“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已远去,投身在剑道,创办了女子剑院落雨阁。 她千辛万苦爬向高处,只会发光灼热天下女子,却也转头放弃所有,只身投入黑夜,便要证明女子生而体弱,魂为刚毅。 这一份刚毅不为丈夫,不为儿子,为天地! 朽不枯思及此,笑了。 血河下的年轻面容,跟着笑。 “师兄,我做到了。” 她淡淡说,眼梢流下了一滴泪珠。 身体愈发如干尸,皮下骨欲裂,像是干涸的树开在土壤富饶之地。 最先的落叶之人朽不枯的身侧,与她相依偎。 “是的,你做了。” 师兄笑着说,没有心脏和肉身的他,疼到歇斯底里。 那年对女子剑修的偏见他悔不当初。 “婆婆,婆婆。” 小落叶们嚎道。 朽不枯即将流逝掉最后一点生命之力。 而正在此刻,“咔嚓”一道声响,便见紧闭了一炷香的老酒馆把门打开,无数乳白色的气力交缠着晶莹的水珠灌入了朽不枯的七窍之内,逐渐地充盈了朽不枯干涸的身体,不再是又枯又褶的干尸模样。 落叶师兄和无数小人儿一道看去。 老酒馆内冰雪天地,一抹红衣逆着白光出现。 浓稠的神农之力汇聚四方,相连着每一个秩序仙人。 她的手里有一把剑。 落叶师兄震惊不已。 鲜活过来的婆婆回过神来,看到那把剑却是目瞪口呆。 那是—— 秩序之剑! 仙人之剑! 她在道场,得仙人青睐,得秩序器重,竟成了这些秩序仙人的传道者。 借仙人之力。 以秩序为剑。 古往今来。 唯她叶帝! 重开秩序之门。 重塑仙人之魂! 她手握着织金环绕的秩序剑,身体悬浮在白雪飞扬光芒缭绕的半空,无数仙人雕塑在她的身后,仔细看去和先前不一样了,唇角好似都带着笑容,是对后生的欣慰,是传承传道秩序的希望,从冰天雪地的灰烬里诞出的新生。 “还没报仇雪恨算清账和恩怨,还没见晚辈登天梯,婆婆这般就去阎罗殿,岂不是亏了?” 她的嗓音空灵冷冽,异瞳比之以往更加的沉着坚毅,多了更强的韧性。 第3024章 守酒馆,传承路,拜别朽不枯 恢复了鲜活之气的朽不枯,在血河边沿,望着老酒馆敞开的门。 她的眼里,泛起了水光。 无数落叶小人,好奇又惊讶地看着楚月。 先前的讨厌一扫而空,只剩下了无尽的喜欢。 它们翩跹在楚月的身旁,欢喜雀跃,手舞足蹈。 楚月眼睫染着冰霜,与朽不枯相识一笑。 这十年孤独一炷香。 她重复着和朽不枯一样的扫地动作。 她为仙人冰雕清扫着秩序道场留下的尘埃。 所谓参悟和得道,无他,唯十年坚守如一,不负初衷罢了。 “叶帝。” 朽不枯声线发颤。 楚月在漫天飘扬的落叶之中往前走去,停在了朽不枯的面前。 她沉吟了少顷,还是决定作揖颔首: “徒儿叶楚月,见过师父。” 朽不枯愣住。 旁侧的落叶之人同样怔了怔。 叶楚月不认新师,背负着云太师的夙愿和信仰踏修行之路。 关乎此事,朽不枯是知晓的,她打心底里的喜欢这个孩子,把她毕生心血都留在了老酒馆,哪怕楚月没有悟性,也能得到她燃尽生命留下的落叶剑法,她却不求师父之名,只盼望正宗的落叶剑法能得到传承。 故而,她尊重叶楚月的想法,不强迫,不逼着,只完成自己的使命,如这些年里,始终如一守着老酒馆那样。 “这把秩序之剑,应当是师父的。” 楚月浅笑,“师父守着老酒馆,固执不让仙人消弭于世间,为此,消耗自己肉身和精元,任由时间流逝如刀似剑割裂你的脏腑,攫取你的骨血。” 她在酒馆拜见仙人,得到了秩序之剑,也能知晓老酒馆的过往。 老酒馆是朽不枯肉身若化。 每一位仙人,都在吞噬她。 赖以她而生存。 早在九万年前,她就得到了秩序之剑,结合落叶剑法,定能恢复到巅峰,甚至是更高。 但她不愿!她拒绝秩序之剑,就为了留在此地,偏执地守着这些不该枉死,为正道而将魂飞魄散的仙人。 多年过去了。 朽不枯的身体,也快消失了。 她想在临终前,把落叶剑法留给楚月。 朽不枯清楚,有朝一日,叶楚月必能登天梯,来无间地狱,走到老酒馆里,得到她的剑法和这把秩序之剑。 等到那时,她和秩序仙人,都已不复存在,就是为了……传承! 有了新的传承,作为先人和前辈的他们就甘愿把肉身埋进泥土里,任由恶灵践踏。 朽不枯的心思被楚月明白,热泪纵横于眼眶,“老身,怎能做你的师父呢,老身已无法见光,已不是当年的落叶剑仙,无法带给你风光,无法助你……” “若家师云鬣知晓,晚辈有了新的师父,还是曾经的剑仙,无间地狱下的守望者,他定会为我感到高兴。” 若师父还活着,能与剑仙平起平坐,共教一徒,这送往神玄学院的信啊,不知得堆积成多少座山了,那骄傲得意的笑容模样,楚月至今还历历在目,唇角不由跟着勾起。 “师父。” 楚月说道:“老酒馆内,我留下了部分神农之力,你和秩序仙人们都不会有事。” 她在酒馆的第八年,方才发觉朽不枯或有危险。 于是,她将三分之一的神农力本体留在了老酒馆。 朽不枯眸光微颤,怔怔地望着老酒馆。 她摇摇头,“不可,神农之力你收回,长路漫漫,你岂能把重要之物留在此地,留在我这糟老婆子的身上?我此身脏腑内力早已腐朽,骨髓内都进了恶灵,岂不是浪费?” “储在师父身上,不叫浪费。师父值得。” 楚月定定地看着朽不枯,“师父若觉得为仙人守夜九万年是值得的,那我为您,也是值得。” 朽不枯张了张发颤的嘴,却是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她吃了这么多苦,却见不得后生吃苦。 她做了那么多事,却不愿年轻的孩子深陷泥潭。 “能与前辈,同守酒馆,是晚辈之幸。” 楚月朝着朽不枯微微一笑。 “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她继而说。 朽不枯的视线愈发模糊。 漫天的落叶在欢愉。 无数小人儿冲进酒馆如初生的孩童。 “轰!” 长空无规则地裂开,阵出山塌地陷之声。 楚月知晓,自己该回去了。 风卷落叶,长空扭曲再裂开,似如末日般。 “小月拜别师父,拜别诸位仙人前辈。” 在座诸位,都是她师。 她是个固执的人,所以,她不肯认新师,往后的路想自己走。 她极端却不完全是个偏执的女子。 故而,行传承之路,愿认新师。 楚月在狂风落叶和蛛网般裂开的长空里,站在冰寒交错的酒馆,先朝朽不枯弓腰行礼,再继而挪身看四方,一一拜别已故的秩序仙人。 裂缝里冲出罗织的光覆盖在楚月的身上。 将她带离。 即将消失的前一刻。 朽不枯朝前走了一步,声线在发颤。 “小月……” 婆婆苍老的脸上堆起了笑容。 她深深地注视着临行的楚月。 “师父,等你。” 她笑着落泪,面庞是沧桑疲惫的褶皱。 身后的风,旋飞在她的身后上方,交缠出了半身轮廓,容貌如画,是婆婆年轻时的容颜,螓首蛾眉,星眸朱唇,一顾清冷月,再顾倾城色。 婆婆的眼里,满是不舍。 直到楚月完全地消失。 “师兄——” “她真是个好孩子。” 起初,朽不枯只是欣赏和心疼,而现在,倒觉得这孩子成了自己的家人。 “师兄。” “我想,我该学着去当好一个师父了。” 人生,除了守着酒馆外,还多了一份希望。 …… 无间地狱,一行数人在鬼木森森的街道。 “天惹,见鬼了。” 龙子蘅哀嚎,害怕地躲到了叶无邪的身后。 “岳离姑娘那么大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见了?” 除了见鬼,便找不出第二个理由了。 他忐忑不安,做贼似得,目光闪烁看向四处,时而吞咽口水。 而这时,去而复返的楚世远、楚御辰和一队人,盛气凌人冲进了无间地狱,和楚家兄弟在一起的那些人,穿着同样的服饰,胸前绣有落叶环绕剑身飞扬独树一帜的图腾。 第3025章 南海羌笛白惊鸿,寥寥数语雪里炭 服饰之上有着落叶环剑图腾的人,大部分都是女子,腰配宝剑。 其中领头的女子,长身玉立,飒爽英姿,眉间烙着血色落叶的图腾。 “楚公子,有劳了。” 她扭头,略微一低头。 “九筝姑娘,那白小姐夺了你的枯花藤芝,就是逃进了这无间地狱里,楚某和弟弟亲眼目睹,绝不会有错。” 楚世远作了作揖,看向落九筝的眼神里,泛起了些许的涟漪,有着欣赏之情。 落九筝乃上界女剑院落雨阁的弟子,一手落叶剑法,颇受称赞。 “枯花藤芝,是我落雨阁先看上的,那白惊鸿,敢抢我落雨阁的东西。”落九筝冷笑,“真当我落雨阁好欺负了。” 跟在落九筝身后的剑院弟子登时就沸腾如火。 “落师姐,等等给她一个教训,替她白府,好好教育教育下子嗣。” “那白惊鸿,是羌笛一族的后人,不如先找到她,好好谈,或许有误会呢?” “能有什么误会?枯花藤芝,被我们看了七七四十九天,就差最后一天,便能成熟采摘之了,被她给横刀夺了去。说起来,还得感谢世远公子。” “是啊,听闻大楚有难,世远公子为了我们还耽误了回大楚的路程。” “………” 楚世远负手而立,浅笑了几声,“我与九筝是莫逆之交,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落九筝多看了一眼谦谦君子楚世远。 一行人就这么在无间地狱小心翼翼地前行,全神贯注去找寻羌笛一族白家小姐的踪迹。 …… “天惹。” 另一侧,龙子蘅还做贼似得东躲西藏,生怕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抓住了。 慕临风原先就烦,看到龙子蘅这毫无队长气派的样子更是躁得很。 他不解地问:“龙子蘅,你堂堂洪荒上界执法总处第三队长,云中岛的云霄龙,你怕鬼?” “怕鬼怎么了?”龙子蘅理直气壮地反问,直让慕临风接下来的话都堵在嗓子眼里出不来。 慕临风和龙子蘅拉开了距离,生怕会被传染到了傻气,并四处观察,试图找到楚月。 叶无邪和小狐狸眉头紧皱,浑身绷着,让他们心生警惕的是,楚月何时消失的,连他们都没发现,哪怕是小狐狸。 “都过去快两炷香的时辰了。” 慕临风左看右看,“小月究竟去哪了?” 若找不到小月,等他回到人屠宫,定要把那群人给活活地撕了。 谁让他是这些人里唯一的长辈呢,负责把小孩看好的苦活累活自然就到了他的身上,若是出事,首要责任也是他慕临风。 龙子蘅扒拉着叶无邪脊背上的衣裳,眯起眼睛看向四周,嘴里还呢喃着,“怎么总觉得阴森得慌呢,这无间地狱,绝对有脏东西。” 一只瓷白纤长的手,轻轻地拍在了龙子蘅的肩膀。 那一刻,龙子蘅浑身僵住,骨头都绷着,眼睛竭力瞪到最大,似有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到了天灵盖,随后便见一声惊恐的尖叫声传遍了方圆十里。 “啊啊!” “有鬼!” 龙子蘅扑到叶无邪身上,一手抱着叶无邪,一手拿着小狐狸盖在自己的脸上,不敢再去看。 小狐狸还保持着两爪子环胸的姿势,神情深沉得很,深潭般的眼底划过了一道不起眼的嫌弃之色。 “小月?!”慕临风激动不已。 “小岳姑娘?” 龙子蘅回头看,满目惊喜。 自老酒馆回到原地的楚月浅浅一笑,元神空间里的联系也恢复了过来。 小狐狸、叶无邪敏锐地察觉到,比之先前,楚月的脸色苍白几分,眼神里更添坚毅,似承受了多年孤独归来的故人,如永不腐朽的钢刀。 “小岳岳,你方才去哪了?”龙子蘅担心道:“你要急死我们,离开也不知打个招呼,此地凶险,你固然有两把刷子,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刚经历了无间口一战,还在床榻上休养了那么久,怎能胡乱走动呢?” 龙子蘅的懊恼和着急不像是作假。 楚月眼帘微抬,对上了兄长和抱枕的视线。 两人古井无波,沉寂中带着几许温柔的眼神,似在等她的下文。 “去见了一位故人。”楚月微笑,“故人跟前,受益匪浅,学到了不少东西。” 话虽如此,她还是用神识传音,把来龙去脉都交给到了两人的脑海里。 小狐狸犹如紫色星河般的眼底,似是裂开了一道血色的痕迹。 他心急如焚,却未曾想过,这短短的半个时辰里,竟还有不为人知的十年之久,那十年,是他未曾陪伴的十年。 “日后,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他沉声说得格外认真。 叶无邪冷不丁插了一句:“为兄也不会。” 小狐狸:“………”打死他都想不到这神魂传音,是三人同频,一人说,三人听…… “咳。”楚月以拳抵唇干咳了声,眉角眼梢却染着笑意。 她从龙子蘅的手里把自家狐狸抱了回来,拈着袖子为小狐狸擦了擦龙子蘅碰过的地方,龙子蘅陡然伸长了脖子眼睛瞪大如铜铃,毫无初次相见的俊朗模样,只一脸受伤地望着楚月,仿佛自己被孤立排外般的伤心愁。 “我们有,很多个十年。” 楚月揉着狐狸毛,笑盈盈的元神传音,“很多,很多个。” 小狐狸舒适地眯起了眼睛,骄傲地抬起了下颌,笑得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看在眼里的慕临风和龙子蘅俱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事情,哪有正经人家的狐狸会笑成这般毫无礼教之模样的? “嗯,余生十年,不可计数。”叶无邪又用传音回道。 小狐狸蓦地收起了笑,瞪向了叶无邪。 叶无邪回瞪。 势均力敌,谁也不让谁。 就连过路的恶灵邪魂都要催淬一口,说上一声“幼稚”罢了。 龙子蘅掏出一把瓜子,递了些给慕临风,胳膊碰着慕临风的胳膊,磕着瓜子瞧着不对付的一人一狐,迷惘道:“好生生的,这俩又怎么了?” “相生相克吧。”慕临风吃了瓜子仁,眼睛一亮。 想不到他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吃到执法总处有市无价的琼浆玉瓜子。 这哪里是在嗑瓜子,分明是在汲取天地之灵气四通八达盈满全身,那叫个舒坦和享受。 “嘶——” 不远处,一道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咔嚓,咔嚓。”随着声音响起,那人周边用来屏蔽气息的禁制破裂开来,随着便有血腥味顺着破裂的禁制,漂浮到了远处。 “扑通”一声响起,便见一人从暗处鬼林木里跌倒出来。 “小心,有刺客——” 龙子蘅眯起眼睛犀利地看过去之时,瞬间化作游龙掠到了那人身边,直接将人的后襟提起,使得趴在地上的人扬起了头,惨白的一张脸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跟前。 那是…… 楚月瞳眸一缩。 此人她在诸神之日见过,流光海域一战,还在稠人广众之下为她说过话,甚至痛骂过大楚,她有印象,断不会忘记这雪中送炭,哪怕就是寥寥数语。 正是洪荒上界南海羌笛一族的后生翘楚,白家白惊鸿! 第3026章 小周山,赤流果 “羌笛白家的千金?”龙子蘅一愣。 早些年,只匆匆一眼见过,但印象深刻。 白惊鸿人如其名,总是穿着一袭简单的织金白裙,背着一把利刃形状的异形笛子。 “你怎会在此?” 她想要回答龙子蘅的话,才用了下力,脏腑里的鲜血就沿着食道吐出来,弄脏了龙子蘅的手,龙子蘅离开松开,拿着帕子死命地擦拭着碰过白惊鸿的手掌不说,完了还从空间宝物里取出了有着果调清香的玉盈水喷在了擦拭过的地方,闻上一口见无异味这才心安了下来。 这一幕,看得慕临风是目瞪口呆,浑身恶寒。 白惊鸿身下一片血泊,她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楚月的身上。 红衣黑发,异瞳,身后背着一把高度超出了头部的重剑。 白惊鸿的眼底,泛起了清雪般的光泽,竟透过楚月脸庞的恶鬼面具,看到了瓷白如玉般的肌肤和精致的五官。 是在海域有过一面之缘的下界叶帝。 又和从前有些许的不一样。 想来也是。 她总能和从前不同。 初次少见还是男儿模样,有人称她为叶天骄,哪怕她从下界而来。 倏地,那道身影随着流风的痕迹而消失不见,只留下几道斑驳的红色微光在鬼木林里扭曲闪烁再消失。 白惊鸿眼皮一跳,福至心灵便知叶楚月来到上界之事算是不得了的秘密,她大概是不想让自己知晓罢了,她现如今正在逃难,萍水相逢之人哪能为现如断脊犬的她驻足呢。 一阵清风拂来,带着神秘奥义的剑意,仿佛有乳白色的剑道符文忽明忽灭。 她瞳眸微缩诧然地看去—— 楚月不知何时到了她的面前,单手将她扶起。 “白小姐。” 她将神农之力过渡到白惊鸿的体内。 白惊鸿的实力很强,却是被人下了狠毒的禁制,压低了修为。 “半步登峰。” 楚月微愣,讶然,“白小姐将要突破到登峰造极境,去往诸天万道,何故会落得如此下场?是何人给你下了禁制,把你逼至无间地狱?” “半步登峰?” 龙子蘅遽然间精神抖擞。 突破登峰造极境,就能去诸天万道。 这放在整个洪荒域三界,都是高强的存在,哪能落魄狼狈至此? “禁制?什么禁制?我怎么没看到?” 龙子蘅咋咋呼呼的三连问把楚月问懵了,也让白惊鸿头疼欲裂,眼部深处微光闪烁,因为涌动了瞳术的力量,又是在最虚弱之时,眼球似要爆开般的疼痛。 楚月摇摇头。 她只知有禁制,但和上界有关,具体不知是哪一个。 小狐狸淡声道:“是月影婆娑禁制,又被称之为月华桎。” 叶无邪眯起了眼睛,“这禁制,只有月族才有,源自于月族当年的月神师月珏。” 楚月眉峰一抖。 元神空间的朱雀直呼:“不可能,月珏消失于天地之间,她的传承给了你,你如今是接替她的月神。月华桎怎么会施加在白惊鸿的身上?莫不是当年月族还有族人,就在这附近?” “月族?”龙子蘅专心致志地沉思,眸底精芒闪烁,“若非是月族问世,便是月族还有族人隐匿在世间,但南海羌笛一族,早年得到过月族的恩泽,或许是和南海羌笛一族敌对之人所为,而我,更倾向于第四种可能,那便是,大楚。” 无间口一战,他被岳离之龙撞碎骨头挨打的时候,也没忘记观察四周。 他望见了楚世远和楚御辰两兄弟。 龙子蘅说:“大楚早年风光,依仗月族,而今月族复苏出世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风头最大的几大家和修行者里,就囊括了南海羌笛和大楚。 故而,大楚私下使用禁制,最有可能。 而且本队长听闻,白小姐在海神界的诸神之日,为了那个叶楚月,肆意羞辱了一番大楚,大楚世家焉能不记仇?” 行云流水一口气说至此,负手而立且踱步的龙子蘅凑近白惊鸿闻了一下。 “白小姐的身上带着枯花藤芝的味道,起因莫非和这有关?枯花藤芝生长在恶灵纵横的阴凉之地,煞气却又不能太过于重,会侵蚀掉枯花藤芝的嫩茎。故而,临渊关,无间口附近的小周山,是最符合生长条件的。” 龙子蘅言罢,抬了抬下颌,菲薄的唇勾着笑,很满意地看着慕临风有些惊讶的脸色。 他作为第三执法队长,可不是什么野狐禅,自有真才实学在身上的。 楚月的神农之力对于白惊鸿的伤口来说是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好过了不少,起码不会是一张嘴就吐血。 “是他们。” 白惊鸿瞳眸暗闪过肃杀之气。 她看了眼楚月便收回眼神。 从龙子蘅的话语里,她听得出,龙三队长并不知晓眼前的女子就是叶楚月。 “白小姐,发生了何事?”楚月问道。 她扶着白惊鸿。 白惊鸿攥着她的手腕借力站起。 无间口一战,白惊鸿是有所耳闻的。 差点把第三队长给撞碎的之龙,她也知情。 她大概猜到了那夜名震两大天,击退十八路豪杰的女是何方神圣了。 谁都不会想到。 那人来自海神界,还只是一个七劫归墟境。 白惊鸿深深地看着楚月,沉吟了少顷,恢复些体力,才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时而伴随咳血声—— “枯花藤芝,就在临渊关小周山,但我对此没兴趣,小周山附近还有赤流果才是我想要的。” 前些日子,她与羌笛白海的同伴来到此,就是为了赤流果。 赤流果结果的一炷香内,必须摘下,立刻炼化。 超出时间,非但无用,还会对身体有坏处。 她在等待赤流果结果的时候,无间口一战惊天动地,女的龙脉和月神烙印,让白府众人惊之。于是,白惊鸿只留了一个同伴,剩下的人去了临渊关外传递消息。 多数法器在临渊关内,都不能及时传递消息(信号不好)。 而这时,赤流果结果,瓶颈期的她便要炼化赤流果。 哪晓得被楚家兄弟看到。 楚家兄弟恰好抢夺了枯花藤芝,便趁其不备,将这嫁祸给了白惊鸿。 第3027章 两仪定星落九筝 白惊鸿炼化赤流果的地方,施了阵法。 楚家兄弟就把枯花藤芝的气息,一点一点,融到了阵法内。 女剑院的弟子们在落九筝的率领之下前来追截。 白惊鸿正在炼化气息低弱,想要解释,那些剑院弟子们便疯了般恼羞成怒,和楚家兄弟众心协力劈开了她的阵法。 她震怒之下,楚家兄弟便将月影婆娑阵的禁制下到了她的身上。 她满身都是枯花藤芝的气息,怎么都洗涤不掉,剑院弟子也不肯相信,楚家兄弟杀重伤了唯一给她护法的白家人,她盛怒之下放弃了赤流果的炼化,和这些人厮杀到了一片。 护法的白家同伴用血肉之躯为她拦出了苟延残喘的实力,让她逃生。 …… 白惊鸿说到这里,眼眶通红,咬牙切齿。 楚月眸色薄凉,氤氲起了无边的血雾暗潮,似是藏着一把锋镝逼人的剑。 “炼化赤流果过于虚弱,月华桎又很强,压低了我的实力,愤怒之下已炼化部分的赤流果力量在五脏六腑横窜,反噬我身体,导致我根本没有一战的能力,只能逃出去。”白惊鸿咬牙切齿。 月华桎是楚家兄弟欲出远门,临行之前,祖父楚祥交给他们的,就是希望在关键的时刻发挥出重要的作用。 外人只道这是月族留给大楚的,哪怕是楚家的公主和皇子都这么认为。 只有楚祥知道,这是当年月族出事的时候,他去挖掘月族战后的土地,找到的好东西。 一并找到的,还有许多月族相关,而后作为镇山之宝藏在了大楚的国库里。 “楚家人,果真是没脸没皮的货色。” 慕临风怒道:“整日讲着仁义道德,君子之风,背地里竟然做出这般缺德的事,真当我龙三队长是死了不成。” 被提名的龙子蘅才抽出了思绪有些愣,而后跟着义愤填膺地喊:“对啊,当我龙子蘅死了不成?” “临渊关,小周山,不乏有天材地宝。”叶无邪说:“小周山有不成文的规矩,便是不可肆意掠夺、杀人,楚家人倒是聪明,玩了一手阴的,这栽赃嫁祸堪称是天衣无缝。” 小狐狸一爪子抱胸,一爪子摸着下颌,立在楚月的肩头,神情眼神颇为凝重,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 “楚世远、楚御辰恐怕是对白惊鸿姑娘动了杀心。 半步登峰,距离诸天万道只有半步之遥,而南海羌笛现如今和大楚因为诸神之日和月族相关的事,互相间不太和谐。 南海羌笛蒸蒸日上,相较之下大楚日渐衰败,大楚急于寻求依靠好东山再起,一直以月族为说头就是很好的例子。” 楚月点点头,朝龙子蘅伸出了手,龙子蘅不情不愿地掏出了些疗伤的丹药递给楚月,喂给白惊鸿。 “多谢姑娘。”白惊鸿道。 龙子蘅不服地瞪起了一双眼睛。 药是他给的,怎么就多谢姑娘了,他看起来很像一个姑娘吗? 楚月摸了摸小狐狸的脑壳,接过了话茬说: “大楚黔驴技穷,方才能做出这丧心病狂的缺德事。 他们把白家同伴杀了,再借剑院之手把白惊鸿杀了,从此南海羌笛和落雨剑院必将是不死不休。 如此一来还能彻底把剑院跟大楚捆绑在一起,直到拧成一股不可分割开的绳,大楚也好跟着水涨船高。 而独吞下的枯花藤芝,落进了大楚的荷包。月华桎的出现,还能让世人相信大楚和月族之间必然的关系,楚世远一石三鸟,好计策。” 不得不说相比较楚世诀和楚时修,陷害白惊鸿的这两位,脑子是要好使点,但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算是彻彻底底地没了良心。 白惊鸿血红了双眼,“今日之仇,吾必报之。” 服用下了丹药的她,精神气好了许多,身体能独自站立。 楚月见壮,把明月简拿出,又将骨髓里打瞌睡流哈喇子的叶嘤嘤喊来。 白惊鸿两眼迷惘,些许讶异,“这是……明月简?” 她可记得,明月简在大楚公主楚南音的手里。 “从大楚那顺道抢来的。” 楚月缓声道:“不过准确来说,是拿回属于我的宝物。” 说话间她似乎能够感受到栖息在明月简的开智之灵两眼放光满心欢然,可见宝物二字、楚月的认可以及此刻的归宿感让开智之灵心花怒放好似过年。 “白小姐,你身上的月华桎能解,但需要点时间遭点罪。” 正因白惊鸿的身体好了不少,能够有所承受,她才把明月简拿出开破桎。 “好,我试试。”白惊鸿感激地看了眼楚月。 而前方之地,迷雾森森,一伙人影错综,尚未看清容貌,就听到了声音。 “应当就在这附近,九筝姑娘,我早料到了白惊鸿会逃走,在她的月华桎上加了两仪定星的珠元,这两仪定星显示白惊鸿在这附近,定然不会有错。她遭到了重创,逃不了多远的。” 这是楚世远在说话。 “有劳世远公子了。” “能为落雨阁的诸位效劳,是楚某的荣幸。” 楚世远的话让剑院弟子心情愉悦。 龙子蘅则在楚月的耳畔说:“我想起来了,枯花藤芝对失眼的人有效果。” 他挨得很近。 楚月肩头的小狐狸,便用两只爪子按着龙子蘅的头将他推远了些。 末了还在龙子蘅的肩头擦擦爪子。 龙子蘅直接就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且有些受伤地看着满目嫌弃的小狐狸。 小狐狸打了个哈欠。 “九筝姑娘,两仪定星注光了,白惊鸿就在迷雾前侧的鬼木林里!” 剑院弟子听到楚世远的话,纷纷提剑冲出了迷雾,剑意凛冽,杀气冲天,其中一名黑裙少女瞪目怒喝:“白惊鸿,受死吧——” 这枯花藤芝,是他们打算采摘下来救剑院长老的。 而且小周山有不成文的规定,谁先发现,便是谁的,更别提她们还守了七七四十九日,用无数天材地宝来滋养枯花藤芝,可以说,若不是他们的精心养护,枯花藤芝就不会这么快的生长出来,还熟得如此完美! 黑裙少女遽然冲出,剑意漫天卷起了深秋的落叶。 可惜,落叶只有十几朵,但在这个年纪,能参悟落叶剑法到如此境地,已是十分的不错了。 “铿!” 一道血色剑光闪过。 叶无邪出剑,直接撞了出去。 剑法风卷残云,血鬼之气肆意蔓延,直接侵蚀掉了少女的剑。 她脚步因蚀剑而趔趄,抬起眼眸,只看到血鬼王缠绕着绷带的一张脸。 绷带上,血迹斑斑。 一双丹凤眸,邪气弥漫。 “何人敢放肆?!” 楚世远才出现,只见一把伞遮出了阴影。 一道身影瞬闪而至,戴着一张狐狸面具。 他的双足尚未落地,就抬起了修长的腿,高高一脚踹在了楚世远的胸膛,使得楚世远如断线的风筝往后倒飞荡开了迷雾,摔在地上还不曾停下,在地上往后摩擦地划动,身下的火花四溅,衣裳都破了好几次,狼狈的已无贵公子模样。 他唇齿流血,咬紧了后槽牙瞪着眼睛看了过去。 却见略微倾斜地散缓缓抬起,狐狸面具和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让他毛骨悚然。 迷雾尽散。 他才这发现,是战斗力堪称惊世骇俗的血鬼一族!! 第3028章 院外众生皆刍狗 “血鬼王?!” 楚世远嘴唇颤抖着低声喃喃,双瞳近乎是放射状地放大,呼吸也随之窒。 楚御辰皱起眉头,极尽担心,快步来到兄长面前将楚世远扶起,而后颇为忌惮眼神锋利地看向了围绕在白惊鸿四周的楚月等人。 白惊鸿正盘膝而坐,身体四周盘旋着一幅明月简,骨髓内是楚世远等人看不到的叶嘤嘤。 望见明月简,楚御辰的眼底登时有了贪婪之心,还有着滔天的愤怒。 这明月简合该在大楚的,竟被作恶多端的血鬼一族给掠夺掉了,实乃奇耻大辱。 他不可遏制地涌起了冲动想要把明月简夺走,但目睹了无间口一战的他却是敢怒不敢言,毕竟现如今的无间口还有宛若城墙般厚壁的之火在熊熊燃烧,路过的旅人无不是面露骇然之色不敢随意地靠近。 迷雾和鬼木林的交接之地,双方剑拔弩张,杀气腾腾在悄然蔓延之中。 “邪王。” 落九筝两手抱拳,目光带有锐意地扫了眼盘膝入定的白惊鸿,而后淡淡然地看向了叶无邪,“白惊鸿夺我落雨阁的枯花藤,她须得付出代价,无意叨扰诸位,还望海涵,请诸位让道。” 而这时,白惊鸿的身旁,只有楚月四人,独独不见了龙子蘅。 楚月的眼角余光淡扫了几眼,眉梢浅浅地挑起,在参天的鬼木树后边,看到了鬼鬼祟祟做贼似得龙子蘅。 龙子蘅作为云霄龙脉和洪荒上界总处的第三队长,应当是光明正大的存在,哪怕私下偷鸡摸狗,明面上的浩然之风须得永存,。 关上门的人屠宫,他能谈地一家亲,出了人屠宫的门,他便是执法队长,若与血鬼一族肆意混到一起,难免落人口舌遭诟病。 仔细想来,倒也是实属正常的一件事。 “如若,不让呢?” 叶无邪唇角微勾,血色绷带缠绕住了俊美妖邪的一张脸,只露出邪佞的一双眼,宛若清雪覆深潭般,冷血又无情地注视着落九筝。 “邪王!” 断了剑的黑裙少女杏眸怒瞪,“你怎能这般蛮不讲理,她偷我剑院灌溉养护的枯花藤,我长老之命就靠这了,如此迫在眉睫,她做出没良心的事,你焉能偏袒于她?” 叶无邪干脆利落地说:“不是她偷的。” “不是她还能有谁?” “他——” 叶无邪指了指楚世远。 楚家兄弟登时警铃大作,浑身紧绷着如随时崩断的琴弦,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叶无邪。 那枯花藤确实在他们的身上,但天知地知白惊鸿知,只要他们不拿出来,就算把他们生吞活剥烈火烹油了,也拿不出枯花藤芝,白惊鸿就会是板上钉钉的罪人。 落九筝眸色微愠,“邪王,世远是我的同道朋友,还望你尊重他。我知晓,令妹劫了大楚,便是这明月简,诸位和大楚之间或有旁人不知的恩怨,但剑院弟子有眼有珠,既不会放过一个好人,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坏人。” 叶无邪皱了皱眉,似是恼这落九筝好赖话听不明白。 他立地为王,从来都不是与人讲道理的。 从出现在修罗地狱开始,便是生杀予夺,踏着尸山骨海走出去的。 “难不成,你们包庇白惊鸿,是因为你们原就是一伙的,就是要抢走我们的枯花藤!” 黑裙少女红了眼睛,“你断我爱剑我不在乎,但只要能把枯花藤交出来,我可以以命还之,人命关天,我家长老悬壶济世,剑医两修,他命不该绝!” 她攥着拳头怒不可遏,气势汹汹地迈开了腿往前踏去,仇恨地瞪视着眼前的每一张面孔,俱是那么的叫人憎恶。 “小黑!”落九筝拧了拧眉,略微加重了音喝道。 凌小黑这才找回了几分理智。 她回头看了眼落九筝,委屈道:“阿姐,我们只是想救长老,拿回自己的东西,难道有错吗?” 落九筝凝了凝眸。 楚御辰扶着楚世远来到了她的身侧。 她侧目看去,低声问:“还好?” “还好。” 楚世远看着她笑,浑身有种儒雅的气质,又温润像一块玉,给了她极重的安全感。 世上谦谦君子,莫过于此。 发乎情,止乎礼。 从未有僭越,何时何地都恰到好处,如拂过山水间的翛然之风,乍然于早春时节。 世上最好的感情,莫过于并驾同驱,点到即止的情爱之事便如将亮未亮的黎明前,是一日之中最好的时辰。 楚世远用心悦石传声说: “九筝,我会陪着你,拿回枯花藤。” 心悦石,乃是许多尚未成婚却有情愿的檀郎谢女,用来私下传音的好物灵宝。 “有劳了。” “不管有多危险,不管血鬼人族多难对付,哪怕是死。” 楚世远的声音很轻,眸里有着淡淡的光。 关乎和落九筝的感情,他很识趣,也很聪明,从未穷追猛打,还是若即若离的游走,这一份用心良苦的风轻云淡,才是最动人的。 “血鬼人族可不是见人就杀的。” 楚月的话,打断了二人在心悦石灵宝里的传音。 十年孤独,她不知自己的剑意如何了,但这偷听的本事却增加了不少。 落九筝和楚世远蓦地看向了楚月,眼底俱有惊色。 传音之事极为隐秘,若非碾压一切的大能能够随意听到,眼前的女又怎会知晓? 楚月走到白惊鸿的面前将其挡在了身后,半抬着眼皮,懒倦地看向了落九筝。 “落姑娘,仅凭楚世远的一面之词,你便相信,白家小姐能盗走枯花藤?” “试问,你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炼化赤流果,她半步登峰之境,何不远走,让你不知何人为贼,为何非要留下来被尔等逮到,还要在非常时刻炼化赤流果,不惜来削弱自己的力量?” 楚月往前踏去,温和之中似有咄咄逼人之势,狰狞的恶鬼面具透着地下阎君般的威严,妖冶的异瞳,定定地注视着落九筝: “诸位口口声声要救人,却在未有确凿证据之下,害死了为惊鸿小姐护法的南海羌笛白家人,这难道就不是作恶了吗?难道令院的长老是人,院外的众生都是刍狗不成? 不朽剑仙,是否知晓后生如斯?” 第3029章 血鬼人屠,岳离—— 字字诛心,懒洋洋里透着几分如擂鼓般的铿锵声。 提及不朽剑仙,每一位,都脸色大变。 尤其是剑院弟子。 楚御辰道:“你与我楚家有过节,自是听白惊鸿的,把我大楚想得很坏。” 凌小黑裙摆一拂,冷哼道:“世远公子才不会冤枉好人。” 而后看向落九筝。 “师姐,别和他们废话了,长老之命不等人。” 其余弟子纷纷跟凌小黑一样的着急。 落九筝却是微微地颦了颦眉。 女所说,不无道理。 白家人是混乱之中误杀,她起初并非想要害人,只是想要把枯花藤拿回,却是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也由不得人。 “龙队长!” 楚世远眼底光芒一闪,看向了从参鬼树木后走出的龙子蘅。 惊讶之余也想利用龙子蘅转移话锋,更希望祸水东引了。 楚家兄弟亲眼目睹,龙三队长是如何被之女折磨的,知晓他在修罗地狱人屠宫必然受尽折磨,龙子蘅定会站在他这边,两方对峙,若有龙子蘅相助,自是如虎添翼。 须知—— 两大天和执法队拿血鬼一族没办法,是归根究底有所理亏,出师无名,血鬼人族站得住脚。 两大天和十八路豪杰原以为拿下血鬼人族不在话下,事实也正是如此,却没想到还会牵扯到早已灭绝的一族。 抛开不说,最让人诧异的是,她还能幻化之龙。 这等新奇的物种简直就是闻所未闻,恐怖如斯! 楚世远讳莫如深的眼眸,划过了算计的精芒。 现下,多事之秋,血鬼人族的非常时期,若是敢动手伤人甚至是杀人,都会遭到各家的疯狂反扑,如若所有的执法队和总处大能,以及诸位前者,必能把血鬼人族压下,再蚕食掉血鬼人族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脏腑筋骨。 尤其是这女,还会被抓去开膛破腹,让玄士们日以继夜地钻研出龙的相关。 若真能如此,楚世远巴不得再多死几个人,好添一把柴,放点火,然后坐收渔翁之利,看伤害了大楚的之女下地狱去! “龙队长,请你主持公道。”楚世远作揖稽首,并宽慰旁侧的剑院弟子,“诸位放心,这是总处的龙三队长龙子蘅,公正廉明,怀景握瑜之人,相信龙三队长定能秉公办案,给诸位一个公道。” 龙子蘅往前走时,看都没有看慕临风。 慕临风皱紧了眉,却是不发一言,静待后文。 楚月淡淡地扫过与平日判若两人的龙子蘅。 “请龙三队长秉公办案。” 剑院弟子以落九筝为首,动作整齐划一地拱手,更是异口同声。 龙子蘅静默不语,目光落在了落九筝的身上。 “执法队办案,需要确凿的证据。” 他说:“剑院和白家恩怨,仅凭一人之词,难以断案。眼下所呈的证据,不足以证明是白惊鸿抢了枯花藤。但你们杀害白家之人,却是证据确凿。落九筝,你是女剑院里,被赋予厚望的弟子之一,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知道,孰轻孰重都想不明白?” 落九筝脸色煞白。 各家争斗,死伤都是难免的。 当然,摆在正道,都是不可取。 楚家兄弟则是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龙子蘅。 按理来说,龙子蘅应当反扑,死死地咬着女不放才对,又怎么会帮女去说话呢?难道龙三队长忘记了无间口的断骨之痛,被辱之耻? “龙三队长,事急从权,抱歉了——” 落九筝眸色幽幽,而后眸光浮现出了血雾。 眉间落叶赫然变成了刺目妖异的猩红之色。 而囊括凌小黑在内,无数剑院弟子的眉心,都浮现出了落叶图腾,且都鲜红如血还闪烁着诡怪的光弧。 大冥落叶阵! 只见这些人的眉间血叶相连成了剑院落雨阁的阵法。 一道落叶浮动的符文光阵赫然在剑院弟子们之间出现! 大风起兮,杀气腾腾无边蔓延而去—— 他们抬起血红的眼睛,都是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楚月。 适才,叶无邪、狐狸男都动手了,实力不容小觑,他们便认定叶楚月是最虚弱实力最低的,只因无间口一战,叶楚月的龙体和龙三队长相撞,又是战斗最持久受伤最重的。 故而,他们选定了楚月进入大冥落叶阵。 只可惜白惊鸿被明月简包裹。 否则的话,这首要之人必是白惊鸿,女还要次之。 “小岳姑娘!” 龙子蘅心急如焚。 大冥落叶阵是把岳离和落九筝这些人关进去。 落九筝的落叶剑法,那可是了不得的。 再者,岳离姑娘大病初愈,适才还踪迹可疑的不见了一小会儿,谁知道是不是鬼上身了,此时被拖拽进大冥落叶阵,岂不是必死无疑? 楚世远浮起了笑。 落九筝的声音从心悦石内传来—— “吾等开阵,世远,大冥阵可护你周全,切勿出去。” 楚世远带着弟弟敏捷地躲在大冥落叶阵的庇护之下。 “龙三队长以德报怨,让在下钦佩不已。”楚御辰抱拳道。 龙子蘅不耐烦地扫了眼楚御辰,“报个屁的怨,那可是在下的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 楚御辰想到女差点龙子蘅同归于尽,却又一道活了下来,思绪当即飘忽而又凌乱。 原来—— 生死之交还能这般定义,确实超出了他的想象。 …… 大冥落叶阵内,乃是无边落木萧萧下的秋色荒凉之景。 漫天落叶飞扬。 几十个剑院弟子入定如树桩子般将楚月给团团地围住了,宛若一个圆盘,中间则有巨大类似于擂台的距离。 落九筝手执潇湘剑,从相连一色的如漠秋景内走出,眼神凛冽,面朝楚月,执剑抱拳:“女剑院后学,落九筝,请赐教——” 她有着只属于剑客的风骨。 她看见了楚月身后那一把被染血绷带缠绕着的剑。 想来,这血鬼一族的公主,也是个剑客。 “血鬼人屠,岳离。” 楚月张扬一笑,抬手握住了身后的秩序之剑。 两两剑意较量着铺展开来,使得落叶激荡! 第3030章 春有百花夏有风,草长莺飞水流深 岳离—— 落九筝眸色微凝,记住了这一个名字。 共同施展阵法的凌小黑等剑院同门,则是目光凛冽地注视着楚月。 这些人之中,九筝师姐的落叶剑法最强。 “九筝师姐开剑必见血,岳姑娘,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 凌小黑虚眯起凌厉地眼睛,冷嗤了一声:“我们不想与你为敌,白惊鸿必须交给我们,否则我们剑院弟子就算是死在这里都不会往后退一步。” 剑院,有着剑院的铮铮傲骨。 落九筝沉默不语,似是希望楚月知难而退。 然而—— 楚月握着秩序之剑的刀柄,将其从脊背抽了出来。 偌大的剑,她轻而易举便提起,斜指一方,血色的绷带尚未散开。 黄沙弥漫欲要封天,落叶四舞,萧瑟寂寥的深秋荒漠里,骤起了无边的肃杀之气。 “敬酒不吃吃罚酒。”凌小黑扯了扯唇,眼底的愤怒更甚,“九筝师姐,弄她。” 女这一战有所威名,若师姐能够趁其病弱时,于大冥落叶阵内把女打得满地找牙,那么师姐必能踩着岳离的血肉往高处走,进一步名声大噪。 落九筝往后退了一步,目光扫过楚月手中那把来路不明的剑。 岳离的身上,充斥着种种的神秘。 无人知晓她从何处来。 但却知道她心狠手辣,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岳姑娘。” 落九筝起势,周身释放着铺天盖地的剑意,她燃烧着熊熊烈火般的剑魂,从躯壳内蔓延而出的烈火之中,似有野兽猛虎的轮廓正张开了血盆大嘴怒吼,有威震八方之势。 “可曾听闻,落叶剑法。” 落九筝唇角微勾,刹那间身影神秘踏秋风! 一剑长虹宛若飓风,扫荡掉了面前的黄沙。 地上的黄尘被卷走竟展露出了凝结霜花的无尽冰河! 众人踩在冰河之上,看落叶缤纷。 楚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恶鬼面具下的一双眼睛,于天地之中,只倒映着落九筝手里的潇湘剑。 一点剑光映冰河,于异瞳内无限地放大。 剑院弟子们目不转睛,期待着接下来的一幕。 “吓傻了。”凌小黑扬起了眉梢。 长虹剑光卷着落叶,绚烂如秋水长天一色。 楚月握着剑,如老树屹立般一动不动。 半会,她勾了勾唇,摇摇头:“剑仙后生,太弱了啊。” 凌小黑瞳眸紧缩。 落九筝加重气力和诸多的杀气,彻底被楚月给激怒了。 却见楚月不躲不闪,直接提着缠绕绷带的秩序之剑朝落九筝冲去,竟如刽子手提着断骨刀般,有万钧蛮横之势,和多数剑客的正道高雅格格不入。 “剑仙之事,岂是你能议论的。” 落九筝直接撞上。 赫然间。 适才还磅礴如山崩地裂横冲直撞的那一道身影,竟是随着微光闪烁,消失不见了。 落九筝这一剑,劈在了长空之上,如打棉花般的软而无力。 她四处找不到楚月的身影,情急之下生了智,不再强行去找寻,而是闭上了双眼,根据心和感知。 很快就感知到了楚月刻意屏蔽的气息。 她直接提剑刺去。 剑魂之火燃在了潇湘剑上。 缠绕着火焰的一剑,在飞舞的落叶之中,朝着一个方向猛砸过去。 楚月被数百落围绕,如败军之将,漏网之鱼,刹那间便已无路可逃了。 “轰!” 一座翠绿茵茵的山,挡住了那数百落叶。 落九筝打开了眸子,诧然地看了过去。 却见那一座翠绿山竟霎时崩断,万千落叶横冲而出。 “锵”的一声响起,她的剑与秩序之剑相撞。 落叶旋飞。 秋色枯黄。 “落叶剑法?!” 落九筝和剑院弟子无不是睁大了眼眸。 剑院弟子谱和历史上,并未有一位叫做岳离的人。 甚至在落叶剑法方面的造诣,比落九筝还要高。 若早知如此,定不会使用大冥落叶阵,就算开启此阵法,断断不会把叶楚月给桎梏进来,只因阵法开启,内部禁制压低一切,包括是落九筝、凌小黑这些人都不例外,只单单拼个落叶剑法,哪知踢到了铁板。 “落叶剑法,不是比谁以剑意凝聚的剑锋叶子多、” 楚月半抬着眼皮,淡淡道:“草长莺飞,静水流深,春有百花夏有风,秋可凋零万物冬有暗香盈袖。” 她手执秩序之剑,身法行云流水,剑势大开大合。 秩序之剑在短时间内就刺了落九筝无数次。 落九筝拼命地阻挡,虎口生疼,臂膀都在发麻。 剑院弟子的耳朵里只响起络绎不绝的“锵锵锵锵锵锵”之声。 楚月悬空掠步往前,一面说一面流畅出剑。 落叶如石,砸在了落九筝的身上。 落九筝全力以赴,不停地出剑,生生打了个四六开。 “落叶轨迹,漂浮不定,非一板一眼死记硬背的陈规。” “每个秋天,每一棵树上的每一朵落叶,纹路轨迹和归宿各有不同。” “剑意如悟道,悟出属于自己的那一条道。” 楚月出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她却愈发沉稳。 萧萧风里,她有着静谧的孤独感,宛若参悟了时光的旅人。 十年一剑,不朽前辈之心血,都系于她一人之身。 “师姐,我们这就来帮你!” 按照剑道规矩,他们都是名门正派出身,既说了落九筝一人应对,便不可增加人数。 但眼下之事非同小可,火烧眉毛,哪能就这样旁观! “都不准动!” 落九筝回了楚月一剑,冷声喝道。 “师姐……” 凌小黑眼睛一眨不眨的。 “这是我的战场。” 落九筝说完,多加了一句,“都好好地看着,于剑道之路,必是受益匪浅。” 弟子们半懵半懂,不理解九筝师姐的话,却还是聚精会神地观望着这一场独属于剑道的战斗。 “轰!” 楚月剑意展开。 无数落叶相聚,汇成了无数的小山。 剑锋之山直接往下砸。 砸裂冰河,飞溅出了无数的水花。 裂开的冰层,化作了无数利刃般的冰锥,冲向了落九筝。 而旁侧的剑院弟子俱都掉进了冰河内,一面呛水一面双手胡乱地扑腾着。 第3031章 是要被称之为师祖的 无数冰锥,如万剑穿心,直逼落九筝。 落九筝眸光一闪,剑魂咆哮,破裂的冰河越来越多,烈火沿着剑道轨迹,迅速地冲向了楚月,而她自己,则挥动潇湘剑,只见数百落叶衔着飞溅漂浮到了长空的水珠,护在落九筝的身旁,形成了落叶水盾! “呯”的一声。 一道金色的光华,从落九筝的元神炸开,往天冲去。 她的落叶剑法,竟在这场战斗之中精益突破了! 随后便借突破之力,把金色的圣光融合在了落水盾之上,宛若骄阳似火映照此处般的好看。 “九筝师姐,你突破了!” 凌小黑喜道。 其余落汤的弟子们,顾不上浑身湿漉漉黏糊糊贴合在皮肤上的难受,一时间兴奋不已。 打在落水盾上的冰锥,无不是碎裂两界掉了下去。 落九筝的心里,隐隐有着荒唐的想法。 岳离并非是在跟她博弈剑道,而是在教她落叶剑法。 并且在引导着她。 单论落叶剑法的话,她用尽全力必然是和对方是三七成的胜算,岳离定然是刻意地压低了剑法实力! 而她,前些年为了救一个新入剑院的弟子,右臂受了伤,剑魂也有所损伤,导致她的剑道修为久久都没有精进,卡在瓶颈期已有数年之久! “不错,孺子可教。” 泛着金光的落叶盾逐渐如流水往下淌时,落九筝听到了对方的话语声。 果真如她所料! 落九筝攥着剑法,问:“岳姑娘为何要这么做?” 剑院弟子们爬上冰层,御剑飞行,渐渐都反应过来了,有一种相当古怪且诡异地眼神看着楚月,有着万分的迷惘和疑惑。 “既得机遇,参悟了落叶剑法,学有所长,剑劲刚强,不是为了欺凌旁人。” 她立在长空,冰河的风卷着泛黄的落叶。 她说:“当年,女子剑修寸步难行,遭受不可撼动且根深蒂固的偏见。 不朽前辈,便杀出了一条女子剑修之路。 她希望福泽后世,她并未仗着自己剑法高强,就随意欺凌弱小。 岳某只希望,她的后生,能步她之路,但有着自己的剑法。 落叶剑法是前辈所留,但她不是剑法的结尾和剑道尽头,要把她当成一个开始,海上一叶舟,至于去往何处,则是掌舵握剑的诸位。” 楚月刚顿悟了落叶剑法,度过了十年的秩序时间,她自不会伤害到剑院的弟子,除非十恶不赦者。 她清楚,自己的剑道天赋固然有之,但能够领悟至此,不朽前辈耗费了毕生的心血。 得人恩惠,便要记着。 站在巨人的肩膀俯瞰山不是山是蝼蚁,能以此自立却独不能自负。 落九筝讷讷地看着楚月。 执剑者,多为侠。 以骨为剑,方为剑客风骨。 江湖侠气,最是难能可贵。 但她却觉得,这一刻,她在岳离的身上,看到了真正的剑客的影子。 “岳姑娘,你可曾见过剑仙?”落九筝往前走出一步,不由地问道。 剑院之外,且未被剑院收录的落叶剑法者,还能达到如此境地,那必然是……剑仙所教! 凌小黑听闻剑仙之名,登时两眼放光,呼吸微窒,眼底是怎么都遏制不住的炽烈狂热,同时还有着肃然起敬的神情。 对于大多数的剑院弟子而言,剑仙的存在,似可比肩神明。 是巍峨不塌的高崇之山。 剑道之路的指路灯塔! 楚月略微思忖了会儿,并未直截了当回答这个问题。 “等到有朝一日,血鬼人族不再是不容于世,不再是立世而阴暗遭世人唾弃的那时,我会来告诉诸位,我是否见过剑仙。” 她说着模棱两可的话。 准确来说,以剑仙之徒的身份进入落雨阁,就算做不出少阁主,也能是个挂职长老。但她认不朽前辈为徒,是为了传承,与其他无关。 等到她踏步天梯,落叶剑法大乘。 当她能摘下面具,是这无间地狱的一束光,能够成为前辈的骄傲,她便会昂声说剑仙不朽,为她叶楚月之师! 落九筝似是猜到了楚月的心思,却是大受震撼。 楚月执剑抱拳:“落叶剑法之事,还请诸位隐瞒。” “这是自然。”凌小黑说:“九筝师姐都晋升了,你我还是同修落叶剑法的同道中人,岳姑娘放心,我们定会守口如瓶的。” 落九筝的目光紧盯着楚月。 剑院的另一个弟子却问:“岳姑娘既是有血有肉的真性情之人,又为何要帮白惊鸿呢?” “枯花藤,不在她的身上。”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若你们判断失误,信错了人,白惊鸿何其无辜,死去的白家人又何其无辜?” “尔等是剑院的弟子,是剑仙不朽的后生,而不是旁人手中的利剑!” “她白惊鸿要枯花藤做什么,倒不如好好想想,大楚公主楚南音在诸神之日被挖了双瞳,这枯花藤对她是否有意?白家和剑院不死不休,又是何人一石三鸟好计策在背阴处尽收渔翁之利?” 楚月越往后说,越是拔高了声调,年纪不大,老气横秋且威严外露,有几分长辈说教的口吻和感觉。 落九筝先前听到龙子蘅所说,就有着一闪而过的疑惑。 但她和楚世远的交情,同生共死过,不算是普通的朋友,下意识地偏向了楚世远。 她拧了拧眉,陷入了迷惘。 “岳姑娘所说,吾等会认真思虑,还请岳姑娘指明方向,不管背后之人是谁,我们现如今的燃眉之急,就是枯花藤。” “出了大冥阵,听我所说来行事,便可取回枯花藤。” 楚月瞬闪到了落九筝的面前,秩序之剑已经放到了身后。 她朝落九筝伸出了手,“你们养护枯花藤,定有沾染枯花藤纯正七位之物,切记,要最纯正的。” 如白惊鸿身上被刻意仿佛的气息,太过于杂糅,不够纯正便无大用。 落九筝眸光一闪,将先前枯花藤上掉下的一片叶子取出,交到了楚月的手上,“此物,可能有用?” “够了。” 楚月接过了藤叶,勾唇一笑,转过身去踏着冰河准备离开大冥阵法。 “岳姑娘。”落九筝喊。 楚月背对着她与她们。 “你可知,剑仙之徒,在我们剑院,是要被称之为师祖的。” “那挺好。” 楚月回头一笑。 那张恶鬼面具落入众人眼里倒是不再狰狞了。 第3032章 剑院后生,拜见师祖 “岳姑娘。” 落九筝的眼底,泛着稍纵即逝的泪花。 她勾着唇角微微一笑,“日出东方,紫气东来,剑仙不朽,诞于洪荒东边的村落,消失之时,她没入了东边的太阳,与你现在的方位一致。 早些年,听闻老祖不朽剑仙收了个徒儿,却不曾见过。” “或许,来日会有相见时期,诸位,阵门开了,当走了。” 楚月恣意随性地摆摆手,而后收回了视线,迈步向前,走入方位以东的既定阵门,冰河的风拂起了她的裙摆,落叶垂在她的发梢。 一人一剑,似若方外枕山栖谷的孤独惬意之人。 身后冰河的光晕朦胧,传来了剑院诸位弟子不怎么齐的声音: “吾等剑院后生弟子,拜见师祖大人!” “……” 楚月踏入了东阵门,背对着众人,只淡淡地摆了摆手。 凌小黑等人面面相觑,颇为迷惘,不如落九筝来得通透。 “师姐,何故突然拜见师祖?师祖在何处?莫不是岳姑娘?” “东方之光是为星,星从天上来,你们看,东阵门上穹顶下正有星辉,许是师祖来了。” 剑院弟子们听得有些懵,但敬重之情都瞬间涌动在了一张张年轻蓬勃有朝气的脸庞。 “九筝师姐,岳姑娘适才所说……世远兄,莫非真是那等心术不正的宵小之辈?” 落九筝沉默了少顷,眸光微凝,眼底的流水似是聚成了寒气逼人的冰块,与这冰河倒是相得益彰。 她冷着脸看了一眼说话的剑院弟子,声线平和又淡: “你们非亲非故,又不是同门,算哪门子的世远兄?” “可是——” “走吧,出阵。” 落九筝的眼眸宛若埋藏在冰河下的深潭一般。 一生二熟,剑院弟子都和楚世远走得很近。 她和楚世远,既是生死之交,亦为君子之交淡如水。 哪怕她不曾言说,甚至时刻和楚世远保持着距离,但冰山渐融,楚世远在她心里的重要程度可谓是一日更胜一日了,捅破窗户纸足以见得是指日可待之事额。 她抿着唇,深吸了一口气,便提剑带着诸多之人踏入东阵门,似起微澜的情绪被掩藏的很好,并无一人察觉。 出门在外她作为实力最高的弟子,当以宗门荣耀和同门利益为先。 …… 大冥落叶阵外。 楚家兄弟不动声色在安全的阵法光耀内迫不及待地等待着结果。 却只听到落九筝剑法精进的动静。 楚御辰双目如光如夜明珠绽。 “哥,快看,落姑娘有所进步了,不愧是深谙落叶剑法真谛的剑院弟子之一,竟在阵内与之对战时都能突破。” 楚世远闻言颇有些高兴,一如素日里的温文尔雅,面庞浮现着不显山不露水的笑容,波澜不兴的眼底深处,是一把炙热的野心之火。 他做人做事,深谋远虑,未雨绸缪,走一步,看十步,与人结交谈笑喝酒都是有所衡量的。 诚然,他对落九筝动过赤诚纯粹无杂质的心。 但这份纯粹在权衡利弊的野心之下,便显得捉襟见肘了。 “不过——”楚御辰看了眼盘膝入定的白惊鸿,有所担心:“这白惊鸿实力不低,该不会解了月华桎吧?” 血鬼人族的几个他倒是不担心,若无由头,便无处发难。 白家却死了一个人,白惊鸿出刀出剑哪怕是杀人放火,都是天经地义之事了。 “不会。” 楚世远回答得毫不犹豫、斩钉截铁,深邃的眼眸倒映出了白惊鸿的身影,“就算有本事解了月华桎,也没有关系。” 白惊鸿多杀几个剑院弟子。 这血海深仇,就会越积越深,纠葛永远难以化开,便会成为代代相传的世仇,剑院和白家,将会永永远远地不死不休。 若能趁乱拿回南音的明月简自然就更好了。 楚世远算计的清清楚楚,亦漂漂亮亮。 而这,正是楚老爷子的骄傲和自豪。 …… 龙子蘅急得团团转,踱步走来走去的。 “那落九筝的落叶剑法,很有一套,岳姑娘大病初愈,身体还弱着,还被鬼压床见了鬼,这可怎么办。” “无间口一战,岳姑娘并未使用过剑,她的剑道素养定然不高。” 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方才使得自己完全镇定下来。 慕临风蹙起了眉,浓浓担心覆于眉眼。 叶无邪和夜墨寒都在阵法外头等候,倒是不怎么着急。 只因楚月进入阵法前的刹那间,传音入耳,让他们放心了。 “轰!”大冥落叶阵门开启,光芒闪烁,狂风呼啸,漫天的落叶似秋日骤降。 “阿兄,阵法开了!” 楚御辰激动不已,宛若个活泼少年。 龙子蘅蓦地顿住脚步,陡然化作了一条游龙,就朝阵门冲去。 “好你个落九筝,本队长还没死,就敢私下动用阵法胡乱擒人!伤人!岳姑娘身体柔弱,你若伤她,本队长今日便将你带去执法总处问罪。” “吼!” 龙子蘅怒喝之时,还有几道威严的龙吼声来应景,使得他更具神武,携万钧的摧城之力,撕裂长空,驱散迷雾,震荡鬼木林,使得茂密的树叶哗啦一声便是止不住地“沙沙作响”。 然而,当他的龙首如摧枯拉朽的山崩撞来,走出阵门的并非是落九筝和剑院同门,反倒是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急急地刹住了龙躯,撞到了旁侧顽固的石头,使得他原就不怎么光亮圆溜的脑袋,更加雪上加霜多了个小山丘似得包包了了。 龙子蘅顷刻间化作人形,两手护着撞到的新包,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是颇为高兴地看着楚月。 “岳岳,你还活着?我还以为,你被杀猪一样宰了呢。” 楚月才想要为他疗的心,立即按捺了回去,恶鬼面具下的唇角轻轻地抽动。 “怎么是你?”楚御辰瞪目。 “怎么,楚公子看起来很失望?” 楚月拢了拢夜墨寒披来的大氅,接过阿兄不知从哪里得来染血绷带扇,轻摇了摇微微挑眉,戏谑地看向楚御辰,问话时颇像是个充满痞气的帝主。 慕临风左看右望却是颇为傻眼。 热就不要披大氅。 冷就不要晃折扇。 他实在很难想象。 大氅和折扇这俩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为何要同时出现。 实在是滑稽又诡异。 第3033章 四下陡然静无声 “九筝姑娘何在?”楚御辰怒目圆瞪,骤然拔剑一指的距离,刺啦一声剑吟直冲闻者颅腔,“剑院老祖那可是不朽剑仙,你适才既然提及,就应该知晓些分寸。” 楚月涌着扇子,血鬼人族的血脉涌动,无数血迹斑斑的绷带自被风吹得敞开的衣袍里掠出,在她缓缓落座之际,于身下交织出了一方宝座。 她松弛懒倦地坐着,交叠起修长的双腿,身后两侧是夜墨寒和叶无邪,寥寥几人倒有深不可测的强者之气。 莫说其他,光是那等气质,不淌个许多年的尸山血海是难以拥有的。 楚月摇扇打了个哈欠,并未回答楚御辰的话,而是虚眯起眼眸,盯向了楚世远。 相较之下,楚御辰显得不是很聪明。 但楚家兄弟里,显然是小的那个天赋更好,倒是相辅相成了。 “九筝姑娘!”楚御辰又喊了一声。 便见阵门再有动静。 落九筝身似冰霜,面无表情地带着剑院弟子大步流星往外走。 “九筝,你可还好?” 楚世远往前踏出一步,仔细端详落九筝。 极擅察言观色和长袖善舞的他,心里拨动了一下,似有不好的预感,神色暗了暗。 随后便竭力地浮起了温和的笑。 “看来并无大恙,想来也是,九筝的落叶剑法,岂是野路子能够相提并论的。适才听闻晋升的福音,这会儿我也得给九筝道一声喜了。” 落九筝淡淡地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多谢。” 楚世远心底不快,神情倒是很好,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哪怕胸腔内翻涌起了惊涛骇浪,面上还是处变不惊的初始模样。 落九筝安然无恙他并不惊之,让他意外的是那来路不明的女,竟然毫发无损,而大冥落叶阵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未可知了。 楚月坐在宝座之上,保持着摇扇的动作,颅腔内的精神力,却如同一双稳固有力量的手,将落九筝所给的叶子强行压迫,并且用神农之力治愈,再用雷霆淬炼,以之力压迫。 楚御辰迈步就来,怒视楚月:“血鬼人族的诸位还不速速把白惊鸿交出来,剑院长老若是因此殒命,诸位可担得起责任?难不成诸位还想短时间内,又经历起第二场血雨腥风的纷争吗?” 他一面说,一面冲,似有凌云之气的仗义兄弟。 若在此之前,剑院弟子定然会深受感动。 但冷静下来,总觉得有那么几分说不上来的古怪。 楚御辰才冲数步,一道身影提剑而来,拦在了他的前方。 “九,九筝姑娘?” “岳小姐,是我的朋友,请楚公子莫要冲撞了她。” 落九筝冷淡又陌生的好似变了一个人,看得楚御辰甚是迷茫,实在是想不通怎么进了一次大冥落叶阵,就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他立即回头看向了兄长。 楚世远心底有着不好的感觉,但还是强行镇定。 “御辰无礼,九筝姑娘莫要见怪。”他往前行来说:“御辰也是关心则乱,固然未曾见过剑院的长老前辈,但大楚的家中有一位德高望重爷爷,便能感同身受,义愤填膺。” 楚月掀着眼皮饶有深意地看了眼楚世远。 这滴水不漏的一番话,着实是有点子东西在身上。 既不问何故会化敌为友,也无任何的情绪波澜,儒雅、温柔,像一块精心雕刻成万里江山图的玉石,深藏不露有一手。 剑院弟子们的心里多数还是偏向楚世远的。 毕竟同舟共济过一些时日。 相处交流下来,竟能做到无一人有所厌烦,每个都很喜欢。 甚至连凌小黑都会悄咪咪地撮合他和九筝师姐。 落九筝握着剑柄的手有些松动,凝眸望着走近了些的楚世远,毫无疑问,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有所悸动的男女,都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扪心自问,哪怕究极相信岳姑娘的她,此刻依旧觉得楚世远惹眼。 “九筝,剑法突破,若能饮一杯梧桐青草汁,便是再好不过了,促进剑学吸收,筋脉淬化。” 楚世远仿佛不知晓两人之间的距离冷淡感,便从自己的空间宝物里取出了晶莹剔透的瓶子。 凌小黑睁眸:“楚公子去小周山,莫不就是取这梧桐青草汁的,梧桐树前有怒兽守着,这可不容易拿到。” 楚御辰嘟哝:“那是自然,阿兄为此还收了内伤,一直不肯让我死。” “楚御辰!”楚世远登时大喊:“让你说话了吗?” “啪,啪,啪。” 楚月忽而轻拍了几下手掌,“楚御辰都把话说完了,世远公子就来叫停,不愧是兄弟俩,这默契十足是旁人快马加鞭都学不来的。” “你——” 楚御辰抬手怒指楚月,你了个半不出个所以然来。 楚世远则是神色一僵。 宝座上的女子,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手臂随意搭在椅把上,漫不经心好似天生的君临者。 “九筝姑娘真让人寒心,她都这般羞辱我家阿兄了。”楚御辰咬牙道。 落九筝回头看了眼楚月,时刻透露着对楚月的敬重之色。 “如若道出实话也是一种羞辱的话,只能说令兄过于文弱了。” 她看了眼楚世远手里的梧桐青草汁,“这东西,就不必了。” 楚世远流露出了受伤之色,却还在隐忍。 他原以为是权衡利弊,世界之大,众生皆为棋子,包括心爱的女人。 但见罗九筝这般的梳理冷漠,他的心脏却好似裂隙泣血般的疼痛。 “九筝师姐……” 凌小黑欲言又止。 几个剑院弟子也是于心不忍。 “师姐,世远公子挺好的。” “师姐,……” “……” 恰好此时,一道光从楚月的元神空间掠过,落到了楚月的手掌心。 她把铸好的叶子,丢给了落九筝。 落九筝接过叶子,和剑院弟子们一道两眼放光。 “这是……” 铸蕊之叶! 此叶,能找到枯花藤! 宛若磁性般,注入气力,就能自动吸附到枯花藤上。 凌小黑眉梢一扬,“太好了。”终于能还楚世远一个清白了。 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落九筝松开了手。 便见铸芯之叶,骤然掠出,严严实实地吸附到了楚世远的身上。 四下陡然静悄无声。 第3034章 高洁如竹芒寒色 无数双眼睛,俱都落定在吸附于楚世远身上的铸蕊之叶上,无不是诧异。 凌小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眸,就算亲眼目睹真相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竟是下意识地认为铸蕊之叶是否失效,而不是楚世远的德行。 一路相伴,她有眼睛,看得出楚世远是高洁如竹、芒寒色正之人,怎能做这焉坏的事? 饶是城府深如楚世远这般人,此刻低头看了眼铸蕊之叶的他,彻底地慌了神,只是还在故作镇定,满目无辜地看向了落九筝,颇有几分清者自清的意味。 他只能赌,赌落九筝的信任。 “看来,是我剑院弟子过于盲目了。” 落九筝闭上了眼睛。 “师姐……”凌小黑低声呢喃:“铸蕊之叶,会不会失效?” “不会。” 落九筝发红的眸子充满嘲讽地看向了楚世远。 “我们相识十年有余,那年山色空蒙浮岚暖翠,我以为,我们会是一生的朋友。” “我知你聪慧过人,心思缜密,但我没想到你机关算尽对准了我。” 落九筝笑了。 “楚世远,你分明知道顺德长老于我亦师亦友,这枯花藤芝对我得重要性,你却为了一己之私坑害于我,还栽赃白家。” “不是你坏,是我过于愚昧!” 落九筝牙齿都在发颤。 一股寒意,冲向四肢百骸。 九死一生拉她一把的有情人,竟会算计到她的头上来。 日后耳鬓厮磨,岂非还是他楚世远的枕边棋子,随时可以丢弃的利剑? 凌小黑对于师姐是绝对地崇拜,而今闻言,便是相信了这等事实。 她抬手指向了楚世远,眼神里充满了怪罪和浓浓的失望之色。 “不是这样的。”楚御辰急道。 “那应当是怎样?” 楚月笑盈盈地问。 楚世远目光深沉地注视着楚月,近乎咬碎了后槽牙,“岳小姐,大楚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故要这般咄咄相逼,害我大楚?我知你实力过人,但做人得凭良心。” 现下,他不仅要拖延时间,还要靠这三寸不烂之舌,试图把罪业都推到岳离的身上,让人以为是岳离心如蛇蝎。 说到底剑院弟子和岳离非亲非故,自是会打心底里多偏向一点他的。 更让他心里堵得慌的是落九筝失落又冰冷的眼神。 仿佛彻底地关上了那一扇,他用十年之久才打开的心门。 “咔,咔嚓。” 楚世远心脏猛地咯噔,双瞳赤红如血。 只见落九筝取出了心悦石放在掌心,再缓缓地收拢起灵力跃然的五指,以刚猛之力掐碎了心悦石。 固若金汤的心悦石,一旦形成,唯有双方才能掐碎。 一旦碎裂,此生不可再契心悦石,更不能在月老殿形成婚约盟誓。 破碎地心悦石,割裂了落九筝的手掌。 鲜血自拳头内沿着指缝往外流。 迷雾淡淡,红刺目。 她笑着看向了楚世远。 “从今往后,你我二人,恩断义绝,不死不休。” “日后我落九筝见你大楚皇室一人,此怨便如跗骨之蛆,势必出剑见血。” 每一个字,胜似钢刀插在楚世远的血肉深入了从前如磐石的灵魂。 “还有——” 落九筝话锋一转。 楚世远便以为是峰回路转。 他急急地看着落九筝,却见手掌流血丢掉碎石的落九筝说:“岳固姑娘于我,是不可多得的朋友,她若对你大楚咄咄相逼,必是你大楚有错在先,怨不得旁人。” 楚月眸光一闪。 这落九筝,倒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认定了的事和人,便会一根筋地信任,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如若这信任崩塌成一片废墟,就将不复存在,永难重圆! “九筝。” 楚世远往前走了一步。 落九筝拔剑指向他,“你和楚御辰害死了白家之人,你当给惊鸿小姐和羌笛白家一个说法。” “非常时期,混战之下,焉有全身而退者?刀剑无言,伤及体肤和性命都是天道法则,更何况,那只是白家的一个护卫,一个下人!” 楚世远急道。 这罪,决不能认。 同时,他和楚御辰悄然地施展了南归术! 南归之术,以爆破丹田为代价,只为能归家,便如大燕南归。 “下人,就该死吗?” 说话者乃是席地盘膝的白惊鸿。 她已破月华桎,周身泛着透明的光泽,眼底凌厉之气更甚。 “下人,就不是人了?这世上众生平等都是爹生娘养的人,怎么就你大楚高高在上能枉顾他人之命呢?” 白惊鸿陡然站立而起,一甩袖便卷起飓风,半步造极境的气势极致可怕,宛若乳白色的雷霆风暴以她为中心朝四面八方无规则地扩散开去,震荡山野,百丈之内皆有微澜! “轰!砰!” 楚御辰丹田破碎! 南归术形成。 楚世远蓦地看向了弟弟。 说好破他的丹田,却没想到爆了楚御辰的。 “噗嗤。”楚御辰口吐鲜血,捂着丹田所在地,咬牙说:“阿兄!走!” 楚世远点点头,付出弟弟的胳膊。 光阵脚底响起。 大雁鸣叫和展翅之风共同出现。 “是大楚的南归术。” 落九筝道。 白惊鸿把明月简和叶嘤嘤归还给了楚月。 叶嘤嘤累得脸色发白,以半透明的飘然状态如小婴儿般蜷缩在楚月的怀里,小嘴微张随着呼吸轻轻地翕动。 “刺啦!” 白惊鸿一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肩胛骨,匕首拔出血液洒在南归术的阵法光圈之上,而后直接以气力裂开了四分之一的丹田,鲜血直接顺着食道从咽喉嘴角溢出。 丹田和血液之气凝聚成了穹顶下横亘的桥梁。 如此,便可追上楚家兄弟。 “走——” 楚月低喊一声,跟着踏上了血色桥梁。 叶无邪、落九筝纷纷跟上。 “白惊鸿,倒是让人诧异。”途中,龙子蘅道。 楚月虚眯起了眸子。 楚家兄弟栽赃陷害,必然构成罪孽,还有龙子蘅亲眼目睹和剑院、白惊鸿作为人证,再加上楚世远必有后招,譬如这南归术,故而他们几个并未直接出手。 白惊鸿却等不得执法队来处理。 她不仅要出一口恶气,还要为死去的白家护卫报仇雪恨。 那是跟在她身边许多年的护卫。 还跟着她在诸神之日去海神界观望过最精彩的战斗。 不是下人。 是人。 …… 第3035章 如刀似剑异形笛 大楚,皇室。 “世远和御辰,快要回来了吧。” 楚老爷子提着烟袋深吸一口。 “还在临渊关,不过应当回来了。” 楚云城稽首道:“刚得到的消息,世远和剑院弟子,杀了白家护卫,还在追杀白惊鸿,估计这会儿羌笛南海和女剑院有所知晓。此乃好事,坐山观虎斗,尽收渔翁之利。” “世远那孩子聪明着。” 楚老爷子露出了满意的笑,眉宇之间隐约可见骄傲。 世远打孩提时,就比旁人要聪明沉着些。 过路的算命师说,世远有王侯之相。 楚老爷子布满褶皱的面庞,笑容愈发深浓了。 “对了。” 他转过身来,稍稍放下了烟袋,满脸的精明,“女剑院的弟子们,为了救顺德长老煞费苦心,浇灌了枯花藤吧。枯花藤,对南音有好处。” 提及南音,父子俩人俱叹了口气。 终归是自己带大的孩子。 就算有不争气的地方,哪还真能任由其自生自灭自知冷暖呢? “刚得了一株天雪灵,吩咐人炖汤,喊南音出来喝。” “好。” “……” 楚南音被师兄们搀扶着来喝着炖好的天雪灵。 楚时修难得的兴奋,“等世远阿兄回来就好了。” 楚世诀闷哼了声。 “二哥,你也好。”楚时修忙道。 “说起来,许久不见了,是有些想念。”楚世诀叹道:“上回相聚,还是大哥、老三都在的时候吗,那时……” 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却看向了楚南音被绸缎缠绕的双目,此时可谓是无声胜有声。 那时—— 楚南音的双瞳还没被挖走。 他们的生活风平浪静,还未被楚明月搅乱。 他们有时常常不懂老天爷何故要来捉弄人。 若母亲当年的腹中并非双生女,而是只有楚南音一个,大楚定是蒸蒸日上,欣欣向荣之景,定不会如现在这般。 “对了。”楚时修头盖骨下灵光一闪,“不知道阿兄和九筝姑娘如何了,若能带回个嫂子也是不错,上回两人就情定心悦石了呢。” 说到这时,楚祥父子面露欣慰之色,可见二人都对落九筝很满意。 不管怎么说,都是剑仙不朽的传承者。 “九筝是个好姑娘。”楚祥微笑。 楚长云两手托腮,“若能现下就见到阿兄,该有多好。” 老天,还是眷顾大楚的。 只因这番话说完,就见整个皇室都被笼罩在血色的光圈内,雁鸣和振翅的声响不绝于耳,两道身影从天而降,些许血液洒在长空恰如雾霈。 “世远!御辰!” 楚老爷子发觉来人,手里的烟袋掉了下去。 “爷爷,出事了。” 楚世远急道。 楚御辰口吐鲜血,丹田已毁,半生修行都被废了。 “怎么会这样……”楚时修喉结滚动,吞咽了下口水。 楚南音手里的天雪灵汤掉到了地上,瓷碗碎成了裂片。 “楚世远,楚御辰,滚出来受死!” 白惊鸿后脚就来,身上的白衣清远如月,血色如盛放的怒莲。 她将异形笛取出,宛若刀刃在手。 “半步造极!”楚云城愣住。 “快!快救人!”楚老爷子的嘴唇都在发颤。 必须要最快的速度救下他血亲的孙子! 白惊鸿笛在手,似刀又似剑。 刀剑合一,身影利落快若疾风。 出手之时似有笛声如杀。 这时,楚月等人纷纷而至。 “血债血偿,尔当还我白家战士之命!” 白惊鸿怒焰奔腾,似如潜龙出渊猛虎下山,势头劲道正足,凛凛威风端的是半步造极,肃杀之气伴随笛音怒冲而去,直奔楚家兄弟! 她搏命一击。 就算废了自己半条命,也要为白家战士报血海深仇! 楚世远把楚御辰推开。 “御辰,护好大楚。” 他低声说完,却是瞳眸紧缩。 哪知楚御辰率先一步身若游龙躲开,竟来到了楚世远的身后,一掌打在楚世远的胸膛,将其打出危险之地。 “阿兄,我脑子没你好使,这大楚,还是你来护吧。” “记得,莫让那明月妖孽,害我大楚。” 楚御辰红着眼睛笑。 “御辰!”楚世远激声大喊,近乎崩溃。 “咔——” 楚御辰的背后,自心脏部分,直接贯穿了如刀似剑异形笛。 他一口鲜血吐出,眼珠子便如死鱼般快要掉落。 他对着楚世远笑。 “阿兄,若有来生,还做我阿兄。” “不——” 楚世远感受到了真真切切地痛。 这手足之情,远胜所谓的情爱。 这切心之痛,快让他丧失理智。 “啊啊啊!” 楚世远仰头痛吼,怒发冲冠披了下来。 楚世远被锋芒毕露的异形笛贯穿了身体如悬梁般吊在高空。 白惊鸿垂眸往下看,“一命还一命,该。” “我弟弟乃大楚皇室之子,你家护卫是贱籍奴役所生的孩子,空有几分天赋得你赏识罢了!” 楚家兄弟杀害白家护卫前,都是有细细计较的。 贱奴之子,死了便死了。 就算事情败露,算到大楚身上,也罪不至死啊。 “贱籍奴役所生又如何?” “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所生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知冷暖疼痛的人,而不是牲口,饶是牲口,亦不能随意斩之。你楚世远,在高高在上什么?你失胞弟知痛不欲生,他父母亲人朋友得知就只会漠不关心,他们的感情和疼痛难道就比不得你楚世远吗?”白惊鸿瞪目低吼出声。 声声铿锵,无人应。 楚世远浑身乏力,软若无骨般。 楚祥、楚云城、楚世诀等人更是痛苦。 被异形笛吊着的楚御辰,那血腥一幕刺激着他们的灵魂都在颤栗之下爆发出无穷的愤怒。 “汩,汩汩,汩汩汩汩。” 楚御辰的口腔止不住地往外流血。 奄奄一息的他,僵硬着脖颈,机械般地扭过头,恰好对上了不远不近的一张恶鬼面具,和一双瞳。 许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在这一刻淋漓挥发。 楚御辰便死死地盯着楚月的眼睛。 明月高悬,在楚月的身后,银辉如瀑覆下天与地。 楚月施施然而立,笃定楚御辰必死无疑,以及察觉到楚御辰的变化,她便神识传渡。 唯有楚御辰一人能够看到,那人的身影在飘逸的晚风里对他作揖。 “在下,海神叶楚月,恭送楚公子踏步黄泉路。” 霎时。 楚御辰瞪大了爬满血丝的剑目。 他伸长了脖子往前,恨不得把楚月看得仔细。 又宛若见鬼,浑身发颤怎么都止不住。 第3036章 敲骨吮血,烈火烹油 叶楚月! 是她! 楚御辰口溢鲜血,异形笛还如悬旗般把他挂在空中,贯穿了心脏。 他无法言说,但情绪暴涨如惊涛骇浪欻然起! 挖了南音金瞳的叶楚月! 毁了南音前程的叶楚月! 害得大楚节节衰败的叶楚月! 他恨之入骨,恨不得敲骨吮血,烈火烹油! 若不是此人,阿娘不会和离,更不会远走他乡。 于楚御辰而言,他曾期盼过,如若世上当真还有一个温婉可爱心底良善的明月,若接回了大楚,哪怕在他心里的地位比不上楚南音,他也会爱惜爱护,起码能保其一生的富贵荣华。 可他做梦都没想到,所谓明月,心狠手辣,挖掉南音之瞳,得罪上界,不愧是臭水沟里爬出来的鼹鼠,让他恶心又恶寒。 但他做梦都想不到,嗤之以鼻的叶楚月,登不上天梯的叶楚月,竟会以这种形式在他临终前送他一程。 说来可笑的是,若不是叶楚月这些人,白惊鸿必死无疑,他与阿兄的计谋定然达成。 叶楚月就像是大楚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日不除之而后快,大楚就一日都不得安宁。 “汩汩汩,汩汩。” 楚御辰肌肉颤动用力张开的唇,满是淋漓浓稠的血液。 他爬满血丝的眼睛,正死死地瞪着楚月。 比起楚月的那一张面具,此刻的他,眼神更像是阴间爬出的厉鬼,下十八层地狱时都想宰杀这所谓的妹妹,恨不得一口一口吃掉她的肉,喝她的血,把大楚赐予她的血肉之躯和灵魂给一一夺回来! 而让楚月诧异的是,楚御辰生机消失之时,不知为何,她居然能听到楚御辰的心声。 歇斯底里的,张牙舞爪的,仿佛她的罪业罄竹难书。 她却习以为常,不见半点儿的波澜,面具下的眉目噙着淡淡的笑,比拂过袖衫的风还要平和泰然,悠悠然地望着死不瞑目的楚御辰。 楚御辰彻底死去的那一霎,都在半扭着头,死死地瞪着楚月,直到身体僵化,还是如此姿势。 楚月心平气和,唯一的波澜,则是雪娘若是得知此事,怕是会眉染忧愁,纵然再是爱憎分明的人,也难以全然地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更何况是十月怀胎一朝临盆陪伴九万年之久的儿子。 她垂下了眸,颅腔内历历回响的,是楚御辰临死前的那些话。 或许—— 眼下大楚皇室的每一个人,都是这般大差不差的心声。 只是楚御辰对她的恨意太强,而她又刚得到了秩序仙人的眷顾弹指十余年,再加上无间口一战,休憩时得到的诸多气力以及瞳的延伸,便在楚御辰临死之际听到了他的心声。 “御辰!” 楚老爷子近乎昏厥过去。 楚云城扶着父亲,血红着眼睛瞪向白惊鸿,喊到歇斯底里。 “白惊鸿,你怎敢动我大楚皇子!” “杀人赔命,血债血偿。” 白惊鸿抽出了自己的异形笛,鲜血挥洒在长空。 她的眼神泛着红,怒视楚云城:“你楚家儿子害死我白家之人,设计栽赃构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当是你楚云城教子无方,你还有脸来质问我?!这天底下,并非只有你楚云城是当爹的人,被你家逆子害死的无辜之人,哪个没有爹?莫不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楚世诀和楚长云脚掌踏地飞掠而起,忙去抱住了楚御辰的尸首。 “简直是一派胡言,血口喷人,你口口声声所说,又有何证据证明?!”楚云城眼睛赤红到可怕。 自打诸神之日起到现在,大楚就不曾安生过。 距离前些日子明月简、天命鸟被抢还不到半个月。 才过几天安生日子。 就要历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 这苍天,何曾开过眼,如此对他楚云城啊?! “阿……阿兄……” 楚南音声线发颤,看不到的她,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等事。 她还没来得及跟阿兄说上话。 “怎么会这样?”楚南音痛不欲生。 这大半年的日子里,先是楚尊断臂坐牢还与她生疏了,然后是楚凌皈依佛门,宁愿承受界面压制的秩序之怒,也要留在海神界,母亲义无反顾地和离不再回头,先如今楚御辰还没了…… “本队长可以证明她的话。”龙子蘅一步踏出,负手而立。 楚云城再次绝望了。 龙子蘅垂眸俯瞰,说话时候周天伴随着龙吟怒号之声。 他说:“枯花藤芝的铸蕊之叶,吸附在楚世远的身上,尔等还有何话要说?楚世远,还不速速归还枯花藤芝!” 楚老爷子灰浊的眼睛这才留意到了楚世远身上如跗骨之蛆般的铸蕊之叶。 “好,好啊,好得很。” 楚老爷子状若癫狂,笑时有泪,而后满目阴狠。 “白惊鸿,定是你做法欺骗了龙三队长!” “既是血债血偿,你欺我大楚无人,践我大楚之尊严,杀我大楚之子,你今日便要杀人偿命,老朽要你的尸首给我孙子陪葬!” 楚老爷子是个聪明的。 执法令需要最高级执法队和执法总处才能签发施出的。 在此之前,他就算误杀了白惊鸿,也是正当防卫。 而且只要拖延到了足够的时间,便能化腐朽为神奇的。 现下,他只要白惊鸿给自己的孙子陪葬。 用白惊鸿的血液去温暖楚御辰凄冷的黄泉之路。 楚老爷子一声令下,剑光漫天,杀气直冲云霄。 “楚老兄,老朽三万余年不问世,是去闭关了,而不是……死了!” 东方紫气乍现,老者之声沉稳有力,似若头顶擂鼓,震彻得耳膜欲裂。 楚老爷子蓦地看了过去,背部惊了一片凉意。 那居然是…… 白家老祖。 白崇远! 白崇远穹顶拈须,紫霄雷云呼啸而过。 “白崇远。”楚祥快把后槽牙咬碎。 “楚祥,你还是老朽初见你的那个样子,是个地痞。” 白崇远看了眼白惊鸿:“惊鸿是我白家女儿,你要动她,可以,便来与我白家宣战生死。” 宣战生死一经开始,就要杀得只剩一家才能算是结束。 楚云城急道:“你白家死的是个贱籍奴者之子,我大楚死的是皇子啊!” 第3037章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白惊鸿听到楚云城那话,眼睛通红。 “那又如何?” 落九筝踏步走出。 楚世远不可置信地看着落九筝,他命定的儿媳。 他唇部干涸,面色透着白沁出了汗珠,抬着眼皮颇为伤心地看向了站在大楚对立面的落九筝,极致的悲怆和失望之下便在心底里道了一声事与愿违。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落九筝眸光清澈黝黑,端的是一派坚定。 “关乎此事,我自有一定的责任,身为剑院弟子,我盲目相信楚世远,若我能多一分冷静和聪颖,便也不会造成此等局面。” 落九筝的灵力汇聚在掌心幻化成了匕首。 她直接斩去了左手的小拇指和无名指。 “落九筝作为剑院弟子,出门在外,自不会让宗门蒙羞。这两根手指,第一根,是为白家护法之死,第二根,是让我长记性,日后不可鲁莽冲动。” 落九筝的断指行径,叫白惊鸿眼底的冰雪消融。 诚然,她恨大楚,又何尝不会去怨怪落九筝。 但她见落九筝与叶姑娘是朋友,又怎能让叶姑娘难做? 而这却是白惊鸿心底里一根从血肉生长出来的刺! 落九筝断指之际,这一根刺,便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她看向落九筝。 落九筝被剑院弟子簇拥着,凌小黑哭着颤抖着手掏出止血药为她包裹了伤口。 众人之中—— 她看向了她。 两人相视一笑,彻底释然。 “说来说去,那不还是个贱籍之子吗?!焉能比我阿兄尊贵?”楚长云怒道。 阶级观念,早已根深蒂固。 多数人,皆如此。 或许少年也有凌云志。 但风尘碌碌,花柳繁华,经穷苦,见富贵,早已不是少年人。 卑贱者,如草芥。 只是有些人高声喊出来。 有些人,藏在心里。 还有些人,冷眼旁观。 …… “你说的没错,他就是贱籍之奴的儿子。” 楚月恶鬼面具下的目光扫了眼楚祥、楚云城父子,环视楚南音、楚世远等,最后落定在了楚长云的身上,问得是掷地有声,字字珠玑: “但奴的儿子,就世世代代是奴吗,奴就不是人了吗?往上翻一翻找祖先,当年混沌时期兽族占领八荒六合,我人族哪个不贱哪个不是奴? 人族有七情六欲、礼义廉耻,长知识、修武学、参悟刀法、行天地广袤之路,不是高高在上指手画脚,不是把人命当草芥,而是让你有见识,有襟怀,有德行。 你大楚皇权之下的人,难道就都是该死吗?若是如此,我这片土地上的子民感到悲哀,他们何其无辜,又何其倒霉,身如柳絮浮萍碰到你们这一群草芥人命还不知悔改的王权富贵!王权乃秩序,秩序为公道,为生民,律法当公正当护弱小,而不是你等宵小滥杀无辜的措辞! 贱籍之人若有德,哪里贱? 权贵之流若无德,哪里不贱? 贱非籍贯,应当问你举头三尺之神明,何为贱,何为奴!” 那字字之声似有磅礴万钧之力。 宛若雷霆闷声。 四下人满为患,空气里流动着淡淡的血腥味,却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了。 部分大楚的贱籍子民,在阴霾覆盖的片刻后,便是豁然开朗,不再妄自菲薄,反而似有凌云之气聚在胸膛想要一番惊天动地的皇图霸业! 白崇远看向了楚月,凝视许久,嗤笑了一声。 “人之公正、公道、公理,还需要血鬼人族的公主来说,楚祥,你的老脸,臊是不臊?” 他嘲讽地望着楚祥。 楚祥无力反驳。 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恐慌感。 从前段时间到今日,这女两次出现,所说的话都撼动了他大楚的根本。 作为大楚境内北斗之尊般的存在,他自然知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此番事后,当务之急便是稳固好民声,否则大楚民心乱了,根就烂了。 楚祥无力地看向了女。 海神界有个叶楚月。 上界又来个血鬼公主。 他大楚,必有一劫啊。 楚祥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叹声说:“龙三队长,你是总处第三队长,秩序权威之代表,今日之事,就全权交给你吧,若证据确凿,是吾孙害人害己,那便是他死有余辜。” “爷爷……”楚时修不服。 “是爷爷不好,未能把他教导好。” 楚祥又苍老了许多岁。 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情愿,却不得不说。 他不仅是楚御辰的爷爷,还是大楚最尊贵的统治者。 而今跋前疐后、进退维谷,他不得不言说之! 楚南音伤心之余,似有所顿悟。 她被兄长浮着御剑到了空中。 她使用了特定的法器,使得声音传遍大楚境内。 她说:“从今往后,大楚子民,贱籍奴者,与权贵之流,皆是平等。自明日起,本公主会设摘星司,摆刑天鼓,乃贱籍奴役有所冤屈者所擂!” 四下,一阵欢呼。 此时的楚南音,有着几分王侯的霸气。 在磨难和痛苦之中,她找到了自己的新路。 她要做一个,比叶楚月更值得人敬佩的修行者。 “这厮——” 朱雀的声音在楚月元神空间响起,“怎么有几分像你了?” 许是交手几次,耳濡目染,纵是为敌,也会有所改变。 只是…… 楚月轻摇了摇头。 踏步凛然坦荡,为生民之路,从来不是说几句话而已。 唯有脚踏实地,双足陷入和众生一样的泥泞逆水而行做苦海舟,用一块块不起眼的砖,才能筑起河清海晏的堡垒。 楚祥没想到楚南音会这么突然说这类话。 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贱籍穷苦之人,随便施舍一二就能感天动地。 楚南音这般,反而弄巧成拙了。 大楚最重要的,乃是权贵之流。 如此一来,岂不是得罪权贵了,到时候若是贱籍者不记得楚南音,只记得血鬼人族的公主,岂不是两头不得好? 这会儿,楚南音接过了枯花藤,在兄长的搀扶之下,亲自还给了落九筝。 “九筝姑娘,很抱歉。” 她谦逊地低下了头,企图挽回一些损失。 落九筝不语。 凌小黑接过了枯花藤。 剑院弟子的身后天穹,忽而来了两拨浩浩荡荡盛气如虹之人。 第3038章 天策剑鞘仙人盏 楚月侧目,循声望去—— 便见穹顶之下,第五、第三执法队赫然出现。 同道而来的,还有剑院之人。 这其中,就有落九筝的师长顺德长老。 今日的大楚,是许久未曾出现过的热闹。 正沉浸在丧子之痛的楚云城作为大楚之主,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顺德长老!”凌小黑眼睛一亮,万分激动:“周师兄,胡师姐,你们来了。” “再不来,你们就要被骗得找不到回剑院的路了。”周师兄鹤骨松姿,清逸翛然,说起话来便与这卓绝的仙风之气颇为不同,拿捏着几分阴阳怪调,摇晃玉骨扇时,淡淡地扫了眼落九筝被包扎好的断指伤口。 “落师姐自断了手指。”凌小黑眸子又红,万般委屈涌上心头。 “该——” 胡师姐穿着不合身的黑色大袍子,松松垮垮的,与周边身穿统一剑院服饰的弟子们截然不同,颇有几分特立独行的意味,她打着哈欠,懒洋洋道:“被人利用,害人致死,确实该断指赔罪,不过还算是个聪明的,知道断左手指头,固然影响美观,起码不会影响到剑法。” 落九筝则带着弟子们来到顺德长老等人的面前。 “弟子落九筝,识人不清,请顺德长老责罚。” “你已自罚,何须再罚?” 顺德长老说完,苍老的脸庞惨白到毫无血色,病气涌来,便咳嗽了好几声,血液都咳了出来。 落九筝眸光发颤,担心不已:“师父,路途遥远,你身子骨弱,怎不在剑院好好休养?” “无妨,为师,该来。” 顺德长老此次出院,最大的原因便是剑院藏宝阁第九层的楼里,剑仙盏亮、天策剑鞘现形。 这便意味着,剑仙有了传承者…… 他花重金聘请来的夏山神算师,为他指了一个方向。 “大楚,却非大楚之人,上界,却也非上界之人。”】 “凡人化神却不是神,神降为凡却非凡。” “来日诸天,今朝王。” 夏山是个年轻的毛头小子,故作神秘的话让人听不懂。 顺德长老便急急忙忙来了大楚。 “九筝,可有遇到,同道之人?”顺德长老问。 落九筝等下意识地看向了楚月。 关乎岳离之事,落九筝不敢多言。 更别提四周还有无数双眼睛看着。 她便低头作揖道:“回师父的话,尚未遇见过什么同道之人,但与血鬼人族的岳离公主不打不相识,弟子走火入魔时,多亏岳离公主指点剑法,弟子方才没有被剑魔反噬,还有所晋升。此次被骗之事,也多亏了岳离姑娘指点迷津,否则的话必将一发不可收拾,羌笛白府和剑院落雨必会残杀,反而让始作俑者的大楚逍遥法外。” 落九筝稍加润色了下,既降低了未知的危险性,又为岳离和血鬼人族正名,并隐晦地回答了师父的话。 “岳离公主,多谢了。” 顺德长老拱手。 楚月忙稽首抱拳:“顺德长老是前辈,岳离当不起此大礼。” “恩情大过于天,大是大非前老朽焉能拎不清还倚老卖老?”顺德长老甚是虔诚。 他当然清楚,大楚会在这件事从中作梗是另有所图,若非岳离及时阻止,后果不堪设想。 白崇远看了看顺德长老,便于大风之中拈须一番,朗声笑道:“岳姑娘乃血鬼人族的公主,却是知书达理,明辨是非,还有嫉恶如仇的热心肠,反观有些人自称是月族旁支,所作所为却是不堪入目。” 楚祥的脸色完全地挂不住了。 却见白崇远遥遥对楚月作揖。 “岳离公主,今日之事,白家欠你一个人情。” 白崇远道:“惊鸿天赋异禀,颇具造诣,她自小就无世俗阶级之观念,认为万物生来皆是平等。若非是岳离公主,只怕惊鸿身上还要背负着耻辱,白家和剑院也势必是不死不休。” 白家老祖、剑院顺德长老的作揖拱手叫人震惊不已,却又无比的羡煞。 楚月自不能居功自傲或是挟恩图报,便怀揣着后生的敬畏之心,颔首作揖,连带着脸上的恶鬼面具都流露出了敬重之色。 顺德长老悄然地观察楚月。 龙子蘅却在给楚月神魂传音: “顺德长老是女剑院里唯一的男长老。 算是剑院的一次破例。” 据说—— 顺德长老有一个妹妹,自小就有宏图夙愿,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剑修,御风行万里路,看山河图。 然而穷山恶水之地,又有多少质朴。 重男轻女四个不足世人为道的字,却害死了他的妹妹。 一次远门。 等他回来。 便知父母因几块灵玉石和一把不算好的剑,把妹妹卖给了一个瞎眼的男人,还说嫁过去有福,只要能生个大胖小子,此生必能安稳度日。 但生于淤泥却不甘同流合污的妹妹,自戕于新婚之夜。 他赶到时,妹妹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倒在他的怀里血流不止,只遗憾不能成为剑士,临死还不能用剑自戕,只能用捡来的匕首。 少年徒手挖土埋葬了妹妹。 后来再于坟前祭拜妹妹,却发现坟冢有所松动。 他挖开坟,看见衣衫不整,才知那瞎眼男人来了。 他疯了一样,屠其全族。 还是父母跪在地上乞求,他才放下屠刀,背着妹妹的尸首离开了这个地方,葬在了距离剑院自己的山丘。 他疯了几年。 一朝顿悟又遇贵人,方才进了剑院。 …… “这顺德长老的剑法很有一套,比起剑法,被他拯救的苦命之人,不计其数,此等坚持才是难能可贵。” 龙子蘅唏嘘之余,一阵感叹。 末了。 他疑惑地蹙起了眉。 话说回来,唯有更强者才能对低阶修行者传音,这是亘古不变的秩序法则。 岳岳的实力,应当不在他之下才对。 龙子蘅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了好一阵,陡然眼睛放光灼灼如日,满目的狂热和崇拜看得楚月恶寒不已,头皮发麻。 龙子蘅兀自点点头,如个读书的先生般。 他想—— 定是岳离姑娘从诸天来到上界需要压境。 压过头了,才能让他传音入耳。 不愧是他的岳离姑娘。 压境都这么随心所欲。 第3039章 当年之事无对证 龙子蘅的眼睛,快要放出光彩来。 楚月嘴角轻抽了几下。 夜墨寒则不动声色地来到了俩人之间,颀长挺拔的身影隔绝掉了龙子蘅的视线。 “龙队长!” 第三执法队的队员纷纷而来,将龙子蘅团团围住,究极提防却憎恨地瞪视着楚月等人。 “队长,近日你可有受欺负?” “队长,回总处吧,队员们都想你了,队不可一日无主。” “近来第四执法队都敢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洋洋得意,还一直嘲讽队长。我等群龙无首,最近也是无所事事的。” “……” “不急。”龙子蘅压低了声音说:“本队长还需要多待一段时日,莫催。” 言罢,他便绕开夜墨寒,到了楚月的另一侧,继而看着楚月的侧颜,虽然依旧只能看到一张恶鬼面具,但面具下的人格魅力才是让他心悦诚服的。 奈何龙子蘅还没能多注视一下,就见叶无邪往前踏步,与楚月并肩而战,缠绕着血色绷带的一张脸,只露出了恣睢邪佞的眼瞳,他扭头时龙子蘅不期然地一看,呼吸随之一窒,无语到脸皮都跟着扯动了几下。 第三执法队的队员们则是面面相觑,再看向队长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脑子里进水的人,队员们俱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个子卯寅丑来。 却说第五队长段三斩,目露深意地看了眼楚月。 “队长。” 副队长韩洵凑过来,低声问:“龙三队长去了一趟血鬼人族,怎么神神叨叨了,莫不是血鬼人族之气还具有传染性?” 段三斩斜睨了一眼,韩洵登时噤若寒蝉。 随即便见段三斩迈开了修长的双腿往前走去。 踏步碧霄,丢出执法令。 执法的圣光拓印如雨下。 段三斩居高临下地俯瞰:“第五执法队办案,若情况属实,楚御辰咎由自取,此外,楚世远也要在监房里自省半个月才行。” 楚世远脸色大变。 半个月的时间说不上长,但这段耻辱的历史会随之一生。 他个人的子孙后代,包括跟他有关系的狗,都不能进入执法队、仙武天等秩序正统之地,哪怕是绝世天才,都会被拒之门外! 第五执法队拿过枯花藤鉴别,又彻查了一番,段三斩便一锤定音。 她赫然一挥手,披风跟着吹动。 韩洵等队员俱将楚世远拿下。 “不——” 楚时修急忙拦住,慌张道:“我愿代阿兄去自省。” “这就是大楚的家风?” 段三斩冷淡如冰,“犯错之人才要自省,你何错之有?若做错事就能代之,还要这秩序王法做什么?” 楚时修面色如土。 楚世远拍了拍他的肩膀。 “照顾和父亲、爷爷和南音,阿兄很快就会出来的。” “阿兄……” “别怕。” 楚世远笑:“世有山水,大楚的天,不会一直都有阴霾的,日后,我们手足兄弟,一同等放晴的那日。” 南音被搀扶着来到兄长的面前。 血色的泪珠,从窟窿里流出。 打湿了覆眼的洁白绸缎。 “南音,阿兄无能。” 楚世远叹气,心疼地看着楚南音白绸上渗透出来的血迹。 他连南音的眼睛都保护不了。 还做什么兄长。 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让大楚蒙羞。 棋差一招,便是满盘皆崩。 “等阿兄回来,定会让你拥有这世上最美的眼睛,那是属于楚南音的眼睛。” 楚世远耐心地安慰:“南音不哭,阿兄只是出一趟远门,和往常一样,很快就回来。” 他不舍地看了眼楚御辰的尸体,才跟着执法队的人前行。 身后,是楚南音嚎啕的哭声。 楚南音只觉得好苦啊。 万分之苦。 这大楚的阴霾,怎么就是挥之不去了呢。 楚世远途径楚月身侧时,顿足停下。 “血鬼人族,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他说。 “大楚皇子,也喜欢谄媚之道?”楚月嗤笑。 “请允许世远冒昧地问一声,大楚可是有得罪过公主?” 否则的话,何至于这样咄咄相逼。 “若有得罪,还望海涵。”楚世远颔首。 “谈不上得罪,只是与你大楚,八字不合罢了。” 楚月懒声说:“诚然,家中长辈说过做人得恩怨分明,故此我还得重说一下,是与你大楚皇室没有良心的人八字不合,与无辜的平头百姓和大楚磊落的修行者并不会。” 此话,端的是一个逻辑严谨。 楚世远倒是处变不惊。 他知晓并无转圜余地,便不再逗留,只淡淡然地说了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前路且长,总归会有报应的。” 楚月眉梢一挑,不以为然。 韩洵却是没忍住问:“楚世远,我问你,关乎楚南音金瞳之事,那叶楚月怎么也算你的妹妹,眼睛被挖,她拿回自己的眼睛理所当然,为何你们偏偏不明白这么个道理?你应当是通透之人。” 他很早之前和楚世远把酒言欢过,认为楚世远是个聪明人,是精心雕刻后的玉石。 楚世远背对着楚月的侧身,翻腾的云海倒映着他的身影。 他顿了顿,并无开口回答,沉吟半会才道: “韩副队长,当年,家父只挖走她的一只眼睛,她却要了南音的一双眼睛,这是她的恶。若她给南音留一只,吾等不会如此愤慨。更何况,诸位有所不知,挖走的那只眼睛有疫毒之气,父亲只是想救她罢了,也不想坑害旁人。 哪知,挖掉她的眼睛,她的疫毒之气还朝四周扩散。 父亲不得不将其丢到无间地狱,并且隐瞒此事,独自一人承受苦痛。 他舍不得亲生女儿的眼睛,就留个念想好好保存,好好净化。 净化过后的眼睛,存活不了多长时间,父亲是为了保留她来到人世的痕迹,才将其眼睛,注入南音的瞳孔内。 家父大义,为大楚众生,舍我小家。是,虎毒不食子,但他为了大楚无数无辜的黎明百姓,愿比虎毒一回。” 楚世远是个精明睿智的,这份精明,和楚祥如出一辙,甚至是青出于蓝。 他的添油加醋,字字说在要害,有颠倒是非之嫌。 他笑了笑,心甘情愿跟着第五执法队走。 韩洵皱紧了眉头,却理不清个中的关系。 夜墨寒则道:“当年之事无可对证,一介襁褓婴儿手无缚鸡之力,是非黑白,还不是由你随口道来,几分真,几分假,便不重要了。不过——一个满肚祸水黑心肠之人所说的话,本座是不信的。” 三言两语,就让楚世远用心良苦的计策不攻自破了。 第3040章 普普通通一把重剑 楚世远被带走前,鹰隼般阴鸷犀利的眼睛,深深地看了眼夜墨寒。 而当夜墨寒用寂然幽邃的眼睛朝他看去时,便犹如与野兽对视的错觉,似能在平淡之中掀起惊涛,这九霄风骤止! “龙三队长,你不回总处了?” 段三斩意味深长地问。 “嗯。” 龙子蘅点点头,“岳离公主打碎了本队长的骨头,人屠宫的朋友们打算好好为本队长补补身子,等骨头完全愈合了,再回去也不迟。否则身子抱恙就算了,若是影响到办案进程,那可就是滔天大罪了。” 话音未了,生怕露馅,连忙神魂传音道: “小岳岳,我好歹也是执法队长,人前给点面子,莫要戳破。” 楚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便由着他自鸣得意。 “岳离公主这般好心?”段三斩问。 “那是自然。” 大楚等人只当龙子蘅进了一趟无间地狱,脑袋便是被驴给踢了。 骨头被龙极端撞碎,非但不怒,还夸赞有加,甚至舍不得走,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公主倒是奇人也。” 段三斩浅浅笑,对着楚月遥遥作揖道:“幸会,在下总处第五队长段三斩。” 楚月落落大方地拱手,笑意盈盈:“血鬼人屠,岳离,与君幸会。” 段三斩又朝白崇远、顺德长老这些人略有表示般稍稍点头,便带着两支执法队掠出了大楚境内。 第三执法队员频频回头看,多是恋恋不舍和迷惘之情,似是琢磨不透龙子蘅的脑袋瓜子里卖着什么药。 “顺德长老,崇远大师,今日之事,实在是抱歉,还望二位海涵之。”血绸缠目的楚南音左作揖,右拱手,失明的她被兄长搀扶着行走于云水间,虽无双瞳,神情和声线可见几分真挚:“兄长已然血债血偿,还请九筝姑娘和惊鸿小姐莫要见怪。” “楚南音。” 白惊鸿道:“说老实话,一命赔一命,我白家亏了。” 若是可以,再多的楚御辰加起来,她也不愿赔上自己的护法侍卫。 “前方就是观碑楼,顺德长老,岳离公主,龙三队长,不知可否前去一叙?” 白惊鸿微笑,“我白家做东请客。” “惊鸿小姐破费了。”楚月略微颔首。 其余人等俱都点头应下。 观碑楼昂贵到恐怖如斯,自是王权富贵才能进入。 哪怕是普普通通一杯山间水,都要不少的钱。 放在乡野间,能弄满桌山珍海味的程度。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大楚上空,而楚南音即便睁不开眼睛,也能看得到,这穹顶之下的阴霾并未因此消散,厄运还没有尘埃落定,她只期盼家人们团结一致,终有见阳之日。 楚御辰的尸体覆了白布,搬回到了宫殿。 亲人们这才放声大哭! 哭累了,楚老爷子抽着烟袋,坐在了楚南音的身侧。 “南音啊,摘星司之事,不是那么好弄的。” “爷爷,你放心,南音说到做到。” “也好,你有这份心,爷爷就能心安。” “……” 晚些时候,楚祥父子收到天命殿催收的消息,顿感头皮发麻。 楚云城咬牙切齿,“那岳离盗走我们租借来的天命青鸟,实属可恶,适才就应该揭露岳离的真面目。” “无用。”楚老爷子摇摇头,吐一口烟雾缭绕,长叹气:“天命青鸟历来有不少被掠夺的事,俱是告状无门,先把天命青鸟的赔偿结清,记得在清被岳离盗走之事,暂时存档于天命殿,以备不时之需。” 楚老爷子半抬起了眼皮,露出了浑浊发灰的瞳眸,狰狞一笑,便如穷途末路之人。 …… 观碑楼。 落九筝举杯敬向楚月。 “岳姑娘,大冥落叶阵内,你指引剑法,教导我们,甚至还刻意遏制实力,收起剑魂。这杯酒,理当我敬你。” 她凝聚了剑魂,但楚月从头到尾都没使用出剑魂之力,此事叫落九筝有几分羞愧。 楚月眸光微闪,睫翼轻颤。 她并无剑魂。 她只有仙人陪伴的孤独十年。 “公主并无剑魂。”顺德长老道。 他身子固然虚弱,但眼前的这些人里,当属他的剑道修为最高,只是晚年疲惫沧桑,有心无力,再加上病气沉沉暮气深,攫取了他的生机罢了。 “没有剑魂?” 落九筝和凌小黑等人目瞪口呆。 他们并未商榷,只下意识便觉得楚月是刻意掩藏了剑魂之力。 却从没想过,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剑魂呢! 白崇远多看了楚月一眼。 剑院的周师兄和胡师姐,无不是聚精会神地观察楚月。 “咳,咳咳咳。” 顺德长老咳嗽数声,便说:“老朽修的是剑魂之道,不会看错。” “岳姑娘,你怎么会没有剑魂?!你的剑魂去哪里了?”凌小黑大惊。 楚月轻呷了一口酒水,方才不疾不徐道:“还没来得及凝聚剑魂。” 凌小黑:“……” 众人:“……” 唯有龙子蘅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仿佛是众人皆醉我独醒般。 旁人不知道,他龙子蘅还能不知道吗,岳岳实力高强,远在顺德长老之上,靠一口气吊命的顺德长老,哪有那火眼金睛的本事能够一眼看清他家岳岳的剑魂? 顺德长老看了眼楚月身后的剑。 普普通通一把重剑。 没有剑鞘,只用血鬼人族的绷带缠绕起。 他说:“岳姑娘,你在落叶剑法方面颇有造诣,可否入我剑院?” 楚月放下酒杯,拱起双手:“顺德长老,剑院屹立高山之巅,多少年来,因剑仙之名永受福祉,余荫乘凉。等到血鬼人族能够真正走出修罗地狱的那天,能够璀璨生辉立锥于人世大道之日,晚辈愿攀一回高峰,登一回剑院落雨,拜访顺德长老和诸位同道中人。” 顺德长老等承此次人情,想帮一回血鬼人族,但这代价便是成为众矢之的。 有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某种角度来看,并不算顶好的事。 只因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而楚月的回答,却让顺德长老和白家崇远老祖感到震耳发聩,有几分肃然起敬之感,从这一刻起,方才是真正意义上地正视。 后生有剑修如此,当洪荒之大福! 第3041章 至死不渝冠妻姓 “岳姑娘,你可……” 顺德长老沉吟了很久,终是问:“见过,剑仙大人。” 龙子蘅当即竖起耳朵听,生怕错过什么不得了的细节般。 此时,白崇远、白惊鸿等无数道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曾经三生有幸,偶得机缘,遇到过一次剑仙前辈。” 这番话,便如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众人激动不已。 尤其是剑院的弟子,血液沸腾,两眼放光,有着极尽羡慕的心驰神往。 “剑仙大人可有说过什么?”顺德长老问。 “她盼,天下大同,秩序有道。” 楚月浅浅一笑,掐头去尾,如实回答。 她不愿拖累剑院和羌笛白家,但念及今日出手相助的人情,再加上和剑仙的机缘,若她回到海神界,有朝一日血鬼人族落难,起码多一条生路。 为了存活下去,为了家人的周全和生死,她不得不处心积虑,算尽机关。 在保住良心的同时,保住命。 “无间口一战,岳离公主和血鬼人族的诸位名声大噪,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白崇远看向了夜墨寒。 那一战,堪称是精彩,尤其是这夫妻二人天衣无缝却又如波谲云诡般的配合,甚至到了令人拍案叫绝的存在。 白崇远老祖固然才出关,但许久前意识就有所上松动,在闭关之中听到了白家族人沸沸扬扬的激烈讨论,尤其是年轻的修行者们,说到面红耳赤。 夜墨寒一身清雅矜贵之气,沉默不语时有几分脱俗的超然卓绝。 他只沉寂了一会儿,才缓声道: “鄙人,岳渝。” “哪个渝?” “至死不渝之渝。” 男子说话时,侧目看向了近在咫尺的楚月。 楚月妖异潋滟的异瞳倒映着夜墨寒的狐狸面具,似是沐浴无尽温柔的春风,是尸山血海和浑浊人世的一股清流,独属于她一人碧落黄泉无可比拟的真心。 他独他。 血鬼人屠心尖尖上的驸马爷,岳渝。 “为何同姓?倒是有缘了。”龙子蘅摸着下巴感叹。 “冠妻姓。” 夜墨寒脸不红心不跳,淡淡然言语时,如山水间飘飘然的一抔雪和醉不了人的一盅酒。 “咳,咳咳咳。”叶无邪以拳抵唇,轻咳了数声,颇为无语地用余光扫视着夜墨寒,只道这妹夫是半点儿都不矜持腼腆,简直和开屏的花孔雀无异了。 白崇远怔愣住,顺德长老以及剑院弟子齐齐看来,神色和目光再度一变。 白惊鸿感叹道:“得夫婿如此,还谓何求?世上男儿所谓顶天立地,却待女子最是薄情,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儿只有泪眼汪汪,伤心处无人说。 都说女子柔弱,为母则刚,但这世上多数女子,温婉而又坚定,无需做母亲也能以芊芊之身扛鼎巍巍青山。 陷入情爱的女子,为了感情能赴汤蹈火,孤注一掷,只是多遇负心人罢了。” 有所感慨的不仅仅是白惊鸿和在座的女子,还有部分男人。 哪怕是龙子蘅,都无比之佩服。 要他去冠妻姓,不如杀了他好了。 这丢脸的程度死后都无法面见龙族的列祖列宗。 更别说风轻云淡顺其自然地说出来。 “二位鹣鲽情深,羡煞旁人,当执子之手,相濡以沫到老。”剑院周师兄郑重道。 “不。” 叶无邪突兀之声,让周师兄几个面面相觑,颇有些不解地看向了宛若不速之客般的叶无邪。 只见叶无邪抬了抬下颌道:“是我们三人,相濡以沫到老。” “………”众人惊奇地看着这一幕,忽而有些哭笑不得,再看向血鬼王缠绕绷带的一张脸竟不觉得血腥惊悚,反而感觉到了别样的可爱和几分难以形容的妙不可言。 “那不妨四人吧。”龙子蘅清俊的面庞咧开嘴一笑,还特地往叶无邪的身边凑。 只见叶无邪绷带之下的脸庞彻底黑了,眼神里的嫌弃快要凝为实质。 而经过交流谈话,落九筝似乎明白龙子蘅为何没对人屠宫恨之入骨,反而快要成为人屠宫一员了。 凌小黑圆溜溜水滴滴的眼睛巴巴地看着龙子蘅,流露出了羡慕之情。 白崇远顿感温馨,爽朗地笑了几声。 他拿出了长形的檀木盒,以及白家玉佩,递给了楚月。 “岳小友。” “你是个通透之人,但受你恩惠之人也不能不懂事。” 白崇远发自肺腑地沉声说:“若非是你,白家和剑院不死不休,不堪设想。这有一方龙檀笛,云霄之龙的龙骨锻造而成,还有老朽的羌笛玉佩,你拿此玉佩,虽不能号令我白家精锐,但南海羌笛除了机关重要之地,你畅通无阻,永远都是我白家的座上宾。” 龙子蘅瞧着那龙檀笛,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自己的脊椎骨都在疼,还瞪了眼白崇远,暗骂白家好不要脸,歹毒得很,竟然用龙骨做笛,当个人吧。 “这太贵重了。”楚月拧眉。 “人屠宫的公主殿下,当得起这份贵重。” 白崇远正色道:“抛开此次人情不说,无间口一战,岳姑娘为母撞碎一身骨,以死博尊严,就足以令世上之人钦佩!” 龙子蘅浑身不自在,四肢百骸的骨头都在疼,又瞪了眼白崇远,暗道这老东西哪开不壶提哪壶,那么丢脸的事说出来做什么? 他好歹也是龙三队长,他不要面子的么? 顺德长老则把自己的长老玉牌给了楚月。 “岳小友,老朽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这长老玉佩就给你了。” “长老!”周师兄眼皮一跳,压低了声:“此物,贵重。” 顺德长老对周弟子的话置之不理,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楚月,“若有朝一日,老朽死在剑院山上,老朽的长老之位必会空缺等待着岳小友。” 白崇远闷哼了声。 长老身份玉牌都不算好东西。 那他的玉佩岂不是拿不出手? 小老头阴阳谁呢—— “长老。”楚月出声。 顺德长老打断了她的话,“收下吧,此事不会张扬,无多少人知晓,便等你到璀璨之日,你想来时,便来。岳小友,你是自由的。” 若人屠公主是剑仙徒儿,莫说一介长老之位,整个剑院都理应是她的。 哪是什么小友。 分明是他李顺德的师祖。 “好。”楚月便大大方方地收下了两位前辈的好物。 “咳咳,咳咳咳。”顺德长老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等咳嗽完了,他眼神一斜,施施然地看向坐而不动的白崇远,问:“崇远老兄,你也想送点东西给这么好的岳小友是吧,你送吧,老朽不会叨扰。” “?????” 白崇远当场就瞠目结舌了。 他……不是送了吗? 这李顺德老糊涂了? 白崇远只得忍着肉疼,再拿出些个好东西。 “这是一座百烈苍雷铁矿脉,藏于空间指环下,可用来锻造十五万把上等兵器。” 第3042章 双修两道胡锦婳 百烈苍雷铁矿之脉! 楚月眼皮一抖。 顺德长老却是拧起了眉,“崇远老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糊弄人。” 这厮的话听起来不说,实际上放在上界很一般。 所谓上等,是参照海神界的修行文明类比出来的。 更何况,开采铁矿,锻造兵器,是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人力和财力的。 “这百烈苍雷,是那年诸神之日,你于海神云都顺手牵羊盗走的吧。” 顺德长老上下打量着白崇远。 白崇远干咳了声,老脸羞红。 这不怪他,当年他见海神界云都城郊的山脉有七彩之雷百种火光,那等灿烂绚丽以及震耳欲聋的动静,让人还以为有什么宝物出世。 哪知就是雷声大雨点儿小而已,放在他这里怪不自在的,反而像是个烫手山芋,倒不如顺坡下驴,将此物赠送给了人屠公主。 “你我都是剑客,剑客之事,哪能说什么盗呢?” 白崇远眯起眼睛笑。 楚月则把这空间指环收下。 “晚辈岳离,谢过崇远前辈。” “不谢,不谢。”白崇远笑了几声。 龙子蘅则传音道:“这铁矿无用,到时候遇到好东西,我给你弄个好的来。” 楚月笑而不语,殊不知,这铁矿对人屠宫岳离来说或许作用不大,但对于海神云都王而言,却是有妙用。 到时,若能用秘法略微更改矿脉,保存其本身力量,改变外在,置于海神之地也能锻造兵器供人使用,可谓是让她如虎添翼。 “咳,咳咳咳咳。” 顺德长老剧烈地咳嗽。 惨白的脸咳到通红。 等过了一会儿,冷静下来,又继而是白无血色。 但顺德长老枯老且颤巍巍的手还想要端起茶杯,才喝一口温热的茶水,便又开始了咳嗽,如此周而复始,使得剑院弟子们俱都是满面的忧心,一个个焦急不已。 白崇远扯了扯苍老的脸皮。 自打他相识这李顺德开始,就听闻李顺德病气缠身,命不久矣。 那还是好几万年前。 这都不知过去多少年了,还吊着一口气呢。 “枯花藤芝哪来。”周师兄急道:“再把其他六味药材取出,一并炼制出七狸丹。” 胡锦婳拿着枯花藤芝,却是蹙紧了眉头,仔细地观察一阵,方才抬眸道:“周师兄,枯花藤芝因没被好好保存,又摘了茎叶,使得枯花藤芝的药效低了三成。这三成,很致命。” 就像这苍穹宇宙,若是出现了一个难以愈合的窟窿,便不再是最完美无瑕的碧霄。 剑院弟子为了凑齐六种药材,走遍大江南北,决不能在今日功亏一篑。 “都是我不好。” 落九筝低下了头,“是九筝未能看好枯花藤芝,让楚世远有了可乘之机,方才使得药效变弱。” “跟九筝师姐无关,责任全然在我。”凌小黑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 其余的弟子纷纷将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胡锦婳眉目冷冽。 周源则说:“尽快炼制成丹,损失不算最大,若想要挽回三成功效,就必须找到神农水浇灌枯花藤芝,才能弥补。但神农之水甚是罕见,且不说在寻找的途中,枯花藤芝的药效还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逝。” 剑院弟子郁郁寡欢,甚是沉闷。 顺德长老想要安慰弟子们,却又是一阵咳嗽。 白崇远则偷偷的用七五浆液挥发在衣袍之上,以防沾染病气。 “清远沐府,好似珍藏着神农水。”凌小黑蓦地抬头。 师兄姐们俱都看向她,面露苦色。 “早些年,顺德长老拒绝了清远沐府的邀请,执意进的女剑院,就算有,也不会拿出来的,只不过徒增笑柄。” 落九筝抿紧了唇,眼眶通红泛着泪光,翻涌起了无尽的愧疚感。 若她并未盲目相信楚世远,定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观碑楼的剑院弟子一筹莫展,愁容满面。 这时,沉吟片刻的楚月忽而出声: “或许,岳某可以帮忙。” “你想锻造七狸丹?” 胡锦婳诧然地看着楚月。 “岳某是说,神农水。” 楚月浅笑了声,翻掌在桌,乃是一小瓶的神农之水。 这神农水,是她用近乎十大桶神农水浓缩而成的。 纯粹的程度虽说比不了上古神农一族,但放在洪荒域,却是当得起纯正二字。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她得剑仙前辈的剑道传承,还知晓了当年之事解开谜题。 剑院之事,她自不会两眼旁观。 而且,楚月悄然之间用神农力观察过,李顺德的身体病根,源自于剑魂的消耗。 李顺德的剑法境地,不是平沙落雁一招一式,而是沉浸于专修剑魂,带有类似于神农之力的治愈力量。 那剑魂应当无比的强大,却又这般虚弱,可见在剑院之中,顺德长老割裂自己的剑魂,帮不少人剑客凝聚新的剑魂…… 而这,就是剑院长老李顺德的剑道! 金玉璀璨的雅座之中,静谧之余便是无数道充斥着惊讶的目光。 尤其是龙子蘅,仿佛捡到了宝般的神情。 “岳岳,你还有多少惊喜,是子蘅不知道的?” 他的声音充满了感情。 楚月头皮都在发麻。 …… 周源接过神农之水,淋在了枯花藤芝的上方。 枯花藤芝毫无动静。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枯花藤芝舒展枝叶,表面凝结着一层破空的冰霜,噙有鲜莹明洁的微光。 “九成功效!”周源兴奋道:“足矣——” “胡师姐!”落九筝激动地站了起来。 胡锦婳点点头,立马拿过药材取出一方鼎炉开始炼制七狸丹。 “姽婳剑医,双修两道。” 白崇远眯起眼睛看向了胡锦婳,只道是个人才,“年轻一辈之中,修剑的,不如她医书高明,学医的,不如她的剑锋利。” 胡锦婳在炼药一道颇有造诣,而她也算是剑院里最努力的弟子。 她炼丹之时,楚月起身来到她的鼎炉旁认真观察、钻研。 “岳姑娘,你是在担心炼丹吗?”凌小黑问。 “非也——” 楚月摇头:“修行者,百花齐放,百舸争流,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可取长补短。观其医术或许对岳某有所裨益。” 这全神贯注的求学若渴模样,让屋子里的众人不再懒散,立刻精神抖擞,开始各自修行,连茶啊酒啊的都不喝了。 凌小黑满目敬重,轻声嘟哝:“岳姑娘能撞碎龙三队长骨头还这般努力了,你我还有资格懒惰散漫?” “????”龙子蘅只觉得这厮小小年纪就有一张歹毒的嘴,实在是过分。 第3043章 百年多病独登台 “观碑楼,赏武学之碑,惬意自在。”龙子蘅抬起下颌说:“此等良辰美景,自要享受其中,劳逸结合才是修行之本,死记硬背和昼夜不分去修行,会伤及身体的。” 话音落下,便见白惊鸿、周源等纷纷席地而坐,入定修行。 龙子蘅嘴角一抽,只当话不投机半句多,满怀期待地看向了自家人的叶无邪和夜墨寒,怎知这两人竟也开始修行了。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随后便丧着一张俊脸苦恼地修行,心想这些人都是疯子吗? 姜君等修行大能途径观碑楼时,便见一方雅座气息充沛,俱在修行,便互相打趣儿道: “后生可畏,比你我这一代稍强。”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姜君,你我都老了,对了,你那在海神界认的孩子是叫叶楚月吧,到时她登天梯老身要亲自前去观瞻。” “凡人之道最难登天,这孩子又是一身倔骨,需要些时候了。” “………” 云海翻腾,霞光漫天,麋鹿仙舟白鹤开道载着这些人飘飘兮远去。 半个时辰后,胡锦婳满身大汗,锻造出了七狸丹,脸色随之白了几分,得见丹药完美,方才绽露明丽笑颜,松了一口气。 顺德长老服用七狸丹,虽不能立竿见影,但咳嗽的程度好了不少。 周源、胡锦婳、落九筝携全部的剑院弟子,立在楚月的面前,执剑作揖,稽首道: “岳离姑娘,今日之恩不胜感激,日后有需要剑院的地方,但凭岳姑娘一句话,吾等刀山火海,龙潭虎穴,饶是人间油锅都肝脑涂地心甘情愿走一遭。” 在座的许多人,几乎都得了李顺德的恩惠。 很多人凝聚不出剑魂,是李顺德割裂血肉赠送之。 正因如此,顺德长老不是实力最高强的那一个,但若德高望重,受人钦佩,他定然会在前列。 “话不多说,都在酒里。” 楚月一挥手,拿起了一坛酒。 观碑楼雅座内剩下的酒,都被精神之力操控悬浮在了众剑院弟子的跟前。 众人相视一笑,便饮下了醇香的烈酒。 酒香四溢,刺激颅腔,伴笑声顺窗扉传得很远、很远。 白崇远望着喝酒谈笑的年轻人,似是觉得自己也充满了活力。 “顺德老兄,你倒是会遇贵人。” “老朽生来命硬,没办法。” 顺德长老低低一笑。 “上回你九死一生,是姜君救下了你吧,还有上上回,是路过的仙君来者……” 白崇远说起来都是羡慕。 李顺德这条命,早就没了生机,应当卧病在榻等待死亡。 而每当九死一生,总会出现个偶然的贵人,救其于水火。 譬如这一次的岳离。 “岳姑娘,你来扶老朽,去前楼廊上看看景致。” 楚月把酒壶别在腰间,搀扶着李顺德到了前楼廊上。 云雾缭绕,翻腾在如洗的碧霄,巍峨神秘的武学碑若隐若现,一轮曜日镀辉。 “洪荒域武学的真谛就在此。” 李顺德坐下,远远地望着碑文,“有许多能人异士,瓶颈之期,来此观摩碑文,便有所获。剑仙当年在此过呢。” 楚月不言,拿出了一件厚实的披风盖在李顺德的身上。 “长老,外头风大,身子尚未痊愈还需多加注意。” “师祖岳离,是细心之人。” 李顺德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是浑然天成的一件事。 老人的目光,始终注视着碑文之巅云卷云舒的天。 熏风阵阵,哪怕在高楼之上亦有清香。 楚月蓦地顿住,久久不语。 “师祖,你不是诸天来的。” 李顺德肯定道。 楚月依旧沉默。 “若师祖是诸天来的,不会把剑院身份拒之门外。” 李顺德咳嗽了一声,望着远方:“让你毫不犹豫拒绝老朽好意的,不仅仅是血鬼人族,更是因为你自己。兴许,在你自己的眼里,你比血鬼人族的身份还会让剑院难做。因为,你还在天梯之下。” 楚月眸光一闪,定定地望着沉着如深秋的李顺德。 药效还未发挥作用。 老人吹着冷风,咳嗽又加重。 李顺德满脸的褶皱,是楚月见过最苍老疲惫之人。 他很瘦,弱不禁风的瘦,若非有剑气环绕壮实气质,只怕和皮包骨并无多少区别。 李顺德抬手,浅蓝色的冰霜剑气设下禁制。 他站起了身,这一次,不要楚月扶着。 老人往前走,目光灰浊却是炯炯有神灼灼地看着那碑文。 一面前行,一面说: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剑——来——” 只见他抬了手,掌心并无任何的剑。 但楚月瞳眸紧缩,却是看到了一把剑! 那是意志力凝聚出的剑。 是精神力! 李顺德所修最强悍的道,并非剑道…… 而是,精神力!! 他甚至把精神力和剑融为了一体,从而达到“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乃至于是“人剑合一”的效果。 空荡荡的手攥紧成拳好似握着剑柄。 就那么一挥。 老人眼神凌厉如若鹰隼,长风破裂,远方的碑文甚至留下了一道转瞬即逝的痕迹。 再一剑,云海散去。 第三剑,随着老人大开大合一扫,身后的精神力凝聚出透明的猛虎形状,还发出了虎啸之声。 披风猎猎作响,震荡时的褶皱如大海的浪涛。 收剑时,李顺德恢复了前面的状态,脚步虚浮,咳嗽几声,楚月忙上去扶住,就要把神农之力过度到李顺德的身体。 李顺德却是摇了摇头,并且往后缓慢地退了三步,再单膝跪地。 虽已年迈,瘦若无肉,但却有难言的侠气,与背后万古长存的碑文形成一幅画! “前辈,不可!!”楚月睫翼轻轻地颤动,当下急道,眉头紧紧地皱起。 李顺德不作他想,拱手低头,严肃而凝重,一字一字道:“剑院长老李顺德,拜见师祖,叶——楚——月。” 那一霎,楚月手指微抖,呼吸略促,震撼诧然又感入肺腑地望着这位有着信仰和大胸怀的老人。 第3044章 先生,大义—— “顺德长老,快快请起——” 楚月将瘦弱的男人扶起,心底翻涌起了大涛大浪。 “咳,咳咳。” 李顺德咳嗽了好几声,面庞浮现淡淡地笑。 “长老怎会如此笃定?”楚月问道。 李顺德望了眼碑文和远方来的云,面庞的笑容多有深意。 老人沉吟了会儿方才道:“师祖勇武,看似鲁莽,实则是心细如发之人,先人后己,虽是血鬼人族之公主,却有一身恶鬼面具遮不住的浩然之气。 这般快哉磊落者,老朽只在海神界云都王叶楚月的身上看到过,哪怕在此之前老朽未曾亲眼去看一看她。 而让老朽心有所感的,乃是一位神算师。” “神算师?” “他姓夏。” 夏山师兄! 楚月的脑海里,陡然出现了许久以前的旧相识。 “他临走时说来自贫瘠之地,他和他的故友师妹许久不曾相见,但都背负着故土的意志而前行于广袤之地,疲惫却乐在其中,孤独却不曾止步。” 李顺德还记得,那清逸隽永的爽朗少年,临行之前,对着他说: “顺德长老,你曾救助过从下界来的修行者,为你卜卦算天机,我不要钱。” “……” 再结合今日所见和种种细节,他愈发笃定岳离便是叶楚月。 少年戴着斗笠,浑身冒着浅色白烟,阴霾天时身上似乎也有薄薄一层圣光。 他逆着风,走出了剑院,下山而去。 李顺德被胡锦婳、周源搀扶着峰峦相送。 只见少年背对着他们,如千里快哉风,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摆了摆,一面走,一面笑着说: “还得去别家算命赚碎银几两。” “没钱,怎么给师妹买酒喝。” 他自言自语般碎碎念,和这山河天地形成一色。 那日的晚霞余晖驱散阴霾照出座座金山。 少年的身影湮灭在了光中央。 这一幕,李顺德久久难忘,想起来都会笑。 楚月闻言,却是红了眼眶微微一笑,似也循着李顺德所说,看到了那段时日恰逢在剑院的少年,昔日爽朗恣意的师兄。 他下山而去,非佛非仙却要普渡人间,顺带赚几两买酒钱。 “那少年,给老朽留了两坛酒,师祖,来喝两口吗?” 李顺德笑眯眯地拿出了两壶醇香的酒酿。 楚月便提了一壶酒酿,跟着李顺德坐在长廊边沿,两腿悬在长空,云海自眉梢拂过,偌大的武学碑散发出了古老神秘且庄严的气息。 “日头正好,适宜把酒临风观碑论古。” 楚月望着碑文,脑袋里似有一根神经在抽搐地疼。 当她不再认真关注,疼痛感方才立即消失。 “古来先众生之乐而后己忧者,多是苦厄之人。”李顺德风轻云淡道:“短命于路上,功业在千秋,哪怕不为人知。” 楚月痛饮了一口酒,侧目看向李顺德。 想到李顺德的剑魂之道,不由问:“以前辈的造诣天赋,若不割裂剑魂,只怕而今身强力壮实力地位截然不同。” 剑院长老固然是德高望重,但李顺德愿可以走得更远。 他不想走。 他想守着剑院,陪在妹妹的孤坟旁。 “前辈的剑魂之道,并非自然使成,而是前辈执意如此,执意要把自己的剑魂分裂后人。”酒香四溢,楚月的眸子里充满了钦佩。 人在世俗生长着血肉之躯岂能免俗。 爱恨嗔痴贪,七情六欲苦,谁不想加官进爵,平步青云,哪个剑客不想凌驾于九霄之上俯瞰众生做那倨傲闲散人。 李顺德并未回答楚月的话,而是逆着风把手往前伸。 腕部倾斜,酒水顺着染着霞色的云往下流,与下方怒号浩汤的江河相聚。 老人神情温柔,混浊的眼里有光。 他说:“吾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倾尽江海里,赠饮天下人。” 楚月瞳眸微缩,感受到了这份至纯的大义胸怀。 他不要成仙。 他不去诸天。 他要托举后生,前路大胆去行! 佛祖割肉喂鹰,以身饲虎,他滋养剑魂赠后生弟子!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 饶是元神空间的轩辕修都放下了话本,小魔王不再打毛线,朱雀丢掉鸡腿骨肉在破布的身上擦了擦油,每张脸上都写满了敬重之色。 楚月凝视许久,咧着嘴笑了。 这世上喧嚣纷纷扰扰,人心或如蛇蝎和深潭不可测。 这一路走来途径苦厄坎坷磕磕绊绊,送了战友,杀了敌寇,拜了神佛,途中还能遇到朽不枯、李顺德两位这般大公无私之人,依旧深受震撼。 楚月喝完了酒,摘掉脸上的面具,正正经经朝李顺德作了个长揖,道一句:“先生,大义——” 李顺德迎着风热泪盈眶,对她一笑。 …… 日落西山之际,观碑楼的诸位便分道扬镳。 死在临渊关小周山的白家护法,静躺在棺木,被白惊鸿和白家人带走。 “天高路远,绿水青山,诸位,后会有期。” 白惊鸿笑靥如花,目光落定在楚月的身上,却是沉吟不决,欲言又止。 龙子蘅伸长了脖子摸着下巴观察白惊鸿和岳离。 “岳姑娘,今日一别,以后或许再难相见,唯有此物相赠,聊表心意。” 白惊鸿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巴掌大小的宝盒递给楚月,作了作揖: “前路或许多坎坷,经磨难,但愿逢凶化吉。岳姑娘,月族的祝福会永远相随不负初衷之人。” 龙子蘅眯起眼睛,凝重的神态仿佛在沉思。 这厮怎会知晓再难相见? 莫不是岳姑娘来自诸天的风声走漏了出去? 龙子蘅皱紧了眉头宛若一个深刻的“川”字。 白惊鸿走到护法尸体的棺木旁侧,再一次朝楚月作揖: “岳姑娘,惊鸿代白家护法杨晓寒,谢过人屠公主岳离之恩情!” 她泯然一笑,抬棺回族。 观碑楼迎来送往许多人,无不是驻足观望白惊鸿一手举棺。 这一日,杨晓寒这个名字出现在了上界无数修行者的耳朵里。 这是白惊鸿送战士最后一程的体面,亦是执意要让漫天权贵知晓,贱籍后裔和所谓的下人,也有着人的尊严。 楚月目送她远去,面庞有着笑。 身侧,叶无邪为她加衣。 夜墨寒握住了她的手。 第3045章 龙落平阳被鸟欺 龙子蘅左看右望,寻思着此刻自己也得做些什么。 于是,他掏出了一把伞,为楚月遮挡霞光。 叶无邪和夜墨寒的脸色,齐齐黑了下去。 每回暗暗较劲之时,中途都会杀出一头匪夷所思的蠢龙。 告别剑院诸位便召出了天命青鸟。 凌小黑仰头,两眼放光。 周源感叹道:“岳姑娘阔气,这天命青鸟,无价之宝,昂贵着呢。” 楚月笑吟吟回:“前些日子从大楚抢来的。” 周源:“……” 剑院众人:“……” 周源再看向天命青鸟,心绪复杂得很。 楚月一行五人,乘青鸟而归。 途中,龙子蘅抱怨道:“这天青鸟速度太慢了些,长得也不如我执法队里的天皇鸟好看,你瞧这青鸟臀后还冒着烟,都快呲出火了,一看就不是好鸟。” 青鸟许是知晓龙子蘅在暗讽它,臀后的烟和火愈发缭绕,直接喷到了龙子蘅的身上,气得龙子蘅跳脚,阴恻恻道:“岳岳,我知晓有一道洪荒名菜是炭烤青鸟,你要不要尝尝?” “轰!”又一阵烟火迸发到了龙子蘅的身上。 “子蘅若是觉得皇鸟好,便拿出你的天皇鸟出来带我们回去好了。” 楚月眸光清亮地看着龙子蘅,龙子蘅却是浑身都写满了拒绝。 开什么玩笑,天皇鸟出行一次贵得离谱,除非公务在身,由总处来付之。 “轰!” 又一阵白烟夹带着火冲向了龙子蘅。 龙子蘅咬牙道:“龙落平阳被鸟欺。” 他迟早会把这青鸟的毛儿拔光了拿去炭烤。 …… 而等楚月等到回到人屠宫的时,已是深夜。 门前的灯笼照亮了回家的路,暖馨的光映着草。 慕山河、龙万里等人都没睡,等待楚月归家的同时,俱都凑在一起讨论个起劲儿。 “聊什么呢?”龙子蘅忙上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人屠宫的孩子,楚月三人俱是来做客的。 “月月公主的名号还没定,在想名号。”慕倾凰抱着一条鬼迷日眼还穿了衣服戴着帽子的龙。 “这啥玩意儿?”龙子蘅吓了一跳,触电般往后弹出一步的距离,见鬼似得看向了龙骜。 “子蘅,你叫他甜甜就好。”慕倾凰眉眼温柔。 龙子蘅嘴巴张大似可塞下一个鸡蛋。 他与甜甜大眼瞪小眼,百思不得其解,这厮丑陋狰狞,哪见半点甜了? “什么东西?甜什么甜。”龙子蘅恼道。 他这般英俊潇洒正直磊落之人都还没自称乖乖呢。 龙骜似是不经吓,身子抖了一下,蜷伏成一团在慕倾凰的怀里,瑟瑟发抖的样子让慕倾凰心疼不已,便横了眼龙子蘅,颦了颦眉:“子蘅,甜甜胆子小,不似你五大三粗没心没肺,不要吓他。” 龙子蘅登时万般委屈,不服地瞪着龙骜。 血鬼人族,只能有一条龙。 很显然,只能是他龙子蘅。 哪知那龙骜毫无龙族威严,胆小如鼠不经吓,又蜷着发抖。 龙子蘅的下巴似要掉到地上去,眼见着慕倾凰要不耐烦了,方才委屈吧啦地站在一边,很是不服地看着这条不速之龙。 而一侧的叶天帝见状,被龙甜甜弄得沉闷已久的他,心情竟是豁然开朗。 楚月望着受尽母亲宠爱的龙骜,心情一言难尽,尤其甜甜二字,让她恶寒到如堕冰窖,龙骜却是不管不顾引以为傲,谁若不喜他,他就害怕往母亲怀里缩,等到风平浪静再出来悄咪咪地洋洋得意,实属可恶! “名号想好了吗?”叶无邪问。 “想了许多,还没定下来。” 慕老夫人皱了皱花白的眉。 “我来吧。” 叶无邪干净利落道:“不如就叫,喜妹公主?” 楚月:“……” 众人:“……” 龙子蘅则在扣自己的人中。 这厮当真是生怕天下人不知晓自己有多喜欢妹妹啊。 夜墨寒眉梢一挑,目光淡淡却含有威意地看了眼乐在其中的叶无邪,“不妥——” “有何不妥?”叶无邪疑惑不解,只道这已是最好的名号了,“那你来个。” “有夫公主,甚好之,通有福之音。” 男子卓然清寒,似有竹香气,端的是一本正经,不晓得还以为是什么学富五车胸有墨水的大文豪,说出来的话却让宫殿里的众人五官都快皱到了一起。 龙子蘅恨不得在此刻捂住自己的一双耳朵,难以置信地望着气质不凡的两人,竟会取出这等俗不可耐的名号。 “凰娘娘来~”龙骜掐着嗓子以少年音开口,尾音拖长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龙子蘅登时如临大敌般看着这厚颜无耻的龙骜,还有慕老夫人做的衣服穿! “倾凰,你来。” 雪挽歌笑着说。 一道道目光便落在了慕倾凰的身上。 慕倾凰略微思忖了会儿,眸光扫过大殿之外。 “人屠宫,有木槿花,别名朝华,不如就叫朝华公主好了。” 朝华二字,慕倾凰早早就想好了,适才不说出来,只因雪挽歌同为楚月的母亲,又不完全算是两府人,怕雪挽歌有所局促,便由着龙万里、雪挽歌先来。 “朝华好!”慕临风两眼一亮。 慕臣海点头如捣蒜。 慕惊云甚是赞同。 舅舅们实在是不愿被叶无邪和夜墨寒来折磨耳朵了。 这两人没加入前,大家所想骑马是其乐融融,颇具华彩,只是左一句右一嘴浩如烟海难以抉择罢了,哪像这两个小自私的。 “朝华,叶朝华,朝华公主,好听。” 雪挽歌唇角微勾,温婉一笑,眉眼里萦绕着淡淡的微光,看着楚月格外的温柔。 楚月想到楚御辰之死,看向雪挽歌时,抿紧了唇部。 “岳朝华的确好听。”龙子蘅点头应道。 龙骜则在慕倾凰的怀里翻腾了一下。 “甜甜?” “娘亲,饿饿。” “好,给你弄些吃的。” “……” 龙子蘅气得脸都绿了。 慕倾凰将龙骜抱走时,还朝着龙子蘅做了个鬼眼。 龙子蘅气到慕老夫人的身边,冷哼哼:“不就一身衣服,有什么好看的,我也不是很需要。” 他见慕老夫人不为所动,有些失落地自语倔强:“不是所有龙都喜欢新衣裳的,比如本龙。” 慕老夫人好笑地看着龙子蘅,却还是置若未闻。 雪挽歌和龙万里则把楚月喊到了边上询问:“小月,怎么了,我见你寡言,似有不对。” “母亲,外公,楚御辰亡故了。” 楚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出,包括最后自己话语里的刺激。 她喜爱雪挽歌和龙万里,但她同样是个杀伐果断的心狠之人,并且永不手软。 这就是她。 正如长在人屠宫的木槿花。 第3046章 修罗地狱看不到月亮 “御辰走了?” 雪挽歌微微一愣,龙万里略有所愣。 父女二人的心底里,陡然生出了复杂的情绪。 那晚之火纷然摇曳,楚家兄弟在无间口的对话,使得琉璃提盏的他们,略有失望。 雪挽歌深吸了口气,眼眶边沿蔓延出了一圈红。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哪能轻描淡写地接受孩子的死亡从而无动于衷呢。 楚月沉寂无声,久久不发一语。 “小月,你没做错,你做的对。” 雪挽歌扭头,外头的风吹乱了她鬓间的发,“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应当的,御辰世远害人害己,小月,你送他最后一程,也是合该的,大楚欠你的还不清,他们一叶障目,自私狭隘,又焉能逼你去以德报怨?” “别责怪自己,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去放手一搏,娘亲来到你的身边,不是禁锢你。” “从走向你的那一刻起,阿娘就料到了今日之事,阿娘无悔。你是叶楚月,天上人间,碧落黄泉,独一无二的好女郎,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庸品,你独你,为朝华。” 雪挽歌温和地笑,干涩的眼眶溢出了水雾光泽的泪珠簌簌而落。 她尽量遏制,声线还是有些哽咽。 “怪我,我作为母亲,没有教导好孩子。” 雪挽歌不是在今日就开始责怪自己的。 她早便怪了。 这些年,她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并没教导好孩子要去做一个德才兼备的仁义磊落之人,竟让自己的孩子们,成了楚祥、楚云城那般的人,她不能置身事外,终归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楚月紧紧地抿着殷红的唇,欲言又止。 …… 后半夜,青烟雾霈无间口。 雪挽歌独自一人上高楼。 她在人屠宫的阁楼逆着风看向看不见的远方,眉头深锁几许愁,心里的苦闷难以纾解无法说,当树上的叶子飘落而下,她伸手去接,面带微笑,却道天凉好个秋。 身后,脚步轻缓。 雪挽歌回头看去,“倾凰——” “人屠宫的寒气袭人,会伤了元气,夜上高楼怎么不知多添一件衣裳?小月见了可是会心疼的。” 慕倾凰臂弯间拿着暖和的外衣,龙骜盘在她的肩膀正睡得香甜呢。 “披上吧。” 她把外衣覆在了雪挽歌的身上。 修罗地狱看不到月亮。 仰头只有深深雾霾蓝,树影交错如魑魅深深。 “大楚的事,我听无邪说了。” 慕倾凰坐在了藤蔓椅上,遥望穹顶,“我怀小月的时候,不是十月怀胎,怀了两年,躲在很偏僻的地方才生下了她,那会儿,我都忘记了她父亲的模样。 刚怀的时候,我的神魂被打碎了,小月是个命硬的,那么多人打我,她都能在我的腹里生存下来。” 雪挽歌眼底哀愁散去如冰雪消融,诧异又心疼地看着慕倾凰。 “无邪和她妹妹,这两年才相识相认的。” 慕倾凰自言自语,面上带着笑,“我遭遇劫难,九死一生沉睡冰棺,再醒来时,小月和从前判若俩人。 那时,我就知道,那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如今,我才知晓,她还是她,只是从出生到及笄那些年,她都在另一个地方,陪伴在罗玲玲的身边。” 她身为母亲,是三人之中,最了解楚月的一个,也是拥有楚月最多的一个人。 “都说小月命硬,小月确实命硬,那么多次,都死不掉。” 慕倾凰的眼里有泪,“但她也苦,要三个母亲,才能孕育出一个不算完整的她。” 每个母亲都是孕育着残缺的她。 最后,她一步一步,一点一点,自己成就了自己的完整,百炼成钢也不哭。 雪挽歌深有感触,鼻头通红,咽喉酸痛,眼眶泛着红,总有泪水不打招呼就往外流。 “挽歌,楚家御辰,只是开始。” 慕倾凰颇具深意地说,便如擂鼓在了雪挽歌的耳边。 “我知道,我早便知道。” 雪挽歌深吸了口气。 知道也无用。 正如自小听了那么多的警世恒言和大道理,依旧过不好这一生,总要颠沛流离在路上。 “倾凰,等小月走后,我要去大楚一段时日。” “好。” 雪挽歌还想试试,让大楚诸多人有仁慈之心。 她没教好的儿子,她重新教导好。 至于夫妻缘分,早已到头,她也不回首。 但到底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还是想劝解一二。 正如楚御辰之死,她最难过的,是自己的儿子,竟然会为了达到目的,做出害死无辜之人的事情来! “好。” 慕倾凰和雪挽歌相视一笑。 高楼之上,夜凉如水,烟色深。 次日,龙子蘅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楚月的身边,哀嚎了半着哪门子的语言,看得楚月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动。 “小岳,你说外婆为何要给那恶心的龙做衣裳?”龙子蘅很生气,还气了一晚上。 只不过—— 长指揉了揉眉心的楚月,眉梢轻轻一挑,眸色凉凉地看着龙子蘅,尾音上扬带有疑问的重复道:“外婆?” “是你外婆吗?你就叫?”慕临风打着哈欠出现。 “龙某与小岳不打不相识,情同手足,异性兄弟,她外婆自然就是本队长的外婆。” 龙子蘅看似糊里糊涂的,实则精明得很。 他铁定了要抱大腿,便如狗皮膏药般,日后甩都甩不掉。 “那她的男人……?”慕临风眼梢妖冶,挖了个坑。 龙子蘅不过脑子率直说完便及时刹住:“那自然也是本队长的男……男性手足。” 踏步而来的慕惊云忍俊不禁。 慕临风则是毫不客气地捧腹大笑。 慕臣海摇摇头,低吟了一声“有辱斯文”。 楚月嘴角狂抽,无奈地看着犯傻的龙子蘅。 她刚要修行,就被慕臣海和慕惊云提起。 “二位舅舅?” 她诧异。 “素日里已是疲惫,便好好歇会儿。” “明儿便是拜月中秋节,做月饼摘果子去,小楚,你有所不知,你大舅舅在这修罗地狱,还搞了个菜园子。” “此地土壤,如何能种菜?”楚月眸光讶然。 慕惊云负手而立,儒雅笑道:“此处土壤不行,将别处土壤移植过来即可,不过需要活土,还得精细照料。” 第3047章 又是一年月圆人团圆 他便想着,做着梦,有朝一日月圆人团圆,小月来时不至于吃修罗地狱里难以下咽的饭菜,便又是费尽心思搞菜园子,又是养着家禽,有时还会有所参悟。 龙子蘅跟着一同来了菜园子,却是瞠目结舌。 “修行者们都在猜血鬼人族藏于修罗地狱下做着不为人知的事谋算泣血霸业,没想到是种着不为人知的菜,养着跟龙甜甜一样懒惰散漫的猪?” 龙子蘅惊呆了。 血鬼人族,就打算这样称霸天下? 在开什么破天荒的玩笑? 龙子蘅心里正有抱怨,就见慕临风摘了一大捆菜丢到了龙子蘅的怀里。 他便如抱了个烫手山芋,触电般在怀里丢来弹去好几下才接住,嘴里还叨叨:“啊,我这掐金浮云锦的霓绣料子存料寸金啊。” 慕惊云把另一些带着泥的菜丢给了龙子蘅。 龙子蘅的脸上写满了拒绝,却不得不抱着这些讨人厌的菜脏了自己的衣袍,后来杀鸡宰牛的时候他抱着菜闭上了眼睛,“太可怕了。” 虽说他是冷酷无情的执法队长,但却也是切切实实地害怕杀鸡。 到了晚上,就属他吃得最香。 晚膳过后,楚月跟着一大家子学着做月饼,每个人的手里都沾着面粉,氛围异常的温馨和往日里的打打杀杀截然不同,仿佛过着与世无争的方外生活,只余岁月静好如山水细细涓流。 楚月专心致志地做着月饼,一丝不苟的模样,仿佛在修炼刀法武技般。 慕临风趁其不备,抓起一把面粉抹到了楚月的脸上。 楚月眨巴两下眼睛,神情有些恍惚,耳边是慕临风得意的笑声。 “小舅舅!!” 楚月恼到,抓了一把面粉瞬闪到慕临风的面前,直接洒在了慕临风的脸上,如一场雪下慕临风已经看不起面目,说话喘气都会把面粉喷出来,恰好喷在了龙子蘅和他辛苦多时刚做好的月饼上。 龙子蘅甚至两眼殷勤,捧着月饼如奉国宝般给慕倾凰看,“凰娘,你喜欢这个月……慕临风!” 他抓着面粉洒向了慕临风。 楚月和慕倾凰肩膀上的龙都在咧着嘴笑。 “小月,看这个月饼。” 雪挽歌把自己做好的月饼拿出来。 楚月看去,微微一怔。 月饼表面,用气力如锋画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兔子。 “那年,是兔年。”雪挽歌眉眼温婉。 她生下小月的时候,是兔年。 她的小月,是兔子宝宝。 “喜欢吗?” “谢谢阿娘,我很喜欢。” 楚月眯起眼睛笑,不似平日凡人王。 同时,从出现在人屠宫,她就悄悄然用千行神卷将这一切记录了下来。 最遗憾的事便是小宝没来,还在遥远的孤独的龙吟岛屿,唯一能够弥补的就是来日之时把这记录着温馨和美好的千行神卷送到龙吟岛屿上去。 这日,每个人都包了不同的月饼,等着明晚赏月。 而中秋过后楚月将要回程继而做那离家之人。 晚上,一大家子打地铺,烛火幽幽,窗外晚风沙沙,听龙万里和慕山河讲着过去的故事。 楚月躺在被褥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两位外公对视了眼,俱都不再出声,众人有个好梦。 龙子蘅蹑手蹑脚,独自一人去了外头。 他坐在门槛上,单手托腮,身影有几分孤独。 “想家了?” 慕老夫人手握佛珠走了出来。 “嗯。”龙子蘅睁大了眼眸抬头,“人屠宫的位置不好,看不到月亮,日后我给你建个坐北朝南的,天天让你看硕大的月亮。” 慕老夫人笑了声,问:“为何不回家?” “数年过去了,还只是个龙三队长,没出息。” 龙子蘅眉头紧蹙,面露忧愁。 他想回家,但还没混得风生水起。 或许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他已然不错,而正因为出身起点之高,父亲的期许便高了,恨不得拔苗为山,点石成金的夸张地步。 “老夫人。”龙子蘅刚出声就被慕老夫人打断:“你随小月,叫我外婆就好,日后想家不敢回,就来人屠宫看看,若是以后血鬼人族惹到了不得了的大人物,子蘅你记着,别参与太多的事,人各有命,早已有定数的。” 龙子蘅胸膛里滑过了暖流。 不知为何,才来人屠宫一段时日,他竟有点不想走了。 “夜深了,睡吧。” 慕老夫人起身,把做好的衣裳给了龙子蘅,“小狐狸和甜甜身子小,衣裳一下能做好,你个子高,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就拿先前无邪的给你改了改,看看合适吗?” “合适,很合适!”龙子蘅眼里闪动着泪光,马不停蹄地点头,速度之快宛若做法,生怕回答慢了点就会被慕老夫人给收回去。 慕老夫人轻抚了抚龙子蘅的头,低低一笑,便动作缓慢如做贼般走回了屋子里。 “外婆。” 龙子蘅急急忙忙站起来喊住了她。 “我并非良善之人,我有私心。” “哪有人没有私心的呢?只是看私心的大小罢了,不负良心不愧上天即可。” 龙子蘅睁大了眼眸。 他以为自己做得很好,瞒天过海。 却不曾想到,血鬼人族都知道,只是睁眼闭眼,权当无事。 这夜,龙子蘅的心底里泛起了一丝微澜,而后卷起了影响半生的惊涛巨浪。 …… 第二天一大早,赏月的水果就被没头脑的龙甜甜吃了,慕老夫人只得吩咐慕临风去重新购置。 “不用这么麻烦。” 龙子蘅拿出传声仙石,吩咐第三执法队悄悄然送了十几车的水果来。 队员来时白日里穿着夜行衣,还凑在龙子蘅耳边问:“队长,此有何用意?” “本队长打算用果子撑死他们。” “队长英明!” “……” 楚月和众人望着眼下堆积如山的水果,脸皮跟着抽动了好几下。 谁家赏月,是这么赏的? “不够吗?”龙子蘅就要掏出传声仙石。 “够了。”叶无邪黑着脸回。 慕临风接过话茬,“够赏一百年了。” 龙子蘅干咳了几声,雄赳赳气昂昂挺直身体,特地走到龙骜的身边,拔高了音调用中期十足的男高音说:“还是新衣裳好,穿着舒适,这料子也很足。” “………”龙骜无语。 —— 中秋快乐,祝大家平安报复学业有成马到成功美美哒 老良这厢有礼了~~ 第3048章 有人间烟火气 白日里,人屠宫不似以往的冷清,其乐融融,有人间烟火气。 龙子蘅和龙骜,互相较劲,谁也不让着谁。 慕倾凰为此甚是感到了头疼。 楚月则和阿兄听从慕山河的吩咐,根据习俗,带着做多了的月饼,走出人屠宫,送往宫外的怨灵。 每隔五里路,就放置一个篮子。 篮上用红绸黑墨写着中秋快乐等隶书字样。 怨灵、邪灵会躲在血黑色的灌木丛睁着眼睛好奇地看。 等兄妹走远了,方才鬼鬼祟祟爬来一只怨灵,啃了口酥软生香的月饼,眼睛竟是“噌”的一下就亮了。 随后四面八方的怨灵,一窝蜂出现。 月饼篮子和红绸迎风,为这片林,增了不少的颜彩。 楚月把最后一个篮子,一壶酒放在了先前误入老酒馆的地方。 叶无邪学着妹妹的模样作揖。 等兄妹走后,篮子和酒壶俱都消失不见。 空荡荡的迷雾林子里,只响起了一声浅浅幽叹: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 人屠宫,龙子蘅站在塔楼上远望,“怨邪恶灵们并非好物,为何要送?” 他只心疼那么多的月饼,被一群不识货的恶灵们给吃了。 夜墨寒如望妻石般看着远方,淡淡道:“于人族而言,他们是恶灵,但换而言之,于他们来说,人族岂不也是恶灵?” 龙子蘅蓦地愣住,陡然间便有种力量直冲心灵再于头盖骨下猛地炸开的感觉。 “是非曲直,善恶黑白,万物生来不平等,唯有秩序公正是真理。” 他听着夜墨寒风轻云淡的话语声,似是有着平静之下难以形容的震撼。 “岳渝兄。” 龙子蘅扭头。 “嗯?” “爱情是什么?” “……” 夜墨寒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龙子蘅一脸茫然。 夜墨寒继而道:“譬如,于我温暖,于你是一杯冷水。” 言罢,看见归家的楚月,便从瞭望塔走下相迎,徒留下一脸震惊错愕的龙子蘅在原地怔愣了许久。 楚月踏足,眉眼含着笑意。 人屠宫里,慕惊云、太夫人、慕山河则在厨房里忙着饭菜。 慕临风在外戏弄了恶灵,恶灵还跑来告状。 慕老夫人神色愠怒,指着慕临风训斥了半晌,还逼得慕临风去抄写佛经。 慕倾凰、雪挽歌将人屠宫里里外外系上红绸。 沐凤鸣和龙万里把购来的月之法器高悬于天。 皓月当空,哪怕只有一个晚上,也足以让这片无间沸腾。 “爹——” 楚月推开门去寻叶天帝,才刚喊出声,就看见惊奇的一幕。 那一条龙,在叶天帝的身后,揉肩捏腿的模样,看得楚月嘴角狂抽,遏制着宰龙的冲动。 叶无邪见状,整张脸都黑沉了下去。 朱雀对此流露出了万分的鄙夷。 小魔王唇角一扯,谓之不齿。 可还曾记得,在上古遗址之地,这条龙是怀着雄心壮志和皇图霸业之抱负出世的,哪知一路浑浑噩噩,乱认爹娘还蹭吃蹭当真是龙族的败类。 第3049章 中秋之夜,阖家赏月 叶无邪两手环胸,懒洋洋地倚靠门楣,“见过抢婚的,还没见过这般抢爹娘的。” 楚月耸了耸肩。 很显然,这条龙挖空心思想做家里的老三。 “小月,你们过来——” 叶天帝雕刻了三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儿,分别是楚月兄妹和夜墨寒。 他将这几个木偶娃娃赠出,仿佛感情的羁绊永恒相系,然后拿出了自己雕刻的人屠宫,一花一草,一树一木,每个细节都很到位,人屠宫内还有不少的木偶娃娃,相对于的则是两府家人。 楚月眸光微红,胸腔内淌过阵阵暖流。 他仔细看去,才见父亲鬓发生白,比之从前多了许多华发,人也憔悴,目光却很明亮。 楚月鼻腔微微发酸心思也沉重了几分,直到她看见龙骜的怀里,还有一条木偶龙龙,眉梢不禁抖动了一下。 “小孙,你看,本座也有。” 龙骜晃给楚月看。 “出门在外,翻山越岭千重难,前路莽莽必有福。”叶天帝道:“想家的时候,就看看这可随身携带的‘家’,用的是梧桐木。” 梧桐木虽无家人的鲜活之气,但因父亲的心意,而充满了生气。 “甜甜,把木屑清理干净。” “好嘞。” 龙骜拿走扫帚扫地。 这一幕,实属滑稽,看得楚月三人心绪复杂。 “小月,喜欢吗?” “喜欢。” 楚月咧着嘴一笑,“很喜欢,谢谢爹。” “傻孩子,既是爹,又何来的谢?” 叶天帝抬手轻揉了揉女儿的发间,笑容温和颇具宠溺之意。 似乎,只要是亲生父亲便能恩重如山、毫无保留,是最应当之事;但这世间,并非血亲父亲,就能待孩子掏心掏肺万般好,譬如楚云城。 而楚月深知自己何其有幸能在离开楚云城之后遇到两位叶姓父亲,这天底下,却有太多苦厄之人只能一生都囿于原生的悲哀,血亲二字便如骨髓里长出来的藤蔓枷锁,死死地束缚一生之路。 …… 中秋之夜,阖家赏月。 法器高悬的皓月之辉倾洒而下,月饼、果子相继摆在桌案上,烛火幽幽,焚香祷告,烟如雾霈氤氲,半透明下是一张张虔诚许愿真挚赏月的面孔。 按照习俗,先等月光照拂,众人才能吃这桌案上的月饼。 “龙甜甜!” 龙子蘅瞪目大怒。 那厮,竟然敢抢他的月饼。 实在是过分。 他刚想找叶理,就见叶天帝接过帕子给龙甜甜擦了擦嘴,龙子蘅见此情形差点儿昏厥了过去,甚是眼红地看着龙甜甜。 “砰!”慕临风懒怠,不愿抄写佛经,偷偷拿石子砸龙子蘅。 龙子蘅恼得追上了慕临风,一怒之下锋芒过甚,竟击碎了慕临风用来抵挡的佛经。 慕临风则无辜地看向了母亲,“娘,我抄写完了的,只是被龙三队长毁了,这可不怪我。” 龙三队长这才后知后觉是中了慕临风的计策,慕临风根本就未曾好好抄写,故意激怒他让他摧毁,好逃过一劫。 楚月笑望着打打闹闹的小舅舅和龙子蘅,拿了些月饼送给朱雀、小魔王吃。 她听着风声察觉到动静,便掀眸看向了人屠宫外。 宫墙上下,聚着无数孤独的恶灵。 大门敞开,它们只敢在门外看,一双双眼睛好奇地看着里头。 “轰!” 烟花绽放时,恶灵们吓得抱头鼠窜,东奔西逃,误以为人屠宫引诱它们前来是不怀好意,就等着一网打尽,但想象中的危险没有到来,抬头看天,只见火树银花绚烂无边,炽烈似霞的美好如古老的画卷徐徐展开在人人避之不及的无间地狱,光与暗相辉交映,罗织出此间最是好看的画面。 恶灵们看得有些痴了。 楚月眉眼含笑,披着鹤氅立在夜墨寒的身侧,眸子里溢出了流光溢彩。 万家灯火,总有一盏为她而亮。 哪怕这一盏灯在没有月光的悬崖料峭之下,世人称之为地狱却是她愿为其奋斗一生的家。 这一晚,都没有舍得睡,喝酒吃肉看烟花,愿以为时间很慢,却快得转瞬即逝。 月落星沉天蒙蒙亮,众人睡时,楚月背起了行囊抱着狐狸逮住龙骜走出人屠宫。 她回过头,深深地看了眼这座宫殿,眉眼含着笑,踩着晦暗的路,渐行渐远,恶灵成群结伴在后相送到无间口。 而在楚月离开后的一刻,睡着的众人睁开了惆怅的眼,于瞭望塔看她远去。 “孩子,总归是要离家的。” 慕老夫人长叹了一声。 龙子蘅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岳岳去了诸天,当要记得“苟富贵无相忘”才是。 第3050章 我们还会回家吗 却说楚月来上界的时候,需要通过雪挽歌所留下的宝箱,自大楚清水阁经过,再乘青鸟飞来。 回去之时,只需要走到无间口燃烧的之火,任由火焰灼烧自己的身体,并且加倍透支自己体内的之火。 火力消失,她自会被天地法则的拉扯之力,送回到云都城的寝殿。 而她留下的这片之火,则会在不久的将来后,成为无间口易守难攻坚不可摧的烈火城墙! 元神空间。 龙骜茶饭不思,蜷缩成一团,在角落里好似面壁思过,不管谁人路过都不搭理,有些离别后的空虚沉闷。 他低声问:“小孙,我们还会回家吗?” “会的。” 楚月回罢,许是觉得不够笃定,便多加了一句,“一定会的。” 龙骜依旧面壁背对着众兽,泪水稀稀拉拉往下流,红肿了龙瞳倔强得不肯回头,听闻楚月的话语声,方才咧开嘴笑了又笑。 烈焰纷然,灼烧体肤,楚月已是半透明,近乎和之火融为一体。 她在火中,笑望着人屠宫的方向。 …… 海神界,云都城。 自楚月闭关,已是大半个月的时间。 城内,相安无事了一段时日,但在中秋这晚,有所变动。 “我等要见楚云王,请楚云王出殿!” 云都城内中流砥柱的世家和军队士兵们以天师侯荣震为首,堵在青云宫外。 楚王闭关之事,朝野皆知,但这几日以侯荣震为首的一伙人,渐渐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夜查暗访,多加追踪,连镇山的灵宝都拿出来了,确定青云宫内没有叶楚月,因而诸家商榷,一锤定音,便要在拜月之日,逼得青云宫大开殿门! “请楚云王出巅!” 侯荣震的身后,无数人高呼。 “这——” 镇守在青云宫多时的陆野、钱燿舵等人互相对视了眼,立在紧闭的殿门前死也不肯后退一步。 “咻!”罡风声撕裂。 一道身影自高墙跃下,手提一把破妖刀。 萧离两眼沉沉幽邃如寒潭。 “飒飒”两声,刀划长空风声再起。 她将破妖刀扛在肩上迈步往前走,孤身一人敢对密密麻麻聚如山海的三万之数,一袭黑衣犹若泼墨,身姿如劲松,高高的马尾利落地垂下,发梢微微地蜷起。 她前行一步,侯荣震等人后退一步。 “萧离!” 侯荣震气急了,大喝。 萧离一刀斩向了侯荣震。 侯荣震及时往后退去。 只见他适才所站的地方,刀刃深嵌在了象牙白的地板之上,刀下锋芒闪烁着星星火色。 侯荣震低头一看,便是脊背一冷。 可想而知,若是他适才躲闪不及,就会沦为这宛若一劈两断的刀下鬼。 侯荣震呼吸加剧,目光发颤地看向了萧离。 萧离眸色幽幽,冷血如野兽般的神情,缓声道:“我说了,楚王大人在闭关,侯天师听不懂吗?” 侯荣震喉结滚动拼命地吞咽口水,两眼发憷,眉头紧皱,就连脸色都白了几分还沁出了些许的汗珠。 好在人多势众,壮了胆儿。 他抹了把汗,冷笑一声,目光凉意彻骨地看向了萧离和她身后的钱玉瑶、屠薇薇等人。 “云都城东部,苍雷百烈毒气蔓延,引得象牙塔内鬼哭狼嚎,城内被镇压的凶兽,更是怒气狂升,冲撞牢狱,不得安宁。” 侯荣震怒目圆瞪,“关乎此事,新王不管不顾,叫人寒心!” “西部的散修挖出了一朵魔骨花,犹如噩耗,魔花出,厄运将至,我云都气运几乎耗尽。国运之事,新王哪怕在闭关,也要一到商榷吧?事关重大,云都不可一日无主啊!” “万剑山秘境不久后开启,前云王允诺要进入秘境,一展剑华。新王登宝,这万剑山,去是不去呢,总得有个说法吧?” “……” 侯荣震细数了十几条有关于云都城近来的灾患之事。 末了,他两眼通红。 “新王乃下界共主,大义之人,焉能对云都灾厄置若未闻,袖手旁观?新王定然不会做出此等之事。” “定是你们,害了新王,故意对外宣称是闭关,从而达到你们不可告人的秘密。” “因而,为了新王,为了云都,这青云宫的大门,我们不得不强行打开了!” 侯荣震面露狠厉之事,声若洪钟般震耳。 只见他长臂一挥,高声道: “若你等再不让开,吾便以云都天师之名,踏破尔等防御,开青云宫之门!” 侯荣震往后一退,身旁两侧无数士兵和修行者往前涌去,似有万钧之力,拔剑铿锵,震彻青云宫内外,剑拔弩张的轰然声撕破了夜的寂静,肃杀不止,剑光映秋月! 第3051章 悬刀之下,护今朝王 青云宫外,剑光剑影,杀气冲阵,似在捍卫新王之道,护新王之命。 而陆野、屠薇薇之流,俱都是些有祸心的牛鬼蛇神。 侯荣震眯起狞笑的眼睛,在喊打喊杀声里,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些年轻人。 他不信这世上有人不怕死。 绝对的实力面前,再硬的骨头也扛不住几下。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萧离原地不动,攥紧了破妖刀,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她身后的花家、钱玉瑶、屠薇薇、夜罂等人,非但是一步不退,反而拔出兵器凝结阵法往前而来,大有鱼死网破之锐意! 反倒是留着云都王宫的翠微山顾家和剑百鸣还在观望之中。 萧离提着拖在地上的刀,孤身一人,往前走去。 她眉目凛凛,隐隐有新王的模样气势。 “吾王闭关,岂容尔等胡乱揣测?” 她拖着刀,一面走,一面沉声道:“若是乱了吾王的修行,尔等该当何罪?青云宫,由不得尔等以下犯上,当青云宫是什么地方了?侯天师,萧某问你—— 一把年纪,可能成新王之怒?” 萧离的眼睛,清凌凌黑沉沉地看向了侯荣震,声音高涨,如闷雷之响于耳畔。 侯荣震想到新王在云都城雷厉风行的手腕,还是有几分摄人的,但今晚不同,这青云宫里,绝对没有叶楚月! 若能趁此机会,削弱了新王的羽翼,新王便会如涸辙之鲋,断脊之犬,独自一人那是孤掌难鸣。 侯荣震和诸多人对视了眼,杀心彻起。 “侯天师,不可!” 青云宫外的东南角,幽幽夜色火摇曳,苍老之声的出现,使得这草木皆兵有所转圜,肃然对峙的两列人俱都循声看去。 便见颇具仙风道骨的灰袍老者罗牧牵着罗家小孙儿出现的。 “罗老?” 侯荣震皱眉。 罗牧看了眼侯荣震身边的人。 肃杀四起,草木皆冰,但云都十二家的人,一个都没有到。 经过北道府和南皇府的事,云都十二家,轻易不敢妄动,最多在背后推波助澜,而后作壁上观,加以观察。 其中,和新王同是下界出身的玄天府,并未前来保驾护航。 “罗老,夜深露重,你来青云宫做什么?” 侯荣震有所不悦,但还是碍着面子问。 “侯天师,老朽愿以项上人头,罗家老小,为新王作保。” 罗牧迈步来到众人之间,给了萧离一个安心的眼神,便来应对侯荣震。 “新王闭关,修行之事,不容马虎,若是因你等闯入而走火入魔,谁也担不起此等重责,侯天师,请回吧。” “罗牧!”侯荣震中气十足道:“事关新王,非同小可,本天师怀疑这群鸡鸣狗盗之流,害死了新王!就算新王在青云宫内闭关,只要施以阵法打开门即可,为何这般加以阻拦,必是别有用心,定有不可告人之秘! 吾乃云都天师,我身旁的,除了云都的肱骨之臣外,便都是王宫和云都护卫帝王安全之人,何错之有?罗老,本天师敬重你当年功勋,但你可不能倚老卖老,耽误了时机!” 萧离和夜罂在晚风里相视了一眼。 侯荣震不仅是要废了他们这群人的。 还要废了新王的根基。 新王一路走来实属不易。 从星云宗,诸神之日再到大炎城,都打下了稳固地根基,声望了得,而今便要以云都开始,壮大羽翼,一步步开疆扩土…… 追随楚月来云都的人,都是忠心耿耿的拥趸。 若她连自己的人都收不了,日后声望锐减,蛰伏暗处的树立之敌怎会趁你病要你命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罗牧因心系女儿罗玲玲的事一蹶不振,已非当年如日中天的罗牧。 哪怕他用全府作保,也无济于事。 顾家顾九楼正暗暗思忖着,长子和幼女则在身侧小声提醒道: “爹,此事云都内乱,你我翠微山顾家,不可参与。” “是啊爹,这不值当。” “………” 同为女儿的顾青绿提着剑站在钱玉瑶的身边,聚精会神双目有神地端起了御敌状态,从始至终她都没看家人一眼。 若今日灾厄势必全军覆没,她身死青云宫也算不悔跟了叶楚月一程,不愿拖累家人。 “侯天师。” 顾九楼终是站了出来。 他想赌。 赌一个峰回路转。 他偏是不信,下界之主颠沛流离一路过关斩将来此,会折在了青云宫。 剑百鸣在高墙之上依靠着生辉的剑身,望着顾九楼摇摇头,“额意气用事,难怪顾家后劲不足。” 一家之主当眼明心清高瞻远瞩,必要时刻权衡利弊审时度势,纵要见刀光剑影,也得是谋定而后动。 “新王闭关之事,顾某是知道的。” 顾九楼一跃而下,双足稳当地落在了罗牧的身边。 “修行之人,闭关十天半个月是常有之事,侯天师,你这带着云都肱骨前来,不知道的,还以为青云宫里闭关的那位不算什么,你侯天师才是云都正主呢。” “顾家主说的是二!” 陈王后疾步冲冲而来,水墨裙衫与这夜色相融,她长袖一挥,喝声道:“惊扰新王,尔等是罪该万死,侯荣震,你左一句冠冕堂皇,右一声假仁假义,真当这天下人有眼无珠,任由你摆布?” “陈王后,哦,你已经是前王后,云都本朝之后,就用不着你来插手了吧?” “侯天师,罗老敢以一家老小作保,你想开门看新王,可以,你悬刀之下,若开门见新王,便以死谢罪,我陈瑶瑶在此发誓,无需一兵一卒,亲自给你开了这门,就问你侯荣震是否有没有这个胆。” 陈瑶瑶眸底里透着一股坚毅,她非锋芒毕露的外秀之人,但她要还叶楚月一个恩情,哪怕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她一步如流星踏开,手中祭出一把刀,后拿出了被阵法符文注力的生死战书,以光圈环绕的形态贴在了刀上。 “侯荣震,你若有骨气,自己把生死战术祭于刀,青云宫门开便可见真章,你我二人看结果,定生死,就看你敢是不敢!” 陈瑶瑶勾唇一笑,墨裙长雾在天蒙蒙亮的风尘里。 生死祭战刀!此乃天地法则的一种,如同另一种形式的博弈和血誓,败者血溅三尺当场丧命,需要至少两人来完成。 哪怕侯荣震未曾加入,陈瑶瑶也会因此精元受损。 剑百鸣、顾九楼诧异地看着这一幕。 前朝的王后,护今朝云都王,纵观古今,放在历史上都是一件相当稀奇罕见的事。 第3052章 东方穹顶 侯荣震眉头紧皱,没想到此事这般棘手。 虽说他笃定王宫无人,但叶楚月诡异得很,他可不敢拿脖子上的家伙去赌。 陈瑶瑶死了儿子和全族孤家寡人一个,贱命不值钱,他乃云都天师万人之上。 青云宫外因此陷入了僵持。 天色将亮。 东方穹顶,高悬着几缕从云层穿透折射出的光华。 镇龙道场,云都各家,都在悄然观察青云宫外的形式。 其中,下界修行者为先祖的玄天府也来了人,只是来的非玄天府主,而是府主的长子,李守珩。 李守珩中庭瘦削而长,儒雅颇具阴鸷之气,是个野心藏在风平浪静之下的人。 冥王府主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这般做,倒是不怕父亲不高兴?” 李守珩面无表情,“守珩承蒙诸位照拂,当耳提面命,家父是被叶楚月蒙了眼,诚然,她叶楚月是个人才,有王侯之命,修行造诣和天赋是旁人快马加鞭都追赶不上的,但也过刚易折,守珩只希望玄天府永恒立足,而非中道崩阻。” 父亲鼠目寸光,自诩清高,不愿做低三下四之事,偏要当独行的狼。 身在世俗之中,哪能幸免? 若只有一腔孤勇,便是自斩后路。 今晚过后父亲就会知晓,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玄天府李家好。 借此机会,与诸家相融,哪怕现在低眉垂眼,不过是韬光养晦。 日后等他稳固,定能步步登天,重振玄天府的雄风,让这六合的修行者门俱都刮目相看。 “李府主庸庸无为,倒是有个好儿子。”冥王笑道。 李守珩稽首抱拳:“能得诸位青眼,是守恒之荣幸,亦是家父和李家之福!” 冥王满意地笑了几声,而后摇开了折扇轻摇慢晃,慵懒抬眸淡淡地看向了青云宫之景,看向了一袭墨衣等天明的陈瑶瑶身上,眉梢淡淡一挑,戏谑地道: “我怎么记得,这陈瑶瑶从前在旧王身边,可无这般的心意,若非叶楚月是个女子,只怕旁人要道这陈瑶瑶水性杨花不安分,妄图嫁两王了……” 李守珩也看向了陈瑶瑶,目光一闪,眼底泛起了涟漪。 这只起微澜的情绪,很快就被他给遏制了回去。 青云宫外,侯荣震深吸了一口气,瞪大了双目,随后提了身边的一个随身侍卫过来,以阵法注力的生死战书为锋刃,在随从的身上割裂鲜血,丢到了长刀之上。 两道生死战书互相融合,阵法光圈闪耀着炽盛的光芒,风暴在里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酝酿而成。 无端陷入囹圄的侍卫捂着伤口,神情恍然,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侯荣震。 侯荣震则是笑望着陈瑶瑶:“前王后,这生死战书已下,天地法则已成,你该不会不去开青云宫之门了吧?” “你——” 陈瑶瑶瞪圆了一双眼睛,而侯荣震身后的人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神色当即大变。 “看来,陈王后是不打算履行诺言了,真叫人失望啊。” 侯荣震擦了擦手,又往后退出一步。 他冷漠地挥动了下手掌,如下达三军之令。 三万人数,杀气迸发,这一次不做犹豫,直接刀刃相见。 黎明破晓时分,清晨的第一缕曙光,从东方的尽头蔓延而来,驱散了夜的黑。 “轰!” 一阵风,从青云宫内往外狂涌,直接打开了一扇紧闭多时以黑金色调为主的雕花双门。 光顺檐往下,那道身影红裙扬起,站在光与暗的交接处。 鸦羽般的睫翼之下,是一双浅金色的眼眸。 她平静地望着前方,似历经了鏖战苦役和时间孤独归来的旅人。 “是新王!” 顾家小妹惊呼。 陈瑶瑶回头看去,眼梢染起了绯红之色,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在阳光里露出了笑意,她还真怕这门内无人。 “楚云王?”侯荣震愣住。 镇龙道场的冥王等人俱都收起了笑意。 玄天府李守珩眉头紧皱,不可置信。 这绝不可能! 他略懂星辰天机之术,正因算到叶楚月不在云都才敢这么做的。 而且,云都各大城门都已堵住,等叶楚月从外归来,黄花菜都凉了,青云宫外只会是满地的尸首,而他和玄天府,就是要踩着这些尸首踏步上位,一飞冲天! 是了,那位道出叶楚月不在云都的神算师,就是他李守珩,还是毛遂自荐来的。 李守珩嘴唇微微张开略有颤动,死死地盯着那光影明灭里的一抹红,她竟和这日的黎明共同来到,就像东升的曜日那样让人措手不及却又明丽璀璨。 …… “吾等,拜见楚王殿下!” 罗牧、陈瑶瑶、钱燿舵等,无不是单膝跪地,行君臣之礼。 侯荣震等面面相觑,其身后的人目露挣扎之色,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为之,因而纠结半会,直到第一个人放下兵器跪拜下去,便如海啸山崩,便见越来越多的人膝盖触地高声敬重。 黑压压的人群。 侯荣震不知跪是不跪。 他身侧陷入生死战书之囹圄的侍卫却是面色煞白,自知死路一条。 而罪魁祸首就是不把他当人看的侯荣震。 小狐狸在元神空间里熟睡。 楚月面色薄凉,一步一步往前走,不多时就来到了侯荣震的身边。 “楚……楚王……” 侯荣震语无伦次,心虚的眼睛跟着眨了几下。 “原来,侯天师眼里,还有本王。” 年轻女帝说得漫不经心,却是有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那等不怒自威,让人心神一震,下意识便觉得,不知为何,闭关之后的叶楚月有些不一样了…… 却说不上来是为何。 侯荣震畏畏缩缩,期期艾艾,已不是方才叫嚣姿态。 钱燿舵和陆野宛若傻哥俩,在后边鄙夷地看着侯荣震,仿佛在说:刚才不是挺会叫的,倒是继续叫啊,怎么不叫了? 侯荣震冷汗津津湿了脊背,“老臣不敢。” “侯天师这会儿不该是跪在子午楼吗?未经允许,怎么来了本王的青云宫,还带了好些人?” “楚王,这,老臣也是……啊啊!” 不等他把话说完,楚月一脚踹在他的身上踹飞了十尺的距离,随即一个瞬步立刻紧随到了十丈之外侯荣震的身边,一脚踩在了侯荣震的胸膛压得其踹不过气来,垂眸往下看时,幽幽沉沉喑哑道:“老东西,记着,这云都,还没姓侯,由不得你来登堂入室。” 第3053章 第三卷第二十八条律 侯荣震如丧家犬般倒在地上。 逆着晨光,他隐约看到那一张年轻帝王的面孔。 凛凛的肃杀之气直逼寒风。 “萧离。” 楚月低喊了声。 “属下在。” “根据云都律法,无召擅自闯入青云宫者,当如何处置?” “根据云律第三卷第二十八条律,无召擅闯且带兵者当以谋逆定罪,应,斩之——” 侯荣震瞪大了眼睛,只因他在楚王的眼里,看到了真切的杀机。 他大喘着气,四肢都在发颤,求饶的话语到了嘴边,“楚王殿下,老臣……” 却见楚月抬起了手,掌心汇聚了一把青烟刀。 她两手执刀冷血似野兽,像是断头台上的刽子手,冷眼望着侯荣震。 “不!!!”侯荣震竭力张大的嘴里,发出了尖锐之声,瞳眸紧缩,倒映着不断放大的锋利刀尖,浑身的汗水湿透了衣衫,凛冬尚未来到,四肢百骸里的血液就已冷如凝霜,那一刹,侯荣震无限懊悔,终于明白云都十二家为何作壁上观迟迟不露面,就是为了试探楚月的虚实! 楚月手起刀落,血液溅在长空。 她的眼里,毫无温情,甚至连眉头都不眨一下。 “侯天师,本王,给过你机会了。” 一而再、再而三,若不杀鸡儆猴,律法秩序都只是摆设,从泥潭里挣扎出来的人想要脱掉旧日尘土气息改天换日,就必须有十足十的威慑力,而自古以来,王侯将相的威慑,都是生来染血的。 这一抹血,不是仇敌的,就是自己的,该仁慈时仁慈,该快刀斩乱麻时也不应犹豫半分。 楚月一步跨过侯荣震的尸首,自跪地的人群里往前走去。 走到中央,她一刀劈砍在广场,威势震荡,狂风四散! “听说,尔等在质疑本王是否闭关?” 她说话时,环顾了一圈周围,随后缓缓地抬眸,定睛看向上方的虚空。 那一双凛冽如寒潭,却又死寂古井般的眸子,好似犀利的离弦之箭,透过这片澄澈的天空,与镇龙道场的冥王、李守珩等人对视。 唇角噙着自若的笑,颇有君王怡然自得的从容闲散。 却叫镇龙道场的诸位心下一沉,咯噔猛跳。 但见楚月周身气力大放,接连两道光圈在其身上炸开,直冲碧霄而去,转眼已是突破两境,为九劫归墟,半步真元境! 她依旧望着那片长空,只缓声问:“现在,还质疑吗?” “不敢不敢。” 四下之人心有戚戚忙声道。 侯荣震身首异处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谁还敢质疑?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镇龙道场一片静默,饶是冥王这般悠闲人,都停止了摇扇,坐直了身体。 “砰!” 冥王合拢起的扇子硬如磐石,毫不客气地砸向了李守珩。 若是其他的府主之子他兴许会顾忌一二,但下界祖的后裔,他不在乎。 世人欺善怕恶,逞强凌弱,高低贵贱就是弱者为奴役俘虏无人权,王侯将相者生在世俗也不例外,敢动手,不给面子,基本都是瞧不起。 李守珩的额头被砸出的血。 扇子是宝器,又灌入了冥王的气力,李守珩用尽防御都不能毫发无损,更别说他一动不动都不敢躲闪了。 血液沿着李守珩的额角往下流,他紧抿着唇,睫翼垂下遮住的眼里有着浓浓不甘。 “李守珩,你不是笃定叶楚月不在云都吗?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的防御戒备,你来告诉我,她是怎么从青云宫内走出来的?她是天生属鼠钻地的吗?” 冥王冷嗤。 其余人也没给李守珩好脸色。 诚然,他们都是老奸巨猾的精明之人,铁定不会因为李守珩一句话就盲目相信,那也是他们请来的神算师算出了个中奥妙,多加查访,方才敢出手,只是顺带把李守珩当初了一个撒气桶罢了。 李守珩聪明过人,焉能不知。 “诸位——” 思绪百转间,很快就捕捉到了关键的灵光。 他站起身,连额头的鲜血也不擦,直直地看着在座诸位,镇定认真地道: “守珩不知晓新王是否有遁地之术,但她这段时间绝对不在云都,肯定是离开了此地,去做鲜为人知的事,还请诸位顺藤摸瓜抽丝剥茧彻查下去,必然会有惊喜!” 李守珩的眼里冒着狂热地光色。 他认为,这里面,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要查出来,就能将叶楚月一军,让叶楚月无路可退。 “啪、啪、啪。” 冥王拍了拍手掌,“李守珩,你分心的真好。” “冥王过奖了。” 李守珩口若悬河说个不停,“这件事调查清楚,我定能将功补过的,叶楚月迂回绕圈,想方设法用闭关作为托词,前面又拿北道、南皇两府来开刀,只怕就是为了这次的闭关,让诸位犹豫。不应该等到这个时间的,应该在她闭关第二日就踏破王宫大门直捣黄龙,血洗青云宫。” 他满目期待地望着在座诸位,好似千里马将遇伯乐,就待一飞冲天时。 旋即便发现,冥王等人的眼神甚是怪异,仿佛在看一个蠢东西。 “冥,冥王?” 李守珩试探性地开口。 冥王嗤笑,嘲讽地道:“李守珩,做人还是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其余府主无不是冷嘲热讽。 “新王闭关之事,分明就是一个局,她故意引蛇出洞,请君入瓮,我等都上了她的当。” “她不知使了哪门子的法子,隐藏了自己的气息,然后逼我们出手,再以云律处置。好一个女娇娥,好一个云都王!” “………” 云都诸家顿感没去渐散去,士气大失,短时间内必是风平浪静。 经此一事,必然会对叶楚月更加地忌惮了。 “冥王,你听我说。” 李守珩急忙跟上去,“叶楚月她以某种方式离开云都,去了别的地方,然后再于今日赶回来,当真如此!只要去彻查了一下各地大大小小的事件就好。” “滚。” 冥王一甩衣袖,气力猛劲打出,李守珩摔在地上滚出了百步以外的距离,还划出了一个不深不浅的长形沟壑,衣裳磨破,皮肤裂开,血液往外渗透出来,他便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3054章 从龙之功谁不想要? 李守珩双目血红,狼狈不已,脑子里高速电转。 他坐在地上喘着气,一动不动,抬手摸了把额头再垂首看手,掌心都是刺目的血液。 “叶楚月。” “你瞒得过他们,可瞒不过我。” “我定会查出你这段时日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李守珩有着鸿鹄凌云之志,誓要闯出一番皇图霸业来,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被人瞧不起的下界后裔了。 他一瘸一拐地回去,打算彻底查一查。 如若海神界查不到,就去查下界。 固然下界被封印了,但世上离奇之事这么多,决不能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中、下两界若是还查不到的话—— 思及此,李守珩脚步顿住,恰好走出了镇龙道场。 一抬头,就能看到天穹。 碧霄晴空,穹顶万里霞色乍现。 “那就——只能是上界了。” 李守珩眯起眼睛。 自小到大,他想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他的野心,他的决心,都不容小觑。 …… 青云宫外,楚月瞳内的刺痛感消失,她便知无人在窥测此地了。 而后,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这些人,嗤声道: “本王知晓,你们之中,对本王甚有不服。” 众人把头压低,不敢回。 那一针见血的话,何不是戳中了众人的内心。 “你们认为,本王一介女流,裙钗之流,难登大雅之堂。” 那些人的头,更低了。 这字字珠玑,由叶楚月坦坦荡荡说出来,倒是让他们羞愧难当了。 “你们还认为,本王下界之人,不配与你们为伍,更别说登这万人之上的宝座俯瞰你们。你们可以为臣子,为蝼蚁,但不能是我这个下界人,我这个女子的附庸品。” “你们自诩聪明,却还是成了他人手中对准我的利器,依照云律,侯荣震得死,你们又怎么能置身事外?但吩咐你们前来的人,何曾在意过你们的生死?是否为你们想过退路?这样的你们,会有何出息?” “啊啊啊啊啊!” 楚月才刚把话说完,就见侯荣震汗涔涔的剑侍倒在地上,恐惧地惨叫出声。 天地法则骤成,悬刀之中,千丝万缕的红色光线,沿着剑侍的毛孔贯穿了进去。 而后,在里边交缠、罗织、旋转,且几度横冲直撞。 剑侍的五脏六腑和肠子都被搅碎,他七窍流血倒在地上,脸色煞白如纸,一点一点地艰难往前爬去,所过之地留下了血色的痕迹,白日里看来也是惊心动魄毛骨悚然得很。 他无力地倒在血泊,一只手无力地往前伸去,只颤声喊道: “救,救我……” 声在喉咙不算大,但对于在场的人而言,再结合叶楚月方才的话,不亚于像闷雷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 “轰!”无数道血线化作锋镝,从剑侍的身体内部往外爆发、横穿。 使得他整个人炸裂成了一场浓稠的血雾。 “啊,啊,啊啊。” 血雾喷洒,离得近的一些人沾染到,那腥臭的味道外带骨子里的恐惧让他们先是失声再惨叫。 楚月淡淡地看着这一场血雾,如一个置身事外的人。 有些事,不是她能改变的。 天地法则,需要自愿。 但有些得道之人,实力高强,底蕴财富浑厚,便会四处招募强者。 这其中有一部分招募来的人,会签订鬼神契,一旦签订,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元神出卖给别人。 因而,哪怕这侍卫不是自愿,作为鬼神契约得主的侯荣震,也能代他形成生死刀祭! 沉寂半会,楚月适时的出声: “本王初来乍到,确实相比前王,底气不足。 故而,你们的顾虑,本王是能够理解的。本王不强迫你们,只是今日之事不再允许,从现在起,你们若是愿意留下来,就是本王的人了,若是不愿意,便不勉强,立刻从此地离开,并且离开这座王宫,另谋差事。 且本王的不留无用之人,跟在本王身边的,若无实力,也要收拾东西滚出去。 但每月的俸禄,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两倍,天材地宝,只要本王有的,绝对少不了你们。日后本王稳坐这九五之位,尔等就是本王最亲近的人!” 目前是用人之际,眼下时机最是可以筛选出一批。 凡人之道,可靠孤勇。 但帝王之路,绝不是一个人的孤军奋战。 楚月眸色幽邃,平静如深海。 余光轻扫高檐之上坐山观虎的剑百鸣。 想到师父曾经在万剑山的遭遇,眸色随之沉了又沉。 四下跪地的众人,犹豫不决,似在衡量着利弊。 从龙之功,谁都想要。 但—— 叶楚月凡人之道逆苍天,下界出身不可改,又如何能与旁人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去搏斗呢?而且看着女子群裾,就会让人丧失信心,不愿与之为伍。 “楚王殿下,王宫守卫第三十二军第七营赵策安愿意留下来!” 一道声音赫然响起。 楚月看了过去,是个身穿甲胄皮肤黝黑还有些瘦削的青年。 青年的眼神很坚定。 无他。 两倍俸禄,够他给母亲多买些丹药来治病了。 要是有多,再给母亲买些御寒的熔火内甲,每年寒冬最是难熬了。 要是还有多,就还给新王吧,下界来人也不容易。 …… 楚月并不止赵策安内心的想法,只看到了赵策安眼里十足的坚定。 若她知晓这是对俸禄的坚定,定会赞美有加。 “赵策安!” 旁侧,三十一军的人孙长垣瞪了眼赵策安,想把其拽下来,见对方一动不动,便压低声音说:“真是个没前途的小子。” 孙长垣起身,对楚月拱手,然后带着三十一军的人离开了此地。 他信须眉不信女流,前半生的叶楚月纵有功勋荣光,但一个人不可能永远都是那样的幸运,当长盛很久,就会迎来衰败。 临走前,他特地说:“若是跟着冥王他们,会分到祥云甲衣,还能把自己的兵器拿去焚鼎之境提升兵器的境地和韧性。” 这话一出,众人眼睛大亮。 而后,离开了大部分的人,还剩下五千留在了王宫。 楚月倒很满意这个结果。 她打算用百烈苍雷锻造兵器和甲胄兜鍪,再把自己从剑仙和李顺德前辈所顿悟的记录在册。 只要好好打造。 这五千人军,假以时日,必是不可抵挡的一支雄狮! 第3055章 赵策安,凌秋远 “你,过来——” 楚月身后,是陆猛几个搬来的龙首宝座。 金光璀璨,大气磅礴,御座镌刻着苍龙的图腾。 年轻的帝王抬手一指,便是先头的赵策安。 赵策安四下看了看,便起身来到楚月的跟边,低垂下了脑壳。 “本王问你,为何要留下来?” 赵策安一贯是独来独往的,没什么朋友,倒不是他性子孤僻,只是柴门出身,又有个病重的母亲,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但丹药贵得可怕。 他如实回答道:“为了俸禄。” 赵策安身后的士兵们听得此话,几乎都觉得没眼看,暗道这赵策安是个死脑筋,就算事实如此,也不能这般理所当然说出来,哪个君王不喜欢听谄媚的好话? 赵策安这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王座之上的楚月并未说话,目光薄凉,淡淡地打量着赵策安,无言中似蕴含着雷霆般的逼仄感,让人精神跟着一震,头皮随之发麻,连呼吸都静了下去。 新王行凡人之道,境地固然不是无上之巅峰,但那等王侯将相的气势却是鲜少看到的。 赵策安死定了。 这一刻,青云宫外的大多数人,都有着这样的想法。 楚月却笑了,“是个真挚之人,日后,这五千人,就由你来统领。” 此话一出,喧哗声起。 一些比赵策安实力高超的人心有不服,虽写在脸上但不敢袒露出来。 须知,云都十二家都要在新王手里吃瘪,那侯荣震侯天师的尸首还在旁侧,就连空气里都流动着淡淡刺鼻的血腥味,时刻的提醒这些人,眼前的王并非只是个归墟境,她来自弱小又神秘死了很多人的下界,她千变万化又深不可测! “我?”赵策安犹豫了。 这些年,为了母亲,他心力交瘁,顾不上修行。 一穷二白身无长进的他,当真能做统领吗? 他不能。 赵策安摇摇头,话到喉咙。 楚月却说:“统领的俸禄,起码是你原先的十倍之多,你若不愿意就……” “砰!” 却见沉闷的一声响起,赵策安膝盖触底,眼神虔诚宛若在敬奉神明,直接磕了三个响头。 “属下赵策安,必尽统领之责,为新王殿下做牛做马毫无怨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日后殿下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让我三更死,属下绝不会苟活到五更。” 赵策安是个实诚人。 实诚的三声响头,光是听那声音就让人疼痛。 让他抬起头,额头通红渗出了血迹。 他却浑然感觉不到疼痛般,眼里绽放着对黄白之物的光华。 这等高声语和变化,让在寒风冽咧之中的众人目瞪口呆,脸上的表情仿佛写着:这样,也行? 楚月笑了,而后吩咐钱燿舵拿了些丹药过来,便将一盒丹药递递给了赵策安。 赵策安打开黑金木盒,神情呆滞,这些昂贵的丹药…… “带去给家人服用吧,身体好得快些。” “殿下!” 赵策安屏住了呼吸,眼睛陡然通红,像是被戳到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颇为讶然地看着赠药的楚月,“这些丹药……太昂贵了……我不能要。” “如此可好,先预支你之后的俸禄,日后你每个月的俸禄,平摊下来减少三成。”楚月浅浅一笑。 恩威并施,方得永恒之道。 帝王权衡,为将之说,便是雷霆雨露皆不可少,在把人当人的基础上说秩序,谈威严,再袒露半点心扉和真诚,用人亦是这般。 “好!属下谢过楚王殿下!” “砰砰砰!” 赵策安很实诚地磕了头。 若说先前是为了俸禄,从这一刻起,他想真正守护这位新王。 泥潭深陷堕进苦厄的人,光是一个穷字就是这悲哀人生里最大的弊病了,偶得温暖,便是凛冬的春光乍现,最能照人心。 “殿下,你是如何得知属下家中有一病母的?”赵策安低声问道,甚是好奇。 “你身上有着常年累积沉淀下来的药香,但你正值青年,身强力壮,并无病气缠身,也不是炼丹师,而且你身为云都士兵,俸禄奖赏不说能够富贵荣华,但比起这世上的许多人,绝对能算得上光鲜亮丽。” 楚月顿了顿,目光扫过了赵策安破旧且缝补过的甲胄之上: “然而,你连甲胄破了都换没新的,只怕领了换甲胄的钱,去买药给家人服用了。” “本王看你身上的丹药气息,能够闻到几种药材,应当不是药石无医的绝症,恐是难以根治的疑难杂症,乃长期之病。” 赵策安闻言,两眼放光。 若说侯荣震之死震慑,俸禄为诱饵,先前丹药是感动的话,那这一刻,是打心底里的钦佩。 楚月周身似有光辉。 赵策安便觉得,日后殿下病入膏肓,他也会跟救治母亲一样尽心尽力的。 “砰砰砰!” “殿下,高明!” 赵策安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任由额头的鲜血往下流,如地府里爬出来的白日男鬼,直叫人憷得慌。 他却在脑子里盘算着如何做好一个统领。 而经过这一件事,其余人的心思也都不一样了。 楚月点名喊了第二位,“凌秋远。” 凌秋远瘦瘦高高,干干净净的。 再问到为何留下时,便不会有什么谄媚之语,而是发自内心的真话。 他说:“攒,攒钱娶媳妇。” “有心上人吗?” “有,有吧!” 凌秋远憋红了一张脸,脑海里出现一道曼妙的倩影,正是云子君的好友吕晨曦。 四下众人起哄。 凌秋远浑身发烫,头晕眼花。 楚月目光沉寂,便问:“杀过人吗?” 凌秋远蓦地怔住。 他讷讷地看着楚月,众人的起哄声戛然而止,此地阒无声,唯落针可闻,一双双眼睛再看向楚月时,陡然反应过来,莫看这明丽的女帝年轻又好说话,她这一路走来,却是踩着无数尸体上来的…… “没杀过,杀鸡算吗?”凌秋远忐忑不安地问。 他是新来的士兵,还没走到杀人的流程。 第一个任务就是来这青云宫…… “你说呢?” 楚月好笑地看着他,而后正色道: “记住,杀人,只杀作恶之人,只杀没有良心的人,本王的人,在面对仇敌之时不可心慈手软,但也绝对不能滥杀无辜,你们要守卫的不仅是本王,还有良心、德性与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千千万万普通人。 凌秋远,先成为一个堂堂正正合格的士兵,和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再成为一个优秀的丈夫。 听到了吗?” 第3056章 路的尽头,是凡人之巅 “听到了!!”凌秋远深受鼓舞,挺直脊背高声喊道,喊得喉咙呛了口水咳嗽了好几声,后知后觉在新王面前失态窘迫到耳根发红悄咪咪地看着楚月生怕受罚。 好在新王像是个好相与的。 “下去吧。” 楚月说罢,便发现凌秋远拧巴在原地,犹豫了好久都不走动下,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凌秋远正在思考,要不要像赵策安一样热血沸腾三个响头下去绊住新王的心,或者多加一个响头。 但—— “不用磕头,立刻消失。” 楚月头疼地揉着眉心,按捺着性子说完,就见凌秋远踏着清风步伐以此生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新王的眼前。 清风步伐—— 楚月心里呢喃,有了计较。 那步伐好则好,但不太适合凌秋远。 若能在原有的基础上,改良一二,凌秋远就能取得最大的进步。 楚月需要一支所向披靡且忠心耿耿的军队,她要熟知每一个人且去亲手培养出来,绝非一朝一夕一句话的事,而是需要亲力亲为并且不放过每一个人的每一个细节才能给出相对应的进步之法! “秦邵华。” 当楚月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氛围难得沉寂下来。 有人犹豫了半晌,梗着脖子说: “殿下,他很强,我们希望他来做统领。” 若是秦邵华来做,必是能心悦诚服。 楚月漫不经心地看了眼秦邵华走来的腿脚。 秦邵华英姿挺拔却有些瘸腿,正是冠玉之年却面容深沉有一双宛若点墨般幽邃的眼睛,他像是一块精心雕刻却蒙了经年尘灰的璞玉。 “秦邵华,拜见楚王。” “嗯。” 楚月开门见山:“你想当统领?” “任凭楚王吩咐,不论是何种身份,都会一心效忠我王。” “为何留下来?” “因为想留,便留下来了。” “哦?” 楚月挑起了一侧的眉梢,看着秦邵华的眼睛里,似有兴味盎然,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沉睡中的小狐狸,应是被这一抹行为给弄得“噌”一下睁开了华光潋滟却是锋锐如刀的眼睛,把旁侧正在专心致志看话本的轩辕修吓了一跳,还抚了抚自己的心脏。 而这时—— 秦邵华抬眸,直视楚月的眼睛。 “因为我想看看,一个从下界来的人,一个靠着孤勇苦行凡人之道逆苍天与诸尊叫板的修行者,一个死过下过地狱诞生至此有九万年却才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帝,她的路,路的尽头,会是怎样的光景。” 秦邵华说出的话,让众人的心陡然高悬到了嗓子眼,俱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难以想象,一向沉稳自持的他,竟会在楚王面前失态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路途遥远,坎坷多艰,走的人不好走,同行的人更会遭殃。” “即便如此,你还想看吗?” 楚月眸色淡然如水地看着秦邵华。 “死在路上,又何尝不是别有一番韵味的风景?” 秦邵华笑了,眼尾的泪痣让他看起来多增添了几分难言的妖和郁。 楚月颇为欣赏眼前之人,垂眸扫过秦邵华的腿。 她有瞳伴随神农力,便能看得真切。 秦邵华的右腿被斩断过,然后用毒蝎吐出来的毒液融合成针线,把断了的腿缝补上。 虽能恢复腿部,但也时时刻刻活在痛苦之中。 秦邵华承受着锥心刺骨之痛却还能与她平静交流,难怪这些人会愿意他来做统领。 “秦邵华。” 楚月忽而道。 “殿下——” “打起精神,睁大眼睛,好好看,好好跟着,路的尽头,是万世之太平,天下大同的修行之路。” 诸道繁华,摒弃凡人如腐肉。 她要凡人之道凌驾诸道之上。 所行之地的秩序之剑会让埋骨他乡的孤魂野鬼沉冤昭雪。 前有朽不枯。 后有李顺德。 她愿做传道第三人。 路的尽头,会是凡人之巅! 秦邵华定定地看着楚月,沉寂多年的血液,在这一刻,有些热了。 他想跟着新王,大干一场。 “属下不为俸禄,为叶主!” 秦邵华单膝跪地,稽首作揖。 不远处,顾九楼凝眸注视着秦邵华和那瘸着腿回列的身影。 等秦邵华走后,顾九楼神魂传音道:“楚王,须得注意,此人是万剑山秦家的人,入过贱籍的,后来被驱逐出秦家,原名应当为秦少阳。 七年前,其父死于秦家找不到真凶,他扶棺九百里,去往判官府,执意一个真相。 但一时半会判官府也找不出真相,秦家便把他给放籍,算是恩赐,然后驱逐出秦家的。 楚王,当三思。” 顾九楼身为翠微顾家之主,明白用人的道理,一定要干干净净,最好往上翻三代都没什么纠葛的,还要好掌控的。 这秦邵华一看就和旁人不一样。 身份来历,还有性格,都彰显出了危险,最好是敬而远之。 “啧——” 高楼之上旁观许久的剑百鸣轻笑了一声。 秦邵华回到原位,尚未转身,刚好背对着那高处赫赫有名的剑圣。 他抿着唇,袖衫下的双手死死地攥紧。 剑百鸣道:“楚贤妹,这秦邵华,乃我秦家贱籍出生的人,后因偷盗东西被当场缉拿,秦家中人念及他年幼可怜,不但放他一马,还给他放了贱籍。楚贤妹,这等人跟在你身边,只怕会坏事。” 秦邵华能够明显感受到,四周的眼神充满了异样。 臣服他的士兵和手足兄弟们,都感到了诧然。 似乎是一时半会儿难以相信自己敬重的人,会是贱籍奴隶。 哪怕他已被放了籍。 但阴影却会常伴此生。 就像下界之人远行他乡,提及下界宛若耻辱一样。 高低贵贱,根深蒂固,谁都想做人上人,那谁又来做这底层的人下人呢。 秦邵华眼神冰凉,连带着胸腔四肢里的血液都是裹着寒霜般的冷,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唇边扯开了一抹苦笑。 新王不宜树敌,不会留下他的。 而他,却比任何一个人都想追随。 他想遇贵人,想要一个脱胎换骨一飞冲天的契机。 “百鸣兄所言属实?” 楚王的问声让秦邵华长叹了一声,他发笑,喉间苦,眼部干涩却又没忍住红,压抑着的经年沉痛,过去的郁郁不得志在这一刻似要撕裂开他的皮肤成为一道毫无作用的雷霆炸于此地。 “属实。”剑百鸣道。 “秦邵华。” 秦邵华听到背后的喊声,浑身僵住。 他终是转过身去。 便见那女子朝他一笑,便对剑百鸣说:“有小王在,他坏不了事。” 第3057章 无极剑道李太玄(请假假) 秦邵华紧咬着牙,眼睛定定地望着她。 那言简意赅的每一个字,宛若是一砖一瓦,在他的心底废墟,筑起了高楼。 剑百鸣缓缓地挑起了眉梢,饶有兴味地看着楚月,目光深沉如昨晚的夜色。 …… 而后,楚月陆陆续续了解了每一个人。 这五千人军,放在云都和王宫,都不算是上乘的。 留下来的理由五花八门,倒也真诚,芸芸众生虽都是有着五脏六腑的人,但各有各的理想和活法。 “楚王,现下我们是去……” 作为统领的赵策安问。 “现下诸位,是王宫的第一列军队,当以王宫和云都子民为首要,肩扛重责,如履薄冰。” 楚月所说宛若一把火烧烈了众人的热血,无不是呼吸急促,目不转睛地等待着楚王的下文,都已经做好了执行重要任务哪怕是九死一生也将毫不犹豫的决心。 然而,新王却红袖随风起,淡淡一挥手,说: “先去围绕王宫跑个三百圈。” “………” 士兵们面容呆滞,眸光微闪,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新王留下他们,组建他们,就是为了最无用的跑圈? 那可是最低等士兵且穷苦无底蕴之人才拿来用的训练方法。 他们怎么说都是王宫的守卫士兵,纵观王宫和云都不说是前列,怎么也不是最低等…… “属下谨遵楚王之令。” 赵策安长袖挥动,一声令下,“都跟我跑。” 他踏步跑在前头,两眼坚定,似乎还能闻到储物袋里的药香味,是新王所赠。 身后,无一人跟上,众人犹豫着,不情愿得很,只觉得这等事万分之丢脸,让曾经共事的守卫看见,岂不是要被嘲笑一整年? 更何况他们打心底里不认可赵策安这个一无是处的穷酸统领。 随即便见,瘸着腿的秦邵华跟上了赵策安,然后便是凌秋远。 渐渐地。 越来越多人围绕着王宫跑圈,倒是成了一道有些滑稽的风景线。 “楚贤妹训练士兵的方法,倒是有些别致。”剑百鸣从高墙之上,如履平地般走到了象牙白的殿门前,沿着青阶而至,不经意间,细细地打量着楚月。 楚月收回看向士兵的眼神,“万事万物,百变不离其中,世上训练之法叫人眼花缭乱,而唯有最基础,才是最硬之道。” 剑百鸣不言,只立在楚月跟前望着她。 良久—— 他轻笑了一声说:“楚贤妹闭关半月,倒像是十年未见。” 楚月心下微沉,皮肤下流动的血液都警惕了起来。 不得不说,剑百鸣在剑道方面是极其的敏锐。 秩序道场,十年苦修,弹指一炷香,却是她日复一日的沉淀。 过去的十年里,她与说不了话的秩序仙人畅谈古往今来之事,在雪和落叶之中,找到剑法的真谛,磨炼了她刀气纵横的蛮横,专修了剑意。 “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楚月不动声色浅笑道:“而在百鸣兄这里,与小王却是半月不见如隔十年,百鸣兄,来喝酒,我青云宫有上等的好酒。” 剑百鸣正欲回答她,却见这片天,骤然成了灰暗的黑色,似有极昼之光如吞了萤火虫的霞色之瀑从穹顶垂吊下来,落在莽莽大地之上,赫然间,看到寰宇的尽头,有一道身影出现,无数把剑自那身影之上撕裂长空,飞奔天际,形成浩瀚震撼之感,如一场雨。 不多时,一把把剑凝聚成一把遮天蔽地的剑。 “这是……” 钱燿舵和云都无数的人共同看了过去。 剑百鸣两眼一亮,“太玄师尊出关了。” 钱玉瑶惊道:“就是那位当年战胜了名为什么烈的无极剑道李太玄?!” 楚月半眯起了浅金色的眸子,死寂如雪下古潭,凝聚着波谲暗潮。 第3058章 三年之内登天梯 李太玄,乃当世海神界剑道前三的大能,亦是万剑山的北斗之尊。 固然不是海神剑道魁首,却是造诣之高者,剑道一途,用时最短去触摸巅峰的求道者。 剑百鸣眼神狂热,远远地看向了这片天。 太玄剑意,吞天沃日。 这片黑夜,唯有剑光乍现。 百兵之王,当属于剑。 “百鸣兄,恭喜。”楚月坦然作揖,端的是大大方方。 “万剑山秘境将开,剑函在青云宫,楚贤妹作为云都之主,到时定要到来。” 剑百鸣眉宇之间颇有骄傲的光彩,勾着唇角笑道:“看来,此番不能久留青云宫了,楚贤妹,我们后会有期。” 临行前,不忘多加提醒:“楚贤妹,那秦邵华,曾有剑骨算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可惜,仔细勘测才知是反骨。后来,翠微山的神算师说,这秦邵华的命格,是克人克己,克父克母。事实证明如此,母亲生下他便血崩而死,其父亲在他十几岁就已亡故,彼时,万剑山主生了一场大病,九死一生,据说也是他克的。而在此之前,万剑山主很欣赏此人的铮铮之气。话已至此,楚贤妹多个心眼吧。” 剑百鸣一挥衣袖,带着护卫们御剑飞行,前往万剑山。 李太玄的出关,惊了世上不少人。 剑客们沸腾如火。 顾九楼等人在楚月的身侧,望着这片忽然而至的黑夜,像是无边无际的万古垂暮,又如新文明的序章,剑气纵横穹顶之下,无数少年肃然起敬,热切的崇拜之声响于各个角落,剑道辉煌一日间! “李太玄,倒是个天赋异禀之人。”顾九楼感叹道:“他应当快要登天梯,去上界了吧,他这一生的成就足以青史留名了。” “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又何至于是青史留名,当万古永存。” 楚月不疾不徐地道,眼神里的凛冽如严冬料峭的风。 “巨人的肩膀?” 顾九楼侧眸看来,有些半懵半懂。 楚月不言,远望天穹。 无极剑气纵横三万里。 魑魅魍魉便无处遁形。 当世剑道鬼才李太玄。 …… 世人对李太玄的评价太高。 如过江之鲫般的剑客,时而感叹高山仰止,时而血液沸腾差点儿把走在剑道路上的自己燃烧为了一把随时都会被风吹散的灰烬。 李太玄,宛若剑道的一座界碑,一盏明灯。 永存,永亮,永远无极且浩荡。 “太玄无极门一道,门生弟子很多,遍布了四海,桃李满天下。” 顾九楼说:“玄公虽不是剑道之巅,却可以说是天下剑道后生的师长,他所撰写的《太玄步法》、《纵横捭阖身法》、《无极道心法十卷》、《无极道剑法凝练入门》等,却影响了很多人。” 剑道,不仅仅是剑的一招一式之锋芒,还要配合步法、身法、心法、感悟等相结合,才能在紧要时刻发挥得淋漓尽致,不留破绽,从而达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优势。 “顾家主所言甚是。” 陆猛几个踏步过来,点了点头,赞同道:“剑诀心法,无不是各家代代相传的镇族之宝,恨不得上八十一道锁生怕被人偷学了去,玄公却免费赠予天下人,让多少柴门之子心生希望。玄公,大义也。” “玄公出世,这海神界,又要热闹一阵子了。” 钱燿舵两眼狂热。 天边,翻滚的云海每一次呼啸,都闪烁着血色雷霆。 群鸦密集,如邪祟之物。 倏然间,一道剑光从天的那边,云层后头劈砍开来,裂出了许多缝隙。 剑光透过缝,宛若艳阳出现。 群鸦灰飞烟灭,日月同天,互相照拂。 骄阳和皓月的光华,汇聚成了一把如山似碑又如状元榜般的剑,从透光的裂口里徐徐地出现。 随之出现,似有天地震颤之感。 却见那山剑之物,已金光雕刻着千道人名。 李太玄,排列在第三位。 “是鸿蒙状元剑!”钱玉瑶道:“海神界前一千的剑客,都会被天地法相收入进鸿蒙剑榜内,唯有变动之时,鸿蒙状元剑才会出现在世人眼中,宛若朝阳般,不管从哪个角落仰头看,都能看得真切清晰。这次,玄公的闭关,怕是有所精益了。” 鸿蒙状元剑,天下剑客之天堂。 群剑群人趋之若鹜,谁人不想登榜? 哪怕是最末流,那也是光宗耀祖。 天下修行者不可计数,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唯有剑道百转千回,可轻盈清逸,能锋利宰恶,是大多数修行者心驰向往的存在。 少年多侠义,无不是想仗剑天涯,一剑封九天,一战转身山之巅、凌云上! “轰!轰!轰隆隆——” 雷声起,剑榜变动。 一道剑光,磨灭了李太玄的名字。 随即出现在更上一层。 与聂星君并列剑榜第二! 海神界八荒六合,四海五湖,俱都是人声鼎沸。 “不出三年,太玄大师定会登天梯,去往上界!” “不知太玄大师此次出关,是否会有心得记录下来,让天下人共饮此浩瀚的剑学之海。” “万剑山秘境将开,玄公归来,当是双喜临门。” “……” 楚月望着鸿蒙状元剑,每一个人名的旁侧,都会以犀利之笔锋,镌刻出剑客的故乡和当今所在的门派。 一眼望去,剑榜之上,几乎都是万剑山的人。 适才离开的剑百鸣,就排在第六百三十一位。 这剑榜之上的每一位,单拎出来,都是不可多得的剑道人才。 楚月的脑海里,闪过了跛足瘸腿的那一道身影。 她若是没看错的话,秦邵华的身上,有一把残缺破旧的断剑。 而天穹只见虚影如侠似仙的老人,袖袍灌风,猎猎作响。 他一手饮酒,一手握剑起了几招,沧桑之声便从天边来: “吾有一剑,碧落黄泉三万里。” “好酒!” 他恣意潇洒地饮酒,如个活神仙。 那等不羁侠气,是天下剑客所向往的。 他一挥手,无数本有关于太玄无极剑道一类的书,密密麻麻,散向四海。 世人便知,玄公又要赠书了,此乃柴门之福,寒门之幸。 经此一日,玄公门下弟子,又要增多了。 顾九楼脚掌踏地,暴掠而出,身轻如燕踏着风拿过了一本剑道书递给了楚月,而后执剑辞别:“楚王,这段日子叨扰了,顾家事物繁忙,顾某还得回去。” 第3059章 妄想高攀吕家女 楚月作揖,敬重道:“顾家主,日后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 她清楚,顾九楼留在此地,是为了等她安全出关。 这次能够相安无事,顾九楼也有一份功劳。 而不管顾九楼是为了女儿顾青绿,还是其他原因,这人情她都是要欠下的。 修行人,恩怨当分明。 “楚王,等你一番皇图霸业惊这世人眼,便是顾某所需要。” 顾九楼爽朗一笑,便带着一双儿女走出青云宫。 和长女顾青绿擦肩而过时,略微顿足,相顾无言,连流动在父女彼此间的风都如书上所说那般且深沉了几许。 顾青绿颦了颦眉。 “青绿,你当真不回顾家?” 顾家长兄便道:“生如大浪淘沙,凡尘多苦厄,但不管人世的巨浪如何,家中有怎样的内忧外乱,都会许你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回去吧,我和父亲会想办法恢复你翠微山弟子的身份。” 云都新王到底是名不正则言不顺。 固然厉害。 但下界之尊,不算尊。 正如世人眼中,下界之人,不算人一样。 顾长兄还是心疼妹妹的。 翠微山一世荣华,出门在外受人尊敬,怎么都比跟在叶楚月的身边好。 他不否认楚王的天赋和才华,他只道这人世风霜无边,一点才华如杯水车薪不起眼,难抵这人间十万的大风大浪。 “青绿——” 顾长兄眉头深锁,皱成了一个不解的“川”字。 这云都水太深,暗潮涌动,勾心斗角,才短短多少天,就发生了多少事。 凡人之王,下界之主的身边,注定不会是太平的。 因为叶楚月要去的海,是世人避之不及的尸山血海!如十八炼狱。 顾家人对此多是头疼,翠微山仙人圣地,顾青绿放着圣地弟子不要,跟着不入流的王,去做不入流的事,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顾青绿作了作揖,眉间成熟豁达许多。 几经生死,她已不再囿于翠微二字。 顾九楼站定不动,也在等女儿的回答,作为父亲,还是希望女儿能在自己羽翼之下。 “大哥,富贵荣华固然好,但我想要,我自己剑下闯出的富贵荣华。这条路,虽然累,或许苦,但不会差。” 同为女子。 楚王走得,她顾青绿也走得。 上古遗迹一次救命之恩,便是一世相随永不悔。 顾长兄知晓她决心已定,不再劝阻。 顾九楼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女儿的脸庞,抚一抚她的发,最后却是凝滞在半空,方才郑重地拍了拍顾青绿的肩膀,只语重心长道出两个字:“保重。” 顾青绿心里柔软,眼眶发红。 父亲走了。 她望着父亲的背影,惊觉不如从前挺直。 顾青绿抿紧了唇瓣,随即扯着唇无声一笑。 楚月站在她的身侧,遥望着顾九楼渐行渐远的身影,思绪回到了无间口人屠宫。 这会儿,高悬于空的法器月光,应当会渐渐地消失。 “楚王,你怎么了?” 顾青绿问。 她回:“想家了。” 顾青绿笑:“我也是。” 树大开枝,孩子大了便要分家远走他乡,自古如是。 沉寂了一会儿后。 楚月吩咐手下的人购来有关于无极太玄之道的书,把罗牧爷孙送回府邸,再来青云宫处理这段时间落下的云都公务。 青云宫不再是剑拔弩张的冷清,因楚王的出关而热闹了起来,各自忙活。 赵策安统领的第一军,围绕着王宫跑圈,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赵策安,听说你当统领了。” 孙长垣带着一列士兵前来,看着面红耳赤的第一军士兵,笑了。 跟着他来的士兵们顿足停下,腰间佩剑光芒闪耀,身上的甲胄崭新锃亮。 这都是孙长垣带着人投奔换来的好东西,难免想炫耀一二。 见赵策安破烂依旧,心里别提有多满足。 赵策安不予理会,一心跑圈,喘着气流着汗,固然累但更想看到新王眉头舒展。 母亲说过,做人做事当有原则,不可白拿俸禄和丹药。 “长垣兄,听说楚王给他们取了个名字。” “什么名?” “第一军。” 登时,大笑之声传遍四方。 第一军内脸皮薄点儿的人,顿感浑身发烫,但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跑,虽不知新王有何用意,但起码知道俸禄有多少。 “邵华兄。” 孙长垣目光落在了秦邵华的身上。 “你说你,瘸腿了,就好好歇着,哪能这样跑圈呢,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曾是贱籍你也不要自轻自贱,这不是放籍了吗?而且新王丝毫不在乎你当初偷过东西,入过贱籍,你也不要怕给新王丢脸,我们新王啊,是通情达理之人。” 孙长垣看似好话,实际上把秦邵华贬低进尘埃里,恨不得拿着锋利的钢针去戳秦邵华脊梁骨,最好是每一下都能见血诛心。 秦邵华不为所动。 他是第二个出来跑圈的,速度却很慢,算是在最后了。 赵策安特意放慢了速度,整个跑圈的队伍不会太快。 起码不会把秦邵华甩出一大截。 按照赵策安的话来说,那就是一群人丢脸总比一个人丢脸好。 凌秋远刻意跟着秦邵华在最末流,不耐烦地看向孙长垣: “楚王殿下看重邵华兄,你该不会是嫉妒了吧?” 放在以往,他定然不敢直接说孙长垣的。 但现在不一样。 他是楚王麾下的直系士兵。 他怕什么? “嫉妒?” 孙长垣一群人呆讷了一下,脸上写有疑惑的神情,而后捧腹大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凌秋远!” 一道熟悉的声音,让凌秋远微愣。 只见身穿鹅黄长衫的吕晨曦快步而来,皱着眉问:“你找我?” 凌秋远迷茫得很,他并未找过吕晨曦,而当捕捉到孙长垣眼底的嘲意时,便知是孙长远从中作梗,必是以他的身份传递消息,故意捉弄。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看你这样?” 吕晨曦皱着眉看了眼凌秋远。 满身汗臭,头发湿乱,全然无了少年意气风发模样。 “晨曦小姐,秋远说他爱慕你多时了。”孙长垣继而拱火。 身后士兵跟着起哄。 吕晨曦一甩长鞭,火焰喷洒在空中。 “凌秋远,是我抬举你了,以为你会立志一番去建功立业,没想到不日就成了新王的走狗,还想做我吕家的乘龙快婿,是你凌秋远高攀了。” 第3060章 巨碗饮酒屠薇薇 吕晨曦极尽失望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郎。 穷困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斗志。 新王提升点俸禄,就去当下界人的走狗,这是她无法理解也难以接受的。 凌秋远抿紧了唇,浑身滚烫血液又冰冷,看着眼前明艳动人的少女,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原地沉默了半晌。 “晨曦小姐,秋远一片真心。”孙长垣继而拱火。 “真心?无用之人的真心最是廉价。” 吕晨曦冷眼看着凌秋远。 再一甩鞭子。 鞭尾缭开了火色花儿,并发出了一声震耳的爆响。 吕晨曦便转身离去,倩影消失在了人海当中。 “晨曦小姐,孙某送你回去。” 孙长垣赶忙跟上去献殷勤,还不忘回头多看几眼凌秋远。 见凌秋远愁眉莫展,心里倒是舒爽了几分,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随之加深。 “秋远……” 秦邵华欲言又止。 感情之事,不足外人道。 如他这般残身之人,从未奢想过感情,难以宽慰。 其余人俱都放慢了脚步。 “继续吧。” 凌秋远红着眼睛。 赵策安便老老实实开始了跑圈。 许是觉得身为统领不应当如此的冷酷无情,便回头看去,安慰道:“凌小兄弟,虽然你没了心上人,但你还有俸禄。” 怎知凌秋远更难过了。 赵策安满是自责,便想着弥补道:“凌小兄弟,你别担心,自古凤凰是看不上山鸡的,这是正常的,不必难过。” 凌秋远难过加倍。 眼见赵策安还想去宽慰凌秋远,其余人等几乎是捂着赵策安的嘴追赶着他赶紧跑圈,生怕他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硬生生把凌秋远说得一脑袋撞上王宫墙壁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一群人跑完,已是深夜。 每个人毫无形象地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凌秋远独自一人在树下的阴影里,唯有细碎的月色照在少年的发梢和落寞的眉眼之间。 “秋远。” 赵策安身为统领于心不忍,刚要起身就被三五人给拦下。 “赵统领,你歇会儿吧,跑了这么久你也累。” “不,我不累,秋远身边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策安兄,你少说两句,让他多活两年吧。” “。” 赵策安自闭了。 他也如失去了心上人般,蹲在了另一边思考人生。 凌秋远靠着树干,垂眸往下看,眼梢有一抹红,悬着泪。 “啪嗒。” 一颗石头,砸在凌秋远的身上。 凌秋远和众人抬眸往上看。 便见那身穿红色衣袍的年轻女帝坐在高墙之上往下看,眉梢轻轻地挑起,手里晃动着一壶酒,笑问:“来喝一壶?” 凌秋远怔了怔。 “不喝,算了。” “喝,殿下,我们喝!” 凌秋远朝高墙的方向走出几步,急不可耐道。 楚月唇角一勾,跃了下来。 脑袋一歪,精神力呼啸而过,一壶壶酒坛宛若从天上来,掠到了众人之间。 屠薇薇、夜罂、萧离几个便也从旁侧走来。 新王落座,凌秋远小心翼翼,捧着酒坛站得远远的。 楚月眉头一皱,“过来——” 凌秋远咽了咽口水,“殿,殿下,我身上脏,还不好闻。” “磨磨唧唧的,滚进来喝。” 楚月不耐烦道。 凌秋远只得来到人群之中被簇拥。 少年眼神清亮地注视着楚月。 “殿下,我不脏吗?” “脏——何为脏?” 楚月席地而坐,长腿随意一放。 她牛饮了一口烈酒,宛若炽烈的火焰穿肠过肚,燃烧着五脏六腑,整个胸腔都积郁着一场风暴,血液流淌如杀人之刀,侧眸看了眼满腹委屈的少年,方才继而道: “天赐全身,身无长进还自鸣得意之人是为脏! 作恶多端,毫无良心还不知悔改之人是为脏! 杀人放火,贪财好色还凌弱幼小是为脏! 凌秋远,你占了几样?你哪里脏了?” 掷地有声的问话,让凌秋远神情恍惚,眼神空洞却渐渐地凝聚出了一团光火。 他泪眼婆娑地看着楚月,吸了吸鼻子,然后猛地灌了一口酒,却呛得剧烈咳嗽。 “诸位。” 楚月举杯相邀:“日后在云都,还得仰仗诸位了。” 她把他们,当做平等的人。 帝王之道,君主之术暂且被摒弃于脑后,她只知人生有凌云仗义,朋友间也有难能可贵的情谊。 众士兵受宠若惊,心绪复杂,连忙端起酒杯回敬新王。 而这一日的时间让他们觉得过去了好长。 仿佛和新王认识了许多年。 甚至埋下了一颗种子,生出了许多的冲动。 想为新王抛头颅洒热血,立一番皇图霸业死在路上又何妨? “好男儿志在四方,坟也在四方。” 秦邵华高举起举杯,沉声道:“为殿下肝脑涂地,是我等职责所在,硝烟之下必有亡魂,若埋骨他乡,死在路上,是我等之荣幸!” “好男儿坟在四方!” 无数人高举酒杯,扯着嗓子喊到面红耳赤脖子粗,太阳穴突起些许的青筋。 楚月微微一笑,看了眼萧离。 萧离把楚月写好才拓印完成的心法和步法、剑诀发了下去。 共有三类心法和七类步法和五类剑诀,根据每个人的根骨、天赋、造诣混合搭配送到了士兵们的手上。 当酒过三巡的士兵们接过这些心法时,神情却是茫茫然的,宛若定格住了。 很显然,再钝的人这会儿都明白了过来,青云宫外的那会儿,新王是为了彻彻底底地了解他们的骨骼身形,而不是为了要他们清白家世。 新王才出关,就把这么多么人的训练给搭配好了。 赵策安吸了吸鼻子,眸子红了一圈。 “策安兄,你眼睛怎么了?”凌秋远眼睛泛着泪光问。 “想娘了。” “巧了,我也是。” 俩男儿泪光闪动,小心地呵护着这些独一无二的心法。 钱燿舵和陆猛快步而来,抵达楚月的身边:“楚王,我们去查了,云都确实有一座百烈苍雷矿,只是空空如也,还有毒气蔓延,刺激了云都的凶兽,使得民怨四起。” 凌秋远眨巴了两下眼睛:“殿下该不会为我们量身定做心法以外,还处理了一桩云都公务吧?” “错了。” 屠薇薇端着个巨碗喝酒。 闻言,从巨碗里抬起了脸,摇摇头。 凌秋远等人重重地松了口气。 果然,新王血肉之躯,哪能连轴转在一日之间做这么多的事呢。 屠薇薇说:“不是一桩公务,是殿下把这段时间累积的公务都处理好了。” 第3061章 人皇御刀星罗山 第一军的士兵们无不是面容呆滞。 忽而觉得自己跑圈三百,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了。 甚至还有些懈怠。 萧离道:“殿下修炼了会儿,距离真远境只有一纸之隔了。” 众人:“………” 赵策安猛地站了起来。 凌秋远梗着脑袋看他。 “策安兄?” “再跑三百。” 赵策安身为第一军的统领,头一回发号施令。 他皱了皱眉,又说:“不,三百不够,要三千,都别喝了,走——” 凌秋远、秦邵华等人俱都站起。 楚月笑了,示意他们坐下来,“劳逸结合,不急于一时,可徐徐图之,这里有些愈元清心的药剂,诸位喝下好好排出浊气。” 修行之事过于花俏,相较之下跑圈虽然普通却有奇效。 用最简单却最刻苦的方式去修行,再辅以配套的心法,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钱玉瑶过来把愈元清心的神农药水分了下去。 众人喝完,有脱胎换骨之感。 急忙盘膝运气,用楚月发放的心法排出浊气。 “剑法之道,练得身形似鹤形。” 楚月取出了常年不用的饮血剑,一面说,一面在半空练剑。 一招一式一长虹。 秋风落叶坠万古。 她如闭目十年的剑道大能,走出深山,在闲云野鹤之中起剑式。 众人一面用心法和神农水排出浊气,一面入定,每个人的元神里都出现楚月练剑的身影。 行云流水之顺畅。 又如巍峨山下一青松。 …… 而这时,楚月凝神定气,将无数的气力,汇聚在星碑脊椎。 曾经的无生钉,成为了她和故乡的联系。 这一道羁绊,横穿被封印的海域和万里天穹落入故人眼。 “吼!”得 帝域的星碑之龙,吼了一声。 道道龙鳞汇聚成光影。 那是—— 下界千古一帝的身影。 云上身影执剑。 回风流雪,星追月。 仿佛是来自太古的大能。 这片土地上的修行者们,都仰头看了去,情绪无比地激动,神情格外地认真和专注,修习剑法。 第一军的士兵们不曾知晓,和他们共同修习的,还有下界的武者。 流光海域外的两界修行者不知道,海域之下的王土和文明,已非当年任人摆布之蝼蚁,他们在飞速地进步,在大海之下拼了命地努力…… “咻——” 楚月腾空翻身,收剑之时一壶酒仰头喝完。 士兵们看得如痴如醉。 次日清晨,一夜排浊,竟无疲惫之感,身体还隐隐有所突破。 “殿下,你太好了。” 凌秋远是个实诚的,满眼真挚道:“日后吾等给你当牛做马当孙子都二话不说,殿下,看到你,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人。” “哦?何人?” “家父和家母。” “……傻孩子,那是两个故人。” 凌秋远吸了吸鼻子,像流浪在外的小狗,巴巴地看着楚月。 士兵们深有感触,倒像是千里马遇到了伯乐般心绪澎湃了起来。 楚月微微一笑,和夜罂对视了眼。 夜罂便把准备好的东西拿来。 “诸位,殿下送剑了。” 凌秋远等人立刻去拿剑。 但这剑是普通剑刃的十倍之重。 此时众人还没察觉到危险,只两眼放光,寻思着定是好剑。 屠薇薇同情地看着这些人。 凌秋远费力地拿过了剑,咬着牙得意道:“等见了孙长垣,我凌某人定要让他大吃一惊,不不不,要他大吃十斤。” 秦邵华还算成熟,多了分警惕。 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而在众人欢声温馨之中,楚月再度出声:“诸位——” 细碎的晨曦之光洒下,驱散了昨夜初秋的雾色。 无数士兵们精神抖擞眼睛清澈激动地看向了楚月。 楚月笑吟吟道:“再跑五百圈吧。” “……” “拿着剑跑。” “。” “少一圈,就丢进象牙塔喂亡魂。” “???” 楚月起身拂袖,长指弹去尘灰,噙着笑扫了过去,只见一张张表情定格凝固,既如风中凌乱,又如万念俱灰,眼神里龟裂的情绪好似万般的不可置信,方才言笑晏晏如谪仙人般的楚王,这会儿便如恶魔。 “跑!” 赵策安怒吼一声,抱着剑狂冲出去,不要了命般。 凌秋远咬着牙跟上。 士兵们欲哭无泪,头皮发麻地跑下去。 “策安兄,你又何必如此的卖力?” 士兵们喘着气道。 赵策安说:“五百圈换一本心法,一本剑诀,一本步法,一瓶药剂,还有一把囚重剑,我们赚了,趁新王还没收回去,赶紧跑完。” 众人一听,是这么个理,便急急忙忙往前跑。 楚月眉梢一挑,倒是觉得几分好笑。 这赵策安着实有剑走偏锋的将相之才,三言两语就安抚了人心。 可见这统领是没有选错的。 屠薇薇心满意足地看着这样热闹的光景。 须知,早年间她们深受其害,尤其是还在帝域的那些人和紫苑弟子们。 “果然,淋过雨再来看他人淋雨,是人生美事之一。” 屠薇薇深有感叹。 钱玉瑶、花清清等人疯狂地吞咽口水,瑟缩了下脖子依偎在一起,心想这太可怕了,他们不知跟在楚王身边还有这等风险。 同时,暂时休假的十万阴鸦们,兴奋不已,派出了几十只离开元神空间。 便见赵策安、凌秋远等人跑圈时,还有许多穿着盔甲的乌鸦前来嘲笑,跑了多久就嘲笑多久。 这些阴鸦着实可恶,甚至时不时叼来瓜果丢到他们身边试图撼寒冬他们跑圈的道心。 第一军士兵们头一回想要活烤乌鸦吞入腹中。 偏生这乌鸦笑声刺耳,追了个不停,宛若魔音将生梦魇。 楚月唇角含着笑回到青云宫时,花家主递来了一张灵力氤氲的烫金帖子。 “楚王。” 花满山道:“星罗山,人皇御刀宗送来的帖子,希望殿下能够加入星罗刀宗。” 楚月指腹摸过帖子,眸色渐深。 当年海神界群山逐鹿,星罗山排在第四,落于万剑山。 故而,多年郁闷想要扬眉吐气。 还特地改了个名字。 人家叫万剑山。 他们星罗刀不甘人后,起初改成杀鸡宰剑山,因此直接被上头警告了。于是,不死心地改成了剑贼必死山,又一次被警告不得改山名,这群人便多加了个后缀,人皇御刀,多霸气,多闪耀,仿佛人皇亲临,岂是万剑山狗贼们能比的。 第3062章 低眉垂眼最温柔 “星罗山,人皇御刀,乃海神界刀器万里归一的正统之地。” 花家主的眉梢噙着喜色,“殿下,你刀法过人,若是接受此贴,便算是成了正统的刀客。” 话虽是如此说着,花满山想到星罗山时不时搞出来的不正经之事,便有些心虚。 山是好山,也算正统,就是名声很一般。 “万剑山秘境开启邀请函,星罗山御刀贴。” 楚月半眯起眼睛,而后双指接过了星罗山的帖子。 星罗山定是察觉到了她的刀法天赋,便想着招揽此道人才,便是想要压过万剑山一头。 而星罗山已经这么做了许多年,只是从来没压过。 犹记得,山主刀客当年背着九把交叉的刀,宛若初升的太阳般,怒喊:莫欺少年穷。 后来弥留之际,便咳着血说一句莫欺老年穷就咽气了。 星罗山不服气,天下刀客都不服气,凭什么剑士两袖清风有仙骨为侠之大者,他刀客蛮横却如屠狗辈。 “殿下,若能得星罗山相助,这云都王位就会越做越稳。” 花满山神色严肃地道:“以殿下之才之造诣,必会有一番建树的。” “花叔。” 楚月长叹:“跟着我,让花家受委屈了。” “总有扬眉吐气时,花某信殿下,人不会朝朝落魄多歧路。” 花满山微微一笑,把一个用绸缎织金的册子取出,递给了楚月,说完才躬身告退:“殿下闭关的这段时间里,云都变化全都记录在此册上,镇龙十二家底蕴浑厚如仰望之高山,难以捕捉到风声,只能粗略记录一二,希望能帮到殿下。” “有劳了,花叔。” 花满山心甘情愿留在云都辅佐新王。 他在楚月的身上,仿佛能够看到自己那两个被世人尊之为战神的孩子。 他护不住自己的儿子,便希望能护着新王,让新王多一些平安。 踏出青云宫,沐浴骄阳光。 花满山闭上眼睛扬起脸,呼吸着秋的清新,风有些凉。 他想。 如若长子、次子还活在世上的话,定会和这新王是同道中人。 …… 楚月把花满山的册子详细地看完,了然于心。 许是连日里的疲惫,让她在龙首案牍前休憩了一会儿。 从沉睡中醒来的小狐狸,一双有着粉嫩肉垫的爪子,便从床榻之上拖拽来了绒毯盖在楚月的身上,还站在案牍,扯了扯绒毯,就为了能够把楚月裹紧,不让一丝凉意入体。 而后,小狐狸把桌上的公务分门别类整理好。 当陆猛、云芸把新公务抱来的时候,还没敲开殿门,就见一只狐狸鬼鬼祟祟地打开了殿门,瞪了眼陆猛,用爪子放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接过公务一溜烟进了殿内。 陆猛二人面面相觑,眨了眨眼。 透过半敞开的殿门,能看见尘灰在微光之中跃然翩跹。 那小狐狸竟两只抓着抱着羊毫笔,在批阅奏折,为楚月处理公务。 陆猛闭上眼睛揉了揉,再重新睁开,无比惊奇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殿下的小狐狸成精了。 青云宫内是小狐狸忙前忙后还蹑手蹑脚的身影。 等他处理完了一切,便蜷缩在楚月的身侧,看着楚月休憩,一张柔软圆润脑壳便贴着楚月的脸庞,无比地安心。 …… 一个时辰过去。 楚月醒来,便看到一只浑身毛发柔顺锃亮的狐狸,睡得格外安详。 “抱枕?” 小狐狸熟睡,闻声只下意识地靠向楚月,好离得更近一些。 楚月心里清楚,小狐狸留在海神不会很长的时间,他已是七杀天的夜尊,便和七杀天、洪荒上界息息相关,靠着界面压制的裂缝和小狐狸形态才能钻过来。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要承受界面压制的压力,因而,在他放轻松的时候,睡意就会来袭,如洪水猛兽般是挡不住的。 楚月揉了揉小狐狸的脑壳,低垂的眉眼最是温柔如水,浓密的睫翼之下,一双浅金色的眸子快要溢出光来。 她以神识聚成形,抱着小狐狸回到了元神空间,为小狐狸整理了下暖和绵软的床被。 朱雀两手环胸,闷哼了几声,很是不服那等偏爱。 小魔王打了个哈欠,趁着小狐狸沉睡,意有所指地提醒道: “女人,莫要因情爱之事耽误你的雄心壮志,等你登上九重宝塔成这天下一等一的王,权势滔天万人之上,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轩辕修则在揪着破布哀嚎:“没写完的话本为何要卖出来,简直非人也!” 一侧的角落里,昏暗的,淡淡光中,龙骜穿着慕老夫人赠送的衣裳,面壁思过般呆滞了许久,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忧郁悲伤的气质。 楚月来到龙骜的身边—— “龙骜前辈,这辈子,就打算这么过了?” “小孙,你为何如此豁达?” 龙骜沙哑地出声。 “人生孤独是常态,与人相处是章法,与自己相处是道法。” 楚月喟然一声叹:“孩童时,总是想着长大,但长大后,却要离开家远走他乡,总以为壮志凌云有一身的作为,但这天下之大何处都不缺蝼蚁,失路之人难越关山,他乡之客入目皆是。” 龙骜:“小孙,那是人生,本座过的是龙生,不一样。” 自从离开无间口,他便郁郁寡欢,沉闷多时,脑子里便是人族母亲离开自己的血腥一幕,他只恨自己年幼无知,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多尽孝一些,反而胡作非为伤了人族母亲的心。 而在龙骜丧失斗志的时候,楚月能够感觉到,他的生机逐渐被暮气所取代,长此以往下去,龙骜便会成为一堆沙土般的灰烬消失于人世间。 龙骜从上古而来,若总是怀念过去,就会被从前的上古之气给割裂。 那感觉,就像是有千万双的手拉扯着龙骜把他拖拽回上古。 但上古荡然无存,何处是家? 故而,龙骜只会被拖拽到荒芜永暗的时间裂缝,被完完全全地磨灭掉! “前辈——” “我需要你。” 年轻一帝的声音仿佛很轻,又仿佛很沉重。 定格抑郁多时的龙骜,蓦地怔住。 第3063章 天地法相秩序外 他扭头看去。 元神空间刮起了一阵风。 女子鬓间两侧的青丝,拂在了他的脸上,有些痒。 一双龙瞳微微一缩,稍后显落寞。 他说:“我已不如当年——” “那便,再起高楼。” 楚月伸出了手,“前辈,一道吧。” 龙骜沉默了会儿,便把自己的龙爪子放在楚月的掌心。 女子的血液很热,手却很冷,但能拿出世上最厉害的刀。 “你想把我融入功法技法当中?”龙骜还算是聪明的,知晓楚月想做些什么。 楚月点头。 龙骜说道:“你的刀法有人皇之气,纵横捭阖都是大家风范,剑法我融合不了,你的两把剑,秩序之剑和饮血剑,适合那只会吃鸡腿的小鸟。” 朱雀当即不痛快了。 “你才小鸟,你全家都小鸟。” 他乃圣兽朱雀,固然嘴馋贪吃了些,但不吃饱哪有力气去干架? 楚月流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浅笑了一声,打了个响指,便见鸟鸣声起,一道天命青鸟便来到了彼此身边。 “你把这破鸟也带回来了?”龙骜震惊。 朱雀露出了伤心之色。 这个家里,只能有他一只鸟! 登时便生出了浓浓的危机感。 “小叶子,你莫不是想把天命青鸟也融入功法技法当中?或者融入武体?”轩辕修放下了又爱又恨的话本,当即来到了楚月的身边望着那天命青鸟。 天命青鸟缩小了不少的体积,如一只骄傲的孔雀,抬着下颌不可一世地俯瞰着元神空间里来路不明的玩意儿们。 让它诧然的是,这元神空间里,既有魔气浓郁的叛逆男孩,还有不学无术的朱雀鸟、得了抑郁之病的上古龙、骂骂咧咧看话本的一缕先祖魂…… 呼呼大睡的小狐狸不说,还有一些比较残的魔兽。 那些魔兽的等级太低了。 一直被圈养着当废物,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天命青鸟近乎窒息,又高傲地往上抬脑壳。 “别抬了,再抬就要折断了。”龙骜没好气地道。 放在上古,此等破鸟还不够他果腹的。 而这时,沉寂许久的神兽们相继出声—— “小孩,天命青鸟灵敏闪避、逃生能力和飞行速度极强,但它只能作为昂贵的坐骑却无大用,便是因为它们无法契约,无法和修行者融会贯通,更不能融入技法、刀剑等兵器当中,只能是一个坐骑。” “曾经有人尝试过,用天命青鸟融合自己的剑,二者相斥,爆体而亡,甚至还因相斥反应在五脏六腑内产生了毒气。” “小孩,须得慎重——” 天命青鸟很不服那些声音,但高抬起的头低下去了几分。 事实正是如此。 若论战斗能力,天命青鸟一文不值。 “诸位前辈,我自有分寸。” 楚月看向龙骜:“龙骜前辈,我需要你的,非刀剑之器,而是……拳法。” 她右手握拳,随后缓缓地抬起。 整条右臂金光闪烁雷霆萦绕。 现下,她已是半步真元境,但她的雷霆右臂等技法却有所滞后。 此次无间口一行,她受益颇多,自要将这些感悟和所得,化为填补前路坎坷的泥沙。 “拳法?”龙骜愣住。 楚月轻点螓首。 刀剑为近战,才拳法才是真正的近身肉搏。 弓为远程。 她皆有参悟。 若能在对战之时灵活运用,那便能成为真正的全能。 “那——” 龙骜颇为不解地指向了天命青鸟:“这破鸟呢?有何用?上界之物,又不能显露于人前,速度逃生的优势拿不出来,只能躲在暗处,那不就是一只废鸟?” 朱雀点头如捣蒜,在旁侧附和:“对!废鸟!就是废鸟!” 天命青鸟闷哼了几声。 楚月笑望着天命青鸟。 青鸟往后退了许多步,忐忑不安地望着楚月。 瞧见那笑,青鸟只觉得瘆得慌,一阵恶寒不由爬满心头,满是不是的预感。 “话说——”龙骜后知后觉:“这天命青鸟不是上界生灵么?既有界面压制和天地法相法则的存在,她为何能安然无恙来到海神界?” 通常能这么做的,只有执法队和诸神之日上尊降临时。 天命青鸟也愣了下。 是了。 它乃血统纯正的高贵上界鸟。 怎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而这,便是楚月的想法所在! 她把天命青鸟带来只是想试一试,没想到界面压制的秩序法则之力,当真没有对天命青鸟施压。 天命青鸟正两眼迷惘地看着楚月等人,仿佛不知自己为何物。 “这……” 神兽们低呼出声。 轩辕修瞪大了双目,“难道说,天命青鸟,在秩序之外?” 楚月摇摇头:“不,更准确来说,天命青鸟能够淡化界面压制。” 轩辕修不解时,循着楚月的指示看向了小狐狸。 只见楚月心神凝聚,以精神之力将天命青鸟的气息形如风照拂在小狐狸的身上,小狐狸身上的界面威压当即少了许多,整个人也松快了。 察觉到这一点,元神空间死寂如深潭。 天命青鸟呆住了。 它只知飞行,竟不知自己还有这等神通,属实在它的认知之外。 而后再度抬头看天,两只爪子背于身后,脖颈处几乎往后折叠,看得龙骜、朱雀等人嘴角狂抽,疯狂按捺住宰鸟的冲动。 楚月却道:“淡化秩序,是以生命为代价。” 天命青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躯干,着实少了一丝精元。 它错愕又惊恐地看向了楚月,瑟缩到了一边。 “当年风铃花阵根本没有修补好界面压制。” 楚月眸色幽邃,陷入了沉思。 “天命青鸟,早年间是闲散自由之鸟,后来上界成立天命殿,整理修行者的命格,还四处搜集天命青鸟,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日复一日收集天命青鸟,目的就是界面压制。” 天命青鸟闻声吞咽口水,瑟瑟发抖,眼里充满了恐惧。 作为一只自诩纯真圣洁的鸟儿,它从未想过人族竟有如此险恶奸诈的心思。 楚月既知界面压制相关的一切,自要早做打算。 否则生灵涂炭只在弹指间。 这片土地也只是第二个下界。 到时,灰飞烟灭连白骨都留不下来,还不如海域底下的先辈武者们。 楚月思路电转间,第一军跑圈完了,正跟着陆猛、钱燿舵等人所在青云宫外讨论新鲜事儿。 她敛起思绪走了出去,偌大的场地以象牙白的地板铺道而成,很是宽广。 士兵们气喘吁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钱燿舵兴奋道:“无间口一战,血鬼人族的朝华公主那叫个威风,和未婚夫以之气出现,当即便是力挽狂澜,惊了四方人,后来啊……” 他绘声绘色道来,声调起伏宛若坊间的说书先生,躺在地上的士兵们登时就精神抖擞地坐起来。 第3064章 同根同源他乡客 士兵们席地而坐,仰头听钱燿舵说着来自上界的遥远的战事。 赵策安感叹:“若非朝华公主岳离和岳渝及时出现,人鬼一族,只怕没了。世事瞬息万变,杀人屠族总是让人始料未及,经此一战人鬼一族当在洪荒三界有了真正的立锥之地。” 秦邵华说:“以龙骨撞龙骨,搏命之狠,只为母亲讨得尊严,把总处龙三队长逼得道歉,不谈其他,是个重孝道有气魄胆识的公主。” 他凌厉如剑的眉宇之间和眼神流露出了钦佩之色,还有几分落寞。 当时年少扶官几百里地,未曾为父亲讨回公道,只能看那岁月流逝泥销骨。 “若有机会去上界,定要到人屠宫拜访,见一见这朝华公主,看一看长在人屠宫的木槿花。” 说到了后边,秦邵华的唇角扯着一抹苦笑。 武道一途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一界之隔登天难,光是修行谋生就耗费了大半生,还妄想去上界。 “会见到的。” 楚月丢了一壶酒给他。 秦邵华下意识地伸出手接过了晶莹剔透的酒壶。 烈酒醇香,扑鼻而来。 秋日的风,凉而孤寂。 他抬眸往上看,日辉如雾霈洇开,年轻的女帝朝他一笑,“人生总有不期而遇的机缘造化。” 秦邵华抿紧了唇,而后低低一笑,喝完了整坛酒。 “殿下,我乃贱籍出身,我曾被万剑山赶出去。” “那又如何?” 楚月一声反问,便让秦邵华哑口无言,怔怔地望着坐了下来的新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日贱籍就得一生贱籍,何需妄自菲薄,若自贱,他人必贱之,未有自重,才得世人敬重。” “秦邵华、赵策安、凌秋远——” “诸位应当知晓,我固然生在上界,却是下界之人。” “下界帝域,凌天一部最边缘的诸侯国,放在帝域之地,亦是偏僻的乡野之地。” “我所修凡人之道,诸天最末流,万般最下乘。” “但那又如何?吾以凡躯凡骨凡人身为荣,下界之人也可有鸿鹄凌云之志,他朝凤扶摇,龙抬首,群雄逐鹿,大浪淘沙,谁又敢说诸位不能乘风破浪?心若有浩然之气,这广袤万里之地,何处都能足下踏。” “只是——” 楚月话锋一转,周身气势大展,有云都君王之势。 她目光冷淡凛冽如严寒肃冷呼啸而过,环视了青云宫外的士兵们,沉了沉声,不怒自威道: “本王的人,仰望天,俯看地,内视脏腑都应当不愧于心。” “今乃低谷,诸位不应妄自菲薄。” “他日巅峰,不可以权势压人。” “记住了吗?” 最后一声咬字很重,端的是君临天下的不容置疑。 半步真元,似有宗师的万钧之气。 “记住了!” 无数人,齐声高喝。 “喝——” 楚月高举酒壶。 无数人一并临风高举,雄心凌云志迸发在胸腔,都想跟着新王于这卧虎藏龙的云都杀出一条真正的大道来。 楚月唇角微勾眉梢染着柔和,“今日诸位休息。” 士兵们兴奋不已,陷入了一场狂欢,巴不得把楚月举起来高声喝。 但下一刻,俱都面露绝望之色,只见楚月眉眼如水,温声道:“明日晨时,跑圈一千,然后来青云宫。” 一双双眼眸瞪大到滚圆,委屈万分又倔强地看着楚月,却是有苦不敢言。 “好。”赵策安点头应下,做到了统领职责所在。 凌秋远等人哀嚎了几声。 楚月望着他们,眸色微微沉。 云都城内波谲云诡,暗潮涌动,不过是暂时都在观望阶段,方才按兵不动,当居安思危未雨绸缪,眼下的风平浪静随时都会被摧毁。 “殿下——” 侍从来报:“玄天府的李府主,带儿子李守珩前来拜访殿下了,要不要见?” 说到玄天府,众人脸色微微冷。 侯荣震带着人来开青云宫门时,自诩和新王一党的玄天府却久久没出现,众人明面里不说,心中只道是虚伪,不管是否事出有因,结果就是无人前来。 “殿下……” 凌秋远犹豫少顷还是开口: “前不久,我见那李守珩跟着冥王一道同进同出,关系好得很。” “无妨。” 楚月起身,提着一壶空酒回到了寝宫。 …… 李府主父子来时,就见这些士兵们在瞪他。 李守珩瘦瘦高高却低眉垂眼的,浓密的睫翼遮住了深邃的一双眸,眼角余光则淡淡地扫过了这些士兵,心中却是暗暗一惊。 他听闻楚王收编重组第一军,以俸禄诱人。 但他没想到的是,短短两日,就能让这些人忠心耿耿,这等人格魅力和御下手段,着实叫人震惊,纵观云都年轻一辈,无人有如此本事,难怪这下界王有追随无数,能立锥今朝天地。 李守珩开始正视这个叫做叶楚月九万年前生却只有二十几岁的女子了。 她传奇的一生,让他有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澎湃沸腾之感。 青云宫内,李府主带着儿子面朝楚月,躬身作揖,稽首长声道: “李某携子守珩,前来给殿下赔罪了。” “二位,何罪之有?” 楚月高居御座,淡淡地看着父子二人。 “殿下出关之日,未能及时前来护驾,请殿下惩处。” 李府主深吸了口气,轻抚衣袍,就要单膝跪下,一股浓厚的精神之力,宛若巨人的手,托住了李府主。 他诧然地看向了王座前方,却不见其人。 一个恍惚间,楚月身影如流风来到了李府主的身前,将两鬓隐隐发白眉眼沧桑又疲惫的男人扶起。 “殿下……” 李府主眼里有泪。 “李叔,你比我年长,是我长辈,玄天祖上又是下界武者,叶某唤你一声李叔是合适的。”楚月语重心长道:“我知你有难言之隐,这云都如龙潭虎穴,又水深火热,李叔是少数助我之人。叶某清楚,你能挺身而出,就已是万分的不易了。李叔,玄天府同样是举步维艰,不必时刻为我,但玄天府有需要的时候,小王叶楚月,随时鼎力相助,不为旁的,只因都是他乡之客,都是同根同源人,出门在外当互相帮助,浮萍也可凝聚出惊涛。” 楚月往后退出一步,作了作揖。 李守珩在后侧闻之大惊! 第3065章 若得青史万古存 一声李叔,便让李府主热泪盈眶,心中充斥愧疚。 他回头瞪去,沉声怒道:“逆子,还不跪下!” 李守珩屈膝跪在了地上,眼里是不服,但他明白,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能屈能伸,一时失志罢了。 这世上不会有人永远得意,更不会有人永远失志。 “殿下,守珩乃我和发妻之子。” 李府主喟叹道:“李某教导无方,此次殿下闭关,玄天府一时疏忽大意,遭了他的计,未能及时护青云宫,还请殿下严惩不贷!” “逆子,你可知错?” 他咬牙怒骂。 “若为父亲,儿子知错,大错特错,若为己身,儿子无错。” 李守珩鹰隼般犀利的眼睛看向了楚月,野心毕露,毫不遮掩。 “殿下——” “你乃万古一遇的人中龙凤,父亲愿倾全族之命,偏袒于你,护你周全,是他骨子里流着下界人的血,有着下界人的信仰,还有他对殿下你的钦佩和敬重。” “然,扪心自问,若身为一族的族人,谁愿意拥有一个拿全族人之命去赌不切实际之未来的族长呢?” “更何况,家父不是在赌,而仅仅是为了下界理想和信仰罢了。” “身为下界之人,我理解他,但身为玄天府族人的一员,和府主之子,我能做的就是保持理智。” “或许我李守珩是玄天府主最不听话的一个孩子,但我问心无愧,哪怕父亲、族人、殿下你说我心思险恶,说我灵魂溃烂不配得到光明的普照,我行此路我自无悔,正如殿下的凡人之道,诸天万道,世上凡人笑你轻你你亦不惧不恨,守珩,亦如此!” 他直视着楚月,并不算是光明磊落,却足够坦荡。 “逆子!” 李府主怒指儿子瞪圆了眼睛。 许是岔气了,手掌便捂着胸膛大口地喘气。 楚月将李府主扶住。 “父亲,我知你对我失望,但这世上千万条路,并非只有一条能走。我李守珩,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东西要坚守。” 李守珩直视父亲的眼睛,望着在暴怒边缘近乎心梗的父亲是不为所动。 他挺直起了脊背,微微一笑。 下界武者后嗣之路,不好走。 他和叶楚月、父亲走的路途截然不同,但他认为,尽头是一样的。 人在饥肠辘辘时靠信仰吃不饱饭,在料峭冷冻御不了寒。 唯有实际上的利益,才胜过一切。 李守珩看着父亲和叶楚月,红着眼睛笑了。 他自认为,夹缝生存,玄天府举步维艰,他为全族谋生存,伏低做小忍辱负重如走狗,并无过错。 “你这个逆子!” “你还在殿下这里信誓旦旦说着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 李府主彻底被儿子给气到了。 他抬起手就要朝李守珩打去。 李守珩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他在冥王身边当走狗,在父亲面前做逆子。 他生如尘埃,当上九天。 诸天万道,日后必要有他一席之地。 为此,他能卧薪尝胆,也能背负骂名,只要他能踏上山巅笑。 然而,想象中挨巴掌的痛觉并未到来,他睁开眼睛看去,只见楚月攥住了李府主的腕部,正垂眸平静如深海般地望着眼底有讶然之色的李守珩。 “李守珩。”楚月居高临下淡声道:“你三岁识千字,五岁读完各家所长,七岁就能对史书、修行功法做批注,十岁和同伴们误入了野兽吃人的吞魔森林,你靠着有限的物资,带着五位同伴在吞魔森林度过了半个月,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你们必死无疑,你们全都完好无损地活着走出来了。” 李守珩眸光微颤,幽邃如潭底的眼里起了一丝涟漪。 “那年,你以为你会是玄天府的荣光,你以为你的存在,会改变下界人的窘境。” “那年,远方的执笔儒客听闻你以剑为笔镌写了一篇《后学赋》,前来云都拜访你,要为你题名,你说,你叫李守珩,玄天后学下界子孙李守珩。” “执笔者问你,长大为人,你想做什么。” “你说,你要镌写功法,属于下界人的功法!” “你说,你要写一本史书,记录下界青史留名永载千秋的能人异士,你要后世记住下界的辉煌。” “你说,你怕有朝一日下界人死光了,无人还记得下界存在过,你想让下界留下痕迹,可抵严寒酷暑,春去秋来,若所写之文字能够传诵后世,被岁月历史沙尘掩下的沧海遗珠若得后人记,就足以值得你匆匆一世寥寥数笔。” 李守珩已低垂下眉眼,泪水肆然满眶。 第3066章 玄天后学李守珩 昔年被尘封的过往,似如明镜照光般历历在目。 李守珩宽大袖袍之下的双手,紧紧地攥着。 似是不愿承认曾经那个天真愚蠢的孩子就是自己。 他不再是先前那般。 他低下了头—— 一滴,又一滴豆大的泪珠,滴落在了青云宫的地板之上。 李府主太息了一声,心中感慨万千,过往种种盘桓脑海,时而清晰,时而又朦胧如岁月长。 楚月望着跪在地上的李守珩,心如止水道: “同年,年关之时,你遭遇了此生最大的变故。” “你以剑为笔镌刻《后学赋》的墨石板被人崩裂,你批注的功法被人字字如刀去抨击,你帮助过的下界之人背叛你,当众指责你虚伪你偷盗你剽窃他人华章,昔日荣光荡然无存,一夕之间你如断脊之犬、过街老鼠。” “你引以为傲的天赋和才华,成你累赘,成了耻辱。” “那年,你才十岁。” “唯有前王后陈瑶瑶,在旁人提及之事时说过一句‘守珩之才,后无来者’,为你抵消了不少风雨,却也波及了陈瑶瑶。” “十岁后,你颓废,你萎靡,你一蹶不振让人唏嘘,你常常戴着面具不敢见人,不敢看光,你躲在玄天府的最深处,世人说,玄天府李守珩,多半废人一个。世人说,玄天府李守珩,此生完了。” “玄天府,李守珩,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放弃修行。” “都以为你放弃了,但你想以世人为棋,你想给自己的心笼上一层黑,你想和夜色融为一体,你想釜底抽薪,走一条和曾经背道而驰结局却大相径庭的路。” “你认为,一条路走不通,大可放弃,走另一条路而已,哪怕你丢了荣华,哪怕世人道你是庸才,你却觉得,时间会洗涤掉很多,历史会见证你的成就。你还是想出头,你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喊出,你是下界子孙玄天后学,但你知道,不是现在,须得天时地利与人和占尽东风立锥高山之上时,你才能说。” “否则,你便是重蹈覆辙!” 楚月嗓音低沉铿锵有力,越说咬字越重。 玄天府的事,她一直有留意。 尚未去人屠宫参与无间口一役前,就有多加收集。 回来后,花叔也特意调查了。 她不能理所当然只要玄天府鼎力相助的好处,这是云都十二家里唯一挺身而出的世家,她当切身去体会。 远看成岭侧成峰,四面八方各不同。 为君王者,定不能只拘于一个角度去看还不够具象化的事物。 面前的李守珩,泪水流了满面。 世上难关诸多他不怕,唯独怕有人能够看穿他的过去,他的灵魂。 正如父亲骂他不孝,族人说他奸诈,冥王认为他如猪狗,第一军的士兵们认为他是个懦夫。 他不怕。 他唯独怕新王说他在坚守初心,只是换了一条路走。 他低声自嘲一笑,泪水没入了唇齿苦得让他头疼。 青云宫的微光晕染开来,咽喉酸痛视野模糊的他看不清,只隐约看见,有一道身影往后退了数步,朝他作揖: “叶某,以共主之名,谨代下界全部武者,对守珩先生,道一声谢。” “殿下,这不合礼教。”李府主急忙道。 楚月泰然,“李叔,你听我说完。” 李府主焦急万分,但还是保持沉默。 楚月看着浑身僵住犹如被雷霆劈过的李守珩。 她说:“你年少之时,收留过不少下界人,只是一腔赤子之心遭人背弃。叶某一谢你收留之恩。幼学之年,你就已展露风华,却遭四方伏击,遭人背叛一落千丈,此路不通你便行另一路,且不管哪路是对哪路是错,叶某二谢你万念俱灰下还愿为下界行第二条路。是非功过,对错黑白,自有后人评说,你的这条路,本王,不评!” 李守珩抬起头来,泪如雨下。 视野清晰,他终于看清了一脸深沉的新王。 新王说:“李守珩,你道你父亲有信仰,你无理想,本王只道,你也有信仰,只是不展于人前罢了。” “我没有。”李守珩固执道。 他早已是一滩烂泥了。 他不愿承认旧日初心,他怕再行旧日之路当一个世人嘲笑的失败者, “你没有。”楚月一身明丽勾唇笑,继而说:“下界子孙玄天后学李守珩有。” 李守珩猛地抬眸,心脏剧烈地颤动,漆黑暗寂的灵魂跟着绽开了直冲颅腔的万千烟火。 或许—— 烂泥里也能开出洁白的茉莉花。 第3067章 父母亦有一叶障目时 李守珩跪在原地久久不动。 李府主看着曾经孩提之时就意气风发才学冠绝云都的日子,心绪万般之复杂。 身为父亲。 他看着他来到这个世界。 从不会说话,到出口文章,再到低微进泥,孤僻到生人勿近。 他是玄天一族的府主,他要做的事,要护的人太多了,他无法陪伴在儿子身侧,了解儿子的内心。 常言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但父母也有一叶障目时。 “殿下是想要我来助你?”李守珩问。 叶楚月所行之路,是他曾经的路。 但他一生不愿回首。 “不想。” 楚月缓声回:“你的路,你自己走,当由你自己抉择。” 李守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而这时,冥王送了一件质感中等的大氅过来,来者且说:“殿下,这是守珩公子遗落在冥王府的,今日风大,寒气骤降,冥王担心守珩公子着了凉,特地吩咐属下紧赶慢赶送过来。” 来者把大氅留下就躬身走出青云宫。 临行前,和李守珩擦肩而过之时,笑吟吟道:“守珩公子,你喜欢喝的秋鸣茶,冥王一直为你留着。” 李守珩面色微沉。 冥王此举阳谋,挑拨离间,就是为了告诉楚月,他有异心。 他不去看楚月的眼睛,低垂着眉眼,一言不发。 李府主皱了皱眉,“守珩,还不快谢过殿下。” 李守珩摇头,他放下算计直言道:“殿下,守珩去冥王府喝过茶,去镇龙道场密谋算计过殿下之事,我略知神算,知晓殿下不在青云宫,更不在云都。” 他缓缓地抬眸,“殿下,应当是去了……无间口。” 父亲错愕地看向他。 “逆子!你在胡说什么?” 李府主怒道:“无间口乃上界临渊关之地,殿下凡人道,尚未登天梯,此次闭关是为修行和突破,短短半月,就已是半步真元境,云都世人皆知,你简直是在胡诌!” 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且不管真假,势必会对新王不利。 下界有能人如云都凡人王。 他自是希望楚月越走越远,攀向更的山峰,怎能中道崩阻? “洪荒上界犹若水云天,临渊关虽富饶却也聚邪灵,无间口血鬼人族一战,朝华公主力挽狂澜,名震四方。” 李守珩站了起来,他流过泪水的眼眶赤红,瞳眸却明亮如炬,灼灼地望着楚月,侃侃而道,末了便问: “殿下,守珩该称你为楚云王,还是……朝华公主呢?” 关乎闭关的这段时间楚月去了哪里,今日之前,李守珩不得而知。 但当他知晓无间口一战,略算几分天机,就有六分猜测,却不敢笃定。 今青云宫君臣相见,楚月的话,让他有着惊人的直觉。 直觉驱动着他问出声。 他盯着楚月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 他想从楚月身上得到最终答案。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他的这位新王,泰然自若,处变不惊,似乎天地之间任何的事情都不会因为片刻微澜,她自巍然在此,持君王端庄。 李府主听闻这一番话却是骇然欲绝,脸色大变,“守珩!” 他震怒。 李守珩置若未闻,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月看。 楚月望着他,只浅浅一笑,不答反问:“你可知,我从下界到今朝,是靠一腔孤勇吗?” 李守珩皱眉。 楚月自答:“下界故人,助我称帝,星云同门,护我荣光,一路颠沛流离,见多了妖魔鬼怪,却也有无数的同道中人。故而,本王非孤勇,正如这世上大道、浩然正气,从来不是一人能够促成的,一粒尘聚不成沙漠,一滴水汇不出大海,唯有千千万万人前仆后继,哪怕多数死在路上,只活着一人走到尽头,也是属于下界的胜利。” 她一挥袖袍,精神力施展开来。 案牍上的笔墨漂浮在半空逐渐地晕染。 精神力汇聚而成的卷轴,在李守珩的面前从上往下展开。 泼墨相聚的笔垂在李守珩的面前。 李家父子讷讷地望着这一幕。 叶楚月的精神之力,竟比想象中的还要强悍,且是独树一帜的道法,竟生出了精神法相!而这,李家父子并不知晓,是楚月在洪荒上界观碑楼于女剑院长老李顺德参悟出的心得,故茅塞顿开得此法相! 李守珩深受震撼,诧异地看向了楚月等待着后文。 只见她眉梢一挑,下颌轻抬,优哉游哉自得道: “你不必试探——” “你若想知晓,本王无需瞒之。” 李府主闻言,咽了咽口水,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 楚月再道:“若他朝有缘,本王会在人屠宫为二位带一株木槿花。” 李府主的预感直接如闷雷炸裂。 李守珩瞳眸紧缩。 比起朝华公主的身份,更让他意外的是新王对他的这份坦诚和真挚堪称是绝无仅有。 第3068章 当如高山流水觅知音 那一霎,李府主神情呆滞,满心都是震撼。 关乎无间口一战,已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这两日传到他的耳中时,他还惊讶,却不曾想到那朝华公主就是云都之王。 “我下界之人,竟能在上界无间口扭转乾坤取得胜利。” 李府主热泪盈眶,激动不已地看着楚月,声线极尽发颤。 那一刻,同样流着下界血液的他与有荣焉。 “下界,我们玄天府的孩子,还未曾去过下界。” 李府主长叹出声,言语里充满了遗憾。 他总是在忙,总是想着处理完了事情,找个时机,带上孩子和肱骨族人去看一看下界的景致。 而今下界已然被封印便是再也看不到了。 他的事堆积如山,却好像一生都忙不完了。 “砰!” 李守珩低垂着眼眸,毫无征兆地跪了下去。 楚月和李府主俱都看向了他。 “砰、砰、砰。” 李守珩匍匐在地,额头直接磕了三次。 “臣守珩,罪该万死,一罪泄露吾王机密,卖主求荣;二罪妄与他人同流合污,坑害吾王;三罪肆意揣测试探吾王,僭越了礼数和规矩。请吾王赐罪!” 这回,他打心底里的臣服。 楚月来到李守珩的面前,将他扶了起来。 “殿下——” “路不同,道心同,若得守珩先生相助,本王在这云都,不惧镇龙之族。” 楚月清雅浅笑。 镇龙十二族,总处执法队,清远沐府,大楚王朝…… 她的敌人太多。 若能化干戈为玉帛,何乐而不为? 一来玄天府同为下界后嗣。 二来李守珩必有惊世之才,只是暂且蒙尘。 若能驱散陈年之尘见明珠璀璨,她不愿一刀斩碎天才骨。 自古称帝者,多半爱贤才,今朝她也不例外。 十年孤独悟剑法,参秩序,又见李顺德的江海酒,剑魂道。 重归云都,她多了一颗仁心。 “殿下。”李守珩自觉惭愧,“守珩的修行天赋差强人意,武学境地不如人,只怕难堪重任,难为殿下排忧解难。” 他的眼底,颇有深意。 他自知,和楚月不是同类人,算计太久,忘了何为坦荡。 他还是对楚月有所隐瞒的,不会下意识全盘道出。 “谁说你不如人了?”楚月笑道:“守珩惊世之才,堪当我云都天师。” 李守珩目光微闪。 先前以他的算计,不管青云宫何等状况,天师侯荣震必死无疑。 只因这件事需要一个人出来负全责,故而镇龙之族俱都躲在背后不敢高声语。 他最先所图,就是空悬的天师之位,然后一步一步走到最高,再去谋取初心,只有得到了称霸天下的实力,才有资格为苦不堪言的下界武者谋取福利。 千里马熬煎苦行多年,今朝竟遇伯乐、见贵人,是他想要与之博弈的楚云王。 李守珩的心绪霎时绵长又苦涩。 楚月再道:“守珩先生,你既懂神算之术,又知谋算,这天师之位非你莫属,还望你不要嫌弃。还有一事……” “殿下请讲。” “请守珩先生务必行当年之道,批注功法,并且为下界编纂功法!”楚月说得是语重心长。 李守珩蓦地怔愣住,震撼错愕形成的惊涛,一浪又一浪如滚滚雷霆翻云覆雨里般震荡着他。 他藏在内心深处未坦荡的一事…… 便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放弃过编纂功法,只是不显于人前,而是躲在黑暗阴霾之中,独自一人,靠着自己的孤勇,顶着人世骂名,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想要滔天的权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这些功法送到所需之人的手中。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正如幼儿怀金过闹市,是何等愚昧的危险。 他惊到说不出话来。 李府主同样傻眼。 他这才发现,自己好似从来不了解这个儿子。 甚至不如新来的王了解。 “守珩,你居然还在编纂功法?我还以为你彻底放弃了。” 这些年来李府主以为那是李守珩之痛,从来不多提,府中族人亦是如此。 “你为何,不与父亲说呢?” “多说无益。”李守珩道:“说了,便是害了父亲。” 父亲得知,定会鼎力支持他,到时玄天府或许会引来灭顶之灾。 楚月望着李守珩,一步步推算,知晓自己猜测无错,便道出了自己的结论,笃定说: “守珩先生,洪荒三界,诸天万道,文明各有不同。洪荒原是一地,后天下三分,或上去,或下陷,故而所得文明具不同。文明之下造就的武体,和所需要的功法也是截然不同。守珩先生,你有大才。” 下界的武者们,若能得到李守珩这些年来创造出来的功法,文明必然会再次上升,且已经在不断地靠近海神界文明了。 她内心澎湃,血液沸腾。 她似乎能够想到璀璨光辉的未来。 李守珩两手紧攥,再次看向楚月的眼神,却有了难言的狂热之色。 哪怕他知晓新王不仅擅长拿刀砍人,还擅长攻心,却也甘之如饴,感动之余便为钦佩! 是了—— 他留在心底不说的是,这些年,他研究下界文明,根据下界环境、武者武体之不同,创造了许多本最适合下界武者的功法。那些无人处的一笔一字,是他倾尽半生心血的瑰宝。 他与新王,非棋逢对手,非伯乐之遇,当如高山流水觅知音! 殿下,懂他李守珩心里的菩提大千世界! 第3069章 这片太阳换了新主 李守珩两眼发红嘴角却带着笑。 他深吸了口气,对着楚月作了长揖。 “臣,下界子孙玄天后学李守珩,愿为殿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若能为殿下排忧解难,是守珩之荣幸!” 李守珩稽首躬身,心底里的澎湃如一团光。 从殿门外刮来的风,吹起了李守珩身上陈旧的衣袍。 他沐浴着秋日的凉爽,心旷神怡的同时,竟觉得万分的轻松自在。 原来—— 这便是有贵人相助,有志同道合之朋友同行路上的感觉吗? 孑然一身孤独了太久的他,低低地笑,说不出是满足还是释然,只是当他抬起头,眼神里不再是偏执和黯淡。 “爹,孩儿错了。” 李守珩再度朝父亲行礼,“孩儿不孝,自小到大,未曾听过几次父亲的话,总是惹得父亲频频大怒,俱是孩儿之错。” 李府主来时滔天般的怒气和失望皆在顷刻间烟消云散,眉眼有沧桑,语气微沉道: “你没错,是当爹的不好。” 自打李守珩跌落低估,从十岁至现在,和父亲总是疏离冷淡。 一脉相承的骨血,和高山深沉般的感情始终拧着父子二人。 李家父子告退走出了青云宫。 殿外日辉正好,红墙绿瓦,象牙白的地板铺道而成,霞色与万里天相融,如一幅绝世画作。 而在这画作之中,还有一人华贵雍容。 她身穿水墨长裙,乌发淡挽出高耸的发髻,眉似远山黛,眼若春晖露,身姿绰约而立,举手抬足尚且有当年的母仪天下之气。 “陈王后!”李府主抱了抱拳。 “我已非王后,李府主无需拘束,今日我来,是想看一眼守珩的。” 李家父子微微一愣。 正在歇着的第一军士兵们,远远地竖起耳朵精神抖擞去听。 “守珩能得王后关怀,是守珩的荣幸。” 李府主是个识趣之人,当即先行一步,“守珩,为父去前处等你——” 李守珩站在原地不动,耷拉着头,不敢去看陈王后的眼睛,仿佛还是当年孩提时。 那会儿,他知晓陈王后是被逼入王宫,但年幼的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广袤天地里的雌鹰被囚于这四四方方华丽如棺。 他总想着等自己长大成人,等久远一些,能成为陈瑶瑶身后的靠山,但总是不尽人意,只能远观看她无虞又看她家破人亡便在歇斯底里后喟然一声叹。 这就是他。 李守珩。 “王后。” 他低声说还是不抬头。 “你长高了许多,人也瘦削了。” “我,有吃饭。” 陈瑶瑶闻言看他局促好笑地看着他。 “那年你落魄,我为你说话,你不必想太多,我只是见你有风骨胆略,便有怜才之心,为你辩解几句,我生来性子刚烈,对事不对人。” 风骨胆略几个字便让李守珩低微如泥。 他已非少年有利剑锋镝之气。 陈瑶瑶继而道:“后来,世人传你颓废萎靡,已是庸才,且不出门只沉浸在封闭幽暗的屋子里。但我知道,你来看过我,虽然离得很远,但我应该没有看错。” 李守珩抿紧了唇瓣。 若这世上有人能让他心神不宁,唯有陈瑶瑶。 “抬起头,正眼看我。” 李守珩犹豫了半晌,鼓足勇气般,缓缓地抬起了眼睫朝陈瑶瑶看去,却是蓦地一惊,唇部微微张开,眸子里翻涌着震惊之色。 他所看到不是陈瑶瑶的面庞,而是一块由多个碎片缝合而成的石板。 这是记忆里的墨石板。 上方还有父亲的洒金,和自己镌刻出的字。 虽残缺陈旧,却也冲击着李守珩的灵魂。 他以为这墨石板已沦为垃圾不知何处去了。 “王后——” 他出声哽咽。 陈瑶瑶浅浅一笑,娓娓道来:“《后学赋》写得很好,我见碎了丢了可惜,便遣人去找来的,洗干净重缝合,原想还给你,但听说你郁郁寡欢就耽搁了。今日机缘巧合,便将此物归还给你,虽然裂了很多,但又何尝不是一种美好?岁月斑驳哪能时常如新。” 李守珩颤颤巍巍的双手接过了墨石板。 一滴泪珠,滴落在了墨石板的洒金之上。 他抱板弯腰:“臣李守珩,不胜感激!” “守珩,走出阴霾,回到太阳下吧。” 陈瑶瑶说得语重心长。 此时,她在日辉之中,李守珩还站在檐下的阴影。 李守珩便痴痴地看着她仰头看天,抬手去触摸碰不到的光,宛若谪仙人般披了一件金鳞彩衣。 陈瑶瑶看向天寰,继而笑着说:“毕竟,这片太阳换了新主。” 李守珩不说话,却是往前走去,和陈瑶瑶一并站在了阳光下。 风吹着王后的鬓发拂在李守珩的面庞。 那一双深邃的眼神如海洋倒映着漫天繁星。 还是和多年前一样,王后的身上有着淡淡的清香,站在边上都能让人安心。 第3070章 运筹帷幄独坐青云宫 “王后日后有什么打算?”李守珩问。 “辅佐新王,稳固云都,洗涤这穹顶之下的污秽。” 陈瑶瑶道:“而后,开一间学院,让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有读书习字的机会。若是可以,走遍山川万里,去看看人世间的苦厄,若能多行一份善事也算是为我九泉之下的孩子积德了。世人常说达则兼济天下,我今朝落魄,也愿效仿新王,做一回兼济天下之人。” 李守珩扭头,只能看到王后的侧脸。 依旧能够看清眼神里的坚定。 她从来不该在四方的院子里,而是行至四海。 “守珩,你呢?” “臣——” 李守珩释然一笑,“臣大抵是想重蹈覆辙了,或许要做一回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傻子。” “祝你如愿。” “也祝王后踏足莽莽之广袤。” 俩人相视一笑,理想在彼此灼热又孤寂的灵魂里发光又发烫。 “守珩。”李府主远远喊了一声。 李守珩对王后笑了笑,抱着偌大的墨石板走向父亲。 陈瑶瑶则走进青云宫。 如背道而驰的两条路。 “策安兄,那不会是后学赋吧?” 凌秋远伸长脖子睁大了眼睛看过去。 众人登时朝一处望。 墨石板《后学赋》最醒目的几句映于阳光之下—— “踏山河,继往开来九万年,斩林梢,一笔一剑一洪荒,转参横,万古长夜多寂寞,白骨埋长河,英魂盘中餐……” 秦邵华望着李守珩怀中的墨石板,念出了几行,心中感叹,“才华纵横,古往今来第一人,有道是云家玄天小儿李守珩,但已是过去了。” “这厮和冥王府来往密切,殿下为何不让他跑圈?”凌秋远摸着下巴问。 “殿下器重我们,厚待我们,才会让我们学有长进,而非一事无成。”赵策安道:“很显然,他在殿下心目中,不如我们。” “那倒也是,跑圈是我们才有的,他一个病弱文客,懂什么是跑圈吗?”凌秋远抬起下颌骄傲道。 秦邵华看了眼时刻走正襟危坐认真又老实的赵策安。 不得不说。 有时候从某个角度来讲,赵策安很适合当统领。 殿下人中龙凤,亦是目光如炬。 …… 镇龙道场。 “冥王,你说,新王殿下该如何对待那李守珩?” 太极一族年轻俊秀的少族长问道。 冥王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之上,摇着扇儿,好整以暇似在午后休憩,“殿下年轻气盛,李守珩背叛她又是属实,以殿下那等性子,定不会放过了。对了……” 说至此,啪嗒一声合拢起扇子,朝几人眯起眼睛笑。 “李守珩还给陈王后画过画像,昨夜我就遣人送到了陈瑶瑶那里去,见她看完,本王的人才退下。听说这会儿陈瑶瑶已在青云宫,可见要有一番狂风骤雨。” 冥王眉间散发着自信的光华,颇有稳操胜券的泰然从容。 “还是你小子有办法,那侯荣震死了,云都天师之位悬空,须好好想想办法,换上我们的人。” 镇龙道场之上酒香四溢,众人谈笑喝酒仿佛在庆功。 不多时,在王宫监视的人传来了消息。 冥王往后一靠,“如何?那李守珩可是灰头土脸,屁滚尿流?” “回……回……回大人的话,李……李守珩他他他……” 侍卫当即吓得语无伦次了。 “他怎么了?” “他深得殿下器重,已接任侯荣震为云都天师了。” “……怎会如此?” 冥王蓦地坐起,“那陈王后呢?她进宫去可有羞辱?” “陈王后她把《后学赋》归还给了李守珩,正是当年那块墨石板。” 镇龙道场上的各家之人,无不是诧异,显然未曾会想到叶楚月竟会赏识李守珩,这等以德报怨的持重心性不似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更何况那可是叶楚月啊,下界来的匹夫! 太极府少族长眉清目秀,眼里闪着光。 他捋了捋,便说:“恭喜诸位,贺喜诸位——” “喜什么?”冥王冷眼看去。 太极少族长不怒反笑:“诸位,那李守珩诸位也见识了,就是个庸才,还是在诸位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庸才。叶楚月新王上任,不想看落人口舌,且想拿捏玄天府,不得已才玩一出以德报怨。但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她叶楚月能把庸才当天师,那她自己就是空有一身血性而无脑子,岂能与在座的诸位相提并论呢?” 冥王等人眉头舒展了不少,但还是心生警惕。 “这叶楚月十分之诡异,当小心为上,若不能一击毙命,便徐徐图谋,不可操之过急。既然她自以为是纠集了一群乌合之众作为第一军,就让她溃不成军吧。 那些凶兽啊,也该饱腹一顿,搓搓她的士气,看看日后还有谁敢为她卖命。” “……” 肃杀之气登时弥漫在整座道场。 云都秋日天光晴好。 李守珩走马上任天师一职。 陈瑶瑶进入青云宫时,便见楚月在案牍前执紫毫笔写下了两个字: 凶兽。 “殿下这是……?” “王后听说过一句话吗?” “还请殿下明示。” “最好的猎手,往往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楚月勾唇一笑,精神力聚集右臂,紫毫笔挥了下去,一道剑气锋芒碎了表面的“凶兽”宣纸。 陈瑶瑶愣住。 一愣猎手之说,楚王运筹帷幄稳坐青云宫。 二楞楚云王的精神力竟然会有剑气? 第3071章 该我下界之人高居明堂 “殿下的意思是……” 陈王后若有所思,眸子深邃如幽静的夜。 楚月勾唇一笑,反问:“听说,新袍缝制好了?” 陈王后点头:“妾身前去监工的,一针一线都很好,旁人做不了手脚。” 云都旧王袍,不合新主,须得重新缝制,由三十六个绣娘缝制一月有余。 新王入境云都不久时,就开始缝制袍子了,这两日恰好收尾。 “劳烦王后了。” “殿下,我已非王后。” “在云都,你永远是一朝之后。” 楚月望着陈瑶瑶的眼睛,说得平缓而从容。 陈瑶瑶心脏咯噔一跳,眸子泛起了红,却也有着笑。 从前王后的身份桎梏了她,让她一生看不到未来,只有富丽堂皇的桎梏,灵魂上的枷锁兴许到死都无法挣脱,而现在,还能是云都王后,她却有种殊途同归惺惺相惜之感。 陈瑶瑶一身水墨长裙如河山晕染开来。 她屈膝跪地,“妾身,定助吾王,安定云都,开拓海神收万疆之地于麾下!” 她看得出新王眼里的野心。 不只要云都。 还要整个海神界! 楚月与她相视一笑。 “王后。” 末了,楚月便敛起神色说正事:“你虽久居深宫,但在云都多年,若有详细的云都舆图,还请画于我。这云都凶兽,来之不善,不合常理,只怕还只是个开始,须得做好万全的准备,方才能百战不殆。” 她一袭红衣站起身,踱步宫殿内,时长路过花家两位战神的灵牌前。 一面踱步,则一面说: “云都象牙塔羁押邪祟镇妖魔,镇龙道场有十二道可参悟,分别对应守护云都的十二族,乃是—— 南皇、玄天、北道、太极、冥王、佛莲、阴阳、乾坤、破境、离合、混沌、万象。 镇龙道场,则是维系十二族的枢纽,一旦参悟得道法,便会诞生出天才。 当年,李守珩才十岁,又是府主之子,他锋芒毕露,理应去往镇龙道场参悟道法。 但在他即将参悟道法的前夕,遭遇了重大打击,从而不得进道场,且是一落千丈难以回巅峰。” 陈王后凝眸,“云都十二族,乃十二道法之力。据说,镇龙道场下,各家都有实力强大的护族幻兽,遇到灭门之灾时方可召唤出来。” 护族幻兽,是倾一族之力代代人的馈赠和祖辈鸡肋所蕴含而成的。 非兽族正统血脉,却无比之厉害。 洪荒上中两界,但凡有底蕴的世家、种族、宗门皆是会以气力馈赠饲养出护族幻兽,皆可吞天沃日,异常之强大! “至于玄天府——” 陈王后看了眼楚月,欲言又止。 沉吟了半晌,才缓声道来:“玄天府的护族幻兽,已经幻灭了。” “被其他镇龙之族所吞食了?”楚月定住身形问。 陈王后点头:“因而,玄天府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以后,就好了。” 楚月停在两位战神的灵牌前,慢条斯理地点燃了三炷香。 香火映于幽深如古潭般死寂的眼底。 几点火光,如破开迷雾的锋芒杀气! 她把三炷香置放好时,勾着唇笑:“花无百日红,风水轮流转,也当我下界之人高居明堂了。” 陈王后便这样看着年轻的新王,感慨颇深。 楚月回眸,“王后,守珩初为天师,又是玄天府人,还请王后多加相助。” “这是自然。” “委屈王后了。” “为云都社稷分忧,不胜荣幸,谈何委屈?” 陈王后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在李守珩的身边共事,互相扶持去共渡难关。 楚月则一门心思在五千人的第一军上。 深夜。 第一军的士兵们跑圈结束,回到青云宫休憩,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好似丢了半条命。 凌秋远满身大汗可怜巴巴地说:“流花街拉磨的驴恐怕都没我们这般累,哪像李家守珩,无需跑圈,直接成了天师。” 说到这个,又是一阵怨声载道,一个个的眼里充满了嫉妒。 赵策安稳然不乱,还是一如既往的持重。 “历代天师都是死相凄惨,实乃晦气,更何况天师府距离甚远,哪能时常陪伴在殿下身侧,殿下是心疼喜爱我等。你我已是第一军,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赵策安擦了把汗,眼睛晶亮,“诸位,我们跑的不是圈,是殿下的关怀,唯有身强力壮才不易死,莫要辜负殿下的用心良苦。” “策安大哥说的是,是我肤浅了。” 凌秋远顿感惭愧。 众人当即低下头去。 哪还敢有怨言? 心里暖暖的。 前来此地打算安慰下第一军的陆猛和钱燿舵却是目瞪口呆,完全傻楞了,实难想到这群人竟自己把自己说感动了。 第3072章 一如梦里的山水枯木不逢春 不是…… 这群人脑子不好吧。 钱燿舵心中如是想到。 陆猛摸了摸下巴,嘴角猛抽了好几下。 只见赵策安一本正经道:“跑圈乃吾辈职责之所在,今日不跑圈,明日便作刀下鬼,跑得圈又圈,便为人上人。诸天万道,法相三千,跑圈是蒙尘明珠之法相!殿下实乃英才!” “跑,继续跑!” 凌秋远激动地站了起来,许是觉得有所不对劲,随后纠正道:“不对,不是跑,是参悟法相,我们跑圈,不比它镇龙道场差。” “秋远有慧根。”赵策安惊叹。 “还得是策安兄引导得好。” “不——是秋远你乃天钦法相之人。” “策安兄足智多谋,英勇无双。” 二人谈话间,第一军的士兵们俱都猛地站起,眼里有一股具象化的斗志。 只见赵策安带着这群人一溜烟又没了,继而围绕着王宫跑圈。 许是跑圈的次数太多,那孙长垣来阴阳怪气过几次见这些人皮糙肉厚已是刀枪不入,便也顿感无趣悻悻地走了。 而青云宫前,钱燿舵和陆猛两脸迷茫。 楚月处理完了事务,正要出来找第一军,见空荡荡一片,便问向木桩子般的两人:“第一军呢?” “参悟法相去了。” 钱燿舵随口一答,当即呸了声,忙道:“错了,是跑圈去了。” 阴鸦们闻言,兴奋不已,取得楚月同意后立马前去嘲笑,哪知见这些人着了火似得血液沸腾两眼就差冒出光来,铆足了劲去冲去跑,看得阴鸦们都傻眼了。 非但如此,继第一军后,又多了一伙人加入跑圈。 声势壮大,斗志昂扬的,顿叫阴鸦心生挫败。 “跑圈?”楚月拧了拧眉,旋即喜上眉梢。 看来,赵策安作为第一军的统领,是明智之举。 “殿下,这群人疯了,我没开玩笑。”陆猛赫然道。 这会儿,萧离前来,“殿下,跑圈那边……” “是不是跑不下去了?”陆猛一副了然自信的模样。 萧离如看傻子般瞥了他一眼才继而颔首道:“君子堂的人也跟去跑圈了。” 陆猛眨巴两下眼睛。 君子堂是他的人,从大炎城就跟着楚月了。 这群人,怎会去跑圈?作为君子堂之首,他实难理解。 还得是钱燿舵一语道破天机,“君子堂跟着殿下多时,殿下也没让季阳、少清等人跑圈,这不意味着,殿下更侧重于第一军,可见君子堂诸位有危机感了。” 陆猛瞬间被点醒,不复先前的讥诮嘲弄状态。 说起来,若要跑圈,也是他君子堂先跑。 “不说了,燿舵兄,一寸光阴一寸金,时不我待,虚度光阴是罪恶的,你且罪恶去吧,陆某先行告退。” “你去作甚?” “参悟法相。” 陆猛说罢,脚底抹油只留下一阵烟便迅速掠走,加入跑圈。 君子堂和第一军跑圈之时暗暗较劲,谁也不让着谁。 非但如此。 花家的阵法师们听闻此事,花清清手掌一拍桌面,低喊“那还了得”,便小手一挥带着阵法师们跟着跑圈。 三列人如水火难相融,就差刀光剑影来一场了。 阴鸦们哪受得了这等委屈。 若论跑圈,谁比得过它们? 于是,期待好久难得有休憩的它们,无需楚月鞭挞催促,竟在元神空间里跑了起来,因速度太快,身后似有火光闪烁,臀部鸦羽着火了也顾不上,一心只在跑圈上。 却说玄天府的人得知这一消息,李守珩带着年轻的族人们来到王宫,号令下去众人跑圈,他则拿着笔墨在旁侧写下心得。 “守珩公子,你怎么不跑?”有人问。 李守珩抚了抚额,虚弱道:“身子骨弱,心有余而力不足,唯有如斯陪伴。” 众人感动不已。 李守珩望着这些人近乎呕血的跑圈,只觉得文思泉涌,心得甚好,一笔下去欲生烟,唰唰几笔就是功法之精妙! 浩如烟海数华章。 泼墨下去,李守珩迎着风落笔一笑,自语道:“果然,痛苦是灵感的根源。” 最好还是他人的痛苦、 身后,响起了轻笑声。 陈王后走来,李守珩回头看去立马收回眼神,没了方才的轻松感,浑身紧绷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拿着狼毫笔的动作颇显生硬。 “王,王后,我……” “文采如旧,华章生辉。” 陈王后垂眸扫了眼,长裙随着风如海浪交叠,更像是一朵开在月落参横之时被雾霾半掩的墨莲。 “日后,我要在天师府与李天师共事了,还请李天师多加指点。” “我……会的!” 李守珩低着头,想到自己的画被冥王拿去送给了王后,心中便有一条阴沟流淌着血河,小心翼翼不敢言,唯有风抚眉梢几许清。 “王后。”许久方才鼓足勇气问:“我的画……我……抱歉……” 语无伦次半晌话锋陡转空余一声歉然。 他为自己的小人行径道歉,不该玷污云都的高岭之花。 “抱歉?何须抱歉?”陈王后坦坦荡荡,大大方方,明媚的笑在黎明将至时绽放,比尚未初升的朝阳还要绚烂。 她拿出了卷轴,展开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画,衣香鬓影俱是她,一颦一笑注了魂般动人。 李守珩看着自己的画作只觉得灵魂滚烫,哪里还敢与之对视,再次低下了头,尚未道歉得就被陈王后打断了且堵咽喉的话—— “守珩,画得很好,谢谢你,让这尘世留住了我的当年。” 李守珩蓦地抬眸,难以置信地望着陈王后。 王后永远如此,像是朝阳,又如春风,她总有着润物细无声的好,一如梦里的山水流淌在他枯木不逢春的心涧。 第3073章 天地法相,秩序载物 天光将亮,云都的四方天地无不是笼罩在雾霾蓝的秋色之中。 几列人精疲力尽的跑圈,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时刻和王宫紧密相连的云都十二族,尤其是府主,俱都是不得安生。 镇龙十二族,起初就是守护王宫而诞生的。 虽然距离很远,但王宫的部分变化都会充入耳中。 这会儿地动山摇的,一个个俱都铁青着脸,疲惫又无力的,暗骂新王不做好事,自古云都将帅有几个会拿跑圈去训练人的,唯有贫瘠之地,穷困修行人家,才会做这些事。 跑圈便也罢了,阵法师、鸦鸟儿、元灵师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围绕着王宫暗暗较劲,作为云都之王也不知分门别类下,颇有鸡犬不宁之势,让这些府主们头疼欲裂有苦还不敢言。 —— 楚月独上高楼,远远地望着这一幕,勾着唇微微一笑,轻揉了揉怀里的小狐狸。 一只尾部有火红色鸦羽的阴鸦,忽而顿住身形,张着嘴说着楚月能够听懂的话语:“狐狸小哥也不知累着主子,不似我,只想锻炼己身,为求报答主子。” 楚月眉梢一挑,浑身僵了下,而后便是哭笑不得。 这群地狱之鸟,倒是愈发有灵性了。 “阿楚!” 小狐狸懒懒地抬起了眼帘。 “嗯。” “想吃烤鸦了。” “好,改日找些不成器的给你烤了。” 小狐狸两爪子环在胸前,颇为骄傲地抬起下颌且闷哼了声。 阴鸦们听得此话,无不是警铃大作,发了疯地训练,生怕慢一步就要沦为盘中餐。 楚月则用精神力屏蔽四周,盘膝落座高楼之上,恰好此处能望见象牙塔,也能看见赵策安等人。 她拿出缠绕着绷带的秩序之剑。 这些血鬼绷带,能够降低秩序之力,暂时不会被超强大能所发现。 “小孙,你这是——” 龙骜掠了出来,长身腾空围绕着楚月盘旋,睁大了龙瞳诧异地望着秩序之剑。 隐发庄严神秘气息的秩序剑,凌空悬浮在楚月的面前。 楚月以精神之力抓取了一点秩序气息。 秩序气息宛若神圣的光团,黑夜里的灯盏。 “这是……秩序之力?” 龙骜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 先前楚月虽然背着秩序之剑,但从未使用过秩序的力量。 “天地法相,秩序载物。” 楚月凝眸,根据老酒馆里的十年一炷香,以秩序之力,结合当初五叔留下来的机械道法,再以象牙塔为载体容器,使得象牙塔成为了一个另类的老酒馆。 老酒馆内,一炷香有十年的时间。 象牙塔内,一炷香有半年。 她此次能够迅速突破到半步真元,归功于那十年。 秩序光团,悄然融入象牙塔。 “呼——” 楚月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和精神都疲软了下去。 完成秩序道场,需要强大的精神力。 近乎把她掏空。 小狐狸立刻抬起爪子,满脸严肃地看着她,二话不说就把力量融合到了楚月的身上,使得她浑身舒畅,恢复精力。 “用象牙塔来锻炼这群人,是最好不过。” 小狐狸负手而立,遥遥看去,“年轻,挺好。” 这话从一只狐狸嘴里说出来,怎么看怎么滑稽。 楚月嘴角微微地抽了下,曲起的指节在小狐狸脑壳上猛地敲打了下。 小狐狸两只爪子抱着头,眸光潋滟地看着楚月,有几分不可言说的委屈。 “你也挺好。” 楚月轻声说罢,小狐狸心花怒放,此刻他尚未察觉到的朝气和生机,不输赵策安、凌秋远等人。 从前彼此相隔万里一界之地,孤寂修行落座阴霾里。 而今相见,好比春华。 深爱往往让人灿烂而绚烂。 “这狐狸,莫不是傻了吧?” 第一军路过的时候,凌秋远抬头看去,好奇地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好蠢哦。” “咳。”秦邵华还算精明,低咳了两声,压着声说:“殿下的爱狐,切勿妄议。” “好吧。”凌秋远频频回头跟着第一军往前跑。 黎明破晓,汗水挥洒在晨曦之中。 后方,君子堂的修行者看了眼小狐狸,凑在季阳身侧问:“季阳哥你看,那狐狸笑得跟个小傻子似得。” 季阳浑身紧绷,捂着同伴的嘴逃离了此处。 花家、玄天府的人路过时,俱都感叹颇深。 殿下养了一只脑子不大灵光的小狐狸。 看起来,也没多大用。 小狐狸立在高楼,整张脸都黑了下去。 回头看,龙骜笑得直不起笑了,整条龙都蜷缩在一旁,小狐狸眼神锋利而至,龙骜旋即躲到了楚月的身后,嘴里还不忘碎碎念,“人屠宫临行前,凰娘叮咛嘱咐了,山高路远,要我安然无恙,护己周全,可不能轻易挨揍,否则凰娘会心疼的。” 小狐狸:“………”比起烤鸦,他更想烤了这碎嘴子的龙。 罢了。 他家阿楚左右也算是龙族中人。 第3074章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能长眠 那等厚颜无耻之态,连朱雀和小魔王都看不上,流露出了讥讽。 龙骜倒是怡然地挺直起了脊梁。 活命嘛,不磕碜。 楚月一时失语,眉眼明丽含着笑意。 高楼起风,掀起了衣袍和鬓间碎发。 她以精神力为笔,勾勒出涓流般的图腾,画出镇龙道场、象牙塔、王宫和云都十二族 若把这些方位、建筑都看成一个点。 点和点连成的线。 不同角度看去,都会是不同的图腾。 “在想什么?”小狐狸问。 “你看——” 楚月虚眯起一只眼眸,浅金色的瞳坚毅锋利,紧盯着这些涓流图腾观看,“是否有些熟悉?” “哪?哪熟悉了?”龙骜伸长了脖子眯起眼睛看了个半晌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狐狸仔细看去。 十二世家,宛若花瓣静悄悄地延伸。 象牙塔、王宫、镇龙道场。 犹若是特定的花蕊。 这是…… 小狐狸犹如紫棠星辰般的眸子一沉,“彼岸花。” 楚月当即拿出了夏山师兄在人屠宫所送的《彼岸》一书。 冥冥之中,她如浮萍,在翻腾的波澜和惊涛之中被迫前行。 看似翻阅了万座山,无数条路,但紧密相连又是桎梏困兽的画地之牢。 那一刻,万般情绪直冲到了天灵盖,使得头皮发麻了一阵。 “看来,这云都世家背后,有高人指点。” 云都守护大族不可怕,真正的危险是背后那一只无形之中推波助澜的手。 “云都卧虎藏龙,水很深,现在都还没浮出表面,不过,也快了。” 小狐狸难得深沉,浑身毛茸茸的,眼睛里却有着堪比剑戟的肃杀之气,在稍纵即逝的瞬间让风声微滞。 楚月轻吸了一口气,沉思过后练气敛绪静神,继而稳固自己做出来的秩序道场。 第一军、君子堂、花家和玄天府的众人从黎明忙活到深夜,吵得其他军队颇有不忙,各家都有士兵前去嘲讽,但见这伙人厚颜无耻、刀枪不入便就作罢,毕竟一拳打在棉花上只会让自己摔倒,是愚昧之举。 云都的秋夜雾色稀薄,星辰清明,薄薄一层光辉洒落。 青云宫前,众人累得气喘吁吁,七歪八倒了一地,巴不得原地见阎王般的疲惫,偏偏互相之间又还在暗暗较劲,谁也不舒服。 君子堂的弟兄们不经意显摆,“我等与殿下,是不打不相识,君子如珩,有缘有分。” 花家阵法师轻哼了声,“我们花家战神的灵牌与殿下同寝,殿下还是我花家长老,为少主清清之阿姐。” 第一军的士兵们把不服都写在了脸上,“殿下让你们跑圈了吗你们就跑?” 玄天府憋闷了半晌方才推出了一个面红耳赤的青年,生生地说了一句:“殿下,疼爱我们守珩公子。” “………” 天地一时阒然无声,众人面面相觑唯有落针可闻,内心深处无不是骂这玄天府的人脸皮似比城墙还要厚。 “啪嗒——” 李守珩的笔掉落在了地上,清脆一声响。 陈王后笑时濯濯清涟漪,泼墨一体的诃子裙,披着青灰色的外衣,身影绰绰。 李守珩只看了眼便恍惚出神,很快就低下头去。 他正蹲身,陈王后便俯身弯腰,纤纤长指拿起了狼毫笔。 二人的手相撞,如无端的雷霆翻滚在荒漠。 大雾起兮,看不清身影轮廓。 李守珩触电般立刻收回了手,端着正人君子,手心却都是汗,浑身僵得好似一根在崩断边缘的弦,连余光都不敢看那人。 陈王后拂去尘灰,把狼毫笔归还给了李守珩。 “谢,谢王后。” “客气了。” 陈王后浅浅一笑淡如兰,长发挽髻悬月之下。 “诸位,殿下有请——” 萧离、屠薇薇几个踏步而立,抱拳行礼便高声语。 听闻殿下,一双双眼睛亮起了华光。 夜罂朗声道:“殿下听闻诸位勤奋刻苦,特设宴,请诸位共饮好酒。” 一个个激动不已,争先恐后跟着萧离几人却见殿下,却是不知七弯八拐来了象牙塔。 君子堂海少清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口水猛咽,喉结滚动,“殿下该不会是在象牙塔内设宴摆酒吧?” 众人凉风搜搜,脊背骤冷。 “定是不会。”陆猛自信道:“象牙塔需要结合云都镇龙世家之力才能开塔,殿下怎么……” 话尚未说话,就见“咔嚓”几声,象牙塔的塔门,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开了。 光幕涌动,萦绕在那一道殷红细挑的身影之上。 楚月对着象牙塔前的诸位咧开嘴粲然一笑,“诸位辛苦,叶某有所知,便好生歇息几日吧。” 歇息是众目期待的,然而象牙塔里歇息,总有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能长眠的诡异感。 众人心生感动发自肺腑,但又看着这象牙塔正发毛,便寻思着殿下疼爱他们,也不能真让他们出事,索性一咬牙一鼓气硬着头皮走进了象牙塔。 诸多人之中,唯独花清清,驻足原地,轻嗅象牙塔内吹来的风,一双眼眶蓄满了泪,这象牙塔内似有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牵扯着她,吸引着她,让她不觉间就已泪流满面。 象牙塔下,荆棘之地的两位战神,俱是愁染眉梢,又多有宠溺怜惜之情。 这一次,妹妹离他们很近。 第3075章 阵道清白,雪飘人间 青烟雾色自象牙塔内弥漫往外,乍然一看便如熹微的浮岚暖翠。 “清清?” 顾青绿步履缓慢,语调颇为担心。 花清清抬起了发红的眼眶。 “怎么了?” “青绿姐,我想阿兄了。” 无端的想念有些莫名其妙,但战神祭阵感人肺腑,谁也不会嘲笑。 凌秋远安慰道:“花小姐,我娘说了,人离开凡俗尘世,便会化作天上星辰照耀亲眷的往后之路,你看今朝星辰熠熠生辉,双星伴汝呢。” 花清清抬头往上看,穹顶夜幕一片淡色墨蓝,雾霈薄烟,两道星光倾覆,便使得花清清眉眼含笑,荒芜消减。 “谢谢。” 凌秋远面颊微红,不自在地抓了抓发,笑时露出了小虎牙,夜深里极尽少年的清俊之气。 楚月远远地望着这一幕,眉眼含着永隽的笑意。 众人踏步象牙塔内,还真如楚月所言,琉璃桌横列,玉石做的酒壶盛满了醇香的烈酒。 斜侧,风波微起,危险将至。 “啊,小心——” 赵策安带着秦邵华几人,当即掠到楚月的身边。 “护驾!” 赵策安低眉,拔出了重剑,眼神凛冽与平日里的老实模样判若两人。 连士兵们都没想到,他们才组织的军队,是何其的整齐有序,速度之快恍若残影。 而这些,都是跑圈带来的好处。 沉淀、积累,把最普通的事情,重复做到最不可思议的成功,比这世上任何花俏艳丽的修行之法都要好。 “天枢鸦。” 赵策安眯起眼睛看向从浓雾之中走出的俊美男子。 一把把兵器对准了天枢鸦。 天枢鸦嘴角一抽,脚儿朝地上一跺,委屈地看着楚月,“主子,你都好久不来了,还以为你忘了我。” 四周众人瞠目结舌时更是一阵恶寒到头皮发麻,浑身都起了不可计数的鸡皮疙瘩,再望着那眸色水雾潋滟有雌雄难辨之美的天枢鸦,颇有些风中凌乱,遽然失语。 “主,主子?” 赵策安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这可是封印在象牙塔内的妖邪,怎会喊殿下为主子? 他迟疑地收起了兵刃。 一个眼神看去,第一军士兵们无不是哑然收剑。 “殿下,莫要被妖言蛊惑。” 赵策安提醒道。 天枢鸦不痛快地瞪了眼他,“我与主子相好的时候,你还不知在何处颓废呢。” 楚月冷眉微横,无奈地看着这不正经极尽小聪明的天枢鸦,随后看向入了象牙塔的众人,举杯相敬: “作为云都新王,近来多事之秋,是非不断,初次与诸位同聚于此,叶某先饮三杯。” “这第一杯酒,敬诸君,在危难之时鼎力相助,让叶某立于不败之地,总能拨乱反正,常青云都。” “第二杯酒,敬往日,能一路走来,活着于此相聚,在座你我都是卓然不凡之人,一不可夜郎自大,二不可妄自菲薄。” “第三杯,敬来日,诸位皆知,我与清远沐府有半年之约,而今只剩下数月。现下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四面楚歌,危机四伏,如此境况诸位还愿与我同行并肩,乘风破浪,是我叶楚月之福!但愿叶某与在座诸君,洪福齐天,平步青云!” 三杯烈酒饮下,她恣意一笑。 既有帝王之气,更有随性不羁的洒脱。 一抹艳如春华的红,便是诸多人心之所向。 众人颇为动容,齐齐喝酒敬楚王,不约而同,且又异口同声道: “洪福齐天,平步青云!” 象牙塔之宴,足足三日之多。 众人见状,俱都松弛了下来。 饮酒作乐,好是快活。 花清清在角落里拿起了荆棘木偶。 这是楚姐姐给她的,说是两位阿兄相赠。 荆棘木偶的镌刻路子是记忆里的熟悉。 她只当楚月故意而为之,只想博她一笑,哪怕是个谎言,她也福至心灵,沉浸当中难以自拔。 “想阿兄了?” 耳畔,是楚月温和如细水涓流的声音。 “嗯!”花清清有些怯弱的垂眸,“阿姐,阿兄他们如若知晓,我是堕魔体质,会不会失望?” 花家乃名门正道世家,哪怕衰败没落不如从前,但根骨里永存着浩然正气,可以做庸人,但不能行坏事,须得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以阵入道去兼济天下! 她变成堕魔兽体积庞然,凶悍嗜血,还会丧失理智,连自己都不敢去面对。 故此,恢复人形之后,遣人去黑市,偷偷买了禁丹,试图消灭掉体内的堕魔。 但禁丹用熔骨的副作用,消除堕魔,意味着她体内的武道骨会消失许多,因而日夜都要承受着丹药之苦,熔骨之痛,但她无悔,正如祖训所说:阵道清白雪飘人间! 她不想做这世代忠烈满目清白里的一点黑,一颗枯恶不悛的老鼠屎! “不会,禁丹我给你收起了,日后不可再服。” 楚月平静的话语声,却让花清清讶然地抬起了头。 第3076章 史书一页,便是神侯一生 “楚姐姐——” 花清清欲言又止。 “禁丹伤害己身,再服用下去,熔骨必是不可逆的,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清清,你乃花家少主肩负重责,还有大好的似锦前程,不该自断未来。” 楚月冷肃着一张脸,眉峰紧蹙,恍惚间倒真像是一个深院里头严厉的阿姐,说着苦口婆心且又不容置疑的话。 花清清默然无声扭头看了旁处,眸光微闪,神情有些不自在。 少女心思无人知。 藏在黯淡的夜色。 却被人一语道破,一针见血戳穿。 “你难道觉得,你废了自己的身体后,我来替你扛下整个花家?花清清,不要行愚昧之事,届时懊悔一切都来不及了,花家姓花不姓叶,要扛也是你花清清去扛,与我叶楚月有何关系?” 楚月正色愈发严肃,盯着花清清的眼睛一字一字道。 “花清清,我扛不了那么多,担不了那么多的责。” “你的路,你自己走,你的家,你自己护,我身如柳絮乱世飘零,一个云都虎狼环伺就让我寸步难行,我没那么伟大。” 花清清颤动着睫翼微微地抬起了眼皮看向近在咫尺的人,不由抿紧了唇部。 “楚姐姐,堕魔,是耻辱。” “有何耻辱?” “堕魔自古是耻辱。” “自古如此,今朝就当如此?自古如此,就应当是对的?君子论迹不论心,你若如珩任尔东西南北风,你自巍然,堕魔又如何?照你这么说,我这魔妖体更是耻辱,我是不是应当服下万儿八千的禁丹直接废了我这一身两百出头武道骨沦为一滩血肉烂泥方才对得起天地君亲师?” 楚月嗓音微沉,字字句句如暮霭之下的群山接连起闷雷,震耳发聩到让花清清心神微颤。 那侧,花满山被赵策安、季少清拉着去饮酒,侧目悄然地观望着女儿,大约知晓发生了些什么,唇边泛着苦涩。 禁丹之事他知晓,正一筹莫展,没想到日理万机的楚王,竟还能在乎花清清的事。 足以见得是真把花清清当成了妹妹,而不只是一句随口过的玩笑话。 他数次想要找花清清谈心,但自打堕魔一事之后,花清清的内心格外地敏感,身为父亲也不敢多说,生怕适得其反。 花清清眼睛红肿像是受伤的小兽。 “清清。” “天赐你堕魔之力,是希望你能强大,而不是让你丧失斗志,沦为行尸走肉。” 楚月说罢,轻舒了一口气,眉眼温柔了几分。 “别怕。” “阿兄只会喜爱你,不管堕魔与否。” 楚月轻抚了抚少女的发。 少年时期的人既能热血沸腾,却也难面对尘世的无常。 “好好长大,把堕魔之力占为己有,成为你面对敌人时保护这天下清白的盾,而不是冲进你骨血里的一把火。” 花清清半懵半懂,却也算开解了许多,不似先前极端。 末了,似有懊恼,颦了颦眉沉吟不决,半会才道:“楚姐姐……那……那日后不吃了,先前的禁丹岂不是白吃了?” 禁丹很贵的,几乎掏空了她的积蓄。 “不白吃。” 楚月冁然一笑,拿出了一箱药材,“这是你夜罂姐姐去取来的皇珠紫莲,我看过了禁丹,多加一枚药材,就能有不同的药效。稍后你把皇珠紫莲服用过,神识根据吐纳游过脉络七个小周天,和禁丹之力融合,能够提升你的阵道精神和堕魔之力。” “好。” 花清清捧着一箱药材,下定了决心,眼里是凛然的刚毅。 “清清。” 花清清嗯了一声,扭头看来。 “阿姐为你堕魔而骄傲。” 花清清怔在原地,粉面香腮俱已愣住,杏眸里流露出了万分的不可置信随即弥散,而后再聚集为近乎要凝为实质的感动。 雾色水光满眶都是,模糊了楚月的身影,却清晰了心志。 荆棘之地,象牙塔的最深处,两位花家战神红了眸子,遥遥道了一声楚月暂未听见的谢。 满宴热闹。 楚月松弛随意地坐在了藤蔓交缠的栏杆之上,手里拿着上界白惊鸿所赠之物。 打开锦盒,便见一块打磨光滑镂空镌刻还镶嵌着宝石的晶玉,入耳则是一阵笛声。 几道气息自锦盒充入耳中,是白惊鸿的声音: 「笛音胜南柯,应赠手可摘星人。」 「叶共主,天梯难,难登天,九重天外天,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方有凡人之道,但望日后神官谱,山河卷,有共主之名!」 楚月勾唇一笑。 这白惊鸿所赠之物倒是有趣。 她若动武,笛音便会传出,如自带声响,怪让人羞耻的。 而这晶玉做工绝佳,乃最上乘,若有朝一日被迫无奈,也能卖个大价钱。 以白惊鸿的天赋造诣,若是去了诸天万道的话,随着其境地身份的上升,这玲珑七绝笛,还能随之增值。 用心了。 恰逢打成一片的众人,摇头晃脑醉醺醺,互相间从社稷之事说到风花雪月,这会儿还聊到了神官。 “归元天罡,一代人屠豪杰楚神侯,那可是神官之首。” 钱燿舵酒过三巡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搂着陆猛,面红耳赤道: “遥想当年,诸神时代,群仙都得黯淡逊色,我人族多卑微,多低贱,楚神侯,开创神官先例,凡人难登神,一身凡骨多浊气,尘世原就大染缸,哪有神仙乐逍遥?后来风起群雄,神官渐多,哪有神侯当年意气风发时。” 他身躯壮实堪称魁梧,摇摇晃晃步伐虚浮便到了楚月的身边。 如个小傻子般笑眯眯地望着楚月,眼皮子上下绯色弥漫。 “是吧,殿下。” “嗯。” “可惜未曾生在天地玄黄宇宙浩瀚的诸神时代,看一眼楚神侯的风范。” “神侯也是凡族生,世人铮铮总有其风范。” 楚月收起了玲珑七绝笛,含笑望着钱燿舵,“不妨一试之?” 钱燿舵登时摇头如拨浪鼓,满面严肃却是天旋地转,又摇晃了下脑袋让自己清晰,嗓音发粗挟有鼻音,郑重地说: “不,不不不,殿下你不懂楚神侯,我懂,我懂。” 自幼年起,便听闻神族侯爷,虽不知其姓名充斥着百年古井的神秘却让他心驰神往。 史书一页,便是神侯一生。 生而为人,谁不想当豪杰鬼雄,光宗耀祖永载史册得卷万万年! 第3077章 我们,能活着出云都吗 钱燿舵言辞昂扬,喝到脸红脖子粗,不知道的怕还以为会是楚神侯肚子里的蛔虫。 楚月一怔,旋即失笑—— “你懂什么楚神侯,你懂?” 陆猛的长臂勾住了钱燿舵的脖颈。 俩人都喝高了。 一时身形不稳,互相拉扯着摔在地上。 钱燿舵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不服地说:“我懂,我就懂。” “你懂个屁。” “楚神侯不是屁!” “……” 犹若无人的争执,赫然间就让楚月黑沉了一张清丽的面庞,嘴角跟着抽动了好几下,似是在按捺住把这两位丢出去的冲动。 象牙塔内便这般昼夜不分的喝酒作乐到天明,一个个极其之痛快。 凌秋远依偎在赵策安的身边,感动到无以复加,喟叹道:“传闻殿下是个铁血无情的心狠之人,而今一见,乃是真正的仁和良善,不知坊间怎么谣传的。” 赵策安不语,眸光深邃。 他思前想后沉默了很久,似有千斤重担。 直到鼓起勇气找夜罂问了。 “夜姑娘,这酒乐之钱,无需从俸禄里扣吧?” 赵策安是个极其谨慎的人,尤其是在钱财方面,倒不是他有多么贪恋黄白之物,自诩是生来持重稳妥罢了。 “无需。” 得到回答的赵策安如释重负,再回酒宴,浑身都跟着轻快了不少。 凌秋远等人围聚上来问:“策安兄,你前去与夜姑娘说了些什么?” “无他,讨论了些为将一道和法相修行相关,再商榷了下诸位第一军弟兄的余生,凡事当是未雨绸缪居安思危为好,否则一旦山崩地裂,最容易殃及不做准备之人。”赵策安端的是脸不红心不跳,侃侃而道仿佛真是如此,哪怕真有人心存疑惑,但望着赵策安这一张似乎就写着沉稳的脸,实在是说不出来挑剔的话。 凌秋远摸着下巴自语了一句,“那么短的时间,真能聊这么多内容吗……” 不及疑惑沸腾时,就见赵策安落座席间,斟酒入杯,“喝酒。” “好嘞。” 凌秋远屁颠屁颠去抱着酒。 楚月和顾青绿同坐一处,远远地望着这一幕,眼底笑意如涟漪正起。 “殿下慧眼如炬,倒是选了个好统领。” 顾青绿叹道:“赵策安从前是中规中矩的贫苦人,或有几分天赋,但被病母拖累,柴门出身的孩子,没有家世作为底蕴走于人生万里之路就已是寸步难行,若有双亲病重,更是如履薄冰。以前那些人提起赵策安,不是忘记了此人,就是只能用老实巴交形容出来,不曾想到,在殿下这里倒是熠熠生辉,如一个火把。” “火把点亮之前,或许也只是黑夜里一捆不起眼的柴。” 楚月微微一笑,偏眸看了眼清清冷冷的顾青绿,倒是诧然顾青绿作为翠微山顾府的世家小姐、仙人弟子,竟能共情底层修行者,与之感同身受,倒是不可多得之事。 “殿下。” “嗯。” “我们,能活着出云都吗?” “……” 楚月顿了顿,沉吟许久,才扭头看来凝视着顾青绿的眼睛说:“我们会活着登天梯,行万道,开法相。” 顾青绿显然是察觉到了云都的危险,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 平静的海面之下,仿佛有凶猛的海兽,随时会扑腾出来把人给生吞活剥了。 顾青绿与其相视了眼,便深吸了口气,浅浅而笑。 她垂下睫翼,半遮住有些迷惘的眸。 “殿下……我好似,顿悟了凡人之道。” 她抿紧了唇瓣。 顿悟道法是发生在楚月闭关的时日。 起初,她是相当开心的。 但后来,却陷入了迷茫之中。 她原是翠微山的仙人弟子,哪怕比不上大师兄萧憩那等惊才绝艳之人,但只要走出翠微山,仙人弟子的身份总能让她时常端起一身傲骨,亦为家中府邸骄傲。 府邸族人,都盼望她能够踏入仙门。 若是被族人知晓她日后会行凡人之道,只怕会对她失望透顶,还会让家族蒙羞。 她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却也因此,真切感受到了楚月苦行凡人之道坚守初衷的不容易。 世上大道千万条路,唯有凡人是妄想胜天半子的蝼蚁。 “担心世俗的洪流吞没你?” “殿下,凡人之道,多少年来,只有你才走出了精彩,我不是你,我也不如你,我怕功亏一篑,怕走错路。” “翠微顾家,何等华贵雄厚,翠微之山,仙人境地,你跟着一穷二白的我,为何不想清楚,是否怕走错路?” 楚月的反问几乎是字字诛心,让顾青绿晃了晃神,蓦地怔住,寥寥数语宛若古老的符文于无形的精神世界浮动,相连时化作了一道光,颇开了顾青绿犹豫多时的迷障,顿叫她两眼清明,不再混沌。 第3078章 眷恋女帝掌中不可弥散的凉 “殿下。” 顾青绿起身,眸光剧烈地颤动,“或许,我想试试凡人之道。” “不怕走错路了?” “人生之路,哪有一帆风顺?你一界共主尚且如此,更何况旁人呢?” “说得没错。” 楚月眉眼漾开了笑意,浅金色的眸子如无悲无喜淡漠的神明,偏生她一身君王气势几分似是而非的邪气构成了完整的她。 她极具松弛的懒倦,便那么漫不经心往后一靠,提着酒壶的手缓抬起,眉梢轻轻一挑便生妖冶之气,眼梢的绯色连着笑意让顾青绿呼吸微窒恍惚了一瞬,方才提起酒壶相碰撞,再饮烈酒入咽喉穿肠而过似大火! —— 数日后,吃饱喝足,醉仙欲死的诸多人,还沉浸在不务正业的快活之中,便见楚月身披鹤氅来到桌案前方,如朝堂之上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君王,冷峻的面庞泛着霜,目光淡淡一扫四周便已噤声只竖起了耳朵去听。 “诸位,歇息了好几日,酒也喝了,那么从现在开始,为期半年不得出象牙塔。” 此话一出,骤是哗然声起。 众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殿下,象牙塔半年修行,是要人命的。” “是啊,象牙塔是用来封印邪祟者,哪是用来修行的。” “……” 霎时,人声鼎沸吵闹个不停,全然无了军纪军规,只因连日来太熟了,而楚月又鲜少有危险之气,难免会得寸进尺,全然忘了君臣之道需要审时度势进退有度。 楚月默不作声,淡淡地看过去,盯着后边说话的人。 如骄阳璀璨的眸,此刻像是淬了寒的冰川,有彻骨的冷。 “若心怀敬畏,有修行之意,何处不是修行?何处不能修行?” “本王不强迫诸位,能留下来自然是最好,留不下来,即刻起,滚出去。” “还是那一句话,本王麾下,不留废物。” 四下寂寂无声,唯有烈酒浓香流动在空气之中。 而这时,君王凌厉如剑的言语,宛若一道惊雷无端炸裂,让怡然松快的他们浑身紧绷,不敢再发一语,只怯怯地望着坐在宝座之上的女子。 “若要留下来,象牙塔会压低你们的修为,诸位要佩戴重剑,但剑不能出鞘,需要赤手空拳与这象牙塔内被封印的妖兽、魔人、囚徒去动手。” “诸位,做出你们的抉择吧。” 楚月靠在古朴神秘的宝座之上,怀里抱着正在睡觉的小狐狸,眸色微黯。 小狐狸动辄沉睡,此番陪她太久,恐无多少时日就得回上界了。 上界好。 神光孕育的天之骄子,当在上界大展拳脚。 能有这一段时日的陪伴,已是求之不得了。 纤长瓷白的指腹轻抚过小狐狸柔软的毛发。 小狐狸舒适地翻了个身,睡眼朦胧一时半会儿铁定醒不来。 女子的手很冷。 境地远非昔日可比,但那一双手,却比从前还要凉。 小狐狸许是习惯了,下意识地靠近楚月的手掌。 或许,沉睡之中的他依旧还记得十指连心,哪怕互相信任情深缱绻,但他总想离她的心近一点,更近一点…… 世人贪图一点能够消融冰山的暖,唯独他眷恋女帝掌中不可弥散的凉! 周遭,无一人出声。 哪怕每个人都觉得象牙塔修行是那等的不可思议,甚至会有生命危险,但还是端坐在原地,不愿离去。 “守珩公子,不如,我们回玄天府吧?” 玄天府的修行者忧心忡忡。 这等修行闻所未闻,岂不是闹么! 新王到底年轻,固然有几人君王威严,却难掩少年意气。 满打满算,二十岁出头的女子,哪懂得何为带兵修行,倒不如回玄天府气力精粹的练功房里夙兴夜寐,也好过在这把自己的未来交到一个黄毛丫头的手上。 “是啊,守珩堂哥,还是回玄天府吧,我们左右也不是新王的人,她自管教她的第一军,主要吧,我们不怕辛苦,但这事没谱,叫人如何是好呢?” 玄天府修行者压低了声音,凑在李守珩的旁侧着急忙慌道,生怕晚了就要留在这可怖的鬼地方半年之久,只要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一阵胆寒。 但擅自离席这事玄天府人也做不出来,只得征求李守珩的同意。 以他们对李守珩的了解,自不会答应这荒唐之事。 李守珩在众人的期待注视之下站起了身,高挑身形,却有瘦弱书生之气,遥遥对楚月作揖行礼,稽首时朗声道: “玄天府进塔者上下两百零六人,谨遵殿下之命,势必会在象牙塔内好生训练半年,不浪费掉每一个流逝的时辰。” 第3079章 青年白袍玄金为冠 李守珩的话,便让玄天府的修行者们面露绝望之色。 象牙塔半年,这是把他们拖拽进深渊的意思。 他们不知,李守珩的脑子里进了哪门子的水,听从那等荒唐之事。 “李守珩!” 一个面容黑沉的青年站了起来。 青年白袍着身,头上用玄金玉冠束发,腰部缠绕着一方金鳞软剑,颇有几分侠客气息。 此乃李守珩二叔的次子,李舟鹤。 李舟鹤看着巍然不动的李守珩,嘲笑了几声,目光掠过王后陈瑶瑶,嘲弄之色愈发浓重。 “你爱慕陈王后的事,玄天府的诸位并不是没有耳闻。” “你今朝阴霾消弭,重拾紫毫,玄天后生都会为你感到高兴,愿听你三分,这是情分所在,但你不该为了一己之私,而把我等推向深渊。” “象牙塔在云都是什么地方,封印着囚犯,不得往生的恶魂,还有着许多不得而知的危险。 传说中,这踏地之下生长着邪恶的荆棘,荆棘之气会伤害修行者的武体,对此,你是丝毫的不在乎,你自是不在乎。 因为自打那年陈王后当众为你说过话,你就像阴沟里的鼹鼠,偷偷地窥望着王后,许是不知多少个午夜梦回。 你见陈王后朝你走来,而今梦已成真,你哪还会去管玄天府的生死呢。” 李舟鹤极尽失望地看着李守珩。 打小,他就崇拜李守珩。 那会儿,他才刚记事,就见年仅十岁的李守珩,另辟蹊径,以笔下生烟入大道,作为玄天府的人,他熠熠生辉,学富五车有雄韬大略,年纪轻轻就能从容面对诸多心怀恶意的成人。 而今,李守珩彻底变了,不再是从前的李守珩。 他这番话,让李守珩无地自容。 一针见血是心意。 他的仰慕、倾慕、爱意、敬重,是那样的肮脏不堪。 他的觊觎,就像是一把刮骨钢刀。 他不想伤害陈王后,但却不得不。 他不想爱慕,但他也不得不。 李守珩低垂着头,眼底无光,黯淡如漫漫长夜,一身落寞,连带着四周都有些萧条,唇边的苦涩不敢笑,都不敢去看一眼陈王后。 肮脏的心思,就这样被揭露于人前,不亚于把他开膛破腹。 “守珩一生刚正不阿,你作为他的堂弟,不应如此说他。” 一道声音,清凌凌的,宛若春风般出现,抚平了他内心犹如一条接着一条臭水沟般的褶皱。 灵魂好似被消融。 如昨年冬雪。 他猛地一震,心神微颤,依旧不敢回头看。 只见一袭水墨长裙,从骨子里透出端庄优雅的女人徐徐走出,目光明亮而坚定,黑沉沉的瞳眸倒映出了李守珩垂首的背影。 她咬字清晰,铿锵有力,缓声道: “他韬光养晦许多年,暗地里勤修笔墨,心有丘壑,他乃是尚未成名的笔墨客。” “新王闭关,玄天府不曾出现,是他丧失尊严斡旋在镇龙道场,他不是助纣为虐,他是不想玄天府的诸位出现在危急时刻。” “因而,本后能被这般人倾慕,是本后之荣幸。” 李守珩听到这里,彻底红了一双眼睛。 心有诸多的感触,流露在外溢于言表。 他的咽喉胀痛又很酸涩,千万言语如鲠在喉,上不来,下不去。 他终是没能忍住,回首看向了陈瑶瑶,是他倾慕了半生却又小心翼翼只敢远处看她家破人亡的女人。 陈王后对他坦然一笑,如寒木而立,脊背似若劲松。 只见众目睽睽之下,陈王后面朝李守珩,作了作揖,浩然一笑道: “守珩先生,感谢你的倾慕。” 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却如漫天的火树银花在刹那间绽放开来。 每一道烟火都聚集在脑子里,如游龙般横冲直撞,一时间嗡鸣作响的空白占据了脑海,让有谋士之能的他,不知此刻是喜还是难言的哀愁,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个木桩子怔怔地看着风华依旧的女子,一颗有血有肉的心脏怦然跳动,只为她,云都的王后,一个叫做陈瑶瑶的女子。 李守珩笑着落泪,彻底地释怀了。 他不言,只朝着陈瑶瑶行了个礼。 或许,这便是他自年少起情爱故事最好的结局,不是附庸风雅,是刻骨铭心的文人之爱。 这一幕,颇为冲击着在座之人。 若非亲眼目睹,从未有人会想到,有关感情的事,还能这般充斥着礼仪的美好,哪怕他们并未袒露心扉,并未情定终生,却依旧在震撼! 李舟鹤顿感无趣。 他招了招手,“不想留在象牙塔的人,跟本公子走。” 哪知,玄天府的人都没有动静。 即便是先前劝阻李守珩离开象牙塔的人,也没有想法。 李舟鹤的面上有些挂不住。 他眯起眼眸,神色愠怒,宽大的袖袍一甩,掷地有声道:“跟本公子走的人,各有极品灵宝一枚,灵药一颗。” 话音落下之际,长久一阵静默。 直到有人打破了这份沉寂。 一位族人犹豫站起,嗫喏着嘴唇说:“舟鹤公子,此话,可是当真?” “有楚王见证,本公子还能诓骗你们不成?” “那我跟舟鹤公子走。” 有人开了头,部分沉吟不决算不得坚定的人,方才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 “我也跟舟鹤公子走。” 李舟鹤勾着唇角笑,甩了甩手,袖袍甩出两声响,复又故作矜贵地抬起了下颌,且目不斜视,覆有老茧的双手整理了下衣襟,这才带着近乎三十人的玄天族人起身要走。 “楚王殿下,实在是抱歉,不是舟鹤不愿留下来,实在是这象牙塔让人害怕。” “无妨。” 楚月大大方方回:“诸位,请回。” 她坐在宝座前,不喜不悲如方外一神仙,眉眼低垂,睫翼铺盖出的阴影如鸦羽,遮住了浅金色的眼眸,叫人看不清她瞳孔里暗潮肆意的情绪,只见她冷白如瓷的手,提起酒壶恣意随性地喝了口,透着几分郁气。 “日后殿下若有需要,舟鹤必是随叫随到,还请殿下好生歇着。” 李舟鹤低头使了个眼色,就把几十个族人带了出去。 “殿下,守珩无用,还请殿下惩处。” “留不住的人,由他们去吧。” 楚月放下酒坛,眼神清澈又冰冷,如寒潭底。 视野里,李舟鹤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她才道出未说完的话。 “对了,还有一事,本王尚未来得及说。” 众人面面相觑,甚是讶然。 “象牙塔内半年时间,象牙塔外少则一炷香,多则三日,视情况而定。” 骤然间,一片哗然! 在座诸位都在古籍之中看到过类似于的事,但过于玄乎,现实生活里鲜少看到,便都下意识以为不存在。 第3080章 求仙二十载,今朝皆斩断 “如此说来!岂不是就相当于我们能够用三天的时间去修行半年?!”凌秋远激动道。 “算是。” “天惹,还好刚才我没因为一些身外之物的疑惑就跟着李舟鹤走出去,太可怕了,这么好的事,差点儿就错过了。” 凌秋远一阵后怕地捂着小心脏。 钱燿舵好笑道:“你倒是想出去,但人家只要玄天府族人,你是玄天府族人么?” “还好不是。”凌秋远脱口而出。 阵阵后怕和庆幸的,还有玄天府剩下的族人们。 只不过…… “殿下,留在象牙塔,会不会有性命危险?我家里还有一双儿女嗷嗷待哺,我是又当爹来又当娘,这个家里少不了我的。” 玄天府的一位青年人咽着口水问。 而这,也是众人想要知道的一件事,便竖起了一双双耳朵皆是好奇地看向了楚月。 “什么一双儿女。”玄天府另一位少女翻了翻眼,没好气地说:“你那分明就是一双猫狗,你连媳妇都没娶呢,厚颜无耻的。” 登时,象牙塔内众人忍俊不禁一阵大笑。 楚月挽了挽唇角,好笑地看着玄天府的青年人和少女,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不会。” 一双双眼睛落定到了楚月的身上。 她便接着解释原因:“因为,这象牙塔,不再是云都十二族的,而是本王的了。” 她慢条斯理一抬手,精神力动,整座塔响起了鬼哭狼嚎的声音和乱窜之风暴。 手掌往下压,风暴骤止,哀嚎不见,回归到了最初的安定。 众人更是瞪大了眼睛。 第一军士兵们眸子狂热,崇拜到灵魂放到滚烫热水里仿佛都要雀跃的跳舞。 玄天府族人们呼吸急促,中捡到了神阙馅饼般的激动。 要知道,他们差点儿就与此次试炼失之交臂了! 他们就知道!新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两把刷子,定能吞天沃日震慑云都! “这半年里,还请诸位专心致志,潜心去修行,象牙塔确实凶险,但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一个考验。本王会在塔外,为诸位护法。” “殿下,你不一并修行吗?”先前猫狗双全的青年人问。 “本王倒是愿意,只是……” 楚月微微叹了口气。 她看向卑躬屈膝宛如太监总管般的妖美男子,正是象牙塔内的天枢鸦,命令道:“天枢,请你与本王交手。” 天枢鸦面色大变,摇头如拨浪鼓,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模样让人咂舌瞠目。 楚月摊手,无奈地看着诸位。 她倒是想。 但她无法。 她既把神侯府镇压在象牙塔,换得象牙塔由自己做主,同时也失去了历练的机会。 诚然,虽说塔内半年,塔外至多三日,但就怕有变数,总归是要有人坐镇王宫的,否则阎王不在岂非是小鬼翻天之日。 四下,俱惊之。 心中无不是在感慨。 楚月眉眼噙着笑,起身高举酒杯,“在座诸位,都是本王麾下真正的勇士,这一杯,敬勇士!” “吾等杯中酒,敬凡人王叶共主,敬凡人之道!” 陈王后身长玉立拿着酒杯做了个表率。 “敬凡人之道!” 在座之人无不是高举酒杯,喊到面红耳赤。 顾青绿讷讷地望着这一幕,心中有澎湃和海上惊涛。 她抿紧了唇,红了眸。 回首往昔。 她追求仙人之道。 但匆匆二十载弹指一刹那,她连仙门都踏不进。 她在翠微山求学,得到仙人垂怜。 当初上古遗址的玉京仙门,却是在大夏王朝伶仃国的郡主踏了去。 她深吸了口气,举杯敬长空,在心底里说: 敬凡人之道。 而后便将杯中烈酒一饮而空。 求仙二十载,今朝皆斩断。 她想做个凡人,走世俗难容的凡人之路! 楚月侧目,噙着笑的眸子映照出了顾青绿的面孔。 「青绿。」 「欢迎来到凡人之道。」 …… “王后。” 这厢,李守珩终于能够君子之风般坦荡面对此生最倾慕的女人。 “谢谢你。” “为何谢我?” “谢你坦荡磊落,解守珩之困境。” “那应当谢你自己,十几年如一日不忘初衷。” 两人相视一笑。 比起浓厚炽烈的情爱,更像是淡如水的朋友,有着宿命的羁绊。 “守珩。” 陈王后饮了一杯烈酒,李守珩当即看向她。 “去吧。” “去辅佐新王,大干一场,去让整个海神界的人见得你的才华,让洪荒三界为下界之人的血脉和铮铮傲骨而震撼。 下界,并非平庸,只是退居隐匿海底之下的伟大,只是星奔川骛世上众生忘了这一份伟大,正如求道修行的天下人忘记了自己生来就是凡人当行凡人之道而不是践踏凡骨凡心和最为纯粹纯正的凡人之心。” 陈王后握着酒杯的手加重了些力道,眼睛里是浓烈的坚定和倔强。 正如她的前半生,哪怕是养在深宫的金丝雀,哪怕家破人亡失了亲生儿子,她依旧是疾风里的劲草。 或许不如芍药牡丹之冶丽,但她有着生命的顽强,能够绽出生命之花! 而这,正是李守珩被深深吸引的一点。 他们,原就是同道中人。 只是……君生我未生……罢了! 李守珩目光澄澈和煦如阳。 他对着王后笑。 “守珩,定遵王后之命。” “我已非王后了。” “王后,永远是王后。” 王后不是前任云都王的附属品,不是男人阴影里的懦弱女人。 是母仪天下,一国之后。 其胸襟广阔,其生命之坚韧,叫人敬畏而钦佩,故而是王后! 陈王后怔了一下,旋即失笑。 她还想说些什么,李守珩却是步履匆匆到了桌案前,手执紫毫,笔走龙蛇遒劲刚烈,狂草之字透露出了不羁的灵魂,正如他像野火一般烧不尽疯狂的茁壮的生长。 李守珩从未像现在这般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 诚然—— 自己的痛苦和快乐,才是最好最充沛的灵感。 …… 李舟鹤带着几十个人回到了玄天府。 途中,偶有得意。 他今日作为,自是有私心的。 当初他父亲和大伯共同争夺府主之位,父亲棋差一招略逊一筹便失于大伯。 李舟鹤清楚,父亲的本事和能力与大伯不相上下。 之所以不如大伯,是因为人心不齐,士气不足,大伯礼待贤才,有一颗仁和之心,深受族人的爱戴。 今日之事若是让父亲知晓必能夸赞他深谋远虑,有大将之才。 “啪!” 李二叔一巴掌摔在了李舟鹤的脸上,打得李舟鹤近乎是人仰马翻,捂着脸庞收起了笑露出痛苦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 “爹,你打我?” 第3081章 不如做个闲散族老混吃等死 “打的就是你这个逆子!” “儿子做错了什么,儿子不知。” 父亲从未对他动过手。 李二叔恨铁不成钢。 “废物东西,你真是个废物啊。” 李二叔近乎气得呕血,“象牙塔修行,何等的好,你竟然错过了这等机会,你应当知道那新王非池中物,而今她四下无援,正是伸出援助之手的好时刻,从此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要不然,为父怎么会同意你跟着去王宫跑圈,就是为了如此。 那象牙塔,定是大有乾坤和来头的,新王此举意义不凡,日后你才会知晓。偏生你这个没脑子的,错过了大好的时机还在这里洋洋得意想要邀功。”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直接就让李舟鹤头晕眼花理不清南北东西了。 “爹,我是想压低李守珩,增强我家之威望,重夺府主之位。” “啪!” 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打下来。 李舟鹤嘴角流出了一缕鲜红的血液。 他恼怒,且是万分的委屈和不服。 “与你说了多少遍,不可觊觎府主之位,我与你大伯同父同母,手足之亲,府主之位在谁身上,都是一样的,偏你是个不开窍的,倒不如人守珩。” 更何况,当府主多累啊。 宵衣旰食,熬的是命。 肝还要不要了? 不如做个闲散族老混吃等死。 李舟鹤咬了咬牙,悻悻地走出去。 他背对着紧闭的门,捂着脸,眼神多了一份狠意,咬紧后槽牙自语道:“等吧,等半年后那群人死的死,残的残,父亲你才会知儿子之用心良苦,而不是躲在屋子里做坐井观天一叶障目之人!” “舟鹤公子,我们的灵宝和钱财……” 几十个人互相推搡着过来,最后推出了一个人鼓足勇气问道。 “滚!”李舟鹤原就吃了一肚子的气,对待父亲还得敬孝道,这些族人身份自然是不如他,哪还能继续忍着,索性一股脑发泄了出去。 族人们欲言又止,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李舟鹤的视野。 同时,楚月和陈王后走出了象牙塔,回到青云宫,处理着堆积如山的事物。 云都十二家相对来说寂静了不少。 但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罢了。 暂且给楚月送一些大大小小的折子,试图折磨楚月,让楚月望而生却,止步不前。 哪知这新王是个不要命的,不只是有匹夫血性,头脑也不差,竟都把这些事物都详略有当的处理好,赢得不少好评之声。 楚月处理完了事物,便开始修行。 一修境地。 她距离真元境只剩下半步之遥,临门一脚。 二修雷霆右臂的拳法。 若无兵器傍身,此拳法,能救她于水火。 三修精神力和神农之力并行! 此次象牙塔,她耗费了太多的精元,需要用精神、神农及时补给。 此番进入象牙塔的人太过于多,又是楚月第一次使用时间秩序,估计不能是一炷香,而是需要三日的时间。 而她未曾告诉那些人的事,象牙塔的修行,实则有花家两位战神作为师者操控荆棘去鞭挞这些人。 当然…… 她还把十万阴鸦,留在了象牙塔里。 楚月潜心修行,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吼!吼!吼!” 野兽的怒吼声,传遍整个云都。 兽足踏步,地动山摇。 迷雾氤氲,沿着云都的街道蒸发而去,散发着叫人色变的毒气。 “凶兽!是凶兽!” 城中修行者,诚惶诚恐。 “天,是地九阶的凶兽!” 海神界的凶兽,分为三个阶级。 祭、天、地三境,各有九阶! 地一阶凶兽就足以让人胆战心惊了。 地九阶,还是成群出动的凶兽,又有迷雾辅助,凶兽们更是如鱼得水般自在。 长空之中,光泽涌动闪烁着诡异的黑色雷霆,被一只只兽爪撕裂开。 地九阶的凶兽们便从这些长空裂缝里陆续出来。 空间法则! 正如储物袋那般,看似平平无奇的空气,实则大有乾坤。 原先关押着月族禁区的永夜领域,便也算是空间法则的一种。 “怎会如此……” “这么多地九阶凶兽!” 城中的修行者和平民,无不是面露惶恐之色。 凶兽寓意凶兆。 新王登临大宝前的很多年,云都也不曾出现凶兽。 经过有心人推波助澜的散播,许多修行者很难不朝新王那里想。 王宫里的楚月,睁开了一双锋锐的眸。 “来了。” 她沉了沉眸,喑声道。 眼底风起云涌般杀意聚集,而后锋芒毕露! 青云宫外,陈王后手捧沉木托盘,低声道:“殿下,新袍已好——” 第3082章 古有太极今朝雷 凶兽的怒吼声响彻在耳边,陈瑶瑶心下一惊,叹新王的料事如神。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凶兽咆哮。 一头头凶兽,躯体庞然如高楼大厦,眼睛似铜铃,长得奇形怪状,背部延伸了无数道骨刺,獠牙毕露且有暗红的毒液顺着牙床往外流,毒液能够腐蚀云都固若金汤的地面,若有生物被浇铸,只怕会瞬间蒸发成茫茫的白烟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凶兽所过之处,参天的百年大树应声而倒,房屋脊梁无不是灰飞烟灭,骤然间光辉璀璨就已是入目的废墟,孩童的哭啼,年迈者的惨叫,妇人的绝望和修行者的愤怒充斥着此地。 “若是前云都王在此的话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殿下号称第一军,此刻却是不见踪迹了,当真搞笑!” 年轻的修行者们联合在一起,共同使用力量对待凶兽。 而云都十二族,倒是聪明,各大族长闭关的闭关,受邀远行的远行,这重担几乎就落到了新王的身上。 “吼!” 凶兽怒吼。 而这时,一道太极之雷,释放而出。 雷霆滚滚,无数人御剑而行。 足下之剑是闪电所做,飞行使用时就会发出雷霆的爆鸣声。 率先者,是一身蟒袍猎猎翻滚正青年意气。 偌大的袍子如翻滚的海浪。 翻滚间,有暗香浮动,藏青色的电光嗜血凶狠。 他抬手,雷霆汇聚在掌心,成了一把雷霆之剑。 “诸位莫慌,太极府权御天在此,定会护卫诸君的周全!” 太极府少族长权御天的话语声,安抚了无数人的心。 他微笑看向周围,带着人从容地面对凶兽。 而云都远方,不被凶兽波及之地的湖中央,半空上,波光粼粼一亭子,两位老者正在对弈,其中一人落子之际耳根微动听动静,便低声语:“若要除却一个王,就要有另一个王取而代之。” 权御天,云都十二族最精英的天才,既擅谋略又有太极一道的造诣,他手底下的兵,据说是所向披靡,光靠剑气就能冲锋九霄,其过往的功勋战绩也是了不得的。 “起——” 权御天低喝了一声。 无数太极雷霆形成禁制如一张张捕鱼的网覆盖在了这些凶兽的身上。 他的身后,除却太极府本族本家的军队外,还有一支特殊的军队。 乃王宫的军队,为三十二军。 王宫护卫军,按理只听坐镇青云之王的。 自然,如今都示好云都太极府了。 三十二军之统领孙长垣兴奋不已。 他带着士兵们,两眼崇拜地看着权御天。 “去吧。” 权御天颇具君王之气,单手负于身后,一只手握着太极雷霆。 他要让人知道,在王宫里无所事事的废物护卫军,在他权御天的手里,会是何等的厉害。 短短数日,孙长垣突飞猛涨,在太极府接受了太极雷霆的灌溉。 “长垣领命!” 孙长垣身披甲胄泛着寒光,一挥手就带着三十二军疾冲往前,追上了凶兽。 凶兽们四处蹂躏,唯独不管王宫。 王宫依旧富丽堂皇,只等其他的地方变作废墟。 “轰!” 象牙塔震动。 虚妄门开启。 修行半年的众人,终于能够踏出象牙塔。 “太极雷八卦剑阵!” 孙长垣低吼一声,率领着以剑为阵。 三十二军无数的剑漂浮空中,迸发而出,直奔凶兽而去。 孙长垣信心满满。 权御了。 他这几日服用丹药又灌溉雷霆凝结出的阵法,对付地九阶的凶兽堪称是绰绰有余! 他将一战成名。 往后,恐怕会成为整个王宫的护卫军之首。 孙长垣思及此便是万分的激动,一颗心脏上下剧烈地颤动,眼神里的热切快要凝为实质烧出一把堪称可怖的火! “尔等牲口,还不速速受死!” “我云都境地,岂容尔等亵渎!” “畜生们,吃我剑阵当为剑下亡魂。” 孙长垣大喝之声响彻云都。 他两眼坚定,周身燃起了雷霆之火。 正欲一战功在千秋的他并未发现,自己的皮肤裂开了一道口子,黑色的血液和雷霆融为一体,再进入他的身体,让他更加的强大了。 太极八卦剑阵,无数雷霆之剑冲向了凶兽。 凶兽即将束手就擒。 是意料之内的事。 然而,王宫之中,体质鲜血的味道,让凶兽们力量暴涨。 “吼!” “吼!” “吼吼吼吼吼吼吼!” 无数道怒吼之声此起彼伏。 凶兽仰天长啸。 吼声直接震断了三千雷霆剑,震碎了桎梏在身上的电光束缚。 “噗嗤!” 孙长垣口吐鲜血,瞪大了眼睛看向凶兽。 怎……怎会如此?这和权少主所说截然不同,凶兽之力不容小觑。 权御天亦是皱了皱眉。 他负于身后的手上有一方罗盘。 罗盘十二星环圈,光芒点亮,是一道道焰火。 焰火之中有着诡异的黑烟,像是捆绑上枷锁被拖进了深远的可怜苦主。 罗盘耀光之时,凶兽们止步不前,眉心骨血深处闪耀着同样的星环。 这些星环便是桎梏控制凶兽身体和心神的重要之物。 权御天看着停下来的凶兽,唇角轻勾了下。 “起阵式,趋星象,古有太极今朝雷,尔等,还不跪下!” 权御天一手执剑,一手握着星环罗盘。 太极雷霆声势壮观。 整个天穹都是一片雷海。 雷海之下的云都,各处都是废墟。 凶兽们骨血身体里的星环不停地生长。 像是一根根刺扎进了这些凶兽的骨髓深处,其疼痛感可谓是生不如死。 凶兽扯着嗓子怒吼。 星环驱使它们面朝权御天下跪。 但凶兽不肯跪! 这骨头硬如钢铁,就是不肯跪下去。 绝不肯。 “吼!” 一头凶兽生得奇丑无比,凶神恶煞,忍着星环剧痛对着权御天怒吼再怒吼! 权御天瞳眸微缩。 他加大力度使用星环罗盘。 星环之火强迫凶兽下跪。 权御天并率领着自己的军队围剿凶兽。 “吼吼吼!” 凶兽们与星环对抗被压榨到七窍流血。 它们再次怒吼,强悍的力量撞飞了太极府的军队。 “咔嚓!” 体内的星环断裂。 局面,彻底失控。 第3083章 重积我云都天宝物华 断裂的星环如瓷器碎片依旧在骨血里冲撞,疼痛感不减,但至少不能用罗盘操控它们的神识了。 权御天的手掌抖动了下,眼神近乎涣散然后再聚焦。 他的体内燃起一股斗志。 他原先只想用星环罗盘勒令这些凶兽臣服,然后再收回。 看来,凶兽们都将要短命,若是逼他出手,这些凶兽只能沦为剑下被斩断的血肉。 “找死!” 权御天冷嗤了一声。 他飞掠高空。 军队重新整肃归来,如漫天星辰雷光。 人群之中的吕晨曦,望着他两眼放光。 权御天的高举起雷霆之剑,带着军队冲进凶兽群。 战况激烈,血肉飞溅,双方三七胜算。 凶兽得七成。 “砰!” 权御天被凶兽扑在了地上。 那野兽为这群凶兽里头的尊者,想要跟权御天同归于尽。 “该死。”权御天彻底乱了阵脚。 星环的断裂刺激着凶兽,竟让地九阶的凶兽,直接有了天二阶的实力…… 再继续战下去,他和他的军队必须死。 他只能先行撤退。 “撤——” 权御天想要撤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凶兽们发了疯,一个个都不要命,这群太极府士兵却还要命。 凶兽根本不管身上受了多少伤,便跟这群人撕咬在一起。 一朝星环断裂,便把仇来报,哪怕一并下地狱,凶兽们也不会放过他们。 凶兽们都是开了智的,只是如人族孩童般的智慧,但也够记仇了。 周围的修行者们怔愣住。 权御天的撤退让人失望透顶,而今惨败更是叫人不忍直视。 权御天瞪目,手执雷霆剑插入了凶兽之尊的躯壳,血液洒了他一脸,凶兽直接一口吞了他。 雷霆剑抽出,再斩入凶兽口齿。 权御天只懊悔自己带的人少了,只因足够自信。 而云都各家为了这个局,可谓是煞费苦心,各有理由不在此地,就是为了让他大出风头,顶替新王。 “啊啊啊!”权御天用剑撑着凶兽的唇齿,不让凶兽的血盆大嘴咬合完毕,他则趁此机会逃了出去。 但即便如此,凶兽就算被剑刃贯穿上颚,也要一口把他吞了。 权御天只能是发了疯的逃。 凶兽还是咬掉了他的一只胳膊。 他只能弃一只胳膊逃出生天。 “啊啊啊啊!”断臂之痛让他跌在地上滚落了几圈惨叫出声。 而心有不满的孙长垣见状,吓得两股战战从半空掉落。 “玄天府,去喊玄天府来!” 权御天大喊出声。 集各家镇龙道场的护族兽力量在这三日里封闭了玄天府。 须知,各家都不在云都。 玄天府作为在云都的,且没能及时出手相助。 凶兽之局后,就会彻底地被踢出镇龙道场,换一个新的世家上来。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奈何这个局过于绝对,并未给自己留后路,才有了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都不为过。 孙长垣怔愣,浑身发软,脑子里显然是没能接收到权御天的意思。 而玄天府固然不能出府,却能通过法器看到此番惨状。 李府主、李二叔面目严肃。 李舟鹤微挑起眉梢。 有族人问道:“殿下为何无踪影?” 李舟鹤两手环胸,抬了抬下颌,“自是麾下无人咯。” 叶楚月身边的人都关押在象牙塔内,足足有半年之久。 而她自己半步真元还是刚突破的,哪能轻易出现? 城中,云子君、吕晨曦这些人在护卫城中的老幼妇孺。 同行的少女粉面如春,便问道:“晨曦啊,喜欢你的那个小士兵呢,他不是说要立一番王图霸业吗?” 吕晨曦想到凌秋远顿感丢脸,目光黯了黯,“别提他,晦气,一个懦夫窝囊废罢了,难怪跟着下界来的王,指望他有多大出息?” 末了,她担心地看向了权御天。 废了一条手臂,对未来前程影响很大的。 吕家有意把她许配给权御天,此事也得到了她的首肯。 她未来的丈夫,应当是权少主这样的人,只希望今日之战不要影响到权少主。 她犹豫少顷,还是决定提着裙摆来到战况浓烈之地,飞起一鞭缠绕权御天的身体带回了自己的身上。 “晨曦?” “御天哥哥,小心,王宫那位对此都漠不关心的,你又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命。” 她的话把权御天抬升了一个高度,权御天便借坡下驴。 “轰!” 象牙塔震颤。 王宫那头,响起了一道缥缈如远古萧瑟山谷空洞的笛音。 “轰!” 长空飒飒起声。 却见一支将近七千人的军队,散发出磅礴之势。 自王宫,来到了此地。 那等力量,竟能与凶兽媲美。 吕晨曦一面扶着权御天,一面仰头看去,心口却是一窒。 她一眼就看到了凌秋远,和从前的少年清隽青涩有些不同了。 他穿着漆黑的甲胄,周身的气力深不可测。 漫天,飞舞着黑色的鸦羽。 同时,鸦羽如黑云压在了这座城,压在了那一片太极雷海之上。 这等威压,让凶兽们都止住了战斗,俱是看了过去。 无数道视线汇聚于此。 权御天深吸了口气,心跳得很快,且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七千人军,如雄师百万。 曾经,前云都王的麾下,也有雄狮百万。 只是前王死于大炎城后,这雄狮百万便自我冰封了。 “飒!飒!” 甲胄声起。 这一支军队,朝两侧排开。 尽头是王宫的方向。 王和王后一并出现。 新王身穿黑金龙袍。 黑色的袍子,织金为龙。 墨发飞舞,轻遮犀利沉寂的双眼。 该在身上的同色鹤氅,衬得她当真如下界传说那般,是千古一帝。 旁侧是水墨长衫如群山夜宴的王后。 今朝王,前朝后,一并俯瞰江山和废墟战壕。 “云都之地,岂容凶兽践踏。” 楚月沉了沉眸,嗓音低沉极具力量,她只掀了掀眼皮,便赫然道:“尔等为凶兽,云都却是仁和之都,奉本王为主,过往孽障用余生功德去忏悔,否则,我云都将士,必然踏破你们的血肉!让你们的血肉为泥,重积我云都天宝物华!” 第3084章 抱歉,借过一下—— 凛冽之言,掷地有声。 她的身上,有着浅淡的血腥味。 不浓,陈王后刚好闻得到。 正是这血腥味,让凶兽失控。 楚月于王宫深处,用精神之匕割裂自己的血肉。 体,结合兽王骨。 她能让凶兽疯狂。 便是要让凶兽一鼓作气,解开束缚,彻底成为自由。 而她虽有兽王骨,却因半步真元,还不足以让失控到天二阶的凶兽臣服。 更别谈这些凶兽被星环折磨了很久,早已对人族失去了兴趣。 凶兽之所以凶,便是力量之强悍,其心之毒辣狠毒,赖以嗜血杀伐来谋生。 “咻咻咻——” 花府阵法府,将天地作为阵法图腾,各立在了一个方位,以花清清为首凝结阵法。 “飒飒!” 剑气、刀光闪烁。 甲胄之上是翻起的红色披风,在黑云之下如神的泼墨一笔。 “上!” 赵策安作为统领,和副统领秦邵华率领着第一军的士兵们,将凶兽围剿。 凶兽和太极府军队奋战过后,已然丧失了许多战力,与如日中天的第一军不可匹敌。 云芸、赵囡囡等一路跟随而来的人,各显神通之厉害远非从前端可比。 “太极!”萧离眸光冷凝,黑沉沉的犹若看不见的深渊。 “震雷!”屠薇薇一身衣袍猎猎作响,翻飞在云都的大风之中。 她与萧离相对而立,悬浮高空,随即异口同声道出一个“定”字。 滚滚太极雷霆,直奔凶兽而去。 一张雷霆巨网,犹若是天罗地网。 二人盘膝于雷霆网面之上,凝神静气,竟使得凶兽的动作变得无比之缓慢。 “那是太极之道的太极震雷术?” 此震雷,乃攻防兼备的一类功法,实力较弱者困于震雷之下,攻击行动都会变得缓慢无比,犹若时间滞缓了般,暴露出无限的破绽! 权御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海神界太极道。 他云都太极府乃是巨擘北斗之尊。 任何太极一道的天才,都是太极府的门生。 而这萧离、屠薇薇未曾得到太极府的瑞泽雨露,太极之道就有如此的造诣,纵是亲眼目睹也实难相信,而最让权御天脸色发黑其麾下士兵颜面无光尊严受挫的是,这两个太极天才的修行者,居然是来自洪荒下界那等修行文明贫瘠到不能再贫瘠的地方! “砰!” 倏地,一道红光撕裂长空骤现。 却见夜罂执血色战斧从天而降。 藏在面具下的眼睛,幽深如夜,在暗沉里闪烁着嗜血的光弧。 血色战斧骤然劈下扫荡出无尽的风暴。 她踩着权御天、权家士兵、孙长垣等人的头颅往前狂奔。 甚至还很有礼貌的低声说:“抱歉,借过一下——” 分明是当众羞辱,却把人堵得哑口无言,还气得够呛。 借过? 哪家正经修行者会踩着人脑壳去借过的? 没礼貌!不亏是下界来的。 夜罂身影如鬼魅,快若闪电,直奔凶兽而去。 所过之处,步伐走动,身影变幻,留下一次血色战斧的斧形光影。 等她掠到凶兽群的最边沿,单脚踩在石墩之上,背对着身后。 众人抬头望去,便能看到,漫天都是血色的斧影。 只要她回头劈砍,无数斧影落下,定会切割在凶兽的身上! “镇,山,河——” 李守珩低吟了一声,羊毫笔挥动长空写出无数个字。 玄天府族人们低吼出声,如野兽暴掠,穿梭过这些黑色字符。 字符成了他们的战甲。 他们在战甲的加持之下以身为盾,挡在第一军士兵前侧。 玄天府内,无数人通过秘宝看来,呼吸微窒,瞳眸紧缩,便感到了万分的诧异。 “那,还是守珩公子吗?” 有少年张了张嘴,诧然道:“那些以盾为力的人,当真还是我们玄天府的族人?这才三日不见,怎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实在是叫人感到匪夷所思。” “怎么会……” 李舟鹤呼吸急促,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去,束发的玄金冠流转着华光,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秘宝看,显而易见的是,在象牙塔待过的玄天府族人,如大变活人般,实力突飞猛涨俨然是半年都达不到的高度,更何况这还没有半年,短短的三日,象牙塔到底发生了什么未可知。 至于那些受不住诱惑跟李舟鹤一道走出象牙塔的族人,无不是悔到肝肠寸断,虽然目前尚不知晓实情,但懊悔如火顺着四肢百骸野蛮生长叫人头皮焦躁如着了火,这般得不偿失让人诸多年以后想起都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并气骂一句猪脑子。 李二叔斜睨了眼李舟鹤,再看向秘宝之景,无奈地闭上了眼睛,无奈的就像是错过了去往诸天万道的机会,惆怅又遗憾。 “好!很好!”李府主满面红光,看着意气风发似能独当一面的李守珩,身为父亲不由自主就热泪盈眶,激动的言语和眉眼,都彰显着他的骄傲和自豪! 云都危难时刻,被世俗压垮脊梁的儿子,在阴暗里听着嘲笑之声长大的儿子,终于都淋漓尽致的展现光辉了! 李守珩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修行,擅笔墨者属于偏门,哪怕有所造诣得道了,通常也只是空有地位而无实力,只能拿着笔杆子在远离战争是非的地方,于一隅安全之地掇菁撷华、落笔生烟,但好儿郎当志在四方,这无疑是另一类的残酷。 今朝!李守珩笔书春秋盾无敌,算是偏门笔墨一道新的转折点! 更是海神界笔墨客的巅峰时期! “嘶——” 权御天倒吸了口冷气,眯起眼睛望着这一幕,抿紧了唇部,若有所思。 这些人太诡异了。 原都是些不起眼的人,竟能展现出这么强悍的力量。 不仅配合默契天衣无缝,更是行云流水般顺畅。 他的目光掠过了冷空,落在楚月的身上。 叶楚月是故意的! 故意按兵不动。 故意韬光养晦。 就等他们把凶兽消耗得差不多了,再趁机出手坐收渔翁之利! 最让权御天郁闷的是,这些人犹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和,花俏艳丽锋芒毕露似那强中手,然而一套套功法招式下来,也没真正伤害到凶兽…… 吕晨曦也预料到了这一点,没好气地翻了翻眼皮,“他们在做什么,故意炫技吗?” 即便这般不以为意的说着,眼角余光却是忍不住飘忽到凌秋远的身上。 第3085章 凡人得道,云都王 数日未见的凌秋远,眼神讳莫如深,周身气质铁血,有种难言的独特气质。 吕晨曦说不上来,但却情不自禁。 权御天紧眯起眼睛,盯着混乱的战局看。 凶兽被围剿,警惕地看着四周,不服地望着楚月。 哪怕能够感受到那一份淡淡的兽王骨气息。 但凶手最为不同之处便是,哪怕卑微渺小,亦有一身凶骨,基本上都没有组织性可言,对于血骨一脉的压制更是视而不见,宁可战死,才导致凶兽成了人兽两族憎恶到喊打喊杀的存在。 楚月迈开步子往前走去,清瘦细挑的身影,并不算魁梧,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气势,那一身摄人的黑金龙袍和鹤氅与她倒是相得益彰,仿佛她只要立在此处,便是一方天地之王! “诸位——” 她的声音,在凶兽的脑袋里响起。 “我知道,长久以来,你们深陷折磨,遭人控制。” 凶兽之事,她闭关回来后就已知晓。 融会贯通再举一反三,顺藤摸瓜总能找到那些个蛛丝马迹。 凶兽既是侯荣震率领军队逼迫青云宫开殿门的理由之一,又非空穴来风,足以见得,这云都金絮其外,辉煌璀璨的外衣之下,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譬如严重违反《海神界律》,擅自豢养凶兽。 当年人、兽各族签订了休战契约,其中囊括了平等的部分。 这一部分详细说明了,人族修行者不可使用契约以外带有实质性伤害的手段去控制凶兽等为其卖命。 楚月最先并非十足把握,左右也只是个引蛇出洞,没想到云都十二家耐不住寂寞,却不知是正中下怀,这群凶兽,必是她的囊中之物。 她顿了顿,抬步往前。 风吹起鬓边的碎发,她淡淡然一笑,一双浅金色的眸子,与这青阳恰逢其会,互相融合,颇有几分神明之感。 她的声音,继而响彻在凶兽的脑海里。 她有兽王骨。 她的话,哪怕没有契约关系,不管对方是什么兽种,大约都能听得懂。 “跟着本王,过去伤害你们犯下罪业的人,我势必会一个个揪出。黑暗里无数的日月,为人奴役的日子不好过,天高海阔,山远路长,这世道需要你们的大展拳脚,而非困在一处被人踩在脚底。” “尔等放心,只要有本王吃肉,便少不了诸位喝汤。” 凶兽们的警惕性渐渐减少。 “负隅顽抗,便是垂死挣扎,目前尚有转机,若是执迷不悟下去,本王也救不了。” 凶兽们沉吟不决似乎在犹豫。 “难道,不想让那些道貌岸然的虚伪之人,露出丑恶的嘴脸和本性?还是继续让他们逍遥法外,想方设法来控制你们,把你们当成傀儡?” 凶兽们显然有所动容。 楚月这会儿,欲要走出雷网之下。 “殿下,小心!” 权御天失了一臂还出言关心,“这些畜生不知死活,没个轻重,凶性极深,若是伤了殿下就不好。” 于太极权家而言,失去控制的凶兽,只能死路一条,不可落入旁人的手中。 “无妨,本王一身正气,光明磊落,又是云都的九五之尊,镇龙天子,自有长虹浩然气,再加上又生得好看,应当无碍。” 她说得严肃且一本正经,末了只轻勾唇角微微一笑,旁若无人走进去兽群当中。 “………”权御天一时语塞,眼睑跟着抽了两下,气结到竟忘记了断臂之痛,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虽说是实话,但从这厮嘴里道出来,却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哪有人这样无半点自谦的…… 再说,这言下之意不是说他生得丑,不够正气吗? 权家士兵以及孙长垣等人面面相觑,喉结滚动吞咽口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吕晨曦则暗声道:“御天哥哥,凶兽哪有不伤害人的,何况这还是盛怒之下的凶兽,她逞一时之能罢了。” 权御天方才好少了几分,便思量着新王或许是个头脑简单并无大智之人。 下一霎,权御天的神情却是蓦地凝固住,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 只见楚月平步兽群之中,如过无人之地,竟无一只凶兽伤害她。 兽王骨虽说不能血脉压制到凶兽群,但结合楚月所说的话,多少还是有点作用的。 “吼!” 其中一只狮身虎头狼齿的凶兽,发出了远古森林里猿啼般的声响,充斥着云都城内修行者们的耳膜。 权御天眼神微亮,是咬断他臂膀的那头凶兽,实力最强的一个! 这便意味着,凶兽将要伤害这位新王了。 权家等人俨然是迫不及待,就等新王沦为凶兽的盘中餐。 然——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那凶兽怒吼了一声,俯身下来,并未有要把楚月吞掉的意思,竟用脑袋匍匐在楚月的面前,轻眯起了眼睛,收敛起凶煞之意。 楚月则抬手,迎着秋日的风,摸了摸凶兽的面庞。 此乃,凶兽的臣服之意! 城都修行者,远观此情,无不是震撼到目瞪口呆。 “那可是凶兽啊,新王固然半步真元,但那是凶兽啊,还是盛怒状态下力量充沛达到了天二阶的凶兽……” “……” 云子君听到四方传来的沸腾之音,眉梢轻扬,扭头看向一侧便低声道:“凶兽摧毁云都建筑,无辜之人惨遭其害,凶兽也不能置身事外。” 这番话便点醒了许多尚且在惊诧之中的人。 凶兽害人,岂能罢了? 云子君见人群愤慨激昂,脸上并未带着笑,只是一脸深意地看着楚月。 这位新王的本事,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 下界之主,当能在海神界风生水起吗? 凡人之道,真会有出头之日? 她——不信! 凡人生来低贱。 “吼!” 凶兽们齐齐怒吼之声直冲云霄而去。 那狼齿凶兽,一双手掌捧着楚月,再缓缓地站起来。 无数凶兽高举起不同形状的爪子,聚在同一处。 那一处,阳光浓烈,有着叫人看不真切的光晕。 楚月便站在这光晕之中,无数凶兽的巨手之上。 这一刻,她就是王。 凡人得道,云都王! 第3086章 请给受害者一个公道 权御天、吕晨曦、孙长垣仰头看去,瞳孔睁大到近乎涣散。 哪怕是赵策安、海少清这些第一军、君子堂的自己人,都感觉到飘飘难实难相信。 新王,当真做到了! 不费一兵一卒,不需要契约签订,更无任何的傀儡控制法器,直接收获了这些连权御天都无能为力的凶兽。 远方湖上亭,执棋的老者捋须一笑,与这湖面水涟漪。 玄天府族人们聚集在一起宛若是人山人海。 一双双眼睛都只盯着秘宝倒映出来的画面看。 瞧见巨兽诸多手上光晕渐染之中随风而扬起的黑金龙袍,除却跟着李舟鹤的那一群人外,便都与有荣焉般激动到面红耳赤的狂欢,没了身份礼仪互相抱在一起打气,大笑间又是热泪盈眶,心中自也对这新王肃然起敬。 “什么高低贵贱,什么三六九等,可去他们的,我下界,最高贵!” “看见没!这是下界走出来的王!下界来的女子!” “那群庸俗之人哪能知晓,贫瘠之地盛开的铿锵之花才能难得,最不能轻视,楚王实乃人中龙凤,为我辈之楷模。” “从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听到过,你说楚王坏话来着。” “从前是从前,昨日之我已经死了,今日之我当以楚王马首是瞻!” 秘宝光幕前的玄天府族人们,好似都已热血沸腾了。 少年们,有着远大的梦想想要乘风破浪启航去追逐太阳,就和今朝的云都王那般。 年长者,其心甚慰,面带微笑看着这群有着雄心壮志的少年们,笑着少年郎的血气方刚和青涩稚嫩,恍惚间才发觉人到中年壮志难酬被生活压断了脊梁骨的彼此,不知何时,已然隔着秘宝光幕对着那一个并未有多少交集却好似一脉相承的女子热泪盈眶。 李二叔笑了笑,和长兄府主不经意对视了眼。 眼角余光,则扫到了垂头丧气的李舟鹤。 “楚王殿下!凶兽有害人之心不可驯服为己用,此乃云都百姓周全之隐患,凶兽此次出动,摧毁建筑无数,多少无辜之人的家邸顷刻间就灰飞烟灭,这群凶兽当为此付出代价!” 秘宝光幕传出了孙长垣质问的声音,便让李舟鹤抬起了头。 青年的眼神不再黯淡,澄澈如水的眸里有清亮的光。 李二叔瞧着儿子忽然间得志的模样,则是失望地摇摇头。 人生路途,岔口很多,多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请殿下,放弃这些凶兽,把凶兽们绳之以法!” 孙长垣作为军队的统领,从前就算心有不满这新王,也不敢独自一人就迎面对上。 而现在却是今非昔比了,他已是权少主身边的红人,日后还要为太极权府效力,他做这忠心耿耿之事,是为了前程似锦,好平步青云。 “飒,飒!” 剑气如云,铿锵冲撞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第一军见其不敬,赵策安、秦邵华的率领之下,当即拔出兵器,怒视孙长垣,士兵们的磅礴巍然之气,叫孙长垣略微心惊,暗道古怪。 楚月慢条斯理一抬手,杀气骤然而止。 “殿下!请给城都受害者一个公道!” 孙长垣拱手颔首,高声说道。 楚月的目光落在了孙长垣的身上。 其皮肤表面,有着雷霆沿着纹理雀跃蹿跳。 而这,却不是普通的太极雷霆。 才多久不见,孙长垣和三十二军的人,整体都强了不少,且都有雷霆冲撞。 楚月半眯起眸子,讥诮地望着孙长垣。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当真是个愚笨之人。 那些太极之道,分明是强行提升实力,过于虚假。 等把这些雷霆用完,人也差不多得完了,就只能继续依附所谓的“太极雷霆”去强行提升,直到身体彻底地破败,却还能沦为饲料…… 既能喂养凶兽,还给供正常修行者走捷径淬体,直到武体血肉完全消失,沦为了雷霆本体,成为了他人修炼得道的路子,可谓是榨干最后一点价值,不愧是高贵的上位者能够想出来的法子! 孙长垣许是察觉到楚月在观望自己身上的淬体雷霆,便骄傲了几分。 他只会比第一军那群人强。 “殿下若是不舍得凶兽们,便当孙某并未说过话。” 孙长垣一朝以退为进,自以为运筹帷幄。 “倒是个正直之人,过来——” 楚月莞尔一笑,倒是温婉,并无过多的锋锐之气。 只是那漫天的光和一个个巨兽之中的她,有着不可言喻的神秘。 孙长垣不明所以,犹豫少顷,又看了看权御天。 见权御天点了点头,方才听闻楚月的话,御剑飞行,来到楚月的跟前,单膝下跪。 上头是萧离、屠薇薇的雷网。 下方是血腥残渣。 四方天地有第一军赵策安等的守卫。 而一个个凶兽生得面目可憎,叫人不免胆战心惊的。 他近乎着鼓足勇气硬着头皮来到楚月面前的。 “殿下……?” “嘭!” 楚月高抬一记鞭腿横扫到了孙长垣的侧脑。 砸得孙长垣口吐鲜血如雾状喷洒。 即将洒到楚月身上时,精神之力呼啸而出,竟把血雾归回水液状,塞回了孙长垣的体内。 孙长垣被太极雷霆淬体的肌肤,竟在慢慢地变黑。 他惨叫了声,瞪大眼睛看向楚月,随即用尽全力,两手握着刀就要扎向楚月。 楚月站立不动,惬意间竟有几分意气自在的风流。 一把落雪扇破空而出。 扇面在手中晃荡了两全,随即啪嗒一声展开了扇面,直接对上了孙长垣的刀。 右手,右臂,她当属最强的! “咔嚓,咔嚓。” 刀刃破碎为齑粉,随着风而舞。 楚月姿势不变,平静地望着孙长垣,“从王宫叛变的狗东西,谁给你的勇气来本王面前指手画脚?得了几次太极雷霆淬体,就真把自己当真太极修行者了?” “嘭!” 孙长垣跌倒在地上的血泊。 他仰头往上看,无数凶兽低垂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他,面目狰狞实在是可怕。 而那人模人样生得好看的新王,比这些巨兽还要可怕。 她垂眸俯瞰,一字一字道:“好好看清楚,何为太极雷!” 扇面合拢再一抬,狂风涌聚,雷霆四起。 扇朝下,道道裹挟精神力的太极雷霆轰然而下,砸在了孙长垣的身上。 太极雷霆控制孙长垣的武体。 楚月的精神之力犹如一场雨,洗干净了虚伪的假象。 精神之力和太极雷霆以孙长垣为中心引爆开来朝四周扩散开去。 跟着孙长垣的三十二军士兵,在太极府淬过体的人,都恢复了最真实武体! 第3087章 毁尸灭迹这等事可急不来 权御天心下一窒,眸光如海浪翻涌,紧紧一缩。 叶楚月太极雷霆的精纯正宗,竟不在屠薇薇和萧离之下。 只是她行凡人之道,并不专修,便有所弱化。 而让权御天难移接受的是,叶楚月竟能够一眼看出孙长垣这些人淬体的古怪,还能解开这份假象。 权御天陡然就有了慌张之感。 从凶兽出现,哪怕被咬断了一条臂膀,他都没这么的惊慌。 站在叶楚月的对立面,就像是选择了一片深海,慢慢地沉溺其中。 又好似钝刀子割肉,虽不能一刀见骨,直接毙命,却把折磨摧残的周期拉长。 宛若陷入了梦魇的桎梏,被大海之水给彻底地吞没掉。 四周众人,无数双眼睛,包括那群充满了好奇的凶兽,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孙长垣等人。 只见原王宫三十二军的士兵们,七歪八斜地倒在血泊里蠕动扭曲着身体,滚来滚去,并且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他们的皮肤之上,一条条黑色的雷霆,勾出了毛孔里的毒虫。 一条条毒虫从众人的体内爬出。 每爬出一只,年轻的生机、蓬勃就会消失几分,如同皮肤随着衰老,实力跟着倒退。 乍然看去竟还不如从前在王宫时的状态和境地。 “嘶——” “咦~~~” 一颗颗巨大脑壳凑在一起往下看孙长垣的凶兽们,被这阴暗爬行的血腥毒虫之景给吓得倒抽冷气,龇牙咧嘴的顿感恶心,全然忘了自己还是让人族诚惶诚恐的凶兽。 凶兽们齐齐往后退了半步,生怕那毒虫爬到自己的身上。 直到毒虫完全从孙长垣以及三十二军士兵们的身上爬出,这些人不再是年轻的容貌,如耄耋之年般白发苍苍,目光无神,瞳仁都成了破败的灰色,痛苦的残余使得脸部以及身上多处的皮肉还在痉挛。 孙长垣耷拉着脑袋,看见自己双手上犹如老树的褶皱以及垂下来的白发,发出了沙哑地惨叫声。 他抬头看去,只见昔日犹如手足般的弟兄们,都满头白发披散在胸前背后,正是垂暮的老态,极其陌生。 若非是还穿着有标识性的甲胄,就算放在人群里孙长垣只怕一时半会儿都认不出来。 士兵们俱都反应过来。 悲恸、懊悔、愤怒、绝望。 交杂着各色情绪的低吼声,犹如丛林里的野兽,此起彼伏的响起。 “怎么会这样?” 孙长垣颤抖着脸皮,泪水往下流。 他张开了颤颤巍巍的两只手,左看右看,陷入了无望的深渊。 许久—— 他终于仰头朝上看去。 楚月俯瞰着他。 “看见了吗?” “正是这些毒虫,造成了你强大的假象。” “从而,让尔等兴奋过头,血脉偾张,短时间内察觉不到毒虫沿着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和二十四筋脉侵蚀掉你们元气的苦痛。” “毒虫汲取了诸位的蓬勃,直到诸位成为干尸。” “毒虫内的力量可循环往复的利用,若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锻造成丹药,能助修行者们实力强大。” “而诸位这些干尸,也能用来喂养凶兽。” “孙长垣!” “三十二军的诸位!” “不,王宫内的每一位。” “本王知晓,本王下界而来,空降为云都之主,诸位心有不满,洪荒三界,武道文明皆不同,如同青阶,一阶压一阶,地上野草就不该长成岑天之势!然!三界修行者,同为洪荒人,中界也好,下界也罢,谁也不卑贱,谁也不低等!” “至少,本王这位从下界而来的云都之主,做不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就凭这一点,这云都王一位,本王坐得了,也坐得稳,夜深人静还睡得着!” 铿锵之语。 震耳发聩之言,响彻了云都四方。 “于下界而言,诸位中界修行者,自是人上人。” “抬头看天,看的是上界。” “上界就是绝对之尊吗?不!上界依旧有高低贵贱,以实力为王。既如此,又何尝不是另一类的平等?生而为人,站在高处往下看,不应当手执屠刀杀戮,但站在低处,更不应妄自菲薄。” 四处都是被踩踏的废墟。 修行者们,无不是侧耳倾听,驻留此地。 第一军的士兵们,深沉自持之下,眼睛里的最深处,燃着狂热的光火,顷刻间肃然起敬,血液为那昂扬高声语而沸腾,一袭黑金龙袍一个王,那是从下界走出的巾帼。 “本王知道——” 她勾唇一笑,“凡人之道,入不了诸君的眼,但本王自踏入凡人之道起,不,更早一些,本王自生下为一个凡人起,便认为凡人之道最上乘! 世人修行追求大道没有错,想要脱胎换骨不要凡体肉身也没有错,然而一旦得道就回过头来践踏凡道的得鱼忘笙者,又真能在这宇宙洪荒天地玄黄之中得到什么大道吗? 若真能得大道,飞升于穹,那便是苍天无眼,天道不公。 而小王叶楚月,还是愿意信这老天一回的。” 她自信张扬,从容泰然,所说的话刺激着众人的耳朵,直冲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那是忙忙碌碌许多人许多年都不曾回去细思的事。 下界如何? 凡人之道又如何? 她从不妄自菲薄。 她亦可挺起脊梁做人! 从未有哪个下界来人,哪个凡人之道修行者,有这般的桀骜狂妄,但偏偏每一个字都不容人反驳。 权御天身体无力被吕晨曦扶着。 不知是因断臂还是孙长垣之事败露,脸色白了几分。 他趁着楚月一心慷慨言谈之时,给权家手下使了个眼色。 其麾下之人,悄然集结,正打算毁尸灭迹,把毒虫和孙长垣等全部摧毁。 虽说是最下乘的做法,但来日方长,总有计策应对之。 留下证据,便是对权家的不利。 权御天和权家人接近时,一把把兵器,指向了他们,正是第一军的士兵们。 花家阵法铺天盖地而来。 权御天心下一惊,蓦地仰头。 却见高处的楚月,像是早有预料,更准确说是等候已久般,笑吟吟却不及眼底地望着他。 “权少主,急什么,毁尸灭迹这等事可急不来。” 第3088章 断臂的他看着锋芒毕露的王 “再者——” “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就大刀阔斧做此等增加罪业之事,真当本王死绝了吗?” 掷地有声之话,竟让权御天这等人颅腔内似有一震之感,连带着头皮都在灼热。 他依旧仰头—— 断臂的他看着锋芒毕露的王。 那一双沉寂的眼睛,浅金色分明应当是神圣的,却如野兽般,好似会随时把他蚕食的连骨头都不剩。 “咻——” 屠薇薇、萧离的两把刀,自左右两侧而来,分别架在了权御天的脖颈之上。 “殿下这是何意?” 他似是察觉不到危险的到来,爽朗一笑,稳然自若倒是有几分君子的坦荡之风,仿佛孙长垣的毒虫淬体之事都和他无关。 吕晨曦倒抽了口凉气,身体还僵在原地。 怎么都想不到,事态竟会是这样的变化。 权御天余光悄然地看了眼城门口的方向。 虽说云都各族俱已不在,但自从凶兽挣脱掉星环,他预料到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就及时点燃法器骨血之烟。 各族看到,应当会尽快赶来。 “权少主当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楚月脚掌一点,身轻如燕,来到了平地之上。 她的目光,直视权御天,一步一语道: “你太极权家,费尽心思,机关算尽,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们将孙长垣之流收入麾下,目的就是用所谓的太极雷霆去诓骗他们,实际上用毒虫灌入他们的体内,压榨掉他们的价值。” “本王很好奇,那些毒虫带来的力量,你权家之人服用了多少?” “本王更好奇的是!你权家私下控制豢养的凶兽,还有多少!又有多少吃了毒虫蚕食后的干尸!” “权御天,你可知罪?!” 权御天睁大的眼睛倒映出步步相逼的王。 纯黑的袍子之上,是栩栩如生的金色天龙。 尊贵,神威,不可侵犯! 楚月踩着血泊和毒虫往前,身上却不沾染半点污秽。 她周身气势大展,怒视权御天:“在其位,不谋其政,以正道之名,做害人之事,镇龙之族,太极权府,就是这样镇守云都的吗?” 权御天呼吸急促,眼眶边沿一圈完完全全的爬上了红。 他举眸,望着独属于新王的强盛之军,脑子里神经抽动似有光火沿着那一根颅腔神经剧烈闪动,如雷霆之电让他头痛欲裂,却是因惊恐竭力地瞪圆了眼睛! 他忽而察觉到,自打叶楚月出关,要组建一支军队,目的就是对准他! 又或者说,叶楚月早就知道他们暗中控制凶兽,此番要用凶兽来谋夺王位。 而叶楚月,最早就打算收服凶兽,对付权家! 豢养凶兽的并非只有权府一家。 新王却足够聪明。 集中精力,对准他一家。 云都各族,都低估了这个下界而来的女人。 她心思缜密却也足够的歹毒阴狠。 她并不如传说中的大义,她也会有奸诈的小人之计。 “搜。” 楚月淡声说罢。 钱玉瑶和顾青绿当即就在权御天的身上搜查。 然一轮下去,并未搜查到什么。 “殿下,储物袋和其身上都没有与凶兽相关之物……” 顾青绿皱眉回。 权御天整个人松弛了下来。 再给他一炷香,他就能摧毁掉证据! 他权御天,自不是池中物,只会坐以待毙之人。 早在叶楚月出现时,为了以防万一,他就开始销毁星盘证据了。 只是想要悄无声息地销毁,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故而,再拖延一会儿,一炷香即刻。 熬过去,权家必会触底反弹,让这新王死无葬身之地。 “皮肉之下,血液是最好的屏蔽之物。” 楚月的话,便让权御天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 “殿下,找到了!” 钱玉瑶两眼一亮,用匕首割裂开权御天背部的皮肉,拿出了一方被血色侵蚀到只剩下一半的星盘,依旧能够看得出原来模样。 “啪嗒。” 吕晨曦连连后退,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四周众人见状,倒抽冷气,议论纷纷。 “原来这凶兽,还真是权家人的自导自演。” “太极权府,竟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来,还美名其曰守护云都,真叫人唏嘘啊。” “坊间还传闻权家少主权御天有帝王之相,是天上的紫微星,要我看,那就是个灾星,做的什么事啊,让毒虫把人吃成干尸,以干尸喂养凶兽,拿毒虫去壮大太极府。” “只要一想到我们云都竟有这么可怕且手可通天的镇龙之族,我这就头皮发麻啊……太极府祖当年,那可是一腔热血,为生民死,哪能想到这后辈们都是心狠手辣,比毒蝎还恶心啊!” “还好,还好,谢天谢地,有楚王来为民除害,否则任由这等猪狗之辈肆意猖狂,谁知明后哪日沦为干尸凶兽盘中餐的会不会是在座的你我呢?” 唯有当损害世人己身利益和性命时,才会忘了新王是否从下界而来。 不管什么王!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有实力,能为生民着想,做出功勋和事迹的,都是好王! 权御天的后背剜掉了一块皮肉。 他眼神混沌雾蒙蒙,隐约能够听到那些细碎言语,充斥着愤怒和仇恨。 深知无力回天,便闭上了眼睛。 “权御天,证据确凿,你已无法辩驳,根据《云律》第五卷第七十五条,当处以斩立决。本王今朝,亲自送你上路,黄泉路上好好想忏悔,来世就算遁入畜生道,也要做个好畜生!” 楚月脚掌踏地往后一掠,至半空之上展开了一双火色羽翼。 她悬浮在空,手执鎏金镶边的沧溟弓,拉开弓弦的右手,骨髓深处隐隐有龙吟之声,臂膀缠绕着一圈雷霆光泽,箭矢在指尖汇聚而成,火光森然雷霆游走对准了权御天的致命处。 “你权家伤人,还害凶兽。” “兽族,若做过害人之事可被诛杀,但不能被虐待控制!” “这一箭,为枉死的人,也为被困的兽!” 凶兽们都诧然地看着这一幕。 眼睛里,有着泪。 凶兽不容于世。 人们或是害怕,或是愤然。 却从未有人,原为它们出头。 它们是兽!是自由的兽! 云都城门口,传来了权府家主和族老的声音。 第3089章 起阵式,镇龙流云拳 “殿下,箭下留人!” 其声用了混元气力,使得传遍云都,且回音不断,还有强者的压迫感。 太极府权氏一族的股肱之人,都在面露焦急之色竭力地赶来。 “叶楚月!住手!” 权御天母亲权夫人的声音,震慑周遭。 楚月动作微顿,抬头看向天边的尽头。 权夫人和太极府族老都松了口气,好在这新王不敢真做出血溅当场的事。 却见楚月朝他们咧着嘴粲然一笑,而后轻歪头,微挑眉,饶是不看权御天,只直视穹顶之下城门口的方向,松开手的霎时,雷霆火焰缠绕的一支箭矢,还是精准无误地更穿了权御天的脖颈。 权御天的身体猛地震颤了一下,脖颈上的窟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溢出了鲜红的血迹。 此刻,他尚未死去,残留着挣扎的生机。 他瞪大了眼睛,如见厉鬼般望着那凡女却为人王, 眼球似欲爆裂,爬满了一条条清晰可见的红色血丝,充斥着无尽的懊悔。 他懊悔轻视叶楚月,权家走错了路。 他僵硬着身体,用弥留之际的最后一点生机,机械般挪动着身体回头看去,看到了天边尽头往回赶的父亲、母亲、叔父族老们。 血色泪珠顺着眼梢往下流淌,脖颈上的窟窿还在往外溢浓稠的鲜血。 “汩,汩汩——” 原是云都风华正茂的青年郎,这会儿脸皮痉挛,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咽喉却只能往外涌出血液,堵住了他想要说的话。 两行血色泪水爬满了脸庞。 唇动无声。 如垂死挣扎的蜉蝣。 「父亲、母亲,不要,不要行将踏错,不要以新王为敌,请忘记儿子的死!」 若要权家安好,必须收敛锋芒,他愿抗下所有的罪责跪在阎王殿忏悔到魂飞魄散。 他只希望太极权家放下仇恨,能和赵策安、花满山这些人一样辅佐叶楚月。 这一次,便已然深刻的明白了。 叶楚月,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能从血雨腥风里杀出的凡人之道。 下界贫瘠之地的共主,不容小觑。 她靠的,是脚踏实地的锋芒,而非侥幸! “叶楚月!你该死!” 权夫人震怒,头冠朱钗碎裂,发髻披散下来,云白的华发在狂风之中摇摆。 亲眼目睹儿子之死的血海深仇,让她化作厉鬼也要与之不死不休! 权御天面露绝望之色。 凄楚无奈的泪水流淌而下。 他多想阻止母亲的锋镝,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陷入迷途不知返,只得来日无可挽回之时再和他一样来懊悔就为时已晚了。 权御不出再多的话。 “扑通”一声,他屈膝跪倒,再摔倒在地,瘫在血泊之中。 那些密密麻麻的毒虫,闻讯而来,沿着他的皮肤钻了进去。 权御天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无数只毒虫正在啃噬自己的五脏六腑,沿着骨髓如道路朝四肢百骸而去,吃着他的血和髓,而他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承受这份他曾经加注在无数无辜之人身上的苦痛,然后随着时间流逝去自食恶果。 他的皮肤一点点地衰老。 头发逐渐变白。 已无了青年俊气的模样。 像是古稀之年的老人,一只脚踩进了鬼门关。 不仅如此,他的身体还在干瘪。 “噗嗤,噗嗤。” 生不如死的他,想要歇斯底里喊一回都是奢侈,哪怕用尽全力,也只能从嗓子眼里发出气泡般的声响。 当他沦为一具冰冷的干尸。 当他失去生机。 他死不瞑目地瞪大了眼睛,丑陋不似往日炊金馔玉的华贵,看客见此唏嘘道一声死不足惜。 “御天——” 权夫人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来到楚月的面前,直接抽出了两把刀。 双刀破空,直接劈砍向楚月。 “起阵式,护吾王!” 花清清身为少主,眉眼凛冽独当一面。 她奔跑在雷网之上,两只手不停地结印使出阵法。 一道道绚烂阵法从双指快到近乎是只剩下残影的结印之中掠了出去。 此地的围观者们见状,无不是惊骇欲绝。 须知,凝结阵法之结印,需要入定盘膝,集中精神,哪能这般儿戏? 花家阵法师们形成了一块块盾,融入雷网。 第一军赵策安等人以锋芒之气注入雷王。 屠薇薇、萧离盘膝而坐,继而加重了太极雷霆之力。 “雕虫小技。” 权夫人嗤笑了一声。 下一刻。 她和身后迅速赶来的权家,无不是傻眼。 只见一位戴着草帽打赤脚还瞎了眼的少年人,双手注入气力进雷网! 他哑着声,高喊:“殿下位高权重,权家这是想以下犯上吗?” “犯上作乱,位同谋逆!” 又一个亚麻色身穿兽皮衣裳露出黝黑修长双腿的少女,如一道流光疾风暴掠而出。 她单膝跪在雷网之上,手掌拍向雷网,光圈一阵阵地弥漫开来,漫天的紫色符文飞扬! 有人带头,便有数之不尽的犹豫之人不再犹豫。 权夫人没想到,今日之局,竟是给他人作了嫁衣。 她看到儿子的干尸嘴里还在往外吐毒虫,刀锋便势不可挡。 “下界凡女,休得在我云都放肆!” 双刀猛劈往下。 她虎口发麻,震感直冲手臂。 她低头看去,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群凶兽牲口,竟都高举起手爪子支撑着雷网。 两把刀,竟直接震成了齑粉如细雨往下洒落。 权夫人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这张雷网却也如同天女散花般,暗青色的光弧散了一地,众人和群兽四处退。 “区区凡女,亲生父亲都要的蝼蚁,真把云都当成你的囊中之物了?” 她的双手已无刀。 但权家夫人,早年就是以流云拳闻名四海的。 她虽身受重创,但叶楚月近在眼前,解决掉一个半步真元就像是掐死一只麻雀那般简单。 “儿啊,在那九泉之下好好看着,看看为娘是为何拗断这贱人脖颈的!” 权夫人狞笑一声,在漫天的细雨雷霆暗光和狂风之中,风驰电掣往下,血腥着一双眼睛,绵柔的流云拳藏着无尽的力道! “前辈,准备好了吗?” 楚月心平气和地望着这一幕,以元神之音低声问。 “好了,小孙妹妹。” 第3090章 王之路,是一刀一刀劈开的 流云拳,看似绵柔,实则歹毒得很。 弱者,中上一拳,浑身骨头散架,身体会扭曲变成一滩烂泥。 据说权夫人早年对付人最狠毒一招,便是在对方成为烂泥还保留意识时,将其烂泥之身拿去泡酒! 流云拳共有七十二式,正如七十二地煞。 七十二汇为一拳。 她要一拳之下让这凡女筋骨寸断,化作粉末。 “殿下,小心!” 近处远处,都有人大声呼喊。 “小师妹……” “师父!” “楚姐姐。” “………” 众人能抵权夫人两刀,却无力再继续为楚月应这流云拳。 权夫人滑翔往下,拳锋铺展开来,绵柔之力能够吃掉人的骨髓。 “砰——” 楚月脚掌踏地,飞掠往上,非但没有逃走,竟然要以拳法应战拳法。 “不自量力。”权夫人嗤笑,继而往下,速度随之也越来越快。 楚月抬拳朝着对方,此一拳,似有摧城之锋,龙象之力。 “吼、!” 两拳相撞的刹那。 龙吟声响起。 一条血瞳上古龙的光影,沿着楚月的整条右臂出现,张开了深渊般的巨嘴,对着权夫人怒吼出声。 楚月右臂,燃起了雷霆,还有无尽的魔力。 她以摧枯拉朽之势,半步真元也敢直接撞上镇龙太极府的当家夫人。 王之路。 是一刀一刀劈开来的。 是一拳一拳打出来的。 拳头相撞,轰声作响。 瑞云染血色,随流风而去。 龙吼云都城,雷淬新王骨。 楚月这一拳,近乎把全部的力量都放在了右臂。 不仅是自己的龙族血脉、兽王骨、魔气仙根。 这,才是雷霆右臂的精髓。 “咔嚓,咔嚓。” 楚月指骨裂开,一路蔓延到臂骨。 她在风中笑。 “听好了,此乃——龙拳!” 她浅金色的眼眸,泛起了邪肆的红。 如妖邪般,像是个疯子,骨头断了还笑望着权夫人。 权夫人浑身定住,还保持着向下猛烈出拳的姿势。 龙骜沿着两拳相合之地,钻入了权夫人的臂骨。 权夫人张大了嘴,龙骜就从其口齿里钻出。 却见其出拳的右臂,直接从骨血往外炸裂,像是炸开了花。 血肉下了一场雨。 小狐狸骤然出现,身上的披风随风摇曳的很长。 它一挥爪子,扫去了权夫人落下的血肉之雨,竟扫回到了权夫人的脸庞之上。 权夫人往下摔倒,龙骜调转回头,一脑袋撞到权夫人的背部,把权夫人撞到了远处,在地上滚了一圈很长的距离,便堪堪倒在了其子权御天的身旁。 “啊啊啊。” 她看见儿子近在咫尺死气沉沉的苍老面庞,吓到失声尖叫。 她惊慌失措地仰起头,便见楚月单手抱着狐狸双足落地,淡淡地看着她。 “真让人失望。” 那黑金龙袍覆在身的女子,似乎陷入了战斗之中,闻到了鲜血的味道,就会丧失全部的淡然,如嗜血狂魔,一双眼睛透着疯魔的癫,唇角是似是而非的邪佞之气。 她居高临下,如一个真正的云都王,戏谑地看着权夫人,嘲讽出声:“七十二地煞流云拳,镇龙太极权府的夫人,竟不如本王这个半步真元的凡女,太叫人失望了。” 幽幽喑喑的声,让权夫人感受到了逼仄的压迫感,那是来自上位者的绝对碾压。 “凡女,永远都只是凡女!” 权夫人唇齿满是鲜血,殊不知地上的毒虫爬向了她。 而她,也在等楚月放松戒备。 就在此刻! 她精神力动,元神空间里的一头超神兽冲了出去。 这超神兽的内丹和心脏被她以精神之力弄碎了。 力量必然是往日的数倍。 她要叶楚月下地狱。 哪怕自己也会跟着下地狱。 那又如何? 这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 她要叶楚月血债血偿!要她儿子九泉之下能够瞑目,不走那孤魂野鬼四处游荡的冷血路。 “儿,为娘为你……” “吼!” 话音才落,就被一声兽吼打断。 却见暴怒的超神兽冲向楚月。 花清清直接手脚并用,踩着长空狂奔而出。 在狂奔的过程中,四肢躯干就已经开始兽化。 等她来到楚月的面前,踏足在地,直接成了堕魔兽的状态。 她直接发狠发疯扑向了同样暴怒的超神兽。 她一口咬在超神兽的身上,与对方撕咬到了一起。 凶兽们立即赶来,一并撕咬超神兽。 “九霄天,凡人剑!” 距离最近的顾青绿一声道罢,剑指超神兽,斩断了超神兽的牙。 众人看着顾青绿的一招一式,与所行之道,目瞪口呆。 翠微山仙人弟子,追求仙门的修行者,竟直接遁入了凡人道。 这是何等的震撼。 她的眼里,却有人们看不懂的坚定。 她生来一凡人,她何苦去羽化成仙? 她想永镇世间诛邪佞,就以这区区凡人身! 小狐狸在治疗楚月臂骨的同时,则暗下力量,束缚住了超神兽的血性和牙齿,便让超神兽失去了大半的战力。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超神兽痛苦地惨叫出声。 它竟被一头堕魔兽给活活地咬死了。 第3091章 还有一头奇丑的堕魔兽 “轰!” 超神兽的脑袋,低垂往下,砸到了地上。 脖颈处被花清清咬断了一半的血肉和骨骼。 鲜血如决堤之水狂涌而出。 权夫人面色煞白,瞪大了眼睛惊骇又痛苦地望着这一幕。 她非但没能亲手为儿子报仇雪恨,甚至还把自己搭了进去,这是怎样的奇耻大辱和万分不甘。 “汩汩,汩汩汩。” 权夫人张了张嘴还想要说话,却只能往外吐血。 她看着白发苍苍的儿子,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一只只毒虫像是游河而来,浮着血水,到了权夫人的身上。 密密麻麻覆盖了权夫人,再从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里钻了进去。 撕心裂肺的彻骨之痛让她浑身抽搐,张着嘴发出沙哑的悲鸣惨叫之声。 权夫人颤颤巍巍的手便抚在了儿子苍老的面庞上。 她的生机在消失。 她的骨血被吞噬。 成为干尸失去生命体征的她,还保持着抚摸儿子的动作。 眼梢有泪珠往下流,神情是世俗里母亲既定固有的温柔。 儿。 不怕。 阿娘来陪你下地狱了。 …… 而这时,整个太极权家的人,漫天都是,环绕四面八方,踩着浮云和剑。 权家主并未及时出手,而是慢慢地围剿此地。 而且,叶楚月今日太过于古怪,仿佛任何的事情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权家主何等聪明,俨然猜到了今日之局,实乃叶楚月引蛇出洞,请君入瓮。 他便要看看叶楚月还有没有后手。 通过超神兽,显然能够看出叶楚月这一伙人已是强弩之末。 权御天、权夫人,母子二人已经消耗了他们太多的力量。 “殿下今日贼喊捉贼,实在是高明,我权家是着了你的道,竟看不出新王磊落之下,有着此等奸诈熏黑之心。” 权府主之声,从天边而来。 楚月右臂垂着,血液沿着破裂开的皮肤往外流。 她笑望着权府主。 “一群匹夫竖子,一个小人之君主,看来,本座唯有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了。” 权府主一声令下。 三千精锐。 三万勇士。 满天都是。 遮日又蔽光,风声鹤唳肃杀气。 楚月看了眼天边霞光,残阳如血,倒是好看,似有几分微澜相继起涟漪。 她笑了笑,脚掌往前一踏,双翼载着自己飞奔高处,直面权家一众之人。 “自古以来,邪不压正,若是天助本王,今朝也不例外。” 她嗤笑过后朗声道,气势展开,大有跟权家殊死搏斗的架势。 “楚云王,权府主,这是在做什么。” 裂痕微澜之地,三支执法队出现。 分别是第三龙子蘅、第五段三斩还有个第七周云。 权府主心下一沉。 执法队怎会在此? 权家族老顿感不好。 便见适才还气势冲天的叶楚月,掠到了段三斩的身后,用完好无损的左手指向权府主,“段队长,此人,欺负小王,欺人太甚!段队长,打他,不要给小王的面子。” 权府主:“……” 段队长:“……” 众人:“???” 四下,诡异的死寂。 权府主气到面庞抽搐扭曲,竟是怒极反笑了声。 他指着下方的权家母子,发红的眼睛看着厚颜无耻的叶楚月,嗤笑问道: “敢问殿下,你害死本座妻儿之事,可有半分惭愧?这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的本事,寻常人等恐怕是学也学不来的。” 李府主咬紧了后槽牙,每一个声,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段三斩垂眸往下,皱了皱眉。 身后的副队长韩洵和队员们当即咽了咽口水。 哪怕执法队见多识广,但天地之间修行者生而为人,看到惊悚恶心的场景,依旧会反胃恶寒。 两具毫无血气的干尸互相依偎。 母亲临终前忘记尘世的恩恩怨怨只想抚摸着死去的儿子的面孔。 虽是悚然一幕,从某个方面来将亦有种怪诞的温馨。 那具母亲干尸里,还有毒虫排着队顺着尚未闭合的毛孔往外爬。 地上入目所及,不是粘稠的鲜血和模糊的血肉,就是爬来爬去以噬人脏腑为生的毒虫。 “嘶——” 第七队员们,亦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队长周云轻挑起了眉梢,好笑地看向了楚月。 今日出行,无需三支执法队,原是第五执法队前来就已足够。 然而他闲来无事,便带着人凑个热闹,只因回回见这叶楚月,都是不同的震撼骇然,便想着此番又有何事。 至于龙队长,则是从无间口回来后郁郁寡欢,总处便让他多走动,散散心。 想来也是。 堂堂总处第三队长,云霄之龙,众目睽睽之下被来路不明的朝华公主给撞碎了骨和尊严,可不得出来散心么。 诚然,周云还是想看这龙子蘅垂头丧气之模样的,只觉得分外赏心悦目呢。 “龙队长,这事,你看——” 段队长排在龙子蘅后,自不会越俎代庖,便低声问道。 龙子蘅深呼了口气,整个人蔫得很。 也不知自己是吃了哪门子的迷魂药,竟觉得自从人屠宫归来以后,就茶不思饭不想,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分外的空虚寂寞,许是入了秋,还感到些冷,时常裹着一场被子坐在门槛看明月如许,思量着人屠宫的温馨竟是人世难得,分明是荒唐的想法,却也一发不可收拾。 龙子蘅不耐烦地看了眼楚月,又不耐烦地看了下权府主。 “此事,但凭段队长做主就好。” 龙子蘅目光扫了眼,“海神云都,何时有了这么多丑陋的凶兽?” “………”凶兽群面面相觑,忍着龇牙咧嘴的冲动,憋闷下了这一口滔天恶气。 龙子蘅淡淡地瞥向旁侧,冷不丁道:“还有一头奇丑的堕魔兽。” “………”花清清跺了跺脚,嘴角猛抽,不管那么多,便愤怒地瞪了眼龙子蘅。 楚月瞧着龙子蘅这般不着调的模样,虽说早已见怪不怪,但还是恨铁不成钢地揉了揉眉心。 段三斩嘴角轻抽,眉梢微挑,旋即看向了楚月,“楚王,你来说今日之事。” “事情是这样的,还要追溯到远古时期,东部雪山,有一位雪青真人,真人锻造了一个星环盘,那星环盘呢……” “说重点。” 第3092章 请不要贿赂本队长 段三斩头疼。 楚月不着调地咧着嘴粲然一笑,当即摇开了折扇,如个风流意气的说书人,口若悬河,娓娓不倦,将权家豢养凶兽,以毒虫害人,以及贼喊捉贼等事抽茧剥丝,一一道来。 “满口胡诌!” 权府主目光深寒地看着楚月,“凡女,你岂敢血口喷人,我权家德高望重,乃云都镇龙世族,岂会做这等鸡鸣狗盗上不得台面的事。” 权府主说话时甩了几下衣袍发出几声爆响,似是在壮自己的声势。 楚月那边不甘于人后,同样甩了甩织金龙纹的袖袍,发出了几道威武霸气的笛音,她挑起眉梢,一双似邪似仙的眸,戏谑地看向权府主,颇具几分挑衅的意味,则把权府主气得够呛。 “此乃星环罗盘,虽残缺了部分,但还会是重要之证,是从权御天身上搜刮来的,藏且隐蔽,便在权御天背部下三寸的血肉下,有这满城正义斐然的修行者作为见证。” 她将星环罗盘交了上去,只见权府主喝道:“慢着——” 楚月偏头。 权府主:“今日职衔最高的队长乃是第三队长,当让龙队长来看星环罗盘,再者说来,先前段队长和我云都殿下打过几次交道,或有交情也是说不准的,唯有让龙队长来,才是最公道之事。” 他悄然地看了眼龙子蘅,信心十足。 早些年,他得了龙子蘅的一个人情,便希望龙子蘅今日相助权府度过难关。 而且据他所知,龙子蘅等龙,俱都不喜欢龙吟岛屿上的非我族类——叶尘。 敌人的敌人正是朋友。 故此,他胜券在握。 龙子蘅眼底沉郁如阴云难消,他只得抽回神来,厌世般倦颓地看了眼权府主。 权府主两手抱拳:“多年前,权某见过龙队长,相信龙队长的为人正直。” 他这话说出来,第五执法队的队员自是不高兴的。 旁敲侧击的,说谁不正直呢? 第五队员虽排在龙子蘅之下,却也不是权府主能够阴阳怪调的。 权府主身为老奸巨猾的人精,哪能不知此话得罪人。 偏生事急从权,不得已而为之。 当务之急是要保下整个太极权府。 “行吧。” 龙子蘅丧着一张脸,活像是旁人欠了他千八百万似得。 他懒洋洋地伸出了手,无力如那蒲柳。 楚月看着他的手,眼皮猛地跳了下。 “快点。”龙子蘅催促。 “龙队长。” 楚月犹豫着开口。 “做甚?”龙子蘅仿佛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两个字两个字往外吐。 楚月眸光透着清亮,上下打量了一番龙子蘅,复又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龙子蘅清隽的面庞,在龙子蘅头皮发麻的状态下,无需斟酌脱口而出便道: “龙队长身上,似有一股,归元天罡楚神侯的气质。” 钱燿舵听到楚神侯相关浑身便是不可遏制地一激灵。 龙子蘅两眼一亮,像是来了精神。 又好似酒逢知己,高山流水觅知音。 灵魂一下子就有了不可覆灭的灼热光火。 楚月又精细的观望,便接着说: “队长洪福齐天,日后必是一方大能,如龙队长这般面相之人,小王未曾见过几人有,若说是楚神候转世,小王都是信的。” 钱燿舵瞪大了眼睛似在顷刻间便怀疑人生了,甚至还流露出伤心之情。 他咬着牙心中暗想:这厮要是楚神侯转世,他能把地上的毒虫都给生吞了。 楚神侯何许人也。 岂会是龙子蘅这德行。 毫无磊落正直之气,俨然是个不学无术的关系户,走后门进的总处还喜欢道貌岸然去打压旁人,查案办案从来没有秉公严正之气,把钱燿舵看得那是一脑袋子火。 权府主则张了张嘴,往后退出一步。 他怎么也没想到叶楚月会不要脸到了这个境地。 竟不管旁人的想法,光天化日下,就堂而皇之的去谄媚总处队长。 此等小人行径,是要遭满城诟病的。 “龙队长。” 楚月继而道:“楚神侯的严正长虹之气,震铄古今,其清隽永存的卓绝不凡,小王只在龙队长你的身上见到过。” 打蛇打七寸,说的便是此刻。 小狐狸落座在神农空间的宝座,昏昏欲睡地打了个哈欠,没好气地看着这愈发没出息的龙子蘅。 “楚王,言之有理。” 龙子蘅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而后收下了星环罗盘,竟一改垂头丧气,聚精会神带领着第三队长来到毒虫之地处理云都之事。 队员小声抱怨:“队长,这等小事,还是中界事,何须我们第三执法队来查办?” 杀鸡焉用宰牛刀。 高高在上惯了的队员们,心中多少有些郁气。 哪知龙子蘅宛若是打了鸡血般,热血沸腾像是一把燃烧的柴。 闻声的他忽而顿住身形,摆好卓然的姿态,回头看向队员们,用醇厚富有磁性的嗓音问:“当年楚神侯,处理事务,可有因事务之小而不加重视的?自然是没有。神侯尚且如此,尔等蝼蚁,还敢懈怠?” 众人一时语塞。 要知道…… 这位爷自打归来总处,最是松懈。 查案的事完全不在乎。 龙吟岛屿的信往年兴奋不已而今看都不看。 队长时常在月满西楼时,独上高台,眺望着看不到彼岸的远方。 “龙队长,龙队长。” 权府主一步掠来,跟在龙子蘅的背后,心有惶惶地喊道。 “权府主,本队长正在查案,请你远离重要之地。” “队长,别。”权府主凑过来,压低了声:“龙队长,我太极府有上好的……” “权府主,请不要贿赂本队长,不管你太极府有上好的什么,本队长都不会动容。” 龙子蘅一身正道之光,把权府主的话语声全部堵住,也让贿赂之事显露于四方。 权府主的脸色相当难看,心却如死灰。 若早知狗腿好使,他自会比叶楚月更狗腿。 但他也想不到堂堂龙三队长,如斯荒谬! “龙队长,权某不是要贿赂你,权某是觉得,你颇具……颇具……” 权府主在龙子蘅的注视之下,艰难地说:“颇具楚神侯之气。” “废话,何须你说。” 什么叫颇具神侯之气。 他就是神侯本侯! 第3093章 别气了,天雷又来了 权府主瞧着龙子蘅那软硬不吃的模样,甚觉头疼,还有着极其强烈的不好预感。 他咬紧了牙,深吸了口气,抬头与族老对视。 第三执法队搜集了毒虫、干尸、血泊,还有孙长垣作为证据,由此来顺藤摸瓜,结合楚月所说于众目之下展开了调查。 倏然间,东边天穹紫气闪烁衬得落日熔金愈发绮丽。 判官府十几人身穿黑色长袍披着长长的墨染斗篷,出现在了云都上空。 “风望月——” 权府主眉头紧蹙,死死地盯着风望月的踪迹。 风望月朝着总处各家队长作揖行礼。 “叨唠到诸位了,诸神界之事,理应判官府来处理。” “无妨。”段三斩摆了摆手,“你去协助龙队长查案。” “是。” 风望月点头,当即掠了下去。 权府主看了看风望月,又瞥了瞥新王,似是想到了什么,骤然间目光便已发憷,就连呼吸都加剧急促了。 难道说…… 今日之局,是叶楚月早在先前就预料到了的? 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难不成段三斩和风望月都是叶楚月私下请来的? 若真是如此,还就把他权家往死路上给逼了。 权府主悄然来到穹顶之下,与权家之人汇合,压低了声和身旁的族老说道:“今日,怕是死局,御天和夫人便是前车之鉴。” 族中长老是个聪明人,很快便也反应到了这一点。 “家主打算怎么办?” “唯有,破釜沉舟了。” 权府主猩红着眼睛。 “好。”族老随之点头。 …… “轰隆隆,轰隆隆。” 滚滚雷霆,沿着寰宇如惊涛骇浪般翻滚。 每一道声都像是炸响在众人的天灵盖里,震悚着云都之境的修行者们。 三岁孩童吓得啼哭,被母亲捂住了双人抱入怀中。 楚月举眸看去,随即望向了权府主。 权府主盘膝而坐很快就已入定,他的元神相连上苍,星辉之河铺展出去直冲云霄。 “他要渡劫。” 顾青绿道。 越是实力高强境地上乘的人,越要渡劫,且是不同的劫数。 只因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自要承受天的劫难。 此刻,权府主的渡劫乃是太极雷霆之力。 适才,他偷偷服用了太极丹,激发太极雷霆! 若他的太极雷霆之力能够突破到去往上界的临界点,执法队和判官府就算证据确凿也要等到他登天梯后再行惩罚。 也就是说,他能拖延出很长的一段时间。 能把执法队拖出去。 判官府短时间也奈何不了他。 到时候,他合纵周遭之力,势必要血洗青云宫。 既然声名已经臭了,又怎怕再臭一点? 他可是要为死去的妻儿报这血海深仇的。 权府主思及此嘴角便噙着一抹淡淡地笑。 “助我府主,渡此难关!” 族老霜白如雪的拂尘一扫,指尖如锋犀利地划过了眉间。 老者的眉宇之中,裂开了一道雷霆之眼,瞳孔如宇宙银河。 第三只雷霆眼瞳朝上看,便有无数太极雷霆之力汇聚出去,直奔天穹。 乍然看去,仿佛看到了遥远的太古。 “助我府主,渡此难关!” 无数族人齐声高喝,声若雷鸣爆响! 三万多人,盘膝而坐。 双手结印,心沉元神下至丹田上达苍穹。 无数道雷霆之力汇聚于权府主的劫难之中。 权府主双目紧闭面庞含着胜利者般的笑容。 太极权家的府邸老宅,一个个族人都盘膝入定,助力此劫。 声势浩大的太极雷劫,是何等的壮观。 世人抬头看,无不是充满震撼的神情。 楚月半眯起眸子,指尖微微一蜷,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远处湖中亭上的男人白发飞扬,苍老的手轻捋黄须,露出了若有若思的神情: “七十二地煞,三十六重天,八十一太极劫开天根,顿法相,悟得神通,但却危险重重,如楚歌降,九死一生。权家府主,这是要破釜沉舟了啊。” 另一位老者笑说:“被逼到绝路的人,是会疯狂的。” “轰!” 一道雷声,在上空炸裂开。 “吼!” 雷霆化作万兽狂奔。 无数怒吼喷薄下来,汇聚成高楼大厦般粗壮的雷霆,直接就砸到了权府主的身上。 “噗嗤!” 权府主一口鲜血吐出。 他急忙动用心神。 一个个空间宝物在半空炸开。 成千上万的治愈丹围绕着他,分解出了一缕缕乳白色的光烟汇入他的颅腔之中治愈着被太极雷霆劈过的身体。 权府主吐出了一口血色浊气,再继而全神贯注地渡劫。 他的身上,环绕着无数的雷霆,暂时还没汲取体内。 但不知为何,他的太极雷霆,像是被一股力量强行往外扯动,很难炼化进体内。 “叶楚月!你在做什么!” 太极权府的族老瞪大了一双昏花老眼。 却见楚月、萧离、屠薇薇、夜罂四人居然围绕着权府主盘膝,竟在汲取权府主身上的雷霆之力。 须知,那渡劫的太极雷霆无比蛮横像是上古凶兽。 但被权府主的身体承受过后,力量自当是温和许多的。 叶楚月这是把他家府主当成什么了? 净化太极蛮横之气的东西吗? 族老差点儿给气得昏厥过去,指着楚月的手颤颤巍巍了半晌,只能面红耳赤的骂一句:“不要脸!” 何止是不要脸。 简直是丢脸。 武德道义之说法,在叶楚月的身上全然看不到。 “权族老,一把年纪了,莫要动怒。” 楚月宽慰道:“本王是在帮权府主渡劫。” 这叫帮? 族老气笑了,气得老眼通红。 分明是在抢雷霆。 还是渡劫完成后的太极雷。 全神贯注渡劫的权府主得知此事,恼怒不易,一把火从胸腔直接冲到了天灵盖,恨不得当场就把叶楚月给碎尸万段方才解恨,偏偏渡劫需要精心,不可乱了阵脚。 “叶楚月,你这分明就是抢劫!” “有吗?” 楚月一面攫取了权府主身上流窜出来的太极雷霆,一脸迷茫地看着族老,那童叟无欺的神情,倒真像是个无辜之人。 “那是府主需要吸收的雷霆之力。” “他吸收了吗?” “……” “他不吸收,我帮他吸收,这叫物尽其用,族老焉知浪费之道,是可耻的。” “……” “族老,别气了,天雷又来了。” 族老脸色骤变。 直接第二道雷霆之劫猛地劈下。 正要起身跟叶楚月理论的权府出,立刻坐定不动,聚精会神地面对事关太极权府之未来的太极雷霆劫! 第3094章 千算万算错一步 族老和全府上下一心相助权府主渡劫,只能暂时把新王的无耻之事抛诸脑后了。 “轰!” 第二道雷砸下。 “噗嗤——” 权府主又吐出了一口血。 又是成千上万的治愈丹之力汇聚他身上。 然而,雷霆尚未炼化吸收,就又被那个下界来的厚颜无耻的给夺走了。 “啊!” 权府主怒发冲冠再也受不了这无耻的做法。 他爬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楚月。 “叶楚月,你还有没有人性了,你是云都之王,怎么能做出这等不要皮脸的事?” 像他这样的人,哪怕心是黑的,依旧要穿上等质地的衣裳,拿最好的法器,站在最高的道德点做着伪善的事。 倒也不是他,世人皆如此。 沾染权利之人,有几个还能是最初的清流? 一点墨汁,就能弄黑一碗水。 谁不是这样,偷着藏着做坏事? 哪像这厮!直接光明正大的行不要脸之事! “权府主。” 楚月满面深沉,拖长了尾音,似要有一番长篇大论。 权府主便等着听她强词夺理的狡辩后文,自身则不知是被劈得还是怒得脑袋冒烟了。 楚月以拳抵唇,干咳了一声,随即面带微笑道:“第三道了,府主还是一门心思渡劫为好,渡劫最忌讳杂七杂八的分心,云都的诸位修行者可看见了,渡劫、突破、晋升,最忌分心,定要专心致志,否则……” 第三道雷霆砸下。 权府主惨叫出声,身体弹飞了出去,砸到了族老的身上。 楚月无奈道:“否则,便是如此,极大祸患。” “………”众人闻言见状无不是神情呆滞的傻眼了。 这厮不讲道义抢了渡劫之雷,还以权府主为反面便开始施教了? 那浩然磊落的坦荡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个土匪。 楚月瞬闪而过,来到权府主的面前,好心地扶起了权府主。 权府主被劈得浑浑噩噩来到了渡劫之地,才定神就看到了叶楚月,气得一口血直接吐了出来。 楚月蓦地摇开了落雪扇,一阵风劲从晶莹剔透的落雪扇迸发而出,将那一口血喷回到了权府主的脸上,使得权府主霎时便像是个落水狗了。 “轰!” 第四道雷霆劈下。 “轰!” 第五道。 “轰!” 第六道。 楚月余光扫了眼,眉梢一挑,而后落雪扇带起劲道强悍的精神力,自权府主的身上一扫,把其身上的雷霆之力都扫了出去。 却说第一军、君子堂、花家、顾青绿、钱玉瑶以及云芸等人,俱都心领神会,盘膝而坐。 被落雪扇扫来的雷霆之力,宛若下了一场力量充沛的雷雨,且是见者有份的众乐乐。 楚月的人,马不停蹄淬炼起这被权府主以身为器净化过的雷霆之力,把围观者们看得有些呆,饶是见多识广的执法队们,俱都是一言难尽的失态。 “这楚王,莫不是……土匪出身的吧……” 第七副队凑在周云耳边一激灵问。 周云耸了耸肩,兴味盎然冁然一笑。 韩洵则跟段三斩说:“段队长,你说,龙老和雪夫人见此情形,当是何感想?” 段三斩略微思忖了会儿,竟是正儿八经回答道:“许是会有所欣慰。” “欣慰?” “嗯,流落在外的孩子有强硬的本事,总比零落成泥受人欺负践踏好。” “也是。” 韩洵大悟,想到楚月的过往的种种,再看向这充满了传奇的云都王,心境截然不同。 “轰!” 雷声不止。 第一军等虽入不了太极道,但能以太极淬体。 塔内半年日复一日强力训练,而今遭受淬体便会巩固己身,增强力量。 楚月眉梢轻挑间再一挥扇。 这一次的太极雷霆之力,洒落云都满城。 “诸位,好生淬体,切莫辜负今日大喜,天之恩赐。” 围观者们激动不已,当即盘膝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汲取着雷霆之力游走自己的奇经八脉。 先前心中略有不爽快,认为楚月毫无道义之人,这会儿只当楚月是天神下凡。 说到底—— 比起痛恨斥责新王。 他们更恨自己不是得利的一方。 “段队长,周队长,风大人,请你们为我家府主做主啊。” 族老实在忍受不了这奇耻大辱,泪眼婆娑,痛心疾首,跪在了段三斩、周云等人的跟前,怒斥叶楚月的蛮横行径。 “她叶楚月,掠夺府主之渡劫雷霆,此等小人行径,不堪为人!不堪为人啊!” “权族老,本王与府主君臣情分天地可见,岂容你来挑唆?” 这一张嘴,似能颠倒黑白,搅乱是非。 “你权家作恶多端,丧尽天良,做的都是惨绝人寰之事,本王是在替你权家赎罪。” 权家族老怒得一口火气梗在咽喉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能怒瞪着楚月。 “轰轰轰轰轰!” 一连五道雷,聚集合为一,猛地砸下。 后又多砸了八十一下。 每一下都砸在了权府主的身上。 楚月精神力如风,把权府主身上的雷霆散落满城。 其中还有一部分浓郁的力量,似有精神力的指引般,像一场大雪,倾洒在了交好的玄天府。 “嘭!” 权府主一身破烂衣裳,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奄奄一息从高处往下跌落。 李守珩立即拿出桌案,执笔蘸墨汇风云雷霆,灵感充沛,走笔龙蛇,疯狂地书写。 “府主!” 权家侍卫们匆匆而至将他扶起。 权府主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便看到龙子蘅朝他走来。 “证据确凿,你被逮捕了,权府主。” 一张由龙子蘅当场签发的队长逮捕令捉鬼般贴在了权府主的脑门上。 权府主深知无力回天。 但他屈辱万分,不愿承认自己不如叶楚月,以这样的方式败露。 千千算万算,走错一步就是功亏一篑。 “权府主!”楚月满身雷霆闪烁宛若一身锃亮的战甲,摇着落雪扇,光风霁月清隽永存,颇具王的矜贵之气。 她优雅着身,缓步而来,看着权府主却道:“权府主,你太让本王失望了,适才本王还与你一同渡劫,共同作战,没想到你是这等令人深恶痛绝的作恶之人。” “………” 权府主气到失语。 半会。 “噗嗤!” 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第3095章 你很像,本队的一位故人 权府主口齿沾染着鲜血,怒火攻心,两眼一黑就昏厥了过去不省人事。 龙子蘅摇摇头,“一府之主承受能力如此之弱,实是不该。” “何止是不该!”楚月附和道。 两人一唱一和,倒像是倾盖如故。 “龙队长,既已证据确凿,打算如何处置?” 楚月问道:“关乎此事,定不是权府主一人所为,定要连根拔除,才能永绝后患,此事关乎到云都安危,小王不得不慎重。” “太极府相关之人,都会被第三执法队带走,再去细究彻查此事,至于太极府,烦请楚王日后好生管教,重立个府主,这毕竟是云都之事,龙某就不多言了。” 龙子蘅一挥手,第三执法队员便掠步上前,带走了太极府的族老和一些高层。 “那就,有劳龙队长辛苦了。” “不辛苦。” 龙子蘅浮于云海间,正欲离去,脚步却是顿住,蓦地看向了楚月。 “楚王。” 楚月闻声,抬眸看他,“龙队可是有所吩咐?” “你很像,本队的一位故人。” “那便是小王的荣幸了。” 楚月似若不知,粲然一笑,眸底映着这晚的月光,似是披了一件皎洁神圣的外衣。 “确实荣幸。” 龙子蘅淡淡一笑,一甩宽大的灌风袖袍,便带着三支执法队和权府主、族老等人离开云都的上空。 身后下侧,那背部展开一双吞天火色羽翼的女子,身影绰约有一股英气,正朝着他们的背影遥遥一作揖,真挚地朗声说: “小王恭送诸位,有空常来。” “………” 几支执法队脚步趔趄,险些从穹顶之下的高空摔了个洋相。 从队长,到队员,执法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叶楚月这般的人。 第七副队看着龙子蘅精神抖擞的样子,诧然耳语道: “队长,这叶楚月好生古怪,段三斩、了,龙子蘅,在总处都是一等一的难缠,到了这叶楚月的身边,倒有几分化腐朽为神奇的意味。” 周云队长眯起眼睛笑,面庞温润白净,清俊生秀气。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作揖的楚月,“看来,再过不久天梯要有热闹看了。” “队长的意思是,叶楚月,在不久的将来后,或将登天梯?” 第七副队抿紧了唇,眉峰深锁陷入了沉思当中。 “叶楚月的修行速度放在海神界来说属实很快,但天梯可不是修行境地到了就能涉足的,否则的话,通天山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囚犯了。” 副队喟然叹息。 他承认叶楚月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 看似鲁莽冲动,言行无状,实则是个四两拨千斤的高手。 心思缜密怀有谋略,命硬顽强几许人能媲美之? 一介襁褓婴儿,能在无间地狱活下去。 跌落下界,历经九万年还能爬上来。 是个狠人。 副队不言,长久的沉默。 日后,叶楚月和天梯会证明他所说的一切。 …… 云都上空。 执法队离去。 太极府群龙无主。 一双双眼睛还在憎恶地看着楚月。 其中一位青年,趁着楚月不备,身体化作一头火红猎豹踏空狂奔,径直向楚月的背影暴掠而去。 顷刻间来到楚月的后边,一簇簇红火从身上坠落,他化为了人形,手中的匕首,直接砸向了楚月的后脑勺。 “去死,歹毒的下界人。” 楚月不曾回头看,即将血溅三尺之时,动作迅猛有力,旋即朝侧边歪头,神情冷峻淡漠如初雪。 锋利的匕首擦断了几缕发丝,近乎是挨着她的侧脸往前抻。 青年见一刺不成,立刻收手,接连猛地刺了十几下。 楚月仅凭精神力的敏锐感知,只迅速左右歪头出残影,躲掉了青年的攻击。 “去死,去死,去死!” 青年暴怒,身体里发出了豹子的吼声。 他化为豹子将楚月扑去,锋利的牙就要咬掉血肉。 “吼!” 堕魔兽怒吼。 还不等豹子把楚月不扑倒,立刻将豹子自高空扑到地上,摔出血珠和浓烟。 “刺啦。” 堕魔兽一口咬断了青年豹的脖颈。 似是不过瘾。 她将还没有死透的青年豹举起来,再猛地摔在地上。 好几下,活活摔死。 青年豹死不瞑目。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堕魔兽唇齿带血仰头怒吼,似是在愤怒青年对王的不敬。 她血红的眼睛,发狠地看向每一个人。 花家父母,心疼地看着女儿。 花家的阵法师们,尤其是年纪小的后生,两眼发光,钦佩不已。 “叶楚月!” 又一个太极府的青年蹿出。 “太极不朽,下界猪狗,岂能作乱!” 青年暴掠而起,一把大刀斩向了楚月的天灵盖。 哪知适才还在原地的叶楚月竟在青年和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倏地!身影浮动,她瞬闪到了青年的跟前。 “噗嗤!” 五指如刀似剑般锋利,直接贯穿了青年的左侧胸膛的皮肉,自胸腔内,捏爆了那一颗鲜活有力的心脏。 青年蜷起了身子,手中的大刀掉落往下。 他睁大了眸,睫翼疯狂地颤动,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子。 楚月低声说:“第一次杀人吗?” “下回动手前,少说点废话。” “……刺啦。” 她把鲜血淋漓的手拿出。 青年的身体往下坠落。 她一挥手,右臂的雷霆和火焰迸发而出,于半空缠绕在了青年的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便将青年给焚为了一阵白色浓烟,消散在众目睽睽的长空。 这一幕,深深地刺激着太极府的族人。 “还有何人不服?滚出来,本王敬你是个权家走狗。” 楚月冷笑,垂着鲜血流淌往下掉落的手,一面走向太极府的族人勇士们,一面说:“太极府,太极之道,捍卫苍生,尔等不应当是权家走狗,而应该是太极一脉的勇士!太极府杀人作恶,违背初衷,尔等如今还要作为帮凶,难道不知迷途知返,悬崖勒马,尚有一救吗?!” 第3096章 心随平野阔,亦有大江流 “助纣为虐,可是尔等本心?” “嘲讽讥诮下界人,当真能让尔等有所骄傲?” “从今日开始,吾以云都王之名,收太极府为麾下。” 一番铿锵之语,太极府族人陷入了沉思。 无人敢应。 却有部分在思索,自己所做,真的对吗? 杀人,害人,当真是一生所求吗? “凌秋远!” 楚月高声喊。 被提及的凌秋远茫然了一瞬方才出列。 “属下在!”他扯着嗓子用力喊到脸红脖子粗。 “从今日起,你就是北道府主。” “……”凌秋远蓦地抬头,嘴唇微微地张开,一时间如个木桩子般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发红的眼睛有些湿润,似是一场梦般恍惚着神情不觉真切。 “不愿意吗?”楚月问道。 “属下愿意,属下必当竭尽全力,不负殿下所望!”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凌秋远不曾想到,自己能够成为一府之主。 而他,会是镇龙之族,最年轻的府主。 “南皇涧!” 楚月又喊了一声。 在人群里被侍女扶着出现,虚弱的南皇涧,怔了一瞬,倒是比凌秋远的反应快,拱手颔首道:“但凭殿下吩咐。” “很好。”楚月垂眸,“南皇府主之位尚且空缺,由你来顶替,从今往后,南皇府主便是你南皇涧。若南皇府一族之人无异议的话,就这么定了。” 众人好一阵默然。 要知道…… 现下,放眼四周,哪有南皇族人。 新王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 “臣,南皇涧,领命——” 南皇涧深吸了一口气,低头应道。 她的眼里,是充满刚毅的倔强。 她的抱负,她的雄心壮志,终将一展宏图,由此揭开序幕。 一切,还要从新王登临大宝,她不顾一切相助开始。 她自是有自己的私心,她知晓新王非池中物,故而想要冲出囚笼孤注一掷赌一把大的,好在,她赌赢了。 她要以这病弱之躯,书写女子江山! 楚月笑望了眼南皇涧。 南皇府主之位空缺了太久。 她早就属意南皇涧。 南皇涧固然倦颓羸弱之身,心随平野阔,亦有大江流,只差一阵东风罢了。 “屠薇薇。” “属下在。” “你得太极之道,此番感悟颇深,便接任太极府主之位,萧离、夜罂则为太极府族老。” “吾等,领命!” 屠薇薇三人异口同声。 “下界凡人,怎可当我太极府主?” 漫天的太极府族人震怒,甚是不服。 刻在骨子里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让他们与生俱来在下界人面前就有着一股无法言语的优越感。 莫名的。 也是莫名的敌意。 楚月不语。 身后的一双火色羽翼交缠罗织成了一方王座。 楚月缓缓地坐下。 太极府族人们义愤填膺,成千上万的人展开锋镝之气,凝聚太极之雷,袭向了楚月。 楚月仿佛察觉不到危险,优雅落座,缓缓地交叠起了一双修长的腿。 黑金龙袍和御寒的鹤氅沿着宝座铺展开来。 她微抬起下颌,笑望着奔向自己的雷霆之气。 正在此时,两道身影从天而降,护在楚月的前方。 这俩人背对着背,互相施展出光圈涌动符文飞跃的阵法,如迢迢星河绮丽,却有万钧之力,猛砸向了太极府族人的雷霆之力,直接简单粗暴地撞碎! 太极府族人骇然地定睛看去,只见那两人是…… 玄天府的李府主和李二叔兄弟。 李府主手执红缨飞扬的方天画戟。 李二叔一把长虹之剑。 兄弟俩人其利断金,为护新王共同出手。 这会儿,他们才把玄天府的禁制和阵法之力冲破。 楚月掐算时间刚刚好,从容不迫落王座,自是早有预料。 “谋逆之罪,当诛九族,殿下是清远沐府亲自选任的云都王,尔等可还有把清远沐府放在眼里?”李二叔沉声喝。 李府主一挥手,五万玄天族人赫然出现。 “殿下,如何做?”李府主问。 “都杀了吧。” 楚月说得漫不经心,双指的指腹轻抚额角,两眼沉沉幽深地望着那三万多的太极府族人,就如同看一群死人,看乱葬岗,看无数的坟冢。 太极族人,瞪大了眼睛。 李府主也吓了一跳。 四周的围观者心如浸了寒意,再看向叶楚月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她当真不怕被众生的唾沫给活活地淹死吗? “是!” 李府主犹豫少顷,还是领命。 “慢着——” 楚月轻声叫停。 李府主顿住了身形。 太极府族人嘴角蔓延开了一丝嘲弄的意思。 这黄毛丫头,哪敢真杀了他们。 活活屠杀三万人,是疯了吗?是不想要前程似锦了吗! 显然是不敢的,不过吓吓他们罢了。 一道道目光照样落在楚月的身上。 楚月沉吟了会儿,眼底嗜血光弧暗闪,漫不经心地说:“杀了,太简单了,不如斩断他们的四肢,再用太极府的丹药养之,既然不知助纣为孽的罪行,那就让他们尝一尝苦主的厄运煎熬,让那些毒虫把他们的脏腑骨血啃噬,等到他们成了干尸,再剁碎了……喂给毒虫吧。” 言罢,年轻的女子在那宝座之上咧着嘴一笑。 笑得太极府族人们浑身恶寒。 这群人之中,有个眉清目秀的少女,亦是先前叫骂楚月动手攻击算是最有骨气的人之一。 她悄然和陈王后对视了眼,而后惊恐地尖叫一声,屈膝跪在了地上。 “殿下,我知错了,我还想改邪归正,请殿下饶恕我,不要让毒虫吃了我。” 其余人等,对视了眼,犹豫着,惶恐着。 三三两两的人下跪、臣服,然后越来越多。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楚月站起,俯瞰着黑压压的跪地之人,轻声说:“日后少些暴躁,像本王一样,做个温良和善的人。” “………”太极府族人们当场失语了。 温良和善? 这貌似和新王毫不相关。 再说了。 若论暴躁,这满城的修行者还不如一个叶楚月呢。 陈王后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众人在象牙塔闭关修行的三日里,她亦奉新王之命,做了一件事。 便是说服了那清秀的少女,在关键的节点臣服。 而让她意外的是,新王把每一步都算得刚刚好,严丝合缝到令人拍案叫绝。 她侧眸,望着风中扬起龙袍的女子,莞尔一笑。 远远看去,二人倒真像是浑然天成的帝后。 第3097章 最终意图,镇龙道场! 起初,陈瑶瑶成为这云都的国母王后之时,她心生抗拒。 哪怕有这世上的万千仰慕,亦厌烦至极。 而今才知,原来她也能成为一个好的王后,只因遇到了她的新王。 “这王后,倒是不错。” 小魔王一面打着渐渐有所形的毛线,一面说。 半沉睡的小狐狸在那宝座之上蓦地睁开了双眼,幽暗的光弧一闪而过。 陈瑶瑶是云都王后。 那他是什么? 是狐狸? …… 高空,狂风簌簌,呜咽声响。 月落参横,晨曦的光,覆盖在了这座云霄之中的城池。 楚月立在王座的前方,俯瞰着这座城,高声道:“今日云都之狼藉,所损,诸位不必担心,太极府会一一补偿,让云都焕然一新,而这,也是太极府应该做的。” 周遭,尽是狂欢之声。 陈瑶瑶面带微笑,神情温和望去,一袭水墨长衫的凤袍,颇具大地之母的气息。 她的目光,始终流连在楚月的身上。 而让她心生好奇的是…… 新王谋划诸多,是否还有旁的意图? 楚月朝一个方向看了眼。 陈瑶瑶循着殿下的目光看了过去,心脏猛地颤动。 那是……镇龙道场的方向! 随即,楚月收回神识,袖袍一拂,环目四顾:“诸君听令——” 便见镇龙十二族之中的玄天、太极、南皇、北道四大府主,皆是单膝跪地,尊其为王。 “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容不得脏东西,还请诸君与本王,一道守护云都的清净。” “是!” 众人异口同声应道。 “今日邪不压正,真相昭告天下,吾王英明!吾王叶楚月功在千秋,万载永存。” 玄天李府主高举起作揖姿态的双手,激声喊道。 四下。 第一军、君子堂、花家等,齐齐单膝跪下。 凶兽们摇头晃脑互相对视,颇为面面相觑。 稍作犹豫了会儿,凶兽便学着修行者的模样单膝跪在了地上。 这一幕,深深地刺激着众人。 能为生民着想。 能让凶兽臣服。 云都有此君王,何愁没有海阔山高的未来? 于是,人潮如逐渐伏下的浪涛,一列列的围观之人俱已跪了下去,哪怕其中还有吕晨曦、云子君这般有着异心的人,此刻也只顺应天命,不敢逆势而为。 却说此时,自云都离开的冥王等人,踩着点悄然归来。 尚未进城,就听到了云都上下一心齐冲云霄的话。 “吾王叶楚月功在千秋,万载永存!” “………” 那宛若雷鸣般的声响,络绎不绝云都城。 冥王执扇的手微微一抖,不可置信地看着城内。 其余人等面色大变,心底里俱都有了万分不好的预感。 “这,这是怎么回事?” “权家那小子是怎么做事的?怎么是叶楚月?” “不对……太极府的精锐之气尚未散去,定是交过手了,怎么还是叶楚月?” “………” 众人回到云都,便见那云霄之上的王,沐浴着秋日里的曙光和微风,一身黑金龙袍尽显是巍峨如高山的气势,那等帝王之气不容小觑,仿佛是天生的国主,生来终将迎千秋万载的恭贺和敬重。 大约两个月的时间,镇龙十二族,折了三大世家。 而今,四大镇龙守护族,彻底臣服新王,其忠心耿耿的程度,不容置疑。 分道扬镳后,四大世家齐聚镇龙道场,许是沉重心情带来的低气压缘故,四周旋着刺骨的冷,还有阵阵如雾霈氤氲的黑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被星环控制住的凶兽,俨会臣服叶楚月?” “今日之局,错了,是大错特错。”冥王咬牙切齿,“看来,叶楚月早有预料世家豢养凶兽,故意引我们设局,我们是中了她的计。” “从她要组织第一军开始,就是为了对付权御天,甚至她早就算到了权府主被逼之下会强行突破,而后利用府主突破之气来淬炼第一军和全城修行者。这个女人,太歹毒了。” 众人焦灼不已,咬牙道。 “不——” 阴阳一族之人披着斗篷,只露出一双黑白异瞳,散发着如火摇曳的幽光。 冥王等的目光朝他看来。 阴阳族老道:“叶楚月目的是,镇龙道场……” 四大世家在手,趁热打铁,便可进入镇龙道场。 “胡闹!”离合府主赵影真人怒道:“镇龙道场,不入女流,也不入下界人,她来?她凭什么来?” 李守珩和玄天府的人倒是来过。 玄天李家虽说是下界子嗣,但严格来说,是海神界的人,云都是他们的故土,和楚月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 破境一族的府主冷嗤:“她不敢来,镇龙道场排斥女流裙钗,此与我们无关,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轰!” 镇龙道场巨大沉重的黑金龙门,直接被人一脚踹开。 黑金龙门朝两侧缓缓地打开,双门中央,尘烟四起,绽出一道裂隙之光,宛若骄阳之火从东方穹顶而来。 门后侧,光之中,是那被穿堂风扬起的黑金龙袍,一双浅金色的眼眸,毫无悲悯和温情,就那样薄凉地看着镇龙道场上的所有人,透着几分恣睢邪肆。 她背着光,眉梢一挑,淡淡笑着难辩她是正是邪。 “诸位手下之臣,又见面了。” 话音落下双门彻底地打开。 众人便看清,她的身后,跟着无数人。 有四大府主。 有第一军。 有君子堂、花家还有满城的修行者。 “她要做什么?” 吕晨曦跟在云子君的身侧,诧然问道:“她该不会是想要去镇龙道场悟道吧?” 云子君眉头紧蹙。 镇龙道场…… 以她的天赋,若是男儿身,早就能去悟道,得到镇龙之力。 但因为是裙钗之流,是女郎,就失去了对于修行者来说莫大的契机。 她的眼圈,泛起了一阵隐忍地沉痛。, 关乎此事,她私下寻过前云都王。 前王说了。 “子君啊,这没办法,祖宗不可违,镇龙道场抗拒女流,女郎的裙下之物,是为污秽。” 云子君呼吸微深。 李守珩执笔而来,眼眶红了一圈。 那年—— 他原该来镇龙道场,却遭人陷害,一夜之间声名狼藉。 第3098章 期颐之年老当有所谓! 他从万人期许的天之骄子,在光里乘着风的好男儿,成为了阴沟里的臭老鼠。 镇龙道场如那陈年的白色月光,在记忆里勾人射魄,却是叫人穷极一生都追不到。 上回来到此处,还是与虎谋皮,受尽屈辱。 …… “殿下。” 冥王的面庞堆起了笑,佯装不知暗潮下的恩怨。 他轻摇折扇,眉眼如画漾着笑意,少了些从前的锋芒和妖冶之气。 “殿下大驾光临,也不知提前知会一声。” 冥王缓声说:“殿下若要来镇龙道场,虽说不合规矩,违背祖训,但我等归来云都,得知殿下今日之功劳可名垂青史,是云都历史上甚为光辉的一笔,故而,我等愿破例迎殿下进来。只是,若要在镇龙道场悟道的话,恐就不易了。殿下你是通透聪慧之人,应当知晓,我等只是守护镇龙道场,这镇龙道场也不会听我的话。” “南夙十八年,李守珩应当在此悟道,却足足耽搁了二十载之久。” 楚月望着冥王,高声道:“李守珩。” 李守珩似是猜测到了什么,激动万分,热泪盈眶,一时都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还是跟来的李家二叔提醒道:“守珩,新王喊你呢。” 李守珩藏在宽大袖袍之下执笔的手小幅度高频率颤颤巍巍。 他深吸了口气,方才迈步往前,跪地拱手,低着头说:“臣,在!” “去镇龙道场,悟道,这是本王的命令。” “是!” 李守珩站起身,鼓足勇气,挺直脊梁如劲松,拾起了年少时被恶人破碎践踏的骄傲,一步一步走向他早该去的镇龙道场。 “殿下,他错过了悟道的年纪,这不合规矩啊……”破境一族的府主忙道。 “不合规矩?那本王来告诉你什么是规矩。” 楚月右手一挥,雷霆火光交织宝座,她往前一坐,戏谑道:“本王,就是规矩!尔等,可是想犯上作乱,如那权家府主,行愚昧的谋逆之事?” 满城百姓都看着,自不可能明目张胆做谋逆之事。 更别谈叶楚月这般自信,又加上叶楚月先前的所为,让人不由想到叶楚月的底气来自于不曾昭然于青天的底牌,又怎敢轻举妄动? 破境府主和离合族老对视了眼,彼此了然于心。 “殿下说笑——”冥王道:“殿下是云都之王,我等怎敢行谋逆之事呢?只要殿下认为符合正统之道,那就让李守珩进来吧。” 楚月看了眼李守珩,“进去,本王倒是要看看,谁敢阻拦你。” 今朝,是她彻底立足云都坐稳王位的真正时刻。 是她来云都两月有余,头一回主动出击,而不是坐以待毙似得见招拆招。 “臣李守珩,谨遵吾王之命,责无旁贷,前来镇龙道场悟道,定要一心悟道,为求报效众生。” 李守珩红着眼,满目热泪,笑着堂堂正正地走进了镇龙道场。 年少求之不得之物,在年长时踏足,哪怕多年沉舟侧畔千帆过,心境不同,却是何等有幸。 能遇贵人相助,是守珩之幸。 殿下,大恩! 李守珩昂首挺胸步入镇龙道场。 “周不予。” 楚月再喊着提前搜集过的名字。 这些,都是没能及时悟道的人。 布衣黔首的人群里,有一位平平无奇的中年剑客,生得不算出众,眉间一点朱砂却叫人难以忘怀,满面沧桑气眉目噙深沉。 被喊到名字的他,还以为听错了,如同恍如隔世。 他这样的平头百姓,这样微不足道的一个人,应当背着世人不识的剑,在时光的洪流里做个空怀理想却只能混吃等死去解脱的人,他这般人的名字,怎能从云都王的嘴里道出来。 听到周不予之名,冥王眸光一跳。 “鄙人周不予,剑道籍籍无名人,叩见吾王,祝愿吾王万载春秋,永向朝阳。” “天夙十五年,是你悟道之日,但因迟到,错失了悟道,可是如此?” “正……正是。” 周不予没想到自己那点子事,还有人记。 还是下界来的王深刻记着。 “本王问你,为何迟到。” “若鄙人说,鄙人被囚,殿下可信?” “本王信了,剑道信仰者周不予,听本王之命,前去悟道!” 周不予抬头的一瞬间,泪流满面。 天降惊喜,让他刹那间难以维持着过去强装看破的淡然。 剑道信仰者…… 他头一回听,世人头一回听。 原来,他们这些平庸的剑客,都不是剑道败类,也不是剑道的籍籍无名之人,而是剑道信仰者。 “鄙人周不予,遭人所害,错失了悟道机会,蹉跎岁月,倥偬半生,抱剑庸碌,浑噩度日,无妻无子家中只有一口棺木只待身亡之后有个家。今幸得贵人相助,周不予定坚守信仰之道,执剑起长虹。” 周不予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嘭!”沉闷地一声,足以见得周不予是个实诚人。 这一脑门撞下去,直接就渗了血。 “一介布衣,幸得天命垂青,草民周不予,谨遵殿下之命。” 周不予站起了身,腰间挎着剑,于李守珩之后,步入了镇龙道场,盘膝入定,闭目悟道。 楚月勾唇一笑。 冥王左看东望那叫个欲言又止,终还是缄默。 殿下正是威风之际,不可贸然冲撞。 楚月继而喊道:“裘怀民。” 此次,是一个白发苍苍期颐之年的老者。 “殿下……” 老者说道:“老朽,一把年纪了,无所谓,无所谓了,能得殿下此等人中龙凤喊一声名,就已是老朽之荣幸了。” “年事已高,就可无所谓吗?” 楚月问道。 老者微愣。 “凡人终将年迈,期颐之年亦可追求大道,了却遗憾。老人,也是人,这是云都欠你的悟道,老先生理应试一试,只因本王觉得,有所谓。” 有所谓一试之。 年迈之人就合该等死吗? 年迈之人的命和遗憾就该被遗弃吗? 不应该! 正如凡人是人,下人是人,老人又何尝不是人? 裘怀民彻底地愣住了。 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心中感慨万千,叹这云都来了一个好王。 “老朽裘怀民,谢殿下赏识,愿再试一回。” 老者拄着拐杖,佝偻着背部,走进了镇龙道场。 云子君注视着这一幕,深受震撼,微微缩了缩眼眸。 第3099章 裙钗女流寒芒剑 “祝顾生。” “伯淮安。” “秦思华。” “……” 楚月一一喊出了许多人的名字。 这些悟道者的遗憾,都在这镇龙道场。 云都能够多年屹立不倒,是海神界的三大势力之一,与这镇龙道场便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今日她来镇龙道场,一是弥补李守珩和这些人的遗憾,二便是想打破陈规,至于其三,作为云都之王,她理应来这镇龙道场看一看。 云都十二族的护族幻兽都是由镇龙道场为媒介幻化而成。 镇龙道场内拥有着无尽的奥义和浩瀚百川之力。 她如今掌控着象牙塔,若能得到镇龙道场的力量,这云都,她便直接坐稳了! 冥王等人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她喊了一个又一个普通人来玷污这镇龙道场。 直到,楚月喊出了一个名字: “云子君。” 这一刻,除了沉浸在悟道之中的修行者们,镇龙道场内外,一双双的眼睛充斥着惊愕的神情,还有几分阒然的沉寂,径直地看向了那轻描淡写的新王,诸人的平静之下便翻滚着难以停歇的惊涛骇浪。 云子君还背着大炎城所遇记忆里的那一把琴。 她深吸了一口气,浓密的睫翼止不住地颤动,眸光轻闪,蓦地看向了楚月。 裹挟着龙袍身披鹤氅的女子,是那样漫不经心说着惊天动地的话。 云子君咬紧了牙关,久久未能回声。 “殿下。” 赵影真人道:“子君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但悟道之事,女子不可参与,若女流真能前来悟道,都是云都中人,还能阻拦不成?新王先前是下界的武者,有所不知,情有可原,但这祖训子君是知道的,殿下若是不信,大可看这道场残碑。” 残碑之上,朱红色的潦草字形锋芒毕露,隐隐闪着杀光。 其中,只写了裙钗女流四个言简意赅的字。 然,四个字如同四道蒲柳,被闪烁着寒芒的剑贯穿。 云子君抿紧了唇,双手紧握成拳。 冥王和破境府主都给了云子君一个眼神。 此等时刻,云子君不能让叶楚月得逞。 楚月看了眼镇龙道场之上的残碑,而后回首看向了云子君,“云子君,你认为呢?” “子君,不可。” 吕晨曦拉了拉云子君的袖衫,低声提醒道。 叶楚月这是拖云子君下水。 云子君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不敢直面回答这个问题。 理智告诉她,此举不可取,祖训也不能违背,而且叶楚月树敌很多,定不能顺着叶楚月来。 但她的心里,在许多个流逝的昼夜,总是响起过许多质疑的声音。 曾午夜梦回,她期盼自己在镇龙道场,一鸣惊人。 事实是,一句祖训,一道残碑,阻挡了多少女修的前程。 冥王看着云子君笑了。 “云子君。” 楚月自宝座之上站起,转身拂袖,龙袍甩起了漂亮的半弧。 她望着陷入胆怯和深渊的云子君,凛声道: “你的天赋,云都年轻一辈之中,纵非翘楚,也是有资格来镇龙道场悟道的。但因所谓女流,就从未尝试过。” 云子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只见,那下界来的王,被她不齿的王,迈步走向了镇龙道场。 众人疑惑不解。 楚月停在残碑前,掌心破空而出一把天罡刀,她两手握刀,从上往下,猛地劈砍。 刀锋浸着光,蕴有磅礴之气,龙象之力。 “轰!” 刀刃下,残碑直接破碎。 云子君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楚月,看着一个曾经在这片海域下方的修行者,拥有着她未曾抵达的勇气,将那坑害了无数人有着极端偏见的残碑给砍碎了。 她一直以来的坚守,仿佛也随之破碎了。 叶楚月。 并非拿她开刀。 殿下她为的,不仅仅是凡人之道…… 还有女修之路。 荒草丛生荆棘遍地的路,总要有人去开垦,哪怕遍体鳞伤,哪怕鲜血淋漓下般若地狱。 这一刀下来,残碑破碎的轰然,叫四座皆惊。 冥王抬腿正要走向楚月,似是看到了什么,便又放下了脚掌。 只见残碑虽破,但那被寒芒剑锋贯穿的四个朱红草字并未因此消失。 叶楚月能够斩碎残碑,却斩不掉那碑上的字,世世代代传下来的祖训。 “殿下,你也看到了吧。”冥王无奈地摊手,仿佛是好言相劝的忠臣,尚未显露半分的奸诈。 楚月垂下眼睫,眸底倒映出裙钗女流寒芒剑。 “嘭!” 膝盖触底之声响起。 衣裙落下。 溅起一阵尘烟。 楚月抬起眼帘看了过去,视野尽头的人群之中,云子君单膝下跪,两手抱拳,盯着她的眼睛说: “臣女云子君,愿悟道一试。” 第3100章 素手拂龙袍,入定破陈规 “子君!” 冥王等人,当即看向了云子君。 云子君似是察觉不到那些灼热的注视,她只看着叶楚月。 或许,她和叶楚月之间,曾也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或许,她也有一颗黑心,也不屑下界人,凡道血。 但若为女流,若为这云都的变化,她愿出一份血肉化为叶楚月龙袍上的一道护身鳞片。 楚月淡淡地看着云子君,“上来,悟道。” “臣女云子君,领殿下之命,定竭尽全力,不负殿下所望。” 云子君走向了镇龙道场。 冥王伸出手将其拦住,以元神传音道:“云子君,你别被她利用了,镇龙道场从不允许女流,曾也有不知死活的人去试一试,你应当知晓,那偷偷悟道的女修,筋脉寸断,嚎哭于道场,道场西北角一抹擦不掉的暗红,就是那女修生命所化的教训。” 云子君脚步一顿。 冥王以为她动容了,紧绷着的神经便松弛了几分。 随即,就见云子君继而抬步走向镇龙道场。 “殿下。” 云子君并未急着悟道,而是作揖。 “嗯,不急。” 楚月抬眸往外看,继而道:“吕晨曦。” “殿下,若是为悟道,臣女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吕晨曦是个聪明的,眯起眼睛笑,摆动着两手连连后退。 叶楚月简直就是胆大包天,痴心妄想,那云子君也不知怎的,如被猪油蒙了心般丧失了理智。 “退下即可,并且永久失去悟道机缘。”楚月淡声道。 “是。” 吕晨曦颔首低头,眼底满是讥诮之意。 永久失去?根本不可能永远,又怎么可能失去? 楚月便继而喊出女修的名字。 跟男子相比,女修的数量很多,但是站出来的,只有二十分之一,即便如此,因为基数大,依旧比男子多,足足有三百余。 这些人都来了镇龙道场,叶楚月却没让她们立刻悟道。 “诸位可知,何为王?” 楚月问,众人却不敢回答。 故此,她轻笑了一声,自答道:“没有路的时候,第一个走出路,便是王的职责所在。” “本王叶楚月,下界人士,今朝任海神界云都王。” “镇龙道场,无一女修。” “纵有女修,也死在了道场上。” “本王,愿做这第一人。” 狂风四起。 又到了日薄西山的傍晚时分。 秋日的晚风带来了江水的凉意。 道道目光的交汇之下,楚月收刀单手摘下了鹤氅往外一丢,陈瑶瑶便将鹤氅接住,抱在了怀里,目光透彻清亮又有几分紧张期许地看向了楚月。 楚月素手拂龙袍,盘膝入定破陈规。 “轰!”寒芒剑贯穿裙钗女流,似有所感应,剧烈地震颤。 冰寒之气,瞬间从四面八方开始,冲向了楚月。 绕过那些男子,冲向了楚月一人。 裙钗女流四个字逐渐地扭曲,充满了阴翳地邪气,宛若恶鬼嚎叫着尚在人间的不甘冤屈。 寒霜冰冻在楚月的身上。 凡体身上三百六十二个奇经穴位,都被寒霜幻化的火焰之龙冲击而去。 “吼,吼!” 一阵阵的怒吼,震天响。 外头,亦有地动山摇之声。 只见那群凶兽挤破了脑袋看过来,着急忙慌地不知该干嘛,只能如热锅上的蚂蚁原地打转转,有些凶兽甚至还红了眼,流了泪水,发出呜咽的悲鸣,若非楚月此前用精神之力下了命令,凶兽们只怕不要命也要踏破这镇龙道场。 “呜,呜嗷。” 鬼哭狼嚎的声,听不清是虎啸还是犬吠。 乍然有声势,只是不怎么好听。 寒霜之气还在继续。 怒火之龙愤然不已。 “这……” 三百余的女修,无比之诧异。 不是诧异镇龙道场的排斥,而是诧异叶楚月会以身入道场,做这第一人。 云子君眸光微颤。 “为,为什么……” 她在心中无声问,却无人为她解答。 “吼!吼!” 怒火龙的吼声震耳欲聋。 “呜,呜咽,呜嗷。” 凶兽们抱头痛苦。 此起彼伏的叫声,大有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意味,平白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怪诞滑稽。 “殿下,子君来助你!” 云子君哑声说罢,立即踏上前,盘膝入定。 若要为悟道女流开天辟地一条路。 她愿一试之。 不为其他。 哪怕后世云都女修能堂堂正正进入镇龙道场悟道,就足矣了。 另一位布衣女子,脸上有着灼伤的痕迹,眼中泪水肆意大笑了几声。 “古有剑仙朽不枯,开辟女子剑院落雨阁,后生女剑修才得以残喘。今朝云都叶楚王,视死如归为女修开辟悟道之路,一代豪杰尚且如此,我等苟延之命,怎能退之?” 她笑着踩上冰霜,迎着怒火龙的吼声盘膝而坐,闭上眼睛悟其道。 随后,又一个身姿绰约的白衣温婉女子走了出来。 “殿下,若今日生,后福万千,女修开道。若今朝死,埋骨道场,楚王黄泉路上不孤独,我等到了地下,依旧尊殿下为王!” 三百余人,纷纷抱以死志而入道。 “这群人,都疯了吧?脑子病得不轻。” 吕晨曦小声说着,目光飘忽间,看到了凌秋远,心口一紧不知是何滋味。 冥王则和赵影真人、离合族老等对视了眼,暗道新王这是自取灭亡。 还以为叶楚月是个聪明过人的,没想到蠢笨如猪。 冰霜侵袭,镇龙道场的温度骤降,且以道场为中心,朝四周迅速扩散。 尚未入冬的云都,下了有史以来最早的一场雪。 江河凝结成冰,还有远方的湖泊。 空中亭上的两位老者,侧眸看漫天白雪,银装素裹。 “为女修开道,为后世开路,这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老者抬手,精致的杯盏在掌心出现。 白发飘起,发梢沾染着被凉风送来的雪。 老者举杯敬向了镇龙道场—— “这一杯酒,敬开路者!” “……” 云都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甚至还在往外扩散。 城内之人,其心茫茫。 楚月盘膝而坐,感受着寒霜火焰沿着万千毛孔摧残自己武体的滋味。 她的三千归墟丹,都在疯狂地吸取这等浩然之力。 楚月而今半步真元,距离突破真元境,问题便在于这三千归墟丹。 若是一枚归墟丹,她早已突破真元。 但三千归墟丹,修行起来不是什么易事。 她需要把三千归墟丹的力量都提升到真元的境地才可一举突破。 寒霜龙火,一路横冲直撞,翻江倒海。 朱雀、轩辕修、破布、小魔王乃至于是陈苍穹。 还有元神空间的十万阴鸦,都在被寒霜怒火冲击。 阴鸦们跑得飞快,翅膀扑闪迅速到看不见原形只瞥得到残影,一双双翅膀都快扇出火来了。 第3101章 血骨埋青山,道心葬大海 楚月的元神天穹内,月辉如瀑,带来阿姐的祝福。 幽暗不明如同宇宙洪荒的空间之中,三千归墟丹悬浮在空。 每一枚归墟丹俱都被寒霜覆盖,燃着阵阵烈火。 一缕神识,缓缓地睁开了浅金色的眼眸,望向了三千归墟。 浅色月光,迎着风,抚摸她的面孔。 无形的痕迹,却好似闻到了阿姐身上的清香。 “师姐。” “我一直在往前走,从未回过头。” 楚月眼眸微红。 她这一路,失去了太多。 妖魔鬼怪数不胜数,人性之恶广袤无垠。 但亦有许多同道中人,前仆后继不惧死亡,正因如此,她数次跌落深渊,亦要向阳爬出,走一回正道。 前路多艰,长夜漫漫,阿姐的祝福和月光常伴吾身,便注定她不会败! 楚月神识盘膝,与真身本体一同攫取这寒霜怒火。 凡体之道,便是有无限之可能,无穷的潜力。 锥心刺骨的痛,不曾让冰封下的她眉头轻皱过一下。 …… 镇龙道场,包括楚月在内的三百多人,都已经成了寒霜冰雕。 云都大雪,带来了多年不见的寒气,彻骨而去。 “愚昧。”吕晨曦自空间宝物拿出了厚实的御寒衣物裹在了身上,怜悯地看着被冰封的云子君,摇了摇头。 时间缓缓流逝,半日过去。 “咻——” 李守珩睁开了一双充满着大海浩瀚似能容纳百川的眼眸。 “轰,轰!”镇龙道场震颤,底部发出了龙吼之声。 龙吼聚集为形,一支坤灵笔覆有龙凤图腾,朝李守珩飘忽而来。 李守珩接过了坤灵笔,站起身,无端生墨随手一画春意盎然之景,便见云都四处充斥着勃勃生机,不见风雪。 镇龙道场的坤灵笔锋芒再转,将云都之景,画回了冬日。 道场内外的修行者,唏嘘不已,遽然响起哗然声。 尤其是玄天府的修行者们,呼吸急促,发红的双眼,皮肤之下的血液似要沸腾,激动地望着这一幕。 “坤灵大地,碧落天穹,此坤灵笔,是半仙之器!镇龙道场,诚不欺吾,竟有如此神来之笔!” 赵策安一改往日的稳妥沉着,不由拔高了些声,还有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 自象牙塔出来的试炼修行者们,眉眼含笑,无不是一身骄傲。 据说—— 诸神时期,坤灵神主宰大地,天赐他碧落神笔,江川河流,花草树木,空谷幽兰无不是出自碧落神笔。 坤灵之笔,则是经过碧落神笔所画的万物沐浴朝阳皓月之气,随四季更迭交替生长出的灵气汇聚而成的半仙器。 李守珩手执坤灵笔,在猎猎狂风之中,一身黑衣随风飘起,棱角分明的脸庞,浮现温柔之色。 他在风中远远地看着陈瑶瑶。 陈瑶瑶看向了他,而后,目光落在楚月的身上。 入定悟道之人,是感知不到四周发生了何事的。 他这才注意到楚月等人强行破除陈规来破道。 李守珩还留意到了一侧的云子君。 先前他和冥王合作的时候,也知晓云子君此人,对殿下多有不痛快,甚至在此之前,还巴不得殿下从高台坠落遍体鳞伤满身狼狈,李守珩望着与楚月一道破规的云子君,有几分讶然,但又觉得,若是叶楚月的话,又是常理之中。 朱红大门侧,玄天府的李二叔和长兄府主抱头痛哭。 “长兄,这一日,守珩等太久了,太久了。” “诶……” “守珩,不服所望!长兄,值得了,玄天府值得了。” “………” 李舟鹤看着父亲和府主的模样,鄙夷地扯了扯唇,再看向李守珩时,眼底闪耀出了狂热之色。 “守珩,殿下,殿下……” 李府主和二叔反应过来,忧心忡忡,急忙道。 李守珩看向了镇龙道场的一角。 裙钗女流四个狂草之字被寒芒剑贯穿。 他迈开腿,踏步往前,双目黑沉深邃,随即执笔潦草苍茫遒劲,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字。 末了,众人定睛看去,却是轻吸一口凉气。 只见,字符续上,便形成了新的话语,隐隐有磅礴震撼之气。 “裙钗女流,巾帼尧舜,生作豪杰亡鬼雄,洪荒三界九万载,血骨埋青山,道心葬大海,处处桑梓地,纵穿心,又何妨?!泥销骨,再涅槃!”秦邵华激动念出,越念越是声高,四下闻者,俱感震耳发聩。 “一把剑,不够。” 李守珩说道:“女修之疾苦,一把寒剑穿心怎能道出?是千万把利剑贯穿血肉之躯,是世俗的偏见如愚公难移的高山,是生来就要多艰,世人皆道女子温婉软而无力不适合修行,但又称女子伟大,十月怀胎之苦,一生有偏见如影随形,女修一朝临盆鬼门关,连阎罗殿都不怕,难道还惧怕人世间的修行吗?这一把剑,怎么能够!” 李守珩语速极快,如同他下笔之利落。 他以笔,画出了一把把的剑,贯穿了自己方才所写的每一个字。 三千利剑,直接连带着“裙钗女流”四个字一同贯穿。 密密麻麻的剑气,彻底把所有的字给覆盖。 最后,恣意泼墨,一座浮岚青山在锐利的笔锋之下出现,直接压在了三千剑上,当真应下那一句“泥销骨,再涅槃”! 第3102章 三千归墟寒霜火 李守珩悟出坤灵笔的震撼尚未消减,就再被笔下激昂的文字所冲击到了。 陈瑶瑶在道场之外,仿佛站在春日和凛冬万古难遇的更迭之处,热泪盈眶,微笑着看向了李守珩。 李守珩以笔为剑,书写千秋山河。 在场的女修行者们,都感到了一份从灵魂烫出的热切和炽烈。 冥王、赵影真人之流被那等气势惊了一下,甚觉震慑,但很快就都反应了过来,只因毫无作用,如狗尾续貂的烂作,只有荒唐的滑稽。 “恭喜守珩公子。”冥王似是忘记了自己往前是如何对待李守珩的,笑吟吟道:“守珩公子十岁那年,就应当得此坤灵,来得太晚了,好在,守珩公子还能大展光华。不过就可惜了我们殿下……” 他惺惺作态地喟然。 破境府主等俱是长叹出声。 提及殿下,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顾青绿攥紧了剑柄,目不转睛地看着冰封。 而这时,一个又一个悟道的男子,或多或少都得到了几分天赐的宝物和道意法相,有人将以此扶摇直上九万里,有人弥补了曾经的遗憾和惆怅。 只是扭头间看到新王的冰寒之气犹如大雪带来的坟墓,一个个悲怆万分,赶忙各使出自己的毕生所学,试图驱散冰寒。 然而,越是驱散,冰霜就越重,甚至还会反噬到他们。 裘怀民沉声沧桑:“老朽蹉跎一生,期颐之年得贵人相助,殿下垂青之恩,老朽愿此这平庸的命去还。” 老者悟得法相天之水。 双手结印,闭目凝神。 澄澈之水天上来,倾覆在了凛冽的寒霜之上。 第一军、君子堂这些人,无不是立即出手使出一身猛劲气力,汇入道场。 “呜,呜,啊啊……” 呜咽悲鸣和惨叫之声,自李守珩所画的青山三千剑下出现。 李守珩目光微动,定睛看去。 定是道场先祖所留的那四字发出了异响! 而这时,元神天穹内楚月的神识,展开了瞳看去。 她看到,四个残疾凄然的女子,在肆意的黑色风暴里,被寒芒绳索贯穿,掉在了高空,承受着万载苦痛。 这四名女子,或是失去双腿,或是少了胳膊,又或是双目失明,还有一个更是被挖了脏腑…… 血腥的阵法光圈,封印在四人身上,再以四人流淌的鲜血灌饮寒芒绳索,由此力量来覆盖道场,只要女子悟道,就会被蚕食。 楚月轻吸了一口气,再低头看去。 便望见,地上还有一具被黑色风暴千刀万剐又破碎重组再度凌迟周而复始许多年的残魂。 此人,正是当年偷偷潜入镇龙悟道的女修,却惨死在道场,云都从此再无女修敢有悟道之心。 他们…… 在用女人,去吃了女人! “你有之力?” 失明的女子,身上破碎的衣裳早已被鲜血染红,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厚重的血彩,是历史留下的尘霜。 “好,好啊,终于来了个之力。” 女子大笑出声。 剩下的三个女子,跟着大笑。 笑声尖锐刺耳,宛若厉鬼哀嚎,满身哀怨之气不得释然。 楚月站定不动,凝望着她们。 “在下,叶楚月,下界人士,云都新王,见过诸位。” 她清雅自持,作了作揖。 “你是云都王?下界来的?”断腿女子忽而问,眼神骇然,一双红眸,瞳仁小如芝麻,宛若死神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正是。” 楚月大大方方回道。 “不怕我们?” “为何要怕?” 她坦然反问,却将四名女子给问住了。 “外头,似有能续写后作,你能看到吗?” “能。” 楚月知晓她们所愿,便用闭目用瞳看了眼,将李守珩写的后文一一道出。 失明的女子,流出了两行血泪,凄声道:“裙钗女流,巾帼尧舜……” 她们在这历经风暴许多年,被裙钗女流四个字所禁锢,像是猪狗般痛苦,连不得好死都成了奢侈,许多年后,终于等来了下半句,竟是意想不到的巾帼尧舜。 楚月观望着黑色风暴和阵法囚禁。 仔细瞧去,就能发现,这四名女子在用血肉之躯对抗阵法,不想影响到阵外的女修,但以历经风霜的残身难以抵抗那恐怖如斯的阵法之力。 而此事的根本原因是,道场阵内的她们哪怕消减了阵法之力,可道场外根本没有更多女修悟道。 这就导致了,只要来一个女修,就是必死的结局。 若有群人之力,分散力量去和阵内相结合,定会是截然不同的结局。 “云都王,你杀了我们吧。” “用你的之力,诛杀我们,魂飞魄散,我们可助你悟道。” “你能看到我们,你是千载难逢的瞳,这是天意。” “………” 楚月听着黑色风暴里传来的话,低低一笑,再抬眸看向她们,朗声道:“诸位,抱歉了,恕难从命。” “为何?” “因为本王,从不杀自己人。” 恶人没死,哪有先诛志同道合者的道理? 那残身悲恸的女子,诧然地望着楚月。 楚月看了眼三千归墟,融合淬炼差不多了,便浅笑一声,挥袖盘膝而坐。 三千归墟的寒霜怒火,化作无数道力量,汇聚在她的身上,只待充盈! 阵外,道场。 冥王与赵影真人互相对视了眼,俱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天助我也”之意。 若在此时,刺杀叶楚月,云都可另立新王。 二人才刚有此意。 只见轰然一声,黑色的风暴席卷开来,阵法骤然破碎。 李守珩所画的浮岚青山崩塌,被一把大火点燃了飞沙走石和三千剑,使得那一行字再度出现在人前,竟不见寒芒剑穿新,唯有笔锋尾端摇曳着炙热如信仰不灭般的火焰! 第3103章 混沌凤星云子君 突如其来的变故,叫道场众多的人皆是一惊。 尘烟四起,黑色风暴席卷了角落里的尘埃。 恶鬼哀嚎,幽灵悲鸣,像是枉死之人诉说千万年的冤屈。 肃杀之气则冲天而起,如魑魅魍魉百鬼夜行,狂风撕裂着众人的衣裳。 “殿,殿下——” 赵策安眼睛深红。 第一军的士兵们心脏颤动,着急万分地看向了道场上的冰霜。 宛若一座座冰霜剑冢,埋着一个个鲜活的女子。 三百多人,毫无生机。 相较之下,萧离、云芸几个较为平静。 她们清楚。 楚月既然是未雨绸缪,提前布局,最终目的就是这镇龙道场,自不会在完全懵懂的情况下拿命去搏,定是有些胜算的。 但即便如此,还是怀揣着担心,面上虽镇定,袖衫下的长指却都蜷起,盯着道场之上寒霜剑冢的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生怕刹那间就会忽视掉至关重要的一步。 “寒霜剑冢,枯骨佳人。” 赵影真人略微舒了口气,如看死人一般。 “破除陈规,逆天而行,自是不容易的。只可怜了我们的殿下,少年英才,千古女帝,昔日无间襁褓婴,今朝下界凡道云都王,埋骨道场,真叫人为之惋惜。” 他装模作样轻叹了一声,手背拭去了眼梢似有若无的泪痕,强压住上扬的嘴角,下一刻,神情却是蓦地僵住,瞳眸随之微微一缩,而后瞪大—— 却见一道道毫无生气的寒霜剑冢,裂开了数道痕迹,宛若蛛网般朝外无规则地扩散开去,随之裂痕爆发出了冲天的大火,整片火焰,沿着镇龙道场燃烧,如秋风卷落叶般蔓延到了满城,在片刻后方才消淡。 赵影真人深吸了口气,瞳眸内倒映出纷然的焰火似欲冲天。 那身穿黑金龙袍的女子,盘膝坐在道场之上,眼眸微阖,有着宁静安详的气质,如无量大海,暗潮汹涌在波澜不兴下! “没,没死?” 吕晨曦殷红的唇张开了几分,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 同样惊诧的,还有这满地被烈火冲过的人。 部分实力较弱者,眉毛被灼烧得发出焦味。 楚月始终闭目,三千归墟丹淬炼了足够的寒霜怒火,汇聚融合成为了一枚。 若说旁人的归墟丹,幻化出来,只有拳头大小的话,那么楚月元神天穹内的归墟丹,便如一颗滚圆硕大的高山,表层是晶莹剔透的冰霜封层,流转着潋滟的烈火痕迹。 旁侧,云子君第一个睁开了眼眸。 她的元神深处,发出了一声犹如远古的凤鸣。 烈火自骨髓深处衍生而出,形成了混沌凤凰,围绕着她旋飞。 “混沌凤星体!” 混沌之力,凤凰体质,后天悟道而成,前路无限可能。 据知,每一个凤星体的人,都会成功登天梯,天赋运气好点,还有可能被执法队和七杀天这等大势力看中,收纳麾下,沉淀历练个三年五载只盼一飞冲天之可能,而后海神界的全族都会跟着鸡犬升天! “子君姑娘,顿悟了混沌凤星体,她做到了,她做到了!” 有人激动道。 有挤进来的少女肃然起敬,热泪盈眶。 对于许多女修来说,这是意义非凡的一天。 打破传统,开启新的秩序法则,从来都不是容易之事,总要有人做这第一人。 云子君感受到体内充沛的混沌之力和凤星体,冷若冰霜的面孔,眼神有着稍纵即逝的恍惚。 她讷讷地望着楚月的背影,而后低下了头,望向自己掌心朝上垂放在膝前的手,心神微动,便有夹杂着混沌之力的凤火跃然。 她—— 真的做到了吗? 云子君唇部颤动数下,看向楚月的眼神,除了自责惭愧以外,更多的是钦佩,自骨血生出的心悦诚服。 殿下以德报怨,分明知她的不臣之心,却第一个喊出了她的名字。 不是送她去道场葬身。 而是亲自开辟一条路。 她只要站在殿下的身后,就能看到那曾被自己瞧不起的凡者新王,为她遮风挡雨,为她开道。 这一身黑金龙袍,九五尊气,龙威尽显,是云都千年史上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法相秩序在上,镇龙道场在下。」 她凝眸映着火光中纤瘦却巍峨的身影和万钧龙袍,心涧发出了诚恳真挚,唯有天地和三尺神明方才听得到的声音。 「臣云子君,愿一生辅佐吾王叶楚月,不求功在春秋,但求为吾王登天的足下基石。」 这一刻,福至心灵,她期盼着,叶楚月能够打破世俗对凡人之道的偏见,终将登天而去,作为新王麾下的一员,她愿飞蛾扑火,燃烧自己,助阵吾王。 不为其他。 只因,同为女修,同是…… 凡人! …… 倏地,又一位女修睁开了眼睛。 第3104章 你又在何处尘埃苟延残喘呢 凤凰鸣叫,烈火妖娆。 女修眼中更加坚定,四周却是哗然一片。 “又,又是个混沌凤星体?” “咻——” 又一女修睁眸,照样不误是混沌凤星体,惊得众人下巴险些掉落在地,距离较劲的男儿郎喉结滚动,猛咽口水,群人的眼神里写满了羡慕之情。 顿悟出混沌凤星体,就意味着跟上界只有临门一脚了。 放在镇龙道场的悟道历史上,都是极其巅峰的存在。 更何况,前有坤灵半仙笔,后有三位混沌凤星体,其耀眼之程度说是惊艳四方都不过过。 接下来—— 剩下的三百余位女修,相继睁开了紧闭许久的眼眸,睫翼之上俱都挂着冰蓝霜花,凤凰鸣叫之声此起彼伏神圣威严震慑内外。 “这么多的混沌凤星体……” 冥王愕然,呼吸加深。 赵影真人伸长了脖子定睛看去。 道场法相浩瀚迷人眼。 纵观整个海神界悟道史,今朝云都镇龙破陈规,都将会是里程碑般的存在。 “混沌凤星体,曾经不出一个,而今一来就数百,倒显得有些荒唐了。” 围观的修行者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这混沌凤星体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而今倒显得愈发不值钱了,不知晓的还以为赶集卖白菜呢。” “不是说女修,在镇龙道场无所顿悟吗,今日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讨论之际,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话说回来,众人都得到了混沌凤星体,为何新王没得?” 有人疑惑不解。 密集的人群里,身穿兽皮衣裳顶着利落短发的少女,挑起了眉梢,不大不小的声音响起时却让道场阒然无声:“自古开道者,哪个是既得利益者,都是牺牲自我之人罢了。一人开道,女修便可得混沌凤星。” 少女望着依旧闭目如老僧入定的楚王,面带微笑,眼底的炙热如六月的骄阳似火永不落。 众人闻声,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或许!三百余位女修的混沌凤星体,离不了叶楚月的开道,甚至与之息息相关。 自古开道改命者,辉煌璀璨的光泽之下,紧随其后去沐浴的拥趸之人,往往都能得到上天的恩赐和眷顾。 也就是说,今日的女修,若是跟着楚月踏步道场,都能分一杯羹。 吕晨曦察觉到此事,郁郁寡欢到了极点,望着道场之上的云子君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只恨自己当时的怯弱。 她都不敢想象,如若她拥有了后天的混沌凤星体,她该有多么的快乐。 除此之外,其余被楚月提名却未有勇气踏入道场的女修,追悔莫及,仿佛错失了天大的宝藏和似锦前程,一度有着具象化的肉痛。 云子君抿紧了唇瓣,看着楚月的眼睛略微红了一圈。 旁观人并不知晓内情,唯有悟道的女修深知。 当寒霜怒火即将贯穿她们,黑色的风暴犹若恶鬼的魔爪,欲将她们的灵魂自肉身剥离出来,寒芒绳索试图挖空她们的心脏,但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她们深刻清晰地感知到,无数恐怖如斯的力量,远离了她们,汇聚向了此间天地唯一的王。 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巍然、苍茫、刚毅且坚韧,那等百折不挠,让怀揣信仰理想的人血液随之滚烫。 云子君眼眶湿润,悟道的女修精神为之一震。 “下臣云子君,拜吾王叶楚月。” 云子君直截了当地跪地在了地上。 她本是云都的天之骄女。 她应当有一条成王之路。 但此刻,她想做这道场最忠实的臣,与君共谋万载春秋的皇图霸业! 她微笑着单膝跪地,忽视了道场外侧众人充满异样的眼神和一众惊讶连连的哗然之声,杀死曾经傲慢的自己,意图送新主扶摇青云。 话音落下的霎时,还在诧然的众人便看到,云子君抬起右手掌心朝前,汇聚混沌之力凝为一把锋刃,割裂开掌心皮肉,裹着新鲜的血液,直接贯穿了心脏。 以血为祭,以心为引,天地法相,秩序万象,行生生世世的君臣契约,不管几世轮回,哪怕堕入畜生道,纵是一介孤魂野鬼,浓烈的忠诚之心,只事一主,只向一人。 凤鸣九霄,血祭黄昏,万众注视之下,云子君面容冷峻如雪,一心一意,聚精会神,由天地法则幻化成了君臣血契。 “君臣血契,至死不得解,相随到黄泉,就算是魂飞魄散,裂开的每一道魂和魄,都是殿下之臣,若得子嗣,则子孙后代,同为殿下臣。” 冥王摇摇头,万分不理解云子君的作为,更是可惜此等混沌凤星体,不能为自己所用,成为自己麾下的一员猛将,斩回新王天灵盖的一柄利器。 赵影真人与之对视了眼,余光淡扫剩下的女修们。 混沌凤星体的女子,有那么多,不差一个云子君。 冥王稍稍点头,似是无形之中便商榷敲定了某一件事。 云子君眉峰微皱,警惕地看着赵影真人等。 她愿孤注一掷立下君臣血誓,就是不愿为冥王之流所用。 她顿悟的大道,绝不会覆灭满怀赤忱的新王。 “刺啦。” 剩下的女修们,都用同样的方式,割裂手掌,贯穿心脏,启天地法则,行君臣血契。 向来罕见少有的君臣血契,这会儿倒像是绽放烟花炮竹般噼里啪啦个不停,三百余女修,共同见血,目光坚定不二,有着向死的决心,更有昂扬的斗志。 一道又一道的君臣血契立下。 浩瀚的穹顶之下,划过无数道极昼的红色流星。 血一样的痕迹,永留人世。 却说这时,万剑山的无极剑道李太玄,出关之后,于今日坐霄讲座,把无极剑道发扬天下。 “玄公,万般解好,只差玄公这道东风了,天时地利人和,玄公今日必是风光无限。” 属下稽首道。 李太玄坐霄论道,身在九天,以剑意蓄光影,壮大自己的声势。 “为生民,为修行,应当的。” 李太玄面露骄傲之色。 他的眼眸,看向远方,看向了早已模糊了容颜的故人。 云烈。 你看,这高处不胜寒,并非人人都能抵达的。 世上庸庸无为的布衣太多,如我这般鬼才,才是绝无仅有。 云烈,万千大世,莽莽大地,你又在何处尘埃里苟延残喘呢? 第3105章 碧落扶摇簇拥他为此间太阳 李太玄面带微笑坐云端,一身仙风道骨的尊者之气,在这九霄之声,宛若即将羽化的仙人。 剑气凛冽,叆叇层云如鱼鳞铺盖在万里穹顶,金光闪烁,耀眼灼热,李太玄独傲千秋,虽不是剑道魁首,但桃李满天下,其巅峰造极之程度,让剑客们马首是瞻。 此时,李太玄的脑海里浮现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轻嗅着微风的气息,浑身顺畅,四肢百骸仿佛都得到了舒展。 云烈。 仰望我吧。 在尘浊里,仰望我。 我是遥不可及的星辰太阳。 李太玄面带微笑。 作为一个剑道胜利者,这么多年来,他无比的痛快,且享受着这世间多如牛毛之人对他的热火崇拜。 “师父。” 李太玄座下的九位爱徒,俱都佩戴着不同的宝剑,且都蕴含着强大浩瀚的灵气。 “嗯。” 李太玄稍稍点头,只从喉间淡淡地应了一声,九位爱徒便依次站立在李太玄的身后,各自周身都环绕着神圣潋滟的七彩光圈,护卫李太玄,镇守高空上,为师父增添了几分叫人仰望的气势。 剑晨钟敲响,充入世人耳膜。 这便意味着,李太玄的剑道讲座便要开始了。 霜眉雪发的老人似有鹤骨仙姿,眉宇之间,微光氤氲,眼皮半阖轻捋黄须,故作出高深莫测的神秘之态,目光下视淡扫了一圈,方才开嗓:“剑之道,人之巅,坐而论剑,迎来过往九霄风,万里剑气融万物,诸……” “轰!” 云都方向,地动山摇,轰然作响便打断了李太玄准备已久的讲座。 凤鸣之声伴随着烈焰火色图腾犹若绚烂烟花绽放,冲到了最高空。 “?”李太玄侧眸看去,眉峰微微一蹙,其座下爱徒同时循声而望,心下微微一惊,“混沌凤星体?云都镇龙悟道,悟出了混沌凤星体?” “瞧这声势和灵力光耀的状态,此番顿悟混沌凤星体的修行者,恐是一位女子?” “女子?” 李太玄听到身后爱徒的私语声,淡漠冷冽地眼底闪过了一丝疑惑之色。 海神界世人皆知,云都有一个镇龙道场。 且只给男儿悟道,裙钗女流被寒芒剑钉在道场,遭祖训所迫永生永世不得悟道,永远进入不了修行界的主流。 今朝,又怎会……? 比起这一点迷惘,李太玄两眼阴翳,最为沉郁的是,他闭关甚久,潜心习剑,而今是他出关后的初次剑道讲座,至关重要,焉能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给影响了。 他自辉煌万丈青天之上,碧落扶摇簇拥他为此间太阳,云都区区的米粒光,焉敢与日月争辉?! 李太玄以拳抵唇,轻咳了声,一袭量身定做的灰色衣袍和宽大的袖袍,在狂风之中猎猎作响。 他清了清嗓子,便继而论道论剑—— “剑者耳闻,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 “轰!” 云都之中,又不合时宜地升腾起了混沌凤星体的法相。 被打断讲座的李太玄,眼底的阴冷更甚。 枯老的唇抿起,神情冷得像一块究极寒冷的冰,渐而让龟裂开了愠怒之色。 奈何当下还是得以讲座为主。 此番讲座,关系着万剑山和无极剑道的重要之事,决不能遭宵小之辈影响,半途而废。 他收拾好了烦闷躁郁在胸腔的心情,打算两耳不闻世间事,专心搞他用心良苦的讲座。 然而—— 这一次他还没有出声,只吸了口气,张了张嘴,话还没从咽喉里说出去,就吃了一口凉风,却见云都的方向跟打雷擂鼓般响个不停。 “轰!” “轰!” “轰!”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接二连三络绎不绝的雷霆轰鸣声,烈火图腾古老的凤凰光影展开羽翼梗着脖子气势十足高贵直冲九霄。 这只才冲完,下一只又来冲了,眼花缭乱的绚丽,看得李太玄的整张脸都黑了,甚至隐隐觉得云都克他。 但此次最让他惊讶的是,一贯不让女流悟道的云都,竟然出现了三百余混沌凤星体,今朝之事,足以载入史册,甚至可能是海神界武学文明和修行历史上的一个拐点。 李太玄眉头紧皱,心中有些难以言喻的担忧。 云都镇龙道场的残碑四字,他是有所知情的。 那残碑四字,是对女子的诅咒。 用女人去吃了女人。 就算很多年过去,残碑四字不如从前的牢固锋利,但也不可能有三百余女修顿悟混沌凤星体啊…… “玄,玄公,可还要继续讲座?” 第3106章 九死一生几分傲慢该死 属下颔首问道,端的是头皮发麻,甚至都不敢去看李太玄的眼睛, 李太玄用元神感知了下四方天地的沸腾和震惊,只有一些对剑道有所追求者在关注他。 讲座,还得继续。 只是嘛—— 有混沌凤星体放鞭炮在前,玄公还是想稍作等待,静观其变。 他略微沉寂,半晌见云都毫无动静,便一挥手,三千利剑围绕长空旋飞,且发出此起彼伏震慑人心的剑鸣之声,重新吸引了一遍目光,方才酝酿了一番,微笑开口: “八卦……” “轰!” “咻咻咻咻咻!” 黑色风暴,直冲云霄。 四位残疾女子和被凌迟的女修残魂,出现在了世人的眼中。 血腥,阴暗,吸睛又叫人惊悚到灵魂险些尖叫。 寒芒锁链剑,贯穿四女的心脏,汲取着她们的心头血。 她们哀嚎,她们求饶。 她们痛苦,她们坚韧。 浓郁的黑色风暴,伴随着寒霜、怒火、雷霆、魔气。 复杂的元素之下,如一场末日飓风。 当风暴淡去五成世人便能看见黑金龙袍迎风飞舞,年轻的女帝闭目入定,磅礴万钧之气,似能摧枯拉朽,帝王相,将才风,是少年入道一朝登大宝,是铁马冰河寰宇上,是在人间,已是巅! 楚月身下,是光影缭绕具象的镇龙道场。 她独坐云霄道场,黑色风暴被她的凡人之躯所攫取。 “啊啊啊啊!” 四女一残魂,惨叫出声。 女帝道场入定,骄阳为麾。 “那四位女子是……” 李太玄身后的爱徒们,瞳眸紧缩,顿感诧然,略微思忖了一会儿,方才惊呼—— “是那四位堕入无心畜鬼道的女尊。” 早在百年前,这四人,从洪荒三界的大江南北而来。 瞎眼的女子,名为蓝子笙,是上界之人,因遭受惩罚,被挖了眼睛丢下天梯。 失明的她,并未因此自怨自艾,爬行三十年虽为乞儿,但每时每刻都在用心去感知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以及大道,直到有朝一日,她顿悟了心瞳术,从此翱翔五湖四海,八方六合。 她从一介乞儿,成为了一方霸主。 囊括云都在内三大势力之一的临渊殿,曾就以她为殿主。 在成为临渊殿主前,乞讨悟道的路上,结识了双腿被斩的祝君好。 祝君好下界而来,曾也名声大噪,一身铮铮傲骨不输须眉。 在四处拼杀的日子里,爱上了朝朝暮暮相伴,且能在陷入迷途时为她指点迷津的男子。 男子患有腿疾,只能常年以轮椅行路。 后来,斩了祝君好的腿。 据说,一刀未能斩下腿骨,用了三刀,才能完全斩下来。 祝君好依旧记得那晚,星月俱无,黑雾遮天,男子临行前在晦暗不明的夜里,长叹了一声,轻抚她的脸庞,温柔笑道: “若非要这一双铁骨腿,以你之身,又怎堪与我并驾齐驱呢?” “君好,我比你更需要这一双腿。” “我要回家。” “我得有一双能走回家的腿。” “君好,你若真心喜爱我,又怎会连一双腿都舍不得赠送给我呢?” “………” 祝君好永远都忘不掉,此生挚爱,提着她的双腿,坐在轮椅之上渐行渐远,只留下一个在记忆里永远无法流逝只会增强无尽恨意的背影。 撕心裂肺生不如死的恨,使得这背影再无原来的如沐春风,为其增添了骇然惊悚的血雾,生生世世都难以消弭。 这些幽暗无垠的血腥过往,一一站在在楚月的元神。 她仿佛也随之感同身受。 另外两位女子,萧婷霆和傅柔柔,同游山川,并肩作战,为生死之交。 萧婷霆曾是书剑两修,一剑一笔一红衣,惊艳六合,意气风流富有诗意, 傅柔柔得月族天赋,有祝福治愈之力。 自出生起,就常常治愈着陷入苦难的人们。 记事后,四处去沟壑,寻苦主,用皓月之力,为人们消灾劫难。 她陪萧婷霆在万剑山比试,二人中途堕魔,又堕入无心畜鬼之道,被强者围剿,灭于山之巅,消逝于人间。 但用瞳和元神心灵感知到诸位过往的楚月,才能从支离破碎的碎片式过往里,找到些许残酷淋漓的真相。 萧婷霆被斩断了臂膀。 傅柔柔,则被挖空了脏腑。 整个胸腔,空无一物,只有半截心脏血肉,顽强又可怜地支撑,后被寒芒绳索剑贯穿。 再之后,海神界便传出了蓝子笙和祝君好同堕无心畜鬼之道的消息,被万剑、翠微、沧溟三山强者共同镇压再粉碎,血肉如雨散在天地间,零落成泥由世人践踏。 故此,海神界世人,见泥销骨的四人再度出现,是无比之惊讶。 谁又能想到,早该魂飞魄散的她们,竟被囚于镇龙道场呢? 黑色的风缠绕着四人。 寒芒锁链随之摇晃。 一个个燃着火焰的字符,飘动在周围。 仔细定睛看去,便能看到,那是李守珩继裙钗女修的续写。 远方身穿粗衣寸步难行却志在四方的少女,血液沸腾,热泪盈眶。 有残破之身苟延残喘的女修,仰头沧桑,欣慰一笑。 当李太玄和世人一样看向那老僧盘膝般的龙袍女帝时,便见闭目顿悟已久的楚月,睁开了一双眼,直视李太玄。 是师徒两代人的宿命之敌。 李太玄略微心惊,古潭般的眼底,泛起了一丝微澜,认真地端详着楚月的容颜。 半步真阳,也敢直视他剑道师者李太玄? 李太玄座下第六徒,剑气出元神,覆在四女一残魂的身上。 “无心畜鬼道,以食心饮血为生,尔等早该魂飞魄散,怎敢苟活于世,还惊扰云都新主的悟道,尔等该死!” 第六徒青年红袍殷红,光圈七彩,颇具仙尊之气,两目摄人空生怒气,和他的肃杀剑意一并逼向了萧婷霆等人。 刹那间,龙袍飞起一脚,黑与金的色彩撞裂,在极致的暗里有极致的光艳。 楚月盘膝的身影一动不动,瞬间出现四女前,目光直视玄公之徒。 “你——” “想杀了本王吗?” 龙袍翻飞,她直面杀机。 低沉喑哑的声,如远古的少年帝王。 她在剑气杀机之下,微抬下颌,眉梢一挑,两眸沉寂如死潭,起微澜,颇戏谑,九死一生间竟有几分该死的傲慢! 第3107章 叶某想要一把上等好剑 第3107章叶某想要一把上等好剑 剑气肃杀,铺天盖地再汇聚为一体,流星追月般,以风驰电掣之速,迅速奔向楚月。 半步真元境,不足以抵挡玄公第六徒的一击。 正聚精会神观望此情此景的众人,精神为之一颤,呼吸急促,聚精会神地看过去,为其捏了一把汗。 下界共主,胆大包天,纵有匹夫之勇,怀揣蛇蝎心肠,却是大义者。 正因如此,但凡提及云都新主,多是争议如一锅沸腾而起的水。 剑气凝聚锋镝,尖锐可断狠人骨。 那一点尖锐逼人的锋芒,即将贯穿龙袍女帝的眼球。 浅金色的眸子,是费尽心思从前青莲女尊身上夺回来的。 虽是名正言顺,但却因不曾悟得半点仙神气而饱受非议流言。 玄公第六徒,云霄飓风里,青年与周身背后的七彩环圈之仙气浑然天成,因杀气而蔓开眼底血雾,似暗夜绽放的罂粟般摇曳,倒映出那一身极致的黑金。 “死吧——” 第六徒,眼神漠然,冷血似食肉的野兽。 杀机凝聚,可怖悚然。 撕裂长风,破空聚元。 即将贯穿楚月。 那龙袍女帝,竟是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她在风中无声张扬的笑,眼底凛冽,若有似无几分叫人胆寒的邪佞之气,冷眼瞧杀机三千东西南北风,她自巍然不动,是不惧生死,更是来自称帝之人的铮铮傲骨。 倏地!杀机顿住,如画面定格,就在楚月眼前。 距离她的眼球,几乎毫无距离。 尖锐锋刃,气力狂涌,甚至都碰到了她浓密漆黑的睫翼。 她始终未眨眼,不皱眉,冷傲依旧,独立九天。 “叶楚月,你乃云都新王,此番作为,成何体统?你可还有半点云都王之模样?” 玄公六徒大怒,眸色阴翳,如幽冷又貌美的毒蛇。 “本王如何模样,岂是你能说教的?玄公之徒,难道连人世间的礼教都忘记了?” 青年眼底杀气更甚。 他恼怒之下往前踏出一步,却被李太玄的剑气光屏阻挡住。 “师父?” 李太玄目光冷冽,如刀似剑的锐,仿佛有着能够洞悉人心的犀利。 老人坐道云霄讲座唇齿间,仔细望着那龙袍沉寂有帝王之气的女子。 是他的错觉吗? 此女,对他或有敌意? 叶楚月这人,他听闻过。 黄毛丫头一个,但也不容小觑。 能够从下界那等地方爬出来,小小年纪就征战无数,出身太低,故而今朝身份地位捉襟见肘。 刀客斧行,拳法方面颇有见解。 但若论剑道,叶楚月是远远不足为人称道的。 “叶楚王。” 德高望重李太玄,平淡祥和,慈眉善目,颇具儒雅之气。 若非是家喻户晓身居高位的剑道鬼才,只怕会以为是读圣贤书的大儒。 李太玄目至穹顶尽头,落在了萧婷霆、傅柔柔四女一残魂的身上,沉吟稍许,方才道: “你初登云都大宝两月有余,从下界来海神尚未满一念,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诸多繁杂晦涩之事,你一个年轻人终究难懂。” “你身后的四位女子,堕入无心畜鬼之道。” “无心之人,不如猪狗蛇蝎。” “畜鬼,为十九炼狱的牲口,连徘徊在人间幽暗处的孤魂野鬼都比不上。这些人,以人族修行者的心脏为盘中餐,只能以此饱腹。” “叶楚王既是少年意气风发的大义一帝,应当明事理,知晓个中利害关系,事分轻重缓急,相比叶楚月心中有数。” 话已至此,李太玄是逼叶楚月解决掉无心四女。 四女残疾,心锁寒芒,终日生不如死。 下地狱,是期盼多年的奢侈。 她们甚至不敢去想,是何等的痛快,只是人世尚有遗憾,年少的一腔孤勇包袱还没来得及施展,终归有所怆然悲色。 “月帝——” 萧婷霆的心脏被寒芒锁链拉扯。 她始终被吊在空中,对着楚月一笑,似是看透了楚月的想法。 “不必强求,我等阳寿已尽,该上归途了。” “你是个好人。” “我等不再是云都女修的阻碍,欢愉之情遍难以言喻。” “无心畜鬼之道,脱离道场,只能食心而生。” “月帝,修行之路多坎坷,艰难险阻上青天,女修亦如下油锅,但盼你日后能够锦绣生花,前路清香,不必在乎我等残身破命。” 萧婷霆满目的欣慰,释然吐出了一口气。 前尘种种,血海深仇,似也不在乎了。 能在有生之年,重新嗅一口青天白日里的清新空气,看见女修也有如此人也,便已足矣。 “说的是。”傅柔柔面色惨白,胸腔内的脏腑几乎全无,“亲手杀了我们,来——” 杀了我等畜鬼之道,便算是楚月的功绩。 她们心甘情愿沦为楚月踏天而去的基石。 楚月一动不动。 李太玄皱眉。 四女一残诧然。 天地风涌,却静悄无声。 楚月睫翼轻垂,纤长瓷白的手,拿出了饮血剑。 众人不知其意图。 她只低低地说:“叶某,想修剑道。” 这莫名的话语声,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叶某却不曾悟得剑魂,听闻祝君好前辈,曾顿悟剑魂之火,可否教导一二?” 她抬眸,浅笑一声,眼眸清澈,浅金的颜彩似若氤氲着淡淡的圣光。 祝君好、蓝子笙、萧婷霆以及傅柔柔四人顿感诧然。 “月帝!快,杀了我们!” 蓝子笙察觉到东方之尽,似有神佛之音随云浪翻滚。 无穷强悍的力量酝酿出一只神鬼魔爪。 那威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地靠近。 事不宜迟,必须立刻决策。 她们不愿以怨报德,成为楚月的累赘。 “月帝。”祝君好说:“今生已是有幸,祈愿来世做个剑道大能,为月帝排忧解难,余生多灾多难,便不叨扰月帝了。” 四人不谋而合,燃烧心火,自焚于寒芒锁链。 先前被四字残碑镇压,难以做到。 而今倒是自由了。 李太玄望见这一幕,唇角勾起了很浅的弧度,藏在雪白的胡须之下。 这四个畜鬼残女,倒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只是—— 李太玄的脑海里,浮现了一道身影。 那是记忆里的少年。 风华正茂,袖袍有着暗香,剑气正道,恣意风流,两百多道不羁骨。 后来,差点儿堕入无心畜鬼道,却是不见人影了。 李太玄思及此,唯余失望。 其身后九位爱徒,看着四位残女的眼神,便像是望着毫无生气的冰冷尸体。 东方力量,神鬼魔爪在云海里悄然逼近。 “嗤,嗤嗤——” 烈火灼烧四女的灵魂。 楚月沉寂少许,等到气力融合,精神汇聚。 便见她直接丢出了饮血剑。 再以精神力为利刃,将饮血剑斩出了好几截。 “叶某的意思是——” 她傲立冷风位于原地,神情不改,低声说:“留下来吧。” “叶某,想要一把,上等好剑。” “诸君——” “助我!” 她半抬起眼帘,瞳眸幽深,冷寂之下杀气肆意,万钧磅礴骤然展开。 几截饮血剑,代替寒芒锁链分别穿进了四女残魂的心脏。 她要留下四女残魂! 用她的方式留下。 做她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 李太玄愕然。 这…… 这一刻,阅历丰富历经沧海桑田的他,竟不知是该震惊于叶楚月的精神力之强,还是头脑之厉害!无心畜鬼道不容于世,食心而生,叶楚月便把这四位残女,炼成自己手中的剑,虽然不能完全摆脱无心畜鬼之道,但却不比靠食心来维系生存。 但四女的灵魂过于强大,这样一来,就由可能借饮血剑,吞噬楚月的元神灵魂,夺舍这一具武体。 她…… 怎么敢的! 那四位,可是承受了多年痛苦的怨女,对人间的血恨之气只怕是已然到了毛骨悚然的程度。 —— ps:抱歉,今天太忙了,更新迟了许久,晚安。 第3108章 再也遮不住后辈女道之路 第3108章再也遮不住后辈女道之路 风起云涌,骄阳似火。 萧婷霆四人,眸子微微睁大,错愕地望向了楚月。 年轻的帝王正是意气风发时,却用最极端的方式,留住她们这四位最是不堪的人,柳絮浮萍之命,又怎堪被这般认真对待,飘零半生,竟是一面之缘的帝王,不惜以性命为棋,入这危难之局。 “月帝,你不该——” 傅柔柔闭上了眼睛,浓密纤长的睫翼,在眼睑之下遮出了一片鸦羽般淡淡的青灰色,豆大的泪珠晶莹如水,自眼睫流出,洒落在瑟瑟秋风里。 “破命之身,难堪此任。” “月帝,何必为自己,增加负担?” “世人趋利避害,昼夜权衡,人性使然,你亦可如此,何必事事要全,顾及许多人。” “……” 四女的声音逐渐地响起,多有复杂之色,迟迟不肯铸剑。 若铸成新饮血剑,会对楚月元神有很大的创伤。 楚月心态目光始终如一。 “若留不住诸位前辈,是女修之道的悲哀。” 她以神识,轻声说:“留下来吧,陪晚辈一道看海神界女修之道是如何壮大的,看这登天之路是如何一步步走上去的,看糟糕透顶到足以吃人的迂腐陈规是如何被一拳拳震破的。” “诸君不必多虑,叶某亦是权衡利弊。” “叶某不是说了——” “叶某,需要一把时间难寻的上等好剑。” “叶某,想成为这海神界的剑道第一人。” “因为,背负师命,血海深仇,刻骨隐忍沉痛多时,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现于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还请诸君,助叶某一臂之力,若诸君来日得道,还请诸君成为叶某麾下猛将,让正义之师,斗转星星河,要这天底下的封建阴霾,再也遮不住子孙后辈的女修之路。” 她字字诚恳,神识之音宛若雷鸣响在四女一残魂的耳朵里。 沉寂多年的四女,还以为孤勇和沸腾的血液,早已随着无尽的黑暗和痛苦绝望消逝于世间,但背负赤诚初衷的旅人,终究会走向年少时第一次选择的宿命归途。 她们,终将有了求生欲。 “叶楚月。”玄公第六徒,青年绍怀阳面无表情,瞳若冷霜,淡声道:“以无心畜鬼铸剑,荒唐至极,放弃吧——” 楚月铸剑,固然有被蚕食元神夺舍躯壳的危险。 但—— 四女融入断剑,合五为一,亦要遭受融合之痛。 相当于把人放进焚烧通红的笃定,将血肉骨头焚为烂泥,只为铸剑塑形,只要有半分松懈,就无法成功,还会无限放大苦痛。 “轰!” “咻——” 烈火焚烧,黑色风暴自四面八方浮现。 飓风大作,天地之间一片混沌。 四女,义无反顾地挖出了自己的心脏。 被凌迟无数回的女修残魂,并无心脏,便主动把自己千刀万剐了。 四女手中的心脏,都只有半截儿血肉泛着诡异的光泽。 当鲜血淋漓的手高高举起心脏之时,厉鬼哀嚎野兽吼叫的声有着千奇百怪的诡异。 那一颗颗心脏,寒芒锁链贯穿,饮血剑撕裂。 傅柔柔的胸腔,空无一物了。 她对着楚月笑,泪洒长空,却是温柔如水,不似人们口口相传充满憎恶的畜鬼之女。 “大夏——傅柔柔,愿助月帝铸剑!” 无人知晓,她来自大夏,而今的伶仃国。 她愿想仗剑天涯,怀揣着满心志气想施展拳脚,来一场皇图霸业,届时为大夏王朝正名,洗涮掉彼时为下界帮忙而落得的罪。 年少的她眉目青涩心有野火,却不知知晓世道艰难险阻,路不好走,空有上天恩赐的天赋,却不能有一番抱负,沦落至此,遭人欺辱,幸得贵人月帝相助,摆脱过去种种,从此想成为一把剑,月帝手中,指向人世不公凌驾云霄之上最为锋利的一把剑。 “女修萧婷霆,愿以身铸剑,为月帝麾下他日之锋镝!” “女修祝君好,愿为月底掌中剑。” “在下蓝子笙,先祝月帝,剑道异彩!” “……” 若说断裂的饮血剑是炉鼎的话,四女一残魂,就毫不犹豫地投入了炉鼎之中,承受着千万分的苦痛,却满载希望,但盼能够如李守珩坤灵笔下所言,沐浴涅槃之火,如凤凰获得新生。 五截断剑,是鲜血浇灌的鲜红。 血腥,阴森,却又锃亮,无比之锋利。 与万剑山所追求的仙渺凌云之或轻盈或长虹的剑道截然不同。 那是一把,诡谲、幽暗却又美丽到摄魂的剑,与大道格格不入,却瞩目到像是浮尸千里河彼岸由死人描绘出的血红太阳那样。 “咻——” 楚月身轻如燕,瞬闪而至。 衣袍翻飞如泼墨描金的怒放之花在云霄上。 霜白如雪的手,赫然握住了一截剑柄。 她在更高的黑色风暴里,俯瞰着李太玄和其座下的九位爱徒,那眉染恣意,眸若冷傲,高高在上且漫不经心的模样,叫李太玄平静如古潭的心底在顷刻间就翻涌起了难以遏制的惊涛骇浪。 而这时,神鬼之爪,穿梭叆叇云层,在烈日金辉之下,悄然逼近,已经到了上空,像是蔓延的毒素,不被世人肉眼所见。 神鬼魔爪,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强悍,稍稍劲道,就可寸草不生,生灵皆亡。 魔爪来迟一步,握紧成拳彰显愤怒,随即又缓缓地展开了拳头。 偌大的魔鬼手掌,黑雾氤氲,晦暗里依稀可见一道身影披着厚重的斗篷,从轮椅上站起,垂眸睥睨,轻声自语: “君好。” “你的腿,不中用了。” 他斗篷下的那一双腿,是祝君好的。 年份太久,不如当年灵活好用了。 真是让人遗憾的一件事。 末了。 他看向楚月,目光移动,定格在了楚月的双腿之上。 “这双腿,倒是极好。” “当年那么小的腿,都长到这么长了呢。” “楚月。” “你的顽强,超出了我的想象。” “真是一双能打能杀能行万里路的好腿。” 他幽声自道,充斥着令风不寒而栗的诡异。 楚月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天,只见青阳之下雪白的云层浮动无变化,用瞳悄然观察,才捕捉到一丝稍纵即逝的微澜。 第3109章 神鬼之手半界暗无边 第3109章神鬼之手半界暗无边 楚月瞳眸映照出雾霈堆叠的层云,攥着剑柄的手加深了几分力道,虚眯起眼眸。 “无心畜鬼剑?” 绍淮阳之流错愕地望着楚月手中的剑。 “错了。” 楚月淡声回:“此剑,名为女修剑。” 一把在饮血剑基础之上断裂再铸造的崭新之剑。 她曾在老酒馆,十年仙人冢的陪伴之下悟得一把秩序剑。 但她修为较低,无法发挥出秩序剑真正的力量,且事情和不朽剑仙、仙人之死以及九万年前下界之事有关,暂时不能随意去用秩序剑。 而饮血剑,跟不上她的步伐调子,契合不如从前。 这样一来,阴差阳错之下倒是造就了一把得心应手的好剑。 “女修剑?” 玄公座下九徒,其中一名身穿惨绿衣袍的女子,目光紧盯着楚月手中的剑,“倒是个好名字。” “铮铮。” 邵淮阳压低了声,提醒师妹凤铮铮。 “师兄,无心畜鬼之道暂当别论,云都女修有通透豁达之路,此乃好事。” 凤铮铮言罢,笑吟吟地看向了楚月,摒弃了许多观念,落落大方朝楚月一作揖,粉面香腮,娇俏明媚,细细长长柳叶眉间,颇具一缕人如其名的傲骨英气,当下作揖道: “万剑山,无极道,玄公座下第九徒,我叫铮铮,凤铮铮。” “但愿叶楚王能够在剑道之路,大绽锋芒。” 凤铮铮看了眼云都的方向。 她和顾青绿,算是淡如水的旧友。 先前听闻顾青绿放弃翠微山弟子和顾家千金的身份,执意跟在叶楚月身边,颇有不解,今日倒是豁然开朗。 她生来就在剑道,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剑。 女修剑。 简单无华,却有暗劲。 来日方长,她期待这股暗劲在剑道留下的精彩一笔。 “幸会——” 楚月执剑抱拳,两眼淡漠:“云都,叶楚月,借凤姑娘吉言。” 顾青绿听到二人之间的谈话,目光闪烁了一下。 凤铮铮不顾师兄师姐的提醒,朝楚月咧着嘴笑。 邵怀阳面露不悦,私下用神识音训道: “铮铮,不可与之谈笑风生,叶楚月多灾多难之人,今朝还如此傲慢无礼。” “师兄。”凤铮铮摇摇头,“她不是多灾多难,是天降大任。” 她虽是万剑山凤家嫡亲的孩子,但早年丢失,流落到云都,过了一段漂泊无依的苦日子。 她亲眼目睹,云都女修之苦。 就因不是男儿汉,就受尽苦楚,还要遭受非议。 女子本弱? 不—— 女子本刚,只是被世人的偏见,赋予了软弱。 邵怀阳见凤铮铮执意含笑,便不再训之,只是轻怨了一声:“今日师父闭关的首次讲座,意义非凡,却因叶楚月有所中断……” “师兄,放心,师父何须人也,胸襟宽广,剑道之巅,还赏识年轻的英才,他老人家哪有小人之心会去怨怪叶楚王,欣赏还来不及呢,师兄你是多虑了,无需担心。” 凤铮铮自是开朗,说得松快又自然。 邵怀阳欲言又止,九师妹言下之意,倒像是在说他小人之心。 却说那坐霄半晌都没完成讲座的李太玄,原还想说教几声,酝酿好的犀利言辞硬是被凤铮铮那一番高帽子的话给说得失语,只得以拳抵唇,干咳数声。 下一个瞬间,李太玄眉梢轻皱,蓦地看向高空。 同时,楚月悄然观察云端暗手的瞳,被刺了一下。 是宛如针扎眼球近乎泣血爆裂的疼痛。 只见密集如海的云层中央,裂开了一道口子。 裂隙,绽出幽幽诡谲的暗光。 一只巨大的神鬼魔爪,从裂隙暗光里伸出。 以此为中心,暗色无边,覆盖了半个海神界。 此间天地的穹顶,瞬间黑如泼墨,复杂交织强劲无边的气力,爆发开来。 那一只手,仿佛能撕裂山河。 烟雾摇荡,风暴浓郁,隐约可见一人一轮椅在魔爪的手背之上。 神鬼魔爪,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当头袭下,直奔楚月而来。 刹那间,被黑暗覆盖的地方,修行者们都渺小如蝼蚁,甚至无法聚集起气力,只能面露惊惶地看着那样一只手。 绕是李太玄,都在心惊肉跳,呼吸急促加深,眼里尽是提防忌惮之意,“好强的力量。” “护卫师父!” 邵淮阳急声喊道,与师兄妹们以九星连珠的阵位,护在李太玄的四面八方,阵法之力在九人之间相连成厚重的城墙。 魔爪继续往下。 灭顶之威压,如若摧城。 像是吞下神邸的魔,在宇宙洪荒肆意张狂。 大风狂舞楚月的墨发。 她握紧了剑。 “君好,许久不见了。” 轮椅旁侧,斗篷男子轻叹了一声。 久别重逢,昔日的故人还是初见时的温柔。 惨烈的记忆失去血肉的痛为这份温柔增添了些许的血腥。 失去了双腿的祝君好面色大变,以至于楚月掌下的女修剑颤抖了一下。 魔爪撕裂长空,罡风汇聚成新一轮的风暴。 杀气森森。 陡然,魔爪凌空滞缓。 只见元神空间,那在宝座之上闭目养神,休憩了一会儿的小狐狸,陡然睁开了一双眼,宛若紫色的星河蕴含着无垠神秘的文明。 第3110章 来年初雪曙光照耀时 第3110章来年初雪曙光照耀时 小狐狸周身光芒涌动,气力翻滚,眼神犀利凛冽,生生地止住了那一只巨大无比的神鬼之爪。 那一刻,小狐狸的双瞳,赫然因为强悍如高山下坠疯狂挤压的力量,而蔓延开了无边的血红,尽管实力被界面压制所桎梏,但却有与之玉石俱焚的气势。 神鬼之爪的掌心,亦是皮开肉绽。 世人不知。 云都月帝的元神空间,有着一只极端不要命的狐狸。 楚月眉头微皱,将神农之力加注到了小狐狸的身上,警惕地注视着神鬼之爪。 “他是向我来的。” 祝君好说:“他的袍下,是我的腿。” “啧~” 轮椅旁侧的男子,轻嗤了一声。 斗篷遮住眉目,端的是神秘莫测。 他抬起手,擦拭掉了自嘴角溢出的血迹,一身冷酷肃杀之意。 随即覆下手掌。 而这一次,他的力量不是往下,而是覆盖半个海神界。 群鸟四散逃窜,发出尖锐的叫声。 飞沙走石形成风暴。 万条寒玉一寸寸断。 江河逆流。 秋水枯竭。 一掌之下,无数人的武根、丹田、元神都被压制住了。 楚月一面用神农之力护住小狐狸,一面观察神鬼之爪和手背上的轮椅男子。 小狐狸低咳了一声,拿过破布擦了擦血迹,淡声道:“此人来势汹汹,但未起杀心,只是想试探一二,震慑一下。” 楚月点头。 来者目睹明确,便是要威慑她。 而她,望着这漫天的黑暗和阴霾,感受到了无边的强大。 她若想成为剑道魁首,登上天梯,还需要有很长的一段路走。 强者的力量,一掌可压海神半界,能让众生匍匐残喘。 “三年时间,从无到有。” 那人,缓声开口:“月帝,你有一双可行万里之路的好腿。” “好好修行,待你突破宗师之境,吾会亲自来取你的宗师之腿。” “这双腿,暂且放在你的身上,吾交给你好生保管。” “好生修行,宗师之境指日可待。” “………好腿,好腿。” 男人发出了沙哑诡异的笑声,尾音拖得很长,回响在天地之间。 看着楚月双腿的眼神,斗篷之下闪烁着勾魂鬼差的幽光,似若牛头马面般的狰狞,其实力之恐怖,让目之所及的修行者无不是期期艾艾,诚惶诚恐。 “想要本王的腿?” 楚月不怒反笑,“这世上,怕是还没有这等断骨之刀,恐要让你失望了。他日本王为宗师,阁下只怕是有来无回了。” “哦?不妨试试,待你宗师之境,是你的女修剑厉害,还是吾的斩骨刀更胜一筹。” 白月初上,黑雾氤氲,映衬在魔爪手背的男子,恣睢不羁,衣袍被风吹起的弧度有几分恣意,噙着戏谑的话语腔调,倒像是游戏人间,饶有兴味地望着年轻的月帝。 “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移至女修剑。 “这女修剑,恐是等不到来日了。” “君好,当年你我对月盟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该跟我回家了。” 祝君好闻声,浑身发颤。 那声音,穿透云霄和狂荡的风,充入了她的耳朵。 过往种种,历历在目。 曾经,他们有过一段温馨美好的日子。 他们盼望过长相厮守,也一层相互搀扶走过泥泞,原是神仙眷侣,鹣鲽情深,却被他亲手斩去。 而不管过去多少年,祝君好永生永世都忘不掉,双腿被斩,血肉分离,钻心断骨是何等的疼。 她依稀记得,血色的夜里,秋风比今朝冷上许多,月上梢头,那把刀,一下并没直接断掉她的骨头,劈了好几下,才彻底裂开的。 这会儿,男人的声音,出现在她残破飘零许多年的神识—— “君好,过去是我不好。” “回来吧。” “我已找寻你好多年。” “我为你找了一双好腿。” “你可以站起来了,你看我已非昔日之我,我能独当一面,我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来成为我的妻子,离开这个年轻稚嫩的黄毛丫头。君好,你我本是同林鸟,不该各自散去,应当再续前缘。你知道的,我是怎样的深爱着你。” 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字字摇摆,宛若迷迭生香,引诱着祝君好。 只要祝君好有着强盛的自主意识脱离叶楚月回到男人的身边,这把女修剑,就会当场崩碎,甚至会反噬到叶楚月身上,而其余人等,都得魂飞魄散。 “君好,凤冠霞帔,百里红妆,你可还愿,信我一回?” “………” 祝君好咬紧了牙关。 昔日温存。 彼此相依。 情爱并非古老的传说。 他们曾是互相托付后背的爱人。 他们曾也耳鬓厮磨,在天亮未亮之际。 耳畔,是男人曾经所说的话。 ——君好,来年初雪曙光照耀时,便成婚吧。 十指相扣,是一瞬,也是天荒地老。 “君好,她什么都不懂,难成大器,来到我的身边。” 男人的声音还在蛊惑她,就像当年那样。 他仿佛知晓祝君好的软肋是情爱。 祝君好作为一个孤儿,曾把他当成至亲家人。 “君好……” 萧婷霆察觉到祝君好的动容,轻吸了一口气,神色眸光都跟着颤动了数下,紧接着猛咽口水,与蓝子笙、傅柔柔等人互相对视,紧抿起了唇。 第3111章 大夏瘴毒,麒麟兽王骨 第3111章大夏瘴毒,麒麟兽王骨 祝君好眉头紧蹙,眸光颤动。 “君好——” 轮椅旁侧的男子,在浮动的黑雾里,一遍遍的唤他。 祝君好闭上了眼眸,两行清泪湿了睫翼簌簌而落糊满面庞。 男子斗篷下的面孔,龟裂开了一丝邪肆的笑意。 幽暗的眼底深处,是即将暴露的全部野心。 楚月察觉到女修剑之中祝君好的情绪波动,自是稳然不动独立冷风之中。 “君好。” 男人又喊了一声。 祝君好睁开了湿润的眼睛。 男人的唇角勾着笑意。 “滚吧。” 闻言,男人蓦地怔住。 “周怜,滚吧。” “有多远,滚多远,我不知你为何要等到宗师境才动手,但你想要利用我来伤害到月帝,是绝不可能之事,我祝君好再是不堪,这一生辉煌过,穷困潦倒过,但我行端坐正,从来都不是恩将仇报之人。我情愿下十八层地狱烈火油锅不得好死,永无安宁之日,哪怕作为厉鬼夜夜哀嚎,也不会去伤害一个有着赤诚之心的新帝。” “周怜,你凭什么觉得,我祝君好,会下贱到回头去看一个恶心歹毒的男人。用利刃割裂开你的胸膛,只能看到一颗腐烂发黑的丑陋心脏,是我瞎了眼识人不清,但我不会重蹈覆辙。” 祝君好发出了自嘲的笑,眼梢蔓延开了一抹胭脂红。 她嘲声道:“周怜,当年我愚昧蠢笨,错失双腿,但只要我祝君好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动月帝半分。她的腿,你拿不走。” 她笑了。 笑声刺耳,周怜听得真切。 男人看着祝君好的眼神,多有复杂之意。 他轻叹了一声,便道:“君好,拥趸一介蝼蚁,是不明智的。” 随即,意味深长地看向楚月。 周怜将双手负于身后之时,神鬼魔爪托着他和轮椅,离开了这片天穹,隐遁夜下乌云,半界幽暗阴霾随之荡然无存。 周怜—— 楚月却从未听说过这么一号人。 她皱了皱眉头。 此人拥有可怖的力量,为何非要她到宗师境才来断腿。 今朝威慑,寓意何为? 她看着远去的神鬼魔爪,虚眯起了眸子。 “君好——”傅柔柔喊了一声,又止住万千言语。 祝君好轻笑,“诸位不必忧虑,我自不会为了没有心的狗男人,而陷诸位于危难之境。” “君好前辈,冒昧问一声。”楚月低声开口:“你与周怜,如何相识?” 祝君好思忖了会儿,追溯往昔,心脏轻颤,泛起了一丝微澜。 她轻叹一声,深深地呼出了口气,苦笑道: “当年落难,得他相助,他曾几次三番救我于险境之中,曾九死一生,地动山摇时,他求娶我,我便屡屡动心了。” “前辈,当初你们相遇,落难得助,会不会是他居心叵测的一个局?” 祝君好蓦地怔愣,似有一股彻骨凉意直奔四肢百骸,如大江大河的水在翻腾。 她从未想过,或许最开始就不是佳偶天成,缘分天赐,根本就是一个精心布下的局呢。 “既是如此,何不一开始就断了我的腿?”她疑惑地反问。 从逻辑上,是说不通的。 “如若说,一开始你的腿,还没达到他的要求呢?正如今朝对待晚辈这般,实力之强大,半界惶惶,偏生刻意等到晚辈突破宗师境再来断腿。” 楚月娓娓不倦,仔细分析,“假如他一开始就带有目的接近,那么,他定是像饲养花草那样精心呵护,等到花开之日,满足要求,才狠心剪短。 君好前辈,你前半生的修为、细节,可否详细讲说?” 她想从细枝末节里,去找到关键的东西。 祝君好随后便详细把自己的生平说了一遍。 修炼功法,突破时间,起起落落的人生,一五一十道来。 似山河壮丽日月辉煌过,也跌落低谷被人践踏如尘浊过。 楚月耐心聆听,捕捉到了一丝细节—— “前辈,有兽骨?” “嗯,是麒麟兽骨,在大夏王朝偶然得到的机缘,正因如此,大夏王朝瘴毒弥漫,国民苦于疾病哀弱,骨头在娘胎里就浸染了毒气,但我因麒麟兽骨,才有了修行天赋,有着出去闯荡一番的资格。” “………” 对上了! 楚月眸色微沉。 她有兽王骨。 祝君好有麒麟兽骨。 而且,当年部分麒麟兽为下界而战,大夏王朝也为下界说话。 有麒麟骨机缘出现在大夏王朝并不奇怪。 “月帝,我还有一事不明。” “君好前辈请讲——” “周怜断我双腿的前夕,我寻得古法医书,对他的腿疾有帮助,分明有救治的希望,为何还要斩断我的双腿?” 这是她被寒芒铁索残碑四字贯穿镇压在镇龙道场这么多年,始终都想不明白的一件事。 “他要你的兽骨。” 楚月眼神锋利如刀剑般逼人,一针见血道破周怜所图。 祝君好眸光一闪,睫翼掩下了失望之色。 “叶某有兽王骨,他如今,也是想要我的兽王骨。” 楚月冷笑了一声,“兽王骨便在叶某的身上,就看他能不能撕碎我的血肉拿走我的骨头了。不过,他今日,恐怕不仅仅是威慑之意,或许还别有所图。” “他的图谋是……?” 傅柔柔道:“让海神界,知晓周怜这么一号人,以此为基石,展开他的抱负。或许,韬光养晦、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为的就是今日。” 楚月眉梢轻挑,显然傅柔柔所说,是与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那侧,李太玄被九位爱徒护在中心。 凤铮铮担心地问:“叶楚王,你可还好?” “无妨,尚且安好,多谢凤姑娘的担心了。” “我相信,你的女修剑,定能在剑道烙下辉煌印记。那神鬼魔爪,断不了下界月帝的腿骨。” 楚月盈盈一笑,望着身影衣裙似若流风回雪的凤铮铮,随性惬意道:“凤姑娘说的是,毕竟——” 她的目光缓移,落定在了李太玄的身上,继而开口,哑声低沉,有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 “叶某一路颠沛流离,漂泊六合,来到今朝之地,可不是为了被被他斩于刀下的。” 李太玄对上那一双幽沉死寂的眼眸,心下却是微惊。 第3112章 红衣青年金刀笑(请假假呜) 第3112章红衣青年金刀笑(请假假呜) 李太玄只觉得那一双冷寂苍茫的眼眸,像极了一个人。 一个在他记忆深处,一个不知在大江南北何处尘埃里苟延残喘的故人。 若非叶楚月最拿手的是刀法,他恐怕都要以为是那人教出来的剑道弟子了。 “月帝,恭喜。” 李太玄道:“镇龙道场的残碑四字已破,云都女修亦可踏步青云大道,此乃天大之好事。月帝机缘巧合,得到了女修剑,我这有一方剑令。” 言罢,抬手之际,袖口掠出了一道剑光令羽,掠到了楚月的面前。 “海神界不同于下界,你既想修剑道,就需要在剑宗有正统剑道的剑徽。你我有缘,拿着这剑令去剑宗,剑宗便不会多加为难你,直接赐你剑徽。” 所谓正统,不过是自成一派,笼络天才。 而最大的好处就是,剑宗归属万剑山。 而剑徽,与洪荒台有关。 洪荒台,在上界之中,记载着众生正统道法和修行。 唯有正统,才能把路走得很远,否则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散修。 楚月抬手收下了剑光令羽,眸底泛起微澜,笑意盈盈地看向了李太玄,似是不谙世事之人,眸光澄澈了些许,诧然问道: “玄公如此,岂非坏了规矩公道?” 李太玄嘴角一扯,自是没想到叶楚月会这般回答。 楚月轻叹了一声,凛然正气道:“玄公,叶某这人,一贯是个正直的,不懂那些弯弯绕绕,若是坏了规矩,失了公允,走了捷径之路,叶某是不愿意的。” 她一面说,一面把剑光令羽大大方方地存放。 这等模样,实属是把李太玄惊了一跳。 这厮满口的道义岸然,自诩公正,实则收起的动作比什么都快,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李太玄拿回去似得,足以见得其厚颜无耻的程度堪比城墙了。 李太玄嘴角猛地抽搐了好几下,目光神色一并黯淡,风中凌乱了好一会儿。 其座下九位爱徒,包括凤铮铮在内,俱都有些傻眼了,显然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恬不知耻的虚伪之人,偏生把人弄得哑口无言,一时半会儿还真就跳不出什么错来,只能瞧着那一袭龙袍的年轻女子干瞪眼。 李太玄深吸了口气,收敛起翻涌如骇浪的情绪,耐着性子解释道: “无妨,月帝不必担心坏了规矩,你是有天赋之人。” “这话倒是不假。”楚月跟着点头,摸着下巴赞同道。 “………”可怜李太玄一把年纪了,还要疯狂遏制住自己险些狂抖的脸皮,遽然失语,顿感头疼。 想不通,世上还有叶楚月这般荒唐离谱之人。 “玄公前辈。” 楚月眯起眼睛一笑,清丽白皙的面庞,流露出童叟无欺。 但不知怎的,这笑容落在李太玄的眼里,让李太玄心有戚戚。 “就只有一道剑光令羽了吗?”她堂而皇之就问了,仿佛还在嫌少,偏生这样的大大方方,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座下爱徒,无不是傻眼了。 厚脸皮,也该有个限度吧? 非亲非故,一代剑道大能,赐一方剑光令羽就算是祖宗显灵祖上积德祖坟冒青烟了,这厮非但不知感恩,甚至还得寸进尺…… “叶楚月你……” 邵怀阳怒指楚月,冷着脸开口。 “邵公子,叶某已有家室,育有一子,还是不要直呼叶某之名,免得遭人误会。” 楚月说罢,似是觉得会被晦气的脏东西染上,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使得原就有些远的距离,更加显得疏离了,一副自重的模样,使得邵怀阳说不出话来。 “噗嗤——” 斜侧,传来了一道笑声。 邵怀阳等人循声看了过去,脸色刹那就黑如墨汁,愠怒之色爬满了眉眼,凛凛杀气在猎风之中狂动。 楚月偏头,眉梢浅浅地一挑—— 便见东南角,一群穿金戴银熠熠生辉之人,站立在悬浮九霄的巨刀之上。 巨刀犹若飞入云霄的方舟,载着不少人。 这把刀,是由纯正的黄金和玄寒、灵元以及神兽内丹打造而成。 金光闪闪,堪比骄阳。 上头是一群恣意潇洒的少年郎们。 笑出声的,则是一位红衣青年,手里提着一壶酒。 “罗鹤,你来这里做什么?” 邵怀阳并未给好脸色。 罗鹤乃是人皇御刀山的内门弟子,出了名的恣睢邪佞,时常召集一伙不学无术之人去万剑山附近捣乱。 人皇御刀山,仅在万剑山之下。 经年憋着一口气,对此颇为不服。 如环伺在万剑山四周的虎狼,就等万剑山摇摇欲坠时取而代之,成为三大山之一。 “怎么,你万剑山弟子来得,我人皇御刀山来不得?这片苍穹,莫不是写了邵兄你的名字,我左瞧右看,也没看到邵兄之名,不知邵兄哪门子的郁闷。” 罗鹤喝了口酒,眉间一点殷红朱砂,衬得整张脸甚是妖美,口吻性格,都是狂放的不羁,他满身酒气,朝着邵怀阳一笑,充满了挑衅。 李太玄眉头微皱。 罗鹤所属的刀山,原想更名为人皇山。 但被上头驳回,并且警告,额外扣除了不少的天材地宝。 人皇山内,连人皇都没得,岂不是诓骗世人? 故而,最后改成了人皇御刀,可见山中人的顽强,至少是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 古来刀剑之争多是血腥惨烈,今朝的万剑山和人皇御山,反而显得荒唐滑稽。 座下弟子还欲争辩,玄公一挥袖袍,眼神淡淡扫过,弟子们瞬间安分。 罗鹤笑望着楚月,“叶师妹,在下罗鹤,这厢有礼了。” 楚月眉梢一挑。 怎么就……师妹了? 她固然收到了人皇御刀山的邀请,但暂时都没有动静。 “师妹不敢当。”楚月淡声道。 “没事,你我各论各的,我叫你师妹,你唤我罗大美男即可。” “………” 楚月嘴角一抽。 这人皇御刀下,果然是没个正常的。 “萧师妹、屠师妹和夜罂她们呢?” 罗鹤扭头去寻。 萧离和屠薇薇都是刀客行,御刀山的人,多有关注。 只是吧—— 夜罂疑惑不解,自云都道场噙着几许迷惘地看向了罗鹤。 即便萧离、屠薇薇都算是师妹。 那她这个修斧者,怎么也算? 玄公之徒嗤了一声,“罗鹤,那夜罂,可是个斧修,怎么都论不到你师妹那去。” “刀能砍柴吧?”罗鹤莫名道了一句。 玄公之徒回:“自是能。” “那就不对了,刀能砍柴,斧也是砍柴的,不是我家师妹,难不成还能是诞下你的父亲?” “………” 夜罂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屠薇薇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不知为何—— 她怎么隐隐有种错觉,虽然离开了帝域,瞧不见了秦铁牛,但这世界之大,还有陆铁牛、钱铁牛和这罗铁牛。 第3113章 四季常青灵泽雨 第3113章四季常青灵泽雨 罗鹤生得俊美妖邪,但是个低俗之人,且没皮没脸的,叫万剑山弟子玄公徒们看得心生厌烦。 “叶师妹。” 罗鹤似是察觉不到四面八方的敌意视线,笑吟吟地看向了楚月,“师妹德空,可得快些来御刀山才好。” “再看。” 楚月不冷不热,说得是不疾不徐。 “入了御刀山名下,送纯正黄金刀的。” “………多大的刀。” “师兄足下这般大。” “………” 楚月沉默了好一会儿,忽而精神抖擞,目光炯炯有神,朝罗鹤作揖道: “罗师兄,近来云都诸事繁忙,方才耽搁,你看这出关才几日就有乱臣贼子的祸心暴露,一旦得空,叶某定会前往御刀山。” 邵怀阳、凤铮铮包括罗鹤身侧的御刀弟子们,见叶楚月变脸犹若翻书,更似三月天,一个个嘴角轻抽,无语至极。 罗鹤笑容更甚。 这声师兄,听得痛快。 “罗师兄,这黄金刀,可否提前预支?” “当然可以,御刀山,一贯大气,做不来那小家子的事。” 罗鹤一挥手,足下偌大的金光大刀,赫然化作一道璀璨流星,顺着风直奔楚月而去。 却说站立在金刀之上的弟子们,尚未反应过来,足下没了支撑,俱都始终往下掉。 罗鹤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当即一挥手,以风幻形,玄之又玄,形成风舟接住了众弟子。 楚月收到金刀,眉梢一挑,嫣然明媚而笑。 虚弱的小狐狸察觉到楚月唇边笑容,座上的他眉眼温柔,犹若倒映出紫色星河的大海,无量浩瀚,最是温柔。 轩辕修自话本之中抬头一看,就望见小狐狸不自觉地笑。 他学着小狐狸的模样,扯着脸皮去笑,末了嫌弃地撇撇嘴。 小狐狸冷刺骨的余光朝他看来时,轩辕修立即低头,专心致志地看话本。 轩辕修长年累月看话本,眼睛都不好使了,几乎都要贴到白字黑纸上去。 …… 李太玄目光冷淡地望着这一幕。 罗鹤此举,让他下不来台。 御刀山出手阔绰,显得万剑山抠搜吝啬了。 他站起身,对着楚月道:“月帝,万剑山,常青台灵泽雨,千年一启,往年都是剑魂九星的剑客能够沐浴之,今朝启时,只要你到了剑魂五星,就能沐之灵泽。” 万剑山有一座四方锁链上衔九霄悬于空的台,名曰常青台。 只因四季常青,有一颗剑道之树,据说是天道眷顾。 常青台,千年得一次灵泽雨。 沐浴此雨,剑能开智生灵,甚至能够得到铸造晋升。 剑客的实力和顿悟,也会随之强大。 可以说,千年剑客挤破脑袋,就为一朝常青台了。 李太玄面带微笑,端的是慈祥和蔼,德高望重。 让他心生不悦神情微凝的是,楚月并未因此而感到惊喜欢愉。 若是旁人,早就心花怒放、喜上眉梢了,这厮却是一脸凝重,仿佛在沉思着些什么。 “玄公,可否立下字据,到时,叶某就可凭字据前往。” 楚月在李太玄面前难得谦逊,所说之话却让李太玄和座下之徒心生恼怒,暗骂这厮是个蹬鼻子上眼的,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实在是过分。 邵怀阳横眉冷对,“我家师父何须人也,万剑山号蓬莱尊者居永乐洞府玄公李太玄是也,海神界半数剑客是家师玄公的门生,他惜你之才,你却咄咄逼人还要字据,玄公一言九鼎,岂能诓了你不成?” 凤铮铮微拢了拢眉。 她知晓叶楚月在星云宗时就是个油嘴滑舌吊儿郎当的,但自以为会在大是大非面前拎得清,没想到有些糊涂,叫人难免有所失望。 楚月眸光清亮似若秋水,不恼不怒,勾唇一笑道: “玄公自不会是那等食言而肥之人,只是世人太多,叶某日后与他人提及,口说无凭,若有子农字据,当然再好不过了。若玄公不愿执笔洒墨,便当叶某未曾说过吧。” “给你字据。” 李太玄深吸了口气,收敛起在躁郁边缘反复横跳的情绪,气力上涌按捺住疯狂跳动的太阳穴,执笔落空,龙凤飞舞有遒劲,写下了一方字据丢给楚月。 落笔之时,脸色已经足够黑了。 “云都小王,这厢谢过蓬莱玄公了。” 楚月笑道。 “但愿,月帝能沐灵泽。” 李太玄一挥手,袖袍迸出巨风。 这讲座是不能继续下去了。 索性带着徒儿回到万剑山。 他恰好借此机会,打压叶楚月。 世上剑客期待玄公讲座已久,却被叶楚月打断。 那些犹若散沙的怨气若是凝聚在一起,便是不容小气的力量,锋镝之锐利骇然欲绝。 “师父,当真要让那叶楚月去常青台沐灵泽雨吗?”第八徒,青袍少年袖口烫金龙纹,眉目青涩几分稚嫩,提及常青台有些不满。 “给她字据,她也去不了。” 李太玄道:“她聚不了剑魂。” “聚不了?”凤铮铮诧然。 “云都镇龙道场,残碑四字,哪是那么容易的,她以身为刀,崩道场残碑,反噬之力,冲撞元神。女修剑,天生自带无心畜鬼的器灵,与世上兵器的器灵截然不同,更何况那把剑,还有五道器灵。 先不说五道器灵,互相排斥,难以融合归一。 就说那无心畜鬼之气,就需要时时刻刻去镇压。靠这几个残破器灵,靠一个凡人旧元神,怎么去聚剑魂?” 一人一剑一信魂。 人和剑之间的契合阈值达到某个高度,并且有着强悍的精神力,还需要特定的契机,可谓是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才能聚集。 “可是师父,若女修剑不行的话,她到时候换一把剑不就行了?” “为师赐她剑令的时候,就已经利用剑令,把她和女修剑锁定了。她换不了,只能以此聚剑魂,显然是个失败之局。” 李太玄自不是蠢东西,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他有着自己的章法。 就拿常青台、灵泽雨来说。 天道眷顾的剑法灵泽,需要命格硬的人才能扛得住、吸收。 正如山野间取名不敢取寓意过高,就怕身弱压不住。 武体状况横陈在天地之间,营养太高,难以吸收,反而会成为负担。 故此,万剑山的先辈和师长们,都为弟子们留了龙骨剑穗。 佩戴龙骨剑穗,就能抵御许多,使得登台沐泽时多了个缓冲。 最好笑的是—— 叶楚月凡人之身,会和万剑山特制的龙骨剑穗水火不容。 龙骨剑穗还会吞噬无心畜鬼气。 这样一来,叶楚月就陷入了死局。 且不说常青台开启前她甚至可能连剑魂都聚集不了,更别说突破到五星剑魂这个门槛了。 李太玄当然不愿给出更多的好处。 随口一说,立下字据又何妨? 给她一座登天梯,她也上不了青云霄。 匹夫竖子罢了。 李太玄抬手,揉了揉眉心,掩去了眼底的肆意傲气。 “师父,可是不大舒服?” “有一点。” 李太玄为难道:“颅腔之中,似有疲乏和刺痛,看来,近半年都不能开展剑道讲座了,此事与那小月帝无关,她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不知天地万物,难免失礼于前辈。” “这叶楚月,一介凡女,也敢这般嚣张?!” 邵怀阳咬了咬牙,随即关怀道:“师父,你安心休养,讲座之事暂且不急,若世上剑客有求道之心,自会安心等待的。” 李太玄点点头,眼神幽邃。 此番出关后,他就听说了叶楚月的事。 此人是个妖才,身世离奇,天赋异禀,修行速度快到让人害怕,又是一界之主,自是瞩目的。 今日,他在开展讲座前,就让人去查了。 查的是大楚。 他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个父亲,挖掉自己女儿的眼睛,还丢去魑魅魍魉横行的无间地狱。 他想,背后的真相,定然会很有意思。 第3114章 破规之军摘星楼 第3114章破规之军摘星楼 「叶楚月,你的亲生父亲,为何要弃你于地狱呢?」 「是你——」 「哪里做得不好吗?」 李太玄流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幽邃的眼瞳,泛起了剑气凛冽,宛若一个坐于深山垂钓鸟兽的谋士。 …… 穹顶之上,异象消弭。 楚月落回云都城,收回一把剑,一把刀。 剑是女修剑,刀是黄金刀,可谓是盆满钵满。 “叶师妹喜欢黄金?” 罗鹤许是察觉不到疏离冷淡,笑着就跟了上来,如狗皮膏药般。 诚然,以他的话来说,他是一张俊美无俦的狗皮膏药,非寻常之流可以媲美的。 “喜欢黄金?有吗?” 楚月反问,却是叫罗鹤语塞。 适才瞧见黄金,这师妹二话不说就认了他这个师兄,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师妹今朝,坏了李太玄那老匹夫的讲座,怕是要引得诸多剑客不满了。” 罗鹤元神传音,依旧是吊儿郎当不着调的语气,字里行间实则细心的提醒。 楚月眉梢微挑,正视了一眼罗鹤。 这罗鹤,怕不是明面上的简单,自有一番城府。 “要的就是不满。” 楚月微沉的声音响在罗鹤的元神。 罗鹤陡然愣住。 须知—— 叶师妹乃是半步真元。 他可是真元境小乘期。 实力在师妹之上,焉能听着元神入耳之音? 罗鹤一双狭长的桃花眼,这会儿更是因兴味盎然而华光潋滟,似笑非笑几分妖,好看到雌雄难辨,亦正亦邪,说是丛林里出来的精灵都不为过,尤其是那一点殷红朱砂,不管何时何地都是惹人注目如骄阳。 “师妹天才之名,诚不欺人。”罗鹤笑道:“不过,师妹故意而为之,可是有什么打算?” 他甚是好奇。 楚月笑容不变,容貌依旧,落在罗鹤的眼里,却是渐渐变得奸诈,只因楚月传音道:“三把同等金刀,便可诚实相告。” “………” 罗鹤生平头一回觉得棘手了。 怎会有人,比自己还不要脸? 还是个女子!是他命定的师妹! 罗鹤俊邪的脸庞,浮现出了伤心之情,哀怨巴巴地望向了楚月,悲伤道:“师妹,这便见外了。” 师兄妹的感情,难道还比不得区区三把金刀吗? 再说了,他攒点黄金,容易么? 楚月眯起眼睛笑。 “罗师兄,万剑山和剑道,一直压刀客一头,而今反将一军,让李太玄触霉头,只需要三把金刀,且是看在师兄的面子上才三把,若是旁人,定要十把的。罗师兄,你且说这三把金刀值是不值。” “值,值值值,自然是值的。” 罗鹤两眼放光。 若能让李太玄触霉头,莫说三把金刀,三十把,三百把,就算他连轴干个九万年他都愿意。 楚月朝罗鹤摊开了手。 御刀山弟子两眼迷惘。 镇龙道场的冥王等人,亦是面面相觑。 他们还想与这罗鹤寒暄一下拉近几分关系。 “罗鹤公子,殿下初来乍到,年纪尚小,诸多事不晓得,若有失礼之处,罗鹤公子莫要怪罪。” 赵影真人闲暇惬意,从容自然,仿佛往来都是大人物,早已习惯。 这等淡若,是在贫瘠山野之地摸爬滚打讨生活之人穷其一生都学不来的。 罗鹤看傻子似得看了眼赵影真人,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取出了三把金刀的缩影交给了楚月。 “叶师妹,你且收好。” 赵影真人愣住。 御刀弟子亦是怔了又怔。 罗鹤师兄极其难缠,放浪形骸天生妖物,喜欢穿金戴银,又极其抠门贪财,还从来没有一人话不用说只伸手就能先坑他三把金刀的。 诡异,实在是诡异。 亲眼目睹,都觉得很不真实。 “师妹贵为帝王,分寸尺度她怎能不知,就不需要赵真人来提点了。” 罗鹤面上多了丝毫便刻骨的冷峻,如枯枝凝冰,秋冬结霜,咬字重了些,“罗某与赵真人是旧相识,知晓赵真人是个热心肠真性情的好人,但这人云亦云,流言蜚语都是从犄角旮旯里出来,就怕传了出去,旁人还会以为赵真人是个以下犯上没有礼教的东西,届时赵真人就算跳进流光海域都洗涤不干净了,是吧?” 言罢朝赵真人咧开嘴一笑,颇具少年意气,但那一双勾人的眼,迸发出了气势。 楚月眉梢轻挑,泰然如初,一面用精神力查看金刀的纯度,一面观察这闹剧尚在掌控的局面。 小魔王哼哼唧唧,“破金子,不够纯,没本王的纯。” 他鄙夷地看了眼楚月。 搞什么? 他这魔灵之地,一座座坟下一座座金山。 坐拥金山的女人,竟被区区三把金刀给蛊惑了。 这般模样,谈何光复他魔道霸业? 小魔王闷哼了好几声,打毛线的动作都更加用了些力道,似是宣泄他难言的怒意。 楚月莞尔。 金刀固然比不上魔灵金山的纯度。 但那到底是上古时期的黄金。 修行文明都不一样。 多你岁月是把杀猪刀,修行时代的黄金都未曾放过,现下能有金刀这般的纯度,就已是不错了。 “罗鹤公子说的是,赵某关心则乱了。” “情有可原。” 罗鹤笑了笑,当脑海里出现楚月的声时,神情便凝固住了。 “罗师兄,金子纯度不错。” “………” 感情他在这里为她操心。 她一代帝王,竟在查看金刀纯度。 这师妹…… 此时的罗鹤,还没注意到,楚月那从星云宗而来的师兄姐,看他的眼神,很是不爽,郁闷都写在了没有表情的脸上。 见过抢亲的。 这抢师妹的,还是头一遭。 “师妹。” 罗鹤撇着嘴,无辜地摊开了手,一副伤心客的样子。 他这么英俊的一个师兄,竟还比不上俗气的黄金。 楚月耸耸肩。 金刀在手,便不再看他,踏步道场之上,完成先前未完成的事。 “吾等,拜见吾王!” 李守珩、云子君、赵策安等人俱都单膝下跪。 黑金龙袍曳地,大氅厚重彰显万钧苍茫之气。 罗鹤顺着风看去—— 那年轻的女子,清瘦高挑,似可顶天立地。 这磅礴大气的龙袍,将她的帝王威严之气尽显于人前,就连路过的熏风仿佛都要沦为殿下之臣,小心翼翼在她的肃气之下戚戚匍匐。 “云子君。” 楚月睥睨了眼,沉声喊道。 “臣女在。” “今朝破规女修者,自聚为军,名曰:破规。” 楚月微顿,目扫四方,便接着说:“日后,你便为破规军之统领,并成立摘星楼,掌管镇龙道场的女修悟道事宜,云都女修的璀璨前程,就在破规军中,前路艰险不好走,你可愿意一试?” “臣,云子君,愿意倾尽全力一试之。” 云子君额头磕地,发出沉闷如雷的响声。 悟道的混沌凤星体女修,三百余人,齐齐磕头。 “破规军领命,谨记吾王再造之恩。” 罗鹤在御刀弟子的人群里,高扬眉峰,眸色浓郁地望着这一幕。 耳边,是同山师弟疑惑的话语声: “摘星楼?罗师兄,我怎么记得,日前那楚南音在大楚设了一个摘星司?倒是异曲同工之妙。而且虽在两界,颇具剑拔弩张之肃杀气。” 云都摘星楼,为女修而立。 大楚摘星司,为清苦请命。 且都在近期设立,又加上叶楚月和楚南音之间的双生关系,难免叫人多想叶楚月此举,是直接锋芒直对楚南音。 楚月半垂眼睫,金眸藏暗光。 楚南音设摘星司,恐是为了一时的虚名,亦为解彼时的燃眉之急,给了大楚底层人希望,若不好好经营,就相当于残酷地斩灭那希望之火。 如若她以摘星楼,开启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楚南音乃至于楚祥都会重视摘星司,起码会弄得有模有样,若有一些清苦之人因此受惠,也不枉费她同名直指楚南音了。 第3115章 追悔莫及吕晨曦 第3115章追悔莫及吕晨曦 “罗师兄,叶师妹这摘星楼,是故意而为之吧。” “同名宣战无硝烟,却能惊两界修行人,都想看看何方摘星更胜一筹。” “………” 罗鹤听到身侧师兄弟的对话,映出那龙袍的眼底,泛起了一丝暗色光弧。 是他所想的那样吗? 叶师妹此举,并非简单意义上的宣战,而是希望楚南音能够正视摘星司而非敷衍了事寒了穷苦人的心。 关乎大楚之事,他且暗中调查过。 楚南音会设下摘星司,显然不是由衷,只是不得已而为之,试图博取个好名声。 叶楚月曾也是楚云城和雪挽歌的孩子,她有着毫不掩饰的赤裸野心,如燎原之火般燃烧着。 作为一个智者,应当知晓,借摘星司之事作为一个大楚的隐患,压死楚南音最后的稻草,是最完美的一步棋,让楚南音和大楚丧失民心再理所当然的取而代之,是最通畅的一条路了。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她不愿以人心为棋去博个功成名就。 罗鹤忽然想到了一人。 归元天罡,神之下,人之巅,一贯豪杰楚神侯。 “一个真正有着仁和之心的帝王,不会只偏爱一隅之地的布衣黔首,她会由衷去喜爱,目光所及是众生。” 罗鹤自言自语地低声喃喃着。 御刀山的弟子并未听清,各自的面上都浮现出了讶然之色。 楚月偏眸,余光不经意扫到了罗鹤身上时,罗鹤咧着嘴朝她一笑,红袍如火,恣睢乖戾,却有一双似是而非的勾人眼。 “小狐妹夫,有人当你面勾引你女人。” 患了忧郁症多好的龙骜,冷不丁来了一句。 放在以前他是不敢的。 但自打凰娘相中了他这个好儿子,一时地位水涨船高了,平起平坐都满足不了他蠢蠢欲动的心。 “品相一般,流于表面,谈何勾引?” 小狐狸沉寂了下,一只手爪子背在了身后,做出高深到叫人琢磨不透的神情。 龙骜见状,登时失语。 小狐狸微抬下颌,小小的脑壳和表情流露骄傲,仿佛在说:并非谁都能如他这般有着俊美的皮囊之时,还拥有着有趣的灵魂和富有内涵的才华。 “………”龙骜张了张嘴,哑口无言的同时,甚至有些……想yue。 楚月察觉到神农空间的动态,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眉角眼梢的凛冽锋利少了几分,转而是春风送暖般的温柔。 镇龙道场,静谧无声。 云子君率领破规军气势昂扬如青松般挺直脊背的女修士兵们走向了一侧。 “子君。” 途径路侧,吕晨曦压低了声,轻招了招手。 她想悟道了。 若知晓点头同意,毫无风险就能拥有混沌凤星体,她哪里会拒绝殿下的入道邀请。 莫说她了,先前被楚月点到过名字却不敢进入道场的女修,一个个悔得连肠子都青了,而今听到吕晨曦的声音,眼底里都燃起了对悟道的希望。 擦肩而过的云子君步伐顿住。 “子君,这混沌凤星体当真是好。” 吕晨曦艳如春华的小脸扬起了笑,正酝酿着措辞寻思怎么跟旧友开口才好。 云子君却道:“出门在外,还请称本将为,云统领。” “…………” ——— ps:抱歉抱歉今天再请假一天,临时有急事。 第3116章 分予漫漫余生不得消弭 第3116章分予漫漫余生不得消弭 云统领? 吕晨曦嘴唇颤抖了一下,喉咙道不出话来,眸光闪烁倒映云子君的身影,顿感几分好笑。 什么破规军云统领,不过是拿个鸡毛当令箭罢了。 顿悟了个混沌凤星体,就真把自己当成了叶楚月的走狗? “云统领,摘星楼破规军既掌管悟道之事,你看我们这些女修……” 吕晨曦欲言又止,弦外之音足以明显。 跟在吕晨曦身后的女修们眼里亮起了光。 事关众人的利益时,每个人都会在黑夜里举起火把。 云子君则神色淡漠如初。 “你们,今生不得在镇龙悟道。” 云子君说罢,挥动了下衣袖,背着琴带上破规军女修士兵往前走去,利落冷冽如隆冬和寒风,不过一时之悟道竟是判若两人,吕晨曦、冥王、赵影真人俱感到匪夷所思。 吕晨曦咬紧了后槽牙,无尽幽暗的心里怨怪着云子君绝情冷血的作为,竟丝毫不顾及多年旧情就让她在众人面前丧失了颜面。 今朝她难免丧失理智,怨艾颇深。 作为靠山的权御天,被叶楚月当众诛杀,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 而曾经弃之如敝履的凌秋远,竟成了云都世家的府主之一,她自己也和混沌凤星体失之交臂,陡肉疼懊悔到悲恸欲绝,眉头紧锁成了沟壑,死死地看着云子君的身影。 楚月余光淡扫,尽收眼底。 “这云子君,倒是个不错的。” 龙骜语气深沉道。 “嗯。” 楚月淡淡应了一声。 她既要为云都女修打开镇龙道场的门,就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以身为刀斩陈规。 云子君也好、吕晨曦也罢。 哪怕是现下破规军内的女修士兵们,其中或多或少都有些人是不喜她这位云都王的。 但她平等给了每一位女修的悟道机会,至于敢不敢,愿不愿,有没有舍得一身剐也要开女修之路的勇气,则是因人而异了。 “摘星楼之事甚好。” 沉默良久的判官府大人风望月手掌轻拍了数下。 当众人目光交汇看来时,他点了点头,继而道:“云都女修苦腐朽陈规久矣,云都以外,多有偏见,修行本无男女之分,只求问道之心,赤诚者,可摘星。本官,愿以判官府之名,在云都以外的地方,尽可能开拓摘星楼。但愿来日摘星楼,手通日月沐星河,女修之道亦可光辉璀璨无阻拦,洪荒三界一心守修行之文明。” 楚月看向了风望月。 云都变故计中计,局中局。 判官府,执法队,都是她请来的。 她一挥手,酒壶落在了风望月的手上。 楚月则高举另一壶酒,敬向了风望月。 “裙钗女修,手通日月沐星河,这一杯酒,敬摘星!” “敬摘星。” 两人笑着饮酒。 众人心下一惊。 摘星楼还在起步阶段,若有判官府的助力,便有浑厚的底蕴,不是那么容易击垮的。 “诶诶诶。”罗鹤忙道:“别喝这么快,还有罗某呢。” 楚月和风望月下意识地看向了不着调却足够艳丽如桃李灼灼的罗鹤。 “加御刀山一个,日后摘星楼的刀,都由我山包了。”罗鹤眯起眼睛笑:“叶师妹想做的事,我山焉能旁观?” “师兄……”御刀山弟子欲言又止。 摘星楼之事,那可就和大楚对上了。 他们固然厌恶大楚,但没必要针锋相对。 更何况,摘星楼初步阶段,万头开头难,岂不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罗鹤则眯起了华光潋滟的眸子。 眼底深处,有暗流涌动。 若日后摘星楼立足海神天地间熠熠生辉,御刀山亦能沾光赚点小钱儿。 “叶师妹,日后有需要直说。”罗鹤笑得人畜无害,旁人见了只当这是个不带脑子空有皮囊的傻子。 言下之意,岂不是成为叶楚月的后台了。 可见今日后,叶楚月便要稳坐云都王位。 冥王、赵影真人几个悄然对视,顿感棘手,暗道不好,瞧着光鲜亮丽且生命力顽强到令人发指的叶楚月,几人忽而觉得头痛欲裂了。 “既是如此,那日后便要麻烦罗师兄了。” 楚月浅笑道。 既有东风为利来,她不妨借这东风行自己的康庄之路。 “师兄妹的事,怎会是麻烦呢。”罗鹤笑道。 “时辰不早,诸位辛苦,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吧。” 楚月轻挥袖袍,神色凛冽如霜。 镇龙道场四下之人,陆陆续续单膝跪地。 “吾等恭迎吾王,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呼之声虽不算是整齐统一,但却是彻底奠定了下界凡女的王之路。 她不言,微颔首,只侧眸扫了扫冥王几个,眉梢轻挑却是皮笑肉不笑,眼底依旧一片深潭寒意,噙着几分叫人头皮发麻的戏谑。 冥王嘴角抽动了下。 赵影真人眼观鼻鼻观心。 …… 到底是下界武者,还是凡骨凡女。 这让他们,如何跪? “殿下——” 冥王提醒道:“在云都,镇龙之族,历来就没有行跪拜之礼的规矩。” “日后,就有了。” 楚月勾唇一笑,往前踏出一步。 脚掌踩在镇龙道场。 一声龙吼震彻四方。 却见道场裂隙窜出了乳白色相间玄金的圣光。 浓烈的光芒之中,一条浅金色的龙窜了出来。 似有烟花绚烂盛放于九霄之中,使得远去的李太玄一众人在云海里凝滞不前,回头看来的面庞写满了诧异之上。 那是…… 菩提众生龙! 又称,道种! 镇龙道场内,能够悟出与龙相关的法相和道法。 但菩提众生龙,却是其中最为独一无二的。 诸龙横行,威严肆然。 唯有菩提众生,行的是仁和之道,是以己身帮助他人开道。 只有最纯正的任何之心和天生的帝王将相紫微星,才能悟得菩提众生的道种。 便如当初佛祖割肉饲鹰般,她能以损伤自己的精神血气以及悟道为代价,助了云子君等人悟道。 若说先前,众人只是猜测而已,如今菩提众生的出现,让他们清楚了事实的真相。 道场裂隙的光里,展现出了一幅幅画面。 原本应该冲向云子君等人的黑色风暴,沿着她的万千毛孔冲向了她。 原本能把人骨头冻裂的寒霜之气,侵袭她强大的精神。 原本属于她的法相之道,成了漫天星辰洒落,响起了凤凰叫,便有了三百余位混沌凤星体。 云子君睁大了眼眸,心脏也随之微窒。 转眼间,就已红了眼眶。 血液发热。 咽喉酸痛。 余下感动分予漫漫余生不得消弭。 第3117章 求仙问道位列神官 第3117章求仙问道位列神官 破规军女修士兵们,望着裂隙光芒内的一幕幕,登时热泪盈眶,并肃然起敬。 新王把自己的机缘道法散落满天星,分送给了她们。 虽也因祸得福,有了菩提众生道,灵龙之体。 但她原能更好! 光芒之中,道场外的风吹拂而来掀起了惹眼的龙袍。 楚月冷淡地看着冥王之流—— “在云都,在这道场,本王所言,即是规矩。” “今日,本王惩了作恶多端的太极权家,也不介意,多教训教训一些目无尊卑的东西。” “………” 冥王面色僵住收敛起了任何细微的表情。 四大世家的府主和高层股肱人员,无不是同样的憋屈。 许久过后,几人不情不愿地单膝跪下,曲起了高傲的骨头,跪在那龙袍前。 罗鹤瞧见,眼底狂热更甚。 楚月扬唇而笑,袖袍一挥,心神微动。 精神力如外劲形风。 风劲似她的手掌,欲托起冥王等人。 她则言笑晏晏道:“诸位这是做什么?” 冥王几个面面相觑的愣。 楚月又接着笑:“诸位都是云都老臣,本王的左膀右臂,何必行如此大礼。” 众人:“………” 冥王之流嘴角狂抽,风中凌乱,心里的憋闷显然到了极致的状态。 这厮逼得他们不得不跪下行礼,而今轻飘飘如个局外人般,仿佛先前之凌厉威压者不是她。 几人愿想借着楚月精神力幻化的风劲起身。 哪知—— 那风劲之手才托着他们的膝盖稍稍离地就迅速消散。 只闻接连“扑通”的几声,毫无防备的冥王、赵影真人等,膝盖离地一指之距就猛地跪下,磕得波棱盖儿生疼。 羞辱!叶楚月纯粹是在羞辱他们! 冥王恼怒上眉梢,怒视楚月。 楚月却笑盈盈道:“诸位,莫急。” 莫急? 冥王愤然之余还有几分傻眼。 叶楚月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羞辱他们。 还让他们莫急?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人能做出来的事? “本王,来感觉了。” 楚月看着跪在地上脸色发黑心有狰狰杀气的冥王,宛若寻常好友在佳节谈话般自然道。 “???”众人目瞪口呆,苦苦沉思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却见楚月再一脸郑重之色道:“本王,许是要突破了。” 突破的感觉?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只是突破之说,从新王嘴里道出来,显得怪里怪气。 世上修行者多如牛毛,哪有人突破前,还要跟人商榷般说一声的。 道场间隙的光伴随着龙吟声,汇聚到了她的身下,形成一个流动着古老晦涩符文的法阵。 楚月盘膝而坐,缓缓地阖上了眼眸。 汇聚为一颗的归墟丹,聚精会神运转出千丝万缕的归墟之气,沿着经络运行个七个小周天和三个大周天。 冥王傻眼了。 赵影呆住了。 跪在地上的他们,还不能及时站起来。 还得跪着看叶楚月突破? 风望月见状,斗篷和面具下的唇角噙着笑意。 这事,是她能做出来的。 总是这般,用不靠谱的方式做着一本正经的事,谈笑间就把人给折磨得身心俱瘁了。 “轰……” 狂风涌动,互相交织出沉闷的响声。 楚月便要一举突破。 冥王等人心中大喜。 突破结束,便能起身了。 然—— 临门一脚之时却是歇住了,逆流回去了。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眸,叹了口气,“突破真元境,果然有点难度。” 众人:“………” 罗鹤歪头看来,眉间朱砂绚丽,眼底的笑意如波澜扩散成奔流之水。 “不如,明日再突破?”楚月自言自语,又道:“罢了,还是今朝吧。” 她缓冲了会儿,便闭上了眼睛酝酿突破之意。 冥王几人的脸色已经黑到不能再黑了。 罗鹤瞧着,好似已然猜透了楚月的心思,眼底笑到惺忪有水色。 半晌,就在冥王垂头丧气颓废到不行的时候,随着轰然一声,归墟之力一鼓作气,凝聚在元神天穹的归墟丹,赫然被新的颜彩缓慢地覆盖燃起了真元之火,赤红色,如太阳。 真元之气猎猎作响。 象牙塔里的神侯府随之有了点鲜活之气,以至于花家两位战神从而得到蓄力。 哪怕只有一点点的鲜活蓄力,对于两位战神来说亦是久旱逢甘霖般的惊喜。 修行者一举踏破真元境,势必会凝结真元丹。 按照以往惯例,丹火会以突破之人为中心,往外扩散一臂的距离。 但在楚月突破的刹那间,整个镇龙道场,都是绚烂的丹火。 丹火之迅猛,像是特意般,最厉害的一部分冲向了冥王几个。 还烧掉了冥王半截眉毛。 冥王的灵魂快要扭曲了。 云子君眼底的狂热,亦如这整座道场的丹火。 真元丹火弥散。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起身之际,侧目一看,惊讶道:“诸位,快快请起,何必跪这么久呢,就算是心悦诚服本王,也要注意身体才好。” 冥王唇部干涸,看着一派胡诌还满面严肃的叶楚月,差点儿给气得怒火攻心给吐出血来。 楚月的笑容越是粲然,对于几人来说就有多刺眼。 罗鹤则憋笑憋到直抽抽,跟脑子有病一样。 而这一场闹剧,便也至此落下了帷幕。 从此,立锥云都,再无人敢言。 云都的格局,便从这一日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府主更迭。 第一军,破规军,道场女修。 云都,彻底变天了。 此事很快就如秋风卷落叶般传遍了八荒六合,五湖四海。 星云宗的左天猛、葛兰花以及师兄姐们听闻此事,感慨万千。 葛兰花叫上祝老、大长老几个上山喝酒。 山上长满了成群的妖兽。 “这孩子,是个真正的云都王了。”葛兰花眼底有泪,“半年的时间太短了,她却只用了两个月,还突破了真元境。” “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十。”左天猛道。 祝老打了个哈欠,“放心吧,来之前已经告诉了天骄山上的老云头,在他碑前多放了两坛酒。” 左天猛长舒了口气,望向天,沉声自语道:“这孩子的路,何处会是尽头呢?” 她要去往多高的天穹,成为多强的人? 她生来即是天降大任的王侯将相。 她将女修之路行得铿锵铮铮。 “人之巅,在诸天,求仙问道,不如位列神官。” 葛兰花笑了笑,近乎是脱口而出。 凡人之道不求仙,不成神。 她以凡人之骨比仙神,号众生。 左天猛一怔,旋即众人失笑,举杯喝酒。 动静太大,妖兽们扭过头好奇地看来。 却说云都,道场散去一众人。 罗鹤喊住了风望月。 “风大人。” 风望月回头看。 罗鹤笑容妖冶,意味深长,“大人和我家师妹倒是有缘,我家师妹乃穹顶之下一皓月,风大人则乘风望月。” 第3118章 三十六真元,宗师开天眼 第3118章三十六真元,宗师开天眼 风望月侧目,眸色深深地看向了眉眼含笑的罗鹤。 罗鹤说得意味深长,妖冶的目光潜藏着锋利,在悄然地观察着风望月,试图看到鲜为人知的蛛丝马迹。 “御刀山,罗鹤公子,本官的事,你越界了。” 风望月负手而立,平平淡淡如青松,用一双眼去窥血色天地,从骨子里透出着冷漠和不足外人道的浅悲。 言罢,便抬腿往外走,头也不回,挺拔的身影透着神秘的气息。 罗鹤眯起眼睛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似笑非笑如狐狸,桃花眸潋滟生姿,提起酒随性惬意地喝了口,轻叹道:“望月,望月,风望月,真是别出心裁的名字。” “罗师兄,那判官府的风大人喜怒无常,绝非善茬,轻易不要招惹他。到时候回御刀山被师尊知晓,可饶恕不了我们。”师弟苦着脸说。 回回跟罗师兄出来这可怜的苦师弟毫不例外,永远都是胆战心惊的。 罗师兄一日不招摇过市惹众怒,就一日不自在。 “放心,他不会伤害我们。” 罗鹤自信从容道,眼梢的笑意更甚。 “为何?”师弟不懂何故如此笃定。 罗鹤拖长了尾音,粲然笑道:“因为……我们有叶师妹。” 师弟妹们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 总觉得,罗师兄的脑子和正常人不大一样。 山上的师尊说,罗师兄脑子不大好,看来是真的。 …… 洪荒上界,清远沐府。 族老们共聚圆桌,商榷沐府大小事宜。 其中,便顺嘴提到了叶楚月的事。 “半年之约,已过两月有余,那云都王,尽早让位吧。云都城关乎到许多事,不容闪失。” 一位眉间有金月图腾的金瞳老人,霜眉雪发,面容冷峻,手执一拂尘,冷淡出声,道得是中气十足。 “她无权无势无根浮萍,姜君夙兴夜寐忙于姜府之事,哪有闲心管她。一介凡女,是坐不稳王位的,自古帝王将相,哪个不是大浪淘沙,真金火炼,原就是万古难遇,而今凡人之道难,难如蚍蜉撼树,又是天性本弱的女流,还是下界文明养的凡体凡骨,难上加难,不足为惧之。” 沐府俊逸如画的青年轻笑了一声,咬字清晰道。 玉石圆桌旁的诸位沐府高层,紧绷的神态缓和了不少。 奈何没多久,就有侍卫前来禀告事情。 “发生何事了?”青年问道。 老者听完,神色沉重,眉头紧锁。 他看了眼青年,方才道:“叶楚月,顿悟菩提众生龙,斩残碑禁制破寒芒铁索,麾下破规军三百余女修,皆顿悟了混沌凤星体。她一身入局,化身猎物,逼得太极权府使出凶兽,然后反将一军,利用执法队废了太极府,并彻底掌控了四大世家为己用。” 青年的表情僵住。 大炎城,上古遗址开启之日,他与叶楚月有过一面之缘。 可以说,叶楚月能够成为云都王,还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 只是他不曾想到,两月时间,叶楚月就能坐稳云都王位,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叶楚月,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突破了真元境。” 老者脸色黑沉,犹若墨汁,“这云都,稳不住了。” 青年和玉石圆桌周围的沐府高层,皆陷入了沉思。 真元境对他们而言,宛若捏死一只蝼蚁那么简单。 但让人最为在乎的是,叶楚月的成长速度和生命力之顽强,说是恐怖如斯都不为过,且心智谋略,不输在座任何一人,这种居安思危的危机感,让每一个人都神色凝重了。 “大楚,或还有用。” 青年虚眯起了眸子。 有些事,清远沐府地位太高,不好出手。 大楚却是顺理成章。 老子打女儿,那叫个天经地义。 这会儿的大楚,自也太平不到哪里去。 “破规军,摘星楼?” 楚世诀眉头紧蹙,咬牙切齿,“这叶楚月,故意的吧?” “自是故意而为之。”楚时修身穿缟素,头戴白花,眼神阴鸷如蛇蝎,“南音设立摘星司为清苦底层者,她为女修设立摘星楼,连名字都不改一下,是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大楚近日因为楚御辰之死而丧气颓废。 叶楚月在非常时刻,做出这等事,叫人失望至极。 楚南音默不作声,手里捧着兄长楚御辰的骨灰坛。 她的眼睛覆着白绸,脸上挂着轻盈的面纱。 整个人都是素净清冷的一身白。 “她突破真元了?”楚南音问。 “嗯,突破了。” 楚世诀道:“这人的突破速度,太快了。” 三十六真元。 宗师开天眼。 一旦通天,即可踏天梯。 “是很快。”楚南音平静了许多。 她想,她该收拾好破烂的心情,好生修行了。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不是让她在自怨自艾里自暴自弃,从而荒度光阴,最后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不怕,她一个凡胎肉体,修炼速度太快,也无用。那一双金瞳在她的眼睛里,半点仙神之气都没有,还不足以见得,她是个无用之人吗?”楚时修宽慰道。 “轰!” 欻然,一道风劲猛砸在楚时修的身上。 他往后退了一步,嘴角溢出血液,抬头看了过去。 是兄长楚世远。 自打楚御辰走后,和落九筝恩断义绝,楚世远去了一趟监房,仿佛就变了一个人。 楚世远原是要关押半个月自省于监房的。 好在他态度诚恳,在监房之中建了功,方才能早些天回到大楚。 “阿兄?” “时修,知道大楚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挫折吗?就是因为你们这般高傲狂妄,目中无人!她当年尚且一介襁褓弃婴,被挖了眼瞳颠沛流离在无间口,这样都能生存下来,难道还不能看清楚吗,她叶楚月就是个命硬的妖物,也可以说她是个天才。” 楚世远冷沉着一张脸怒道:“叶楚月,在浊世摸爬滚打,她是从地狱爬出来的人,她不是寻常人,若你们还用从前的傲慢继而下去,就等着那叶楚月爬上天梯,来诛大楚全族于死无葬身之地吧。” 第3119章 这个世界,不能少了母亲 第3119章这个世界,不能少了母亲 “记住了,永远不要低估了一个从底层爬出来的人。” “她只会比养尊处优炊金馔玉的你们,拥有着更强的灵魂。” “轻敌的代价,只怕你们都承受不起。” 楚世远淡淡地看向了楚时修几个。 “阿兄说的是。”楚南音点点头,不甘心地承认:“叶楚月很强,强的不是真元境,是她的修行速度。” “嗯,南音,摘星司的事别担心,阿兄会助你弄得有声有色。切记,一定要摆正态度,显露出你的仁和之心。” “是!” “………” 摘星司之事,楚世远在此之前并不在乎。 他从骨子里,就厌恶底层的奴隶们。 但叶楚月过于狂妄,同名宣战摘星司,那他就必须正式了。 “叶楚月,也有愚昧之处。” 楚世远道:“摘星司之事,她过于激进嚣张,暴露出了她的愚昧。” 隐忍,默然,才是最好的作为。 叶楚月却偏偏要叫板大楚。 楚南音抿紧了唇,抱着楚御辰骨灰坛的手稍稍用力了几分。 兄长之死,深深地刺激到了她。 她只有变得更加强大,才有话语权。 不管在哪个地方,拳头硬才是真道理。 “南音,你的青莲剑法如何了?” “近日专心练剑,颇有长进。” “那便好。”楚世远点点头:“那叶楚月,得了一把女修剑,沾染无心畜鬼之气,她生性刚烈,时而又野蛮冷血如野兽,命格强盛且坚韧,她习人皇刀法,又在斧道、弓箭颇有造诣,唯有剑法,可强压于她。” 楚世远拿出了一本陈黄的书卷递给了妹妹,“这剑道心法,世上罕见,你且收着,此心法我看过了,是以剑为眼,以心为剑,人剑合一,万物永恒。还有,为兄已为你谋了一双眼睛,与这剑法相契合,等你颇有成效,就能重新开眼了。” “谢……谢谢阿兄。” “你我一母同胞,兄妹之间,何须说这些见外的话。” 楚世远抬手轻摸了摸楚南音的头。 在这个家里,如今楚世远是唯一的主心骨,是稳住大楚的定海神针。 有世远阿兄在,楚南音格外的安心,仿佛天塌了都有高个子在挡着,不怕飞沙走石脏了自己的衣角。 而这也是近段时间以来,楚南音头一次觉得心平气和。 楚世远的手,拿过了楚御辰火葬的骨灰坛。 他低垂着眼睫,想到兄弟之间的点点滴滴,湿润了眼眶。 宽厚薄茧的手掌,摩挲着坛面。 他说:“御辰,你安心去,南音和大楚教给阿兄,到时候,阿兄会提着白家人和朝华岳离的头颅,去你坟前祭奠,用他们的鲜血,暖你往生之路。” 一滴泪,落在了楚御辰的骨灰坛。 楚御辰永恒地安静,再无丝毫生机。 楚世远闭上了眼睛。 “挽歌,不曾来吗?” 殿门之外,长廊深深屋檐斗角衔着秋日雨珠,寒霜渐浓,楚老爷子手捧着古铜色的烟袋,愁眉莫展便问了一嘴,这才几日,他仿佛苍老了许多岁,整个人不如从前硬朗,佝偻着背部,仿佛被这生活压垮了脊梁。 “还没来。”楚云城失望地摇摇头,“去北方龙族通知了,石沉大海般不见回应。爹,挽歌她怎会如此狠心,就算我们万般不好,御辰到底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亲生骨肉,未曾对她做错过事,何至于都不来送御辰最后一程?叶楚月是她的女儿,但御辰难道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是龙老的亲外孙吗?” 对于龙老和雪挽歌坚定走向叶楚月的选择,楚云城是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的事,一生都无法理解,纵然龙老父女是有情有义之人,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叶楚月何至于胜过一切呢? “是叶楚月的错。”楚老爷子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口气。 儿子不解地望向他。 他继而道:“叶楚月会,蛊惑人心。别忘了,她是魔鬼,是天生的坏种。” 父子俩人谈话间,就见大楚皇室的侍者匆匆而至没了规矩礼仪。 两人还不曾训诫侍者,就见侍者身后,逐渐出现了熟悉的两道身影,分别是雪挽歌和龙老。 “挽,挽歌——” 楚云城激动到结巴了下。 似一把火点燃了干柴,心脏遽然擂鼓狂跳。 秋风微凉,阴霾天朦胧如一层灰色的纱衣,沉闷压心头,难见烈阳。 而看见往日妻子的那一刻,楚云城眼眶湿润,灰暗的心里,自有一片为他绽放的火树银花,是顷刻间就绚丽无边的烟火。 雪挽歌一身缟素,白纱披头,前来参加儿子的葬礼。 楚云城着急忙慌狂奔而来,红了一双眼瞳,胡子拉渣的狼狈模样,似是压抑着许久的思念,有许多话要说,千言万语却是如鲠在喉,只余下激动和紧张,如少年郎墙头遥见心上人。 雪挽歌冷清冷心,思想复杂。 她曾在风雨交加雷声大作的夜里,彻底离开了九万年的家,奔赴大雨里再也不回家。 但作为母亲,她还是想试试,付出精力,教导一下自己的儿女,不能全被楚祥和楚云城给毁了。 殿内,白绸缭乱之中,楚世远、楚南音几个孩子听到外头的动静,互相之间喜上眉梢,心脏跃然。 “我便知道,阿娘不会为了一个一面之缘的叶楚月就丢下我们的。” 楚时修咧开嘴展露了笑颜。 楚世远虽说一脸深沉,但眼里也有希冀的光。 楚南音陡然紧张。 楚世诀止不住往外看。 …… “挽歌,御辰,御辰没了。” 楚云城泪眼婆娑。 “我知道。”雪挽歌说:“我和父亲,来送御辰了。” “日后,你,你还会走吗?” “暂时不。” “当真?” “楚云城,我是为了孩子留下,不是为了你,我是他们的母亲,我要尽到我的职责。” 楚云城有一瞬间的黯然神伤,但很快便高兴。 不管怎么说,能让雪挽歌留下来,就已是天大的好事了。 往后事,往后议,左右不过是个拉长线的徐徐图之。 既然留下,定是不会再让雪挽歌走了。 楚祥抬头看天,微笑着自言自语,“大楚的阴霾,终将过去了。” 大楚,有了难得温馨。 这个世界,不能少了母亲。 …… 云都的夜晚,青云宫热闹了好一阵。 楚月在殿内处理事物,小狐狸为她揉肩捶背。 月色素光透过窗扉淡淡洒落,自成皎洁美好的画。 不合时宜的龙骜窜了出来,殷勤谄媚不似正经龙,嘿嘿笑了两声便为楚月研墨。 楚月和小狐狸默契看了他眼。 他笑着说:“事落一段,王位稳固了,从今往后,咱三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那是楚月、小狐狸头一次在一条龙的身上,看到了淋漓尽致的猥琐二字。 —— ps: 新封面喜欢嘛,不喜欢的话,新鲜感没了过些天换回旧的。(随时可以换哒) 关于完结的事大家放心,肯定不会让左等三年右等三年,会提上日程,但一时半会儿肯定完结不了。么么叽大家。 第3120章 一微尘里三千界,半刹那间八万春 第3120章一微尘里三千界,半刹那间八万春 “一家人呢——” 龙骜沉寂其中,不假思索道:“最重要的,当然是整整齐齐啦~~” 楚月嘴角抽动,无语更甚。 这龙儿,不是在忧郁的路上,就是亢奋。 小狐狸负手而立,扫了眼龙骜,威压冷峻如帝王。 龙骜倒是不怕。 毕竟,谁会害怕自己的妹夫呢? 一旦如此想,龙骜是心不颤了,腿也不软了。 仔细瞧去还有几分雄赳赳气昂昂。 小狐狸瞪累了,脸皮一扯,便懒洋洋地趴在楚月的肩头休息了好一会儿。 楚月处理完了云都事务,拿出《彼岸》这本书出来。 此书,是夏山所赠,必有缘由。 而她死在九万年前,能够重新活下去,也是依靠着神光和彼岸花。 楚月翻阅书籍,风流指尖微微柔,沙沙作响时颇具催眠功效,没一会儿,龙骜就趴在了镇尺边沿张着嘴时,不知梦到了些什么,嘴角挂着笑意和哈喇子。 “彼岸花,名曰地狱之花,又名时间之花。” 楚月垂眸往下,一字一字看:“最早发现彼岸花的地方,是永夜领域——” 永夜领域,便是当初关押月族禁区的地方。 千丝万缕,仿佛都和楚月有着莫大的关系。 小狐狸用爪子摸了摸下颌,流露出沉思的表情,宛若个智者,紫棠色的眼眸讳莫如深,好似古井无波的潭。 他循着楚月的视线一道观看《彼岸》,好一会儿,才沉声道:“地狱之河,倒映天堂,一念碧落一念皇权,四季更迭无定数,故为时间之花。而永夜领域,在宇宙洪荒如一叶扁舟游荡,在人世裂隙里苟延残喘。” “永夜领域:一微尘里三千界,半刹那间八万春。”楚月接过了话茬,言罢,和小狐狸对视了眼,都在彼此的眸子里读懂了更深一层的意思。 “彼岸花,通异世。” 楚月淡声道:“看来,玲娘与之相关。” 罗玲玲的体内,有风铃花阵,和界面压制息息相关。 罗玲玲又是异世之人,离不得彼岸花。 而她这个有九万年之久却只存活了二十几载的人,更是赖以彼岸花而生存。 看来—— 有人要用彼岸花、界面压制、风铃花阵来做大事了。 大海的惊涛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 以天地为盘,下了一局很大的棋。 楚月又翻看了会儿书,和小狐狸商榷一番,方才走出了寝宫。 风望月身形挺拔,高挑瘦削,披着偌大的斗篷,自带寥落的孤独之气,与这秋夜萧瑟似若融为一体,孤独地站立在长廊的尽头。 “风大人,来个苹果吗?” 楚月顺道拿了个红彤彤品相极佳的苹果在掌心掂了掂。 风望月回头之际,接过了楚月丢来的苹果。 他用狼的眼睛,在血色天地里,去窥年少时爱慕之人的模样。 他孤寂自成一幅画,幽邃深沉的眸,认真地看着那裹挟着龙袍的女子。 突地,眼前画面尽数被一个狐狸脑壳挡去。 那狐狸如幽灵鬼魂般悬浮在空,一双爪子还抱在胸前。 像是没吃饱、肌无力,半抬着眼皮,懒懒地看着风望月。 “苹果不错。” 风望月咬了口,阴阳怪气道:“听说云都有厨艺一绝者,擅长做狐肉,想来那等珍味,会比这苹果好吃多了。” 小狐狸龇牙咧嘴,登时扑向了风望月,却被楚月双手搂抱了回去,按捺在怀里。 “那小王可是舍不得的。” 楚月浅笑。 小狐狸收敛怒气,尾巴却高高地扬起,还抖动了几下。 “颇为遗憾了。”风望月浅笑,扯开了话,“古武一族,楚王近日可有听说?” 楚月摇摇头,眸底泛起了一丝涟漪。 从前,她最是擅长古武一道,来自于另一个文明璀璨科技盛行的时代。 “近来,出现了一个宗族,其名为古武一族,没有任何的灵气涌动,却有劈山断海的实力。古武一族,过于神秘,且是来者不善,短短时间内,就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风望月道:“这件事,还引起了上界的注意。而今,上、中两界,不少丹田破碎武根损坏无法修行灵气的修行者,都想试试古武之道。” “古武之道,即凡人之道。” 楚月遥望夜色下的云都王宫。 这古武一族的来历,她定要好好彻查一番。 “我适才见你的徒儿赵囡囡,所练之拳法,与古武一道大相径庭。” “嗯,她所习,算是古武。” 风望月皱起了眉头。 他只希望,古武一族,不要给楚月带来麻烦。 “叶师妹——” 不合时宜的一道声音响起,尾音天生上挑,自带一股张扬,既有妖物的邪气,又揣少年意气。 罗鹤提着酒,摇着扇,笑吟吟地就来了长廊尽头。 随后便惊奇地发现,叶师妹怀里的狐狸和风大人,都不耐烦地看向了他,倒有些一致对外的意味儿。 “风大人也在呢,还有这小……小狐狸犬?” “………”风望月斗篷下的面色微沉。 他这么大的一个人在此站立许久,他不信罗鹤是才发现的。 “………”小狐狸眼睛里迸发出杀气风暴,好一顿暗骂:你才狐狸犬,你御刀山满山都是狐狸犬。 “罗师兄,你有没有觉得,摘星楼缺了点什么?” 楚月倚靠一侧,盈盈地看向了罗鹤。 “缺什么?” “缺点黄金。”楚月一本正经道:“若有御刀山的黄金,得人皇之气,风水上来说,就更是绝佳了。” 罗鹤挑眉,阔气道:“没问题,记山主头上。” 远方杏霭流玉的高山之巅,正盘膝闭关修行的山主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便茫茫然地看向了晚间月辉裹挟下的云雾缭绕。 “叶师妹。”罗鹤凑近了几分,忙道:“三把金刀都给师妹了,师妹还未曾说,玄公那局,如何破呢?” 玄公讲座之事,引得剑客们沸腾不止。 万剑山那头,说是玄公受了惊吓,半年内都无法讲座。 一下子,矛头直指叶楚月,沸沸扬扬一把火烧得旺盛,恨不得立刻把楚月变作灰烬。 不出三日,剑客们便要声讨楚月了。 而且楚月树敌颇多,有不少人等着她落下神坛的那一日,势必会往这把火里多加一把柴。 “此局好破。” 楚月微笑:“取而代之即可。” 玄公想以天下悠悠之口为剑将她斩于锋镝之下。 而她想借这一波声势,平地起高楼,占山为王,扶起另一个“玄公”! 第3121章 青山如黛少女眉似柳 第3121章青山如黛少女眉似柳 “叶师妹的意思是……?” 罗鹤心下一惊,眼睫微跳。 似是猜到了楚月所为,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借势扶摇,夺玄公之东来紫气!” “就是要他不去讲座,便可由旁人讲座,取而代之即可。” “半年时间,足以让他玄公从鸿蒙之巅,掉落神坛!” 这便是楚月最真心实意的想法。 她在云都布局,最后之所以是镇龙道场,不仅仅是为了女修。 她也知晓,今朝李太玄要讲座。 故而,要声势浩大,要壮观,要去拦住李太玄的讲座。 然后让李太玄恼怒之余,故意以此为剑,让天下人的唾沫淹死她一个凡人之躯。 殊不知,正中下怀! 楚月要的就是这样! 李太玄德高望重,太极剑道流光溢彩,为海神剑客史上一鬼才。 他在何处辉煌,楚月就想在何处把他拖拽进深渊。 师父不在世上了。 他的仇,她来报。 一切阴差阳错,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她在近日才知云鬣不为人知的前尘往事和恩怨纠葛,那泣血之恨藏在云鬣的云淡风轻里不曾与人说,更是未曾在楚月面前流露出一星半点的细枝末节,就是怕楚月知晓,走上一条他所认为的不归路,为讨一个公道而让自己遍体鳞伤,何必呢?他云鬣的仇恨苦难吞入腹中带进坟墓,只盼楚月一世无忧,不要因他涉险。 “此举固然好,但玄公奥义有大智慧,福泽天下剑道,若要开设讲座的话,得有数不尽的剑道才华,何人能够做到?” 罗鹤收起了笑容,满脸的严肃。 “家师能——” 楚月微笑。 罗鹤语塞,睫翼微颤,还当楚月在说笑。 星云宗十长老,早已是一具尸体了。 哪有死人开设讲座的? “有何奥义?内容是什么?关乎剑道的哪一面?可否讲述一二?”罗鹤见其自信飞扬,忙不迭问道。 楚月不言,清亮透彻的明眸盯着罗鹤看了一会儿,方才从善如流道:“罗师兄,这——是另外的价钱了。” “???”罗鹤神情呆滞凝固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御刀山的弟子们回头看来,还是头一次看见罗鹤师兄有这等吃瘪的表情,弟子们心中俱都有着难言的痛快,对这师妹又佩服了几分,随后不忘御刀山的壮大,继而在象牙白大理石铺道的青云广场上拉人。 “云芸师妹,来我们御刀山吧。” “花清清姑娘,御刀山的榻子可大可软了,你真不来吗?” “顾青绿师妹,……” “………” 钱玉瑶、顾青绿黑着脸看向这群人。 知道的,他们是御刀山光鲜亮丽仙风道骨的刀客弟子们。 不晓得的,还以为是什么人贩子组织呢。 花清清指着自己没好气道:“我,阵法一道的,不是刀客。” “没关系,你可以尝试把阵法凝聚成刀的形状,万变不离其中,兜兜转转还是一家人。” “………”花清清傻眼了,竟无法反驳。 顾青绿冷淡得很,“我,被翠微山和顾家赶出来的。” “那说明顾师妹跟我们御刀山有缘,我们御刀山就喜欢捡别人不要的弟子。” “我修剑的,不修刀。” “没关系,我可以闭上眼睛假装不知道。” “。”顾青绿失语了。 御刀山的弟子们两眼放光。 钱燿舵和陆猛互相对视了眼,心中不服。 他们俩怎么说也是一方天才,何至于被如此冷落。 堂堂九尺男儿,魁梧铮铮,在此良久,竟被御刀山的弟子给彻头彻尾地忽视了,故而心生怨念。 “诸位兄台,我们二位毛遂自荐,愿——” “二位若要去万剑山的话,我们愿为你写推介信。” 御刀山弟子说得一本正经。 钱燿舵、陆猛的黑如墨汁。 顾青绿几人闻言忍俊不禁,眉眼含笑。 赵囡囡在一侧练拳又精进了许多。 察觉到动静侧目看那温馨的热闹,唇角高高地扬起。 而后,下意识地看向了楚月,将那晚风中扬起的黑金龙袍深深地烙印在了荒芜破败的心底里,燃起了一簇炙热的信仰之火,化为绵绵不绝的坚定动力,促使着没有丹田武根的她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师父。 囡囡不会给你丢脸的。 青山如黛少女眉如细柳。 一双眼眸,澎湃如大海的浪涛。 一点火,似可燎原。 …… 楚月几人,从长廊那侧走来。 王宫里的厨娘,做了许多美味佳肴,珠翠之阵,供这青云广场如过年般热闹。 屠薇薇原在修行刀法,听闻此事,匆匆赶来了青云广场,一臀坐下去时,掏出巨碗“砰”的一声砸在了石桌之上,惊得旁侧赵策安看过来,咽了咽口水,呆讷少顷,脱口而出问道:“屠,屠姑娘可是要沐颜了?” 半夜拿了个沐颜盆出来,可不就是要洗脸吗? 一道道目光看过来。 楚月眼底泛起了笑意。 却见屠薇薇扭头,“沐颜?沐什么颜?老子要吃饭,赵统领管天管地还管人吃饭?” 赵策安:“……屠姑娘,为何要用沐颜盆吃饭?” 他寻思着,屠姑娘是楚王的生死之交,何至于穷酸到如此地步? 他为母治病,身无分文的时候才会一盆多用,恍惚间竟生出了屠薇薇惺惺相惜的感情,眼神里充斥着几分怜悯。 或许,屠姑娘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苦难吧。 “沐颜盆?”屠薇薇愣住,“这不是沐颜盆,这是我的饭碗!我吃了这么多年的五谷杂粮,赵统领,你是第一个说他是沐颜盆的。” 赵策安呆若木鸡。 主要,他没见过哪个人,用沐颜盆来用膳! 众所皆知,赵策安彻底得罪屠薇薇了。 赵策安求救地看向了秦邵华。 秦邵华立刻闭上了眼睛,让统领去自求多福。 “对不起,屠姑娘,我错了。” 赵策安低头认错。 “错哪了?” “不知道!” 多说多措,索性就不知道。 他赵策安真是个天才。 “赵策安,我要杀了你。”屠薇薇恼得拿沐颜盆……饭碗去砸赵策安,赵策安拔腿就跑,汗流浃背。 楚月笑望着这一幕,眉眼柔和。 第3122章 年轻人,都是叔玩剩下的 第3122章年轻人,都是叔玩剩下的 青云广场,酒过三巡。 花满山听从楚月的吩咐,来到了热闹之地。 “殿下,你找老臣?” “嗯。” 楚月饮了口酒,点了点头,“有一件事,需要花叔去说。” “但凭殿下吩咐。” “是关于剑道讲座之事,你与王后、守珩一道去做。” 楚月把自己以精神笔墨所镌刻的剑道之书拿出,递给了花满山,“先不要让人知晓是云都所为,最好隐晦一点,且待讲座之事沸腾时恰到好处的出现,名曰为隐。” 花满山听懂了楚月话里的意思,心下却是一惊。 太极剑道,玄公心得,纵观海神界都是拔尖的存在。 殿下这是想在剑道方面出奇制胜,取而代之? 此计甚好,但需要胸有丘壑之人。 殿下固然文韬武略,但在剑道方面还是登门入室的境地,焉能媲美剑道大能,成为天下剑客之师? “是。” 花满山收下了笔墨剑道书,并未打开看,而是立刻前往天师府找寻李守珩和陈王后二人。 李守珩正在钻研功法,听得花满山之说,二人俱是一惊。 “殿下想以隐为名,以剑道为利器,锋芒直指玄公?” 登高自卑脚踏实地还好,一上来就叫板李太玄显然是有些不切实际了,但既是殿下吩咐的,哪怕是刀山火海,天师府的几人都会心甘情愿赤足走一趟,怕只怕此事若是失败会给殿下带来不利。 “殿下口吻笃定,非行不可。” 花满山面色凝重:“故而,我还没来得及看殿下所镌刻的剑道之书,就着急忙慌来寻了二位一同商榷此等要事,该如何才好?” “不急——”李守珩眸色深邃,“殿下有血有肉,有情有义,九死一生才会冲动为博取生机,平日里心思缜密,不是鲁莽之人,暂且看一看殿下所镌的剑道之书,再做打算也不迟。” 空旷的大殿,鎏金为色在四面瓷实的墙壁雕刻出了神兽图腾和宇宙洪荒星辰日月的神秘浩瀚之景,无垠古老的气息蔓延而出,一行三人静坐殿内,共同翻开了剑道之书。 泼墨符文,跃然于空,汇聚成无数句剑道相关,映入了几人的脑海。 这本剑道之书,是楚月结合十年秩序、落叶剑法、人皇刀法再用最言简意赅的词语镌出,融入了半生的心血。 不过,此为其一罢了,并非全部。 皓月当空,晚风凉如水。 天师父的花满山、陈瑶瑶、李守珩看完这一本剑道之书,俱都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悄然间互相对视时,眼底翻涌起了惊诧之色。 “这……” 花满山愣住。 他终于知晓,殿下因何自信。 到底是他低估了叶楚月的本事。 竟没想到,殿下在剑道方面,竟有这般天赋?! “守珩?”陈瑶瑶将满面震惊还沉浸在剑道之说的李守珩喊回了神, 李守珩血液沸腾,两眼闪烁着精光。 “云都凶兽之局,殿下她的意图是……李太玄!” “以猎物的方式出现,然后蛰伏狩猎。” “好棋,好一步棋,堪称精妙绝伦,说是永存云都万古历史的一步棋也不为过。” 李守珩热泪盈眶,激动到握住了陈瑶瑶的手腕。 “王后,下界有女帝如斯,当属下界洪福!” 他有预感! 登天梯只是殿下的一段路。 他的月帝,下界的月帝,纵然他日去了诸天万道,也会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打破世俗高低贵贱桎梏的苦难之路而后福泽众生,那将会是全新的辉煌凡人之道,是无数底层人所憧憬的公正的光明。 李守珩手都在发颤,两眼赤红,为这本剑道之书的文字而感到如痴如醉如狂,仿若是陷进了般。 陈王后微笑看他。 李守珩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失礼了。 “王后,抱歉,守珩一时兴奋过头理智失控,僭越了。” “无妨。” 陈王后优雅如初,水墨长裙如紫毫笔下生烟的华彩。 花满山看着这一幕,呆讷了好一会儿。 一把年纪的他张了张嘴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面上虽镇定稳重,却是没忍住腹诽: 什么兴奋过头。 什么一时失控。 兴奋失控怎么还知道去握王后的手,咋不握他的手? …… 花满山眼观鼻鼻观心,微抬了抬下颌,内心闷哼了好几声,余光暗扫了李守珩。 年轻人。 都是叔玩剩下的。 …… “王后和李天师认为,讲座之事,从哪里开始?”花满山移开了话题,要不然他怕自己会一直鄙视李守珩。 “玄公有意点燃这把火,我们就按照殿下的意思,给他加点柴,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反将一军,让他措手不及。”陈王后浅笑,眼底锋忙绽放,如一颗内秀坚韧的劲松。 “与我们博弈的人,那可是万剑山的李太玄,王后和李天师当真不怕?” 花满山眯起眼睛打量。 “怕什么?”陈王后笑道:“若输了此局,至多遭些暗骂,若胜他一子,就能占尽辉煌,这步棋,好棋!” 跟着这样的王去谋皇图霸业,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昼夜酣畅淋漓,纵死在天地棋局,也是她陈瑶瑶的毕生荣幸。 王后笑时神采飞扬,整个人仿若放射着光彩。 李守珩看得晃了眼,恍了神。 花满山微微一怔。 他曾经见过陈瑶瑶。 彼时,眼前的女子亦是云都王后,站在前王的身侧,弱柳扶风之姿,温婉如雾霈下的山水,黑亮的眼睛透着一股不屈的坚毅,但和此刻是截然不同的,这眉飞色舞,锋芒外秀的模样,如东升的太阳在穹顶之下,光芒一寸寸地映过莽莽河山泱泱之水。 “王后,不同于从前了。” 花满山道。 全家灭绝,并未打消过陈瑶瑶的意志。 她依旧是云都的王后。 这是叶楚月给的骄傲,让她有身份和地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广袤天穹,任尔翱翔。 万里江河,踏于足下。 …… 陈瑶瑶侧目看去,愣了一下便扬起了笑。 “不同于从前的又何止是我,云都上下,早已焕然一新了,不是吗?” 第3123章 小狐狸自闭咯 第3123章小狐狸自闭咯 天师府阒然无声。 随后,便是李守珩和花满山相视一笑。 是啊—— 整个云都城,都不一样了。 因为黑夜里的明月,更加皎洁了。 陈王后满心热烈难以入睡,匆匆走出天师府去谋剑道讲座之事。 李守珩手握坤灵笔,痴痴地望着陈王后的背影,抿紧了唇部,眼底泛起了一丝不断扩散直至一生之久远的笑意。 花满山揣着手拢着袖,垂下眼睫干咳了声。 “花家主。”李守珩有礼道。 “李天师,知道何为男人吗?” “还请花家主赐教。” “男人,就要英勇一些。” 花满山临行前拍了拍李守珩的肩膀。 “话尽于此,好好悟吧,年轻人。” 他笑着湮灭进夜色里。 长街深深,他是孑然一身的中年阵法师。 夜色浓浓,他望树影斑驳白色月光细碎洒落在人间,心有悲伤,怀念已故的儿子,海神界的两位战神。 末了。 他的长叹声,和他沧桑疲惫的身影,渐行渐远在这云都长街。 …… 却说天生将明,东方既白,楚月和小狐狸不知何时消失在了青云广场,去凶兽居住的地方看望。 成群的凶兽已非巨人模样,缩小了许多倍。 百无聊赖的它们,闻到了楚月的气息便要从屋子里冲出来。 奈何凶兽过多,一次性卡在了门框,俱都卖力挣扎,差点儿挤破了脑袋。 楚月顿感好笑,连忙上前分开了这些凶兽。 小狐狸两手环胸,翻了翻眼皮,“愚蠢——” 想来便释怀了。 若每一只兽兽,都像他这般聪明绝顶,那世上的天才岂不是一文不值了? “嗷呜。” 兽兽们如猫儿般蹭在了楚月的身上。 小狐狸直接被挤了出去。 拥挤之际,和凶兽互相摩擦之间起了静电,小狐狸一身柔软如青绸般的紫色毛发瞬间炸起,眼眸登时阴沉生怒。 他看向这群凶兽,奈何无兽搭理。 他只得跟着挤进去,挤了半天都碰不到个衣角。 小狐狸自闭了。 龙骜发出了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朱雀、小魔王还算是收敛着,憋笑憋到嘴角抽抽,谁也不敢出言不逊去讽刺这怀揣着神光的狐狸。 楚月用神农之力治愈净化这些凶兽,手掌抚过软糯毛茸茸的小脑壳,轻声道:“日后,诸位不必颠沛流离,也不用受人囚禁了,但我想,诸位若愿意的话,我的麾下,有一群吃苦耐劳的能人异士,诸位可以选择,去作为你们未来并肩作战的伙伴。” 凶兽们的心,冷了一截。 到头来,又是利用它们。 试图用契约捆绑它们? 而它们之所以被称之为凶兽,其中一个根本原因,就是不愿与人族契约。 泯灭人性的人族就把这群野兽,打为凶兽,引起公愤,从而好名正言顺地解决掉它们。 既然没有契约的作用,那就挖它们的血肉锻成甲胄兜鍪,用它们的骨头炼制为斩向凶兽同类的锋利之剑…… 楚月的神农之力不曾停息。 她且笑道:“诸位莫要误会,我的意思是,多一条选择的路,并无契约的意思,就像是朋友,缘分使然,造化天意,选一个羁绊朋友,作为战友。若是不愿,也没有关系,诸位想走什么路,大可去走,我绝不干涉。” 凶兽们呆头呆脑的。 它们的体格血脉力量很强,脑子却不太行。 用御刀山弟子的话来说,那就是和师兄罗鹤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凶兽要很吃力才能听懂人的话,大多数都是靠一知半解和自我感受。 但楚月不同的是,只要楚月说,它们就能听得懂。 这是一个,拥有兽王骨的女子。 “嗷呜~” 一头龇牙咧嘴长得像狗的凶兽走了出来。 它用脑袋蹭了蹭楚月的衣角,然后点点头,同意楚月说的。 它们,还愿相信一回人。 一个把它们拉出深渊的人,不会再把它们推进泣血的无边地狱。 再之后,一个又一个凶兽都走了出来,用脑袋拱楚月。 凶兽太多了。 多到有些凶兽拱不到楚月。 于是便突发奇想,另辟蹊径,去拱小狐狸了。 四舍五入,也算是蹭到了楚月。 小狐狸悬浮在空两手环胸,冷得像一块冰,每次被凶兽蹭完,都会带起一些毛发炸起来,配上他冷若冰霜的紫眸,看起来有些矛盾的滑稽。 他很讨厌外人和外兽的触碰。 但这些凶兽不一样。 是楚月挖掘出来的宝藏。 思及此。 小狐狸眉眼温柔,潋滟生光。 乍然望去,如斟了凌霄酒的紫色星河,温柔又醉人。 「罢了。」 「蹭蹭,就蹭蹭吧。」 「也是因为喜欢阿楚,他的阿楚,谁会不喜欢呢?」 …… 青云广场。 罗鹤盯着风望月看。 风望月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风大人,我家师妹,是有妇之夫。” 风望月黑着脸走到了另一处。 下一刻,耳边又是罗鹤的话语声,“孩子都老大了,都能耍刀了呢。” 风望月眉心狂跳,头一回想这样去暴揍一个人。 “殿下去了何处?”有人问道。 罗鹤回头看去,这才发现,因为一心都在风望月的身上,叶师妹和那只狐狸不知何处去了。 他像是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不再关注风望月,连忙去问师妹之事。 青云广场才闹出了小动静,楚月就适时的出现。 只是来时,身后多了一群歪瓜裂枣的凶兽。 凶兽们跟在楚月的身后,内向得很,睁大了眼睛悄然打量着这群人,还故作凶悍龇牙咧嘴怒吼了一番,楚月手掌轻拍了下呲牙的凶兽,“不可无礼。” 凶兽这才缩着脑袋夹起尾巴做兽,百依百顺的乖巧模样,让有所预料的赵策安、顾青绿等人颇为诧然,从未见过如此奇景的御刀山弟子则是面面相觑,惊愕傻眼。 “那……可是凶兽啊!” “罗师兄,我好似在做梦,掐腿都不疼了。” 罗鹤面色发黑,瞪眼下视,“因为,你掐的是本师兄的腿。” 师弟当即触电般抽回了爪子。 罗鹤仔细打量着这群凶兽。 叶师妹在御兽方面的天纵奇才,叫人叹为观止。 “罗师兄。”又一个师弟悄声耳语:“叶师妹把这群凶兽拿出来遛,该不会只是为了嘚瑟一番吧?” 罗鹤挑起了眉梢。 他亦好奇,师妹此番意欲何为。 便见楚月打了个响指,身后的凶兽们如同赶集般进了青云广场的人群里,挑选白菜似得左看右望,还有凶兽摇头叹息仿佛很嫌弃的样子,尤其是钱燿舵和陆猛,虽然面前凶兽没有说话,但他们却觉得这奇形怪状猫不猫狗不狗的凶兽在骂他们长得丑。 “罗师兄,叶师妹这是要作甚?” “……”罗鹤合拢起扇面,瞳眸一缩,血液微沸,似是猜到了楚月的意思,心却跟着快速跳动。 契约凶兽……当真……可以吗? 第2124章 人是自由的,凶兽也是自由的 第2124章人是自由的,凶兽也是自由的 青云广场之上的不仅仅是罗鹤和御刀山弟子们,其余人等,渐渐反应过来,无不是目光炙热。 恰逢陈王后、李守珩以及玄天府家主、二叔等人一道前来,都被这奇惊惊了一跳。 “凶兽契约……” 李守珩近乎是脱口而出。 陈瑶瑶的眼里有光。 李府主和李二叔互相对视了一眼,俱是大惊,心起狂澜。 如若凶兽契约能够成功的话,那必然会是洪荒三界修行史上的一大进步,是人与兽族、人与自然文明更深的分水岭。 哪怕亲眼目睹了凶兽的乖巧,亦会不由自主的感到难以置信。 “殿下!” 陆猛嗷嗷叫,怒指其中一头凶兽,巴巴地看着楚月委屈告状:“它,长得比我还丑,凭什么瞧不起我?” 钱燿舵在旁侧点头如捣蒜,“都是人族和兽族里的丑八怪,谁比谁高贵?猛子兄说的对。” 那凶兽瞪着陆猛。 陆猛瞪了回去。 虽说在罗鹤那等美男的面前稍逊风骚,但好歹也是人模人样的没有缺胳膊少腿,反观那凶兽看起来就是个又蠢又丑的,两只眼珠子歪歪斜斜的就差互相之间干一架了。 楚月眉梢一挑,眼梢含笑,“陆猛大哥,你误会了。” “误会?”陆猛疑惑。 “它的意思是,它想成为你的战友。” “战友?不要,谁要这么丑的战友。” 本来一个人丑就闹心了。 这不是更闹心么? 凶兽见这厮还嫌弃自己,立即扯着嗓子如狼对月长啸般嗷呜大叫。 此情此景落在钱燿舵的眼里登时灵光一闪,近乎脱口而出道:“猛子兄,这厮叫骂起来与你倒是有些神似?” 陆猛瞪了眼拆台的钱燿舵。 “等等……” 而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诧异地看向了楚月,眼睛大放光彩:“殿下,你的意思是,它以后会跟在我的身边,与我并肩作战?” 楚月点头,“正是此意。” 陆猛呼吸加深。 周遭众人被证实了猜想,哪怕有所预料还是惊了下。 “它是要与我契约吗?”陆猛问道。 他还没与凶兽契约过,不知道该是个什么样的流程。 陡然间,紧张又激动,穿上个喜袍便如红光满面的新郎君了。 “不是契约。”楚月摇摇头,她并不打算用契约来桎梏这些凶兽。 人是自由的,凶兽也是自由的。 她希望麾下多一些猛将,并不想把凶兽们拖拽进第二个深渊,用压榨凶兽血肉之躯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称霸雄起的野心。 “不是契约?” 陆猛呆了。 晨曦的青云广场,每一个人都很呆,似乎听不懂楚月的弦外之音。 “殿下此意是?”李家二叔问道。 “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朋友,需要的不是契约,而是羁绊,舍命相助之信任,不需要任何天地法则来成为囚禁的枷锁,而是用心出发。故而,本王的意思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无需契约,就能与凶兽同行,日后,它们会是你们的战友,是你们手中的利器,会是最坚韧的铠甲。” 楚月嫣然一笑,浅金色的眼眸映着清晨的光,日辉烙进了那一双眼瞳,笑时粲然,又格外的好看,似精致打磨过后的宝石,又如金色的山泉水从神邸垂吊蜿蜒而下。 青云广场阒然无声,四周死寂到落针可闻。 半晌。 众人终于消化了楚月所说的话。 随之到来的,便是一片哗然。 “凶兽作伴?” 破规军统领云子君愣住了。 她讷讷地望着日光之中的女子,心脏猛地颤动。 叶楚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凶兽作伴,当真可行吗? 同为破规军士兵的女修面面相觑,半点瞌睡都没了,昨夜的酒也醒了。 沉思间便有一头三条腿的凶兽走到了云子君的面前。 它摸了下云子君的头发,见云子君没有生气,就绕到了云子君的身后去拨弄云子君的琴,发出几道刺耳的声音,把三腿鸵鸟兽吓得尖叫一声连蹦带跳地往后退。 因为有着三条腿,一惊一吓没了章法便互相绊着。 鸵鸟兽摔倒之际被云子君扶住,两眼放光地看着云子君,而后扑进了云子君的怀里,且扯着嗓子对楚月叫喊。 旁人茫然。 这些凶兽话语,只有楚月能听得懂了。 三腿鸵鸟兽说:“啊啊啊,我要介个,要介个女人,要跟她一起玩,它看起来不会虐待兽兽。” 楚月噙着笑解释道:“云统领,她说,山海无边,天地十方,前路迢迢,它愿与你并驾同驱,冲锋陷阵,不悔矣。” 听懂鸵鸟兽原话的小狐狸,再听到楚月润色过后的话语,嘴角猛地抽搐,旋即又抬起下颌一脸的骄傲,似是神在睥睨四方傲得很。 他的阿楚,文化人也。 …… 罗鹤眸色潋滟如玉石生光,睁大了眼定睛往前看,好奇地瞅着那脸色一下鄙夷一下又骄傲像是有病一样的小狐狸。 他侧目看去,发现风望月对那小狐狸颇有敌意,似还在心心念念云都美食,那一盘狐狸肉儿。 罗鹤兴趣盎然勾起了笑。 那侧,云子君被鸵鸟兽缠着,闻声,眸光微亮,勾唇温婉一笑,又伸出手摸了摸鸵鸟兽的脑袋,“好,日后,就由你来陪着我去更远的远方,我们会是最信任的战友,你不是凶兽,是我的战友,知道了吗?” 鸵鸟兽热泪盈眶,转瞬就泪流满面,还拿着云子君的衣裳去擦拭自己的眼泪,感动得一塌糊涂。 “还请殿下为子君的新战友赐名。” 龙骜听到云子君满怀期待的话,一下子就从元神空间迸了出来。 他像水里灵活的蛇儿,游窜到了云子君的面前,摆动着爪子和身体,浑身都写满了抗拒。 云子君茫然,随即微笑,“龙前辈,你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吧。” 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出龙前辈为何要在自己面前欢天喜地扭一番了。 “…………”龙骜如霜打的茄子,当下就蔫了,似被吸食灵气的幽魂,歪歪斜斜往下坠落。 楚月则摸着下巴绞尽脑汁,在万众期待之下,轻启红唇道: “山海无边,日月盈仄,就叫,大海吧。” 第2125章 这群剑客是疯了吗? 第2125章这群剑客是疯了吗? 大海……? 云子君面上的笑容,有些凝固。 三腿鸵鸟兽,满脸都是不高兴。 它疯狂地摇头如个不知停歇的拨浪鼓。 难听死了。 不能看它是凶兽就敷衍取名。 咋不叫它大雕? 鸵鸟兽噘着的嘴都能挂个油壶在上方。 一道道目光落在楚月的身上。 李家二叔还悄悄腹诽:殿下万般好,取名方面差点意思。 楚月却道:“大海无量,容纳百川,既是自由的,又是浩瀚的,本王希望,每一个没有恶毒祸心的凶兽,在自由的路上,走上浩瀚强大的尽头,无人桎梏,没有枷锁。” 摇头的鸵鸟兽愣住。 听懂这层意思,鸵鸟兽点头如筛糠。 它甚至还学着楚月的音调,去念:“大——海!大海!” 它喜欢这个名字。 云子君眸光一闪,笑道:“殿下赐名,意义非凡,末将与大海,都很喜欢。” 鸵鸟兽是大海,她是乘风破浪的人。 名字简单,但寓意深远,有着楚月对凶兽和她的寄望,也是对破规军摘星楼女修之道的盼望。 随后,凶兽们都陆陆续续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 凶兽不多,只能随缘挑选。 还有很多人没有得到凶兽的青眼,但并未因此感到失落。 只因光是青云广场上所发生的这一切,就足以让修行界震撼了。 “凶兽之事,暂且不要告知,此是为了避免没必要的麻烦。” 楚月望向了李守珩,拱手道:“还请守珩,能为人与兽写出一些相对应的功法、心术。” “没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灵感有些匮乏。” 李守珩懊恼地皱起了眉头。 这会儿,他扭头看到父亲和李二叔的身后,还跟着一道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仔细瞧着才发现那不就是自己的堂弟李舟鹤吗,自打那天自象牙塔分别,就没再见过了。 “舟鹤堂弟,你这是怎么了?” 李二叔笑吟吟道:“没什么,被打了一顿,全身没一块好肉,所以要遮住才能见人。” 李舟鹤不满地呜咽了两声。 下一刻,众人便见李守珩一挥手,光芒涌动,微风四起。 灵气飞溅之时,一张檀木桌案横列,袖袍灌入猎猎鼓荡,修长瘦长的手破空而出一支坤灵之笔,他且当众执笔唰唰几下妙笔连珠不带歇息的。 楚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小狐狸两手环胸,狐疑地看着这厮。 “李天师,适才不还是灵感匮乏吗?怎么忽然就泉思如涌了?” 钱燿舵用胳膊撞了撞正跟凶兽大眼瞪小眼的陆猛。 陆猛一派深思之模样,瞧了下李舟鹤,感叹道:“或许,别人的痛苦,能让他思如江河之水吧。” 今儿不算冷,钱燿舵却是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这李天师,着实有点子可怕。 与之为伍,夜半休眠只怕得留一只眼睛来守着自己才好。 楚月耸耸肩,含笑望着李守珩。 经过临渊关无间口和镇龙悟道之事后,她的身体境界都有了变化。 这一缕变化,亦会影响到与她脊梁相连的帝域。 帝域现在的文明,已经在无限接近于海神界了。 突飞猛涨的速度,若是传到了外界,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好在流光海域封印,无人能窥知下界之事,反倒是给了下界得以喘息的自由,在海域之下封闭的地方,行天道酬勤之路日以继夜不知疲惫地修行就是为了让整个下界都强大起来。 无人知—— 她给三腿鸵鸟兽取名为大海,亦有此意。 大海之下,有她的故乡。 她希望,那片故土,也能得到自由,而不是在封印之下。 故土上的武者,亦有离开故土乘风破浪追逐大道的那一天。 楚月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事。 按照这样的进度,等她突破到宗师境,下界文明会提升很大的一个层次。 最起码,能比肩海神界文明了。 而这,只用了半年不到的时间。 哪怕对外说,恐怕也没人会相信这等事,只会觉得荒唐可笑强道一声“不可能”。 小狐狸察觉到她心涧的微澜,默然着抬起小爪子,碰上了楚月微凉的手,用气力悄无声息的暖她。 楚月垂眸,浅笑—— 罗鹤握着合拢的扇子远远看过来,睿眸闪过一丝精芒深意。 有意思。 这狐狸…… 居然在勾引人? 恬不知耻的狐狸精。 罗鹤闷哼了声。 竟趁他师妹夫不在,勾引师妹。 “师兄,我们出来这么久了,何时回御刀山?” 刀山弟子问。 “回什么回?过些日子。” 他要好好地盯着这只狐狸精,看看还能不能搞出什么让人大跌眼镜的新花样。 再说了,不管叶师妹和李太玄的对弈如何,讲座之事会给师妹带来很大的影响,他坐镇在这云都王宫,多一丝气势总归是好的。 弟子们怨声载道。 罗鹤则凑过来低声说:“难道,你们不想养一只凶兽?” 师弟妹们愣住,眼里有了期许。 “万剑山常年压我们一头,但若能养凶兽,岂不风光,他们万剑山弟子只有垂涎欲滴的份儿。” 弟子们忙点头,想到那画面俱都浮起了笑。 “我问你们,在哪里才有机会养凶兽?” “云都……王宫?” 罗鹤扇面一开,清脆一声啪嗒响,风流倜傥勾唇笑,“那,不就成了。” 讲座的事,关乎到李太玄和柴门剑客,又加上李太玄的人背地里推波助澜,影响着实大。 楚月则每日静坐王宫,处理云都事务,闲暇时刻安心修炼。 关乎讲座,愈演愈烈。 甚至还脱离了李太玄的掌控。 数日后。 万剑山,李太玄闭目养神,吸收天地之灵气。 “师父。” 徒儿邵怀阳匆匆而至。 李太玄缓缓地睁开了眸子。 邵怀阳道:“讲座之事,剑客们群情激奋,四处都是不满的怨怼声。” 李太玄勾起的唇角压了下去。 这,是他想要结果。 闹得越大越好。 会拧为一股反噬之力,冲向叶楚月。 “还有剑客自戕了。” “自戕?” 李太玄愣住。 他安排人去推波助澜,添油加醋的煽风点火,但没安排人去自戕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剑客说听不到玄公讲座,不如死了得了,还不止一个,且是当众投湖的投湖,跳崖的跳崖,自戕前还召集了很多剑客去围观其自戕,临死前还写下血书,表达了对师父你的崇拜之情。” “???” 李太玄呆滞。 这群剑客,是疯了吗? 他是暂时不讲座了,又不是死了永远都不讲座了…… 第3126章 种满了你喜欢的木槿花 第3126章种满了你喜欢的木槿花 “师父,剑客自戕之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邵怀阳说:“现下,师父受人尊敬,无数人对师父你肃然起敬,你只一时未能讲座,就有剑客为你自戕,放在剑道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存在。徒儿想,经此一事,师父的声势更会壮大!” 说话间,眉眼噙着几分骄傲。 李太玄没好气地看着自己教导出的徒儿。 此事,看似是对他好,毕竟能让门下剑客自戕的剑道大能少之又少,足以见世上剑客对他崇拜和狂热。 但也差不多把他架在火上烤了,倒是把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他这里来。 难道说—— 这就是云都的反击。 李太玄虚眯起了眼眸,泛着一丝极致冰冷的笑意。 他高估叶楚月了。 这点小打小闹算什么? 他可是李太玄。 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他是不玩的。 “师父,现在如何是好?”邵怀阳问:“需要做些什么吗?” “先按兵不动,去看望自戕而死的剑客家人,且祭拜亡故剑客,私下去查,要悄然无声地查,看看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剑客自戕之事定然另有隐情。注意了,此事不容马虎,定要查清楚。” 邵怀阳微微一愣,眉峰淡淡地蹙起。 “此事还需要彻查吗?师父讲座对于他们而言说是皇恩浩荡天赐甘霖都不为过,且师父仁和之心如海纳百川包罗万物,正因如此世上才有许多清苦剑客得以施展光辉,以他们对师父的炙热崇拜,未能及时听到师父的讲座,自戕也是有可能的。” 他犹豫少顷还是道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是李太玄的徒儿,自认为师父比天高。 此等事,虽说起初叫人诧异,但也不是没有的。 李太玄望着眼前鹤骨松姿的徒儿,失语了会儿才道:“怀阳,凡事都不可靠自己的主观猜想去推断辩证事物,只有真凭实据才是真相,唯有了解透彻真相,才能安然行于世间,不受妖魔鬼怪影响。” 邵怀阳似懂非懂,沉思了会儿点点头,抱拳退下:“师父所言甚是,徒儿谨遵师父的教诲,定会用心去彻查相关之事。” 李太玄眉眼含笑,颇具欣慰。 待徒儿出去,只余下他一人,笑容瞬间消失。 他伸出了手,掌心空荡荡的。 气力呼啸,狂风摇摆。 只见他剑光一凝,一道剑魂出现。 此剑魂,是木槿花的图腾。 只不过,花未怒放,还只是个花苞。 李太玄笑了。 “云烈,失去剑魂的滋味,是何等的难过呢?” 这掌心之上的木槿花剑魂,乃是当年意气风发少年郎云烈的。 李太玄将剑魂剥离下来时,看到这一朵光芒晶莹剔透极致怒放的木槿花,感到万分的不可思议惊艳震撼了好久,一度用透明的晶石框子圈起,置放在自己的床头,闻着清浅的木槿花香才能安心入睡,多年来便养成了无法更改的习惯。 他还记得—— 那年,初见云烈,漫山遍野都是木槿花。 少年练剑,一招一式锋芒毕露,却未伤害过任何一片花瓣。 他问:“云兄很喜欢木槿花?” 云烈点头:“嗯,百花之中,独爱木槿。” 他原是不懂。 后来,得到了云烈的剑魂,他好似也爱上了木槿花。 云鬣。 李太玄低喃着这个名字。 “倒是有缘。” 他漫不经心地笑:“那黄毛丫头的师父,菩提之地星云宗十长老,竟与你的名字相似,寓意却是截然不同。” 一个如烈阳,一个是猪狗不如的鬣。 “云兄啊云兄啊。” 李太玄抚摸剑魂木槿,“若非你的剑魂在我手上,我真要怀疑,那可能是你的徒儿了。” 剑魂一旦被剥离,影响之大,甚至难以握起其他的兵器。 在这方面,差不多就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了。 “云兄,你看——” “这山上山下,我都种满了你喜欢的木槿花。” “你还会,记得回来吗?” 李太玄喃喃自语,目光垂落看见剑魂花苞,眼底生狠厉之意,笑容全无。 他汇聚接二连三无数把剑,一把把剑如一根根箭矢穿过了剑魂花苞。 “我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精心呵护了你这么多年,为何还不盛开?!” 木槿花盛开之日,定会有无穷的奥义灌溉他。 他要做这剑道魁首,成为这海神界的剑道第一人。 但多少年过去了。 当年拿到一花苞,付出了诸多心血,至今还是一花苞。 李太玄双目阴狠。 只见那剑魂花苞千疮百孔满是血窟窿,但很快就自愈了。 圣光闪耀,又恢复了木槿花苞的剑魂状态。 “轰!”李太玄赫然一挥手,直接攥住了木槿花苞,死死地用力,握紧成拳,试图把花苞压榨。 鲜血源源不断从指缝流出,染红了李太玄的手掌。 他却是面无表情目光淡漠地看着眼前的虚空。 “别怕。” 他宽慰道:“你看,世人敬玄公,桃李满天下,这应当是你想要看到的才对。” 李太玄笑了。 嗒。 嗒。 从他指缝流淌出来的鲜血汇聚成珠,分明地滴落在了地上。 …… 剑客自戕之事,闹得越来越大。 玄公还想派人去安抚亡故剑客的家人,却是发现,这些人都是踽踽独行者,并无血亲家人,连体己的朋友都找不到几个。 而这时,一位神秘的剑客横空出世,只给剑客留了一页关乎剑道奥义的纸张。 这一页纸,每个角落都有。 剑客们看见白纸黑字落笔生烟的内容,无不是精神一震。 经过少说半个月的渲染,每个读过此页的剑客都很好奇何方神圣,天赐剑诀。 剑客们,则不知何时开了头,俱在口口相传—— “你还不知道吗,有从东方来的剑道大能,要在剑星广场开讲座了。” “先前所得剑道奥义,就是出自于这方剑道大能。” “大能万分神秘,据说与万剑山无关,单名一个隐。” “隐前辈的讲座,不需要收取任何的玄石。” “既是如此,那还等什么?玄公无法讲座,隐前辈恰逢其会,这不就是天降甘霖么?” “……” 第3127章 剑星广场的隐老前辈 第3127章剑星广场的隐老前辈 剑星广场讲座之事,在短时间就如秋风卷落叶般传遍了海神界各处。 无数剑客背起行囊直奔剑星广场。 剑星广场位于海神界的中枢地带,靠近大炎城。 一些心怀仁心兼并天下的剑士,会在此开设讲座。 李太玄听到讲座之事,漠不关心。 剑道讲座,他乃泰山北斗般的存在,多年沉淀得来的地位身份不容撼动。 而此次关于隐前辈的讲座,共有三场,分别为三天。 第一场讲座召开之时,剑星广场人满为患,都是剑客。 虽然还没到座无虚席的存在,但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 “罗师兄,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御刀山的弟子们跟在罗鹤身后走进剑星广场,眉头紧蹙,左看右看露出了嫌弃之色和不理解。 “是啊罗师兄,我们是御刀山的弟子,要听讲座,也是听刀客大能者,而不是来听剑道讲学。” “罗师兄,师尊说了喔,修习刀学,定要沉心静气,切不可去尝试其他兵器的口诀心法,很容易走火入魔的,轻则残疾重则丧命呢。” 罗鹤摇着扇子四处去看,随心所欲地敷衍道:“放心好了,残疾有师尊养着,弟子在外丧命了御刀山也会免费处理后事,无需你们操心。” “………”御刀山年轻弟子们的沉默震耳欲聋。 比起相处多时的罗师兄,他们忽而发现自己很喜欢新认识的叶师妹。 叶师妹看起来靠谱些。 就是身世太复杂离奇啦。 而后,在罗鹤的带领之下,御刀山弟子们都陆续进了剑星广场的席位。 “罗鹤,你一个御刀山人,来这里作甚?” 同行的邵怀阳和凤铮铮一眼就看到了罗鹤。 两人同为玄公座下弟子,听闻讲座之事,便想着乔装打扮一番,私下来听听这讲座是否如坊间传闻那般过人。 邵怀阳看到罗鹤就皱起了眉头。 这厮穿金戴银,一身红衣,眉间朱砂绚如晚霞不说,身后还背着六把交叉的金刀,宛若行走的太阳般瞩目,且无任何的易容,就这样大喇喇出现,邵怀阳自是一下子就看见了。 罗鹤摇着扇,吊儿郎当喝着酒,侧眸看来,眉梢一挑,戏谑道:“我来,自是来看你这玄公之徒了,看来玄公那里学不到什么真本事,打算偷偷摸摸来这剑星广场听讲座?邵怀阳,你还真是有一颗孜孜不倦求知若渴的赤诚之心啊。” 说到后边,声音陡然拔高。 尤其是玄公之徒、邵怀阳等字眼,咬音极重。 倏地,适才还嘈杂讨论的四周,这会儿安静到仿佛只剩下呼吸声了。 一道道目光落在了邵怀阳和凤铮铮的身上。 邵怀阳眼皮抖动了下,压低声说:“罗鹤,你别太过分!” “啊?” 罗鹤做作地低呼了声,“原来怀阳贤弟来剑星广场之事,令师玄老并不知晓啊,怀阳贤弟你放心,我罗鹤绝对不会把你偷听讲座苦学剑道的事说出去,咱俩谁跟谁啊。” 他一副哥俩好手足情深的模样。 邵怀阳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眼见四下侧目,想要隐蔽也是做不到,索性摘掉了遮住眉眼面庞的斗笠,大大方方道:“鄙人邵怀阳,万剑山无极剑道李太玄第六徒,今日听闻讲座之事,深感高兴,特来一观。” 他怎么说不重要了。 剑客们先入为主,像罗鹤说的那样,深觉邵怀阳也很认可这位隐老先生。 邵怀阳头大如瓜,只愠怒地看向了一派童叟无欺的罗鹤。 这会儿,进入剑星广场的剑客愈发之多,还有不少熟人。 譬如翠微山顾家长子和顾小妹。 顾小妹激动地攥着手中记载着剑道奥义的纸,面颊微微发红。 “大哥,这隐老先生的剑道讲座,若是照着这个水平下去,你我定会受益匪浅。” “嗯。” 顾长子点点头,面上故作镇定,胸腔却有难以掩盖的澎湃。 “只可惜……” 顾小妹欲言又止。 阿姐顾青绿,在剑道方面,比他们好多了。 原是求仙问道,竟走向了凡人之道。 她难以接受高高在上翠微山仙人弟子的阿姐,沦为最普通的凡人。 她眉间有恼意,眼底却红了些许。 总归还是希望阿姐好的,哪怕她也曾不甘过,嫉恨过,但到底是一家人,怎堪愿看顾青绿跟着叶楚月堕落在凡人之道永无得志时。 “随她吧,她自己选择的路,由不得人。” 顾长子听懂了弦外之音,淡声道:“若日后她狼狈落魄遭逢劫难,顾家还是有她的一席之地,回家也能有口饭吃,让她去闯荡吧,人总要受挫才知道回家。” 南墙是撞不破的,只会遍体鳞伤,然后孤独地回首,陷入不可遏制地懊悔。 兄妹谈话间,剑星广场四方封盖禁制。 星光闪耀,半圆形的禁制如一个罩子覆下。 剑客们屏住呼吸心脏好似都跳到了嗓子眼等候讲座的到来。 然,过去一炷香的时间,都不曾见传说中的隐前辈。 “罗师兄,隐老前辈怎么回事?怎么久久不来。” 罗鹤闻言,亦是拧眉。 难不成。 叶师妹临阵脱逃了? “你叫她什么?”罗鹤回过神来,拢起扇子问:“隐老前辈?谁说她很老了?” “能够撰写心法镌刻剑道之人,能是年轻的吗?少说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年人,往高了说,几千寿元也不是没有可能,自是隐老前辈。”眉目青涩的师弟究极认真详细地解释道。 罗鹤嘴角抽搐了一下。 想到一群剑客对着叶师妹年轻的面孔尊敬稽首道一声“隐老前辈”,怎么想怎么滑稽,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衣袍之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周遭,剑客们坐不住了,议论纷纷,颇有怨言。 “人呢?”凤铮铮问。 邵怀阳冷笑,“定是不敢出来了,毕竟有师父的珠玉在前,寻常人等岂敢班门弄斧?” 话音才落,喧哗声起。 剑光缭乱出艳丽之色。 一道道目光看去,却见一人披着红色斗篷出现,谁也看不见她的眉目,只下意识以为是个上了年纪却很健朗的老人。 第3128章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剑星广场遽然间鸦雀无声,无数道目光落在了隐老前辈的身上。 后侧,有三道身影,是以护法。 俱都披着长袍,戴有狐狸面具,看不清眉目。 分别是陈瑶瑶、李守珩和花满山。 三人看着楚月的背影,俱都宛若初次当爹般的紧张。 虽说他们很认可楚月所镌刻的剑道之书,但是否能够逼向李太玄还不得而知。 楚月压低了嗓子,学着云鬣在世时的模样,缓缓出声: “玄黄之气,阴阳之调,天地奥义,秩序诞生文明。” “剑生万象,万象为剑。” “阴阳正如先天八卦之两两相对。” “万象的玄黄亦如伏羲后天八卦相生相寸,以不息为体。” “秩序内,剑如霜。” “秩序外,人行道。” “故而剑之巅,人行道,人之巅,破陈规!” “众所周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此为二者兼并,既在秩序内,又是人行道。” “众生万物,奥义各不同。今朝吾所讲,当为万象剑道!” “芸芸万象,更迭世间,人剑合一,秩序天道,凌霄是剑,尘埃也是剑。” “………” 那苍老的声音,响彻剑星广场,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更有热血沸腾者,呼吸急促,瞪大了眼睛认真专注生怕错过分毫。 万象剑道,比李太玄的无极剑道更适用于大多数的剑客。 玄公无极道,不适用的剑客,会非常之吃力。 努力错了方向,哪怕挥洒汗水十几载,将会是一无所获。 万象剑道却是不同,亦叫做众生道。 根据每个人的人生阅历和心境而得到不同的感悟。 秩序内是大多数人。 秩序外则是少数的天才。 天才得此剑道,一旦领悟,便如大鹏展翅,转瞬千万里。 广场之上的剑客,无不是全神贯注,不敢错过分毫。 罗鹤眼皮跳了下,收起不着调的姿态。 余光淡扫。 却见邵怀阳和凤铮铮都在聚精会神,甚至还以紫毫详细记载。 罗鹤神情专注,看着那红色斗篷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叶师妹。 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这般女子的修行之路尽头,又在何处? 他心震撼,久久不得语。 “师兄,这剑道讲座,大家风范……” 眉目清俊的师弟压低了声惊叹道:“我怎么觉得,我的刀法,有所裨益?” 罗鹤立刻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陷入了新一轮的愕然。 他看看面色红润似到了瓶颈期的师弟,又看了看继续讲座的斗篷楚月。 似是想到了什么,心脏猛地一跳,呼吸也跟着急促。 “好好听,好好学,忘记剑和刀的区别,沉浸于万象之中。” “是。” 御刀山的弟子俱是认真听讲。 就连罗鹤自己,也不再是玩味的状态,把楚月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深刻地记在了心中。 邵怀阳的眼角余光看了眼,眉头一皱。 娘的。 他剑道之书,这厮刀武来学什么? 有必要么? 邵怀阳恼怒下,更加卖力听讲,跟罗鹤互相较劲。 罗鹤直接盘膝,立刻入定,耳边聆听讲座,运转周天之气,铭记万象道法。 世上大道,秩序文明,繁华复杂却是万变不离其宗。 邵少阳心有不甘也跟着盘膝如老僧一动不动,二人都在专心听讲运气,丝毫不弱于罗鹤。 两人算是万剑山和人皇御刀山的青年才俊了。 他们的比较,惊动了不少的剑客。 顾长子、顾小妹回头看,诧异得很,“怎么玩刀的,也来听讲了?” “看来,今日隐老前辈的讲座,很是受益,玄公之徒邵怀阳和罗鹤都听得沉浸其中了。” “………” 第一场讲座,持续了两个时辰。 从万象剑道的起源和法则奥义,再到剑招分解。 不仅如此。 这位隐老前辈还会在中途点人,为其解惑。 不懂的剑客,基本都能提出回答,隐老前辈都会给出答案。 邵怀阳入定两个时辰,瓶颈期半载的他,这会儿隐隐有所松动。 “邵怀阳。” 楚月拔高了声,无数道目光齐齐地落在了邵怀阳的身上。 邵怀阳许是走火入魔了,剑魂不定,如风中柳絮随时被电闪雷鸣伴随出的风暴压垮脊梁,彻底地粉碎。 其额头溢出了冷汗。 眉头死死地蹙着。 罗鹤睁开了一只眼睛,颇为无语。 这厮为了跟他较劲,还真是拼啊…… 楚月脚掌踏地,众人之下瞬间消失。 再出现,剑光闪烁于邵怀阳的面前。 她从剑光走来。 这一幕,可谓是深深地刺激着众人。 楚月戴着黑绸手套的手,并指点在邵怀阳的眉心。 悄然间,将神农之力如溪流清泉般灌了进去。 这神农之力,用了个障眼法,以剑气稍稍遮盖。 “万象剑道,化腐朽为神奇!” 楚月低吟,灌入了更多的神农之力。 邵怀阳借楚月之力,恢复清明,一鼓作气,直接突破剑道。 便见他的剑魂如火蔓延整个剑星广场,随后肉眼可见地消弭。 邵怀阳旋即神清气爽,睁开眼眸,诧异地望着眼前的人。 他连忙起身拱手:“晚辈邵怀阳,见过隐老前辈,今得前辈助力突破,乃晚辈之荣幸!” 适才他听了讲座还没好好消化,又在罗鹤的怂恿刺激下操之过急,差点儿就走火入魔,好在隐老前辈助他过此难关。 “好好修习,必有一番作为。” 楚月侧目看向了凤铮铮,“这位姑娘是……?” “晚辈,万剑山,玄公座下之徒,凤铮铮!” “根骨绝佳,是个修剑的天才,若以万象心法辅佐之,必有增益。” “多谢隐老前辈教导。” 楚月浅笑了一声,剑光瞬闪,顷刻间回到了高台之上。 “今日讲座,到此为止。” 众人意犹未尽,顿感遗憾。 楚月继而道:“诸位莫要散去,剑星广场稍后会有特定的烈阳禁制,焚净诸位体内的杂尘。” 她往后退去,只留下一道剑光如星,便湮于众人的视野之中。 陈瑶瑶则把李守珩和花满山、楚月共同凝聚的烈阳禁制释放出。 第3129章 万象剑道第一场 陈瑶瑶双手快速结印,指尖划过的地方,氤氲出黑色烟雾。 十几个手势打下,利落干脆,越来越快。 末了,双手结印当空,迸发出一道光火。 火色覆满了剑星广场。 整个广场的剑客们,在专心听讲之后,盘膝而坐,结合烈阳禁制,实力突飞猛涨。 感知到进步神速后,剑客们一个比一个认真。 “入定!” 罗鹤一声说罢,带着御刀山弟子入定。 邵怀阳紧随其后,便发现这烈阳禁制之下,才有所突破的他,仿佛如鱼得水,且有洗经伐髓之感。 烈阳阵法,由楚月辅以神农之水、李守珩坤灵笔下浩如烟海,再由花满山这个阵法花家之主亲自结阵而成。 对广场上的剑客们,有很大的帮助。 这一阵法,起初是楚月提出来的。 阵法原理和寻常的不一样。 楚月利用脊椎相连故土的原理,希望阵法和剑客相辅相成,好在花满山足够有本事,凝结出来了。 故而,看起来是禁制在为剑客净化,实则禁制也随之强大。 “花叔。” 广场幕后的幽宫,楚月起身,摘掉了盖住头部的斗篷垂放在肩前,“烈阳禁制,可否融入孤星阵?” 她唯一的自主阵法,便是孤星阵。 阵内唯一的孤星,是家师云鬣。 “今日之前只有七成可能,但如今看来,完全可以了。” 花满山笑道:“再等一炷香,烈阳禁制火候到位了就能融孤星阵法。殿下,听闻孤星阵内有令师之志,今朝讲座,结合此阵,殿下是想代令师云鬣前辈,将万象之道授予天下人。” “瞒不过花叔。”楚月浅笑:“的确如此,叶某想把属于家师的荣耀,以荣耀的方式拿回来。” “令师当永存于世。” 花满山钦佩道:“听人说,人世间,真正的亡故和消失,是被遗忘,有殿下这般,令师当存于万古。” 楚月朝花满山笑了笑。 今日一局,既是为了师父,也是深思熟虑所为。 她向来是走一步,看三步。 万象之道可破陈规。 便能对应摘星楼。 如此这般,便可互相成就,相映成辉。 到时,拔地而起是两一座直达神阙的高楼! 一炷香后,楚月在幽宫凝结出了孤星阵,并且化作千丝万缕,且一点一滴地融入了烈阳禁制,使得烈阳禁制更加强悍。 沐泽禁制的剑客们,在孤星阵涌入的那一刻,脑子里一闪而过,是白发飘飘寒山之上老者。 只稍纵即逝,很难捕捉。 快到仿佛是一个残影。 又过去了半个时辰,烈阳禁制淡去,剑客们并未着急离去,而是沸腾狂欢,围绕着万象剑道展开了无比激烈的讨论。 等到日暮西山,残阳如血,剑客们方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罗鹤看着邵怀阳神情有些怜悯。 “怀阳贤弟,就这样回万剑山,当真不怕玄公之怒你承受不起?” “罗鹤,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罗鹤动作缓慢地摇动着玉骨扇,“你作为玄公之徒,来听隐老前辈的讲座,玄公得知,岂不是要恼羞成怒?” “我家师傅,哪是小肚鸡肠之辈,罗鹤,你只是一个晚辈,充其量略有天赋,若总是这样不知悔改妄议我万剑山的师长,万剑山之怒,你可是承受不起的。铮铮,我们回去。” 邵怀阳甩了甩宽大的袖袍,带上师妹凤铮铮走出剑星广场。 罗鹤摇摇头,叹了口气,“真是个傻子。” 还是他家师妹赏心悦目。 精得像猿猴。 “师兄。” 清俊师弟似有难言之隐,咪咪摸摸了半晌不说话。 罗鹤便问:“便秘了?” 师弟嘴角一扯忙不跌摇头,“不是不是,师兄,我是觉得……” 少年伸长了脖子凑近罗鹤,小声耳语:“万象剑道,师弟受益匪浅,隐隐有血热之意,师弟在想,莫不成,师弟我是个剑道天才?走错了门路修错了道?” 罗鹤嘴角猛抽,翻了翻眼。 不过,由此可见,此次剑星广场的讲座,是无比地卖好。 今日之后,只怕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三场讲座,便会奠定一代大师的基础。 追平李太玄,只是点时间问题。 …… 幽宫。 “殿下,今日讲座,堪称圆满!” 陈王后摘下狐狸面具,激动道。 小狐狸懒洋洋地趴在了楚月的肩头,用爪子捂嘴,打了个哈欠。 楚月抬手,指腹轻抚狐狸脑壳,低低一笑:“还得多亏了诸位的相助。” “为殿下效力,是份内之事,只不过……” 李守珩沉吟不决了会儿问:“臣有个疑问。” “守珩先生请讲——” “孤星阵和烈阳禁制相辅相成的原理,殿下是如何想到的呢?” “故土,因为故土。” 楚月毫不隐瞒,大大方方回道:“我与我的故土,相辅相成。” 三人闻言顿感诧然,还有几分不解。 光从字面意义上来讲,一时半会儿确实难以消化。 楚月勾唇一笑,陡然一挥手,真元之气灌入了脊背。 她现如今突破了真元境,能够暂时将脊椎相连的故土画面聚形。 却见真元之气汇聚过浓,宛如白雾云海,潋滟开光,帝域苍茫大地初次出现在了花满山熟人的眼里。 “上界无生钉,钉我脊椎,脊椎如锁链,不管走到多远,都会和故土相连。烈阳禁制与孤星阵的最初原理,便是源自于这里。” 小狐狸不困了。 眼梢边,泛起了红。 无生钉仿佛插在他的身上,让他心如刀割。 如若楚月知晓小狐狸的心中所想,定会莞尔一笑,明眸生辉,浅浅声说:“傻子,哪是什么仿佛,无生钉原就在你身上。” 他为她分担了无生钉之苦,却始终只记得楚月一路走来的颠沛流离,全然忘记自己曾也深入苦厄不可自拔。 幽宫死寂沉沉。 李守珩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花满山眼里竟是敬重,是打心底里的敬重。 一个人。 一个女子。 一条脊椎骨一故土。 当之无愧下界主,千古女帝星! 陈瑶瑶抿紧了唇,幽邃的眼底深处,满是狂热之意。 而今夜,李太玄注定不眠,哪怕他不在乎剑星广场的讲座,亦有同辈之人告知于他。 “万象剑道?师兄,不必在乎。”李太玄从容不迫,端起了香茗。 “怀阳也去听了万象剑道的第一场讲座。” 李太玄拿起茶盅的手,稍稍凝滞在了半空,方才继而端起,维持先前的行云流水。 “怀阳还小,需要磨炼,贪玩,是正常的。师兄,你太紧张了。” “他听万象之道,在剑星广场讲座的过程中剑魂突破了!这也是正常吗?” “咔嚓!”茶杯碎裂成齑粉,茶水肆意飞溅。 第3130章 多是投机取巧的把戏 “怀阳在剑星广场突破了?” 李太玄虚眯起浑浊的眸,顿生一丝怒意。 师兄慢悠悠道:“还是那位东方来的隐老前辈帮助之下突破的,无数剑客在剑星广场亲眼目睹,做不了假。太玄,此番讲座之事,你做得只怕欠妥了些。” 旁人都道李太玄是在云都镇龙道场破除陈规的那一日受了惊吓,但他这位师兄哪能不知李太玄的心思。 “叶楚月,翻不起风浪,何必以身入局锋芒所致,反而给了一些环伺者可乘之机。” 万剑山苍雪师兄灰眸白衣,华发垂下,却有一张年轻的面孔。 浑身上下的皮肤,隐约可见蜿蜒的筋脉走向,透着一种病态的白。 似寒山之巅碎琼乱玉雪飘人间。 “多谢师兄指点,我知道了。” 李太玄与之告别,便召集弟子于峰上。 除却闭关和在外试炼的徒儿外,便只有眼下这九位了。 俱都放下手里头的事匆匆而来以应师命。 “师兄——” 凤铮铮与邵怀阳拾级而上,皱了皱眉,担心地说:“师父不会怪罪于我们吧?” “怎么会?”邵怀阳虽是这般说着,但内心难免有几分忐忑。 他也听闻剑客们拿他在剑星广场突破之事大做文章。 尤其是御刀山的人,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搅动是非风云,真叫人头疼得很。 “师父是气正风清怀景握瑜之人,自不会在乎外头的闲言碎语。” 邵怀阳笑了笑,宽厚的手掌轻抚过少女的发髻。 “也是。”凤铮铮展露笑颜。 九位徒儿沐浴着晚间的风面见了李太玄。 李太玄淬了冰般的视线,自每一个徒儿的身上扫过。 “剑星广场的事,都听说了?”他问。 凤铮铮立即作揖颔首:“回师父的话,我和邵师兄去了剑星广场,且将讲座相关记载在册,师父教导,万事万物万道书,当取其精华而去其糟粕,但关于今日之讲座,弟子和师兄头脑堵塞,故而记载下来,请师父过目,讲解何为精华,何又为糟粕。” 李太玄微抬起了下颌,冷峻如冰的眉目消融了几分。 显然,凤铮铮这一番措辞是有妙用的。 邵怀阳含笑地望了眼凤铮铮,颇具感激之情。 凤铮铮躬身低头,双手捧起记录在册的万象剑道第一场讲座递给了师父李太玄。 李太玄稍稍翻动了两页,瞳眸赫然紧缩。 这讲座深蕴众生之道。 悟得此奥义的人,剑道造诣不在他之下。 “师父。” 凤铮铮清脆悦耳如风铃的声音再度响起。 李太玄敛起眼底惊涛般的惊诧之色。 凤铮铮裂开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盈盈一笑道:“邵师兄剑魂境地滞留许久未曾有所突破,瓶颈期的邵师兄郁闷了好久呢,师父你看,你一出关,师兄前两日就有突破之感,得师父灵泽,这才多久,今儿就突破了。那剑星广场倒是气运好,恰巧师兄就是在剑星广场突破的。那隐老也沾了我们师父的光呢。” 妙语连珠如行云瀑下。 李太玄紧绷着威严内劲的面庞,从最开始的缓和松弛,到后面的眉眼含笑,邵怀阳整个人都重重地松了口气。 “就你能说会道。” “那还不是在师父的熏陶之下。” 凤铮铮眯起眼睛笑,纯净如深秋的白色月光,圆溜溜亮晶晶的杏眸和高扬的眉梢却噙俏色。 “怀阳,突破了?” 李太玄问。 邵怀阳往前踏出了一步,拱手道:“得师父熏陶,今日有所突破。” “突破是好事,我这里有一枚新得的培元丹,你拿去巩固剑魂吧。” “弟子怀阳,多谢师父。” 李太玄将万象剑道之书随意地丢在了桌面。 “算不得什么正统剑道,多是投机取巧的把戏,你们莫要乱学,小心走火入魔。” “师父说的对!”凤铮铮似是想起了什么,两眼一亮,“难怪今日师兄差点遭到剑魂反噬,原来是那万象剑道害得。” 凤铮铮是个极致通透且聪明的人。 故而,她虽然不是天赋造诣最高的,却深得李太玄和万剑山诸多师长的喜爱。 邵怀阳低垂下眼帘,暗光一扫而过。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万象剑道只给自己带来了裨益而无坏处。 走火入魔全然是他急功近利,未能运转好气息。 “原是如此。” 众人的注视之下,他只得流露出后知后觉恍然大悟的神情。 李太玄一挥手,弟子们都已散去。 峰上空不见人。 独自状态下,李太玄立即拿起那一本剑道讲座,看得认真。 越往后看,越是心惊肉跳。 这本万象讲座,与他的无极剑道不相上下,但重在众生之道。 万象二字,芸芸浮沉。 是天下剑客都受用的剑道。 李太玄登时衍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 苍老的手猛地用力攥着这本剑道之书,浑身都警戒了起来,眼睛锋利堪比剑刃隔着眼下的虚空与远方的“隐老”对视。 “世上,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吗?” “我方唱罢你登场。” “隐老,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 他不怕这世上再多一个剑道天才。 这么多年的身份地位,不是横空杀出一个隐老就能抢走的。 他只怕,这位隐老是有备而来。 相安无事倒也罢了。 若是锋芒直指他李太玄的话…… 那么,休怪他出手了。 李太玄淡漠冷厉的眼底,浮现出了浓浓的杀机,如凛冽的飓风伴随惊雷席卷苍茫大地,只在顷刻间! …… 幽宫众人皆在准备第二日的剑道讲座。 罗鹤倒是不见外进了此地。 陈瑶瑶等掀起眼皮只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见楚月不动声色,便都各自忙活自己的事,俨然是把这厮当成空气了。 罗鹤摇着玉骨扇如个浪荡子。 他受伤地看着楚月。 “叶师妹眼里,是半点都没我这个师兄了。” “可以有。” 盘膝闭目的楚月睁开了眼睛。 “哦?如何用?” “只有金刀足够,任何话都好说。” 楚月勾唇一笑,眉眼漾着微光。 罗鹤凝噎,嘴角轻抽了几下,无语地看着楚月。 这师妹,怎么比他还庸俗贪财? 这样不好不好。 这会儿,他惊奇地看了看陈瑶瑶等人戴在脸庞的狐狸面具,最后望向了小狐狸,“那些面具,该不会是因这小狐精吧?” 楚月沉默也算答案。 小狐狸精神抖擞,站起身子,爪子时不时地指向自己,一脸的欣然骄傲,仿佛是什么不得了的事般。 罗鹤再度无语。 他就说吧。 老祖宗说得对。 狐狸精没个好的。 第3131章 神秘的东方力量 “古有狐狸精,专做人外室。” 罗鹤潇洒自如脆响声起便合拢了玉骨扇,拿捏着阴阳怪气的腔调,斜睨了眼小狐狸,意有所指地说。 小狐狸与之大眼瞪小眼,茫茫然。 他? 正房变外室了? 这罗鹤真是个蠢东西。 “罗师兄辛苦来此,该不会就是为了逗我家狐狸吧?” 楚月懒洋洋地道。 小狐狸窝在楚月怀里,二世祖般,翘起了二郎腿,两只爪子抱在胸前,晃荡着腿儿的同时,趾高气扬地瞥向了罗鹤,眉眼颇具鄙夷讥讽。 “?”罗鹤木然。 他—— 该不会被一只狐狸给嘲讽了吧? 而他也差点儿被这只狐狸给耽误了正事。 “叶师妹。” 罗鹤堆满了笑容,“你这摘星楼和讲座,御刀山可否参与其中?日后声势壮大,财源滚滚,各自分账岂不是美哉?” “摘星楼,破规军,女修之路艰难险阻,一时半会儿可没钱给你赚。”楚月淡声道:“想不到罗师兄身为男子,还能心系女修。” “诶——” 罗鹤连忙做了个抗拒的手势打断了师妹给他戴的高帽子。 “我嘛,御刀山上闲散人,无甚才华,两袖清风,只想赚点黄白之物,一身铜臭灿烂也不枉我罗鹤人世一遭,可不像师妹这般,既有谋取皇图霸业的雄心壮志,还有兼济天下的大义之心,师兄我就一普通人,若要说有什么为数不多的优点,那便是生得俊俏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了。” 起初说话还算正经,幽宫众人听得正色严肃。 后面急转滑坡,让人脸色发黑。 “既是师兄要求,那么,同门一场,情分少不了。” 楚月说道:“这样吧,你先拿十把金刀加入摘星楼,此为‘加门费’,后续则根据摘星楼来随时调动,师兄你看如何?” “完全没问题。” 这次,罗鹤很爽快给出了十把金刀。 楚月一度怀疑,罗鹤只是个弟子,怎么轻轻松松就拿出来。 她自然是不知晓,这是罗鹤自御刀山师尊寝宫顺手牵羊摸走的。 “师兄妹一场,我绝不会亏待师兄的。” 楚月收下金刀验证了一番纯度,方才开口,且将一份牛皮纸书递给了罗鹤,“关乎剑道讲座和摘星楼事宜以及和御刀山之间的规划都在这上边详细记着,师兄回去好好看看即可,天色不早了,若没什么事的话就到此为止了,御刀山的师兄姐们这会儿怕是在寻找失踪的师兄呢。” 就这样,罗鹤云里雾里而稀里糊涂地捧着一卷牛皮纸书出了幽宫。 他怎么有种,被卖了的感觉? 叶师妹早已备好这份牛皮纸书。 那就说明,早就想跟御刀山共盟大业。 偏偏还要他花钱来打通门路? 罗鹤傻眼了。 这么多年,都是他卖师兄师弟,头一回被师妹卖了,能不急吗? 同样反应过来的还有花满山、李守珩和陈王后。 “还是殿下高明,既是我们急需御刀山的协助,殿下问都没问,就让御刀山罗鹤大掏荷包了,这一招,实属高。” 陈瑶瑶两眼清亮熠熠有光彩,打心底里的赞叹。 “上赶着不是买卖,弥足珍贵最难得。” 楚月浅笑了一声,手掌轻抚小狐狸。 她在忙里忙外的同时,珍惜和小狐狸相处的每一刻。 小狐狸亦是如此。 明明瞌睡,灵魂倦怠,身体沉重,界面压制让他颓得很。 但他大多时候都会打起精神,陪她一道。 剑星广场的讲座,一个晚上,就飞扬到了各处。 剑客们口口相传,沸腾如火,使得一些还在悄然观望的剑客,也都忍不住了。 且有一些有江湖地位的剑客,乔装打扮,隐形改名,偷偷来到剑星广场占据一席之地。 讲座之事,甚至还传到了遥远的菩提之地。 劫灵书上,万宗弟子议论纷纷: 「隐老前辈自东方来,那神秘的古武一族也自神秘的东方大陆而来,莫不是有相关之处?」 「星云宗是第一宗,许予师兄是不是也该代万宗前去剑星广场?」 「听闻万象剑道福泽众生,菩提之地的剑客弟子不可计数,星云宗作为万宗魁首,岂能缺席?」 「诸位莫急,许予师兄、柳霓裳师姐、姬如雪师兄正准备骑乘神兽前往剑星广场为大家带来最全面的万象剑道。」 劫灵书的讨论,昼夜不止。 星云宗,天骄山。 宗主和葛兰花开启神兽,欲送弟子们前往剑星广场,临行之前如老父亲般嘱咐: “我们菩提之地的弟子,去了剑星广场,莫要跟人发生冲突。万宗地位不高也就罢了,就怕到时候被别有用心之人拿捏去大做文章,以此来攻讦你们的师妹。 你们也知道,楚月她已是云都王了,且麾下有镇龙四族,光鲜亮丽得很,但个中滋味,必不好受,我们远在菩提万宗,帮不到什么也就罢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添乱。” “宗主放心。”许予抱拳道:“出门在外,定会谨慎做人,不给宗门增添麻烦,也不会让小师妹卷入没必要的纷争。” “这就对了。”左天猛笑了,复又惆怅喟然轻叹。 “宗主想师妹了?”柳霓裳问。 “谁想了?不想,本宗主可不想。” 那小没良心的。 离开了星云,就没个消息捎回来。 写封信也好啊。 罢了。 小没良心的自己也难。 “是是是,宗主不想。”柳霓裳眉眼含笑。 葛兰花似是想到了什么交代道:“到时候把万象剑道润色一下,可以送往云都。” 柳霓裳不解地看向了葛婆婆。 葛兰花笑着说:“御刀山的弟子不也跟着听讲座了,而这万象剑道据说能化腐朽为神奇,说不定适用刀法,你们也知道,你们叶师妹、萧师妹那几个人,最爱耍大刀了,云芸喜剑,未润色的万象剑道也要捎去。” “啊对对对。”左天猛灵光一闪手掌猛地拍了下脑门,“给本宗带个名儿来,就是那隐老的名儿,让他亲自写。”到时,拓印一些拿去卖钱,定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第3132章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忧伤吗? “这——” 姬如雪很为难地望着宗主,“隐老先生一场讲座轰动海神界剑道,有不少人想得其青眼,要其签名,恐不是什么易事。” 关乎讲座也就罢了,普天之下恐怕就只有星云宗主想要人家的亲笔留名。 “正是如此才显得更加珍贵。”左宗主拍了拍姬如雪的肩膀,“不要瞧不起自己,有理想,谁都能乘风破浪,只要你想去做,就能做的。” “???”饶是姬如雪这等怀景握瑜云淡风轻之人,此刻闻言,神情都是遏制不住的遏制,望着红光满面的左天猛,顿感哭笑不得,风中凌乱。 “宗主放心,弟子们定会尽力完成。” 许予抱拳,便带着师妹师弟踏上了神兽的脊背,前往遥远的剑星广场,如若不出意外的话,应当还能赶得上万象剑道的第二场讲座。 “许师兄,隐老之名,可不好要。”姬如雪提醒道。 “尽力即可,要不到,是我们宗主没这个福气,怨不得我们这些做弟子的。” 许予负手而立,宽大的麒麟袍锦缎表面似有跃金的浮光,身姿挺拔如劲松,在月下稠夜看来,颇具几分宗门弟子的仙风。 姬如雪咂舌地望着师兄的背影,眼皮轻跳了一下。 是他的错觉吗? 他怎么觉得—— 自打许予跟着小师妹“走南闯北”了一阵子,整个人都变得很鸡贼了,还是那种由内至外的鸡贼,恍惚间的似曾相识好似看到了昔日的少年天骄,只是与叶师妹稍有不同的是,许予师兄多了一丝惆怅沧桑加持的忧伤。 柳霓裳许是知晓姬如雪心中所想,双手环胸懒倦恣意,侧目看来时高高地挑起了眉梢那看透一切的神情仿佛在说: 倾慕上了有夫之妇,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忧伤吗? 明少侠等弟子则在吹着冷风看崇山峻岭起伏蜿蜒的轮廓,湮在夜色之中若隐若现充斥着神秘的危险和孤独又磅礴的美。 万象剑道第二场在次日晨时开始。 星云宗弟子于后半夜就到了剑星广场。 按理来说,是能赶上讲座的。 只是—— 剑星广场的上方,铺天盖地都是悬浮的神兽。 地下四周,都是奇装异服用不同方式背着剑的人盘膝而坐。 更有甚者,先拿契约兽来占位的。 天还没亮就座无虚席不说,广场外头都是人山人海挤得密不透风。 嘈杂如赶集。 譬如东南角。 就有两拨剑客吵得面红耳赤。 “这位兄台,你是眼睛不好使吗?没看到这位置是我家契约兽占了吗?” “契约兽懂什么,万象讲座是给人听的。” “这位兄台,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破坏兽人两族的关系。” “你若再在这里胡搅蛮缠,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怕你不成?” 你来我往几言几语就拔剑相向。 类似的场景,并不算少。 西北方的顾家长子和顾小妹,遇到老熟人还被阴阳了几句。 “原来是顾公子和顾家小姐,若我没记错的话,青绿修的就是剑道,青绿怎么没来呢?” “瞧我这死脑筋。” 说话的男子翠微山赵家赵寒玉,年纪轻轻眉间就有悬针纹,笑时还算儒雅,手掌惩罚似得朝脑壳上一拍。 “怪我,都怪我,我都忘记了,青绿现在能耐了,都跟界主去混了,听说还调转方向去修了凡人之道,要我说,还得是我们翠微山顾家的顾青绿吧,视翠微仙道如粪土,义无反顾投身凡人之道,这份气魄胆识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顾家小妹咬牙切齿,眼睛泛起了愠怒。 她攥紧拳头满身焰气就要往前,被长兄的臂膀拦在了身后。 “赵兄。”顾长子微笑道:“大炎城上古遗迹足以见得青绿没有仙缘,青绿从未视翠微如粪土,相反,她是知恩图报尊师重道之人。不过赵兄有几句话说的对,青绿的气魄胆识,常人没有,正如一界之主叶楚月,不在乎大楚公主的身份,饮水思源心怀大义,以凡人之身拦上界之尊,这等气魄,着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或许不理解顾青绿的选择,也曾看轻过凡人之道,甚至觉得叶楚月走不到路的尽头。 但在外人面前,他自不会由人轻贱了妹妹和叶楚月。 赵寒玉瞧着顾长子软硬不吃的模样,如重拳砸在了棉花上般顿感乏味了。 而这时,星云宗神兽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几近坠落。 柳霓裳不悦地侧目看去。 旁侧的神兽风劲太大太刻意,分明可以将风劲减弱,却不减反增。 “是剑宗的人。”姬如雪压低了声说:“或会棘手,师兄务必谨慎。” 出门在外绝不能凭一己喜好行事,当有章法,谨慎小心。 “诸位。” 许予作揖道:“还请减弱风鸾神兽的风劲,这些风劲打向我们,有伤和气。” “有伤和气?”那剑宗的一位黑衣青年走出,左半张脸在月光下,露出了黑色幽冷的毒蛇图腾,叫人望去心脏咯噔衍生了寒意。 “你们,抢了剑宗的位置,还说,有伤和气?” “抱歉。”柳霓裳道:“来时并未看到剑宗有人在此守位。” “哦?”黑衣青年笑了笑,一挥袖,风摇摆,一缕缕水中波纹的光泽冲向了星云宗神兽,于空中,锁定了一根发丝。 剑宗的其余弟子纷纷开口道: “这青丝是我家师兄的,你们还想怎么狡辩?” “凡事要分个先来后到,还不速速让位?” “……” 剑宗类似于无上殿,掌管海神界剑道相关事宜。 这些剑宗年轻的弟子,在宗门算不得名流。 但身穿剑宗服饰,出门在外,便有着不同凡响的身份地位。 正常情况下都会给剑宗几分薄面,为了不得罪剑宗大多数事哪怕占理都会选择息事宁人。 星云宗也不例外。 哪怕觉得青丝占位荒诞可笑,亦会为了宗门而选择让出一些距离。 剑宗此番,一来是狂妄惯了,二也是不喜那云都新王搅乱了玄公讲座。 既不能猖獗到叶楚月面前去,恰巧遇见几个叶楚月同门的虾兵蟹将,可不就是天助他也总上门来了么。 第3133章 罗鹤的心都要碎了 星云宗神兽侧移了不少距离。 移动的过程之中,剑宗的高星神兽忽而风劲加强。 宛若一阵无端的风暴狂涌而出。 星云宗神兽不稳于高空,晃荡着险些摔下。 剑宗的那群人恰逢此时,占据高位不说,直接加强风劲使得神兽下摔。 许予、柳霓裳等人共同施展气力稳住了神兽,但落入了他人占领的方位,正被人躯干,只得去更远更冷清的地方听讲座。 剑宗弟子指向不远处的山峰,“那里,暂且无人,诸位不如先去休憩吧。” “诸位应该当心一些。”那毒蛇蜿蜒的黑衣青年居高临下道:“星云宗距离此地甚远,许是神兽疲惫翱翔没了精力,还是去补充些灵气才好。” 这样一来,星云宗几乎没了容身之地。 “去外边。” 许予在星云弟子的注视之下沉着冷静道。 “师兄……”明少侠心有不甘。 “能听得到就行,不必在乎。” 许予神魂传音道:“别给宗门和师妹找麻烦,左右吃了一点算不得什么的亏,不是什么大事,影响不了任何。小明,你还是天沉不住气了,凡事变化无常,不管旁人如何激怒你,须得稳重才好。” 神兽载着众人和许予几分狼狈往外飞掠。 许予自在从容,冷峻如画,倒像是宗门世家求道的贵公子了。 身后,其中一位眉目青涩的少年漫不经心:“不愧是星云宗的人,窝囊得很,听说那叶楚月在星云宗女扮男装和师兄弟不清不……”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清秀少年就看见准备撤走的许予回头看向了他。 那一双眼睛冰冷血红,像是玄冰般尘封了千万载的野兽。 怒意滔天仿佛能吞噬掉万物。 狠厉之意充斥冷血疯狂上攀。 少年有种被魔鬼扼喉的感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说,四肢发冷脸色还白了几分。 欻然!许予以最快的速度,用尽毕生所学和全力,自高空扑到了清秀少年的身上。 一拳头,直接把少年砸得门牙崩断连着粘稠的血一并吐了出去。 “找死!”剑宗弟子锋芒毕露,无数把剑指向了许予。 “许师兄!” 柳霓裳心下一惊,和姬如雪、明少侠等人开启阵法拔出兵器爆发出强烈的杀气。 “许予,你疯了?”剑宗的蛇青年嗓音冷厉。 “砰!” 许予二话不说,又一拳砸在了身下少年的嘴上,双目猩红发狠道:“我家师妹叶楚月,清清白白,堂堂正正,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空口无凭来污蔑她?” 少年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只有血水在喉里汩汩几下往外喷出来,呜咽不得声,旁人听不清。 剑宗弟子一柄柄闪烁寒芒的锋镝之剑俱都指向了许予。 生死不过一线之间。 他却像是浑然不觉,掌心一把破空剑,抵在了少年脖颈。 他回头,笑望着剑宗的蛇青年。 “来,杀了我,你试试看,谁死得更快?” “看看今日杀了我许予,你剑宗长老是会夸你替天行道还是会斥你目中无人而不可一世。” 许予咧开嘴笑,眉间朱砂绚如红月,像是一个隐忍到终将走向极端的偏执的疯子。 柳霓裳恍然。 乍然之间,还以为看到了那少年。 他和师妹,是越来越像了啊…… 四下的围观者也是一愣。 多数事,小打小闹就好,这真要死了人闹到了可就不好收场。 剑宗的蛇青年亦不敢把事情闹大,没有孤注一掷跟疯子博弈的勇气,更何况还只是口舌之争这等毫无意义的博弈。 “这是在做什么?剑星广场闹此是非,无规无矩,成何体统?!” 先前与顾家兄妹相谈的翠微山赵家赵寒玉掠步而来,眉头紧皱,“星云宗能耐了,出了这等人,真是叫人好生大吃一惊啊。” 他拖长了尾音,拿捏着惯有的阴阳怪调。 正当赵寒玉目光微转酝酿着接下来的话时,只见两拨人迅速朝这边靠拢。 “赵兄,你耳朵不好,你有所不知。” 顾长子携妹而至,“适才我目睹全局,是那剑宗少年先骂的人,侮辱下界女帝,月帝师兄方才被激怒的。” “顾兄说的是。” 罗鹤摇开折扇,笑眯眯道:“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东西,是该好好教训下,不过确实也轮不到星云宗来教训,就算轮得到也过了些,无妨,多大点事,下回注意些不就好了。这叫什么?这就叫不打不相识。” 顾长子诧然地看了眼罗鹤。 随后想到罗鹤与云都王的关系,便已明了。 至于他…… 和叶楚月谈不上好。 也就留了个妹妹在叶楚月身边。 理智让他旁观就行,但身体却诚实前来。 关乎表里不一这件事,他也很懊恼。 赵寒玉想要训斥职责的话,硬是忌惮罗鹤、顾长子而生生地堵在咽喉不上不下究极难受。 剑宗弟子也不再如先前那般狂妄。 “再说了——” 罗鹤笑望着先前辱骂人的少年,“叶楚月,也是我罗鹤和御刀山上下的师妹,你这样说话,是觉得御刀山的人都死光了能任由你来欺吗?还是说,是剑宗的宗主教你出门在外要这么说话的?” 少年面露惊恐之色。 事情闹大了,宗主定不会保他。 他求救地看向了蛇青年。 蛇青年面不改色,但没先前那般凌厉。 “顾兄、罗兄,都是误会,我宗师弟说错了话,许公子也打了人,是该到此为止了吧?” 许予收起了剑站起身,垂下了染血的拳头面无表情回到星云神兽。 “许师兄,说好的稳重呢?”明少侠惊呆了。 前一刻还在教育他这个师弟何为稳重。 下一个瞬间就去跟人玩命。 他表示很怕怕。 “………”许予动了动唇,不自在地咳了几声。 他侧目,恰逢罗鹤扭头看来。 俩人眉间,都有着天生的火红朱砂。 许予的心里泛着酸味。 罗鹤轻哼了声。 撞朱砂什么的……是有点儿尴尬。 非但如此。 还撞师妹了。 氛围怪异到尴尬且窘迫。 但罗鹤看得出来,师妹更喜欢自己的,这许予,不必放在眼里。 却说此刻,剑星广场来了人。 戴有狐狸面具的陈瑶瑶踏步如行云。 罗鹤如花孔雀般笑:“我没事……” 却见陈瑶瑶看向许予:“阁下可是星云宗的弟子?” “正是,在下星云宗许予,这几位都是同门师兄师妹。” “隐老有请,前往内阁首席之位听讲。” “……” 罗鹤的心都要碎了。 第3134章 隐老?难道就是那位隐老? “隐老?”明少侠放下了掌中镜,探长了个脑袋过来,一双泛起讶然之意的剑眸清澈中带了点愚蠢,“难道就是那位隐老?” 陈瑶瑶愣了下回道:“是的。” “天惹,许师兄,我的剑道才华,莫不是被隐老挖掘了?” “………”陈瑶瑶觉得,殿下的师兄,不仅自恋,还傻里傻气的。 许予和柳霓裳颇为无语地看着明少侠。 明少侠的浮想联翩显然是已经收不住了。 脑海里,宛若有两个小天人在斗争,一会儿觉得祖宗显灵,一会儿又在想自己在星云宗已有师父,若隐老收他为徒儿不大好拒绝吧? 柳霓裳瞧着明少侠的模样,大概就知道这厮的脑子里在涌动哐当着怎样的大水了。 四下,赵寒玉和蛇青年以及剑宗弟子、围观者们顿感诧然。 隐老来历神秘。 这剑星广场四周多的是慕名远道而来的人。 菩提之地位于不起眼的远方,还是资源匮乏灵气滞后之地。 纵观海神界,星云宗弟子,并无一席之地。 隐老前辈何至于关注到星云宗弟子之上? 难不成说…… 当真是看上了那头戴龙冠的明少侠身上? 众人瞧着光鲜绚丽的明少侠,恶寒之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如此,那便多谢隐老先生,还要感谢姑姑前方带路。” 许予的发丝有些乱,朝着陈瑶瑶规规矩矩地作了作揖,行为举止堪称是进退有度,大大方方。 陈瑶瑶微微一笑,而后看向了罗鹤。 罗鹤两眼一亮。 陈瑶瑶却是对罗鹤身后的顾家兄妹说:“顾公子,顾小姐,隐老先生同样有请,前往内阁首席之位听讲。” 顾小妹指向自己微微怔住,“我吗?真的可以吗?” “嗯,当真。” “可以知道是为什么吗?” 顾小妹的话才问出来就被顾长子打断,“隐老前辈自有用高人的用意,无需揣测原因,只需安心听讲,消化掉隐老先生讲座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即可。” 罗鹤郁闷了。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叶师妹拿了金刀,还不理他,何处说理去。 像他这般貌美如花的师兄可是人世间绝无仅有的一朵奇葩啊。 “罗公子,一并吧。”陈瑶瑶继而道。 罗鹤两眼一亮,吆喝招呼上了御刀山的弟子前往内阁首席之位。 他就说吧,叶师妹定不会忽视掉他这张耀眼的脸。 陈瑶瑶见状大概也知晓殿下为何吩咐要最后一个喊罗鹤了。 若不是先抑后扬的话,这厮只怕在最开始就要翘起尾巴上到天上去了。 陈瑶瑶带着三波人进了剑星广场。 赵寒玉摸着下巴皱起眉头自言自语疑惑道:“隐老是有什么怪癖吗?”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隐老先生何至于斯啊! …… 月落参横,东方既白。 黎明后的曙光,照耀在苍茫大地。 深秋的峰峦和随风晃动的枯枝,有着荒芜萧瑟之感。 相较这份充满孤寂的萧瑟,剑星广场稠人广众的热闹却是格外鲜明。 内阁首席的位置,距离隐老前辈讲座的高台十分近。 几乎是面对面的交流。 而且共打坐的蒲团,都有海盐晶石的供给。 海盐晶石散发着蓝白相间的涟漪之光,一圈圈地外扩,能够更好地吸收天地之精华从而巩固摇摆不定的剑魂。 旁侧还有紫檀小柜,上边方形的黑木托盘放置着特工的糕点和不知名远远看去却很厉害的丹药。 星云宗明少侠、章瓷等人飘飘兮宛若置身云端,是那么的不切实际。 一贯出去不讨好的他们,竟有上乘坐席。 明少侠却仿佛像是来到了自家后院。 昂首挺胸,高抬下颌,从容之中有着刻意的自信光彩,好似真被隐老选中为徒儿般。 “行了——” 柳霓裳看不下去了,“日后出门在外,可别说你是云都王的师兄,还不够跌份的。” 明少侠哼哼两声,骄傲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在说:夏虫不可语冰。 柳霓裳嘴角轻抽了几下。 罗鹤则如个二世祖般坐着,手肘随意地搭在膝上,风轻云淡地瞥了眼许予,“说起来,我和叶师妹,那叫一个相见如故,叶师妹见到我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准确来说,是对着金刀亮了。 “叶师妹还与我共同谋摘星楼之事,我与师妹,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倾盖如故,白头如新。” “………” 许予眉头紧皱,两手握拳。 他很讨厌这罗鹤。 罗鹤对他也不喜欢。 眉间一点朱砂者,宛若一山难容二虎。 很快,许予就败下阵来。 他心如明镜。 想来是嫉妒遮了眼罢了。 罗鹤乃御刀山的弟子,实力不俗,卓然超群。 有这样的师兄相护,对于只身龙潭虎穴的师妹而言,是好事才对。 “轰!” 一阵风光,席卷广场。 这才天亮,就被黑暗取代。 一小方天地,都是不见白昼。 天穹仿佛裂开了几道。 斑驳的绿色极光,从天幕裂痕里折射出来,映照出难得一见的千古奇景。 半圆形的光罩,仿佛倾覆的大海衔银河星辉而至,笼罩了整个剑星广场。 一些初次来听隐老讲座的修行者慌了神。 “诸位莫怕。” 陈瑶瑶适时地开口:“今日之讲座,需要将烈阳禁制覆盖,以烈阳禁制之力,来洗濯轻焚诸位的剑魂。” 修行者们稍安勿躁。 冷静下来之后,根据陈瑶瑶后续所说的心法,盘膝入定,闭目养神,静静地做到与烈阳禁制融会贯通。 楚月在幽宫,披着斗篷,在暗处望着这一幕。 眸子,稍稍红了些。 「师父,你要出名了。」 她那师父,最喜欢出名了。 但就是这样的师父,从未提过一句李太玄。 落入低谷,还能修到剑尊之境。 已经很强了。 从未有人想过,云鬣曾经遭遇过那样的事。 云鬣。 猪狗之意的鬣。 若云鬣自诩猪狗的话。 那她叶楚月,就是猪狗之徒。 但她的师父,当如烈阳凌驾于云霄之上高悬于穹顶之下! 楚月虚眯起了眸子,双手紧攥成拳。 猩红的目光,看向了一处。 剑星广场悬浮高空的辉煌雅座,窗门紧闭。 内部,正是闭目休憩的李太玄和站定在身后的凤铮铮、邵怀阳两位徒儿。 第3135章 只为对得起长安城的知遇之恩 李太玄不动如山。 他此番前来,便是要好好看一看,这隐老讲座究竟深藏怎样的奥义,竟能够让海神界的剑客们纷纷沸腾。 因万象剑道一事,哪还有什么剑客为他而黯然神伤。 先前自戕的剑客又查不到什么眉目。 最关键的是! 李太玄不能同台竞技,更不敢公然以讲座宣战。 只因他先前佯装疲惫打算中断半年。 这也就算了。 偏偏还闹出了剑客自戕这样大的事。 须知,剑客自戕,投湖跳崖,都是活生生的性命,也没让他出山,他若这时来讲座岂不是落人口舌。 简单点来说那些剑客之死,反而让他束手束脚了起来。 李太玄思及此,眼睛陡然睁开,似有锋锐的剑光迅速闪过。 一道惊雷,在其颅腔内炸裂开来,以至于刺骨寒风般的低气压骤然迸发而出,使得这古色古香典雅精致的雅座内部更加的逼仄狭小,压得两位徒儿都快透不过气来了。 “师父?” 凤铮铮睫翼微微地颤动。 邵怀阳眉峰轻蹙。 “无妨。” 李太玄低声应且宽慰道,眼神却愈发犀利。 他在想—— 那剑客自戕,会不会是这隐老所为? 若真是如此,那就是有备而来。 他从不认识什么隐老。 隐老若是为了江湖地位和身份名声,此等胸有大才之人,又何至于在这白发苍苍的年迈之际才第一次听说这等名号?显然是个清正廉明,淡泊名利之人,既是如此,又为何要把矛头指向他? 李太玄陷入了沉思当中。 而这时,禁制洗濯差不多了,隐老适时开启了第二场的讲座。 根据万千所讲的阴阳万象之道,从细枝末节,铺展开来,并且延伸到剑魂、剑客、剑气之中。 如若说第一场讲座是讲述万象剑道和剑客的关系,那么第二场讲座,就是从心法、五感拓展到万象剑道对自己的加成和顿悟诀窍。 楚月刻意地压低了嗓音,娓娓道来。 似若苍山负雪,明烛天南,天地纯色间,有一位华发老者盘膝坐在插入雪地的剑旁。 只有一个背影,却有着震撼人心的坚韧。 俯瞰人世,讲述剑道。 踽踽独行,万象间。 跃然秩序外,又在尘世内。 万般皆是他。 但不管怎么样,都只能看到一个苍老沧桑的背影。 神秘,而又让人当头一震,莫名地肃然起敬。 这一幕,就连李太玄都看到了。 他一挥手,用强劲的气力打掉了凤铮铮和邵怀阳身上的烈阳禁制。 “师父,这……”邵怀阳不解。 “那禁制,刻意引诱你们,不是什么好东西。”李太玄道。 邵怀阳愣住了,对师父所言坚信不疑,“竟是如此,需不需要去告诉其他剑客?” “无需。”李太玄重新阖上了眼眸。 他来剑星广场听讲座的事,不能大张旗鼓地暴露。 否则的话,就是让这位来者不善的隐老长脸了。 隐老的讲座,很有一套。 那烈阳禁制之法,确实也是从未见过。 只是—— 比起前两者带来的隐患,让他陷入沉思的是,当他看到那白发飘飘的背影时,心里莫名地慌,就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何。 这种心慌,就像是有风吹着蚂蚁过来,在血肉表面,慢慢地走过。 很轻,不算重,却足够让人慌到连带着头皮都在发麻。 李太玄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道在讲座的身影。 时间流逝,黑暗不变。 第二场讲座结束。 又是新一轮的烈阳禁制倾覆而至。 “师父,真的不阻止这烈阳禁制吗?”邵怀阳问。 若是对剑客有害的话,定要当众说明才对。 哪怕他心里觉得隐老既助他突破就不会害了剑客才对。 “静观其变,不急。” “是,师父。” “……” “诸位。”楚月刻意地沧桑之声,传遍了剑星广场的四周:“今日,剑星广场,还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众人听得这话,喧哗声一片。 东张西望的头颅们,无不是在找寻和猜测隐老所说的惊喜是什么。 李太玄亦是蹙起了花白的眉毛。 会是什么呢? 突地! 却见一道剑光在眼前闪烁。 那披着斗篷的老者瞬间消失不见,出现在剑光闪耀之地。 正是李太玄的雅座窗前! “太玄兄,既然来了,何不给在座的诸位打个招呼?”斗篷之下,楚月的面庞堆满了笑意,一双狭长的眼眸,泛起了刻骨的恨。 残害家师之恨之仇,当不死不灭! 只为对得起那长安城的知遇之恩,天空战场的一剑护徒! 登时,周遭一片寂静,这峰回路转之惊喜,叫人始料未及,不管是虔诚听讲的剑客们,还是这雅座之中的李太玄。 李太玄刻意隐藏了身份前来。 但楚月特地让人留意。 又怎能瞒过她的眼睛。 最让李太玄匪夷所思的是,隐老这一举措的意欲何为?!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李太玄已陷进退维谷之局。 骑虎难下的他不得不从雅座之中御剑凌空踏出。 一双灰浊且犀利的眼睛,不含善意地看向了楚月,似是想穿过斗篷皮囊和血肉,洞悉那灵魂好好瞧个是黑是白是何用心! “看来,什么都逃不过隐老兄的眼睛。” 李太玄从容自在道,刻意透露出了几分虚弱疲惫。 他不能被剑客们发现自己的精神之强。 “咻——” 一支箭矢,从斜侧迸射而来,直奔李太玄。 李太玄冷嗤了一声。 雕虫小技! 隐老就是为了让他暴露出真正的实力,故意提前埋伏此剑。 但见他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且是脚步转开,不经意就躲掉了这一箭。 李太玄眼底满俱嘲讽之意。 而就在这时,烈阳禁制的火焰汇聚而下,形成了一把烈火剑。 她手执长剑,直指李太玄。 声音落在李太玄的元神。 “去,死。” 那等势头很猛,杀气冲天。 箭矢只是个吸引注意的障眼法,这明面阳谋的一剑,才是重中之重! 而能够在李太玄元神烙下声音的,必然是实力高强的人,至少比他还强。因而,这猝不及防杀意凛冽的一剑,李太玄不敢马虎,自要全神贯注,汇聚全身之力,袖袍之下祥云和罡风氤氲,破空一把凛冽锋利的圣剑! 第3136章 练家子的事,分什么刀和剑? 斩妖圣剑一出,仙气几缕如琼山雾色萦绕,似有浮光跃金之辉。 他这一剑,直接用尽全力斩向了楚月袭来的烈火剑。 锋芒毕露,席卷剑星广场。 剑道大能之力,不容小觑,叫人顿感恐怖如斯。 悄然间!楚月的龙族血脉、兽王之骨、神农之力和攫取顿悟的各家之长,萃了这漫天的烈阳禁制汇聚为隐藏在皮肤血肉之下的盾甲。 众人只见—— 她这冲出的烈火剑,竟然锋芒消散,成为了一朵火焰花儿绽放,倒有几分景星庆云之意。 李太玄见状瞳眸赫然紧缩,方才知晓其中有诈,分明是讹他出圣剑。 他急忙收劲,尽管如此,出剑过猛用尽全力才能收个四成力,依旧有四成凝于斩妖圣剑刺向了楚月。 楚月并未侧身躲去,而是悬浮在原地凌空不动,徒手接下这一剑。 元神空间的小狐狸盘膝而坐,周身翻动着血雾和熠熠生辉的圣光,两人一内一外共同接了此剑。 剩下六成,多数都被小狐狸汲取。 唯有多出来的两成,落在楚月的身上。 她自巍然不动,并指擒剑。 一身沉寂神秘,狂风吹动着她红色的斗篷。 “你——” 李太玄盛怒咬着牙的声音从咽喉深处阴恻恻地迸出来。 楚月淡漠地望着眼前这位剑道大能,暗叹李太玄之实力,面上却是镇定自若,冷得像是千年不化的玄冰,只缓慢喑声道:“太玄兄习剑多年,难道不知剑花有祝福之意?” 李太玄心下一惊。 此人接了他六成功力,仅仅并指而已,竟然能做到这样的不动声色,好强的人! “隐老兄出剑之快,叫人始料未及,老朽生来戒备,下意识反应。”李太玄道。 “我见太玄兄精神矍铄,剑势生猛,莫不是玄公座下有喜事发生?不过想来也是,太玄兄刚出关,这等精神气和剑锋也是正常的。”楚月用沧桑苍老的声音说着模棱两可的话,把那李太玄气得够呛。 剑星广场来听讲座的剑客们,心思都活络了起来,看向李太玄的眼神虽无敌意,却也不如从前的狂热炽烈。 一是因为有了同样无偿授课且更适合大多数剑客的隐老先生,二者便是先前闹出剑客自戕之事,在海神界剑客一道影响颇深,但李太玄久久不曾出来讲座,剑客们只当玄公那日满心讲座却受了惊,寒邪入体。 而今看来,这玄公俨然是不愿讲座,随便找个托词罢了。 李太玄显然能够察觉到四周目光和思想的异样,但隐老的这个局短期无解。 不过,他能够证明的是,不管动机和目的如何,隐老的锋芒直指他了。 “太玄兄既已安好,明日不妨,一并讲座?” “不了。”李太玄黑着脸回:“既是隐老兄的讲座,哪有老朽喧宾夺主的道理?” “太玄兄也说了是隐某的讲座,你便夺不了主的。”她说得心平气和,波澜不兴,却有着一股子威势透出,让人精神为之一颤。 李太玄蓦地怔住,难以置信隐老会当众不给颜面。 四下众人顿感诧异。 许予侧目看来。 罗鹤二世祖般喝着酒儿,眉梢轻轻地挑起。 “太玄兄,剑星广场人山人海之喧嚣,都是对剑道的信仰和追求。你我二人一道讲座,对剑客们实乃好事,只要是对天下剑客有利的事,莫说你太玄兄夺不了我隐某人的主,就算能够光彩压我又如何?我自甘之如饴,匍匐于剑道,供剑道剑客,后世之人践踏!” 这一番话,使得无数剑客们热泪盈眶,血液沸腾。 两位授业解惑者,相对而立,暗暗较劲,几番言语却是高低立现。 李太玄被逼至此,不得不被动地接受明日之讲座。 “说来也是,既为天下剑客,其余繁文礼节皆可抛之于脑后,看来我与隐老兄是同道中人。”李太玄爽朗挥动袖袍,捋着胡须大笑几声:“明日,我便已隐老共同讲座。” “修行一途,剑道一路,百舸争流,百花齐放,这是好事。” 楚月浅浅笑道。 斗篷之下,眸光微沉,犀利地扫视着李太玄。 为何? 为何靠近李太玄的时候,他的孤星阵,会有所波澜。 绝对不是师父的执念。 那……究竟是为何? 楚月暂时想不通,只能先收敛起心绪。 “好!”罗鹤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拍了下许予的大腿发出清脆一声响,“有两位剑道前辈大能来为我等剑客授业解惑,明日讲座定是惊艳四座,海神界剑道之福,当是天下同乐的好日子啊。” “跟你有什么关系?”邵怀阳没忍住说:“你修的不是刀吗?” “练家子的事,分什么刀和剑?怀阳贤弟这番格局小了。” 罗鹤这一张嘴,乃是出了名的锋利和毒辣,“再说了,怀阳贤弟你格局是小,让人误会了玄公和万剑山事儿可就大了?” 他晃荡着手中的刀,左看右看端详得仔细,殷红的唇翕动吐字那叫个口若悬河,“什么刀不刀,剑不剑的,根据隐老先生所说的万象之刀,诸君且看我这把兵器,实则是一把剑,只是生成了刀的模样罢了,都是用的兵器,何必还分得那么清,那么见外呢。” 罗鹤仿佛是邵怀阳天生的克星。 自打邵怀阳的记忆里有了此人,但凡碰见,绝没好事。 同样郁闷的还有许予。 这厮要出风头,拍他的腿干嘛。 “隐老兄,明日见。” 李太玄收起斩妖圣剑,作揖道。 “明日见。”楚月作揖,微微一笑。 李太玄浑浊的眸犀利地扫了眼楚月,便拂袖离去。 比起罗鹤的小打小闹,隐老先生的居心叵测和意图才是他最忌惮的。 “诸位,今日讲座到此为止,还请好生入定,汲取灵力,以心法运转小周天之规律。而后好生歇息,明日定得裨益。” 楚月说罢,步履从容,身姿飘飘,回到了幽宫。 众人喧哗沸腾。 两指接下玄公一剑还不动声色者,实乃剑道北斗! 陈瑶瑶几个匆匆跟上。 罗鹤趁众人热闹,也赶忙去了幽宫,一路算是畅通无阻。 “噗嗤。” 楚月才进幽宫,一口鲜血吐出,双目猩红,睚眦欲裂爬满了血丝,身子摇摆不定。 “叶师妹!”罗鹤语气焦急裹挟着浓浓的担心。 他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然而,尚未靠近,便有一道身影及时扶住了楚月。 第3137章 脊椎有故土,故人长相随 罗鹤瞳眸紧缩,却见那人华服着身,红如朝霞,强而有力的长臂揽住了楚月的腰肢,另一只手顺势握住了楚月并指擒下了斩妖圣剑的手,灌入源源不断的力量。 这人,是罗鹤从未见过的。 侧面看去,隐隐瞧见一张神秘的狐狸面具。 此情,亦让陈瑶瑶几个愣住。 虽与这男子初次相见,但不知怎的,仿佛是似曾相识了般。 “殿下怎么样?”陈瑶瑶担心地问。 夜墨寒沉声回道:“双指断裂,阵法禁制汇聚的盾甲尽数破掉,都是事先预料好的,我能为她疗伤,诸位莫急。” 他将楚月拦腰抱起,绕过屏幕,走向了内屋。 这一剑,楚月要为云鬣抗下。 二人携手与共,都不好受。 如若没有界面压制,就算李太玄全力一剑也不在话下。 界面压制,削弱了他太多的实力。 “阁下!” 李守珩蓦地喊住了他,望着男子颀长挺拔的背影问道:“敢问阁下是……?” 夜墨寒一寸寸地回头看去,“下界帝夫,夜墨寒!” 帝夫。 月帝的夫婿。 那位下界的剑帝大人。 世人都以为叶楚月的丈夫和叶尘的父亲,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世人的眼前。 须知,诸神之日星云宗天骄少年的封印之举,也是彻底将俩人分开了。 夜墨寒再是厉害,那也是下界之人。 不同的文明秩序会诞生出不同的强者。 界面的相隔和文明的区别会形成世俗所见的天差地别。 夜墨寒只存在无数人的脑海电转间,而绝不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李守珩愣住了。 花满山傻眼。 仅仅两日,殿下给出的震撼太多了。 脊椎有故土。 故人长相随。 算无遗策扛下李太玄一剑! 这桩桩件件落在常人身上都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但她做到了。 “玄公一剑,两道讲座,意在明日!” 陈瑶瑶道:“今日殿下之棋有三,一是让李太玄显露是真面目,先前对准云都楚王的锋芒将会回旋到自己身上,但仅仅如此还不足以击垮李太玄,而今日一剑,殿下昨日就算计好了的,李太玄发现烈火剑并非杀戮,就会在出剑后卸掉一些力,殿下提前形成盾甲防御,这一剑,能让隐老先生真正与李太玄平起平坐。明日的两道讲座,万象风头一旦压过李太玄,势如山洪定不可挡!” 花满山看向屏风,满是长辈的心疼,“这孩子,以身入局,真当自己是铜墙铁壁浇铸的,而非血肉之躯。上古遗迹如此,今朝亦如此……”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作为和楚月在大炎城共同扶持来到云都又至剑星广场的人,他年长一些,便有着长辈的心疼。 想到这样好的孩子,生来就遭受了世上的疾苦劫难,心里便隐隐作痛。 罗鹤抿紧了唇。 心思翻涌。 起初,他只是押宝。 而今日,他便觉得,这样的一个人,是值得让人钦佩的。 万象剑道三场讲座,都有不同的作用。 第一场,立口碑。 第二场,平位坐。 第三场,见真章,分高低。 …… 叶楚月。 到底是为了什么,何至于让你如此拼了命? 走一步,看十步。 尚在云都,就算计了今日。 在那险象环生之局,不仅要赢得漂亮,要反将一军,还要运筹帷幄千里之外决胜于天地之间。他忽然觉得,也有自己看不懂的人了。 …… 内屋。 楚月额间薄汗沁出,口齿咽喉都是鲜血的味道。 “他的身上,或许还有师父的执念。” 翻涌而上的血液被她吞回腹腔。 血腥味道难于消弭,楚月眸色凛冽,嗓音虚弱。 夜墨寒眼梢绯红。 不管何时。 哪怕身体破碎,她的思想和意志都不会消亡。 她曾以身为肥浇于莽莽之地。 是大地孕育出的不屈灵魂。 “好。”夜墨寒道:“稍后,我去查。” “不急。” 楚月摇摇头,“你卸掉了四成剑劲,须得好好休养。” “那你呢,你需要休养吗?阿楚。” “我也需要。” 楚月咧着嘴莹莹一笑,“因为,我还要和你长相厮守。” 男人很好哄。 诸多情绪,都散于天地间。 夜墨寒和楚月自己的神农之力共同疗愈伤口时,男人倾覆而至,咬住了她的唇,治疗之时,血腥萦绕彼此间,他将虚弱了的人儿抵在床榻,食髓知味,相融入骨。 “阿楚。” “嗯?” “我需要你。” “……” 天地无声,四周静悄。 男人一挥手,禁制下来,便是独立的天和地,只缱绻于彼此。 耳廓边的热气,如蚂蚁走过的酥酥麻麻,还有些痒。 仿佛有电流从血肉窜过,去到了左侧胸膛下的心室。 她体内汲取过的黯淡的神光,在这一刻生辉。 与男人的神光合二为一,便能治愈她此番落下的伤。 这等治愈之法,却是闻所未闻,如娇养多时的花骨朵,被人温柔又狠厉地摘掉,守了多时的一方元神,被人强行又缓缓地进入。 那一霎,又仿佛是地动山摇,海水逆流。 “阿楚。” “别分心。” “………” 她觉得。 对于神光。 她甘之如饴。 静谧,且炙热。 疯狂极端又温柔如山水于温柔晚间。 …… 悬浮于空的雅座之中,李太玄久久沉思。 邵怀阳和凤铮铮都不敢言。 饶是那平素最擅哄师父开心的凤铮铮,也感到了几分棘手。 师兄妹间只得用眼神交流碰撞,各自为难而又无奈。 良久,凤铮铮道:“师父,明日讲座,定让她自叹弗如。” 李太玄眉头紧皱,“此人,不简单,目的太强了,以后多当心些。” 今日之局难破,唯有明日挽回了。 隐老把事情做绝,而他李太玄不管是否愿意去讲座,都会陷入了跋前疐后之险地。 他皱着眉,沉思良久,目光犀利地看向了深处的幽宫。 “这人,为了明日对付本座,定在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又或是奋笔疾书。”隐老嗤笑了一声,并专心明日讲座之事,决不能落于隐老之后! 想要扳倒他,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隐老在幽宫刻苦勤勉些,也是应当的。 此乃,棋逢对手之淋漓酣畅,当聚精会神,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第3138章 叶师妹在对着这张俊脸做什么?! 万象剑道第二场的讲座结束后,夜色正浓如雾霈涌了四方去,依旧是稠人广众的热闹,剑客们甚至没挪一下窝,就打算这样干等到次日,生怕挪动一下自己辛苦排来的位置就要被旁人占据去了,虽未发生了什么寻衅滋事的事儿,但都在暗暗较劲呢。 李太玄闭目用元神为目感知了一下四周。 这样的光景和山河般信仰,让他这等人都感到了深深地忌惮。 隐老。 你—— 究竟来自何方,又将去往何处。 到底要做些什么? 而这一切,都未可知。 …… 楚月伤势恢复出来后,已是后半夜了。 趴在元神空间的小狐狸是餍足后的饱酣。 至此,她也方才知晓,融合一道的神光,并不只是疗愈她,相当于是把痛苦削弱,然后借神光之力转移到了夜墨寒的身上。 先前疗愈有多生猛,这会儿似乎就有多倦颓了。 “叶师妹。” 罗鹤见她安然无恙,悬着的一颗心,方才安了回去。 “你一直在这?”楚月皱眉:“御刀山的弟子岂不是群龙无首?” “不怕,罗某说了,人有三急。” “……急了半夜?” “你这不也半夜了。” “。” 楚月嘴角轻抽黑沉着一张脸接过了陈瑶瑶递来的水。 罗鹤言罢,俊脸之上是高深莫测的笑。 凑近楚月身边,压低了声还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地问:“叶师妹,师兄我近日身子不大舒服,瞧着师妹夫医术了得,不如给我也治治呗。” “噗嗤——” 楚月看着师兄满目期待清亮,一口茶水,直截了当就喷在了罗鹤的脸上。 罗鹤满面水渍,神情呆滞,眉头皱紧便舒展复又蹙起,十分不理解地看着师妹。 同时,元神空间先前还昏昏欲睡的小狐狸,蓦地睁开了充斥着嫌弃之色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炸毛,浑身都写满了抗拒。 “不愿便不愿,怎么还带欺负人的?”罗鹤抹了把脸,左看右看,疑惑地问:“师妹府呢,初次见面,还没好好地交谈。” “休息了。”楚月看到这位师兄就头疼,对比之下许予师兄略显几分可爱。 她来到桌前,重新斟了一杯茶水喝起。 罗鹤却是亦步亦趋,不死心地紧跟着楚月。 “叶师妹,如若我和那星云宗的许予一道掉下了湖里,你先救谁?” “噗嗤。” 楚月才刚入口的茶水,又在转身之际吐到了罗鹤的脸上。 她隐隐觉得,这厮是自己的克星。 罗鹤彻彻底底地麻木,如个桩子般杵在那里一动不动,脑海千回百转间那叫个百思不得其解,他偏偏想不明白,叶师妹对着这样一张俊美隽永的脸,怎么能够做出这等毫无人性事情来的? 罗鹤伤心地出了幽宫,回到自己的席位。 正值后半夜,剑星广场的修行者们并未入睡,而是打坐入定间,温习消化隐老先生白日里讲座的内容。 “师兄?怎堪去这么久?”清秀师弟圆圆的脑壳里似乎有大大的疑惑。 “酝酿了会儿。” “……”众人沉默,一言难尽的张张脸庞上仿佛写着:你管这叫一会儿? 旁侧的许予盘膝而坐,双眸微阖,内敛沉着之气如严冬的素色月光,偏生眉间一点妖冶的朱砂,衬出了冰与火极致相融的矛盾之美,又是那样的恰到好处,如凡俗世人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怒放在十五的晚上。 生得不错。 这是罗鹤细细端详后脑子里不禁浮现的几个醒目之字。 “看够了吗?” 许予睫翼未抬,眉心狂跳了下,压抑着性子问,每个声仿佛都是从牙缝蹦出去的。 罗鹤耸耸肩,换了个松快的姿势,打了个哈欠便欲睡去。 半途,摇摇晃晃几乎要靠到许予的身上去,许予直接一手将他推开。 罗鹤如半壶水晃荡,陡然醒来,有些恼。 从此,这梁子便算是结下了。 始于朱砂痣。 都是天生的,不仅想分个高低,还要分个正和赝。 楚月并不知晓此间发生的事,恢复精力后便和陈瑶瑶几个一道准备明日的讲座。 “能压过李太玄吗?”花满山问。 “不好说,只能尽力一试。”楚月不疾不徐道:“尽管能够平分秋色,都算是胜他半子,若是不能,这场讲座也是圆满的,而他李太玄不说会声名狼藉,终也会寒了天下剑客的心。剑星广场越是轰动,就无剑客会把压力施加到云都,摘星楼诸事,就可顺利开展。” 她的势力,正在生根发芽,浸入海神界各地。 当初在星云宗改变了奴隶最下等的规矩,这世上最容易被人忽略的贩夫走卒,都会成为一股中坚力量。 菩提之地尽数掌握。 彼时忘川历练,还是忘忧城主。 摘星楼将会囊括无数的有志有野心的女修。 云都的立锥之地让她能够昂首挺胸驰骋天地,尽情来这剑星广场一博。 陈瑶瑶点头道:“此次,殿下又借闭关出来行事,云都镇龙世家投鼠忌器,自不敢轻举妄动。双线并行,届时必能一鸣惊人。” 等等—— 她为什么要说又? 说起来,殿下第一次在云都青云宫闭关,陈瑶瑶知晓楚月定是另谋他处去了,却不知内情到底是什么,殿下究竟去了何处。 殿下一日不说,她自不会僭越去问。 “说来也是。” 花满山笑道:“殿下上次闭关,定也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若是好事,不妨说来一闻。” 话音才落,他便神色一僵。 殿下太好了。 好到他差点儿忘记君臣之别。 只把楚月当成自己孩子般的晚辈。 这会儿惊觉僭越,当即收起了笑,正色凝重就要单膝跪下去,却被一股温和有劲的精神之力托住了膝盖,他诧然地看了过去,便见楚月勾唇一笑,缓声说:“去了趟上界。” 那语调云淡风轻,落在几人耳里,却如雷鸣。 花满山也算是人到中年平素就很沉稳,这会儿都和先前那罗鹤般的神情呆滞,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陈瑶瑶、李守珩从两侧看了过来,眸光冷凝,心脏咯噔猛地一跳。 第3139章 无数拥趸如迤逦夜下山 上……上界? 花满山喉结滚动,吞咽了会儿口水。 亲耳所闻,还感到不可思议。 楚月莞尔一笑如实相告:“迫不得已,前去处理了点事,往后大抵不能,只能大庭广众之下登天梯了。” 即便如此,陈王后还未曾都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趁着闭关,抽空去了一趟上界处理事务。 这番话就算单拎说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李守珩的颅腔内闪过前些日子得到的消息。 似乎猜到了什么,无限地接近于真相,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花满山、陈王后都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分别侧目看来,顿感诧异。 李守珩双目睁大定定地望着楚月,“殿下,你说的事,可是临渊关,无间口,血鬼人屠生死存亡一战?” 临渊关荒凉,无间口魑魅。 近来上界,这一战堪称是跌宕起伏,惊天又动地。 却也是因此一战,让血鬼人屠的朝华公主岳离,名声大噪,让血鬼人族在上界方才有了立足之地。 楚月微笑点头。 “殿下可是那位朝华公主?” 楚月再点头。 花满山蓦地瞪大了眼睛,都是当父亲的人了,无端有着少年时的热血沸腾,仿佛跟着重活了一遭,浑身沸腾,久久不得平静。 “殿下……”陈王后眼底泛起了颤动的光泽,紧抿起了殷红的唇。 “这等重要之事,殿下不该告诉我们的。”李守珩红着眼眸道。 他的内心,一阵感慨。 不敢想象,若与这样的人为敌,该是何等的可怕。 他这一生有太多的不幸,而唯一的万幸便是能够成为月帝麾下的一员猛将,了却平生诸多遗憾事,从此扶摇九万里,前途开阔只余光明。 “无妨。”楚月行云流畅道:“诸位竭尽全力帮我做事,若能相告,我自不会隐瞒。比起君臣,我们更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花满山欲言又止,化作了绵长叹声。 屠薇薇、夜罂。 顾青绿、钱玉瑶。 …… 难怪会有这许多又许多的人,忠心不二地追随者她。 不仅是道一声她值得,更是因为,她高高在上时把人当人! 血鬼人屠,背负故土,身在海神。 一个人,相连三界。 说是旷世奇才也不为过。 “来,干活干活,天亮了就要讲座了。” 花满山很激动,不像个中年人。 他只觉得有一盆滚烫的水,热了自己四肢躯干之下的血液,如个毛头楞小子,精神抖擞,浑身都有牛劲,融合锻造的禁制阵法比之以往更加的强悍。 李守珩手执坤灵笔,加固了禁制阵法。 落笔生烟,源源不断。 一个又一个晦涩难懂的字和图腾灌入了禁制阵法当中,可见李守珩文思泉涌,灵感甚好。 陈瑶瑶眸光微闪,柔意拂面,原来守珩先生也不是只有在遇见痛色的时候才会灵感迸发,亦是一桩云都好事。 楚月唇角含笑,也不闲着,问了声:“安排的人如何了?” 陈王后点头。 楚月随后安然地投入了讲座之事当中 …… 翌日,第三场讲座,又吸引了不少远道而来的剑客。 也不仅仅是剑客。 各类修行者或听闻万象之道没有桎梏枷锁,或得知李太玄、隐老同台讲座来看个热闹,总而言之,人数直接翻了八倍,先前被嫌弃的山峰上下都堆满了人,穹顶之下的鸟兽汇聚相连成了席位,远远望这热闹,不知晓内情的人恐还要以为来年的诸神之日已然提前到来了呢。 雅座内幽静无声。 李太玄双目陡然睁开,锋芒骤闪。 “师父?”邵怀阳欣然。 李太玄稍稍点头,摊开了布满茧子的手掌。 光芒萦绕间出现了一枚硕大的赤金色丹药。 丹药通体剔透,隐约可见中央绽放一朵莲花。 “这是,玄莲剑丹?”凤铮铮问。 “嗯,原想来日去往上界时再服用的,看来,只能今日服用了。” 这一局艰难险阻,唯有一计方可破局! 他服用丹药突破剑魂,届时,只要告知天下剑客,他先前着实受惊于九霄得了寒邪,是靠这玄莲剑丹恢复,便能轻松破局。 “师父,你的无极剑道,是最厉害的呢。”凤铮铮鼓励道。 李太玄温和笑了声,服下拳头大小的玄莲剑丹。 丝丝缕缕的赤红色光火伴随着花瓣进入唇齿。 此药入口即化。 四下因为新一轮的修行者到来而再度嘈杂如赶集。 “轰!” 一阵狂风,涌动八方,铺盖剑星广场。 似一朵巨大的光织莲花盛放,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这一动静吸引了无数人诧然侧目。 一道道目光交集,无不是落在了那雅座之上。 沉寂一阵便是喧嚣狂欢,惊喜道:“玄公剑魂突破了!剑魂聚形,凝为赤莲,好,相当之好,不愧是玄公。” 玄公之突破的消息,似乎冲刷掉了昨晚的寒心黯淡。 高山仰止,世人爱慕强者。 当一个人足够强,便能赢得尊崇和狂热。 李太玄的目的就在此,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他,而后在万众瞩目之下,道出自己恢复精气神和突破的缘故。 他昨晚敢应下同台讲座,便是心中有数,那点儿雕虫小技,到底是太稚嫩了些。 他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春光满面站起来,即将踏出雅座外,直到密集的人群出现了一道嘹亮的声音,李太玄笑如菊花的脸色瞬间冷凝如冬夜的一块冰。 “天啊。” 人群之中,有人歇斯底里地喊道:“玄公他听完隐老的讲座,居然突破了!玄公况且如此,尚且我等牛马呢?” 霎时,广场沸腾,剑客们口口相传,激烈地讨论如火山喷发。 “隐老讲座,居然是这等的厉害。” 又有人声嘶力竭到堪称浮夸:“玄公尚且为隐老座下弟子,你我今生有幸听得三场讲座啊。隐老大义!” “隐老!” “隐老!” “隐老!” 一些个领头的人振臂高呼。 一开始只是藏匿在各个方向里的修行者一并喊道。 渐渐地,便如日光铺盖大地般渲染铺展开来。 这一声声,像是海浪席卷辽阔。 至少有半数人在高喊隐老。 罗鹤怔住。 这……不是李太玄突破吗? 怎么听起来像是隐老突破登天飞升万道去了? 凤铮铮和邵怀阳大气都敢不出一个,脸色透白满背的汗水湿了衣裳,前方半只脚踩出雅座的李太玄面庞黑如锅底般的难看,听着那极尽的吆喝高呼声,无数拥趸相聚如迤逦夜下山,他暗了半晌混沌无边的眼眸继而覆上杀意三千和滔天怒色! 第3140章 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隐老相连助玄公师徒二人突破,如此高的造诣,实乃我海神剑道之福,当之无愧的剑道泰山,北斗之尊,要我说啊,须得荣登鸿蒙榜。” “隐老风清气正,又是淡泊名利之人,不在乎世俗的利益,哪是寻常人能够相提并论的?鸿蒙榜固然是好,但隐老振衣濯足在方外,归来桃李天下剑客学子无数,玄公亦是其中之一,足以证明实力之高强!” “………” 罗鹤听到这些话,脑袋都大了。 尤其是淡泊名利。 他这御刀山罗鹤赠送的金刀,他那师妹都要查验下纯度才收。 而且,分明就等着御刀山来同盟,还偏偏要他出金刀来加盟,说是剑道之福的确为真,但要说不在乎利益那属实就是无稽之谈了。 他在人声鼎沸的清晨,空濛淡雾里看向了李太玄。 李太玄的面色,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黑沉愠怒。 偏生受尽委屈还只得隐忍。 错了先机,慢了半步,那就是不如人。 李太玄咬紧了牙关,怒到脖颈、手背、额头青筋隐起。 机关算计,却逃不出他人的法眼。 他这一举一动,仿佛被那隐老早已看透,就等他突破了一样。 他知道有几个夸张之人带头才有这喧嚣。 但对方有备而来,山海之人熙熙攘攘,哪能火眼金睛一下子就找到,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胡说!师父分明服用了玄莲剑丹才突破的。”邵怀阳高声道。 隐老纵好,但作为弟子得以保全师父的名声为先。 人群之声,再如大浪打来,哪管那三七二十一,直接吞没了邵怀阳的声音。 罗鹤笑道:“人家玄公害羞腼腆,今朝同台讲座,若是承认借隐老之光是以突破,你让人玄公脸面搁在哪处?自要找些由头来的,稍后也好一心讲座。” 周边剑客,恍然大悟,一副罗鹤言之有理的模样。 邵怀阳瞪目,怒视了罗鹤。 罗鹤却朝他一笑,挑眉眨眼,仿佛早已串通一气的哥俩好般,旁人尽收眼底,看个真切。 李太玄瞧着这嘈杂的剑星广场,半点秩序都没,恼得很。 若是他讲座的地方,定不会如此。 他从前在剑星广场讲座,明面上说好听点是无常授课。 但实际上,都是暗中让人占据位置,高价抛售出去。 这等下作之事他高高在上的玄公自不会干,他只要名利双收即可。 “太玄兄。” 隐老戴着纯黑手套的两手作揖,含笑道:“恭喜突破了。” 李太玄微笑道:“今日突破,还得是玄……” 他想在万众瞩目之下,顺利道出玄莲剑丹。 哪知那隐老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竟取出了一道新锻好的禁制。 “昨日讲座结束,老朽就和座下之下,共同锻这琼玉禁制,对突破之人甚有好处,而琼玉之气,既可润泽太玄兄的赤莲剑魂,还能蕴无极剑道,还请太玄兄收下此禁制。” 隐老笑着说完,身后的花满山和陈瑶瑶自南北两个方位踏步而出,各自脚掌深踏地,呼啸之力勾勒禁制,花俏艳丽如烟火,半点水纹带起乳白色的风,渗出半点琼玉之气,便如春风拂面。 琼玉之气,取之于云霄翠玉。 于花系剑魂有益不说,还极难萃取锻造。 隐老虽未明说,但都摆在明面上了。 人家作业就知晓李太玄要突破了。 偏偏李太玄又不能把玄莲剑丹给吐出来。 就算幻化出了剑丹之力,也不能完全证明,细究下去,少说要一日的时间,耽误讲座不说,显得自己得了好处还不卖乖…… 隐老所设,相当于是一个死局。 昨日一剑。 同台讲座。 都是屁话,于这等着他算计他呢。 诚然,要对方拿捏到了他的心思,才能算计得明明白白,否则就是前功尽弃,徒劳无果,只怪他乱了阵脚,没能细想清楚反而因此上当吃亏。 邵怀阳还想要解释,楚月却一挥衣袍,斗篷拂动,赫然道:“太玄兄,请吧——” “讲座乃剑道大事,文明奥义瑰丽如宝藏,远道而来的剑客们便是瑰丽之路的旅人,你我切莫辜负了剑客。” 这一番话直接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李太玄也好,邵怀阳也罢,都无法再解释突破之事,且不说有没有听,事关剑客利益,可是要被记一笔的。 李太玄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位隐老对人心的拿捏,布局谋略之算计,心思之缜密,近乎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只得甩袖上了高台,与之一道讲座。 “太玄兄,你先请。” “隐老兄,还是你先请吧。” “好的。” “?” 按理来说,俩人应当来回推诿几次,方才和和气气谦逊使然地走上高台。 这厮一声“好的”,直让李太玄当场失语了。 罗鹤在下方则是憋笑憋到了脸抽抽,看得旁侧的许予一脸疑惑,满目嫌弃和冷淡衍生的强烈距离感。 “太玄兄,你先来太极讲座。”楚月礼貌道。 这回,李太玄毫不谦逊,当仁不让就往前踏出一步,“好的。” 楚月眉梢一挑,眼含笑意。 这讲座,当然是先讲的吃亏。 李太玄摆出浑然天成的大家风范,清了清嗓子,便高声讲述有关于无极剑道的一切。 “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无极之道,阴阳之间,宇宙洪荒之定义。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 李太玄讲座时,楚月深深地盯着此人的身影。 剑客们沉默,安心听讲。 不管万象剑道,还是无极剑道,能够听上一听,对剑客来说多半都是好的,此等机会说是千载难逢才对,又岂能含糊错过? 楚月悄启瞳,用神农之力掩盖瞳术,查看李太玄的周身。 李太玄的剑道实力很高。 抛开讲座,楚月自不是对方的对手。 想要窥测,也不是易事。 像这等高手,都会身怀奇宝,既屏蔽气息,也保护己身。 楚月细细探究勘察了许久,眼睛都有些疲了。 就当她要收回瞳力,眼睛却是刺痛了下。 她看到,雾蒙蒙的混沌里,有一朵埋在淤泥的花骨朵儿。 定睛看轮廓,仔细分辨之。 专心了会儿,才知是…… 木槿花。 第3141章 花开之日,为你雪恨 剑魂不展意志。 木槿花未开。 …… 楚月眸光湿润,红了眼眶。 她仿佛看到,艳丽的木槿花里,眉目清俊的少年手执一把剑,一招一式行至间,尽是风华意气,笑时舒朗,收剑卓绝。 而木槿花的鼎盛时期,是血鬼人族辉煌之际,算是一族的族花。 世上生灵,花草树木,俱都排斥恐惧于血族邪气。 唯有那木槿花,不惧血族,会恣情的凌风绽放。 想来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万般法则无常之道逃不脱宿命和归途。 她在血鬼人屠的公主名号,便是取自于木槿花的朝华。 「师父。」 「花开之日,徒儿为你雪恨。」 她笑着,用气力强行遏制住了眼底的泪痕,转化为无尽的恨和肃杀之风,周身气息凌厉万钧如无端的一场风暴。 李太玄讲座,还会起身摆弄招式。 是了。 这一场讲座,他讲了三个昼夜。 他要剑客们困乏,且把精力用光,便不再去听隐老的讲座。 三日逝如流水。 李太玄起身,笑望着隐老:“隐老兄,你请——” 楚月盯着他不动。 “隐老兄?” “见过花开吗?” 对方莫名的一声问,却让李太玄疑惑,不知从何讲起。 “以后,会见到的。” 那隐老神神叨叨,叫李太玄蹙起了眉头。 楚月踏步往前,凛声道:“还请诸位,忘却先前三日的无极剑道,再来听我的讲座。” 李太玄前行的步伐顿住,蓦地回头,只一个背影,便能感受到那人的锋芒毕露。 听讲的修行者们也没想到隐老会说如此话。 但三日认真听讲,瞬间忘记,岂能甘心? “万象剑道,万物更迭四季众生俱都有之,远处的山近处的云变化多端玄之又玄,正如世上道路多有多,站在岔路口彷徨不定喜要如何选择?做人也好修行也罢不能既要此又要那,恕我直言,无极剑道着实不错,但今日后,便不算好。” “不愿忘掉的,立刻出去。” 她字字苍劲雄浑高声道。 遽然的气势如高山崩塌一瞬间,似雷鸣轰然前。 剑客们互相对视,充满了迷茫。 “忘掉不是什么难事,听隐老的。”罗鹤高声道。 李太玄看着罗鹤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杀机。 他悄然一挥手,袖口一道气力,无息之间就弹到了罗鹤的身上。 剑星广场的修行者们互相对视摇摆不定,犹豫过后俱都决定如隐老所说,忘掉先前李太玄所讲的无极剑道,全身心地投入进了接下的讲座。 “万象剑道,一生万物,化整为零,零开大道。” “何为大道?诸天万道哪条才是真正的大道?” “求仙问神,飞升七十二重天,还是下三十六大地?” “凡尘世间,万族林立,魔修、剑修、妖修、邪修、层出不穷。” “所谓剑道,是如长虹,轻盈之风静水流深?” 楚月身子瞬闪于空,分裂一道身形,手执长剑施展静水流深的剑法,继而凌厉道: “还是大开大合,杀气毕露?” 直接分裂开了第二道身影,执锋镝却行不同的剑法,宛若千军万马取敌将首级。 “又或侠或禅意,侠之大义,为国为民,禅之尽头,众生菩提!” 第三道身影,执剑而立,行于长空宛若方外侠客。 “还是高山之巅不胜寒?” “是一剑转战三千里。” “还是剑劈高山登天去。” “是此剑此心此天地,是东逝水不回首,是大浪淘沙淹没尘埃破图而出卷土而来?” “………” 她不停说,不停分裂出不同的身影,施展着不同的剑法。 眼花缭乱迷人眼。 如痴如醉满堂客。 “若失了这只手,没了这把剑,还能是剑客吗?” “若籍籍无名,出身蓬户瓮牖的柴门,为生活所累,为碎银几两,纵有山高海阔之意志,可否还能一剑四海驰骋广袤天地间当那潇洒客?何为万象?万象是我,万象亦不是我,一念之间生和死,一年之间阴阳正邪多歧路。” 数百道身影合为一。 隐老斗篷飞扬。 红的艳丽。 她沉声一嗤,大笑道。 “剑无定义。” “万象俱为剑。” “万象都是道。” 她低低一笑,手中长剑消失。 却见整个剑星广场,风停留,凝聚为剑。 土破地,泥沙走石是剑。 无数剑客,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李太玄呼吸急促,“不,此乃断鹤续凫,有违剑道常理。” “太玄兄。” 楚月声音喑哑了几分,戏谑地看向了他,“你,不行了。” 李太玄瞪目。 楚月再道:“准确来说,你太让我失望了,原以为玄公乃大家之风,然而三日狗屁之话我听腻了。” “万象更新!” 她摆弄剑法,施展出昨夜共同锻造出的烈阳禁制。 “太玄兄,若我万象之道,是断鹤续凫,那这个呢?” 她低低一笑,眼神一沉高声道:“人皇道!” 话音才落,黑暗天地里,禁制下,烈阳之火燃烧,一道苍老的身影,犹若光影出现在人前。 那禁制之中,大雪飘荡,闭目久坐的老人,动了动身使出九道剑法。 “人皇九剑!是人皇剑道!” 罗鹤激动不已。 御刀山弟子跟着说:“人皇,人皇御刀山的人皇。” 旁人翻了翻眼皮。 人皇鼎鼎大名谁没听说过,何须他来苍白解释还跟着沾光不知在自傲些什么。 李太玄瞪大了眼睛,不仅是惊于人皇刀法,更是看着那道身影。 当老人回过头来,仿佛是隐老摘掉了斗篷露出庐山真面目。 这张脸,哪怕过去很多年,那似曾相识的眉眼,却一下子刺中了他的心。 “这就是隐老模样吗?”凤铮铮定定地看着。 邵怀阳皱起眉头,疑惑地看着盛怒当中的师父。 “好久不见啊,李太玄。” 最后一剑斩下,刚好直指李太玄。 楚月继而发出声音。 众人疑惑。 隐老先生和玄公,难道是旧相识。 楚月面朝众人,沉声道: “第三场讲座结束,老朽也应当正式介绍自己了。” “吾名云烈,烈阳之烈,字隐之!” “………” 是你!云烈! 李太玄双目猩红,攥紧了拳头,心中愤怒之时还有无边的惊骇。 第3142章 一人一剑双大道 云烈!竟是云烈! 李太玄万般不可置信。 须知那云烈的剑魂还在自己手上,又是如何能够顿悟万象剑道和人皇道的呢! 剑星广场,人群不可计数,都已经愣住了。 “云烈……” 罗鹤深陷了沉思当中。 许予却是在陡然间想到了自家师妹的师父,天骄山的星云宗十长老,只是同音不同字,而且那位长老尚在下界就已身亡了。 “云烈,我知道了。” 翠微山赵家赵寒玉一拍脑门,似是想到了什么,高声道:“是那被万剑山赶出的云烈,曾是一代天才,但突然变得庸才了。云烈从此杳无音信,销声匿迹了,后来便有着玄公的扬名立万。” 渐渐地,尘封在深处的记忆被人挖掘出来,想起了一部分。 今朝的隐老,是要打万剑山的脸啊。 万剑山弃之如草芥的人,却能这般厉害。 万象剑道,万象更新。 人皇剑法,九转乾坤! 一人一剑双大道。 这放到上界,在卧虎藏龙群雄荟萃的之地,都是有一席之地的呢。 师父当年所遭受的泣血之恨,楚月无法即刻雪恨。 她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找出真相,然后,还师父一个公道。 知晓师父的过往,方才知晓师父当年为何怜悯于她。 同样的天才陨落,同样的含恨,云烈似乎看到了早年的自己。 他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就想助阵楚月,帮着这徒儿改变一生的命运。 从诸侯国的长安城走出。 从倨傲的神玄学院杀出去! 云烈掩藏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云烈在剑道方面不再努力了,每日钻研厨房之道。 那是因为,他没有剑魂,已是极限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陪伴楚月去往高处。 他害怕被查出来自己的身份,遭到李太玄之流的赶尽杀绝。 故而,他一次次让自己变得不学无术,唯有后来的护徒之剑,做出了他自以为的师父模样,却是与世长辞,楚月至今都无法释怀。 楚月斗篷下的浅金色双目,爬上血丝,宛若寒芒四起,怒视着李太玄,看李太玄震惊之下方寸尽乱。 三场讲座,为的就是今日。 她要踩着李太玄高傲的头颅,让师父之名震铄海神界剑道。 师父行的是人皇剑道。 但! 万象剑道最适合芸芸众生。 唯有先把剑客拉入是非当中,最后使出人皇剑道,才能让师父实现真正的扬名立万! 那一朵木槿花。 她要拿回来。 她能得到木槿花盛开。 正如无间口人屠宫,墓碑旁侧极致怒放的木槿花一样。 起初。 楚月还以为那木槿花代表自己,守着师父的墓碑。 而今她才恍然大悟,如梦初醒般。 原是师父,在悄无声息的夜色里,目送自己远行。 “云烈兄,原来是你!” 李太玄回过神来,强压下心头的不忿镇定下来,眼底的怒意犹若冰河在凛冬时节凝结了般。 楚月淡漠地看着李太玄。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大风起兮。 雾淡淡。 她用一双神明之眼,此刻却如极端的疯子般。 突地,她停下了脚步。 却见漫天的风和雾相融。 乳白色的雾色,四面涌聚,形成了木槿花苞的样子。 楚月讷讷地看过去,睁大了眼眸。 李太玄也是愣住了。 他仔细用精神力查看云烈的剑魂。 只见那花苞之上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光色。 木槿雾花,徐徐地绽放开来。 楚月睁大了眼眸。 无人看见。 斗篷之下,泪水流出眼眶往下淌。 她说过。 花开时,便雪恨。 这花已开,师父的剑魂残留,拼尽全力,在安抚她。 却不知,那泪水因此越留越多。 小狐狸心口揪着疼,只得凝聚神光,隐匿气息,化为一只无形的手,像是远方的风,轻拭掉了楚月眼梢的泪痕。 无数的剑客们,俱都错愕地看着那盛开的雾花。 “是木槿花。” “传闻,木槿花,是万剑山的族花。” “是啊,世人知晓,万剑山的至尊剑法,和木槿花有关,但已经很多年不曾有人领悟到了。” “……” 雾色消弭而去。 似不见花开,如南柯梦一场,醒来无踪迹。 “我与云烈兄,竟是见面不相识。”李太玄恢复儒雅温和,还算端庄,眼底深处和胸腔内却是翻涌起了惊涛骇浪。 “你我二人,无需相识,当年做过什么事,你心中自当有数。” 楚月强压下狂涌的情绪,缓声道:“今朝愿与你同台讲座,无非是为了世上剑客之信仰,你我二人之恩怨不该耽误世上剑客的修为后和顿悟之路。多年过去,你也不过如此。现如今,你,可以滚了。” 这一番话,再惹喧哗。 在海神界,尤其是剑道,还无人敢对李太玄这般无礼。 但叶楚月所说的话太有歧义了。 虽是点到即止,并无任何的具体,但却能够让人浮想联翩,好奇这俩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加上剑客自戕李太玄不去讲座,今朝却是精神抖擞。 往日如高山般的形象,不至于崩塌,却也遭断了一半。 由此为头,再细细思考隐老所说的话,让人难免不去多心。 毕竟,修行之路何其的枯燥乏味,所谓八卦才是解闷的趣味。, 而这,便是楚月此番的真实目的。 万象剑道是自主所悟的剑道。 人皇剑法,是人皇所留。 这两者相结合,就是杀手锏般的底气得。 此乃开胃菜。 重头戏,还在往后。 师父如何失去的,她会如何拿回来。 师父是如何从神坛滚落跌下的,她就会怎样一步步走下去。 哪怕悬刀半生,亦不悔。 她会让万剑山的木槿花下,有师父的墓碑。 “云烈兄,你这话,我就不懂是什么意思了,当年你我如手足兄弟,你……” “你李太玄若不滚,我云烈此生不讲座。你若即可滚出去,我还像从前一样,人皇之道,无偿讲座!” 天下大义的高帽子戴上来,饶是李太玄这等人,都要腿骨打颤,半句话不再说,脸皮扯动了几下生生地压住了情绪,一甩袖袍领着两个徒儿怒步行去。 第3143章 振衣濯足山间去 凤铮铮转身之际和邵怀阳对视。 两个玄公座下的徒儿,都在想:当年,难不成真发生了什么。 “为天下剑客,鄙人李太玄,身先士卒又何妨。” 李太玄豪言壮志仿若救生民于水火的大义之人,那几步走起来,倒是有几分萧瑟狂风之中孤独的悲壮感。 剑客们纷纷侧目。 当他即将走出剑星广场时,楚月眼底锋芒如刀子逼人,唇角高扬起,沙哑之声轰如闷雷响于剑星: “日后,但凡我的讲座,都不准私下买卖席位。一经发现,永久不可听讲,若有人以此来谋利且贿赂我,亦是永久拒之门外,且将姓名家世写下镌成卷轴高悬在这剑星广场之上。老朽只知,师生一场,讲座为的是海神界和剑道,绝非一人之利益。” 罗鹤听着这话都想笑。 他竟是不知,他那爱财如命的叶师妹,竟能这般视钱财如粪土还拒之门外。 他自是不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不知晓叶楚月可以贪慕钱财,但云烈不行。 李太玄听闻身后传来的铿锵之声,浑身一震。 他顿住,回头看,瞪大了眼睛。 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 这云烈,是刻意为之。 且不说今日之后他的声名定不如从前。 这样一来,还不能去以席位贩卖钱财。 从前剑客们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物以稀为贵。 但云烈此番的话,正如光明衬得那阴霾黑暗究极之明显了。 楚月笑望着回头看来的李太玄。 “说起来,太玄阁下,红光满面,衣着光鲜,一看就是富贵之人,不愧是万剑山的北斗之尊!” 此话说是断肠穿心也不为过。 一双双看向李太玄的眼睛,充斥着打量和细究。 一些崇拜过李太玄为无极剑道狂热的人,却是陷入了沉思。 他们所认识的玄公,当真是人前之玄公吗? 从前有多少剑客跋山涉水行万里路而来剑星广场,却连山峰之位都没有,还要高价去买,起初只当是有些人利益熏心私德败坏罢了,而今想来,他桃李天下的玄公又当真是那清清白白之人吗? “玄公,慢走,且不相送。” 楚月高声道。 李太玄颜面尽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堪称狼狈地离去。 罗鹤回头看,轻吸了口气。 再看向隐老的时候,眼睛里有着光。 他大抵知道,叶师妹为何能够心安理得收他加门的金刀了。 虽为摘星楼,实则是这人皇道。 海神界人皇剑法。 若在御刀山落家,既打了万剑山的脸,又能把人皇御刀四个字给坐实了。 他这师妹,洞悉人心,筹谋算计之心智,和修行天赋之造诣,俨然到了叫人拍案叫绝的程度,偏偏没几个人知晓,自己却能看个真切,再瞧着旁侧榆木脑袋一样的许予,罗鹤没由来的高兴,扇子一开,勾唇朗笑。 许予瞧着他,皱紧了眉头,越看越是不痛快,尤其是那眉间一点朱砂。 却说讲座结束,人群久久不散,一来回味讲座之精彩,二来也是还没从适才那一场“剑道双星”博弈之中回过神来。 剑星广场的一连三场讲座,都惊动了整个海神界剑道。 尤其是这最后一场,直接爆裂,让海神界各道和各方实力都津津有味。 “诸位,烈阳禁制继而,烦请好生修行,温故知新。” 隐老沉声说罢便散去。 罗鹤东张西望,见无人关注便悄然跟上。 许予瞧着罗鹤的背影,皱紧了眉头。 此人神出鬼没,不算君子之风。 “大哥,这隐老,竟还习得人皇剑法……” 顾小妹在喧嚣嚷嚷的人群,压低了声说:“隐老实在是清正廉明,秉直公正,玄公先前的讲座,可是敛财了不少呢。” 柴门出身的修行者如浮萍,光是生存就要大费周章耗不少气力,顾家兄妹出身于翠微山顾家,李太玄那敛财的法子,到底是知道些的。 “玄公颇具才华,否则也不会成为剑道巅峰之一。” 顾长子道:“只是于隐老先生而言,稍逊一筹,世有隐老,实乃我剑道之福。父亲若得知此事的话,定会万分高兴。小妹,你方才可有好好学?” “自是有的,顾家小姐没了她顾青绿,鸿鹄志下一燕雀,我顾家的蝼蚁凡人,她没了,我可得好好修行,等着他日登天梯,仗剑天涯,飞升万道。” “诶。” 顾长子叹了口气,“凡人之道最艰难,弃仙从凡实在是不应当,青绿的剑道,多半是废了,只能你我兄妹加倍努力了,无需管她。” 顾小妹“嗯”了一声。 兄妹俩人对顾青绿失望透顶。 要不然的话,会一并和顾青绿前来听讲。 过了些时候,顾小妹则把抄录下来的《万象剑道人皇九剑》以及李太玄和隐老不为人知的二三事一并差人送去给了云都,由顾青绿收。 顾小妹做贼似得归来席位,顾长子就假借三急为理由出了席位,一道把抄录的剑道差人送往云都。 隐老讲座包罗乾坤万象,青绿虽然修得是凡人之道,说不定也会有益呢。 毕竟,万象之道,不尽显一隅之地,是真正的大家思想和道法,若生法相奥义,相衔神通,来日必能有震山之势的! “叶师妹。” 罗鹤进了幽宫便问:“今日之事,可能生一笔大财,无需贩卖席位,以你今日之名,钱财万贯如流水进荷包不过一夕之间的事,你可有什么谋算?” “没有谋算。” “没有?” 罗鹤不信的。 以他对师妹的了解,师妹之章法,绝不会错过赚钱的机会。 “师妹,莫要玩笑了,你定是藏着掖着。” “罗师兄。”楚月打断了他的话,沉声说:“家师为我而死,在下界武者生死存亡的一战,他当光风霁月高悬九霄,干干净净,一身清白,他是一个真正的剑客,内秀在海域之下。他受尽苦楚,有泣血之恨,却从未透露只言片语。他丧失剑魂,遭人迫害,却还能修得剑尊,这样的一个人,他不贪财,振衣濯足山间去,只图山间二两月!” 罗鹤愣住了,木在原地。 “王后,烦请去把星云宗的弟子们请来。” “是,殿下——” 第3144章 小狐狸又又炸毛了 “隐老要见星云宗弟子?” 剑星广场之上惊讶的不仅仅是许予、柳霓裳和明少侠这一行人,还有其他的剑客。 “这星云宗今朝倒是光景好,前有云都王那样的人物在诸神之日出尽风头,而今讲座得了首席之位不说,还要去前头相见。恐怕,日后放眼海神界,都要有星云宗的一席之地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 纷纷扰扰的话声。 许予犹豫少顷,便一挥手,带着同门的弟子随陈王后前往幽宫。 “晚辈菩提之地星云宗弟子许予,见过隐老前辈。” 看来,左宗主想要的隐老之名,买卖生意,是有希望了。 他那宗主,倒是吉人天相的好运。 然而,隐老久久没有回话。 “师兄,你叫我什么?” 清冽熟悉,因心情好有几分空灵的声音响起。 许予怔了怔,还保持着作揖稽首的姿势,黯淡的眼神里写满了疑惑。 莫不是,思念小师妹过深,而今都出现幻听了? “小师妹?是你!”还是柳霓裳那充满惊喜的声音,召回了许予的神识。 许予浑身一颤,而后惊喜地抬起眼帘。 却见那享誉海神界的云隐之前辈,抬起了一双手,慢条斯理地摘掉了覆盖着眉眼面孔的斗篷,露出了记忆里清丽好看的面庞,还有那在诸神之日夺回来的金眸。 许予在无数的辗转反侧难免夜里,想了无数回的重逢之景和对话,唯独缺漏了此情此景。 不曾想,他像是个木桩子般呆住,浑身僵着,欣喜之前尚未写在脸上,眸子倒是红了一圈。 明明分离并不算久远,却是度日如年般久远。 想问师妹,近日天冷,可有暖和些。 一日三餐,有按时吃吗,口味是否满意。 云都虎穴吃人,是不是又遭受了委屈。 …… 然而,千万言语,都如鲠在喉,道不出,说不清。 “叶师妹,天惹,你竟是隐老先生。” 明少侠惊道:“这太出乎意料了,师妹你只修过一段日子的剑道,竟能自创万象剑道,还有人皇剑法,你适才看见没,那玄公走出剑星广场的模样,真真像是过街老鼠,真真让人好笑。吾就说,怎么瞧那玄公心生厌恶得紧,原来是和师妹你心照不宣,心有灵犀。” “一段时日不见,明师兄愈发文绉绉了,倒像是个白面书生。”楚月打趣儿道。 柳霓裳耸耸肩,揶揄:“你这师兄,近来话本看得多,宫廷话本,文绉绉酸溜溜得很,咬文嚼字的不知其云,话本内容大抵是嫂子跟着小叔子跑了,又回来宰杀那负了情义的大哥。” 话本?! 正在打盹儿的轩辕修,陡然睁开了一双发光发亮的眼睛。 听这内容,甚得他心。 他很喜欢。 “小师妹,好久不见。” 姬如雪温润如玉,斯文笑道:“宗主若知晓此事,怕是要高兴的合不拢嘴了。师妹当真有大才,震慑云都,设摘星之楼,开女修之路,为天下剑客谋福利。此乃大才。” 明少侠点头如捣蒜,仿佛在说:吾也一样。 柳霓裳感叹地看着出口成章的姬如雪,再看看一个字都放不出来的许予,摇摇头,暗道自己天生丽质怎么偏偏看上了这么个胆小如鼠的? “许师兄这是听讲座听傻了吗?”她用胳膊肘撞了撞许予。 总的来说,许予心思不算清白,有点子羞赧倒也正常,只是有失宗门弟子的大家风范。 “叶师妹,好巧,你也在这里。” 许予硬是憋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惊了幽宫的人,俱都傻眼地看向这人模人样仪表堂堂的星云宗师兄,顿感几分咂舌。 “叶师妹,你吃饭了吗?” 他咽了咽口水,又问出一句叫满堂失语的来。 “吃了。” 楚月笑道:“师兄不必拘束,幽宫如在自己家。” 这幽宫场地一开始是拿罗鹤金刀付了钱的。 后面名声大噪,便无需花钱了。 “好,好。”许予笑。 啪嗒一声。 罗鹤摇开扇子,横在俩人之间,“这位兄台,无需谨慎,说起来都是自家人。” 他倒是摆起了主人风范,傲气地看着许予的眉间朱砂痣。 彼此都是有痣青年,他貌美如花,大大方方,合该是更胜一筹才对。 许予瞧见罗鹤,眸色黯淡了下去。 想到罗鹤几次三番,悄然离去,怕是来幽宫与小师妹共谋大业。 不似他,还要现在才知。 许予忧郁了。 “嗯。”淡淡应了一声,便去旁侧呆着。 楚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罗鹤摊开手无辜地看向她,有几分委屈。 小狐狸又炸毛了。 就该炸毛。 恼得很。 他觉得这许予脑子有病。 罗鹤的事,自己倒没吃味,做师兄的却是先矫情上了。 龙骜用龙爪子摸着下巴沉思半晌,叹道:“你们男人的感情,真复杂。” 小狐狸目光冰冷地看向他。 龙骜半点不怕,“不似我,只要凰娘叶爹平安就好。” “呕。”朱雀、小魔王一道干呕出声。 那轩辕修也觉得这龙恶心得很,他乃人世间的堂堂大丈夫,不屑与之为伍。 破布瑟缩了下,同样觉得不齿。 …… “许师兄这是怎么了?” 楚月来到许予身边问:“可是不高兴了?” “没有,师妹平安顺遂就好,我就高兴。”许予看了眼罗鹤说:“我不似罗鹤兄台那等通透豁达之人,四处认师妹师弟,一个人小心谨慎惯了。” 楚月:“………”师兄不对劲,很不对劲。 罗鹤:“………”不是,这厮在影射谁呢? 众人:“???” 楚月头疼地看着这位不太对劲的师兄,有些哭笑不得。 “是是是,师兄最是谨慎稳妥。” 罗鹤不服地看过来。 楚月瞪了眼。 罗鹤当即收起脾气,不高兴得很,都写在自诩俊美不似凡间物的脸上了。 罢了。 自古美人多遭罪。 生得好看的人,总归是要多经历些的。 师妹心里有他。 …… 小狐狸又又炸毛了。 …… 他且不知,他这孩儿爹都没说什么,这俩师兄怎么暗暗较劲上了。 搞得他好似没什么存在感般。 虽说,确实,没有。 第3145章 苍茫大地常有天灾 幽宫之景,风若冷凝。 李守珩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甚至还有几分孜孜求学的模样。 陈王后看了他一眼,他立马低头收心,不去辨那奇奇怪怪的暗潮涌动。 花满山用洞悉一切的睿目淡淡扫去,摇摇头。 这些个年轻人,到底沉不住气,跟他从前那意气风发比不得的。 于是。 他来到了李守珩的身侧,提点道:“守珩先生,看见没,这就是活脱脱的反面教材,要引以为戒。” 李守珩迷茫地看着花满山。 花满山给他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白牙晃眼,而后深藏功与名,只留下个迷惘不已的李守珩。 明少侠悄悄来到拧巴的许予跟前,问:“许师兄,你脑子坏掉了?” “滚。” “哦。” 明少侠突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这么说。 他这个人,并无隐老看重的剑道天赋? 只因剑道讲座的老先生,是他家小师妹? 一时间,明少侠喜忧参半,这样下去,他何时才能和龙吟岛屿的非烟公主喜结连理呢? “师兄。”楚月说道:“这幽宫的禁制和外头不同,你们听了讲座,在幽宫入定的话,修行起来会事半功倍的。稍后我还有事要忙,今日打了那李太玄的脸,他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后续事宜和云都之事还须得处理。” 关乎今日讲座之事,后续的大鱼,也要出来了。 许予听到后半段的话,知晓楚月的辛苦,便不再拧巴矫情。 “师妹,你且忙,当心身子。” “嗯,会的。” “……” 罗鹤鄙夷地瞧着许予。 寻思,若许予知晓,他这后来者先一步见了师妹夫,岂不是要气得跳崖去?若真跳崖了,定要记在李太玄的账上,反正账多不怕记。 …… 剑星广场的讲座之事,已然传遍了八荒六合,闹得沸沸扬扬。 尤其是那万剑山,颜面尽扫,上下愤然不已。 “太玄,你失策了。” 风雪之中,李太玄低下了头,“苍雪师兄说的是,是我轻敌了。” “你有两错,你可知?” “一错不去讲座试图把怒火牵引到云都叶楚月的身上,二错轻敌疏忽,着了云烈的道。” “不。”傅苍雪摇头:“你错在,当初没把云烈,杀死。此为一错,斩草除根。二错在于你棋差一步,并未有万全之策,就贸然去了讲座,人家分明是打算瓮中捉鳖的,借你之身,扬名立万,但你这些人的努力,就都错付了。” “还请师兄指点迷津,为太玄解惑。” “你啊,你若安分守己,稳当行路,何至于此?否则的话,等你一朝突破登天梯,就能去清远沐府的。” 万剑山,实则是被清远沐府把控着。 多年来,都在为清远沐府输送剑道人才。 “先安静几日吧,剑星广场,成不了什么气候,倒是叶楚月那里,有消息了。”傅苍雪道。 李太玄虚眯起眸子,立即看了过去,“可是,关乎当年被丢下无间口之事?” “嗯,此事确实有些诡异,清远沐府去查了下,虽没查出缘由,但多少知道些。雪挽歌怀下双生女的时候,大楚似有魔气出现,而且那一年,诸天万道魔星盏亮,说来也是奇怪,还得细细查去。” 李太玄闻声便问:“师兄,那诸天万道的魔星盏,会不会跟叶楚月有关?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虎毒不食子,楚云城膝下的孩子个个养得好,唯独她叶楚月被丢下无间地狱,定是她叶楚月有差错。若我是一个父亲,如若一个孩子,生来是坏种的话,一旦危害到万剑山,我一定会扼杀于摇篮之中。” 李太玄越说越是这么个理儿。 只是,此话不好说,须得被证实。 毕竟洪荒三界,诸天万道,疆域辽阔,文明璀璨,集万家之长。 各地经常出现魔气。 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李太玄满面深沉:“这叶楚月的一生,太过于离奇了,这样的人,肯定是从娘胎里做了不好的事,楚云城才会这般。” “嗯,我会将这消息,找机会送去清远沐府的。” “师兄,万星广场那边,你打算如何对付?” “苍茫大地,时有裂痕,吞人千丈,活埋深渊,天灾是常有之事。” 傅苍雪白衣如雪,清冷似翡玉,温和儒雅一笑且徐徐道来: “就让剑星广场,塌了吧。现下,云都那头要紧。叶楚月还有一个身份,是本源族长,若取而代之,就能掌控本源一族。她是下界来的凡女,到底身弱,无权无势,去了本源一族也是无能,不如交给有能者。” 清远沐府觊觎这本源族长之位许久了。 偏生本源一族的龙老和一群肱股之臣老东西们,是骨头硬的。 李太玄闻声,面带微笑。 …… 剑星广场,中止讲座,四处都是未散去的人。 海神界,剑道最高造诣,强者都在万剑山。 但这剑星广场,独独没有万剑山的任何人。 “顾公子,顾小姐,这是我们隐老送来的剑魂水。” 陈王后于无数道目光之中走向了顾家兄妹。 “剑魂水?冒昧问一声阁下,此乃何物,从未听说过呢。”顾小妹两眼清亮。 陈王后微笑:“此乃,我们家老先生根据个人体质,锻造出来的剑魂水,这两冢剑魂水,对二位有用。尤其是顾小姐,你乃殷勤之人,剑道难开窍通,是你有心结,再加上筋脉堵塞。筋脉之所以堵塞,是因为你错了道,曾尝试过练仙家剑道。” 顾青绿眼睛透着光。 这位长袍阁下所言,句句是真。 那隐老先生当真厉害,一眼看穿。 她不服姐姐顾青绿进入了翠微山,便自己偷偷联系翠微山剑道。 非但是身无长进,从那之后,剑道修习更加滞缓。 她只当是天道酬勤,好生努力,苍天不负于她。 “顾小姐服用这剑魂水,消了错道堵塞,往后不要修任何仙家相关。” “那我永远不能沾染仙道了吗?”顾小妹红了眼。 当初若不是把进入翠微山的名额给了顾青绿,耳濡目染,仙人指点,她定有一番作为。 她想修仙!走仙灵道,一定要成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仙灵师!别无他想。 若是从前也就罢了。 现下阿姐跟着叶楚月修凡人之道。 日后肯定是要走投无路的。 她只有多努力点,辉煌点,以后阿姐也好,叶楚月也罢,她也能帮衬一点,而不是任由这天下人去嘲笑阿姐啊。 “顾小姐,老先生说了,你适合,人皇剑道,老先生愿亲自教你。” “真的吗?” “前提是,不修任何仙法。” “不修不修,绝对不修。” 修什么仙法。 修下去也无用,有用也不能长命百岁。 人皇剑法,那当真是气派的,若跟着真才实学的老先生,她啊,是要一飞冲天的。 “…………”顾长兄只觉得,妹妹的心,变得忒快了些。 第3146章 镇命歌起,流血三千里 顾长子觉得,小妹是半点儿都不去为翠微顾家考虑。 今日隐老彻底开罪了李太玄。 答应做隐老之徒。 岂不是要得罪万剑山么? “顾公子,你很适合万象剑道,老先生愿意亲自教导,你可愿意。” “顾某自然愿意。” 顾长子面色凝重而严肃,沉声应罢,一掀衣袍,面朝老先生所在的幽宫方向单膝跪地,两手高高抬起,而后俯下去,朗声道:“老先生,受徒儿一拜。” “。” 顾小妹咂舌。 陈瑶瑶亦是愣了下。 四周剑客无不是羡煞。 “诸位——” 陈瑶瑶则高声说:“日后,每一场讲座,老先生都会随机挑选出剑客,赠送相应的剑魂水。”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从今往后,隐老高义之名,直接压了李太玄一筹。 若楚月先前并没有激得李太玄出剑,并且从容应下,就算讲座得再好,没有能够匹配的实力,亦不能让人信服。 万剑山,傅苍雪派出了一列人直奔剑星广场而去。 这一列人,由剑圣剑百鸣带头。 即将离开万剑山时,便被李太玄拦下。 “玄公。” 剑百鸣恭恭敬敬地带着人行礼。 “要去剑星广场?” “正是。” “听说镇命歌吗?” “……” 剑百鸣抬头看去。 只见李太玄拿出了一块血色的石头,还有花苞剑魂。 血色石,六芒星,罗盘形。 既有翠玉的晶莹剔透,还有魔晶的诡异色彩。 仿佛是被尘埃和邪恶裹挟的神秘之物。 “此乃镇命器,可作为阵法中枢。” 镇命歌起,天塌地陷,流血三千里。 自古都有亡国的兆头。 剑百鸣愣住,“玄公,这——” 李太玄似是没有察觉到剑百鸣的诧然,继而道:“那位云烈,来历神秘,恐有背景,先前我与之交手,未能测出他的实力如何,对付这样的人,不能给以喘息的机会,必须一招毙命。镇命器和这花苞,一并放在阵法之中。” “玄公,这动静会不会太大了点?到时候,剑星广场恐要不复存在了,周围三千里地,都会塌陷的,甚至无法恢复。” “就要这样,要不然,怎么衬得出是天灾呢?” 李太玄对着他露出了笑容,“我与你一道前去。” 否则的话,他难以安眠放心。 这一次,他要亲自送云烈下到地狱去。 先前他没直接下死手,是觉得没有剑魂的人,一个废物,高山下的蝼蚁,穷其一生去刻苦,也不能做到。 但他没想到的是,云烈做到了,还以这样的方式卷土重来了。 比之以往,更加的锋利,毫无良善之气。 …… “殿下,有人要见你。” 花满山在楚月的身侧低声说。 楚月唇角勾起了笑。 此时,正值晨曦,秋冬交叠之日,寒气浓得很。 剑星广场却是热火朝天的。 待遇实在是好,剑客们不愿离去。 “在何处见?” “剑星广场东外的弦歌楼。” 弦歌楼,是修行者们放松的地方,偶有文人雅客,会题诗一首,且有曲调三两声,安抚过路的人。 此楼最让人不禁留意的是,还包揽了红白事。 “花叔,王后,你们陪我出去一趟。” “师妹这是要?” 适才还在打瞌睡的罗鹤,陡然睁开了一双眼睛,若不是该死的貌美,倒真像是夜里放光的豺狼了。 “罗师兄,日后你便知道了。” 楚月勾唇一笑,领着花满山、陈瑶瑶二人悄然地出了幽宫,乘坐云吟方舟,前往弦歌楼去。 “殿下,云吟方舟能够隐藏踪迹,与变化多端的天穹融合,很难被人发现,但这速度恐怕就要慢下来了。”陈瑶瑶道。 “不碍事,加个速就行。” 加速? 这还能加速吗? 陈瑶瑶愣了。 花满山亦是不解。 便见楚月摊开了右手,掌心流动着长空的风,云端在两侧。 一缕缕青烟浮现,出现了一只很小的鸟。 “此乃天命青鸟。”楚月介绍道:“速度,快得很。” “天命青鸟?”陈王后和花满山对视了眼,惊到不行,“那不是上界才有的吗?而且只能以高昂天价租借的方式。” “是吗?”楚月眨巴两下眼睛,“我还以为是大楚送给我的呢,上回路过大楚,顺手带走了。” 陈王后哭笑不得。 花满山眼底流露出了长辈的宠溺。 他担了楚月一声花叔,虽无血缘关系,但总把自己当成楚月的亲叔父。 在他看来,这孩子是个苦命人。 “近日我突破真元,用真元之力形成无数的屏蔽禁制,加注在了天命青鸟的身上,降低了它的存在感,不会被上界发现。” 楚月言罢,将天命青鸟化作一道光芒,丢到了云吟方舟之上。 青光隐入,只见方才还慢悠悠闲逛般的云吟方舟“唰”地一下暴掠了出去,速度快到宛若是一道流星极光。 却说云霄之中还有几艘云吟方舟,自诩速度快了很多,隐秘也好,欣然自得间,便见一道电光窜过,带出的罡风还把那几艘云吟方舟给弄得摇晃了好一下。 剑百鸣愣住:“适才,那是云吟方舟吗?” “………或许,是吧。” 谁家云吟方舟这等速度。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火烧臀部了。 李太玄负手而立在最边沿,不为所动,身如高山,脸上深沉之下藏着无尽的杀机,目光直视剑星广场。 “云烈,你不该来的。” “不该的。” “……” 弦歌楼,位于万条寒玉的青箬林里。 云吟方舟风驰电掣而至,南来北往的修行者们俱都傻眼、发怔。 这—— 当真是云吟方舟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执法队的天皇鸟呢。 楚月戴着斗笠,身穿黑袍,带着同样换了装饰的陈瑶瑶、花满山进了弦歌楼。 花满山拿出了一个镌有“隐”字的牌子,交给了弦歌楼的管事人。 管事人悄然看了眼牌子,又深深地看了眼楚月,而后恭声道:“诸位,请随我来——” 一行三人,进了弦歌楼的最高楼,灵气深蕴之地。 陈王后和花满山对视了眼,俩人都很疑惑,不知楚月见的是何人。 只是从讲座开始前,殿下就让他们留意了,定会有人想方设法要与她见一面的。 殿下的心思,常人难以猜透。 弦歌楼,最高处,恰好能望云端。 杳霭流玉,轻轻浮。 两杯茶盏,淡淡烟。 楚月对面的人,戴着漆黑的斗篷,只有深不见底的一张脸。 那人有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动作慢条斯理,优雅得很,缓缓斟茶。 “隐老的讲座,万象剑道已然让人眼前一亮,没想到还会有人皇剑法。隐老,果然是有层出不穷的惊喜。” “阁下既打算与我见面,何不打开亮话。” 对方斟茶的动作稍稍一顿。 哪怕被斗篷盖住了眉眼面孔,楚月依旧能够感受到,有一双充满威压之气的眼瞳,正在看向自己。 那是来自于,精神力的强大。 对方若想,自己的元神便会如手掌里的蝼蚁般,直接捏碎崩裂。 楚月依旧望着对方不为所动,手指摩挲着纹路精致的茶杯,神魂传音落在了对方的颅腔内,“若不爽快些,也对不住阁下一路的舟车劳顿,跨越一界的风尘哥哥。阁下顶着界面压制来与老朽相见,难不成,就是为了与无冤无仇无纠葛的老朽面前逞威风?” “隐老倒是聪明。” “若不聪明,怎么对的起楼兰张家的上尊奔赴而至呢?” 楚月似笑非笑,掐着沧桑的腔调,老气横秋的沉稳,与对方淡声道。 身后的花满山和陈王后已经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楼兰张家! 那是洪荒上界十二道之一,与清远沐府齐名的一家。 剑道起家,但被清远沐府的剑道所压。 楼兰张家地位险些不保,要被踢出洪荒十二家。 后来,楼兰张家弃剑从阵,以阵法入道,堪堪保住了楼兰张家的位置,但始终被那清远沐府压着一头。 这些事,都不是什么秘闻,有心者去留意,多少都知道些个大概。 “楼兰张府,张宴,幸会。” “剑道魁首,云烈,云隐之。” 剑道魁首一出现,整个屋子似乎都沉寂了下去。 包括楚月身后的俩人,都有着一瞬间的僵。 更别提那张宴了。 张宴饮了口茶,沉吟半晌,便缓缓道来:“张某愿为隐老,一道对付万剑山。” “应当是张公子更讨厌万剑山才对,如何是为老朽呢?这话,老朽就听不懂了。” 花满山听得那叫个心惊肉跳。 陈王后看着楚月的背影,眼底的炙热如被一把火点燃。 楚月戴着手套的双指指腹,轻缓地敲打着桌面,低声说:“万剑山,乃清远沐府麾下,清远沐府压了张家这么多年,难道就不想扬眉吐气一回?” “你那剑道讲座,是否还有?”张宴问。 “若张家需要,老朽自是有的,当然,也需要张家的诚意。” 楚月笑道:“张公子,与老朽谈话的,可不止张公子一位。” “你在威胁本公子?” “算不上威胁,实话总归是不好听的,别看老朽一把年纪了,还有一颗童真纯粹之心,是个难得的率真之人。” “………” 这老东西的难缠,让张宴感觉到了棘手。 让他无语的是。 这厮竟还自己夸自己到了这等程度。 当真是海神界的凤雏。 “万象更新阵,听说过吗?” “略知一二。” “当年楼兰张家放弃剑道,转而以阵道为主,就是用了这样的阵法,这是张家阵道的开山之阵。后来开始修阵的后生年轻人还好,但很多放弃剑道的人,都有了心魔,终日痛苦。万象更新阵,亦是淬体锻魂阵,经历此阵,就算是一个合格的阵法师。” 对于很多张家剑客们来说很残酷。 但张家不能跌下去。 一旦被踢出了洪荒十二家,就很难东山再起爬上去了。 只能兵行险招。 却也坑害了不少族人。 关乎此事,其他外人都不知道。 这些年,张家一直在找寻解开心魔的办法。 但徒劳无果。 直到听了一嘴这万象讲座。 寻得讲座的字字来看。 张家族老们在前厅开了会议,发觉这万象剑道对于这些囿于心魔的人很有帮助。 陈王后、花满山听得这话心下一惊。 原来,殿下早就算好了。 万象剑道,以此为名,目的就是楼兰张家。 再直接挑开和万剑山的关系。 就等楼兰张家找上门来了。 “故而——” 张宴作了作揖:“还请隐老相助。” “把族人心魔的情况拿来给老朽看看。” “带来了,请隐老过目。” 楚月看了看,万象剑道的众生法相,确实能破心魔。 关乎这万象剑道,亦是藏了一手并未全部抖搂出去,目的在此。 “老朽能一试之,但还请阁下帮个忙。” “隐老请说。” “会有开罪清远沐府和暴露身份的危险,张公子可还愿意?” “为了家族,张某愿意。” 斗笠之下,楚月露出了淡淡地笑。 天罗地网已下。 就等鱼儿上钩了。 她把事情交代好,就和花满山、陈瑶瑶坐上云吟方舟回去。 弦歌楼前,有人问:“阁下,你这云吟方舟,为何速度如此之快?” “什么云吟方舟,此乃穿云方舟,贵得很。” 留下这么一句话,便乘坐方舟回去。 陈王后一看,就熟练到让人心疼地知晓,殿下这是打算以方舟敛财了。 花满山问:“殿下,你怎知万剑山是清远沐府的麾下?” “我初登云都大宝的时候,剑百鸣前来,和云都各家沆瀣一气。后来,我打断了李太玄的讲座,纵然出言不逊开罪了他,但他后面的报复,显然是另有目的。” 楚月深吸了口气,“好戏,要开场了,且等着吧。” 她要不费一兵一卒,让李太玄摔最重的一个跟头。 剑星广场的讲座,只是开始,并不是结束! 常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目标直指万剑山,且又有万象剑道符合楼兰的万象更新阵,若那张家还是个胆小怕事的,也不必与之为伍了。 剑星广场的上头,黑沉沉的。 响起了,诡异的歌谣。 那一刻,无数的剑客们毛骨悚然。 “镇命歌,是镇命歌。” 镇命歌,不祥之兆! 第3147章 世人惶惶她赳赳,她不发财谁发财? 镇命歌,亡晦之歌。 据说,是忘川摆渡客送人去往生,若是遇到要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往生安宁的,就会唱起这镇命歌。 古老的歌谣,晦涩难懂,不知词中意。 但诡异的腔调,如同百鬼夜行,孤魂索命。 “怎么会有镇命歌响起?” 先前还聚集在一起坐而论道,氛围极好的剑客们,这会儿无不是惶恐白了脸。 而被李太玄安插在人群里的修行者,用手捂着嘴压低了声音说: “天老爷啊,镇命歌起,国必亡,是极其的不详啊。多少年没听过镇命歌了,剑星广场一贯是相安无事,顺遂得很,怎么偏偏就今日有这镇命歌。” “是啊,那隐老先生先前不曾出现过,如今出现讲座,竟是还有镇命歌,真是大大的不详啊。太可怕了这也。” “………” 东南四角的方位里,被安插的人群,用词语之夸张,神情之惟妙惟肖,实为极致,在这惶惶的人群里,把见鬼的氛围烘托到了位。 “怎么会这样?” 顾家长子呆愣。 他家兄妹垂头丧气了这么久。 难得被隐老看中收为麾下徒儿,竟出了这档子的事,老天这不是把顾家耍着玩吗? “镇命歌……” 顾小妹面露惊恐之色。 相传,月族的出现,就是和镇命歌有关系。 镇命歌之所以是不详,还代表着一种咒术。 乃是究极歹毒的诅咒。 这诅咒便会如跗骨之蛆般紧随不舍。 彼时,兵荒马乱的年代,血腥幽暗的乱世,诅咒之术盛行,四处都是惊悚之景。 后来,有人以雪白的月光入道,踏着流风沐浴素光,飘飘然兮用伟大的月光祝福,驱散了诅咒术法,把美好的祝福带给千家万户。 这也是镇命歌能够勾勒起人们心中恐惧的根本原因之一。 “请隐老出来给我们个说法!” 暗处之人,又在刻意带头,做那扇阴风点鬼火的事儿。 “给说法!” 他高举手臂,不少人跟着举起手臂。 听了一场讲座,带着诅咒伴随一生。 怎么想,都是血本无归的买卖。 一部分人群被煽动。 “给你爹的说法给!” 顾小妹白着脸大怒。 怎么着她也算是隐老的徒儿。 她还没练得人皇剑法去光宗耀祖呢。 而且。 她还想保护那从神坛掉落的姐姐和她那不中用的凡人王。 “小妹!”顾长子轻喝。 顾小妹冲了过去,揪住那煽风点火之人,一巴掌甩了过去,“隐老大义,为你讲座,听一曲镇命,你还想要隐老的说法,你多大的一张脸啊,既是不满就去地下找阎王老子要说法啊。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我最见不得你们这群恶心龌龊之人!” “翠微顾家的小姐打人了!” 被打的男人捂着脸扯嗓子大喊。 场面一度混乱。 却显得镇命歌不再惊悚,配上这画面看来有点儿滑稽。 剑星广场彻底嘈杂如赶集。 “殿下,这——” 花满山站在楚月的身后拈着衣袖擦了擦汗。 先前还好好的大获全胜,怎么转瞬之间就只剩下慌张狼藉了。 陈瑶瑶眉头紧皱,看着身侧站着的人,却感到莫名的安心。 仿佛只要有她在。 天塌了都没关系。 “不急。”楚月扯开了另一个话茬:“去购一些云吟方舟,用天命青鸟的法子,使得为穿云舟,到时候高价售卖。” “啊?”花满山呆了。 这剑星广场都闹起来了。 他家殿下还想着赚钱呢? “此外,再用穿云舟以琥珀宝石、翠玉玲珑缀上,要珠光宝气但不失雅致,简单大方又彰显富贵,若附庸风雅提上几句诗,再以原来百倍的价格出售。” “百倍?!” 花满山惊了一跳。 先不说这等买卖方式黑不黑心。 百倍的价格,岂不是宰割羔羊? 正常人都不会买吧? “殿下,会不会太贵了,不好出售。” “就是要不好出售,不是寻常人能买就能买到的,物以稀为贵。得到金钱地位的人,总会想用一些东西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哪怕此物的造价并不高。可以说,如若到位的话,一匹布,都能售出百斗金,还是挤破了脑袋来抢着买。”楚月勾唇一笑。 花满山欲言又止。 陈王后则问:“这镇命歌来之奇怪,只怕要惊动海神界了,而且估计会停不下来,如何是好?” “不急,既然走不掉,不妨就听上一曲,横竖这镇命歌一时半会儿都停不下来,顺道看看能不能悟出什么意外的惊喜。” 陈王后闻言那叫一个哭笑不得。 她家这位殿下,何时何地都能修道。 花满山肃然起敬暗道自己人到中年还没年轻的帝王来得兢兢业业。 …… 不远处,长空裂隙,独立一天地,有流光星辉暗暗浮动如疏影。 李太玄戏谑地望着悬浮在空,倒影出剑星广场之景的光幕。 “玄公,这次隐老,怕是退无可退了。” 剑百鸣作揖儒雅道:“镇命歌起,整个海神界都会遭受牵连的,相当于我们整个界面都被诅咒了,以剑星广场为中心,越往外,虽然波及越小,但范围很大。人人惶恐,自我利益受损,这隐老就会如过街老鼠般遭受千夫所指,实乃大快人心。” “手下败将,终是手下败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竟还想登大雅之堂将我一局,扳回一局。” 李太玄冷嗤:“殊不知,他尚能在这人世苟延残喘,都是本座高抬贵手,而他万幸奢侈罢了。” 他很满意地看着混乱的光幕。 直到—— 那剑星广场,出现了一道戴着斗笠的身影。 “诸位,诸位。” 楚月的声音,打断了这场闹剧。 无数双眼睛看向她。 “诸位莫急,且看——” 楚月一摆手,众人便看向了高空。 只见穿云方舟,掠来掠去,速度快到宛若流光。 众人眼中有喜色。 还以为出现了什么救世主。 却见那戴着斗笠的人用青年音说:“此乃穿云舟,速度之猛,乃云吟方舟的几十倍,最高甚至可以超过上百倍,且无惧镇命歌的晦气,实乃上等佳品。诸位如有需要,还请找鄙人购之。” “…………?” 这厮,怎么还做起生……生意了? 幽宫里通过陈王后和花满山得知情况的众人神情那叫一个呆滞。 尤其是罗鹤。 一口水,直接喷出去啦。 他见外头沉默,哑然失语。 世人惶惶她赳赳做生意,她不发财谁发财? 第3148章 逢凶化吉穿云舟 剑客们一个个密密麻麻地杵着,颇有几分生无可恋的意味。 而李太玄安插的人,见场面安静不闹腾了,便见缝插针找机会竭力地煽动。 那先前被顾家小妹打了一把巴掌的青年,脸还有红印子,嗓音却很洪亮: “隐老出现,镇命歌就出现,镇命歌诅咒众生,实乃天降不祥啊!天若怜我界修行者,怎会……” 青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却见那戴着斗笠的人,精准无误来到了他的跟前。 “这位兄台,小生见你有血光之灾,不如买个逢凶化吉穿云方舟试试吧,保准今日没人打你了。” “……”青年瞪着眼睛,酝酿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又有几个人想要煽动。 一顶穿云舟放过去。 众人哑口无言。 倒也不是不想买,主要是卖太贵了。 而这日的剑星广场,众人除了镇命歌外,记住最多的就是穿云舟了。 “这穿云舟,真的能逢凶化吉吗?”顾小妹问。 “当然能。” “多少钱?!”她要送给还没说过话的师父呢。 “不贵,百来万。” “……” 顾小妹巴巴地看着长兄。 长兄却是眼观鼻鼻观心。 剑星广场倒是不恐惧镇命歌了,都会鄙夷楚月是个黑心的。 “旁人百来万,若你想要,送给你。” “为何?”顾小妹眨了眨眼睛。 “小生见姑娘眉间有祥瑞,天生的好命格,是不是还遇了贵人得了喜事?” “隐老先生收我为徒了。” 顾小妹欣喜若狂,“严格来说,这算是大喜事,既是师父,也是我的大贵人。” “那就对了。此方舟,逢凶化吉,亦是趋吉避凶,姑娘吉人天相,穿云方舟便与姑娘投缘。” 楚月刻意转换的声线格外好听,如昆仑玉碎芙蓉泣露,就像是雨后吹拂过彩虹的那一缕微红,小姑娘听得面颊微红,更是好奇那斗笠之下是何等清俊的容貌,这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让情窦初开的少年心有悸动,多是撩拨勾人的好奇。 周围的剑客们对穿云舟是一点兴趣都没。 百万一舟。 卖的恐是春秋大梦。 光幕那头的李太玄和剑百鸣都流露出了嘲讽之色。 小家子气的东西,入不得玄公眼。 “这位姑娘,赠你之前,给你演示一下逢凶化吉穿云舟。” 楚月用精神力操控穿云舟。 镇命歌带来的黑云密集。 穿云舟竟能直接穿过诅咒的黑云。 竟然不带半点阴暗之气。 众人见状,眼睛陡然瞪大,这才意识到了楚月所说做不得假。 “阿兄,你看,当真能逢凶化吉!”顾小妹兴奋地指着穿云舟的方向。 “这位兄台,那穿云舟,我愿意出五百万的价格购之。” 剑宗的蛇图黑袍青年作揖道。 “六百万!” “六百五十万!” 便有人跟着喊价那叫个热火朝天。 楚月摸了摸下巴,斗笠下的眉梢高高抬起,眸底流转着清亮的光泽。 她寻思着…… 自己也没打算拍卖穿云舟啊。 “一千万!” 赵寒玉阔绰喊出,其他人就没声了。 四下里,一片死寂。 “还有人比一千万更高吗?”赵寒玉像是个开席的东家。 见无人吱声,他勾着唇一笑,甩了甩袍子朝楚月作揖:“在下赵寒玉,这厢有礼了。” “……” 楚月看了他一眼,而后打了个响指。 穿云舟宛若蛟龙戏水游荡了几圈,化作一道光芒掠回楚月的手中,乃是一方散发着淡淡青烟的云纹手镯,她把手镯戴在了顾小妹的手上,“日后,就是你的了。” 赵寒玉傻眼,“兄台,你这是做什么?方才我可叫了一千万。” 楚月好笑地望着他:“阁下是不是搞错了?此地是剑星广场,可不是拍卖场。” 这些人倒是好笑,自顾自开始叫拍,竟不问她这个卖主。 不过,她置之不理,放任不管,任由高价叫拍,也是想要了顾家这个人情。 既然谢顾家在云都的帮助,更是希望有朝一日,顾青绿想要回家的时候,还有家。 总不能让别人跟着自己一场,孤独到只剩下自己吧。 她总要离开的。 去遥远的地方。 “阿兄,快给钱啊。” 顾小妹急道:“此物价值一千万,如此之珍贵,怎可随便收下?” “不必了,物不在价高,在、缘。” 楚月摆摆手,顾家兄妹还没反应过来,就走出了人群。 幽宫等候到焦灼的人目睹了一场好戏,那叫个哭笑不得。 “叶师妹,接下来这镇命歌如何对待?镇命歌的诅咒相当可怕,不过你方才那穿云舟哪里来的,这等好东西简直闻所未闻。” 许予瞧见楚月眸光一亮,刚要上前,就见那罗鹤火急火燎的像只猴。 “方才用云吟方舟顺道改造的。” 楚月接过陈王后递来的水喝了口,“目前镇命歌还只是个开始,肯定还有后手,暂时按兵不动,只稳住人心即可。这一局至关重要,劳烦诸位陪我在此一道破局了。” “可那镇命歌的诅咒甚至是阴邪歹毒。”罗鹤忧心忡忡。 “小师妹不怕镇命歌。” 罗鹤蓦地看向了说话之人。 但见许予平静地道:“她是被月光祝福的行道者。” 罗鹤听不到那话,只摇着扇子闷哼了几声。 楚月换了隐老的装束,再度走出去。 “殿下,这是要?”花满山问。 “镇命歌难得一见,当然要抓紧时间不再浪费光阴了。” 楚月看了眼李守珩,“守珩先生,这般好听的诅咒,你难道不想动动笔杆子吗?” 殿下这么一说,李守珩虎躯一震,陡然觉得灵感充沛。 他眼睛大亮,直言殿下是奇才。 他怎么就没想到以镇命歌为灵感呢。 幽宫众人便见,李守珩执笔大刀阔斧,唰唰几下笔锋如剑,狂草生灵气,写了个不停。 外头,剑客们被煽动的又闹起来了。 李太玄的唇角这勾起。 隐老出现在众人的视野,这才回归安静。 巴掌青年怒斥:“隐老,今日镇命歌,你有何解释的?” “诸位。”楚月高声道:“万象剑道,囊括万象,也包括这镇命歌,而且镇命歌是难得的秩序之外,属于万象剑道之中的重要一部分,而人皇剑法源自于人皇,人皇不惧兽族亡族何况这诅咒的镇命歌呢,诸位何不借此机会,好生修道?” 光幕后的李太玄笑容凝固了。 而广场之外,一个苦行僧赤足而来。 正是那楚凌,此番苦行到了剑星广场,恰恰好。 第3149章 木槿少年,天才不如犬彘 楚凌缓缓地抬起了眼帘,看向这座在镇命歌响起时,立于无边幽暗的广场。 海神界近日的沸沸扬扬皆为此起,却不同于先前的诸多热闹。 压抑的阴暗,云霾深深。 天,仿佛要塌了。 古老遥远的诅咒之歌响起。 他的目光,穿梭过天穹,仿佛透过光幕直视背后的李太玄。 “不管你是谁,镇命歌为何而起,我不会允许你害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剑星广场之上,有不可计数的人命。 他要护! …… “诸位。” 楚月浑然沧桑的声音伴随着镇命歌响起。 “夫礼必本于大一,分而为天地,转而为阴阳,变而为四时,列而为鬼神。” “存谓存我只身,想谓想我之身。” “存思镇守于吾身,开生门,塞死户。” “调节机体,消灾治病。” “阴阳五行,秩序内外,人如秩序难破亦可破,生死同门,正邪一念,剑道万象延于千秋,剑为人,人立锥,天地寂。” “入定调息,吐纳瞬经。” 她学着师父的语调声线,在师父亡故后,让许多人记住了师父。 她执拗于此,仿佛只要还有人记住,就未曾消失过。 她以道门存神、存思、太一为开始,引入万象剑道,开真我之门。 原先剑客们是面面相觑,多有不痛快的,自然不可能在镇命歌响起的情况下还去修道。 但那顾家兄妹入定盘膝,便有不少隐老的狂热拥趸跟着去修习。 渐渐地,越来越多人跟着隐老所说去修炼。 竟与那镇命歌相得益彰。 天穹,暗云,裂隙开金光,幽深如漩涡。 仿佛住着一头恶魔,梳妆打扮镇命歌! 察觉到楚月的傲慢,对镇命歌的忽视。 幽暗的烟雾汇聚而起,形成三千箭矢往下贯穿。 “轰!” 楚凌手中的禅杖朝地上一砸,震荡开一圈圈如风摇荡的金华,潋滟生辉,诵读佛经而起的符文漂浮在光华之中。 一圈金华如碧波滔天,一阵阵冲过去,覆在剑星广场的半空,像是一层保护罩。 三千又三千的杀机箭矢直冲往下,不断地撞击着金色的光华。 冲撞之声如山崩地裂。 固然有佛道符文阻挡。 但诅咒之气使得苍茫大地震荡。 飞沙走石,飓风四起。 剑客们哪里还有心思入定修习。 焦急灼灼地睁开眼睛,额头溢出了汗。 就要停下修道。 楚月全身裹得严严实实,披红色斗篷,如老僧入定,嘴里振声浑然念道:“《道枢》曰:虚无恍惚者道之根也,生我于虚,置我于无,故生我者神也,死我者心也。虚静至极,则道居而慧生也。” 剑客们见隐老坐镇冰华高台,沉稳不动,便也安心跟着修道。 “轰轰!轰轰轰!” 幽暗箭矢,直冲往下。 金色光华,神圣不可侵犯。 每当箭矢撞来,仿佛都有水波纹荡漾起。 好些个符文被撞碎。 久而久之,楚凌渐渐抵挡不住。 “噗嗤!” 他吐出了一口血,虎口生疼,步伐踉跄后退,险些跌倒在地。 “咔嚓!” 符文粉碎。 金华破裂。 漫天的碎片犹若雨下。 剑客们再度慌了。 “继续修行。” 楚月低声说罢,睁开了眼。 诅咒暗箭,从天而来。 剑客们硬着头皮修行。 光幕前,紧绷着脸冷峻如霜雪的李太玄,布满褶皱的一张老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起了淡淡地笑,那是运筹帷幄的从容笑容,温和泰然,似若乱世血地走出的一方儒将,羽扇纶巾阵前笑。 “看来,镇命歌就足矣,阵法可以收起了。”剑百鸣躬身道。 “嗯。” 李太玄淡淡应了一声。 云烈。 吾终究高看你一人等。 你还是当年的那个你。 木槿少年,天才不如犬彘。 可笑,可笑也。 …… “轰!” 剑如雨下,幽暗宛若野兽的血盆大嘴,欲吞噬掉人间的生机。 每一个人,都像尘埃般渺小。 可怕的诅咒,仿佛把人们带回了那个动荡的年代。 不少心怀大义兼济天下的修行者们,不惧危险,顶着那可怕的诅咒风暴,如刀子剐肉般,生疼生疼,诅咒之气和诡异歌谣,是无法自抑的恐惧感,头皮发麻,灵魂颤动如浮萍柳絮,却依旧有人拿着剑,弯着腰,一步步走近剑星广场。 剑客们恐惧万分,却依旧在修习。 黑压压的人群打坐。 诡谲刺耳的歌谣。 天地震动。 好一幅奇怪又壮观震撼的画面。 楚凌红着眼睛看过去。 镇命歌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强,根本就阻挡不了。 他深吸了口气,满目不甘。 而就在这时,一道红色身影冲天而去,悬浮半空,停留在他破碎的华光之中。 楚月赤手空拳,冲入箭雨,声音却不曾停下: “《太平经》曰:求道之法,静为根,久久自静,道俱出。” 她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 箭雨倾覆了她。 李太玄紧张地望着这一幕。 楚凌漆黑如墨的瞳孔陡然一个收缩,拿着禅杖的手用力过猛而绷紧,指节泛起煞白。 箭雨即将贯穿那人。 一缕柔润的月光乍现,似如软玉般剔透。 “众生相,万象道,秩序路,凡人身,敢求仙!” 不管是广场内外入定修道的剑客们。 还是远方而来的修行者。 亦或者是那山峰之上的苦行僧,和光幕后猩红的眼瞳。 无不是瞠然地望着高空之上。 那人盘膝坐亡天下事,身携月光抵诅咒。 一曲镇命,便镇命。 她如一个真正的师者,临危不乱,傲立云间,以万事万物万象来教导自己的学生。 当镇命歌的诅咒,无尽的幽暗,吞噬了天穹日月。 她就是今晚的月亮。 “我命在我不在天。” “区区诅咒,一曲歌谣,怎敢?!” 她蓦地睁开眼睛,元神天穹的月色祝福扫荡出去。 箭矢破碎,诅咒拦腰折。 月光如瀑,冲向十方,大开大合。 “祝福……” “那是月光祝福?” 剑百鸣咽了咽口水,全然忘了辈分礼教,忙不迭急道:“玄公,此人被月光祝福过!” 具体是被月族的族人祝福,还是自然的月之精华,就不得而知了。 唯一知晓,此人的祝福月光,可抵诅咒万万千! 时隔多年,洪荒三界,再度有祝福的月光随风飘荡满天空! 逢凶化吉,趋吉避凶,实乃皎洁的祥瑞! 第3150章 万般秩序万般道,经风阴阳执剑者 满身祝福之光,亮于天地间。 楚月直视镇命歌的幽深漩涡,继而高声喊: “虚无生自,自然生道,道生气,气生天地,天地生万物。” “万物皆可道。” “道在人,在天,在地,在自然。” “万般秩序万般道。” “经风阴阳执剑者!” “……” “自古大义者,临危受命,不惧风雪。” “一曲镇命就惶惶者,日后,别说是老朽的门生!” “今日讲座,完毕——” 楚月下掠,回到冰华锃亮的高台,淡漠地望着眼前的修行者们。 “且记得,万事万物自有规律可循,自在秩序之内,秩序边界由人定,由天定,由神定,各有不同。人可破秩序,但不能没良心。道的秩序无边,良心秩序有边。” “人生之路苦而艰,有人富贵愁,有人苦厄难渡舟。” “因而,这条路,不好走。” “但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老朽只希望,在座的诸位,永远不要丢了良心。” “若为强者,当匡扶弱者,而不是践踏,哪怕蝼蚁,也要对生命有敬畏之心。” “………” 众人面容严肃地听着。 这一刻的隐老,宛若在神坛之上。 剑客们的眼底深处燃烧着狂热的光火。 那是想要一生追随的决心,是没有尽头的崇拜者。 如若说玄公先前受人尊重,那么,隐老的存在,就像是一座巍峨神圣的高山,不只是尊重崇拜,更是一种钦佩和信仰。 镇命歌的削弱,人们对诅咒的恐惧锐减,对生命的敬畏高涨,便是这一次临危讲座月光灵泽剑客们后半生的真知灼见。 李太玄望着光幕之中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庞充满了炙热的神情和眼神,便心生嫉妒和不甘,仿佛自己的高傲所有被夺走掉了,愤恨交加,怒目圆瞪,只恨不得将那多年未见的老友给碎尸万段。 若这样的剑道大能凭空出现,李太玄只会想要结交。 但这位大能是昔日被自己踩在脚底践踏的尘埃,那么,他的灵魂会扭曲,会狰狞,会叫嚣着万般不服如魔鬼低吼。 “玄公,那不是苍雪师尊吗?” 剑百鸣在李太玄的身后看向光幕,捕捉到了新出现的人,惊讶道。 李太玄面色大变双手死死地扣着光幕定睛看去,苍老如枯树皮的脸庞龟裂开了狞笑,“好,好啊,苍雪师兄来助我了。” 漫天飘雪,有仙鹤长吟,宛若仙音神乐。 傅苍雪独自一人负手而立在仙鹤背上,身上连带着仙鹤环绕着七彩光圈。 七彩光圈的背后,宛若海市蜃楼的画卷,徐徐展开了日照金山之景,形成傅苍雪的背调,一看就是仙风道骨,颇具风雅之气,飘飘兮不惹凡尘。 “万剑山雪老,傅苍雪,还是万剑山的镇山长老。” 罗鹤紧张了起来。 眼角余光扫过月族祝福之光,心里却酸溜溜的。 先前还听不懂许予那一句话,而今方才知晓何故。 原来,这许予和小师妹之间还有着自己不知道的过往。 不爽,不爽极了,但当务之急是那傅苍雪,他正要出去以御刀山的身份拦住时,却见那傅苍雪在众目所至之下,看向了楚月,缓声道:“云兄有惊世之才,日后兴许还能成为剑道魁首,不如来我万剑山做一长老?” 光幕内的声音,让李太玄咬牙切齿,满目恨意似要凝为实质,让身侧的剑百鸣心有戚戚不敢多言,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恼了这位玄公让自己有吃不完的苦头。 而傅苍雪的话,使得剑星广场周遭的人哗然如沸。 几场讲座,就能成为万剑山的长老。 这是何等的尊贵。 但楚月知晓,她若进了万剑山,怕是不能安好。 这傅苍雪没安好心。 剑星广场无端响起充满诅咒的镇命歌。 只怕还有后招。 傅苍雪若真有爱才之心,想要她去万剑山做长老,为何先前按兵不动,只道月光祝福出现才出来? 显然是别有用心。 “万剑山,剑道高堂,老朽就不去了。” 楚月沉声道。 傅苍雪神色冷凝,如赛雪欺霜。 他就是怕对方拒绝,才丢出长老之位。 万剑山长老位,这世上没有多少剑客能够拒绝。 这云烈,是第一个。 楚月的回答,又因惊涛沸然。 “她这……” 罗鹤眉头紧蹙,疑惑不解。 广场的剑客互相对视,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讶然。 “看来,万剑山入不了云老兄的法眼,那真是可惜。” 傅苍雪问:“无功而返,乃万剑山的损失,回去难以和万剑山上上下下交代,阁下可否告知理由?” “理由?” 楚月长臂一挥,掌面朝上,剑意凝聚究极涣散,并无任何的剑魂痕迹。 她这是…… 毫无剑魂! 一个没有剑魂的剑道大能! “失去了剑魂的人,如何当得起万剑山的长老呢?不知这个理由,阁下可否满意?”楚月低低地笑,嗓音里透着几分苍凉,仿佛感同身受当初剑魂离身时。 剑星广场人声鼎沸,堪称是惊骇欲绝。 若非楚月亲口说出,谁都不会想到,这位隐老云烈,竟是个没有剑魂的人。 这…… 怎么可能! 她能轻飘飘不动声色就抵挡李太玄一剑。 她的讲座天下剑客皆受用。 这样厉害的人,怎么会没有剑魂呢? 李太玄闻声却如平地之惊雷轰然作响,直冲他深潭无波的心底。 他看透彻了。 这云烈,是想要为当年之事正名。 故而,从剑客自戕开始到讲座,锋芒毕露俱指向了他。 “云烈前辈竟没凝聚过剑魂?” 有剑客问。 “非也。” 楚月低声回:“并非没有,而是被人夺走了。” 众人再惊。 夺走剑魂,比没有剑魂还要可怕。 意味着剑魂崩碎,高山坍塌,绿洲成了干涸荒芜之地,万年过也难衍生机。 傅苍雪眉头紧皱,又舒展开来,沉声道:“云老兄,以你之才,被夺剑魂还能重新修道,这等厉害震铄古今,本座的意思是,就算你没有剑魂,万剑山亦愿意请你为长老。” “你误会了。” 楚月幽幽一叹,低低笑,方才半抬眼皮向上看,漫不经心说:“老朽的意思是,你万剑山,还不够格,可能听懂?” 第3151章 我如沉珂烂木时,他视我为瑰宝 隐老苍声温和如流水,却有着一股子磅礴的威严瞬间荡开。 能让天下剑客逐鹿剑山的长老席位,她不曾有半点的在乎。 言简意赅的淡淡然。 一番话,仿佛来自诸天,把剑道天堂之地践踏在脚底。 傅苍雪白袍翻飞,眉目面色逐渐凌厉。 眸底深处,泛起了一丝精芒。 云烈为何对万剑山长老一位如此的不屑一顾。 除非云烈的实力和地位,在这之上。 手中,还有着无人知晓的底牌。 未知的事物往往都充满着神秘的危险。 正如隐进尘埃多年今朝无端出世的隐老。 因而—— 傅苍雪万分的不悦和愠怒,亦未曾表现出来,只扯了扯有些痉挛的唇,镇定下来哑着声音说:“看来,万剑山庙小,容不下云老兄这尊大佛。只不过,来时听闻剑星讲座,原以为云老兄是通情达理之人,哪怕看不上万剑山,也愿意来万剑山,为天下剑客谋福祉。终归是老朽多虑了。” 他风轻云淡的呵呵一笑,言下之意,却不亚于口诛笔伐。 明褒暗贬,登峰造极。 “准确来说,是阁下贵人多忘事。” “若万剑山当真是洞天福地,老朽年少之时,又为何会在万剑山失去剑魂呢?” 楚月眼睛血红,胸腔内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连带着心肺都在震颤。 在无人知晓的旧时光里,少年意气风发,却落得千疮百痍的下场,真相流逝在岁月,掩埋于滚滚的历史长河,若非今朝的阴差阳错,连她这个唯一的徒儿,都不会知晓那段尘封的幽暗的过往。 她笑望着傅苍雪,斗篷掩去了眼底的极端癫狂和薄雾凝聚的泪珠。 满身怒火割裂自身。 恨不得化作杀机凝在长空成为一把杀人的刀! 隐老的话,使得这在昏暗天地之中的剑星广场,再度喧嚣。 人声沸腾如一锅滚烫的水。 傅苍雪道:“若万剑山当真出现了这样的事,何不回万剑山彻查个清楚明白,也好还云老兄一个公道。这般稀里糊涂的,云老兄你受了委屈,万剑山也蒙受了冤屈,还耽误了天下剑客的求道之路,合计下来,三头不得好,实在是不该。” 这位傅苍雪是个情绪稳定的聪明之人。 一针见血,道出要害。 楚月之话,是给剑客们留下一个怀疑的种子。 日后生根发芽。 抽枝为刃,可崩万剑山! 傅苍雪轻而易举就反驳了回去。 楚月并不觉得,几番嘴仗就能让海神界三山之一的万剑山倒下台来。 路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走的。 她不急。 “阁下若真有一颗大义仁心,就该为被镇命歌诅咒的剑客们做点事,而不是只有一腔热血空谈。 请回吧—— 还是那一句话。 为老朽求公道,万剑山,不够格。 你,更不够格。” 隐老肆然恣意的大笑出声,施施然走出了傅苍雪的视野。 傅苍雪的眼里,有着浓浓的忌惮。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多少年过去了。 海神界剑道从未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定是有贵人相助。 “既是无缘做同门,傅某告辞。” 傅苍雪并指一扫,袖袍灌风。 指腹的七彩之光如流星追月般掠出。 潋滟的七彩光华扫荡了幽暗。 宛若初升的朝阳,带来了蓬勃的生机,引无数人抬头看。 却见一把光剑,气息如风暴,震荡四周的幽暗。 剑长百尺,伫立高悬于空,护广场众生。 “万剑山乃海神界剑道圣地,诸位剑客虽未入万剑山门下,但万剑山永远护你们。” 傅苍雪负手而立,老来超尘,温文尔雅道:“此七宝彩轮剑,取自于神凤翎,有驱邪之好,愿助祝君,步履康庄大道,展翅九霄宝殿,三十六地煞,七十二重天,任尔乘风随大道,破激流!” 仙鹤长鸣如神音。 风来,人无踪。 只余下驱邪镇元的七宝彩轮凤翎剑! 神圣的七彩之光,盘桓在剑星广场的上方。 不可计数的剑客们,眼里有着痴迷。 “小师妹,这傅苍雪,不好对付。” 罗鹤说道:“此人修道有造诣,天赋异禀堪称鬼才,且还是纵横捭阖的谋士之才,当今天下,不可多得。本事、天赋二者俱佳,若能避起锋芒,最好避之。” 能让放浪形骸不可一世的罗鹤说出此话,足以见得傅苍雪的手段所在了。 罗鹤忧心忡忡,“你要以一己之力,与万剑山为敌?” 他终于问出了最担心的。 “怕了?” 楚月摘下斗篷,唇角噙着笑。 “自是不怕,只是行路之难,或会苦不堪言。” “我这一生,还不够苦吗?” 楚月笑望着罗鹤。 幽宫冷清如一潭死水。 阒然无声,熏风闲闲。 罗鹤看向那样极端发红的一双眼,像是浑然天成的邪修。 是野兽,是魔鬼,是刀剑无眼的屠夫。 唯独没有仁义。 没有怜悯和温情。 就是这样的人,曾也为被世人视如蝼蚁的下界去当马前卒。 “与人斗,与天斗,其乐无穷。” “富贵险中求。” “更何况,这份富贵,合该是我师父的。” “我如沉珂烂木时,他视我为瑰宝。” “他失去剑魂无人知,还能成为一代剑尊,为护我而死。” “他开创出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护徒剑,却只出现过一次便陨落于世。” “我要他的碑,高伫在万剑山巅受世人膜拜。” “我要残害过他的人,李太玄也好,傅苍雪也罢,还是整个万剑山沆瀣一气蛇鼠一窝,我要斩下宵小之辈的头颅祭奠家师漫漫黄泉路!” 她咧着嘴笑了。 眼梢边蔓开着红。 偏执又癫狂。 那一抹笑,深深地烙印在了罗鹤的脑海里。 让他浑身都有酥麻如电流颤过的感觉,连带着头皮都像是被冷风吹拂而过。 或许,他从未了解过一个从无间地狱走出的人。 “小师妹,接下来要如何做?” 许予则问道。 师妹今日之做法,必有后招。 绝不会坐以待毙,任由打骂。 楚月看了眼许予,缓点螓首,斗篷一甩坐在了宝座之上。 “陈王后。” “臣妾在。” 第3152章 有痣青年,何苦为难有痣青年 “把我们事先准备的丹药,送给那些远道而来愿助剑星广场渡过难关的修行者们。感谢他们长途跋涉,不畏险阻,感激不尽。” “是!” 陈王后戴上漆黑冰冷的面具,披好斗篷,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方才行踪诡秘地走出了幽宫,去处理好楚月吩咐下来的事。 “许师兄。” “师兄在呢。” 许予嗓音温润如软玉。 罗鹤侧首。 虽说许予对叶楚月有着别样的心思。 是情窦初开的悸动,又或者是同生共死的患难之情,还有从骨子里透彻出来的钦佩。 但许予看向师妹的眼神,说得上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的脏污之意。 罗鹤撇撇嘴。 感情这厮的敌意,精准对向自己呗? 莫不是前世造下的孽缘? 有痣青年,何况为难有痣青年呢? 末了。 罗鹤内心深处泛起涟漪。 幽幽叹。 经此一遭,俨然看得出来,同为师兄,他当真不如许予了解这个师妹。 “师兄,你带着柳师姐、明师兄他们,去与外来的修行者们多打交道,最好是惺惺相惜,互相勉励。给予多一些的帮助。” “好。” “那些,是给你们准备的斗篷,云都特制,不会被人发现。” “好。” 许予这些人,到底还是星云宗的弟子。 纵观海神界,菩提之地确实算不得上流。 出门在外,能不为师们找麻烦,就尽量低调点吧。 她失去了云烈。 还想着星云宗的小老头和老婆婆们,能够安度晚年,享享清福呢。 “守珩先生。” “请殿下吩咐。” “还请你记下远道而来雪中送炭的贵客,和广场上的剑客们。” “是。” 李守珩略微思忖,想到了楚月要做什么,心底骤然激荡。 “能与殿下共谋大业,是守珩毕生之福。” “君臣一场,同舟共济,酣畅淋漓。” 楚月朝李守珩作揖。 李守珩面庞笑容灿烂。 剑星广场的事外,他最多的,就是要为下界编纂镌刻功法。 他得坤灵之笔,又是得苍天眷顾之人。 笔下的一本功法,就足以让下界武者打得头破血流了。 更何况他打算倾注毕生心血。 为不见天日的下界武者助力。 他期待有朝一日,下界卷土重来,将那些捧高踩低之人,打一记响亮的耳光,去惊艳,去震撼,去轰动洪荒三界乃至于是诸天万道! “叶师妹,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罗鹤疑惑不解地问。 他抿紧唇瓣,眉峰紧蹙,沉沉地思忖着今日之事,隐隐有种灵光要冲出枷锁。 仿佛是猜到了什么。 他呼吸一窒,定定地看着楚月。 “你该不会是……” “想要推翻万剑山吧?” 然后,重新建立一个万剑山? 在废墟里,建立一个真正的王朝。 只为了师父? 楚月朝他挑眉一笑,难言的锋利,就像一把绝世宝剑出鞘,只待天崩地裂,举手抬足,一颦一笑,都是活生生的君王之气,仿佛是天生的帝星! “有何不妥?” 轻飘飘如流风的反问,叫罗鹤大吃一惊。 这样的话,说出去,是猪也不信狗也不听的。 哪怕野心是这样的昭然若揭,都会觉得是疯言疯语。 万剑山,海神界剑道最高山。 三大山之一。 那可是与翠微仙山,沧溟医山齐名的万剑天山! “小师妹……你意已决?” 楚月点头。 罗鹤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咬咬牙,再睁开眸子,如穷途末路去孤注一掷的赌徒,“罢了,罢了,小师妹要谋皇图霸业,师兄我啊,舍命为君子咯。” 改日找个机会,和师父拜别。 顺道求一封绝情信,断绝师徒关系。 只求来日不慎跟着小师妹一败涂地见了阎王,也不用牵连他那吃了就睡小气抠搜的师父。 罗鹤深叹了口气,对楚月勾着唇极致地笑。 楚月诧然。 旋即一笑之。 …… 光幕,倒映出七宝彩轮剑。 “师兄,为何?” 李太玄不解地问:“你为何要邀请那云烈来万剑山做长老?” “倒是我该问问你,为何要擅作主张,拿出镇命器?”傅苍雪负手而立,怒时也紧绷着一张脸并无过多狰狞的表情,但一身威仪如洪钟浑音震耳通颅腔,“太玄,镇命器此番,当真是哀梨蒸食,暴殄天物啊!” “师兄,他羞我辱我,唯有以镇命歌,才会让他被天下人唾弃。” “那么现下,可否如你所愿呢?” 李太玄沉默,自是心虚。 剑百鸣在旁侧低头拱手,说不上话,亦不敢言。 李太玄叹了口气。 “太玄,凡事都要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你有没有想过,她环环相扣,步步谋算,草灰蛇线,伏脉千里,剑星广场讲座之事,兴许就是有所图谋,逼你失智做出丧心病狂之事。先前阵法之说,是为兄过于鲁莽了。阵法,为兄要收回了。” 傅苍雪浑声道:“你也看见了,那云烈,还有月光祝福,来日不可限量。他从少年时期到年迈的这段时间,太过于空白,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定要谨慎小心为上。急中出错不怕,就怕旁人想着瓮中捉鳖。” “师兄教训的是。” 李太玄低下了头颅,规规矩矩,灰浊眼眸如有无声的暗潮浮动。 “只是师兄,阵法已启,现下若要闭合的话,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行。而镇命歌是取不回来了,只能任由其自生自灭。” 说罢他便开始晃动双手结印,速度之快只留下烟雾氤氲的残影,颇具仙家之气,且是大家手法。 傅苍雪见其并未有过多的阻拦愤懑,满意地点点头。 “师兄,你且等我闭合阵法,再一道回剑山吧。” “不了,万剑山事务繁忙,耽搁不得。” 傅苍雪一走远,李太玄立刻停下了闭合阵法的动作。 双手结印出的残光残影欻然消失。 剑百鸣瞠然,“玄公,这……” “苍雪师兄过于保守了。” 李太玄沉了沉声,杀气四溢在这逼仄狭窄的空间直叫剑百鸣冷汗琳琳。 “月光祝福又能如何?就算能稍稍抵挡镇命歌,可能抵阵法倾塌?” “本座刺过她一剑,探过虚实,最多是和本座旗鼓相当之人。” “今朝是师兄不够利落,殊不知,斩草除根。” “是个有脑子的都能够看得出来今日那云烈敢公然叫板万剑山,显然是不把万剑山放在眼里,说不定痴心妄想,日后还要创造出叫板万剑山的宗门来。” “若不将此人扼杀在萌芽初,实乃我宗门之祸。百鸣,阵法照旧,届时再急流勇退,方为上上之策。” 李太玄分析得头头是道。 剑百鸣听之有理。 尚未完全闭合的阵法,便开始加深。 阵法的形成,非一日两日。 镇命歌是诅咒,也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当阵法大成之时,就要这剑星广场天塌地陷血流成河。 剑百鸣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李太玄盘膝打坐,入定启阵,周身有强劲的飓风呼啸。 “可是玄公,须得一击毙命才好,又如何能保证呢?” “他的剑魂,在本座手上。以其剑魂入阵,镇命诅咒,再以本座的剑气压制,又以阵法转为杀机。百鸣,你觉得,可否保证?” 第3153章 黄沙滚滚乱了天,晃人眼 剑百鸣呼吸加深,胸腔起伏加剧。 原来,那是云烈的剑魂。 云烈所说,并非假的。 他的脑海千回百转。 李太玄的眼睛,却阴鸷狠厉地望着他。 平静着,如古井无波的寒潭,下侧长满了毒蛇。 轰然间,无数毒蛇吐着鲜红的信子。 剑百鸣头皮发麻,“能保证,完全能够保证,有剑魂为引,诅咒枷锁,镇命歌谣,玄公剑气镇压,够了,完全够了。这次,定要那不识好歹的云烈有来无回,亡命大阵!” 李太玄勾起了笑,继而入定结印注阵! 剑星广场外,陈王后和许予,代表着幽宫去接待那些不惧诅咒,迎难而来的修行者们。 陈王后微笑:“诸位不辞辛苦,不顾自身之安危,深入诅咒险地,实乃须眉豪杰,叫我等如绝渡逢舟。隐老让在下好生招待诸位,愿与诸位共进退,同生死,在这镇命歌下期盼生门开,福气至。” 寒风萧瑟。 黄沙滚滚,乱了天,晃了眼。 众修行者,多的是寒门之人。 没有锦衣华服,不曾香车宝马炊金馔玉。 多是无门无户无正统授业的散修。 他们眼噙热泪,肃然起敬,一个个面朝陈王后抱拳道:“有老先生一句话,我们,不枉这一趟。” “诸位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有诸位相助,是老先生之幸。” 陈王后作揖稽首:“老先生说了,如若诸位愿意,共度难关后,与诸位,共谋大业。诸位,可愿——?” 一双双眼睛看过来,犹若风沙滚滚暗夜里的灯塔光。 一座座灯塔,连成一条康庄大道之路。 澎湃热血之情遽然而起。 众人僵住,激动住,而后齐声高喝: “吾等,不胜感激。” 隐老何许人也。 视万剑山长老一位如粪土。 没有剑魂都能成为无数剑客师长的神奇之人。 多年来沉寂无声。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样的人,愿与他们共谋大业,是彼此之幸! 而后,许予等也加入了和这些人的交流。 感受到修行者的忠心耿耿,无不是瞠然。 或许在楚月拒绝傅苍雪的时候,甚至在更早之际,就想到了这一步棋。 “能够不惧危险赶来的,都是人世间不可多得的豪杰壮士。” 夜色浓浓,稠如墨。 陈王后站立在小山坡上注视着如此一幕,感慨万千。 她不知殿下要做些什么,隐隐猜到了一点,但不敢深想。 时间流逝。 镇命诅咒。 七宝彩轮。 二者如黑白正邪,以泾渭分明的方式,在浩瀚的穹顶之下互相对抗。 剑星广场内外的剑客们都不敢随意走动。 深陷镇命诅咒的他们,只得在原地不动。 害怕被诅咒纠缠。 加深。 陈王后遵从殿下的吩咐,请了那山峰外的苦行僧进了幽宫。 “大师雪中送炭之情,感激不尽。” 楚月披着斗篷,不见眉目,声音低沉沧桑,一听就是个德高望重的老者。 “贫僧行人间万里路,但求人间万厄消,只可惜贫僧实力有限,无法对抗镇命歌。贫僧瞧着老先生的月光祝福,也难灭掉镇命歌,那七宝彩轮剑,只怕也维持不了多少个时日。” 楚凌单手合十置于胸前,另一只手则握着破旧古朴的禅杖。 禅杖有着紫黑色的光烟。 很淡。 旁人看上一眼,却有种灵魂险些被千刀万剐的惊悚感。 “嘶——” 罗鹤倒吸了口冷气,连忙闭上眼睛不去瞧那禅杖。 楚凌解释道:“行众生之路,渡众生之苦,所过之地,所见之人,苦厄、血煞、怨怪、愤恨、邪气都会融入这苦骨禅杖。” 楚月眼底波澜不兴似古潭,淡淡然地望着因缘际会的楚凌。 视线缓缓下移,落定在苦骨禅杖之上。 她有瞳,能够看得清晰真切。 这苦骨禅杖,是楚凌用骨髓所化。 相当于是楚凌分裂骨髓形成的分身。 如同颅腔内的元神。 与他这个人,是浑然一体的。 换而言之,一直在承受着世间苦厄的,是楚凌自己。 楚月眉间泛起了愠色,心头有些燥—— “世上苦厄难消,爱恨贪嗔痴,只要有人,就永远消不掉,即便能消,你一个人,血肉之躯,如何消?就算作为容器,一隅天地就吃不消,更别谈山河之广袤。” “听闻你原是洪荒上界大楚国的皇子,自有山肤水豢养尊处优的好日子,何苦惹尘埃?” “何必要行这万里吃,吃这万里苦,以身以骨为天下容器,你本无病无灾快活清闲人!” 对于楚凌,楚月的心绪很是复杂。 她情愿楚凌是彻头彻尾作恶多端的人。 她便不介意手起刀落,心也不会软半分。 但楚凌偏偏是个例外。 例外到,楚月不知当初让楚凌窥见自己泣血的一生颠沛,究竟是不是对的。 “隐老先生,你不懂。” “有何不懂?你是想替大楚赎罪,替父亲忏悔,但罪恶滔天你能赎完吗,你忏悔得了吗?如若事与愿违,你的所作所为,你的万里苦行都是徒劳无果,届时,你又当如何自处?何不找一块山明水秀之地,做个安然的方外人。这浊世纷纷扰扰的喧嚣又与你何干,何不自私一点不管东西?!” 楚月陡然拔高的声调,如沉闷的雷,充满苍劲的风。 幽宫的众人齐齐沉寂无声。 知晓内情的人,便能知晓楚月和楚凌之间的关系。 原也是同父同母的兄妹。 是很多年前的血亲。 奈何造化弄人。 楚凌愣了一下。 心如止水,却泛涟漪。 像是撕裂了一道口子。 口子越来越大,往外汩汩地冒着血,还有满怀希冀的光。 他用清明纯粹的眼睛望着隐老,沉吟片刻,便有所悟。 “正因自私,才执拗囿于此,能得老先生的急言关怀,便不枉费楚凌此番行路。” 楚凌朝楚月行了个礼,往后退出一步。 比起海域初见时的白净清秀。 他的皮肤,粗糙了许多。 像小麦色。 但也更加的沉稳柔和了。 “若你所担心的,终会发生呢?” 楚月厉声问:“你该知道,大楚非良善之地,誓不罢休,至于那叶楚月,更是个心狠手辣自私自利为达目的情愿如蛇蝎般的人。” 第3154章 月光会眷顾每一个下界的孩子 “她不会忘却往日的仇恨,她永远不是好人,她的刀永远指向大楚,她往上爬,就是为了血染你大楚皇室的。你何必如此?” 沉沉昏睡的小狐狸,倦怠地半睁开了眼皮。 浸了水雾般如宝石剔透的紫眸,满是心疼之色。 楚凌沉默。 “不要折磨自己了。”那隐老说。 楚凌望向隐老,“这是贫僧的宿命,不是折磨。不过,贫僧觉得,老先生对云都王有所偏见。她纵然恨大楚,但她不恨大楚无辜的子民。她设下摘星楼,是为了大楚的摘星司不是虚名,是希望大楚能够落到实处,而不是沽名钓誉。” “云都王是个很好的人,老先生不要误会她。” “也希望,她不要妄自菲薄。” “世上的纷纷扰扰,和她也无关。” “她想做什么,就去做。人各有命,人各有志,那是她的命,这是我的志。” 楚凌嗓音温和,又因为鲜少在人前说话,有点儿哑。 他俊雅儒气,面庞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淡淡如流水,像晚间拂面的熏风,好似看透了尘世。 苦难是他的宿命。 他生来富贵,走向苦厄,渡众生劫。 这条命,这条道,唯有菩提花开。 他走到了罗鹤的身边,“这位,是御刀山罗鹤公子吗?” “呃……应该是吧。”罗鹤左看右望,悻悻回道。 该死,他也该拿个斗篷来罩着自己英俊的脸,否则唯一不小心就会被人认出来。 有时候,太过于出众也是让人苦恼的事呢。 楚凌将一串菩提佛珠拿出,隐隐有雷音,递给了罗鹤。 罗鹤微怔,“这,不太好吧?” 他已经俊到能让苦行的僧人赠送佛珠的境地了吗? 楚凌温声说:“听闻云都楚王是你在御刀山的师妹,这菩提佛珠,代贫僧赠她。贫僧行路渡苦厄,见了众生难处,有万人对此佛珠虔诚地祝福过,佩戴之人,可保无虞。” 原来不是给自己的。 罗鹤干咳了两声,掩饰下尴尬,便从楚凌的手中接过了菩提众生珠。 “还劳烦罗公子,为贫僧带一番话。” “什么话?但说无妨,我定会带到。” “让她做想做之事,正如我,一直在行想行之路。她的凡人道,我的苦行路,看似不同,又不离其宗。” 楚月静静地听着楚凌所说的话。 她紧抿着唇,双手握成了拳头。 楚凌送完佛珠便要告辞。 “外面风大,诅咒无尽,留在此处吧。”楚月终是开了口。 “贫僧,便是要去往风大之处,佛道,不惧诅咒。” 楚凌走出了幽宫。 他仿佛沉淀了许多。 这一路,他做了许多好事,也收到了很多祝福。 那些祝福,都在众生雷音珠内。 这是他的弥补。 他看得出来,二人之间,并无兄妹缘分。 他已无这方面的固执。 起初,的确是为了赎罪和忏悔。 但在见识了山川河流,静下心去看花看月,见识了许多深陷于苦难的底层人,他想要的,仿佛在不知不觉中,就发生了些许的改变。以至于到了后面,他不再是为了单纯的赎罪,他是发自内心,想要拯救那些陷于苦厄不得自拔的人。 他在山头,看到瞎了眼的婆婆不愿给儿女造成负担,独自在外等待死亡。 瞎掉的那一只眼,长满了虫。 他亲手为老人擦干净脸庞,埋身黄土为安。 他看见,断了双臂的青年,用腿生活。 …… 这一路看众生,迷失了自我,却找到了真我。 …… 直到。 他在万条寒玉的竹林,遇到了一个小少年。 小少年粗衣着身,眉目坚毅。 一拳一招击打空气,练得满身汗。 他问了问小少年的父亲,才知是下界来的人。 “僧人师傅,你不知道,近来我这孩子,热血沸腾的,从前躲在家里不肯出门呢,我都担心他会想不开。” “转变之大,可知是为何?” “是因为月帝。” “下界那位月帝。” “正是,你不知道,月帝没出现前,我们这些人的日子,很难熬,人分三六九等,偏偏我们最下等,单单比猪狗好一些,血肉不至于沦为权贵们的盘中餐。不过,若遇到些个不怀好意的,把人当猪狗践踏也是常有的事。阶级森严,如高山置于蝼蚁前不可撼动,如苍天不可逆,命如此,怨不得,怪不得。但月帝让我们知晓,下界人,也可成为云都王,能傲视洪荒。她尚在襁褓,就能从无间地狱活下来,我等与她相比,起点好了很多了。” 那位少年的父亲,说了很多。 楚凌不记得了。 只依稀记得,听见月帝,小少年眼里的光,好似夜晚皎洁月亮般明亮,纯粹清澈似山间水,而后虎虎生威,打拳更是威风。 “我啊,莫长歌,要成为像月帝一样顶天立地的人,要作为下界血脉的骄傲!” 小少年拍拍胸脯。 年纪轻轻胸怀大志。 疲乏便会抬头透过山谷的烟色看明月。 小少年对着他笑,牙都没长齐,“阿爹说了,月帝的皎光,会眷顾每一个下界的孩子。” 那一刻,对楚凌的冲击感太重了。 再后来,他听闻摘星楼和大楚宣战的事。 他并不算通透之人。 一开始。 他也以为,是仇恨使然。 直到在茶水摊,听到睿智的过客谈起此事。 他方才恍然大悟。 而他,求佛渡厄之心,一如磐石。 他不是阴差阳错走上这条路的。 他本该是这条路上的人。 小月。 盼你在凡人之道,大展辉煌。 他清楚,小月这等人,是要登天去的。 …… 数日过后,苍茫大地轰然震颤,幅度之大,如山崩天塌。 中枢之地正以剑星广场为中心。 “咔嚓,咔嚓。” 悬浮于空的百丈七宝彩轮剑,应声裂开了无数的百年树干般的沟壑痕迹。 诅咒之气从地下升腾出来。 黑雾封天。 人间地狱顷刻间。 镇命歌响。 “轰!” 巨大一声响仿佛炸裂在每个人的耳边,使得灵魂也为之一震。 众人惊慌失措中抬头看。 那傅苍雪留下的七宝彩轮剑瞬间破碎,万座无数道潋滟光火,被扑去的黑烟给吞噬了个干干净净。 正在给剑客们讲座的楚月,蓦地睁开了眸子,看向高空。 风暴中心,幽暗黑烟。 不见日月,唯有诅咒。 镇命歌魔音绕耳。 黑烟漩涡偶闪雷霆。 楚月血红色斗篷大衣下的手腕,戴着众生雷音珠,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目光所及,风暴中心,黑色雷霆如刀刃贯穿亦如锁链牵连的中央,是一朵木槿花苞。 雷霆光闪,时而出现少年的身影。 少年盘膝闭目。 不停地随着光闪烁,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中途出现的一次。 少年睁开眼眸,皮肤加速老化,满头白发散开,眉眼神情,身影轮廓,还有那慈祥醇厚的苍老声音,依旧是楚月执拗的记忆之中的那样—— 他说:“小楚,别怕。” 第3155章 黑云翻滚,白雨乱珠 那一道温和之声,却比瞳内倒映闪烁的雷霆电光还要让灵魂颤动。 血色的斗篷下。 一双浅金色的眼眸,渐渐地泛起了红,盈满了水雾。 借着木槿花苞的一缕残魂,她见到了离世已久的师父。 不管是彼时的天空战场,还是这一刻的少年已老。 都一样的护着她。 她的师父,不是何处的泰山北斗,不是青史留名的哪道魁首,但却回回拿命护着她,即便只余下一缕残魂,也愿意如烛点燃,试图温暖楚月冷冰冰且幽深的前方之路。 “师父……” 她声哽咽,在元神深处。 木槿花苞前的老人,在旋涡的风暴中心,孤身挡去无数的诅咒和阵法。 大雾起兮,黑烟墨雷,缓缓地覆盖住了老人的轮廓。 但这世上人抬头看,依稀能够看到老人的身影,孤身战诅咒。 “那是……隐老云烈吗?”有剑客问。 “好似是隐老的真身?!隐老竟用真身为我们挡住诅咒!” “弟子翠微顾家小女顾小柔,谢过师父云烈大恩!” 顾小妹单膝跪地,带起了不少剑客齐齐跪下。 众所周知,若用真身战之,是视死如归的满腔孤勇。 真身相当于修行者的第二个心脏,只有到了宗师以上的境地,才能把元神炼化成真身! 真身的存在,对于修行者来说,相当于是无限趋向于仙道了。 若有真身,危急关头还能“金蝉出壳”般,弃车保帅,获得一条生路。 譬如丢掉血肉之躯,真身遁走保存一线生机。 但多是九死一生,不得不发。 否则的话,没人愿意如此。 而眼下,剑客们所看到的真身之战,对修行者来说,亦会有很大的伤害。 陈瑶瑶和花满山悄然对视了眼,心中感慨万千。 在此之前,两人安排人去煽动“真身之说”,还相当好奇,顶着驱不散的疑惑去做殿下所交代的事。 殿下乃半步真元境,何来的真身呢? 直到此刻,方才解惑。 原来—— 一切都在殿下的算计之内。 …… 楚月仰头,红着眼,泪点点。 她笑了笑。 生死离别之时,还在血雾封天的下界战场。 再见,她有了一双浅金色却无半点仙神之气的眼眸。 师父成了享誉四方的剑道大亨。 真好。 楚月笑到极致,粲然如阳,泪水滑过了脸庞。 云烈的身影,还在九霄之中。 还想护她一次。 而师父的身影,第一次被剑客们看到,却也算是值得了。 光幕摇曳,映出末日之景。 黑云翻滚,白雨乱珠。 这天和地,没了正常模样。 李太玄却是相当满足。 入定盘膝多时的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眸,笑望着木槿花苞前侧的白发老者。 “死到临头,还不认命吗?” “你不该这么猖獗的。” “你怎敢骑到我的头上来呢?” “剑魂在我手中,要你去那地狱,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李太玄布满褶皱的面庞展露出了笑颜。 整个人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的,宛若当年状元郎,老当英姿勃发。 他看着光幕,如同看着一具冰冷无生气的尸体。 婆娑诛灭祭仙大阵。 镇命歌为枢,剑魂为引。 “云烈,你可还敢逃?” 李太玄压低了声音,近乎在咬牙切齿。 眉眼间的狠意,宛若蛇蝎般的恶毒。 此阵,又被称之为,天诛地灭阵。 顾名思义,难以逃窜,算是百死无生的绝境。 “轰!” 雷霆炸响,大雨急骤。 雨水逐渐变成血色。 像是利刃,劈开了沉重的黑色天幕。 血的猩红,血的刺目,黑压压的天让人透不过气来,天诛地灭一派绝望之气,就连呼吸都很艰难,长空的风都像是冰锥,难以进入鼻腔,就算用力吸上一口,整个呼吸道、食道、胸腔、肺部都会有种被冰锥从内部往外皮肉外龟裂刮骨的错觉。 楚月全神贯注,运转气息,眼神之中一片金锋。 身体内的龙血龙晶兽王骨悄然迸发。 “齐活了!” 李守珩低吟一声。 坤灵笔落下最后一笔。 笔墨勾勒的符文和光阵瞬间掠起。 化作一道潋滟的利光,刺向了楚月的眉心。 光芒湮灭皮肉。 楚月以身为阵,悄启神农力。 阵和神农的相结合,形成了盾光笼罩在自己的身上。 阵法光芒潋滟出的披风,逐渐凝聚系在了楚月的身后飞扬而起。 楚月一挥手,裹挟着神农力还有月族祝福光的风劲扫荡过去。 使得每个快要窒息的人,能够顺利的呼吸。 “怕什么?” 她哑声说:“好好看,好好学。” “迎难而上,才是一个真正剑客该做的事。” “求学之路,一刻都不得停歇。” “剑道信仰之火,永不该灭!” 苍老的声音,温和而浩瀚,有着淡淡的威仪,却足以令无数人震耳发聩。 云烈的身影在风暴之中,承受着天诛地灭阵的怒火。 楚月脚掌踏地,暴掠而起。 阵潋披风,瞬间成了一双羽翼在脊背之上。 她悬浮当空往下看。 李守珩点点头,把事先准备到的两道锋刃丢了出去。 锋刃割裂开了楚月背部两侧,鲜血瞬间沿着红袍往下滴落。 楚月徒手拔掉阵法形成的羽翼。 伤口越来越重。 血流越来越多。 她直接把潋滟生光的羽翼当成了两把剑,插入了自己脊背的两道伤口。 天地昏暗。 潋滟若极光。 她双目坚毅,面庞冷峻在斗篷之下,用苍老沧桑的腔调沉声说: “剑为阵,阵为盾,盾为翼。” “人剑合一,集锋、盾、翼三者融合骨血,可挖掘潜能,发挥到极致。” “古往今来无人一试之。” “今朝老朽,不妨一试!” 这一番话,这一番动静,使得深陷绝望和远处旁观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无不是瞠目结舌。 阵是阵,剑是剑,盾是盾,翼是翼。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根深蒂固的陈规理念,不可随意撼动。 她竟将这一切杂糅,玄之又玄,神乎其神到令人拍案叫绝的精彩。 这样的理念,这样的修行,若是成功,那必然是修行史上里程碑般的存在,更甚至是在挑战过去十万年,百万年,乃至于更多年留下的精粹和代代相传的循规蹈矩的修行之法! 第3156章 吃了她,吃了她,然后成为她 一旦成功,便会如平地惊雷,轰动整个洪荒三界。 或许—— 还能轰动到诸天万道上去。 而这一刻,不仅仅是剑星广场,无数人都在朝同一个方向观望去。 傅苍雪于高山之巅的白雪皑皑梧桐树处睁开了眼。 一双荒芜灰色的眼眸,冷冷地看着天诛地灭之阵。 “太玄,你不该——” “罢了。” 他无奈地闭上眼睛,掩起了愠怒之色。 他并非不想要云烈魂飞魄散死无全尸,只是他希望一招毙命,否则后患无穷拖累的还是己身和万剑山上下实在是得不偿失,若能用个缓兵之计,再徐徐图之,直接扼喉让其不得喘息方为上上策!! 事已至此,便希望此阵能堪大用,顺利诛灭云烈。 按理来说应当是可以的。 天诛地灭阵。 镇命器。 剑魂引。 三者合一,诛不掉一个云烈,实在是不该。 就算他有月光的祝福,但他没有剑魂啊! 傅苍雪思及此,心绪好了许多。 安心修行,入定养神,不再去看剑星广场上方苍穹的动静。 “轰隆隆。” 雷声刺耳。 一道光芒,闪耀着,哪怕闭上眼睛也会通过薄薄一层的眼皮传到视觉上。 傅苍雪猛地睁开了眸子看过去。 只见那一道身影。 并无羽翼。 却以阵翼融入骨血。 只一人,便可飞天去! 她身如盾如光更如剑。 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视之下,她直接冲进了风暴的中心。 诅咒也好,阵法也罢,哪怕是万恶之源的深渊,她亦去得。 “不可能!”傅苍雪嘴唇哆嗦了下。 李太玄也瞪大了眼睛。 阵法囚剑魂。 如枷锁披于身。 云烈怎么还能这般身轻如燕? 这不应该! 镇命歌曲,传遍了苍茫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充入了每一个修行者的耳朵。 有妇孺面色惨白地捂着襁褓中的孩子。 有年轻的恋人相依为命,共御诅咒。 诅咒之声,伴随歌谣,充入了楚月的耳朵。 她在这风暴之中,仿佛进去了诅咒之海。 黑色的海水,满地的骨头。 血腥的大雨,不知何人的脏腑。 镇命歌谣,凄惨荒凉,像是路边的小鬼,择一家门户的鲜活人带走作伴。 歌谣伴随着刺耳的诅咒,响彻在楚月的元神: “你生来不得好死,你本血煞命格,应该疯魔人间,哪有屠夫心怀好生之德的,你不该拿起刀,把这世上的生灵碾碎吗?” “楚云城亲手挖掉了你的眼睛,送给你血亲的妹妹。” “你亲爱的祖父冷眼旁观,你大楚的兄长,只有楚南音一个人,大楚只敬楚南音为公主,你却还设摘星楼试图保下大楚的底层人。” “叶楚月,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像你这样的人,两手沾满血腥,刀下亡魂无数。” “你忘了吗,神玄学院判定你为劣迹弟子躯干出院,三步一叩首跪回长安城,彼时的瓢泼大雨和血恨耻辱你都忘了吗?” “长安城的人待你如何,你的母亲保家卫国,他们却把你当过街老鼠,你活得猪狗不如,人尽可夫。” “来吧,来当一个真正的屠夫。” “你就是这样的人,你生来就该拿起屠刀。” 那声音,阻碍了楚月走向木槿花苞。 师父的身影若隐若现。 白色的头发和老人的轮廓,缥缈若云烟,似指缝里溜走的风。 楚月凝滞半会,继而往前。 迈开腿,往前走,不回首。 阿姐曾经说的。 诅咒之声欻然变得究极尖利—— “你还没看透你自己吗?” “你害死了你师父!” “你害得父母亲人,沦为了血鬼。” “你以为一座墓碑,几场讲座,就能够掩盖你的罪孽吗?” 诅咒之声嘶吼。 像是个崩溃的小鬼。 李太玄不知,傅苍雪也不懂。 又或许,他们是根本想不到。 这镇命器的诅咒,会以修行者的元神为餐。 若能吞噬掉前者的元神和灵魂,诅咒之力必然膨胀。 叶楚月这样的人。 神侯的转世。 无数次跌落进深渊还想行一回大义之路。 若能蚕食掉叶楚月的灵魂元神,这镇命歌的力量,足以如火山喷发,毁掉整个洪荒三界。 哪还管什么天潢贵胄或是蓬户瓮牖。 什么高低贵贱,三六九等。 俱都是废墟里可怜的尘埃罢了。 镇命歌,贪婪心动。 这等元神和灵魂,万古难遇。 吃了她。 吃了她。 然后,成为她。 这片诅咒海,天地四方,哪怕是流动的风,都像是硫酸般,会一点点地腐蚀掉人的血肉和骨骼,尤其是意志! “要不是你,你师父还活着呢。” “要不是你,你的父母他们,不会是成为血鬼,他们会在下界,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诅咒之声,仿佛知道师父和家人是楚月的痛点。 便以此来袭击楚月。 而这时,远处静观此地的张宴,瞳眸紧缩。 “这——” “这等贪婪之气?” 他浑身震了一下。 当初,上界诸多强者和世家,诅咒月族,强迫月族祝福。 那些人,请了楼兰张家。 张家拒绝后,惨遭报复,险些跌落进谷底,好在熬过去了。 张家虽未用诅咒之事来坑害月族,但搜集过关于这方面的资料和古籍,尤其是张宴,了解很多,又是一名阵法师。 他能够感受到,那镇命之气的贪婪之意,宛若洪水猛兽,滔天撼地。 云烈,到底有多强大的灵魂,才会让镇命之气如此。 这等贪婪相对应的诅咒…… 也就是说。 如若里面的人被诅咒锁定,沦为盘中餐,血肉被侵蚀融入诅咒黑海。 那么,那等诅咒之气,足以倾覆整个洪荒域面! “云烈,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张宴皱起眉头,心里直打鼓。 他和隐老达成共识,但被诅咒禁锢,他可帮不上面。 李太玄则兴奋不已。 剑百鸣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阵法动静,只觉得那里头的镇命器相当怪异,“玄公,这诅咒之气很不对劲,怕有超出我们掌控之外的异动。” “有什么不对劲的,这说明,剑魂有作用了。” “玄公所言甚是。” 李太玄深深一笑。 …… 第3157章 诅咒之神血组刀,丧心病狂楚神侯 “叶楚月!” 诅咒之声尖锐刺耳,响彻四面八方,还带着一阵阵连绵不绝的空荡回音。 “你看你,害人精!” “还不拿起屠刀,做那屠夫。” “……” 楚月立于诅咒黑海,止步不前。 她抬眸,眼睛微湿。 她心志坚定异于常人。 刮骨钢刀也未曾怕过。 唯独家人让她多驻留。 她凝神静气,元神、神农空间的内一切都看不见了。 小狐狸找不到了。 恐也被囚于诅咒黑海。 一点神光,浮动。 楚月抬眸看去,就在正前方。 神光之中。 木槿花开。 她仿佛看到有只被界面压制的小狐狸,为了她在与诅咒之气搏命。 看见早已离开人世的师父。 以一缕剑魂,护她周全。 …… “叶楚月,你忘记云烈的死了吗?” “叶楚月,你可还记得你的阿兄血亲曾也是可以出现在阳光下开心快乐的正常人。叶楚月……” “吵死了!”楚月斜睨东南角,眸色凛冽如霜,锋芒绽杀机,喉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只淡淡几个字,就让诅咒之声安静阒然哑口无言,毕竟,这么多年来,说他诅咒很吵的,这还是头一个。 诅咒之声如鲠在喉,似乎忘记了要如何咒骂引诱。 楚月双目的浅金色缓缓地被翻滚而来的血红所取代。 红眸黑发。 身上四处,都是切割皮肤的血线。 一条条绷带,缠绕住了她的身体。 复又被一阵风暴席卷开来。 成为无数碎片,天女散花般落在了四处。 楚月眼神淡漠,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血如野兽,是多年杀伐果断战场不休的沉淀。 诅咒之声再度兴奋! “对对对,就这样,拿起屠刀,彻头彻尾地成为血鬼。” “杀了这天下所有人。” 飘扬的稀碎绷带,遽然间呼啸而过,汇聚在楚月的掌心,形成了一把刀。 她两手握着血族之刀,脚掌踏地,飞掠而起。 随即以最快的速度最猛的力道从最高的天穹往下极速坠去! 血族之刀,猛然地劈在了诅咒黑海。 她单膝跪在黑色的海面。 倒映出那一张近乎妖冶绝色的面孔。 一双眼眸,宛若红色的宝石。 身上割裂的肌肤,像是破碎的镜面。 “啊啊啊啊。”诅咒之声疼得惨叫。 楚月如鸦羽般的睫翼低垂着,遮去了又妖又邪的瞳孔,一字一字,带着几分懒倦,微哑着沉声说:“本王一路颠沛流离,漂泊至此,可不是为了,成为你的盘中餐,成为你的奴隶。你——算个什么东西?!” 轰然间,手掌拍在海面,再度暴掠到了长空。 身子在血雨之中翻腾。 转瞬再度两手握刀,滑翔往下,直劈这片诅咒之海。 “砰!” 一下! “砰!” “两下!”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宛若无数道雷霆如齐放的烟花,在一瞬间爆裂开来,她如诅咒之声的引诱,像一个发了疯的屠夫,杀猪宰羊般,一刀刀劈砍下去,只不过她的屠刀一如既往不曾对准世间的无辜之人,而是做了开天辟地古往今来头一个劈开诅咒的坚守者,执刀人,信仰客!! 这片诅咒之海,就像是楚月作为血鬼人族公主身上割裂开的血线皮肤一样。 每斩一刀下来,就出现一条血线。 不断分割诅咒之海。 使得每一团被分割的诅咒黑海,就蜷缩在了角落里。 楚月不知劈砍了多少刀。 身后响起了“咔哒”一声,开了一道离开诅咒之地的门,但楚月丝毫不曾回头看,只一心在劈这片海,流连忘返的沉浸,俨然到了疯魔的状态,正如诅咒之气先前的引诱那般,成为了他所想的屠夫,只是屠刀猝不及防对准了他,是让他没有想到的。 不是…… 这女人有病吧。 疯了吗? “砰!砰!砰砰砰!” 一刀又一刀,斩的黑海水飞溅,蜷缩一坨坨于角落里,惶恐地颤抖着。 楚月腾空暴掠,又要一刀斩下来。 “停!稍等一下!” 诅咒之声歇斯底里地喊道。 楚月的刀刃停在了半空一动不动的。 却见诅咒黑海,分裂开了一丝丝柔软的水柱,凝聚成了爪子的图腾,指了指楚月的身后,“好心”地提醒道:“看,门,门开了,你可以走了。” 他爹的! 在让这疯子待下去。 他这诅咒之神都要被劈成肉泥了。 向来只有他诅咒禁锢旁人得份。 头一次被砍,他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楚月闻言,机械般缓慢地寸寸回头看。 乳白色的光华,交织出了一道神秘生门,充满了诱人的生机,静下心来,仔细闻着,还能感受到花的芬芳空气的清香,是每一个人族修行者都期盼的人间。 诅咒黑海松了口气。 “看见了吧,就是那一扇门。” “动动你的腿,走出去,就好啦。” “那道生门,还有净化之意,不再有诅咒了,什么诅咒都没。” “走吧,后会无期。” “………” 楚月一动不动了半会,而后回过头来,和忐忑不安的诅咒黑海大眼瞪小眼般,让诅咒黑海无所适从,竟有种被明火洞悉的感觉。 这般对峙良久,楚月方才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 一双瞳,好似能够看到,诅咒黑海在阴影覆盖的暗处偷偷松弛下来,还用擦了擦紧张流出的汗珠。 “砰!” 楚月两手握刀,脚掌踏地到了半空,而后消失不见只留下在原地极致分裂闪烁的光芒残影,下一刻,瞬闪到了海面,单膝而落,双手握着刀以摧枯拉朽的万钧之势,直接劈砍了下去。 “不是吧,又来?” 诅咒之神恼到不行。 他也是有尊严的。 以往,倒也不是没人这么干过。 但就算要对诅咒之神下手,诅咒之气会反噬到元神。 先不说意志力弱一点的容易走火入魔。 就算意志高超之人,哪能承受自己的气力反噬。 也就是说,每次斩到了诅咒黑海的刀刃,都会翻倍砸向自己的元神。 由此可见这叶楚月真是个疯子。 诅咒黑海连叫骂的力气都没了,奄奄一息地呜咽。 他怎么记得? 从前的楚神侯,没这么丧心病狂也没这么疯啊? 第3158章 尊严对他来说能值几两碎银呢 诅咒黑海被砍得蜷缩着嗷嗷呜咽。 像个待宰的小狗崽子。 与先前尖利的诅咒枷锁,仿佛判若两海。 楚月又一刀劈下—— “停!” 黑海液体汇聚成了一只手掌,在刀下拦截。 楚月的斗篷被风吹散,露出了一张绝美又充满血和恨的脸。 她微微歪了歪头,挑起眉梢,保持着劈砍的姿势,眸色邪肆地望着黑海。 只见黑海手掌,出现了一座拳头般的小金山。 熠熠生辉在这昏暗之地格外的明显刺目。 “怎么样?”他问。 楚月又要砍下去,那小金山瞬间变成了山丘大小。 “大姐,拜托了,出去吧,我不想看到你了。” 诅咒黑海的声音有着哀怨和委屈。 他被砍怕了。 他真的很想问上一问。 阁下您的元神不疼吗? 这么多刀连带自己的元神翻倍去劈了。 真的就不疼吗? 他不相信有人的意志力能够强到这样的境地,故而,他先入为主的怀疑叶楚月的元神是铁做的。 黑海手掌的金山瞬间消失不见。 楚月的储物袋,多了一座金山。 诅咒黑海松了口气。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年攒下的金山,作用还是很大。 “砰!” 楚月双手握着血族之刀,轰然间二话不说且毫不留情地劈砍了下来,劈得黑海之水飞溅,诅咒之神嗷呜惨叫,同时她自己的元神也像是连中数刀般宛若地震了。 “你觉得。” 她踩着破败的黑海拖着血族之刀前行,两眼没有任何的温情,只有戏谑之意,一面走,一面低低地道:“是本王的元神先破碎,还是你先亡于世间呢?” 诅咒黑海瑟瑟发抖,把那李太玄咒骂了个半晌,好端端把自己放出来做什么,在那镇命器里好好待着哪有这档子的事,这等万古难遇的执拗极端的疯子,偏偏给他遇到了,真是倒了大霉。 楚月笑了。 “你想吃了我,对吗?” 她看穿了诅咒黑海的心思。 危在旦夕的诅咒黑海,不敢说话。 “正好。” 楚月眸色苍凉,笑时,覆满血线的脸庞,龟裂开了一抹邪恶的笑容,宛若冷血的野兽,啃噬着路边的尸首,那一霎,诅咒黑海恐惧到连话都说不出,而后便见楚月将三千归一的真元丹凝聚悬浮在长空之中,千丝万缕的诅咒黑海之气,不断地聚集到了她的元神,就像是子在吞噬掉诅咒黑海。 “不,不,不……” 诅咒黑海拼命地抗拒。 “吞噬掉我,对你没有好处的,你身上已经有了无生钉,那些修炼排出体内的垃圾,难道还要多这世上最强最可恶到如同万恶之源的诅咒吗?你难道还要背负着诅咒前行于这苍茫的人世间吗?你的凡人之道原就不好走啊!” 这诅咒黑海原是都快要失了声的,被吓得,头皮发麻,恶寒阵阵,硬是侃侃而道说了个不停,这一番“妙语连珠”近乎榨干了他的半条命,不由感叹天才果然都是在极致压迫之中方才能诞生的,就譬如方才的他! 却说张宴,双手并指燃着冰蓝火焰,交叉抹过了眼前,额头中心登时裂开了一道间隙,仿佛是第三只眼瞳打开,乃是蓝色的瞳孔,穿梭长空和黑暗雷霆带来的风暴,看向了诅咒黑海的最深处。 这一看,便是心下大惊。 “怎,怎么会……?” 她在吞噬……诅咒? 到底谁才是诅咒? 以张宴的视角和法力境地,只能用这蓝瞳,隐隐约约看到楚月的背影轮廓,以及吸食掉诅咒之海的场景。 画面太过于模糊,却足以震彻人心。 “这海神界,竟有这等人才……” “云烈,若失去了你,当真是洪荒三界的损失。” “………” 李太玄和剑百鸣都感受到镇命器在天诛地灭阵法之中剧烈地颤动,宛若要爆炸一般。 “玄公,这太不对劲了。”剑百鸣硬着头皮提醒。 李太玄亦是察觉到,冷睨了眼:“何须你来说?” 剑百鸣闭上了嘴缄默不言。 李太玄手中变换出一把长剑,光华萦绕着剑,在剑气的催发下,这把剑形成了一柄顶端镶嵌着白色宝石的法杖。 他高举起法杖,白色的闪电交织成一条蛟龙,直奔高空,衔接镇命器,能够感受镇命器和诅咒相关的动静。 “诅咒之力,在变弱?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李太玄瞪大了眼睛。 诅咒之力怎么可能变弱!! 只有一个可能。 剑百鸣颤声道:“难不成,隐老之强,强压过了诅咒?” “诅咒之力,生生不息,不死不灭,如何压得过?” “她把诅咒吞噬了!”剑百鸣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便是脱口而出。 “吞噬诅咒?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李太玄绝对不相信,一个没有剑魂的人,还能把镇命器里的诅咒给吞噬了。 “加深阵法,要他们死!”李太玄两眼无情。 他只想要云烈下地狱的。 只可惜这些没长眼睛的剑客和没脑子的修行者,竟要听云烈这等人的讲座,实在是可笑! 李太玄的带领之下,不断地巩固加深天诛地灭阵。 “轰!轰!” 风暴炸裂,雷霆滚滚。 大地开始塌陷。 三千归一真元丹还在吞噬诅咒之气。 “不……” 诅咒黑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竭了。 “神侯大人,我诅咒之神愿臣服于你,效忠于你。” 他妥协了。 真元丹凝滞,停下了汲取诅咒之气的动作。 楚月平静地望着这片破败的黑色海面。 她说:“你既知本王是神官之首,又怎会不知本王于很多年前见过诸神册,神界的诸神册上,可没有什么诅咒之神。” 关乎诸神册的记忆,是此情此景之下,自然而然出现在楚月的脑海里,仿佛身临其境当年封侯时。 诅咒之气蔫了,弱弱地说:“呃……我自封的神……不……不行吗……” 楚月嘴角噙着似是而非的笑,手摸了摸血族刀的刀柄。 诅咒之气吓得颤抖了下,立马以黑红相间隐隐生辉的线条勾勒写出契约奴书,立马送到楚月面前,“从今以后,愿为神侯大人做牛做马,大人剑之所指,妾身的诅咒势不可挡!” 他当初见过一男一女两人,便学着人女子的腔调去服软膜拜,自认为是在投其所好。 为了保命,他连尊严都不要了。 不过他乃镇命歌谣下的诅咒,尊严对他来说能值几两碎银呢? 廉价! 第3159章 师父,你不会死掉了吧? 妾身……? 楚月眸色微微沉,戏谑地看向了臣服的诅咒黑海。 这诅咒黑海,怕是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称呼。 “本王是你主子,不是你夫君,烦请自重。” 楚月将血族之刀插在地上,而后缓缓地坐了下去,闭目盘膝,运转气息。 诅咒黑海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过来。 却见那凝滞了会儿的真元丹,又开始剧烈地颤动。 爆发出强悍到难以阻挡的吸力。 千丝万缕的诅咒之气,被吸入了真元丹内。 “呃——” 诅咒傻眼了。 “且慢,且慢。” 诅咒急得嗷嗷大叫,“妾身已经递上了契约奴书,这是为何啊?” 怎么还要吃他? 他看起来味道很好吗? 楚月懒懒地掀了下眼皮,目光凛冽,极具威严。 诅咒之海登时瑟瑟发抖,惴惴不安地缩在了一旁,委屈地抱紧自己。 “你的诅咒之气,对于淬炼元神,巩固真元,颇有见效。” 楚月安抚道:“不必着急,你既与本王契约,成为本王的奴,本王自不会让你死在此刻。” 诅咒之海再度傻眼了。 这话说的。 咋这么不要脸。 好似还给他开恩了似得。 是,是没让他死,但是一直在吃他啊啊啊,着实恐怖啊这女人。 还吃上瘾了! 诅咒之海的本体缩在小角落里,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的一部分,被那可恶的真元丹汲取干净,在心底里把李太玄的祖宗十八代都给咒骂了个遍。 楚月静下心来,吸食着部分诅咒。 许是用力过猛,周身炸裂开了几缕月光。 诅咒之海瞪大了眼睛,惊骇欲绝,尖声道:“你,你是月族的月神师?那你堕落进这片海域时,为何不直接使用月光?” 他还以为,楚月的身上,只有一点点的月光祝福。 竟没想到,有这么纯粹的月光之力。 但进入这片黑色血腥的海域后,哪怕被他竭力地诅咒,也不曾召唤过月光。 楚月不疾不徐地缓声道:“脏了月光,不好。” “?”诅咒之海气到不行,都忘记了被真元丹所吸食的恐惧和痛苦,哀怨地看着楚月的身影,颇有几分不服气。 而楚月此番一直遏制的月光,是祖女殿下,师姐所留下来的祝福。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她怎么愿意看到师姐的祝福染上诅咒? 至于先前于人前展现的月光,则是她自己摸索着顿悟的。 “小黑。” 楚月睁开了眸子,“你会锻造阵法吗?” 小黑? 谁啊? 谁叫小黑啊? 诅咒之海东看看西望望仿佛想知道这片广袤无垠如宇宙的天地之间,是否还有第三个人,但最后他可怜地发现,楚月那敷衍如喊狗的称呼,是对着自己喊的。 “我不叫小黑,我也不会锻阵。” “拜托,吾乃诅咒之神,锻造什么阵法?” “我叫咒神哦。” 楚月一本正经的听完,满目认真到让咒神感激涕零,暗道这女人终于良心发现能够听懂一回人话了。 “以后跟着本王,好好学织阵、锻造禁制、丹药、兵器、符文、五行,暂时就这些,一步一步来,不急于求成,晚些时候再锻造别的。” 那一刻,小黑看着娓娓不倦的叶楚月,顿感目眩神迷还有些想吐,暗忖自己是小黑又不是黑奴,这是做什么呢?!!更何况,纵观古今,有哪个正经体面人会砍诅咒、吃诅咒,最后还要逼得诅咒去卖苦力,去学一些跟诅咒毫不相关的东西,什么阵法丹药兵器听得小黑一个头都有两个大了,充满哀怨的眼睛里硬是滚出两滴硕大的紫黑色眼泪,乍然看去是流光溢彩的黑,通体低调的锃亮,格外的有质感。 楚月心神微动,一股风劲裹着这两颗诅咒之泪而至,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楚月的掌心。 “好东西。” 她抬眸,看小黑,“还能再弄点出来吗?” 这东西一看就能值不少钱,定然是世间珍品。 虽说跟诅咒沾染一分半毫的,都让世人心生恐惧。 但物尽其用,只要能发挥出其最大的价值,便算是好东西。 小黑原还要掉第三颗眼泪,硬是在楚月有所期许的注视之下,生生倔强地把泪水憋了回去,甚至隐隐有种自己上了贼船下辈子完蛋了的错觉。 天惹。 人类比咒神还可怕。 楚月见状,利落地收起了诅咒之泪,继而汲取黑海之气。 这广袤的黑海,若能融入自己的元神。 那她的精神力,岂不是能无比之强?! 她的真元丹,淬炼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有三千颗。 就相当于有三千真元师。 楚月热血沸腾,在这人人敬而远之的诅咒海域,斗志昂扬,颅腔内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小黑吸了吸鼻子,流水状的他,隐约能够看出一个人影,瑟缩在角落里,承受着被楚月吞噬地苦痛。 很快,楚月就吸食得差不多了。 当务之急还得是外头的大事。 天诛地灭阵。 可见李太玄是用心良苦了。 “师父!!” 混沌天地,黑暗肆虐人间。 剑星广场摇摇欲坠,顾小柔喊到歇斯底里。 她红着眼睛,哽咽道:“师父,你不会死了吧?” 她还没能给师父敬一口茶呢。 阵法风暴冲向了她。 那等劲道足以把她给吞噬完毕。 “小心!”与妹妹分散的顾长子睁大了眼睛,呼吸急促。 阵法风暴骤然而至,便要把顾小柔给粉碎掉。 刹那间,火红的斗篷扬起一角。 像是断壁残垣的血色废墟,迎来了信仰不灭的旗帜。 顾小柔蓦地看过去,瞳眸一缩,黝黑的眼睛倒映出了那人的背影。 楚月独自一人,使得诅咒之气运转在右掌之间,与阵法风暴相对抗。 碰撞的刹那。 小黑撕心裂肺地惨叫,“啊啊啊啊,痛痛痛,痛死人了。” 顾小柔眨了眨眼睛,呼吸急促,木然地看过去,低声喃喃:“师,师父……” 楚月回头看去,斗篷遮住了眉目,沉声道:“别怕。” “嗯!” 顾小柔深吸了口气,手执长剑周身爆发出气力。 “云烈之徒,不会怕!” 她高声喊道,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拥有这样的一个师父,是她的荣幸! 楚月眼眶湿了几分。 她学着师父的模样,让师父存活的痕迹,留在这人世间。 看来,她做到了。 “别煽情了,快快快,痛死我了呜。”小黑惨叫,“快拿点神农水来擦擦我。” 第3160章 傻孩子,瘦了 “………”楚月喑了下,酝酿的师徒情绪,被煞风景的小黑给一盆冷水给浇灭了,不过还是用神农之力给小黑治愈了下,毕竟是可循环利用的好东西,而非一次性的物件。 楚月的出现,使得这片灰暗的剑星广场,像是看见了黎明的曙光。 “隐老前辈是在座诸位剑客之师!” 有剑客喊道:“恕晚辈不要脸,自称是隐老座下弟子,今日剑星广场有难,吾等愿与师父云烈共进退!” 顾小柔不满地撇了撇嘴。 “嗯。”楚月淡淡应了声,“人生苦短且匆匆,万般都是命,万般都有定数,何不从容面对,诸位听了讲座多时,遇到危难,不能只有害怕,迎难而上,将万象剑道、人皇剑法发挥到极致。” “是!” 众剑客入定在狂风之中,运用起了万象剑道。 虽说境况困难,但在修行方面却好像打开了窍门和任督二脉般。 楚月勾了勾唇角,欣慰地看着这一幕。 不只是为了师父。 也是为了海神界。 这片大陆,需要一群赤诚的强者,来捍卫海神界的尊严和秩序。 只有强者,才有秩序可言,弱者只有被人践踏的份。 阵法越来越强。 天诛地灭。 一座座高山拔地而起。 直接撞向了剑客和修行者们。 很显然,这些人还不是对手。 李太玄见此情形,只是面噙嗤笑,傲慢地道了一声“天真”。 楚月轻吸了口气,掠到了半空之上,瞳看向四方,锁定了西北的一个方位,沉声怒喝:“阁下还要看戏到何时?” “老朽请你来,是来作壁上观看一场大戏的吗?” 暴喝之声宛若激荡的飓风,直冲向西北方位。 随即便出现了一道人影。 是戴着斗笠的张宴。 “老先生莫急,在下这不是来了。” 张宴和煦一笑,取出一方玲珑宝塔。 此乃,破阵踏。 是为罕见的绝佳灵器,能够破掉天诛地灭阵,只不过此玲珑破阵宝塔只能使用一次,破阵的同时,也意味着塔碎。 “去——” 张宴沉声。 便见其掌心的玲珑宝塔瞬间飞掠到了高空之上。 “轰,轰,轰!” 塔身以高频率小幅度开始震颤,发出了沉闷刺耳的声响,内部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威力。 “怎,怎么会?那是破阵塔?”李太玄惊了,手掌都跟着不可遏制地抖动了下,“此人究竟是谁,怎么会有破阵塔,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跟云烈又是什么关系?” 太多太多的谜底未可知了。 这种迷茫的感觉,让李太玄犹如吞刀和吃了苍蝇般的难受。 “剑魂,去,放火于魂!”李太玄喊道。 “玄公,这会暴露我们自己方位的。” “怕什么?!放!” “是。”剑百鸣深吸了口气,取出了火灵珠,而后以气力深蕴手掌,化为强劲之力,猛地捏碎,就见破裂的火灵珠成了一簇簇焰火,沿着天诛地灭阵直奔剑魂而去,形成了一座火牢,囚禁了木槿花苞和老人的残影。 “云烈,你千不该,万不该,跟我斗!” 李太玄面庞流露出深深地笑容。 宛若一个胜券在握且自鸣得意的胜利者。 火牢束缚木槿花苞。 炙烤着剑魂。 他既然无法使得木槿花开,就让这花苞被焚烧为灰烬吧。 如此一来,就算对方有玲珑宝塔,能够破阵,救无数人于水火,却也救不了一个云烈。 剑魂为引,就像是灵魂被人点燃,相连生命。 但这样的话,李太玄也没办法继续操控剑魂了。 楚月仰头看去,凌空一跃,风驰电掣而过,瞬间出现在了火笼前。 风暴的中央。 穹顶之下。 她终于能来到此地。 便是因为李太玄再也无法收回剑魂了。 入定的老人,像是坐化了很多年。 火光妖娆又凄烈。 老人却是格外的慈祥亲和。 楚月深吸了口气。 穹顶降落了一道道火光,密如雨下。 她在火光和黑暗之中,在九霄之上,在轰然的天和地,一步步走向了云烈。 光幕后的李太玄极端地笑,“继续——” 剑百鸣犹豫少顷,还是决定捏碎了十颗火灵珠。 无数灵火骤降。 李太玄死死地盯着光幕,注视着剑魂和那人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的细枝末节。 突地,便见楚月一挥手,诅咒之气蜂拥而来,竟然使得光幕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玄公,那是诅咒之气。”剑百鸣惊声道、 他无比的震撼。 隐老云烈竟然能够收服诅咒之气? 这简直就是绝无仅有万古难遇的事啊! 李太玄呼吸急促,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他无法通过光幕去查看云烈的动静,只能暂时走出狭窄逼仄的隐秘之地,去到外头观望,却也只能看到穹顶之下的黑暗和即将破开的天诛地灭阵! 诅咒之气,环绕穹顶。 小狐狸穿梭风暴,找寻李太玄的踪迹。 一缕残魂的白发老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状态。 望着火光之间的楚月,老人长叹了口气。 “傻孩子。” 时隔多时,他终于,再一次和楚月对话。 “晚辈叶楚月,见过师父。” “瘦了。” 老人叹息,满目都是心疼。 他本是亡故之人。 因徒儿的执念和多年前被剥夺的剑魂,阴差阳错之下,还能与徒儿对话一场。 “人固有一死,想开一些。” “小楚。” “你的路还很长,不要让师父,成为你的心魔。” “今生能有师徒缘分,已是上天眷顾我云烈了。” 老人望着固执的孩子,过往楚月所做的种种,俱如走马灯般烙印在了云烈的残魂之中。 天骄山上的十长老墓碑。 从无名,到有名。 流光海域一战,提笔写碑名。 他云烈何德何能,能够拥有这样的徒儿。 楚月红着眼睛看向云烈。 她以诅咒之气,一拳拳地震开了火笼。 漫天纷飞的火花之中,她走向了云烈,单膝跪地,倔强而固执地望向了云烈,“师父,你看,我成为云都王了,师父,我还是上界无间口的朝华公主,是楚神侯,还是月族的公主,师父,你看,我们都出名了,我们这么厉害,可以写好多好多信送回神玄,送给贺长老他们。”她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压根就没停下过,为了不让师父担心,她咧着嘴笑,但总有泪水肆意从眼梢进嘴里,又哭又咸得很。 第3161章 旁人不敢杀的人,她来杀 楚月想要在师父面前镇定自若,但她怎么都没办法冷静下来,总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说,无需去酝酿措辞就脱口而出,红着眼睛看向火光照映的师父,生死离别后,阴阳两隔间,她的执拗,她的心魔,在此刻尽数袒露。 她为一代帝王,钢筋铁骨,世人或崇拜敬重她,或咒骂诋毁她。 行于世间路,难登天,却从容泰然,把自己的固执藏在心底的一隅之地。 像她这样的人。 如小黑所说。 她是最适合成魔化妖,邪修也好,作恶也罢。 她应当成为屠夫。 但她偏偏走上了正道,向阳而去。 因为有朋友,有爱人,有亲人,还有师父。 “师父,我把海域封印了,下界再也不会有那些所谓的天劫了,道貌岸然的上界之尊,再也不能以此来伤害下界的武者。师父,你不知道,你走后的日子,这洪荒三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你听,你仔细看,下界的武道文明长进了,并且无人打扰他们,他们能在安定的世界去修行。” 她努力遏制住自己的慌张无措。 她终归只是人,料事如神不是神。 哪怕是当年鼎盛时期,也只是一代神侯,神官之首。 她怕眼前的师父会成为一把灰烬。 这是师父弥留在世间最后的痕迹了。 她拼了命的去遏制住自己的情绪,可不知为何,豆大的泪珠,不断地往外流,哽咽到咽喉胀痛,只是人世间最普普通通的徒儿和最寻常的人,哪有什么帝王威震八方的磅礴。 “小楚。” 云烈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话语声。 老人的神情慈和,目光如草长莺飞二月天的山水间。 那灰浊的眼眸,在火光的映照之下,仿佛有几许琥珀般的暖阳微光。 烈火在焚烧。 天地在阵法之中轰然。 老人白发苍苍,慈祥和蔼,有着淡淡然的笑。 仔细想来,这是小楚与他说话最多的一次。 他的小楚啊。 太忙,太忙了。 忙到不可开交。 忙到总是会忘记照顾自己。 他的小楚,肩上总有很多的重则。 多到自己泥足深陷于炼狱还要踽踽独行人世间,从不肯对这不公的世道服个软,总要为生民去请命。旁人不敢行的道,她去行,旁人不敢走的路,她去走。 旁人不敢杀的人,她来杀! 哪怕她明明能枕山栖谷细水长流享清福,却不能看世有灾厄却心安理得去冷眼旁观。 “小楚。” “你总是如此。” 总是让人心疼。 师徒一场,能有一个徒儿,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说不高兴是假的。 他高兴,他自豪,他与有荣焉,他却万分心疼和自责只能护徒两剑不能护其余生。 “前路,好好走,好好活着。” “放下执拗,放下心魔。” 老人长叹了一声。 他在大火之中抬了手,去抚摸女子的头顶。 他半透明的手,就像是穿过了空气。 更准确来说,他才是那一份空气。 “我没有执拗,没有心魔。”楚月咧着嘴笑,“师父你看,我并不孤独,我有这么多的师弟和师妹,他们都很好,危难关头不曾退缩。” “还说不是执拗。” 这世上,哪有人,会费尽心思去给自己添加这么多的师弟、师妹? 云烈亦有很多话想说,但看着陷入偏执却鲜少这般如没吃到糖的孩童般的徒儿,却只余下阵阵心疼,可他分明只是赖以剑魂在多方刺激下意识觉醒的一缕残魂,没有肉身和五脏六腑,就像是随处都有的风,竟也会如活生生的人那般感到无比的心疼吗? “小楚。” “看过花开吗?” 老人低声问。 “看过。” 楚月笑着说。 “再看一回。” “好。” 云烈走出被楚月用诅咒之拳粉碎掉的火笼。 他踏步停下,侧目看诅咒黑海。 诅咒黑海小小一坨,像一条狗。 他尴尬地抓耳挠腮了番,思来想去半会,才笑嘻嘻地说:“师……师父好?” “小楚,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他的徒儿,有时,并不像是徒儿,乃是一代传奇。 这世人闻风丧胆的诅咒,竟在小楚面前瑟瑟发抖如此。 云烈长舒了一口气,他抬起了手掌。 破碎的火笼,汇聚在他的掌心,形成了一把火光之剑。 …… 此刻,破阵塔虽没能立刻把天诛地灭阵法直接磨灭破碎,但稳住了阵法,保全了广场废墟内外的剑客和修行者们,众人俱都不约而同地仰头看去,诅咒之气蔓延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只见无数天火骤降,像末世的烟花,再也感受不到那位隐老的气息。 “师父……”顾小柔眼睛通红。 罗鹤蓦地怔住。 叶师妹。 你真是胆肥。 玩的这么大? 他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生疼。 他按捺住自己的左侧胸膛,皱紧了眉头。 嗯。自己一定是经商失败为失去金刀而肉疼才对。 “轰!” 陡然一声巨响如平地惊雷炸裂开,震耳欲聋到宛若天崩。 一双双眼睛无不是在同一时刻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便流露出了极致的震撼和诧然。 便见吞天沃日的诅咒黑海倒挂在火如雨下的苍穹。 白发老者执烈火剑穿出了诅咒黑海。 他在穹顶之下,垂眸望着广场废墟上的剑客们。 小楚说,那些,都是他的徒儿。 对他而言,不管生前还是死后,都只有独一无二的徒儿。 那是人世间最瑰丽的宝藏,是他生涯的唯一,亦是晚年难得的欣慰。 没人知道,在头发白了,时光白驹流逝的那段日子里。 这从小小城池里走出的徒儿,救赎他,治愈他,让他忘却了早年在万剑山留下的悲愤、恨意和痛苦。 既然小楚喜欢。 那就多一些徒儿,也无妨。 他也想尽一尽师父的责任。 他长吁一口气。 “诸位,看好——” 话音落下之际,在失去了日月的穹顶之下一招一式,带起火光,留下白烟。 众人梗着脖子看去,透过晚上的风和烟,隐约看到老者面容清癯,有仙风道骨,仿佛是剑道大能,屹立在北斗之巅。 他将生前循规蹈矩所悟的人皇剑法使出。 此外,融合护徒剑法,别有一番剑韵。 楚月不知的是,云烈在下界天空战场身陨的那一刻,亦有所顿悟。 人在直面死亡的时候,是顿悟能力最强之时。 只是,却没法施展出来。云烈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把死亡剑法展出。 三套剑法合为一,行云流水之顺畅,刚柔并济,时而大开大合剑锋铮铮铿铿,时而剑如静水流深,熏风过堂。 第3162章 李太玄,你真该死啊!!! 人皇剑法璀璨无边。 护徒之剑人为盾。 死亡剑法心安然。 …… 唯有直面过真正的死亡,才能顿悟出这样一套剑法。 视死如归不是慷慨热血,是平静。 临死前的那一刻,看到楚月还活着,他的剑法值得了。 …… 楚月蹲坐在诅咒天穹,隔着深深浅浅的诅咒黑气,看向施展剑法的师父。 “不愧是死过的人,这剑法,很有东西哦。” 小黑见主子难受,便安慰道。 楚月侧目看来,眼神里的凛冽让小黑浑身一激灵。 小黑委屈了好一阵,幽怨道:“你对我有偏见。” 楚月不想听他说话,目光深邃地看着施展剑法的师父。 剑仙朽不枯,落雨阁长老李顺德,还有师父的死亡剑法,以及当初所窥的人皇道,各有不同。 这死亡剑法…… 楚月瞳眸紧缩! 死亡剑法的真正奥义,乃是旁的用途! 而这会,剑客们修行者们看得如痴如醉。 亦有人发觉死亡剑法暗藏的奥义。 “这剑法,就算没有剑魂的人,也可以修习!” “还真是如此,哪怕没有剑魂,也能发挥出剑法的最大作用。” “………” 世上的剑法层出不穷,只有少部分是珍品。 而这些珍品,想要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就必须先凝聚为剑魂。 但于许多剑客而言,穷其一生,也难以凝聚剑魂。 死亡剑法不同。 更准确来说,这是一套为没有剑魂之剑客量身定做的剑法。 楚月眼眸发红,扯了扯唇,却是苦涩一笑。 她的体质,最难凝聚剑魂。 而这套剑法,和护徒剑,都是由云烈独自顿悟出来的。 他想当一个,真正的师父。哪怕是在他死后许久。 云烈使完剑法身影愈发透明,剑客们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是一道真身。 老人执剑,负手而立,垂眸俯瞰乌烟瘴气包裹着的山川河流,目光落在那一片废墟,旋即苍声说:“能为诸位之师,因缘际会,实乃老朽之幸,但望老朽所悟之剑法,能助诸位余生路漫长,增添几分欢愉和趋吉避凶的有惊无险。诸位,老朽还有一位徒儿,那是老朽在失去剑魂的无边黑暗的漫长岁月里的一道艳阳光,她是一个真正的天才,一代传奇,若有朝一日,诸位有幸遇见她,且告诉她,日子很长,须得慢慢走,不要急。昨日之日已逝,明日之日才是奔头。人不能总活在过往。要有憧憬。” “她在何处?”顾小柔高声询问。 “她在为众生低头,为公道匍匐,若诸位初衷不改,坚守本心,亦是因缘际会在他日后。你们的大师姐,她会有挺直脊梁的那一日。” 随着他把话说完,老人的身影愈发透明。 他太了解这个徒儿了。 骄傲的人儿,为了世上公道匍匐前行。 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铮铮铁骨,昂首挺胸,提着刀和剑,问责穿金戴银荣光加冕的虚伪之神们!世如沼泽,她只求公道! “小楚。” 楚月的脑海,响起了老人的声音。 “你是遨游九霄的龙,不该囿于一隅,画地为牢,如困兽。” “………” 他的身影消散,愈发透明。 而这时,众人才发现,那是剑魂! 是隐老云烈的剑魂。 “轰!” 风声谡谡,震荡九霄,吹散了诅咒之气。 众人便见,漫天的火光之中,蹲坐在高空披着红色斗篷的人,她缓缓地站了起来。 老人化作丝丝缕缕的光华,注入了木槿花苞。 木槿花开。 一分为二。 好几道花瓣自动掰开,流出鲜血。 掰开的花瓣,直奔天际,充入了界面压制。 剑魂注入的力量,使得界面压制伴随着呦呦鹿鸣之声的响起而展现在世人面前。 那是半圆形的,各色雷电交织,符文涌动,阵法纹路晦涩难懂,充满着庄严的神秘,使得各个年龄段的修行者,只要看上一看,便能在顷刻间肃然起敬,只因这是祖祖辈辈们为了保护海神界而形成的界面压制,否则海神界就会沦为第二个死伤惨重灰飞烟灭连骨头都不剩的下界。 数道烈火光芒掠过,烙印在这界面禁制之上,使得界面压制增强了些许。 清晰可见的是,这界面压制的中央,烙印了几片染血被烈火灼烧的花瓣。 剩下的花蕊,则被乳白色的光芒裹挟,悬浮在九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剑客诧然。 “隐老不是没有剑魂吗?她的剑魂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当初掠夺隐老剑魂之人,见不得隐老大放异彩,特地以镇命歌谣、天诛地灭阵外加隐老的剑魂来害人。究竟是谁,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等毫无人性的歹毒之事来!” “老先生何其大义!且看他剑魂之火,和适才天火骤降。那显然是火灵珠的火啊,火灵珠最伤剑魂,好恶毒的心思,当真如蛇蝎。老先生剑魂被灼,却还愿用自己的剑魂,来尽己之力,缝补我们的界面压制!如此大义,如此凛然,问世间,还有何人?!” “………” 云烈固然只有一缕残魂,却是思虑周全。 他用一半的剑魂,去缝补界面压制。 只因他知道界面压制有漏洞。 还有些私心。 他不在人世的时候,得过他剑道庇佑的人,在未来的某日遇到了大师姐叶楚月,哪怕是为了今朝的界面压制,也望能心软几分。 只有剩下的剑魂,自是要留给自己这执拗的徒儿。 什么都好。 就是太重感情。 有血有肉,重情重义,此间第一人! 李太玄浑身震悚。 他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诅咒之气不管用,竟为云烈的殿下臣。 那天诛地灭阵,还遇破阵塔。 这云烈的剑魂,非但没能把云烈一招毙命,还让云烈扬名立万,彻底瓷实了大义之名! 最要命的是,他想要逃走,却有一人拦住了他。 血雾翻涌,他看不清那人。 只看到紫袍飞扬,那人手中执剑。 界面压制导致的实力被削弱情况下,夜墨寒和李太玄不分伯仲。 “我不知你是谁,你要做什么,但,我的路,可不是你能拦着的。” 李太玄拿出一方罗盘,直接注入精血,整个人便被吸入了罗盘之中,罗盘也被裂开的空间如一张深渊巨嘴吞噬。 剑百鸣和光幕,李太玄先前所在的地方,正是这罗盘空间内! 此乃间域罗盘,最大的作用,就是把空间撕裂开一道口子,利用罗盘内运转的古老力量,使得罗盘和人在这道口子内,有个能够藏身的空间。 夜墨寒仿佛是早有预料,神色淡淡。 他身随血雾,没人会发现。 只有那…… 张家张宴侧目看来,眸底映着血雾如风起舞,偶尔锋芒毕露,登时来了盎然的兴趣。 血雾消散之际,夜墨寒化作一道剑光,钻入了长空间隙之中。 他的目的,便是锁定李太玄。 楚月还在原地不动,诅咒之气钻入了她的右臂,手掌之上是师父的剑魂。 闪烁着光的乳白色圆珠,有几道火光裂痕,泣血痕迹,晶莹剔透得锃亮,剑魂花蕊就在最中央,仿佛是世间瑰宝。 楚月咬紧了牙关,斗篷下的眼眸,时而浅金神,时而猩红血,一身戾气绽放如风暴,她目光循着抱枕开过的路,锁定了长空裂隙的尽头,暴喝出声,震彻九霄:“李太玄,你夺我之剑魂,今以镇命器、天诛阵,为达目的,不惜牺牲众生,你,真该死啊!!” 第3163章 真相揭露现罗盘,狼狈又落魄 李太玄?!!今朝动荡和诅咒,竟是玄公李太玄所为?隐老云烈的剑魂居然也是李太玄所夺?仔细想想,李太玄和云烈当年在万剑山有所交集,时间线是对上的,只是后来云烈隐入尘埃查无此人,世上天才更新换代得快,云烈销声匿迹之后又能有几人记? 广场废墟内外的无数人,在听到楚月充满愤怒和仇恨的暴喝声后,竟无半分的疑惑和思考,直接就是认定了李太玄。 由此可见隐老云烈在众人的心目中,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有了崇高的地位,早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超过了李太玄,而这些,都是楚月和云烈一道的努力,亦是天下剑客们的有目共睹! 楚月的质问声震彻到了罗盘空间。 李太玄回来时满身冷风之意,狼狈又落魄。 “玄公,这——” 剑百鸣在光幕前面色煞白,嘴唇都跟着抖动了好几下。 饶是他这等人,此刻面临此事,都是慌了神。 “你在怕什么?你可是万剑山的人!” 李太玄还算稳得住,面色铁青难看,死死地瞪向了剑百鸣。 他褶皱诸多的手,一下子揪住了剑百鸣的衣襟。 “有本座坐镇此地,你岂敢让士气涣散,剑百鸣,本座真是抬举你了,还以为你真是个能人,遇到这么点的事就吓得两股战战,明日岂不是要尿裤子了?你不嫌丢人,本座还嫌你丢人。”李太玄咬着牙低声怒喝,显然是把和云烈博弈却棋差一招的怒气宣泄到了剑百鸣的身上,既在外头出不了气,便只能窝里横了。 “玄公,非百鸣胆子小。” 剑百鸣急于辩解,脸色的白迅速弥漫,喉结滚动吞咽了几下口水才说:“这隐老今日所为,或恐让玄公多年积攒下的声誉毁于一旦,若让她得逞了,回去万剑山不知如何交代!而且剥夺剑魂的罪愆先且不说,今日所为,有九条命都活不了啊。” “蠢货!她云烈说什么就是什么吗?若是如此,世上公道还要什么律令王法,要什么秩序安定?光靠嘴说不就行了?云烈空口白牙,毫无证据,她这就是污蔑。日后反将一军,说她小人之心污蔑本座,本座才是占据上风那一个。” 李太玄怒声道:“剑百鸣,听好了,你是万剑山的人,就算天崩地裂,也不可失礼,当稳住心态。” “轰!”罗盘空间骤然撕裂,诅咒之气在悄无声息之中高歌前进,迅速地弥漫扩散开来,一双手硬生生地撕裂开了口子。 光芒从这道口子折射进了幽暗的罗盘空间,晃人眼球,使得李太玄、剑百鸣在内的一些剑客们无不是抬手遮住了眼睛,再从指缝里看过去。 “李太玄,就你这等猪狗不如的东西,只敢在晦暗之地如鼹鼠窥光,你也配为这天下热忱赤诚的剑客们开设讲座!我,给你脸了!” 那暴喝之声宛若雷霆炸响,连带着李太玄、剑百鸣的耳膜都在震动。 李太玄顺着光循着声看过去,呼吸近乎一窒,苍老的面庞近乎在刹那间惨白到毫无血色如见了鬼! 那道口子,就像是被人一脚踹开的门,把在阴暗里的他,彻底暴露于人前。 广场废墟上的剑客修行者们仰着头便看到,楚月暴掠九霄,宛若流星追月般速度快到极致,只在身后留下宛若光华晃动的残影,锁定了一个方向狂奔而去,如冷血的野兽,直接对着一处撕裂。 撕裂之时。 她那一双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满是鲜血。 像是被撕裂所产生的锋锐和气力所割裂。 鲜血浸满了绸质的黑色手套。 自高空往下掉落。 当一道口子出现,罗盘空间内见不得人的清醒,都暴露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顾小柔呼吸一紧,抬手指去,怒斥:“是李太玄,我看见了,正是李太玄,还有天影光幕倒映我们这边的场景,果真是他!他竟然做出这等惨绝人寰之事,没想到他是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平日里风清气正淡泊名利的,背地里尽做些恶心狠毒的勾当!” 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 楚月便是要在李太玄自以为从抱枕手中逃出生天得以喘息之时,出其不意掠出,杀他个措手不及,彻底地暴露。 从而让一个能够在海神界历史名垂千古的人,遗臭万年,如过街老鼠! 以人言为锋镝,彻彻底底地击垮掉李太玄几十载来苦心经营出的伟岸如高山般的形象。 李太玄很快就看见了废墟广场的那些人。 那些人看他的视线,不再是往常那样狂热和崇拜。 那一刻,李太玄头皮发麻到灼热疼痛。 就像是有一只手,抓着他所有的头发,连带着整个头皮都要剥离。 他深吸了口气,眼睛迅速发红,脑子高速运转却转不出个好法子来,只得立刻抬手,用宽大的灰色袖袍捂住了自己的脸。 然而为时已晚,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措,落入众人视野有几分好笑。 “李太玄!” 楚月眯起眼睛怒喝。 “当年,你夺我之剑魂,窃我无极道,逼得我远走他乡。今朝相见,同台讲座,我念及你手段不光彩,但也为天下剑客着想过,便未曾揭露你丑陋的嘴脸!” “但我没想到,你为了掩盖自己的罪恶,掩盖万剑山曾经发生的血腥之事,你害怕真相宣之于众,你恼怒那些剑客们不继续崇拜于你。于是你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来,你这是要害得广场上听讲的剑客们都去死啊!” “你身怀诅咒之气镇命歌这等东西,竟还用来害人,就不怕连累整个海神界吗?!好狠毒的心!” 楚月高声喝,用尽气力,宛如滚滚雷霆传遍六合八荒。 剑客们与她是同气连枝,义愤填膺,此刻俱都恼怒不已,愤懑地瞪向了李太玄,一双双眼睛和血肉心里,充满了对李太玄的失望。 “主子,我不是东西。”小黑听到楚月最后一番话,当即不服气了,急忙来辩解,语气里满是埋怨,觉得自己都跟了她,她把自己当外人,这般生疏真叫他心寒。 第3164章 东山再起此为止,天穹寰宇一血月 小黑见楚月撕裂罗盘空间对峙李太玄压根没有时间理会自己,便撇了撇嘴,找了个角落乖乖地待着,寻思着先祖们常说人族最薄情,而今所见,当真如此。 “玄,玄公——” 剑百鸣红着眼睛,连忙看向李太玄,低声求救道:“现下,可如何是好?要怎么办才行?” “啪!”李太玄一巴掌打到了剑百鸣的身上,咬牙切齿,“混账,蠢货!” “李太玄,别挡了。” 楚月嗤笑,一身殷红如血的袍子,立在了罗盘空间的裂口。 几许霜华掺微光,照耀在她的身上,似若来自神邸的谪仙人,隐约又见几分幽暗的血煞戾气,那恰到好处又极致矛盾的复杂感,使得她这个人,格外的神秘。 “你当真以为,事已至此,你掩耳盗铃遮住了这张脸,就能掩盖住你所犯下的罪行吗?” “今朝,我便问你,这些年,除了窃取我的无极道,中饱私囊赚取剑星广场席位贩卖的钱,夺走我的剑魂,是否还有做过其他不为人知的罪恶之事?” 她一字一字地说,双手把那透着光的裂口撕得愈发大了。 鲜血飞珠。 她迈腿,一步一步往前,字字铿锵,声声质问如判官—— “李太玄,今朝天诛地灭镇命歌,剑魂为引屠此广场,是你一人所为,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是你胆大包天,还是你万剑山腐朽烂透了?!” 若说先前是斥责李太玄,那么此刻,矛头直指万剑山! 李太玄宛若一激灵,脊椎覆满了寒气。 这一切…… 太环环相扣了。 相扣到,就好似本该如此! 就像是有一只推波助澜的手。 更准确来说,是有一个料事如神的人! 李太玄垂下了用袖袍来遮住面庞的手,定睛看向了眼前的人。 他先前猜测,这人想要扳倒万剑山,是猜对了! 云烈或许早就预算到了一切。 知晓他会用剑魂,会想办法来诛灭云烈,为此甚至可以说是不择手段。 云烈早就算好了。 还能把剑魂夺回去。 而云烈这些日子的讲座,直到而今用一半的剑魂来缝补界面压制,都是为了在剑客们的心中,取得泰山北斗般不可撼动的地位,如此一来,只要是她说的话,世人都会信她。 天诛地灭阵显然是不能把万剑山连根拔起的。 但只要留有一个疑云,来日,时机成熟,就能彻彻底底地轰动万剑山。 而在此之前,他李太玄的罪行则是板上钉钉。 不行! 李太玄满身冷汗,双目发憷。 他决不能连累万剑山。 万剑山是他的归宿。 要不然的话,就真的不能东山再起了。 是以,李太玄现下脑海里登时浮现了四个字: 弃车保帅! “云烈,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我之恩怨,便是你我!” 李太玄不再畏畏缩缩,独自一人拦下罪责,就是为了保下万剑山。 却说万剑山上的耆老大能们,都被剑星广场所发生的事给惊动了,以至于出关的出关,前往会议厅的直奔而去。 傅苍雪坐于寒山之巅,双手悬放于两侧膝上,眼底倒映出了剑星广场那一方天地的光景,听到李太玄的说法,摇摇头,失望且无奈地闭上了双目,喟然长叹,喃声自语道: “师弟,她如此这般,就是为了,引你上钩,逼你承认。” “你啊,太急了。” “诶——” 只要死不承认,还有说头。 一旦承认,就难以洗涤了。 他这师弟一贯聪明,否则的话,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德高望重世人敬重的玄公,却也因屡次的胜利和身居高位长时间没有居安思危的念头,方才会棋差一招,败给了云烈。 他啊。 终是低估了云烈的才智和野心。 竟着了此人的道! “苍雪长老,山主让你过去一趟。” “嗯,本座知晓了,去吧。” 傅苍雪拂袖起身,白瞳白睫盛满雪,似乎不管何时何地,都能如此的泰然从容,天塌地陷而色不变,当属万剑山傅苍雪,。 …… 罗盘空间李太玄的承认,引起了轩然大波。 楚月戏谑地望着李太玄。 “李太玄,你该不会以为,你揽下今日之事,就能高枕无忧吧?” 她嗤笑了一声。 “云烈,休得张狂,昔年彼时你也不过是本座的手下败将,今朝来势,便小人得志,便太把自己当个东西!就算从剑魂到无极道再到天诛地灭阵是我所为又如何,你真以为便能踩着本座去高枕无忧?云烈啊云烈,你太天真了!今日,我就算是和你同归于尽,也要你死在这里!” 李太玄低喝出声,手执一把锃亮锋利的血月剑。 他扯着唇笑。 剑气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瞬间喷发了出去。 天穹漆黑昏暗,只有一轮血月。 “血月现,天必暗!一剑三千夫!”许予低声喃喃,着急不已。 顾小柔、顾长子等人面露急色。 陈王后攥紧了拳头。 这剑星广场之上穹顶之下,实乃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叫人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守珩!” 李守珩的元神之中,响起了楚月低沉凛冽的声音:“书写功法,不可松懈!”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呆。 这等危急关头,殿下竟还能分心让他着急机会书写功法? 身处废墟,看帝王剑影,天崩地裂破阵关键,剑客惶惶人心易变。 此时此刻。 此情此景。 无疑,是最时刻书写功法灵感爆裂的。 “守珩啊。”花满山忙道:“你怎么还有心思书写功法?” 许予、罗鹤等人纷纷看了过来。 李守珩无辜道:“老先生方才元神传音,下达此令,不敢不从之。” 他这也是无奈之举。 花满山完全地愣住。 罗鹤侧目,傻眼。 许予、柳霓裳这些旧相识,张了张嘴也说不出话来。 仔细想想,这还真是小师妹能干出来的事,只是亲眼目睹又是别有一番心境和滋味了。 天穹,寰宇,一血月。 剑气弥漫,竟把那能够目睹罗盘空间的裂口给遮挡住了。 “云烈,你东山再起之路,到此为止了。” 他封闭罗盘空间,以剑气为四方天,就是要瓮中捉鳖,让云烈不死也残。 但他没想到,那红袍飞扬的人,却是低低一笑。 当她看向李太玄时,飓风扫荡,诅咒之气迅速弥漫整个罗盘空间,哑声道:“说起来,我还得感谢玄公另立一天地,让我能……尽情试一试这诅咒之力呢。” 诅咒汹涌,罗盘空间瞬间被吞噬,成了诅咒黑海。 第3165章 让这老匹夫嚣张!哼! 诅咒黑海,巨浪翻滚。 一阵阵的激烈,拍打出了末日雷霆之景。 血色天地,缀满紫黑。 海水荡漾,若隐若现脏腑和白骨,仿若是一不小心来到了万劫不复的地狱,遽然而至的每个人脸色大变,瞳眸紧缩,惊骇欲绝地望着这恐怖如踏步忘川见阎罗的一幕。 “十方天地,诅咒之海。” 李太玄嘴唇剧烈地颤动,冷空气随着每一次的呼吸吸收进了鼻腔,连带着胸腔仿佛都有刺骨的寒气。 云烈,到底是什么来头。 为何连十方天地、诅咒之海都能为她所用?! 李太玄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 先前透过光幕,见诅咒之气弥漫的黑烟遮挡了视野。 他虽知诅咒之气为云烈所用。 但不曾想到,已经到了这等地步。 到底是他轻敌,却也因为这等事说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云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早知如此的话,李太玄根本就不可能利用血月剑封闭罗盘空间,原是杀机四起,滔天巨怒之下打算来个瓮中捉鳖,却不曾想,自己才是那一只鳖。 “玄公,怎么会这样?”剑百鸣惊慌失措。 一些跟着来开启天诛地灭阵的剑客,无不是感到恐惧。 小黑见状,翻了翻白眼,流露出不屑之意。 这些人跟主子相比,到底是弱了些。 “别被她唬住。” 李太玄手执血月剑,镇定下来,目闪凛冽的光弧,咬着牙死死地注视着前方翻飞着血色斗篷的人,“云烈,我不知这些年,你去了哪里,又遇见了什么人,但你要清楚,一日是手下败将,一生都是手下败将,别以为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就能把我这些人的辛勤努力给磨灭掉。不会就这样结束的,不会的。” 苍老的脸庞,龟裂开了极端狰狞的笑。 战意、剑气,瞬间铺盖开来。 无规则地扫荡。 汇聚在天地间。 如风雷阵阵,无止尽地肆虐。 “云烈!” 李太玄高声道:“多年不见,来我来看看,你的剑法可有长进吧。” 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傲慢,如同俯视地下的尘埃。 冷嗤一笑后,李太玄狂奔在黑色的诅咒之海,直奔楚月而去。 血色的剑气翻滚。 只见他虽已年迈,白发苍苍,但挥动剑法挽起剑花的速度快到只剩下残影,道道锋利逼人的剑光晃动到叫人眼花缭乱,遮住了李太玄的身影,便见一轮血月,高悬在紫黑色的天穹,宛若无端来到炼狱深处。 李太玄能够在鸿蒙剑榜有一席之地,外加上多年冶炼和专心讲座,剑法自然高处。 若放在平时,楚月的半步真元境,显然是不够格的。 但此刻,她既拥有诅咒之气,还在封闭空间内,便有一战之力! “小黑!”她低声一喝。 “小黑来啦!” 小黑宛若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的少年郎,语调欢快了几分,响在楚月的脑海之中,而后便见无数黑色的海水,宛若千万条的锁链毒蛇迅速地缠绕李太玄。 斗篷之下楚月眸光一闪,锋锐刀如宝剑出鞘。 她缓抬起手,掌心光芒氤氲,气力涌动。 便见一把血色长剑,破空而出。 锋芒毕露的刹那,光华闪烁。 剑身血雾缭绕,有可怕的气息弥漫而出。 却说楚月的神农空间,宝座之上的小狐狸陡然消失,正化作了这一柄宝剑。 紫黑色的符文和诅咒气息环绕宝剑。 如此一来,就可以掩盖上界的气息。 又能发挥出强大的力量。 还无需暴露出身份。 …… 楚月想要亲手为师父报仇雪恨,但还不至于有更强的手段不用,仅仅靠半步真元境的实力就要去叫板李太玄。 那无疑是死路一条! “诛——” 剑百鸣低声一喝,率领万剑山剑客,孤注一掷,如亡命之徒,前去助阵李太玄,为玄公斩断诅咒之气。 楚月则狂奔在黑色的大海之上,血色月光如影随形,常伴己声,四方响起了空灵诡谲的诅咒歌谣。 “轰!”李太玄和剑百鸣等剑气锋利斩诅咒,生生地撕裂开了一道口子,把诅咒海水撞碎。 但在这天地间,有着无边无际的大海。 海水,是撞不碎,斩不断的。 “咻!”随着楚月一路狂奔,身影陡然消失不见。 李太玄定睛看去,四处找寻着楚月的身影。 他的敏锐力尤其的惊人。 尚未看见剑气,就下意识地抓起了右侧的剑百鸣挡在自己的面前。 果不其然!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只见正前方血雾荡漾如花开,剑光骇然,一把血色长剑刺来,直接贯穿了剑百鸣的肩胛骨。 血雾宛若野兽,那把裂开了剑百鸣骨头的剑,甚至在汲取他的血液,吮吸他的骨髓。 麻木、钝痛,在顷刻间钻心刺骨,使得剑百鸣睚眦欲裂,眼球爬满了血丝,近乎爆裂为血色肉泥! “刺啦。”楚月抽出了血色长剑,戏谑地看着李太玄,“以战友为肉身之盾来护周全,李太玄,你狠毒依旧。” 剑百鸣捂着肩膀上的血窟窿,半边身子都要不行了。 他绝望而又寒心,满目通红地看向了李太玄,不理解生死关头,玄公为何要这么做。 “云烈,你曾经修得无极大道,险些踏入仙门,现如今,只会用这些难登大雅之堂的雕虫小技吗?你本该是正道剑客,玩的和魔道邪修似得,你,太让人失望了!” 李太玄喝罢,不管不顾,提剑刺向了楚月的天灵盖。 “主子小心,他要削你的头盖骨了。”小黑急忙提醒,但转念一想,主子的头盖骨若被削掉了,岂不是意味着他要重获自由了?这倒是个好事情,只是……他怎么有几分舍不得? “知道。”楚月唇角一勾迅速闪避,剑锋所指,血雾绽开。 “砰砰砰砰砰!” 光影闪动变幻莫测。 剑与剑每一次的碰撞,都发出了刺耳尖锐的铿锵之声。 两人过招速度快无影。 最快时,两息之间,就能剑法碰撞几十下,实在是可怕。 “主子,戳他!让这老匹夫嚣张!哼!” 小黑辅佐得力,竭声喊道,还有几分少年人的热血沸腾,把万剑山来的剑客们看得惊呆了,一时间自我怀疑这世道的诅咒好生奇怪啊。 第3166章 爆丹田,焚武根,元神出窍提魂灯! 自打李太玄拿剑百鸣挡剑后,那些个剑客们就不再为李太玄卖力。 楚月瞬闪而过,陡然来到李太玄的面前。 她跃在那黑色的高空,殷红的斗篷翻滚,手中的剑自己刺向了李太玄的眉心。 这一剑发狠的程度,似乎想要贯穿掉李太玄的颅腔方才肯罢休。 “找死!”李太玄冷笑,血月剑挡来。 两剑碰撞。 楚月虎口发麻,长剑自手中震碎。 一招就落入了下风。 “不自量力。” 李太玄如老树皮般的面庞堆起了极致的笑容,沙哑着声音暴喝出来。 他的下一剑乘胜追击,接踵而至,精准无误地对准了楚月的左侧胸膛,要穿爆那一颗心脏。 楚月为了避免这一剑,近乎是擦着血月剑身堪堪翻滚而过。 一时不稳,没能定住重心,便从高空跌落进了诅咒大海,砸起水花如断线珠玉般乱溅。 李太玄的笑声响彻在这天地。 他得意骄傲,却也知借此时机,最好将毒辣的对手给一击毙命。 故而,他笑时便提剑往下,卷起铺天盖地的无极剑道和血月剑法汇聚一剑,直指楚月的脖颈。 “云烈,死吧。” “当年,你不如我,今朝,你亦如是!” “记住了,你——” “永远都不如我!” 李太玄大笑着加快速度,手中血月剑以高山倾塌般的最猛烈劲道,以摧枯拉朽之势,从高处锁定楚月追着往下滑落。 那一把寒芒乍现的血月剑,如有龙象之力,蛮横无穷,直接隔着斗篷衣料贯穿楚月脆弱的脖颈! “主子!”小黑惊呼。 “咔嚓!”骨骼应声而断。 却见一把剑,自李太玄的身后,贯穿了他的脊椎骨。 而李太玄手中的血月剑,锋镝尖锐之处几乎是贴着楚月的脖颈,甚至还刺破了脖颈上的肌肤,溢出了鲜红的血珠。 只要再往前片刻,就能彻底把那脖颈给贯穿、斩断、磨碎!但就是这片刻,李太玄的右手剧烈颤抖,脊椎骨的血雾迅速蔓延吞噬他右手的血液和骨髓。 不管他如何用力都无法使得血月剑继续斩下去。 “诶?!!!”小黑惊了一惊。 身负重伤的剑百鸣和青年剑客们,无不是感到惊诧。 那李太玄的身后,站着一名男子。 血雾汇聚成了与脸庞贴合的面具,谁也看不清这男子的眉目,只知他有一身骇然的气势。 “你——” 李太玄口中狂涌出了粘稠的血液,瞪着躺在黑海的楚月,恨之入骨,其怒吞天,发出了艰难的声音。 “你——诈——我!” 剑被打飞。 人摔于海。 都是让李太玄掉以轻心并且逼出最后一击的假象。 黑海翻滚,吞没了楚月。 但她微哑的嗓音,却依旧响起。 “李太玄,读过兵法吗?” “兵——不厌诈。” “是你太蠢了。” “人外人楼外楼天外尚且有天,别太把自己当成个东西了。今时今日,都是你咎由自取。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轮也该轮到你遭报应了!” 她的声线透过了深沉的黑海诅咒,仿佛响于空谷,不住地回荡,刺激着脊椎骨被破的李太玄。 李太玄甚至来不及回头去看。 海水翻滚,在东方汇聚成了山形。 斗篷扬起一角。 楚月立在山海之上,冷漠地看着李太玄:“棋差一招,满盘皆输,李太玄,你的好日子,终归是要到头了。” 身影消失。 南方海水流动,黑暗雾霈的血色之中,她瞬间出现。 李太玄转动着眼珠子看了过去。 楚月戴着黑手套的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斗篷,轻拍去了肩上无端沾染的尘灰。 她的声音,仿佛来自远方,又好似从天籁裂口传下来的。 她懒洋洋的,半抬起眼帘,如观赏困兽之斗般不疾不徐地说: “你该不会以为弃车保帅感动自我后,万剑山会因此保下你吧?李太玄,你当真一把年纪活糊涂了。” “利益至上的世界,当你没有任何利益价值,怎么都压榨不出来的时候,你就是一颗废棋。” “你啊,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这般说你,都算是抬举你了,可懂?” 那字字句句是在诛李太玄的心。 海水之上,血雾之中。 楚月的身影再度消失。 倏地!她瞬闪到了李太玄的身前。 手中一把由黑海、白骨、血咒所汇聚而成的诅咒短刀。 二话不说,一刀直接贯穿了李太玄的腹部。 李太玄浑身一震。 就是身体这么一震,使得脊椎骨和夜墨寒手中的剑互相摩擦,疼得他浑身上下肉体囊括灵魂都快要遏制不住地痉挛! “老子的意思是——” “狗东西,去死。” 耳边,传来了楚月沙哑低沉的声音,仿若是从地下深处来的鬼魅,李太玄刹那便毛骨悚然。 “刺啦。” 楚月拔出短刀,下一刻,又猛地捅了进去。 “咔嚓!” 而后拔出又进去。 “咔嚓!” 周而复始许多次。 她宛若一个真正的屠夫,如诅咒小黑先前所说的那样。 小黑看得惊呆了。 他就说吧。 他是最了解主子的人。 主子不是什么大义凛然者,从深渊走出来的人,是最合格的屠夫。 “咔,咔咔咔。” 李太玄背后的夜墨寒,手执长剑,剑身还贯穿在李太玄的脊椎骨。 他并未拔出,修长如玉的手,缓缓地转动着剑柄,使得剑身在李太玄的椎骨搅动,疼到李太玄面庞惨白。 轩辕修的话本显然是看不下去了。 朱雀打了个寒战。 小魔王摸了摸下巴,暗叹:这俩口子折磨人,倒是有一套的,可怕得很,好在都是他的臣。 夜墨寒和他没多大关系,但大陆有一句老话说得好,叫那什么妇唱夫随。 “云烈,本座,绝不会输!” 李太玄猩红着眼睛,直接爆了丹田,自焚武根,元神真身出窍,为了保命,直接放弃了这具身躯和多年修为。 为了拖延出逃命的时间,他直接以元神真身,丢出了十几盏提魂灯,这些提魂灯,直接控制了剑百鸣等人的命脉。 一旦掐灭,这些人都会如泥销枯骨。 第一盏提魂灯在劲道激荡的风中破灭。 便见那剑百鸣成为了一具干尸,直接爆裂成了血雾,洒在附近的剑客身上。 血液下的一张张面庞,充满了惊骇。 第3167章 强权之下,我们迫不得已 剑百鸣化作干尸前,看着李太玄的方向,眼里充斥着万分的不可置信。 他的身体被撕碎,血雾弥散海面,随着阵阵阴森的风和仿佛从远方传来的镇命歌谣,适才还鲜活的一个人陡然就消失于天地之间。 那一阵阵的血雾随着海面上的风,吹刮到了剑客们的身上。 往常还算贵气有身份的万剑山青年剑客们,此刻无不是心有戚戚,面色煞白,流露出惶恐和万分的震惊。 生死一线前,没有多少人还能稳定如初,泰然自若。 李太玄尚且得如此,他们亦如此。 尤其是有部分剑客们因惊恐而下意识地站着嘴时,直接顺着风吞了一口剑百鸣干尸撕裂开的血雾,格外的难闻说是恶臭都不为过,又好似跗骨之蛆般洗涤不掉,恶心和惊悚感并存,近乎叫人毛骨悚然的同时整个头皮都在发麻! 李太玄遍体鳞伤,鲜血染红了他的袍子,像是大片大片盛开的血色玫瑰,乍然望去,黑暗的诅咒之海上,竟有几分凄美。 他咬着牙在九死一生之中挥动袖袍。 一盏盏提魂灯悬飞。 袖口迸发而出的劲道,宛若利刃交错的风暴,要将那些提魂灯都给碾碎、熄灭。 而先前破碎的第一盏独属于剑百鸣的提魂灯,在破碎之后扫荡出的风暴,遮了视线,挡了四方。 “云烈。” “我定不会放过你的。” “此生此时,穷其一世,就算化作厉鬼不死不休,永无宁日,我李太玄也要和你纠缠下去,看看究竟是谁笑到最后,鹿死谁手!” 李太玄发出了狰狞扭曲的声音。 轰然一声如闷雷,他的血肉之躯连带着骨头粉碎如雨下。 他的真身从提魂灯盏之中穿梭游走,犹如一道流星利光,直接从诅咒黑海的东南角掠出。 小黑后知后觉释放诅咒跟上,尖声道:“老匹夫,你作恶多端,此生将不得善终,死无全尸,一蹶不振滚落尘埃再也站不起来。” 一丝紫黑烟雾氤氲的诅咒之气,便环绕在李太玄的真身,如影随形,除非魂飞魄散,真身粉碎,否则永远都脱离不了这份诅咒。 “任何与你同流合污的相关之人,都要接受天道报应,你将孤独无人陪伴,无亲无友无人助路边的野狗都嫌你脏你臭你无人要。” 小黑越诅咒越上瘾,都怪这老匹夫把他放出来,沦为了叶楚月的奴才,签了那不平等的奴契,实在是诅咒界的耻辱。虽说他隐隐有几分享受,但这该死的老匹夫不可放过,差点儿就杀死了他新认的主子,就说该死不该死吧。 楚月瞧着这小黑诅咒的花样层出不穷,嘴角轻抽了好几下,暗叹自己这是收了一个什么东西,不过偶尔调味,瞧着也有几分别样的可爱。 却说一盏盏属于青年剑客们的提魂灯即将碎裂磨灭—— 楚月几乎和夜墨寒一道出手。 两人的速度很快。 分影错落,彼此疾驰而过。 互相结印迅速光火缭绕,气力交织。 展开出无数的力量,形成叠加的保护罩,直接覆盖在了这些提魂灯盏之上,潋滟的光华犹若坚实的盾甲,直接挡住了李太玄留下的劲道锋刃,保下了这些青年剑客的命。 悬于生死一线间。 青年剑客们或是两股战战脸白如止汗湿了衣衫。 或是一动不动全身变冷双腿宛若老树扎根深于地。 或是紧闭双目无能为力绝望等待魂飞魄散干尸裂血雾的那一刻。 然而,他们的提魂灯被那俩人给保了下来! 他们的命,被保了下来。 俊秀的青年剑客睁开了眼睛错愕地看了过去。 瞳眸震颤不可置信。 万剑山的耆老师长玄公陷他们于死地头也不回。 被他们用天诛地灭之阵去害的人,放弃了追逐李太玄真身的机会,竭尽全力护住了他们风中残烛般究极脆弱的提魂灯盏。 他们看见,那气力交叠的保护罩下,是一盏盏宛若萤火的提魂灯,漂浮于半空之上,微弱的光看起来不堪一击却又如万仞山! 青年剑客眼睛陡然发红,是劫后余生的喜极而泣,是内心复杂的淋漓尽致,无不是溢于言表化作了泪两行。 “你们,死不了。” 楚月用着师父的腔调,鏖战过后,苍老的声音有着明显的沙哑。 今日之局,原也不是为了猎杀李太玄,便是逼得李太玄放弃肉体,真身遁走,且是身败名裂,遭遇无休止的通缉和追杀。 丹田、武根、肉体爆裂出来的气力风暴,锋刃强度,足以拦住她追击的路。 强者被逼到绝境,元神出窍、真身遁走,是几乎放弃所有,只留一线希望,遁走之时的速度会因为极端的毁灭方式以及超乎想象的求生欲而如一道闪电。 “隐,隐老先生,为何?我想知道为何?” 一位脸色惨白冷汗津津的清秀青年走出,直视楚月,偏要求个答案。 “世上之事,哪有那么多的为何?今日遇到老朽,算你们命好罢了。今日一遭,你们应当能够看出来,万剑山绝非久留之良地,自诩为天下剑客的归宿,却时刻拿捏着你们的提魂灯盏命脉,不就是把尔等当做傀儡来控制。尔等蠢笨如猪,愚不可及,非但不去查找疑惑,还肝脑涂地,一句话就能让尔等做出违背良心的事,今朝就算提魂灯盏尽数破灭,也是你们咎由自取,因为你们本就罪该万死!” 楚月负手而立,周边血雾涌动,那身形颀长矜贵神秘的男子,成了她手中最为锋利的一把剑,像是沉淀多时汲取了几代人的血液在极致的烈火之中铸造而成。 严厉苛刻的训斥声,近乎是指着鼻子把这些个剑客骂了个狗血淋头。 青年咬着牙,红了眼,倔强而固执地说:“老先生不知,强权之下,我们迫不得已,被逼无奈。” 剑客们瞧见楚月用保护罩禁锢着提魂灯盏,还以为楚月要做第二个李太玄,心思陡然复杂,沉吟不决,欲言又止。 楚月却是一挥手,斗篷翻飞,保护罩破碎。 “拿着你们的提魂灯盏,滚,记住死里逃生的此刻,日后积德行善,必有余庆。” 第3168章 矫揉造作小东西 青年剑客们面面相觑诧然地望着楚月转过身的背影。 而当他们以为掉入新一个狼窝时,他们,重获了自由。 从这一刻开始,方才知晓,云烈和李太玄不是一路人。 一股钦佩敬重之情油然而起。 再看向那道身影,脑子里浮现云烈之名,满怀着由衷的敬畏。 一盏盏提魂灯飘向了他们。 青年剑客找到了各自的命脉。 楚月则动作温柔把血剑擦拭了干净,方才收回到神农空间。 小狐狸被放在了宝座之上,界面压制的桎梏之力卷土重来,让他虚弱了几分,用轩辕修和龙骜的话来说,仿若是坐月子呢。 楚月则蹲下身子,在诅咒之海洗了洗手。 一双墨黑的手套,都是李太玄的鲜血。 脏污的痕迹,洗了好几遍才干净。 “主子……呜。” 小黑满腹委屈,就算看不清眉目,似乎都能从声音之中感受到他的泪眼汪汪。 他可是咒神诶。 哪有人拿他洗手的。 新认的主子真讨厌。 “老先生。” 先前说话的名曰赵追岳,他看着楚月的身影,又问:“老先生就不怕我们把诅咒之气的事说出去?运用诅咒,此乃诸神不敬,纵观洪荒三界,尤其是执法队那边,乃是重罪大罪。晚辈看得出来,老先生是聪明人,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以李太玄之手把我们诛灭,这才是上上之策,不是吗?” 小黑相当生气。 这厮岂不是在当他的面说他坏话。 焉能忍? 翻涌的黑色大海,宛若吃人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嘴怒吼间狂风摇摆宛若刀子刮在剑客们的身上生疼,足以见得小黑是何等的愤怒。 赵追岳任由狂风疾驰如车轱辘碾压己身。 一双眼睛宛若宝剑锃亮,定定地注视着楚月的身影。】 楚月不急不缓地洗着双手,洗干净了最后一点脏污血痕,用气力蒸干,方才起身,于诅咒之海无尽的幽暗之中回头看来,斗篷飞扬起的那一刻,她缓声说: “见死不救的罪业,远超诅咒。” “诅咒二字,惊悚发憷,是世人所赋予。” “诅咒如剑,在什么人身上,施展出怎样的剑法。” “他在李太玄的手里,是害人的东西,在我的手中,那就是救之物。” “这位剑客,你以为,若非诅咒之气遏制了李太玄的实力,大罗神仙来了恐怕都救不下你们的提魂灯。而你们,得了他的好处,还要斥责他,又算是哪门子好人,哪门子的剑客。满嘴仁义道德,却不做人事,不说人话,对得起这烈阳之下的剑道意志吗?!” 小黑感动到一塌糊涂,摇摆腰身扭捏造作,眼巴巴地看着楚月,还频频点头赞同楚月的话,近乎要奉若为金科玉律此生铭记,既有高山流水觅知音的快乐,还有千里马遇伯乐的期许感激,这一刻,黑不溜秋奇丑无比的小东西想把命给她。 赵追岳等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窘迫到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永世都不要出来才好。 “提魂灯之事,在万剑山兴许是秘密,李太玄宰杀剑百鸣,暴露了此事的真相,就算你们活着,万剑山也会赶尽杀绝。言之已尽,前路且珍惜。” 楚月冷嗤了一声,正打断离开诅咒空间,就看见小黑巴巴地看着她,几分羞赧不自在,而后黑色海水汇聚的手爪子朝楚月伸出,眼睛还刻意看向别处。 楚月见状,低声一笑,旋即牵着小黑的手,一面沿着海面走,一面说:“日后跟着我,不能胡乱运用诅咒,须得向上看,若能日行一善,当是再好不过了。” “嗯嗯嗯!”小黑点头如捣蒜,侧首看向楚月时,眼睛里绽放着异彩,只觉得楚月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引人贴近的光华,光是看上一眼都觉得心花怒放,喜上眉梢。 “只可诅咒坏人,且坏人做事视情况而定,旁人偷鸡摸狗便不能担上断头之罪,须得有个界限和分寸,你要把握好,知道吗?” “知道啦。”小黑点头飞快,乖得像一条狗。 若非那一身血煞幽暗到骇然的气息,实难想象这是诅咒该有的举止,实在是叫人大跌眼镜,有些剑客更是惊得下巴掉地。 “这……真是诅咒吗?”剑客自言自语低声喃喃着。 说是家养的狗,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神农空间正在抵抗界面压制的小狐狸,听见楚月循循善诱的耐心教导,宛若紫宝石般的眼眸,泛起了一丝涟漪,宛若柔润的霜华素微光,斑驳在穹顶的紫色海洋迤逦久远。 “我知道了。” 赵追岳深吸了口气,一鼓作气,直接对着楚月的背影跪了下来。 “老先生,晚辈赵追岳,愿追随老先生行真正的剑道之路,还望老先生不计前嫌,愿收留我这等不算干净的人。若是可以,晚辈愿用余生为天诛地灭阵来忏悔,请老先生收留!”赵追岳高声道。 剑客们齐齐地跪下。 楚月眉梢一挑,回头看来,“若有朝一日,对上万剑山呢?” “愿行真剑道,此生无悔之!”赵追岳铿锵道。 其余剑客匍匐在地。 “只一句话,我的身边,不留孬种。” 楚月冷声喝:“贪生怕死者,鸡鸣狗盗者,罔顾律法不敬生命之流,若在我的手中犯事,我便会亲自解决掉你们,我若出手,尔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便不如今日这般轻松了。” 赵追岳深吸了口气,交出了自己的提魂灯,高声道: “若有鬼迷心窍之时,任由老先生处置,为表诚意,提魂灯愿交给老先生。” 楚月看了眼小黑,小黑屁颠屁颠去收了一盏又一盏的提魂灯。 起初还有些烫手,后面方才适应。 他倒是跟逗猫遛狗追蝴蝶般自在,颇有童趣。 赵追岳等人也是惊奇的发现,把诅咒之气当成山野蠢狗来对待,颇有一番可爱趣意,不再是让人恐怖的存在。 …… 诅咒之气的外头,一双双眼睛都在紧盯着罗盘空间的方向。 修行者们都在猜测谁才能活着出来。 知晓内情的罗鹤、许予、陈王后等无比揪心。 只见一道真身如剑掠过,穿过长空,有修行者惊呼:“天惹,这是谁的真身被打出来了,是玄公还是隐老?” 罗鹤“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红了眼梢。 顾小柔瞪目过去,“老先生待你这般好,你竟然如此无礼,实属不该。” 罗鹤却是越笑越肆然。 要知道。 他那师妹半步真元境,可是没有真身的。 这落荒而去逃之夭夭的显然是那李太玄啊! 第3169章 地上的废墟和天穹的光 “是玄公的真身,那落荒而逃的,是玄公真身!!” “这叫什么,这叫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他害人害己,活该有此恶报!” 当废墟广场之上的剑客和修行者们发觉到真身是何人的,便响起了好一阵的欢呼,似是吐出了郁结在胸腔的一口恶气。 不管先前有多少人多么崇拜李太玄,今朝李太玄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叫人心寒感到作呕般的恶心, 再与隐老的高风亮节君子如珩相比,更显得丑陋如阴沟里的鼹鼠。 狂欢声中无不是对李太玄的痛斥。 “李太玄这等为了一己私欲而作恶的人,还有资格给海神界的天下剑客讲座,要不是今朝,还不知晓他是这等道貌岸然的虚伪之辈。” “一想到曾经对他崇拜过、敬佩过鄙人如今便和吃了死老鼠一般的恶心。他封闭罗盘空间,狗急跳墙想要拖拽隐老,想不到吧,隐老何等厉害,宛若是痛打落水狗,当真是称得上一声大快人心!替天行道啊!” “………” 许予带着柳霓裳、明少侠这些星云宗弟子,于废墟之中,在人群里,听到四面八方的探讨声,不由抬头看向了高空,面带一缕微笑。 柳霓裳和他并肩而立,由衷感叹道: “似乎,她做什么事都能成功,她总能创造出惊艳世人的传奇。” 自星云宗,天骄少年红衣风流,一步步来到今日的地位。 几场讲座,就能把地位稳固多年的李太玄,逼得元神出窍,真身逃窜。 谁又能想到呢。 那鲜艳如血的红袍之下,有的是半步真元的凡人修行者。 “不——” 许予摇摇头,眸色讳莫如深,倒映幽暗无边的天,似是在透过此刻的苍穹,看向了遥远的彼岸。 柳霓裳侧首,弯月般的眉梢轻挑起。 “她本就是传奇。” 许予笑了,俊脸似有薄薄一层的柔润月光,似如群山烟甍里的一抔清泉水,又如绝佳的软玉,不同于以往的冷峻,是不经意自然而然流露出润物细无声的温柔。 柳霓裳深深地望着他,勾着唇角笑了笑。 这世道,当真是公平。 小师妹对许予而言,是那遥不可及的白色月光。 仰望一生,却比巍峨的山还要高,怎么垫脚高攀都触摸不到。 于她来说,许予亦像是数九寒冬的暖阳光,和煦、治愈,只可远观,各有各的爱而不得和释怀。 “许师兄。” “嗯?” “如若十年后,你还不娶妻,不如我勉强要了你呗。” 柳霓裳耸耸肩,故作轻松,满不在意道。 许予侧目看来对上那一张艳若桃李堪称绝色的脸庞,却有一双澄澈清明的眼,浑身上下倒是松弛,透着对世事的豁达。 “好啊。”许予笑着说。 柳霓裳翻了翻白眼,“谁要你,姑娘我,天生丽质,有的是人要。” “这是自然,柳师妹倾城之色,潜能无穷。”许予温声道。 柳霓裳唇角上勾抬眸去找寻罗盘空间的方向,还是要看到小师妹走出来才能安下心去。 “轰!”拳震长空的爆响声,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隐老,是隐老!” “师父——” 顾小柔两眼发光,呼吸急促,着急地往上看。 日后她就要跟着这位师父学剑道了。 成为一方大能后,就能庇护阿姐和那个下界来的凡女。 只见楚月一拳震开了罗盘空间,藏住了万千的诅咒之气。 火红的斗篷在高空飞舞,是那样的张扬。 她的眉目虽被斗篷遮住,但举手抬足的贵气,和神秘矛盾的结合,以及一系列的事后,在众人的心底里竖起了高山般的形象,不知不觉就把李太玄给取而代之,甚至远远超过了曾经的李太玄,而这些,是李太玄快马加鞭许多年都比不上的。 恰逢此时,张宴的破阵塔,在稳定天诛地灭阵多时之后,终于将此阵法给完全地碾碎。 黑色的碎光,斑驳于此间天地,宛若天女散花般流动。 阵法破碎后,幽暗的裂隙无规则地放大扩散,黎明破晓的清晨曙光,从裂隙之中折射。 晨光带来了新生的希望。 如万物复苏的那一刻。 伴着清风照拂到了每一张疲惫又满怀喜色的脸上。 地上的废墟和天穹的光,互相映衬,对比鲜明,宛若一幅冲击力强到震撼程度的古老画卷,随着天诛地灭阵的破裂,而徐徐地展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东方既白的朝阳光,那一轮烈日,聚在楚月的身后。 她在那逐渐刺目的太阳光里若隐若现。 恍惚之间。 青涩的稚童仿佛遇见了神明。 “那些人是……” 顾小柔和修行者们看向了楚月身后的赵追岳等万剑山青年剑客。 “看他们服饰和佩剑上的图腾,这些剑客,是万剑山的弟子。” “就是先前和李太玄、剑百鸣在一起的剑客?那位是赵追岳,我认得,今岁才顿悟了剑魂,行剑颇具章法。” 众人面面相觑,似是在诧异跟着李太玄作恶的人,为何会出现在隐老的身后。 简直是玷污了隐老这般不可多得的清流。 “隐老前辈,这些人都是万剑山的剑客,和李太玄共同结印天诛地灭阵的助纣为孽者,老先生仁义有慈善的菩萨心肠,却不可被这些剑道耻辱们所欺骗。” 顾长子两手作揖先行礼,而后拔高了声调,双目宛若有雷霆之怒,不悦地看向了赵追岳等人,仿佛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而其他修行者的眼神,俱都充满了异样和敌意。 昔日不管走到何处都遭人尊敬的赵追岳之流,此刻心里落差大的心有怆然,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解释什么,偏是百口莫辩,对于世人而言,他们原就该是猪狗不如的东西,而对于万剑山来说,他们也是累赘,此番里外不是人,唯独隐老先生愿意尊重他们,给出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是何其的难得。 思及此,众青年剑客心思沉重之际,对隐老先生的钦佩更甚。 “赵追岳,你太让人失望了。”顾小柔冷喝。 先前二人在历练时结交过几次,君子之交淡如水,此番顾小柔眼底的凛冽犹如刮骨钢刀正中赵追岳的心脏。 第3170章 死局难破的闭环 赵追岳目光躲闪,不敢去看顾小柔。 依稀记得。 那时结伴同行。 从浩瀚无垠的丛林看不到星辰明月,压抑在彼此心头。 顾小柔问:“赵追岳,你为何会走上剑道之路?” 赵追岳低声语:“为了惩恶扬善,匡扶正义。你呢,为何习剑?” “我要成为海神界第一女剑客。” 彼时顾小柔的面颊还有些圆润,杏眸泛着剔透如宝石打磨过后的光亮。 看上一眼,便觉得人间难得这等干净和纯粹。 彼此的信仰交织在妖之森如浩然快哉风。 “诸位。” 楚月的声音响起,把赵追岳的神识拖拽了回来。 他定定地看着隐老的背影。 楚月手掌一拂,掌心朝上,心念一动,精神之力呼啸而过,托举着一盏盏提魂灯出现在世人的眼中,提魂灯像是经历了摧残,光芒有些微弱,但里头坚韧的生命之息不容忽视。 提魂灯一经出现,修行者们便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楚月低声道来:“此乃提魂灯,一直在李太玄的手中,李太玄为了逃生,不仅元神出窍,还要熄灭这些提魂灯,为自己谋取生路。 老朽想来,天诛地灭阵法之事,李太玄手握提魂灯相要挟,方才不得已。只是很遗憾,缺少了一盏,诸位有目共睹的是,剑百鸣的提魂灯,老朽未能保下。” 赵追岳深吸了口气,定定地看了眼楚月的身影,而后一鼓作气道: “诸位,隐老先生救我们于水火之中,还给了一条明路,日后我们愿意脱离万剑山弟子籍,行良善之事,为阵法之事赎罪。还得感谢老先生为了我们,不得已放弃追杀李太玄。” 小黑听得俩人对话,一愣一愣的。 只觉得千丝万缕犹如乱麻,稍稍理清楚一些便要对着主子竖起大拇指: 高。 实在是高! 主子分明追不上李太玄的真身。 这样一来,直接站在了道德的最高点不说。 还能将万剑山一军。 且留下赵追岳这些人死心塌地为自己卖命。 这一举三得的好事,主子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已谋划好了。 心思之缜密,未雨绸缪之谋略,叫小黑暗暗一惊,随即眼底泛起狂热又扭摆起了柔软的腰肢,眼睛里直冒光华,喜欢和欢愉之情不加掩饰地展现! 主子太厉害啦。 小黑喜欢!! 小魔王面无表情地打毛线,冷眼瞅着小黑那不矜持的模样,撇撇嘴冷嗤: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也敢自称为咒神。 朱雀咬着鸡腿,并且数了数,寻思着吃不了几日,过些天得让楚月去批量购买新的鸡腿了。 看见小黑,摇了摇头,流露出鄙夷之色。 轩辕修翻了一页话本,心里又骂了一句写话本的人儿,而后继续翻看。 如此这般,周而复始。 “万剑山弟子籍不好脱。” 楚月负手而立道:“关乎此事,我会让人前去万剑山。提魂灯事,只希望是李太玄一人所为,而不是整个万剑山都能如此狠毒。老朽相信,万剑山不会为难有着赤诚之心的诸位,难不成还会恼羞成怒或是杀人灭口来截杀你们?” 此话一旦出口,就相当于是赵追岳等人的保护伞了。 如若他们出事,便是万剑山心中有鬼。 万剑山非但不能责怪刁难赵追岳之流,还得护他们姓名。 但偏偏这些人的存在,充满着未知的因素,对着万剑山有巨大的威胁,时刻相连着提魂灯这等隐秘之事,只会叫万剑山高层恨得牙痒痒,巴不得除之而后快,却还得保护这些人,仿佛形成了一个难以破解的死局闭环,而运筹帷幄者,是这位隐老。 剑星广场这一次的博弈,不管心理还是筹谋,她都抢占先机,料事如神,只快一步,就让万剑山得强颜欢笑,乖乖吃了这哑巴亏。 “吾等,跪谢老先生以德报怨的救命之恩。” 赵追岳带着剑客们齐刷刷地下跪,面朝楚月,抱拳低头,恭恭敬敬哪敢有半分懈怠。 废墟四方,修行者们陆陆续续地屈膝,作揖朗声道:“吾等跪谢老先生救命之恩。” 隐老所救之人,又何止是赵追岳。 张宴把玩着已经毫无用处的破阵塔,一双狭长的丹凤眸,幽邃清冷,饶有兴味地望着黑压压跪下的群人和九霄之上迎风而立的楚月。 “如你这样的人,若是去了上界,上界又该会是怎样的一番热闹呢?” 张宴的斗笠之下,薄而红的唇噙着一抹似笑非笑。 而这时,李太玄的真身一路慌慌张张地逃窜到了万剑山。 “师兄,师兄,救我!” “我还能东山再起的。” “我定能要那云烈不得好死。” 李太玄的真身血影斑驳,宛若亡灵,还因搏命逃亡而留下了不少触目惊心的豁口。 寒山之巅,傅苍雪凌风而立,似等故人来,背对着张牙舞爪歇斯底里的李太玄真身。 “太玄,你不该,不听话。”傅苍雪叹了口气。 李太玄着急万分,声线沙哑到极致,真身摇摇欲坠。 “师兄,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那云烈手段狠辣,心思歹毒,她步步算计,实乃有诈啊!此人矛头直指万剑山,师兄,等我真身蕴养修补完毕,我定会替万剑山报今日羞辱之仇!” “你错了。”傅苍雪打断了他的话。 李太玄疑惑不解地望着傅苍雪。 便见师兄在皑皑白雪之中一寸寸地回头看来。 神情、眼神出奇的冷漠。 “师兄?” “太玄。”傅苍雪叹声道:“你作恶之事,不该连累万剑山的。你记着,昔日剑魂,今朝天诛地灭之阵,都是一人的恶念所起。师兄,护不住你了。” “不——” 李太玄瞪大了眼睛,“师兄,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为了万剑山啊。” “不是师兄不想留你,而是万剑山开了最高会议,一致通过,剔除掉你在万剑山的长老籍,并且要加以安抚受惊的剑星广场剑客。而且,已经上报判官府,这会儿,万剑山外都是准备缉拿你的精锐。一旦上了断骨台,你的真身就要经历生不如死的刑法。太玄,师兄弟一场,提前告知你就已是仁至义尽,往后,且好自为之吧。” 第3171章 真身逃亡三叩首(请假假) “太玄,走吧,别给万剑山蒙羞了,现在逃,还来得及,否则一旦被判官府的人抓到,你就罪无可恕,连逃走都是奢侈。” 傅苍雪语气放软了几分,看似是为李太玄好,一双眼眸却是凛冽如寒冰般,不含一丝一毫的温情。 李太玄面色惨白,如风中柳絮,摇了摇头,即便亲眼所听,也不愿相信万剑山会赶走他,师兄会放弃他,竟视他为洪水猛兽! “师兄,我不能走!天诛地灭阵和镇命器,都是万剑山之物,我为了万剑山和师兄,不惜一切揽下全责,难道万剑山要过河拆桥吗?这些年里,我于万剑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该,不该这样对待我的。” 李太玄张牙舞爪,眼里尽是滔天刻骨的愤恨。 他残破可怜又狼狈的真身,像是无家可归的野狗。 一旦四处流浪,人人都能践踏一脚,哪还会有往日的风光和后悔? “太玄,你应该知道,万剑山对你仁至义尽了。” “若万剑山当真是过河拆桥,现下你已被伏诛,且还有挣扎叫嚣的机会?” “只是那云烈的手段过于狠厉,万剑山保不下你啊师弟。” “我想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下已给了你逃生的机会,再拖下去,你当真是无路可退,大罗神仙来了都无法给你争取一丝的生机了。还不快滚!” 傅苍雪一挥袖袍,一阵狂风劲道朝着李太玄扫荡开来。 李太玄的真身连连后退。 他捂着胸腔,满目泪水再看师兄一眼。 听懂了师兄的弦外之音,也能体会到师兄的用心良苦。 再执着辩驳下去,倒是他的不懂事了。 李太玄深吸了口气于寒山之巅的边沿屈膝跪地,朝着傅苍雪磕了几个响头。 “师兄知遇之恩,太玄没齿难忘。” “还盼望日后能够有机会,再为师兄做那马前卒此生无悔之!” 李太玄起身之际,用一把火燃烧自己的真身,刺激出真身潜在的力量,便能在短时间内伤残之余还能再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和速度,只为了逃生。 傅苍雪负手而立,微微地抬起了下颌,白发飘飘雪皑皑,冷眼望着李太玄拼命逃窜的真身,旋即自言自语感叹道: “不听话的人,就该是这样的下场,至于能不能东山再起,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太玄,若能站起来,且要记得,是那云烈害你如此的。” 话音落下,嘴角勾起了一抹浅薄的笑容。 他转身之际,淡淡吩咐如雕塑般伫立着的侍者,“去查一查天骄山十长老的来历。” “苍雪长老,不是已经查过了吗,天骄山十长老乃是云都王在下界所认的师父,是下界帝域凌天大陆神玄学院的剑尊长老,后来为救叶楚月所死。虽与云烈名字同音,却是寓意大不相同。” 传了出去,绝不会有人在乎一个下界已故的人。 傅苍雪半眯起了眸子,似乎有着洞悉人心般的犀利。 “是啊……寓意大不同,那更得好好查查了,叶楚月,这讲座之局,可否有你的手笔呢?” 第3172章 世人皆如此,不过人性尔 “叶楚月?” 侍者诧然。 怎么都无法把这一系列的事和云都王叶楚月联系到一处去。 叶楚月颇具天赋,武学造诣很高,凡人一道和年轻一辈的翘首。 但这次剑星广场的讲座之局,环环相扣,跌宕起伏,把人性、人心算计得淋漓尽致不说,那料事如神的程度能把人惊出满背的冷汗。 叶楚月虽说是于九万年前诞生,而根据诸神之日所窥所知,叶楚月至今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哪能有这样深沉的心思? 傅苍雪瞧见了侍者脸上毫不掩饰的不屑之情。 他问:“你是在不屑她的凡人道,还是不屑于她的下界身份,又或者是,二者俱都有之?” 侍者低下了头。 沉默。 “是——”傅苍雪喉间溢出了一丝轻笑,“你乃中界之人,面对上界之尊的压迫,你觉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当有鸿鹄志,你想得天道眷顾。但面对上界的天才,你又会觉得,她生在下界那等贫瘠的地方,应该有着猪狗不如的人生,凭什么凌驾在你之上,你可是中界人啊。” 他白发如雪面似水,娓娓道来,声调平缓却是一针见血戳中了侍者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侍者顿感羞愧。 “世人皆如此,不过人性尔。” “严于待人,宽于律己。” “并非见不得他人的成就,只是见不得原被自己踩在脚底的人能够一飞冲天,倒不如她直接便是上界之尊,你也好心服口服。” “记住了,永远都不要去低估、轻视任何一个人。” “尤其是在你之下的人。” “她从深渊走来,千锤百炼,身经百战,她,不容小觑。” 傅苍雪缓缓地抬起了眼睫,银白发灰的瞳孔,像是清雪之下的寒潭,藏着这个世上最可怕的暗潮。 他看着李太玄逃窜消失的方向,冷峻的面庞,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叶楚月。 如若此局的背后之人是你。 那—— 可就太好玩了啊。 …… 他喜欢和聪明人博弈的过程。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人生快哉美哉不过如是。 而一点点地凌迟、杀死世上的聪明人,那更是痛快之事。 把人生绘制成一幅沉重的历史画卷,堪称精彩。 …… 各方的逮捕之下,李太玄断尾求生般,又舍弃了半段真身玩了个声东击西方才逃出了这天罗地网。 然天大地大,何处是家,举眸看去荒凉而苍茫,这广袤的寰宇之下,竟无他李太玄的容身之处,过往种种恩怨和璀璨之辉煌,俱都如过眼云烟,更似手中流沙指缝里的风,怎么用力都抓不住。 一落千丈的反差对比深深地刺激着李太玄。 他躲在山洞一角,瑟缩着半副真身极其地怕冷,绝望地看着降下来的夜幕。 仔细瞧去,便觉得那夜幕像是野兽的深渊巨口,随时吞噬掉他。 “云烈!” 李太玄咬牙切齿,迸发出刻骨的恨意。 只可惜,像他这样的人,连骨头都没有。 早已在元神出窍之际,丢了肉身和四肢百骸。 “本座定不会放过你!” “终有一日,本座能东山再起,会卷土重来,等到那时,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本座要一口口吞掉你,要把千刀万剐,把你切碎千万段,以你的真身烈火烹油!” 他像是一个恼羞成怒的失败者,愤怒之余,用最恶毒的语气去痛骂,仿佛如此就能痛快一些,但—— “咻。” 寒风咻咻,灌入山洞。 李太玄冷得躲在了角落之中。 抱着自己,还不如街边的流浪之人。 最起码对方还有健全的身体。 真身压低修为到了极弱的程度。 除非有所机缘,并且有浑厚的底蕴,以真身为基点,重塑肉身。但尽管如此,重塑肉身都要漫长的岁月,更何况诅咒的黑气如跗骨之蛆。 且是不死不休地跟着的他。 “滚!滚啊!给本座滚!” 李太玄瞪着眼睛,想要用手扒拉掉那一圈黑色的诅咒之气。 他害怕。 他更愤怒。 真身在张牙舞爪。 但不管他怎么做,都摆脱不掉诅咒之气。 正因如此,世人才会无比惧怕诅咒的存在。 而沾染半点诅咒的人,都会沦为整个修行界的最底层。 李太玄只觉得压抑,仿佛有一座高山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这会儿,有一行散修之人,路过山洞,带着阵阵凉风进来歇脚了。 李太玄怕得不行躲在最角落里。 若他被发现了,定会被这群散修给炼化了的。 炼化强者真身从而攫取,能够获得强大的力量。 这样的诱惑,寻常人等很难抵御得住。 第2173章 世事无常叹唏嘘 散修者们在黑魆魆冷清清的山洞之中围着篝火相谈甚欢。 “剑星广场之事,诸位都看到了吧,要我说啊,那李太玄真不是个东西啊。看起来是桃李满天下的剑客名师,实际上,那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干人事。早年夺人剑魂,还配为长老?” “相较之下,隐老的剑道更胜一筹,老先生当真是大义,剑魂归来,还用剑魂缝补我们的界面压制。” “是啊,当下谁不知道,下界被叶楚月给封印了,就怕上界之尊的魔爪伸到我们这里来。” “到时候,海神界就不只有一个落魄的大夏王朝了,整个海神界等到日后都将不复存在,成为那群人进入诸天万道追求仙神之境的踏脚石罢了。” “………” 散修们对李太玄的骂声,使得李太玄一使没能小心翼翼地藏稳当,便暴露了一丝气息。 “诶?这是个什么东西?” “那看起来好像是真身之气。” “我了个老天爷啊,那好像是李太玄的真身,李太玄逃到这里来了。” “李太玄先前好歹登过鸿蒙榜,虽不是魁首,但也是个剑道大能,不如哥几个平分了这真身,各自炼化?” “好主意。” 就这样,这些触摸李太玄脚踝都奢侈的散修者,俱都恶从胆边生,贪从心头起,将李太玄围堵起来,巴不得分而食之。 李太玄满面惊惧,脸色煞白如纸。 散修者简单粗暴的攻击之下。 李太玄不得不现出了真身。 “放肆,都放肆!” 李太玄瞪着眼睛扯着嗓子尖声大喊。 “你们,怎么敢的?” “本座是李太玄,你们这群蝼蚁,也配炼化本座?” “吾乃万剑山李——太——玄!” “尔等这群宵小之辈猪狗不如,是有眼无珠不识泰山,那云烈给本座提鞋都不配!要不是本座棋差一招,何至于着了他的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李太玄惊惧大叫。 散修者们气力如刀剑般锋利逼人。 无不是迅速果断朝李太玄斩来。 甚至连废话都不想多说几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太玄痛苦地叫出了声。 真身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痛感比肉身要强许多倍。 气力锋芒就差把李太玄的真身戳成了个筛子。 李太玄是生不如死啊。 “哥几个,且,且慢……” 较为年轻的散修,突然语无伦次,面露惊恐之色。 “怎么了?”其他人看来,诧异。 年轻散修指向鲜血淋漓的李太玄,“那,那是什么?那该不会是诅咒之气吧?” 散修们立即打起了精神,聚精会神地看过去,却是猛地一震,瞳眸赫然紧缩! “那就是诅咒之气,我的天老爷啊。” 被诅咒缠绕的真身,谁还敢炼化。 不要命啦? 散修者们吓得逃到了最边缘。 一溜烟就互相抱在一起。 李太玄则趁此机会,突破气力交织的攻击,冲出了山洞, 好在这些散修之人都是实力较差的底层修行者,否则真要把命搭在此处了。 他劫后余生松了口气,而后猛烈地汲取着山野间清新的空气,冷风里充满了落叶枯枝的味道。 他低头,诅咒之气黑如墨。 他自嘲苦笑唏嘘这命运的无常,没想到反而是这诅咒之气在关键时刻救下了他! “吼!” 山野的高等魔兽,牙齿沾染着毒液,闻着真身气味猛烈追来,一口咬在了李太玄的臀部,而后发出了呕吐的声音,直接把李太玄从嘴里吐出来,嫌弃的同时惊觉是诅咒之气,连忙蹬着六只蹄子狂奔到溪水边疯狂地漱口了几十次还心有余悸。 诅咒之气,野鬼都嫌。 李太玄则疼到在地上痉挛颤动了好久,方才缓过气来。 他就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路边的野狗,都想来吃他一块肉。 李太玄可悲的发现,这等时刻,唯有人憎鬼嫌的诅咒之气才能护他周全。 因而,当他再次想要逃走的时候,不仅不去掩盖诅咒之气,反而还强行把诅咒之气弄得招摇过市一样,那等模样,就像是行走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点一盏火把照亮。 只是乍然看去,这诅咒之气简直就是滑稽。 …… 剑星广场,废墟狼藉。 一场大战后,剑客、修行者们无不是感到唏嘘。 她们见证了一代剑道大能的陨落,跌入低谷,尘埃不如。 还见证了冉冉升起在废墟里垒砌出来的新星。 仅用十日不到的时间,就扬名立万,从籍籍无名到海神界剑道的北斗之尊。 “晚辈顾小柔,拜见师父。” 顾小柔冲出人群,单膝跪在了楚月的面前。 楚月戴着斗篷看向了顾青绿的妹妹,眉眼柔和了几分。 “吾等拜见师父!” 剑客们又齐刷刷地跪下了。 没人会想到,这斗篷之下,是那凡女。 更没人想到,云烈以剑魂传话道出的大师姐,还是凡女月帝,叶楚月! “都起来吧,这些虚礼可以免了,老朽与在座诸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今日之事,在座诸位,都是同生共死的交情,故而,老朽想在这片废墟,以剑星为名,共筑高楼,随时欢迎天下志同道合的剑客和有才之士。英雄不问出身,只凭一腔热血孤勇。但盼勇士,入我剑星。” 剑指星辰,当永垂不朽。 楚月高声说罢,四下沉寂过后,响起了无尽的狂欢。 这日黎明破晓,灾难过后破败的废墟之上,剑星司,迎来了新生。 剑宗的弟子们悻悻不敢表态。 顾小柔、罗鹤等倒是激动不已。 剑宗弟子暗暗骂了骂那浑水摸鱼不嫌事大的罗鹤。 玩剑的都知道,那修刀的罗鹤,不管去到哪里,俨然都是个搅屎棍。 那些远道而来,共抵诅咒的修行者们,最是血液沸腾,原成为剑星司的第一批人。 “诅咒蔓延,吾等与老先生共同抵御,天诛地灭,吾等与老先生同生共死,能入这剑星司,是吾等三生有幸。” 小黑听到这话,就竖起了耳朵,浑身写满了不高兴。 他是什么很贱很脏的东西吗? 为什么要抵御他? 他做了什么吗? 小黑两眼迷茫,委屈又哀怨,眼泪不争气地掉落下来,用小魔王织好的毛线擦了擦眼泪,哪知这小魔王不知哪根筋搭错,非要追着他打。 小黑逃窜的过程中,撞掉了朱雀的最后一根鸡腿,踩破了轩辕修的话本,陡然变引众怒,被揍得嗷嗷大叫。 楚月听到动静,笑了笑,而后抬眸看向远方,眸色沉了下去,杀机凛然而闪。 她不追杀李太玄的真身,是丹田爆破,真身速度之快难以追上。 但小狐狸在李太玄的身上留下了气息,便能锁定李太玄的位置。 现下,李太玄虽只有一缕残身,但也可做到物尽其用,不去浪费一丝一毫。 …… 夜里,李太玄抱着诅咒之气,浑身虚弱。 这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当下能够保持安定足矣。 直到他听见脚步声,虚弱的他,立即睁开了眼睛,瞳眸陡然一缩。 是!云烈! 云烈怎么可能过来? “是你!”李太玄发出了沙哑的声音,浑身抖动了下。 他想不明白,云烈是如何找到的他? 就连判官府的人,都拿他没办法! 晚间雾色弥漫,那秀颀如火的身影,沉默不语,优雅泰然,一步一步走向他,修长的双手,戴着纯黑有质感的手套,慢慢地摘掉了头上的血红斗篷,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庞,用那浅金色的眸子,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李天玄。 第2174章 一步一环算计内 夜沉如水,雾色深深。 当李太玄看到那一张面庞,整个人宛若毛骨悚然了般。 他脆弱不堪的真身,此刻不住地颤抖,瞪着的眼睛猩红如血,死死地注视着楚月的身影,呼吸急促的同时胸腔也跟着起伏而动,张了张哆嗦到痉挛的嘴唇,方才自己因惊骇欲绝而说不出话来。 楚月勾唇一笑,戏谑地看着他,幽幽问:“很惊讶吗?” 李太玄紧咬着牙,用尽力气,却好似哑了般,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来。 楚月轻声叹:“玄公莫非忘了,你放弃讲座的初衷,就是想祸水东引到本王的头上来。” 李太玄神情恍惚,脑子嗡鸣作响却空白,在激动的情绪之下,疯狂地思考着连日来发生的事。 他忽然发觉,那日叶楚月打破历史开启镇龙道场女修的先例,倒像是提前知晓他要讲座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他一怒之下,暂停讲座,而后便是剑客自戕、万象剑道等一系列的事…… 每一步。 每一环。 竟都在她的算计之内。 “为,为什么?”李太玄问。 “玄公作恶多端,本王当赐你报应。” 她笑着走到李太玄的面前。 二话不说。 身形微动。 精神力却汇聚为超强的劲刃风暴。 似有龙象之力,瞬间扫荡开来。 直把李太玄的真身扫飞到了十丈以外的地方,如断线的风筝般重重地摔下,身上还燃着一阵阵的诅咒之气。 突地! 适才还在十丈开外的楚月,竟到了他的身边。 李太玄刚想爬起来。 楚月一脚踩在了他的胸膛之上,睥睨往下,冷嗤了声:“玄公认为,本王为何要给你诅咒之气呢?自是希望本王没来之前,你能在这野兽出动散修历练的荒野,得一丝苟延残喘。看来,玄公利用诅咒之气庇护己身,已然是深谙其道了。” 李太玄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不得挣扎。 闻声,更是满面惊惧。 这叶楚月,竟连诅咒之气都算计到了。 那心思缜密的程度,让他冷汗津津,脊椎骨都弥着一股凛冽的寒意。 “云烈,是……是你师父!” 李太玄真身在挣扎之中扩散开了无数的裂痕。 每一道裂痕,都有鲜血在汩汩地往外流。 真身之血,每一滴都能滋养土地。 楚月不言,冷淡地看着李太玄,“听闻,真身若不破灭,即便碎裂,也能重组?” 她笑了。 一双本该有仙神之气的眸子。 竟有妖邪之气。 就像是一个极端的疯子。 灵魂扭曲下的血腥。 阴暗不似日光照之下的正道之人。 李太玄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浑身震颤,“叶楚月,你,你想要做什么?” 楚月面无表情,利落抬手之际,掌心赫然出现那把血族之刀。 她挑起眉梢噙着若有似无的邪气,歪头之际,扯开了一抹粲然到无邪的笑,旋即浑身凌厉发狠到连路过的风都已冷凝,只见她手起刀落,狠毒异常,直接一刀将那真身腰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太玄痛苦的咆哮之声回荡在广袤的山野。 幽暗一夜,血溅三尺。 李太玄双手抓着地上的泥土尘埃,强烈的求生欲使得他拼命地往前爬。 楚月拖着血族之刀,斗篷无风自吹。 她像是一个没有感情冰冷机械般的屠夫。 跟在李太玄的身后,满身肃杀气,且锋芒毕露。 李太玄回头看去。 “轰!” 刀锋绽血雾,暴戾撕长空! 一刀下来,直接斩在他的脊椎骨。 “啊,啊啊啊啊。” 李太玄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而这一刻,他情愿于山洞死于那群散修之人的手中,也好过这般。 叶楚月她根本就不是人。 是屠夫。 是恶魔。 是厉鬼。 唯独不是人! 他疼痛难忍,真身裂开,当真沦为了那悲惨又可怜的断脊犬。 这会儿是怨恨没有了,毒辣也没有了,不想要报复回去,极端的痛苦和恐惧之下,只希望老天开眼给他一个利索的死法。 楚月打了个响指。 神农之力呼啸而过。 治愈着李太玄的真身。 便见半透明还泛着乳白色光却涌鲜血的几段真身,如墨汁般,互相融合到了一起,只是比之先前,还是太弱了一些。 李太玄刚松了口气。 那如芒在背的惊悚感,再度传来。 他趴在地上满身泥土脏污回头看,瞪大了眼睛,灰浊的眸子倒映出了那把杀人闪暗光的刀。 血族之刀,劈砍往下,又将他分裂。 如此周而复始。 在绝望之中新生。 在新生后分裂。 他为刀下鱼肉。 他下意识用尽力气往前爬,明知是不可能,也想要爬出这片炼狱。 但那一抹血色,如影随形。 她提着鲜血淋漓的刀,逼近李太玄,如恶鬼。 她问:“玄公意气风发,而今这是怎么了?怎么如丧家犬了?当年夺人剑魂的狠厉是去哪了?这苦楚,家师云烈能尝,怎么就你尝不得了?都是爹娘生养的人,凭什么你道貌岸然还能高枕无忧享富贵佩荣光,旁人就能零落尘埃碾做泥,遭你践踏?李太玄,便问你,凭什么?!” 刀光闪烁。 血液飞溅。 那真身断了又断,合了又合。 楚月沉喝之声,如平地雷,轰然炸裂在李太玄的脑海之中。 他已无力往前爬。 被迫承受分裂。 这一日,他尝尽了刀锋斩真身的滋味。 宛若是下了十八层地狱般不得好死。 …… 小黑瑟瑟发抖,害怕得抱紧了脑壳。 他害怕。 陡然回想了楚月刀斩诅咒黑海的那一幕。 真可怕。 但他抬眼看去,这四处空间的诸位,好似习以为常。 轩辕修看话本,嫌人写得啰嗦。 朱雀打着哈欠,寻思着何时补上鸡腿。 小魔王用黑海之水洗毛线。 小黑哑然失语。 这…… 都是一群什么鬼啊。 …… 晨曦时分,曙光斑驳映山野。 李太玄破裂的真身再度恢复。 那提着刀的女子,又在走向他。 像是索命的黑白无常,勾魂鬼差。 他开始怕了。 真的怕了。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叶楚月,求你,放过我。” 他想不通。 那样谦谦君子人如玉的云烈,为何会有这么狠毒如刽子手的徒儿。 他打心底里的恐惧,这一夜刀斩折磨,血染山野,循环往复,斩碎的不仅是真身,还有他引以为傲的意志。 第2175章 老修,该认真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了,放过我吧。” “放过你?” 楚月笑了,冷峻的面庞龟裂开了一丝残忍之色,冷血如野兽。 她在山野笑,晨曦的微光细碎映下。 她提着刀,斗篷之上都是李太玄分裂斩出来的真身之血。 楚月笑到眼泪飞溅,眼梢泛起了红。 “我今朝放过你。” “当初你可有放过家师啊?” “你没有!李太玄!你没有!” “砰!” “啊啊啊啊啊啊啊。” 楚月一刀斩下,李太玄真身再度被斩开,分裂。 神农之力续上。 “砰!” 血族之刀落下,似有摧城之力。 刀刃裂开他的真身,连带着这片土地都劈裂开了。 楚月红了眼,一双异瞳,直接现了出来。 当李太玄看过去,充满了惊惧。 叶楚月这个人的身上,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神秘? 楚月着魔了一样。 她当真像是个屠夫。 秋风四起,林野瑟瑟。 她发了疯,红了眼,恨不得把李太玄给碎尸万段了去。 直到—— 这日傍晚,斜阳西落,漫天都是迤逦堆叠的火烧云映入眼帘,穹顶无垠,晚风送来了木槿花的清香,淡淡的却沁人心脾,止住了楚月的恣睢暴戾和屠戮之心,而被她小心翼翼收起的半副剑魂,血迹斑斑的木槿花盛放,抚去了楚月心头的狂躁偏执和眉间戾气。 楚月闭上眼睛,泪水顺着异瞳往下流。 再睁眸,她便竭力地勾起唇角笑,眸色柔若水,“不砍了,我不砍了。” 她收起了血族之刀,天穹顿起了震耳欲聋轰然而至的惊雷声,随即,大片的阴霾遮住了傍晚的霞彩,淅淅沥沥下起了叫人发闷的雨。 一把缀满黑红为色的油纸伞,打在了楚月的上方,为其挡去了这场无端的雨。 楚月侧眸看去,身侧是那秀颀挺拔气如青箬的男子,修长如玉的手,轻握着伞柄。 “怎么不好好休息?你应当养伤,李太玄之事我能处理好的。” “你能处理好他,能处理好自己的心情吗?”夜墨寒问。 楚月抿紧了唇部,眼眶通红。 她知道,该往前看了。 她万般都知道。 但那心绪固执,也是万般不由人。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 她由衷而已。 “他夺了小老头的剑魂。”楚月低声说。 夜墨寒轻叹了一声,一手执伞,一手轻抚楚月青绸般的墨发,使得女子的脸庞埋在了自己强而有力的胸膛,山间清冷,他一如从前,特意用气力使得自己浑身暖烘烘的,特别是这怀中温热透华服。 “我知道。” 他垂眸,嗓音温润,轻轻地安抚着楚月的情绪,轻瞥了眼奄奄一息的李太玄,那真身的状态,足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但再多的苦厄见骨都是咎由自取。 人不能,只作恶,而不去还债。 六道轮回,谁也逃脱不了报应。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罢了。 楚月深吸了口气,贪婪着留恋这份独属于抱枕的温热。 小雨纷纷。 阴霾天。 此处是宝地,眼下为良人。 “抱枕。” “嗯。” “是不是该回上界了?” “不急。” 先前他日以继夜近乎病态在七杀天去修行,为的就是能陪她久一点,再久一点。 楚月敛起思绪,勾唇一笑,瞳色渐渐地退下,浅金色的眼眸,倒映出了油纸伞下剑眉星目的男子,宛若是天人之姿,依稀透着几分界面压制所导致的虚弱。 “在想什么?”男子问道。 “那可,太多了。” 在想何时能一拳震碎万剑山。 何时通天登天梯。 何时为流光海域之下的白骨山讨回公道。 何时掀了这洪荒三界繁荣的假象,踩着那些虚伪之神的尸体建出新的秩序。 “那就,一件,一件来。”夜墨寒面颊流露出几分笑意,看着楚月的紫眸有着光,他这一生荒凉灰暗,曾嗜血恣睢过,也曾举步维艰过,唯有眼前的女子,如初升的朝阳般,那一缕乍破夜幕的微光,治愈他此生,“我们,一起来。” “好。” 楚月与他相视一笑。 最纯粹的感情,在这风雨如晦血淡淡兽惶恐诅咒蔓延的山野之中。 凌云鸿鹄志,当携手与共并驾同驱站高山,登天去。 而后,便将李太玄的真身收起、炼化。 “老修。” 楚月以意识喊道:“该认真了。” 轩辕修的存在很特殊,是残魂的状态。 到了海神界后,更是与海神界的修行文明互相排斥。 普通的修行者,哪怕是天才中的天才,自下界而来,在锦绣乾坤包罗万象的海神界,都会感到如沧海一粟般的迷茫,更别提只是一缕残魂的轩辕修了,而这李太玄炼化的真身,能助轩辕修立锥之地。 正在翻动话本的轩辕修,动作顿住,抬起睫翼,用狭长的眼睛看向了楚月。 “小叶子既是怎么做,朕岂有不从之理?” 他满面认真,不再是往日里的吊儿郎当,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气质倒显得卓绝斐然如冠玉。 “啊啊啊。”李太玄在被炼化的痛苦之中醒来。 楚月以神农之力为鼎,将李太玄置放于其中。 以雷霆、真元和强悍的精神之力三管齐下,迅速炼化李太玄的真身。 “叶楚月,你要干什么?你想炼化我?” “真身,难道不就是用来炼化的吗?” 楚月眉梢轻扬,噙着清浅的笑,如看一具冰冷的尸体般,淡漠无温情。 “不——”李太玄摇头,脸色白到吓人,“叶楚月,求你,放过我,我愿为你做牛做马,只要你放过我,你要本座做什么都可以。当年云烈之事是我之错,但也并非全是我一人之处。” “你知道些什么,说出来。” “你愿意放过我。” “或许呢。” “当年云烈,年轻气盛,过于鲁莽。万剑山容不下他,又想要他的一身天赋,方才引诱我如此。师兄傅苍雪,便是代万剑山步步引诱我的人。叶楚月,冤有头债有主,你该找他们!现下,可放过了本座吧?” 李太玄面上乞求讨好,奴颜媚骨之态,内心满是杀伐意,帝王相又如何,不过还是个年轻的女子,到底会动容。而他大丈夫能屈能伸,危难之下就算下跪又何妨? 此乃大丈夫所为! “轰!” 炼化之力,蜂拥而至。 密密麻麻,便如万箭穿心。 “叶楚月,你——?!” “真可惜啊,让你失望了,本王言而无信了。” 无尽的风暴之中,她墨发飞舞,对着李太玄一笑之,眼底潋滟的光泽,竟衍生出了几分妖冶。 压榨掉最后利用价值的李太玄,直接便炼化为三千气息涌入轩辕修的体内。 他闭目,再睁眼,如剑光凛冽,开帝王之气。 楚月唇角轻勾,眸底幽冷现锋芒。 往后作战,轩辕修、陈苍穹,都能助她一臂之力,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这海神界,也该乱上一乱了! 第2176章 他当不了好人,他生来就是要吃人 轩辕修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光华,不再是残魂的状态,宛若有肉身般的实质。 “看来,这么多年的话本,不能白看。” 男子狭长的眉目噙着浅浅地笑意。 楚月眉梢轻挑,“数年如一日阒然地,暗无天光独自处,不就是为了今朝吗?” 旁人不懂。 她却清楚。 轩辕修看似无所事事,每日只沉浸在话本里。 实则,在顿他自己的道。 此外,数年时间,使得二人相当默契。 再加上轩辕修是由残魂得李太玄真身恢复的肉身。 也就是说,来日作战之时,会和楚月的契约兽一样,或为盾甲、或为利刃,且那等灵活锋利,是契约兽没有的。 轩辕修与陈苍穹,一柔一刚,如八卦太极,阴阳协调。 这—— 便是楚月突破到真元境后,所创造出的新法! “沉寂,不是为了锋芒出窍,是为了永恒地沉寂。” 认真起来的轩辕修,不再是素日里的玩世不恭,声如山泉流水般的好听,他直视楚月的意识之身,说:“让我成为你的影吧,小叶子。” 一明一暗。 他是暗。 数年时间,顿悟之道,便是这影。 他已不是当年在诸侯国叱咤风云傲视群雄的轩辕修。 他是无所事事,一缕孤魂。 “好。” 而魔神空间,陈苍穹闭目修行,钢刀一般的右腿,在幽暗之地闪着锋镝之气的寒芒,把小黑吓得瑟瑟发抖,饶是他这咒神是人世最邪恶的气息之一,见此情形,还是有些胆小无助,颇有几分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毕竟,他能嗅得到,那陈苍穹腿上的狼骨钢刀,是…… 她的孩子。 来自虚空的坏种。 小黑心有戚戚却又直勾勾地盯着那一把狼骨钢刀看。 见陈苍穹专注于修行,犹豫了会儿的他,悄悄然地来到陈苍穹的身边,黑海汇聚了爪子状态,轻轻地摸了摸陈苍穹的腿。 倏地!陈苍穹睁开眼睛,暗闪过锋利的光。 只一眼,小黑就浑身僵住,还有几分被抓包的窘迫。 他甚至都不敢去看陈苍穹,冷汗潸潸怕到不行。 就在他以为陈苍穹要一刀斩来的时候,陈苍穹调整了坐姿,伸长了一条腿,竟方便他观望,且耐心详细地说来:“这条腿,原是狼腿,那孩子的诞生,也是一段不堪的历史,逼不得已,才如此,你若要碰,且小心些,此刀锋利,你当心。” 小黑愣住了。 他像是个年幼无知的孩子。 侧过头看着陈苍穹。 一张黑魆魆的脸上,有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 此刻正充满了震惊诧然,泪眼汪汪的,感动到变形了。 他为诅咒之气,亦如妖风肆虐,不详之物,人人见之怕之称之为晦气,安定盛世容不得,乱世兵荒马乱更是群起而诛之。这些年来,一直被封印在镇命器内,接受摧残、折磨,那狭小逼仄的天地,是他唯一的自由。他憎恨这人世,怨怼每一个人,每一个生灵,他的存在即是毁灭。 但从未想过有一日,会遇到一个女子,残暴而狠毒,斩他千万段,却又会循循善诱,牵着他的手,带他去一个新家,新家里有很多奇葩,哪怕他也是其中之一。 还有一个似人非狼的女人。 看起来很凶。 却会提醒他当心。 从未有人这般待他好。 他喜欢这样的新家。 哪怕他时常被揍。 他想,定是那些个奇葩,嫉妒他独得主子的宠爱。 嗯,一定是这样。 …… 陈苍穹对上小黑的眼睛,笑了一下,眉眼稍加慈和,伸出手轻摸了摸小黑的头发,像摸狗一样,温声说:“别难过,以后把这当自己的家。” “你不怕我吗?”小黑问:“我可是,咒神哦,诅咒的咒哦。” 他发起飙来,很吓人的。 巅峰时期,这洪荒三界,都会被阴霾笼罩。 血流成河。 毁天灭地。 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怕什么?怕一个小孩吗?” 陈苍穹倒是觉得这小黑甚是有趣。 小黑眨巴了两下眼睛,感动到无以复加。 “主子。” 他说。 “嗯?” 楚月正在和轩辕修钻研修行技法,闻声,懒洋洋地应了下。 这小黑是个话痨,无孔不入,且如新生的婴儿般,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哪怕是诅咒之气,只要好好引导,便会有一番作为。 “我,想当个好人。” “不对,我——想当个好诅咒。” 可是…… 诅咒哪有好的? 诅咒二字,便是万恶之源了。 小黑思及此,失落地低下了头,眼泪快要流出来,却还是憋着。 他生来即是诅咒,天和地乃至于万物恶源孕育出了这样的他。 他不是人。 他也当不了好人。 他生来就是要吃人的。 “小黑。” 楚月柔声宽慰道:“你已经是个好人了,佛道有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人是未来佛,佛是过来人,纵有万里之路,当始于足下,且是一里一里,一步一步去累加,只要你行在路上,只能翻过这座山,看到那一片湛蓝的海。届时,你会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一代传奇,而不管过去多久,你的传奇色彩,永不会褪。” “真的吗?” “试试看?” “嗯!好!我要试!” 楚月眉眼噙着笑意。 诅咒如困兽。 她又何尝不是?、 居于深渊,举步维艰。 偏有坦荡荡的野心,想逆天改命。 双手沾满血腥,也要走一条正道之路。 她的道,她的正,自由她来言说,流言蜚语,风霜雪雨,又或是刀山火海,都撼动不了一丝一毫。 小黑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一身漆黑燃着可怕的诅咒之气,与无辜的神情和眼神里的向往形成了究极鲜明的对比。 楚月流露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与往常的帝王之气厮杀的暴虐戾气显然不同,她低低问,如来自远方的风,草也入道,花也入道,“小黑,你——被月光沐泽过吗?闻过木槿花香吗?看过埋着狸奴的坟吗,可否去过深海之下见白骨山,入酒馆看死去的秩序观落叶十年一日之孤独?” 小黑侧耳倾听,全神贯注,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泛起了一丝乍然的涟漪,需要聚精会神才能捕捉到,那淡淡然如水波纹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要破茧而出一样。 第2177章 听说那里死了一只猫 内心即将破窍的冲动,使得小黑浑身紧绷,眼睛里流露出了向往之色。 主子所说的这些,他不曾见过,也没看过。 他被镇命器操控。 宛若一把没有思想的剑。 世人指哪打哪。 譬如李太玄将镇命器镇在天诛地灭阵中。 他便要诅咒整个剑星广场。 后来。 李太玄操控不了镇命器。 他连李太玄一同诅咒。 他动了动脖子看向旁处。 神农空间有一座小小的坟。 听说那里死了一只猫。 主子师父留下的剑魂,盛开的木槿花,和别处的花儿很不一样。 他用诅咒之气,循着主子的元神,去找寻主子的过往。 这一次,用心去感受了。 主子和他一样。 尚在襁褓之中的主子,就被丢进了无间地狱。 被挖了眼睛。 哪怕是多年以后。 被母亲丢在月台。 被学院丢弃。 哪怕长安城人人都嘲笑过她。 她却护卫了那一座城,那一个国。 山上墓孤独。 海底有白骨。 世人求仙追神。 她还是她,当年一将功成万骨枯的的楚神侯,不管何时何地怎样的处境,她都在踏踏实实走这一条凡人之路,哪怕千疮百孔遍体鳞伤,淌着血河过岸也要求一个人间正道只为问心无愧。 小黑睁开湿润的眼眸,木然不语,讷讷地看向了楚月。 “主子。” 他抽抽搭搭地说:“原来,你也适合当诅咒。” 小狐狸懒倦疲惫,斜睨了眼这脑子不好使的诅咒。 轩辕修眉梢一挑暗藏几分戏谑,修长匀称白皙如玉的手将破布揉作一团,好笑地看着那新来的小黑。 “兴许吧。” 楚月并未反感小黑无意识的一句话,只勾起了温柔如水的笑意。 “路还很长,好好走,坚守良知与善,世有极端,却不可作恶。诅咒能害人,有时候也能保护人,是非善恶,不过一念之间。懂了吗?” “懂啦懂啦。” 小黑兴奋雀跃,眼里仿佛冒着光火。 那天真的模样,倒是让朱雀、小魔王都不由侧目。 楚月笑了笑,眼底染上期许之色,倒是有些期待在不久的将来后,所谓诅咒的小黑又会是何等模样。 …… 剑星广场,剑客们尚未散去。 一来是要在被诅咒的废墟之上,共建出属于他们的剑星司。 二来也是因为诅咒之气肆意蔓延,镇命歌谣吟唱,每一个人都沾染了诅咒,不敢随便走动,害怕把诅咒带到其他的徒弟,传给旁人,顾小柔、赵追岳等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讨论如何解脱诅咒的桎梏。 “赵追岳,这事是你们引起的,你们要负责到底。” 顾小柔冷眼瞧着赵追岳,“虽说被逼无奈,但做了就是做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受到诅咒的伤害,休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小柔姑娘,我会的。”赵追岳点头道。 只是这诅咒,他也不知从何解起。 自古被诅咒的,需要诸多的天材地宝去磨灭。 而镇命歌的诅咒,又属于万恶之源。 以赵追岳的本事,根本解不掉。 “啧——” 旁侧传来了一道笑声。 赵追岳侧目看去,就见赵寒玉踏步而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两手环胸,眉间悬针显露出几分凶狠之意,宛若蛰伏的豹子般,野兽一样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赵追岳,冷嗤:“狗一样的东西,要我说,你得给深受诅咒荼毒的诸位赔命,若我是你,就自刎于废墟,给在座的诸位谢罪,而不是在这里假惺惺的虚伪,叫人看着就感到恶心。” 这赵追岳和赵寒玉之间,有一段渊源。 父辈算是堂兄弟。 赵追岳父族没落,寒门之子。 但他争气。 偏是去了万剑山。 故此—— 赵寒玉的双亲,没少拿赵追岳来类比,让他多次感到不痛快。 而今找到机会自然少不了见缝插针的羞辱。 赵追岳自知理亏低头不语,身侧同罪的剑客就要起身亦被他拦下。 当务之急是解除诅咒。 李太玄之事让他没脸做人。 只想着解除诅咒,为过去身不由己的自己而忏悔。 “怎么不说话了?” 赵寒玉冷笑,“真是好强好大的一个天诛地灭阵,好狠好晦气的一个镇命器,害得我们这些跋山涉水千里迢迢赶来听讲座的人,囿于此地,深陷诅咒,大好的一生就要给毁了。赵追岳,这责任,你负得起吗?” “说够了没?” 顾小柔眉头紧皱,不顾长兄的阻拦,猛地起身挡在了赵追岳的面前,微抬下颌瞪圆了杏眸怒视比自己高上不少的赵追岳,“动辄自刎就能解决事情了?事情的主谋是李太玄,或许背后另有高人,现下还没完全定论,只等判官府去彻查。你若能耐,就去找到李太玄逃走的真身,或者去万剑山质问为何会让李太玄这样一个无能无德之流成为众弟子的长老。而不是在这里趾高气昂。” 赵追岳闻声,垂眸看着那一抹裙摆,唇部紧紧地抿起。 顾小柔一贯如此,外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虽说凶如野猫,实则最讲义气。 想到这,他笑了笑。 赵寒玉看着顾小柔,皱紧了眉头。 而就在这时,几缕金色的圣光折射而出。 一把金色圣剑,破云急掠,悬于众人面前,登时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那是剑宗的圣剑长老?” 圣剑长老,顾名思义,并非人族血脉,而是远古的一把圣剑经过多年的风霜沉淀凝聚出的剑灵,不仅开了智,还如同人族垂垂老矣的前辈,且在海神界的剑道有着德高望重的地位。 剑光金华,潋滟如霞,充斥着神圣而不可侵的气息,于剑前汇聚出了人形轮廓,却不见眉眼,只能感受到强盛的压迫气息。 只见他一挥手,圣剑为中心,将此地给覆盖了。 “圣剑前辈,这是做什么?” 顾小柔问道。 “尔等背负诅咒之气,暂且禁锢,等到诅咒之气消去,再开此禁锢。此举,是为了海神界的天下苍生着想,诸位当以天下大义为首。” 众人闻声,脸色骤然一变。 这不就是变着法子的坐牢吗? 而且还是老死不得出。 毕竟关在一团,诅咒之气根本就去不掉。 第3178章 还有一丝生而为人的刚烈 众人倒抽冷气,寂静片刻陡然喧哗,心有不满。 哪怕是那些心怀大义前来剑星广场的人,此刻都觉得的不痛快。 心甘情愿舍生取义愿作马前卒的凛然大义是一回事。 被人被迫,又是另一回事。 但圣剑长老出身剑宗,又是难得的剑灵,地位之崇高,寻常人也不敢随便忤逆,特别是修剑的人。若是被剑宗盯上了,岂不是堵住了剑修似锦的前程? “圣剑长老,此举恐有不妥。” 赵追岳沉思了会儿,脚掌点地御剑于空,隔着剑光囚笼看向了圣剑长老,抱了抱拳颔首道:“在下剑道弟子,赵追岳,请圣剑长老和剑宗三思。在场的修行者们,为了避免诅咒弥漫,都留在了此处,长老此举,恐是会喊了在座诸位的心。还请长老收回成命为好。” “你是,赵追岳?” 剑裂苍穹,锋镝前的圣光人影,即便看不清眉目,但当他看向赵追岳的时候,赵追岳便有种如芒在背且头皮发麻的感觉,只能硬生生地忍着这份压迫,直视长老。 倏地,他痛叫了一声。 眼皮下意识地闭上。 剑光闪过。 他的双目鲜血淋漓。 身体便如抛出去的石,自半空的剑身之上往下坠落。 “追岳!” 顾小柔担心地喊了声。 赵追岳往下掉的时候,自己及时控住了身子,立刻调转气力,运行于体,五气朝天,在眼睛血茫茫看不见的情况下,回到了剑身之上。 他摸索着找到圣剑长老的方向,再次抱拳:“请剑宗收回成命,莫寒人心。” “你和李太玄沆瀣一气,实乃一丘之貉,竟也有脸说这道貌岸然的话,当真是不怕害臊。” 圣剑长老冷笑,威压骤开,如高山赚蝼蚁,天崩地裂是以毁灭,强悍的力量让见者毛骨悚然之际,头皮都觉得灼热难耐了。 “令堂见到本长老,亦要夹着尾巴做人,而你,天赋纵在他之上,品性却不及万分之一,实在是该死。今朝剑星广场之轰塌,此等废墟之景,诅咒横行,伤及海神界根本的事,是你等和李太玄一手造成。作恶之人,哪还有逍遥快活的理由。” “既是如此,本长老今日就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惩治你这满身罪愆的剑道孽障吧,下去面见赵家的列祖列宗,当要记得忏悔。” 话音落下之际,金色光华闪耀刺目又神圣的重剑,折射出了无尽的光华。 万道锋芒,如离弦之箭,矛头直指废墟广场上的赵追岳。 赵追岳双目流血止不住且是难以睁开。 他浑身发颤。 在剑道强者的眼前,让他去直面死亡还临危不惧不变色,他做不到。 但让他后退,他也做不到。 老先生说的是。 人做错了事,得认。 得弥补。 “请剑宗收回成命,莫要寒人心。” 赵追岳还保持着作揖行礼的姿势。 他面朝圣剑弯下了腰。 眼睛里的鲜血滑过脸庞一滴一滴往下流。 如这废墟的熏风里,开出的美丽花儿。 凄惨,悲壮,还有一丝生而为人的刚烈。 尽管他的四肢冰冷,浑身在发颤。 尽管他害怕到嘴唇发白。 他没后退。 无数剑客无不是仰头看向了赵追岳。 人性使然,让他们喜欢不上赵追岳。 但此时见赵追岳挺身而出,却又深受动容。 “孽障,受死——” 圣剑长老的权威不容挑衅。 更何况,能有机会弄死赵追岳这一伙万剑山的叛徒。 弄死一个算一个,日后对万剑山之指控的威胁就会少一些。 故而,圣剑长老看似恼羞成怒,实则心里门清,盘算得明明白白,也算是给了万剑山一个人情。 “轰!” “轰!” 万道锋镝之气齐齐地震颤。 然后迸发!暴掠! 要将那赵追岳给万箭穿心戳成个血淋淋毫无生机的筛子方才肯罢休了。 而就在此时,黑云压境,飓风谡谡如晦,诅咒之气,倾覆了一整片天。 万道剑光即将刺穿赵追岳身体的那一刻。 赵追岳固然失明,但修行让他感知惊人,特别是生死存亡这一刻。 他浑身僵住,害怕到不行,脑袋空白,心想完了。 废墟四周,一道道目光汇聚于此。 只见赵追岳的前方,竟然凭空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人披着红色的斗篷,有一双黑手套。 人们说她年迈。 却是身手矫健。 神秘庄严和危险如魔的气息相结合,吸引着人侧目。 众人只见,那一身血红的斗篷竟在以肉眼可见的,像泼墨般的浓稠,被诅咒的黑所覆盖,竟独自一人,挡去了万道杀气如雷的圣剑光。 她那样的一个人,不算高大,却像是巍峨的青山般,让人想到了伟岸。 楚月略微耷拉着头,而后缓慢地抬起,一身懒倦,偏生犀利,几分戏谑,带着邪肆,嗓音沙哑如滚雷,斗篷下的眼睛直视那剑灵长老:“这般不由言说就动老朽的人,会不会太忌惮了些?” “云烈?”圣剑长老皱眉,有着深深地忌惮。 正道讲座的剑客师者,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诅咒之气? 可以说,云烈一人的诅咒之气,比这整座废墟还要猛烈。 真够吓人的。 圣剑长老往后退了些。 “老朽的意思是——” 楚月冷嗤了一声,“我的人,不是你能动的。” 她一挥衣袍,诅咒斗篷翻滚,万道剑光直接如火山喷发般,在电光火石之间,竟是原路折了回去。 圣剑长老当即以凝聚出剑法光阵挡下这一击,又后退了几步。 “诅咒?” 诅咒之力?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诅咒之气,赶忙拿出七五丹碾碎成干净澄澈的液体,擦拭才碰到的黑色诅咒。 圣剑长老蓦地看向了楚月,“云烈,你疯了?你竟然操控诅咒之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你简直就是枉为人师!” 楚月不言,回头看向了赵追岳。 赵追岳满面血泪。 “疼吗?”楚月问。 “属下无能,属下不疼。” “你这眼睛,怕是不成了。” 楚月叹了口气。 “若能为过去赎罪,就算此生双目失明,属下也无悔。” 第3179章 为人间鬼魅,游正邪裂隙 赵追岳发自脏腑,语调诚恳,如佛前的信徒,平缓真挚与满面血腥对比明显,四下的修行者们再看向赵追岳时无不是心情复杂,欲言又止。 “你很好。” 楚月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日后,没人敢动你了。” “云烈,他可是与李太玄同流合污之人。”圣剑长老的七五丹液清洗干净诅咒,又往后退了些,方才厉声道:“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是不是好人,老朽有眼睛,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诶,无需外人来指点,阁下这般僭越当真是有剑宗长老的风范。” “再者,剑宗的长老都能不是人了,何须对老朽座下的弟子挑挑拣拣,看来老朽是真给您脸了呢。” 楚月回身看去,尽管斗篷遮住了面庞,却似乎有凌厉凛冽的眼神穿透洞悉长空而过,落定在了圣剑长老的身上,话语里虽有敬词,但却丝毫不给面子,这等张狂连被围堵的修行者们都惊诧了几分,讶然之余,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爽。 赵追岳双眼失明血流不止。 听到弟子二字的时候,袖衫之下的双手轻轻地攥起。 弟子—— 像他这等人。 对于万剑山来说,已是废棋一步。 天诛地灭阵的事,传了出去颜面无光。 他先前甚至还咄咄逼人地质问过隐老。 而现在,老先生说他是—— 弟子。 能成为老先生座下的弟子,他何德何能,又是何等的荣幸? 赵追岳的嘴角微微地勾起,神情柔和了几分。 稍稍缓慢的血泪,这会儿源源不断往下流。 而这一次,是为老先生而流。 他深知老先生留下他和提魂灯相关的万剑客弟子是别有所图。 或许是抨击万剑山,揭开万剑山不堪的一幕。 又兴许是在来日,成为指向万剑山的证据之一和一把锋利的刀。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想为老先生肝脑涂地万死不辞一番。 只因老先生值得。 这是李太玄旧时讲座高居长老之位所没有的。 “别怕,我来了。”楚月低声宽慰。 “好。”赵追岳扬起了脸,展露出了粲然纯粹的笑容。 圣剑长老顿感颜面无光,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深深地忌惮着楚月斗篷之上的诅咒气息,便冷哼了一声说:“诅咒肆虐,伤及众生,云烈,你就不怕害了这群修行之人?还有尔等,身上的诅咒之气已经够浓郁了,最好是离云烈远一些,否则便如跗骨之蛆,永世难消。” 远方高空无人注意,云间横列一方流光玉案,张宴盘膝居于蒲团之上,执扇轻摇袅袅茶烟于九霄之上,犹若游戏人间般俯首看这一场还算得上是有趣的闹剧。 这会儿,楚月提着赵追岳,一道从剑身高空掠下,稳稳当当而落。 她落在赵寒玉和剑宗弟子的附近,便见这一群人外加三三两两的剑客下意识退避。 以诅咒为衣。 与黑暗相融。 为人间鬼魅。 游正邪裂隙。 …… 世人权衡利弊,纵然老先生大义,己身受损之际,哪还能为老先生的拥趸?圣剑长老尚且不是人,早已看透这人性的参差与丑陋了。 圣剑长老挥出的一道剑光,将废墟广场的禁锢,撕裂开了一道口子,宛若九死之时唯一的生门,漂浮海面的独木,登时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只是那一道生门残蕴着圣剑长老的气息,依旧让人望而生畏,不敢轻举妄动。 “立下誓言,此生不与云烈有任何关系的人,即刻能出此门。” 剑灵苍劲浑然的声音,响彻于此间天地,宛若天雷骤降,震荡着众人的耳膜。 “鄙人赵寒玉,愿以掌血引天规地煞,法则域内立此誓,此生不听云烈讲座,不与云烈为伍,不入云烈麾下。” “嗯。”圣剑长老甚是满意这赵寒玉的所为。 赵寒玉笑了笑,当即从这撕裂的生门之中逃出。 之后不少人跟着立下誓言。 “在下秋武璟,此生不入云烈门下。” “在下吴舟山,……” “在下路云海,……” 有赵寒玉之流和剑宗弟子们起了头,三三两两的修行者和剑客们纷纷出了此生门。 赵寒玉回头看来,“罗鹤,你一个修刀的,凑这种热闹做什么。我奉劝你,赶紧出来,你真不怕把这肆意恣睢万般邪恶的诅咒之气带到人皇御刀山去吗?跟在你身旁的师兄弟已经被你祸害了,你还不知及时止损?” “罗某行事,就不需要赵公子来指手画脚了。” 罗鹤摇开折扇,红衣如火,俊如美玉,天生自带一股画中仙的妖冶之气。 他看着赵寒玉,咧着嘴笑,而后合拢折扇歪了歪头,拔高了声调赫然道:“御刀山公孙长老亲传弟子,愿与云烈老先生共进退。” “顽固不灵!”赵寒玉怒甩袖袍。 罗鹤剑眸澄澈清明,却有嚣张之意和极致的放浪形骸。 他笑来狂妄,再高声:“毕竟,世上既有罗某这般侠肝义胆之人,当然也需要如赵兄这等胆小如鼠过河拆桥的宵小之辈,若无衬托,罗某何来的风光?” “你——” 赵寒玉瞪目。 这罗鹤是出了名的搅屎棍。 尤其是那一张嘴,能说到人头皮发麻的程度。 空有一副好皮囊,却不干人事! “还有何人要出此门?”圣剑长老之声响起。 楚月沉眸不语。 剑宗的圣剑长老用意,便是为了把剑宗那些弟子名正言顺送出去。 而要生死追随留下来的修行者们,则能理直气壮禁锢在这废墟自生自灭。 但圣剑长老不会想到,她刻意施展诅咒之气,也是为了让赵寒玉、剑宗弟子等人滚出她的地盘,刚好看一看哪些人能够重用,在关键时刻不退缩有胆识的人,才能在她麾下谋一番皇图,干一出大业。 “我不出!” 顾小柔红着眼睛说:“镇命歌来时,我们所遭受的诅咒之气并不算多,定是师父承受了最多的部分。我顾家女郎,可不是知恩不报的白眼狼,这生门,谁要出谁去出,这誓言,谁要发赶紧去发,发完了赶紧滚出去。” 第3180章 当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顾长子欣慰地看了眼临危不惧的妹妹,而后犹豫少顷,还是决定留下来。 作为家中长子,所思所想会被小妹成熟稳重许多。 他既沾染了诅咒之气,回到翠微山顾家,也只是给家中带来烦恼。 再加上他确实很欣赏老先生,这些日的讲座、剑魂缝补位面禁制、护佑座下信徒,这桩桩件件的事,总归是会吸引些志同道合的人,譬如他,只是他背负的枷锁要重,很难做出一时冲动头脑发热的事。 “我们都要跟着老先生一起。” 赵追岳身边的剑客们高声喊道,字字都是心甘情愿。 现下的他们如过街老鼠,已无往日万剑山弟子身份带来的尊贵。 老先生一而再再而三的庇护。 若他们不能留下来共患难,倒不如一早死在李太玄的手上得了。 让圣剑长老诧然的是,虽说从一线生门之中走了不少人,但跟留下来的所对比,根本就像是海中沉石,不值一提。 怎——怎会? 那一抹剑灵之光,正闪过疑惑之色。 似是百思不得其解。 人性本恶。 权衡利弊,才是人族最该做的事。 又怎会为了云烈而留下来?他想不通。 “赵寒玉这群人,当真是该死。” 顾小柔隔着光华绚烂的禁锢之阵,恼怒地看着得了自由的赵寒玉之流。 兄长却在身侧,发出了一丝轻笑,眉目温润极尽宠溺。 她偏头,杏眸微瞪,“阿兄,你笑什么?” “小妹,你可想过,今日所为,既得罪了赵家,也开罪了剑宗、万剑山,对翠微山的顾家,会带来许多麻烦。”与其说顾长子是在询问,倒不如说是细水流长循循善诱般,娓娓道来。 顾小柔眨巴了两下眼睛,不再有方才的气势,软了几分。 “阿兄……我……” “但你觉得你,错了吗?如若重新来一次,你还会走同样的路吗?” “我没错,我还会。” “不,小妹,我们错了,我们都错了。” 顾长子轻叹了口气,目光悠远地看向了昏暗的天穹。 乍然的剑光,凌人的盛气如华彩,那奢贵无不是彰显着弱肉强食的可怕。 顾小柔轻颦了颦眉,疑惑不解地望着多愁善感的兄长。 翕动殷红的唇,却是不知从何道起。 “我们如此,青绿何尝又不是如此?” 顾长子无奈,“当初她随萧憩前往大炎城,却自我与翠微山、顾家割裂,孤身一人追随叶楚月,想来,也是如我们今日这般。小妹,我们质疑她,最终,理解了她。” 世难有两全,但总要往前走。 顾小柔神情恍惚,而后低下了头。 先前因此顾青绿追随叶楚月之事,她郁闷丧气了好久。 而今倒是释怀了。 “不是理解她。” 顾小柔抬头,眼睛明亮,坚定道:“是成为她。” 顾长子一愣,旋即失笑,点头应了一声“对”。 “轰!” 生门已关。 禁锢枷锁永存。 圣剑长老堵住了剑客们获得自由的路,居高临下地望着这片废墟,以及废墟上的人。 赵寒玉、剑宗蛇图弟子等纷纷御剑到了圣剑长老的身边,恭恭敬敬的低头颔首,乖声说:“吾等,见过剑宗圣剑长老——” “嗯。” 圣剑长老淡淡回了声,悄无声息间,加重了自己身上的剑光,便可形成更强的防御,且不易察觉地拉开了些许的距离,似是害怕沾染到赵寒玉等人的诅咒之气。 要知道,他是一把来自远古的剑,能够存活至今,还风生水起有头有脸,靠得就是小心谨慎。 这恐怖如斯的诅咒之气,是万万沾不得的。 “云烈,你虽为新秀,但也是剑道师者。” 圣剑长老端起了有模有样的架子,沉声道:“剑宗顾念你之情,只是诅咒之事涉及太多,稍有不慎就会危害众生,只是禁你于此,还望你不要介怀。” 他换了一副言辞,倒真将那道貌岸然演绎得淋漓尽致。 围聚在楚月身旁的修行者们恼羞成怒。 连带着对剑宗都觉得不如往日光辉璀璨了。 这短短的数日时间,万剑山也好,剑宗也罢,都让人心寒。 “圣剑老兄说的是。” 而让修行者们再度震惊的是,换了一副嘴脸的不仅仅有圣剑长老,还有深受他们钦佩和敬重的老先生。 当下,一双双眼睛无不是看向了楚月,固然身缠诅咒之气,但却有着清澈的愚蠢。 圣剑长老疑惑地看着楚月。 倒不觉得一身刺头和反骨的这人,能陡然之间变得如此听话懂事了。 楚月斗篷之下掀唇而笑,语调缓和道:“剑宗乃海神界剑道之最,能人辈出,天才诸多,亦如高山伫立经年历风霜而不塌不陷不裂。” 圣剑长老闻言,很是受用。 只是感觉有几分不对劲。 总觉得,弥漫着若有似无且不可言说的诡异。 这厮若是凶他一顿,这诡异倒还能减少几分。 “而圣剑长老您,更是诸多长老之中最不可替代,最特殊的存在。”楚月唇角勾笑,“世有剑灵,衔远古之华,浸历史之河,时至今日,还能为一方北斗者试问古往今来能有几人,圣剑老兄你是这第一人,是这普天之下第一流。云某对老兄你早就心生崇拜如高山仰止,今日一番过招可谓是不打不相识。” 圣剑长老的老脸骤红了一下。 虽说,道理是这么道理,话也是实话,但大庭广众之下这般听着,还是会有那么几分害臊的。 “咳,咳咳。”圣剑长老为了掩饰难以遏制的羞耻,干咳了几声。 楚月继而道:“听闻剑宗,赏罚分明,公道至上,颇有执法队的风姿,还有剑道执法队的美称。先前有修行者,好人好事,受剑宗褒奖,今朝老弟我不要什么褒奖,只是觉得若厚此薄彼了,会让有心人去小题大做。” “焉能不要?”圣剑长老当即说:“你以剑魂慰众生,花开两面一升天二朝地,自是要的。剑宗,少不了你的赏赐。” “这,不太好吧?”楚月叹了口气,“还是不了,到时候,若是旁人觉得云某是沾了老兄的光,还让老兄以后如何在剑宗立足,岂不是要受人白眼,那可就是老弟我万般的不是了。” 第3181章 只有诅咒漫天的诅咒无尽在天地之间 “本座乃剑宗长老,谁敢说本座的不是?给你的,你便受着,是你该得的,磨磨唧唧做什么。” 圣剑长老的身影轮廓在话音落下之际登时隐入了背后的巨剑之中。 那火急火燎如风驰电掣,在遽然间就回到了剑宗。 倒不是他有多爱听人奉承。 只是旁人奴颜媚骨曲意逢迎惯了的底层,说得天花乱坠,圣剑长老也不会去多看一眼。 反观这云烈,刚正不阿,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先前还训斥过他。 这等人的赞赏,反而显得难能可贵,对圣剑长老来说是非常的受用。 剑宗,富丽堂皇仙云缥缈如雾蒸腾的长老殿,七彩光淡淡,每一把金色宝剑自成椅背,前方则是偌大华贵的椅子,尚在剑宗的长老们都聚集在此,只为等待废墟之地的结果。 其中一方剑椅的前方,坐着一位闭目养神的白发之人,周身仙雾氤氲,泛着乳白色的光,不似凡尘俗,倒像谪仙人,正是那李太玄的师兄万剑山——傅苍雪。 “什么?!” 剑宗长老沸腾不已,或手执拂尘,或专注擦剑,或捋黄须者,无不是惊声交织落满地,不可思议地望着回到长老殿的圣剑之光,仿佛听到了什么破天荒的笑话,好笑之时带着几分愠怒。 “圣剑,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那云烈当初可是被逐出万剑山的人啊。” “是啊,若褒奖他的话,给与相对应的身份,岂不是在打晚间山的脸?” “且不说这些,云烈此人,从前无声无息,突然出来就惊动海神界。此人矛头直指万剑山,当谨慎对待之。圣剑兄,你一贯是个谨慎的,今朝怎么糊涂了?” “………” 圣剑长老听到那些声音一个头都有两个大了。 怎么同样是长老。 这群人就不能像他这样高风亮节,再大气一些? 一个个小肚鸡肠的毫无容人之量,真够好笑。 “不是。”他不耐烦道:“本座说话,诸位都没听懂吗?那云烈在面对天诛地灭阵的功勋时,是众人有目共睹的,这世上的人又不是瞎了眼没了心的傀儡,都有脑子有思想能看清楚明白。李太玄为求自保,暴露出了提魂灯的事,再加上李太玄是万剑山长老。此事一出,各地俨然声讨,只不过不敢声讨到万剑山面前去,怨声载道肯定少不了。此举也是为了平民愤,怎么本座一把剑都能想明白的事,尔等真是空长了一副身躯偏生装了个狗脑子。” 这圣剑长老生起气来,同为长老平起平坐的那几位亦有所忌惮。 圣剑长老没好气道:“给个好听的空名,送点剑宗的宝物,她被关在剑巢法则的禁锢之中,自生自灭,哪还能真做什么?” 狗脑子,一群狗脑子。 连他的面子都不给。 “圣剑兄莫急。” 傅苍雪优雅地睁开了一双银灰眼瞳,平静似深海,更像一场数九寒冬的大雪落在荒芜的旷野上,“此事,还需共同商榷,虽是空名,但关乎剑宗,不得不小心为上。” “本座寻思着,此地是剑宗,还不是你万剑山吧?” 剑宗旁的长老忌惮傅苍雪和万剑山。 他又不忌惮。 他连人都不是。 “圣剑兄说的是,此事傅某多言了。” “傅苍雪,倒不是本座针对你,有何小心的,你便说,云烈之事是不是各方关注?剑宗前年出了那一档子的事后,一蹶不振数载,而今若是有人借题发挥,又该如何自处?而且你们万剑山下,还有个人皇御刀山,随时去夺三山之位。给个尊贵的虚名,又没有实权,一些贵气但又不是稀世珍宝的东西,又怎么了?” 圣剑长老很卖力。 毕竟云烈当众赞赏他时,也是如此的卖力。 傅苍雪看着这圣剑长老就有些头疼。 不是人的东西。 虽说多年谨慎,但一不小心的时候就会很轴很执拗,也由不得旁人去多说什么。 “圣剑,既是如此,那你可对此事作保?” “作保便作保。” “………” 长老殿,有关于云烈身份头衔和玉牌的事,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只见悬于高空暗云之下,众目睽睽的重剑前方,光芒再度汇聚。 圣剑长老故作神秘地咳嗽了几声,九曲回廊般兜兜转转卖了几个关子,方才把剑宗的消息带回,“云烈,鉴于你讲座有功,诸剑客受惠,以剑魂融入界面压制,将大部分诅咒融于己身的情况,剑宗授你执事长老之位,此玉牌和剑宗勋章你且收下,至于宝物,稍后一并给你。” 他将象征着荣光的剑宗勋章和身份玉佩一并丢入了法则禁锢之中,悬浮在了楚月的跟前,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圣剑老兄,可能有悔?” “剑宗行事,从无悔字之说。” “那便够了。” 楚月低低一笑。 圣剑长老疑惑不解地看了过去。 暗忖没见过世面的小老头儿就是容易被所谓的惊喜给感动。 只是那笑,叫他有些瘆得慌。 莫名有种不好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并且以剑灵之力,把赵寒玉几个弄到了自己的跟前,方才有了几分安全感。 难不成—— 他打算克扣剑宗所赠之宝物的事,被小云老头发现了? 不应该啊。 还没开始克扣呢。 赵寒玉不解地看向了楚月,“你笑什么?” “这是你跟老先生说话该有的态度?”顾小柔不悦道。 “身缠诅咒多疾病满厄运,这样的老先生,顾小姐,你觉得,赵某应该用怎样的态度说话呢?”赵寒玉虽说身上还有诅咒之气,但收获自由,却不用和云烈共处一地,与顾小柔等人的窘迫对比之下,格外地神清气爽,还有了些食欲。 “圣剑老兄这般说,云某就放心了。” 楚月说罢,斗篷之下展露了满面的笑容。 师父当年被万剑山驱逐。 从天才,落为尘埃。 对于剑客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如今,剑宗授勋客卿职位,虽说是挂名无实权,但多年过去,峰回路转又一春了。 她叶楚月可以走任何的路,以任何的方式去往上,或潜行于黑夜,或大刀阔斧在人前,人云亦云的流言蜚语对她来说没有半点杀伤力,影响不了她心里头始终如一坚定似钢铁的大道。但师傅不一样,她希望云烈这样一个被作恶者于历史的长河之中抹去了名字的人,会挟满身荣光,以大道正统的方式,出现在众生的视野里。 “轰!”楚月抓过身份玉牌和勋章的那一刻,斗篷翻飞,飓风涌动朝四面八方横扫而去,诅咒之气形成风暴肆意蔓延,丝丝缕缕无数又无数以最快速度肆意地缠上了光华潋滟生辉的法则禁锢,遮天蔽日废墟之上尽是一片黑暗连月光都看不到只有诅咒漫天的诅咒无尽在天与地之间! 第3182章 世人能退,佛不可退 诅咒之气蔓延在天地四方,滚滚黑暗的气息遮住了人眼,宛若末世降临的那一刻,禁锢内外的修行者无不是瞪大了眼睛,充满了惊愕地看着眼前风起云涌黑海滔滔欲封天的画面,倒映在一双双黝黑的瞳眸,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刹那惨白了下去。 “诅咒?镇命器?” 圣剑长老浑身抖动了下,第一时间钻入了悬于高空的剑身之中,并且躲在了赵寒玉等人的身后,充满害怕地望着这一幕。 诅咒之气,可荼毒万物,不仅仅是人族的血肉生灵。 “怎么会这样?” 黑雾之中,赵寒玉瞧不见清晰,只知自己吓得两股战战,连逃跑都忘了,如扎根的大树般在原地一动不动,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浑身都在不可遏制地发颤。 但很快,诅咒黑雾渐退不少。 赵寒玉这才发现,最为恐怖的诅咒气息,都在法则禁锢的范围内,并未逃出禁锢。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而松弛最多的人,自然是那圣剑长老。 点点光华自剑身之中掠了出来,汇聚成了剑灵的人影轮廓,依旧在那高处睥睨众生端起了圣剑长老的架子。 圣剑长老扫了眼赵寒玉等人,摇摇头,冷声道: “怕什么?这般模样,成何体统?活在世上,不管发生何事,都要做到波澜不兴,才算是一个合格的修行者,一个真正的剑客。罢了,到底是年轻了,在这险恶之世摸爬滚打了几年,终究会沉淀下来的。” 赵寒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其余从禁锢生门逃出来的剑客,亦是沉吟不决。 诸多人偶尔看向圣剑长老的眼神多有怪异。 圣剑长老闷哼了声,继而看向禁锢内。 黑云翻滚,邪恶血腥的海水滔天。 以旁观者的角度从外朝内看,就像是具象化于肉眼之中的十八层地狱。 过多的诅咒之气足以达到侵蚀的效果。 而这法则禁锢范围中的诅咒之气的深厚程度,用恐怖如斯来形容都不为过,只怕会让云烈、罗鹤、顾小柔这些人侵蚀得连骨头都不剩。 圣剑长老轻叹了口气,目光之中还有几分不舍。 难得有个这样崇拜他的人。 还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师者。 怎么说没就没了。 “真是个没福气的老东西。” 他喟然道:“这执事长老的头衔还没完全正式挂在剑宗和鸿蒙榜,你倒是先陨命了,非要死的话,也不知晚个一两日。” 赵寒玉等俱都是一阵后怕,脊背俨然惊出了阵阵冷汗,湿透了衣裳,皆在庆幸自己明智的抉择,于关键时刻一鼓作气逃出生门,而不是在这禁锢内等死和那满身诅咒的云烈共沉沦。 “还好,还好寒玉兄喊我们一道出来了,此等劫后余生,真叫人心惊不已啊。” 身侧的剑客友人抬手轻拍胸膛,且是惊惧未定的模样。 赵寒玉眼角余光淡扫了眼,嘴角轻轻地勾了起来,颇有几分自鸣得意的胜利。 “是啊,还得是寒玉兄有先见之明。” “要不是寒玉兄,只怕哥几个骨头都不剩了。” “………” 赵寒玉戏谑地朝法则禁锢内看去,面庞是若有似无的笑容。 黑雾渐淡,诅咒退散。 隐约可见,一个个盘膝而定的人。 巨剑一震。 赵寒玉瞠然地看了过去,不敢相信自己眼下所望。 “他们的肉身还在?” 那样浓郁充盈的诅咒气息下,肉身怎么可能还在? 得要死无葬身、魂飞魄散才算是正常的情形啊。 “寒玉兄,你仔细看,这些人的身上,都有好浓的诅咒之气。” 赵寒玉蓦地伸长了脖子紧缩起了瞳眸聚精会神地看了过去,“诅咒缠骨,晦气加身,永世不得安宁,生前死后皆厉鬼,永不得善终。这是最怨毒的诅咒之气,会生生世世携带在身,百里之内必有影响,蔓延于骨髓深处,就算脱胎换骨鼎炉熔了全身,都消除不了这等诅咒。” “不仅如此。”圣剑长老接过了话茬说:“世世代代永相随,若诞下子嗣,孩子生来就是被诅咒过的胎儿,虽有血肉之躯,却终究会和孤魂野鬼一样游荡于无垠的人世遭受摧残与折磨无止尽。” 圣剑长老说这话的时候,浑身还泛起了一阵寒意。 当年,他亲眼见识过诅咒的厉害。 虽说法则禁锢内的诅咒不及当年所见。 但诅咒到了一定程度,翻天覆地,吞噬寰宇,以生灵为肥来灌溉且壮大,血腥之中肆意蔓延,乃是无比正常的事情。 恰逢此时,一道佛光乍现在这晦暗不明的法则禁锢外,吸引了赵寒玉的注意力。 佛光猛撞禁锢。 经文涌动。 随着逐渐狂猎的风来。 只见那僧人于无尽的昏暗,驱散开浓稠的迷雾,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他赤着的双足,因苦行万里而沾染了新旧伤痕交错凝聚的血液,手执紫金禅杖,身穿百家衣,脸上还有一道血色的刀痕,是他遁入空门前被妹妹的刀所斩。 凶狠的刀疤,与他的一双圣佛之眼格外不同。 “他是……楚凌?” 赵寒玉拧了下眉头。 大楚尊贵不凡的皇子,沿着天梯跌落海神界。 从此加入佛道,成为这海神界的苦行僧去普度人世的苦厄。 此事倒是在中、上两界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楚凌,诅咒之气横行,退后!”赵寒玉道。 “世人能退,佛不可退。佛若退,何人来渡众生?” 楚凌淡淡然说完,单手置放胸前,禅杖划过长空,口中振振有词诵读着经文,罡风四起带着金色的佛道金纹,无限地撞击法则禁锢。 “你在做什么?剑宗法则禁锢,岂容你破?” 圣剑长老怒喝。 楚凌已非大楚的皇子。 且在诸神之日公然站在了叶楚月的身边。 那也算是与大楚撕破了脸。 他唯一让人忌惮的就是大楚皇子这个身份,除此之外,什么佛道信仰什么渡众生苦厄万般都不值一提。 赵寒玉嗤笑了一声,“楚凌,你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真把自己当成了圣佛不成?你为了叶楚月和大楚恩断义绝,但叶楚月何曾在乎过你,她眼里根本就没有你这个的兄长。” 第3183章 月光几许淡如水,秋夜枯枝崩于地 第3183章月光几许淡如水,秋夜枯枝崩于地 赵寒玉永远都无法理解楚凌的做法,叶楚月自襁褓时期就流落在外,何故要为了这样的人,和大楚撕裂。 而且叶楚月对大楚的做法过于狠辣。 “楚凌,诅咒之气能侵蚀你的佛光,若你沾染,永世追随,你当真不怕吗?”赵寒玉大声呵斥。 这群人的生死说白了,和他关系不大。 但楚凌若是得以侥幸,把法则禁锢给打开了,使得诅咒之气宛若决堤的大海往外涌,他们这些获得自由的人,岂不是要深陷其害? 楚凌不语,站在法则禁锢的边沿,看着诅咒之气盛行。 权杖和经文,带起了神圣的佛道之力,注入法则禁锢。 高空云霄书案前,张宴换了个姿势坐着,低头往下看时,喉间溢出了一丝轻笑,低声自语道: “放屠刀,立成佛,一点佛光借月渡诅咒,从此是佛也是月。好,好妙!” “轰!”陡然起了闷雷般的声响。 便见一把把剑光座椅,围绕着此地,悬于高空,形成了森严的光圈阵法。 “楚凌,你可知罪。” 傅苍雪盘膝坐在其中之一的宝剑座椅之上,垂首俯瞰,淡声道。 “贫僧不知,何罪之有。” 楚凌缓抬眸,眼底闪烁着经文的金光。 “你破禁锢,是要诅咒之气横行。” 傅苍雪厉声开口。 楚凌目光清澈面如止水,缓和又平静地注视着宝座上的那些人,“诸位又怎知,横行的是诅咒之气?” 傅苍雪微微愣住。 楚凌不言,看向了西边。 “月亮,快升起了。” 他说着旁人不懂的话语。 傅苍雪和宝座座椅上的剑宗长老们互相对视了眼,皆有几分疑惑。 而后便见,法则禁锢内,有了淡淡的动静。 只见悬在半空的楚月,不再如背负诅咒枷锁的雕塑,终于有所动作。 “剑之道,人之巅。佛之道,月之天!” 她心平气和,语调没有起伏,就像是往常那样讲座,哪怕落在圣剑长老、傅苍雪的眼里是那样不合时宜。 “诅咒腐朽在天,化腐朽为神奇成事在人。” “佛月加身,诅咒为剑。” “诅咒为衣,佛月双刃。” “诸位,这一课,如何呢?” 楚月低低地笑,平淡之中透着几分极端的癫狂,那是来自于她骨子里的桀骜。 而这一幕,深深地震惊着剑宗长老、傅苍雪,包括是赵寒玉等人。 “老先生,这一颗,甚好。” 罗鹤发出了低低的笑声,耷拉着头而盘膝入定的他,眼睫半抬,幽幽沉沉的眸噙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妖气。 仔细看去。 包括罗鹤在内的这些人。 早已分辨不出了衣裳本来的颜色。 只有诅咒为衣。 这样骇然阴暗的境况下,还能开设出讲座。 而这样的讲座,堪称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唯他云烈是也。 “诅咒讲座?”剑宗的长老见多识广一把年纪,却甚是不解。 剑道的耆老师者,以诅咒开设剑道讲座。 这样的事情,不管何时何地知晓,都会是同样的骇人听闻。 “苍雪。”其中之一的长老看向了旁侧的白发之人。 傅苍雪凝眸如寒潭,似是没有听到剑宗长老的声音,一心只盯着法则禁锢内的情形看。 “不,不对,那不是普通的诅咒。”他低语自我困顿,眼前似有灵光稍纵即逝。 “不是诅咒,那会是什么?” 剑宗长老不解地看向了楚月。 傅苍雪循着楚凌的视线朝天穹的尽头看去。 夜幕降临,月光几许淡如水,秋夜枯枝早已崩于地。 “轰!” 天崩地裂声。 法则禁锢出现了无数裂缝。 傅苍雪蓦地看去。 却见以楚月为首的这些人,密密麻麻,黑压压被诅咒的修行者们,满身的诅咒之气竟被月光所取代。 先前的诅咒有多么怨毒,而今就象征着怎样的祝福。 以诅咒入骨,开后福。 佛月双道,为盾为刃为己。 月之天,人之巅。 人之道,佛之道。 万象道! 这一切,都在万象内。 是人是佛是万象。 是月是剑是诅咒。 变幻无穷,不离其宗。 是好是坏一念间。 菩提一叶尚有三千界,随心而变是为神。 不不不! 这是神性啊…… 这该是神道才有的。 月光加衣,佛光点缀。 太阳西沉,明月初现的这一刻,化诅咒为祝福,打破往常秩序,完全符合万象之道的法则。 同时,月族月光祝福之力的出现几乎是惊动了整个上界,而当他们知晓这样巨大磅礴的祝福之力竟然是来自于诅咒后俱都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仿佛在怀疑这么多年修行造成的认知是否带有问题了。 大风起兮。 楚月看向了楚凌。 楚凌也在看着她,对她一笑后,手中禅杖破禁锢,一道裂痕如蛛网扩散且迅速,适才还强悍的法则禁锢瞬间消失,宛若无数的金色碎光漫天飞翔。 她以月光、佛光,就是要让诅咒顿悟出祝福。 她原有华山老君的舍利子,她原是不愿把楚凌拉入这浑水之中。 佛月本源。 唯有如此,才能破此局。 此外,月族尚未出世,就会再一次震惊上界。 尤其是当年残害过月族的人。 祖女觉醒之时。 月族就会出世。 她要洪荒三界的人,都记住月族之名。 “嗤,嗤嗤嗤——” 细碎的声音响起。 然后便是突破的光华交织。 每个剑客都在突破。 被诅咒的那一刻,那是许多人此生之中唯一一次接触到了神性。 哪怕只有一闪而逝,就能受益匪浅直指人生的尽头还回味无穷。 因祸得福的他们,随身佩戴最称手的一把兵器,被注入了佛月之力,且还多了诅咒盾甲,永生携带。 这一幕,直让赵寒玉之流看红了眼睛。 若他们未曾走出生门,是否也会拥有这样的机缘? 等……等等! 赵寒玉蓦地瞪大了眼瞳,似是想到了某一种的可能性,身上四肢百骸像是爬过了酥酥麻麻的虫子,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在发麻,喉咙都紧到生疼。 难,难不成…… 老先生云烈一早就算好了,不想把福祉分享给他们,等到他们离开之后才使这么一出来破法则禁锢?但这样一来,剑宗若没有祛除入骨诅咒的法子,他们岂不是要一生携带这诅咒之气?! 第3184章 熠熠生辉犹如当年楚神侯 第3184章熠熠生辉犹如当年楚神侯 赵寒玉察觉到楚月的意图,胸腔内登时起了一股子的无名火四肢亦跟着酸溜溜的,望着那佛月双光诅咒加衣嫉妒红了眼,那是海神界历史沉淀滚了多少年才偶然乍现出的无线趋向于神性的瞬间,竟然就这样失之交臂的,让他痛定思痛,一动不动。 嫉恨交加心绪复杂的又何止他一人。 每个从生门逃出来的修行者,这一刻的脸色无不是黑沉如墨。 “诅咒,还能这样用?” 圣剑长老探出个脑袋,疑惑地看着禁锢破碎下的场景,宛若是古老的画卷,带出了神秘而庄严的气息,似若吞天诅咒,末世讲座,意志和智慧无穷限。 哪怕很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人间师者,有云烈,是海神剑道之福,而这些先前还身中诅咒之人,更是三生有幸了。 “诅咒不侵,万邪退散。” 楚月淡声说:“今与诸君,得诅咒之体,老朽之荣幸。” 她起身,微作揖,洵洵儒雅细碎光华之中,漫天的金色好似神的低吟。 得此机缘的修行者们面面相觑,只好似做了一场很长的梦,醒来时分便是万般的惊喜,一场在诅咒风暴生和死里的讲座,是洪荒三界多少人踏足万里路都求不来的机缘。 便见废墟四周不可计数的修行者们,齐刷刷地起身,动作统一,朝向云老,不约而同地稽首行礼,“云老讲座,吾等感激不尽。” 傅苍雪望着这一幕,眼皮剧烈地跳动。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次的讲座之后,云烈不仅会在海神剑道留名,这种冲击震撼甚至会扩散到了海神界的每个角落,乃至于是上界。 而这一切,似乎都在云烈的算计之内。 他看着那鲜红如血的斗篷,陷入了疑惑之中。 如若说,眼前的云烈就是那月帝叶楚月。 当真可能吗? 一个半步真元凡人道。 凡女登天痴心妄想。 一个轻而易举就废了李太玄,甚至还直接撼动了万剑山和剑宗。 叶楚月不过二十来岁,这般年轻的年级,能够尊王称帝已是青史留名,当真能化身云烈素手搅风云半个月的时间就荣登剑道讲座第一人? 而这时,云上的张宴,握着一层盈辉的罗盘宝器,古铜色为主调,雕刻牛角龙瞳的复杂图腾,边沿镶嵌着几枚菱形的水晶。 水晶之光互相折射。 牛角化作羽翼。 龙瞳缓缓地睁开。 早已将废墟广场所发生的一切记录了下来。 “有意思,有意思得很。” 张宴低声一笑,饶有兴味地望着这一幕。 他的目光落定在了楚月身上,半眯起眼眸凝视了半晌,方才接着说: “隐老,送你个好东西,功成名就之时,可别忘了我张某人。” 此物乃龙牛羽角,类似于千行神卷,专门用来收集记录各式各样的画面,精彩处更是绘声绘色,精妙绝伦。 张宴从一开始就拿了出来,打算分派到上、中两界。 “老先生。” 张宴轻笑了一声,“这回,你可要出大名了。” 不管时光如何流逝。 在后世纷飞的岁月里。 都会有人记的,曾经有人,无限接近于神性。 张宴身前的桌案前,长空扭曲,光影斑驳,发出“嗤嗤”的声响,肉眼可见的是,逐渐出现了一道身影。 若楚月在此便能够认出。 此人正是第七执法队的队长,周云。 “时候不早了,赶紧回上界去。” 周云提醒道:“张兄,此事我可替你瞒不了多久。” “周队长既然来了,何不多坐会儿,好好欣赏一番。” 张宴面带微笑,为周云斟了一杯温度合宜的浓茶。 周云拧起眉头往下看,瞳眸微微紧缩,“诅咒加衣,佛月双道,这等修行之法,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周队长,见此情形,你可否想过一个人,准确来说,是站在人之道巅峰的那一人。” “张兄所说……可是……楚神侯?” 人之巅,楚神侯。 开创出神官。 且永为神官之首。 岁月太漫长。 黄沙也能遮人眼。 这世上许许多多的修行者们还有尚未知晓的事。 张宴慢条斯理地倒茶,像是在讲述着陈年的故事,娓娓道来,语气缓和如吹拂过云的风,带来祝福的诅咒。 他说:“张家镇守洪荒道,先祖曾有机缘初入楚神侯的麾下。 世人总说,楚神侯历经风霜雪雨,千辛万苦,去追随着神族,却永远都成为不了神,是她没有资格。 但鲜少有人知道,她天生神骨,龙凤同体,放在神界,也是高贵的存在。 可她与人皇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人皇带着人族,拿回了人应该有的尊严和权利便陨落于这大道之上。 神侯为了人族,剔神骨,挖龙凤血脉,自降神格为半神,永远镇守在人族一脉的入口。” 张宴叹了口气。 他摘掉了头上的斗笠。 露出一双狭长带着悲伤的眼睛,倒映出周云颇具诧然的面庞。 “周队长,你说,若神侯有朝一日得知,她所守护的凡人们,竟是最鄙夷最厌恶那凡人之道,人族不被外敌多侵,却自相残杀,凡人向轻。有道是:凡人最下品。你说,神侯可会因此伤心失望呢?” 说到后边,张宴流下了一行泪。 左侧眼瞳,满怀忧郁和悲伤,似能共情共生,葬花悲鸣,为蝼蚁之死而哭的慈悲眼。另一侧,则淡漠如水暗藏恣睢,无悲无喜自生邪气。 同一双眼睛,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和感觉,使得第七队长周云心口猛地震颤了下,想要说些什么,翕动唇部,却是无言。 “这也是,我颇为欣赏那叶楚月的缘故。” 周云说着掏心窝子的话,朝云都城的方向看去,“一身凡骨,她生来骄傲,世人唾弃,她走得昂首挺胸。她在淤泥里野蛮茁壮,在世人的笑谈之中发光发亮。” 他如饮酒,动作利落喝下一杯浓茶。 长舒了口气。 直视张宴的眼睛问: “张兄,你说,有生之年,你我还能看到凡人之道熠熠生辉犹如当年楚神侯的那一日吗?” 第3185章 恐是要中道崩阻难起高楼了 第3185章恐是要中道崩阻难起高楼了 张宴手执龙牛羽角,闻声稍稍一顿,偏眸看向了周云。 沧海多横流,诸天有万道。 艳阳高照时,凡人最下品。 …… “会的。” 张宴抿了抿唇,看向了云都城的方向,目光宛若月色悠远,“周队长,会有那么一天的。” 凡人之道,要出现真正的王。 凡人二字,就不再是世人口口相传的耻辱。 总会有人崩断枷锁冲出束缚,劈出一条属于凡人的路。 周云则垂眸看向了下方。 废墟之地,人满为患。 还是那一批修行者,却都已经脱胎换骨了。 至此为止,方才是真正打心底里的钦佩敬重云烈此人。 顾小柔深受震撼眸光颤动,深吸气的同时胸腔微微起伏,目不转睛地望着楚月的身影,而后自言自语道: “纵观海神界历史,剑星广场各处,讲座多之又只,讲师数不胜数,有两袖清风淡泊明志者,也有利益熏心沽名钓誉者,但像师父这般,却是少之又少,说是剑道讲座不,海神修行讲座第一人也不为过啊。” 顾小柔热血沸腾,斗志昂扬,整个人仿佛都鲜活了起来。 她看向兄长时,眼中含有热泪,更有飞扬的神采。 “阿兄,我太期待,太期待了,师父座下弟子第一人,传说中的大师姐,究竟是谁?阿兄,那定然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一定要好好修习,若有朝一日见到了大师姐,也不落后于她。” “嗯,好。”顾长子温润一笑,深邃的眼眸扫过楚月多了些狂热。 这最后一场讲座,简直就是讲座之巅。 楚月斗篷之下的余光,自顾小妹的身上收回,而后看向了这些不速之客。 她飞掠到了高空,笑望着傅苍雪等人,“诸位远道而来,贲临此地,是器重剑星广场之事,老朽原该倒履相迎的,只是忙于讲座,怠慢了诸位贵客,是老朽的疏忽。诸位莫要生疏,请坐,随意入座,不必客气。” 她说得轻描淡写是行云流水般的顺畅。 只是—— 剑宗的长老们看到了入目所及的废墟,咂了咂舌,心里暗骂了几声,寻思着倒不是他们要客气生疏,这满地废墟四处狼藉当真没个可以落脚入座的地儿啊。 再说了,他们赶来诅咒废墟,可不是为了做客。 哪知那云烈装傻充愣是个不要脸的。 笑吟吟便说:“诸位也真是的,都给了老朽这么个执事长老,还要亲自前来恭喜。老朽啊,不胜感激。” “………”众长老面面相觑,嘴角猛搐,左右也不能道出来此地的真相,只能被云烈牵着鼻子走,仿佛初次见面的彼此就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楚凌站在废墟之外,眼底泛起了几许笑意。 这等话,倒是小月能说出来的。 越了解,就越会发现小月和阿音之间的不同。 虽是双生女,但却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灵魂和人生足迹。 “苍雪兄,又见面了。” 楚月望向了傅苍雪,风轻云淡道。 “是啊,又见面了,今日又被云老弟的讲座给惊艳到了,只不过——” 傅苍雪话锋一顿,等到周围人都看向自己的时候,才望着楚月说:“傅某很好奇,云老弟为何总要披戴斗篷,而不是以真面目示人。” 关乎这一点,就算是顾小柔这样最忠实的拥趸信徒,都是相当好奇的,及时竖起耳朵听了。 楚月察觉到四方的视线,沉默少顷,方才缓声道来:“老朽原是不想说的,既然苍雪兄问了,便要说上两句。老朽当年在万剑山被李太玄剥夺了剑魂,从此很长一段时间深陷梦魇,不敢看光,认为光是最脏的东西,认为人间根本没有正道。久而久之,老朽习惯如斯,便无法以真面目示人了。还请苍雪兄见谅。” 傅苍雪眯了眯眸子。 这一招以退为进,倒是绝佳。 直接就让人以为是他傅苍雪咄咄逼人不够仁慈了。 而且,那字字句句都未曾提及万剑山,偏有指桑骂槐之错觉。 万剑山纵然不曾参与此事,但却实实在在发生在万剑山,失信于天下剑客。 傅苍雪开始后悔自己的问话了。 “云老弟,莫要伤怀。” 他耐着性子宽慰。 “不伤怀,不伤怀,剑宗都让老朽做执事长老了,老朽怎会伤怀?虽说当初被赶出了万剑山,但万剑山诸位族老也是被蒙在鼓里,不知情的情况下也算是在秉公办理。” 楚月倒是好心且大气,只是说出来的话,落在傅苍雪的耳中,直叫人黑了脸。 这样一来,万剑山骑虎难下了。 剑宗尚且给了个执事长老的头衔。 万剑山若是完全不管不顾,只怕会落人于口舌。 傅苍雪道:“云烈,你被夺剑魂之事,终归是发生在万剑山,伤害既然已经存在,万剑山能够做的,就只能想办法弥补。这样好了,从今往后,你也是万剑山的执事长老。” “那就不必了。” 楚月语气陡然认真深沉,“苍雪兄费心,只是老朽接下来的重心将要在剑星司之上,恐怕难以胜任双执事,有剑宗执事就已足够了。如若万剑山真想要弥补,就把李太玄的家底公之于众,并且全部用在剑星司,补偿天下寒门剑客这一件事上。” 她不再是先前那笑眯眯的状态,专注起来,锋芒毕露。 野心随风而起。 傅苍雪的眼睛陡然犀利。 万剑山,被拒绝了。 这可是万剑山头一回被拒绝。 “云烈!”圣剑长老看不下去了,“你可要好好想想,这不是什么普通的事,万剑山执事长老,事关你在剑道的荣耀授勋,日后去了上界,对你还有加成呢。” 圣剑长老急了,巴不得亲自替楚月答应下来。 他想不通这个糊涂蛋,为何要拒绝这般好的条件。 不过转念一想,云烈既是个正直之人,先前得剑宗执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利用他,毕竟这厮可是个视名利为粪土的糊涂丹,简直就是人族之中的极品,怎么跟这么些个老狐狸斗智斗勇啊。 圣剑长老只要一想就觉得窒息,觉得那剑星司恐是要中道崩阻难起高楼了。 第3186章 一方天地,北斗泰山,天下英雄,剑客荟萃 第3186章一方天地,北斗泰山,天下英雄,剑客荟萃 “云烈,不要胡来!” 圣剑长老皱起眉头,语气加深了几分,颇具凌厉之气。 不知道的,恐还以为是楚月的兄长。 傅苍雪淡淡地望着楚月,心底泛起涟漪阵阵,而后又翻涌起了惊涛骇浪。 他悟了。 云烈利用圣剑长老要执事之位的时候,就为了此刻着想。 未雨绸缪,走一看三的程度,俨然超乎了他的想象。 抛砖引玉,而后环环相扣,诱他道出执事长老,让他以为云烈对此迫不及待到了垂涎三尺的地步。 然而云烈之目的更不是将万剑山执事长老占为己有,而是拒绝万剑山。 万剑山乃是海神界剑道之尊的存在。 一方天地,泰山北斗。 天下英雄,剑客荟萃。 执剑豪杰们的天堂,必然是万剑山。 比起成为执事长老受到万剑山的掣肘和牵制,倒不如直接拒绝。 由此一来,剑星司彻底立足了脚跟,于四方剑客们的心目中,树立起了无形又伟岸的形象。 宛若巍峨的高山。 李太玄说的对。 云烈,要跟万剑山打擂台。 踩着万剑山,振起了剑星司之威! 好一个云烈。 好一招卷土重来。 年近古稀,多智如妖。 傅苍雪的眼底闪烁着妖异的光。 云烈。 比起当年,岁月的流逝,让你增进了太多,太多。 傅苍雪亦相信,一个背负血海深仇,从黑暗深渊爬出来的人,绝不是当初看木槿花开的纯粹少年了。 “云烈,你稍稍冷静,且听本座说。” 圣剑长老为此操碎了心。 楚月侧目看去,勾唇一笑,“圣剑老兄,老朽并不在乎执事之位,故地重游,纵得长老之尊,亦无当年意气风发之心境,志向之高远。老朽只想看到剑客们,在剑星司,找到自己的剑道。 剑道一条,法相三千,每一个剑客的信仰都是灼热的,每一把剑都应当是独一无二。我想试试,添柴加火,努点力,看看能不能在有生之年,见识到我所想要看到的剑道。” 圣剑长老愣了愣。 看啊。 多好的人啊。 真挚、虔诚,不为利益所动。 作为一把剑随岁月衍生出的剑灵,焉能不为此动容。 他太息了声,沧桑惆然道:“罢了,罢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圣剑老兄,云某对你崇拜之情,亦如无量之海,似青山之高,地之广袤,无垠,无边,无际。” 楚月看向了圣剑长老,发出了由衷的邀请: “云某的意思是,你可否,挂职为剑星司的客卿长老?” “若有你的加入,哪怕只是个挂职,我相信,这天底下的剑客们,定会为之沸腾。” “圣剑兄,你可愿?” 圣剑长老只看到夜晚纷飞的斗篷,和血色衣裳之后的白色月光。 哪怕看不到对方的眼睛。 却能感受到满怀着炙热的眼神。 仿佛是遇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是象征着宿命的羁绊。 这让圣剑长老沉寂多年的心潭,隐隐跳动了一丝水花。 如他这般,本应不过问尘世,谨慎小心活着就好。 剑星司的麻烦,他不是不知道。 更准确来说,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剑星司会树立起多少敌人。 树大招风,木秀于林,这道理,一把剑都能看得清楚。 万剑山也好剑宗也罢在海神界有多少年沉重的历史和底蕴,岂是薄弱的后起之秀能够碾压的? 云烈一人固有天纵之赋和机缘造诣,但寡不敌众,面对看不到头的高山,那等无能为力的窒息感当如海水翻涌而来吞噬掉浮萍。 圣剑长老沉默不语,余光不小心看到了那些剑客。 剑客们,在废墟,眼底有着希冀之光。 但—— 他这把剑,不会使得置身在这样危险的漩涡风暴里游荡的。 不会的。 这剑星司的挂职客卿。 他不会要。 傅苍雪好笑地看了眼楚月。 她该不会以为,拒绝万剑山,又盛情邀却圣剑长老。 后者就会答应吧? 圣剑长老虽有几分虚荣,但绝不会卷入这是是非非之中。 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 “好。” “本座愿意一试。” 圣剑长老的声音响起,傅苍雪和剑宗其余长老们,无不是看向了高悬在半空的那一把剑。 黯淡的夜浓如墨。 潋滟的光稠似彩。 圣剑长老深吸了口气,便应下了楚月所说。 “啊啊啊!” 废墟之上,今夜狂欢。 修行者们,历经几次三番的生死之后,还是为此感到了万般的激动。 交织的欢声,充入了圣剑长老的耳中,叫圣剑长老有几分迷茫。 他看向傅苍雪,对上那冰冷荒芜和深邃的眼眸,却是欲言又止。 是啊。 他本不该卷入这沧海横流是非里。 但,他怎么就一股脑子冲动热血答应了呢? “剑星司总司云烈,代我司全体剑客,感谢圣剑客卿长老。” 楚月凌空作揖,儒雅行礼,风吹起那一身神秘又艳丽的斗篷,淡淡的月色素光洒落在她的身上,仿佛成了她的圣衣。 “吾等,感谢圣剑客卿长老。” 废墟之上的修行者们俱都行礼,发出了相同的声音。 在今夜听来,如澎湃的江河。 劫后余生,依旧充斥着生命的蓬勃。 几分震撼在圣剑长老的心底炸开。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 纵过去许多年,他这把剑再无锋利时,想起来亦会带着微笑眼里有着慈和。 “做作。” 圣剑长老闷哼了声,而后有模有样地作揖,互相行礼。 陈王后、李守珩、花满山几人,将准备多时的摘星司牌匾拿出。 牌匾空荡荡,没有任何的字形。 “烦请客卿长老为摘星司提字。” 就像是准备许久。 是了。 楚月让他们准备这牌匾的时候,三人无不是心生茫然。 李守珩倒是能猜出来,楚月要请一位能人异士来提字,在剑星司最重要的时刻。 但李守珩怎么都不会想到,提字之人居然是最难搞的剑宗圣剑长老。 这步步算计谋划,运筹帷幄,让陈王后几人一惊再惊仿佛永无止境。 这世上竟有人能够心思缜密到如此的程度,深谋远虑,居安思危,且不放过任何的旁枝末节,只为步步踏实,走向成功。 第3187章 你不该卷入尘嚣 第3187章你不该卷入尘嚣 圣剑长老看着那空无一字的牌匾微微顿住。 “这——?” “圣剑老兄,剑星司的牌匾,云某思来想去,不知如何提笔。若能得圣剑老兄的提笔,剑星司日后必然会璀璨生辉。” 楚月笑着解释道。 世人不知。 剑宗执事的身份,是为了给师傅洗涮掉当初被赶走的屈辱。 而这剑星司,才是重中之重。 圣剑长老犹豫少顷,还是决定以剑光锋镝为笔,在牌匾龙飞凤舞遒劲有力,唰唰几下,就镌刻出了剑星司之名。 他以神圣的金光,簇拥着牌匾悬在废墟之上,仿佛是剑客们的未来。 “说起来。” 顾小柔眼底闪过光亮,“云都楚王,破除陈规设下摘星楼为女修,今于废墟有剑星司,为柴门剑客,倒如双星同天,互相遥望之意味。” 顾长子点点头,“亦是缘之一字。” 顾小柔心里有了向往。 摘星楼那边,楚王的麾下有阿姐青绿。 隐老这头,剑星司内第一批人有她顾小柔。 …… 阿姐。 对不起啊。 我方才懂了,曾经的你。 …… 总有人成长在一夕之间生和死。 世上大道,总缭乱多繁华。 她和阿姐,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 她坚信,会有殊途同归的那一日。 …… “剑星司,摘星楼……” 赵追岳失去了双眼,低低地道出,唇角带起了笑,“真好听啊。” “追岳,你的眼睛,再也恢复不了了吗?”顾小柔欲言又止,眸色涟涟,泛起了水雾,却倔强不肯凝为晶莹的珠玉,情愿用气力逼回去也不肯往下掉。 “没关系,是我应得的。” 赵追岳笑了笑,宽慰道:“小柔姑娘,别难过,这是我的宿命,人生起起落落,哪有一帆风顺,更何况天诛地灭阵有我的参与,这也算罪过的代价。失去了眼睛,并不一定是坏事。” “不是坏事?” “是啊,不用去分辨黑与白,不用去看违心的血腥和污浊不堪的浊世,安安静静行于自己的道,是苦也是乐。何尝不是,好事呢?” 顾小柔闻声,杏眸微微一缩,轻抿起了殷红的唇。 沉吟了一会儿便拿出绣着芍药花的帕子,擦拭掉了赵追岳脸颊和眼梢的血痕。 “抱,抱歉啊,我之前不该那样说你,若是易地而处,我未必能比你做得更好。” 她于心不忍,怀有愧疚。 赵追岳面颊的笑容温润且愈发深了。 “小柔姑娘,你真的很好,或许,我从未与你说过,你圣洁如鄙人故乡的白月光,只是你生来倔强,旁人看不到你的好。” 赵追岳往后退去,远离了那帕上的芍药花,似是不想弄脏顾小柔干干净净的帕子。 他背负罪愆,灵魂上了枷锁,血液也是脏的。 顾小柔一怔过后,眼睛红了,蓄满了泪。 她向来都是被说教的那一个。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争强斗狠。 嘴上不饶人。 但却有人,能够看透她的内心。 赵追岳转过身去,被友人剑客搀扶着往前走,足下废墟多坎坷,他走得并不是那么的平稳。 “赵追岳。” 身后,响起了顾小柔的声音。 赵追岳顿足,且未回头。 “日后,我的剑,就是你的眼睛,可好?” “好。” 赵追岳应了一声,背对着顾小柔,低低一笑。 等他把天诛地灭阵的罪孽洗干净了。 等他是堂堂正正浩然磊落的剑客。 他愿沐泽一回,这圣洁的白月光。 顾小柔眉眼青涩有着少女的俏,笑时弯弯如月牙儿,像湖上的桥。 …… 傅苍雪、剑宗长老等人败兴而归。 回到剑宗,又在长老殿中对着圣剑一顿说教。 “圣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是剑宗长老,怎么能去那半吊子的剑星司挂名客卿,还给剑星司提字牌匾。圣剑,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这真不像是我所认识的圣剑该做出来的事。”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般鲁莽冲动,有失身份,成何体统?这简直就是乱了套了。” “………” 圣剑长老坐在剑光宝座之上,耷拉着头,没个人形,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就这样听着四处的训斥。 诸多之声,汇聚一道,圣剑长老头疼欲裂,直接说: “烦死了,挂了不就挂了,就是个挂名而已,能乱什么套?本座有失身份,尔等都有身份,一群人兴致勃勃盛气而去,铩羽而归,本座都懒得说你们几个,倒是教训上了。且不说剑星司如何,昨夜诅咒讲座,势必惊动海神界。云烈被夺剑魂之事,已经让万剑山和剑宗颜面无光了。本座挂名,是在弥补万剑山的过失。” 圣剑长老说罢,其余长老兴致缺缺,也不再多说什么。 傅苍雪稳重如初淡声道:“再过不久,就到了天梯论剑的时候,今朝论剑,剑宗去请大夏王朝的人出来吧。” “大夏王朝?就是那个伶仃国?往年不都是将他们拒之门外吗?” 有剑宗长老疑惑问道。 傅苍雪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神情,“往年是往年,今朝不是出了个开启仙门的夏时欢吗?” “也行,据说那新出的古武一族也要来。” “嗯,挺好。” 圣剑长老听着这些人的谈话,头都大了。 他只是一把娇滴滴的剑。 他消化不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托腮神识游走间,莫名想念那头的云老弟。 不知是否果腹。 是否还康健呢。 …… 楚月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而后茫茫然地看向了陈王后。 陈王后忧心忡忡,忙给楚月加衣,心疼道:“老先生近来过于疲惫,当好生歇着。” 殿下一心操两头,既要在龙潭虎穴的云都城和人斗智斗勇,还要与万剑山的尔虞我诈有来有回。 半步真元,操碎了心。 花满山固然看了看陈王后,越看越不对劲。 他怎么觉得,这俩人,真像是鹣鲽情深的帝后呢? “守珩啊,你不觉得,殿下和王后关系太好了吗?”花满山问。 李守珩迷惘,“殿下如救赎之光,王后涅槃得新生,生死之交,知遇之恩,关系好不是应当的吗?” “不是,守珩啊,叔的意思是,她们,太像一对帝后了。” “她们,原就是帝后啊。” 李守珩执笔写功法,再度迷惘一皱眉。 花满山欲言又止如烫嘴,急到跳脚憋不出完整的话,末了一指李守珩“你啊,你啊,你就榆木脑子去吧你啊。” 话音才落一甩袖,竟气哄哄地走了。 “?”李守珩静默,思来想去好半晌,恍然大悟。 他懂了。 花叔担心殿下眼里只有王后呢。 不过王后那么好,也是应当的。 嗯! 李守珩面带微笑,又落下几笔,相当满意地点点头。 他很期待。 当他从未去过的下界,那片故土的武者们,开始修习他所镌之功法,该是何等的光景。 思及此,他新澎湃。 楚月拢了拢斗篷,与修行者们畅谈,踱步来去,查看修行者的精进。 夜正浓,她顿足,只因抬眸便见佛光映来。 天还没亮。 楚凌赤着双足手握禅杖,就那样平静地看着她。 “你不该卷入尘嚣。” 楚月轻声叹,“你不该,出手的。” “贫僧早已在尘嚣中。” 苦行多时的楚凌才知晓。 小月对人的关心,是纵横捭阖之余的细腻感情和认真谋划。 而非浅表。 第3188章 远远看,一僧人,一老者,霜华彼此间 第3188章远远看,一僧人,一老者,霜华彼此间 “此尘嚣,非彼尘嚣。” 楚月深吸了口气,踏着月光,朝前迈了几步。 她犹豫再三,终还是说:“不要靠近,不要卷入,不要理会,尽我所能,可让你一生无忧。” 楚凌看着很近又好似遥远的小月,定定在原地,眸色波澜不兴,却又仿佛藏尽太多的暗藏。 天还没亮。 彼此相望。 远远看。 一僧人。 一老者。 霜华在彼此之间。 出奇的和谐。 “小月。” 他低声轻叹:“你总是,这般好。” 楚月皱眉,却是又愣又怔,木然地望着翛然超尘不似从前初见时的楚凌。 楚凌沉吟少顷便继而说:“你算无遗策,你料事如神,世人视你如洪水猛兽,你自诩自私自利一小人,却总做圣人的事。” “小月,你总是这样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你昔日纵被丢下无间地狱,但不影响你踏足正道做凛然如长虹的事。” “你算计之下,每一个好人都该有好的结局,你想留下你身边的所有人。” “你忧时笑,愁来也笑,仿佛钢筋铁骨,铜墙铁壁,这世间利刃,贯穿不了你这副铁做的身躯。” “你顶天立地,你一夫当关,你想一个人抗下所有,你流血不流泪。” “在你的眼里,这个世上,不是非黑即白的。对你来说,我是黑白之内的第三种颜彩。” “你嫉恶如仇,却总会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你总说恶有恶报,对你来说,恶有界限,有秩序,人不该分三六九等,恶却该人。” “有人该死,有人或许还可以拯救一下。” 楚凌的字字句句,俱都说在了楚月的心扉之上。 她从未想过,大楚的人,竟会这般了解她。 正如忘忧城的初见,却与今日全然不同。 这一路苦行渡厄救众生,他亦和光同尘,泯然于这大千万象。 楚月动了动唇,却不知该作何回答。 “小月,我从前,有诸多的不解。” 楚凌叹声:“我的狭隘,我的偏见,让我看不到许多东西。但后来,我想明白了,小月,或许你不是我最初所想的那样,温婉如白色月光,但后来我才明白,你亦是月光,你亦温婉,只是这份温婉的良善之下,你有着干脆利落的生机,对准这狠毒浊世,对准那些作恶之人,朝向那些践踏凡人之道的小人。” 他抬起手,微微抬眸—— 比之从前,沧桑了许多。 皮肤也黝黑粗糙了。 脸上横穿鼻梁的刀疤,分明是那样的狰狞,与他的五官相融,素色霜华照耀下,竟也多了一丝柔和的佛性。 他看月,指腹触摸这晚的月。 天降亮。 月淡淡。 却又无处不在。 “小月。” 他笑了,在月与暗的交织之中,偏头看向了楚月,“你是,生来的帝王,你该翱翔在这九霄之上。去吧,去振起凡人之道。凡人道,原不该最下品,是此间最上乘。” 他甘愿作为苦行僧的这段岁月里,遇到困惑的时候,偶尔拿出小月的心态,把自己当成最普通却又最不屈的凡人,竟有不少收获。 乍现的灵光。 缥缈的佛性。 诸如此类,太多,太多了…… 于是,他彻夜将凡人之道和佛性融合,增益了许多。 他四处去找寻有关于凡人之道的一切。 他发现凡人之道的奇妙,是其他法相大道给不了的。 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大楚的父亲、祖父、兄弟、妹妹。 便为每一个人注入佛经镌刻了凡人之道的相关。 那样的心法,是世间最独特的。 他还放了自己的心头血。 他想。 他用自己的方式,-为大楚。 也用自己的方式,陪小月。 他不求两全,但求无愧。 众生芸芸多如繁星,能屹立世间无愧者却是少之又少,他想做那其中之一。 废墟偏僻处,楚月隔绝了众人的视线,摘掉了自己的黑色手套,露出了年轻的手。 仔细看去,血光乍现,割裂开无数条刀痕罗织的线。 楚凌怔住。 那是—— 血鬼人族。 “楚凌,楚御辰的死,少不了我的关系。” 楚月说道:“我做过的事,我都承认,我没必要瞒着,我亦想让你知道,不会让你蒙在鼓里。楚凌,我与大楚,不死不休。雪娘回了大楚,你若想,便回去吧,若不想,就在方外做一个闲散之人。” 楚凌久久不语。 关乎此事,他是知晓的。 他为楚御辰抄写了往生的经文。 “小月,你也有不好之处。” 楚凌声音低了几分。 楚月勾着唇,粲然一笑,“是啊,我原就不好,不值当,楚凌,我欠你一个人情,其余便不值当了。路有迷雾时,你当看清再好好走。” “贫僧是说,你不好。”楚凌温声道:“你既说楚御辰之死是你造就的,却不说他杀人作恶,不说他试图引起南海羌笛和女剑院的干戈。作为兄弟,就算他死有余辜,贫僧亦会惋惜,这是人之常情,虽遁入空门,但道行太浅,人之情绪非贫僧能左右。但,世有秩序,犯错就要挨打,严格来说,与你无关,你只是加速挑明。如若说,揭露真相也是一种错,小月,那这个世界太糟糕透顶了。” “浊世尘嚣,七情六欲,爱恨贪嗔痴,纷纷扰扰不得安宁。” “小月,这人世,需要你这样的人,不事权贵,不畏强权,不惧流言,一心开拓凡人之道,手中刀剑执掌正义。” “小月,你没错。” 楚凌的眼里,闪着泪光。 他强笑:“但贫僧很感谢,你愿说与贫僧听。” 以小月的性子,宰杀恶人从来都不手软,不眨眼,更不会认为有半点错,何须去在乎旁的? 又何至于来他面前说。 正因这般为旁人考虑,忽略自己,明明做了好事,却总把自己当成一个恶人。 需要他,走很久很久的路,悟很多很多的道,方才能穿过重重迷障,看清那手执双刀红衣风流的少年帝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是—— 爱憎分明,有血有肉罢。 不过是—— 替天行道,义不容辞尔。 …… 楚月眸光微颤,张了张略微哆嗦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勉强一笑。 斗篷下,又红了一双眼。 心里有着触动。 “小月,你不作恶,别让人觉得你是恶人。” “小月,这天地宽阔,凡人之道,会熠熠生辉,你也是。” “小月,你我之间隔了九万年,我享了九万年的福,我还想行九万年的孑然之路。” “小月,大楚无福,留不住朝华公主。” 这晚,楚凌说了很多。 他和来时不同。 他的身上环绕着金色经文。 而当月落星沉,太阳升起之后的曙光照来时。 那一圈圈环绕的流动的经文,神圣感达到了极致。 若是仔细看着,脑子里仿佛还会有梵音吟唱,伴随着呦呦鹿鸣。 晨时,楚凌走了。 他踏上了苦行之路。 万万里路。 九万年时光。 他要一一找回。 众生苦厄多,他甘愿俯首亲吻泥泞和尘埃,成为众人渡河的桥。 “楚凌!” 楚月忍不住,喊了声。 她想喊一声阿兄。 堵在咽喉,不知如何。 楚凌顿足,摆摆手。 “贫僧遁入空门,佛道信徒,路很长,交错复杂,若有缘,总能相见,若无缘,便天各一方,无需有关联。” 他走了。 带着初晨的曙光和满身的经文,走出了这片天诛地灭后的废墟。 第3189章 他心唏嘘,那雪白的罗裙 第3189章他心唏嘘,那雪白的罗裙 起初,楚凌很想听一声阿兄。 但慢慢的,他不是很想听了。 更不想看到的是楚月为难。 他焉能不知,对于楚月而言,他算是一位阿兄。 只是过去的伤痕太大,泣血之恨,凛冽冰山,非一日可消融。 而他,已无执念。 只盼她好。 …… 直到楚凌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间,楚月还看着那个方向久久都没有回神。 她闭上眼睛,沐浴着和煦的日辉,轻吸了口气 …… 楚凌托天梯送来的经文功法,早些日子便送到了大楚。 “是楚凌哥的消息?” 楚时修眼睛一亮。 “嗯。” 雪挽歌点点头,把经文功法发放了下去,“每个人都有,曾经贴身照顾你阿兄的侍者也有,他很贴心,这些经文心法,都是有对应的,不可错拿。” 楚南音双目缠着绸缎,低下头说:“他或许忘记了,我已失明,看不到这些。” “你误会了。” 雪挽歌看了眼楚南音,放柔了声,“你阿兄并无此意,而且,给你的经文功法,是不一样的,注入了佛音。你若想要研读修行,无需用到眼睛,用手触摸就行了。” 楚南音蹙起的眉头稍稍松弛了些,唇角轻勾:“抱歉,阿娘。” “一家人,无需抱歉。” 雪挽歌把经文分发给楚世远、楚南音等,又送到了楚祥、楚云城还有昔日照看楚凌的侍者。 几个侍者,浑身紧绷着,看见经文,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他没有忘记我们,他还记得我们。” “他一直都记得你们,只是他远行大地,鲜少回家。” 雪挽歌微微一笑,走出殿宇沐泽阳光深吸了口气。 她和楚云城不是夫妻,但世人认为,她回来了,同在一个屋檐上,那应当就是破镜重圆了。 她不愿去浪费精力多做什么解释,只想把孩子教导好,哪怕是亡羊补牢,只要还来得及,还不晚。 楚御辰的死,让她发觉自己身为母亲,亦不够好,有所缺陷。 楚祥、楚云城父子固然没把孩子教好。 那她呢? 她沉浸在自己的多愁善感和伤春悲秋之中。 她固执去找一缕微风般的小月。 若她在固执之时,还能把孩子教好,今日之局面,是否会不一样? 雪挽歌眸光微颤,泛红又湿润了几分。 她归来大楚后,一大家子,仿佛回到了从前,又好似有些不一样。 就像每个人都知晓那裂痕离恨如不可跨越的天堑,但特意去忽视假装不曾存在过。 没人提小月。 没人提诸神之日的事。 “挽歌,今日我下厨了,做了你最喜爱吃的汤羹,从前你最爱吃了。” 楚云城急冲冲而来,面带笑意,忽略眼梢开花和脸庞上的褶子,被光氤氲模糊了面颊,恍惚间,似乎还能看到当初的少年郎。 历历在目,耳边回荡,是彼时满怀真挚的少年—— “挽歌,你爱喝汤羹,我喜欢做汤,你我二人,当真是天作之合。” “挽歌,我不够好,但我希望,明日之我,会更好。” “挽歌,医师说了,你这是双生胎,更要补充营养,但医师还说了,要多走动,要适度。” “挽歌,我找人定做了两套衣服,到时候给两个娃娃穿,定生得跟你一样好看。” “………” 两行泪水,沿着雪挽歌的眼眸往下流。 泪珠掉落。 视野清晰。 她看清了楚云城的脸。 着急忙慌,却又小心翼翼的神态。 “挽歌,你怎么了?是我又哪里做得不好吗?”楚云城问。 “没有。” 楚云城抬手,指腹就要为雪挽歌擦拭掉泪痕。 雪挽歌往后退了一步。 那疏离冷漠,像是去岁凛冬的雪,刺痛了楚云城的眼睛和心脏。 “云城。”她说:“不要对小月,有憎恨之意了。” “她挖了南音的眼睛,你知道的,你亲眼看到的。”楚云城急道:“你也看到了,非我对她有憎恨,是她在憎恨整个大楚。” “那难道不应该吗?!!”雪挽歌挥袖,咬紧了牙关,“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作为生父,挖她神瞳,把她丢下无间地狱。扪心自问,若是易地而处的话,你还能比她做得更好吗?你难道不会憎恨吗?” “那我是为了整个大楚,你为何就不能理解我?我们不是只有她一个孩子,我们有无数孩子,还有整个大楚的子民啊!挽歌,拜托你,你清醒一点好吗?” “究竟是谁不够清醒?你贪婪自私害得孩子互相残杀,害得我亲生女儿流落在外九万载找不到回家的路,还要旁人去给予温暖让她度过春秋寒暑。楚云城,到底是谁在自私啊?” 沉寂多日,维持了一段看似平和又不平静的关系后,两个人的矛盾,终于在此刻,在话赶话的状态下爆发了。 “挽歌!” “楚云城!你纵要丢她,何苦挖她的眼睛?若非如此,南音的眼睛又怎会如此?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平庸的女儿?”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挖了又能如何?若非你我,她焉能来到这人世?她给大楚带来灾厄,挖一只眼睛补偿大楚又如何?又不是全挖了。” “若剩下的那只眼睛是神瞳,你当真不会全挖吗?” “挽歌!那是她的命!” “啪——” 雪挽歌一巴掌猛地打在了楚云城的脸上。 男人背对着阳光,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他红着眼睛看向雪挽歌,“挽歌,你变了。” “你又何尝不是?” 雪挽歌笑了,“变得,又何尝是我一人?若早知你是这等人,我又何须与你成婚,与你生儿育女。你连自己的女儿都能去残害,当牲口一样,你还是人吗?” “她是魔啊!” “魔又如何?那也是我雪挽歌的女儿?莫说是焚世天罡,就算是更邪恶的天生魔体又怎么样?她在我的腹中孕育,这天地秩序和惩罚有什么全都冲我雪挽歌来啊,最起码天塌了还有个娘顶着啊,而不是让她孤苦无依一个人,让她颠沛流离漂泊九万载,让她无依无靠在这世上没有一个家。楚云城,你怕,我不怕,我偏是不怕。就算她真的是坏种,那就怪我雪挽歌没有教导好,我会给这人世一个交代。她若作恶,我亲自杀,我陪她去地狱,我们母女俩一起死。楚云城,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就像你不懂,现在的你,让我感觉到恶心一样!” 雪挽歌不似从前的冰清玉洁,疾言厉色,与昔日恩爱的少年郎互相憎恶。 那一刻,楚云城愣住,不知该说是兰因絮果,还是造化弄人。 他心唏嘘。 他从未见过雪挽歌这样对待他。 像一个泼妇。 楚云城压抑着多时的隐忍,终于在此刻,全部爆发。 他如野兽。 将雪挽歌扑倒在了地上。 他的手,去撕碎了那雪白的罗裙。 “楚云城!!你干什么?” “你是我的妻子,生是我大楚的人,死是我大楚的魂,合理合规,我怎么了?” 拉扯间,阳光照在白无血色的皮肤。 那是一张惨白的脸。 还有一双失去光充满失望的眼睛。 楚云城哆哆嗦嗦的手掌,覆在了雪挽歌的眼睛上。 他不敢去看那样能够刺痛心灵和灵魂的眼睛。 “刺啦。” 一把匕首,直接捅进了楚云城的胸腔中心。 楚云城被疼痛感和流动的鲜血,刺激得停下。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腔的匕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面无表情的雪挽歌。 “楚云城,你在侮辱我。” 雪挽歌说:“我已非你的妻子,即便是你的妻子,在成为妻子前,我起码是个人。妻子,不是你用来侮辱的正当理由。” 她一把推开了楚云城,到底是留情了,没有直接插进心脏。 随后想从元神空间拿出披风。 想到那披风是小月送的,便换了件斗篷来拿出来裹着自己。 第3189章 佛不入,无福地,经文心法满灰烬 第3189章佛不入,无福地,经文心法满灰烬 雪挽歌鬓发凌乱,站起身来裹着斗篷,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楚云城。 “你总想护好一切,但你错了,你是万恶之源,罪魁祸首。” “楚云城,今日之事,权当没有。为了孩子我会继续留在大楚,但你我之间,再无可能。” “我就算身死魂灭,化作厉鬼游荡人间不得归宿,也不愿和你结为连理,成为夫妻。” “楚云城,现在的你,只会让我感到无比的——恶——心。” 雪挽歌说完,丢下了一枚火光潋滟的赤红色护心丹,就跨步走了出去。 她背对着昔日深爱的丈夫,一滴泪,无人见,落在了这风中。 楚云城颤颤巍巍的手把护心丹服下,又拿出了止血的药粉洒在了胸腔的伤口。 当他爬起来看过去,只看到雪挽歌湮灭在阳光下的一个背影。 他放在鎏金龙凤柱上的手,沾满鲜血,死死地攥紧。 “挽歌,时间会证明一切,我没错,我什么错都没。” “我没有错的,错的是你,你被猪油蒙了心,你被那叶楚月哄得失了智。” “都是她教你的吧,她这么憎恨大楚,你唆使你来憎恨大楚。” 楚云城脸部痉挛了几下,便扯出了一抹阴翳且扭曲的笑。 …… 却说大楚几兄妹聚在一起,讨论起了楚凌所赠的佛经功法。 “看来,楚凌阿兄的心里,还是有大楚的。” 楚南音翻开佛经功法,意念合一,融入心法之中。 虽然双目失明,但这本特殊的经文功法,会在她的元神出现光影,且徐徐地展开。 如此一来,她也能看得清楚了。 只是等她看清。 她整张脸都白了下去。 紧抿着唇。 手攥成拳。 满身怒焰压抑着。 凡人之道? 叶楚月的凡人之道!! “楚凌这是做什么?” 楚世诀兴高采烈地打开经文亦是一愣,“既是佛经,为何要融入凡人之道?楚凌是让我们去接受叶楚月吗?” “叶楚月,说起来,是大楚的女儿,楚凌阿兄把她当亲妹妹了吧。” 楚南音关上了经文功法,心都在抽搐,自嘲一笑: “原就该知晓的,诸神之日就已明了。” 九万年的朝夕相伴,兄妹手足之情,比不过一个萍水相逢的叶楚月? 这是她永远都无法理解的! 即便诸神之日,楚凌走向了叶楚月。 但她依旧怀揣着一丝希望。 今日收到母亲递来的经文,她多高兴啊。 哥哥还想着为她诵经祈福,为她镌刻功法。 结果呢?字字佛经之下融合凡人之道! 楚凌! 你又可知!我原是神灵师!我该走仙神之路。 正是那凡人之道立足天地的叶楚月,夺走了我的仙神。 楚凌! 你可是在告诉我。 我楚南音生来就不配成为仙神。 我该沦为和叶楚月一样的凡人吗? 楚南音低低地笑,宛若风中柳絮,脆弱破碎还有几分执拗,整个人的状态非常之不好。 楚世诀和楚时修对上了眼,立马把悬浮在楚南音面前的佛经功法拿过来,直接丢进金盆内焚烧。 “阿音,不喜欢看,我们不看了,楚凌大抵是不如从前了,人嘛,会变的。” “我们这个家,真的要分崩离析了吗?” 楚南音低着头问。 她脑子里想到了被关在仙武天的长兄楚尊。 楚尊不愿见她。 这不应该。 但前些日子却见了母亲。 难道说,母亲跟阿兄说了些什么,才导致这一切的? 楚南音想到头疼紧皱着眉头,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般的无力感如深海倾覆而至。 她揉了揉眉心,闻着经文被焚烧的味道,躺在了贵妃榻上,亦安心了几分。 “那……我们的?” 楚时修问。 楚世诀直接把自己的经文功法,一道丢进去焚烧了。 “什么垃圾,我不需要。” “也行。” 楚时修、楚长云几个,纷纷将经文丢掉。 只留了一本给楚世远的,等楚世远回来做决定。 当楚世远拿到功法,整个人紧绷着,蓦地问:“楚凌赠送的,你们都烧了?” “烧干净了,只剩下一堆灰烬了,喏,就在这里,你看还冒着火光。” 楚世诀朝着金盆灰烬点点斑驳火光的地方,努了努嘴。 “你也觉得没必要吧。”楚时修说:“也不知楚凌怎么想的。” “没必要?!什么没必要?!南音不懂事,你们几个做兄长的也不懂事吗?” 楚世远头疼到不行。 楚南音拧眉,疑惑不解。 “世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听不懂了?楚凌镌刻此等功法,不就是在侮辱我们吗?”楚世诀不悦道。 “你们!愚蠢!蠢笨如猪!” 楚世远咬牙切齿,握着经文功法的手,指向了火光偶尔嗤嗤作响的金盆,气到额头之上仿佛都有一根神经在极速地跳动。 他怒道:“这些经文佛音,是楚凌苦行万里之路,渡苦厄之人所收的福报,他一点不要,都送给了我们。经文祈福加深,神佛同源,融入其中,对南音恢复往日神之气有很大的作用。” 这一番话说出来,众人都傻眼了。 面面相觑。 万般不可置信。 都以为楚凌是在羞辱。 哪知还有这奥妙? “苦行福报?” 楚南音扶着贵妃榻站起来,嘴唇颤动,感到难以置信。 “既是如此用心良苦,又为何会有凡人之道?”楚时修问。 “凡人之道?因为你我都是凡人啊!强行用其他大道,反而会适得其反,唯有凡人,才贯穿始终。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们都不能明白?我看你们一个个是瞎了眼,也失了智。” 楚世远揉了揉太阳穴。 一顿痛斥。 而后便来到金盆前,试图把灰烬恢复成功法原本的模样。 但触手滚烫,只能抓到一堆灰烬。 只有几个经文字符边缘被烧焦,弱弱闪着金光。 他想要把这经文字符拿出来。 手才碰到。 经文字符,就高频率闪烁了几下金色圣光便消失不见了。 “这——” 楚时修傻眼。 楚世远痛心疾首,内心翻涌着的情绪如惊涛,极其失望地闭上了双眼。 “佛渡有缘人,你我,都无缘了。” 他低头看去,手中的经文佛本,像是自燃了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着。 一道道经文从镌刻的功法里跃出。 然后化作星星火光,泯然于此。 “我们无缘,你的功法为何也会如此?” “不只是我的,祖父的,父亲的,只怕也会消失。” 楚世远叹了口气,“佛不入,无福地,你我无缘又无福,佛本开智,缘于福报,佛月同道,此乃崇高祝福。只可惜,被你们亲手毁了。一道经文,都不肯留下了。” 他只翻阅了一遍就知道楚凌太用心了。 只是这些人被凡人之道刺激地忽略一切。 “阿音,你若拥有那经文,以佛音入道,没有金瞳,或许也能重回巅峰。但现在,不可能了,这条路,此生都走不通了。” 楚世远懊悔不已,心情疲惫又沉重,坐在椅上两手交错无力地叹气,只恨自己没能早点出现,及时止住这等荒诞之事。 楚南音动了动唇心好似在滴血,经楚世远的提醒这才知晓自己是错过了什么,整个胸腔的五脏六腑好似都在一阵阵抽搐般隐隐作痛,让她难受到说不出话来。 半晌,这才问:“阿兄,你为何,要烧掉经文?” 第3190章 元神之上圣泉水, 盘膝入定再睁眼 第3190章元神之上圣泉水,盘膝入定再睁眼 如若不是阿兄直接烧了。 这经文,还能用上一用的。 她并没有要毁掉的意思。 只是初见凡人之道,心生偏执,囿于被挖眼的刻骨之恨。 这样的问话,却让楚世诀和楚时修浑身僵住。 似是窘迫到了浑身发烫。 又好似有一股寒气,覆盖全身。 看着恹恹低头的楚南音。 心里忽然有了,不知从何说起的滋味。 “抱歉,阿兄,我失言了。” 楚南音从执拗躁郁的情绪抽回了一丝理智。 “没事,这事,是阿兄不够稳妥,做得冲动了。”楚世诀闷闷地说。 “罢了,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就过去吧,人还是要向后看。” 楚世远虽不是长兄,却如定海神针般,是大楚这座府邸的顶梁柱。 他看着愁眉不展的兄妹们,宽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大楚还有后福。阿音,你就按照你现在的修行来,平日里把摘星司弄好就行,哪怕多用点好东西。” “是。”楚南音点头。 “你们,日后行事之前当要三思,大楚经历几次的事情后,虽然没有动到根骨,但不得不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楚世远看着这些人,突然很无力。 大浪淘沙。 要想生存下去,决不能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和智慧。 而如楚世远所说的是—— 那些被楚凌想尽方法送来的经文功法,基本都自毁了。 楚祥得知此事,生了好一顿的气。 反倒是先前伺候楚凌的侍者们,竟还保留着那些经文功法。 “把他们的拿过来给阿音就好了。”楚世诀说。 “不可!” 楚世远斩钉截铁地摇头驳回,“楚凌兄很用心,每一本经文功法相对应不同的人,强行掠夺反而适得其反,若是走火入魔就不好了。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其余人闻声,登时就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当务之急,是把本源族长的位置拿回来。” 楚世远皱眉深沉道:“上界修行者们都说,叶楚月过不了天梯,来不了上界。但我查看了一下她的生平,抛开一切偏见不说,她这个人,有封侯拜相之才,虽为女子,但有帝王相。目前可知的是,不管她能不能登天梯,最起码现下来不了。把本源族长的位置拿过来。” “可是,不好拿,她有本源老祖雪枭的印记。”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楚世远露出了一抹笑容。 “对了,我们所做的事,不要让母亲知道。她心仁慈,而那叶楚月,到底是她亲生的孩子,又心怀愧疚,难免煎熬。” “也是。” “……” 海神界,山峰前,溪水潺潺倒映枯枝,落叶漂浮而动泛着几许旧黄。 一方禅杖驻地而后落定。 楚凌顿足,闭上眼睛感应了一番。 他看见,一把火,焚了他的经文。 他听见,南音、世诀等人的心声。 “还是,如此吗?” 楚凌摇摇头,眼睛干涸到生疼。 当泪水涌在眸子,眼睛更是刺痛到了极点,难以睁开,紧闭着也很难缓解。 他皱着眉,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万里之路的苦行福报,就是被这样对待的吗? 反观昔日的仆人,视如瑰宝。 反观被看不起的小月,盼他安然。 那些被焚掉的经文,化作千丝万缕的剑,贯穿了他的灵魂。 楚云城之流,冤孽太重。 杀女之罪。 不容于佛门。 楚凌忍着不适承受着苦痛,才把经文心法镌刻出来送到大楚。 他虽远行,但也希望为大楚出一份力。 正因是这样,一旦被销毁,那些经文就会成为在灵魂永生搅动的利刃。 “楚凌,你可知错?” 似有雌雄难辨的怒音,如一阵阵的浪涛,在楚凌的脑海里剧烈地冲击。 楚凌闭上眼睛,周身的经文都变成了血色。 他放下禅杖盘腿而坐,任由怒音和血色经文把自己的元神贯穿。 千疮百孔。 还不如那剑星广场的废墟。 他扯着唇,苦笑了声。 原来,有些事,真不是他能改变的。 小月说的对。 他能渡苦厄,救不了世。 “轰!” “轰!” “轰隆隆!” 雷声作响。 黑色暗霆,血色经文,万箭穿心般贯穿了他的元神。 他七窍流血,在疼痛中昏迷。 飞鸟走兽渐而靠近。 被那流出来的元神之血所吸引,眼睛里似有贪婪的光芒,将冷血残忍演绎得淋漓尽致。 被怒音捶打和血色经文焚过的肉躯,对于这些丛林走兽来说,该是何等的鲜美。 而这,是经文心法入了无福之地的惩罚。 “吼!” 其中一头狮子,低吼一声,猛地扑了出去。 半空就张开了嘴。 獠牙毕露。 恨不得把楚凌给一口吞了。 倏地—— 一道身影瞬闪而过。 鲜红如血。 傍晚霞色之下的一场火。 那人戴着黑手套,攥住了狮子的獠牙,便将狮子猛地摔在了地上,溅起尘土如乱珠。 狮子低吼还想挣扎。 “咔嚓。” 楚月直接拔断了那一颗獠牙。 “想死?” 她垂下眸,低声问,问得是波澜不兴。 四方野兽蛰伏,蠢蠢欲动却不敢上前。 “滚——” 楚月一挥血色的斗篷。 一阵风,强劲扫荡。 走兽们登时散去。 她回身,看向了楚凌。 “真是个……傻子,还以为遁入空门有多无欲无求。” 楚月摇摇头,轻嗤了声,无奈地看着楚凌。 楚凌七窍流血带着元神爆裂的碎片。 血色符文,贯穿元神。 黑色雷霆从身体内往外刺。 双层痛苦的叠加,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说了,你不该的。” 楚月言罢,掌心朝下放在了楚凌的头顶之上。 躯壳内的舍利子,隐隐发光。 这些血色符文,黑色雷霆,沿着楚月的手掌,充入了她的身体。 楚凌的四周逐渐变得圣洁。 她以神农之力,放在楚凌的元神。 “楚凌。” “我知道。” “如若有魔体的是楚南音,该死的也是她,这和是谁没有关系。” “你既要苦行于世,就不要回头看了,对你,没好处。” 她汲取掉了全部的怒音血文,眉头紧紧皱起,元神被血色经文覆盖。 血色经文即将把她的元神贯穿时。 楚月元神骤动,“吵死了。” 登时,精神力带着舍利子的光辉,把血色经文和暗雷霆给包裹了。, 她并没直接吞噬,却是融合。 这血文暗霆之力,倒是有意思,若能占为己有,不失为好东西。 她隐隐察觉到元神的不适,随机瞬闪落在了山谷一隅,靠着树方才闭目养神,休憩。 嘴角,还挂着那一抹血。 她所在的地方,草木不生,土地都是黑色的,生长着血色的经文。 看起来是人世最为邪祟的地方。 …… 楚凌原以为,自己半条命要没了,从今往后也很难入佛道。 但在他最绝望的时候。 那漫天的血色经文,消失不见了。 像是被黑洞一样的漩涡,拽扯了进去。 他的世界,恢复到了原本的平静。 元神之上甚至还有乳白色的圣泉水。 他以神识饮一口,盘膝入定的本体睁开了眼睛。 第3192章 草木诡异的凋零,梵音在吟唱 第3192章草木诡异的凋零,梵音在吟唱 举目四顾,心茫然。 那些野兽,没有分食掉他? 他看见,一头缺了牙的狮子,远远地看他,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楚凌拿着禅杖起身,那狮子却是哆嗦了下。 “你,适才来过?” 楚凌问。 狮子点点头。 “那……” 楚凌看着那狮子,继而问:“适才,是否还有人来过?” 狮子点点头。 楚凌还想问什么,狮子一溜烟就不见了,吓得瑟瑟发抖地狂奔。 楚凌心中许是猜测到了什么,猛地震颤了下,在这山谷之中一路走去,好似在寻找什么。 心里空落落的,又如平静的江面,掀起了一江的涟漪。 「小月,是你吗?」 他的步伐顿住,抬起眼帘,入目是黑色枯枝的树。 这一圈土地都是黑色。 草木诡异的凋零。 血色的经文在吟唱。 暗雷绽放。 她靠着树木闭目而睡,斗篷垂下,露出了漆黑的发和血鬼人族独有的割裂血线,覆盖在了脖颈脸庞。 楚凌紧抿着唇,浑身震颤连着心,眼睛红了一圈,又一圈。 小月。 你总说,我不该。 其实,你最不该,不该这般好。 …… 这世上,怎会有这般人。 一点好,就想着涌泉回馈? 他别过头去,看向了初升的太阳。 日辉使得这山谷的秋日萧瑟,多了一丝冷肃庄严。 他拭去了眼梢的泪痕,踩着黑色的土地,来到楚月的身边,把一件存放多时的百家禅衣盖在了楚月的身上。 他一无所有,这百家缝补的禅衣,是他最宝贵的东西。 百家禅衣下,血鬼人族犹如利刃割裂般的红色线条消失在了楚月的皮肤之上。 “小月,愿这百家福,能为你璀璨的未来,增添一点色彩,哪怕只有一点。” “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只能继续苦行下去,哪怕这条路没有尽头。” “你与大楚的是是非非,从今往后,与我再无关系。” “我想遵循你的道,在这众生之中。” 他双手合十置放在胸前,口中吟唱着梵音,道道佛经般的金色符文掠出,随着风盘旋,充入了楚月的眉宇之间,被舍利子所汲取。 梵音吟唱之下,楚月的身体状态渐好,与怒音血文的契合,达到了最高的程度。 楚凌吟唱经文不停,半晌过去,他已头疼欲裂,浑身发胀,就像是身上两百多根骨头被压在沉重的钢铁之下要逐渐地崩裂。 “轰!” 金色的符文风暴,直接把他荡开。 楚凌往后倒飞,自半空划了一道抛物线,便重重地摔下。 “噗嗤——” 他口吐鲜血,用手撑在地上使得自己上半身勉强抬起。 而后在第一时间就看向了楚月。 见楚月身下的土地不再发黑,恢复了原有的颜彩,自己苍白的脸色便浮现出怡然欣慰的神情。 “小月。” “若有来生。” “想做一回你真正的阿兄。” 能在你幼年,看你纯粹地笑,目睹你的成长,为你遮风避雨。 当你站在阳光下,你会骄傲的说出,你有一个,很好,很好的阿兄。 此生,我是僧人,你是帝王。 我们各有各的路,但是一样的道。 低头朝泥,匍匐众生里。 终会开出一朵,和平之花。 等到届时,你在那头龙袍加冕,我山的这头,亦是释然。 楚凌身体颤动又要吐出一口鲜血。 才到咽喉,就被他给吞了回去。 他颤抖着双腿,把浑身的力量都放在禅杖之上。 拄着禅杖,一步一步,远离这片土地。 风拂过他的禅衣。 他循着风。 回头看。 那一缕微风,掀起了小月的鬓发。 楚凌笑了笑,阳光照射下来,潋滟美好,模糊了他的视线。 小月。 你此生有着独一无二的阿兄。 那不是我。 …… 他舒了口气,浑身松弛,一瘸一拐,走出了这片山谷。 他还活着。 他还要渡苦厄,埋头于芸芸众生。 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人需要他。 但不是大楚。 …… 楚月靠着树而闭目休憩,睫翼颤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眼睛。 她看向前方,只看到山岚浮烟之中,一道身影在尽头消失不见。 “楚凌来过了。” 小狐狸的声音响起。 他在为楚月疗伤。 但当楚凌动手的时候,便止住了。 这兄妹二人之间,有太多的释然,也有太多的隔阂。 那样做,彼此都能心安一些。 他便由着楚凌诵读经文来为妹妹疗伤。 “他费心了。” 楚月低头看着百家禅衣,眉头微微一皱,“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会落得先前那样,还丧失了求生欲。” 若她来得不够及时,楚凌只怕沦为野兽们的盘中餐了,只怕连骨头不会剩下。 “大抵与经文相关。”小狐狸说:“佛家经文,可镌心法,但所镌心法,皆由缘定,若是强行赠送且不得良善对待,便会遭到反噬。或许,他是给大楚送经文了。” “大楚……” 楚月颦了颦眉。 她从不愿针对楚南音,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至于大楚的孩子们,只要不招惹她,她自是矛头对准楚祥和楚云城。 但那一群人血脉相连,是一体的,注定不能分割。 而她绝不会因为某些人,某些事,就放下自己的屠刀,放弃自己的路。 她从来都是她。 一直在看这路上的花。 “子不教,父之过。”楚月想到楚世远、楚御辰对待白惊鸿事情之上的狠毒,摇摇头道:“大楚结恶果,少不了那一对父子的推波助澜,只望雪娘此次回到大楚,不要遭受到什么伤害。” 雪挽歌是楚云城曾经的妻子,伉俪情深羡煞旁人。 雪挽歌年少之时为了楚云城放弃自己的本源之路。 楚云城多年从未纳妾,一心只有雪挽歌。 也算是天造地设且少有的一段佳话。 雪挽歌又是楚世诀等人的母亲。 哪怕在诸神之日和楚南音有过矛盾。 但一家子的人,只要没什么深仇大恨,过几天应当好了。 按理来说,雪挽歌进入大楚是安全的,但楚月隐隐有些担心。或许是因为雪挽歌和大楚有了内部的分歧,各自执拗,不欢而散,若是矛盾加深对雪娘不算是一件好事。 第3193章 再出锋芒于这浩瀚人世添一笔无与伦比的剑光 第3193章再出锋芒于这浩瀚人世添一笔无与伦比的剑光 “大楚,有她的牵挂——” 小狐狸轻声说。 楚月轻点螓首,微微笑:“身为母亲,牵挂总是太多。” 一个女人。 要背负的太多。 为父母,为丈夫,为子女。 女子本不弱。 世人所赋予。 如若雪娘的日子能好些。 楚月不愿做她的牵挂。 曾在诸神之日为她挺身而出,放下大楚一切,就如一道光照射进了她血腥阴暗的世界。 还谓何求? “也该去见一个人了。”楚月淡淡道。 “他等很久了。”小狐狸说。 “谁啊,谁啊,见谁啊?” 小黑摇头晃脑,睁大圆溜溜黑魆魆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瞧瞧,发着诅咒的光,带着点愚蠢。 他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 这俩人对话为何叫人听不懂? 真让人脑壳大。 是在说暗语吗? 有什么,是他小黑不能听的呢? “嗤——” 小黑还没问个清楚明白,旁侧的龙骜不屑一笑。 “你笑什么?”小黑问。 “本龙,在嘲笑你。” 龙骜裹着凰妈缝制的衣服,心里也暖洋洋的,透着一股懒倦之气。 小黑歪头,满目不解,而后提溜一下窜到了龙骜的身边,“难道说,你听得懂?” “听不懂啊。” “那你嘲笑我?” “对啊,你看起来很蠢。” “啊啊啊啊。” 小黑一脑袋,撞到龙骜的身上去。 龙骜一屁股蹲摔在地上,跟小黑扭打在一起。 “你敢打本尊?” “对啊,你看起来很欠打啊。” 这俩人扭打的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不知折腾坏了多少东西,看得朱雀及时去护住自己的鸡腿,而后一拍脑袋猛地想起自己的鸡腿吃完了。 楚月见状,微微失语,而后暗忖自己为何要收这么多脑子不好的小东西在自寻烦恼。 虽是这般想着,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噙着几分温如软玉的笑,仿佛三月烟雨,柔和余晖,满目都充斥着宠溺。 …… 万条寒玉弦歌楼。 楚月来时,张宴等候已久。 “老先生。” 张宴彬彬有礼,头戴斗笠,一派神秘儒雅之气。 “嗯。” 楚月浅应了一声,就把自己镌刻的万象阵道相关的一本书,放在了茶烟袅袅的桌上。 首页其名,镌刻有文: 万象更新,有凤楼兰。 “此道法,比起万象更新,老朽更愿称之位,涅槃。” 楚月掐着嗓子模仿出师父在世时的声音。 张宴先前还淡然自若宛若春风。 陡然间,浑身一震,久久不语。 无人看见斗笠之下热泪盈眶。 “懂我者,当世众生,唯老先生!!” 张宴猛地站起,双手撑在桌面,滚烫的热泪簌簌地往下流,滴落在了滚烫的茶盏,与香浓的茶水融为了一体。 “楼兰古国,曾效仿楚神侯,救众生于水火。” 楚月叹了口气,“在那个时代,兵荒马乱,人肉不值钱,于他族不过盘中餐,没有骨气做奴隶。楼兰古国,伫立于乱世之中,是真正和平的地方。古国很大,可保许多人的平安,古国也很小,装不下这满世的失意伤心人,亦有无力时。那时,古国帝后,一人执楼兰剑,剑起高楼。一人使楼兰阵,阵开平安。一剑一阵,为人族之巅。” “后来,古国帝后放弃了成神的机会,为了护下古国的人,共起阵与剑,以生命为代价,血祭当场,请神凤来助。” 这是楼兰张家的起源。 在那个时代,护住人族的,又何止是人皇,何止是楚神侯。 是一个又一个大义之人,举目是苍生。 人族的尽头,还是人,不是仙神。 “楼兰张家,本该在诸天万道之地,没落后,才来到洪荒上界。” “张宴,你不甘心,不甘心这就是楼兰张家的结局。” “而你千方百计来到此地,既助我,更不只是超过清远沐府,你是要楼兰张家,回到巅峰时期。” 随着楚月说话,张宴黑墨色的斗笠下,掉落出了一滴又一滴的泪。 他忽而癫狂,摘掉了头上的斗笠。 他对着楚月笑。 “是,楼兰张家没落了,世世代代守护人族而没落。” “我不甘心,我不愿意,我还想重展当年帝后之风。” “楼兰待世人如何,世人待楼兰又如何?” “世人凉薄,自私自利,这一回,我要拿回楼兰的神位。” “楼兰不该为了众生,而落得这样的下场。” 张宴猩红着眼睛,癫狂地看着楚月。 楚月不动声色地端起了茶杯,饮了一口酒。 “楼兰张家之人,因古国原因,在阵、剑方面有着一定的天赋。” “或是习剑,或是修阵。” “先前楼兰张家以剑护洪荒,后来清远沐府出现,就换成阵法。” “但常年的侧重点都在剑道之上,转变为阵,多少有些吃力。张宴,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张家的人,可以阵、剑同修。” 她缓缓而道的平静,与张宴的偏执成了这静谧雅座里最鲜明的对比。 “阵、剑同修,那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张宴说。 “可你楼兰张家,古国后人,人人都该是天才。” 楚月放下茶盏,落杯于桌,发出了轻微地一声闷响,斗篷里的眼睛直视张宴。 那言简意赅、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深深地戳中了张宴的内心。 胸腔的江河在澎湃。 灵魂在颤动。 那是高山流水觅知音,遇见不可多得的同道人才会有的共鸣之声。 “老先生,你——” 楚月起身,作揖道:“老朽代这人世,有礼了,请楼兰再出锋芒于这浩瀚人世添一笔无与伦比的剑光。楼兰,本该如此。” 张宴震惊了。 他的身体内,忽而发出了一道沧桑的笑声。 那不是属于他,来自于另一道破碎的残魂。 “好一个再出锋芒,好一个无与伦比。” “女娃娃,你,很好,很好。” 那笑声,笑到老泪纵横。 张宴却是怔住。 楼兰老祖说的是……女?女娃娃?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面前的老先生看。 “老先生”一双黑手套的手,慢条斯理地摘掉了鲜红如血的斗篷,露出了一张白皙干净的脸,和那毫无仙神之气的金眸。 “叶楚月!”张宴低呼。 第3194章 女娃娃,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第3194章女娃娃,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张宴虽从未见过云都王叶楚月,但他对凡人之道关注有加,诸神之日和大炎城的玉京仙门都有留意。 张家再没落,那也是洪荒道之一的楼兰张家,依旧是世间许多人仰望都看不见山峰顶端的存在。 他若有心,想要知晓楚月的容貌,并不算难。 尤其是那一双从楚南音身上挖过去的眼瞳。 “怎么会是你?” 张宴问:“云烈又是谁?等,等等,云烈?云鬣?你在诸神之日提碑的菩提地星云宗十长老,死在下界帝域天空之战的令师,就是被李太玄剥夺了剑魂的云烈?” 楚月点点头,将云烈之事全盘托出。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张宴恍然大悟,坐回了椅背,再看向楚月,笑了又笑。 他想过,日后会和叶楚月见上一面。 但没想过,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这样的意外奇妙。 冷不丁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仔细思索剑星广场发生的事。 步步算计,是为师报仇。 扬名立万,是为师雪耻。 让那隐于尘埃之中的荣光,以她叶楚月的方式,再度回到崇高的九霄云上。 “这一局,太妙了。” 知晓楚月的真实身份,张宴重新在脑子之中推演了一遍,堪称是拍案叫绝,“你如实相告,全盘托出,当真不怕棋差一招在此,张某会害了你?让你满盘皆输?” “你不会。” “为何?” “因为你叫张宴,楼兰张家的张宴。” 楚月勾唇一笑,从容又泰然。 话虽如此,但她适才也是在试探。 张宴的身体里,有着更强大的残魂,只怕早已把她看穿,倒不如以诚托出。 没了斗篷的覆盖。 这是张宴第一次与那样一双眼睛对视。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想说澄澈,又要王侯般的从容。 说是内敛,但藏锋芒于躯壳。 更像是与火山深渊对视,随时喷发出磅礴万钧之力。 这就是她。 一个叫做叶楚月的凡人女子。 楚月看了眼桌上的《万象更新》,“张兄期待已久,何不看上一看?” 张宴这才反应过来还没有翻阅此书。 他立即把《万象更新》拿到眼前来翻阅。 越看。 越是心惊肉跳。 他本该沉稳内秀之人。 而现在,心花怒放都写在了脸上,激动到溢于言表人在欣然手也颤。 “秩序之外,万象之内。打破万象,重铸秩序。凤凰心法,剑、阵同修,只赠楼兰。” 张宴看得如痴如醉几近忘我。 他翻动一页又一页。 时而脱口而出,颤声热泪道出书中话。 这一本功法,只赠楼兰。 楼兰张家的血脉就是天生的优势,再以心法辅佐修炼得当便能做到人人如此。 什么剑。 什么阵。 便如当年帝后陨命同请神凤求安定。 剑阵合一同修一道才是楼兰后人该做的事。 张宴和躯壳元神内的楼兰老祖一并翻阅完了这本《万象更新》,两人的心情俱都复杂。 只是一个热泪盈眶,热血沸腾,哪怕极端隐忍依旧还有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一个沉淀多年,真身破碎如孤魂野鬼,但尽管如此,眼眶依旧染上了些许的热意。 老祖低低叹,“女娃娃,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前辈所说,可是楚神侯。” “是啊,太久远了,久远到我都快忘了这个故人。” 当年楼兰古国维系一方和平。 人皇开天辟地为人族的尊严。 从此和平,不止一方。 楚神侯身经百战伤痕累累。 她的军队所过之处,给人族带来了希望。 那一把刀,斩天灭地杀敌寇。 那一个人,身披甲胄闪寒光,一字不说就让人觉得安然。 …… 楚月笑了笑,不语。 元神空间的龙骜却是惊了又惊。 这一个局,草灰蛇线,贯穿始终,没有尽头般。 纵观全局,她算得太多了。 把所有的不可能凝聚在一起,就充斥着绝对的可能性。 这一次的震撼,使得正扭打成了一坨的小黑和龙骜都同步静止如画面定格,呆呆地看着楚月。 “你做这个局,目的是什么?”张宴问:“千方百计,以阵为盾开创新法,万象剑道又融入阵法,早就算好了张家会出现,你把这样的功法交到我的手上,可是想要张家做些什么?” “老实说,我是有目的的。” “楚王请讲。” “若楼兰张家因此功法突飞猛涨,还希望这功法之上,注入云烈之名。我那师父,最是喜欢出名了。” “好,这是自然,应当的。还有呢?” “七杀天,有一位夜尊,还请二位,多加关照。” 张宴愣住。 昏睡不醒的小狐狸,眼睛“噌”地一下就猛地睁开了。 犹如宝石般锃亮的眼睛。 乍然看去。 宛若紫色的银河高悬于天。 还闪着晶亮的光。 小黑、龙骜见此情形,不约而同地鄙夷,顿感无语。 他们不懂陷入爱河的年轻人的滋味。 觉得有些好笑。 朱雀亦认可。 还不如多吃一只鸡腿来得让人酣畅。 张宴稍稍愣住,犹豫少顷还是问道:“楚王,恕张某冒昧问一句,这七杀天夜尊和你的关系是?楚王若不想说那……” “是我的丈夫。” 楚月微笑。 这样的笑容,与平常不同。 满眼都是温柔的笑意。 粲然。 璀璨。 光快要溢出来。 “可是下界帝域剑帝夜墨寒?” “正是。” 张宴愣住。 若不是楚月亲口所说,谁能想到叶楚月的男人,会是那夜尊。 他想到前些日子大炎城之事后,有部分上界人讨论起来叶楚月,便捎带嘴的提到了夜墨寒。 多有惋惜和微词。 而今倒是觉得好笑。 “楚王放心,夜尊若是有需要,张某定会竭尽全力。”张宴真挚道:“楚王拿我张宴当朋友,我固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他二话不说就要立下血誓,却被楚月拦住,且继而说:“张兄,你知道的,上界姜君待我很好,姜家是洪荒新族,还请楼兰多加关注。” 张宴听着听着,顿感诧然。 叶楚月把谁都考虑多了,为何不独独不提自己。 他问:“那你呢,你需要张家做什么?” 楚月以自己的本来面貌,再度作揖,笑吟吟道:“叶某需要张家,重振雄风,剑阵两修之道赢得满堂喝彩。” 张宴瞳眸陡然紧缩,灵魂仿佛也随之一震! 第3195章 大浪潮来时多如海上浮萍随波逐流 第3195章大浪潮来时多如海上浮萍随波逐流 张宴发红的眼睛倒映着眼前的斗篷女子。 他张了张哆哆嗦嗦的嘴唇。 话到喉咙,终是无声。 便躬身,拱手作揖。 “张某及楼兰全族,定竭尽全力,不负所望。” 张宴稽首,万分的虔诚。 楚月浑身松弛下来,看着眼前的张宴,莞尔一笑。 讲座之局,算是由此落下帷幕。 该算计的都算计到了。 过程曲折好在结局遂了她愿。 《万象更新》,唯请楼兰。 二人于弦歌楼分别之际,张家老祖充斥着沧桑的嗓音骤然响起。 “女娃娃——” “前辈?” “老朽,在上界等你。” “好。” “愿你能和我的那位故人一样,成为凡人之道的定海神针,指路之明灯。” “前辈觉得凡人之道如何?” “生为凡人,顶天立地,自当骄傲。” 楚月闻言,笑容满面。 张宴目送楚月远去,做到了该有的礼数,这才打道回府,准备去往上界。 “小宴,你知道凡人之道的意义在于什么吗?” “生而为人,甘愿平凡?” “不,不是的。”张老祖长长地叹了口气,“当初,楚神侯、人皇和楼兰古国的那个时代,凡人之道,是未来。千千万万的凡人,凝聚为一股力量,才能守护住人族最后的尊严。但在今日的凡人之道,是灯塔,是虽千万人吾往矣。人族的子孙后辈们早已忘记了当年的屈辱和战争带来的伤害,仙神之道没有错,但过度的追求仙神之道,且践踏贬低凡人之道,那就是大错特错。试问,若一个人,连自己的本身都瞧不起,他当真能够成为仙神吗?自己都看不上自己,又何谈能被仙神看上呢?” 张宴认真地聆听着老祖说着有关于凡人之道的一切。 “小宴,这芸芸众生,多的是随波逐流者,没有思想,没有主见,或许偶尔也有,但如海上浮萍,大浪潮来时就会被卷入其中。是他们的错吗?不是!这就是人,人性如此!” “今朝的大浪潮,就是凡人最下品。凡人巅峰过,也衰败了,这是时代更迭的变化,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执念和偶然间的叹息而被阻止。” “故而,需要有人顶着破碎的天坍塌的山站起来,走向深海里去,去以身殉道,去点燃生命,化作新的大浪潮,带动更多的人。” “小宴,你看,这个时代还不算太差。” “我们的凡人之道,终会回到巅峰。” “那年,有楚神侯。” “今朝,有月女帝。” “她们一前一后,一首一尾,就像是守护着凡人之道的开始和尽头。” 张老祖的声音很是平静。 平静之下,藏着翻涌的惊涛和他沉寂多年再次拨动的心。 “她,能做到吗?”张宴愣住。 老祖说的太宏大。 这样的宏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她做不到。” 张老祖直接回道。 张宴眨了眨眼睛,神情木讷,有些困惑。 他还问出心中的困惑,就见张老祖接着说道:“所以,需要你,需要千千万万个你和她。一个种族,若只有一个人是英雄,英雄之后无英雄,若从根部烂透了,若没有一呼百应,若每个人都是自私的,那……亡了也罢。” 张宴瞳眸骤然一缩,指尖有些冷,血液却随之发热。 他对凡人之道,还停留在最初的思想。 经老祖提点,幡然醒悟。 怔了许久方才扯开了一个笑。 “不会亡的。” 他说:“因为,我们都是人。” 这世上,绝不止一个叶楚月。 还会有前仆后继的勇士,用视死如归去谱写豪杰传奇。 他很期待,叶楚月登天梯的那一日。 彻底成为深陷迷惘的凡人之道的指路明灯那一刻。 …… 不日后的姜家,因为有关洪荒道其他世家意见不合产生了矛盾。 作为新晋世家,稍显孤立无援。 姜君早已习惯孑然在这洪荒道做自己。 直到—— 楼兰张家的家主站了出来,为姜君解了燃眉之急。 姜家的骨干们跟在姜君的身后,无不是愣住。 “从前的楼兰张家,不问旁事,多是明哲自保,又怎会……” “张家主今日,莫不是要姜家为他做些什么?” 姜家之人心生疑窦,面对张家主警惕得很,生怕着了张家的道。 诸世家商榷结束以后,姜君及麾下亲信问张家主缘由。 “张家主,关乎今日,可否告知缘故?” 姜君心怀坦诚,问得开门见山。 张家主沉吟了会儿便带着姜家人去了旁侧。 那是一座被白色晶石堆砌出来的议事厅,透着简洁干净的贵气。 张家主把《万象更新》取出—— “诸位可以一观,这是张家新得的心法,虽难以品级,但却无比的珍贵,可以媲美最高品级的心法。而且,这是为楼兰张家量身定做的心法,只适用于张家血脉。此心法下,张家能够完成剑、阵同修,且不止一人,族中已经有许多族人试过了,效果很好。” “张兄,恭喜。” 姜君从容。 姜家人无不是面面相觑。 疑惑的是,张家心法珍贵,和姜家又有什么关系? “镌刻此心法的一位友人,要求不高,便是希望张家多能助姜君。姜君,张家不是孬种,夹缝生存之下,举步维艰,只能不参与斗争。但张家知恩图报,既答应过的事,就会做到。” 张家主满面认真严肃。 姜君把《万象更新》打开,署名云烈。 姜家人诧异。 “可是诅咒讲座,万象之道,差点触摸神性的那位海神界云烈。” “正是。” “但姜家和他从未有关来往。” “署名是他,镌刻此心法的,是他的徒儿。” 张家主微微一笑,“他的徒儿,叫做叶楚月,说起来,是个和你姜君有缘的小妮子。” 姜家人都已愣住。 叶楚月? 关乎叶楚月,姜家族人都不陌生,特别是姜君麾下的这些心腹。 且都持有不同感想。 有人认可叶楚月的作为。 有人觉得叶楚月太过于处在是非之中,姜家才晋升到了洪荒世家,不该和叶楚月多有牵扯。 但不管是有着怎样感想的人,这一刻的心绪无疑是复杂的,诧然的,而后是—— 震撼的! 第3196章 排奡纵横鹤骨姿,不远万里路迢迢 第3196章排奡纵横鹤骨姿,不远万里路迢迢 “张家主,你的意思是说,叶楚月纵横捭阖,设下此局,引楼兰出面,只为姜家?” 姜府人瞠然,心思复杂。 尤其是先前对叶楚月有偏见的人。 这一刻的复杂俨然达到了极点。 毕竟。 在此之前,谁也不会想到。 一个下界来的帝王。 苦行于道过坎坷的凡女。 被亲生父亲挖瞳丢下无间地狱的上界孩子。 在那海神之界,不仅有如此谋划,还有一颗赤诚之心。 “是的。” 张家主点头道:“得知此事的时候,我亦很震惊,叶楚月此人的未来,远比你我想象的要长。她在修行悟道方面的天赋,堪称奇才,万古难遇。非但如此,还是个谋士。帝王相,谋略才,再结合她的天赋造诣,简直就是非常恐怖的存在。更何况,她还是个命硬的孩子。” 多少人要她死。 她偏偏要活着。 多少人嘲她。 她偏偏自居凡人,骄傲淡然。 “最难得的是……” 姜君说道:“她有一颗敬畏、赤诚之心,她敬畏生命,真情赤诚。正因如此,她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伤害无辜之人。否则的话,以她这样的才华,如今会站得更高。” 张家主叹了口气,点点头,赞同:“自古成王败寇,凌弱比比皆是,她却始终拥有少年人的意气,她会怒发冲冠为亲朋,这被许多人说道诟病的匹夫之勇才是最难得的。” 姜君紧绷着的脸庞如冰霜融化了般,渐渐的柔和,宛若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月光。 乍然看去,浑身不似从前刀刃般的锋利,更多了几许温柔。 是女子和女子的惺惺相惜。 亦是长辈对晚辈的期许。 还有几分欣慰。 她哪能不知那孩子的心思。 细腻如流水。 知恩图报。 滴水恩,江海报。 正因担心她对楚月的偏爱,使得族中之人颇有微词。 而将家又是新晋世家。 底蕴自不如清远沐府这些来得浑厚。 这样一来,姜家上下至少不会质疑她的决定,还为她拉到了一个盟友。 楼兰张家,源远流长。 若论先祖,洪荒十二世家当为魁首。 “那孩子……” 姜君欲言又止,好似泰然,偏生眉宇之间还有几分不可遏制的自豪。 “姜君,拭目以待吧。” “拭目以待,张家主。” 白宫议事殿内的众人,俱都期待着那纤纤凡人骨以山崩之势钢铁之躯踏上天梯的那一日。 那会是凡人之道历史的转折点。 是天梯最精彩的一刻。 且是洪荒三界乃至于诸天万道都会去加倍关注的存在。 临别前,张家主犹豫了下要不要将夜尊是夜墨寒的事告知。 “张家主,可还有事?” “没,没事。” 张家主自诩遵守道义,未将此事透露。 叶楚月告知张宴,是叶楚月的真挚。 这等秘密不能随便告知旁人。 那叶小妮子若知晓他是一个这样有操守的人,定会喜欢他这位张家主的。 思及此,张家主难得地笑了。 “他在笑什么?” “不知道,大抵是笑楼兰的未来值得憧憬吧。” 姜家人摸不着头脑。 姜君望着张家主的背影,想到还在海神界的那个孩子,唇边的笑愈发浓郁。 她和这孩子,有缘。 天定之缘。 …… 却说弦歌楼一别,上下两界,剑星司用了李太玄赚取的钱财,高楼于那废墟拔地而起,直冲云霄,比之从前的剑星广场,更胜一筹。 门庭若市,总有剑客不远万里路迢迢,背负着行囊踏步这座新起的剑道高楼。 云都城的摘星楼紧锣密鼓,开启了云都女修之路。 且以云都为中心朝外扩散影响。 最后一场的诅咒讲座,若有似无的神性和佛月同道惊艳了四方。 张宴的龙牛羽角,把记录下来的诅咒讲座,分发到了上下两界。 便如秋风卷落叶之势般迅猛扩散。 惊动海神界。 上界不少剑客为之惊叹。 而这,便是云烈的名字,第一次在上界打出了名头。 …… 许予、柳霓裳一行人回到了星云宗。 左宗主、葛兰花、大长老等长辈们带着弟子亲自来接。 “有老先生亲笔所写的名字吗?”左宗主问。 葛兰花瞪了眼左宗主,一拐杖打在左天猛的身上。 “剑星广场,天诛地灭,镇命器,孩子们九死一生,你这个做宗主的倒是会关心。” “孩子们不是好端端站在这嘛。”左宗主言罢,小声叨叨:“葛婆婆,弟子们都在,横竖我也是个宗主,给点面子。” 葛兰花嘴角抽动了好几下。 祝长老捋胡须懒洋洋地说:“隐老先生何许人也,怎会专程为你写字。” “有的,老先生写了。” 许予浅浅一笑,把楚月特地写的字拿了出来。 既是以云烈之名,楚月便模仿着师父生前的字迹。 只见一方巨大的鎏金匾额,闪烁着锋利神圣的剑气,流光溢彩之夺目。 云烈二字,笔走龙蛇,排奡纵横,颇有一股鹤骨仙风之气。 祝长老的眼睛陡然瞪大,似有锃亮的光闪过。 这回不仅是左宗主和葛兰花了,就连大长老都惊住了。 “额——” 星云宗众弟子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不因旁的。 这牌匾,也太大了吧。 像是一座小屋子。 云烈字形的后方,还画了一个简易抽象的笑脸。 “不止如此,老先生还给宗主、兰花婆婆、大长老诸位,都写了字,且为星云宗诸弟子提了字。” 许予把剩下的巨大的玄金牌匾拿出来。 这字提的很用心。 葛兰花看着右下角的兰花草,笑了笑。 祝长老的则是一个小人在拜年。 大长老的是妻子小小的身影。 左宗主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围绕着自己的牌匾闪现来去。 似是发现什么。 眼睛一亮。 “金子做的?” 他闪跳到牌匾的左上角,抱着偌大的牌匾,一口咬了下去。 嘎嘣脆的,差点儿崩掉一口牙。 “好东西,好东西,老云用心了。” 左天猛一副和远方云烈交谊匪浅的样子。 许予几人哭笑不得。 等进了通天楼。 四下无人。 这才道来实情:“左宗主,祝长老,诸位尊长,适才于人前未曾说明,现下弟子有一事要交代。” 左天猛一面擦拭着被自己缩小了的牌匾,一面狐疑警惕地看向许予问:“你出卖了身子?没了清白?换来的牌匾?” 许予哑口无言到脸色瞬间就黑了下去。 还是柳霓裳笑吟吟脆生生说道:“诸位尊长,是这样的,那老先生,是小月呢。” 第3197章 漫山遍野妖兽花,吼吼汪汪嗷嗷嗷 第3197章漫山遍野妖兽花,吼吼汪汪嗷嗷嗷 “小月?什么小月?” 左天猛迷惘至极。 葛兰花拿着拐杖的手攥紧,浑身猛地一怔,而后看向柳霓裳问:“是云都那位王?” “正是。” “是小月??!” 左天猛惊了,唰的一下到了柳霓裳和许予的面前,激动到不行。 “难道说,天骄山上老十的墓碑,才是真正的云烈。小月这么做,是为师报仇?” 许予点点头,被宗主的一惊一乍弄得头疼。 自打叶师妹来后,这宗主的某方面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般放飞,且在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返了,和三岁稚童有何区别? “说得通了,万般都说得通了。” 左天猛惊诧之余笑了笑,眼睛红了些许。 依稀记得,当初小月还在星云宗的模样。 吊儿郎当少年郎。 惊才绝艳菩提地。 她本凡人道,却惊四方云。 她总能创造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传奇。 左天猛红着眼睛强笑说:“其实,也没过去多久,时间怎生如此漫长,好似十年八载般久远。” 葛兰花道:“大抵是因为,她将一去不回吧。” “是啊,一去不回了。” 左天猛整个人深沉寥落,又似喜极而泣。 他失落落地摸着牌匾,上方有自己的名字,扯着嘴低声说: “盼她高飞,看她远行,不愿她回首看过去,又怕她真的不曾回头看,因为我们都在她的过去里。” 她非池中物,终将化作龙,盘桓在那穹顶。 故人们,要仰头看。 期待又不舍。 孤寂又欢愉。 “矫情。” 葛兰花面无表情道:“孩子们都比你稳重,走了,有的事要做。” 她拄着拐杖往外行,出了通天楼。 祝老看向她的身影,稍作停顿,便步履缓慢地跟了上去。 他看见。 出了通天楼的葛兰花,轻微地拭去了眼梢的泪痕。 “妇人做作。” 祝老闷哼了声迈步离开,无所事事去了妖兽山,看着妖兽成群,他坐在地上百无聊赖到自言自语,“那孩子,很难见到了吧。” 真让人,难过呢。 他把自己的匾额拿出来,笑眯眯地对着妖兽们介绍:“看,那小没良心送的,算她识相。” 妖兽们围绕着匾额扯着嗓子狗叫一样。 祝老准备给这些妖兽们喂粮了—— “多吃些,吃多些,吃饱饱了,日后有力气干仗。” “你们是小没良心带来的,日后小没良心遇到事,你们就要护着她,知道吗?” “她啊,别看她倔强的像一头牛,人又风流,这娃娃啊,苦得很。” “她爹不要她,以后,我们都给她当爹好不好。” “吼吼吼吼汪汪汪汪嗷嗷嗷。” 妖兽的叫声此起彼伏。 听起来兴致很大。 祝老笑起来像个老顽童。 乍然看去,漫山遍野长满了妖兽花,还有个心似孩提的小老头儿。 当小老头儿喂猪般喂粮,妖兽们吓得尖叫。 要知道。 这老东西是个变态。 整日笑如菊花灿烂,语调温和,偏生喜欢给它们一日十顿的喂。 一个个膘肥体壮的。 都吃到怕了。 许予、柳霓裳并肩走出通天楼,听到妖兽山的哀嚎,就知道老头儿又在虐兽兽们了,登时哭笑不得。 柳霓裳抬手通过指缝去看太阳,“她,真的改变了许多人。” “所以,不要变得糟糕,要好,永远都好,才不辜负她来时的足迹。” 许予闭上眼睛,站在师妹曾经停留过的地方,沐浴着从远方来的风。 …… 云都的夜晚,星河灿烂。 摘星楼有声有色。 女修们斗志昂扬。 经过几次你来我往的算计好,终是风平浪静了一段日子。 再过一个月,就是清远沐府说的半年之久了。 若能稳住帝位就是云都城内永恒的楚王。 除却近来的热闹以外,诡异而又不失和谐的帝后,倒也成了修行者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久而久之成了道不清说不明的佳话…… 楚月于青云宫执笔写花。 难得清醒的小狐狸用一双粉肉垫的小爪子专心地研墨。 “殿下,罗老先生有请。” 侍者来报:“今是初雪,在云都,初雪之日寓意永恒的美好,罗老亲自下了厨,请你和王后过去共用晚膳。” 罗老。 母亲罗玲玲在海神界的父亲。 楚月落下最后一笔,墨色洇开,是不怎么好看的风铃花。 她垂眸看,皱了皱眉,暗道自己的画术怎么变差了。 虽然也没怎么好过。 “告诉罗老,本王会去。” “是。” 楚月不死心地又画了一朵风铃花。 小黑和龙骜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睛,“嗷啊,更丑了。” “?”楚月抿唇拧眉,低头看狼毫:“这狼毫,不好用。” 嗯,一定是这样的。 她能镌刻心法,怎么会画不好一朵风铃花。 龙骜懒声道:“人不行,别怪路不平,画不好,怪狼毫。” 小黑点头如捣蒜,一脸嫌弃,“太丑了,太丑了。” “。”楚月嘴角猛地一抽,眉心轻跳了几下,眼见着发怒就见那不知何时的哥俩好,一溜烟就不见了,逃得倒是比兔子还快。 “很好看。” 小狐狸如山水潺潺般温润的声音响起。 楚月看了过去,而后一笑,“我也觉得。” 小狐狸用气力把墨烘干,而后卷起两张风铃花妥善地收起,如获珍宝般,并安慰道:“它们蠢,不用管,这风铃花比它们都好看。” 小黑、龙骜:“……?” 果然,陷入情爱的男人,是没有清醒和理智的。 小黑只觉得人类好虚伪,喜欢说些违心的话。 楚月粲然而笑,眸若有光。 她神识一闪,来到了神农空间,手握一方镇命器。 此物,是用来控制封印小黑的。 小黑脸色煞白,面露惊恐,“主,主主主主主子,我错了,我再也不嘲笑你了。” 这镇命器宛若绞肉机,相当于日日承受凌迟车裂之刑,封印路子是最恶毒的。 龙骜一怔,没想到楚月来真的,立即裹紧了衣裳远离小黑,庆幸自己还好没被封印。 楚月走到小黑面前,小黑抖动到扭曲变形,宛若筛糠。 先前持有镇命器的人,都会用镇命器内的封印极刑来对待他。 “咔嚓。” 小黑的身子应声一抖。 想象中的血腥恐惧没有来到。 他惊愕地看过去。 楚月把镇命器给毁了。 第3198章 她曾触摸过阳光,也坠落无尽的幽暗 第3198章她曾触摸过阳光,也坠落无尽的幽暗 镇命器破裂成了无数的碎片,像是下了一场姽婳的雨。 楚月好笑地望着小黑。 小黑愣在原地,宛若木桩子般。 恍惚间,还以为是一场梦。 世人痛恨诅咒。 关乎诅咒的一切。 不是想办法遏制封印,就是去斩断。 其名曰: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在他的记忆深处。 总有金光闪烁。 他总能看见有好多好多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践踏他,撕碎他,又或是利用他。 每当他痛苦于血恨,伤心要变形,总能听到那些声音从扭曲的空间和封印里传过来。 依稀记得,那是充满了嘲讽的笑声。 那是来自于正义的方向。 他总在想。 自己真的该死吗? 后来遇到了叶楚月。 叶楚月和其他人一样执掌镇命器,以此来控制他,但已经好许多了。 起码不会让他难受。 “主子,那是镇命器,可以控制我的镇命器。” 小黑哽声说:“若无镇命器,你留不住我的。” “我知道。” 楚月微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是在哄小狗,“镇命器,对待邪祟之物,你已非邪祟。你忘了吗,最后一场的讲座,是我们一起的,那些人,是我们一起救的。小黑,比起主仆,我们更像是朋友。我希望,你不是被我奴役,是打心底里想做一些特别的事。你的诅咒,原可以是这世上的美好之一,只是被世人的偏见了赋予了不同。” “可我从来都如此……” “从来如此,就是对的吗?” 她的反问,让小黑讷住。 他可以吗? 他真的可以,自由自在,不被束缚? “主子,那我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呢?” “那就走吧,去你该去的远方。” “若我做尽恶事呢?” “那我就找到你,砍死你。” “……” 小黑撇撇嘴,快要掉下来的硕大眼泪当即无语地缩了回去。 而在他缩回的当口,楚月一把抓住那黑珍珠一样的眼泪,且笑盈盈说: “别浪费,很值钱呢。” “。” 小黑觉得,新认的主子,脑子好像有点问题捏。 分明是个大义之人。 却又贪财。 好矛盾好矛盾。 涉世未深的他,想不通这其中深蕴的复杂呢。 “主子。” “嗯。” “这里,可以是我的家吗?” “当然。” “主子。” “嗯?” “我跟龙甜甜被绑了,你先救谁?” “滚——” “好哦。” 小黑麻溜地滚了。 龙骜翻了翻白眼。 朱雀耸耸肩颇为无奈。 小魔王懒洋洋地睨了眼,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发现后便强行垮着个嘴,发出不屑地一声冷哼。 “女人。” 它轻声说。 “干嘛?” 楚月本体和小狐狸一道收拾案牍,漫不经心地回。 “你真好。” 楚月闻声,收拾案牍的动作稍稍一顿,低垂下的眉眼,染着山水春晖般的柔润。 不经意和小狐狸对视了眼,窗扉外斑驳的阳光照射在彼此之间。 青云宫外白茫茫的初雪。 屋内倒是暖洋洋的。 “本王是说,越来越像个家了。”小魔王打了两针毛线,继而道:“有你在的地方,真像个家啊。” 楚月眉梢一挑,而后低低地笑。 小魔王满面涨红滚烫,翻了翻眼,“矫情造作,当本王放了个与众不同的屁吧。” “小东西,你一直在织的,是什么?” “日后,你会知道的。” 小魔王背对着楚月的视觉,不让楚月看到自己所织的毛线。 楚月无奈。 她还真是遇到了一群幼稚又可爱的小家伙呢。 “初雪。”正在盘膝修行的陈苍穹,缓缓地张开了眼睛。 “陈姨?” “他,很在意初雪的日子。” 陈苍穹追忆从前,缓声道来:“每逢初雪,不管在多远的地方,他都会跋山涉水而来。他说,初雪的这日,人总归要团圆,在落日之际,共赏雪,盼白头。” 楚月眸光一闪。 下界帝域,并无初雪日的说法。 难不成—— 第五长虹并不是从下界离开,而是在去下界之前,就已到了别的地方? 如若说,第五长虹是从海神界去往下界的,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她如今已是云都王,并非是初来乍到的少年郎了,手中可收集资料的渠道很多,但是不曾纵观海神界不曾出现一个叫做第五长虹的人…… “陈姨。” 楚月原想将这个想法抛出,话到嘴边却是顿住,犹豫—— “小楚,我可能,从来都不曾好好地了解他。” 陈苍穹红了双眼,“他是不是,为了某件事,才去的下界。若真是如此,他要做什么呢?” “陈姨,或许,是我们多想了。” “但望吧。” 陈苍穹失落地低下了头。 她看着自己狼骨钢刀一样的右腿,若有所思。 过往种种,历历在目。 海誓山盟,情窦初开。 那一段岁月,是她人生之中不可多得的温暖。 她曾触摸过阳光,也坠落了无尽的幽暗,如今依旧走在这条路上,试图找到当年一袭白衣的少年郎。 …… 傍晚,楚月和陈王后去了罗府。 罗府上下,热闹得很。 先前的罗府,有不少人怨怼罗老和新王走得太近了。 镇龙道场破陈规的那一日后,罗府的人便来了个大转弯。 “大姐姐!” 罗家的小孙子,对着楚月笑,奶白奶白的,像个水晶包子。 “别乱叫。”其母将他抱住,朝楚月行了行礼,便讪讪笑道:“殿下,孩子年纪小,不知礼数,莫要见怪。” “没关系,就叫大姐姐。”楚月笑着点了下小家伙的鼻子。 小家伙咧着嘴露出白牙笑得眼睛成了缝儿。 “阿娘,是大姐姐。” “你这孩子。” 其母忐忑地看向了楚月,“殿下,王后,团圆饭都好了,快入席吧。” “嗯好。” 楚月和陈王后并步去到了席间。 罗家的家主罗文清,正是那小家伙的父亲,罗老之子。 帝后来时,罗老添酒被罗文清一撞,稍有不慎就洒在了衣袍之上。 罗文清勃然大怒,一把甩开了父亲的手,“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到底要做什么?你知道我这衣袍多珍贵吗?” 罗老面上无光,但好似早就习以为常了。 “当初罗家正值鼎盛,要不是你为了罗玲玲去闯象牙塔,罗家今朝何至于处处受人牵制?” 似有旧怨,一并发泄了出来。 罗文清红着眼睛说,“你爱女心切,玲玲是我的阿姐,我难道就不在乎吗?但是有什么意义呢?罗玲玲还不是没有复活!而你,沉浸其中,多少年了,你还没走出来吗?不就死了个——” 声音,戛然而止。 他僵了一下,便收起满面的怒气,扯着不算自然的笑容看向了楚月,“殿,殿下,你来了。” “罗家主,今朝初雪,不该动怒。”楚月说道。 “殿下说的是,殿下,来来来,来喝酒,听闻殿下爱酒,这是罗家珍藏的酒,还是玲玲当年酿造的。” 罗文清笑道:“玲玲酿酒啊,那可是人间一绝,殿下你可不能错过,说起来,你和我们玲玲有缘呢。” 楚月神情恍惚,微微发怔。 那年,她正是孩提时,偷喝了人生之中的第一口酒,醉得脸红道好喝。 母亲说:小月,等以后我们安定下来了,就给我们小月酿酒喝。 “拉钩哦。” “好的,拉钩。” “……” 后来。 她被丢下。 她从未喝过母亲酿的酒。 她以为,母亲早已忘记了儿时的话。 “酿了,很多吗?”楚月忽而问。 罗文清愣了下才说:“很多,满地窖,玲玲小气得很,生前不让任何人喝,还说是酿给她最珍贵之人,你说我这个阿兄,难道还不够珍贵吗?” 楚月就这样听着。 耳边的话语,与过去的画面交织在一起。 如同是交错复杂的走马灯。 陈王后侧目看去,眸光微闪。 殿下…… 是在伤心吗? 楚月垂下眸,暗启瞳。 她沉浸看去,心脏猛地震颤,灵魂都跟着一酥。 第3199章 寒蝉鸣我侧,原野何萧条 第3199章寒蝉鸣我侧,原野何萧条 瞳悄然观察四周,宛若是无形的流动的风,无孔不入,沿着门窗土地,往下,再往下! 楚月看到—— 整个罗府地下,都是一层密室。 这些密室,用阵法封存,放置着一坛坛的陈年酒。 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仿佛都能闻到那阵阵沁骨的醇香。 起初,她来到长安城如一缕孤魂的时候,她抬头看天的时候不会想到,那片天和海的外头,有着她幼年期盼了一生的执念。 她端着酒杯,轻呷了一口。 两世为人。 这是第一口。 时隔多年,如白驹过隙的时光以及遥远的生死之隔,她终于喝上了年少时困而不得的那一杯酒。 罗文清则巴巴地看着她,提心吊胆的,生怕楚月不喜喝。 为了拉近关系,嘴里还说个不停。 “要不是殿下你,玲玲体内有风铃花的事,都不会被发现。” 罗文清斟酒入杯,殷勤谄媚道:“殿下,你看看,这罗家在云都城也算是有威望的,能为殿下效犬马之劳,那是罗家的荣幸。镇龙道场,能不能多添一族。” “罗家主的意思是,想让罗家,顺应王命,镇守在镇龙道场。”楚月落盏问道。 “也并非如此,殿下你看,罗家可以辅佐凌秋远这些人一同治理太极府,把罗家和太极府合并也行。” 陈王后皱了皱眉,心下不爽快,面庞还是不动声色的。 罗文清的野心太大。 想吞了太极府。 “罗家主,这样的事,从武先例。你也知道,本王初登王位,根基不稳,这样的事,本王有心无力。” 罗文清嘴角猛地抽搐。 有心无力? 这位王,那可是能在几个月的时间,直接占据四大镇龙族的人啊。 “殿下,你看这……” 罗文清心不死。 楚月敬酒,堵了他接下来的话,“罗家主,来,陪本王喝酒,难得的好日子,饮酒赏雪,岂不美哉。” 罗文清脸部抽了两下,深吸了一口气,强笑着端起酒杯。 宴席下来,罗文清所有明里暗里的请求,都被楚月给婉拒了。 陈王后侧首看着谈笑风生的楚月,举手抬足的帝王气,是与生俱来,更像是一步一泣血征战无数而来的。 宴席散去。 罗文清一脚踹到了桌上,直接踹翻了满桌的好酒好菜。 “什么东西!” “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下界凡女,何来的傲气?给她脸了?!” 罗文清自小资质平庸,一事无成,什么事都被罗玲玲压一头,哪怕是父亲的宠爱。 好不容易得到了家主之位,府邸地位却不如从前,好似是他的无能造就。 他怒而瞪向了楚月消失的方向。 脑子里,想到了当年,嘴角裂开了一抹笑。 当年,正是他害得罗玲玲去象牙塔的。 被那荆棘贯穿。 埋下风铃花的种子。 因为他知道,只有罗玲玲死了。 他罗文清,才有冒头的那一日! …… 府外,夜色幽深,白石铺成的道路很宽。 云都帝后正打算回王宫。 罗老却是步履蹒跚而来,喊住了回程的楚月,“殿下——” 楚月回眸看去。 白月光洒在白发老人的身上。 他踩着随着灯笼晃动的光影而来。 “老先生。” “可否借一步谈话?” “好。” 到了旁处,只余二人。 “老先生请讲。” “你要小心罗文清。” 罗老说道:“是他害死的玲玲,殿下,当年诱玲玲去象牙塔,设局害死玲玲的就是他。老朽不知道他和什么人做了什么交易,但老朽知道,老朽的这个儿子,不好。” 楚月虚眯起眼睛,眸底闪过了凛冽的光,宛若宝剑出鞘,且是稍纵即逝。 她压下江河滔滔的情绪,宽慰道:“多谢老先生提醒,我会注意的。老先生,今日是初雪之日,当多吃两口饭菜,适才见你鲜少动筷。” 罗老眼睛里泛着红,看着她,又好似在透过她看向旁人。 老人说:“殿下,你和老朽的女儿,真像啊。” 楚月微愣。 老人的目光,看向远方,声音怅然了许多。 “殿下,你不知道,那孩子,酿了很多的酒,都用阵法保存在整个罗府的下方。” “寻常人,进不得。” “罗文清留存的酒,都是早些年从玲玲那里顺来的,喝一坛,少一坛。” “此酒名为,寒蝉酒。” 罗老想到女儿还在世的模样,声线都在随之颤动。 楚月凌风而立,一袭殷红的长裙,情不自禁道:“秋风发微凉,寒蝉鸣我侧,原野何萧条,白日忽西匿。” 罗老太息:“寒蝉亡于秋,正如玲玲,或许,她在酿寒蝉酒的时候,便觉得,珍贵之人喝到她所酿之酒的那一日,她或许已是泥销骨。但老朽却觉得,比起早已知晓的死亡,她更遗憾的是,亡于秋而心念之人在凛冬,便是永恒的遗憾,永世都见不到。又或者说,即便如此,她还盼望相见。” 楚月闻声,对上老人的眼睛,心底泛起一丝涟漪。 “殿下。” 老人拿出了一把散发着白色光芒的钥匙。 “此乃碧华阵钥,原本可开罗府地下的阵法,取得那些寒蝉酒。只可惜……” 他顿了顿,叹息声起,方才道:“罗文清想方设法要那些寒蝉酒,徒劳无果,便恼羞成怒,直接封死了阵法。如今就算有阵钥,也进不去。但总该给你的。” “老先生,此乃贵重之物,我不该收。” “你该收的。” 罗老笑得悲怆,蓄在眼睛里的泪迎着月华就像是破碎的光。 他仿佛暮气沉沉的行尸走肉,如傀儡般度过了好多个岁月,在某个节点,忽而崩溃,却也活了过来。 楚月看着这样的罗老,心中不知何滋味。 逝者已逝,生者以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殿下。” 他往后退了半步,问:“玲玲画上的孩子,是殿下您吧。” 楚月眼皮陡然一跳。 “殿下,玲玲如那寒蝉熬不过秋,等不到你。” “殿下,您可知道,老朽背着她走出象牙塔的时候,她一声声,喊着小月。” “她至死都在愧疚不安。” “殿下,她说,你好想你啊。” “她一直都在找你,可她找不到你,她知道此生与你无法相见,但她偏要自欺欺人骗自己。” “好在,你来了,你真的来了,她不是自欺欺人,是这尘世造化弄人罢。” 第3200章 浓墨重彩一身红 第3200章浓墨重彩一身红 罗老蓄在眼睛里的泪水,沿着布满褶皱的脸庞往下流。 视野清晰。 他看清了年轻的帝王。 一身红。 浓墨重彩。 这孩子,明明和玲玲不一样。 但他总觉得很像。 那时,他就在想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成了玲玲的羁绊。 原来是这般好的人。 楚月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说。 她拿出帕子递给罗老。 “老先生,今朝初雪团圆日,该高兴。” “殿下,你也不属于这个时代吧?” 罗老并未接过帕子,拈着衣袖拭去了自己的泪痕,面庞堆起了笑容,如年迈的长辈般慈祥和蔼地望着女子那年轻的面孔。 楚月浑身一怔,抿紧了殷红的唇,定定地望着老先生。 罗老说:“玲玲,虽是我的女儿,但我知道,她来自远方,很远的远方。她找的人,或许,也是从远方而来。” “殿下,这是从罗文清那里拿的寒蝉酒,你带几坛在身上,务必提防他。” 他将一个陈旧的储物袋递给了楚月。 储物袋的右上角,绣着荆棘花。 点点碎光,如月辉。 楚月接过储物袋的时候,对着月光转动了一下,在特定的角度看去,那荆棘花竟变幻成了木槿花。 此等精妙绝伦的用意,足以见得对方的用心。 “这是玲玲做的储物袋,你便带着吧。” “好,谢过老先生了。” “时候不早了,老朽就不耽误殿下。” 罗老就要行礼被楚月单手阻止。 楚月深深地看了眼老先生,带着铃娘的储物袋,和那寒蝉酒,朝陈王后的方位走去。 数步后,她却顿住回头看,“罗老先生。” 老先生怔怔地望着她。 “我是她的孩子。” “按照辈分,晚辈当称老先生为外祖父。” 楚月对着他笑,“等到母亲之仇雪耻,晚辈会再登罗府,拿回我的酒。” 她面朝老先生,作了个长揖,方才举步轻摇到了陈王后的身边。 启程前,先朝罗府守卫交代了一下,“告诉罗家主,他所说,或有可能,本王愿意一试。” 如此一来罗文清就知晓罗老在她这边的身份地位有多重,不会再随意刁难了。 罗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底泪光闪动,往下流的时候却笑了起来。 这般让人喜欢的孩子。 难怪会让铃铃穷其一生,也要找到,将那不可能,变作可能。 “哎唷,我的爹啊,这大冬天,你真不怕把自己冻死。” 罗文清拿着大氅过来披在罗老的身上。 罗老一动不动。 儿问:“爹,又怎么了?” “文清,我,还能看到玲玲吗?” “爹,她已亡故,或许往生,你这把年纪这样的身子骨再过不久可能也要去见她了,你急什么呢?非要急这一时不成?” “……” 初雪这日,月光穿透白茫茫的鹅毛大雪,看到了万家灯火。 云都云府倒是显得格外的冷肃凝重。 府中前厅有无数族人。 “啪!” 父亲当着族人的面,一巴掌打了下来,让云子君跪下。 “子君啊子君,殿下让你掌管摘星楼,你睁眼闭眼就算了,今日为何要与冥王府的人争锋相对?” “父亲,是冥王府错了。” 云子君捂着脸,嘴角溢出了鲜红的血迹,眸光淡漠地看向了眼前着麒麟袍满身威武的男人。 “摘星楼,为女修,这是殿下在镇龙道场对着的。冥王府今日公然践踏女修,举止轻浮是为侮辱,摘星楼必须要保下那个女修,哪怕她身份不高,没有家世,但她有一身的天赋才华和抱负等着在摘星楼施展。” “这么说,你还对了?” 父亲笑了。 满屋的人都笑了。 “子君啊,不过就是个没有身份的女人,你这是怎么了?别说冥王府要了,就算不要,你也该把那人送到冥王的榻上去。能碰冥王,是她的福气。你这是怎么了?” 云子君瞳眸紧缩,目光神情不再淡漠,泛起了涟漪,眼梢蔓开了一抹红。 “她是人,不是牲口。” “啪!” 云家主又一巴掌打了下来。 “那你可知道,你领着女修军,开创摘星楼,你上镇龙道场,为云家招惹了多少麻烦吗?不就一个女子,神不知鬼不觉就行,那叶楚月日理万机,哪有闲心管理这档子的事。你倒是好,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救世之前,麻烦麻烦你,先救救云家吧!” 看着这样的女儿,云家主是痛心疾首。 其余族人,纷纷开口: “子君啊,你父亲一生劳苦,都是为了云家,费尽心思,在这狼谭虎穴之地求得生存,受了多少委屈。” “你啊就是年纪太小了,正直当不了饭吃的,也不是不让你正直,但凡事都要有个度,对吧?” “二叔说的是,子君,我们云家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你看你大堂哥,救过不少人,实在不行你明日再去救一个人就好了。” 云子君耷拉着头,浓密的睫翼遮住了眸,没人能看得透她眼底的情绪。 她在想。 为何镇龙道场后,云家不似从前了。 为何她按照自己的想法选了一条路,每个人都要站出来阻止? 她曾以为自己天纵之才,谋皇图霸业,修炼得道,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而今看来,她错了,大错特错。 现下的她光是要保住摘星楼的一个女修,就要用尽全身的力气,还不尽人意。 “父亲,你今晚,是羞辱我,还是为了借我羞辱楚王,亦或是做给冥王府看?大概,三者皆有之吧。” 云子君苦笑,红着的眼湿润了几分,泪水涌出,硬是被她以伤及元气的办法给憋了回去。 云父陡然愣住,皱紧眉头。 “爹,你这一生殚精竭虑,谋划纵横,活得不累吗?” 云子君拍掉衣衫之上的尘灰,缓缓地站起了身,直视父亲凛冽的眼睛。 “你还敢站起来?” 父亲一巴掌蕴满力道宛若钢铁就要打下。 云子君不动如山,却是凛声道:“吾乃云都楚王亲封的女修军统领,摘星楼第一人,父亲,你可想好了?” 那用劲的一巴掌往下砸,硬是凝滞在半空,有些诧然地看着一身清冷如寒木的云子君。 他能打女儿。 但打不了楚王所器重的麾下部将。 第3201章 不过沧海一粟凡人蚁,何苦相轻 第3201章不过沧海一粟凡人蚁,何苦相轻 第3201章不过沧海一粟凡人蚁,何苦相轻 “好,好啊,吃我云家饭长大了,翅膀硬了,敢顶撞脑子了。” 云父凝滞半空的一巴掌收了回去,猛地甩袖,怒目圆瞪,似有雷霆之怒,且是极尽失望。 他对这个女儿倾注了太多的心血。 却没想到如今的云子君,丝毫不顾家族利益。 云家族人纷纷斥责。 “叶楚月就算今朝立锥,但距离半年之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她行的凡人之道,那大夏王朝的郡主还能登天梯。” “半步真元凡人王,子君,你生来一身傲骨,自小就傲视一切,我问你,你当真甘心吗?” 云子君听着那些声音,皱起了眉头。 突地,她问:“难道,我们不都是凡人吗?” 原来她对凡人之道亦有成见。 但入主摘星楼后,做了许多事,偶尔看向王宫,想着叶楚月的凡人之道,心中隐隐会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凡人…… 她也不过沧海一粟的凡人蝼蚁。 何苦相轻? 云家众人愣住。 是啊。 谁生来不是凡人? “你们偏怀浅戆,践踏的究竟是凡人道的她,还是自己?” 云子君抬起了下颌,“曾经,我也自以为是,认为她是下界来的,认为她一介凡女,甚至觉得连亲生父亲都不要她。但,她做错了什么?人分三六九等,有高低贵贱,我们又能比她高贵到哪里去?若无界面压制,上界强者吞并我们,与猛兽食肉又有何区别呢?” 在数月前,她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的自己,会站出来帮叶楚月说话。 唏嘘的同时。 又感到几分充实。 她拨开迷雾,似是找到了自己的道。 或许还不够清明。 但她心坚定。 她背起了自己的琴,看向了屋子里的族人们。 “诸位叔父,我知道,近日的事,你们不痛快。但诸位若是一意孤行,太极府的前车之鉴,就是云家的结局。” “想要真正的立于不败之地,从而明哲保身,就要选对路。但你我皆凡人,不是天上仙,猜不透后面。” “如若叶楚月像过往一样,半步真元也敢叫板这凌云殿九霄天,那到时的云家,又该如何自处呢?” “还是那一句话,我乃云都楚王麾下部将,我所做之事,或许不被人理解,但绝对不会害了云家。” “我要天下女修,都能活得像个人,而不是随便丢出去交易的牲口。这,是我的道——” 云子君背着琴往外走,至玄关,尚未过门槛,却是脚步顿住,背对着众人看向了外头和月光痴缠的一场大雪。 冷风灌来。 她迷惘。 初雪团圆这日,离了家,又能去往何处呢? “摘星楼冷冰冰的,王宫没你一席之地。” 云家叔父说:“子君,家才是你该留着的地方,别忘了,你和云家曾经都针对了叶楚月。那叶楚月锱铢必较,睚眦必报,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你既有七窍玲珑心,难道还悟不透这其中深蕴的道理吗?” 云子君抿紧了唇,背部的琴沉甸甸的。 而就在这时,云家侍卫从白雪月光之中穿梭而至。 “家主,殿,殿殿殿殿……” “颠颠颠颠什么颠?” 云父皱紧眉头如沟壑久久难舒开,不耐烦地瞪了眼不成体统的侍卫。 “是殿下来了。” “殿下?她不是去罗家了吗?来这里做什么?” 云父以及云家上下浑身紧绷着。 难不成,云家和冥王府多有联系的事被叶楚月知晓了? 叶楚月不敢动冥王府就打算先拿云家开刀? “殿下说今夜初雪,月色皎洁,邀子君小姐同回青云宫,喝两口寒蝉酒。殿下就在外等着呢。” 云子君眸光一颤,跨过门槛冲入大雪,连油纸伞都没打。 入眼是银装素裹。 她到了云府外,恰好看到那一抹红。 云都帝后亲自接她。 她讷讷地望着楚月。 自镇龙道场后,叶楚月就没召见过她。 她原以为自己是一枚棋子,被叶楚月在镇龙道场利用了就可以被抛诸脑后。 这也正常。 帝王之术,又非稚子,哪能真把她当成一路同行的战友对待? 但摘星楼女修军又是她一手把控,似乎很信任她。 “殿,殿下?” 云子君背着裙,衣衫单薄,连个披风都没。 发髻和眉梢,落了素白的雪花。 楚月正在和陈王后说着什么,唇角噙着笑,闻声偏头看来,看到云子君脸上有清晰的巴掌印。 “过来。” 云子君一愣,来到了楚月的身边。 楚月蹙了蹙眉,掌心悄然凝聚神农之力,隔着咫尺凌空的距离,轻轻地抚过了云子君的脸。 “被欺负了?”她问。 云子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忘记被父亲掌掴的事,便道:“初雪有过庭之训,争了几句,老子打孩子,却也正常,无伤大雅。” “哦?”楚月一面为其疗伤,半抬眼眸,低声说:“老子打孩子的确无伤大雅,但本王的人,可不是能在外轻易挨打受训的。” 云子君定定地看着楚月,旋即笑道:“因而,他后边不敢打了。” 楚月一怔,忍俊不禁。 陈王后听到这话也是冁然一笑。 “你父亲,也是用心良苦。”楚月说道。 云父后边跟来,还没靠近,就听到了这一句话。 鬓边青丝发白的他,沉着冷静下来,满面沧桑。 他脚步顿住眼底有着诧异。 他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云都楚王的嘴里说出来。 “我知道。”云子君的回答,更让云父红了眼睛。 楚月接着说:“你父亲受制于人,举步艰难,跋前疐后之境,不得不多考量。摘星楼的事,王后与我说了。冥王倒不是真要摘星楼的女子,无非是想挑拨离间你我君臣二人,若你同意了,往后就会以此来要挟你。若你拒绝,发难云家,你和家中关系不和,对你也多有影响。” “你父亲必须给族人一个交代,也要让冥王府不再盯着云家,不得已出此下策。” “他是个聪明人,本王与冥王之流斡旋争斗已久,终难安定,终要以成败论英雄。” “你挨下这两巴掌,也表明了你的忠心,同样也表明了他对冥王府的忠心。” “你们父女看似不和,实则一团和气,都在为家族着想。不管日后本王与冥王谁定乾坤,云家总会不会倾覆的。” 云父听得楚月所说的话,浑身震住,适才在前厅还震怒不已的他,这会儿松弛憔悴下来却是眼睛发热,心头猛颤如冰锥放在了暖水里浸。 第3202章 我们都该意气风发,昂首向前 第3202章我们都该意气风发,昂首向前 第3202章我们都该意气风发,昂首向前 楚月所说的字字句句,似诛心般,直冲云父的灵魂,将他今日的所为给彻底地剖析了。 而让他红了眼的,还有女儿的反应。 云子君笑了笑说:“父亲很好,但他不只是我一个人的父亲,还是云家的家主,我能理解。只是……” “抱歉了,殿下,父亲把你也算计在其中,云家不能直接表明立场,无法与你共进退。” 关乎这点,云子君很愧疚。 她不能代表云家。 “有你一人,足矣。” 楚月给云子君治愈好了脸上的伤痕。 三人一行,回到了王宫。 云父步伐趔趄又匆匆,跨过大门和石阶,看向了女儿和帝后消失的方向。 直到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依旧驻足于这雪夜停留了很久。 云家族人来时,便看到云父整个人有着深深的倦颓感。 “家主,就这样让子君去了?冥王府那边该如何是好?” “家主子君也太不懂事了,云家……” 众说纷纭被云父适时地打断了。 “其实,孤注一掷,也无妨。” “家……家主?你这是何意?” 云父轻吸了一口初冬夜里的凉气,一寸寸地回过身来看向自己多年兢兢业业所庇护的族人们。 沉寂的目光扫过了四方。 白雪皑皑,红墙绿瓦之上。 穿过人群能够看到古典恢弘的府邸。 算得上是巍峨,有着历史沉淀的沉重。 他恍惚了一瞬才恢复了清明,便笑着说:“不如,这一步棋,跟着子君走吧。” “家主!!” 族人们震惊四座。 更有年迈者激动到捂着胸口,语重心长道:“不,不可啊——这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之地,楚王纵有雄韬武略,但她的根基太薄啊。云家决不能,决不能赌上全族,决不能做这亡命之法的赌徒。家主,你真是吃了迷魂汤,犯糊涂了,你该知道子君的忠心,日后就算楚王大获全胜了,云家也不至于风雨飘零。现下举棋不定,左右逢源,才是上上之策。神仙博弈,多是小鬼遭殃,切莫成了他们斗争之下的灰烬。云家上下多少条人命皆在此一举了。还请家主三思而后行。” “还请家主三思而后行。” 云家族人们拱手颔首。 云父静默,不语。 他看雪花飘飘,覆在族人的发上。 他平静,心却在热血。 若在今夜之前,他势必和这些族人一样。 但叶楚月说的那一番话,君臣之道,谋划又能理解包容。 不问出身。 这样的王,扪心自问,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他只知道,若站在风口之上,就算是笨重的猪都会起飞。 他想搏一次…… 换云家的辉煌。 “请家主三思!” 族人们的泣血之语,苦口婆心的劝说还回荡在耳边,和这些雪融为一体。 年迈的老前辈,为了拦截家主疯狂的念头,甚至屈膝下跪,泪洒大雪。 “家主,断断不可啊,不要去赌叶楚月的未来,多事之冬,当各扫门前雪啊。” “………诶。” 云父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并未回答,而是抬头看向了月光。 云家的路。 该怎么走呢? 楚王。 你当真有那通天的本事化腐朽为神奇,带我府上下去云端吗? …… 青云宫,大殿广场。 花满山和花清清想以阵法将这广场变得暖和,却被凌秋远给阻止了。 “花叔,清清,初雪日,冷一点喝热酒才叫有味嘛。” “那倒也是。” 花满山笑了笑,便和女儿一道收起阵法。 广场之上,都是楚王麾下的人。 就连玄天府都来了不少。 唯独遗憾的是…… 顾青绿看了眼外头,“等到殿下归来,应当好晚了吧。” “嗯。”一向沉闷寡言的赵策安说:“初雪这日,殿下不在,倒像是缺了点什么。” 其余人等俱都感到了落寞。 这是和殿下的第一个初雪。 若不能和殿下一道,难免有些遗憾。 心中惆怅便如这连绵不住的大雪。 荒色又薄凉。 花满山则来到李守珩的身边感怀道:“王后陪殿下去罗家了。” “嗯,我知道。” “?”花满山疑惑地看着李守珩,“王后可就不能陪你度过初雪了?” “王后陪殿下,才是常理。” “李守珩,你不喜欢王后吗?怎生一点都不落寞?” “喜欢呀,花叔,我很爱慕王后,但我不想我的爱慕是枷锁。”李守珩说:“我这一生,幼年得志风光过,自以为是大鹏当同风九万里,后来郁郁不得志,无尽的失意和漫长的岁月阴暗着我,如黑色的云霾散不去。花叔,能得知己相伴,能有好友同行,云都女修见光明,下界武者被保全,殿下过难关有立锥地,还有什么落寞的呢?我们都该意气风发,昂首向前,不是吗?” “说的好。” 一道清冽高昂的声音响起。 李守珩和在青云广场之上的众人无不是精神抖擞,而后循声望去。 看见来人,夜晚里的一双双眼睛登时亮起了光。 李守珩看见了楚月身侧的陈王后,脸颊蓦地涨红,耳根子都在滚烫,整个人好似都要冒烟了,浑身的血液沸腾,脑子更是空白到不如寻常冷静,不知该如何思考。 握着坤灵笔的手掌心冒汗又发热,使得坤灵笔都觉得有些不爽快想要逃离这蒸笼了。 “君子如珩,休休有容。”楚月笑道:“守珩先生,好一句,我们都该意气风发。本该如此。” 痴于情爱,却非困兽,自有一番广袤的天地。 他李守珩的爱慕,是冬阳夏风,春绿秋黄。 润物细无声,却引惊涛。 陈王后微笑地看着李守珩。 二人同行,是难得的知己朋友。 干干净净又纯粹。 共谋大道才是正经事。 “人生之意义,不该是成婚。” 陈王后说:“我也后,守珩也罢,我们一路而来,辛苦万千,不是为了鲜艳的喜袍,而是要走去康庄的大道。” 君子之交坦荡荡。 陈王后爱慕他吗? 或也有之。 在某个瞬间,也曾怦然心动过。 李守珩怔怔地看着陈王后。 月明风清,雪如碎玉。 二人相识一笑,纯粹如当年初见。 花满山愣了许久一拍脑门,“花叔糊涂了,糊涂了,还是年轻人想得好,狭隘咯。” 花夫人嗔了眼,“你那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皇帝不急太监急。” 花清清咧着嘴笑,杏眸水润闪着盈辉,映入了那一抹红,笑意更深了。 萧离坐在一侧擦了擦刀,好笑地看着初雪这夜的广场,明明风带着彻骨的寒气,但不知为何,心里感到暖烘烘的。 夜罂两手抱着后脑勺躺在青云广场的大理石地上,赏雪看月,唇角微勾,路还漫长,星辰大海小师妹两手都要。 屠薇薇则把赵囡囡给拽来了,赵囡囡一身倔强,固执得很。 “囡囡,今日就不要练功夫了,好好玩上一玩,劳逸结合是正道,你这个年级,别跟云子君那闷葫芦一样。” 屠薇薇提着赵囡囡过来,一抬头,就看到了背着琴看向她的云子君。 、 第3203章 楚啊,跟了你,哥不后悔—— 第3203章楚啊,跟了你,哥不后悔—— 第3203章楚啊,跟了你,哥不后悔—— “咳,咳咳咳——” 饶是屠薇薇,在看到云子君的那一刻,都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剧烈地咳嗽。 赵囡囡眨巴了两下眼睛,低声说:“屠姐姐,好尴尬哦。” “知道了。”屠薇薇嘴角猛地抽搐。 云子君的目光流连于这二人,旋即微微一笑,似清清涟漪融开了冰冷的霜雪。 “确实,不该学我,年纪轻轻太过于古板可不好。” 三言两语倒是缓解了几分尴尬。 “喝酒喝酒,话不多说,都在酒里。” 钱燿舵高举起酒杯,身高九尺微醺在风雪里,步伐漂浮犹如醉拳。 他来到一个石凳子前蹲下了身子,拍了拍石凳子,举杯敬酒。 “楚啊,跟了你,哥不后悔,死在云都也不后悔。” 楚月闻言,脸色发黑。 这厮把石凳子当成她了? 更何况,什么叫跟了她? 钱玉瑶用手捂住了脸,不忍直视兄长喝醉酒后的憨傻模样,实在是丢人,像是个现眼包。 “来,这杯酒,哥敬你,日后只要有你喝汤的,就要让哥吃肉知道不?” 楚月额角黑线排排落,一度怀疑这厮是故意的。 陆猛和君子堂的季阳、海少清等人笑得人仰马翻。 “陆猛,别笑的像个弱智。” 钱燿舵瞪向了一方酒坛。 陆猛笑不出来了。 楚姐好歹是个石凳子。 他这倒好。 直接是个酒坛了。 哪知钱燿舵视线一挪,从酒坛之上挪开,且从手里拿出了几张厕纸。 得了。 酒坛都是高攀了。 “钱燿舵,你小子故意的是不是,老子跟你拼了。” 陆猛如野兽般直扑了过去,和钱燿舵扭打在了一起,吃了好几口雪。 钱燿舵清醒了几分嗷嗷大叫,“猛子兄,你作甚,咱俩是兄弟。” 他一副要护住自己清白的模样。 凌秋远、赵策安、秦邵华这些人毫无顾忌,哄堂大笑。 笑看风雪嬉闹。 今朝夜许是日后会无尽缅怀的青春。 云子君讷讷地望着这一幕。 她鲜少来此处。 竟不知。 这一伙人,就是这样的温馨。 没有血亲关系,倒像是家人一样。 她扭头看向楚月的同时,楚月在看向她。 楚月右手伸出的瞬间,出现了一方黑色的大氅。 她把大氅披在了云子君的身上,“云统领,能入本王麾下,不是易事,正如这条路,不是平坦好走的路。摘星楼之事,你做得很好。如若摘星楼把人送了出去任由践踏,那么,摘星楼也不必存在直接夷为平地好了,到时候堵不住悠悠之口,这势必会成为攻回你我的回旋剑。你我既入同一个阵营,便是一条船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王在相信你的时候,请你务必信任本王。这世上之事瞬息万变到让人措手不及,哪怕神机妙算之智囊也不能保证,本王更不能做到事事完美。但有一件事,本王能向云统领和在座的诸位保证,只要本王还活着,就愿以吾之血肉护诸位一回。” 云子君感受到大氅上的温暖,那是特地用精神之力烘热了的大氅。 青云广场之上的众人俱都看来。 收起笑意,满面凝重。 “殿下。” 凌秋远扯着唇笑:“我废物一个,今朝风光,拜殿下所赐。若能回馈殿下,就算殒命,也是一种福气。” 赵策安眼睛发红,沉闷的声从嗓子眼出来,“成为第一军统领后,家中病母身体日渐好了,若非殿下,母亲只怕很难熬过这个冬天。殿下,能与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策安之荣幸。” “若非殿下,只怕我还在阴霾之下灵魂渐渐扭曲直到彻底沦为病态之人吧。” 李守珩侧目看来,红着眼睛笑,“殿下,我曾以为与天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后来才知,你带我来到光明处,才是人间至高。” “………” 云子君听着那些人的声音,都是不为人知的故事。 原来…… 她曾经所不屑的叶楚月,改变了这么多人。 世人轻楚王为下界凡女,又何曾想过,凡女尚能救人于水火,自诩高贵之人为何要独善其身去隔岸观火还怡然自得? “好了,不矫情了,来,喝酒。” 楚月拿出了寒蝉酒,混合神农之水,使得几坛寒蝉酒变得成百上千了。 凌秋远问:“殿下,这酒,怎么这么稀?” “就这么几坛灌溉出来的,凑合着喝吧,就你话多。” 楚月唇角噙着笑,“等来年春暖花开之际,本王带你们喝最纯正的寒蝉酒。”那是她曾经最爱的至亲所酿,烈酒尘封着昔年的往事,有着她幼年的偏执。 她和玲娘,在一次又一次的错过。 云子君裹着大氅,接过了杯盏,喝了一口热酒,眼里泛着不可言说的光泽,如今晚的月,映着那雪。 南皇涧抱着琴来的时候,看见云子君,亦是怔了一下。 两相对视,都看向了对方的琴。 氛围颇为微妙。 就连雪花都在轻轻晃,不敢肆意乱动。 谡谡风,静悄悄。 “来了?” 楚月将一坛灌水的寒蝉酒,抛给了南皇涧。 南皇涧接过酒坛,喝了口,面带微笑,比之从前的病弱苍白,多了些红润。 “初雪之日,应在青云。”南皇涧的声线细腻温柔,比琴音还好听,从前无力,而今身子好转多了些劲道后,更是让人感到悦耳动听。 “涧小姐擅乐,今朝应景,不放你我为殿下助兴。” 云子君微抬下颌,唇角笑起的弧度,有几分与生俱来的清傲。 “也好。” 南皇涧温温柔柔,内核却如钢铁,目光清澈且坚定,不动如山亦如风! 她喝了两口酒方才盘膝放琴。 云子君双手拨弄琴弦,几道琴音,天崩地裂之势,可见胜负欲。 南皇涧琴声如天籁,似流水潺潺,看似不争不抢,却绝不后退做软骨! “这是在做什么?” 花清清抱着酒坛,凑到父亲边上,眨巴两下眼睛疑惑地问。 “一山不容二虎吧。” 花满山感叹道:“同有琴道天赋,又都是楚王麾下的部将,自是势同水火来着。” 不过…… 他怎么觉得,更像是争得殿下青睐? 他望着楚月眼里充满了羡慕。 若自己年轻的时候有这般招蜂引蝶的本事,那将会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啊。 “啪!”突地,花夫人一巴掌打在了花满山的头上。 花满山疼得捂着头盖骨,迷茫不已地看向了夫人。 花夫人笑吟吟道:“好像有脏东西,帮你拍掉了。” 花满山:“……谢谢夫人。” “你我夫妻,应当的。” 第3204章 狂风咧咧割人脸,穿梭天地间 第3204章狂风咧咧割人脸,穿梭天地间 第3204章狂风咧咧割人脸,穿梭天地间 花夫人想为丈夫揉揉脑壳。 花满山吓得浑身一颤,瑟缩着脖子做人。 他这一生啊,被夫人拿捏得死死的。 那侧,南皇涧和云子君两方琴音,各有千秋,融合在一起,倒像是金戈铁马和草长莺飞的结合体。 “有意思。” 凌秋远拔出了剑,白衣少年翩翩而舞,一招一式行云流水般顺畅。 赵策安身子翻滚跟着去和凌秋远一道比划。 剑光乍现。 琴音入耳。 此情此景说是美妙都不足以。 楚月慵懒随意地坐在了一侧,怀里抱着沉睡的小狐狸,右手拿着酒坛喝了一口又一口。 如听仙乐。 如见鹤骨少年互相比剑。 人生如此,何止快哉? 一双纤纤玉手将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 她抬眸看去,顾青绿裹紧了披风坐在了她的身侧,问:“知晓旁人衣衫单薄,怎么不注意些自己?” “谈笑有诸君,往来青箬风,怡然快哉,心生暖烟。青绿,我不冷。” 她笑着说道,打心底里的高兴。 她这一生颠沛流离,四海漂泊。 一次又一次的疆场。 总是沐浴在血河。 难得这闲暇,赏雪听琴看少年意气蓬勃如朝阳。 世上见不得的人龌龊糟粕人心的幽暗和偏见全都全都抛诸脑后,只知今朝初雪宜饮酒看美人。 顾青绿往下看。 那一只熟睡的小狐狸,一双爪子紧紧地抱着楚月空下来的左手,放在自己暖和的肚皮下。 “你是不冷,冷的怕是这只小狐狸了。”顾青绿笑道:“我一直想问,它对于你来说,是什么?” 小狐狸耷拉着的耳朵,欻然竖起,依旧是睡眼惺忪难睁开。 “是人间不可多得之瑰宝,千载难逢的天定缘。” “青绿,他不小,他远超我生命之重。” 顾青绿怔愣住。 不只是那话语里的沉重,还有楚月怀里的那只小狐狸,陡然睁大了一双放光的眼睛,极具灵气。 钱燿舵不知何时过来,醉醺醺的,就要伸出手去摸小狐狸,也想要取暖一下。 小狐狸脸色黑沉如墨,极速抽出了楚月别在腰间的小斧头高高地举起。 钱燿舵面露惊恐当即溜了,暗骂殿下身边的那只臭狐狸真不好惹。 顾青绿笑望着这一幕,视线游走青云广场,有人弹琴有人舞剑,不再是跟着楚王初来乍到时的四面楚歌之警惕戒备了。 短短数月堪称是历经千帆。 只是此为团圆日…… 顾青绿低眉惆怅。 “想家了?”楚月问。 “殿下,你总是这样洞悉人心。” “青绿,回家吧。” “殿下?” 顾青绿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月。 回家?如何回?谈何容易。 她已出来,不打算回家。 “我只想和你同行凡人之道,虽无开天辟地之成就,但我亦享受这份潜藏着惊心动魄的平凡。” 她以为,殿下要赶她走。 “我是说,一道回吧。” 楚月笑着说:“堂堂正正,昂首挺胸去回,叶楚月和凡人道都不再是你的不可言说,是你的磊落纯粹。” 达到了足够的高度。 一切都会变得可能。 归家之路也会顺畅。 顾青绿眸光颤动,“殿下的意思是——” “天梯论剑快到了。”楚月微笑,“去告诉那些人,你从不是无用功,不入仙门你不比仙神差。” 顾青绿心脏跳动地飞快。 她总觉得,殿下要搞一次大的。 轰轰烈烈的。 惊动海神界的。 而这时,琴音愈发撕裂,像是两方厮杀,不死不休,只有把对方宰杀得全军覆没才将胜者王,断壁残垣似有饿殍之尸堆积如山,被路过的血鹫吃着内脏,那要破不破的城门只剩下最后一个将军却还在死守。 云子君的琴音愈发猛烈,双手快到只剩下残影根本看不清手指。 南皇涧看似落入下风,棋差一招,但却能永远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却永不认输如那最后一个遍体鳞伤高举起旗帜等待黎明的将士。 凌秋远和赵策安的比剑越来越快。 赵囡囡则在打拳。 整座广场,赵囡囡是唯一的一个古武之道。 陆猛羡慕地看着云子君二人。 他曾最爱琴道。 只是父亲的不允许。 便砸掉了他的琴。 年少的夙愿和梦想千疮百孔,破碎了一地被丢失在旧时光里仿佛行走一生都捡不起找不回了。 突地,一双软靴,披风裹着红裙质感很好地往下垂,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楚妹?” “拿着。” 楚月将托玄天府主去找人定制的鸾凤琴递给了陆猛。 “试试看?” 陆猛看着那一方琴,一看就是上等好琴。 他蓄满了泪,哽声问:“我,可以吗?”、 “为何不可以?只要你想,你就可以。” “若我不行呢?” “若是路上摔倒,就拍拍尘土,站起来,继续想,继续走,继续去可以,终究会可以。若最后还是不行,大不了骂两句天道不公,依旧潇洒恣意,有本王在,你怕什么?” 楚月笑望着陆猛。 从大炎城开始,她就知道陆猛喜琴,却不得已放下转修刀了。 小狐狸则趴在楚月的肩头,懒洋洋地看着陆猛。 陆猛深吸了口气,点点头,接过琴,手掌贴合顺着抚到底,发出一阵清响后,双手尝试着拨动琴弦,数次之后渐入佳境,指甲加入了云子君和南皇涧的琴道博弈。 如若说,云子君的琴是破竹之势。 南皇涧为守城不死。 那么,陆猛的就是黎明破晓的那一道光。 琴入道,光褪血,可治愈! 三人的琴音有来有回。 陈王后轻笑了一声,往前走去时披在身上的凤袍大氅往下掉落,纯黑长裙与风同舞,那水墨舞惊艳四方。 举眸看去。 这青云广场,当真是载歌载舞有朝气。 楚月笑容满面,龙骜、小黑、朱雀、小魔王几个排排坐,看得有滋有味。 “殿下,判官府望月大人求见。” 属下来报。 楚月起身看去。 大雪纷纷。 一人身穿黑袍,从雪中走来。 “风大人?”楚月诧然。 小狐狸打着哈欠,斜睨了眼风望月。 “初雪之日,当饮浓玉琼浆汤。” 风望月把汤取出,竟是人人有份那样多。 浓玉琼将汤,又名平安汤,是用苹果辅以特殊方法料理而成的。 “风大人前来,就是为了送汤?”花清清诧然。 “嗯,刚好熬多了一些。” “大人您熬得可真够多呢。” 顾青绿嘴角一扯。 花清清点头撇嘴,“确实刚好,在座者刚好都够。” 风望月温雅而笑不似当年吊儿郎当,他用狼瞳看去,天地不见白茫茫,只有血红色的大雪覆盖往下。 躯壳内,响起了白虎女的叹声:“你啊,你——” 想要指责,却又不忍心。 有狼瞳的人,最怕下雪天啊。 那漫天的大雪,就像是鲜血一样,好似红色刀刃,又如人血。 这世间越白越干净的东西,最能刺激他。 大雪之日,他本该安分。 但听到了初雪日的说法,就亲自熬制无数的浓玉琼浆汤,走过漫天血红如内脏破碎的大雪,穿梭天地之间,狂风咧咧割人脸,只为来云都看她一眼,在初雪这日。 风望月看着楚月的脸,而后看向了小狐狸。 小狐狸更能察觉到风望月眼睛的不对劲。 于是用己身之力,悄悄然地治愈着风望月的眼睛。 风望月并未察觉到,而是看着笑着说:“也有你的,刚刚好。” 小狐狸两手环胸,闷哼了声。 他可不喜欢这讨人厌的男人,只是刚好手痒帮帮忙而已。 嗯。 刚好。 第3205章 牛马成群结队,猛兽多半独行 第3205章牛马成群结队,猛兽多半独行 第3205章牛马成群结队,猛兽多半独行 风望月特意拿出了三个精致的鎏金碗,是他自己亲手雕刻而成的,分别刻了明月、苹果、狐狸等图腾。 他把其中一碗盛上了浓玉浆液汤递给了小狐狸,“外头没有的,多喝些。” “谁要喝。” 小狐狸两只爪子环胸,眼睛不自在地看向了旁处。 他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都吃的人吗? 只是当他勉为其难喝上一口,才发现这厮熬汤还是有点子水平的。 轩辕修感叹道:“帝尊先生,他看起来,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小狐狸喝了口汤,恶狠狠地瞪了眼风望月。 风望月不甘示弱看过去。 楚月捧着汤,无奈地看着这一人一狐。 琴音如高山流水,三方对峙如天地人。 第一军的人比剑。 花家族人练习阵法师。 陈王后一曲水墨舞,是这白皑皑天地间最浓重最是难忘的水墨之色。 琴音毕—— “痛快!痛快痛快!”陆猛高兴不已,嘴角都快要咧到耳后根去,眼睛红了一圈又一圈,时隔多年,再拿起一把截然不同的琴,仿佛是宿命的轮回,捡回了困住自己年少的珍贵之物。 这众生纷纷皆如此,有作为血亲砸碎掉他年少挚爱的琴。 有人在很多年后,精心细腻,送他一方珍贵。 而那侧,南皇涧和云子君各自放下了琴,互相对视一眼。 琴音如杀,似能消除往日的芥蒂。 比起暗暗较劲,而今更像是惺惺相惜。 琴无第一,意无第二,既是同路人自当结伴而行。 “幸会。” 云子君抱拳。 南皇涧作揖,“久仰。” 分明相识了许多年,却好似第一次相认。 陌生又熟悉,倒是让旁人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陆猛正在抢浓玉汤,蓦地疑惑看过来,皱紧了眉头。 他刚是不是被孤立了? 三个人的琴道切磋。 怎么单单他被排除在外了? 他委屈撇撇嘴,而后便又释怀去喝汤。 牛马才成群结队,猛兽多半都是独行的,嗯,一定是这样! 整个青云广场的人都在喝着风望月带来的浓玉汤,胸腔食道和胃里都是暖烘烘的,载歌载舞比试切磋后坐在地上两手捧着汤看月赏景别有一番风味,兴许很多年后想起今朝一刻,依旧会觉得那是匆匆慌慌人世之中最不可多得的温馨安乐。 “天梯论剑之事,上界很关注。”风望月喝了口汤说。 “界面压制有动静了?” “嗯。” 风望月叹气,“界面压制,裂痕越来越多,这事被上头按着,害怕已经慌乱。” “下界被封印后,总归是要盯到海神界的。” 楚月捧着鎏金碗,看向这漫天的大雪在月光下显得缥缈。 “海神界坊间已经有些人把过错推给你了。”风望月把自己所知的消息悉数带来,一一剖析,“现在还只是在各个角落掀起涟漪,必要时刻,势必会成为风浪。” 这世上总会有上位者的一双手,推波助澜,就会有无数人去捕风捉影,跟着大浪潮去行动,既有从众心理,更多是因为理智仅存于少数人,很难把自己从大浪潮抽出,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和身份来看待,只因身在世俗抽不出! 小狐狸窝在楚月的怀里,虚眯起了眼睛,暗闪过两道凛凛幽光。 楚月饮浓玉汤,轻笑了一声,一如既往的从容。 “分明是上界之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枉顾生命,践踏草芥,但大多数人不会去痛恨抬头都看不到的上位者,一来是害怕,二则也是多年根深蒂固早已习以为常,从来对此便是对的,代代相传罢了。” 她轻吸了口气,一手端着汤,一手轻触晶莹剔透的雪花。 “因而,比起无能去痛恨更高位的人,不如痛恨封印了海域的那一个下界凡女。” “若非她的封印,上界就会矛头对准下界,而非海神。” “但下界只余三百多陆,又能维持多久的假象安然。” “等到下界亡掉最后一陆,上界贪得无厌的深渊之口,依旧会吞了海神界。” 楚月习以为然,面带着泰然的笑。 她把最后的浓玉汤喝完,“汤很好喝,谢了,风大人。” “来而不往非礼也。” 楚月把一箱神农丹和三本新镌刻出的心法给了风望月。 “这些神农丹,于你有好处,虽是绵薄之力,但望大人能够收下。” 早在很久以前,她的身体就和神农融为一体。 躯壳百骸,便就是神农鼎。 因而,她以身为鼎炼药,又从眼睛里取出了神农精元。 这一箱子的神农丹,对眼睛有很大的好处。 风望月愣住,“你,早就备好了?”就等,他来? “风大人,我知道,有些话我即便说了,你哪怕答应了,也不一定会做到。因为我们都是人,芸芸众生各有不同,你我亦如是。我即改变不了,就只能尽可能去做一些什么。前路漫漫,人生说短又很长,还请大人多加保重身子,尤其是眼睛,大雪封天,寒风刺骨,对眼睛不好。” 不仅小狐狸知道,她也知道。 比起当年逍遥城初见,她的身上,多了一丝岁月的沉淀。 但数载岁月,掩不去她的钢骨杀伐。 她还是她。 立地的王。 成群的狼。 “楚王……” 风望月欲言又止。 面具后的一双眼睛,涌聚着万般的情绪。 “不说了,来,喝了我云都的寒蝉酒。” 楚月递给了风望月一杯热酒。 风望月喝下一口,与之相视而笑。 这世上并不是什么事都需要开诚布公去谈的。 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雪覆了琉璃瓦。 青云广场西北角的氛围嘈杂如赶集。 “屠薇薇,你干什么?” 陆猛嚎叫。 “你说我干什么,我盛汤啊。” 屠薇薇没好气道。 陆猛指着屠薇薇的巨碗瞪目,“你怎么能用介么大的碗?” 屠薇薇眉梢一挑,“不用碗,用盆吗?” “你介个碗,跟盆有有有有什么区别啊?”陆猛激动到都嘴瓢了,嚷着嚷着差点儿跟屠薇薇干一架。 而另一侧,玄天府李二叔之子李舟鹤趁着初雪,怀着别扭的心情,来到了青云广场。 自打万象塔一事,堂兄弟二人就多生嫌隙了。 李舟鹤思来想去许久,终于憋着一口气来耷拉着脑袋道歉:“守珩堂哥,那日是我错了,对不起。” 李守珩脑海灵光一闪,当即就执坤灵笔开始镌刻功法。 “继续,别停。” “?” “道歉,低头,重复。” “。” 于是,青云广场便出现了这样滑稽的一幕。 李守珩执笔唰唰出残影,速度快到都看不见手了。 李舟鹤一直重复地低头道歉,“对不起”三个字循环如魔音绕耳,闻者不由咂舌。 第3206章 有能耐咋不弄死他呢? 第3206章有能耐咋不弄死他呢? 第3206章有能耐咋不弄死他呢? 李守珩坤灵笔挥洒了多久,李舟鹤就道歉了多久,甚至连脖子都觉得不是自己的了。 他头一次觉得也不是什么关系都需要去和好如初的。 断了就断了吧。 他受不了这委屈。 他停下了点头道歉的动作,一脸坚定。 “舟鹤堂弟。” 李守珩蓦地过来,握住了李舟鹤的手,“你今日之举,实乃功德一件,这些功法会帮到无数人,少不了你的付出。” “守珩堂哥,我……” “所以,请继续吧。” “对不起!” 李守珩执笔,一页一页镌刻功法。 李舟鹤的眼里有光,干起活来格外地卖力。 云子君端着寒蝉酒席地而坐在了楚月的身侧,笑望着这一幕。 “殿下,这是我第一次发觉,这座王宫,一点儿都不冷。” 曾经哪怕是盛夏,都觉得阴风刺骨。 “我转念一想,又觉得,或许,是殿下在的地方,才不冷吧。”云子君面带微笑,“我从前不理解顾青绿,而今,我终于明白了她为何走向你,为何弃仙从凡,哪怕遭受世人的嘲讽。” 顾青绿颇有仙缘,在翠微山深受器重,早年间的一次诸神之日,还被上界之尊提过名字,得了机缘。 说是等到顾青绿登过天梯去往上界,可以直接入青玄门。 楚月不言,将一把功法给了云子君。 云子君愣住。 “守珩听过你的琴音,为你所镌,一本分为上下,上本在你这里,下本在南皇涧那里。他说,你们二人的琴道正如南北,若合为一,便是崩天之势。试试吧,往后的路还很长,跟着本王,终究是要受些委屈的。” 云子君眸光颤动,紧抿着唇犹豫了少顷,才接过了这本名为《伏羲-上》的功法。 “明晚本王会开启万象塔,你带着女修军的人一起去吧。” “万象塔?” 云子君面色大变。 万象塔那不是怨灵聚集封印邪祟的万恶之地吗? 进去非死即残。 好死都算轻伤。 “万象塔没有危险,塔内一年,外头三日。” 自万象讲座后,楚月陆陆续续修炼和心法感悟,对万象塔的时间秩序又掌控了一些。 云子君彻底地傻眼了。 愣了一会便恍然大悟,惊讶都写在了脸上。 她懂了!她懂了! 先前凶兽之变,第一军等的实力进化,是因这万象塔。 那等谜题,镇龙世族们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个明白来。 但—— 云子君目光沉沉,眸色深深。 此等机密隐秘之事,唯有最亲近信任无间者才可透露。 她原还以为自己是被楚王用来对付冥王之流的一把利器。 又怎会将此事告知? “殿下,你不怕我出卖你吗?”云子君低声问。 “你不会的。” “为何?” “因为你盼女修有个好前程,你虽自傲自负过,对凡人之道有过偏见,但关键时刻,你愿意打破世俗站出来。因为,你有理想,云统领。确实,我也希望你能成长起来,对付那些个拔地而起底蕴浑厚的世族们。本王有本王的私心,比起私心二字,本王更愿意称之为:期待。” 楚月喝着掺了水的寒蝉酒,抱着她的狐狸在这白茫茫的青云广场。 云子君瞳眸紧缩。 从未想过,叶楚月会是个这样坦荡之人。 “若真有出卖的那一日呢?” “你出卖不了。” 楚月放下了酒坛,微笑着侧首,“你会死。” 云子君浑身透出了一股凉气。 她险些忘了。 这是一个从尸山骨海走出来的帝王。 她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只是心中有一片净土,种着与众不同的花儿。 “子君,我不介意身边多一个冰释前嫌、志同道合的朋友,更不介意刀下多一具该死的身体。” 话很真实,听得云子君感觉颅腔有着刺骨的寒意涌过。 是朋友,更是君臣。 “距离清远沐府的半年之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要当心。” 云子君说:“过往的天梯论剑,云都参与其中,都需要镇龙道场的道龙作为入门钥,但你也知道,需要镇龙十二族共同开启。现下,还有不少人对你不满,只怕不会齐心协力。” 关乎此事,楚月也是心中有数的。 “还有,前王麾下的雄狮百万,自打前王身死,就已自行沉睡。” 云子君言语有着忧虑,“云都没有此军镇守,若被他人趁此机会掠夺分食,也不是不可能的,如若里应外合,内忧外患,那就真的是必死之局了。” 楚月再看向云子君,眼神多了些深意。 没想到,云子君能想到这一层。 看来,让她成为女修军的统领,是无比正确的决策。 “以静制动,水来土掩,不急。” 楚月露出了淡然的微笑,有着叫人看不懂的高深,“好好修行即可。” 云子君木然,发觉自己从来没看懂过这位帝王。 翌日,万象塔开启,进去的人不仅多了云子君,还多了先前错过的李舟鹤。 李舟鹤没想到自己还能重获这个机遇。 他更没想到的是—— 自己进入象牙塔的存在,就是给李守珩道歉,增强李守珩的灵感。 他突然觉得,自己貌似也不是很想来这万象塔修行了。 道一年的歉? 有能耐咋不弄死他呢? 象牙塔外,又余下帝后二人。 冥王府等人发觉王宫不复以往的冷清后,又躁动了。 多方打听,迫在眉睫。 那潜藏的杀气,更要隐不住了。 须知距离半年之约只剩下最后一个月,一旦过去,叶楚月就终生坐稳云都王位了,且是顺理成章,说道不得,当初清远沐府给叶楚月埋下的坑,岂不是让叶楚月翻身成王的基石?且不说镇龙世族不愿一个半步真元的凡女压在自己的头上,上界还有许多同气连枝的人助阵清远沐府,那大楚就是其中之一。 “殿下。” 陈王后推开了青云宫的门。 盘膝而坐的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眼。 “把云都的天潢百官,镇龙世族,请来大殿吧。” “是。” 云都权贵,俨然成了三派。 一派保月党,显然是少之又少。 明面上虚与委蛇的力挺和忠心耿耿还是截然不同的。 另一派则是明哲保身的中立党,只想在这云都变局之中存活下去。 至于第三派,则是想把叶楚月从王位上拖拉下来的人了。 各府的人原还在暗处激烈讨论,得知要去君臣大殿来一场朝堂议事的时候,都愣住了。 只有云都出现大情况了,才会召集这样多的人去议事。 鉴于叶楚月先前的出招不定无章法,刁钻又诡异,冥王之流一个个全神贯注,以此次朝堂之局为命题,展开了究极激烈地讨。 更有甚者,面红耳赤,猩红的眼睛充斥着智慧的光泽。 堪称是精妙绝伦的精彩—— “楚王此人,神机妙算,智囊颇深,当要防之又防。” “她即位多时,从未召集过这么多人议事,只怕有诈。” “先前北道、南皇、太极各府的前车之鉴入目血腥还历历在目,此女多智近妖,不得不小心谨慎啊。该不会是瓮中捉鳖吧?” “赵影真人,你是在说笑吗?按理来说她一个半步真元,她才是那个鳖吧?” 若论综合实力肯定是不虚新王的。 只是经过一系列的失败后,若无绝对又绝对的把握,还真没人敢轻易动这楚王。 召集会议的前夜,一伙人激情讨论了一整晚,五花八门,各有想法,偏是没讨论出个对策来,只能顶着眼下的乌青去了王宫大殿。 还有不少个老狐狸装病,说是抱恙在身不宜入宫,恐伤楚王龙体。 朝堂之上,冥王、赵影真人一伙人紧绷着精神,大气都不敢出,暗中观察着每一个细节,连晃动的光线都没放过。 云家主在这之中,小心打量着,暗叹叶楚月一个召集会议,就能让这群人聚精会神瞪着眼睛如耕地的牛,心内难免一阵唏嘘。 他亦好奇,殿下此举,用意如何呢? 终于,无数人的翘首盼望下,帝后二人,龙凤双袍,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引得纷纷侧目,沸腾不止。 第3207章 拿楚王人头,得千载辉煌 第3207章拿楚王人头,得千载辉煌 第3207章拿楚王人头,得千载辉煌 黑金为主调的龙凤双袍,乍然看去,似有黑云压城之势,叫人心下不由一惊。 年轻的帝王眉目如画,乌发半挽,眸色凛冽看来,似如寒风呼啸,宝剑出鞘。 “吾等拜见楚王、王后——” 黑压压的人群跪了下去。 不管是什么派系的人。 君臣之礼,都少不了。 云家主低着头,悄然看了眼罗文清,拧着眉暗暗思考今日帝王之举寓意何为。 “诸位,起身吧。” 楚月落于御座,纤长的手慵懒地耷拉着龙首椅把上,似笑非笑地俯瞰着这朝堂之上各怀鬼胎的人,似连那旁枝末节的细微表情变化,都尽收于眼底之中。 云都贵胄皆头皮发麻地起身。 年轻帝王的压迫之下,不少人竟觉得面庞微微冒汗。 未知的,向来都是最危险的。 譬如此刻的叶楚月,谁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一个个就算是再聪明的老狐狸,都像是无头苍蝇般。 楚月一言不发,和陈王后对视了眼,目光淡淡扫过这大殿的每一个人。 “不知殿下今日召集诸位云都肱骨,是为何事?” 冥王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沉寂。 “本王召集诸位,自有要事商榷。” 在众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之下,只见那御座上的龙袍女子,语气稍顿,话锋一转,竟说:“不过,还需稍等一下。” 稍等? 稍什么等? 众人面面相觑,困惑不已。 无数视线的交汇落点之中。 楚月缓缓起身,又重新坐下。 这一次,她盘膝入定,面色凝重。 冥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错过什么事关重大的细枝末节。 赵影真人更是四处观望,小心翼翼到似是不会放过任何一只蚂蚁。 就在这等紧迫的状况之下,那帝王周身光芒涌聚,气力形成了漩涡,围绕着她的躯壳不断增强为劲道十足的风暴。 “这,这是?”有人讶然。 “罗老,你和殿下一向交好,乃忘年之交,可知殿下这是何意啊?” “殿下之意,老朽怎敢揣测?” “……” 众人讨论纷纷,无个结果。 直到—— “砰!” 真元丹火如一阵狂风自楚月的身体扫荡开来。 那突破之声与光华交织直冲云霄犹如潜龙出渊。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冥王府后知后觉发现了什么,而后一阵恼羞怒,咬牙恨! 先前在镇龙道场,叶楚月就是用突破真元境来羞辱他、赵影真人一干人等。 既有经验之谈,应当多加防范且犹若敏锐才对。 但关键是——!! 他们也没想到这殿下是半点脸皮不要啊。 镇龙道场只是凑巧罢了。 谁能想到这厮丧心病狂到,直接召集全部权贵汇聚于这璀璨大殿就是为了看她突破炫技的? 正常人谁能干得出来这等事? 冥王只觉得一个头都有两个大了。 要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真不想再跟这毫无章法不讲江湖道义的楚王杠上了。 “诸位,殿下尚在突破,还请诸位为殿下护法。” 陈王后泰然镇定,沉声说道,当真是母仪天下尽显。 “王后放心,我等自会保证殿下之安危!”玄天府主抱拳颔首。 其余人等则异口同声重复话语。 冥王和赵影真人对视了眼,寻思着要不要此刻动手。 突破乃是一个修行者最为薄弱的时候。 而且四下看起来并无重兵把守。 赵影真人神识传话道:“冥王府且带头冲锋吧,一旦拿下楚王头颅,必能得千载春秋的辉煌和那边的赏识,便是一朝龙在天了。” “?”冥王眉峰猛地一皱,“怎不是离合府打先锋?这龙在天给你离合府也罢。” “不敢啊冥王贤弟。” “你不敢,本王就敢了?” “………” 俩人相顾无语。 其余两家更是眼观鼻鼻观心。 不敢!都不敢! 谁敢啊。 故而,在这样的僵持之下,倒真有几分为楚月护法的意味了。 楚月突破真元之际,震动云都,亦惊动了一直对云都有所观察的罗鹤。 “为小师妹护法!” 罗鹤带着数百个御刀山的精锐弟子,整装待发,气势汹汹,磨刀霍霍人怕狗惧鬼都得靠边站。 而当他们带着人直奔云都璀璨大殿,只见云都上下一心为楚月护法,这等齐心协力倒是在意料之外的。 冥王摇开美人扇走了出来,食指于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神颇为怨怪,“罗公子,你这做什么,没看到殿下正在突破吗?稍有个闪失,你可担待得起?” 罗鹤茫然。 御刀山弟子心生茫然。 罗师兄和师尊不是说,尚未上山的师妹在云都如履薄冰,四面楚歌吗? 这怎么有点儿岁月静好,一家团圆的味儿呢? “冥王很期待我家师妹突破?” 罗鹤狐疑地看着这冥王。 “罗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 冥王不爽快道:“殿下乃云都王,她若突破,于云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更何况,殿下固然年轻,但有勇有谋,逸群绝伦,此等卓绝之人,小王敬佩不已。罗公子此话断断不可在外胡说,伤了吾与殿下的君臣之情,可就不好了。” 罗鹤嘴角轻轻地抽动了几下。 他站在大殿玄关,背后是交加的风雪和斑驳的日辉。 而御座前方的龙袍女子,闭目冷静,专心突破。 她似乎,任何时候都能这样的从容。 不管是怎样的险境。 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叶师妹,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不懂楚月的心思,但既已来之,便跟着一起护法。 楚月虽已突破了一阶,但并未有停止的意思。 白月东起,又是露白时。 过了一个昼夜。 满殿的人因高度紧绷后,松弛疲惫下来后反而不想多想,只盼望殿下早些突破结束,也好在这凛冬之日回府去喝上一碗香暖的浓玉汤。 “诸位,辛苦了。” 陈王后派人给殿上诸位送上了暖汤。 罗文清索性盘腿坐着就喝。 云家主接过暖汤,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楚月。 帝王心思不好揣测。 不少人已经不耐烦了。 但也不敢随意离场,就怕日后被楚王给抓住了小辫子,从而大做文章,够吃一壶了。 “砰!” 又过一日。 楚月突破三阶真元。 到第三日的时候,众人麻木不仁。 寻思着这殿下能不能给人一个痛快。 “砰!” 突破到第四阶的时候,楚月终于睁开了眼睛。 众臣差点儿就要在这云都朝堂之上喜极而泣了。 此生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看人突破都觉得枯燥无味,竟还生出了些许人间不值得的念头,太过于可怕了。 楚月目扫四周,沉吟了片刻,便跟个无事人般接过了三日前的话,自若道:“方才不得已,耽误了诸位一小会儿。” 三天啊!那可是整整三天啊!那叫一小会儿吗? 众臣心底哀嚎,却是吞下苦涩,只面上强笑,“吾等效忠于殿下,怎算是耽误?” 楚月微笑道:“嗯,本王召集诸位前来,是想问问,诸位近来,睡得好吗?” “?” 似有冷风嗖嗖,满殿活生生的人呆滞似如石化了。 第3208章 殿上诸臣乍然看,感情似海深 第3208章殿上诸臣乍然看,感情似海深 第3208章殿上诸臣乍然看,感情似海深 “啪嗒”一声响。 众人皆循声侧目—— 那冥王满面木然,身如石塑,常年不离手的一把折扇,偏是在这会儿脱离掌心掉到了地上,流动在彼此的只可意传,竟是如此的应景。 殿下一次召集,都城波谲云诡。 老老少少的狐狸们思念电转,非要理清个因果关系来。 哪知新王把他们耍得团团转儿! 饶是御刀山的弟子们,闻言都已愣住。 罗鹤憋笑憋到满面通红,妖孽俊脸扭曲得很,旁侧师妹嫌弃的拉开了距离。 云家主暗暗一惊。 满殿朝臣世族皆如灯下黑。 哪知殿下当真就是随意戏耍呢? 可见,殿下当真把众臣的心思和人性给吃透。 不仅如此,这等胆识气魄也是异于常人的。 云家主悄然观察殿下的时候,哪知楚月在看向他。 他再一惊。 难道说—— 殿下此番作为,是在宣誓帝王之权? 告诉那些明哲保身的中立派,谁才是此间唯一的王。 哪怕是后起之秀,依旧能把这云都的肱股之臣和镇龙世族玩得团团转,只在于她想和不想。 轻飘飘一句话,就让满城风雨,各家震荡,且都在她的运筹帷幄之中。 好可怕的心思! 云家主惊出了满背的冷汗。 “嗯?” 楚月喉间轻发出了略有懒倦的音。 “托殿下的福,吾等睡得好。” “……” 不少人陆陆续续开口。 楚月勾着唇笑,沿着金华潋滟的白玉阶梯往下走,来到了冥王的面前。 “你为本王护法,此等君臣情谊,本王断不会忘记,从今往后,冥王府就是十二镇龙族之首,皆听你号令。” “这,殿下,臣不敢!” 冥王低着头,脸都煞白了。 他与叶楚月斗法多时,怎能揽下叶楚月的功劳? 这要传了出去,岂不是叛变清远沐府了? 原来叶楚月在这等着他呢! “有何不敢?” 楚月嗓音冷了下去,半垂着眼皮问:“还是你觉得,本王身居高位,话都说不得了?” “殿下,臣并非此意,只是臣觉得镇龙之首当有能者居之。” “本王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 这一拐,直把冥王拐得两眼茫然,殿上诸臣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 “那就依冥王所说,由玄天府作为十二镇龙族之首吧。冥王,你真是为本王排忧的能臣,本王麾下若是少了你,便是失了左膀右臂啊。” 楚月满面沉重,眼睛语调都饱含着冥王看不懂也听不懂的感情,且还用手掌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冥王的肩膀,互相对视的那一刹那,殿外的光恰好照射进来,一缕风掀起了冥王三个昼夜都没能整理的碎发,殿上诸臣乍然一看,只觉得二人之间仿佛并肩作战的君臣,感情似海深,有着羁绊隐连出的宿命感,。 那一刻,冥王想哭。 原来,那是叶楚月挖的坑。 这才是最终的目的。 赵影真人等人反应过来就想要驳回,请殿下三思。 哪知那玄天府的李府主平日里看起来是个老实人,这会儿鸡贼得很。 便看到他随着“扑通”瓷实的声音响起,屈膝跪在了地上,叩首匍匐,用尽力道,以洪亮之声震彻大殿的气势喊道:“臣叩谢殿下,玄天府上下日后作为镇龙族之首,定会做好表率,既不负殿下所望,更不会忘记冥王老弟的推介之情!” 事成定局,一锤定音,冥王已是一脸的生无可恋,张了张嘴,尚在喉间发不出去的辩解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只得转化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敷衍笑容。 楚月感叹道:“李府主,看到了吗,冥王他发自肺腑,由衷的为你感到高兴啊!” 冥王:“?” 李府主感激涕零,“冥王老弟今日之情,玄天府百年不忘,子孙后代都会永远记住。日后,冥王就是我的亲弟弟了。” 冥王:“???” 他还想张嘴,却是欲哭无泪。 “殿,殿下……” “不必说了。” 楚月满面深沉,一副我懂的表情,又拍了几下冥王的肩膀,“得臣如斯,实乃本王今生之荣幸,有你和李府主两位左膀右臂,本王如虎添翼,云都上下同庆。” 冥王满面呆滞。 他想不通,怎么就演变成这样了? 他咋成李府主的弟弟了? 似乎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而且…… 不必说了?他还没开口呢怎么就不必说了? “殿下!” 冥王重音喊道。 “冥王,无需感激,听取你的意见,是本王为君之道。诸位辛苦,天降大雪路很滑,诸位归家当小心一些。散了吧。” 怎么就散了? 冥王跟在楚月的身后还想多说些什么。 陈王后将其拦住。 “冥王,回吧,三日的召集会议,殿下疲了。” 冥王闻言,脸部跟着扯动了几下。 三日的突破,疲了? 要疲的也当是他们这群人才对。 只可惜,他们这一大伙人,思来想去,绞尽脑汁,被叶楚月毫无辩驳之力。 会议前后,众人精神紧绷,什么局势都想过了。 三个昼夜的护法,已让他们精疲力尽。 就当他们以为叶楚月是耍着玩的时候,抛出镇龙族之首的话题,且丢在冥王身上以退为进,好一招釜底抽薪,顺势而为! 把其他人皆堵得垭口无言了。 冥王几个见楚王那里讨不到好,就想从玄天李府主这边切入。 “李兄。” 此乃多年来,这些人对李府最为客气敬重的时候了。 “诸位,告辞。” 哪晓得李府主一溜烟就没了,脚底抹油的模样,倒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追一样,生怕慢了一步就羊入虎口,只几个呼吸间,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了冥王几人的视野之中。 云家主见状,顿感好笑。 不过—— 他侧首看向帝后离去的地方,陷入了沉思。 在云都,有许多如云府这般飘摇不定的世族。 殿下今朝之事,看似耍弄,实则门道略深,颇具章法。 既为自己人拿下了镇龙族之首要的地位。 偏偏还是同样的下界血脉,还能再次打破下界不可作为中流砥柱等话语的陈规。 此外,又将一切推卸给冥王,传了出去,冥王背后之人还道他左右逢源,两面三刀。 并且举棋摇摆的众人,再次三思。 她叶楚月,云都的王,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哪怕她蝼蚁之身,也敢破巍峨! 退朝后,冥王、赵影真人俱都在第一时间去了镇龙道场。 等候已久,镇龙道场再开门,走出了一道遮得严实的身影。 他身穿黑袍,戴着斗笠,袖袍之上刻有一个“罗”字。 众人看见他,都格外的敬重,不敢有半点马虎,无不是低头行礼。 他来到首位坐下,摘掉了斗笠,露出了一张苍老的面孔。 此人正是—— 罗家罗老先生!! 楚月另一种意义的外祖父。 第3209章 风起云涌万象塔,一波三折锋芒对! 第3209章风起云涌万象塔,一波三折锋芒对! 第3209章风起云涌万象塔,一波三折锋芒对! “老先生,这当如何是好?” 冥王焦灼不已,“楚王今朝所为,那可是把本王往火里推,老先生可要为我等指点迷津才是。” “她比你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罗老面无表情稳坐首位,一身纯粹无纹饰的黑,衬得苍老的脸庞冷峻有锋利,灰浊的眼底似有精芒闪过。 赵影真人道:“叶楚月此人谋略过人,心智坚定,又有天纵之才和机缘,不可忽略半分。老先生,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无数双眼睛俱都看向了罗老,等待着罗老的话。 罗老沉吟不语,放在旁侧檀木桌面上的手缓慢敲打着,似是陷入了沉思。 老者思考之时旁人都不敢多加打扰,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安分等待着下文。 静谧的镇龙道场,落针可闻,只余下老人手指点桌的声,带来格外逼仄的压迫感。 “朝堂三日,寂静万变。” 半晌,他方才收起了点桌的手说道:“楚王之局,怕是声东击西,意在旁处。” “还请老先生明示。” “她唱了一曲空城计,把诸君当牲口耍。” 老人冷嗤了一声,抬眸把镇龙道场的每一张脸都看了一遍,低声说: “大殿之上,朝堂之局看似一波三折,是为玄天府谋取镇龙族首位,实则是为掩藏。 你们可还记得,太极府的凶兽之局,第一军等人的实力变化。 那样成群的变化,绝非一日两日能够做到的。但他们就是做到了,或许,这其中还牵扯着更大的秘密。 而自打楚王来云都后,象牙塔就把控在她的手中,或许,和象牙塔有关。从这方面击破,越早越好。” “是!”众人抱拳拱手,齐声喝道。 无比之尊重,压根就不见往日里的轻慢。 “另外——” 老人继而道:“前王百万雄狮沉睡之中,镇龙族首,有身份资格进入百万雄狮的沉睡之地,务必做好防范。” “叶楚月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冥王冷笑,转眼崇拜:“有老先生在,由不得她登高。” “小心为上,此女,非善茬。” 罗老缓慢地垂上了眼眸。 其余人等互相对视,不敢多言,皆是垂首退下。 罗老在暗他们在明。 剩下的一个多月。 足以把叶楚月从神坛拖拽往下。 待镇龙道场只余下白发老者一人,他缓缓地打开了双眸,透露出了疲惫之态。 一双眼睛,在平静倦颓之中逐渐地变红,好似在隐忍着极致的沉痛,万般情绪都写在眉眼。 许久,他扯动着脸皮,笑了笑—— “玲玲。” “再等等。” “阿爹就能救活你了。” “你是永恒的风铃花,绝不会是苦等遗憾的秋日蝉。” 两行泪水便顺着眼眶往下流。 老人则强堆起了笑。 似偏执的游魂,在残垣徘徊。 …… 出了镇龙道场,冥王等人把重心都放在了象牙塔和玄天府以及沉睡的百万雄狮。 “殿下——” 青云宫,陈王后端着自己亲手熬制的安神汤前来,“朝堂之局,险象环生,殿下这空城一计,实在是英明。” 楚月喝完了安神汤,放下青花瓷碗,对着陈王后一笑,“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喝。” “剑星司那里如何?”她问。 陈王后回:“万剑山、剑宗都不敢有所动作,而今也算是有声有色了,妾身相信,不出十年,就能超过万剑山。” “十年?” 楚月沉了沉。 陈王后定睛看向她。 便见楚月抬眸,笑靥如花,眉宇之间的自信光彩依旧,如当初诸神之日的海上少年。 “王后,十年,太久了。” “殿下的意思是……?” “半年足矣。” 楚月咧着嘴笑,眉眼桀骜,眸子里泛起了狠色。 陈王后惊了一跳。 而就在这时,外头地动山摇。 以冥王、离合等府在内的六大镇龙世族,直奔王宫,将万象塔包围了。 陈王后眉心一跳,忧心都写在脸上。 赵策安、屠薇薇这些人,都还在万象塔内呢。 时间道场之事,决不能轻易被发现。 先不提日后是否还能使用时间道场了,若是被上界某些不怀好意的豺狼虎豹知晓,那就是天大的危机。 “王后,好好去迎一下,我们的贵客吧。” 陈王后原还有些慌张,见楚月淡然如常,便也跟着镇定了下来。 她看着那一袭龙袍在身的高挑背影,从晦暗的青云宫,走向外头的光明处,莫名觉得安心。 似乎天崩地裂,兵荒马乱,不管是怎样的险境,只要在王的身旁,都能从容面对。 “好。” 她勾着唇笑,应了一声,迈步去往了楚月走过的光明之地。 似有希冀在等待着年轻的帝后。 …… 万象塔四方,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世族的铁骑、弓箭手。 漆黑甲胄闪耀着令人胆寒的冷光,将此处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冥王身穿麒麟袍一改先前的谨慎,就连手中的扇子,都变成了血一样的红。 他的眉间,有着紧闭着的第三只眼。 一支支箭,对准了万象塔。 “冥王这是要做什么?” 楚月与陈王后缓步而来,端的是从容优雅,轻声问道。 “回楚王的话。” 冥王朝着楚月拱了拱手,看似尊重,似则怠慢,狂放更是不加掩饰。 而后扬眉一笑,拔高了音,朗声喊: “我等收到消息,万象塔内有妖孽,不得不除,故而要倾尽十二族之力,开万象塔,为君清妖孽。还请楚王明鉴!!” 他灿烂肆意一笑,定定地望着楚月。 当楚月看过来的时候,似是锋芒相对。 “若,本王不允呢。” 楚月踏步来到万象楼前,孤身一人,直面锋镝。 随即便见,陈王后如影随形,并肩而立。 站在同一处的帝后二人,似是攻不破的铜墙铁壁。 “殿下,事关重大,你,不允也得允!” 冥王高声道。 既然罗老说了万象塔有异样。 那就要趁热打铁。 就算和楚王撕破了脸也无伤大雅,反而可以洗清他在朝堂为玄天府谋取福利的嫌疑。 罗老虽然重视他,但就怕清远沐府有异心。 “殿下,你成为云都王不久,有所不知的是……” 冥王摇开扇子,戏谑一笑,轻晃扇动的风,掀起了鬓边意味着不羁的几缕青丝。 “镇龙十二族,若要为民请命,可直接越过殿下。” “因而——” “殿下,你,越规了呢。” 冥王笑着说道。 风雪之中,一张脸显得更加俊美无俦。 眼底的野心毫不遮盖,直接对上楚月,“殿下,你既已突破,好不容易到了四阶真元,那可得好好歇着才是,其他的事,交给我等来就好了。” 楚月越是拦着,越说明罗老的猜测对了。 万象塔内绝对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事不可拖延,他若能一举拿下,就是清远沐府的有功之臣。 “这万象塔,本王不允许你碰,尔等,还不速速滚开!” 楚月低声怒喝。 只怕又是一曲空城。 冥王自认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子午楼上,罗老牵着白白嫩嫩的小孙子上了此楼,站在乾坤钟旁,恰好能看到万象塔的场景。 小孙子梗着脖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爷爷,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呀。” “登的高,才能看得远,记住了。” 第3210章 人到中年一身反骨要发疯 第3210章人到中年一身反骨要发疯 第3210章人到中年一身反骨要发疯 风雪飘飘子午楼。 白发老人从高处往下看,面上带着深沉的笑。 “爷爷!” 小孙子眸子亮晶晶的,指着那黑金龙袍,“是大姐姐诶。” 罗老渐渐地收起了笑容,看着楚月的眼神,余下冷冽的肃杀。 殿下。 这云都太凶险,你不该来。 …… “还请殿下让路!” 冥王气势大开。 “你在教本王做事?” 楚月眉梢一挑,笑望着那一支支在阳光下闪光罗织风雪的箭矢。 “殿下,我是在与你好生商榷。”冥王戏谑道:“但你若固执不让,便是袒护万象塔内的妖孽了,臣为民请命,就不得不怀疑殿下的用心。殿下,你说是吧?” 言罢,流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暗光闪烁的眼睛,含着势在必得的笑,直直地望着楚月。 “开,万象塔!” 冥王骤然挥手,其余各府跟在冥王身后。 依照万象塔多年来的规矩,需要镇龙十二族一道齐心才能打开万象塔。 但有罗老相助,他们只需六家镇龙世族,亦能开启万象塔。 “飒,飒!” 弓箭手们拉开了弓弦。 精锐的甲胄士兵们低吼出声。 似有一阵地动山摇扫荡开来,万钧之气如飓风往外扩。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谁敢?!” 楚月沉声说罢,脚掌往前踏出一步,眉眼桀骜凛凛,龙袍猎猎作响,似有一条黑金之龙在张牙舞爪地咆哮。 她微抬起下颌勾着若有似无的笑,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四阶真元的女郎也能让这帝王气侧漏,尽显无疑。 “殿下,若无这万象塔,你恐已是强弩之末吧?” 冥王冷笑,“看来,你真的和万象塔内的妖孽摆脱不了干系。殿下有所不知,镇龙世族,不仅可清君侧,下杀奸佞,还能上斩昏君!” 两方对峙似有硝烟弥漫,风声鹤唳,惶惶间便已是草木皆兵之局,这风云变幻在瞬息! “岂敢动吾王!” 一声暴喝响起,便见李府主、李二叔带着玄天府不可计数的精锐来到此地。 “护——吾王!” 又一声雷鸣般的喝声。 云家主不顾族老和府中兄弟的反对,带着族中之人,直奔万象塔。 楚月抬眸看去,面庞带起了笑。 云家主浑身都在发颤,但他强行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知这样做的结局会不会如族老所说害得云家九族老小都不得善终。 但他很想冲动一回,像子君那样。 他想试试。 孤注一掷。 他以家主身份,号令云家众人,直接成了护月党之一。 年迈的族老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前追去。 数步后,停下来大口地喘着气,红着眼睛苦笑。 想到云家主与他说的话。 “大族老,我这一生,殚精竭虑,兢兢业业,为云家,为诸多,放弃了许多冲动,年少便学会了稳中求胜。但这一回,我想试试,若是错了路,我云天翔愧对云家列祖列宗和满门鲜活之命。大族老,或许,我们能赢呢?你也想摆脱冥王府的,对吧,云家为何不能独树立锥于天地之间呢?” 大族老苦苦一笑,舒了口气。 罢了。 由这孩子去吧。 …… 依稀记得。 那年酷暑,铄石流金。 少年说,世族少年击钟鼎食,香车宝马,既享了富贵,便要思众生,人之夙愿当是惩恶扬善,匡扶正道。 大族老用戒尺打了他手掌心的板子,不仅一双手鲜血淋漓,还跪在烈阳之下低头认错。 后来,他到了中年,身居高位,野心勃勃想要走上巅峰,却害得发妻和长子都死在浩劫之中。 深夜里他推开门看火光摇曳在族老的脸上,屈膝跪地满面泪水凄声诉说着自己的不该,不该不听族老的话。 从此,棱角锋利的少年终于被磨平了棱角,成为了大族老和云家所需的家主。 …… 大族老思及此,长叹长悲鸣。 他背过身,拭去了眼梢的泪。 颤声自语道:“教训,还不够多吗?” 第一次教训,亡了妻儿。 这一次,要灭九族啊。 罢罢罢。 他老了。 劝不动了。 便陪人到中年还要发疯的家主经一次生死吧。 前侧,冥王手执血扇,看见云家主的那一刹,瞳眸赫然紧缩,难以置信。 “云天翔,你敢?!”冥王大怒。 “敢不敢,你说了不算。” 云天翔咬紧牙关,掩下满心的紧张,把多年的小心谨慎汇聚在一起喷发,喊到面红脖子粗,“本家主说了算!” 反了,反了,都反了! 冥王看着到了中年生长出反骨的云天翔顿感好笑。 “看来,就是你唆使殿下伙同万象塔妖孽害我云都!” 冥王勃然大怒。 云家主掌心都在冒汗,还是决定站在楚月这侧。 他深吸了口气,一鼓作气英勇不凡道:“冥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为一己私欲,陷害吾王,你可知罪?” “找死!”冥王气势大开,血扇一扫,红色箭矢直射云家主的面庞。 倏地! 楚月闪动到了云家主的面前。 一手,接住了这根箭矢。 与此同时。 她体内的陈苍穹、轩辕修、小黑共同发力,合为一在她躯壳,相当于是无形之中一同接下了这一箭。 云家主诧异地看向了楚月。 四阶真元,竟能接主冥王的血箭? 那可是无上宗师境啊! “殿下,你,你没事吧?”云家主盯着楚月的眼睛问。 “有事。” 楚月郑重点头。 云家主浑身紧绷,他就说吧,这一箭下来,殿下的一条胳膊都保不住了,只怕都得粉碎。 “虎口,有点麻。”楚月如实说道。 “?”云家主嘴角轻抽。 冥王心生疑惑,双目因怒赤红。 楚月陡然一拂袖袍,回身看去,横眉冷对诸臣,嗤笑一声,暴喝道:“冥王以下犯上,罪该万死,诸将士听令,给本王拿下他——” 众人愣住暗忖哪里来的诸将士…… 却说四方云动,罡风谡谡! “第一军,得令——” 赵策安率领第一军从东面而来。 凌秋远率领北道府精锐,自半空腾跃而来,一把长剑q气势如虹,少年笑时露出了梨涡,面庞清俊,眉眼有朝气。 “北道府,遵吾王之命,缉拿叛贼冥王!” “叮——” 琴音如流水,又如老将身残也能顶天地。 南皇涧高空弹琴,身后是南皇府兵。 她水蓝长裙如碧波倒映天际,琴音不止,她抬眸,“南皇府,听令。” 云家主震惊。 这些人…… 竟又强了许多。 而这时,云子君背着琴,手执开山剑,率领上千的甲胄女子出现在此地。 “女修军,遵王命,诛反贼,今朝且杀——无——赦!” “冥王,动我老子,给你脸了。” 云子君沉声喝,满身杀机毕! 云家主和大族老瞳眸齐齐紧缩,惊诧之余莫名有些热血是怎么回事?!!! 第3211章 黑衣如墨人似妖,两眼沉沉寂带杀 第3211章黑衣如墨人似妖,两眼沉沉寂带杀 第3211章黑衣如墨人似妖,两眼沉沉寂带杀 冥王张了张嘴,手都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这…… 这不应该啊。 同时——! 三道身影,如流星追月般暴掠腾飞在那高空之上。 一把破妖刀,黑衣如墨人似妖,两眼沉沉寂带杀。 一方血色战斧斜侧劈来撕裂长空,面具遮下潋滟鲛鳞,露出一双冷漠双眼。 “吃你屠爷爷一刀!”屠薇薇在两道身影的中间,两只手握着血杀刀,从高往下劈砍,简单粗暴无章法,却闪太极雷! 背后,则是太极府人! 花家阵法师在花清清和花满山的带领之下结印阵法! 这乾坤扭转,局势变换之快叫人措手不及。 前来围剿万象塔的六大世家顿感莫名。 旋即,心底里衍生出了无尽的寒气。 难道说—— 这才是朝堂之局的最终目的? 请君入瓮,进王之杀阵?! “哇哇哇!好哇!” 子午高楼,小孙子一双白嫩嫩软糯糯的手,兴高采烈地拍打。 罗老居高临下,面色沉重,目不转睛地盯着瞬息万变的局面,观望着接下来的发展。 “轰!” 冥王施展开无上宗师的神通,气势震荡如风暴呼啸,天上云层变化日月不现,竟将诸多人震去。 屠薇薇原先一刀当头劈来,被震得如断线风筝往后腾空翻飞,单膝跪地手插刀一路火花摩擦出长长的沟壑。 许久过后方才稳定下来,尘土飞溅脏了衣裙和低垂朝下的脸。 她抬起头来舔了舔唇,露出了极致癫狂和嗜血的笑,眼底里是为战意痴迷的极端。 “好强,老子喜欢。” 她朝着冥王笑。 “叶楚月,你敢玩本王?!” 冥王震怒,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一局,就是要他现出破绽,将他缉拿。 “玩的就是你!” 楚月眉梢一挑,外头一笑,抽出双刀脚掌踏地一路狂奔直奔冥王。 “四阶真元,休得张狂!” 冥王走投无路,怒发冲冠,血扇一晃竭尽全力如野兽般咆哮:“还不动手,杀了她!” 楚月冷睨过去,“给本王动个试试。” 那等从容带来的张扬让赵影真人等充满了被支配的恐惧感,暂时还不敢直接动手了,想着先观察下局势。 “一群孬种。”冥王瞪目,“冥王府人,听本王号令,诛杀这昏君!” 冥王府上下一心,锋镝光闪,阵法交错,使得这片本该黑沉沉的昏暗天地五光十色闪得人眼花缭乱,杀气冲天使胆小如鼠者肝胆俱颤。 “叶楚月,这些日子真让你盲目自信了,四阶真元,可是给本王提鞋都不配的!” 冥王血扇狰狞,箭矢狂放,无上宗师境乃是力拔山兮气盖世! 楚月提着双刀而来,在半空与冥王相撞。 冥王血扇闪过了狮兽光影发出怒吼之声,便要和那双刀一较高下。 然而!就在扇与刀即将碰撞前,楚月朝他粲然一笑,满目邪肆,竟尽收杀气身影也在肉眼之间遁空消失不见了。 突然间,他看见叶楚月身后的那一座在都城伫立了好多年的象牙塔拔地而起,发出了轰隆隆的声响,地下裂开树干粗的裂痕,地下的飞沙走石在飓风之中乱舞。 “怎,怎么会——” 象牙塔,怎么会离开这地面?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和叶楚月有关? 难道罗老猜对了,那象牙塔内藏着有关于叶楚月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到底是什么! 那一个瞬间,冥王青筋暴起,脑子里闪过了诸多电转的想法,却无从证实,反而使他深陷迷茫。 而后,便是更深的恐惧朝他袭来—— 只因他看见,那座承载着云都多年风雨的象牙塔,在以龙象之力拔出地面后,就带着破竹之势,且如离弦之箭,直奔他而来。 他就算是无上宗师,也扛不住被象牙塔压死啊。 素日里。 或许想过无数个死法,但他独独没想到过会被象牙塔压死这种滑稽又离奇的死法! 只是!! 那座朝他飞奔而来的象牙塔,竟然不是为了压死他,而是化作一道光线,在众目睽睽之下,钻入了他的眉心。 冥王眼睛瞪大到滚圆,滞在半空的身体在象牙塔湮灭于眉间的刹那,猛地震颤! 象牙塔……怎么会进入他的身体? 这一幕,不仅让冥王呆滞在原地,更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冥王心脏猛跳。 这未知的意外和难以估量的凶险让他感到了无比的害怕。 但很快,就有更可怕的事情到来。 象牙塔进入他的身体后,竟然在汲取他流动于经络内的气力,达到了一定的峰值后,竟会压制他的修为,不断下降。 就像是索命紧勒的绳索,越挣扎,越要命。 因而。 当他不服输不认命的想要释放出自己的力量时,反而被压制的更加厉害。 冥王披头散发,看着四周混战,鲜血挥洒在长空,分不出敌我,猩红的雾色欲要封天,这日晌午王宫杀气冲天云都动荡不安! 正在他和无端钻入体内的万象塔做斗争之时,前方,传来了一道声音: “冥王,你犯上作乱,罪不容诛,为谋私欲,破坏云都和平,而今竟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盗走万象塔!” “轰!!” 冥王赤红的眼睛看了过去,风掀起他乱开的墨发。 他抬起眼帘,不可置信地看向背部展开火色羽翼,悬于高处俯瞰他就像看跳梁小丑一样的云都王。 这一霎,冥王就算有再多的疑惑和不解都已然明白醒悟。 这一切,都是一个局啊! 就是要把万象塔被盗嫁祸给他! 分明是叶楚月想要挪走万象塔。 但现下他是百口莫辩,跳进流光海域都洗不清这一身冤屈了。 子午高楼,罗老浑浊的眸子陡然缩起,而后浮现出了笑容,隐隐有骄傲之色。 「玲玲,看啊——」 「你的女儿,是多么的英勇不凡,多么的超群卓绝。」 “爷爷,你怎么哭了?” 小孙子仰头看去,踮起脚,伸出手,肉嘟嘟的小手想为年迈的祖父擦去脸庞上的眼泪。 “爷爷,你又想姑姑了吗?” “嗯。” 罗老笑了笑,满面慈祥。 …… “万象塔被冥王偷了!!” 陆猛扯着嗓子喊到面红耳赤,于这声线注入了气力,当真如猛兽的咆哮,几乎传了大半个云都城,而自己也差点儿累趴歇菜了。 “什么?冥王把万象塔吃了?” 钱燿舵瞪目,满面震惊,一样扯高了声,喊到歇斯底里,“我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各世族都在,他也敢做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就这样,人云亦云传了出去,冥王这辈子都难以洗清。 云家主带着人左看右望,听那动静,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脸庞写满了惊愕,仿佛在说: 还能这样说? …… 于是,云家主深吸了口气,开了破锣嗓,当真摆出了家主的气势。 “好你个冥王,把其他世族陷骗得好惨啊,原来你的私心在这里。”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怎么敢把万象塔吃了的?” “冥王,你是不是早就想吃了万象塔的?今日,我云天翔要替天行道,除你这一害。” 话虽是这般气势十足,人可不敢轻易上前,还想保全自己这条小命去享富贵荣华呢。 李家二叔倒和他同仇敌忾,指着冥王一顿痛骂暗道过瘾: “冥王啊冥王,我早就看你对这万象塔不对劲了,没想到真有不轨之心。” “李家兄弟,说的不错。”云家主抱拳,面带微笑。 李二叔作揖,意气风发:“你也不赖,云家老哥。” 众人:“???”这都啥啥啥啊。 第3212章 一把天罡,一把青烟,她的两位故人 第3212章一把天罡,一把青烟,她的两位故人 第3212章一把天罡,一把青烟,她的两位故人 云天翔和李二叔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看得旁人面面相觑之际满是嫌弃。 冥王听着这俩人一唱一和的痛斥和问责,恼怒滔天,瞪目赤红,三千发荡开,怒视了过去。 “尔等宵小,岂敢?!!” 冥王偏是不信了,这混沌乱战,他独自一人也能杀出去。 “哎唷。” 云天翔、李二叔一个比一个胆小,谁还真敢胆大到跟狗急跳墙的冥王殊死搏斗,那不是脑子进水了吗? 故此,二人也算是不谋而合,一东一西逃窜出蜿蜒的线和弧度,画圆般又将汇合。 “巧了,李家兄弟。” “云家老哥,看来你也很机智。” 二人对视一笑。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互相夸赞。 四舍五入,倒也算是生死莫逆之交了。 只是这场景画面,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睛辣的慌。 冥王则如一头暴怒的猛兽冲了过去。 二人吓得一抖,只能硬着头皮应战。 倏地!火色弥漫,雷霆炸裂,风暴席卷的那一刻,黑金龙袍翻飞起来,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 看着那身量纤细的背影,不知为何,两位叔都觉得格外有安全感。 “叶楚月!” 三个字的音,似乎是从冥王的喉咙深处和牙缝里蹦出来的。 他对眼前的王,堪称是恨之入骨。 若是可以,毫不犹豫会把对方给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哪怕将其弄的死无葬身之地,恐怕也不会觉得解恨。 “你的敌人,是本王,可得看好了。” 楚月手握双刀,一刀点地,一刀扛在肩膀,面庞冷峻,眼里却有着迅速扩散开来的暴戾凶狠,以至于眼梢边都晕染开了淡淡的绯红。 “叶楚月,你汲汲营营,苦心设局,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本王吗?” “你以为,你凡人之躯,当真有那通天的本事踏天梯?” “想要万象塔的分明是你,你却栽赃给本王,本王告诉你,清者自清,没人会信你的鬼话。” 冥王怒吼之声传遍开来,似如秋风卷落叶带起四方气势。 楚月轻叹了一声,戏谑而笑:“冥王已经神志不清,开始胡言乱语了,你骗取各世族的信任来闯王宫,污蔑本王和云家,难道是本王逼你来的不成?众人有目共睹,万象塔是被你吞了去,就在你的躯壳之中,难不成还能是本王强塞进去的?冥王!你真把这天下人都当成了有眼无珠的智障不成?” 这一个局太过于精妙,天衣无缝到冥王根本就击破不了。 但他知道! 只要自己活下去,就能挽回清白。 “子君!” 楚月低声道。 “末将,在!” 云子君翻空落地,披风扬起。 云天翔两眼一亮朝四方作揖,笑吟吟道:“云某女儿,大家都认识,就是子君。” 李二叔嘴角猛地抽搐,再看向自己跟着李守珩进入象牙塔的儿子,两眼乌黑,面颊凹陷,清癯瘦弱透着疲惫的状态,就好似被掏空了身体一样。 云与楚月对视了眼后,拿出了一卷竹简打开。 “冥王此生,罪行累累,罄竹难书。恃强凌弱,叫人苦不堪言,强权之下,多数人无尊严。” “冥王十六岁,认为亲母与他人苟且,恼羞之下杀害亲母,霜降,以母亲头颅祭奠父亲坟前。” “十九岁,听闻稚子之身,炼成丹药,可增长实力。故而,隆冬,食其肉。” “………” 过往种种被剖析于青天白日,冥王顿感羞辱,脸色都跟着惨白了。 有些事,背着光,躲着人,怎么做怎么说都理所当然。 一旦被光照到,就像是被钉在了耻辱柱上,永远都拔不掉。 云天翔闻声深吸了口气,蓦地看向了云子君。 这些有关于冥王的罪行都是他一直暗中搜集的,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被云子君拿了去。 云子君手执竹简,道出冥王罪行,如判官。 冥王怒到胸腔剧烈地起伏,两手握拳,气急之下,暴掠而出直奔云子君,带着漫天的杀气。 “子君!!” 云天翔下意识地闪到云子君那边去。 危急关头,却是忘了自己压根就不是冥王的对手。 冥王冲来的刹那。 黑金龙袍遁空瞬闪而来。 “本王说了,你的对手,是本王。” “听不懂人话吗?嗯?” 楚月两眼幽幽死寂,手握双刀猛斩而出。 一把天罡。 一把青烟。 她的两位故人。 配上姜君绝学双刀斩,堪称一绝! 说是惊鸿影血冲天也不为过。 王之路,刀见骨,不容有错! “殿下,小心!”云子君急道。 这一局太过于凶险了。 她当真害怕。 楚月四阶真元对上冥王,根本就是蚍蜉撼树。 “轰!” 双刀猛地斩向了冥王。 冥王血扇衍生出了兽首图腾,还有一双麒麟臂,直接扛住了这两道。 “是不是觉得,越来越吃力了?” 楚月的神魂之音,响在了冥王颅腔。 冥王嗜血的眼睛猛地看向了她。 楚月乌黑的发被迎面而来刀扇相碰出的狂风掀开,露出了一张足够精致冷艳的脸。 “还得感谢你,帮本王拿到万象塔。”她嗤笑:“为了表示本王对你的感谢,本王决定,送你去——死。” 她低低地道,幽沉平缓的传音,带来了滔天的杀机。 当冥王对上那一双浅金色的眼,心脏猛地震颤。 人们总是嘲笑,她空有金眸,并无仙神之气。 但她站在那里,她就是她,凡人之躯也敢比肩仙神。 她从不追崇这世上的任何大道,她只走自己的路。 她—— 好强! 冥王全力以赴,爆发所有的气力。 修为境地被压制,但也不容小觑。 他手执血扇战上楚月,有来有回,发出铿锵声响。 两人缠斗上空。 一个呼吸数百招。 招招致命。 罗鹤带着人与冥王府兵纠缠之时,和御刀山弟子顿住脚步仰头往上看,无不是一惊。 “四阶真元,砍无上宗师?” 罗鹤眨了眨眼,“刺激,太刺激了。” 跟着叶师妹,旁的不说,刺激享够。 御刀山弟子张大嘴的程度,似能塞下一个鸡蛋。 “罗师兄,小师妹好生凶猛。”清俊的师弟咽了咽口水说。 第3213章 血扇一晃三千箭,劲风扫荡长空裂 第3213章血扇一晃三千箭,劲风扫荡长空裂 第3213章血扇一晃三千箭,劲风扫荡长空裂 御刀山弟子来不及细细欣赏这一刻的生猛,当冥王府兵和精锐冲来时,很快就陷入了混战之中。 “轰!” 一声巨响。 不知空中两人,缠斗了多久。 只知血雾飞洒。 冥王狞笑,取出一张魔兽图腾的符箓,用血扇点火。 “叶楚月,姜还是老的辣,本王能走到今日,可不是你的雕虫小技能够阻断的。” 冥王低吼一声,朝燃烧的符箓怒吹气息。 符箓内传出魔兽怒吼之声。 便见一只体积巨大的符箓魔兽,通天落地血盆大口能吃人,欲要扑向楚月。 楚月稳而不动悬在那寒风凛冽的高空,目光闪着邪佞,如高居明堂决胜千里之外的稳。 “小心!”云天翔大喊。 符箓魔兽即将把对它来说蝼蚁般大小的楚月给吞入腹中。 刹那间! “吼——!” “吼吼吼!!” 野兽咆哮,震天动地。 凝结阵法的花清清,侧目看来,身子翻飞的那一瞬,直接化作了庞然的堕魔兽。 她狂奔而出以最快的速度扑到了符箓魔兽的身上。 “牛啊,清清!”陆猛陷入激战,抽空给花清清竖了个大拇指,却差点被人腰斩。 顾青绿直接一脚踹到他的臀部把他踹飞了出去才得以生机。 陆猛揉着臀部回头看。 顾青绿两眼冷冽,“蠢货,专心应战。” “知道了。”陆猛扭了扭脖子,手执狂刀气势大开是为磅礴! “吼!吼!” “吼吼吼吼!” 符箓巨兽和堕魔兽高空怒斗。 但很显然,花清清太过于稚嫩,渐落下风,但一身倔强偏执不肯服输,宁愿搏命死于今朝也不认命! “咻,咻!” 花清清被符箓巨兽往下扑的时候,两侧东西,分别速度极快到所经之地只余黑红残影的两道身影往上狂掠。 东面萧离一刀当头劈斩,狂风掀起墨发缭乱,两眼无波澜。 “给爷爷死!” 另一侧的屠薇薇身子翻空两手握刀燃起火焰斩向了符箓巨兽。 符箓巨兽颜面有失,跳脚大怒。 “哐当——” 便见屠薇薇将巨碗丢到了符箓巨兽的脑袋。 没由来的偷袭,砸得符箓巨兽眼冒金星。 随即卷土而来的是无边愤怒。 “清清,咬死这狗东西!” “吼!” 二人一兽配合绝佳。 冥王咬了咬牙,继而和楚月战上。 血扇一晃三千箭。 劲风扫荡长空裂。 楚月游走在三千血箭的间隙之中,在那高空一路狂奔。 突地,瞬闪到了冥王面前,一条腿砸到了冥王的臂膀。 冥王血扇直接将她封喉。 二者谁也不让谁。 这一战说是血腥都太过于腼腆! 楚月的腿扫到冥王臂膀的那一刻,直接变成了狼骨锋刃! 锋刃斩下这一条臂膀。 只出现一个瞬间便恢复成了楚月的血肉之腿。 冥王的血扇即将把楚月封喉的刹那。 一只小狐狸出现,竟用一只爪子就挡住了他的血扇,甚至还嫌弃地皱起了眉,擦了擦手爪子,仿佛在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 冥王的血扇直接爆裂成无数血珠。 每一颗血珠,都有着稚子幽魂在嚎叫,蕴藏着恐怖如斯的无穷之力。 血珠锁定楚月,直奔楚月而去。 楚月带着小狐狸再度遁空。 冥王四处找寻,血珠稚魂跟着一同歪脑袋,眼睛空洞但充满杀气。 身后,传来了那低沉的声音。 “你,在找本王吗?” 冥王呼吸一窒,瞳眸骤缩,而后回头看去。 楚月腾空翻越的身影,黑金龙袍随风飘舞,像是神秘黑暗又尊贵的花儿在血和光交织的界限极致地怒放! 一记鞭腿,扫荡而来。 这一次,冥王有了经验,知晓那腿下藏着钢刀锋刃。 于是他汇聚血珠于一体,形成了盾。 但凝滞在高空的王,却对他歪头一笑。 “真蠢啊。” 说话的刹那,体内响起了龙吼。 腿部竟无钢刀转变。 只集中在这一拳。 她右手握拳,闪太极雷,汇聚全身力,全部在于此。 当年的雷霆右拳,再度出现! 这一次,是龙拳! “吼!” 龙声怒吼。 一拳猛砸在了冥王的左侧天灵盖。 整个头盖骨都凹陷了下去。 冥王口吐鲜血,瞪目震惊。 似有一条龙以刀剑之势钻进了他的身体。 千钧一发时。 冥王当即燃起了一张符咒。 血盾立马化作血珠稚魂,锁定了楚月。 但! 楚月宽大的袖袍朝脸上往下一拂。 竟是闭目的轩辕修。 凌天诸侯,轩辕祖! 他缓缓地睁开了狭长锋利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冥王。 冥王加重符箓,又燃了好多张。 但血珠稚魂竟然锁定不了楚月。 血珠盘桓在黑金龙袍身影的四方,悬浮凝滞如画面定格的那一瞬。 轩辕修慢步长空,眸色淡扫漂浮的血珠稚魂们,缓声说:“你们要找的人是叶楚月,和我轩辕修何干?” 血珠稚魂茫茫然,如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冥王大怒,想吐。 恶心。 太恶心了。 他根本不是和叶楚月一个人在战斗。 是和无数人! 叶楚月瞬息万变,似如云诡波谲。 根本就琢磨不透。 若他还是无上宗师巅峰的境地就罢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花里胡哨都将荡然无存。 高山崩塌之下蝼蚁们当全军覆没。 但偏偏!那该死的叶楚月似乎早已算计好了一切。 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既用万象塔祸水东引于他,成功得到万象塔,还能将冥王府收入麾下,又能压制他的实力。 不仅一战成名,还能震慑他背后的人。 这一举四得的好事叶楚月怎能错过?! “杀——!!” 冥王低吼,再燃一张符箓,锁定轩辕修。 轩辕修叹息。 血雾涌来。 那一张脸,成了陈苍穹的。 陈苍穹面目沧桑,沉稳之余,有着一股子高山般的强悍。 冥王继续燃烧符箓,锁定陈苍穹。 他就不信了! 然而,那身影直接瞬闪不知何处去了。 冥王青筋爆起怒吼出声。 “稚子何辜,冥王,你没有心。” 叹息声响起。 楚月竟出现在了那血珠稚魂之中。 她的体力,舍利子金光闪耀。 “人世间最纯白无辜的孩子们,该去往生之路,得以安息,而不是沦为你自私妄为的利器!” 楚月神农之水灌溉舍利子,使得金光放大。 先前帮楚凌的时候,倒是让她对这舍利子的掌控多了些帮助。 如今恰逢其会,刚好能帮到这些孩子们。 无形的佛光,刺破了球形血珠。 像是扎破了气球。 只见先前还张牙舞爪狰狞阴翳稚魂们,逃出血珠和符箓的束缚后,翻飞在这大雪之日。 雉魂围绕着楚月,如不谙世事的孩子。 还有部分稍稍开智的,竟朝楚月弯腰。 虽未说话,但楚月听懂了那歉意。 为人刀俎,差点儿伤害了楚月,是他们的错。 这些孩子分明受苦受难却还一心纯粹实属难得。 楚月眼眶微红,颇为动容。 她的手,带着温暖的风,轻抚过雉魂的头部,唇角的弧度噙着微微笑意。 “没事的,你本纯良,是恶人太坏。” 雉魂睁大了眼睛看向她。 “通向往生之路吧。” 楚月轻声安慰。 雉魂们,逐渐涣散,消失。 楚月体内的舍利子,金光愈发浓郁、充盈。 当雉魂越来越少。 佛光愈发强盛。 先前道歉的雉魂,巴巴地看着楚月。 楚月与之对视的那一刻,仿佛能读懂对方的话语。 雉魂问:姐姐,往生之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楚月浅笑:来日他乡,会有不期而遇之时。 真的吗? 真的。 那姐姐要等我。 “好。” 楚月眼梢落下了一滴泪,淹没在狂舞的风里。 最后一个雉魂,烟消云散,安息于往生之路,佛会送其去他乡。 而她,撒了个慌。 人死如灯灭。 小孩。 不会再见啦。 但愿你安宁。 萍水相逢,终不再见。 楚月攥紧了两把刀,看向了冥王。 第3214章 善恶轮回终有报,这天道从未不公过 第3214章善恶轮回终有报,这天道从未不公过 第3214章善恶轮回终有报,这天道从未不公过 冥王已是强弩之末。 但!破船还有三千钉,冥王到底是冥王府主镇守道场大能之一,哪能小觑! “草芥人命,以稚子为食,坏事做尽,还享高官俸禄。” “冥王,你真该死!!” 楚月提刀踏于长空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冥王。 冥王朝后退去。 回身的一刹那,瞳眸赫然一个紧缩。 只见黑暗昏沉的天地间。 夜罂肩扛血色战斧,半抬眼皮杀气森森地看向了他。 冥王换个方向看去,走去—— 萧离拖着破妖刀,一袭黑裙绽放如泼墨。 他再朝第四个方向侧首,呼吸急促,似有冷风灌入鼻腔竟像刀割般的难受。 屠薇薇抬着下颌,一双浅棕色的竖瞳透着邪气,咧嘴一笑,青丝飞舞,尖尖的虎牙将这邪气衬得更甚! “砰!” 下方。 花清清把符箓巨兽扑倒在地。 一口咬断了符箓巨兽的脖颈。 符箓巨兽燃烧着大片大片的火焰直到看不见他的躯体。 冥王低头看下去的时候,堕魔兽花清清正在大火之中仰头看他如恶魔般裂开了叫人诡异的笑,巨齿大嘴往下流着符箓巨兽的血伴随着细碎的火光,铜铃般的兽瞳,倒映出了冥王冒着冷汗并且惨白无血色的面孔。 他一贯瞧不上来自下界的那些人。 但现在,将他四面包围的,正是那下界四女。 冥王彻底看不到希望了。 “赵影!你们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冥王脖颈之上的青筋明显,喊到沙哑,声嘶力竭,怒目瞪向了作壁上观的那些镇龙世族之人。 “难道要等着她把我杀了之后,再逐一去吞并你们吗?” “你们当真觉得自己就高枕无忧了吗?还不速速动手,支援本王!” 分明是六大世族共同围攻万象塔。 叶楚月在此局的最高明之处,就是找准敌人,涣散士气,虽不能完全离间,但都是一盘散沙。 其余人哪敢动手。 这一局超出任何人的想象。 那万象塔都被冥王吃了。 虽然怀疑是叶楚月所为,但这太过于惊悚了,谁知道是不是冥王自己的私心。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叶楚月做的,那叶楚月的实力未免太过于逆天太深不可测了些。 拔出万象塔,再神不知鬼不觉塞到冥王的身体去。 这—— 真的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冥王,你能骗得了一时,难道还能骗得了一世吗?” 楚月冷笑:“你难道想说,他们不无辜,不是被你所骗,而是要伙同你一道偷走万象塔。” “殿下明鉴,我等都是被冥王所骗!” 赵影真人忙稽首。 “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冥王到底要做什么,还真以为万象塔内有妖孽。” “殿下,万象塔偷盗之事,实乃冥王一人所为,和我等并无干系啊殿下。” “相信殿下明察秋毫,英明神武,定能给我等一个清白。” “冥王,本座看你还是束手就擒,速速降了吧,而今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各世族纷纷为洗清嫌疑摆脱掉和冥王的关系。 话到最后一句,倒是有深意,是劝说冥王最好冷静下来,争取个宽大处理,只要有一线生机就能釜底抽薪,反杀叶楚月。 但雷霆盛怒之下的冥王哪能听得出那弦外之音,理智如他的血扇、符箓兽一样破碎、陨灭。 “一群宵小鼠辈,也配和本王为伍!” 冥王怒喝,“你们胆小如鼠,贪生怕死,本王不怕!” 他气结,扯动了脸皮冷笑,左侧头盖骨半陷下去,隐约可辨出拳头的痕迹。 不久前还是风光的一府之主,而现在,走投无路一小丑,被逼绝境,只得破罐子破摔。 他能够感受到,体内的万象塔在不断释放出镇压他的力量。 长此以往下去只怕会让他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倒不如趁此机会,把叶楚月带走。 他深吸了口气,赤红的双目愤怒地瞪视着楚月。 “还不把万象塔交出来!” 楚月冷喝,提刀而去。 她朝着冥王的方向一路狂奔,双刀斩出的光线在高频率地闪烁,肉眼根本就捕捉不到刀的痕迹。 冥王用尽全力去应战。 屠薇薇扭了扭脖子发出骨骼碰撞的声响。 血雾纷纷。 听来毛骨悚然。 她咧着嘴笑,竖瞳缩成两条竖线。 杀气弥漫。 她穿梭血雾而出。 血杀刀太极雷霆之力,斩向了独臂的冥王。 萧离暴掠,腰斩而去。 夜罂自他身后,一斧从上刀下。 这一战于云都城来说,又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一战。 对于下界修行者来说,更是文明和尊严共同崛起的一页华丽篇章。 四个方向的夹击,还有体内的万象塔压制,冥王根本无从反击。 他咬紧牙关,视死如归,一挥衣袖洒出了全部的血色符箓。 每一头符箓,都燃出了巨兽。 “吼,” “吼” “吼吼吼吼。” 巨兽怒吼。 无数符箓火光,像是箭矢,钻入了冥王的身体。 冥王浑身燃起的火焰形成了盾甲包裹住他的四肢百骸。 且汇聚成了烈火短刀握在掌中央。 “邪箓之术。” 云天翔惊讶。 邪修符师,乃是不可多见的邪箓之术。 “铿铿铿铿铿!”楚月四人的兵器,斩在了他的身上,竟只破了丝毫。 冥王在大火之中狞笑,“尔等下界废物,也敢在云都班门弄斧。” 楚月低低一笑,叹息了声,“冥王,你该有此恶报。” 冥王周身火焰使得他身体膨胀变大犹若一巨人,单手掌烈火短刀骇然立在云都。 他高举起手一刀斩下带起了铺天盖地的大火和半月形的光刃冲向了楚月几人。 楚月一路狂奔,以遁空瞬闪的方式躲避光刃,沿着火海直接穿过了冥王的身体。 那一刻,双刀其血肉。 而因龙拳藏在冥王体内的龙骜,睁开了眼睛,喊一声“小黑”。 “小黑来噜!” 小黑语调欢快,跟龙骜互相转移了位置,把龙骜换到了神农空间。 冥王体内,诅咒之气开始弥漫。 楚月身影如刀穿过他身体的那一刻,双刀斩下,诅咒之气燃烧,五脏六腑破碎,丹田武根被黑气缠绕。 冥王瞪大了眼睛。 诅咒? 诅咒黑气? 这是在诅咒讲座上出现过的黑气不应该被讲师云烈所化为佛月了吗? 难道说—— 叶楚月,就是云烈?! 冥王惊骇欲绝。 耳边,传来了楚月的声音:“善恶轮回终有报,这天道从未不公过!云都帝主叶楚月,请君上路!” 第3215章 火光摇曳,分不清昼夜 第3215章火光摇曳,分不清昼夜 第3215章火光摇曳,分不清昼夜 “请君上路——” 那低沉微哑之声,爆响于云都上空。 冥王膨胀庞然的身躯还燃着火焰。 一袭黑金龙袍在翻飞的王,从他的身体之中快过,快到只剩下了光在晃动的虚影。 穿过巨影交错的那一刻,万象塔和小黑都回到了她的身体内。 神不知,鬼不觉。 她落定冥王的身后,双手扛刀,背对着冥王,浑身上下不沾染半点的血腥。 远方的风吹起了她微乱的发,沉如寒潭的一双眼波澜不惊。 屠薇薇、夜罂、萧离三人俱在上空,紧而有序地站在了不同的方位,断其任何有可能逃生的后路。 “噗嗤!” 冥王张了张嘴,想要道出诅咒的相关。 但只能吐出血一样的大火。 他摇摇晃晃,身体出现了无数的裂痕,又痒又痛究极难耐。 他疯狂用手去抓,抓破身体,鲜血往下流。 火光摇曳。 分不清昼夜。 当他在这大火之中回头看去,只看到那一道背影,和高贵不可侵犯的黑金龙袍。 同时!“砰!”他的躯壳炸裂成了万千火光,洒落在了半个云都。 若非亲眼目睹,谁都想不到,十二镇龙世族之一的冥王,会落得这样的一个结局。 “楚王登基五月有余,冥王栽赃陷害,偷走万象塔,伏诛于云都。” 云子君恰恰好念完了冥王的最后一道罪行,一切是那样的凑巧,凑巧到令人感到惊悚害怕。 尤其是先前和冥王同仇敌忾的各世族府主,这会儿似有彻骨的寒意直冲天灵盖,浸透胸腔填满肺腑。 渐渐地,无数道目光挪动,看向了那高空的一道身影。 她站着不动,身下并无御座,散乱的发并无任何装饰却好似天生的无冕之王。 云子君收起竹简,抬起眼皮将那黑金身影深深地烙印进了瞳孔和灵魂的至深处。 这一局。 吾王胜。 万象塔一年,外头三日。 她们都在万象塔内修行了一年之久。 楚王积攒突破以朝堂为局。 最后引蛇出洞,使得六大世族合纵来攻万象塔。 恰好将万象塔连根拔起,还能除掉冥王一害。 好计策。 好一个,有勇有谋的叶楚王! 云子君面带微笑。 她忽然间,有了少年人该有的年少轻狂了。 体内的血液沸腾。 眼里的希冀之光,则是在期待着往后的日子。 罗鹤仰头看去,勾着唇角笑。 仔细想来这朝堂之局,细细思索,虽不知小师妹到底要做什么,万象塔究竟去了何处,但只是这样一看,都觉得的是让人拍案叫绝之精彩了。 “冥王这死法,真叫人唏嘘。” 云天翔头皮发麻地感叹。 李二叔跟他凑一起点点头,“唏嘘,太唏嘘了。” 旁人瞧来无不是黑沉沉的一张脸。 寻思着冥王生前就属这二人叫骂最欢,这会儿倒像是什么老实人,倒是叫人觉得搞笑,并且感到不耻。 关注此战的云都修行者们,一道道目光交汇于那道身影之中,肃然起敬的同时透露出了无尽的狂热。 有眼里充斥着热切崇拜的小男孩右手握拳凌空用力一挥,喊道:“楚王!楚王!” 旁侧还有认识他的人,嘲笑他是个小傻子。 但他不管不顾,只捏着拳喊“楚王”。 一声声倔强,如一浪浪惊涛。 而后,越来越多成年修行者被感染,叫喊之人愈发之多。 “楚王!” “楚王!” “……” “楚王!” “……” 整个云都,沉浸在形同过年般的欢呼声中。 入目所及都是云都帝主的拥趸。 远处水上亭,执棋对弈的二老观望双王之战听这声浪,相视一眼俱是生笑。 “看来,她不只是下界的传奇。” “是洪荒的?” “不——她是永恒的传奇。” “……” 赵影真人听到那些声音,眉头紧皱,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反而又一次成就了叶楚月。 叶楚月显然不仅仅是坐稳了云都王位,这一股热血意志,显然成了无数修行者们心目中永恒不灭的信仰。 而这,才是最可怕,最难击垮的存在。 便会如高山般伫立,永不倒。 楚月双足落定于地面,身后跟着屠薇薇三人。 这一战,既是各显神通,更是各有千秋。 “殿下——” 云子君垂首,将刻有冥王罪行的竹简卷好奉上。 楚月顺手接过了竹简,往前走去时,将竹简丢给了毫无准备的赵影真人。 赵影真人手足无措,将竹简颠了几下才接住,眼睛里透着迷惑。 “冥王已死,万象塔还没拿回来,赵影真人,就由你离合府彻查此事,给本王查个水落石出。” 楚月冷睨了眼,“虽说诸位是被冥王诓骗了,但也不能完全洗脱嫌疑,倒不如趁此机会,将功补过。最好把万象塔找回来,且揪出冥王的背后之人。本王倒要看看,云都以外,有何人敢在我云都的地盘浑水摸鱼,推波助澜。” 赵影真人低着头嘴角那叫个狂抽,陡然无语,心里郁闷至极。 这万象塔都钻进了冥王的身体跟着冥王一道破碎成了火树银花之状。 他怎么去查?又怎么去找? 这不是为难人么? 但赵影真人心里头就算有千万个不痛快也不敢直接表现出来。 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吞,硬着头皮接着下了这根本就推不掉的苦差事。 “殿下放心,臣定会竭尽全力彻查此案,还云都一个安定,还修行者们一个真相。” 云天翔同情地看了眼赵影真人,和李二叔一起暗道:可怜啊。 不像他们。 站队正确。 吃不得这苦楚。 只能跟着楚王吃香喝辣的。 赵影真人察觉到那两位的目光,脸皮扯动着嘴角一道抽搐,下意识瞪了眼过去。 李二叔无奈地摊手,好似在说:别这样兄弟,只会让人觉得你欺软怕硬不是个好东西。 云家主点头如捣蒜。 赵影真人头一回觉得这俩人捧哏的程度不去说书实在是可惜。 要不是他知晓二人之间并无血亲关系。 恐怕要以为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一样的令人作呕。 “冥王的事,希望让尔等知晓,莫以为镇龙世族就可以无法无天,就能够草芥人命,不把王法放在眼里。” 楚月一面擦拭着自己的双刀,一面说:“本王的麾下,容不得冥王那等脏东西,若尔等堂堂正正做人,认认真真做事,你我君臣和睦,云都和睦,便是万民之和睦。可能懂?” “殿下所言极是,吾等谨遵教诲?” “………” 云家大族老在远处看着,还没从冥王之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当看见这一场景,心生唏嘘,感慨颇深。 还真是,活得久,就能见识越多。 这要是传了出去谁敢信。 无上宗师在四阶真元境面前,跟被老子训斥一样夹着尾巴做人,还真不敢兴什么风作什么浪。 第3216章 从前,死了很多身份轻微的人 第3216章从前,死了很多身份轻微的人 第3216章从前,死了很多身份轻微的人 冥王府群龙无首,又无援军,在玄天府等的围剿之下很快就束手就擒了。 而万象塔的消失,“双王”一战,对云都大多数修行者来说,意义非凡。 尤其是最后的巅峰时刻。 四位从下界而来的女子将冥王堵住的那一刻。 许多出身贫寒之人的热血似乎到达了巅峰的时刻。 镇龙道场。 赵影真人把冥王累累罪行的竹简打开,无奈地看向了坐在首位的罗老。 “老先生,今日之事,我等可都是听了你说的才这么做啊。” “赵真人,是在怪老朽吗?” 罗老稳坐太意识,枯老的双手交叉,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赵影真人,就让赵影真人在顷刻间哑口无言了。 “老先生,我并非此意。” 赵影真人讪讪地笑了几声,脸皮跟着扯动,似比哭还难看,颇具忌惮地说:“今日之事,我们损失惨重,叶楚月的王位愈发稳固了。城内的修行者,很多人都快忘记清远沐府所说的半年之约,认定叶楚月是天命所归的王了。冥王之死,悲壮惨烈,似还历历在目啊老先生。” 镇龙道场的这些人,只要一想到冥王临死的那一刻,都觉得心生惶恐。 楚王固然还只是四阶真元,但在座诸君谁又敢小看一个素手拨弄风云的女子? 保不齐他们之日后,就是冥王的今朝,只怕往后夜夜都难安眠,更要密切关注叶楚月的一举一动一丝一毫,生怕忽略掉的旁枝末节会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 众人小心惶恐的同时又心生恼怒和杀意。 试问—— 谁又不想睡一个踏实觉呢? 众人无不是看向了主心骨罗老先生。 罗老坐姿不变,眼皮高抬,露出了岁月沉淀下的浑浊眸子,龟裂开了极致的笑。 “难道……” 他一字一字说:“诸位不觉得,事情,愈发有趣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颇为失语,心生不悦但碍于秦老的身份又不敢轻易表露出来。 在座诸君谁不知道秦老是个疯子。 尤其和罗玲玲相关的事。 末了。 罗老才给出一个让诸君安心的交代,“放心吧,她活不长的。” 言罢,闭上眼睛,流露出了愉悦的笑容,隐隐有着期许之意。 叶楚月身亡的那日,玲玲就能回来了。 这一天。 他等太久了啊。 「玲玲,你想救你的女儿,可,为父也想救自己的女儿啊。」 太师椅上的老人始终闭目仰面笑着,却有些许热泪从眼尾渗出。 镇龙道场,寂静无声,都在忌惮地看着那高深难测的老人。 …… 王宫的青云广场,在这一战后又多了些人。 “爹,别打了,脑子要坏掉了。” 李舟鹤两手抱着头,哀怨地看着父亲。 李二叔恨铁不成钢。 都一起跟着殿下。 怎么他这儿子跟纵欲过度了一样? “你啊你就是不学无术,怎么不跟你守珩堂兄好好学一学怎么做人怎么修行,我看你就是心术不正,旁人一心向大道就你脑子只有三瓜两枣还都进了水。” “二叔。” 李守珩干咳了一声。 “守珩,你这弟弟该打,你无需相劝。” “不是的,二叔,舟鹤是一直在帮我找灵感,方才耽误了自身的修行。” 李舟鹤当即点头如捣蒜,眼睛放光感激地看了眼堂兄,“对对对,爹,我是帮堂兄。” “哦?这样啊——”李二叔狐疑地看了眼李舟鹤,两手负于身后挺直起了背板,眼神左看右看不自在,“既是如此,那也叫刻苦,怎能说是耽误?能帮到守珩,已是小材大用了。” 李舟鹤:“???” 他的心,好苦啊。 这人间,不值得。 那侧。 云天翔跟在云子君的身后,又是添衣,又是端酒,操碎了老父亲的心。 “爹,我自己能来。”云子君无奈。 “哦。” 云天翔挫着双手,观察了一下紧闭的青云宫。 “子君,你觉得,我们的这位殿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英勇的凡人。” 云天翔没想到云子君会这么回答。 他错愕地扭头,想了想,一笑之,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大族老不愿来吗?”云子君又问。 云天翔摇了摇头。 今晚青云广场众人相聚,殿下还邀请了云家的大族老。 但大族老不愿前来,自称身体抱怨,卧病在床休养生息。 “来了!”云天翔瞥见风雪中苍老熟悉的身影,诧然不已。 青云宫的殿门也在此时打开,楚月提着一壶热酒,笑望着云家大族老:“云大族老,恰好,本王刚热了一壶寒蝉酒,来饮一杯否?” “殿下盛情,老臣怎敢拒之?” 大族老裹得很严实,大氅御寒,踱步风雪中,来到青云广场。 他原是不想来的,虽说双王之战让他触目惊心,对叶楚月有所改观,感到震撼。 但事关云家九族老小的事,决不能冲动为之。 百万雄狮尚在沉睡。 云都难安。 叶楚月虽能立锥于天地之间,但树大招风。 一旦危机降临,云家作为楚王的附庸,只怕会全族被诛。 他白发苍苍并非意气风发剑指江山的少年人,自认为满身热血脑子一热就敢把诸神踩在脚底下,敢做世人不敢做之事,傲世间,笑云巅,自诩狂人睥六合。 幼稚!太幼稚了!! 楚月踏步而来,瞬息百步,将热酒递给了云大族老。 她知晓。 云家能保一代人的昌盛,和这位大族老脱离不了干系。 云子君找到的冥王罪行,且不说收集起来就有多么的困难,能到云子君的手里,就说明云大族老兴许猜到了她要对准冥王,特意放水。 一个有思想有谋略的老者。 他在这云都,定还有意想不到的地方。 “老前辈,本王来云都不足半年,日后还得多多仰仗老前辈了。” 楚月拿着酒坛,笑道:“这一口酒,本王先喝为敬。” “殿下英雄出少年,文韬武略,天纵奇才,这般倒是折煞我这行将枯死的糟老头了。”大族老长叹了口气,“天翔和子君,都是我一手教导出来,而今,都对殿下忠心耿耿,倒是出老朽之所料。” 楚月微笑:“那本王可得好好感谢老前辈,将天翔叔和子君培养得顶天立地,难得的人才,此乃我云都之福。” 大族老侧目,望着那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是帝王之气的女子,心生感慨。 “老前辈,你且看这青云广场,少年朝气。” 楚月袖袍轻挥,“人生年少,不枉一回,该热血时总得热血,不是吗?” 大族老喝着酒举目看去。 载歌载舞。 刀光剑影。 皆是一派鲜活之气。 从前的青云广场,冷冰冰的,死了很多身份轻微的人。 就像不起眼的尘埃。 无人关心死活。 从前的陈王后,沉默寡言,眉间总有淡淡愁。 他扭头,不经意间看到了眉头紧皱专注执笔的李守珩。 这次,李守珩不是为了镌刻功法,而是画下了水墨舞的陈王后,在那冰天雪地之中,惊才绝艳。 云子君和南皇涧切磋琴技的时候,陆猛一个大老爷们非要横插一脚。 云天翔不似从前的沉稳,像是骄傲的大公鸡。 这一刻,大族老神情恍惚,而后苦笑:“老咯,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 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叶楚月总有一种魔力,让人肝脑涂地,死心塌地。 作为神采飞扬的少年人,追随一个这样胸有山河的王,该是何等的快意江湖啊。 “老前辈。” 楚月放下酒坛,作揖:“小王还有一事相求,前王沉睡的百万雄狮,老前辈可知晓些什么?” 大族老喝酒的动作一顿,眼皮紧跟着跳动了一下,心底里的震撼在凝滞过后再度扩散,新王的洞悉之力让他万分心惊。 第3217章 都是草芥盘中餐 第3217章都是草芥盘中餐 第3217章都是草芥盘中餐 霎时,云大族老浑身紧绷到头皮发麻。 仿佛一切的走向都在这位新王的算计之内。 难道说—— 从镇龙道场破陈规帮助女修,赌云子君入局的那一日,就想到了今天。 为的就是让他这位看云卷云舒沧海桑田的云大族老,放弃从前的路子,彻底成为新王的肱股之臣? “殿下年纪虽小,但雷厉风行,雷霆手腕,且未雨绸缪的远虑程度,让老朽深佩之。” 大族老长叹了口气,不得不服老。 “生在世俗,身在局中,如何能幸免?” 楚月说道:“云都有难,大族老当真会袖手旁观吗?” 大族老沉默了。 那沉睡的百万雄狮的确关乎到云都的生死存亡。 殿下一针见血。 看得太清,太远,也太真切了。 “殿下,很多人,不想要你活。” 大族老长叹了口气,“你锋芒太露,风头正盛,多少年的阶级森严固定化,根深蒂固的思想随着一代又一代人。不管是蝼蚁也好,尘埃也罢,生来如此,人们早已习以为常了。习惯被压榨,习惯被剥削,习惯被践踏。成王败寇大浪淘沙的世界,凡人和牲口并无区别,都是草芥,都是盘中餐。而那些享受权利、阶级带来好处的上界之人,也早已习以为常、理所当然。习惯占据、剥削、压榨。而你的存在,打破了这样的习惯,让太多高枕无忧者,感受到了危机。” 老人说的是肺腑之言。 这也是他情愿下跪,都要阻止云天翔的原因。 哪怕这一局的博弈,得胜者又是叶楚月。 正因他清楚,叶楚月的敌人不是冥王…… 只会比冥王更高,更强,还有更多的既得利益者。 楚月饮了口酒,风雪吹拂而来,洒落在她的发梢。 她抬头,透过这风雪看月光,看着青云广场之上沐浴霜华的蓬勃少年们。 夜晚的黑,人性的幽暗,遮不住他们的那一份血肉朝气。 大族老太息了声,自若泰然,倒也谈起了心。 “殿下,你有玲珑心,你见识过人性的伟大,也看到过人性的丑陋。” 老人声音平缓,娓娓讲来。 “你四阶真元敢设局斩无上宗师,哪怕你知道他的背后,极有可能是清远沐府,甚至更多上界人。” “你看你的敌人这么多,因为他们害怕你的成长,怕诸神之日的场景再度出现。” “害怕底层人的觉醒,不再被他们天经地义地剥削。” “害怕你的成长,像一座崩塌的山,和惊天的海啸,挡住他们光辉前进的道路。” “但是殿下——” “你应该知道,利益驱使着人,被你损坏利益的人,会大批大批对你赶尽杀绝。” “那些得到你庇护的人,享受过的利益还不明显,只能是信仰大于力量。” “这青云广场上的信徒们,远远不够啊殿下。” 大族老说着掏心窝子的话,分析着局势和人性。 伟大,多是牺牲的。 既知路是残破的,就不该去走。 信仰……当不了饭吃。 楚月沉默了很久。 直到她把坛子里的寒蝉酒尽数喝完,风雪落入眉睫,她侧首对着大族老一笑,晶莹如这晚的清雪。 她问:“所以,老前辈您要怎么做呢?” 大族老叹息,而后痛饮了寒蝉酒。 “罢了罢了。” “临老临老,也想做一回年轻人。” 大族老笑,“老朽,愿追一回吾王,看一次云都盛世,不……更准确来说,是凡人的盛世!蚍蜉撼树螳臂破车的璀璨!” 该死的。 一把年纪了。 半只脚踩进棺材板。 晚上偶尔见阎罗。 竟还满身热血风雪间。 这叶楚月,真是个,很特别的王啊。 大族老起身朝楚月作揖之时。 楚月亦面朝他拱手颔首。 碎琼乱玉白茫茫,纷飞在渺然的月光,穿透九万里的高空,直奔大地,倾洒在一老一少二人之间。 众人侧目看来竟觉得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 像是宿命和信仰的罗织,怒放出了奇迹的花儿。 李守珩看了眼,便执坤灵笔画下了这一幕。 雪中老少。 云都君臣。 冬日也有盛世之花。 “殿下。” 大族老说:“下回,可别拿掺了水的酒糊弄我这老头儿了。” 楚月摊手、耸了耸肩,颇具几分无奈,“老前辈,你也知道,小王穷得很,听说老前辈年轻之时颇具经商之道,有模有样,不如老前辈……” 大族老嘴角猛地一抽,手掌陡然朝着楚月一伸、一摊,莫得感情道:“殿下,老臣没钱。” 楚月见状,大笑出声,笑到眼泪飞溅,觉得小老头儿有趣得很。 大族老一愣,便也跟着笑。 由衷一笑。 笑声感染了整个青云广场。 莫名。 但温馨。 …… 这晚,大族老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些关键信息道出。 百万雄狮并非是主动沉睡,是被迫的,人为的。 沉睡之地,和镇龙道场有关。 大族老满面严肃道:“殿下,他们好像要用这些人,去做些什么,但是再具体的就不知道了,力所能及范畴内,只能知晓这么多。老臣现在怀疑,清远沐府是不是早就想让前王死了,这样一来,百万雄狮就有理由被迫沉睡,从而达到他们的目的。只是当时,阴差阳错之下,把你卷入其中。” “老前辈说的对。” 楚月点点头,赞同道:“仔细想来,这些日子与他们周旋,云都内外都更加关注我是否能坐稳王位,以及这场斗争究竟谁才会笑到最后。如此一来,便无多少人关注沉睡的军队了。前王何德何能,何至于他一亡故,这些军队就自我沉睡,连一个例外都没有。” “是这样。”大族老虚眯起了灰浊的眼眸,“看来,前路要比你我所想象的还要凶险。” 云都现下只有内乱。 但这样下去,若无百万雄狮镇守都城。 那就要——亡了。 大族老的眉宇之间,是浓浓的担心。 “诶?” 突地,他看到了什么,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去,还感到惊奇地眨了眨眼睛,仔仔细细地盯着。 凶……凶兽跟着他家子君一起…… 喝……喝酒? 还撒娇? 还地上打滚?? ? 第3218章 狼人合一,是谓两道之王 第3218章狼人合一,是谓两道之王 第3218章狼人合一,是谓两道之王 云子君独自饮酒不给凶兽。 那丑陋的小凶兽就在地上撒泼打滚,嘴里不知说着些什么。 云子君唇角一勾,便给小凶兽倒了一杯小小的。 “寒蝉酒虽好,不可贪杯哦。” “嗷嗷嗷。” 小凶兽可劲儿地点头。 两只看起来奇形怪状的爪子捧着晶莹剔透的小酒杯,舔了两口,而后猛地一吸溜给吞掉了。 登时,两只眼珠子翻滚来去对不上焦如在打架,如午夜的狼梗着脖子对月长啸,发出“嗷呜”的声响。 看得大族老如没见过世面般瞪大了一双眼睛,寒风猎猎之中酒也醒了不少,惊奇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只见这青云广场之上和凶兽同伴而玩的不仅仅是云子君,还有顾青绿这些人。 大族老方才后知后觉,机械般扭头看来,惊声问道: “殿,殿殿下——” “这些凶兽,该不会成为他们的战友了吧?” “可以这么说。” 楚月微笑。 “但凶兽,实乃凶煞之物,不容于洪荒啊。” “事实证明,凡事无绝对,此事亦如此。” 楚月笑如清风,眉角眼梢染着霜雪,平静地看着大族老,“明明可以作为朋友,并肩作战,为何非要有死伤?” 大族老深深地叹了口气,沉吟半晌方才一笑,“老了,老糊涂了,适才老朽还自诩高人看世间,认为多数人被根深蒂固的固定化所影响了,殊不知,老朽也是这多数一员。” “大族老能发现这人世间的奇妙,就已经是好的开始了。” 楚月敬向了老人,“万里之行,始于足下。” “好好好。” 大族老拿起新酒,笑着喝下。 “老前辈,当心身子,日子再好,也无需喝过多。”楚月提醒道。 “小娃娃,掀老朽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是吧?” 大族老哼唧上了,胡子一吹就道:“小娃娃有所不知,老朽酒中仙,千杯不醉万杯不倒。不是老朽要跟你吹,这云都中人,一个能跟老朽喝的都没有。” 几坛酒下肚,大族老便抱着青云广场之上最后的一只凶兽嚎啕大哭: “天翔啊,叔对不住你,把你这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变成了个麻木不仁的东西。” “天翔啊,别怪叔,时也,命也。” “天翔啊……” 天翔嘴角抽抽脸色发黑,实在是觉得丢人现眼,立刻把大族老扛着回府了。 路上,大族老的嘴也没有闲下来的意思。 泪洒风雪,白发飘飘。 感人动容,字字肺腑。 便道出一句“天翔啊”,云家主当即就头皮发麻,脚底抹油快到要和地面冒火。 丢脸。 太丢脸了啊。 楚月好笑地看着云家人的背影。 “让殿下见笑了。”云子君提着酒来。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不算见笑。” “百万雄狮,沉睡之军,可有结果了?”云子君问。 楚月点点头,道出实情。 云子君皱紧了眉头,“这云都如寒潭,深不见底,殿下,日后得当心。” “不怕,路是要走的,该死之人……”说至此,微微顿,方才继而低声说:“也逃不掉的。” 云子君侧眸凝视许久。 这晚的风很大,雪花乱人眼,却遮不住那如火般的红。 夜色又深了几许。 吕晨曦在王宫外踱步来回,披着翠绿的斗篷,紧盯着紧闭的宫门,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凌秋远映入她的视野。 她讷讷地看着。 朱红色的宫门朝两侧开,一身黑甲的少年从灯火阑珊走来。 面色冷厉,棱角锋利,倒真像是混沌时期的少年将军杀出重围迎来黎明的那一刻。 她这才发现,曾经跟在身侧毫不起眼的少年,竟是这般的英姿勃发,器宇轩昂。 “吕小姐,你找我?” 凌秋远周身有着淡淡的疏离感,好似和这被月光穿透的寒酥雪融为了一体。 “秋远,我给你熬了浓玉汤,你喝喝看。” 吕晨曦咽了咽口水。 父亲和离合府赵影真人私下走得近。 得知彼时爱而不得的凌秋远深受殿下器重,便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浓玉汤本该是初雪日喝的,只是初雪团圆,怕叨扰到你了。” 吕晨曦说话没了往日的高傲,眉头紧紧地皱起,有些拘谨。 她心中自是不痛快的。 身旁的云子君、凌秋远在楚王的身边扶摇直上,得青云志。 自让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但她不敢来凌秋远的身边,她当然知道自己从前的态度不好,担心凌秋远一朝得志,羞辱她,践踏她的尊严。 哪怕她偶尔也曾懊悔过,只恨错失那本该属于自己的良缘。 “不用了,今年的浓玉汤已经喝了。” 凌秋远说:“未出阁的姑娘,亲手熬制的浓玉汤,应该给相扶到老的良人所饮。吕小姐,这碗汤,我不该喝。” 没有落井下石,更没有幸灾乐祸,凌秋远有着少年人不该有的平静。 到底是曾经喜爱的姑娘,哪怕有缘无分,也曾歇斯底里过,又何必到最后还去践踏呢? “夜色已深,吕小姐归家路上应当小心,凌某尚有事务要忙,恕不远送,先告辞了。” 凌秋远转身离去,不再留恋曾经遥不可及的浓玉汤和佳人关怀,心口像是有一道灌血又灌风的裂隙,疼痛到四肢都跟着酥麻,但又释怀到轻松。 “秋远!” 吕晨曦踩着雪往前走了一步,定定地看着少年背影。 她忽而觉得,凌秋远倒不如撕碎她的尊严。 正是这般君子作风,才更让人难以接受。 凌秋远顿足,并未回首。 “你,恨我吗?”吕晨曦问。 “我与吕小姐无冤无仇,何来的恨?” 凌秋远回头看来,叹了口气,“晨曦,你人如其名,我曾想追随你,也爱慕过你,但仅此而已。告诉令尊,秋远此生得殿下知遇之恩,纵是孤老一生,都不会背弃殿下,哪怕不得好死,亦有幸。 放下吧,你原是个好姑娘,只是一时陷入了迷雾,走出来,不要执拗。 这人世间的晨曦之光,不该困兽一生。” 凌秋远说罢,头也不回进了王宫。 那朱红色的双门,逐渐地合上,掩盖了少年被月光拉得好长的身影,直到彻底地湮灭,只余下月和雪在这宫门孤寂。 吕晨曦泪流满面心口痛到不行,往日和凌秋远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那些被自己错失的、敷衍的、丢掉的细节,全都历历在目,却如一把把钢刀扎进血肉,千疮百孔的她捧着浓玉汤喝了口,却感不到温暖,只有脏腑颤抖般的痛。 当年,她似乎也曾侧目过那一身清贫的少年,喜欢他的干净和纯粹,眼睛里仿佛带着光。 但父亲知晓后,时常给她灌输别的思想,让她利益熏心,忘了初衷。 她也曾厌恶叶楚月,瞧不上过。 一介凡女岂可称王。 这满云都多的是贵女们。 但今日凌秋远的君子之风,可见她在叶楚月的眼里连个敌人都算不上,连嘲讽她都不至于。 “凌秋远,你若糟糕透顶一点,该多好。” 吕晨曦扯着唇苦笑,捧着碗不乘坐骑,独自走进了幽深的长道,漫无目的前行如走肉。 这会儿,早就回到了判官府的风望月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起来,拿出了楚月先前所赠的三本功法。 “终于,打算看了么?” 白虎女的声音在颅腔响起,“不是舍不得看吗?” 风望月并未回答,而是低头专注翻阅,随即瞳眸骤然一缩。 映入眼帘即是:狼人。 狼行黑夜,人于白昼。 昼夜双王,如阴阳两道。 狼人合一,是谓两道之王! …… “看起来,是好东西。”白虎女低沉又飘远的声音幽幽传来,“她说的对,与其不人不狼,何不两道同修,融会贯通,化腐朽为神奇呢?” 风望月一直想这么做。 但他害怕。 害怕自己不人不鬼。 害怕当那一日到来,他都不敢出现在小月月的身边。 而这三本狼人功法,不仅是过程,更是促使着他向前的动力。 里头的字字句句,都是小月月的心血,岂可辜负。 …… 清远沐府。 夜色垂帘,不平静。 同样不平静的,还有楼兰张家,新晋姜府和大楚等地方。 满屋都是大楚人,原在讨论楚世诀的婚事。 “什么?叶楚月四阶真元斩无上宗师?”楚祥惊道。 第3219章 生命血誓星光锁,子不教母亲的错 第3219章生命血誓星光锁,子不教母亲的错 第3219章生命血誓星光锁,子不教母亲的错 “她怎么做到?” 楚时修跟着一惊。 楚世诀则下意识地看向了雪挽歌。 即便雪挽歌在克制,但眉眼之间,依旧有着难抑的骄傲和自豪。 曾经,母亲也这样对待过他们,只是叶楚月出现后,便好像只是独一份,独留给叶楚月了。 “如若是她,她做得到。” 雪挽歌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心平气和,“她什么都能做得到。” “难道她要屠了大楚,她也能做到吗?”楚云城当即问道。 那日之后,二人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依旧在孩子面前维持着和平,正如这人世间许许多多貌合神离的父母一样。 “她不会。”雪挽歌说:“她不会伤害无辜之人,除非有因果。” “挽歌,你不觉得你现在有失公允,太过偏颇了吗?” 楚云城猩红了双目。 曾经相爱的两个人,而今剑拔弩张,针锋相对到让孩子们纷纷侧目。 雪挽歌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看着面目狰狞的楚云城,顿感好笑。 “好了。” 楚祥头疼,揉着眉心瞪了眼楚云城,“少说两句吧,挽歌并无此意,是你想多了。明月确实是个有天份的人,这也是有目共睹的。但现在,让人不得不深思的是,清远沐府那头传来的消息,冥王并无盗走万象塔的意思。” “也就是说……” 楚世远眸色幽幽深邃,露出了莫测的笑,声线低沉且平稳。 他看向祖父,顿了顿,“这是一个局,叶楚月做下的局。” “大概如此,足以见得,明月此人,或许比你我想象的还要聪明。若她来了上界,一身的本事用在对付大楚上,我们不得不防。挽歌,话糙理不糙,大楚不得不担心。你不是明月一个人的母亲,世远、南音、时修,他们哪个不是你怀胎十月历经艰辛生下来的孩子。一碗水要端平,厚此薄彼不可取。” 楚祥是个聪明人,知道雪挽歌吃软不吃硬,犟着来只会把雪挽歌推给叶楚月,倒不如以退为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方才是上上策。 雪挽歌垂下了眼帘,沉默不语。 楚世远继而说:“此局,一引二由三迷障,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朝堂之局,三日突破,万象塔为引,栽赃陷害,坐实了冥王的罪名,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万象塔拿走不说,还能掩盖自己的秘密,又能诛杀冥王彻底地立威。” 话到最后,摸了摸下巴,眼里有着意味深长的笑: “明月,你想掩盖的秘密是什么?” “你拿走万象塔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什么让你能够四阶战宗师呢。” “若你能战宗师……你是否能……” “开设讲座?” 楚世远眯起了眼眸,满面高深。 雪挽歌的眼皮跳动了下。 楚南音绸缎缠目,穿上了一身宽大的麒麟袍。 那是已故的兄长楚御辰生前所着。 鲜红的麒麟袍。 华服之上的麒麟兽,祥瑞且又威武。 仿佛隔着万万里的路云和月,能将那云都的黑金之龙给活生生地咬死了。 “世远,你这是何意?”楚祥问道:“你是说,那云烈,是叶楚月?这不可能?!” 楚云城也不再一门心思去针对雪挽歌,“世远,那云烈的诅咒讲座,佛月双刀,能把李太玄逼到绝路,这当真是一个四阶真元能做出来的事?” “只是个猜测。”楚世远说:“明月此人,太过于难缠,成为她的对手,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难道,要成为家人吗?”楚南音问。 她的声音很轻,很低,透着一股竭力隐忍的幽怨。 “那更不可能。” 楚世远儒雅微笑,风轻云淡,“跗骨之蛆,不死不休,南音,这世上哪有人和跗骨之蛆成为家人的。” 即便知晓雪挽歌在,提及楚南音的时候都会收敛压抑一点。 但那刻在骨子里的思想,有时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就这样自然而然道出来了。 雪挽歌蓦地站起了身,“世远,你即便眼中无她,也不该如此。” “是,她既不是你们的妹妹,也不是你楚云城的孩子,但她是我的女儿。我尽可能不去厚此薄彼,那,我就该听着这等羞辱吗?” 她忽然有些疲惫了。 她以为,她能扭转乾坤,改变那些根深蒂固的观念。 她不伟大,她太渺小了。 渺小到,是这样的无能为力。 “母亲,抱歉。”楚世远低下了头。 “对不起,阿娘,是我们忽略了你的感受。”楚南音轻声说。 楚世诀问:“母亲,你这次回到大楚,不是因为想我们了,而是因为,想帮她是吗?” 问这话时,楚世诀只觉得自己的咽喉都有些苦涩之味。 雪挽歌红了眼睛,哽声道:“南音,我知道,她挖了你的眼睛,你恨之入骨,这或许正常。你父亲挖了她的眼睛,她也恨之入骨,这更正常。我不祈求你们所有人之间能一笑泯恩仇,父是父子是子女是女,但我作为一个母亲,只希望你们答应我,不要作恶,不要害人,不要泯灭良心,不要为了一己私欲枉顾王法。可,能?” 她疲惫了。 从身体,到灵魂。 只剩下一丝希冀。 “难道在母亲的眼里,我们都是没有良心,害人害己的孩子?”楚世诀看着她,笑了。 雪挽歌闭上眼睛,“答应与否,是你们的自由。” 仿佛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表达和听到,都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各自在极端的死胡同里,情愿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愿出巷。 “我答应你,母亲。”楚世远说。 “我也答应。”楚南音开口。 剩下的孩子们,陆续答应。 雪挽歌在这大楚,难得露出了一丝由衷的笑。 忽的,她割裂手掌,血液殷红。 淡淡的血腥味流动在长空。 众人一惊,低呼,诧然不解地看向了举手立誓的雪挽歌。 “吾雪挽歌在此立下生命血誓,我的血肉,我所诞的孩子们,但凡有恶意残害他人之命者,十恶不赦者,弃众生于不顾者,吾必遭反噬,全身骨尽断,脏腑破碎,血流七窍,遭风雪凌迟之不得好死!” 浅金色的圣光从大地掠出,丝丝缕缕汇聚成了飘动的符文,沾染到了掌心的鲜血。 整个宫殿,都被血雾笼罩。 苍穹以冬紫气乍现,裂开了一道间隙,透出了神秘的星辰。 一道星辰光枷锁从天而降,束缚在了雪挽歌的元神之时,她的每一个孩子,不管是眼前的楚南音、楚世远等人,还是苦行的楚凌和远在云都城的楚月,眉间俱都浮出了乳白色边缘有雪花图腾的珠玉,在顷刻间融为星光枷锁,桎梏于雪挽歌的元神,如影随形,永生佩戴。 满殿的人,无不是惊之。 “挽歌,你这是做什么?” 楚云城慌了,一个阔步而来,紧紧地攥住了雪挽歌的手,眼底满是心疼。 雪挽歌紧抿着唇往后退去,满眼的疏离冷漠,且把自己的手从男人掌心抽出。 “母亲,何必呢?”楚世诀问。 楚世远皱紧了眉头。 雪挽歌笑了笑,“我知道,大楚回不到从前,这段时间以来,我是徒劳无果的。是,我来大楚,是别有用意。因为我知道我错了,过去的九万年我不该愚昧蠢笨,我该把心思放在该放的地方,我应该教导好你们每一个人。子不教,是我作为母亲的错。你们总说我偏心,那的确如此,我不偏心每一个人,我偏心公道。所有的人,都是我的孩子,好坏我都承担。若我所生的孩子,做出十恶不赦之事,不管是谁,我都该遭此劫。若心里有我这个母亲,起码作恶之前,会想一想我,若没有,我甘愿死于此劫永远都不要什么逢凶化吉。” 第3220章 夜色深深归来一人,紫金禅杖百家衣 第3220章夜色深深归来一人,紫金禅杖百家衣 第3220章夜色深深归来一人,紫金禅杖百家衣 那一声声平静之中透着澎湃的话语,在这暗夜,显得震耳发聩。 雪挽歌泛红的眼睛,充斥着无力的疲惫。 像是背负着高山而疲惫苦行的人。 那等沉重似能压垮了她的脊椎。 她自认为一视同仁,但她说的话,并无几人听。 被逼无奈,唯有生命血誓,试图能唤回这些曾经曾经纯粹稚嫩过的孩子们。 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血和肉,亲眼目睹的生命成长。 “挽歌,你这是做什么?”楚祥的眉宇之间有着怒意。 “我只是在尽一个母亲的责任,孩子是我的孩子,我有我的做法。” 雪挽歌深吸了口气,看向楚世远,“我知道,你们近来和清远沐府走得近,世远,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但若害人害己,自有天诛地灭,我亦不能幸免。我若不能让你们悬崖勒马,我就只有共沉沦。反过来说,我是小月的母亲,亦是你们的母亲。我不愿看到御辰之死再现大楚。世远,你难道不清楚御辰因何而死吗?何为因果吗?还是你分明知道却在自欺欺人?” 当初生活了九万年的地方,而今是这样的陌生。 深入虎狼是不该。 但生而为母,又岂能袖手旁观? 若到了不可周旋的那一步,她自会陨灭破碎。 就算当不了小月的铠甲,也不会成为小月的软肋。 “我累了。” 雪挽歌深吸了口气,清瘦的身子裹着厚实衣裳,看起来依旧纤纤薄弱。 “母亲。” 沉默多时的楚南音低垂着头,忽而轻声开口。 雪挽歌欲言又止,抿紧了微微发白的唇,看向楚南音的眼神,终究还是有一丝母亲的柔软。 “你,还愿意留下来吗?” “愿意。” 楚南音听得此话缓缓地抬起了头,嘴角勾起了灿烂如星的笑。 两行血泪在缠目的丝绸之下流淌于面庞两侧。 她在交错明灭的光影之中笑。 大殿内氛围冷凝,复杂难言。 海神界月光惨淡照在荒凉的山丘,紫金禅杖落在了洇雪的泥土。 楚凌脚步顿住,身上的百家禅衣在晚风之中飘动。 他感受到母亲的生命血誓,握紧了紫金禅杖。 “母亲。” “我们的家,不再是家了。” “回不去了的。” 楚凌苦苦一笑,便抬步继而往前。 颀长又孤独的身影,被那犹如野兽大口的夜色深渊连带着月光一同吞没。 是夜—— 大楚。 夜色深深归来一人。 皇城侍卫看清来者方才精神大喜。 “大皇子回来了。” “楚尊殿下回来了。” “……” 楚尊被关押在仙武天的大牢,而今是回族探望的特赦之日。 只一天,便要重回仙武天了。 大楚近日的重心都在海神界云都城上,从祖父楚祥到孙辈的人,竟忘了楚尊特赦的日子。 “大哥。”楚世远为他倒了杯热水,“这段日子以来,苦了你了,往后的事,你不必操心。明月那里,就交给我们吧。” “母亲呢?”楚尊问:“我适才感受到了母亲的生命血誓,何故如此?” 楚世诀把事情的原委到来,末了,便说:“母亲太过于偏心明月……” “放肆!”楚尊勃然大怒,手中杯盏猛地砸桌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巨响,使得四下戛然无声。 “世诀,你就是这么当儿子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母亲仁慈良善,难不成你要她跟你们一起,亲手杀死自己有所亏欠的女儿,才叫不偏心?正因她在乎自己的血肉,母亲才生来伟大,却因你们的无知和狭隘,被逼到立下生命血誓。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就是这样当儿子当女儿的?” 楚尊作为楚家长子,怒到不行。 他自小就尊师重道,孝敬双亲。 少年开始就恪尽职守,得无声赞扬。 “大哥,你怎么去了一趟仙武天,人就变了?” 楚时修诧然地问道:“母亲与父亲和离,完全不顾大楚的颜面。” “和离了就不是你们的母亲了?” 楚尊的一声反问,使得殿内鸦雀无声。 “大哥,这件事确实我们做得不够好。”楚世远还算沉稳,低垂下了头。 “明月之事,到此为止吧。” 楚尊的话,让大殿内的人都看向了他。 “出去一趟,回来倒是威风了。” 紧闭的殿门无风自开,祖父楚祥拄着拐杖,拿着烟袋,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楚尊。 他适才好不容易劝说楚云城对雪挽歌细心一点,听闻大黄孙回来立即赶过来。 没想到却让他如此的失望。 “祖父。” 楚尊恭敬颔首。 “知道的清楚你是去坐牢了,不知道的恐还以为你飞升诸天了。楚尊,这就是你对待弟妹的态度?” 楚祥冷笑:“我到底是低估了明月,一界之隔,你尚在仙武天的牢狱,都还能为她说话。楚尊,你难道忘了,如若不是她,你何至于在仙武天暗无天日?!” 楚尊耷拉着头沉默不语。 特赦这天他等了很久。 仙武天牢狱之中他表现得很好。 正因进了一次仙武天,他方才知晓了当年事情的真相,或许不是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样。 他想来扭转局势。 以大楚皇长子的身份。 “祖父,你误会了,我这么说,并不是吃了什么迷魂药,是有原因的。” 楚尊看了眼楚南音,怕自己道出真相,会给南音带来刺激,“南音,时候不早,夜已深了,你先回去就寝歇息吧。” “大哥,你不必瞒着我,我们是一家人,你想说什么尽管说,不管是好是坏。若我此时回去,大哥又觉得,我如何能够心安入睡呢?” 楚南音纤长如玉的手轻攥着袖衫,紧张到掌心冒汗。 祖父坐在了红木太师椅上,心平气和,两手放在拐杖顶部,淡漠地看向了楚尊。 他倒要看看楚尊,是否能说出个子丑演卯来。 “祖父,诸位弟妹,是这样的……” 他把在仙武天牢狱遇到的神秘狱友道出。 前龙后脉,一五一十说来。 “小月她根本不是什么灾星,不是什么魔,她是大楚的祥瑞啊。” “祖父,你是否还记得,当初月族的祖女大人来我们大楚,或许就是为了找寻小月?” “……” 第3221章 时也,命也,万般不由人 第3221章时也,命也,万般不由人 金碧辉煌的大楚宫殿,在这一刻,死寂无声,落针可闻。 楚世诀等人的呼吸声似乎都加重了许多。 祖父苍老的面孔之上更是无比肃穆。 一双双眼睛俱都看向了楚尊。 “大哥。” 楚时修倒抽了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说,叶楚月很有可能是为了大楚,才沦为魔的?” “嗯。”楚尊看了眼神色难看的祖父。 来大楚之前,关乎此事,在他的脑子里浮现盘旋了好多次。 他酝酿着措辞,思考着如何开口,是否要和祖父、父亲单独道出。 但祖父若还是固守己见的话,他就没有办法和机会,与大楚的诸位弟弟说道清楚了。 因而,他要选在人多的时候说,让每一个局内人都清楚真相。 他看了眼楚南音,满目怜惜之情。 是了。 两个妹妹都是无妄之灾。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私心是偏向楚南音的。 在他眼里,楚南音才是自己的妹妹。 至于在外漂泊已久自生自灭的那一位,生和死都难以引惊涛。 他对此事相当的关注和在乎,也是因为在仙武天所遇到的那位狱友。 狱友提点过他。 和明月继续斗下去,对大楚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明月的命格之硬,洪荒三界独此一份。 故此今日所说的点点滴滴,都是为了大楚好。 楚南音始终不语,袖衫下的一双手却是泛起了彻骨的冷,以至于胸腔和双臂流动的血液,都像是浸着寒霜般的冷。 她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四肢因为她竭力地压制,导致有些发麻。 失去了双目的她处于空洞虚无的黑暗深渊。 仇恨和骨子里的傲气,支撑她坚持下去。 若叶楚月是祥瑞。 她又是什么? 若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她一落千丈一败涂地的仇恨该怎么结算? 她好端端的日子全都被毁了。 难道连报仇雪恨都是奢侈? 凭什么叶楚月可以拿回自己的眼睛。 而她就不可以呢? 那也是她的眼睛啊? “大哥,我不信!” 楚世诀冷声说。 “你信与不信,都是这么一回事。” 楚尊喝道:“我今朝前来,就是为了说道此事。到此为止吧,尚且还来得及。冤有头债有主,我们的重心偏移了,才导致大楚的衰败和没落。” “可她叶楚月已经对大楚不死不休了啊。”楚世诀低吼。 “那就转圜、弥补!”楚尊沉声道。 “够了!” 楚祥抬起的拐杖猛地压在了地上。 “祖父。”楚尊来到老人的面前,单膝跪地道:“还请祖父,和明月修补好关系。” “砰——” 老人的拐杖,蓦地砸在了楚尊的头上。 登时。 楚尊头破血流。 鲜红的颜色覆在眉眼之间。 他颤动着的睫翼缓缓抬起,有些呆滞和几分诧然地看向了自幼喜爱的祖父。 “你出息了,你有本事了,看来这大楚的家主之位也该教给你了,我跟你父亲一道去死可好?左右你也有能耐了,无需我们。” 楚祥冷笑:“你父亲当年根本舍不得要了那孩子的眼睛,那是他的亲生女儿,是我,我让他挖走明月的眼睛给南音的。楚尊啊楚尊,你一句冤有头债有主,是要我这个做爷爷的给她叶楚月赔命吗?我原以为你是最聪明的,没想到你竟糊涂如此!你实在是叫人失望。” “你跟你那个昏了头的母亲一样让人失望!” “你真当叶楚月是你妹妹了?” “她从前的身躯,早死在下界了,她一个上界的孩子,用血肉滋养下界的土地。” “你猜她为何对大楚没有半分留恋半点感情,因为她根本不是大楚人!” “她是那个下界女人生的孩子,她是慕倾凰的女儿,她流着下界的血,是下界的种。” “楚尊,你看看云都冥王的下场,若不遏制她的成长,这就是大楚的结局!” “等她爬上天梯,等她立地为王,我们大楚就要被她夷为平地,到时入目所见都是血流长河之景,不再有往日的辉煌。” “楚尊,你清醒一点吧。” 楚祥面红耳赤,瞪目看着楚尊。 激动到拿着拐杖的手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倒映着楚尊面庞的瞳孔,极尽失望。 而这时,楚南音袖衫之下紧攥成拳的手缓缓地舒展开,唇部也不再用力地抿着,浑身好像是庄稼得到了灌溉般的舒畅。 “好了,都退下吧,楚尊,你也回去。特赦之日是仙武天给你的恩赏,但你戴罪之身,还是好好在牢狱里待着,莫要出来惹事生非了。” 从前,祖父总是以他为骄傲,眉目也多为慈祥和蔼。 这是楚尊头一回在祖父的脸上看到了跟凶神恶煞的相关。 楚世远扶着楚南音和诸位兄弟走出了大殿。 擦肩而过的刹那,那一角扬起的麒麟袍垂下,楚南音顿住了身形。 “大哥,不要被外人骗了,相信祖父,祖父是大楚最有威望最是德高望重的人。” “而我们,永远都会是一家人。” 楚南音低声说完,面庞扯出了苍白的笑,旋即往外走去。 殿内,只余下楚祥、楚尊祖孙俩人。 “我会派人送你回仙武天,今日之事,不要再提了,权当不曾发生过。” “祖父!” 楚尊挪动着膝盖靠近楚祥,急道:“你为何不信孙儿的,孙儿可对天发誓,今日所说的字字句句绝无虚言,在狱中也不曾被人欺骗过。祖父,你便信孙儿一回吧!” “谁说我没有信你了。” 楚祥满目沧桑,就那样坐在太师椅上。 烛火摇曳。 被外头的风吹灭了一盏。 刹那间,楚祥面庞的火光骤然消失,陷入了一片灰暗的阴影,只隐约露出了内陷的两侧脸颊。 老人白发如雪,一双眸子更是幽幽沉沉不见半点光。 楚尊闻言,浑身的血液冰冷,四肢僵住,瞳眸赫然放大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祥。 “祖父既相信,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为何不能?” 楚祥地反问,让他陷入了无能为力的无奈。 就像是被深海淹没的人。 再难回到岸上去了。 楚尊这才发现,比起祖父的不信任,更恐怖如斯的是既相信他,却还要执意如此。 “回去吧。” 老人拄着拐杖缓缓地站了起来,从阴影之中走出。 楚尊蓦地抓住了祖父的衣角,“爷爷,别——” 老人脚步停下,回头看他,眼梢里的阴翳让楚尊感到了万分的陌生。 “爷爷。” 楚尊还是不肯死心,“你既知道她不是灾厄,是祥瑞,就不该继续啊,应该让世诀他们都放下执拗。” 冬日的寒风很大,从鎏金殿门之外吹拂而来,掀起了老人如云的华发。 楚祥低下头看着偏执的孙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便道:“楚尊,你以为自己找到真相,找到真理了吗?爷爷来告诉你,什么是真相,真相就是当年大楚将遇灾厄,又逢你母亲的双生女可抵天灾。你还不明白吗?她若不是灾厄,大楚就得是灾厄。只是我没想到,你母亲的肚子里,会出现焚世天罡这样的魔种。楚尊,时也,命也,万般不由人。” “我们和叶楚月之间的关系,永远好不了,因为那并非天生,因为她帮大楚挡了劫难,亲生的父亲和祖父却视她为洪水猛兽,在她降落于世的第一日就残忍无情把她丢进了无间地狱。” “楚尊,你说,她若知晓真相,她会不会把大楚的每一个族人都给杀了?” “………” 第3222章 恍惚找回清醒那一刻,云都老少博弈道场权 第3222章恍惚找回清醒那一刻,云都老少博弈道场权 楚尊满面煞白,眼睛近乎涣散。 一股寒气,过四肢百骸,骤汇于头盖骨。 他不知道祖父说了多少。 也不记得祖父何时离开这辉煌又冷清的宫殿。 是依稀记得,自己恍惚找回清醒的那一刻,黎明破晓的光洒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猩红着眼睛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是自嘲一笑。 他懂了。 他真的懂了。 难怪祖父不惜一切,也要杀死明月。 难怪得知真相,祖父是那样的淡然自若。 因为造就这一切的都是祖父,但却又不得不为之,一切都是为了大楚。 或许—— 对于祖父而言,楚明月也罢,楚南音也好,只要对大楚有好处,都是他的好孙女。 他根本就不在乎死在无间地狱的是哪一个孙女。 就如同根本不在乎他这个孙子一样。 楚尊起了身,眼神失去焦距,如行尸走肉般回到仙武天。 途中。 他想到了狱友留给自己的锦囊。 忙不迭找到锦囊打开,只有卷起来的纸条。 打开后,泼墨为字赫然写着: 别妄图去改变你动不了的走向。 …… 楚尊苦笑。 原来,那位狱友知晓一切。 他回头,狂风谡谡,已经看不见大楚了。 心中仁慈伟岸的祖父,突然不再像从前那样高大。 这一条路,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楚尊没想到,自己会陷入这样的迷惘,唇角笑容带着无尽的自嘲。 …… 云都城。 冥王死后,冥王府之主的位置悬空,四方都在虎视眈眈。 距离清远沐府的半年之约,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天梯论剑,亦是让海神界各地修行者们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这日傍晚楚月提着两壶云都上等的好酒,前来罗府拜访罗老了。 “大姐姐!” 罗家小孙子回回见到楚月都要扑上来,笑眯眯的,煞是可爱。 楚月单手抱起了他,把酒坛递给罗府侍从。 “殿下来了。” 罗老放下了狼毫笔,面带微笑地看向了楚月,“老朽今日与殿下霎是默契,这才为殿下写了字。” “我看看,是什么字。” 楚月朝桌案看了过去,铺展开的宣纸之上,浓郁的黑墨写下了一行“长命无绝衰”。 “但愿殿下,岁岁安好,年年喜乐。”罗老满面温和,声线平缓,就像是拂过了山水的熏风,交织着凉和暖。 “我很喜欢。” 楚月笑道:“对了,冥王府主的位置,外公可以愿意试试?” 老人蓦地一怔。 “只是现下的冥王府,有许多人对前冥王忠心耿耿,还有大部分人对我不痛快,不算是好去处。但万事开头难,外公有一腔抱负,定能在此府邸施展开,而且这也算是了却罗家主的心愿。” 先前初雪之日,罗文清设家宴请楚月来时,目的就是想挤进镇龙世族之中。 “殿下,我年事已高。” “那又如何?”楚月反问:“谁说年迈之人就不可施展抱负了?都说英雄不问出处,要我看,更不问年纪几何。不管是年至古稀,还是孩提之童,有抱负有才华和能力,就该一展拳脚。请老先生,助我夺回镇龙道场的掌权!” 罗老始终犹豫,花白的眉峰始终都不得舒展。 “好耶!” “啪!啪啪啪——!!” 小孙儿在楚月的怀里鼓掌,看着楚月的眼睛充满了炙热。 “既然是殿下要求,老朽愿斗胆一试之!” 罗老两手拱起就要屈膝跪了下去。 楚月一手抱着小孩,一手托住了决意跪地的老人。 “人后既尊老先生为外公,这若跪之,岂非是折煞了我?” “这是冥王府主的印记勋章,烦请外公收好,随时去往冥王府。” “若有需要的地方,任何时候都可以联系我的人,定会助外公一臂之力。” “我相信,外公宝刀未老,当初壮年能惊动云都,今朝白发亦有雄姿!” 把一切交代好了,方才放下小孩,拿着“长命无绝衰”的字出了罗府。 罗文清得知殿下到来,匆匆赶至府邸,却扑了个空。 正要抱怨几句就得知冥王府主花落罗府,当即双手合十谢天谢地谢阿姐罗玲玲显灵了。 罗老则注视着楚月消失的方向,久久都不能回身,眼眶红了许多。 「殿下,作为你的外公,不曾教导你什么。」 「教导你的第一课,便是不要轻信他人吧。」 老人笑了。 同时,云都内的赵影真人等几大世族,自打冥王死后,盯着冥王府主的位置焦头烂额了半拉月,知晓兜兜转转又回来后,简直是如同过大年般的高兴。 众人暗地里齐聚镇龙道场。 赵影真人眉开眼笑,“叶楚月恐怕做梦都想不到,冥王府又落入了我们的手中。” 其余人等纷纷点头赞同。 一个个嘴角几乎都按不下去。 “叶楚月机关算尽,费尽心思把冥王宰杀,自以为能得到冥王府,殊不知,老先生根本就不是她的人。” “真想知道她知晓真相的那一天,该是何等的精彩,我等又将会是何等扬眉吐气之畅快!” “……” 罗老坐在主位之上,披着深黑色的斗篷,眼神是旁人难以琢磨的幽邃,沉默地听着镇龙道场之上激烈的讨论声。 他只缓缓地一个抬眼,声音陡然消失,仿佛空气冷凝,温度骤降。 “叶楚月,多智近妖,不得不防,若是太过于轻视,将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只怕在座的诸位都抵挡不住。” “是,老先生。” 众人齐声回道,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罗老挪开视线,看向了一人。 那是一位戴着帷帽的白衣少年。 “白公子,权皇那边,可有消息?”老人问道。 “古武一族听闻冥王之死,对诸位有所失望,不过还是相信诸位能够笑到最后。罗老先生,这是古武一族出世后,第一次与人合作,还请老先生全力以赴。” 神秘的古武一族,急需一件事来扬名立万,震慑海神。 更需要一块属于自己的疆土领地。 这云都物华天宝,自是那好地方了! “这是自然。”罗老说道:“老朽已经博取了新王的信任,他视我为嫡亲之外公,这一局,我们如虎添翼。” 白公子的帷帽薄娟之下,传来了淡淡的笑声,翛然之风闲逸淡然,颇像方外不老不死的高人。 此刻,白月东升,楚月于青云宫内,缓缓地打开了卷轴,“长命无绝衰”映入眼帘。 “应该裱起来,就挂在青云宫桌案前的墙壁上,这样随时可见。” 楚月微微一笑,将其放在夜明珠的光下看得更加真切。 “老爷爷真是个好人。” 小黑溜出来蹭了蹭字。 “好不好,不是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的。” 楚月笑着回答。 小黑回头,眨巴两下眼睛,懵懵懂懂。 正在神农空间打坐的轩辕修,缓慢地睁开了一双狭长的眼眸。 他问:“从你初入云都,他以身犯险陪你一道进入万象塔开始,你就对他多有防范。小叶子,你不信他——” “人心总归隔层皮,信与不信岂能轻易?” 楚月笑得愈发粲然,却不及眼底,瞳眸深处多了一份沉重和冰冷。 老先生是铃娘的父亲,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能得她敬重和关爱。 她自是比任何人都想信老先生…… 楚月垂眸,掩去了几分悲凉。 冥王府主之位,则会见证这肚皮之下的人心! 她很期待。 会是怎样个结果。 又是否如她所想。 第3221章 老子是诅咒天不怕地不怕 第3221章老子是诅咒天不怕地不怕 翌日,罗老上任镇龙世族之主的消息便如秋风卷落叶般传遍了云都。 新王继任后的半年,云都局势转变了太多。 时至今日。 云都老老少少不得不静下心想一想谁才是这座空中之城的王了。 不容再小觑那凡人之道。 现下。 讨论最为激烈的,莫过于不久后的天梯论剑和沉睡中的雄师百万,以及那半年之约。 剑星司和摘星楼俱都如日中天,竟有几分交相辉映之意。 远在上界的大楚,接济清苦底层之人的摘星司亦是有声有色,楚南音得了不少美名。 …… 青云宫。 楚月盘膝而坐,安然入定。 三花聚顶,五气朝天。 运行几个小周天后,吐息浊气,缓缓地睁开了清亮的双眸。 三十六阶真元境,一步一地煞。 世人弃凡体,追求星体,尊之为星灵师。 楚月作为凡人之道,不算是一个合格的星灵师。 借星辰之力脱胎换骨,试图追逐仙神。 但世人不知,到了真元境,凡人之道最好修行。 她并无星辰之力来锻魂炼体修行的意思。 直接下接苍茫大地,以地煞之气助凡人之道。 并且打破只有一枚真元丹的常规。 “天了噜,地煞之气。” 小黑眨巴两下眼睛,惊到不行。 他愈发觉得,主子比他更适合加入光荣的诅咒。 陈苍穹擦拭着右腿的狼骨锋刃,眸色深邃,声沧桑:“真元境,对应三十六地煞,世人过于害怕三十六地煞,便要竭力的摆脱,自以为摆脱地煞,得到星光照耀前路,就能追逐上仙神。殊不知,星光遥不可及,地煞之力才是凡人踩在脚下的。” 跟着小楚一路至此,她开辟了独特的修行之法,对世上的武学文明,不再有半点偏见,需要用长远的目光去看。 修行触摸大道如做人。 先正视己身,昂首挺胸才能活得酣畅。 “陈姨。” 小黑如个人族宝宝般,提溜一下就来到了陈苍穹的身边,睁着水汪汪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说:“你有思念的人吗?” 陈姨太过于神秘。 让他感到了好奇。 准确来说。 这个家里的许多人,许多牲口,都很神秘。 来自五湖四海和遥远的旧时光,从四面八方而来以羁绊和孤独浇筑出了一个新家。 陈苍穹笑了笑,温柔道:“我在找寻一个故人。” “是你所爱之人吗?” “是我的丈夫,情窦初开所遇的少年郎。” 提及第五长虹时,陈苍穹沧桑疲惫的眉眼,总会蕴着光。 如不见天日万古流的暗夜,乍然几许春光来自于苍穹之顶。 “那他一定是个很不错的人。” 小黑支着脑袋神游,思忖之际漂浮游荡到了轩辕修的身边,“修叔,你说,爱情是什么?” “爱情,是膝盖。” “膝盖?” “嗯,跪来的。” “太可怕了。” 他还是不要碰爱情啦。 神农空间温馨如旧。 楚月闻言,唇角轻轻地勾起,而后掌心朝上,黑气汇聚形成了新的漩涡,电光闪烁,荆棘藤条伸展,中央破空一方缩小无数倍的万象塔。 她当初把神侯府放在万象塔,一是为了护住花家的两位战神,二也是为了拔出万象塔收入囊中。 万象塔能够压制对方的实力,目前来看,最多能压制无上宗师境地,而且要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 而且,万象塔与灵识汇聚后,她便发现,万象塔还有一妙用。 万象压制之力,能够压制精神,锻造出超强的精神之力! 从此,呼风唤雨,移山填海,一念翻天斗转覆地,岂非快哉? 楚月望着万象塔微微出神,元神之中灵光一闪,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清丽的面庞跟着绽了极致的笑颜。 不知为何,元神空间的十万地狱之鸟,陡然间头皮发麻,瑟瑟发抖。 “老修,你说,阴鸦可否成为精神师?” “?”轩辕修愣了一下,“或许……可以一试?” “你说的很有道理。” 楚月点点头,精神力动,万象塔化作一道锋利流光湮灭在了眉宇之间,赫然出现于十万阴鸦的中枢地带,高高悬浮在昏暗长空,发出了阴气阵阵的光和风。 压制之力扫荡开来。 一道道黑光犹若狼毫笔泼墨,横竖交错逐渐地勾勒出了压制光阵。 从此,阴鸦们在光阵之下,不仅要跑圈,还要修行精神之力。 小黑看得惊呆了,傻眼了,悄咪咪挪动着身子,躲在了轩辕修的身后。 “老修。” “嗯?” “有新话本了。” 轩辕修唰的一下眼睛发亮。 只见楚月把话本丢进了压制光阵之下。 “不如就在压制阵场之下,看完这些话本吧。” 楚月眯起眼睛灿烂一笑。 轩辕修心里发毛。 “朱雀,你的鸡腿也到了。” “……?”朱雀瞧着那些如堕深渊的阴鸦们,忽然觉得这鸡腿不吃一把,一顿不吃起码饿不死。 倒是陈苍穹,率先走进了压制光阵之下。 小黑则被楚月的精神力送了进去。 “主子,我,我就不用了吧。” “好好修行,不可荒废时日。” “………” 小黑在光阵之下哀嚎。 这新家,太过于可怕。 哪有人逼诅咒修行的。 还要他成为精神师? 这就算了。 竟然还让他跑圈?! 他忽然怀念在镇命器的日子里。 那些岁月,固然痛苦和孤独,但起码有个诅咒样。 哀嚎声四起,宛若杀猪般的叫声此起彼伏如后世的交响乐。 就在小黑想要遁走逃掉之际,他忽而发现,最强的一股压制之力,竟在主子的身上。 她依旧盘膝如老僧入定,百丈地煞之气丝丝缕缕钻入凡体的万千毛孔,疏通筋脉,锻造凡体,淬炼精神! 同时,颅腔的压制之力把她压到了一星武神境…… 小黑溜走了一会儿,又溜了回来。 “怕什么,干就是了。” 他闭上眼睛低吼一声,坚定不移,一鼓作气:“老子是诅咒天不怕地不怕。” 陈苍穹笑了笑,沉寂的眼底,有些许的宠溺之色。 像是年长的长辈,看着纯粹无邪的稚童。 小黑不经意扭头,深陷进了那样一双温柔的眼睛,陡然沸腾热血。 有生之年,他定要帮陈姨找到那位故人,还要帮主子登天梯,踏大道,扬名于诸天之上,重振神侯雄风! “殿下,玄天府闹起来了。”陈王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萧离那边,都准备好了。” “嗯。” 楚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眸,似有宝剑出鞘般的寒芒骤闪而过。 …… 这日傍晚,有不少年轻的修行者,把玄天府给围了。 “怎么回事?”李守珩回府见状,皱起眉峰。 第3222章 十二方位天上星,守护九霄天空城 第3222章十二方位天上星,守护九霄天空城 “守珩堂哥。” 李舟鹤快步过来,急道:“这群人说玄天府德不匹位,交出镇龙族之首的权力,因为玄天府……没有护族幻兽。” 每一个镇龙世族,都有相对应的护族幻兽。 十二方位如天上星,守护着这座九霄云上的天空之城。 只可惜,玄天府早些年拥有护族幻兽,只是被其他世族所吞灭了,而今却造成玄天府的困境。 “估计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故意而为之了。” 李守珩沉着冷静,看着里三层外三层如潮的人群,睿眸微沉黑如浓墨,缓声道:“殿下出手无章法,神秘莫测,底蕴难猜,那群人不敢贸然对上殿下,便想用这种方式逼玄天府交权。哪怕交不出来,也能让玄天府士气锐减,即便掌权也无法让人信服。” “那可怎么办。”李舟鹤着急不已,如热锅上团团转的蚂蚁。 “不能让他们得逞。” 李守珩声线冷厉了几分,“这不仅关乎到玄天府的未来,更是殿下立足云都昂首于这海神界的关键一笔,还是下界修行者们是否能挺胸做人的重要转折点。玄天府,不能退。” “可我们没有护族幻兽。”李舟鹤红了眼。 “会有的。” 李守珩刚要走出来,就见黑金龙袍映入视野。 帝后出现的刹那,整个嘈杂如赶集的玄天府外,欻然寂静,万物无声。 一道道目光汇聚而去,新王坐在那龙轿之上,慵懒邪佞,纤长瓷白的手,轻轻地点在太阳穴上,就那样靠着,半抬着眼皮懒洋洋地看着余晖下恢弘府门前闹事的众人,身后则跟着整齐统一的第一军和君子堂修行者,气势万钧压人无声。 “吾等,拜见楚王殿下。” “嗯,都起来吧。” 众人松松垮垮,三三两两起身。 闹事的人群,只怯懦了一下,打头的几个暗暗对视两眼,便支棱起来直视楚月问得那叫个掷地有声: “殿下,镇龙世族之首是非常重要的位置,岂能让没有护族幻兽的玄天府居之。并非是我们刻意针对玄天府,与玄天府老祖流着下界人血脉也无关系,只是就事论事,还请殿下不要误会。” “吾等也是听闻殿下英明仁慈,信服殿下大义之人,方才敢张口说话,鸣出不公。” “殿下,你也知道,当下的云都,用来震慑外敌的百万雄狮都已沉睡。云都安定只是一时之假象,须得未雨绸缪。如若镇龙世族之尊的权落于没有护族幻兽的玄天府,岂非寒了云都修行者的心?” “请殿下做主!” “请殿下做主!” 黑压压的人群俱都面朝年轻的帝王作揖颔首。 一招以退为进于广众之中逼得她和玄天府交出首要之权。 “言之有理,说的很对。” 楚月轻点螓首,稍稍开口,这顺着往下说的话把敌我几方的脑子弄得险些空白宕机。 李家主、李二叔和玄天府骨干在府内听闻此话,俱都静默。 而赶来的云子君、云天翔和大族老,亦是停下了脚步。 至于赵影真人、罗老之流则在镇龙道场用光幕关注着玄天府的一举一动。 李舟鹤就要上前争辩,被堂兄一把抓住了胳膊。 他回头看去,咬紧了牙,“楚王不能被这群蠢货牵着鼻子走。” “王,自有王的考量,你该做的,不是逆着她来。” 李守珩斥罢,往前踏出,从阴影走向和煦的余晖。 众人看来时,他洵洵儒雅一身藏青袍子,双手作揖道: “臣云都天师玄天府主之子李守珩,亦是赞同诸位之话,斗胆请殿下明确答复,平息民怨。” 君臣一番相同的话,倒是让聚众闹事的修行者们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这事情的发展,怎么跟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 打头的中年男人瘸着一条腿,他就要开口说话,直接被楚月打断: “不过——” “诸位有一点,错了。” 众人闻言,寻思着来了。 重头戏要来了。 叶楚月自是不可能把自己提携起来的玄天府失权的。 哪知她接下来的话,却使得众人俱如雕塑般石化了。 “没有护族幻兽的,不仅不能成为镇龙世族之首要,更不配成为镇龙十二世族之一!” 玄天府族人闻言,如当头一棒,晴天霹雳,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想要追随的王,心寒只在一刹那,与这日忽飘的碎雪同起。 李守珩继而高声道:“殿下所言甚是,护族幻兽都没有,怎么配?!” 俩人一唱一和,叫收钱闹事的众人说不出话,且想不明白这走向是怎么个事。 李舟鹤瞪大了眼睛,委屈和震惊涌上心头,震惊地看着与殿下一同贬低玄天府的堂哥,只觉得人都是会变的,不论新王,还是堂兄,都把他脆弱的心给伤透。 屠薇薇迈动着修长的双腿踏步走来。 人潮如织的府前,青石板的路上,只响起她的脚步声。 她将一幅泛黄的卷轴打开,光影晃动,展现着一头威武的护族幻兽。 “诸位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陈王后出声道:“玄天府成为镇龙族的时候,府上是有护族幻兽的,而这,就是玄天府的护族幻兽。诸位可否记得,当年云都遭到劫难,玄天幻兽,还为云都殊死搏斗。当然,诸位不记得也正常,诸位年纪还小,不了解这些事,祖辈们应当知晓。很遗憾,关乎这些事,未能告知年轻的云都子民,是本后和殿下做得不够好。” “诸位有所不知的是,当初镇龙道场有变故,玄天府为了云都好,就把自家护族幻兽用鼎炉熔掉了,将本族幻兽的力量,灌溉给了其余十一家镇龙世族。” 陈王后仿佛在讲述着古老的故事,微沉的声音,噙着几分忆往昔的悲痛。 闹事之人,脑子高度运转。 显然都没想到这峰回路转,变幻莫测。 赵影真人等和玄天府人,齐齐傻眼了。 包括那李舟鹤。 要知道,故事的真相,根本不是这样。 玄天府的护族幻兽,是被其他世族给抢掉瓜分的。 如遇悍匪。 和陈王后所说的根本就不一样。 “这一件事,我们怎么没有听说过?”闹事之人高声问道。 “镇龙世族的事,岂能轻易透露?” 陈王后冷视对方一眼,似有一阵扑面而来的风,将黑发和凤袍吹起。 她平静有威仪,冷冽与此刻的寒冬之气融为了一体。 端的是母仪天下! 闹事的中年男人目光闪躲,瑟缩了下脖子。 楚月见火候差不多了,便道:“尔等今日之话,提醒了本王,不能寒了有功之臣的心,故而,本王替尔等做一回主,其余世族,归还玄天府的熔幻兽之身,限时三日,不愿归还者视作无视云都律令,滚出镇龙道场,有能者居之。我云都乃现有的空中之城聚月华日辉天地灵气,群英荟萃有的是人才,有的是世家能人入主镇龙道场!” 抽丝剥茧,反将一军。 这一棋,方才叫峰回路转。 众人方才明白了楚王的用意。 是啊!你说没有护族幻兽不配为尊位,那就将计就计把护族幻兽拿回来,为这楚王江山添一笔底蕴,苦心谋划不过是为她作嫁衣。 “南皇府,归还玄天熔兽十一身之一!” 南皇涧带着一列人前来,行礼过后,菱形星兽盘归还玄天府。 “北道府,归还玄天护族幻兽之力,感谢多年前玄天府的鼎力相助。投之以李报之以桃,另备上薄礼一份,还望玄天府笑纳之。”凌秋远飒爽英姿,宽肩窄腰剑眉醒目,骑白马而来披黑甲于身,将少年人的意气演绎得淋漓尽致。 “太极府,归还玄天护族幻兽!” 萧离夜罂率领太极府人出现于人前,嗓音低沉铿锵有力。 第3225章 一视同仁不气候,恩威并济才是王 第3225章一视同仁不气候,恩威并济才是王 “冥王府归还护族幻兽。” “………” 玄天府主见此和弟弟李家二叔对视了眼,皆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狂喜之色。 殿下这是有备而来,料事如神! 很显然! 这一步棋,她早已备好,就等对方自投罗网,好借坡下驴,收回玄天府该有的护族神兽。须知,若要收回,得大费周章,且不能道出真相,镇龙世族绝对不能是强盗土匪,以退为进来后发制人,才是关键一步。 如此,各府骑虎难下,不仅要主动归还,还要备上厚礼。 既是重谢,更是补偿。 这云都可不仅仅有闹事的这几人,还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了。 再者楚月所说的“镇龙世族”有能者居之,会让不少世家蠢蠢欲动,四两拨千斤就带起暗潮涌动,各世族再是险恶用心也不得不防前狼后虎,深深忌惮这顶天立地懂谋略的新王,再次感受到了冥王之死那日的无力感,仿佛她立锥云都为女帝是天命所归。 何人敢逆天? 众人眼角余光悄然看向了罗老。 罗老居于首位,连败两棋不见颓色,目不转睛地盯着光影明灭之中的龙袍女子,自信张扬,桀骜难驯如真正的狼! 半晌。 他笑了。 “老先生,冥王府怎会在此刻归还护族幻兽,难道你提前就知道了,却不与我们讲?” 赵影真人问道。 老先生从容不迫照旧。 他只淡淡地看了眼赵影真人,对方立马噤若寒蝉,汗如雨下,目光都不敢直视老者,生怕亵渎和冲撞了。 “这一局,叶楚月必然取胜,你们真以为雇几个人去玄天府闹事,就能赢回一局?若非致命招数,奉劝诸位不要轻易出手。现下,取得她的信任,比什么都关键,百万雄狮那头把握好,等后续即可。” “老先生,那玄天府的护族幻兽,可否归还?” “众目睽睽,自要归还,你们也不缺那点东西。云都百万雄狮一旦完成了云都伟大的夙愿,你们想要什么没有?” “是!” 罗老平静镇定,将一纸无字无图的陈黄书卷拿出。 “清远沐府会助诸君乘风破浪,大楚已经屈服清远沐府,且和叶楚月有着血海深仇。天梯论剑迫在眉睫,半年之约近在眼前,瞧着吧,云都要好好地热闹一番了。” “………” 这会儿,玄天府外围聚的人愈发之多。 李府主热泪盈眶,捧着星兽盘屈膝跪了下去,“殿下……” 楚月单手托住了他,淡然道:“李府主,护族幻兽,原就是属于你们,玄天府的府主和贡献,将会载入云都史册。从今往后,玄天府就是镇龙之尊,若有不服者,律令处置。严重者,杀无赦。” 言罢,看向了跛脚的中年男人和闹事的那一伙人,众人耷拉着人,哑口无言。 中年男人垂头丧气就要离开。 “且慢——” 新王冷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男人浑身一绷,如老树扎根般僵住,不敢回头看,只原地发憷。 殿下莫不是要他的命? 他是收了来路不明的钱,想着在这个冬天,给妻女做一身御寒的甲衣,好熬过寒冷的冬天。就算死在此处,钱财起码是在妻子的手中。 他抱着赴死的想法做这件事,但临死之际还是会感到害怕,高频率颤抖着四肢缓慢的回过神来看向楚月,“殿,殿下……” “你伸张正义,不惧强权挺身而出,当有重赏。本王这里有一份普通的差事,你若愿意,随时可来。” 此话便是要让整个云都的修行者都清楚,不管从前是什么派系的人,只要最终结果是帮新王做了事,便重重有赏。云都的权贵世家和散修之人,心里都有了计较。 中年男人蓦地怔住,而后眼眶泛红,跪在地上叩谢君恩。 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以渔。 对他来说,这一份差事,便是天大的恩赐。 “你可是名唤周梓誉,本王记住你了。” “殿下焉能知晓周某的名字?” 他这样的人,对于新王来说,是尘埃里的尘埃,那样的不起眼。 “因为,你是云都的子民,本王职责所在,何须大惊小怪?” 楚月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多么稀疏平常的事,波澜不兴,神情不变却足够认真。 这一刻,心脏有所震动的不再是周梓誉,而是玄天府前的所有人。 作为修行者,能够拿钱办事为他人之走狗,显然要么是出身柴门,要么家道中落。 大部分人并非真心想要如此,不过为了碎银几两讨生活。 世有阶级贵贱,成王败寇,王权凌驾于一切之上。 试问,纵观海神界,王侯诸多,强者如云,又有几个王,能够低下头来温柔俯瞰草芥和蝼蚁。 “殿下,适才我也开口了,那差事我也……” 又一位修行者咽了咽口水一鼓作气道。 不患寡,患不均。 周梓誉有差事,其余人没有,难免心生不甘。 楚月淡淡地看向了他,笑了笑:“本王略懂面相之术,看你日前应该收到过一笔钱财,此乃玄天府护族幻兽回归时给你带来的好运,且行且珍惜,须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太过贪婪……” 话音一顿,眼帘半垂。 心念骤动间,精神之力倾巢而出。 不远处的一棵树,顷刻间化作湮灭。 适才开口说话的人腿一抖动,满身大汗淋漓,脸色白到吓人。 “扑通”一声男人便跪在了地上,如断脊之犬般狼狈失了魂,眼睛里也蓄满了泪。 他匍匐在地耷拉头不敢抬眼看新王,就连声线都在极致的发颤着。 “殿……殿下,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 剩下的不甘之人,面面相觑,适才衍生出的半点贪婪之心,赫然间烟消云散。 而唯一获得谋生差事的李梓誉,则更加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珍贵了。 李守珩望着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龙袍女子,眼底里的狂热如燎原之火在无人的夜熊熊燃烧着。 殿下三言两语就扭转乾坤,使花钱遣人来闹事的背后推手,处心积虑不过为他人做了嫁衣罢。 明眼有心人一猜便知个中情况。 殿下这一番话,大有乾坤和章法。 过于仁慈,庸俗之人只会得寸进尺。 一视同仁难成气候,恩威并济才是王,否则就会掉落进人性的黑洞,是为深渊! 镇龙道场。 罗老披着漆黑的长袍,坐在首位,目光幽深平静地看着光幕。 清癯内陷的面庞,浮现了温和的笑。 “她真是,与生俱来的女帝。” “她的路,又该通往何处呢。” 老人似在自言自语。 赵影真人之流感到莫名却不敢随意言语。 老人闭上眼睛,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从叶楚月踏入云都开始,一步一棋一章法,都在脑海绘制出了恢弘浩瀚的画卷。 光影交错,似是无尽幽暗的天地之间形成了棋盘。 我方在暗。 棋盘的那一边,一袭黑金袍,一朝龙在天。 女子执那黑棋落下,浅金色的眼眸藏着不可一世的傲气,似有狂妄的风,掀了那一身龙袍。 “罗老,那接下来呢?” 赵影真人忐忑地问道。 罗老缓慢地睁开了眼眸,似笑非笑,“把持好百万雄狮,她叶楚月就有倒悬之危,累卵之急!” 话虽如此,众人心里还是不安。 叶楚月接二连三的胜利和料事如神,已经让士气萎靡了。 “咔,咔——” 镇龙道场紧闭的沉重之门倏然打开。 光线从外头照射进昏暗静谧之地。 罗老枯老的两手交错置于下颌,慢条斯理地看向了门外。 流光乍然,几许风雪。 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了光芒之中。 来者身穿黑袍,戴着半张面具遮住了侧脸,有一双翠绿的眼眸,如宝石般剔透好看。 赵影真人以及离合府众人神色一喜。 “公子,你回来了!” 此人,乃离合府三公子赵离歌。 第3226章 该张扬时力拔山兮,少年热血抛头颅 第3226章该张扬时力拔山兮,少年热血抛头颅 “罗老——” 赵离歌踏步而来,面庞带着丝丝微笑。 “回来了?” “嗯,回来了,刚好能赶上。” “此番收获如何?” “带了不少上等牲口来。” 赵离歌精神力动之,一道光芒闪烁,众人之间的空地上赫然出现了一方枷锁和藤蔓互相错综缠绕的囚笼。 笼子内,是许多奇形怪状的凶兽,看眉眼大概是幼年状态,许是过于恐慌产生了极度的愤怒,扯着嘴狂怒低吼,露出了引以为傲的獠牙,怎料四方的修行者们从老到少都不害怕,看着它们的眼神就像是遇到了人间宝藏。 那样的眼神让它们感到害怕。 “很好。”罗老点了点头,“带下去吧,今日且散了。” 众人带走笼子里的凶兽逐渐退了下去。 只余下赵离歌一人。 他不像旁人。 虽对罗老有着恭敬的敬意,却不害怕罗老。 “老先生,云都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 赵离歌随意地斜卧在了一方椅上,身体朝椅把上一靠,脑袋垂吊了下去,恰好能够看到居于首位的罗老,“这位新王,远比你我想象的还要棘手呢。我原以为,你会和临渊城合谋,推翻新王,没想到是那新出来的古武一族。此族过于神秘,老先生当真不怕是与虎谋皮,引火烧身吗?” “古武一族,很有意思。” 面对少年人的随意和无礼姿态,罗老并未感到半点的怒气,灰浊的眼眸噙着笑意说: “他们的古武之道,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就像来自于遥远的彼岸,属于另一个地方的璀璨。” “离歌,你不觉得,有意思吗?” “………” 赵离歌收起了脸上的笑。 “老先生,我觉得更有意思的是,万象塔一局,叶楚月设计严丝合缝,但她再有统天的本事,也抵不过绝对的实力。” 他坐好了身子,冷眼望着罗老。 “她料定了其他世家不敢出手,逐个击破,只拿捏了冥王府一族。” “避高趋下,避实击虚,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罗老,若你一声令下,各族不敢不听,直接相助冥王,拿下叶楚月,屠杀其麾下前锋后卫。” “我等必胜之!” 黑袍少年说至此,一身森然霸气如少年帝,眉梢一挑带起自小熏陶的高傲。 一双翠绿的眸子,正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罗老,似乎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晚辈赵离歌,斗胆问一句老先生,是棋差一招,还是,你想逼迫叶楚月,却不要之命?” “又或者说,你早就算定好了,等着万象塔被她盗走。” “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内?” 赵离歌声声掷地虽是在质问,但更多的是笃定。 他眼神锋锐,步步相逼。 罗老沉默不语,视线落在了光幕。 光幕之上,玄天府主热泪盈眶,带着李二叔等人收下了护族幻兽,感激各族,感激新王。 人群渐渐散去,趋近安定。 赵离歌清脆的声音,如钟鼎之声在耳边炸裂开。 “请老先生为离歌指点迷津!!” 罗老缓慢地挪开了眼神,落定在了赵离歌的身上。 他问:“风铃花,要开了。” 赵离歌微怔,疑惑不解地看着流露出了分辨不出是喜是忧的悲伤。 “老先生的意思是……?”他问。 “叶楚月死了,风铃花就开不了了。” 罗老微笑。 花开那日,玲玲就能归家了。 归家的鞋履之下,踩着女儿的尸体和骨血。 那又怎么样呢? 回来就好了。 活着就好了。 赵离歌始终不懂罗老的这一番话。 但他知晓,不久后,就会知晓答案了。 罗老和其背后之人,在玩一局大的。 这一局,贯穿始终,把许许多多的人都牵连了起来,谁都不能幸免。 “冥王之死,暂且揭过吧,至于其他,别提起,你知道危害。” 罗老面色冷厉只看了眼赵离歌就透着山塌般的威压。 “老先生放心,我知道危害。” 云都之人都以为冥王死于叶楚月之手。 只会惊叹于叶楚月的厉害,惶惶又生怒和杀。 一旦知晓罗老也是推波助澜害死冥王的那一个,意思就截然不同了。 他们,只会陷入更大的恐慌,且信任瓦解,危机接踵。 “老先生,冥王怎么死的都好,但我离合府,绝对不能步他冥王府的后尘。” “毕竟,晚辈还想和罗老看一看海神界的风铃花开呢。” 赵离歌咧着嘴笑,淡淡风吹拂起碎发轻晃了眼。 乍然看去眉眼清澈,人畜无害,好一个人如玉风似月的少年郎。 …… 帝后回到青云宫后,花满山、钱玉瑶、赵策安以及云子君、大族老这些人都在。 “好一局扭转乾坤!” 钱燿舵兴高采烈猛地一拍大腿,“殿下,今日,太漂亮了。” 云天翔颇为动容,虽是个中年人,却也面红耳赤难掩激动,“云某几乎都能想象得出,那赵影真人会是何等的臭脸了,就要这样,见招拆招,让他们如败家之军!”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花满山不同于往常,沉寂了许多。 每当看向这青云宫的两位战神之灵牌,记忆里逐渐模糊的两个孩子,如雾色褪去般又清晰了几分。 楚月不言,把玩着一支雕刻细致的狼毫,眉眼流转着淡淡的愁。 “殿下,你不高兴吗?”顾青绿问道。 “今日之局,小打小闹,虽说能让士气大振,但站得高,摔得就会越痛。任何时候,都不要掉以轻心,居安思危,谨慎行路,才能统筹全局。” 人在低处,向上看。 到了高峰,就得低头看看这脚下的高楼,是否有裂痕和倾塌的迹象了。 云家大族老点点头,目露欣赏之色。 “大族老,万象塔前,冥王之死,你怎么看?”楚月虚心请教,“叶某总觉得,有什么,被忽视掉了。” 大族老看了眼楚月,心内长叹。 该张扬时力拔山兮,少年热血抛头颅。 该冷静时沉稳虚心,身居王位问下臣。 这样的一个人,能够走到今日,绝非是侥幸。 “殿下,冥王死后,老臣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大族老皱紧了花白的眉头,“殿下有没有觉得,冥王之死,更像是一个诱饵?” 楚月眸光微亮,“老先生的意思是——” “跳出这个局,不把自己当成局中人,仔细听,仔细看。跳出此局,跳出常理。殿下目的是万象塔和冥王府之死,此乃出其所必趋,但若这也是对方所需要的呢?” 楚月闻言,猛地站起,满身热血豁然开朗,“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大族老露出了笑。 断壁残垣的梦,他好像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有王如是。 锈迹斑斑行将枯木的他,也想当一把女帝手中的剑。 这孩子…… 真让人血液沸腾啊…… 罢了。 罢了罢了。 什么生死。 都置之身外。 什么谨慎。 都去他云天翔的吧。 第3227章 这样的人,这样的王 第3227章这样的人,这样的王 君臣之间的对话,让其余人略有些懵。 “悟了?” 陆猛晕头转向如堕云雾之中,迷茫地看向了钱燿舵,压低声音小声说:“悟什么了?怎么就悟了二?我怎么没悟?=” 钱燿舵郑重地点了点脑壳,满面严肃道:“巧了,我也没悟。” “好兄弟。”陆猛头一次对钱燿舵两眼放光。 二人之间仿若是难兄难弟的惺惺相惜。 钱玉瑶看得嘴角猛抽,抬手捂脸顿感没眼看。 “老先生的意思是……”李守珩眼皮一跳,“逆推?” 大族老赞赏地看了眼李守珩,心底有诸多的遗憾。 当初…… 他很欣赏李守珩的才华。 年纪轻轻,一身本事。 只可惜,李守珩危难之际,他未能出手相助。 他甚至不如陈王后,连一句夸奖都是奢侈。 陈王后对李守珩的赞赏记忆犹新,自那时起,大族老才知这样的女子,是真正的云都国母。 这一生,有太多太多的遗憾。 这云都龙潭虎穴他不敢闯。 这六合八荒的皇图他不敢谋。 他只想在一隅之地,在这天空之上穹顶之下,守着祖宗基业,如履薄冰,却能苟活。 便等着他日棺木覆于身,有脸去地下见列祖列宗,了却一生夙愿不过平安吉祥四字。 不想白发苍苍跟着那反骨满身的云天翔和那下界来的凡人女帝大开大合夺一回霸业。 他竟开心颜。 “如何逆推?”凌秋远眉眼认真地问。 李守珩看了眼陈王后。 陈王后接过话茬说:“跳出眼见,虚实交错,胜败颠倒。” 夜罂两手抱胸,靠在身后雕镂着鎏金织花的前面,点头:“如若这板上钉钉的一局,敌方才是胜利的那一个,由此来逆推。” “若他们为胜者……” 萧离漫不经心地擦拭着锋利到闪烁寒芒的破妖刀,缓声说:“那就是故意以冥王为诱饵,把万象塔喂到我们嘴里,若真是如此,这一个局,从一开始就布好了,定有别的意图。” “那能有什么意图呢?”钱燿舵问道。 凌秋远和大多数人亦是有所不解。 楚月虚眯起眼眸,满脑海都是在万象塔底所遇见的荆棘丛和两位战神。 还有罗玲玲独自进入万象塔的纤瘦身影。 “诸位——” 第一军副统领秦邵华,一向是个沉默寡言的,这会儿倒是徐徐地开口。 楚月和众多人的眼神都落定在了秦邵华的身上。 秦邵华,曾经和父亲是万剑山的人。 “秦副统领,请讲——”楚月凝眸正视。 “诸位可曾想过一件事,罗家罗玲玲多年前进入万象塔,后来身体里种满了风铃花。” “殿下你是罗玲玲后进入万象塔的第二人。” “你们一个进入,一个把万象塔带出。” “隔着遥远的时光,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却因万象塔联系到了一起。” “我们的敌人,看似是镇龙世族,实则不然,这些镇龙世族不过是他人手中的利刃。” “上界有清远沐府、大楚等视殿下为眼中钉的尊者。” “海神界有临渊城、骨武殿和忘川以及东部魔修中陆散修俱如豺狼虎豹般环视,百万雄狮未能镇守云都,沉睡在不知处,云都又恰逢内斗,正是混乱之局。” “殿下,万象塔危险不已,罗家罗玲玲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秦邵华腿脚不便,不算年长却眉目沧桑,是难得的沉稳。 他挪动着身体朝楚月行礼道:“怕只怕,当年谋害罗玲玲的人,未能成功,便把主意打到殿下的身上。怕只怕,有朝一日,殿下因这万象塔出了事,再见时,这天底下又会多一个身体里满是风铃花的人。” “风铃花,关系到界面压制。” 陈王后面色沉寂,肃然道:“云都看似安定,实则敌人只怕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楚月轻吸了口气随即上前扶起弯腰拱手的秦邵华。 且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字说:“秦副统领,云都外患,你还少说了一个。” “殿下指的是……?” “古武一族。” 秦邵华听得此话,微抽了一口凉气,瞬间清醒。 确实,古武一族过于神秘,危险系数很大。 但因为从前不曾出现过,被他下意识地忽视掉了。 而且古武一族在海神界扬起水花的时机,与叶楚月上任云都王是同时进行的。 “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楚月沉声道:“此次之后,云都十二镇龙世族彻底归顺统一,须得防之。” 随后便拿出云都的堪舆图,和众人一道讨论云都的水深火热。 大族老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苍老慈祥的面庞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青云宫,帝后同德,君臣上下一心,少了些尔虞我诈和波谲云诡,倒让一贯谨慎紧绷的大族老有些不自在了。 “族老爷爷。” 云子君坐在了老人的旁侧,“还以为,你不会参与这些事。” “你们父女都成了楚王麾下的猛将,我这老不死的,岂能作壁上观?” “爷爷,抱歉,是我不听话了。” “你啊,就是太听话了,年少之人,总归是意气风发的,哪能死气沉沉的,去走你该走的路吧。” 大族老微微一笑,不再如从前那般,对云子君有太多条条框框的要求,但盼她如大鹏展翅三万里,翱翔在这广袤的天地之间无拘无束,行一条康庄自由之路走到尽头来证明她一生不曾后悔过。 “子君啊。” “嗯?” “她是个很好的王,好好跟着她吧。” 云子君蓦地愣住,而后咧着嘴一笑,如这世间许多的少女那样,眉眼漾着微光,仿佛在熠熠生辉。 “殿下。” 那侧,讨论的正是激烈,钱燿舵没由来一问:“塔外三日,塔内一年,莫不成是殿下设在万象塔的时间道场?” “嗯。” 楚月一面翻看着云都境内的相关资料,只轻轻应了一声。 大族老猛地看去,瞳眸一缩,惊到不行,直言心脏受不了这震惊。 四阶真元竟能罗织时间道场? 这…… 怎么可能呢? 云子君则两眼深邃一点炙热洇开地注视着那道身影。 云天翔呼吸急促人到中年竟露出和女儿一样的神情,倒是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滑稽。 “殿下,时间道场之法相神通,是你天生悟来,还是有高人指点?”陆猛忙问。 楚月翻看资料的手一顿,半抬眸,如实问:“如若我说,是不枯剑仙传授,你信吗?” 陆猛豪迈一摆手,笑了,“殿下,剑仙若传授你时间道场,那楚神侯就是我陆猛的姐们。” “………”楚月眉梢微挑,嘴角猛抽了几下,看着那不以为然的陆猛,忽而有些风中凌乱了。 小黑在承受压制之力饱经摧残的同时,没忍住翻了翻白眼,“蠢货,楚神侯本来就是你姐们。” 旁侧路过的阴鸦被小黑的翻白眼给吓到了,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吵得小黑头疼。 “殿下,你来开启时间道场,恐怕要承受许多折磨吧。” 大族老最是年迈,见多识广,“若是一年份的道场,相当于把每个人的每一年都压榨到你的元神之上,且会攫取你的血髓之力,稍有不慎,就是元神齑粉身体破碎。” 他活着了这么长的时间,却鲜少见过这样的一个女子。 世人谓之心狠手辣,匹夫之勇,且是心比天高,她却甘愿俯首尘埃去捧起应该盛开的花儿。 她一身钢铁蛮横之势,偏偏又有些许温柔留给身边人。 她总能让人情不自禁走向她。 只为一个“义”字。 “殿下,大族老所说,是真的吗?”云子君问。 一双双眼睛看过来。 楚月冁然一笑,恣意潇洒道:“没多大点事,扛得住。” 一声扛得住,让这青云宫静默无声,不知红了多少双的眼睛。 他们享受着时间道场带来的好处,不曾想也吸了最想守护之人的鲜血。 偏生遭此苦痛,她却一声不吭,从来未曾表露一次。 这样的人。 这样的王。 谁又不想为之抛头颅洒热血杀一条王之路? 众人心绪复杂,追随的意志愈发坚定到刀枪不入,这一份少年热血将会是永恒。 而这时,有人来传:“殿下,冥王府主罗老先生求见。” 第3228章 忘年之交海上的亲人 第3228章忘年之交海上的亲人 “说起罗老先生,冥王府归还玄天府的护族幻兽,还得多亏了罗老先生。” 钱燿舵忙道。 陆猛点头赞同:“自打跟着殿下进入了云都,就发生了大大小小不少的事,好些都是九死一生,罗老先生从最开始,就多加相助殿下。” 云大族老听着二人的谈话,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复又看了眼楚月。 “老先生来了。” 楚月眉眼含笑,起身相迎,白净的面庞写满了喜色,如见到了最喜爱的长辈般。 青云宫殿门大开,不多时,就进入了一道苍老的身影,气韵里的沧桑,颇有几分岁月流逝的沉淀。 身形许是比先前消瘦锐减了许多,原就没挂住几两肉的面颊,这会儿微微内陷,透着病态一样的白。 楚月麾下的部将,都对罗老先生敬重有加。 云都境内,谁人不知,新来的王与罗老是忘年之交,私下更是尊称其为长辈。 这倒是让落寞消极了多年的罗老,再如一阵风,刮过这云都的长空,引无数人纷纷侧目。 “咳,咳咳咳——” 罗老剧烈地咳嗽,以宽大的灰色袖袍挡在了面前,喘气声因虚弱而加重了些。 楚月忧心忡忡,一个箭步来到老人的身侧将其扶住,且将黑金为色绣有龙纹的大氅披在了罗老的身上,拧着眉峰问:“云都霜寒,风冷彻骨,外公当心些身子,怎不多穿些御寒之衣?” 罗老裹着大氅,那象征着九五之尊的龙纹大氅披在身上,如冰川消融,是夜从裂隙照来了和煦的暖阳和熏风,尤其是举眸间看到了楚月眼底不容有假真情流露的担心,老人陷入了恍惚之中,寂寥又带着几分悲,似有苦涩的味道在咽喉弥漫开。 这日青云宫,残阳如血,白雪如玉,在某个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真真切切的外孙女。 有那么一刻,他多希望彼此真诚相待,能为小月的成王之路添砖加瓦。 “殿下,我给你,做了些安神的汤来。” 罗老说道:“连日来,连轴转,殿下疲于劳累,忙于事务,老朽能做的不多。” 他把木质食盒从空间宝物之中取出,颤颤巍巍的手提着使不上力气。 楚月当即接过,搀扶着罗老走进了殿内。 “身为云都王,操心疲惫都是应当的,若是有所成,便就是值得。倒是老先生,为了晚辈出山去吃人不吐骨头的冥王府,而今还关心晚辈。晚辈,不胜感激,但对于我而言,老先生身子骨硬朗,就远超万千。还望老先生保重身体。” 楚月眼眸泛起了红,声线多了些温情。 “老先生,晚辈自来云都,五月有余,老先生多多帮衬,不惧艰难险阻,心中自有一杆秤,分得清孰是孰非,辨得了善恶正邪。晚辈亲人,俱都在海域之下,除龙吟岛屿叶尘外,这海域之上,唯老先生一人也。” 罗老听着这些话,不可谓不动容。 “主子演得真好。” 小黑承受精神压制的同时,佩服到五体投地。 “不是演的。” 轩辕修眼眸幽深,睫翼遮去了半点光。 似叹非叹,一张亦正亦邪美人脸。 或许炼化掉了李太玄真身的缘故,周身闪烁着神秘又锋利的剑光,暗藏着野兽般的嗜血。 “不是?”小黑傻眼了。 “你那主子,最是重情义了,若能悬崖勒马,未能酿成大错,她不愿兵戎相见。更何况,而今还只是她一个猜测,她只希望事情朝好的方向发展。” 轩辕修耐心地解释道。 他跟着这丫头好些个年,南征北战,生来死去,在阎罗殿前反复横跳者能有几人,她叶楚月当之无愧最榜首,自是再清楚了解不过她的为人和路子了。 罗老热泪纵横,不敢去看楚月的眼睛。 一把年纪,自以为沉舟侧畔千帆过,却还是有所动容。 这孩子的眼睛,太像他那可怜的女儿了。 “好孩子,老朽会的。”罗老叹声说。 楚月咧着嘴露出白牙一笑。 鲜活又明媚。 不似往日杀伐。 罗老环顾四周不易察觉地掠过了一张张堪舆图,便问:“诸位聚集于此,可是在讨论今日玄天府前一事?” “不算是。”楚月说道:“更多是讨论前王麾下沉睡的百万雄狮,还有云都如今的内忧外患,一日不得已解决,云都就不得永久安定。” “云都外患,可有结论?”罗老话锋一转,问道。 云大族老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楚月如实相告:“适才我与秦副统领讨论过了,骨武殿、临渊城、忘川还有古武一族都有可能是这外患,尤其是新出的古武一族,急需一场锋芒毕露之战来威震八方。” “古武一族和临渊城,最有可能。临渊城效忠于清远沐府,清远沐府损失了云都,以离合府等合纵临渊城攻下云都,拿回权势,极有可能。那古武一族也要小心,最好二者都多加防备。” 罗老点点头。 随之说话,气虚体弱更甚。 楚月将一些神农丹拿出,递给了老人,“这丹药固本培元,对身体有鄙夷,老先生每日都要服之。” 云大族老斜眼瞧着楚月,再看向罗老,神情挂着不耐烦。 他总在想。 这么聪明通透的一个王。 怎么就容易去信一个人。 迟早会摔跟头的。 布衣匹夫,至多不过头破血流。 但承载着黎民社稷的王,一旦摔之,便是血流成河,遍地涂炭,决计不得马虎! 老人因上了年纪而发灰的眼睛,倒映着年轻的女子,欲要浮出失望之色又很快遏制下去,既已选择跟定新王,与其摇头叹息的失望,倒不如全神贯注去出谋划策,博一个满堂彩,惊世才! “殿下——” 罗老咳嗽了几声,便道:“这次,老朽来王宫,除却给殿下带一碗安神汤外,还有一件事,是老朽接任冥王府主之后抽丝剥茧于今日晌午探查清楚。” “是何事?” “云都雄狮百万,并非自愿沉睡,而是被迫禁锢,囚于阵法之中,已遁虚无。” 登时,一双双眼睛惊讶诧然地望向了虚弱交缠娓娓道来的罗老。 大族老目光闪了一下。 殿内众人的心跟着擂鼓般跳动,呼吸也急促,置于檀木桌柜的食盒散发着浅淡的汤香味。 第3229章 白进红出如满天星,花开那日秩序崩坏 第3229章白进红出如满天星,花开那日秩序崩坏 罗老道完有关百万雄狮的所知,便因身体不适,踏着夜色回到冥王府。 临行前。 老人将龙纹大氅摘下,叠好送到了楚月的手中。 “殿下,玄氅金纹,潜龙出渊,此乃帝王御物,不该被老朽亵渎。” “夜色已深,殿下莫要相送。” “老朽,该回去了。” “………” 老人不如数月前的硬朗,愈发虚弱。 浓稠的夜色,被惨淡的月光劈开,几缕风雪摇摇晃晃不知归处。 那佝偻着背部的身形,逐渐地往前走,消失在了素光和夜的交织之路。 “老先生。” 身后,年轻女帝的声音,喊住了他。 他顿了顿身,却未曾回头看。 他大抵知晓。 年轻的孩子,那一双眼睛,早该湿润红透了吧。 今朝青云宫对话,他大抵猜到了。 殿下疑心他。 能从那深渊之地爬出来的人,又哪是善茬。 自古王侯将相,又有几个是无脑之人? 而叶楚月的疑心,亦在他的算计之内。 他统筹全局,苦心经营,以天地为棋盘,用流逝的时间和那些血肉来谋划一个局。 只为等到有朝一日,风铃花开。 他明白—— 风铃花开的那一日,这个世界的秩序将要彻底地崩坏。 花儿盛放,先辈们前仆后继用血肉献祭而成的界面压制,将要成为齑粉天女散花在人世间。 那是海神界修行者们都不想看到的一幕。 只因吞噬完了下界武者之肉后,那些虚伪的神们将把血盆大嘴对准了海神界的修行者。 足以料定的是,当那一日到来,遍地饿殍,大浪淘沙,活不下去的修行者都会是强者的盘中餐。 但! 那又如何呢? 这世间的无辜之人芸芸多,又与他何干? 他只想要他的女儿。 好好活在这个世上。 仅此而已。 “咳,咳咳咳——”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 老人的身子颤了一下,转而便是剧烈地咳嗽。 后侧,又是那孩子熟悉的声音: “晚辈疑心过老先生,是晚辈之错。” “老先生今朝送来百万雄狮关键线索,晚辈感激不尽。” 老人闻声,徐徐地回过神来。 他对着楚月,慈善仁和一笑,“你是个好孩子,别想太多,若有疑心,老朽也只会感到欣慰,这说明你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话音落下,他长舒了口气,继而沿着瓷白的阶梯走到了青云广场。 他一步一步往外走。 “外公。” 那孩子,又喊了声。 风雪渐浓。 今夜月光,格外凄。 寒风瑟瑟,冬也寂寥。 他二次回头看。 楚月对他笑,“保重身体。” “好。” 老人走过风雪,出了王宫。 他一直虚弱。 …… 青云宫,楚月拿起了罗老留下的檀木食盒。 里头有一碗安神汤。 “殿下。”云大族老行礼问道:“老臣可否看一眼这安神汤?” “好。” 云大族老打开檀木食盒,将安神汤取出,舀了一勺仔细观察,瞳眸骤然一缩,呼吸好似随之微窒。 “前辈?”楚月问道:“这安神汤,可有异样?” 其余人等无不是侧目,等待着后文。 “有!”云大族老点点头,神情严肃地解释:“殿下,这安神汤内,有罗老的半数鲜血,其血能养之精神。” 诅咒听到鲜血,眼睛一亮,黑魆魆分辨不出五官,硬是流露出了显化的贪婪之色。 它就说,这安神汤一来,就格外地想喝。 原还以为是自己在镇命器被封印久了,而今在朱雀和鸡腿的熏陶之下勾起了馋虫。 原来是有鲜血。 在遥远的时代,深陷诅咒的人,若能服用血药,便能好受许多。 若是以血为引开启古老晦涩的阵法甚至还能解除诅咒。 相当于是以阵法为媒介,建造出和诅咒沟通的桥梁。 再用鲜血来和诅咒交易。 鲜血足够多。 诅咒若是离去,则为消除。 “竟是血汤。” 云大族老两眉深锁,满脸的疑惑。 难道,当真是他疑心深重,方才对罗老有所忌惮? “罗老先生竟能为殿下做到如斯地步,当真是让人动容,又让人肃然起敬啊。” 钱玉瑶感叹道。 其兄钱燿舵的赞同紧随其后,“老将出征进冥王府那龙潭虎穴堪称英勇,不仅带来了百万雄狮的关键信息,甚至还以精血入药熬汤,就是为了给殿下补身子。此等情谊,雪中送炭,太让人感动了。” 陆猛眼睛红了一圈。 他的父亲对他不好。 当年祖父还在世时,会跟他说,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学琴失为人间美事。 罗老先生让他想到了亡故多年的祖父。 当即咽喉胀痛,鼻腔酸楚,眼里蓄起了泪。 云大族老长叹了一声。 大抵他是小人之心了。 这回,殿下还真是对的。 “殿下,饮下这碗有着罗老心血的安神汤吧,对你的身子好。”云:“莫要辜负了罗老的一番心意。” 楚月则把安神汤收起,以精神之力在元神空间凝聚出了神农鼎。 安神汤俱入神农鼎,炼化为了赤红的丹药,悬于幽暗的长空,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很快,那些从楚凌身上汲取掉的血色经文,如一阵阵的风化作千丝万缕涌来,围聚着血色丹药并浮。 “既是老先生的心意,当要好好保存,才不叫辜负。” 楚月心中稍稍计较,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了大族老问:“老先生,晚辈早在菩提之地的宗门时,就听说过云都有重阳、上元二老,打造兵器盾甲,堪称一绝。或许不是世间一流,但奇门遁甲,轻而易举,可是如此?” “重阳、上元二老,曾可是大名人。”云天翔道:“只是……” “只是什么?” 回答楚月的并非云天翔,而是长吁短叹的大族老。 “只是这二老,入狱了。” “入狱?” “灭人狱!” 灭人狱,位于云都最东边。 罪大恶极之人,方才会被关押在灭人狱内。 此狱之中,雷电血鹫之鸟兽,噬人骨髓。 风为刀,凌迟千千万。 雪为箭,白进红出身上无数窟窿如满天星。 天符文,地煞气,五马阵,可分尸。 阵连骨。 符文如穿针引线,相连人体的两百多个骨头和皮肉。 这样一来,哪怕千刀万剐和五马分尸后,还能恢复成原样的完整体,只是血肉早已千疮百孔,骨头在拼凑,且缝补灵魂。 楚月眸光微颤,袖衫之下的长指,微微地蜷缩起。 她的瞳往前看,只看到迷雾挡深渊,遮视线,隐约听风怒吼,大海在吃人。 第3230章 因为这人间有叶楚月 第3230章因为这人间有叶楚月 云大族老叹气:“上元、重阳二老入狱后,以元神、脏腑、骨髓,开启血祭之阵,从那以后,灭人狱,自成一世界,旁人靠近,精神力和躯壳都会被损伤。于是,前王将灭人狱封尘了。” “二老既是大炎城天机塔的人,又怎会被关在云都的灭人地狱?”萧离问道。 楚月亦是等待大族老的后文。 而后,颅腔内灵光一闪,蓦地问:“二老被关押在灭人地狱的那段时间,和罗家罗玲玲进入万象塔的时间段,是否吻合?” 云大族老看了眼楚月,笑了笑,“殿下是通透聪明之人,二老,曾是罗玲玲的忘年之交,跟着罗玲玲来云都的。罗玲玲出事的那日,二老就被关押在了灭人地狱。至于具体的情况,也不得而知。” 楚月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距离铃娘之死的真相又近了一步。 这二老,或许会是最为关键的转折点。 她甚至有种很强烈的直觉。 虞上元、风重阳二老,逼得灭人地狱不得不封尘,从此无人靠近,就是在等一个人。 一个能够破局之人。 楚月面朝大族老,两手作揖,稽首道:“请大族老,带叶某前去见两位老先生。” “殿下,老朽可没那能耐。”大族老笑眯眯道。 “旁人没有,云大族老自是有。” 楚月抬眸粲然笑之,“大族老雄韬武略,壮年之时功勋在身,携情怀游历试炼,有好生之德。既是一方出世的盾,也是一把闭世的剑。大族老以退为进,却不会坐以待毙,想来大族老也想知道罗玲玲和重阳上元二老背后的真相吧。” 大族老想要叹息,看着帝王那一张年轻的面孔,却是哑然失笑。 这孩子…… 真叫人热血了。 他这一把老骨头了,还如千里马遇伯乐。 大族老并未回答楚月,而是朝殿外去。 数步后,方才回首看,“殿下,走了——” “来了,老前辈。” “哼!老朽很老吗?” “不老不老,看起来和云家主一般大。” “……?”云天翔正震惊于楚月对大族老的了解,陡然间黑了一张脸,闷哼几声似有小情绪了。 云子君侧目,莞尔一笑,眉眼如温柔的风,噙有欣慰,心怀感慨。 原来,他们都不曾真正的了解过大族老。 在她眼里,大族老畏畏缩缩,喜欢躲在龟壳里。 大族老并无一个修行者该有的威严。 被逼无奈,那一双膝盖说下跪就下跪。 如她不懂大族老并无惊世才,却得到祖父一辈无数人的敬重和钦佩那样。 这个问题陪伴着她成长,直至今日才得以揭开。 大族老,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云家。 他从未躲在龟壳,他如参天大树庇护了云家好几代人。 却说云大族老和楚月走至了夜色之中的青云广场。 老人犹豫少顷便顿住了身形,问出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殿下,云都之人,多数瞧不起老夫,哪怕是同府族人。老夫一直想知道,殿下何故如此信任老夫?” “初雪那晚,殿下接子君去王宫,是为了缓和父女关系,也是担心冥王在摘星楼的事,对云府有所影响。” “此外,殿下也是为了通过云天翔拉拢云家,更是想保护云家,亦希望和老夫有所交情。” “这些日子里老夫一直想,殿下之才,正如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自是思虑周全,凡事都有原因,云都有才者并不少,何故执意老夫,又何故要将云家收入麾下来护着呢?” 大族老思来想去好些个日夜,都得不出个满意的答复。 君臣有别。 有些话,本该烂在肚子里。 但他想,他与殿下,不仅仅是君臣。 还是,朋友。 是忘年之交。 又兴许正因如此,他才对殿下的另一个忘年之交“罗老”心怀敌意,还以小人之心去揣测罗老。 思及此,大族老顿感羞愧臊得慌,老脸好一阵红。 “老前辈。” 楚月敛起神色,平静地望着眼前的老人,“你可还记得,当年万剑山有一人,其名云烈,便是如今剑星司的讲师隐老。” 大族老蓦地愣住。 楚月继而说:“那年,若非老先生,年少的云烈,逃不出那虎狼之窝吧。” 有些事,以及那不为人知的羁绊,是剑星广场唱响镇命歌,师父剑魂劈两半的时候,她才从那剑魂之中,得到了一些过往。 “这事……” 让大族老诧异的是,他做事不留痕迹,殿下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老前辈,当年,万剑山追杀他,是你把他送到下界去的。” 追溯往昔,大族老依稀记得,他让那孩子乘坐船只,游荡在海域,漂泊去无定数无归期的下界。 至于是下界的哪一个大陆,他亦不知晓。 正因如此,才能瞒得过万剑山的人。 这件事他都快抛诸脑后,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忘却了。 直到剑星广场的万象讲座,他才想到这一人。 见云烈不曾拜访自己,想来也是担心成了众矢之的,给恩公带来麻烦罢。 只是心中难免有些遗憾。 即便不能登门,托人私下传一句话,也让他好受些。 “老前辈,云烈为晚辈之师。” 楚月拱手,弓腰低头,“家师漂泊帝域凌天,为神玄学院的剑尊长老,对我有知遇之恩,且在晚辈危难之际倾囊相助,亦师亦友亦父,后亡于帝域的天空战场,两剑护徒,救我而西去。晚辈叶楚月,代家师与老前辈道一声迟来多年的谢,不胜感激老前辈的相助。” “云烈,西去了?” 大族老愣住了。 云烈若是驾鹤西去。 那—— 开设讲座的隐老,又该是何方神圣呢? 大族老只疑惑了一瞬,似是想到了什么,陡然震惊地看向了楚月,呼吸也随之加深,枯老的手掌紧跟着抖动了一下。 他激动的惊声问:“万象讲座之云烈,是殿下所扮?” “是。” “万剑山李太玄,是被你逼得穷途末路,噬其真身?” “是。” “佛月双道,诅咒讲座,是你苦心经营为剑星司拔地而起跟万剑山打擂台。” “是。” 大族老心脏猛跳,元神直呼受不了。 而在去往灭人狱的路上,还在楚月耳边感叹:“跟随殿下的人,旁的不说,这心脏可得要好。” 要不然,接二连三几个刺激下来,可不得西去找极乐么? 楚月瞧着犹如活宝般的大族老,唇角勾起了清浅的笑。 弧度淡淡,笑入眼底。 是了。 她费尽心思,要把云家收入麾下,想说服云天翔。 就是想在眼皮子底下护着。 师父人不在了。 所受的恩情,却是永世所在的。 …… 这会儿—— 湖心亭上。 那两位月下博弈的老人,怡然一笑。 “这灭人狱惨绝如此,若无重阳兄相伴,当真是度日如年了。” “上元老兄,这一局棋,到你下了。” 落子于棋盘的刹那,一阵光圈散开,似有强劲的风掀翻了波光粼粼的湖,露出了本来样貌。 符文铁链桎梏着每一个阶下囚,不人不鬼,业已崩溃。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湖心亭。 不过人间一地狱。 虞上元叹:“你我时日无多,可能见海神界的安定?” “能的,这人间本该河清海晏。” “何以见得?” “因为这人间有叶楚月。” “那该是有千千万万叶楚月。” 二老相视一笑,是同生共死几十载的默契。 “我们的这位王,来了。” 风重阳说罢,二老便看向了灭人地狱外的迷雾森。 紫黑雾透红。 月光乍泄,倒显得几许诡异。 道路错综变化。 年迈的老者那和新来的王,穿过噬人躯壳和元神的岩浆之风,不断地靠近了灭人地狱。 云大族老打了一把伞,伞上都是纵横交错的荆棘花,还闪烁着冷兵器般,机械的寒芒。 “这伞,是罗玲玲留下的。” 他解释道: “罗玲玲进入万象塔的前一天,将这荆棘伞,交付老夫保管,让老朽转赠给她的一个远方故人,但具体是谁,老夫不得而知。” “老夫早些年突发奇想尝试过,用这把荆棘伞来灭人地狱,不会被灼伤。” “但尽管有荆棘伞蔽体,亦只能到灭人狱外,至于能否进去,能否见到重阳、上元二老,就看殿下个人的机缘造化了。” “而且,从前就有传言,说二老早已经死在了灭人狱内。恰好二老又和罗玲玲进万象塔有关,殿下须得万分小心才是,务必保重龙体。” “………” 不知不觉中,不只是君臣,大族老当真像是个长辈般,细致入微关怀起了曾经最不愿意与之接触的新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树敌太多的王。 怕是不得善终。 却也不晓得从何时开始,看到那一颗赤子之心的信仰。 让他这老东西。 不再沉寂于府邸深处,竟也想过一回刀口舔血的好日子。 “我会的。” 楚月说罢,往前踏出了一不,看着血雾覆盖的灭人地狱,朝着东方拱手颔首道: “云都新王叶楚月,听闻二老喜爱美酒佳酿,特携上等好酒,来拜访两位老先生,还请共饮!” —— 新年快乐。 在这里祝愿大家平安喜乐事事顺遂。 2024。 更好。 ?? 第3231章 下贱与否,非这世道说了算 第3231章下贱与否,非这世道说了算 血雾覆盖下的灭人地狱,死一般的沉寂持续了许久。 那一头,并无人回应楚月。 一刻钟后,大族老喟然叹息,“殿下,回去吧。” 楚月又等了半个时辰,依旧无人回应。 次日晚上,大族老才睡下,就被楚月喊了起来,只得无精打采哈欠连连去往灭人狱。 一把荆棘伞,共庇护两人。 “小王叶楚月,见过二老!” 是夜,灭人地狱外的晚上,刮过岩浆热浪之风的那一刻,再度响起了同样的声音。 而回应的,依旧是无人回应的阒然。 年迈的云大族老侧首看着虔诚作揖的新王,叹了口气。 瞧这架势,殿下只怕要失望而归。 离开灭人地狱的途中。 他不解地问:“殿下,何必做到如此呢?” 楚月遥望着星夜,背后是灭人地狱的血雾天地。 沉吟了好久,方才幽幽回答道:“大族老,万象塔,事关罗家罗玲玲,牵扯风铃花,亦关乎到两位祭阵的战神。此乃海神社稷之危,不可放过任何的旁枝末节。” 大族老深深地看着那纤瘦高挑的身影,以及年轻的面孔流露出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眼神,在过去的岁月里,这孩子究竟经历了怎么样的苦难。 她竭尽全力爬出来,不是和苦难深渊融为一体,而是要开出一朵向阳花。 楚月继而道:“大族老,罗玲玲要你赠伞的那位故人,是她的女儿。” “女儿?” 大族老愣了一下。 据他所知。 罗玲玲尚未出阁,甚至没有心仪的男子,一门心思都扑在了修行之上,哪里会有女儿呢。 楚月看了看老人手中的荆棘伞,并不多言,眼里透着若有似无的苍凉。 当她查清真相的时候,会拿回这把母亲留下的伞。 她想,这伞定有玄妙之处。 铃娘既是神算师,又和上元、重阳二老为好友。 荆棘伞,定然不是普通的赠礼。 大族老则是云里雾里的,回到府上久久不眠,天要亮时去敲了云天翔的门。 云天翔瞧是大族老,登时清醒了不少,打起十二分精神,下意识以为要处理关乎全府的大事,哪知大族老怅然,凑过来低声问:“天翔,你说,殿下会不会过于疲惫,又遭受打击,出现臆症了?” “大族老,殿下出没出息臆症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老先生有些不太正常了。”云家主面色黑沉。 把忙碌了一天难得休憩的他喊醒,就是揣测殿下脑子是否有病? 若非亲眼目睹,他实难想象,这是沉着自持的大族老能做出来的事。 “有吗?” “嗯,很不正常。” 云天翔强调道。 大族老撇撇嘴。 回到屋中老人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到了傍晚方才有点困意。 只是才闭上眼睛,又被楚月喊去灭人地狱了。 顶着眼下一双乌青色的他,苍老的脸庞写满了对殿下的哀怨之色。 亦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扰人清梦之举着实不正常。 忽而觉得作为一个德高望重且优秀的老臣,太过于被殿下喜爱,虽让四方嫉妒,但有时也令自己懊恼呢,譬如此刻两眼无神出现在灭人地狱前的他。 “老先生没睡好吗?”楚月问道。 “近日少眠,难免憔悴。” “老先生当保重身体,无需日夜思量社稷之事,为国为民固然叫人钦佩,但身体乃人之根本,老先生应有所权衡。” “?” 老人闻言,嘴角猛地抽搐,心里头腹诽不知是谁非要自己作陪。 “殿下,放弃吧。” 大族老思量着自己作为殿下的左膀右臂,云都肱股之臣,自要好言相劝其三思,莫把光阴负在这没意义没结局的事情上。 一把年纪合该安享晚年的他,如老父亲般操碎了一颗心,精神气儿都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哪知灭人地狱内,宛若劲风般传来了一道带有空谷回响的声音: “来者,何人?” 大族老一怔。 楚月勾起殷红的唇角,浅金色的双眸泛起了光泽,眉间神采飞扬,端的是浓烈自信,便见她朝前踏出了一步,而后两手作揖,一如昨日,颔首之时朗声如霆,赫然道:“下界帝主,凡人道叶楚月,特来拜访二老,还请两位前辈一叙之。” 虞上元嘲讽的冷嗤了一声,“凡人之道?万族之中凡人最下贱,凡道相轻,凡人如草芥,汝可知?” “凡道蒙尘,下贱与否,非这世道说了算。” “那当何人说了算?” 虞上元步步紧逼。 未见其人,只闻其声。 却有凌厉之气如刮骨钢刀带起的锋刃从四面八方来。 直逼叶楚月! “殿下小心。” 大族老宽大的袖袍一挥,拦在了楚月的前方,双手结印接连闪光,带起阵阵蓝色光火,两手朝外侧挪开,掌心之间赫然出现了一方龙门盾。 盾开八方护楚月。 楚月立而不动,精神力集中,两眼炯炯有神看向了带起罡风的凌厉气息。 好强悍的精神力。 被关押在灭人地狱,遭受惨绝人寰的折磨,竟还有这般强大的力量。 思及此,金眸跃动着炙热的光火,满目都是期待和兴奋之色。 那一刹那,浑身上下,四肢百骸,流动的嗜血印子似欲动。 “轰。” 盾法破裂。 灰飞烟灭。 大族老还想挡在楚月身前,再显神通。 楚月瓷白如玉的手,却是缓缓地搭在了大族老的肩膀。 只稍稍一个用力,大族老便不得动弹如负万山。 老人回头看去。 却见楚月伸手接过了那一把悬浮于空飘飘兮的荆棘伞,且低语了一声,“老前辈,借伞一用了。” 大族老瞳眸赫然缩起,张了张嘴,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荆棘伞并无大用,目下只发现可畅通无阻来灭人地狱一条路,以伞敌对狱中二老,不亚于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下一个瞬间,大族老却是震撼到浑身僵住,脸上的神情,亦是在霎时间凝固住,呼吸随之猛抽了一口冷气。 沧桑灰瞳倒映出,万千锋刃如雨下,当真是人间地狱。 楚月执伞,将精神力注入伞中,无数荆棘冲出。 荆棘野蛮生长。 源源不断。 鲜红的艳彩,如从地狱河边抽出的横条,想要蔓延在苍茫大地的每一寸角落。 第3232章 一把荆棘伞,二老犹刀鞘 第3232章一把荆棘伞,二老犹刀鞘 大族老呼吸急促,这一刻只觉得被他珍藏多年的荆棘伞,仿佛是为叶楚月而生。 荆棘藤条似可通天落地。 血一样的红甚是刺目。 万千精神锋刃劲道刚猛袭来。 如滚石山崩,以摧枯拉朽之势。 楚月执伞漫步此地。 步履平稳,优雅相宜。 伞微倾,半抬眸,慵懒间便能见得无数的威压犹若天塌。 杀气森森,势不可挡。 “主子,小黑来助你噜!!” 在万象塔压制之下修行的小黑瞧见楚月危险,顿时心急如焚,急忙掠出,要与楚月共同御敌。 怎奈他的身形才飞到半空。 沉睡休憩多时的小狐狸,睁开了那一双如宝石剔透亦如紫色海洋的眼睛,暗闪过锋利的光,小爪子一伸出,猛地一攥,小黑便仿佛被抓到了命运般的后脖颈,且直接被小狐狸丢了回去。 小黑不解地看过去。 小狐狸狭长的眼眸,深邃地注视着灭人地狱外的威压。 威压袭来,藤条汇聚为盾,护住了楚月和大族老。 “老前辈,小心了。” 楚月将大族老护在身侧,而后如鬼魅穿梭瞬闪,沿着荆棘藤条生长的痕迹,好似这天地之间最为浓墨重彩的一道红。 “轰!轰!” 雷霆霹雳之声震耳欲聋。 那些威压直接聚形为开山斧,斩断了血色藤条。 “殿下!” 大族老浑身紧绷,用尽全力喊道。 而让他诧异的是。 被斩断分裂的藤条,竟然都在快速生长。 似是不死不灭! 分裂后的荆棘,生命力顽强,生长的数量翻倍。 楚月的瞬闪步伐,配合这些荆棘,更是神乎其神,行踪难定。 “轰!砰砰砰!轰轰!” 万道威压破空而出,罡风齐发,似有毁天灭地之力。 威压齐聚一体。 虚空裂隙,暗光迸发,巨拳狰狞拥有恐怖如斯的力量,从裂隙之中伸出如日月。 一拳往下,直接以绝对的力量崩碎了野蛮生长的荆棘。 荆棘化作无数齑粉。 像是无端一场红雨。 而楚月的身影,更是在拳风之下消失殆尽。 直接化作了一道闪烁的血光消失。 就像是被高山崩塌之势给碾碎的一只蝼蚁。 大族老望见这一幕,双目血红,勃然大怒。 “虞上元,周重阳,尔等岂敢害吾新王!今不灭尔等,老夫怎配为人臣,怎配立于世间!!” 大族老滔天之怒。 双手结印再聚龙门盾。 盾如山,震四海。 大族老以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非要跟灭人地狱的二老拼个你死我活。 而就这时,虞上元在远处捋须一笑,“月帝若再不出来,云老兄可真要毁了这灭人地狱了。” 大族老皱眉,不知其真意。 随即错愕。 只见漫天分裂如红雨的荆棘之中。 一道身影,瞬闪而现,执一把荆棘伞,披那黑金龙袍,笑望着大族老,“老先生对晚辈真好。” 大族老何须聪明之人,只惊诧了一小会儿,很快后觉,反应了过来。 那虞上元、周重阳根本不是针对殿下,本意是以攻为实的方式,教导殿下习得这荆棘伞,几个回合下来,荆棘伞可攻可受可重组,甚至与瞬步的搭配堪称是天衣无缝之绝顶。 他早该明白看清的,只是关心则乱,真怕殿下有所损伤,方才灯下黑,未能看个清楚彻底。 只不过—— 殿下与荆棘伞这样的相得益彰,又有灭人地狱二老的认可,岂非就是当初罗玲玲所说的那一位亲人? 难不成殿下是罗玲玲的孩子? 饶是云大族老这等人,都很难猜透其中的关系。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殿下应当有两位母亲孕育。 怎么都和罗玲玲没关系才对。 “二位老先生,云都内忧外患,危在旦夕,还不愿与叶某相见吗?” 楚月执伞,双足稳稳当当落在了地上。 灭人地狱里头传来了二老的笑声。 只见岩浆热浪聚集而成的屏障,如一闪通天压地的门,一分为二,朝两侧缓缓地移动,逐渐映入眼帘的是灭人地狱之景。 湖泊澄澈清无鱼。 远方山影画轮廓。 中央一方博弈亭。 亭内有二老。 正是虞上元、周重阳,两位销声匿迹许久,曾也于鼎沸之中巅峰过的两位兵器锻造师。 虞上元侧目,朝二人笑,“几十载来无人进入灭人地狱,二位贵客贲临草舍,自当厚待,只是我们二人在业已阶下囚,无当年春风得意时,礼数不周,还望月帝和云家老兄海涵之。” 大族老左看右望,深感诧然。 这灭人地狱当是血腥惊悚之地。 充斥着腐肉的恶心味道。 还有叫人背脊发凉毛骨悚然的阴森之风。 但眼前所见乃别有洞天,宛若世外桃源般的风水宝地,阶下囚的二老沐雪临风看日升月落几十载。 大族老实属震惊。 这和他以及世上修行者们记忆里的灭人地狱截然不同。 乍然看去,二老难掩鹤骨仙风,翛然超俗。 “月帝,云家老兄。” 周重阳复又开口道:“我们二位,尚有急事需要处理,暂且稍等一二。” 正当大族老思考着二老要去处理什么急事的时候,就听见雷声轰动从天上来,每一次的巨响似要鼓荡耳膜连着灵魂都要颤动。 便见血鹫以一双锋刃铁爪撕裂了长空,露出了浮现嗜血幽光的眼睛,周身羽毛都是用雷电淬炼而成。 两只雷电血鹫朝湖心亭掠去。 二老面带微笑,笑望着雷电血鹫。 雷电血鹫在彼此的眼中无限放大。 近在咫尺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缠绕着雷电的喙,啄掉了二老的眼睛。 血溅当场,湖水翻涌,岁月静好顷刻间不再,化作人间炼狱。 无数雷电血鹫盘桓于高空。 啄其眼瞳,再顺着眼瞳食其骨髓。 四面狂风割裂老人的躯壳。 大雪如万剑穿心。 白色的雪花落在身上就是密密麻麻的血色窟窿。 体内有阵法符文相连着全身两百多个骨头。 让他们分裂,又重组。 如楚月手中的那一把荆棘伞。 这一幕,深深地刺激着楚月。 而让她和大族老同样深受震撼的是,身体在被循环分裂吞噬了不知多少次的此刻,两位老人的眼睛俱都成了血窟窿,却是略微低头,遗憾歉然地道:“抱歉,惊扰了两位贵客。” 大族老见状,很不是滋味。 他无法想象,这世上竟然有人,在经历了不可计数遍的苦痛后,分裂凌迟周而复始几十载后,竟还以温和慈善来待人,那是怎样宽大如海的胸怀,又是怎样不屈的精神和意志。 雷电血鹫翱翔一周,去而复返,又要去啄周重阳的眼睛,以眼部窟窿来吸食骨髓。 即将扎向周重阳眼睛的刹那。 寒芒闪烁。 一道黑金身影骤然而至。 楚月手握天罡刀,直接斩向了雷电血鹫的喙。 雷电啄到天罡刀。 雷霆和闪电通过刀刃自楚月的臂膀游走到了全身。 楚月浑身疼痛,虎口先是发麻,而后震痛如同裂骨。 一阵阵的彻骨之痛如海的浪涛席卷而来。 倏地! 楚月发现,她的天罡刀,竟更加的牢固锋利了。 这雷电,竟有锻造兵器的效果? 要知道。 世上的兵器,多数都是固定的。 唯有开智后的兵器,拥有器灵,才能随着持有者而进阶。 楚月心脏一动,随即拿出了青烟刀,斩向了啄向虞上元的雷霆血鹫,一阵噬骨的疼痛过后,青烟刀的韧性和锋利程度便随之增强。 有了这个发现后,她呼吸一窒,眼微热,诧异地看向了天穹的雷电。 这意味着…… 世人闻风丧胆的灭人地狱。 或许会成为海神界最强的锻造兵器之地! 若有雄兵百万。 有凶兽战友。 还有锋利称手的兵器。 那么,海神界半数将尽入她手! “月帝,你手上的这把荆棘伞,多年以前,吾与上元老兄,辅铃主锻造而成。是时候,让它出世了。” 周重阳说:“月帝习得姜君所悟之双刀斩,天罡、青烟两把绝世好器,常年佩戴,倒是少了两道刀鞘。若有月帝诏令,我们两位,愿为之刀鞘。” 好多年了。 他们啊。 终于等来了玲主的孩子。 「玲主,你可看见,这个孩子,比你当初所描绘的还要优秀。」 第3233章 毕生心血再逆推,楚帝要加餐 第3233章毕生心血再逆推,楚帝要加餐 楚月闻声,眼眶微红。 二老经受灭人狱之苦,在一次次的分裂重组后,早已习惯使然。 这苦痛,将他们锻造成了这世上最为宝贵的刀鞘。 世人往往只在乎刀之锋刃却忽略了刀鞘的作用。 虞上元缓声说:“玲主进万象塔前,自知九死一生,将荆棘伞赠给云家老兄。她出事们,我们二人被围追堵截,既是死路一条,想绝地逢生,就要破而后立。于是,佯装被捕,进入灭人狱后,开启血祭大阵,斗转星移的多年,血祭大阵可用来锻造兵器,尤其是荆棘伞。” “二位老兄,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大族老急不可待地问。 “玲主实力过人,神算天下,早年召集英勇之辈,进入大炎城天机塔,想谋一番皇图霸业。哪知那天机塔是虎狼之地,徒有其表,不过虚伪至极。我等想要分离独立,却只能受制于天机塔连自由都没有。铃主自出生起就身中剧毒,她算到海神界气数已尽,而自己时日无多,既与天机塔志不同道不合,又不能独立开来。” “于是,她用时八十一日,打造重器荆棘伞,且把毕生心血融入了荆棘伞。” “她知云家老兄是谨慎小心之人,又心怀良善,便将荆棘伞私下托付给了云家老兄。” 楚月深受震撼,内心如倒海翻江般,情绪久久难以平静。 而大族老更是怔愣住了。 他忽而想起了一件事。 尘封已久之事。 久到若非今日偶然,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当初我救助云烈,亦有罗玲玲的指点,二位老兄,这其中可有我未曾悟道的玄妙之处?” 楚月猛地看向了大族老,双手微冷,猛地颤了一下。 虞上元身体被锋刃割裂,大雪穿心,两只眼睛剩下了空洞血腥的窟窿。 笑时,却有仁和之风。 既有道家儒雅,亦怀佛祖割肉喂鹰之时的慈悲。 他笑着说:“神算之术,观二十八星宿,接天连地,可谓是窥测天机,多窥一份天机,自我厄运就会增加。铃主生前最后一卦,便是算得,她的孩子、万剑山云烈、云都云家大族老,俱都有灭顶之劫。” 大族老深吸了一口凉气。 他很喜欢罗玲玲那孩子。 他知晓罗玲玲是妖孽般的天才。 却不曾知道,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罗玲玲竟然做了这么多。 而虞上元的话,更是证实了大族老前边的猜测。 殿下叶楚月当真是罗玲玲的孩子。 一个,未曾逢面的女儿。 在很久以前,就殚精竭虑,布局谋划,就希望她的孩子能够逢凶化吉,哪怕如秋蝉不逢凛冬,不再相见。 大族老看向了楚月。 年轻的女帝,在风雪之中背着两把交错的刀,手握荆棘之伞,低垂着眉眼,谁也不知此时此刻的她正在思考着什么,风很大,雾色渐浓,女子眼梢似有泪痕,却看不真切。 虞上元继而开口之际,楚月打断了他的话,接着说: “故而,她不经意提醒大族老,相救万剑山云烈,使得云烈在许多年后,与我相逢。如此,我和云烈、大族老的羁绊已定,当我来到云都,当我得知真相,我敬大族老,护云府。同理,大族老亦会辅佐于我,不再是小心精神,愿为我展一回锋芒。相辅相成,破三劫。此外,我还能通过师父云烈,知晓万剑山的不堪,提前布局,多加提防,免遭日后之祸害。我得荆棘伞蔽体,有二老前辈为刀鞘,还有这灭人地狱为我打造海神界上流之兵器。至少,我不是孤身御敌,就算此局再难,我亦有破局之力。” 楚月声音低沉而哽咽,红了一双眼,缓抬眼帘看向了这本荆棘伞,仿佛在母亲的庇护之下。 母女俩是彼此的心结。 月台被弃,恶鬼之说。 曾在无数个孤寂冷清的夜里,如万劫不复般折磨着她,让她的精神扭曲,灵魂撕裂,数次抽枝发芽出了名为阴翳的藤蔓,却又生生地斩断想走一回正道之路。 她哪是生来大义,她哪能时时刻刻济世救人,不过是无数次的挣扎、彷徨和崩溃之后立地坚定如钢铁。 善恶一念间。 一念定乾坤。 苦厄加餐,劫难为剑,她横眉俯首始终愿做这凡人之道的第一流! 大族老望二老,转而又看楚月,心底的震撼无法言说。 他问:“铃铃怎会一出生就被人下毒,下毒之人,又是何方神圣呢?” 周重阳微微一笑。 “月帝,你可谙得此意?” “铃娘之毒,乃风铃花的种子,此毒,无解。” 楚月闭上了眼睛,“在她出生之时,就埋下风铃花的种子,在未来有需要的某一日,生根发芽,她就是风铃花的容器。但这还远远不够,要彻底剥夺掉她的生命和灵魂,五脏六腑都用来滋养风铃花。 我想,云都之局,风铃花之局的背后推手,都是给铃娘下毒之人。 看来,风铃花开的那一日,我亦不能幸免。 按照大族老前头所说的逆推之法,如若冥王之死是一个局,目的就是让我收服万象塔。 那么,是想要我……” 她的声音很低,在这灭人地狱,却有着极强的力量感。 尚未把答案说出来,就见虞上元、周重阳还有云大族老三位,一并说:“荆棘容器!” 罗玲玲是风铃花的容器。 那么,万象塔就是荆棘的种子。 日后有朝一日,她会沦为和罗玲玲一样的下场。 她的身体都是荆棘花。 虞上元、周重阳满面的严肃凝重。 二老张了张嘴,复又喟叹。 “那这样说来,罗玲玲锻造荆棘伞,赠送给殿下,岂不是正中下怀?”大族老震惊。 如此一来,岂不是都在局中。 罗玲玲图谋一场,反而是给敌人助阵。 使得楚月更好成为荆棘容器。 不管万象塔还是这把伞。 都是在推波助澜。 “殿下,此伞,不可用了。”大族老惊恐。 若说从前,他不希望叶楚月亡故于此道,是担心云都满城之命。 那不知不觉有着深厚感情的现在,是纯粹担心这样的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之后生的死活。 “若是不用,便意味着,月帝察觉到了冥王之死和万象塔,打草惊蛇,反而寸步难进。” 虞上元说话时,生命之隔的符文阵法使得他的身体在缓慢地重组。 裂开的地方闪耀着绿光,如万物复苏之时的新鲜绿植于新雨下! “但若是使用此伞,月帝又有万象塔如同荆棘种子,后患无穷,更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这般被动,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是步铃主的后尘。” 周重阳叹了口气。 背后的这只手,太大,太危险了。 又藏于黑暗之中。 无形去推波助澜。 使人悬刀而苟活,步履维艰,实难见黎明破晓之希冀。 “大族老,上元、重阳两位前辈尊长,此番何不逆推一下。” “月帝(殿下)的意思的是……?” 楚月勾唇一笑,云淡风轻执伞而立。 她垂眸,看这灭人地狱。 沉吟稍许,便含笑朗声道:“如若铃娘知晓对方要让我成为荆棘容器呢。” “怎么会?”周重阳的声线难得有起伏,略微惊了一下,“你是铃娘的孩子,她明知山有虎,又怎会亲自打造荆棘伞来害你呢。我们二位,是铃主最信任之人,铃主不曾告知。” “连二位都能瞒得过,才能瞒过背后之人。” 楚月拿起收拢的荆棘伞,直接贯穿了自己的腹部。 她的背后,展开一双荆棘羽翼。 寒风呼啸、震荡,猎猎作响。 刹那间,整个灭人地狱都爬满了荆棘。 “若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么,叶某想选择第二个结局。” “路的尽头,合该我叶楚月说了算。” 她嗜血一笑,龙袍在翻动,“万象荆棘,当奉叶某为主。” 荆棘容器? 不。 是楚帝在加餐! 第3234章 真元天罡,弃星遁入凡,昂首东望,三十六地煞 第3234章真元天罡,弃星遁入凡,昂首东望,三十六地煞 荆棘伞剑贯穿楚月腹部的那一刻,鲜血狂涌而出,湿了龙袍,染红了血和红。 一道道长满倒刺的藤条,自腹部开始,缠绕丹田、仙根、魔花、五脏六腑和四肢百骸。 荆棘花在她的体内,竭力地绽放。 犹如当初万象塔之中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罗玲玲。 血色的藤条。 痛苦的倒刺。 她悬在高空之上,笑得极端又癫狂。 万象塔在她的元神宛若种子般生根发芽,无限地伸展。 “公主!”叶嘤嘤在其臂膀深处,月族图腾之地,睁开了一双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 藤条没过此处。 如大海倾覆城池。 “好,好多的荆棘。” 小黑睁大了眼睛,浑身僵住。 陈苍穹、轩辕修二位稳而不动,依旧盘膝在修行。 十万阴鸦不停歇地跑圈。 就连龙骜都在努力地修炼。 朱雀和小魔王严阵以待,不仅不见惊恐,眼睛里还有无穷的战意。 小黑怔住。 这都是一群怎样的人。 每每如此,他都会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 宛若一本神秘古老的天书。 下一页永远都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在等待着他。 一条条荆棘覆盖了神农空间。 血色的四方天地。 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荆棘藤条,犹如毒蛇爬向了小狐狸。 小狐狸缓缓地抬眸,猩红有倒刺的藤条似是瑟缩了一下。 随即便见他心神骤动,身下出现了淡淡的神光,汇聚为光阵,浮现出晦涩难懂的复杂符文。 光芒涌动,化作万千道利刃直奔荆棘藤条,将其牢固地定住。 他和楚月,于这躯壳,一内一外,共同稳住了荆棘。 相当于是陷入了僵局。 空气之中,流动着血腥味。 墨发狂舞。 她垂着眼皮,满目邪肆地望着贯穿自己腹部的荆棘。 三位犹若谋士般的老人,俱都惊愕。 谁也没想到。 楚月会这么做。 “殿下!!”大族老忧心忡忡,“何故啊?!” “看来,我们分析的很对,万象塔确实是荆棘种子。” 楚月唇角溢出了一缕鲜红的血迹,衬得她这一抹笑容,格外的妖冶。 灭人地狱的三位老者无不是震惊。 确实! 先前只是推测。 云都危矣。 事关重大。 决不能只靠推测分析去行事。 楚月这样做,几乎是证实了方才的结论。 但—— 既得知那背后之人想要一个荆棘花的容器,常人只会想阻止,决计不会如楚月这般直接加速到了结局。一个差错,那可就是成了荆棘花盆栽肥沃滋养的下场。 目前楚月虽然有本事稳固住荆棘,还没彻底地沦为容器,但想要成为荆棘的主子,将其吞噬如对盘中餐绝非易事。 “月帝,你想做什么?”周重阳问。 虞上元和大族老俱望向了她。 在她继任云都王的这段日子里,在座三老都是见证了她的成长和手腕,固然有时会因赤诚之心和年少轻狂而无畏,但老多的是章法出奇行事老练势必有决策,尚未到穷途,就用这极端手段,怎会一直僵持? 楚月咧着嘴角,笑容到了极致,似是透出骨子里的倔强,尽写在眉眼之间。 她低低地说:“真元天罡,弃星遁入凡,昂首东望,三十六地煞,助本王破此局!破!” 沉声如闷雷。 似洪钟响动。 她一脚凡人之道踏长空。 苍茫大地开裂隙。 地煞之气直冲向了她。 一阵阵紫黑聚烟的地煞气沿着她腹部的伤口,追踪着荆棘藤蔓生长的方向而去,互相罗织,既是敌对,又如红炉雪般相融。 与此同时。 楚月犹若一道流光迸射而出,掠到了灭人地狱最中央的位置。 精神之力和真元之气旋飞。 鲜血刺激到了这一方天地。 上百只雷霆血鹫直奔楚月而去。 一个个尖锐的喙恨不得分食其骨髓。 大雪锋利,万箭穿心。 狂风割裂,一如凌迟。 阵法符文,环绕着她作疾风飞。 那些无穷尽堪称恐怖的力量全都砸向了她。 她在雷电光芒之中肆然一笑。 “老夫懂了!” 大族老激动地拍大腿。 虞上元、周重阳二老亦反应了过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周重阳惊声道:“好精妙玄乎的想法!玲主好一盘瞒天过海伏脉千里的局,连你我都瞒过了。”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 就在云都灭人地狱,造就血祭大阵,用来锻造兵器。 既符合二老锻造师的想法,又能避世几十载。 而这把荆棘伞,是在他人眼皮子底下锻造。 后转送给了云大族老。 目的就是为了让执伞者,锻造出一把好兵器。 但荆棘之道,正合背后凶手之意。 其居心就是要把叶楚月沦为荆棘的容器。 就算楚月拿着这把荆棘伞在此地锻造出最强悍的兵器。 那又如何? 荆棘伞,越强悍。 就意味着,她这个容器,就越是薄弱。 这把伞不是她的兵器。 而是她的灾厄。 这俨然是一个死局。 更何况如今依旧敌暗我明。 想要绝渡逢舟暗室点灯,唯有背水一战,釜底抽薪方可反将一军! 那就是,吞并荆棘,以身为兵器,在这血祭大阵之中被锻造淬炼。 荆棘惶恐。 她便为主。 而且,锻造之下,她体内的各类气力,譬如龙族血脉、万兽之骨、血鬼之道诸如此类便会像是浇铸打铁般,更加的融合密切。 这样一来,荆棘就会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最拿手的兵器。 恰恰好破了此局。 罗玲玲早就想到了这一步。 她瞒过了所有人。 她知道。 她的孩子会懂。 因为她的女儿,经历过人世的艰辛,没有父母的庇护和无忧无虑的童年,如那荆棘花拥有顽强的生命力,在任何地方都能野蛮的生长。 这样的孩子,怎么会是荆棘花的容器呢。 她自身就是荆棘。 这血祭大阵根本就不是为了荆棘伞而准备的。 是给楚月的。 只不过其中的苦痛,相当于要在同一时刻保持极度清醒的同时遭受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万箭穿心的酷刑,说是十八层地狱也不为过。 虞上元和周重阳想不到这一步棋的后招,还是因为,不觉得罗玲玲会用血祭阵法来淬炼苦寻了半生的女儿,但事已至此,不得不为之。 又或者说。 她知晓她的孩子,是多么的强,不惧这苦厄摧残。 正如此刻的叶楚月,龙袍破碎,荆棘为翼,纤纤身影悬于高空眼梢泛着红,似是而非的乖戾邪肆,更有顶天立地之韧劲,连眉峰都不皱一下,居然睁着眼睛直面这无尽的痛苦,笑着等待看这风雨如刃。 力量冲击了她的身体。 犹如浮萍摇摆。 小狐狸的神光。 舍利子的佛辉。 还有血色经文和咆哮的怒音。 翻腾如海的诅咒来自无量无垠深处。 那些在她体内扎根的荆棘,原是如草树不惧疼痛的,但和楚月相融后,便如同开了人智会有竭力地疼痛感,意志力却不如楚月之强。 此消彼长之下,自是沦为楚月的一部分。 只是在此前,楚月还要经历无数遍的苦痛。 下一波攻击袭来。 势必让她浑身不得完全,不再是一个整体。 小狐狸眼底深处猩红如血,自神光掠出,和她一道承受。 而在四面八方之气力攻击来的那一刻。 楚月腹部的荆棘伞,汲取足够了血液,泛着几许蓝色异彩。 然,下一个瞬间,楚月全力以赴,道道令人发憷的攻击并未袭来,只见一把油纸伞,撑在她的头顶,眼前一人乃略微透明的残魂之状,身穿水蓝长衫,执天青油纸伞,背对着她将血祭大阵的攻击全部吞下。 楚月望着她的背影,心脏猛地一动,适才不惧天地之无畏的眼神,转而发红,呼吸稍窒,颤声语: “阿——阿娘?” 第3235章 母亲的灰烬只余那一抹天青 第3235章母亲的灰烬只余那一抹天青 楚月从未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得见阿娘。 哪怕是一缕残魂。 竟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那一把天青油纸伞,仿佛是相隔时代的天堑追溯着时间的遗憾,方才来为她遮风挡雨,抚其心结。 水蓝长衫在狂风之中涌动,瘦弱纤细的身影,挡去了雷霆万钧和风雪如刀。 那身影迎面朝向攻击,只颤动了下,残魂裂开了一道痕迹。 “玲主!!” 虞上元惊呼。 周重阳愣住。 大族老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楚月泛红含泪的双眼,倒映出血色混沌间凌然而立的那一抹水蓝。 在她的注视之下,罗玲玲一寸寸地回过头来。 适才面对灭人地狱血祭大阵叫人生不如死的攻击,她孤魂野鬼状依旧是波澜不兴,而在看到楚月的顷刻间,眼眶湿润,泪流不止,神情温柔如水,因久经风霜后而沉淀到海纳百川之浩瀚的眼神,这会儿在广袤的天地之间只能看到那经年才遇的孩子。 “小月。” “阿娘在哦。” 她对着楚月笑。 无数攻击锋刃,犹若乱舞的飞沙走石偏又有序狂猛地砸在了她的背部。 残魂,又裂一道痕。 她抬手,似乎软玉柔荑,想要擦拭掉楚月眼梢的泪痕,却偏生碰不到那鲜活。 “小月乖。” 罗玲玲泪流满面,笑着低声轻吟,“别害怕。” 接踵而来的雷霆血鹫啄她的脊背。 大雪倾盖,万箭贯穿她的身躯。 她自巍然不动。 “不,不!” 楚月就要去拦住,却被荆棘缠绕。 罗玲玲的残魂自荆棘伞而出。 她越挣扎,就越是伤害玲娘。 仿佛是猜想到她的激动和挣扎,就早有准备般。 “小月,对不起啊,阿娘丢下过你。” 她苦心经营,走遍山川只为寻一抹红。 不是想要重修母女的深厚感情。 她只想道一声抱歉。 彼时,她神算有限,且楚月的命格难算,耗尽精力才算出楚月、云烈、大族老各有劫难并有着宿命般的羁绊。 此外还要和天机塔斗智斗勇,实在是无力回天。 更何况她生来就身中风铃花种之毒。 时间的流逝只会让她成为残躯。 不得已下,正如风中烛的她,谋划一场,设局博弈。 她想见一面她的孩子。 走过刀刃悬崖峭峭。 任由风铃花在她的体内生长,汲取着她的血肉。 哪怕暗无天日生命永堕。 只要一面,足以慰平生。 “我知道,我都知道。” 楚月颤声说,悲伤的情绪涌聚胸腔,血液流动滞缓,心肺都在跟着疼痛,喉咙鼻腔更如灌入凉风还同时有钢刀割裂般的疼痛。 “阿娘,我会破此局的,给我一点时间就好,你的身躯没人动,不会有事的,我能找到背后之人。阿娘,你看我,我身强体壮,我能抗下这些,不怕的,我的路不孤独,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我遇见了一只狐狸,他很好,我们有个孩子,叫做叶尘,现居于龙吟岛屿,陪伴在龙祖的身侧。阿娘,那是你的外孙,你若见到他,你一定会喜欢他的。阿娘,让我来,好不好,我长大了,我不是从前的孩子了,我能独当一面了,我已是云都王了。” 楚月言语急促满目都是猩红之色,声线颤到唇部都跟着一同抖。 母女连心,算了一道去。 只是楚月不曾想过,母亲为了见她一面,为了庇护她,竟还藏了残魂在荆棘伞之中。 她难以想象,在那样险象环生举步维艰的危险局势之下,罗玲玲究竟是怎么做到去统筹全局的。 在她有所怨恨,心怀不满的时候。 远方的母亲,一定过得很苦吧。 “小月长大了,可顶天立地了。” “但是小月,你是阿娘的女儿。” 罗玲玲柳叶眉,瑞凤眸,低头垂首,别样温柔。 她执伞,天青挡风雨。 她低头,在完全没有触感和碰不到的情况之下,轻吻女儿的眉间。 而后,灭人地狱血祭大阵的无数攻击汇聚一体,直接崩到了罗玲玲的身上,她如断裂的荆棘,漫天的蓝光和血色交织,破碎在楚月的眼前,就留下了一把油纸伞。 残魂崩碎的那一霎,罗玲玲看见了元神空间之中,想用神光护她们母女二人却被她用仅剩残魂之力所阻挡的小狐狸。 那只狐狸毛茸茸的,看起来如狸奴一样柔软,毛发很顺,很特别,紫棠为色,彰显出不羁的高贵。 尤其是那狐狸的眼睛。 竟是难得的纯粹。 “小月的狐狸,可真好看啊。” “轰!!”她破碎,只在楚月的耳边,带着寒蝉终见冬的释怀,笑着留下了一句话。 “阿娘!!” 楚月歇斯底里地喊,她往前扑去,只拥抱破裂纷飞的灰烬,斑驳的火光与神圣晶莹的水蓝光点漂浮在这混沌之中。 纵然伸出手,也只抓住了一片火辉蓝芒互相交缠的灰烬,她小心翼翼地护着,源源不断往外流出的泪水顺着流畅分明的脸庞轮廓汇聚在了下颌逐渐地往下滴落。 “铃主……” 虞上元、周重阳的心情久久都不能归于平静。 血祭大阵阒然无声,回归到了最初的状态。 贯穿楚月腹部的荆棘伞,被楚月的血液侵蚀,直到互相融合、治疗愈合—— 悬浮在其头顶上方的天青油纸伞,被楚月脊背的荆棘羽翼抽出的红色藤条所缠绕,形成了一把新的荆棘伞,彻彻底底臣服于楚月的兵器。 楚月跪在长空,双手捧着母亲的一片灰烬。 她泪眼婆娑,掌心捧着灰烬,轻轻地贴到了自己的面庞。 如是。 宛若幼年时,被母亲轻抚面庞。 一滴泪,划过眼梢没入母亲的灰烬。 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很久,很久。 小狐狸出现在她的身旁。 一件黑金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龙的狰狞威武与她此刻的悲凉脆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狐狸就这样陪伴在身侧。 此刻无声胜有声。 …… 罗玲玲在那个四处都是高楼大厦和科技文明的时代,是芸芸众生之中最普通不起眼的女人,曾自诩失败,家庭不幸,婚姻不好,遇人不淑,难得善终。 她本不是天生的谋士,失败和苦痛的沉淀,对孩子的执念,让她纵横捭阖于看似安定的乱世之中,为女儿求一线生机。 不为旁的。 只一声。 母爱如山。 女人,是伟大的。 第3236章 别这样,我害怕 第3236章别这样,我害怕 楚月脸颊的灰烬,与肌肤相亲的刹那,似能听到那已消散的心声,似是自四面八方而来,永久地回荡在楚月的耳侧,任尔狂风如泣如诉,难以消弭。 「小月,妈妈不好,将世间险恶,焦虑抑郁,俱发泄给了你。故那年月台,弃你如草芥。」 「后如浮萍,风雨飘零在海上浪潮,既如困兽,怎敢再为你软肋。」 「今朝寻觅半晌,如寒蝉凄切,吾心甚暖如东升之阳。」 「盼再见,更盼你安好。」 「还好,还好——」 「有人陪你身侧做战友,有父母亲人疼爱你如珍宝,有孩儿乖巧懂事在龙岛,有爱人长相厮守至死不渝。真好,真好。」 「世如浪潮,人似尘埃,来去匆匆两云烟,殆尽人世间。吾儿小月,勿念。」 楚月披着宽厚的大氅泪流不止。 泪水打湿了脸颊和掌心之间的灰烬。 那些来自于母亲的心声,如一封信,字字肺腑,真情实感。 她心疼痛如被钢刀猛插绞动,眼底凶狠更胜从前。 既承载着母亲的希冀,是用玲娘用命拼出来的一条路,那这一战,只能赢,不能输。 楚月小心翼翼地收好了这一片蓝火灰烬。 蓝火灰烬斑驳着赤红的光,隐隐可见风铃花的痕迹。 烙印在了荆棘伞上。 她收拾沉痛悲恸的感情,拖着沉重的身体,徐徐地站起了身子,望向了亭上的两位白须老人,作揖颔首道: “晚辈叶楚月,请二老出世,入万象塔,为晚辈锻造云都御敌的兵器。” 天梯论剑前她还能使用一次万象塔。 精力有限。 次数亦有限。 因而,这次不是让人进去修炼一年。 而是要把剩下的价值,都压榨在兵器盾甲的方面。 小狐狸一言不发,既用神光之力治愈她的身体,同时浮在长空和她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行礼于二老面前,未曾有半点的怠慢,神情眼神格外的敬重。 周重阳、虞上元互相对视了眼,眉目凝重,朝楚月作揖稽首:“月帝命格帝星,东方紫气,此等便是折煞我们两个老东西了。当年追随玲主,畅快淋漓,不得已方才分别。如今得遇玲主之女,此乃天眷之福气,势必会跟随月帝破此局。” 楚月抬了抬眼皮,露出了赤红如血的眸子,真挚而虔诚的低声说:“风铃花事关海神界的界面压制,干系到芸芸众生,两位老前辈身先士卒,承几十载的苦痛风轻云淡,此乃大义,乃豪杰英雄之作为,两位担得起这海神界任何一位修行者的礼。更何况,两位前辈和母亲罗玲玲是生死之交,何谈折煞?” 这一番话,使得两位老先生心情略有波澜。 雷电鸟吞噬骨髓。 风雪穿心裂其躯壳万万遍。 不曾觉得苦过。 不曾皱一下眉头哼一声怨。 唯独期盼了多年的人,走到他们面前,道出他们的辛苦,方让人觉得心脏柔软,灵魂也为之触动。 若说先前是身为局中人必须要这么走才等楚月,才愿追随新主。 那现在便是打心底里的认可,愿披肝沥胆抛一回头颅。 “月帝放心,有我们二人在,自会打造出让月帝满意的兵器。虽不能比肩神兵神器,但也够兵临云都者吃上一壶了。” 虞上元意气风发,眼睛里有着光彩,血液在狂热。 大族老似是回到了青年时期。 血气方刚。 满脑子的信仰和英勇。 想和这波谲云诡的险恶人世厮杀一场痛快。 楚月将在上界白家老祖那里得到的苍雷百烈脉拿出,递给了二老,“二位,可否以此铸造兵器。” “绝佳!”周重阳道。 大族老怔愣,“这不是云都早些年前一夜蒸发消失不见的苍雷百烈吗?殿下从何得之?” “上界,南海羌笛一族,白家之祖。” “呵呵呵。殿下真会说笑。” 大族老摆了摆手,以为楚月是故意缓和氛围,脑子根本转不过弯来。 甚至心里还想着这若是殿下从南海羌笛一族老祖手中得到的,那他这糟老头子说不定还能跟月族的祖女沾亲带故呢。 楚月不言,开启万象塔,将灭人地狱和血祭大阵放入了万象塔。 万象塔虽为荆棘花的种子,但因玲娘的布局,既破了荆棘之局,还保下了万象塔,后有大用。 于是,在这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狂风猎猎在旷野,吹动着树梢枯枝沙沙作响,碰撞间在浓雾之中远远听去如鬼哭狼嚎,叫原就胆战心惊的过路之人毛骨悚然更是不敢迈开腿往前多走一步了。 路人驻足惶惶到了天命,借着黎明之光斗胆前行才看出那异样,惊愕之余高呼: “灭人狱不见了!” 是的。 灭人地狱,在一夕之间凭空蒸发了。 谁也不知,去了何处。 这成了云都最热闹的话题。 却说云大族老,在昨晚回到府上躺于床榻,依旧是翻来覆去难免。 天光亮起白蒙蒙,迷迷糊糊睡去。 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云大族老猛地睁开了眼睛,似有流光闪烁。 “大族老,大族老。” 云天翔毫无礼数之分,直接破门而入,满面激动宛如找爹的孩子,“灭人狱出事了。” “等等——” 然而,大族老丝毫不在意他所说的灭人狱之事,猛地伸出了一只手,五指合拢,掌心朝向了云天翔,苍老的面庞流露出了沉思之情,皱眉深锁半会,随即看向了云:“南海羌笛一族,白家老祖白惊鸿,大楚皇子楚御辰之死,女剑院剑雨阁落九筝之纷争,临渊关无间口人屠宫唯一的公主,乃朝华公主。” 大族老一惊一乍,腾地一下站起来,眼睛发直又发亮,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藏,暗恨自己后知后觉这会儿才想通。 “老夫知道了,老夫知道了!” 临渊关一战。 惊了洪荒域。 那惊世的龙,朝华公主,就是他家殿下啊! 大族老两眼下的乌黑愈发明显了。 合该疲惫之躯壳,此时却是神采奕奕,似能出门去打虎。 大族老翻身下了床榻,鞋履未穿,站起身来挺直了胸膛,捋了捋胡须,仰天大笑。 “大族老,你别这样,我害怕。” 云家主往后退了几步。 “怕什么,该高兴,高兴啊,普天同庆之大喜事啊,喝酒,老夫要喝酒,喝他个酣畅淋漓。” 大族老大笑,来到云家主的面前,两只手攥着云家主的肩膀,红光满面配合眼底又深又浓的乌青转黑之色,略显得几分诡异。 云天翔何曾见过这样的大族老,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空白到难以思考,下意识以为昨夜大族老是被鬼打床了呢。 “天翔啊,老夫要跟你大喝一场,喝个一醉方休。” 大族老说罢大笑出声。 云天翔嘴角狂抽了数下,弱弱地说:“大族老,其实我觉得——” “觉得什么?” “比起喝酒,你更该去睡觉。” “?” 云天翔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天啊。 从前的大族老,是多谨慎惜命的一个人。 每日雷打不动的戌时初睡,卯时起,生怕伤害到了自己的寿元一不小心就西去了。 这几日鬼鬼祟祟做贼一样就算了,连着几天不睡神神叨叨倒是脑子有病。 瑟瑟发抖的云天翔只想着找个机会要请云都最有名的医师来为大族老医治脑子。 毕竟大族老亦父亦师,他云天翔还想着为其养老送终自不会放任不管的。 “大族老,灭人地狱于昨晚消失不见了,无迹无踪,镇龙世族都没察觉到。”云天翔硬着头皮说,试图找回大族老仅存的理智。 哪知大族老对他神秘一笑,稳操胜券般说:“天翔,知道灭人地狱被何人所盗吗?” 云天翔摇头如捣蒜。 他要知道才有鬼了。 大族老双手为他整理了下衣襟,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清了清嗓子,人逢喜事精神爽般,双手负于身后面朝玄关照射而来的阳光,骄傲自满道:“老夫,老夫盗的。” “……?” 云天翔满脸呆滞。 完蛋了。 大族老真的失心疯了。 怎么办啊。 他好害怕。 第3237章 赵离歌道场三问诸君 第3237章赵离歌道场三问诸君 “天翔啊——” 大族老神秘莫测,凑近说:“灭人地狱实乃机关紧要之事,关乎到云都之生死存亡,切莫将此事告知他人,你可要分清轻重缓急。” “知道了知道了。” 云天翔生无可恋的敷衍附和,思量着云都哪个医师看脑子最好。 “天翔啊。”大族老复又道:“殿下实乃仁义之君,万金之躯,云都得此明主为江山社稷和民生之幸事,你切莫有不臣之心,须得全力以赴,视死如归,好生辅佐殿下,为君王麾下的肱股之臣,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会的。” 云天翔话音才落,眉头猛地一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不对啊。 当初是他力排众议要护殿下。 大族老才是涕泗横流屈膝跪地也要阻拦的那个人吧。 他想要反驳,瞧着大族老失心疯的模样,暗暗叹息。 长辈脑子已经不行了。 岂能再火上浇油。 “天翔啊。” “大族老。” “老夫困乏了,别来叨扰老夫了。” “?” 大族老倒头就睡,美梦一场脸上慈祥含有笑意,徒留下独自在山水屏风旁侧颇具风中凌乱的云天翔。 云天翔嘴角猛地抽搐了几下,思忖再三方才离去,花重金聘请好医术了得的好医师为大族老治疗脑子去了。 …… 镇龙道场内,颇有曲径通幽处后的静谧,众人围聚在罗老身侧,话都不敢多说什么,倒是那赵家的公子赵离歌,“啪嗒”一声恣意地摇动着扇子,清俊面庞绽了笑意。 “这灭人地狱,自不会无端消失,只怕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他看着罗老,摇扇优雅,轻带几许微风,掀起鬓边碎发。 既有少年郎的青涩干净,还有贵胄傲气的风华张扬。 “定是叶楚月!” 赵影真人眯起了眼睛加重嗓音,笃定道:“冥王死前,万象塔就是这样被喂给冥王的,灭人地狱固然有所不同,但百变不离其中,叶楚月定能做到。就是不知,她意欲何为!老先生可有对策?” 半年之约不日而至。 叶楚月坐稳云都王的位置实乃板上钉钉之事。 势头正猛,实难拉下。 唯有在天梯论剑前,合纵古武一族,里应外合,定能让叶楚月城为那落魄的阶下囚。 罗老沉默不语。 老人瘦削的脸庞,不似以往般的锋锐冷厉。 这会儿,眉眼带着旁人不易察觉的悲凉。 万象塔作为种子,已经埋入了叶楚月的躯壳。 荆棘伞,亦通过了云家大族老的手交给了她。 又有血祭大阵和虞上元、周重阳来为其打造荆棘伞。 等到未来的某一日,万象塔的种子生根发芽,那把荆棘伞有多强,就会带来多厉害的毁灭。 他若能及时抽出叶楚月的五脏六腑,躯壳内的四肢百骸、脉络血液,将全部放在罗玲玲的体内,罗玲玲就能睁开眼睛,再有血肉之躯。 只有成为荆棘容器后的躯壳,内里的五脏六腑,才能和罗玲玲的躯体融合,不会发生排异。 他步步为营,筹谋至今,只为女儿。 但不知为何—— 他的脑海之中,竟出现那一张年轻的面孔。 女子身穿龙袍,顶天而行,执三尺刀,立不世之功。 她该是修行界步步泣血大有前程的豪杰。 她曾亲吻尘埃往后也要触摸太阳这芸芸众生谁也拦不住她的路。 只要有她在。 有她带头。 凡人之道不愁没有明日的光辉璀璨。 依稀记得。 年少时,父亲问他此生夙愿。 他自桀骜,眉目有英气,笑着抬起下颌说:“儿誓要凡人之道,破云霄,踏九天,震洪荒,碎诸天,直视神族平起平坐,要世上无数万人都站着起来修行,而非不敢抬头看天卑生于骨一世难消只敢做奴!” 只有真正走了这条路,才知晓路的艰辛。 多少年来,群英荟萃,哪个不是英雄,俱有吞天之志,却都死在了路上。 道路太坎坷了。 每个沟壑,都有着英雄的尸骨。 走着走着,便不想走了。 害怕了。 却也希望有朝一日,有个人能走出去。 走到尽头。 去摇旗点灯,指引着在苦难灾厄的沟壑里徘徊的人们。 而今。 他终于遇到了这样一个人。 他很有幸。 此人是他的外孙女。 但他不得不亲手毁灭。 因为这是一道选择题。 罗老闭上眼睛,内心长长地叹息。 众人见状,还以为罗老是有所忌惮。 而后士气锐减,军心不稳。 若连罗老都觉得棘手头疼,他们这些手下败将又当如何呢? 毕竟,冥王之死的凄惨无力,似在历历在目时刻震撼,每当午夜梦回寒冬之际亦会惊出满背冷汗,如同被死神盯上了般,只要叶楚月一日不死便寝食难安。 “罗老先生十拿八稳,诸位不必忧心。” 赵离歌笑着说:“诸位,尚可还记得楚王初来云都之时,在座各位,焉能是此刻这般胆小如鼠?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前辈们好谋不断,自是失了先机,落了下风。楚王出手,岂非轻易就能拨弄风雨,取冥王首级如探囊取物,对待诸位更是瓮中捉鳖,只因她有谋略有胆识四两拨千斤!” “离歌!” 离合府主赵怀德,亦是赵离歌之父,听得此话顿感颜面无光,皱眉冷喝了声。 赵离歌这是丝毫不给所有人的面子,包括他的脑子。 “父亲,若要谋事,最忌傲慢,轻敌是兵家大忌。离歌想,在座诸位长辈都是见多识广,应当知晓其中道理。但太长时间的身居高位,磨灭了诸位的锐气,以至于诸位进退两难,要么瞻前顾后错失良机,要么狂妄自大灯下黑。” 赵离歌执扇朝四方行礼,而后直言道: “试问诸君,数月来,有多少次机会能够诛杀楚王,更何况先前她只有归墟境,近日才到真元。 二问诸君,终日高枕无忧,居安不思危,如何去对付一个从尸山骨海杀出来的王。那可是叶楚月,下界纵然不够高贵,但不过时也运也命也,可莫要忘了,她月帝为一界之主。 三问诸君,自诩傲慢高贵,可若是易地而处,无间口失瞳弃婴,下界野鬼,焉能成为一界之主,又怎敢孤身一人海域挡灾厄。 若不能正视这些,诸君将永远失败,不过是重蹈覆辙,成为下一个冥王罢!” 第3238章 时而天青,时而鲜红 第3238章时而天青,时而鲜红 赵离歌的三问,字字严谨,条条清晰,且掷地有声,竟叫镇龙道场这么多的世族骨干俱鸦雀无声。 话糙理不糙。 败北于叶楚月,属实是自己的问题。 瞧不起下界来的人。 更瞧不起一介女流能够在他们久居的地方翻云覆雨。 因为轻视,方才败了数次。 到了现在又因为失败太多而小心翼翼到失了锐气。 不管是最初的自满,还是现在的过于谨慎,都是两个不应该的极端。 “离歌说的是。” 其余人沉默半晌,陆续开口。 “诸君不该轻视叶楚月,但也不该过于忌惮,这一切,都在叶楚月的算计之内。” 赵离歌说:“灭人地狱之事,如诸君所言,确实被叶楚月所盗。她麾下的部将,都能在短时间内有所提升,估计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底牌和杀手锏,这一点当防之又防。而现在,灭人地狱内有两位大炎城天机塔出来的老者,便是想要效仿前面的短时间提升,打造出兵器。只不过叶楚月手中,不曾有什么锻造兵器的物资,她将灭人地狱带走,最想锻造的兵器,乃荆棘伞。” “荆棘伞?”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嗯。” 赵离歌点头,踱步数下满面严肃说:“荆棘伞乃当年罗玲玲、周重阳、虞上元三人共同打造而成。此伞目前威力不大,但若有灭人地狱的血祭阵法辅之锻造,便会成为一把上等好器。” 罗玲玲是罗老先生的女儿。 这会儿,一双双充斥着疑惑之色的眼睛,无不是下意识地看向了稳坐高位的罗老。 “诸君莫急。”赵离歌笑道:“叶楚月不知道的是,荆棘伞在她的身边,久而久之,会爬进她的身体。故而,灭人地狱这一局,优势在于诸君。” 众人还是不言。 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罗老。 赵父略有几分骄傲。 这么多的人之中,只有赵离歌深受罗老的器重。 关乎荆棘伞的事,亦只说给赵离歌听。 赵离歌未曾说的是,万象塔乃荆棘伞的种子。 一旦说出,冥王之死的真相就会暴露,于军心不稳。 左右冥王死便死了。 死得其所。 罗老始终闭目不语。 半会。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睫翼花白如雪,是岁月沉淀下来的白,沧桑都蓄满每一条褶皱之中。而此刻,再无先前的苍凉无奈,只有宝剑出鞘般的锋利和阴翳,与其对视者无不是感到寒风彻骨,惶惶不已。 众人只得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老人的眼睛。 罗老这才说道:“楚王,危矣。” 只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就如定海神针般叫镇龙道场的人都安了心。 赵离歌则是唯一吊儿郎当,敢对着老先生笑的人。 “百万雄狮那边,准备的如何了?”罗老问道。 “快好了。” 赵离歌咧着嘴笑,剑眸如星。 “天梯论剑也快好了。” 罗老长叹。 他的孙女,将要陨灭了。 被那荆棘缠满血肉。 孩子。 抱歉。 若有来生,愿意做一回你的外公。 如寻常人家,不再是这般尔虞我诈。 “老先生,古武一族,白公子来了。” 下属来报。 “请白公子进来。” 罗老低声道。 白公子似如光风霁月,山水间的清秀人如玉,礼仪人也。 他眼神澄澈,笑着作揖道:“老先生,权皇吩咐白某来问一声,可行否?” “可行。” “那,白某拭目以待。” “……” “哼!”赵影真人闷哼了声,“古武一族,不使用天地之灵气,只靠凡人凡体,有何本事,我便是看看,此战之中,尔等古武一族之精兵猛将,是有多厉害。” 白公子不恼不怒,微笑道:“真人无需担心,所谓古武,才是真正的通天大道。” 镇龙道场之中有人放出带有天地灵气的冷箭。 劲道之猛蕴含龙象之力。 赵离歌察觉到冷箭的寒芒,却只摇扇,并未阻止。 和古武一族合作的人是罗老先生。 但古武一族的实力,还未曾真正见过。 “咻”的一声,罡风四起长空被撕裂,冷箭闪烁寒芒缠绕着蓝色火焰,以雷霆之速掠向了白公子的眼睛。 白公子笑而不语,似是未曾察觉,清风般儒雅。 冷箭即将贯穿他的眼球。 刹那间。 他赫然伸出手,徒手无灵气,只靠一身的体质本事,竟生生地抓住了那一只冷箭。 五指攥紧,拳手用力。 冷箭崩碎。 他笑谈:“灵气依傍天地日月所生,若无万象气力,诸位不过咸鱼草芥、土鸡瓦犬耳。我门中之人,古武之道,凌驾灵气,诸君服否?” 他说得那样风轻云淡,却叫众人心惊。 赵离歌连忙出来打圆场说:“白兄莫恼,那是个不懂事的,若让白兄不快了,拖出去斩了即可。来人,带此放暗箭的宵小之辈下去,斩其首级,火烧炭烤,来温我敬向白兄的酒。” 甲胄侍卫们就要把暗放冷箭的人桎梏走。 白公子浅笑:“那也是个性情中人,既无伤大雅,便不必计较,云都一战至关重要,战前准备做好便万事大吉。” “白兄,古武之中,如你这般的强中手,不知有多少人?”赵离歌问。 白公子道:“在我之上,不计其数,白某不过如是。我古武一族,有七位上将,暂时沉睡,若是觉醒,威震八方不在话下。” 说至古武上将,男子的眉眼熠熠生辉。 在这灵气纵横修行文明的时代,以古武之道杀出一片天来,那该是怎样的快活。 众人心惊。 似乎可以想到。 不久的将来,古武一族在海神界必成中流砥柱,甚至是更高的存在。 此番天梯论剑,古武一族在受邀队列,亦算是古武一族初次论剑,若能占领云都,一战闻名,再去天梯论剑,发扬古武之道,招兵买马要天下人心,直接载入史册,万古永存。 如此一来,既得威名,又有云都这座天空之城作为领土。 成为海神界巅峰之道,指日可待! 赵离歌感叹道:“能与白兄往来,实乃赵某之幸,若能在云都之战一见权皇,赵某死而无憾。” 世族之一的阴阳府主道:“府邸新得了两位美人,倾国倾城,堪称世间尤物,有闭月之貌。白小兄弟不妨一并带去伺候权皇。” “抱歉了,权女皇,不喜爱女子。” 阴阳府主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位权皇,会是个女人。 “老先生,事成定局,一锤定音,白某,告辞。” 白公子行礼后,方才离去,留下一地阒然。 …… 青云宫。 门窗死锁,殿内两清。 微淡的光火,照在花家两位战神的灵牌之上。 楚月坐在床榻前,打着荆棘伞。 似乎,母亲在身侧。 严格来说,雪挽歌是她的第一个母亲。 但对她而言,从记事起,便是罗玲玲。 罗玲玲怀了她很久,却从来没把她当成怪胎。 细心照顾她。 安抚她。 她被欺负了。 会温柔地宽慰:小月,别害怕,妈妈在哦。 罗玲玲无依无靠,孤苦飘零,只有一个女儿。 为了养活孩子,在外从白昼到黑夜,有时卖水果,有时替人洗衣做饭。 有同龄的小孩拿石头砸她,说她是没父亲的野孩子。 罗玲玲会拿石头砸回去。 楚月还记得。 那孩子的父亲来了,身形魁梧,如一座山,为自己的儿子保驾护航。 他抓着罗玲玲就打。 罗玲玲死死地护着她,让她走。 她哪能走。 她要帮母亲。 于是,那男人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身上。 对于年幼的她来说根本承受不住。 脑子嗡鸣,头晕眼花。 迷迷糊糊之中,只看到罗玲玲发疯了一样,拿起水果刀就扎向对方。 她那样温婉的一个人,拿着沾血的刀,浑身发颤,站在女儿的面前,歇斯底里的,浑身都在发颤,但眼里的狠意让人害怕,竟把那魁梧男人吓得带孩子跑了。 尘封的记忆,太过于遥远。 有很多,很多。 后来止于月台的丢弃,终结于屈膝下跪的一声恶鬼,便是重活一世,有帝王业,亦难释然。但她若知晓释然的代价,是母亲的魂飞魄散,是母亲为护她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受尽苦楚算尽一切包括母亲自己的命,那么,她情愿永堕恶鬼道,永世被抛弃,永远郁郁不得释怀! 楚月闭上了眼睛,泪水流出。 男子温热的指腹,拭去了她的泪痕。 荆棘伞下的右侧便多了一道身影。 他将楚月揽入怀中,接过这把荆棘伞,在屋子里始终打着。 这把伞,时而鲜红,时而天青。 这青云宫,彼此相偎,心脏跳动。 “抱枕。” “嗯。” “我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都可以,想如何,便如何。” 他轻声宽慰。 楚月则和他说起了过去的事。 从罗玲玲,到阿姐,还有萧离,以及古武门。 她会阴差阳错来到诸侯长安,便是身为古武门主执行任务时被推了下高楼,摔得粉身碎骨。 推她的人,是最为信任的女子。 有着和阿姐五分相似的眉目。 导致她信任的盲目,因此殒命。 那是古武一门的副门主。 她曾经的战友。 权清皇。 …… 罗老先生有所不知,她早就因信任一课而千疮百孔了。 又怎甘愿,重走老路呢。 …… 北方,偌大的丛林延绵不绝,白雾森森兵马威严。 权清皇擦拭着刀刃,缓抬狭长的凤眸,似笑非笑便流露出了野心。 门主大人,又要见面了。 —— (指路人物权清皇:第一章前篇出现。) 第3239章 大雾起兮白茫茫 第3239章大雾起兮白茫茫 “权皇,而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身穿绛紫衣袍的属下来报,稽首弓腰,端的是恭恭敬敬。 权清皇擦拭刀刃的动作蓦地一顿,眼神戏谑,唇角微勾带起几分邪肆,“云都,当收——” 侍卫拱手退下。 白雾封天,寒冬枯枝轮廓隐现。 权清皇指腹抚摸过赤红锋锐的刀刃,半垂下的眼帘,遮了几许落寞,乍现杀伐暗光。 那年,她原以为自己遇见了心软的神。 门主大人待她那样好。 犹如血亲妹妹。 且委以重任。 她也曾对此心花怒放过,但当她知晓,对自己的好,并非是因为自己这个人,而是几分相似旁人的眉眼罢了。 怨恨怒气冲了四肢百骸。 头疼欲裂到整宿整宿都睡不着。 她连一个死人都比不过。 她只知晓。 那是门主的阿姐,在很多年前,为了门主,死在了这世间的某一个雨巷。 如白色月光般的存在,在记忆的最深处,不管人生走到何处,过了许多年,都无法忘怀。 权清皇初知之时,发了疯去找蛛丝马迹,试图辨别出不同,将自己独立在外,却无力发现,门主赐予的多数好礼,或许就因那几分相似,方才对她格外不同。 当她把叶楚月推下高楼,看着往下坠的门主眸子里闪过诧然之色,而后就摔得肢体断裂,骨头在躯壳内部因折断而锐利如刀刃扎出伤口,血液流了满地,人群在惊呼。 临走前的那一刻,望着门主的尸体,她很想问一声—— 过去枪林弹雨并肩同行的那一段生死战友的日子里。 门主看她时,是眼前的权清皇,还是年少所遇亡于乱巷的阿姐。 权清皇至今都没能等到一个答案。 大雾起兮。 白茫茫。 她的眼梢,蔓开了深红。 衣襟口,有着若隐若现的墨色图腾,宛若是神秘幽暗的黑凤凰,蕴含着古老无穷的力量,仿佛来自于曾经的混沌时代。 “门主大人。” 权清皇缓缓地垂下了浓密漆黑的睫翼,白如软玉的手握住刀柄刹那间,赫然起身,强劲之力带起风暴一阵,似有远古的凤鸣响起,干净雪白的手背登时出现了刀刻般的黑色线路,如画师执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勾勒成了黑凤图腾。 一刀凌空劈开,便有凤凰怒吼震耳欲聋。 其身体脊背的后侧,仿佛也随之风暴裂开了一双偌大的纯黑羽翼。 “这一回,你依旧会是清皇的手下败将,血肉破碎吧。。” 她行云流水般收刀,自带一股高贵之气,笑望着云都的方向,眼底是势在必得的决心。 她不介意,再推门主下一回高楼,粉身碎骨如烂泥。 古武一族,将踏着门主的尸骨,立足于海神界的山巅之上,纵观林海。 当真是,来日可期。 「门主,有能力和资格陪在你身侧共立山巅的只能是我,而非那早已经死掉的白色月光,一文不值,无用的废物罢。」 她一路颠沛流离,漂泊半生,就是为了证明这一点。 而这时,穹顶上的月光穿透乌黑的层云,洒在流光海域泛起了微光粼粼的波澜。 下界帝域,棺木之中的祖女,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素光,沉睡多时的她唇部动了动,发出了轻若微风的呼唤: 小月。 第3240章 女郎亦可怒发冲冠为皇 第3240章女郎亦可怒发冲冠为皇图 洪荒三界,这一晚的月光格外皎洁莹亮,似有淡淡的白雾伴着素光弥漫开来,世人仰头盯得仔细,方可见一道雌雄难辨的身形,眼神落定,便可肃然起敬,月的祝福,洒落大地。 月族未出世。 祝福遍泱泱。 “祖女,是祖女的祝福!” 世人如潮,满目震撼和激动。 传闻—— 祖女祝福人间,不是大吉,就是大灾。 正如善恶一念间。 不少虔诚的修行者对月长拜。 即便不愿跪地叩首,亦会拱手行礼。 月下的洪荒,有兵荒马乱,亦有安定。 但不管是怎样的情形,大多数都是敬重之。 北方白雾森之中,手提大刀的的权清皇虚眯起了眼眸,眉梢高挑起,满目的不屑,一身劲道外放犹如王的霸气侧漏。 “权皇,世人对月行礼,是为虔诚,得月之祝福,光的沐泽,天的恩赐,我们可否同行?”古武一族的同门问道。 “对月行礼?” 权清皇冷笑了声。 她往前踏出一步,大刀挥动。 身后偌大的羽翼展翅。 劲道风暴横扫而去,贯穿了整座山脉,且将浓稠的白雾驱散,露出了一个个古武族人的真面目,一眼看去,气势过人,在幽暗之中神秘,于山脉之地伫立,而七位沉睡的战将石塑如门神般分别在不同的方位,哪怕未曾觉醒,便是只有石面,亦有着身经百战死后犹震山河的威仪。 她极致肆然地笑道:“本皇犹在,何故拜月?” “世人拜月,偏本皇不拜。” 若她想,这九天银河之月,无量海域之蛟,亦是手到擒来。 她笑时,古武族人俱朝着她的方向行礼。 被驱散的白雾卷土重来,逐渐地覆盖了一个又一个的身影轮廓。 但那叩首之声闷响如雷,且不约而同道: “叩拜权皇!” “……” 月光洒下,如朦胧遮羞的纱衣。 祝福圣洁,百年难遇。 苦行的僧人于河水边沿枯木枝旁停下了脚步顿住了紫金禅杖。 当他仰头,便能看到明月。 他微微一笑,继而步履深夜,漫步人间路。 云都,青云广场上的赵策安、凌秋远这些人兴奋到不行。 “殿下和清远沐府的半年之约将至,而今月光祝福,实乃大吉。” 大族老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拿着酒碗,笑眯眯地说道。 不知从何时起,这小老头儿便喜欢跟一伙年轻的人聚在青云广场,图谋大业。 云天翔瞅着大族老愈发没个正形,不如从前的沉稳,也不知是不是被赵影真人暗中下了降头。 如此思虑焦灼,可谓是愁死了他这个一家之主。 “子君,大族老,近日看起来太不正常了。” 云天翔拉着云子君碎碎念,“也不知是怎么了,真叫人担心。” 云子君浅笑:“女儿倒觉得族老身体康健,又或许是贤臣得遇明主,人逢喜事,方才乐呵了些,此乃好事,父亲多虑了。” 云天翔狐疑地瞅着云子君,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女儿云子君也和从前大有不同了。 一个冷漠无情的闷葫芦,而今倒是有血有肉,时而真知灼见了起来。 “父亲。” 云子君又道:“你也和从前,有着很大的不一样。” 云天翔一愣。 仔细想来,确实如此。 “我们都在变好,不是吗?”云子君笑着反问。 云天翔满目欣慰地笑了笑,复又担忧地问:“听说这两日摘星楼不安定,可需为父相助?” “一些小事,已经解决好了。”云子君道:“若遇到麻烦就去找父亲,那女儿亦不配为辅佐殿下的女修军大统领了。摘星楼的名头已经打出去了,深深扎根于云都,但破自古以来根深蒂固的传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还需要砥砺前行。父亲,我想,未来的摘星楼,定会成为海神界的中流砥柱,会成为无数又无数女修们的底蕴。生而为女,若又是柴门出身,不该卑微进尘,应当乘风破浪,女郎当立天地间,行万里路,拓疆土无数!” 云天翔讷讷地望着侃侃而谈怀有雄心大志的女儿。 已非昔日环绕在自己膝下的孩子。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孩子日渐成长,突然就能独当一面了。 有着王侯的野心。 不甘于平庸。 “子君。” 云天翔眉目之中流动着自豪,“跟着她去大干一场吧,不问生死,不提虔诚,只求一个酣畅。” 若胜之,荣华富贵,大业将成,夙愿了却。 若败之,光宗耀祖,无愧天地,黄泉路上笑。 云子君木然。 显然没想到,父亲会和自己说这样的一番话。 “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光宗耀祖,都非男儿之事,女郎也当有此大志。子君,放手一搏,去做吧,做你喜欢的事,跟随你钦佩的王,生和死,云家列祖列宗都为你而骄傲,活得精彩,死的光荣,这条路,原就该如此,我女当为凤,不甘于泥泞。去吧。” 云天翔笑时,眼睛里有热泪。 从前或有权衡利弊。 此刻只遵循纯粹。 谁又没有个年少轻狂时呢。 女郎亦可怒发冲冠为皇图。 为明主。 云子君睫翼微颤,眼睛发红。 这一刻的父亲,懂她的鸿鹄之志。 “遇明主何其有幸,得父辈理解,亦是子君三生有幸。” 云子君笑着落泪。 这条路,慢慢的,不孤独了。 她永远都不会后悔那日镇龙道场义无反顾的选择走向明主。 那是她人生之中最正确的一次决定。 “傻孩子。”云天翔抹去了女儿眼梢的泪痕。 “阿爹,喝酒。” 云子君敬向他,那等气势和突如其来的豪迈,大有要和他结义为兄弟的架势。 云天翔怔了下,而后哑然失笑,把盏痛饮。 “好,喝酒。” 话不多说。 都在酒里。 “嘎吱——” 青云宫的殿门缓开。 夜墨寒打着荆棘伞,陪在楚月身侧,并肩走出了冷清的宫殿。 楚月自檐下抬眸,映入眼帘的是月光。 她闭上眼睛,月和风交织,仿若阿姐的手掌,轻抚她的发梢,带来远方故人的轻语: “小月。” 霎时间,热泪盈眶。 翻涌的海域之下,躺在棺木的阿姐,可是在思念她? 夜墨寒见状便稍稍地挪开了荆棘伞。 使得月光照落的更多。 楚月不再是只想躲在荆棘伞下如困兽苦痛,画地为牢的自我折磨。 她愿意触摸今晚的月光。 晏红鸢在遥远的遥远,感受到了她撕心裂肺于胸腔深处的痛苦。 因而,哪怕未曾苏醒,可无处不在的月光,都在代她陪伴着小月。 似乎在说。 她的小月,永远都不会是孤身一人。 因为,没人能够遮挡住月的霜华。 如瀑,如缈。 话说喝多了的大族老,眨巴两下眼睛看过来,瞧见那陌生的男子,还以为自己是老眼昏花,咽了咽口水,眉头一皱便沉怒:“天梯论剑前,殿下怎能豢养男宠,只醉欢色,不问江山社稷呢。” 他很生气。 男宠算什么。 不过几分姿色罢了。 他可是这云都的股肱之臣。 忠心耿耿的老臣啊。 第3241章 那一把三尺刀足以斩尽流言蜚语 第3241章那一把三尺刀足以斩尽流言蜚语 风雪痴痴绕月,夜色淡淡无声。 殿下身侧的男子衣着黑色长袍,修长的手执一把潋滟血腥的荆棘伞,其面色冷峻轮廓棱角锋利如刀刃,偏偏一双看向身侧女子的眼神浸着山水般润物细无声的温柔,缱绻着无尽的爱意和甘愿,固有万钧帝王之气,奈何生得过分妖孽,其皮囊之俊美,远胜于万剑山的罗鹤。 青云广场的诸多人听着动静瞧着过来,不知是先入为主,还是被大族老所说影响到了,凭着那样的皮囊,当真还以为是哪门子的男宠,目光当即多怪有异样了。 楚月沐浴晚风看着高空的那一轮明月,心中的苦楚消逝了几分。 得道多助。 她走至今日,固有自己的坚韧,但亦遇到了不少贵人相助。 岂能长久地陷进自怨自艾的阴翳之中。 帝王之道,肩扛重责。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充入鼻腔的凉风,刺激着颅腔和呼吸道。 整个人登时庆幸了不少,且脸带笑意。 母亲时隔经年用心谋划所赠的荆棘伞,不该是让她躲在伞下如困兽,而该执伞一心破局去赢个满堂红才是。 「阿姐,谢谢了。」 「此生沐过月光,看过荆棘花开,已是荣幸。」 她的心声,响在无人听闻处。 “哼。” 大族老不知哪根筋搭错了。 在她带着夜墨寒来到青云广场的时候,满身酒气,摇头就哼,吹胡子瞪眼睛的好似有了情绪。 云天翔顿感丢脸,若非不合时宜,真想捂住大族老那一张嘴。 “大族老这是何为?”楚月耐着性子如哄小孩般问。 自己请来的谋士老臣,只得自己耐心安抚罢。 “哼。”大族老又闷哼。 “。”楚月嘴角轻抽。 夜墨寒讳莫如深的眸,波澜不兴地注视着面红耳赤正恼怒着的老人。 大族老饮了一口酒则是阴阳怪气地说: “殿下岂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昏君多沉美色,色字当头一把刀,恐撼社稷之本。” 他冷睨了眼夜墨寒,“以色事人者,能得几时好。而自古忠言逆耳利于行,古来名将多死谏,说真话,今朝老臣亦是效仿古都先辈的忠臣。” 云天翔脸色煞白如纸,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死谏”的大族老,心里直打鼓。 在此之前。 他一直以为云家府邸之中,只有自己一直在隐忍压抑着桀骜不驯的天性,哪知府邸之中最有反骨最是不羁的第一人当属他们这位大族老才是,不久前还小心驶得万年船,如头悬刀足薄冰,这才过去多久连项上脑袋都送之东流了? 楚月愣了愣,旋即好笑地望着大族老。 她寻思着。 这小老头儿,当真是个活宝。 语不惊人死不休。 而陈王后、李守珩以及萧离几个知晓实情的人,这会儿听此言语,无不是风中凌乱犹如石化。 “殿下,事关社稷乎,岂能戏言嬉笑?”大族老恼得很。 今日,有这厮男宠,便无他这等精心竭力的好老头儿。 殿下只能留下一个。 “咳,咳咳。” 楚月以拳抵唇轻咳了声,复又干笑,举眸环顾青云广场的一双双眼睛,方才说道:“诸位,忘记说了,这位其名是夜墨寒,叶尘的父亲,我的,丈夫。” “?” 大族老一腔热血万千言语还没说出来就哽在咽喉差点把自己憋出毛病。 老人颇为滑稽地看看楚月,又望了望夜墨寒,登时说也不是站也不是为自己偏颇的小人之见感到羞愧。 云天翔难得见大族老此般窘迫,便从先前的忧心,转变为了如今的憋笑,颇具几分幸灾乐祸,毕竟能让大族老无地自容的场面少之又少,他自是要倍感珍惜了。 “丈,丈夫?”大族老语无伦次半晌才从牙缝里吐出了几个字。 “是的,我的丈夫。” 楚月眸色微亮,平静而又认真。 身侧的男子侧首,看着她此时的专注,便觉得胜却人间无数。 大族老吞咽了几下口水,说不出话来。 青云广场的其余人等无不是感到诧然。 须知。 洪荒界的修行者,俱已知楚王有夫夜墨寒,但却在海域之下。 为了天下大义,她孤身一人,薄躯如钢铁,是她亲手封死了回去与丈夫相见的路。 从此海域为界,如阴阳之别,此生难见。 追随她的人多多少少会好奇她的丈夫,那会是一个怎样的男子。 能与她并肩而立的,同样是下界走出来的男子,会是何等风采。 但不管如何去想目下唯独知晓的是,因着海域被封印,只怕在座之人有生之年都见不到那一个能够走进楚王心中的男子,不免生出几分遗憾,而今见到了,则是震惊多于遗憾。 “海域封印有所松动吗?”钱燿舵脱口而出地问道。 亦是众人想要知道的。 除此之外,很难有个解释。 楚月便道:“封印不曾松动,他在我离开下界之时,就已离开。这段日子里,暗中助我许多次。他从未消失,我们一直在同行。” 她笑望着夜墨寒。 夜墨寒亦看向她。 月光陪伴在俩人的身侧。 融入骨血的默契不可言说。 彼此只有超越生命的羁绊,各自背负重责苦行人间,大道沧桑铭记于心,坚定不移奔赴对方的同时亦坚定的奔赴,从未有过裂痕,只有更胜昨日的怦然悸动和形同此道的甘愿无悔! 众人愣住。 夜墨寒作了作揖,曾嗜血杀伐之人,此刻倒是分外儒雅。 众人忙放下了酒坛子,着急忙慌在衣裳之上擦手又起身,随即郑重严肃地回礼。 花满山拱手之时则在心里嘀咕。 若云都王后是陈瑶瑶的话。 那夜墨寒是什么? 如他这般聪明人,竟是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个答案来。 懊得很。 末了。 又看了看云家大族老窘迫尴尬的模样。 花满山偷着笑呢。 他适才就在大族老边上与之饮酒,早便知晓夜墨寒是殿下的丈夫还不提醒大族老,就是想看这晚年壮志春风得意了回的老头子吃个大瘪,想想就痛快得很。 楚月望着夜墨寒,眼底泛着透彻的光。 她能够感觉得到。 再过不久。 抱枕就要离开了。 这一段日子,将近半年的陪伴,已是来之不易的奢侈了。 他总愿为她,潜在暗无天日的地方。 愿意为她,放下万贯荣华,而不仅仅是懂她的道,更是与她志同道合。 于她而言,只要还活着,共同沐浴着一样的月光,就不算远行,亦不叫分别,不过是为了等下一个归期。 但现在,她只想让麾下之人,看见她身侧的这个男人。 “说起来,夜妹夫和夜尊都是姓夜呢,还都有一双紫瞳。” 陆猛呵呵笑,近乎是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素日里野性惯了,原始随口一提,但说出口才觉得氛围不对,眼见钱燿舵、钱玉瑶兄妹和顾青绿几个都在瞪他,陆猛这才想到夜尊兴许有意于楚月,他这般提起实属扫兴,若这夜墨寒是个小心眼的,他这追随楚王的部下又该如何自处?更何况世间飓风皆是不如枕边风,若在楚王耳边说道他几句,他岂不是要陷入不复之地了? 想到此处陆猛便惊出了满背的冷汗,耷拉着头心惶惶。 “陆兄慧眼过人,夜某不才,既是下界帝夫,亦兼七杀天夜尊之职。”夜墨寒声线温润,如清风吹拂湖泊般柔和。 更准确来说,面对和阿楚相关的一切,他总会情不自禁,亦会认真又温柔。 他的阿楚,这一生太过苦楚,路上荆棘坎坷很多,每一个愿意追随陪伴舍命相助的人,又何尝不是他夜墨寒的朋友,亦心怀敬重。 事关感情,更不该论身份贵贱。 他愿坦诚相待,既为阿楚,更为这群人的赤诚热忱的难遇难求。 风冷冷,撕过黑夜凉了青云。 夜墨寒话音才落,这青云广场上的每一个人便如雕塑般呆若木鸡。 固然他和夜尊有着同样的眼睛,但紫眸者,并非世间罕见,天才堆里亦有不少,绝不会有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和七杀天夜尊联系到一起去,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多年来养成的思想,下界天才再是强悍厉害,又如何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之下摇身一变成为上界七杀天高贵的帝尊呢? 大族老傻眼了。 一激动。 猛地一掐花满山。 花满山吃痛瞪目,还以为大族老是报适才刻意不提醒的仇呢。 “夜耶耶耶耶耶尊?” 大族老惊得掉了下巴,嘴里似可塞个完整的鸡蛋,哪里还有平日的肃穆。 云天翔手中的酒坛掉到了地上。 那等兴奋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要和夜尊喜结连理的那一个。 云子君还算沉稳,琥珀般的眸底泛起了诧然之色,左右一想,心中计较: 夜尊身份还算尊贵,其面具之下的皮囊如画中人般赏心悦目,又真心相待殿下,倒也是能配得上殿下的。 故而再看一眼,分外满意。 云天翔扭头却是嘴角猛抽。 不知晓的,还以为他这女儿是在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咧。 陆猛、钱燿舵等更是惊诧。 尤其是凌秋远、赵策安等。 凌秋远在副统领秦邵华身边颇具感慨:“若非亲眼目睹,谁又能想到,殿下的丈夫,是七杀天的夜尊殿下呢。” 赵策安点头:“殿下和夜尊此等关系,却未曾显露于人前,可见心性过人。” 作为一个女子,尤其是一个帝王命格的女子。 一举一动,身侧的每一个男子,都会引起过分的关注。 这一路走来,流言蜚语定是少不了的。 太多的无中生有。 而更多的是对下界身份的嘲讽。 嘲讽她和她的丈夫都是可怜的下界血脉。 但即便夜墨寒成了七杀天夜尊,她从未以此来为自己磨灭掉流言蜚语。 因为,当一个女子,足够强大的时候,手中的那一把三尺刀,足以斩尽世间一切的人云亦云! 第3242章 仿佛千杯烈酒不过尔尔 第3242章仿佛千杯烈酒不过尔尔 “殿下眼光甚好。” 陆猛望着夜墨寒朗声笑道:“夜公子之俊,在陆某之上。” 钱燿舵翻了翻白眼。 他寻思着俊美高过陆猛难道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夜兄,喝酒,来,大喝一场,不醉不休。” 钱燿舵的情绪颇为感染,哥俩好般咧着嘴笑,提着两坛酒就要去喊夜墨寒。 夜尊殿下固然高贵,但殿下的丈夫这个身份亲切多了,且让人想要不由自主的凑近。 “咳,咳。” 钱玉瑶皱着眉头赶忙咳嗽几声提醒了一下没大没小没边际的兄长。 身份贵贱高低摆在此处。 哪怕彼此都是同一条船上的蚱蜢。 但有些过分亲切的举动,上位者表露是仁和,钱燿舵去说却是僭越。 一头热的钱燿舵被提醒到,当即回过神来,扯着脸皮干笑了几声,抱着两坛烈酒的他不知所措。 那可是七杀天的夜尊。 钱燿舵乃大炎城钱家之子,自是知晓七杀天的这位殿下,生人勿近,疏离冷漠,且雷霆手腕震慑内外。 “好,当与诸位兄台不醉不归。” 夜墨寒淡淡一笑,缓解了钱燿舵的神经紧绷,当即松弛了下来,却还是有几分拘谨。 “看来钱兄当真舍不得这好酒。” 夜墨寒又道。 钱燿舵这才松弛了不少,露个白牙乐呵着笑,把一坛浓郁醇香的烈酒递给了夜墨寒,“夜尊既是自己人,钱某又怎会舍不得。” 陆猛瞧着夜墨寒是个好说话的,立马和钱燿舵一同拉着夜墨寒饮酒不说,还谈地从北到南说个不停。 钱玉瑶讷讷地望着这一幕,看着夜墨寒的一双杏眸,流转着若有似无的光泽和几分诧然。 陈王后侧目,皱了皱眉顿起了警戒之心,踱步来到钱玉瑶的身侧,状若无意地问:“殿下的夫婿,玉瑶妹妹认为如何?” “好,很好。” 钱玉瑶眼底的光泽更甚。 陈王后眉头紧皱如死结。 若为一个男人,战友君臣之间生了间隙,可不是什么好事。 正当她思考如何处理时,钱玉瑶咽了咽口水,扭头看向她,激动道:“唯有如此人杰,才能与殿下并驾同驱。身居高位,不恃强凌弱,家财万贯,且无贵贱之分,此为良人。殿下身侧有夫婿如斯,此乃万般之好。” 陈王后眼底倒映着少女的红光满面和真诚,顿感几分羞愧,方觉自己是小人之心,思忖再三还是决定歉意开口:“抱歉,玉瑶妹妹,适才险些误会你对夜尊的居心了。” “王后何故抱歉?”钱玉瑶忙道:“王后竭力辅佐殿下,且心怀大义,事事亲力亲为,并且一心为殿下着想。夜尊自是风采卓绝世无其二的男子,但只一面惊艳,何至于与我同殿下身经百战同生共死的交情呢?” 陈王后从前并未过多关注钱玉瑶,只知此人和殿下在大炎城不打不相识,但仔细一想,少女比起初来云都,成熟老练了不少,今日一番言语,更是让陈王后对其刮目相看,便拿着酒和钱玉瑶喝了起来。 俩人谈古论今,喋喋不休,倒是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意。 广场四周是一如既往的其乐融融。 众人把夜墨寒围着把盏饮雪。 这一份的热情似火,是夜墨寒鲜少触碰的。 哪怕是他身为帝尊时期,又或者接受卿重霄的邀请去了七杀天,即便遇到志同道合之人,亦难做到坦诚相待,更别提这般称兄道弟了,就如同自小孤儿一般颠沛流离的他,在家人这方面最多的感触,就是和老伯公、慕倾凰这些人在一起时才有所触动。 “夜兄,殿下千杯不醉是为酒中仙,你定是不遑多让,饮酒如水?” 凌秋远问道,眼睛里充斥着光亮。 在此之前,他岂能想到自己会成为一府之主,往来有夜尊这般的人,还能席地饮酒,内心不由叹一声:阿娘,儿出息了。 众人一双双眼睛看过来充满了期待。 夜墨寒便在注视之下自信点头道:“嗯,酒量很好。” “噗嗤——” 萧离嘴里的一口酒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直接吐了出来。 夜罂冷不丁挑起了下眉梢。 屠薇薇拿着盛满酒的巨碗如牛饮,酒品不好亦在云都出了名,连大族老都感到害怕,譬如这会儿,脸颊发红摇摇晃晃的她,非要揪着大族老的耳朵想拽下来。 楚月嘴角轻抽数下,不自觉地笑起,眼里浸着温柔,如洒满月光的大海格外美好不似从前的汹涌。 这会儿,青云宫的人如临大敌,下意识以为夜尊酒国仙人般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只怕加一起都抵不过这样的男人,毕竟,这可是叶楚月的男人。 尤其是夜墨寒那等派头气势,一看就是个了不得的。 矜贵优雅淡淡然。 仿佛千杯烈酒不过尔尔。 只是—— 两炷香后,众人看着醉醺的夜墨寒,陷入了很长的迷茫。 “啊这?”陆猛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的疑惑,还以为自己喝多了看错了。 明明醉倒不行,偏生还爱喝。 众人俨然傻眼了。 大族老则摆脱掉了屠薇薇,揉着发红的耳朵赶紧溜到了楚月的身边,“百万雄狮,可有查到什么?先前罗老之说,殿下如何觉得?” “罗老不会欺我。” 楚月说道:“应该是真的,按照他说的去查。” “殿下,你觉得,罗老有几分可信?”大族老又问。 “不可信。” 楚月斩钉截铁道。 大族老再次愣住了,甚至忘记去揉生疼的耳朵。 “殿下你不信罗老?” “为何要信?” “那可是罗玲玲的父亲。” 严格来说,就是叶楚月的外公。 而且事实证明,众人有目共睹,罗老爱女如命,势必会爱屋及乌。 大族老从前或许怀疑过罗老,但经过安神汤和罗玲玲、叶楚月母女关系后,对罗老的那一点怀疑便荡然无存了。 “信任与否,要看他如何做了。”楚月眼底流露出了几分苍凉。 她比任何人都想信任罗老。 “殿下既是不信此人,为何又要相信罗老所说的话。” “因为,他唯有说着些影响不了全局的真话,才能博取我的信任。” 楚月仰头饮了一口酒,侧眸发现花清清孤独地蜷缩在角落,看着夜墨寒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敌意,便提着酒壶走向了花清清。 大族老恍然大悟,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跟在楚月的身后抱怨道:“殿下,那屠薇薇小女郎,酒品甚差,饭量也大,不如差遣她去驻守忘忧城历练一番吧。” 楚月侧目,顿感好笑。 大族老这岔气的模样,倒真像是个诡诈奸臣了。 第3243章 你曾爱慕她年轻时的容颜 第3243章你曾爱慕她年轻时的容颜 屠薇薇陡然出现在大族老的身后,揪着另一边还算完好的耳朵。 大族老一面吃痛,一面进言,“殿下,忘忧城啊。” 云天翔瞅着大族老不同于往日的鲜活,愈发觉得不正常。 这显然和他打小熟知的大族老就判若两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族老被何方妖孽给夺舍了。 …… 夜下的青云广场,热闹又温馨。 而唯有花清清,在这份愉悦之外。 花清清蹲坐在地上,细沙般的白色软雪,覆在了她的发梢和睫翼。 时而看向被人群围聚的夜墨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目光黯淡沉沉写满了惆怅。 还记得当年花辞玉带蓝雪姬回来,起初亦是温馨的。 后来亲人相残,血溅大炎。 花清清双手抱着一大坛的酒,眼里有着竭力去遏制的悲伤。 她这一生,还正是年轻,韶华刚好。 但已经历了太多,太多。 花家三位兄长。 祭阵奉献,战死两个。 第三个为了心上人,甚至还想弑父。 花满山膝下,只剩下她这一个孩子了。 可她偏偏还觉醒了堕魔兽。 本该英勇忠义的世家,出现了堕魔之体,多可笑啊。 她过于依赖楚姐姐了。 内心百般阴翳和凶戾,只要看到了楚姐姐,便会烟消云散。 旁侧响起“沙沙”之声。 花清清扭头看去,是那质感极好的黑金龙袍。 楚月喝了口酒,漫不经心地问:“不高兴了?” “嗯。” 花清清耷拉着头。 “和阿姐说说?” “不要。” 花清清眼睛泛着红,“是清清过于自私,楚姐姐日理万机,百忙于云都社稷,不该听些垃圾话语。” “事关于你,便不是垃圾。” 少女闻言,红肿的眼眸蓄满了水雾,蓦地看向了楚月。 泪珠聚集掉落的那一刻。 水雾模糊变得清晰。 便看到那一张柔润如月的面庞,浅金色的眼眸凝视着她,就像是去岁的春风。 楚月伸出白皙纤长的手,轻轻地揉了揉花清清的脑壳。 “清清,你很好,堕魔兽于你,是勇敢的。” 她宽慰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兵器,而你的兵器,便是这堕魔之体。花家两位战神,有自己的方式去守护苍生,而你,也有另辟蹊径去独当一面的路。若人人路子相同,何来的众生万象?” 花清清点了点头,只是眼角余光扫向夜墨寒,还有些委屈和嫉妒。 她不嫉妒叶尘。 因为那是楚姐姐的骨肉。 十月怀胎孕育的生命。 亦不嫉恨楚姐姐身边的战友们。 那些人和自己一样,都是左膀右臂的存在。 但夜墨寒不同—— 这个男人是要和楚姐姐长相厮守的。 那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不似她们这样的江河滔滔,大同小异。 “你知道吗。”楚月喝着酒,抬眸看月光,同花清清讲述着遥远的故事,“我很爱他,在那段艰难的岁月,他陪我一道杀出,我们并肩同行,共渡难关,跨过了许多的坎坷。清清,正因这样,我才能遇见你,而非死在过去的某个时刻,某一个泥潭。” 花清清木然,眸光微颤,有一瞬的呆滞。 心底的嫉妒之火登时熄灭。 害怕和怨怼,亦是消弭于今晚。 这个男子,在不为人知的时刻,陪着楚姐姐淌过泣血之河,只为遇见她? 花清清眨了眨眼睛,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是两行清泪流下。 她吸了吸鼻子,知晓自己不够懂事和乖巧,任由情绪支配自己的灵魂,还给阿姐造成了困扰,便耷拉下了脑壳,“楚姐姐,对不起,是我狭隘了。” “我们清清不狭隘,只是太在乎阿姐,是不是?”楚月莞尔一笑。 “嗯!”花清清点点头,“阿姐,我会保护他。” “好。” “……” 花满山远远地看来,沧桑面庞,尽是欣慰的神情。 花夫人感叹:“真好,今晚的清清,学会了何为爱屋及乌。” “是啊,日子,越来越好了。” 虽是这般说着,花满山却是抬头看着明寂而广袤的苍穹,担忧浓浓,“不知能够持续多久。” 剑星司对阵万剑山。 云都虎穴龙潭。 天梯论剑在即。 殿下尚未收服镇龙十二族。 百万雄狮尚未觉醒。 真让人…… 惆怅啊。 楚月闭上眼睛,暗启瞳。 纵观云都,找不到百万雄狮的半点踪迹。 若百万雄狮被关在阵法之中,花家的阵法师们至今也找不到个消息。 她须得在今晚找到百万雄狮。 否则的话。 以她对夜墨寒的了解,势必会亲自去寻。 但界面压制之下轻易动手,损耗本体。 “诅咒百万雄狮,今晚锢于地底深处如堕深渊。” 楚月灵光一闪,随即精神之力将小黑抓来。 黑色的海水灌入了自己的瞳。 诅咒之力和视觉冲击。 既能诅咒,又能窥测一瞬。 只要一个瞬间,便够了。 诅咒瞬间弥漫。 瞳终于得以看清。 “主子,诅咒应验,百万雄狮早在地底之下。” 楚月眼皮骤然一跳。 云都乃天空之城,如高悬于穹顶的一座城池。 地底之下,是在云都以外的土地下侧? “地底,土壤……”楚月自言自语。 云子君喂养着凶兽,看了眼楚月,便道:“土壤?说起土壤,我们这座王宫建造之时,是当时的大将军,去大炎城以剑裂地,割了一块地,直接单手运送过来。” “也就是说,王宫土地,是实打实的土地和土壤,整个云都,只有王宫独此一份?” “可以这么说。” 云子君应道。 “王宫……” 楚月低头看着青云广场的土地,血液陡然一热。 她知道了。 百万雄狮,远在天方,近在眼前。 就在这土地之下。 而非是镇龙道场。 道场也罢,罗老所说的阵法也罢,都是虚晃一枪只为了掩人耳目。 楚月又看了眼云子君抚摸的凶兽,虚眯起了眼眸。 凶兽、百万雄狮…… 这其中,必然有着某种联系。 镇龙世族豢养凶兽,以特殊手段控制为傀儡。 后又强迫百万雄狮沉睡。 他们是要…… 楚月似是想到了什么,掌心劲道迸发,酒坛碎为了齑粉。 而这时,青云广场的大地之下,没有光亮的地方如同地狱,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覆盖在每一个角落,云都百万雄狮在此目睹了云都半年来的变化,他们亲眼看到云都变得越来越好,亦从最开始对叶楚月的排斥,到了后面的接受、信服。 青云广场的少年们,意气风发,血液沸腾,谋划着云都的未来。 半年前,此地寂寥冷清,并无多少人,只有叶楚月从外带来的部下。 而今人是越来越多了,感染着地下的他们。 无望的黑暗之中,曾经气吞山河的百万雄狮,俱都枯瘦如槁木骷髅,无数次仰头歇斯底里地呼喊,试图让青云广场上的少年们和新王听到他们的呼唤,足足半年过去,依旧是无动于衷。 “咔哒!” 一扇门打开。 裂隙透着微光刺人眼球。 光芒之中走出清癯矍铄的老者,披着黑沉沉的大氅,目光浑浊又锋锐。 赵离歌紧随其后。 “老先生,这百万雄狮,已不复当年之雄风了。” “往后,他们只会更强。” 罗老双手负于身后,步履缓慢地前行。 身后的赵离歌提着一盏烛火,在尘烟四起的地下,映照出一些云都士兵的脸,甲胄泛着冷光,士兵们仇恨地瞪着他们,竭尽全力地挣扎,奈何每一个人都被关押在无形的罐子之中,挣扎时雷电闪烁交织,就会显形。 “罗封!赵离歌!你们危害云都,实乃千古罪人!” 雷霆屏罐内,百万雄狮的大统领吕启骁怒吼出声,满身青筋爬起。 一道道雷霆游走他的身体。 他在逼仄狭隘的屏罐,在这窒息的地方,随着时间流逝而消耗着血肉生机。 “吕将军。”罗老敬重道:“你是个好将军。” “老先生,你不该如此。” 吕启骁红着眼,“当年得你点拨,我才能成为云都大统领,后生对你,常怀敬重和钦佩,叶楚王虽行凡人之道,出身不高但能拒绝大楚公主,又是本源族长,她待云都之真心日月可鉴,老先生为何,为何啊?!” 罗老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很好,是个好孩子。” “老先生!”吕启骁低吼。 雷霆敲击自己的身躯,缠绕脏腑深入骨髓。 他浑然不觉,只晓得自己心如刀绞,对罗老的失望更是一发不止。 “启骁,别怕。” 罗老微笑,“你们不会死的,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于人世间。” “来吧,来成为凶兽的盘中餐。” “吃了你们,它们就会变得更加的强壮。” “到时候,它们就能镇守云都了。启骁,未来的日子很好,不是吗?” 老人笑着抚摸吕启骁的面孔,眉目慈善好似当年知遇之恩,只是吕启骁的心境截然不同,彼时有多么的感激不尽现下就有多么的憎恨和愤怒。 枯老的手掌,就像是父辈的安慰。 触碰之际,犹如打开了某种机关。 “吼!” 凶兽声响起。 本应惊天动地,但在这地底之下永远都没人知道。 四面黑暗,出现了一双双冷血残戾的眼睛,正幽冷地注视着雄狮百万。 “都饿了许久吧,再忍忍,好好的吃上一顿,就要做正事了。” 罗老微笑。 “老先生,为何?!”吕启骁脸色惨白覆满了绝望。 “玲玲快回家了。”罗老答非所问,声音如同响在空荡的旷野,拖长了尾音: “启骁,你曾爱慕玲玲年轻的容颜,你也想,她回来的对吧?” 第3244章 一身苦厄怎敢误良人 第3244章一身苦厄怎敢误良人 第3244章一身苦厄怎敢误良人 吕启骁瞪大了爬满血丝的赤红双目。 漆黑瞳仁渐渐浑浊,倒映着老人温和的眼神与面孔。 他爱慕过罗玲玲。 他钟情于那样浓烈和冷冽结合得恰到好处的一个女子。 是朝阳,亦是皓月,是遥不可及。 罗玲玲在万象塔出事的那一段日子里,他借酒消愁,足足数个月,才重拾壮志,至今未娶。 在那段岁月里,他与罗玲玲志同道合。 他想娶这样的女子为妻,但分别前夕,罗玲玲说: 启骁,我一身苦厄,地狱之水早就淹没我膝。 我不想误你。 余生,我想去找我的一个故人。 那是我永世的孩子。 …… 她的身体有着风铃花的种子。 四肢百骸都是毒。 怎敢误他? …… 更别提。 她对情爱之事,早就麻木。 世间情爱都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循循善诱的甜,都是为了伤人伤己,饮之下胃才知是让人不得好死的钢刀和剧毒。 …… 罗老又道:“启骁,你等她很多年了,你的剑鞘之上,镌有静水流深缓待花开的字,你也期待和玲玲的相见。” 吕启骁面露痛苦之色,撕心裂肺,生不如死般,内心的痛楚传遍了四肢百骸都有些麻,体内流动的血液因失望崩溃而发冷,昔日统领雄狮百万的云都大同龄,这会儿面目近乎扭曲,整张脸庞都是他的泪水。 “罗封!” 他歇斯底里地喊。 声在发颤。 人也在抖。 他瞪着眼睛,凶狠却又是泪流不止。 “若与玲玲相见的代价是要生灵涂炭,遍地血腥,是要无数无辜之人被戕害,惨死于这样歹毒的一个局。那我情愿生生世世不复相见,情愿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罗封,你可是玲玲的父亲,你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玲玲。若她有朝一日当真如你所愿真的回来了,知晓回来的代价是害死那么多的人,那你就不是在拯救她,你是在害他!罗封,你想做一个好父亲,你爱女如命,但是你疯了!你绝不是个好父亲!” 吕启骁喊到声嘶力竭,眼球近乎要爆裂,死死地注视着罗封。 罗封眼神阴翳。 一贯波澜不兴的他,却在提及罗玲玲的时候,心口有了裂痕。 他哪能不知道罗玲玲的怨怪。 但—— 玲玲只要不记得这些事就好了。 还像从前一样,常伴父亲,喜逐颜开。 他想要留下,女孩最鲜活的那一面。 身为一个父亲,只要为了孩子,就算以天下人为敌又如何? 人死如灯灭。 罗玲玲的灯,若做父亲的不同意,便不能灭! “罗封,你真的疯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 吕启骁挣扎着任由雷霆淬炼自己的身体。 他往前伸长了脖子,恨不得如野兽吞咬掉罗封。 但被囚于屏罐的他,尚且不如牲口。 只得发疯一样嘶吼才能宣泄自己的滔天之怒。 “玲玲当初说过,她的父亲,是这世上最伟大的人。罗封,你对不住她的钦佩。就算你能用某种法子,让她忘记你的罪愆也好,但你心知肚明,只要她得知了这一切的真相,就会毫不犹豫站在你的对立面,拿着刀刃对准你。老先生,你也害怕吧,害怕玲玲用我这样的眼神看你,像我这样仇视是!” “到此为止吧,一切悬崖勒马还来得及,辅佐明主治理社稷才是正道。老先生,你本就有经纶济世之才,你该为一方大能受众生敬重。你焉能做着和玲玲所思所想背道而驰的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先生……” “啪!” 枯老的手裹挟着钢铁的劲道。 毫不犹豫打在了吕启骁的脸上。 刹那间。 五道指印深刻见骨。 宛若利刃从天而降。 黑暗之中流动出了最不缺乏的新鲜血液。 吕启骁的脸骨在修长的伤口之中现出。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发红的眼睛怔愣地望着陷在阴翳之中面无表情的老人。 “说够了吗?” 老人半抬着眼皮,幽邃灰浊的瞳孔,温和之中透露出了恐怖如斯的肃杀之意。 只对视一眼,吕启骁仿佛就有万箭穿心和晴天霹雳般的震悚感。 他的嘴再也说不出话来,就像是被死神扼喉,喘气声却是不住地加重。 “将死之人,多说无益。” 老人又如慈祥的长辈,抚摸着吕启骁的脸孔。 “抱歉,伤害到你了。启骁,这非老夫本愿。” 他的话语声像是傍晚海边的熏风。 但他抚摸其面庞的手,尤其是指尖,却是穿过伤口,直接触碰到了吕启骁的脸骨。 动作固然温柔,但疼痛感让吕启骁惊惧如见恶鬼。 比起身体的疼痛,眼下罗封的阴霾狰狞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吕大将军,何故呢?” 赵离歌的风华气和少年音,是这大地之下难得的朝气和蓬勃。 他优雅地摇动着折扇走出,看着呆滞麻木的吕启骁,喟然轻叹。 “大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此外为人当知恩图报,你既知老先生对你有知遇之恩,今朝这般,岂不是放肆无礼了?” 赵离歌的眉眼带着笑,语调亦很轻快,仿佛此地不是什么人间炼狱,而是山野烂漫的好春光。 “老先生不仅是希望玲姑能苏醒,更是想要一统海神界,他是真正的侠之大者,只是不被人理解罢了。 吕大统领,你作为云都百万雄狮之首,旁人不懂,你更应该清楚。走向真正的巅峰盛世,想要无尽璀璨的光辉,就需要流更多的鲜血。你们的牺牲,不会是毫无意义的。 若以你们的血肉喂养凶兽,会强大到难以估量的存在。且还有无限的潜能去晋升境地,那才是属于人族该有的战兽。” 赵离歌的扇子带起额前碎发,剑眸在幽暗之中明澈。 他顿了顿,继而道: “吕大统领,世人碌碌无为,庸人多如牛毛。用少部分的牺牲,去换长久的安定,这是奉承天道,你该高兴才是。当年你豪言壮志,有凌云之胸怀,你立于云都,带着百万雄狮,就算是死也要护着云都。大丈夫言而有信,今日老先生亦是用另一种方式让你守护云都。同样是牺牲,怎么今日的你偏偏就不愿了呢。” “荒谬!”吕启骁怒吼:“本将至死,亦不愿为你们所用,尔等宵小,岂敢谈大丈夫的志向?你们两位,尚且不如叶楚月那女流!” 赵离歌被喷了一脸的唾沫,竟是不恼不怒,依旧摇着他年少就有的那把折扇,且娓娓道来个中利害关系。 “诸神之日,叶楚月出其不意,封印海域。 上界修行,踏破诸天之门,需要下界承受天劫。 当下界这块瘦肉吃得干干净净了,海神界这样的肥肉,又怎能逃出那一张张血盆大口呢? 吕大将军,你是心知肚明的。 无关叶楚月,上界的利刃迟早会对准海神界。届时,我们该如何自处? 海神界亿万修行者,又该如何自处?那些鲜活的生命,不计其数,有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亦有老幼妇孺,屠杀和灾厄一旦降临,谁也不能幸免,难道还期待天上会掉下个救世主吗? 老先生纵横捭阖,就是为了提前布局。吕启骁,牺牲尔等,换来海神界的镇守之力,你应该欣喜,且心甘情愿,因为你是以天下为己任的吕大统领,对吗?” 吕启骁听着赵离歌的话,陷入了深深地迷茫之中,久久不得消弭这怅然和迷惘。 第3245章 后来,他才恍然大悟 第3245章后来,他才恍然大悟 第3245章后来,他才恍然大悟 “吕大统领,你乃心怀天下的大义之人,此般英勇赴死,实乃吾辈楷模。” 赵离歌收起了满面的笑容,无比的尊重,面朝吕启骁,作揖颔首还弯下了腰。 “晚辈离歌,钦佩之。” “……” 吕启骁一言不发,不似先前的排斥了。 如若牺牲掉他,能换来海神界的安定,他是愿意的。 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忠君报国死社稷。 这本就是他年少的夙愿。 吕启骁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哪怕他未点头答应,但赵离歌和罗老都看透了他的想法。 罗老嘲讽地看着吕启骁。 当初,他愿意提点吕启骁,便是因为此人对待罗玲玲有爱慕之情,但无任何的不轨之心。 赵离歌的脸上展露了笑颜。 大地之下作为盘中餐的百万雄狮。 心甘情愿入凶兽之口,将会加大实力的强悍。 他很期待明日之后。 罗老负手而立却是抬起了头。 地面上方青云广场的动静充入耳中。 载歌载舞,好不快活。 温馨和谐,一派其乐融融在月光下。 他紧盯着楚月看,观察外孙女的动静。 便要看看,楚月能否察觉到什么,也好做出应对之策。 “殿下,怎么了?” 云子君看着在楚月掌心破碎的酒壶,愣了一下,满目的关心。 楚月低头看了眼铺道在广场的象牙白大理石,眸光略闪,回道:“本王在想,不仅要留意百万雄狮,还有那些凶兽。镇龙世族豢养凶兽必有大用,若要以此来对付王宫,事情可就要变得棘手了。好在罗老前辈有所提点,若顺藤摸瓜查下去,必有所获。只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需要压榨时间,尽快彻查。” 赵离歌听到这动静,勾着朱红色的唇笑了起来。 “老先生,看来殿下对你深信不疑呢。” “她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过重情义,重信仰。” “也是。”赵离歌耸了耸肩,不可置否道:“情义一文不值,信仰当不了饭吃。她这般重情重义有血有肉的人,自会吸引不少修行者为她抛头颅洒热血,但遇到别有二心者,便是该有当头一劫。这一劫,很快就要到来了。” “是啊,很快就要到来了。” 罗老闭上眼睛,掩去了深处的哀色。 他想。 若没有诸多之事。 他和叶楚月之间,或许会有很深的亲情羁绊。 只是有些事如难以跨过的天堑。 终究是要背道而驰,兵戎相见的。 “老先生?” 赵离歌敏感地察觉到了罗老的情绪起伏。 哪怕只如波澜般细微不易察觉。 “走吧。” 罗老幽叹一声。 广场上,云子君问:“殿下,罗家老先生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罗老不愿去关注和旁听,但却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等待着后文。 楚月沉吟了多久,大地之下的老人就等待了多久。 赵离歌看着老人的白发背影,虚眯起了一双眼眸。 他能感觉到,罗老先生对叶楚月的在乎。 只是万般不得已,叹一声奈何。 许久,楚月回答说:“一个,很好的长辈。” 最朴实无华的言辞和回答,却让罗老红了一双眼。 他多想回头。 但他再无回头路了。 小月。 真抱歉啊。 他深吸了口气,抬腿往前走去。 步履却不如来时矫健,身形也佝偻了几分,当真像是有个老人样了。 “老先生,楚王很喜爱你。”赵离歌跟在后头说。 “轰!” 狂风犹如刀刃撕裂了长空。 便见罗老陡然顿住脚步。 回头的刹那,赫然伸出手,五指如铁爪,猛地禁锢住了赵离歌的脖颈。 “砰”的一声响起。 老人抓着赵离歌的脖颈,一提一带一个用力,直接使得赵离歌的脊背和后脑勺齐齐地撞到了坚硬的墙壁。 赵离歌嘴角溢血,脸色惨白而后便染死灰之色。 他惊惧地看向了老人。 “老夫和殿下的事,不是你能讨论的。” 罗老两眼倦颓,毫无温情可言,声线更是冷漠,“赵离歌,你僭越了。” 赵离歌深知罗老的为人,连挣扎都不敢做,这便算是他认错的态度和虔诚了。 “下不为例。” 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刻,罗老终于松开了他,径直朝着闪着光亮的那一道门走去。 赵离歌脖颈掐红如吊死鬼,他跌倒在地捂着脖颈大口喘气,皱着眉头朝前看,过了会儿起身摇扇追了上去,似是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笑吟吟地说: “离歌就知道,老先生一贯厚待器重晚辈,哪能真要了晚辈的命。不过老先生教训的是,日后还是要守分寸方得始终长久。” 罗老不言,却也任由赵离歌跟着。 而这,也是整个云都,唯有赵离歌能得罗老青眼的缘故之一了。 …… 楚月垂眸看着地面,久久不语。 风拂过她的面颊,带来月光的问候。 酒过三巡。 广场上东歪西倒了一片。 大族老骂了屠薇薇一个晚上。 好不容易在后半夜回到府邸,服用过一枚安神的丹药想要好好的睡个昏天黑地。 哪知次日一大早,云天翔这个殷勤的,就带了个医师来给大族老看脑子。 年迈的大族老硬是追着云天翔揍,好是滑稽。 这等事,倒是让云都的子民们津津乐道。 通过赵囡囡的口传到楚月耳朵时,楚月和小狐狸一同批阅云都奏折,闻言便是忍俊不禁,好笑地勾起了唇角。 赵囡囡说:“师父,云都越来越好了。” 少女青涩,不染尘埃的干净和纯粹。 她复又问:“师父,古武一族,很强吗?” “很强。” 楚月落笔回转如刀锋,半抬眸眼神犀利。 清皇。 这次,该本王赢了。 …… 之后的日子,云都安定如常。 万象塔内的时间道场,被灭人地狱占据。 虞上元、周重阳两位老前辈,用时间道场内延伸出来的一年时间,为楚月打造出兵器。 最让他们诧异的是,打造兵器前,楚月将自己所写的一些相关记录,厚厚的好多个箱,都一并送进了万象塔。 二老随意一翻看详细,心下骇然一惊,互相对视,彼此情绪是同样的复杂。 “赵策安、凌秋远、秦邵华……”虞上元道:“这一箱,都是第一军统领以及部下精锐们的武体记录,兵器走向,取长补短,以及月帝对此的建议。” 周重阳翻动了泛黄的几页,“陆猛、季阳、海少清,这一箱乃大炎城君子堂每一个人的相关,从武体、修行大道和建议,无比之详细,月帝显然用心了。” 青云广场的看似饮酒作乐,实则在观察着每一个人。 换而言之。 二老无需动脑筋,只需要根据她的提议去打造兵器即可。 兵器称不称手,王知道。 她下了一番苦功夫。 饶是身经泣血之苦的二老,都为之感动且惊愕。 “啊啊啊。” 元神空间,小黑嗷嗷大叫,不服得很,“主子,万象塔的时间道场和灭人地狱不是用来锻造兵器的吗,怎么连我一起锻造了?” 同样被锻造的十万阴鸦,鄙夷地看着小黑。 虽然默不作声,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似乎在鄙视小黑没见过世面。 不像它们。 早已习惯那女人的摧残。 简直无所不用其极,非人哉。 小黑泪眼汪汪。 他只是个诅咒啊。 他的作用是诅咒人。 怎么还成兵器了? 成兵器就算了,还要来淬打他。 就像是把他丢进烧红的鼎炉内熔化又丢进彻骨寒冷之地。 他寻思着,镇命器的封印也不过如此啊。 “小黑,兵器只是一种形式,需要的时候,你可以是诅咒、祝福,也能是兵器、仙神、英雄。而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天赐之恩,你若不愿我不勉强。”楚月满面严肃凝重地说。 “我愿,主子,我愿意!”小黑咬着牙,一鼓作气。 楚月不言。 小黑急了,“主子,求你了,我再也不牢骚了。” “嗯,那便留下。” “谢主子大恩。” 后来,他才恍然大悟,想了个清楚明白。 镇命器和主子之间的区别,大抵是同样吃苦,前者还能诅咒,后者他得感激涕零叩谢主子赏赐的折磨吧。 云都日子过得很快。 半年之约已过。 天梯论剑,终于到来了。 这是距诸神之日后,海神界修行文明的又一次沸腾。 如鼎下之火旺盛、浓烈。 第3246章 她是立地成尊,开山为天,一呼百应的王 第3246章她是立地成尊,开山为天,一呼百应的王 第3246章她是立地成尊,开山为天,一呼百应的王 天梯论剑,事关海神界的修行文明和法相神通。 当下,海神界固然安定,但居安思危方为上上之策。 略微敏感的修行者,都能察觉到自诸神之日后,海神界的处境变得微妙起来了。 好在先辈们用血肉身躯换来的界面压制守护着一代代人。 但这界面压制,又能守护他们多久呢? 天梯论剑,更是坐而论道。 是海神界的中流砥柱们聚在一起,群英荟萃,找出真正能看大任的人才。 更是针对界面压制和长远未来的一次会议。 此外,会有不少上界之尊,通过天梯下来,旁观天梯论剑。 故而,论剑之事堪称是紧张而又刺激的存在。 …… 天梯相连两界,浮云潋滟,伴日月辉。 下侧是血色的海洋。 比起触目惊心,这入目的红,更像是缭乱的艳丽。 素日里,鲜少有人靠近天梯。 而今论剑,天梯热闹万般。 人声鼎沸,身影攒动如潮。 一伙人来到时,身上的宗门服饰和星云图腾,以及菩提树叶的旗帜,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那是什么?该不会是菩提之地的宗门吧?” “好像是菩提之地的第一宗门,云都王下界主叶楚月可知否?便是出自于这星云宗。” “今乃天梯论剑的日子,从前的天梯论剑,可未曾邀请过菩提之地的宗门啊。鄙人瞧着,这菩提之地的宗门,不仅来了第一宗门,还有个赤炎宗和宗门协会,这算什么?” 人群三三五五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讨论,尽管在遏制,眼神和表情依旧充斥着不解。 天梯论剑是有身份、实力和资格的人与势力的聚会、狂欢。 相较于海神界的其他各门各派各山峰,菩提之地到底是差了些。 但菩提之地的差,是因为菩提老祖当年立下过规矩,挽众生于水火,为普通人建大厦。 故而,像万剑山这样的地方,能够入其山门的修行者,都是百里挑一的人中龙凤。 资源有限,只分给天纵奇才。 菩提之地的宗门,更准确来说,是给大部分普通但又有着道心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如此一来,对宗门的未来,定然不是最好的,只能说中规中矩,图个生存。 左宗主察觉到那些充满异样的眼神,并不感到惊讶。 这些都是来此之前就料定了的。 只是这次的天梯论剑,如若满载而归的话,对于整个菩提之地的宗门来说,将会是里程碑式的转折。 “不知小楚何时才会来。” 左天猛巴巴地瞅着云都的方向,堪是望穿秋水。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望夫石。 “不出意外的话,这几日是会来的。” 葛兰花拄着拐杖,白发戴花也端庄,皱着眉头流露出了一丝担心之色。 “听闻云都的百万雄狮至今未觉醒,真是让人担心。” 她如宗庙长辈心系于千里外的后生。 她说:“半年之约如期而至,她已坐稳云都王位,但水深火热之地,总归是举步维艰,这万人之上众生仰视的王,日子并无外人看到的光辉,那些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镇龙十二世族并未全部归位,且不说十二世族的护族幻兽开道给足排面,若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合纵都外之敌,以掎角之势夹击云都,此般内忧外患,实乃九死一生之仙境啊。” 葛兰花说至此,声线是压抑下的发颤,眼睛红了许多,浓浓的担忧溢于言表。 云都之事,星云宗不敢过分参与,就是怕弄巧成拙帮倒忙。 只在天梯论剑前的日子里,修书一封寄往云都。 大抵意思是:若有召,全宗必至。 “葛婆婆,你就是上了年纪,唠唠叨叨的,聒噪。” 左天猛摆了摆手,“你看这天梯论剑已然开始,不管怎么说,在天梯论剑前是安全的,我们还能见到小楚一面。我劝你还是高兴点,莫要让小楚瞧你苦着一张脸。” 葛兰花闻声,方才敛起了几分担忧和悲伤。 “稍后倒也能瞧见古武一族了。” 祝老说道:“说起来,这次星云宗能来天梯论剑,还是古武一族和骨武殿的推介,要备上贺礼,拜访道谢才是。” 按理来说,菩提之地来一个宗门势力就行了。 但偏偏还来了赤炎宗和宗门歇会。 横竖都显得滑稽。 便硬着头皮等下去。 赤炎宗是菩提之地的原第一宗。 而今没落,第一的尊位被星云宗给夺了。 自是势同水火。 和宗门协会的关系糊里糊涂不算融洽。 这天梯论剑之地又格外神圣庄重,往来都是海神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左侧百丈的距离,有个青衣小少年,以紫冠束发,面容稚嫩青涩。 他想去星云宗的人群所在,拜见一下宗主和门中长老。 身边的老人则将他拦住。 “星云宗所在,是非纷争之地,公子最好不要沾染这蛇蚁,于公子无益。” 小少年眼尾一点泪痣,抬眸时衬得目光涟涟如春水,还有些许的不解。 老人则说:“星云宗天骄少年,树大招风,乃众矢之的,而今菩提宗门,无异于羊入狼群。小公子,你此番前来有重责,不可关乎此间毫无意义之事。” 小少年抿紧殷红厚润的唇,灵动澄澈的眼眸,看向了左天猛、葛兰花、许予。 这会儿,有一伙人靠近了星云宗,来者正是陆猛的长姐,大炎城陆家陆佳人。 “哪位是左天猛,左宗主。”陆佳人冷声问。 左天猛皱紧了眉。 小少年耳边,响起了老人的声音:“小公子看见了吧,这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星云宗合该闭户不出,否则走到哪,就会被叶楚月带来的浪潮所吞灭。叶楚月的因,这恶果却要星云宗承受。” “轰!” 陆佳人精神力动,两把刀直接插在了地上,飞溅起黄沙,带出了肃杀之气。 大炎城,上古遗迹之地,她在叶楚月手中可是吃了大亏了,用了小半年才养好了身体。 许予就要往前,左天猛直接按捺住了许予的肩膀。 天梯论剑,最好是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否则的话,于人于己都是不利的。 特别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扯到了小楚的身上去,带去不少麻烦,可就是天大的不好了。 “星云宗,左宗主何在?” “砰,砰!咔,咔咔,咔嚓!” 地上的两把刀,直接裂开了土地。 裂痕蔓延到了星云宗长老和弟子们的足下。 “轰!” 天穹东方华服长袍遮挡了太阳。 血海翻腾。 无数人御刀而行。 罗鹤一身红袍张扬又摇曳如同往常。 “许予弟弟,好久不见,甚是想念。”罗鹤笑道。 许予翻了翻白眼不愿搭理此放浪形骸之人。 西侧一行人足部踏地颇有行军的气势。 钱燿舵钱玉瑶两位的父亲,直接和星云宗站到了一起。 昔日炎主的部下,忘忧城的平西老将。 还有…… 翠微山顾家。 这才是让人疑惑不解的。 顾青绿为了一个叶楚月和就在决裂,顾家焉能相助。 顾小妹梳着朝月髻,清清秀秀,干干净净,衣着绿裙,只低声与离得近的柳霓裳道了一声:“星云宗,都是一群废物么?别人欺负到脑袋上来了,还坐以待毙?” 柳霓裳嘴角猛抽了好多下,寻思着这丫头生得好看嗓音催生怎么小小年纪不说人话? 不过倒也觉得几分可爱。 而后,陆陆续续,不少的势力出现。 倒像是星云宗的保护罩。 左天猛愣住了。 他哪见过这样的阵仗。 心中生出了不少的温暖。 陆佳人愣住。 罗鹤直接问:“姓陆的,左宗主就在罗某身侧,你有何贵干?” 不远处的小少年眉开眼笑,且看了看有些诧异呆滞的老人,方才朗声说:“老先生,你错了,她不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是立地成尊,开山为天,一呼百应的王。此果非恶果,是得道之良果。” 第3247章 军队冲上天,有人御剑飞行 第3247章军队冲上天,有人御剑飞行 第3247章军队冲上天,有人御剑飞行 青衣小少年说罢,老者并未反驳,紧皱起花白的眉,疑惑地看了过去。 此间动静引起了太多人的注意力,尤其是那一伙人来势汹汹,盛气凌人。 陆佳人的残躯和两把刀之锋利,更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无数双眼睛俱都落定在了陆佳人的身上。 顾小妹冷睨了眼罗鹤。 她虽不喜罗鹤如个花孔雀般,好男儿空有一副皮囊,华而无实的男人,但陆佳人想要狗仗人势欺负星云宗,便不是这么个事儿。 “陆佳人。”顾小妹说:“你非要见左宗主,是什么个意思?这两把刀,莫不是动了杀心不成?星云宗是云都王旧时的宗门,有知遇之恩和故土般的情谊,听闻遗迹之地你沦为云都王的手下败将,该不会技不如人从而恼羞成怒吧?” 顾小妹的字字句句都如一针见血般说到了陆佳人的痛楚。 像是一把把锋利钢刀铺天盖地而来,扎入了陆佳人的心脏血肉。 叫她近乎阴翳。 她看了看围聚在星云宗周边的众人,尤其是人皇御刀山的罗鹤。 海神界三山鼎立,人皇御刀山虽排在第四,亦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更别提顾家是翠微山世家了,身份地位不是一般的高贵。 若非如此,她当初也不愿费尽心思和顾青绿结为朋友。 奈何她没想到顾青绿居然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毫无征兆就跟着叶楚月走南闯北了。 路的艰辛与否,只有顾青绿自己知道。 恐怕追悔莫及,每日都把苦往肚子里吞,哪似她陆佳人来得逍遥快活。 陆佳人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自己的情绪,面朝左天猛,两手作揖道: “听闻左宗主对云都王有知遇之恩,云都王乃下界武者,来海神一年有余,竟成云都之王。可见,左宗主之才,特来拜访一二。” “谈不上什么才,也是小楚自己的机缘造化,倒是我这个当宗主的跟着沾光了。” 左天猛面带和煦的笑,如春风拂过。 他似是没有察觉到陆佳人先前的敌意,还友善道:“陆小姐,里头请,霓裳,给陆小姐沏一杯上等好茶,就拿本宗主珍藏的那个茶,可不能怠慢了贵客。” 陆佳人骑虎难下,不得不跟着左宗主往前走。 她倒是要看看,左天猛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众目睽睽之下,岂敢对她做出什么戕害之事来? 被点到名字的柳霓裳双手懒洋洋地抱在胸前,嘴角猛地抽搐了好几下。 左宗主私下知会过她,每次提及上等好茶的时候,定要赶紧把那发过霉的茶叶拿出来,也算物尽其用。 “陆小姐,听左某给你讲讲心得。” 左天猛语重心长,倒真有那么一回事,“小楚那孩子是个天才,你应当也是领会到的,其感悟之道如红炉融雪,一点即通,更会举一反三,融会贯通。至于机缘造化这回事啊,你若跟着小楚耳濡目染,假以时日,必也能沾染点光。” 陆佳人的面色瞬间就黑如锅底,发着铁青,偏生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左着最是难听的话,却对她笑,旁侧还有罗鹤之流杵着,她是半点儿都不敢动弹啊。 此情此景,众人看到便觉得好笑。 “七杀天,临——” 鼓面敲响,似有古老的呦呦鹿鸣之声在丛林响起,一阵阵回荡。 七杀天? 众人愣住。 知晓天梯论剑会有上界之尊来,但没想到来的会是七杀天。 七杀天莅临天梯的使者,背部延伸开一双洁白的羽翼,身穿雪白的纱裙霓裳,光辉之下有波光粼粼的美,其皮肤白到病态,手执镶嵌着宝石的权杖,赤着双足悬浮在半空,白色的发丝柔顺如绸披下,正垂着双眸,以一双白瞳,淡漠地俯瞰着此地。 其身后乃七杀天浩浩荡荡的仪仗,还跟着卿重霄、柳三千两位老者。 此番来天梯论剑的随行人员,原是没有这二老的。 于是,他们给随行的两位,下了有助于如厕的丹药,硬是混迹其中。 柳三千面带微笑,眉梢骄傲:“半年之约已过,而今风平浪静,坐稳王位,那孩子,真是有过人之能。” 卿重霄酸溜溜道:“老夫可是比你先遇见那孩子的。”他遇见的小天才,怎么就成了柳三千的孩子? “?”柳三千瞅着这厮就烦,饶是把他这等好脾气的人,都弄得急躁了不少。 更让柳三千烦的是,哪哪都有大楚的人。 譬如这次,通过清远沐府的关系,楚世远、楚时修两个大楚皇子便一同而来。 此外还有青玄门使者等上界之尊。 其中身份最为尊贵的,自为七杀天。 “诸君贲临,天梯论剑,定会万分精彩。” 海神界主适时的出现,儒雅有礼地迎着上界之尊。 临渊城、骨武殿、忘川、琼城等各地的上位者接踵而至。 “青玄门……” 看到青玄门的人,陆佳人侧目看向了顾家小妹,带着点得意。 顾小柔正仰头看去,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地攥紧,似有泪水不可遏制涌出,更多的却是倔强。 她的阿姐顾青绿是有仙缘之人,虽不足以踏玉京仙门。 但! 早就被青玄门看中了。 若不跟着叶楚月。 今日的天梯论剑,阿姐在青玄门面前表现一二。 日后登天梯,踏上界,直奔青玄门,前途无可限量。 奈何一念之差就是天地云泥。 恰好青玄门之中来天梯的白发老者,正是当初是顾青绿赞赏有加的。 “小柔。”顾长子低声宽慰,拿了一方叠好的帕子递给妹妹。 泪水汹涌地滴落下来。 她背过身去,用帕子擦拭掉眼泪。 “大哥。” “嗯?” “凡人之道,也很好,对不对……” “嗯。” 她是在自我安慰,洗脑自己。 长兄又何尝不是。 都在尝试着去理解顾青绿。 哪能真的不要一母同胞的血亲呢。 “云都、古武一族,怎么还没来?”界主问道。 许是天注定。 界主才把话说完,就见黑压压的人群,将远方的天空之城给围剿了个水泄不通。 权皇身穿血色凤袍艳若桃李,眉间的英气带着煞,五尺刀锋利,凤凰图腾如墨水弥漫在她的皮肤之上。 她坐在五尺刀如王座,把玩着垂落在肩前的一缕青丝,笑吟吟地望着云都。 其声骤响如雷响于瀑。 “古武权清皇,来请叶楚王退位让贤了。” “这云都王位,该让出来了。” 她的声线很长,既有王霸之气,还带有戏弄。 “轰!” 军队冲上天。 有人御剑飞行。 乃是离合府一族。 赵影真人高喊道:“云都离合府,请楚王让位给有能者!” 天梯响锣声血海翻滚出刺目浩瀚的水幕涛涛。 仿佛为这一场王位厮杀打响了拉开序幕的前奏。 而这,近乎是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 “小楚……” 左天猛无心去刁难陆佳人,手心都是汗,脸色白得吓人。 罗鹤眉头深锁,川字如沟壑。 许予心脏猛颤了一下。 顾小柔呼吸发窒。 很显然,古武一族是有备而来。 天梯论剑,叶楚王来不了。 即便有人代表云都而来,或许,是另有其人。 这权皇第一战,必然是要惊动山河和修行界的。 青玄门老者坐如松。 门内后生压低声说:“前辈看重的顾青绿,好似就跟着叶楚王在这云都之内。” “罢了,她无机缘造化了。” 老者闭上了眼睛,“人,选错了路,走到黑,就是永远的黑。” 她对顾青绿的失望,便是在这件事上过于冲动,若死在云都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为了一个女子和所谓的信仰背弃族人,放下翠微山弟子的身份,亦舍弃了日后来青玄门的敲砖石。 此女虽好,却过于愚笨。 第3248章 时而缅怀一下死在过去的月亮 第3248章时而缅怀一下死在过去的月亮 第3248章时而缅怀一下死在过去的月亮 青玄门老者目光幽深地望向云都。 九霄之中,狼烟四起。 军队肃穆,剑拔弩张。 厮杀只在一刻。 足以见得古武一族的居心。 选在今日动手,夺走云都王位,再直接来天梯论剑。 在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和临渊城、骨武殿并立三巨头的位置。 “若只是古武攻之,尚有回旋之地,偏偏外患内忧,里外夹击成了掎角之势,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于事无补。” 老者叹息,觉得有几分可惜。 叶楚月之名,他略有耳闻。 一个身量纤纤的女子,竟能以一己之力对抗上界。 而下界之主,竟出自于大楚国。 姐妹残杀,父比虎毒。 这等离奇之事总能够赚够眼球,是不少修行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看来。” 老者又道:“这次,是见不到这位月帝了,说起来,到底是年轻,敢自称月帝,殊不知,是撞了月族和祖女的名讳。违背月族,毫无祝福,气运自然是要受损的。” 他捋了捋胡须,心平气和,偶尔想到顾青绿便觉得是有缘无分的师徒。 至于那叶楚月—— 这世道,大浪淘沙,成王败寇。 半年之久还没能收服十二镇龙族。 在她眼皮子底下和古武一族合纵夹击。 便意味着活该。 滚滚历史如长江水而流,再大的人物乍然看去都是小水珠般微不足道的存在。 后世能有多少人会去感同身受一个失败的王? 世人只会记得站在血肉塔上的胜利者,才能在那历史长河留下浓墨重彩惊艳后世的一笔。 “小月……”柳三千手掌抖动了下。 卿重霄脸色白了几分。 他们自是信任叶楚月的天赋和能力,更何况身边还有夜尊。 先前临渊关无间口一战,比这尚且凶险多了,九死一生都能漂漂亮亮活下去。 但境况不同,此局亦像是死路一条。 那么多居心叵测的人盯着、谋划着,就等今日送楚王殡天。 七杀天的白瞳使者,回头看向了卿重霄和柳三千。 “二位,似是难过。” “云都王是星云宗弟子,三千老弟曾是星云宗的太上长老,而今云都王身陷囹圄,自是难过。” 卿重霄忙道。 柳三千眼睛发红,“老朽与叶楚王乃忘年之交,有着深厚的感情,还请见谅。” 白瞳女使声线薄凉如水,周身有着洁白的羽毛,伴随着熠熠之辉和风交缠着舞动。 她平静道:“重情重义,此乃好事,至于生死,且看她的造化罢。” “是。”柳三千和卿重霄共同行礼。 白瞳女使又问了一声,“夜尊殿下,闭关有一段时日了,尚无动静吗?” “殿下闭关,修行之事,难以算定,至于何事出关,还要看殿下自己。” 卿重霄压抑着跳动的肉,故作镇定,强行使自己不露形色。 “世人皆知殿下一心修行,专心致志,且忙碌起来似欲疯魔,旁人自不敢揣测,只得静候佳音,为之护法。” 白瞳女使闻言清浅而笑,稍点螓首便目视云都,眼角余光淡淡地扫过了楚家兄弟。 她想,有很多人盼着叶楚月去死。 最好是死无葬身,魂飞魄散,并且不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方才叫过瘾。 “但有更多人,希望她活着。” 她的颅腔深处,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沧桑、平静,仿佛来自远古,带着蛊惑人心般的回音。 “有人如阴沟鼹鼠,害怕被太阳灼热,亦有不计其数的人期盼黎明,等太阳东升的那一刻。” 白瞳女使安静地聆听着,神色并无丝毫的动静,只是看着云都的目光,多了些深意。 沉吟了好一阵,方才以神识的声音回道: “但你口中的太阳,要下山了。” 那声音继而说:“下山西沉,便意味着,东升不远了。” 白瞳女使:“只怕,不能如你所愿。” 旁侧的楚家兄弟,心绪复杂得很。 尤其是楚时修。 他抬手放在了自己的左侧胸膛之上。 “怎么了?”楚世远问。 “我好像很难过。” 楚时修低下了头,“明月,又何尝不是我们的妹妹。” 想到那样倔强的一个人,会在云都之战,天梯论剑的这日死于战火沦为灰烬,他的心脏便有一根神经相连指尖般在不停地抽搐,哪怕理智让他期待,却难以遏制。 他不由想。 年幼的明月,会是一个怎样的女孩。 明月,并非生来就是王,就是这钢筋铁骨的倔强模样。 她如同一个孤儿,在这人世间摸爬滚打了好多年。 她吃着人肉,饮着人血,踩着敌人的头颅,一步步登天去。 从稚嫩青涩的幼年,到如今的百战之强,唯独不变的大抵是那眼神。 “如若当年未曾发生那样的事,明月和南音一样养在大楚,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身为兄长,怎会介意多一个妹妹。 他有时在夜深人静,会怀念这样的一个妹妹。 诸神之日的风姿,哪怕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那是一个超出大楚父子孙三代人所相像的惊艳绝绝。 她是女流。 她是天生的战士。 但也因此,时常怨恨。 他想认下这样的妹妹。 奈何明月过于执拗和偏激,用那血腥狠厉的杀伐,把他,把大楚的所有血亲都给推远了。 交错复杂之下的拧巴变成了长久的怨毒。 唯有在明月临死的那一刻会成为怜惜和遗憾。 兴许过去很多年以后。 他还会想起一个,轰轰烈烈死在云都的妹妹。 他会把盏临风,和新认识的朋友说,那是一个真正的战士。 “世上并无那么多的如若。” 楚世远嗓音低沉,“是要往前走的,不能一直回头如困兽。” “其实,也不是非要她去死,才能解开这个局。” 楚时修嗫喏着说,脸上的神情还挂着急迫,眼睛里闪烁着兄长看得懂的光泽。 楚世远轻笑了一下,那双眸子扫向楚时修的时候,仿佛有着洞悉灵魂的穿透力。 默然稍许,见云都狼烟又升腾了几分,他便问: “时修,如若云都一战,明月的生死抉择俱系于你,你是想要她死,还要她活?” 这道题的答案,就是最好的证明。 楚时修低下头一言不发,无精打采的样子挟着丧气,双手不由地攥紧。 他虽未回答,但楚世远已是了然于心,懂了楚时修未能说出口的答案,且在他预料之中。 是的。 如若云都之战,明月生死是一道选择题。 那么。 楚时修会毫不犹豫选择“死”。 然后在往后的日子里,伤春悲秋,时而缅怀一下死在过去的月亮。 第3249章 野蛮生长疯狂蔓延深处又深处!! 第3249章野蛮生长疯狂蔓延深处又深处!! 第3249章野蛮生长疯狂蔓延深处又深处!! 天梯之地围聚在此的旁人,时而看向了楚家兄弟。 每每看到楚时修神情流露出的伤心,都会感到疑惑。 在此之前。 他们还以为楚时修会倍感开怀呢。 “现在,还难过吗?” 楚世远问。 “难过。”楚时修回:“我遏制不住。” “没关系,为她收拾,建一座好坟,也算是了却这一生不该有的兄妹情分。” 楚世远则宽慰道:“时修,人本是复杂的,万般情绪从心头起,并不是人人都能嫉妒理智。难过是正常的,她到底是我们血亲上的妹妹,只是时事造就了人。错的不是我们,是这个世道。” 楚时修点点头,无比赞同楚世远所说的话。 “叶师妹。” 星云宗旁的罗鹤眉峰一皱,提起了大刀振臂高呼,“人皇御刀山之人,随我前往云都,助御刀山师妹。” 左天猛、许予等星云宗人,无不是收拾起了兵器。 不做犹豫。 恨不得直奔云都,护其周全。 “阿姐……” 顾小柔眼睛通红,而后看向长兄说:“大哥,我要去云都。” 阿姐还在云都。 顾长子皱紧了眉头负手而立,迎面而来的风抚不掉脸庞紧绷着的锋利冷峻。 虽未言语,但和顾小柔是一条心的。 事关重大,顾青绿的生命皆系于今日,必须要去相助楚王。 “燿舵,玉瑶……” 兄妹的母亲钱夫人泪光练练,身如柳絮,似在一刹那就失了魂般,身体晃荡了好几下,若非丈夫钱家主扶着只怕就要跌倒在地了。 钱家主搂住妻子,呼吸随之加深,看向云都皆是浓浓的担心。 他自不在乎叶楚月这个人,只是因为和钱家兄妹如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便在平日里会为叶楚月多说些好话。 若知道自己的一双儿女会于天梯论剑的这日死在云都,只怕会在大炎城拿刀架在自己的脖颈上不让儿女去远行了。 “钱兄,你素日称赞那叶楚王,只是今日所见,人为刀俎,她为鱼肉,此局,甚险啊。” 陆家主不苟言笑,面无表情,一身蟒袍在身,衬得人也威仪浑然,颇具将相之气。 其言语的嘲讽之意毫不掩饰。 就差没当众鄙夷。 钱家主侧目,不服道:“陆兄何必五十步笑百步,你儿陆猛亦在那水深之地,或许明日就是一滩烂肉。” “无用的废物罢,不如死在云都。” 陆家主对着他笑:“比不上钱兄的两个孩子,都是正当韶华,人中龙凤,沦为云都的烂肉,那可就真的是太可惜了。不过钱兄也别太过于悲伤,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只是孩子到底是年纪小见识浅薄,做长辈的见多识广,合该为孩子参谋参谋。岂能任意由得孩子任性,追崇着最是不该的凡人之道,跟一个下界凡女。沦为云都烂肉也就罢了,就怕去了地下无颜面见钱家的列祖列宗。钱兄,你觉得,这是谁的罪过呢?” 钱家主被气得够呛,偏偏反驳不了几个字。 他不似陆家主,对陆猛毫无父子之情。 尤其是听说陆猛在云都王宫的青云广场,弹了催人泪下的琴音,就更厌恶陆猛了。 钱燿舵、钱玉瑶都是钱家主放在心尖尖上的儿女,这会儿脑袋发懵。 急躁之余,既恨自己当初的疏忽懈怠,更怒叶楚月拐走儿女还不知保护好。 最后便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召集钱家人,甚至还传音到大炎城的钱家。 话无其他。 唯有一行字: 鼎力相助叶楚王。 天梯论剑,一贯有个说法和规则。 既来之,便要等到论剑结束再走开。 否则会被永远剥除资格。 一旦如此,对钱家来说,那就是致命性的打击。 这便意味着从今往后,大炎钱家将要永远落于陆家之后,且被陆家主踩在脚底之下了。 钱家主心知肚明,但义无反顾,若要在滔天的权势地位和儿女选择一个。 他的决定永远都是后者,只是苦了钱家的其余人等。 “明夜长老。” 万剑山的傅苍雪袖袍宽大灌着寒风,白发如雪柔顺地披下。 他侧首,看向了人皇御刀山海神界第四山的七长老,明夜。 “御刀山近年颇有佳绩,当真任由罗鹤胡来吗?”他问。 “怎堪是胡来?” 明夜长老且是老态龙钟,似是不为所动,沉稳永恒。 傅苍雪又接着说:“罗鹤今朝所为,实不应该,一人之冲动,连累御刀山上下,逞匹夫之勇,不是什么好事。若御刀山被剔除天梯的论剑资格,这第四山的位置可就保不住了。海神界群雄荟萃,天才有虎狼之猛,明夜长老身为师长可得对鲁莽如牛的后生提点一二才是正理。” 老人只掀了掀眼皮看了眼,“这说明,御刀山有人情味,重情重义,有血有肉,而非自私自利的小人。老夫应当为之感到高兴才对。苍雪兄,你啊,就是太操心了,人在万剑山,操我御刀山的心,这头发都熬白了,也不复从前年轻了。” 傅苍雪瞅着这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老东西,嘴角猛地抽搐了数下,脸皮都跟着抖动。 “罗鹤。” 明夜长老高声喊道。 许是喊得用力过猛,还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罗鹤仰头看去。 四方众人亦是循声望来。 还以为明夜长老是要发挥出长辈的威严气势,好好训斥一番脑子不健全的罗鹤。 哪知那老人盘膝坐于高空绽着来莲花的蒲团之上,垂着眸,须发随风飘。 清了清嗓子,眼皮一提,气汇丹田,蓦地瞪目喊道: “去吧,去护你的师妹,我们御刀山,就是这么有人情味。” “………”傅苍雪阖上双眸,握拳的同时眼皮紧跟着抖动了下。 “刀客之道的修行者,认准御刀山,御刀山的师兄很俊俏,人情很温暖。” 这明夜长老又气沉丹田,吼了一嗓子。 偏生他满面认真严肃的神情叫人哭笑不得。 “苍雪兄,你要不要为年轻人的热血说两句话?”明夜长老又问。 “?”傅苍雪不作回答,只懊悔于自己适才的开口。 他这一生算尽人性,却回回在御刀山明夜这里栽跟头,却还死性不改,妄图扳回一成,实在是嘴贱得很,就不该开那一句口。 罗鹤眼睛发红地看着明夜长老,而后笑着咧开了嘴角。 “弟子罗鹤,辞别诸位,将援助云都,助我御刀山师妹渡过此关。” 他作揖颔首行了个礼,随后带领御刀山的诸弟子们即刻离开天梯。 同时,大炎钱家、翠微顾家、星云宗等势力就要走出天梯。 大多抱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 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 只因虎口之下,有他们在乎的人。 “轰!” 一道光罩,覆盖天梯。 光芒涌动,暗色的闪电像是鸟的痕迹。 威严散开的刹那众人感到头皮发麻。 顷刻间,就拦住了罗鹤、许予、钱家主等的去路。 罗鹤仰头看天,眯起眸子怒视楚世远。 “楚世远,你这是做什么?拦我等去路是为何意?”罗鹤大怒:“你们大楚和叶楚王的恩怨没人在乎,恩怨纠葛是是非非你们如何处理都没人管,但以公徇私,便是不对,饶你是上界大楚人,说破了天去,理也在我等!” 那光罩来自于楚世远手持的菱形灵宝,宛若水晶般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 许予立在罗鹤的身旁,手执银色宝剑,面无表情,眉间的朱砂衬得那一双狭长的双眸写进了妖冶邪肆,更有压抑的戾气待发,似有极端的迹象。 “楚世远,你大楚无福,没有这极好的妹妹,但我星云宗有福,有这赤诚的师妹。” 许予面目阴冷带起刺骨寒风,陡然冷喝道:“上界之尊应当受人敬佩,但若无德无能,以公报私,那便罪该万死。” 楚家兄弟的心情到底是复杂的。 他们冷眼看死亡的血亲妹妹,竟比其他的师兄护着。 似比嫡亲的兄长还要亲。 楚时修皱紧了眉头,心里很不是滋味,还有几分不痛快。 甚至连带着胸腔都是沉闷的,陡然刺痛了下,仿若积郁难消。 “我们不要的……”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世远冷眼看来给打断。 楚世远往前踏出一步,垂眸睥睨下方的罗鹤、许予二人,缓声道: “二位,误会了,并非是楚某有心阻之。只是此乃天梯规定,二位或许还不知道,方才造就误会。上界诸尊,都是知晓的,执法队在来的路上,稍后二位可以问之。” 说曹操,曹操到。 第三、第五、第七、第九执法队踏云而来,落于天梯,证明了楚世远的话。 这时,百万雄狮甘愿落于兽口。 楚月集结各军于青云广场,却不立刻出兵,而是拿出了那一把荆棘伞。 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 她执伞,一伞破开大理石地板,深入土堆。 荆棘,野蛮生长,疯狂蔓延向地底的深处又深处!! 第3250章 朕,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第3250章朕,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第3250章朕,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想要深入地底,唯有以诅咒为引,用荆棘深入。 且用血肉之躯融合了荆棘,而非是最普通的荆棘伞。 这段时日以来,楚月确定百万雄狮就在青云广场的大地之下后,便从各个方位往下探寻。 今日,是最后一个方位,亦是天梯论剑第一日。 百万雄狮。 镇龙道场。 方为釜底抽薪去扭转乾坤的关键两步棋。 …… 地底深处。 凶兽们或幽绿,或赤红的眼睛,在混杂着泥土浓稠味道的地方,散发着如恶鬼临门般叫人毛骨悚然的微光。 它们,饿了太久,太久。 就等此刻来饱餐一顿呢。 自从上次罗老来过后。 凶兽们和百万雄狮盘中餐共处一地,各自被掣肘。 而今,关押着百万雄狮的屏罐,愈发脆弱。 捆绑着凶兽躯壳的铁链,亦是有所松动。 即将达到临界点。 无非两个方向。 都是一样的结局。 要么,吕启骁等云都的百万兵,心甘情愿沦为凶兽的食物。 其二便是等凶兽们撞碎屏罐。 临界点将至,屏罐吸食掉了他们的精元,只剩下皮包骨,根本没有反击之力。 而屏罐不再伤害他们。 这意味着,他们就算要把自己送进凶兽的血盆大口,或许还要用尽全力爬着出去。 一道道纤长的雷霆电光,互相交错如线条般,沿着不同的穴位钻入了他们的身体。 正是呲呲作响的纤长线光,使得他们即便有气无力,还能悬浮在屏罐之中。 吕启骁沉着眼睛。 这地底深处,有一个阵法,每时每刻都在循环发出那日赵离歌留下的话语声。 刺激着他。 洗涤着他。 “咔嚓。” 吕启骁终于放下了最后的一点执念。 “若为海神众生死,我吕启骁,有何死不得?” 吕启骁眼睛通红,面颊内陷,泪水汇聚在下颌。 他拖着疲惫无力的身体,逐步地前行。 他张开了双手,闭上眼睛,仰面朝上,嗅着这让人想要作呕的泥土味道。 浑浊难闻。 灵魂似要随之扭曲了般。 他勾起唇角笑,泪水不止。 “来吧,来吞食掉我,让我成为你们的一部分,或者是成为你们吧。” 他或许会死在凶兽锋利的獠牙之下。 兴许融为了凶兽骨血的一部分。 又或是和凶兽共存。 他吕启骁,将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但没关心。 若为众生。 不人不鬼又何妨? 若为社稷。 他入地狱又如何? 越来越多的人目光沉沉如行尸走肉般出了屏罐。 即便走出去,也不得自由。 身上交错的青色光线,相连着诡异潋滟的屏罐。 他们没有神采,倒如百鬼夜行。 他们的心在澎湃。 不管暗无天日多少个年头。 不管生当豪杰还是死做鬼雄,都想护家国。 “吃了我们吧。” 他们笑了。 笑着流泪。 “吼!” “吼!”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凶兽眼睛放光,欲望贪婪,胃口大增。 已经有不少凶兽挣脱齿轮密布的铁链往前走,往前扑,横列血齿的深渊大口恨不得把那些人给彻彻底底地吃了。 「玲玲,若有下辈子,让我早些遇见你。」 吕启骁依旧在笑,依旧在流泪。 「那时,我们大概会有个孩子。」 「若是可以,我希望是个女儿。」 「我知道,你来自我未曾去过的远方,你受过重大的创伤,你总是不愿意去相信人,去还想待人好。」 「玲玲,若我的血肉被凶兽的獠牙撕扯,被其侵蚀骨头,元神消弭,是否还能在那九幽之下见到你?」 “你——会怪我吗?” 他的声音很轻。 青云广场下有着不为人知的慷慨悲歌。 都是在期待死亡的士兵。 狂风劲道烈烈。 打在脸上很疼。 地动山摇,是凶兽在狂奔。 他能感觉到,凶兽来了,要吃掉他了。 他不去看,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轰!” 却是被一脚踹中腹部,直接滚摔回了屏罐之中。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便有一道怒吼之声当头炸开! “吕启骁,你脑子被驴踢了不成?这云都大统领你是怎么当上的,带着部下去送死当真是你能做得出来的事?” 他跌在屏罐,电光剧烈闪烁,青色光线如缠绕月辉的琴弦贯穿自己,又相连屏罐。 当他睁开眼睛,便看到那身姿绰约的白发女子,且以银瞳看向了他。 发飞扬。 白衣如雪。 一身的本源气息。 吕启骁怔了一下,才知这是云都楚王。 楚月凝本源之气元神分身下来,却没想到吕启骁甘愿为凶兽食物。 “殿下,小心!” 吕启骁低吼出声。 只见楚月的身后,便是那只巨大的凶兽。 凶兽似是被激怒了。 不再把吕启骁当做目标,而是张开了嘴,想要将楚月吞入口中。 楚月冷眼睥睨着屏罐内的吕启骁,似是没能察觉到身后的凶险。 “吼!” 凶兽即将把她吞了。 刹那间。 她回身一脚。 右腿竟然直接变作了狼骨锋刃。 “咔,咔咔咔咔咔嚓。” 锋刃扫荡开来,直接断了凶兽一排的獠牙。 凶兽就要用偌大的爪子将她撕裂。 自她的脊椎骨贯穿。 她的背后,赫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轩辕修衣着诸侯王朝的龙袍,披寒光金甲,歪头动脖子的瞬间,凝聚剑光,斩下了凶兽的爪子。 他优雅地理了理寒光金甲,眉梢挑了下,“朕,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小叶子,朕强不强?” “少废话。” 楚月瞬闪暴掠到了凶兽的头顶上方,单膝跪地往下猛落。 触碰凶兽头部的那一刻,雷霆右臂闪烁着电光,蓄满力量往下捶打。 似有一条穿着漂亮衣服的上古之龙掠出,直接撞进了凶兽头部。 楚月集本源、神农之力如乳白色的秋风、水中涟漪一圈圈般的往外扩散,净化着那些阴翳的、黑暗的、夺人理智的狰狞恶心。 凶兽垂死挣扎。 一声声怒吼。 吼声带起杀气。 倏地。 陈苍穹的残影掠出,狼骨右腿直接从凶兽的侧面,连带着脸颊、喉咙将凶兽扫断。 其余凶兽纷纷而来。 “咻咻。” 小黑的诅咒海洋扑了过去。 墨色袍摆扬起的刹那,夜墨寒登时出现。 手握一把伞,气力震荡开来。 仅靠几人,竟在顷刻间震慑到了全部的凶兽。 楚月足下的凶兽颅骨断裂且倒在了地上,她却依旧悬浮在空如履平地,白发扬起神情淡漠是天生的王。 夜墨寒执伞立在她的身侧,再两侧,分别是轩辕修、陈苍穹还有那小黑和龙甜甜。 就那么几道身影,在泥土气息浓厚的地底,惊艳了吕启骁和渐渐清醒的云都百万雄狮。 第3251章 有凶兽群,还有从罐子里走出的人 第3251章有凶兽群,还有从罐子里走出的人 第3251章有凶兽群,还有从罐子里走出的人 吕启骁和百万雄狮从未想过有生之年于这幽暗的地底,还能见到那新王。 犹记得,上一次的相见,两军对峙,还是在流光海域,为敌我。 现下,竟是一荣俱荣了。 比起那时海上的是身影,女子清冷的眉目好似又刚毅了几分。 她淡漠地看着四周。 有凶兽群。 还有从罐子里走出的人。 那数道身影,各有特色和卓绝的气质,在狂风之中悬立,夺人眼球。 “吕启骁,若想拯救苍生,当用你手中的剑,和麾下的兵马,去驰骋疆场,去和敌人对峙,而不是沦为凶兽的血肉。” “或许,真正的安定是建立在牺牲之上的,因为这个世上,永远都不缺英勇无畏的战士,只有数不尽的人,前仆后继,视死如归。” “但本王知道,这样的牺牲,不叫牺牲,换不来安定,只会沦为旁人的筹码。” 楚月深吸了口气,眉头紧紧地皱起,看着吕启骁的眼神充满了锐利。 “这样做,你对不起愿意追随你的百万雄狮。因为,你乃我云都吕大将军。” “今云都危矣,本王就问你一句,愿不愿意,破土而出,护我云都?!” 她淡声问,却有着叫人灵魂都在震颤的威仪。 那字字句句,不容置疑,更不容忽视。 时隔半年,吕启骁的血液沸腾了起来,鼎沸如热火之上的油锅,桀骜在这地底之下。 他的呼吸随之加深,即便现在的他看起来骨瘦如柴是皮包骨,已无当年魁梧雄壮大将军的身形,但他的志向不减当年,永远走在一条路上,奔着一样的尽头。 他的身上,青光射线如管子插着。 晃动间的微光,诡谲、斑驳,还带着几分难以形容的血腥阴暗。 他屈膝跪在地上,两手抱拳,泪洒大地。 “末将,遵吾王之命!” 他扯着沙哑的嗓子喊到。 热泪盈眶。 满面都是。 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动。 呼吸亦随之加深。 而后,四面八方,无数的屏罐前,云都的士兵们身穿破碎的甲胄,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吾等,愿遵王命,护卫云都!” 是了。 在此之前,也许有人瞧不上凡人之道。 捧高踩低,人性使然,只是看程度深浅而已。 根深蒂固,多年养就的观念,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 对于很多人而言,凡人相轻。 但对于一个真正的士兵来,唯有这样的王,才能立于天地之间,睥睨六合。 他们甘愿臣服于一个凡女帝! 黑压压的人群低下了头。 尽数响起的,都是膝盖碰触到地上的声音。 “这些凶兽,很强。” 吕启骁道:“殿下,要当心。” “不怕。” 楚月微笑,“比起成为它们的盘中餐,难道吕大将军和诸位,不想尝试一下,和凶兽并肩作战?” 吕启骁愣住。 百万雄狮亦愣住。 那是他们不敢想象的。 他们哪怕想象过死于凶兽之口,都不敢去和凶兽并肩同行。 实在是滑稽。 “殿下,这,只怕难行。” 他虽见过第一军、云子君这些人和凶兽成为了同伴,但现下的这些凶兽是截然不同的。 “不难。” 楚月淡淡说罢,看了眼四方。 凶兽们正忌惮地看着她。 那一双双的眼睛,闪烁着幽冷的光。 固然心生警惕,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但更多的是杀意。 比起百万雄狮他们更想吃了这个女人。 那诱人的味道,真让人食欲大口。 只可惜。 小小的一个。 这女人都不够塞牙缝的。 “殿下,须得小心。”吕启骁提醒道。 “嗯。” 楚月淡淡应了声,和夜墨寒对视了眼。 只见她双手结印,凡体内的舍利子,发出了一道道光芒和经文。 经文盘桓屏罐。 夜墨寒一挥袖袍,体内的神光掠出半点,一并汇聚于屏罐。 先前楚月用诅咒窥伺地下就发现了这屏罐,类似于辟谷的容器,更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蚕食掉人体内该有的精元灵气。但经楚月多时的观察,让她感到诧异的是,吕启骁和百万雄狮士兵的精元和灵气,就在这瓶罐之中,并未被汲取到另一个地方。 相当于,提炼攫取了人体最精华的部分于屏罐容器。 剩下的一点骨头硌人的血肉便喂给了凶兽。 算是将百万雄狮的价值都压榨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用心可谓是狠毒。 而楚月、夜墨寒的舍利子佛文以及神光,再结合神农的治愈之力,本源一族的消除排异,便能把屏罐镶嵌回他们的身上,相当于是把失去的力量找了回来。 “咔,咔嚓,咔嚓。” 屏罐渐渐地出现了裂痕,发出刺耳的声音。 吕启骁抬头看去,竟见那屏罐在经文和神光的铸造融合之下,成了神秘高贵的战甲和蓝辉所铸的披风,皆系于他和麾下士兵们的身上。 重披甲胄,相当于找回了流失掉的血肉和精元。 吕启骁和士兵们清癯内陷的面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和气色。 雄姿勃发,依旧如初。 百万雄狮无不是面面相觑。 再看向楚月的眼神,充满了震撼。 “吼!” 凶兽咆哮。 隐忍多时,就要冲出来厮杀。 “且护殿下!”吕启骁低吼道。 下一刻,便已傻眼。 只见楚月轻叹了口气。 随即闭目。 龙族的血脉化作一道锋利的流光和钢针,直接穿过她自己的骨髓。 丝丝缕缕的疼痛如蛛网朝四周一浪浪冲击般的扩散开来。 骨髓难忍疼痛,她自巍然不动,冷眼看着凶兽浪潮。 四面八方,都是密密麻麻的凶兽和一双双幽冷要吃人的眼睛。 就在此时!楚月蓦地睁开了眼睛,体内深处响起了两道吼声。 一是龙族太子。 二是兽王骨。 …… 夜墨寒掌心微风浸神光,抚过周遭。 楚月脚尖踏空一个借力便翻腾而起。 她重新落在地上。 左腿单膝,右腿修长伸出。 单手称地,另一只手轻摇落雪扇。 微俯的身子,缓缓地抬起了眼帘。 “吼!” “吼!” 龙族和兽王的声音,共同响起。 凶兽,归顺! “龙族太子……”吕启骁咽了咽口水,“万兽之王……” 凡人之道的武体,竟能有龙族血脉和兽王骨? 那是怎样的蛮横和难以置信。 而且…… 夜墨寒竟还持有神光不说。 那诅咒黑海又是怎么回事? 身披金甲的男子,为何有李太玄的气息? 他是把李太玄的真身给炼化了吗? 特别是那右腿为狼骨锋刃的女子。 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所修的大道又是怎样的? 就是这么一群人,化腐朽为神奇。 也是这么一群人,承受世人的偏见在不为人知之地砥砺前行。 “爽快,爽快了。”轩辕修大笑出声。 破布挂在身,却是鄙夷地瞅着这厮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及主子半分之沉稳还好意思自称是什么轩辕大祖有够好笑的。 吕启骁和立足的士兵们,恢复鲜活,诧然许久,而后便在吕启骁的带领之下,以新鲜的面貌屈膝跪了下去。 这一回,齐声震天,中气十足! “吾等,叩见楚王殿下!” “该,迎战了——” 她咧着嘴笑,白发飘飘,邪肆狠厉的眼眸朝上看。 亲爱的外公。 可不要让我太失望。 ……… 青云广场,楚月本体身穿龙袍黑发如墨还保持着拿荆棘伞插入大地的姿势。 此刻的云都,地动山摇。 四面城门,俱被环绕。 古武一族的人,深不可测,充满了厉害。 “咻!” 一道烟花冲上天。 白昼里,火树银花于苍穹。 破境一族,在其族长的率领之下齐冲而出。 数万人的破境府精兵,在云都上空,气势磅礴万分。 “楚王殿下,德不配位,无能却身居高位,一介女修岂敢戏弄云都上下,还不速速退位!” 破境府主之声近乎嘶吼,喊到面红脖子青不说,特地加注了气力,使得这声随着云霄和风蔓延震彻到了很远的远方。 “叶楚王配不配位,难道我们做城民的不知道吗?” 有瘦骨嶙峋的白发老者,登上子午楼,敲响乾坤钟。 他满脸悲愤,泪洒长空,“前王昏聩无为,镇龙世族恃强凌弱,阶级森严,高低贵贱,诸君且低头往下看,出身最低微的人有多悲哀。楚王一心为民,且为女修,她破陈规,开新律,建摘星楼,为云都事务操劳是夙兴夜寐,除此之外还要和你等豺狼虎豹斗智斗勇。她做了什么,世人都有眼睛都看得清,就算今日尔等费尽心思去布局,就算今日瓮中捉鳖害死了一个英明的王,一个有大义的女子,老夫相信这历史会记住今日的真相。老夫古稀之年缠绵病榻好多年,当初也为云都做出过贡献,但我之酬劳一直被克扣。楚王上任,我方才得到了积年累月的酬劳。楚王好与不好,云都百姓都看得见,这世上的人都看得见,老夫一介病躯不怕死!今日老夫登子午楼敲乾坤钟,只想朝我主方向行叩拜之礼,道一声:楚王,大义也!” 老人泪洒子午楼,嗓音嘶哑,字字出自肺腑感染了云都城中的许多人。 第3252章 吾王楚月,当永垂不朽 第3252章吾王楚月,当永垂不朽 第3252章吾王楚月,当永垂不朽 云都人群如河流汇聚向了子午楼和王宫。 谁也想不到。 半年以前,还对此跳脚愤慨的他们,此刻会拧为一股护卫新王的意志。 老人沙哑的声音和病弱的身躯,刺激着沉默无声的许多人和一些中立派。 扪心而问,古武一族的权皇若成为了云都之主,会比叶楚月做得更好吗? 这内外夹击的掎角之势,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针对楚王的一场灾厄。 但对于云都的百姓和修行者而言,他们没什么皇图霸业要去谋取,只想安居乐业,也只看到了云都的欣欣向荣。 古稀老人登楼,面朝王宫屈膝跪下。 热泪糊满了俱是皱纹的一张脸。 危难来临时,云都的凝聚力超乎了赵影真人的想象。 对于上位者而言,绝对的权力就能碾压一切。 哪怕是血肉跳动的人心。 强权之下,绝无勇夫。 如若有—— 那就是不够强,不够绝对! 这一刻,赵影真人真切看到了名为信仰的东西,竟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些人,不去崇拜前王,也不崇拜镇龙世族。 竟都是些个懦夫,对着下界来的人热泪滚烫地屈膝。 “倒是有意思。” 赵离歌摇着扇,身穿锦衣华服,是月牙白的颜彩。 少年气息浓厚,眼神澄澈干净,慢条斯理摇动扇子之际便如流风回雪。 他笑望着子午楼上的老人,眉梢轻轻地挑起,戏谑道: “人族真是下贱的东西,位高权重之人稍微低头几分,给几分好处,以信仰为名四处欺诈,就有不计其数的人如过江之鲫去朝拜拥护,做最真诚的信徒。然而,只有最轻贱的草芥,一生碌碌无为的庸人才会如此。” 他摇头,轻声叹—— “楚王大势已去,若是聪明,就该各扫门前雪,而非还做这些令人发笑的幼稚之事。” “公子说的是。”赵影真人微笑,复又问:“老先生何在?” “轰!” “轰!” “轰!” 三道猛烈震撼的闷雷声,冲击着云都子民的耳膜。 就连远在天梯论剑的修行者们都感到心惊肉跳。 只见冥王、阴阳、佛莲三大镇龙世族齐出。 “冥王府?” 那一刻,无数人震惊。 叶楚月信任罗老之事,云都举城皆知。 老先生一贯不问世事,自打爱女罗玲玲出事之后就一蹶不振。 且在府邸深处被儿子罗文清欺负。 出了罗府,镇龙世族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而此刻! 他披着黑色的斗篷,发丝苍白,清瘦的面颊并无几块肉,浑浊的眼睛锐利好似屠夫赶夜磨好的刀。 “老先生!” 出现在叶楚王对立面的镇龙世族,在这一刹,俱都朝向了罗封,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至此,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 老先生罗封从未看重过叶楚月。 他的慈眉善目之下,藏着一把想要把叶楚月给开膛破腹的刀。 那历经人世的沧桑有着吃人的血。 他才是反将楚王一军的关键一枚棋! “爷爷……” 罗家小孙子瞪大了圆溜溜水滴滴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祖父说过。 新王很好,是个良善之人。 祖父还说,要他以新王为榜样,去崇拜,努力修炼,早日成为殿下那样的人。 他听进去了。 祖父要开始凌迟新王了。 被凌迟绞杀的又何止是新王。 还有天真懵懂,年幼的他! “为,为什么要这么做……爷……爷爷……” 小小的他神情呆滞,眼睛空洞,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顺着稚嫩柔润的面颊如源源不断的河水。 “爹,你疯了?!” 罗文清愣住。 他对父亲不好。 是打小父亲的眼里就容不下一个他。 永远都只有阿姐罗玲玲。 而他资质平庸,天赋一般,不管付出多少努力,快马加鞭也追不上罗玲玲的分毫。 他以为父亲喜欢这个叫做叶楚月的女子,方才努力与叶楚月结交,同时也希望为罗家谋取点福利。 现下,他当真发现,他从未了解过这个生养了自己的父亲。 分明已经年迈,却像是个战神一样威猛。 整日在他面前乖巧如稚童般挨训的父亲,而今多威风啊,统领着云都几大镇龙世族,合纵古武一族逼得叶楚月让位,这俨然是一个死局,要彻底逼死叶楚月。 这场棋局,他那看似无害的父亲,才是执棋之人。 罗老遥望着王宫,纵然辉煌璀璨,但入目顿感苍凉和悲壮,仿佛是已经料定的无力回天的结局。 不过是啊。 瓮中之鳖。 作困兽斗。 老人不经意间,看到了小孙子的满面泪水和崩溃。 祖孙对视的那一刻,罗家小孙子就像是在绝望之中,有了一缕希冀之光,期盼能够得到祖父的解释。 兴许,这一切并非是眼见为实,祖父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但祖父陌生到让他害怕,只淡淡然凉薄如水的对视了眼,很快就挪开了视线。 老人很威严,亦很冰冷。 他优雅地伸出右手的那一刻,赵离歌快步而来,将一方血色的长形绸面盒子捧来。 血盒打开,是一方猩红清冷的弓。 “老先生,请——” 赵离歌勾着唇笑,眼里似有光火闪耀,清俊尔雅,有风华气。 此弓名为地煞弓,是罗封和女儿罗玲玲在很久以前一直打造的弓。 罗封拿起了地煞宝弓,拉开弓弦,对准子午楼的方向。 高楼之上,乾坤钟下。 古稀老人对着王宫朝拜。 这一箭,对准其眉心。 罗封虚眯起一只眼睛,仔细瞄准着。 随着他将弓弦拉开的动作,似是发号施令般说: “众镇龙世族,听老朽号令,开四大城门,恭迎权皇,以此人头颅为号。” 他笑了。 平淡而嗜血。 苍老的面庞,合该慈善和蔼的,偏生有着小鬼孤鸿般的狰狞。 至此,观望云都的世人,无疑是料定此举罗封和权皇必胜。 毕竟,叶楚月可是在人前尊称其为外公的啊。 天梯之地。 许予等,脸色煞白如纸。 钱家主和其夫人似……天崩了。 楚时修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再看。 砧板上的鱼肉,都是要被剁成烂泥的。 “咻!” 罗封射出了那一只箭。 子午楼,古稀老人知晓自己成了众矢之的的靶心。 他到底也害怕这死亡。 他枯瘦的手在颤抖。 于是。 他沙哑着大声喊:“吾王楚月,当永垂不朽!” 他叩拜又抬首,扯着嗓子大喊,等待那一只箭矢贯穿自己的眉心。 “轰!” 大地裂开了无数道缝。 其中一道树干粗壮的缝,直接蔓延到了子午楼下。 楼下裂痕,似有身影破土而出。 她飞速掠过,于古稀老人的面前,徒手接过了地煞箭,鲜血沿着手掌往下流,她眼神冰冷又凶戾,侧目看了过去,低沉微哑的声如爆雷:“本王还没死,这云都,靠尔等乌合之众,还乱不了。” 第3253章 孤身入敌营,汝不死孰死? 第3253章孤身入敌营,汝不死孰死? 第3253章孤身入敌营,汝不死孰死? 微风拂面,女子的白发扬起。 那一根箭矢距离古稀老人的眉宇之间只有咫尺的距离。 似乎,只要慢上那么一个瞬间,老人的颅腔就会被这利刃给残忍无情地撕裂个干脆。 病躯瘦弱的古稀老人,年轻的时候是个优柔寡断的战士。 他屈膝跪在子午高楼,双眼发红地看了过去。 女子的侧脸冷峻坚毅,轮廓棱角流畅又如刀刻斧凿般的锋利,一双白瞳正注视着统帅镇龙世族的罗封。 “轰!” 楚月掌心稍稍用力,歪头一笑,地煞箭在流血的掌心化为齑粉灰烬的刹那,王宫青云广场之上的本体便如流星追月的一道光迅速暴掠而来,与她汇聚重合。 黑金龙袍身上穿。 三千发如瀑。 她施施然地站起了身,冷眼望着罗封。 对于这个她曾经在人前敬重的老人的倒戈,似乎毫不在乎,又仿佛在预料之中。 “老先生,又见面了,近来身子可好。” 她笑着,竟朝着罗封作揖。 赵影真人不可置信地望着迅捷出现的叶楚月。 难道说…… 殿下早就发现了罗老先生的不对劲? 但今日死局,九死一生,要如何破之找到一条千载难逢的生路呢? 赵影真人眉头紧皱如一个川字,且是百思不得其解。 “托殿下的福,近来身子爽利了不少。” 罗封儒雅作揖。 曾经的亲人。 曾经的忘年之交。 此刻彼此只有无尽的生疏。 仿佛交织着错综复杂的宿命和羁绊,只是带上了阴翳血腥是无解的题。 “如若陛下殡天的话,老朽只怕会健硕如壮年。” 罗封笑着说。 楚月的眉目亦是展露笑颜,浅金色的眸子倒映出老人的慈祥。 云都的时间仿佛凝滞,画面如同定格,无数双的眼睛望了战斗或是开城门与否,俱不约而同地注视着此情此景此间的老人与王。 “看来,不能如老先生所愿了。” 楚月笑容粲然,狭长的眸子泛起了红。 “如若老臣非要如愿呢。” “那只好——” 楚月笑得肆意,眼睛深红,陡然一声喝:“众军听令,送罗老先生上路!” “吾等,遵命!” 王宫青云广场的半空悬浮着一座万象塔。 虞上元、周重阳二老正在清点搬运辎重,有着许多专门为这些人量身打造的甲胄和兵器。 贴合度默契值不说是绝对的完美但也是世间罕见的珍贵。 第一军身穿统一的甲胄,纯黑无纹路,泛着令人惶惶的寒芒,拿着各自的兵器冲出了王宫。 花家阵法师们就要倾巢而动,毕竟兵器甲胄这些他们是不需要的,只要凝结阵法攻守兼备罢。 “花家主且慢。” 虞上元说罢,便和来帮忙的朱雀一并运送。 “阵法师不需要兵器。”花满山说。 “需要的。” 虞上元笑着递出。 花满山和阵法师们看到,无不是一惊。 那些甲胄,和第一军赵策安等人的不同,经过细致的改良,既能够汲取天地之灵气汇聚于甲胄中枢之地,这样一来,既能抚平结阵的疲惫,还能使精神力强大无比,凝结的阵法会更加强大。 “这些甲胄,还融合了云舟,云舟的速度很快,阵法师有如神助。甲胄、云舟都是阵法淬炼而出的,故而能够随便移动。” 周重阳解释道。 自古阵法师虽稀罕,但也薄弱。 因为阵法师凝结阵法的时刻,不能随便移动。 否则就会影响到阵法。 相当于是一个薄弱的缺口。 若有甲胄云舟,便是如虎添翼。 花满山两眼一亮,抱着甲胄云舟惊喜道:“好!好东西啊!两位老先生当真是煞费苦心了。” 虞上元轻叹:“非也,此甲胄云舟,非我们二位的心血,是殿下的思路,并且做了详细讲解,我们只需要跟着她的思路打造而成。不仅是诸位阵法师,这每一把兵器,少不了殿下的心血。” 花满山愣住了。 花清清闻言,双手紧攥成拳。 这些甲胄云舟发放下去,独独缺了一份,便是花清清的那一份。 花清清耷拉着头,几分委屈都在抿紧到发白的嘴唇流露出来。 她非正常的阵法师。 她是堕魔兽。 “小孩。” 朱雀用坐在万象塔上,用爪子拍了拍她的脑壳。 花清清抬眸看去。 朱雀将镌刻着金色龙纹的黑色甲胄拿出,递给了花清清。 “我,我的?”花清清两眼迷惘,潜着又惊又喜地问。 “嗯,你的。” 朱雀说:“她说过,你穿上这龙纹甲胄,会是最有威严的堕魔兽。” 虞上元笑容可掬,“花少主,你这甲胄,与常人不同,测量过你作为堕魔兽的尺寸,且变化多端,双重体的结合。这便说明,穿上这甲胄,你的形态可随意变化,不管是现在的身形还是堕魔兽状态,都有它陪伴着你。” 花清清迅速披上龙纹甲胄,深吸了口气,而后脚掌踏地,竭声喊道:“花家阵法师听我之令,镇守云都,护吾王千秋!” “护吾王千秋!” 异口同声的高喊宛若霹雳惊雷震响于天穹大地。 花清清率领花家千余阵法师直奔长空。 以她为首,整齐统一的共同结印。 四周风淡淡。 指尖萦绕着光。 结印的速度很快只能看到长指留下的虚影。 花满山、花夫人二位各站在一个方向。 以一家三口为主,分别将阵法师们分拨为三个群体。 分别是花清清的主攻流。 花满山的防守阵。 还有其夫人的治愈阵法。 与此同时。 大族老、云天翔与云家众人齐聚长空。 “杀!” 云子君领着摘星楼的女修军,一个个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散发着足以震慑八方的威仪之气,从地面开始重逢。 其中,不少人的身边还有凶兽如狼般狂奔。 那等画面倒是叫人感到惊诧的。 战局,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此刻云都,是风声鹤唳,厮杀不止。 “殿下,这些乌合之众,可抵御不了今日之局。” 赵离歌面带微笑,舌灿莲花,“云都如一潭死水,殿下四阶真元难以做到力挽狂澜,殿下是心系苍生的大义凛然之王,难道不知战争势必会带来杀戮,云都势必会生灵涂炭。若你拱手相让云都给有能者居之,云都死伤锐减,安详和平,岂不美哉?” 楚月在子午楼上,不言,而是看着罗封。 罗封的眼睛,流下了泪水。 那一刻,楚月深谙何为鳄鱼的眼泪。 再是于心不忍。 再是把她当成外孙女。 终还是要拿着屠夫的刀将她斩开。 “殿下,若你即使退位,云都将……” “咻!” 楚月身形消失,只在站过的原地留下了水波纹般的光影,只晃荡了一会儿便已消失。 大地裂痕弥漫。 赵离歌身下的裂痕,再度掠出了黑色的身影宛若一道疾驰的流光。 楚月从大地的裂痕之中迸发而出,瞬闪到了赵离歌的身前。 双刀直接斩向了赵离歌的血肉。 “啪嗒”一声。 赵离歌收拢起了扇子。 他似乎有所预料,笑着说:“殿下,故技重施,可是不行的呢。” 只见他的扇子汇聚全身之力扫向楚月。 楚月的身影闪烁了几道波纹光痕,再度消失。 赵离歌的身后,一袭红衣手执荆棘伞的楚月,戏谑地看着赵离歌的背影,低声说:“故技重施……是在说本王吗?” 话音落下的霎时,她以伞为刃,三十六荆棘直接贯穿了赵离歌的背部。 荆棘撕裂开了他的血肉。 赵离歌头皮发麻。 倏地。 一只枯老的手,腕部堆着宽大的袖口在风里摇摆。 且以肉眼看似缓慢实则如迅雷的速度抓住了赵离歌的后襟,猛地一提,将赵离歌带出了荆棘的范围。 他目光如水冷得像一块冰,淡漠地看向楚月,缓声优雅地说:“殿下,你放肆了。” 楚月执伞而立,周遭都是罗封的人。 “殿下,你敬老臣一声老先生,老臣当好好教导于你。” “你错有三。” “一则,轻信旁人,交出冥王府权。” “二则,自命清高,字字都为大义。” “至于其三——” 罗封低低地笑了两声,泛红的眼睛带着嘲讽地笑又有几分复杂慈爱看向了楚月。 目光,逐渐变得鹰隼般犀利。 正如他的嗓音陡然拔高! “三则,不分时机,孤身进入敌营,汝不死,孰死?!” 一声喝罢,各大镇龙世族直接将楚月给围剿了。 “殿下!”子午楼上的白发老人和云都子民们忧心喊道。 “愚蠢!” 楚时修睁开眼后的震惊之色还没褪去就见叶楚月冲动之下跟赵离歌动手,反而身陷囹圄不得生路了。 “破其城门!”权皇一声令下。 外攻城门。 内夹楚王。 好一个精彩绝伦的死局。 偏生那叶楚王不动如山,握着荆棘伞,人在伞下的阴影里静悄悄的。 末了。 荆棘伞半抬。 阳光洒下。 光的折射使之成了天青色,格外的好看。 伞下,露出了一双浅金色的眼眸。 即便被包围,似也能做到一夫当关般顶天立地。 她眼神渐狠,下颌微抬,邪肆一笑道:“外公,就靠这些废物,可杀不了我哦。” 目光暴戾,不知愤怒之下的红,还是别种情绪在日辉之下闪动的光泽过分妖冶。 当她把话说完的那一刻,大地裂痕,爆出千军万马,其气势磅礴万钧,有摧城吞天之力。 那是…… 众人惊了眼。 是百万雄狮啊!!! 第3254章 那是属于强者的世界 第3254章那是属于强者的世界 第3254章那是属于强者的世界 是那甘愿沉睡不醒的百万雄狮,竟在今时今日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大多数被蒙在鼓里的人都以为百万雄狮效忠于前王沉睡为气节是誓死都不肯效忠新王。 都是铮铮好男儿,铁骨之膝谁愿臣服凡人女? 又或有少数人猜测到了百万雄狮已经置身于凶险之中,所谓的沉睡很有可能是被迫。 但不管前者,亦或是后者,谁都想不到还会出现第三种可能。 百万雄狮彻底效忠臣服,于关键时刻破局。 譬如此刻——!! 从大地裂痕内冲出的军队气势了得,身穿闪烁着蓝光的甲胄,每个人都牵着一头面目狰狞可以说是无比丑陋且难以直视的凶兽。 因速度过于的快,使得尘土飞扬,好似大漠的黄沙席卷满城。 吕启骁目光露出凶狠之意,似若力拔山兮气盖世,率领雄狮百万,从大地深处而来。 好似一路高歌前进横冲直撞的野马,直接撞碎了围剿着楚月的镇龙世族。 那等摧枯拉朽之势,不仅彰显出了云都底蕴军队的实力和雄风,甚至远超于从前。 凶兽狰狞但有威严。 士兵们坚硬冷峻,偏生誓死追随那红衣如火的一个人。 刹那间,局势已然转变。 楚月还是那个楚月。 冬日大雪洒下。 她握着母亲留下的荆棘伞,淡淡然地看向了楚月。 面庞噙着几分不及眼底的笑意。 一双浅金色的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不同于先前对峙的是,她的身后、身侧,是吕启骁所带领的百万精兵。 “这,这这……” 赵影真人的手指都在发颤。 其余各镇龙世族的府主,目瞪口呆。 谁也没想到,本该沦为凶兽之口的百万雄狮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在时隔半年后横空出世震撼了每一个观望此局的人。 吕启骁身形魁梧不似屏罐之中的瘦削无力,两眼迸发出雷霆霹雳之气势。 他一刀一剑一身甲胄,往前踏出,在楚月的身后,冷眼直视巍然不动的罗封。 他抬起下颌嗤笑了声,高声喊:“谁说吾王身侧无人了?云都精兵,永远效忠于楚王。” 跟在吕启骁身侧的凶兽似也感染了慷慨激昂,竟也扯着嗓子嗷呜了几声,颇具震山河之气势。 罗封瞧着如此一幕,眼皮跟着抖动了几下,眸底深处的阴翳如隆冬的大雾起兮缭乱于午夜。 杀气,在汹涌的河床悄无声息地弥漫。 他深吸了口气,枯老苍白的手紧攥,为人和神情还是稳定自若。 云都城门外,权皇察觉到百万精兵,眉头狠狠地皱紧,虚眯起了冷冽的凤眸。 如影随形紧跟着她的温润青年白公子半垂下了眼帘。 “权皇,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是啊,终究是高看了那老东西,手握镇龙世族的重权和百万雄狮之命脉,一手好牌打得如此之烂,还敢自称谋士。” 权清皇嘴角抖动了几下,身后的凤凰羽翼好似随着她愤怒的情绪而紧绷着羽毛,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 “打不打?”白公子问。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权清皇深吸了口气,注视着眼前高耸入云的恢弘城门,野心毫不掩饰着澎湃,堪称垂涎欲滴。 她睫翼因激动而轻颤了几下,压抑着自己的贪婪,低声说:“要打,就算她是一条真龙,也得把她打趴下,打断骨头,让她永远都翻不了身。” 她会建一座金子做的牢笼。 因为门主大人是个贪财的人。 届时,把门主大人关进去。 就是她权清皇的爱宠了。 从前把门主从高楼推下之后,她最遗憾的就是没能亲自为门主收尸体。 她该把那一具熠熠生辉的尸体收入囊中,昼夜不分的陪伴着,将会是她前进的动力。 即便尸体被正规渠道收走后,她甚至还取了盗尸的想法。 但她找不到。 哪里都找不到。 她要疯了。 还好。 还好。 又见面了。 门主大人。 …… “古武族内众将士,听本皇号令,即刻攻下云都!” “给本皇破了这城门!” 权清皇振臂高呼,两眼猩红,红润妖孽的面庞扯着极致的笑意还有难以掩盖的迫不及待。 她迫不及待要去见到亲爱的门主大人,脑子里便如走马灯般放映着过往种种。 那年她还是个清瘦黝黑的女孩,在黑暗的地界遭人欺负,却有一身狠劲不服天地。 孑然一身的她任何时候都能豁出去不要这一条早已烂了根部的贱命。 但双拳难敌四腿,她终究打不过那些个身强力壮的青年。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在那个夕阳如血的傍晚。 她满身是血。 伤口上开出的花儿像是母亲在世时所说的勋章。 浑身疼痛生不如死,她却笑得温柔想上黄泉路。 直到有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现,赤手空拳,轻而易举就撂倒了拿着兵器的那十几个人。 青年们落荒而逃。 叶楚月来到她的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要不要去看看,不同的世界?” “那是,什么样的世界?”她讷讷地问。 “属于强者的世界。” “像你一样强吗?” “要不要试试,跟着我?” 她将血肉模糊的手,放在了女子的掌心。 那一刻的夕阳照射在相连的双手。 落魄的女孩透过残阳看向了如救世主般的人。 她只记得。 那日。 楚月背着她走了很久、很久。 不算魁梧的肩膀但很结实,有着血肉的温暖。 那是权清皇人生之中的第一道光。 权清皇想到当年,有多感动此刻就有多么的扭曲阴翳和愤怒。 若不能一心一意,何故要把我从那个深渊拉出来。 不过是落进另一个深渊罢了。 当她得知自己只是个替身开始。 她只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死在那血一样的傍晚,而是要备受痛苦地活着! 权清皇低吼了一声,手执狂刀,直奔城门。 黑色的凤凰光影展开巨大的翅膀似可遮天蔽日给人无尽的逼仄感。 她瞪着眼睛,挥动臂膀之时,手中的刀直接变大了一倍,锋利更胜从前! “轰!” 双手执刀。 一刀下去。 城门直接出现了一道斜开的沟壑。 里头的光景清晰可见。 她悬浮在空,病态地笑着。 “杀!” 眉梢轻挑,只落下了一个冷漠的音。 不高不低的声线却带着阴翳的娇。 楚月听到那声音,恍惚中仿佛想到了当年干瘪但很倔强的女孩。 她朝城破的方向看去,眼神里透着几分无奈,转瞬就变得锋利,杀伐欲要凝为实质撕裂这无辜的长空, “都给老子上!犯我云都者,杀——无赦!!” “杀!” 高昂的喊杀声,血腥味冲天。 璀璨安定的云都,一夕之间变混乱。 权清皇远远地听到杀无赦,血肉心脏抽搐疼痛连带着指尖,似有软肋造就的神经让她胸闷,让她生疼。 救她的是门主大人。 想要杀掉她的。 也是门主大人呢。 她大笑着脚掌踏地直冲云霄。 在那高空微抬下颌。 凤鸣之声骤响。 凤凰羽翼在身后展开。 凤凰光影在头顶盘桓着。 “吼!”龙吟骤起。 楚月直奔翻滚的云海,似有一条庞然凶狠的龙从她身躯之中迸发在穹顶之下独尊。 第3255章 人们只道:星云宗疯了 第3255章人们只道:星云宗疯了 第3255章人们只道:星云宗疯了 龙骜怒吼出声,一双龙瞳怒视前侧的黑色凤凰,巨大的龙躯似可吞天沃日,翱翔在云海之中,形成了楚月的底蕴和背景,满身的龙鳞在阳光的折射之下散发着潋滟的光彩,其震撼感如一幅来自上古时期的通天画卷,将龙的威武和庞然演绎得淋漓尽致! 权清皇手握狂刀踏云而来,暴掠而出又滑翔往下速度快到极致。 刀刃锋利闪烁着可怕的寒光。 直接朝着楚月的面门看了过去。 楚月狂奔而出,身影虚晃闪动,赫然消失不见。 倏地! 闪到了权清皇的身后。 天罡、青烟两把刀直接朝着权清皇的后脑勺劈下。 权清皇感觉到身后的杀气和锋芒,朝着大地的眼睛在黑与红之中不断变幻。 她咧着嘴笑,享受在这极端战意带来的快感之中。 双刀斩即将将她碾压撕裂成碎肉的霎时。 权清皇蓦地回身。 一把刀对抗了过去。 三刀相撞。 “轰!” 整个云都似乎都震颤了下。 龙骜则和黑凤凰缠斗到了一起。 一龙一凤,是各显神通,战得昏天黑地,凤鸣龙吼接踵传遍四方。 不仅如此,刀刃之间的火花四溅。 很快,这片天穹就变得幽暗,下方硝烟四起。 楚月和权清皇于云都的高空上方,自最西边打到了最东边。 一个瞬间刀刃仿佛能够碰撞几十次。 铿锵的声响是不绝于耳。 刀刃相撞的火花宛若烟火般绚烂,却多了紧迫窒息的杀气。 “杀!” 吕启骁深深地看了眼楚月。 这份血性,是前王所没有的。 他带百万精兵,一分为二,一半征战镇龙世族,一半则和古武一族的人战到了一起。 凶兽奋力地撕咬着敌人的身躯。 “权皇大人!” 白公子担心地看了眼权皇。 即便权清皇叮嘱过他,和叶楚月对战的时候,不可插手。 但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他若出手,权清皇定然能够占据上风。 “抱歉了,大人。” 白公子眼里充盈着浓浓的担心。 他飞旋往上,在半空之中化作了一头半栋楼高的白虎。 虎啸震彻云都。 他欲从楚月的背后突袭,再形掎角之势,且以迅雷之速,和权清皇夹击杀死叶楚月。 “吼!” 然!他往上冲的那一刻,花清清动了动脖子,下颌似要鼓包般扭曲,瞪着眼睛便如离弦之箭暴掠而出,直奔白虎巨兽耳而去,途中便化作了凶狠暴戾的堕魔兽,将额白虎巨兽从高空扑到了地上粉碎了几栋楼。 “吼!吼吼吼吼!” 她猩红着眼睛,用尖锐的獠牙撕咬着白虎巨兽。 愤懑的虎啸不时响起。 他将堕魔兽反扑在地,亦是撕咬出了几道见骨流血的伤口。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堕魔兽的本体固然是个少女,但却也是个不要命的少女,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野兽。 她根本不怕疼,更不怕死。 哪怕自损八百,她都要伤敌一千。 她不顾一切,猛烈地撕扯着白虎巨兽的身体,连带着骨头一起扯下。 “疯子!” 白虎巨兽怒斥了声,找到个间隙翻滚出去想要逃走。 堕魔兽却是追赶而来再次从其背后将白虎巨兽给扑倒在了地上。 “滚啊。”白虎巨兽震怒。 “不——要——动我的阿姐!” 堕魔兽不顾一切去撕咬着他,鲜血从嘴里流出,她的眼睛里都是闪烁着泪光的杀机。 她没了三个哥哥了。 为什么! 就剩下这一个阿姐。 也不留给她。 是她此生唯一的阿姐。 为什么! 也要去伤害。 “吼!” 堕魔兽低吼出声。 身上的甲胄闪烁着亮光。 白虎巨兽还想去撕咬堕魔兽。 竟发现甲胄云舟竟在治愈着堕魔兽的身体。 汲取了鲜血后,居然成了更强大的铠甲。 不仅如此! 花清清简直就是天生的堕魔兽,成长的速度实在是可怕。 尤其面临绝境和崩溃的情绪下,更能挖掘出她的潜能。 譬如此刻,花清清的堕魔兽体积又膨胀了一圈,比起从前的形态,现下更加的狰狞。 白虎巨兽惊恐地梗着脖子看过去,只见堕魔兽血红的双瞳俯瞰着往下,幽暗之中散发的红光说是惊骇欲绝也不为过。 堕魔兽俯身朝下,尖锐的獠牙贯穿了他的脖颈。 血溅三尺,触目惊心。 “小白!” 权清皇低头看去,眼里有了涟漪。 堕魔兽口之中,白虎巨兽的鲜血汩汩地往外流,身躯则是痉挛颤动了好多下,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权清皇似有话要说,但花清清根本不管他的求饶,直接把白虎巨兽的脖颈给咬断了。 “不要,伤害,阿姐。” 堕魔兽沙哑的声音,响彻了云都。 “轰!” 楚月一刀腰斩向了权清皇, 权清皇反应过来,敏捷地躲掉了这狂猛蛮横的一刀。 即便如此,她还是因为一时的疏忽,使得天罡刀的刀刃沿着她的腰线切割开来。 血红的颜彩顺着白皙柔嫩的肌肤流淌。 漆黑的凤袍带来神秘。 她幽深的凤眸看向了楚月。 她能够断定。 叶楚月真正融入了这个世界的修行文明彻底忘记了当初的古武术。 或许,门主的记忆仅存在于这一世,早已经忘记了在那个科技文明超前人族能够登月的璀璨时代,她们在璀璨之中相遇过。 “咻!” 楚月当面双刀,呼啸劈砍而至。 权清皇立即抵挡了回去。 三刀相碰,权清皇虎口发麻,疼痛感席卷。 楚月冷睨着她,眸色淡淡,神情懒懒,低声说:“忘了我当初说的吗,轻敌是兵家大忌。” 权清皇心受震撼浑身猛地一颤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 她这一身的古武本领都是门主亲自教的。 “门主。” 权清皇眼睛闪动着光泽,倒映着微光,温柔无限,还有几分初见时的女孩模样,堆起了委屈。 泪珠划过侧脸洗涤开了染在面颊的鲜血。 她无辜地说:“我,好想你啊。” 楚月神情凝滞了一下。 就在这时! 权清皇脸上绽出了笑。 她的袖口直接放出了一道黑如墨的凤凰冷箭,朝楚月的左侧胸膛奔去。 “门主还说过,不可轻信于人,大人忘了吗?” 权清皇笑得妖孽。 流光冷箭正要贯穿楚月的胸膛。 楚月却是了然于心,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赫然间来到权清皇的身后。 右腿狼骨锋刃,直接从斜侧划下,割裂开了权清皇的脊椎中间。 “兵不厌诈,清皇。” 楚月浅笑了声,双刀斩随后就来。 权清皇忍着后背伤口的疼痛,回身对应楚月一刀。 两人的刀法都是蓄满了力量。 “轰!” 刀锋过猛,两人震得倒飞出了百丈的距离。 但在下一个瞬间,两人又闪到了一起,大开大合斩得云海细碎。 “好刀法!” 天梯之地,万剑山明夜激动地从蒲团站了起来,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古武权皇,云都楚王,若能得此二女,我人皇御刀山何愁不为海神界的百兵之首将万剑山压到第四位呢?” 明夜捋了捋胡须,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向自己,便干咳两声,窘迫地笑了笑,方才望着脸色不太好看的傅苍雪,歉意满满地说:“抱歉啊,苍雪老哥,鄙人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傅苍雪面色淡漠,但不愿和明夜这个臭皮匠过多交缠,只是皱着眉看向云都。 云都局势扭转,俨然是势均力敌的程度,但很显然,叶楚王麾下士气正锐,人心振奋,且有不少人抱以死志。这样的力量,是不容忽视的。 “好啊!好好好哈,好啊!” 左天猛笑着激动着语无伦次了。 即便有人用充满异样的眼神看向他。 他却不管不顾。 他吸着鼻子红着眼。 天知道适才他四十岁的大宝宝,都要被吓死了。 他差点以为小天骄要死在云都那个金絮其外的鬼地方。 “不愧是小帅啊!帅的啊!” 祝老则是哈哈大笑,手拍大腿。 葛兰花背过身去,悄悄然地擦拭掉了眼梢的泪。 大长老呆滞良久,突然扯了一嗓子嚎叫:“啊!” 众人看向了他。 一贯沉稳地大长老毫无形象道:“老夫,爽啊!啊!” 不只是这些长辈,星云宗的弟子,男男女女们或是手舞足蹈,或是摇旗呐喊…… 人们只道,星云宗疯了。 第3256章 掌若出枪龙,拳似长虹来 第3256章掌若出枪龙,拳似长虹来 第3256章掌若出枪龙,拳似长虹来 陆佳人拧着眉头,嘲讽地望着星云宗上下的疯癫模样顿感好笑。 乍然看去,竟有几分小人得志的得意。 然而,此战胜负未分。 叶楚月固然得百万精兵相助,还有如虎添翼的凶兽。 但古武一族这后起之秀,正如杀出丛林的黑马势头正猛。 且不说叶楚月收服的镇龙世族,人心不齐,底蕴不厚。 譬如凌秋远、南皇涧这些人作为府主实在是该死。 哪比得上其余名正言顺并在位多年的府主呢? 固然叶楚月有一战之力,但久而久之就会落入下风。 陆佳人虚眯起了眼睛,全神贯注地观望着云都混乱的局面。 云都之战,四面八方都是旁观者。 这一战,将会决定云都格局和叶楚月的前程。 不仅如此…… 凡人之道在海神界是否能够崛起亦取决于这关键性的一战。 …… 云都,一龙一凤厮杀得此间天地日月无光,幽暗弥漫。 叶楚王和权皇的刀刀碰撞,每一次铿锵之声都是震耳欲聋。 可以说,这是近五年来,刀客之战,最猛烈精彩的一次。 刺激到远处围观的人心脏仿佛都跳到了嗓子眼。 不少武痴更是深陷其中看得如痴如醉。 哪怕不是喜刀的修行者,亦会目不转睛这份震撼带来的惊艳。 城中心的罗封号令麾下的镇龙世族出击。 肃杀漫天。 狂风阵阵。 杀戮一触即发。 血色蔓延了整座城池。 萧离、屠薇薇、夜罂三人率领着太极府以太极雷之道攻之。 云都分为多个战场,不管敌我,都在奋力一战。 古武一族的人身强体健。 其中一位银色短发的少女身穿奇装异服,耳垂戴着金色的耳钉,时常会闪烁着耀眼的光彩。 银发少女无刀无剑便如无人之地,一掌就能隔着敌人躯壳震碎其心脏。 她的发梢染着血,行走在天空之城的街道,就连路过的风都为她痴醉。 “古武,奔雷掌。” 她一面前行,一面笑,“对付尔等,无需刀刃。” 不多时,她停下了脚步。 街道的前头,出现了一人。 赵囡囡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的对手,是我。” 赵囡囡一腿往后,起势,两手握拳如浮云轻晃却蕴藏着刚猛的劲道。 她眼神幽幽地看向了舔着唇角鲜血的少女,其名为郭昭。 “奔雷拳?” 郭昭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疑惑之色。 她倒是没想到,族外的人,这个时代的土地上,还有人能够习得古武术。 还是和她同宗同源的奔雷拳。 “有意思。” 郭昭动了动脖子,骨骼发出响声,眼梢邪肆蔓延,嗜血杀意冲击四肢百骸。 她咧着嘴笑了一声,双掌如风,眉梢挑起,步履霹雳快到只余残影。 奔向赵囡囡后,出掌迅猛好似九霄之雷霆滚滚下。 既带着强势的力道,偏生角度刁钻,且行云流水般顺畅。 仔细看去! 掌势途径如笔下画。 一笔一划,是八卦。 此乃!八卦奔雷掌! 一掌震颅腔。 一掌断其喉。 招招致命带杀气。 赵囡囡两眼坚定。 “云都,楚王第三徒,赵囡囡敬上。”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对方的掌风分别落在了自己的颅腔和脖颈。 赵囡囡面无表情,虚眯起了眼眸,立即闪避开来。 出拳磅礴,如猛虎下山,直击对方面门。 郭昭躲开,掌风似出龙之枪。 赵囡囡拳如长虹直接对上这一掌。 拳掌相碰,二人的手骨俱断裂,却是不偏不倚立在原地,目光交汇寒风刺骨,只一霎又开始拳掌相碰,道尽古武玄机,精彩二字难以描绘二人对战之时的玄机。 “东南角,杀!”赵离歌找到一处薄弱,便势如破竹。 “杀!” 其身后数万之众喊红了眼。 登时。 摘星楼女修军,道场悟得混沌凤星为首的数百女修们目光冷毅,挡住了赵离歌的去路。 “诸位,还是太弱了些,女流,该有女流的模样。” 赵离歌折扇一转,目光渐冷,嗓音也随之沉了下去,“这打打杀杀舞刀弄枪的事,终究是不适合诸位。” 袖衫灌入风。 振臂往下挥。 “拦我离合府路者,当如街边牲口死!” 他肆然一笑。 无数离合府强者如八仙过海直奔东南角,碾杀摘星楼女修军。 “叮——” 一道琴音响起。 琴如杀,高处来。 赵离歌眸光跳动了一下,抬起眼皮循声看了过去,优雅不减,眉梢却是皱了一下,心也跟着疼痛。 云子君攀上子午高楼,再屋檐斗角侧盘膝,琴置于膝,弹奏出杀音如瀑。 “子君。” 赵离歌握着折扇的手攥紧。 他的声音,响在了云子君的元神之中。 “我们,合该并肩而行,非今日兵戎相见。” 声线,有着极致压抑的沉痛。 仿佛在遏制着如流水的感情。 他和云子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有情谊在。 只是他没想到,出去一次,再归来,云子君已是摘星楼的女统领。 云子君双手飞快,杀气森森的琴音一波波弹出。 她低垂着眼眸,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赵离歌。 彼时,年少。 赵离歌稚嫩,脸还是圆润的。 眼睛会发光。 神采奕奕地看着她说:“子君妹妹,长大后,我娶你吧。” “也行吧。”云子君瞧着他生得好看,便也答应了。 赵离歌走出云都的前夕,留下了一封书信。 云都局势定下来,就娶她为妻。 她心动了。 却也犹豫着。 子午高楼,云子君对着他笑,“嫁你,非云某夙愿,此生追随楚王,自有大业要定,旧年的儿时戏言,赵公子切莫当真,” 说话间,赵离歌留下的那一封信,被云子君用元神之力丢了出来。 赵离歌瞳眸蓦地一缩,伤心的情绪就像离岸流的浪潮彻底地吞没了他。 “叮,叮叮——” 急促的琴音就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更像是一场急骤的大雨。 云子君唇角勾起时,双手拨动琴弦的速度飞快。 琴音的肃杀光刃掠出。 三千琴音如杀,直接撕碎了飘在高空之上求娶的信。 信如齑粉。 天女散花飘扬。 赵离歌心凉。 “子君,你非要与我为敌?” “赵离歌,何必冠冕堂皇,你我二人不过各为其主罢了,情爱于你,大得过你的野心吗?若我永远不屈服于罗封,你的刀只会比嫁衣喜袍和凤冠霞帔先来到我的跟前,不是吗?” 云子君嗓音清脆,格外的理智清醒。 不过情爱罢了。 跟男人的皇图霸业相比,不过一盏茶水。 倾尽江河,虽有涟漪,但难起惊涛。 偏偏世上有如过江之鲫的女人,为这几点涟漪,错付终生而成冢中遗憾枯骨。 赵离歌眼底的沉痛如雾色渐渐被杀气冲开。 看着云子君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具再为冰冷不过的尸体了。 正如云子君所说,若是有情人站在了对立面。 他手中的刀会毫不犹豫斩开云子君的天灵盖直劈向心脏。 “子君,女人还是不能太过聪明。” 赵离歌叹了口气,“得了楚王的些许好处,当真觉得尔等能挡我离合府的破竹之路了?” 他执扇如剑,直奔女修军。 目之所及,俱杀之! 很显然。 女修军抵不过。 云子君的琴音也抵不过。 能和离合府的精兵有着这么一战的能力,就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毕竟,在数月以前,不管是摘星楼女修军的哪一位,都是籍籍无名的女人。 哪怕是作为摘星大统领的云子君,当初实力也不过归墟境罢了。 赵离歌的折扇卷起火焰狂烧之风,以摧枯拉朽之势,焚了云子君的琴音。 “子君,我说了——” “你,太弱了啊。” 赵离歌摇头执伞,漫步龙凤苍穹厮杀下的熏风,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还有那么几分贵公子的优雅,以及学富五车文武双全自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孤傲。 第3257章 她叫叶楚月,是云都的王 第3257章她叫叶楚月,是云都的王 第3257章她叫叶楚月,是云都的王 “轰!” 云子君胸腔猛地一震,内伤的血液顺着食道往上涌,差点堵住了呼吸道。 她咬咬牙,猛地发狠,将涌上咽喉的血给吞了回去。 十指如飞,琴音再杀! 但一朝落入下风,只有挨打受气的份。 赵离歌的那一把折扇使得神乎其神,微乎其微,再加上本身的实力境地,犹如神助。 “子君,你,不行了呢。”赵离歌面带微笑,用着最温柔熟悉的话语声说。 云子君又咽下了一口鲜血,拨动琴弦的双手有些颤颤巍巍的。 哪怕是死。 她亦无悔。 “叮!” 落入下乘的千钧一发之际。 又一道宛若扶风般的琴音响起。 好似杨柳依依打在水面。 飞溅的水花形成了一阵拨开云雾的风。 南皇涧解决掉另一处的战场,立刻带着南皇府的人来此处支援。 白裙扬起,圣洁如月光。 这日的雪很大,如碎了的玉,乱了的琼花。 南皇涧盘膝高空膝上放着古色古香的琴。 她的琴声加入战场,与云子君的融合在一起。 宛若即将败军的将,迎来了年少的故友。 两把琴。 两道杀气的融合。 女修军和南皇府士气大振。 云子君眸光颤动,讷讷地看向了南皇涧。 南皇涧朝她一笑。 “琴无第一,但你我合之,便不会弱于人后。” “喂,你们两个,又不带上我陆某人了。” 陆猛生气。 他抱着楚月送的琵琶,九尺壮汉的魁梧身形和琵琶的精致典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那样的矛盾和冲击偏生又融合到了一起。 陆猛弹奏出的琵琶之音,宛若万物复苏的春回大地。 若说云子君和南皇涧的琴声是在冲锋陷阵,杀敌于疆场。 那么!! 陆猛的这把琵琶,就是月的祝福,医师的治愈,术者的净化。 不仅能够治愈皮肉之伤,还能净化心灵的疲惫。 如此,士气高涨,岂能不胜之? 陆猛的琵琶音愈发凶猛,强行挤入了这个战场。 南皇涧面色苍白,体质还是弱,但比从前好了不少。 她看了眼陆猛,眼梢噙着春晖月露的笑。 云子君扯着唇角无奈一笑,“知道了,来干一场大的,楚王麾下可不养废物。” 她的心灵和身体被净化与治愈,虽不能完全愈合,但琴音高涨。 三人琴音相辅相成,又有女修军和南皇府精锐合二为一。 赵离歌所率领的离合府精兵节节败退,死伤惨重。 赵离歌脸色白了几分,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 “老先生,还不速速出手?!!” 他大喊。 必须速战速决了。 道场的护族幻兽,须得在这一战将局势扭转回来! 罗封手握地煞弓,拉开弓弦,对准了和权清皇在龙凤斗战的高空之下互相狠劈的楚月。 没人发现,一道身影早已潜入了镇龙道场。 黑衣墨发,瞳眸如紫色的星辰。 正是夜墨寒—— “咻!” 罗封神情淡淡如胜券在握般拉紧了弓弦。 松开的那一刻。 离弦之箭宛若疾风冲出。 用和女儿共同打造的弓箭,杀死他最喜爱的外孙女。 锋利的光泽闪动。 箭矢追寻着楚月大开大合双刀斩的路子预判到了落脚点,楚月刚好转刀的那一刻,箭矢便能自她的后脑勺贯穿。 罗封苍老的面庞带着笑。 而后,笑容凝固住了。 关键时刻。 楚月的身后,赫然出现了一道瘦削的身形。 犹若陡然绽放的光火。 带来神秘的高贵。 那身影披着漆黑的斗篷,稍稍扬起枯黄的发。 斗篷朝下堆叠,露出了一些有些沧桑却是愈加沉稳冷厉、棱角锋利的面孔。 身形动作似若稍稍滞缓,如同时间流逝变慢。 随后。 陈苍穹右腿的狼骨锋刃,在转身之际,高抬起狼骨右腿撞了过去。 箭矢摩擦狼骨锋刃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 火花四溅。 刺激眼球。 “砰!” 箭矢爆裂成血色的雾。 陈苍穹面无表情地看着罗封,身影消失在了罗封的视野之中。 “罗封,你枉为人父!” 云大族老虽已年迈,依旧加入战场双手凝结龙门盾的法阵护卫后生。 距离罗封稍近,发现罗封的偷袭,大族老似有滔天的震怒! “你难道不知道楚王对于罗玲玲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可知你兴兵讨伐的是谁?你机关算尽真的值得吗?罗玲玲若是知晓这一切岂不是会对你失望至极甚至后悔和你父女一场的缘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啊! 大族老发红了双眼。 罗封应当知晓自己是叶楚王外公的。 又为何要步步为营,百般刁难? 甚至要亲手诛之? 罗封之子、罗玲玲的弟弟罗文清,此刻神情呆滞,面色煞白,眼里有着痛意。 他咬着牙,委屈又愤恨地看向了罗封。 从小到大父亲的眼里毫无例外只有阿姐。 他什么都不是。 他甚至觉得对于父亲来说,自己的存在,还不如阿姐身边豢养的一条蠢狗。 因而,他把那条狗杀了,吃了。 但他并没有因此得到快乐。 年少得不到的父爱困了平庸的他的一生,只怕到死都难以释怀,去了阎罗殿也要对峙一番凭什么自己生为人子却得不到父亲的关爱和侧目。 就连今日这番皇图谋划也不是为了野心,而是为了已经逝去多年的罗玲玲。 “爹!” 罗文清豆大的泪珠簌簌地掉落出去。 他往前迈开了一步,扯着嗓子喊。 但罗封好似没有听见,就像是从前很多个年。 不管他是努力拼搏,还是刻意刁难,父亲都视他为无物,倒不如庭院里多长出来的草芥值得父亲侧目。 罗文清甚至觉得自己原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倒不如早年溺死在娘胎里来得痛快。 罗封心如止水,看着大族老的眼神却带着从无仅有的杀气。 “老朽之事,无需你来安心。” 罗封说罢,便以最快的速度拉开了弓弦。 地煞弓,又拉出了一根锋利的血色箭矢。 箭矢直接对准了大族老。 锁定大族老毫不犹豫松手。 大族老以龙门盾挡了一箭。 但很快就是第二箭。 这一箭让他无路可逃。 大族老充满傲气地抬起了下颌。 箭矢来时,却见黑金色的袍子扬起。 楚月自侧面,双刀并划斩下了血色的地煞箭。 一分为二的箭矢冷冰冰地掉落在了地上。 大族老诧然地看着楚月。 “殿下!” 楚月立身侧目,缓慢地看向了罗封。 罗封拿着地煞弓的手,慢条斯理地往下放。 不知为何。 想到罗玲玲的荆棘伞,是让云家大族老保管转交给叶楚月。 而今叶楚月站在云大族老面前挡他的箭。 罗封的心里像是撕裂般疼痛。 仿佛罗玲玲和叶楚月,他的女儿和孙女都不愿意去了解他。 哪怕他知晓叶楚月被逼绝境是应当的,但情绪难以遏制半分不由人,他依旧胸闷到疼痛难耐。 一颗早就苍老的心,已然千疮百孔。 罗封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地煞弓丢出。 地煞弓化作血色的龙咆哮了一声便直冲了镇龙道场。 “离合遁地煞。” “破境开天罡。” “阴阳调五行。” “冥踏奈何桥。” “佛怒天山莲。” “乾坤若有道。” “混沌霹雳惊!” 罗封双手快速结印晃动,嘴里振振有词,“天行健,地势坤,七族请龙!请——!!” 十二镇龙世族,七大族为罗封麾下。 其中,北道、太极、玄天、南皇四族效忠于楚月。 若万象世族,则是彻头彻尾的中立派,此刻销声匿迹,查无此人般。 罗封集七大世族之力,请道场下的道龙,以及七大护族神兽。 深渊之下,火焰弥漫,道龙抬首,颀长挺拔的身影则负手立在龙首。 衣袍猎猎翻飞。 他缓缓抬起了眼帘,一双紫棠色的眸子,像是镶嵌着细钻闪耀,又有无尽浩瀚的冰冷、 “道龙,我想,比起那老东西,你该多看一眼本座的妻子。” “她叫叶楚月,是云都的王。” “………” 第3258章 名垂竹帛,功标青史 第3258章名垂竹帛,功标青史 第3258章名垂竹帛,功标青史 提及妻子的那一刻,男子犹若宝石般的眼睛,翻涌着月色般的温柔。 宛若霜华海洋,素光迟迟轻轻绕。 道龙半垂着眼皮,庞然的身躯,在这深渊之中像是虚无又滚烫的星河,在地煞的宇宙之中。 道龙盘桓此地无数个年头,并非是实龙,而是法相神通、世间灵气自然深蕴时,幻化出来的守护之龙。 沉睡在此,守护着这座城。 “神光,你有爱人了。” 道龙始终未睁开眼睛,声线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好似来自遥远的时代。 充满着令人肃然的道意。 “嗯。” 夜墨寒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丝浮动。 眼底浮现的涟漪,藏着笑意。 “神光始祖,不该有爱人的,你该孤独一人,这才是你的道。” “本座,有个儿子,叫做叶尘。” 夜墨寒答非所问,目光深远,柔和像是傍晚街边无端的风,裹挟着令人不忘的草木气息。 “叶楚月的叶,非夜墨寒的夜。” “他很可爱,性子随他娘,生得和他娘一样好看,亦和他娘一样秉性纯良。” 夜墨寒俊美妖孽的脸庞,随着话语声而逐渐地柔润,仿佛笼着一层薄薄的白色月光般。 “你若遇见了他,你也会很喜欢他的。” 道龙闻声,虽未抬起眼皮,但脸部却是扯动了几下。 他虽具有道意,是海神界道的化身,却无法理解一个男人对于情爱的看法。 “你不该是这样的。” 他叹息—— “神光孕育众神,意在众生,怎堪一人?” “她又何尝不是众生?” 夜墨寒的反问,让道龙哑口无言。 “众生又怎能及她?” 他继而道:“她护众生,本座护她。” “道龙,今日来此,并非让你看本座的面子,不情愿去做这一件事。” “她值得你这么做。” “故而,本座希望你是真正的欣赏她、钦佩她,从而心甘情愿陪伴她。而她,定不会让你失望。” “因为云都境内,无一人比她更适合做这一个王。” 男子的声线话语,平静下似有惊涛。 像是波澜不兴的海面,等待着滚滚天雷和倾覆而至的漫天黑云。 道龙焉能不知叶楚月的实绩,从来都不是依靠着神光生存的人。 “你满目是她,她意在众生,情爱之事当是公平的。这对你,并不公平,何故?” 他充满了疑惑不解,叶楚月这样的人,一呼百应,心怀大义,既是正直磊落,偏生又贪财邪肆。 相比较之下,她留给情爱的部分,太少了。 少到,就剩下半点芝麻大小。 就连道龙都觉得可怜。 神光始祖,是何等的威严尊贵。 那女子,应当将其视为全部才对。 “的确不公平。” 夜墨寒隔着虚无的长空,遥遥地看向了手掌流血却紧握着刀柄的楚月。 硝烟缭绕。 血雾弥漫。 阿楚的眉目看不真切,像是梦里的迷雾让视野朦胧。 朦胧纱衣后的女子,神秘、贵气,而又让人魂牵梦绕,怦然心动。 夜墨寒注视着叫他一次又一次心如擂鼓不止疲惫险要撞死在血肉之中般的女子,低声说: “身为她的丈夫,不能为她遮风挡雨,不能时刻陪伴,不能与她岁岁年年闲话家常,甚至未能和她成婚。” “她如东升的太阳,她的身边不乏有追逐太阳的人,不管是何种羁绊,还是男欢女爱的感情,不管身处何地是怎样的艰难险苦,却是若水三千,只取本座这一瓢。” “这,公平吗?不公平,是吗?十月怀胎之苦,举步维艰之难,孤身成王之疲,长夜漫漫的孤独,她熬过来了,不仅为众生,也是为本座,本座超出众生之外,但又何尝不是众生一员?” “折断她的羽翼,斩掉她的刀,堵住她的路,让她成为金色牢笼里的美丽佳人。这还是她吗?” “她本该是九天的凤,翱翔的鹰,为穹顶之下最灿烂的龙,是普通的女子,是俯首的王。” 道龙久久不语。 他孤独在此,不知多少年了。 他从未见过这世上会有男子做到如此地步。 “道龙。” 夜墨寒再道:“光宗耀祖,守护众生,何尝只是男儿分内之事?巾帼为何不敢为之?” 如若叶楚月是一个男子,道龙又怎会有这样的疑惑,只会下意识钦佩其厉害的程度。 女子的天,只能是黑压压的屋檐,而非广袤的天地。 “女修之路,不好走,你又何须,再多加一道难?” 夜墨寒说:“罗封算无遗策,地煞弓龙,汇聚地煞之气,对你有溢出。你若选择了他,你的身躯会凝为实质,道法增强。权衡利弊之下,你愿意选择罗封,无可厚非。” 随着声音落下,夜墨寒踏步长空如履平地,一步步往上,依旧是那矜贵优雅之气。 “神光。” 道龙喊住了他,“既是权衡利弊,你的爱人,会给我什么好处?” “跟着她,你能得到神位。” 道龙愣了。 他很难想象,夜墨寒会这样信誓旦旦理所当然说出这一番引人失笑的话来。 就连眼下落魄的神光始祖,都无法给他神位,否则的话,其妻子又何至于走得如此艰辛? 此番境况,竟大言不惭说那四阶真元的凡人女,能给他神位? “如若不呢?” “我是说,如若,我走到了她的对立面呢?” 道龙又问。 那黑袍翻飞的男子,即将离开镇龙道场。 闻声,男子顿足临门一脚的虚空,回首俯瞰,紫眸稍纵即逝过冰冷的光弧。 他沉吟半会,便说:“你会死于她手。” 风轻云淡的一番话落入道龙耳中却引惊涛。 道龙问:“能死于神光始祖之手,是我的荣幸。” “你错了。” 男子又道:“弄死你,她一人足矣,道龙,你可一试,不要小看拒绝位列神位的楚侯。” 说罢,他掠出了镇龙道场。 道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七族开道,请我云都龙!” 罗封再度施法,磅礴有威。 “轰!” 镇龙道场震动。 随即裂开了一道偌大的口子。 浓烟滚滚,光色刺目。 道意冲天起。 整座云都,成了道的海洋。 入目所及,都是可以悟道之人。 是厮杀,更是机遇和造化。 罗封激动万分。 赵离歌笑了。 赵影真人之流松了口气。 权皇在幽暗的天边踩着细碎的云,握紧了刀柄。 天梯之地等,各界持续关注云都这惊天动地般的一次战况。 胜者,必然是名垂竹帛功标青史! “轰!”道龙低吼,云都震颤,就连四周的风都充满了肃然的敬意。 道龙掠出了镇龙道场,是半透明的虚无星河形成的龙身,热烈滚烫,仿佛蕴含着宇宙。 他威严悍然,摄四方人,并未看罗封一眼,而是围绕着楚月盘旋,似在为她加冕,乍然间似有披星戴月般的迷人眼。 第3259章 亲爱的外公,你想吃了我吗 第3259章亲爱的外公,你想吃了我吗 第3259章亲爱的外公,你想吃了我吗 道龙调转方向,直奔去往的竟不是以地煞诱之的罗封,而是…… 叶楚月! 这一幕,深深地刺激着云都的每一个人。 道龙哼了两声,用着只有楚月和夜墨寒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那个男人说了,跟着你,你保准给我神位。” “?” 楚月眉梢一挑,半含笑意地看向了夜墨寒。 “……”夜墨寒隐于镇龙道场崩裂的尘烟之中,嘴角轻抽,寻思着这龙怎么还是个断章取义的? “堂堂道龙,受云都子民建庙供奉,怎会做权衡利弊之事?” 楚月浅笑:“道龙前辈,你选择小王,定不会是因为所谓的神位,前辈高义,小王早有耳闻,钦佩之情如大江之水。前辈定是被云都众生所感动,方才破地出道场。此乃大义,小王敬重。” 道龙听着有鼻子有眼的,稍稍一愣,莫名有几分满足感,只是隐约觉得哪个地方不对劲,奈何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 “轰!” 却说九霄之上,穹顶下侧云海翻滚如沸腾的江涛,幽暗无光,黑凤和龙骜时而相撞住惊雷般的巨响,闪烁着夺目的光。 龙骜瞧见道龙,恍了一下神,恼怒不已地低头看去,瞪目低吼。 这个家里俨然只能有一条龙! 什么道龙? 给他龙甜甜提鞋都不配! 虽然他也没穿鞋。 龙骜表示很生气,从鼻子里冒出了滚滚大烟犹如风,连带着龙须都被吹动了。 “砰!”黑凤抓紧时机,趁龙骜不备,遮天双翼扇动着可怖的飓风,冒着呲呲的火花,如无量大海的浪潮汹涌势猛而来,直攻上了龙骜的身躯。 “与本尊对战,尚且分心,你是在羞辱吾吗?” 黑凤低吼,卷起滔天巨怒。 “什么东西,给你脸叫了?” 龙骜一怒之下,势头直接猛烈了起来,比起先前更是有一身锐利的怒气,不顾一切就要跟黑凤缠斗。 黑凤怔住。 道龙出来。 怎么龙骜变强了? 龙骜接连撞他几十次。 一面撞,一面扯着嗓子嚎: “什么道龙?去你二舅爷的。” “砰!” “还道龙?道不道龙不龙人不人鬼不鬼的什么东西啊。” “轰!” “让你道,道不道了?” “砰!” 黑凤身受重伤,当即稳定了心,盛怒:“你疯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一龙一凤,虽说是战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声势惊人的。 但黑凤和龙骜间,仿佛有着不成文的默契,都是玩着雷声大雨点儿小的花招,看起来凶骇可怖,实际上不痛不痒。 然自从道龙出现后,这蠢龙不知怄什么气。 偏怄气就算了。 还把火宣泄在了无辜的他身上。 黑凤被撞了几十次,一忍再忍,忍无可忍,低吼一声便铆足了劲如迅风落叶卷起了三千杀气! 他怒不可遏,以不可抵挡之势和龙骜杀得有来无回。 而令人震惊的是,先前声势轰然的龙凤,这会儿跟有什么杀父之仇一样,非要把对方活活弄死才肯罢休。 “稚气太重。” 道龙摇摇头,盘旋在楚月的身体四周,一派老气横秋地说道。 楚月垂眸扫了眼道龙,而后拖着双刀,往前走了几步,笑吟吟地望向了额角冷汗涔涔的罗封。 “罗封,你机关算尽太聪明却不得道助不得天助,运筹帷幄几十载,也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为一己之私,妄开杀戮,以伪善引无辜之人入局,所说之话假仁假义,所做之事更是蛇蝎之毒。你们圈养凶兽,以罗盘操控,毫无人性。你们把百万雄狮沉入青云广场的地底,想把百万雄狮喂给凶兽,好一个了不得的弥天之局!” “大势已去的不仅是前云都王,还有你,罗封!” 楚月咧着嘴一笑,目光倒映着罗封的面孔。 “你,早便知晓了?”赵影真人问。 都以为罗封把叶楚月瞒得好深。 殊不知。 罗封和一道密谋的他们,才是被瞒在鼓里的那个。 叶楚王舍一个冥王府,让罗封深信不疑这所谓外孙女对他的在乎和信任,实则早有防备,不过是将计就计,在天梯论剑这日将所有烂了的坏掉的恶心的都连根拔起。 但其他人伤楚月再深不过皮肉,唯有罗封,一声外公最是伤人。 她给过太多机会了。 她终究不想把自己的利刃对准母亲的父亲。 她终是记得自己来云都时,万象塔前,罗封对自己的维护。 他和楚月在这条路上遇到的许多贵人一样。 就像长辈一样呵护着花朵绿叶般的后生。 只是他不同。 他是外公。 他还不同。 他包藏祸心。 笑容之下一把刮骨的钢刀。 他要她的命。 “是我低估你了。” 罗封叹息。 这个孩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殿下,你像极了你的母亲。” “所以呢?” 楚月笑了。 粲然,明媚,眼梢偏生红了,蔓延出几许极端偏执,噙着若有似无的妖邪气。 “所以,你想挖掉我的血肉,把我的脏腑当初食料去喂养荆棘,让我只剩下一具有着微弱生命气息的皮囊,让我的母亲在我的肚子里复生,是吗,我亲爱的外公?” 她始终笑着问。 她以元神之音去问。 那声声泣血响在罗封的颅腔叫罗封头疼欲裂。 他不敢直视楚月的眼睛。 自己的灰瞳爬满了血丝。 道道锐声质问,让罗封无所适从。 他还记得。 他第一次知晓有着外孙女的存在,来自于另一个地方,甚至不会流着相同的血液时。 他的心里充满了期待啊。 就像是看到了光。 看到了黎明的光。 他想,他要找到这个孩子,他罗封的外孙女,怎能流落在外。 他想,那个孩子若是回家的话,玲玲的眉角眼梢是不是会常带笑意。 他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 他发现罗玲玲中毒了。 「亲爱的外公,你想吃了我吗?」 「阿爹,我肚子好疼啊。」 罗封疼到像是掉进了死巷,不停地回荡着楚月说的话。 直到变成了罗玲玲的声音。 他召集万分,看见了在死巷捂着肚子的罗玲玲,脸色苍白,眉头紧蹙,正红着眼睛看向他,可怜巴巴的像一只流浪的小猫。 “玲玲,不怕,不怕,阿爹来了。” “阿爹,肚子好痛。” 罗玲玲用手把肚子打开。 “阿爹你看,花开了。” 明媚又凄美的风铃花,诡异地绽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罗封两手抱头,面目近乎扭曲,仰首咆哮发冲冠。 雪白的发披散下来。 又被风吹得狂舞。 一张清癯内陷的脸,因为嘶吼,因为这风,像是松动的皮,像海浪一样扭曲震迭。 他扯着嗓子吼叫,泪水如瀑往下流,连带着麾下的赵影真人都感到了几分害怕。 “老,老先生。”赵影真人咽了咽口水。 罗封放下了手,一下子清醒过来。 若非披下的雪发和脸庞的泪痕、眼梢的红,很难想象他适才的崩溃癫狂。 他阴翳狰狞的眼睛,像是鹰隼那样紧紧不放地盯着楚月看。 目光复杂,如同他的情绪。 既有着长辈的慈爱温和。 还有…… 杀机!冲天无边的杀机! “殿下,你该……上路了!” 罗封低吼,“镇龙世族,集七大镇龙幻兽为前锋,古武族,左右两侧夹击!” 离合破镜、阴阳佛莲诸镇龙世族的骨干精锐,立即结印,以元神召唤护族幻兽,自知此战无后路,固然后悔和罗封为伍,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而厮杀! “轰!” “轰!” “轰!” “轰!” “轰!” “轰!” “轰!” 七声震响。 破败有痕,尘土弥漫的镇龙道场。 登时,七大世族的护族幻兽俱出现。 庞然巨兽,吞天之势。 怒吼声,震苍霞。 “玄天护族幻兽,护我下界之主月帝!” 玄天府李府主、李家二叔带着玄天族人共同结印凝聚元神。 玄天护族幻兽,飞掠而去。 血色幻兽,九爪双角,似龙非龙却有龙威! 双角之上竟还闪着月的光泽。 那是被月光祝福过的幻兽。 百里挑一。 绝无仅有! 楚月怔住。 是阿姐的祝福…… 阿姐早在九万年前就祝福过她。 以及和她相关的人。 只是静水流深。 只是润物细无声。 月的好,总是静悄悄的。 在很多年后的今天,才会恍然大悟。 饶是玄天府的族人都愣住。 这才反应过来,月族幻兽被各族蚕食还不消亡,大抵是和月光祝福有关。 月光,在不为人知的时候,祝福过下界的一切。 更准确来说。 她祝福的人。 从无间地狱,掉进了下界。 楚月眼梢泛着红,面庞带起了笑。 那一缕月光,来到了她的面前。 月光如影,拥抱着她。 那一霎,海神界沸腾。 今晚,上界注定不眠! 世人只得月光的祝福。 唯独她一人能得到月如风的拥抱。 第3260章 不愿她为难,为她可抵万难 第3260章不愿她为难,为她可抵万难 第3260章不愿她为难,为她可抵万难 “那是什么……是月光吗?” “是祝福的月光。” “月光在拥抱她。” “……” 海神界观望此战的,或是云都子民,无不是愣住。 俱议论纷纷。 他们从未见过,甚至不曾在神话故事里听说过,月的祝福,白色的微光,竟会如此偏爱一个人。 奔向她。 拥抱她。 “月光的拥抱……” 楚时修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世远阿兄。” 他压低了声音,头皮发麻道:“大哥楚尊所言,莫不是真的?” “或许,明月从未给大楚带来过灾厄,当初祖女贲临大楚皇室,不是为了南音,是为了明月吗?阿兄,难道,我们都以为错了?” 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一路走来的痛恨算什么? 明月阿妹要真是祥瑞的话,那大楚不仅误会了她,还亲手把她推进深渊。 挖掉她的眼睛,让一介弃婴残躯在无间地狱自生自灭。 楚时修的胸口心脏衍生出了一阵阵的疼痛,丝丝缕缕朝外扩散,一双星辰剑眸登时就红了。 大哥楚尊的话,似还历历在目,于颅腔之中宛若闷雷般响起,至今震耳发聩。 他害怕,害怕祖父所言字字错误,一切坚信的道和信仰似乎会在顷刻间就坍塌如飞沙碎石。 楚世远相较之下沉稳许多,深邃的眼眸紧紧地注视着云都的方向,端是一如既往的自持冷静,但垂放在膝盖的双手却是猛地攥起到指节有些发白,就连菲薄的唇都抿紧了。 叶楚月的统筹之力和谋划,都让他感到忌惮。 来此之前。 他在大楚观看了有关于叶楚月的详细资料。 任何能够查找到的地方,都不会放过。 尽管他认为叶楚月是个极其聪明之人,但亲眼所见后,还是被震撼到了。 那等纵横谋划,运筹帷幄,有着对人性透彻的把握,还有大局观…… 很难想象,那是一个来自下界的凡女。 “阿兄……” 楚时修的声线都在发颤。 楚世远侧首看去,神情淡淡如薄凉的水。 只见楚时修的眼睛又红了一圈。 “很重要吗?”楚世远问。 楚时修愣住了。 难道说…… 阿兄早就猜到了这一点? “阿兄?” “不重要,对吗?” 楚世远的嘴角挽起了笑意。 他伸出双手,为楚时修整理了一下衣襟和坎肩。 “世远。” “你只要记住,事已至此,进退维谷,不过是天不遂人愿罢。” “当年如何,不重要。” “我们一家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大楚风调雨顺,子民安居乐业,不能让人伤害到我们的家和我们的大楚,才是最重要的事。” “还记得吗?” “那年你八岁,大哥问你,若有人来欺负我们的家人,伤害大楚的百姓,该当如何。” “你固然稚气,但你有一腔热血。” 年幼的楚时修握着拳头在雪夜霜华之中挥动。 两眼坚定,泛着冰冷又显倔强的光泽。 他咬着牙,发怒道: “要她有来无回!” “要她碎尸万段。” “………” 楚时修浑身不再发冷,逐渐地冷静下来。 是啊。 真相如何。 重要吗? 重要的是家人该如何自处。 大楚该如何安邦。 只要能够安邦定国,家族和睦,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又能怎么样呢? 楚时修笑了,面带寂寥的苍凉。 …… 云都,残阳如血,霞光万道,俱笼罩在这一座名为云都的天空之城。 满城的硝烟。 弥漫的幽暗。 恍惚间。 好似从前帝域和魏梦对峙的天空之战。 月光拥抱着楚月。 形状像是一道人影。 绰约而温柔,神秘且悠远。 好不真切。 却好让人怀念。 楚月眸光颤动,“阿姐……” 是你吗? 阿姐从未消失过。 就如同不管背起行囊去往何处的远方,都能沐浴着一样的月光。 月光普照众生,唯独偏爱一人。 “小月。” “好想你啊。” 那犹如风声低语般的话语,在楚月的耳边响起。 只有她一人能够听到。 这月光在众目睽睽之下,逐渐地消弭。 楚月扑向白色的月光,却什么都留不住,抓不到。 她红着眼睛看过去,咬紧了牙。 阿姐。 阿姐。 …… 我也,想你。 …… 她闭上眼睛,紧攥着刀柄。 她不仅是战士,还是云都的王。 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下来。 只是阿姐是她内心的一道伤痕。 像是把血肉活生生用手剥开的伤痕裂隙。 …… 阿姐。 总是这样。 向日如此。 总是在目睹你的离开,享受着你的付出。 但是阿姐。 小月也想你,意气风发一回为自己,鲜活一回立于天地之间展现出你该有的风采。 你本世间不二人。 …… “那是什么?” 钱燿舵梗着脖子仰头看,喊了一声。 钱玉瑶瞳眸缩了缩,“是月亮,好大的月亮,好漂亮。” 皎洁的明月,不在黑夜之中出现。 太阳还没完全隐进黑暗,血色的残阳和三千里火烧云之中,便看到一轮皎洁的月亮宛若神圣的宝石般在人世间熠熠生辉。 楚月闻言,蓦地朝高空看了过去,睫翼轻轻地颤动,呼吸随之微窒,就连指尖都在遏制不住地发抖,于宽大的黑金龙纹袖袍之下不可遏制地蜷缩起。 阿姐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爱着她,陪伴着她。 有这独一无二的月光。 她又如何能输? 世人道她离奇凄惨,途径苦厄,是个可怜人。 但她自觉幸运。 她何德何能。 有夫如此。 有阿姐,有儿子,有亲人和生死不离的战友们。 还欲何求? “残阳月,祝福至,今日战,吾必胜。” 楚月扯着唇笑,眼底的极端和邪佞交缠似要迸发出滔天的气势。 “就连九霄当空之皓月都站在我们这边,此战何愁不胜?自古邪不胜正,一群乌合之众,跳梁小丑,岂敢在我云都作威作福!” “云都众将,都给本王上,杀了这群心如蛇蝎的狗东西们!匡扶正道,吾辈义不容辞,日月光下,岂容尔等臭虫兴风作浪!杀!” 楚月身披道龙光,手提两把刀,一路往前狂奔,速度快到瞬闪了好多下就出现在了罗封的面前。 “罗封老匹夫,受死!” 淋漓大喊,痛快有余,心也跟着不可遏制地疼痛了一下。 天罡、青烟两把刀锋利逼人,闪烁着刺目的寒芒,朝着罗封当头劈砍。 罗封往后一退,地煞弓回到了手中。 他一面退,一面朝楚月拉开了弓弦。 箭如雨下。 楚月劈砍着箭雨,噼里啪啦,火花电光迸发。 固为四阶真元,但有道龙护体,实力自是突飞猛涨。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剧烈尖锐之声,接连响起,尤其的刺耳。 罗封皱起眉头,自知和执刀的叶楚月对战决不能只用适合远程的弓箭。 于是—— “地煞,双刃,起!” 罗封念完,光圈环绕身体的四周。 地煞弓变得深红。 且一分为二。 分别落入了他的两只枯老手掌。 罗封握着两把烫红的地煞利刃,冲向了楚月,躲避掉大开的刀法,从侧面突袭楚月。 血一样的地煞双刃,直接从侧面穿过楚月的脖颈。 楚月忽而朝他一笑。 而后,遁入了地下裂痕,竟消失于罗封的视野。 罗封紧盯着云都大地的每一道裂痕。 充满了忌惮。 哪知楚月并未从裂痕内出现。 原来! 她适才遁入地下的身影,不过是一道分身。 而她的本体,则踏瞬步,消失在了此地。 只见百丈之外的高空,楚月身穿龙袍,手执一把金色的沧溟弓,对准了罗封。 “玩弓,你不如我。” 楚月轻叹,松开了弓弦。 金光箭迸出。 撕裂长空,直奔罗封而去。 这把弓,是下界之物。 按理来说,放在海神界,没什么稀奇的。 但…… 这次虞上元、周重阳二老于万象塔的时间道场,以灭人狱血祭大阵锻造兵器时,楚月亦将自己的这把弓给了过去。 “咻!” 箭矢朝着罗封的眉心穿去。 罗封迅速躲去。 哪知第二箭飞速而来。 贯穿了罗封的左侧肩胛骨。 第三支,右肩胛骨。 “咻!” 第四支,右臂骨。 “咻!” 第四支,左臂骨。 罗封双臂疼痛,却还在握着地煞双刃。 他口吐鲜血,身体虚弱,眯起眼睛看了过去。 残阳刺目。 血色的余晖,皎洁的月光。 那个女子,在光之中看不清晰眉目和面庞,只能看到,那翻飞的龙袍,漆黑如墨,金似神光。 她拉弓搭弦,何等的英姿勃发,睥睨着他,箭矢对准了他。 罗封恍然,一时竟分不清这是叶楚月,还是罗玲玲。 “玲玲,是你吗?” “玲玲,好久没看到你了。” “玲玲,对不起,阿爹没保护好你。” 楚月手掌抖了一下,闭上眼睛。 她想杀了眼前这个男人。 但这个男人是铃娘的血亲。 楚月心口疼痛。 她从不会对敌人仁慈。 但她无法忽视铃娘呕心沥血对自己的付出。 “咻。” 箭掠出。 楚月蓦地睁开了眼睛。 她并未松手。 她的身体并没有动。 这时,长空斜飘着天青色的油纸伞。 适才出箭的不是她,是罗玲玲! 是母亲的灰烬!! 最后一道灰烬,消失,彻底地消失。 罗玲玲不想她为难。 罗玲玲为了她,可抵万难。 哪怕这箭的尽头,血肉模糊的会是自己的父亲。 楚月睁大了浅金色的眼眸,泛起了苍霞一样的红。 第3261章 倒映了虚无又滚烫的星河 第3261章倒映了虚无又滚烫的星河 第3261章倒映了虚无又滚烫的星河 阿娘—— 楚月眼睛深红。 斜悬于空的油纸伞,淡淡的天青色,像是母亲的温柔如水。 雷霆霹雳之快的离弦箭,宛若流星赶月,暴掠而去。 贯穿了罗封的左侧胸膛。 关键时刻。 权清皇出现在罗封的身侧,稍稍用力。 箭矢距离心脏,只有一毫之隔。 罗封却是动也不动,盯着那把天青色的油纸伞,脑子里想的是适才稍纵即逝的美丽灰烬。 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自己逝去好多年的女儿。 玲玲。 那一箭。 是你放的吗? 他看到了叶楚月的于心不忍。 他也看到了罗玲玲的惨绝无情。 他更看到了罗玲玲为了女儿的良苦用心。 彼此,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不是吗? 而楚月,连母亲的灰烬都没能留住。 她扯了扯唇,想笑,笑不出来。 满喉咙,都是发苦的味道。 她沐浴月光。 她看风铃花开。 她目睹了灰烬的消弭和母亲的离去。 她这一生,总有人倾尽全力去相助。 这人间,不枉一趟。 但她心里苦。 她不能哭。 因为这是属于她的战场! “罗封,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是在求死吗?” 权清皇怒而问道:“我与你同谋共事,你就是这样做的?罗封,若知你是这等不战而屈人之兵,本皇何须与你为伍?” “云都,拿不下了。”罗封木然道。 “怎么?这就轻言放弃了?” “她是叶楚月。” “那又如何?” 权清皇攥紧了刀,“我只会比你认识她更多,了解她更深。” 她躁郁难安。 她真是—— 讨厌死了那月光啊。 月亮就该在月亮该有的位置。 而不是出现在太阳还没完全下山的时候。 若是可以,她真想将那高悬在九天之上的明月给劈砍下来,血淋漓的粘稠液用来浇灌这早就该被毁灭掉的人世间啊。 “罗封,你真不中用。” 权清皇说罢,冲向了楚月。 就在所有人以为她要来到楚月面前的那一刻。 她笑了笑。 “本皇,可不是那不中用的老东西呢。” 只见她遁入了地底。 楚月本体有道龙相护,她自是不能与之争锋。 但别忘了。 适才叶楚月为了掩人耳目,虚晃一枪,特地将一抹分身送入了地底。 以她的本领,若是找到叶楚月的分身,可以由此入手,自其分身去抽丝剥茧戕害到叶楚月。 权清皇能混迹至今日,还是有点本事的。 很快。 她就在地底深处,找到了楚月的分身。 银发白瞳。 犹如一座雕塑。 “门主大人,打扰了。” 她笑了。 “我啊,找你好多年了!” “大人。” 权清皇朝着楚月分身的背影暴掠而去。 她的大刀斜侧劈砍,欲将楚月腰斩。 楚月徒手接刀,平静地看向她,一双银眸,竟像是倒映了虚无又滚烫的星河。 那是,道瞳! 道龙所化。 不应该啊! 权清皇内心陡然一惊。 这是叶楚月的分身才对。 道龙还在本体之上。 楚月轻叹了口气。 “清皇,你终是棋差一招。”她有三千真元丹,汇聚为一,便是一枚。以此为算,分身和本体,随时合体,也随时调换,全靠她强大的精神力,和这具凡人体内各种力量的融合。此外,最重要一点便是,先前在灭人地狱用荆棘伞贯穿身体,荆棘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就像是穿针引线的线,将她的脏腑、血肉、经络、神通、法相、天赋、武体、血脉各式各样的强融合到了一起,更加的出其不意。这才是关键。 话音才落。 她一记鞭腿,横扫在了权清皇的脸上。 权清皇往后退去了几步。 刀刃就要砍向楚月。 楚月的雷霆右手,接住了这一刀。 而后,一个原地顶膝,宛若钢铁蕴含了极猛的劲道,直接撞在了权清皇的小腹。 “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权清皇,我就是这样教你的?” 权清皇咬牙切齿,目眦欲裂,手中刀刃就要砍向楚月面门。 楚月赤手空拳,没有任何一件称手的兵器。 她步伐如水形似浮云,宛若柔中带刚的太极。 看似缓慢实则利落地躲掉了这一刀后,顺势来到了权清皇的侧面。 楚月高抬起腿,一脚踹到了权清皇的腰部。 “轰!” 登时。 权清皇便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在地上猛摔了一跤,黑色的凤袍撕裂了一部分,渗透出了血迹。 地下浓烟滚滚。 她抬眸看去,那道身影不真切了。 却见身后,出现了白发三千。 楚月蓦地一把抓住了权清皇的头发,垂眸俯瞰下去,“日后行于世间,别说是我教出来的废物。” “砰!” 攥着其头发,猛地砸在地上坚固的石上。 “我说过吗,任何时候,不要把背部交给身后。” “砰!” “没用的东西。” 楚月两眼毫无温情,冷血如最原始的野兽。 权清皇嘴角溢出了血迹找准时机逃出去。 凤鸣响起。 黑色的浓烟化作了两把弯刀。 她握着双刀,冷视楚月。先前长刀不够灵敏,换成双刃她必将叶楚月斩于刀下为烂泥。 她踏着章法规律的步子掠向楚月。 楚月看似往前,实则拉开了距离,天罡、青烟刀瞬时破空而出,位于掌心;她两手握刀,大开大合,劈砍向了权清皇,权清皇不得已用双刃应对。 楚月一面劈一面往前走,且一面说:“看来时间太漫长,日子你过得太清闲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我交给你的这些你都忘记了,清皇,为人有野心是好事,但作为一个废物,一个蠢货,那就太让人失望了,早知你庸庸无为不过尔尔,当年我何须救你于水火?” “那又如何?你叶楚月不还是我的手下败将,你还不是摔得粉身碎骨了。”权清皇渐入下风,不停地应对和后退。 “哦?杀了我,让我来到这个璀璨的仙神时代,让我重新与我的阿姐相遇。清皇,那怎么会是失败呢?我该感谢你,否则我不知何时才会来到瑰丽的此地。” 楚月的双刀斩承姜君之道,比起诸神之日威猛更甚,虽是简单粗暴,配上步伐堪称天衣无缝,步履缓慢从容如流水浮云,刀法锋利有龙象之力,斩得霹雳作响不绝于耳,权清皇一路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听闻此话满面不可置信和痛苦地看向了楚月。 阿姐? 不…… 不可能…… 她慌了。 她要疯了。 此乃,诛心。 第3262章 算我蠢笨如猪一次路过就想把你带回家 第3262章算我蠢笨如猪一次路过就想把你带回家 第3262章算我蠢笨如猪一次路过就想把你带回家 杀人不过头点地,叶楚月却是要诛她的心啊! 权清皇眼眸发红蔓延着阴翳。 她的偏执、极端和所有的痛苦,都源自于和那白色月光相似的四五分。 把门主从大厦推下去,她原以为自己赢了,满堂喝彩了。 她没想到。 她才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她竟阴差阳错,让大人,遇见了那个该死的女人。 “清皇,我啊……” 楚月咧着嘴笑,邪肆满面,“太谢谢你了呢。” 若论极端偏执,何人比她叶楚月还像个疯子? 她压抑着自己的疯和固执,但偶尔也会暴露出她残忍的本性。 她,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啊啊啊啊!” 权清皇低吼出声,双刃犹如凤凰的翅膀扫开了剧烈的风暴。 凤鸣之声响彻四方。 浓烟滚滚难以散去,稠于地底深处似会让人无边的窒息。 “我算什么?” 权清皇的眼睛变得血红,在浓烟里像是野兽的瞳孔,在盯着她的猎物,又好似盯着她的爱人。 “不算什么。” 楚月微笑。 权清皇是她一手养大的,在其手中败了一次,重活这一世,哪能不做个通透的人呢。 她大抵明白权清皇是知晓和阿姐眉目相似的事。 因而才会在对方的伤口上撒盐。 而让她失望的是。 那些年,她如母似父,亲手用心地教导。 她一路走得不容易,所以她想让权清皇走得舒心些。 这么多的好和付出,就因为眉目相似几个字,就能将一切的辛勤磨灭掉。 那些个朝夕相伴的日子,她拼了命的守护,在外刀口舔血的赚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最可笑的是,将她推下高楼看她骨断,来到海神界还要步步为营算计她的命,竟还能质问她算什么?! “算我叶楚月有眼无珠分辨不出白眼狼。” “算我蠢笨如猪一次路过就想把你带回家。” “算我脑子不好细心照料把你养大教你一身的本事不去做贡献对准了我。” “权清皇,任何人都有资格来质问我,唯独你,不配。” “你何须执拗那些莫须有你也不配有的东西,没有人会为你的拧巴和你的极端负责。” “甚至你剥夺我的生命算计我的城池二次要来加害于我,我亦不会问你一句为什么!”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既是兵戎相见不死不休就爽快利落些。” “你于我,不过是多了个又该解决掉的麻烦事而已,但我平生,麻烦何其之多,多你一个还真算不了什么。” 这响在地底深处的字字句句,不亚于杀人诛心。 每一个字,都像是钢刀插进了权清皇的心脏。 她红着眼睛,身上像是有电流走过,麻麻的流淌到了四肢百骸,偏生又觉得身体格外冰冷,沉郁和悲伤仿佛都凝结在胸腔久久难以散笑。 她睁大了眸子源源不断地流出了泪水,仿佛是旧世界的末日残阳断桥口,被遗忘和抛弃的小孩。 她心孤独。 她悲戚到想杀光这个世上每一个能够得到门主青眼的人。 “你从未,在乎过我。” 权清皇咬着牙问。 握着双刃的一双手,死死地攥紧。 许是用力过猛。 不算锋利的刀柄,竟割裂掉了她的手掌。 鲜红粘稠血液,止不住地往外流。 “从未。” 楚月面无表情,冷漠地看着权清皇眼里最后的一点希冀之光磨灭。 她正因了解权清皇,才知权清皇的无可救药。 若她的一点在乎,就能让权清皇迷途知返,转折思想,不至于苦苦相逼,互相残杀。 她知道! 不管她怎么说。 权清皇都是不信的。 既是如此。 意义何在? 诚然,她因为几分相似的眉目,对权清皇有过特殊。 但她从来没把权清皇当成阿姐,只是有时会想,如若阿姐活着,看见一个这样的小孩,是否会喜欢。 甚至!她对待权清皇,正如阿姐当初对待自己。 她以为那是属于自己的妹妹。 但她没想到,那是把自己推向深渊的手。 她始终忘不掉,她从那样高的大厦掉落下来,身体骨头的断裂,皮肉完整之下的疮痍灵魂能够清晰感知到,哪怕她在那一刻离开了那个时代回到神武长安,但她永远都忘不掉当她在坠入死亡和深渊的半空朝上看时,权清皇的眼神何等冰冷就像是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垃圾。 “啊!!” 权清皇低吼出声,眼睛里爬满了血丝。 从未二字,让她彻底地明白自己就像个笑话。 她冷冽阴邪的眼神注视着面前的楚月。 “大人,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真的知道错了。” 权清皇瞪大了眼睛,邪气肆然,偏又噙着童叟无欺的无辜纯粹。 泪水顺着脸庞往下流。 霎时。 两把刀刃,分别斩向了楚月的面门和腰腹。 招招毙命的刀法。 凤鸣四起。 在地下如鬼哭狼嚎。 黑色的风暴席卷来袭。 沐清皇笑着脸带泪痕,得意又无辜,风光又狠厉。 “去死吧,大人。” 她的声音很轻,很缓。 正如她的双刃,很快,很猛! 楚月道瞳如星河滚烫,宇宙灿烂,蕴含着海纳百川的浩瀚。 下一刻。 眼神变得无比之犀利。 道法加身。 汇入双手。 她落刀,空手接双刃。 一双道法手套如星辰滚滚。 她一下一下自两个方向攥住了双刃,道瞳似是闪烁着跳跃的嗜血光泽,扫向权清皇的时候杀机 四起正如大漠的风。 随后一脚踹在了权清皇的小腹。 权清皇身体弯曲如弓倒飞了出去。 半空。 楚月瞬闪而至,俯瞰看她。 侧扫鞭腿,砸在了权清皇的面门。 权清皇砸在避免之时,楚月投掷出了两把刀刃,扎进了权清皇的身体,将其钉在了地下的岩石避免。 “砰。” 楚月双足落地,稳稳当当。 适才插在地上的天罡刀和青烟刀,瞬间自拔于地,撕裂罡风,在楚月抬手之际回到了楚月的掌心。 楚月收刀,眸色冷冽地看向了权清皇。 权清皇耷拉着头,咳了几声血,努力抬头看向了楚月,满面都是伤心悲恸之色。 似是不敢相信。 自己最敬爱的人。 会对她下这样的杀手。 这样的狠毒。 第3263章 死了好多次,才拼凑完整的身体 第3263章死了好多次,才拼凑完整的身体 第3263章死了好多次,才拼凑完整的身体 “砰!” “砰!” 扎进权清皇身体的两道利刃,当即粉碎。 权清皇跌落下来,笑望着楚月。 她的身体扭曲,如受了伤的布娃娃,满身的脏污血腥,透着极致病态的阴翳,近乎和这地底的幽暗在无形之中融合了。 “大人,为了见到你,我死了好多次,走了好久,才拼凑出我的身体,重新出现在你的面前。” “我不能死的,我不能这么简单就死的。” 凤鸣声再响起。 尖锐,刺耳。 权清皇的身体竟在凤鸣声下不断地愈合。 脊背的黑色羽翼,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刺刀。 楚月紧紧地盯着权清皇的身体看。 权清皇身体愈合时,她自见骨的伤口,隐约看到了一道冰冷的银光闪烁。 就像是铁的光芒,格外的熟悉。 这道银光极难发现,若非她和道瞳相辅相成,把作用发挥到极大,最怕很难发现。 那样的银光。 楚月在一个地方看到过。 父亲叶天帝的…… 机械臂上。 紧密的发条转动,大大小小的齿轮嵌合到严丝密缝的完美。 楚月深邃的眼底黯淡了几分,半垂着眼皮。 “轰!” 权清皇提刀比之前更加威猛。 每一次的伤口愈合,都会让她更加的充满血性和杀戮。 那样的骇然欲绝和战意癫狂,以及身体精密、强悍的程度,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更像是一个机器的运作。 “道龙,助我一力。” 道意护体,犹若铜墙铁壁。 楚月提着两把刀猛斩向了权清皇。 刀刃相碰。 发出惊天霹雳的震响声。 每一声响起,云都大地的裂痕,都会飞出无数的沙石。 凤鸣声从地底响起,仿佛是在为落入下乘的古武一族奏响凯旋之歌。 “砰!” 铿锵刀声,接踵响起,就连穹顶之下的层云仿佛都为之几震。 那犹若雷霆般的震响声,就连旁观的四方天和各势各门,都在目不转睛地看,心脏似乎都跳到了嗓子眼。 “云都楚王,或许要死于古武权皇之手了。” 陆家主淡淡然地道:“古武权皇,倒是个厉害的,知晓通过下地去找叶楚月的分身,就算叶楚月及时融合本体,只怕也失了先机。而且效忠于她的堕凤凰,最适合地底,同阶之内是地底的王,更何况叶楚月四阶真元,难抵古武一族最强的女人。钱家主,你觉得呢?” 钱家主根本不想搭理他,心情跟着云都战况的跌宕起伏而落落起起,时而惊心时而热血偶尔也怀着荡气回肠,一心只扑在战况。 奈何陆家主没打算放过他,一张嘴喋喋不休的。 “若古武一族和其余镇龙世族卯足全劲,随着这地底之战而要和云都众将同归于尽的话,燿舵和玉瑶就危险了。” 陆家主讥讽道。 钱家主咬紧了后槽牙,整张脸都是紧绷着如同罩着寒霜。 而这时,镇龙十二世族,七大族即便途中有些后悔与叶楚月为敌,但还是得硬着头皮战下去。 只因他们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南皇涧率领精锐,盘膝弹琴,广袖灌入风,请出了南皇府的护族幻兽。 护族幻兽低吼出声如下山虎狂啸。 大地震颤数回。 便自镇龙道场掠出,加入了这混乱厮杀的战场。 萧离、屠薇薇、夜罂入定而坐,凝结太极雷霆,率众请出太极府的护族幻兽。 便见偌大的太极图腾光影,拔地而起,覆盖着破败的镇龙道场。 一头龙凤相交,虎瞳狼齿的太极府护族幻兽横空而出,气吞山河,磅礴万钧。 其势摄人惊了周遭,很快就进入战场横冲直撞。 “北道府护族幻兽,跟随我主,护我云都,晚辈凌秋远,请!” 凌秋远执剑开影气贯长虹,带着北道府的人围绕着镇龙道场的上空,请出了护族幻兽。 让人意外的是,分明数量不占优势,以四对七的护族幻兽,竟能和对方七大世族的护族幻兽打平。 “同是护族幻兽,差距如此之大?” 赵离歌作为离合府赵家之子,皱紧眉头疑惑地看过去。 仔细观察,他才发觉,驾驭护族幻兽的凌秋远、萧离、南皇涧这些人,有着从未见过的兵器。 不仅如此,仔细看去,护族神兽还披着独有的甲胄。 “殿下良苦用心,而今俱彰显矣。”虞上元负手而立,白发苍苍感慨颇深。 周重阳微微一笑,遥望着灰暗的苍穹,“天色暗了。” 暗了,才是黑与月的世界。 “万象世族,倒是个彻头彻尾的中立派。”虞上元侧目,朝着镇龙世族之一的万象府看去。 此番楚月麾下有四大镇龙世族,罗封部下七大族。 镇龙十二族都在拼杀,唯有万象府邸置身事外仿佛不知今日之战。 万象府主是个面目沧桑的青年。 年纪不大,却两鬓灰白。 他低下头看了一封信。 这是剑星司讲师大能云烈寄来的。 请他伴云都共渡此难。 这封信,很多天就收到了。 信的右下角,却是叶楚王的印信痕迹,红的刺目。 万象府主的面前,两侧排开,都是府上的肱股之臣。 轰然一声,袍摆作响,白鬓青年站起了身。 “时候到了,出府,请幻兽,护我主。” “府主,万万不可啊。” “是啊府主,万象府稳中取胜了很多年,今日不可破例,地底之下楚王和权皇的胜负还未决出,岂可鲁莽?” “破不了例,此战,楚王比胜,我们也不过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万象府主自不是头脑一热的人,他目睹了云都战况局势的变化,方才在最佳且最稳妥的时机出现。 不说雪中送炭。 锦上添花亦可。 “诸君随本座,请护族幻兽!” “………” 那侧,十一头护族神兽于高空战得鲜血淋漓,兽吼震人耳膜。 吕启骁雄风大展,与凶兽并驱,率领云都百万雄狮破了古武一族和七大镇龙世族。 战况惊险,都外围观此战的人更是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稍不留神就错过了最大的精彩。 “萧离、凌秋远、南皇涧……” 赵离歌冷笑,“尔等不过后起之秀,下等血脉,当真以为能够发挥出护族幻兽最大的厉害了吗?” 随即,取出一颗颗硕大的丹药,分别丢入了七头护族幻兽,增强护族幻兽的血性和兽性,使其攻击陡然便有不可抵挡之威猛。 对方甲胄是张良计,他们亦有这丹药为过墙梯。 若把护甲、丹药看为同等的存在。 那么,七头护族幻兽的数量优势,就体现了出来。 地下凤鸣和刀刃斩骨的声音不断地响起。 七大族幻兽威势渐起。 这乾坤局势又将扭转。 “杀!”赵离歌身后飘扬起了雪白的披风。 他驾驭着离合府的护族幻兽前冲。 七大护族幻兽,何等恐怖。 就在这时! “吼!” 一声石破惊天的兽吼响起。 万象府,护族幻兽白麒麟,其躯庞然为护族幻兽之首。 白麒麟跟着萧离、凌秋远等的四大幻兽,共同撞了过去。 赵离歌的优势荡然无存。 甚至直接下滑。 “白叔,你在做什么?”赵离歌愣住。 万象白家,承祖训不轻易入战况,贯彻中立到底,焉能在这种时刻站在了七大世族的对立面,和那些所谓却不入流的黑马新秀在一起,实在是滑稽令人震惊。 “离歌,你既叫我一声白叔,叔就给你留个全尸。” 白家主一笑,看了看萧离几个,“诸位年轻人还愣着做什么,此刻不战,更待何时?” 说罢,他的护族幻兽白麒麟犹如“一骑绝尘”般而去,其余四兽紧随其后。 战势威猛,实属惊人。 不多时。 白麒麟一口咬住了离合府的护族幻兽。 就连堕魔兽花清清亦加入了这场对局。 七族幻兽鲜血淋漓,东躲西藏,摇摇晃晃又痛吼不断,脊背上驾驭的修行者们都掉了下来。 而古武一族根本不敌,直接落荒而逃,都内的镇龙世族,皆被吕启骁、赵策安、花满山、云子君、钱燿舵钱玉瑶兄妹、云芸等人彻底地镇压了。 黎明,破晓。 曙光洒落的那一刻。 地下凤鸣尖利。 “砰!” 大地破裂,尘烟滚滚。 看不清的两道身影暴掠而出。 吸引了无数道的目光。 等到浓郁的尘烟渐渐淡,都内都外的四方众人视线慢慢清晰。 “砰!” “轰!” 便见楚月右腿的狼骨锋刃撞到了权清皇的身上,斩了权清皇的半副肩胛骨。 最后一道落笔在晨曦。 云都之战胜负,既定—— 罗封在角落里无奈疲惫地闭上了灰浊的双眼。 第3264章 沐老兄绝非那等猪狗鼠辈 第3264章沐老兄绝非那等猪狗鼠辈 第3264章沐老兄绝非那等猪狗鼠辈 “轰!” 权清皇摔倒在了地上。 鲜血飞溅,和尘灰交织。 随着“砰”的一声,她恰好跌落在了罗封的身边。 半边肩胛骨,血液淋漓伤可见骨。 堕凤凰从天而降回到了她的身体之中,被龙骜揍得算是和主子同病相怜了。 云都这一战,世人共目睹,云都叶楚王胜之。 “好!” 远方天梯之地的钱家主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到红光满面,仿佛自己也亲临了云都战场一般。 钱夫人喜极而泣,抬起袖袍轻轻地擦拭了眼梢的泪痕,固然一双儿女安然无恙,有着劫后余生的惊喜,但更多是后怕和作为母亲的浓浓担心。 “陆兄。”钱家主戏谑地看向了陆家主,“看来,你还是低估了叶楚王的实力,这小瞧人的习惯,往后余生确实需要改上一改的。” 陆家主脸色发黑宛若锅底般的难看,阴恻恻的眼神自晨曦光芒之中的云都城收回,转移到了钱家主的身上。 钱家主的嘴角噙着笑,两手袖袍摔动了几下,随之发出衣袖碰撞的响声,带着几分难言的敌意,看得陆家主咬牙切齿。 直道是风水轮流转,这会儿也轮到钱家主嘚瑟一二了。 “好刀法!” 御刀山明夜长老面带微笑,朝四方作揖,人儒雅,声响亮: “叶楚月,御刀山之人,若想要修习绝顶刀法,看准人皇御刀山,万剑山傅苍雪看了都说好。是吧,苍雪兄。” 傅苍雪只觉得此人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的难缠,且是个不要脸的,为了给御刀山招纳英才,什么路子都使得出。 他眼观鼻鼻观心盘膝而坐,对于明夜长老的问话置若未闻。 明夜长老倒也不恼,捋了捋白须,笑吟吟地看向了云都城,复又语不惊人死不休道: “诸位,想要和叶楚王一样反败为胜,扭转乾坤,化腐朽为神奇,定要来一趟人皇御刀山。” 御刀山门下的弟子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奈何现于人前,还是会感到几分窘迫羞耻。 好在这会儿都为云都城黎明破晓的胜利而狂欢,更有激动者面红耳赤,手舞足蹈。 譬如他家师兄红袍明媚的罗鹤,与菩提星云宗的许予,脑子一热,于云都胜利的刹那,抱到了一起,俩人都是溢于言表的高兴,既是松了口气,更有为着同一个师妹的自豪。 但很快! 俩人目光相撞。 似有火花闪烁。 彼此的脸上写满了冷漠,两双眼睛都是嫌弃,触电般就分离了,仿佛适才欢呼雀跃相拥的不是同一人。 “罗师兄,许公子,你们的衣裳,都是红的诶。” 御刀山的小师弟没个心眼,笑眯眯,脆生生道,如同他眉目青涩,圆润的脸颊带着些稚气。 “滚!” “滚!” 罗鹤、许予不由分说,异口同声,倒是分外地默契。 许予神情清冷,拉开了一步的距离,微抬起下颌目不斜视。 他自是不喜欢罗鹤,这般轻佻艳色的男子,整日围绕在师妹身边着实碍眼。 罗鹤眉梢一挑,摇开了扇子,耸了耸肩又撇撇嘴,余光淡淡扫过许予轻哼了声。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岂容许予那般小心眼,倒像是陈年的醋坛子打翻了,漫天空气里都是讨人厌的酸。 他那师妹夫倒没说什么,这星云宗一程的师兄却是开始拧巴了,真有意思得很。 星云宗的柳霓裳、姬如雪等人瞧见这一幕,倒觉得好笑,不由勾起了唇角。 “老朽早就说了,小帅吉人自有天相,死不了,输不了。” 祝老洒脱豪迈地一甩袍子,爽朗大笑了几声,还鄙夷地看向了葛兰花、左天猛几个。 “你,你们啊,个个胆小如鼠,不知在担心个什么劲嘛。小帅那孩子,还需要担心吗?她啊,就是脱缰的野马。” 葛兰花闻言冷笑了声。 适才云都生死存亡之际,不知是谁老眼婆娑比谁都急,这会儿倒知道装起来摆个谱了。 左天猛、大长老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和与有荣焉,亦不戳破祝老。 云都一战关乎太多,天梯之地自是心思各异。 卿重霄、柳三千二老在七杀天的队列之中,小心翼翼地喜极而泣,亦不敢太过于放肆了。 白瞳女使看了眼他们,而后淡淡地收回了视线,望着远方。 日从东方白,朝辉向天晴。 九霄之中。 那一座天空城,其名为云都。 白瞳女使缓缓地垂下了雪白浓密的睫翼,神情淡然如水始终不变。 她的颅腔深处,又响起那熟悉的声音。 “你看——” “太阳,升起了。” “那是独属于凡人之道和寒微武者的太阳。” “这次海神界的天梯论剑,要精彩了。” “………” 白瞳女使听着那些声音沉默不语。 她的眸光,锁定着黑金龙袍的女子。 “你在看什么?”颅腔的声音又问。 “看龙女。” “你又在想什么?” “想,原来女子衣着龙袍,固然身形不够魁梧,龙威却不输男儿。” “………” 自古非要分个龙男凤女,而龙才象征着真正意义上的王和九五之尊。 现下才知,着龙袍是有能者居之。 那黑金龙袍,原可以属于这天底下的每一个犹若蒲柳的女子。 是蒲柳,是龙,是池中物,不到最后,谁又知道呢? “有人要心急了。” 白瞳女使看向了楚世远、楚时修楚家兄弟。 “阿兄,这……?” 不是说,云都一战,楚王必死吗? 怎会如此? 楚世远并未回答弟弟的话,而是眯起了锋利幽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云都看。 眸底,阴云密布如压城的骤雨。 “她预先知晓了罗封的叛变,且割舍掉冥王府,博取罗封的信任,实则一直在背地筹谋,等待着釜底抽薪,彻底将云都换血的这一日。” 楚世远闭上了眼睛,尽量遏制住翻涌的情绪使自己镇定下来。 “明月,她太聪明了,这一局,是她赢了,都在为她作嫁衣。” “为她作嫁衣?”楚时修不解。 楚世远缓缓地睁开了眸子,恢复平静,“古武权皇想靠此一战赢个满堂喝彩,立威于海神界,但反过来想,叶楚月苦行凡人之道,被欺压被践踏又逢成王之时,她亦需要一战惊海神,彻底立锥于中界天地。时修,看来得从长计议了。” 大楚。 楚祥踱着步子走来走去,心急如焚,等待着海神界云都城的战报。 楚云城、楚世诀、楚南音等都在此。 除了雪挽歌。 “云都战报来了。” 侍卫匆匆而至。 楚云城腾地一下站起。 楚祥手都在发颤,“念,快念。” “海神云都战,叶楚月胜之,得道龙加身,被月族的祝福月光拥抱。” 侍卫言简意赅道出此战结局。 满殿的人阒然无声,死一般的寂在这金碧辉煌。 楚南音双目缠着柔软的丝绸,紧抿起了唇,指节拧到发白,心脏在胸腔内猛地震颤。 比起叶楚月的胜利和道龙加身,被祝福的月光拥抱,才是她的意难平,让她止不住地心绞痛。 她自小,父亲和祖父就说,月族的雪女殿下,在她满月的时候,就来看她了。 这事,都洪荒界都知晓的,为此,世人对她多是敬重友善,仿佛她也是那翛然清冷的白色月光。 她因此得到了诸多的福祉,享受了太多的好处,且是日积月累下,早就习惯了。 但现在,信仰和认知慢慢崩裂,她紧皱着眉头,开始怀疑祖父说的话。 当初祖女,不是来看她的吧? 是来看楚明月的吗? 她得到的万般好,都是来自于明月? 她甚至不懂,为何同样的女儿,她叫南音,而阿姐叫明月。 哪怕兜兜转转换了一身血肉和名字,叶楚月竟还带着一个“月”字。 可—— 如若叶楚月才是被月光祝福的孩子,又怎会是焚世天罡魔体? 楚南音头疼欲裂。 “她又胜了。”楚祥苦笑。 他以为自己会很意外,这才发现,虽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局,亲耳听闻时,竟不觉得有多意外和惊讶。 或许,是因为这一路走来,那个叫做明月的孩子,总是在赢吧。 赢到他害怕。 赢到他麻木了。 一并热闹的还有清远沐府、楼兰张家和姜府。 姜君心情大好,提着一坛酒去找清远沐府的府主喝个不醉不休,偶尔言语刺上几句,沐府主恼怒不已还得陪着笑脸假装无事发生。 “沐老兄,外面那些个不长眼睛的都在说,你是对我们家小月下得黑手,沐老兄,你说,这可能吗?你怎会是那黑心肠到猪狗不如的人,姜某可是一直唯你钦佩敬重的,初入上界听闻沐老兄之名便钦佩不已,姜某可是保证了的,沐老兄良善仁和,绝非那等猪狗鼠辈。”姜君一脸正直,朗声大笑,袖袍挥动酒气四溢。 一口一句猪狗不如让幕后推手的沐府主是有苦说不出,只能吞下去,硬着头皮听着姜君的一顿骂。 “砰!” 此时,子午楼的乾坤钟敲响,那位骨瘦如柴的古稀老人,敲响了乾坤钟。 他用尽力气,一下一下地撞出浑然闷雷般的钟鼎之声。 他扯着嗓子,笑望着云后的朝阳,沐浴着曙光,喊到沙哑: “黎明了。” 云都,黎明了。 如凤凰涅槃,此战后,将迎来新生。 云都城,彻底属于叶楚月了。 不会再有内乱之患。 不会再有强权凌弱。 不会再有昨夜的灰暗惨淡。 第3265章 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第3265章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第3265章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黎明啦!” 云都稚童拍着手笑吟吟地喊道。 无数人看向晨曦的光,看着站在晨曦中的人,那一身龙袍和那两把刀。 权清皇瘫倒在地,口中汩汩地流着鲜血。 楚月凝眸看去,似若深思。 地底之下 她以陈姨的狼骨锋刃对战权清皇时,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当她的右腿锋刃,每一次砸向了权清皇,都会和锋刃更加的贴合紧实,而后随之变强,效果尤其的明显。 与其说是在对战,倒不如说是在训练这狼骨右腿。 权清皇倒在血泊之中,泪水顺着眼梢往下流。 她颤抖痉挛着身体,艰难竭力地睁大了眼睛去看楚月。 发出的声音。 似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清。 她说:“大人,我的身体,又破了呢。” 她像是个缝缝补补的布娃娃。 布娃娃的脸上,是童真无邪的纯粹表情。 但布娃娃有一颗黑心肠。 楚月拖着两把故人刀,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她。 权清皇对着她笑。 真好啊。 大人,又喜欢靠近她了。 她找了大人好多年。 大人死后。 她找不到大人的尸体。 她带着古武一族,汲取了很多新鲜的血液。 在时间的洪流里,她慢慢变得白发苍苍。 直到她遇见了一个人。 告诉她。 有个办法,能够接触到门主。 但她要破碎,要重新以新的方式拼凑,她的身体会变成最精密的机械,她的古武之道会更加强大。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只要能找到门主,身体破碎又怎么样呢。 她笑着。 楚月则握起了刀高高地抬起,再猛地往下挥砍。 “轰!” 黑云蔽日,风暴陡起。 天穹裂隙,伸出了魔鬼般的爪子。 浓烟滚滚弥漫在四处。 魔爪之上,是个坐着轮椅的男子。 那强悍的气力,在顷刻间,就把权清皇吸扯到了巨手的掌心之中。 突如其来的变化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云都城民和吕启骁、赵策安、云子君等将士无不是紧绷着身体蓄势待发模样,一双双虎狼般警惕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了来者不善。 楚月顿足放刀,抬起眼皮往上看。 终于出来了吗。 这背后的真正之人。 女修剑内失去双腿的祝君好,神经蓦地紧绷住了。 轮椅上的男子,那一双腿,合该是她的。 是被爱人周怜,亲手斩去的。 她怎么会忘记自己的腿自己的血肉呢? “她不能死。” 轮椅之上的男子看不清眉目,只知他的衣裳质地极好,针脚细密,微光下自雾色浓浓折射出的细碎轻辉,格外好看。 无形之中,像是有一个透明的人,在横抱着权清皇。 偌大的掌心,黑雾涌动翻飞。 权清皇头部、双腿往下自然耷拉着,就这样悬浮在了高空。 “叶楚王,你确实很强。” “记好了你这一双腿,本座是要拿来的。” “本座,许久未换新腿了,海内唯你的血肉之腿乃最上乘。” 男子黑袍翻飞,垂眸往下看,声音好似来自遥远的地方,响于空谷,带着很长的回音,缥缈而不真实。 “轰!”风暴再起,这巨掌托着他和悬垂着的权清皇,正欲离开此地。 “还请留步。” 一道略带沧桑的声音响起。 他垂眸往下看。 透过深沉稠浓的雾。 楚王身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发丝枯黄的女子。 看得出来,那是狼骨锋刃的真正主人。 她看起来很奇怪,还有点畸形。 她的两条腿,一条是人族该有的肌肉纹理,另一条却是狼骨削成的锋刃钢刀,略带着些弯曲的弧度。 陈苍穹讳莫如深的眼眸看向了他。 “我们,可曾见过?” 陈苍穹问:“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时间如掌中沙缓缓地流逝。 万籁俱寂,天地无声。 她仰头。 他垂眸。 这日清晨的大风,吹得陈苍穹如瀑般的头发很乱。 “不曾。” 声是冷漠还有独属于上位者和高强之人才有的威压。 陈苍穹眼底的一点希冀之光,消失殆尽。 黑雾中心,巨掌之上的轮椅男子又说:“汝,人非人,兽非兽,不伦不类的狼骨腿怕是出自于你的血亲之子,这世上,罕见你这般的母亲,本座生平,未曾遇到过这般不兽不贵之人。” 楚月皱紧了眉头。 她沉默着,仔细盯着男人看。 和陈苍穹有着一样的疑问。 这男人,是周怜,还是第五长虹? 又或许,二者都是? 还是另有其人。 “我一直在找的故人,是我的少年郎。” 陈苍穹心平气和地说:“他在很多年前,离开了,不知是阴阳两隔的死亡,还是被文明更迭的大浪冲去了我追不到的远方。但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他,也一直在找他。” 陈苍穹镇定,如大海的波澜不兴。 但和陈苍穹共用过狼骨锋刃的楚月,即便陈苍穹不说,亦能深刻地感受到陈苍穹猛烈的心血。 楚月听到了。 陈苍穹的心在泣血。 只是倔强和岁月沉淀,让她如此的平和。 “是你孩子的父亲吗?”男人复又问。 “不是。” 陈苍穹坦荡回答。 “你既与他人有过孩子,又何必情系少年郎君。” 男人轻笑,“你乃楚王麾下一员猛将,此番自相矛盾,故作深情,岂非是丢了楚王的脸。” “若阁下不是我的故人,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陈苍穹直视着对方问。 “真面目?你所说的真面目,是这样吗?” 男人伸出修长的手,如摘面具般,慢条斯理地拂过了面庞。 顷刻间,黑烟便已消散,露出了一张普普通通却有着卓绝气质的面孔,缀着一双丹凤眸,瞳仁很小,是血红色的,眼波流转就充满了妖异,使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多了一笔惊绝的艳,噙着不含温情的冷血。 第3266章 原是比目鱼,原是鸳鸯鸟 第3266章原是比目鱼,原是鸳鸯鸟 第3266章原是比目鱼,原是鸳鸯鸟 当黑雾散去,男子的身形和眉目,俱展现在了世人的眼中。 楚月皱了皱眉头,虚眯起一双眼眸。 陈苍穹眸光颤动了数下,略微湿润,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浑身似紧绷着,又如同劫后余生般松快了几分。 还好。 不是他。 面容、身形、眼神,皆是截然不同的。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这魔掌之上坐于轮椅的男子,会是她寻寻觅觅苦找了很多年的少年郎。 “他不是你的故人。” 女修剑之中,祝君好垂着眼帘,失去双腿的她忍着汹涌的情绪,沙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 “他叫周怜。” “我过去的爱人。” 原是比目鱼。 原是鸳鸯鸟。 是同道的战友,是枕边的夫妻。 直到那一个晚上,周怜亲手斩断了她的双腿,占为己有。 而现在,周怜身体上这一双属于她的腿,只怕也因为年份久了而不中用了,方才要苦寻新的腿。 陈苍穹闻言,默不作声。 魔掌四周有着无穷且诡谲的力量,光是普通的修行者看上一眼,都会有心悸慌张之感。 周怜垂着幽邃的眼睛淡淡地看了眼陈苍穹和楚月,心神微动,飓风四起,消散的浓稠黑雾卷土重来,强悍无比的力量,亦如那日道场,带着失了半截肩胛骨鲜血淋漓如屠夫刀下被开膛破腹之猪羊的权清皇离开了云都上空。 他最后的目光,弥留在了楚月的身上。 他在期待,有一只狐狸出现,留住他。 纵观云都,唯有那只狐狸,才能将他和权清皇留下来。 殊不知他早有算计,这黑雾藏着不为人知的阵法,且叠加了上百个阵法。 其中,不乏有和位面压制相关的。 既推算到了叶楚王身边的狐狸和七杀天的夜尊有关,他自是有备而来。 只要夜尊敢出手,势必会现出原形。 而且,云都一战,海内俱知,四方六合都在不分昼夜且是不知疲惫地观战。 还有七杀天的白瞳女使等作为见证。 夜尊若是私自在海神界逗留,那可是大罪。 故而,云都此战不管是输是赢,周怜都留有后手。 这一战固然败北,但也算是到了小狐狸。 像小狐狸那样深爱着叶楚月的人,怎么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将他和权清皇留下呢。 魔掌如航海的船只翱于天际。 轮椅上的男人,悄然观察着叶楚月和静悄悄流动的暗潮,不去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倏地,一道紫光夹杂着尘烟浓浓的风暴,气力十足,如挥臂般的利落,直冲向了欲要离开的周怜。 周怜唇角一勾。 来了。 他端的是胜券在握。 亦是神采飞扬的志在必得。 倏地。 他的神情凝固,眉峰淡淡地蹙起。 只见紫光冲向他。 黑雾之中几百个阵法一起爆裂,形成围困之势,直接将紫光堵住。 然而,当视野清晰后,周怜瞥向紫光,竟看不到小狐狸。 只见紫光如烟花绽放,又发炮竹般连窜炸耳的响声。 漫天的火树银花绚烂,紫色的烟花吸引了几百个阵法共启,像是一场盛世的璀璨,于这白昼迷人眼。 周怜的眼神深了些许。 当他的视线穿过炸裂的紫色烟火朝下看。 只见一直念着的那只狐狸,适时地出现在了楚月的肩头。 矜贵优雅的立着,半抬着眼皮懒洋洋的,甚至不愿多看他一眼,仿佛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慢条斯理的傲慢才最是浓烈叫人难以忽视,苍穹点燃的阵法烟火仿佛是周怜一览无遗的失败,不管是云都之战,还是阵法以待打算瓮中捉狐狸的后手,无不是输得一塌糊涂了。 楚月含笑望着周怜,微抬起下颌,龙袍随风舞动是一身的傲气,浅金色的双眸深蕴着晦涩难懂的深奥道意,正如她此刻的意气风发,将王的姿态和行止不经意的龙威展现得淋漓尽致,只稍稍抬起修长双臂,远远一作揖,朗声道: “阁下有心了,知晓我云都此役过后便如漫漫长夜后的黎明已至,将万象更新,焕然一新,特以耗费大量心血做数百个阵法来为云都的白昼奏响胜利赞歌点黎明和涅槃的烟花,阁下当真是有心!” 楚月言笑晏晏,春风满面,言辞的意思却足以把人气死。 那道紫光,不过是她和抱枕共同施展出的障眼法,便是想看看周怜的后招。 不费吹灰之力就使周怜浪费了几百个阵法,也算是一份来之不易的惊喜了。 周怜望着楚月眉角眼梢的神采和得意,虚眯起眸子,扯了扯唇并未笑出声,只有无尽的黑烟倾覆而来将他彻底地吞噬,临行前只余下了一道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和寰宇之巅的声音: “叶楚王,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届时,备好你的双腿。” “这掌上轮椅,则是为你而留。” 周怜低低地笑出了声。 好似一个真正的谋略家。 回音幽怨的声,仿佛来自远方,胜利即将到手般。 “轰!” “轰!” 几百个阵法,还伴着紫光而舞。 白昼紫云,层层叠叠如龙鳞。 阵法烟火四起,是别样的好看。 都城中有孩提指着紫色的天高兴到跳了几下。 因昨夜战时兵荒马乱而灰头土脸的她,有着一双格外明亮和无邪的眼睛。 “是烟花,紫色的烟花诶阿娘,好漂酿哦。” 都城内的孩子们,不知晓人世间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只知这紫色烟火当真好看啊,将会是他们年少最浓墨重彩的一天,他们永远都忘不掉对于云都来说何等重要的这一日、这一战。 “真好看啊。” 玲玲你看。 多好看的烟花。 是你喜欢的紫。 罗封身受重伤已无先前宝刀未老的雄风,不再是这张战争的发起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不管是血腥厮杀的战争,还是他引以为傲的谋略,俱已惨败,罗字军旗,早已坍了一片,狼狈在血液流淌如小沟的地方,再也振作不起来了,亦如此刻的罗封。 罗封神情恍惚,身形干瘦,眼睛则深深痴痴地看着白昼烟花,紫辉染了半壁天。 直到黑金龙袍出现在他的面前,阴影覆在他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罗封顺着那一双染血的靴往上看,翻动的龙袍,还有一张冷峻的脸和一双充满杀伐的眼。 “殿下,你赢了。终是老朽棋差一招。” 罗封长长地叹了口气。 而今回想,才看得出…… 这一路走来,殿下给了他很多次机会。 每一声的外公,又何尝不是一次自我的挣扎和救赎。 奈何事与愿违罗封终归是和她背道而驰。 终究是和最不想拔刀仇对的人兵戎相见了。 他落魄又狼狈,看不出来是那纵横谋划的背后人之一。 灰浊的眸又蓄满了泪,老人堆满褶皱如老树皮的脸庞,流露出了恍惚且温和的神情,慈祥到仿佛时那日初见时的好。 楚月知晓。 他又在通过自己,看向自己的母亲。 “本王,真的赢了吗?” 楚月低声反问道。 她看向了遥远的天际,再也没闪着灰烬的光。 除了置放在执法队总处作为风铃花的容器,她再也找不到母亲的相关了。 就连最后一点灰烬,亦跟着那一箭烟消云散。 小狐狸立在楚月的肩头,平静地看着罗封。 “小狐先生,又见面了。”罗封沉声道。 小狐狸一言不发,目光深邃如昨晚流动的夜色。 楚月朝着母亲最后灰烬消弭于世间的地方看了过去。 定定地看了很久。 她自言自语道:“终有一日,我会让这流言蜚语自轻自贱自不知的天,再也遮不住凡人之道的路。终有一日,凡人敢抬头做人,敢自立自强自笑于山野烂漫处,能自由自在自愈旧时伤痕自得天光晴好时,自得在大道,自怡四海飘零亦一棋定天下的。” 说这些话时楚月是心平气和。 然而—— 当罗封闻言,却是瞪大了双眼,蓄满了为时已晚的热泪。 那些个字,触动着他的心弦。 看回时路,字字句句,都是出自于他的口。 彼时,他还正当年少。 他敢横道向天笑。 敢为凡人之道说话。 只是世事磋磨,磨平了少年的意气风发和棱角锐利。 扼断了年少萌芽的志气,当年眼神清澈心思纯正的人也开始变得老奸巨猾,屠龙少年终成龙,在光芒里孕育的种子终究是诞出了恶之花。 罗封闭上眼睛滚烫硕大的泪珠分明地滴落,心如刀绞呼吸都不顺畅。 “你的路,从何时开始错的?” “是万象塔后,还是得知玲娘身中剧毒时?” 楚月俯瞰着落魄的男人,“初雪那晚,我于罗府赴宴,你在府门外说,是罗府家主罗文清引母亲去万象塔的,实则不然,只是你弄出的假象,混淆我的思想,让我矛头直指罗文清,这样一来,就无暇顾及你。实则,玲娘会去万象塔,和你有关吧。玲娘身中剧毒,命不久矣,你即便千万个不情愿,但也让她彻底地被风铃花种满,才能保住她,对吗?” 罗文清一直在偷偷查看父亲的动向,人到中年却还如怯懦的小孩不敢靠近罗封,直到楚月的话让他如丢了魂般,脚步踉跄往后退去,呼吸也跟着急促,双眼亦是瞪大,因无人扶住,直接跌倒在了地上,且用两只手撑着。 他抬脸,满面都是泪水,睁大到滚圆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仔细想想,当年的自己固然嫉恨罗玲玲,但也只是藏在心底。 常言道,君子论迹不论心。 那会儿,他捡来了一个婢子,很是喜爱,婢子为他出谋划策,且是扇阴风点鬼火,不知不觉他就掉进了这陷阱之中,当即恶从心头起,把罗玲玲引到了万象塔。 后来出事他很是懊悔,抱着头在屋子里把门窗锁死锁死都锁死! 密不透风的同时亦看不到一丝光。 他还是念着罗玲玲的好,哪怕他曾无数个夜里嫉妒到发疯。 而当父亲为了罗玲玲深入万象塔,为了罗玲玲自怨自艾,对于他这个儿子从来都不在乎,他方才变本加厉的阴翳,那一点子内疚和良心不安的痛苦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狠心肠,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后来,他亦记不清了。 婢子在罗玲玲出事后的某日,就消失不见。 他还心有怅然,失落落了好些天。 “啊啊啊!” 罗文清两手抱头,喊到歇斯底里,面目扭曲,皮肉褶皱好似灌了强劲鼓荡的风,爬满血丝的眼球好似遭受了猛烈的冲击似欲爆裂。 楚月看了眼罗文强便收回目光,双眸死寂如古井无波,扫了眼如丢了魂如尸肉的罗封,继而道: “我想——” “你与玲娘,背道而驰了吧。” 她微笑着,拨云见日的光晕染了她的眉目。 罗封蓦地朝她看去,在光中,与她的视线交汇。 对视间,头一次觉得这年轻的女子,眼神是如此的锋利,就像能够洞悉一切,什么都逃不过她。 楚月像是讲述着老故事般娓娓道来—— “玲娘深知自己中毒,也知自己或将成为风铃花的容器。她心仁慈良善,不愿助长妖孽之风,成为他人为达目的的一步棋。故而,她想亲手毁灭掉自己的身体,包括身体里的风铃花种子,让那背后之人白费心机。但那样一来,她就灰飞烟灭了,这个世上,将再无罗玲玲,连枯骨都留不下来,只能做衣冠冢寄思情。你身为这个世上最天疼爱她的父亲,你又怎愿,怎么甘心呢??” 她的眸子,倒映出了老人灰败的脸。 暮气沉沉,倦颓如垂死。 还有着被戳穿了真相和心思的情绪涌动。 耳边,依旧是楚月低低的声—— “于是,你旁敲侧击,你想和玲娘商榷。你打算,就让种子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生根发芽,长在她的身体里。到时候你想办法找另一个身体,让她从此得而新生。她自是不愿的,因为她不想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她不想自己活命的代价,是建立在别人的死亡之上。罗封,这是你们思想的分歧,亦是你们父女缘分尽头将至的开端。” 每一个字都是楚月沉思后的分析,而根据罗封的表情变化来调整,大抵是和她所猜八九不离十,真相则愈发接近,将为罗封、罗玲玲的父女之情,还有罗封作为她外公的羁绊,画上了结局。 “她不想等了,她想早点解脱。她早一点死亡,给她下毒的人,胜算和成功就少几分。但你好害怕啊,你害怕失去女儿。你找到她,跟她说,如若她死了,她就再也找不到她要找的故人了,只有活着才是希望。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死如灯灭,死了,就当真如蝉死于秋而永不见冬了。” 那晚,他就是这样找到罗玲玲,这样去劝说。 罗玲玲则满目的坚定。 “父母造孽,子女承之恶报。” “若要以这样的方式与我的孩子相见,父亲,我情愿早点死去。” 她上一世,不是好妈妈。 这一回,她想当个好母亲啊。 她不想自己的身上出现半点劣迹,她希望有一日女儿知晓她的存在,会以她这样的母亲为骄傲,而不是不愿提起的耻。 她拒绝了罗封。 罗封方才计从心起,利用罗文清,把罗玲玲引入万象塔,就是提前让种子发芽,从此永存罗玲玲的躯壳。 第3267章 这世上事他偏要两全都要兼得 第3267章这世上事他偏要两全都要兼得 第3267章这世上事他偏要两全都要兼得 先将罗玲玲的躯壳封印在冰棺之中,而后从长计议,慢慢找寻着一具新的躯壳。 并且还要找到让罗玲玲失去记忆的方法。 因为他作为罗玲玲的父亲,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罗玲玲一旦醒来,知晓这一切,会与他一刀两断。 鱼和熊掌他都要兼得。 这世上事,他偏要两全。 方才造就了今日的局面。 “罗封,很抱歉。”楚月垂着眼皮,冷冷淡淡地道:“我的身体,并不能让她活过来,你或许被人利用了,或许是自己固执钻进了死胡同就再也出不来。但,我碰过她那长满风铃花的身体,以你这样的方法,是无法让她涅槃重生的。” “不可能!” 罗封似若疯了,歇斯底里地喊道。 这是他今日,头一次失态。 “绝不可能。”罗封咬着牙说。 “她不愿醒来,你用再多的方法都没有用。” “她的灵魂、元神,早已放弃了跟风铃花的对抗,你知道吗?” “哪怕她未曾苏醒,她失去了自由,她如尸肉,开着美丽的风铃花,躺在冰冷的棺木。” “她不会让你得逞的,故而,她用尽全力,把自己的灵魂、元神喂给风铃花,去滋养风铃花啊。” 楚月红着眼睛,攥紧了双拳。 她抱过母亲的身体。 又在后面遇到了母亲的残魂状态。 方才清醒过来。 那一具风铃花的躯壳,早已经没有了元神。 “罗封!” 楚月俯身,纤长白皙的双手宛若钢铁般的劲道,猛地攥紧了罗封的衣襟。 稍稍一个用力,便把罗封提起,略微悬空了几分。 罗封枯老的面孔苍白无血色,整个人,像是丢掉了魂儿,一动不动,如死鱼耷拉。 “你该知道,她有多么痛恨风铃花的存在,她恨下毒的背后之人。” “风铃花牵扯到界面压制,她害怕界面压制会伤害到海神界的百姓。” “但比起这,她更厌恶再见到你,厌恶你这样的父亲。” “故而,她情愿把元神和灵魂亲自喂给自己最讨厌的风铃花,也不愿意你用这样恶心的方式,让她得到新生。你是在害了她,你是在把一个纯良正直的人逼疯,她原是一身白,你偏要给她泼墨弄黑,哪怕她按照你的章法得以新生且顺利失去了记忆,但你可知道,她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发黑的自己,那是她最不想成为的人,却不得不成为。罗封,你没有心,你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的感情,却不肯聆听她的心声。她最后一段日子,分明还可以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活着,她分明还有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给这个世界,给这个时代,留下一点属于她的痕迹。但都被你剥夺了,为此,你让她提前接触死亡和深渊,你让她广袤自由的世界成为了四四方方条条框框般的棺木。罗封!你就是这样当父亲的吗?这就是你的道吗?这当真是你想做的事吗?” “她现下和风铃花融为一体了,不可分割了,你猜她想做什么?” “她这样的人,允许伤害界面压制的存在吗?” “她想成为风铃花的一部分,然后靠自己的意念,去战胜去毁灭掉风铃花。” “而你,你在做什么啊?!” “若是可以选择,她情愿投胎到任何一个家里,都不会在你罗家,成为你罗封的女儿!” 楚月死死地攥着罗封的衣襟,因着用力过猛,罗封近乎窒息,像是一滩烂泥在楚月的手中。 低沉的暴喝之声宛若闷雷般响起。 一声声,无不是在拷打质问着罗封。 像是锋利的钢刀,朝着罗封的心脏之上刺去,疼到他近乎抽搐。 “殿下。” 罗封说:“那把天青色的伞,能给我,看看吗?” 那是玲玲啊。 他好久没有看到玲玲了。 他还想再看一眼。 或许—— 一条路走到黑的过程之中,他也曾后悔过。 若不然的话,玲玲还能多活在世上一段日子。 或许会陪他好好吃长一顿饭。 多走一段路。 然后再在安静之中,轰轰烈烈地死去。 但,开工哪有回头箭。 玲玲。 阿爹回不了头了啊。 这条路,只能走到黑。 因为,阿爹还想,再看看你。 …… 楚月的精神力不曾动,那把天青色的伞,来到了罗封的面前,高悬在空中。 他记得,玲玲生前,执同色的油纸伞,行走在云都的街巷。 女儿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忧郁悲伤的气质,好似自打孩提时就有了。 因为,她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她的双眼里,总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深沉,仿佛经历了很多年的沧海桑田。 “玲玲。” 罗封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罗文清记得。 父亲这样的笑容,还是罗玲玲生前才有的。 父亲总是对阿姐不一样。 罗封朝着油纸伞的方向深处了手。 “轰!” 油纸伞自燃起了火焰。 “不……玲玲……不……啊!!” 罗封瞪大了眼睛,血色的泪珠,簌簌地往下流。 他多想握住这把油纸伞。 多想回到旧时光,带着女儿走街窜巷。 对着襁褓里的孩子摇着拨浪鼓。 白色瓷娃娃一样的孩子,不会笑,只会看着那拨浪鼓出神。 当有人好奇:玲儿倒是有趣,像是个小大人,都不知笑呢。 襁褓内的罗玲玲,便只得扯着唇展露出个敷衍的笑容,逗得满屋子的人都笑了。 罗封机敏地观察到,他的女儿无声地叹息,颇具无奈,反倒显得这一堆成年的大人可笑幼稚了。 他亲自迎到这个世上的孩子,而今情愿自燃,都不想面对他这个父亲。 “玲玲!” 罗封扯着嗓子喊。 烈火燃烧油纸伞,连灰烬都不剩。 天青色的火种,悄然间,烙印在了楚月的血脉深处。 这是她留给孩子的又一个礼物。 会在很多年后,被她的故人发觉。 楚月眼眶湿润。 母亲的爱,润物细无声,却又如高山般的深沉。 她多想回到回不去的旧时候,拥抱一下孤立无援,不被父亲理解的母亲。 去看一看母亲在的秋天。 她们母女俩不该总是错过。 不该总是遗憾在冬季。 第3268章 殿下是个有良心的人 第3268章殿下是个有良心的人 第3268章殿下是个有良心的人 “不——” 罗封灰色的瞳眸紧缩,爬满了血丝,喉咙深处发出了颤音。 他瞪着油纸伞消失的方向。 玲玲。 何其残忍。 连灰烬都不留给他。 不愿多看他一眼。 玲玲。 不要他这个父亲了。 “爹!” 罗文清冲了过来,屈膝在地,滑了一段很长的距离,来到了罗封的跟前。 他伸出手,拽着罗封的衣角,仰头去看,“为,为什么?” 他听着罗封和叶楚月的对话,回想着过去的种种,好似猜测到了什么。 “爹,你是想把,风铃花毒,转移到我的身上,才生下我的是不是?” 罗文清问。 楚月垂眸,目光自罗文清的身上划过。 事情,明了。 罗封不爱罗文清。 因为,对于罗封来说,罗文清的存在,就是转移风铃花毒,然后死亡。 楚月眼底闪烁着嗜血的光弧,眸色冰冷地看着罗封。 “你想把风铃花毒从铃娘的身上抽走,转移到罗文清的身上,他是铃娘的亲弟弟,不会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奈何世事难料,你没想到,你的想法失败了。因为罗玲玲知晓这一切后,将天青毒素的火,熔入了自己的骨血之中。这样一来,哪怕罗文清是她的血亲弟弟,因为毒素的存在,你的想法就泡汤了。” 罗玲玲用一生,把毒素熔炼,淬化掉,只剩下天青火种,留给了她最爱的女儿。 她的每一步棋,在人情烟火味的基础上,谋划到很远的未来。 罗文清闻声,却是疯了。 他瞪大了空洞的眼睛,泪水源源不断地流出。 他忽而想起了,阿姐的好。 阿姐时常说的话—— 「文清,这个家,以后是要靠你的。」 「如若有一日阿姐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父亲,还要顶起整个家族。」 「文清,你不是资质平庸的孩子,你有无限的前途,但你要记着,做一个有良心的好人。」 「等你长大了,阿姐会带去你见一个人。」 他问:阿姐,是何人? 罗玲玲说:是阿姐最愧对的人。 他又问: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罗玲玲回:那是人间第一流。 第一流的女子,一等一的好,和一等一的强。 在曾经的时代,她听闻古武一族震慑宇内。 门主,是她的孩子。 被丢弃的孤儿,成了那么强的人。 她隐匿在如织的人潮,悄无声息的为其骄傲自豪。 直到那天。 一个活生生的人,从耸入云端的高楼掉下来了。 她行于深渊,生性淡薄,不问这世事。 哪日不要死人呢? 死个人罢了。 不必随大众围堵。 直到她无意瞥见了那一张脸。 她看到的是她血泊中的孩子。 她长大了嘴,想要尖叫出来,却发现自己好像成了个哑巴。 她是何其的痛苦,灵魂在那一刻都在扭曲。 艳阳高照,但她浑身冰冷又发颤、 小月。 是她的小月啊。 她的小月,死在了她的面前。 那是她未经人事孕育了数年的孩子,是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她想要拨开拥挤的人群冲进去抱着她的孩子跪在地上凄声大哭。 豆大的泪珠簌簌而落。 该死的是。 这么多的人,厚重的人墙堵在她的面前。 或是事不关己高高在上,或是看个热闹感慨唏嘘,又或是指指点点编排着不知从何说起的无稽之谈。 她怎么都进不去,她的力气彻底地被吸干,她崩溃到昏厥了过去,再醒来,她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孩子了,哪怕看一眼尸首都是莫大的奢侈,但那是她婚后第一次鼓起勇气做一件事,却被丈夫毒打,因此落下了病根,后来的亡故与这次的病根以及今日的惊厥都离不开干系。 她还想找孩子。 却发现自己其他的孩子知晓此事,竟把主意打到了楚月的财产上面。 她不得已,放弃了一切。 她郁郁寡欢。 她活着,但像是个死人。 而楚月,在得到天青火种后,通过瞳和神农水,窥测到了死在过去的自己和人群之中惊慌失措的母亲。 若非透过这被母亲残魂融化了毒素的天青火种看到很多年前隔了一世的自己,她不会想到,她粉身碎骨的那日,母亲是这样的崩溃痛苦。 楚月眼梢,落下了一滴泪。 她愤然地看着罗封。 母亲从未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若非罗封。 母亲原是可以多活一段时间的。 闻着自由的空气和花的香味。 但因为罗封的偏执和自私都毁掉了! 耳侧,是罗文清凄惨哀嚎的哭声。 “阿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像是行尸走肉般,跪在地上,拽着父亲的衣角,一府之主哭得像是个孩子。 罗家小孙子,其血亲儿子,讷讷地看着这一幕。 稚嫩的脸庞还在发白,愣着,怔着,无声的崩溃。 短短的一夕之间天翻地覆,爷爷不是爷爷,父亲不像父亲,陈年的故事带来了血腥的真相,将他年幼的认知轰然击碎,只余下无尽的荒芜和残败。 “啊啊啊啊!” 罗文清仰头,发丝冲冠。 他亲手害了,对他好的阿姐。 阿姐为了让他活着,情愿自己承受天青毒素融入骨血的疼痛。 这样好的阿姐,被他引入了万象塔。 就算是被人唆使,但他若是一身正直,何须怕人侧击呢? “轰!” 烈火纷然。 他自燃了丹田。 速度快到,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楚月皱起眉头,侧目看向了罗文清。 她刚想出手,却被罗文清拒绝。 “殿下,你是个好殿下。” 罗文清在大火之中说:“我罪孽深重,早该处于极刑,能逍遥在外这么多年,已是上天恩赐。只可惜我醒悟太晚,对我来说,亡是解脱。殿下,你就是阿姐说的那位故人吧。” 是阿姐的孩子吧。 他原以为是假的。 没想到,不曾有过心上人的阿姐,竟然真有个孩子。 来自以后的以后。 遥远的下界。 按理来说,他该是殿下的舅舅。 但他没有这个脸了。 他愧对阿姐和自己的良心,他亦失去了执念。 他总想知道父亲何故偏心,今日终于得知,他的存在根本就不是儿子,只是解毒的工具。 只是阿姐仁慈,让他活了一段日子,只是他的屠刀,却还是对准了阿姐。 武根碎裂像是柴,为之多添了一把火。 丹田大火,焚烧着罗文清的身体。 他看向罗封。 罗封只瞧着天青色油纸伞消失的方向恍惚着,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死活。 他笑了。 笑着流下了两行泪。 阿姐。 文清来找你了。 …… “殿下,罗府,就交给你了。” “我一无所有,只有个孩子,还算纯真,若你不嫌弃,还望照拂他一二。” 按照辈分,他的孩子,是殿下的弟弟。 但他自知不配,只得临终托孤。 殿下是个有良心的人。 虽然殿下的刀,砍人时那样的凶狠血腥。 —— ps:玲娘往事多写了一点,算是尘埃落定,给罗家父子收个尾,也算有始有终。 第3269章 好在,有只狐狸陪着她 第3269章好在,有只狐狸陪着她 第3269章好在,有只狐狸陪着她 大火熊熊燃烧。 罗文清在纷然的火焰之中笑得支离破碎,却又是极端的释怀,仿佛死亡半点都不可怕,他将要奔赴到春暖花开之地,亦如年幼时,阿姐站在庭院深深撑着那把油纸伞,三月的天草长莺飞,阿姐牵着他的手走在长长的山野道。 泪珠顺着眼眶流出,自爆的丹田焰火焚烧着他的血肉,一点点地变作灰烬,裂开的身体如天女散花,纷飞在这火光。 冬日的微风带着冷,他的骨头和身体却被烧得滚烫。 他始终,还是朝父亲看去了。 父亲依旧盯着油纸伞消失的方向出神。 因为再也找不到那一抹天青而崩溃。 而这一回,罗文清不再黯然神伤,不再作困兽之斗,亦不再歇斯底里的愤怒、扭曲。 他笑着流下了两行泪。 他的身体朝着楚月屈膝跪下。 这是叶楚月自半年前继任云都王位后,他第一次心悦诚服地跪下,以他的残躯之状。 他匍匐在地,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 “吾主,万安。” “吾国,万疆!” 他抬头,笑着灰飞烟灭了。 “阿爹!” 罗家小孙扑了过去,却被母亲紧紧地抱在怀里。 其母面色惨白如纸,身如柳絮,泪流不止。 楚月闭上眼睛轻呼出了一口气。 她松开了手,罗封跌落在地上。 “玲玲,玲玲。” 罗封爬过去。 是油纸伞消失的地方。 “为什么……” 罗封自言自语自癫狂。 他伸出手抓着触摸不到的空气,偏执的像是个疯子,旁人看了心生忌惮。 云大族老和云天翔等人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深深地叹息。 未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罗封的沉默寡言之下还有这样的固执。 人生的岔路实在是太多,哪怕是一身正气的少年郎,白发苍苍很有可能蹉跎在死巷郁然一生。 譬如此刻的罗封。 又如破碎的罗文清。 各有各的执念。 一步错。 罪的枷锁上身。 从此不再是清白的人。 当触碰阳光的那一刻,何尝不是直面死亡? 光明对于戴罪之身的人来说,恰好是那最可怖的深渊。 罗封手掌氤氲着强烈劲道的气力,宛若霹雳烈火之猛。 他欲一掌打向自己的脑门。 死的解脱,他亦想拥有。 “咻!” 楚月一个箭步掠来,纤长的手指却如钢铁般钳制着老人的手腕。 罗封抬起眼皮,猩红的眸子看向了年轻的王。 楚月俯瞰朝下,面无表情,神色是一片波澜不兴。 “本王,没让你死呢,老先生。” 她的嘴角裂开了一丝残酷的笑,“你一死了之,这算什么?” 她提着罗封丢到了地上,背对着罗封,微抬起了下颌冷声命令:“吕大将军,把此人带下去,依照云都律法处置,别让他自戕了,死这么好的事,还轮不到他。作恶多端,自该反受其害,而不是你想杀人就杀人,你想西去就西去。” “是!” 吕启骁单膝跪地,而后吩咐左右架着罗封,将其禁锢,当众拖走。 “殿下。” 罗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楚月回眸看去,眼神冷冽如刀,肃杀气盎然。 罗封笑了。 “你是个好帝王,但可惜,你不是个好女儿。” “慕倾凰含辛茹苦怀胎数载诞下了你,你不能在其膝前尽孝。” “雪挽歌为你和大楚决裂,你却不与大楚和好,让她进退两难,失了家和恩义,从此孑然如孤狼,风雨飘零不得归宿。” “玲玲一生为你,你又为她做过些什么?” “扪心自问,你是个好女儿吗?” 这云都楚王,是他某种意义上的外孙女,又有半年多的接触,他当然清楚什么叫做杀人诛心。 叶楚月从来不怕刀枪剑戟,钻心刺骨的痛都不会让她皱一下眉头,唯独心中有一片净土,装着一些她在乎的人。 而这,方才是她的软肋啊。 正如打蛇打七寸。 楚月静默不语。 她半垂着眸,浓密的睫翼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固然旁人琢磨不透。 亦能感到她的崩溃。 被这样的当众指责,不亚于将她如鱼肉般置于砧板。 “你——” 顾青绿往前走出一步刚要说话。 楚月稍稍抬手,一个眼神就止住了顾青绿以及部分抱打不平的人。 她的肩头立着一只贵气逼人的狐狸。 而后,她往前走了一步,懒洋洋地半抬眼皮,戏谑地看向了罗封。 “本王行端坐正,这世上若有不服之人,大可总处告本王一状。” “至于本王的母亲,就不劳烦罗老先生费心了。罗老先生竹篮打水一场空,机关算尽到头来是阴沟翻船,故而恼羞成怒,口不择言了,真当这天下悠悠之口是蠢笨的牲口任由你摆布不成?你的做所作为满身罪愆世人有目共睹,谋划半生是为自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世人有眼看得清明。不是你一两句话就能颠倒黑白。这天下有志者眼明心清者何其之多,岂是墙头草任你胡诌?” 她与母亲之间的关系,无需多加自证。 罗封的罪名,板上钉钉之事。 而最重要的是,罗封所说,击垮不了她。 她只求问心无愧。 罗封愣了一下。 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叶楚月的内心,又强大了几分。 “拖下去处置。”楚月挥袖。 “是!” 罗封双腿软弱无骨被拖在地上。 他浑然不觉失败和被粗鲁对待的疼痛,只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月的方向,直到七弯八拐后视野的尽头都找不到那黑金龙袍的身影,心口却是阵阵的疼痛。 “小月……” 他低声喃喃,目光悲悯,神情慈祥和蔼如佛面。 吕启骁低头看向精疲力尽心力交瘁的罗封,喟然叹息道:“罗老先生,众叛亲离,家破人亡,你这又是何苦?玲玲和殿下都很好,但老先生,你对得住那炙热干净的亲情吗?你所求都是为了满足自己,你从来没有想过玲玲需要不需要。你以伤害她最在乎的人,让她以最痛苦最不堪的方式活下来,罗封,你何其残忍。启骁不知道怎么样才是一个好的父亲,但绝对不会是你这样的。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可怜双亲心,而你,绝不会是个好父亲。于玲玲,于文清,俱如是。” 罗封被拖拽进犹如巨兽深渊之口般的地牢,一点点被蚕食。 他闭上了眼睛,身瘦削人也憔悴,滚烫的泪珠不知是遗憾失败还是懊悔失了良心止不住地掉落糊得满脸都是。 地牢的阴影犹若洪水猛兽将他侵蚀。 他将置于无尽的幽暗…… 云都战后的城中央,罗夫人抱着儿子,看向了走向自己的楚月,瑟瑟发抖。 楚月俯身伸出手的刹那—— 罗夫人紧闭着眼睛,惊出了满背的汗。 但想象中的可怕并未到来。 楚月拈着袖子,擦了擦罗家小孙眼梢的泪痕,问:“害怕吗?” 罗家小孙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复又点点头。 随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日里,天也崩地也裂。 家不成家。 焉能不怕? “别怕。” “有阿姐在。” 楚月抚了抚小男孩的脑壳,想到了远在龙吟岛屿的叶尘,心跟着柔软,用哄小孩的语气说:“过去的终将过去,以后的以后,都会好的,你慢慢长大,长大了,去做更好的事,好吗?” “好!楚王姐姐!” 男孩点头,哽咽倔强地道。 “殿,殿殿殿殿殿下……” 罗夫人吞咽口水,有几分惶恐。 “带他回家吧。” “是,是。” 罗夫人将儿子抱走。 楚月独立在这唏嘘和喧嚣交织的街道,有几分孤独。 好在。 有一只狐狸陪着她。 岁岁年年。 朝朝暮暮。 …… 云都一战,算是到此为止。 镇龙世族俱被羁押在都城。 古武一族逃得快,但还是被擒了三分之一的人。 其中便有那银色短发的郭昭。 第3270章 慢,太慢了啊 第3270章慢,太慢了啊 第3270章慢,太慢了啊 赵囡囡和郭昭之间,先前以古武奔雷术打得是如火如荼,却也难分伯仲。 王宫大殿,郭昭被擒,面无表情道:“既已战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随时愿为门主权皇赴死,这是古武一族之人坚定不移的信仰。 楚月坐在吕启骁搬来的椅上,目光平和地注视着郭昭。 她仔细甄别了,冲入云都城的古武族人,都是陌生的面孔。 几乎不曾找到熟悉的人。 而这,就是她最疑惑的一个点。 古武一族是她亲手创建的,每一个族人都是她亲自挑选进门。 会出现目下这样的情况,有两个可能—— 一则权清皇在她死后,将古武一族彻底地清空换血。 但这样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权清皇若是要换血,就要动摇古武一族的根基。 至于其二…… 那就是她自高楼摔死后,权清皇取代了她的位置,率领着古武一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并且收了许多新的血液。 很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最大。 楚月垂眸不语,陷入了沉思。 目前已知:她、第五长虹、晏红鸢、罗玲玲、权清皇及古武一族不属于这个时代。 除了第五长虹以外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和曾经的她有所关系。 不是母女、姐妹,就是同门中人。 只有第五长虹不同。 而且,每个人离开那个时代和出现在这个时间点都有着很大的不同。 权清皇或许是在很多年后,甚至白发苍苍才来到这个地方。 楚月将这一团乱麻,慢慢地捋顺。 小狐狸的声音响起:“或许,关键点在于第五长虹。” 闻声,楚月亦是认同。 第五长虹看似在局势之外,但又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仿佛藏尽诸多的秘密。 奈何她和陈苍穹以及小狐狸在七杀天的势力,只是还没个消息。 这世上,或多或少,都有着第五长虹的踪迹。 而每当楚月以为快要找到第五长虹的时候,他又会彻底地消失在人海,漂浮不定,杳无音信。 “赵囡囡。” 面前被擒的郭昭扯着唇冷笑,“若单打独斗,你胜不了我,只是今朝我族败北,我方才囚于此。若我门主权皇棋胜一招,此刻为阶下囚的就是你赵囡囡了。” 赵囡囡拧着眉,亦是深思。 她和郭昭以奔雷拳、掌对战,越打下去,她越发现,师父教自己的一切,和古武一族的路数章法全然一样。 师父,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和古武一族的关系,又是什么呢? 她陷入了迷茫之中,余光看了师父亦不敢问。 师父不说,亦有不愿的道理。 “败军之将,何须张牙舞爪,疾言厉色?”赵囡囡冷嗤,稳如泰山,任由郭昭冷嘲热讽。 “我主权皇固然重创不醒,但天梯论剑,我古武一族依旧能有立锥之地,云都气数已尽,不过是苟延残喘。” 郭昭冷眼看着楚月,宛若个犟种,“待我族战将苏醒之时,便是踏平你云都之日。云都王,这一战,还没结束呢。” “权清皇就是这样教导你的?”楚月掀了一下眼皮。 “你虽为云都王,但你若放弃气力、丹田和武根,以及元神之力,你又何尝是我的对手?就如同今朝之战,若非道龙相助于你,你又怎能胜之?” “哦?”楚月挑眉,“是吗?那本王倒要试试你的古武之道了。” “殿下,不可。” 吕启骁一眼就看出是激将法。 若无傍身的能力,单独靠古武之能,殿下只怕会落入下风。 而且对战时他观察过,古武的路子过于刁钻,不太好压制。 如吕启骁等人所想,郭昭确实是激将法。 她偏要为权清皇报仇雪恨。 楚月直接收起了一身的气力,互相压制,仔细看去便如个普通的人,和郭昭相差无几。 “松开她。”楚月道。 牵制郭昭的萧离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 “萧姑娘!”云大族老担心道:“不可啊。” 这不是把殿下往火坑上推吗? 这王宫大殿,还有半数古武一族的族人,都在看着呢。 原先耷拉着脑袋,这会儿见楚月上钩,无不是眼睛发亮血液顺时沸腾如在火上烧一样。 郭昭双手运起奔雷八卦掌,微微撇头,唇角轻勾,眼梢带着古武族人自信的风采和虎狼般的战意。 “叶楚王,打扰了。” 郭昭整个人神采飞扬,充满了劲道和力量感,招式起承转合,刚柔并济。 她身影快速虚晃,而后出掌直奔楚月。 楚月侧身避开,同样运起奔雷八卦掌,一记掌刀打在了郭昭的肩胛,骨头似要裂开。 “慢,太慢了。” 楚月摇摇头,又一掌快若迅雷,打在了郭昭的背部穴位。 “出掌太慢,掌势太弱,运掌轨道有所偏差,连基本功都做不好,何来这张狂之说?” 她一面迅速出掌打在郭昭的各个穴位之上,一面呵道:“如若古武一族都是你这样的废物,迟早衰败没落!” 她的掌法刚猛,但偏偏犹若水蛇般琢磨不定。 郭昭连忙应对却被得后退不止。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月。 “看清楚了,何为奔雷八卦掌。” 楚月在没有丹田武根气力加持的情况下,出掌之快肉眼根本捕捉不到,带出的虚影在明灭交错的光中看去,隐隐约约像是神秘的太极八卦图。 郭昭连连后退,口中鲜血溢出,直到摔在了地上再难爬起来。 每一个被砸中的穴位互相窜连到了一起几乎要了半条命。 她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月。 王宫大殿,无不是一片寂静。 吕启骁愣住。 这—— 他寻思着也没人跟他说。 自家殿下连古武之术都会啊。 萧离看着四方视线,耸了耸肩。 这群人真当小月姐姐会上这所谓的激将法之当,不过是将计就计,试图收服这群人,并且从他们的嘴里知道些什么有用的蛛丝马迹罢了。 被擒的古武族人们,面面相觑,难以相信眼前所见。 叶楚月的古武之能,竟在他们这些古武族人之上?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郭昭低吼出声:“你怎会奔雷掌?!” 哪怕她千万个不愿意相信,但事实证明,亲眼目睹,叶楚月的奔雷掌法绝不是花拳绣腿,甚至是她苦练几十年都不一定达到的程度。 赵囡囡睫翼微颤,呼吸急促,双眸紧盯着楚月看,狂热又增长了些许,如那燎原的火。 楚月落脚在了郭昭的面前,慢条斯理却又利落的收掌,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郭昭。 “古武奔雷,字字句句,心法吐纳,俱出自本王之手。” “你说,本王怎会深谙这奔雷八卦掌?”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不管古武一族还是云都人,无不是四起的倒抽冷气之声。 第3271章 这天下人,不是早就唾弃过吗? 第3271章这天下人,不是早就唾弃过吗? 第3271章这天下人,不是早就唾弃过吗? 古武之道的奔雷八卦掌,竟出自于叶楚王的手? 门下族人们纷纷侧目无不是震惊,虽万般不愿相信但方才所见为实。 叶楚月和古武一族之间必然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郭昭皱起眉头,眸色深深地仰望着楚月,思绪电转间心也跟着轻颤了几下。 适才她与叶楚月对掌,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叶楚月在古武之道的驾驭能力,只怕和门主清皇不分伯仲。 奔雷八卦掌的领悟近乎是人掌合一,将太极八卦和奔雷古武融合运行到了极致。 郭昭垂下了眼睫,内心深处宛若高山般久久伫立的信仰有坍塌之意。 “胡说!” 其中一位族人鼓足勇气道:“奔雷八卦掌,乃我古武一族的初代门主叶皇祖所创,与你有何干系。” 楚月斜睨,淡淡地看了眼。 说话的是个面上有血色伤口的青年,眉角眼梢奕奕锋利,骨子里有着不服输的倔强。 “古武短匕。”楚月缓声道:“迅若雷,疾如风,既为明,又如冷箭暗器,正如阴阳调和,遵循八卦图的相生之道。短匕无定形,既如水无常势,更为出其所必趋。适才云都之战,你过早暴露自己缺点,且是易怒之人,喜怒都写在脸上,就像是把短板和致命的破绽亲手递给敌人。你以短匕和太虚步伐结合,却结合的都是缺点。你甚至还不如郭昭。就你这样的人,待在古武门中还想有一番建树当真是不害臊。” 名为韩霁的青年稍稍心惊肉跳。 他的短匕已经落在了云都混乱的战场之上。 叶楚月能够精准无误地道出这些,只能说明,她和权清皇、罗封等人对战之时,还有闲心关注着战场的一举一动,甚至细节到每一个过了她眼的人。 须知,战斗之事应当全神贯注,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否则稍有差错就是万劫不复。 然她既能专心致志面对战斗,还能聚精会神去观察余光内的一切,这等统筹全局之能,再度惊了这富丽堂皇冷肃森严的金色大殿。 韩霁心有不服,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羞愧地低下头去,只因楚月的字字句句无不是一针见血,暴露了他致命的缺点。 他是个有天资的,但素日里练习古武之道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等上了战场,平日里的松懈暴露无遗。 楚月的目光自韩霁的身上挪开,宛若熏风,环顾了一圈古武门下的族人,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而从韩霁的第一句话里,楚月亦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信息点。 叶皇祖。 初代门主。 这便如她所猜测的那样。 她死后,权清皇带领着古武一族过了很多年,才在某个契机之下,阴差阳错来到了这个修行文明百舸争流的璀璨时代。 吕启骁和麾下的副统领,互相对视,暗自惊讶。 殿下—— 莫不成是赵霁口中所说的叶皇祖? 云大族老捋着雪白的胡须。 许是见过了先前荒唐又奇妙的种种,这会儿倒显得淡然镇定了许多,一看就是个镇族耆老。 反观家主云天翔眼眸紧缩,惊之又惊,还沉浸在奔雷八卦掌的搏斗尚未回过神来,就已被叶皇祖之说惊得喉结滚动,悄悄然地拉了拉云大族老的袖袍。 瞧着云大族老如此自若,丝毫不感到惊讶,云天翔内心深处则是满满的佩服和浓浓的安全感,暗道不愧是云府的大族老,就是沉得住气,压得住场子。 云大族老似是从余光察觉到了云天翔盲目浓烈的崇拜,不由感到身体健朗,下意识地挺直起了脊背,微微地抬着下颌,唇角一抹似笑非笑几分骄傲都写在苍老的脸上。 “殿下。”云子君问:“镇龙世族、古武一族之人需要任何处理?” 赵策安点头:“天梯论剑,有三日时间迎八方豪杰,明日就是第三日了。以往云都前往天梯论剑,都需要十二道护族幻兽,共同护法,现下,除了万象府护族幻兽的白麒麟,其余幻兽,都受了伤。” 这些花俏艳丽的仪式都是表面功夫,但正是这表面功夫象征了太多世俗的眼光。 叶楚王从此不再孑然一身苦行凡人道,既为云都之主,一举一动都关乎着云都。 云都十二护族幻兽因互相残杀的内斗而身受重创,道龙出世以道意为楚月蔽体,亦有所消耗。 固然此战赢了,若落魄磕碜前往天梯之地,难免磕碜使得士气锐减。 更何况楚月麾下之人在此战搏命都有些精疲力尽,这会儿壮志士气才是最为重要的。 “镇龙世族,主某者羁押入狱,依照云律处之,放其九族,若有冥顽不灵者斩立决。” 楚月淡声道:“云都之战,主谋在于罗家那位,和各府主及赵离歌之流,多数是无辜之人,强权之下不得不行之。放其一马死罪,活罪记录在危险册,日后亦可功过相抵。” “是!”吕启骁抱拳。 他作为云都最大的将军,镇龙世族之事全权由他来处理。 “赵策安,古武一族之人,尽数关押。郭昭、韩霁,你们留下,随本王代表云都去往天梯论剑之地。” “末将遵命!” 第一军统领赵策安迈步动作雄姿英发,一身盔甲互相碰撞发出了闷雷般的响声,随即单膝跪地,两手抱拳领命道。 郭昭、韩霁心中自是千万个不愿,他们可是门主权清皇的人,情愿饮砒霜共赴黄泉路亦不愿事他主,此为莫大的耻辱。 只是关乎此事容不得二人拒绝,便见楚月幽邃薄凉的眸子似是早已看透,有所预料,戏谑地看了眼郭昭、韩霁二人,漫不经心如道: “这些古武族人的命,都系在你们手上,你们大可摇头拒绝,不过本王的仁慈亦会消耗殆尽。” 她挑起眉梢,戏谑地看向对方,有点儿邪。 郭昭两手握拳瞪目看了过去,“你难道要屠戮他们?就不怕天下人的唾弃吗?!” “这天下人,不是早就唾弃过吗?” 楚月从容不迫地笑着反问。 小狐狸低垂着下眼眸,潜藏那如温柔沉溺在紫色海洋内的心疼。 第3272章 救人是她杀人的还是她 第3272章救人是她杀人的还是她 第3272章救人是她杀人的还是她 而郭昭、赵霁听到楚月的回答,心神共惊了一下。 两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着黑金龙袍而立的女子,感受到了嗜血的危险,仿佛还有漫长的孤独。 她身在世俗之中,却又张扬傲慢,倔强偏执,不把一切放在眼里。 都说她大义凛然,又被天下人唾弃。 救人是她。 杀人的还是她。 “二位,本王耐心有限,做出你们的选择吧。” 楚月施施然地问。 并未给任何的压迫感。 但正是这轻描淡写的话语声,像是把郭昭二人禁锢于逼仄狭小之地呼吸不得顺畅。 似若负重而行,偏又如履薄冰,何止是一个艰难了得。 良久—— 郭昭深吸了口气,红着眼睛,若忍辱负重道:“我可以,只要你把我的族人们放走。” 楚月回身,漆黑如墨的袍摆划出的弧度,似闪锋锐的暗光。 下一刻,便顺闪到了象牙白阶级之上的龙首御座,优雅平静,缓慢入座,懒倦地往后一靠,眸色渐寒睥睨着郭昭。 “本王,是在给你苟延残喘的选择,而不是在和你谈条件,你从来不在公平的区间。手下败将,不该妄图挑衅本王。” 楚月放在龙首椅把上手,缓缓地抬起快速划动,迅疾如风地发号施令,“把古武一族的俘虏们,拖下去。” “是!”赵策安回罢立刻和第一军副统领秦邵华带着士兵们毫不犹豫地走向了古武族人。 古武族人倔强瞪目不肯服输亦不愿郭昭、赵霁在这样的威逼之下以如此屈辱的方式跟在叶楚月身边前往天梯论剑之地。 那样一来,岂不是成了整个古武一门的叛徒。 到时在论剑之地,天梯脚下,面对着美丽的血色大海,又当如何自处? 须知,古武一族还会有人前去天梯之地参与此次对于海神界来说无比重要的论剑、论道! 届时两方相见又该如何辩解? “我去!” 郭昭咬着牙,屈辱低沉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 她低下头,弯曲了身,血红的眼睛像是暴怒又极度隐忍着沉痛的野兽,盯着楚月说:“请你,不要伤害他们。” 楚月不言,而是懒洋洋地扫了眼不说话的韩霁。 韩霁深吸了口气,浑身血液一下冰冷一下因羞辱而滚烫,脸色更是时而发黑时而铁青可谓是精彩纷呈。 “请殿下不要伤害我族族人,韩霁愿为殿下于天梯之地效力。” 韩霁的眼睛内蓄着滚烫泪珠,他曾经对着门主权皇发过重誓,一生不事二主…… 但时也命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了族人的性命,他愿意做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本王,喜欢听话的。” 楚月勾唇一笑,每一个字对于韩霁二人来说都是莫大的耻辱不如去死。 俱是虚与委蛇的效忠,二人对权清皇忠心耿耿自是不谋而合。 楚月深知,却也睁眼闭眼。 她暂时羁押古武一族,将郭昭留给身边亦有大用。 不仅仅是为了调查诸多事,更是希望把失去的古武一族从权清皇手中拿回来。 赵策安、秦邵华将怨声载道的古武族人带出了王宫大殿。 “云大族老,云家主。” 楚月又道。 “老臣在。” “臣在。” 云家两位当即恭恭敬敬的行礼。 云天翔低着头,却是神游,颇为自己感到几分骄傲怡然。 他这一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力排众议,压过族中势头,坚决地走向了叶楚王。 若是可以,定要找个时间将他的呕心沥血和深谋远虑写成书册共后世传诵成为一个充满传奇色彩了不得的豪杰。 楚月扫了眼压不住嘴角的云天翔和故作淡然表情神秘且微笑地看着她的云大族老,嘴角便跟着轻抽了几下,竟觉得这两个是不靠谱的,她稍稍顿了顿,便道:“二位,云都一战,受伤者当登记在册,及时发放药物、玄丹、衣物和住处缺一不可,钱财祖产有所损耗者,皆由云都国库补偿。且让人做些糖,名曰黎明糖,送给城内有孩子的门户,亦算是安慰。切记,层层严选,物资、钱财,不可有人中饱私囊,取为己用,但有发现着,处之以极刑!灾后重建相关事宜,便要和玄天北道诸府一同商榷。” “殿下放心,相关之事,老朽必会竭尽全力。” 云天翔清了清嗓子刚要一鼓作气说话就被云大族老捷足先登。 他埋怨地看了眼抢自己风头的大族老,人到中年竟也如稚童般委屈,若非不合时宜,嘴角差点儿就垮了下去。 云子君瞧见孩子气般的父亲,顿感好笑,不觉地勾起了唇角。 “殿下,天梯论剑和护族幻兽之事……”凌秋远问道。 楚月含笑道:“召集好人马,今夜休憩,养精蓄锐,明日曙光吉时前往天梯论剑,不可耽误。至于护族幻兽,诸位不必担心。今朝一战俱疲惫,当好好休整,安神宁心,不可再过多操劳。” 众人虽疑惑楚月要如何解决掉护族幻兽受到重创的问题,但还是应下楚月所说之话休整一晚,否则的话就算护族幻兽能够及时安好健硕,其余人马若是无精打采亦是下下签了。 道龙以元神之音疑惑地问:“小月帝,你打算如何治愈护族幻兽?” “自是托道龙前辈的福。” 楚月故作神秘,道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却见楚月自御座起身,离开王宫大殿前,途径韩霁的身侧,韩霁低下了头。 郭昭用余光打量着楚月,脑海里却是适才楚月处理云都之事的果断,一言一行都是为了云都的普通百姓,这样的一个人,又深谙着奔雷八卦掌,当真能做出屠戮古武族人的事来吗?她总觉得不应该,很割裂。 但她不敢拿古武族人的命去赌。 韩霁咬着牙,依旧是那窝囊又倔强的矛盾复杂样儿。 楚月拿出了一个方形的简单木盒,递给了韩霁。 韩霁看着血腥味淡淡的盒子,疑惑不解地看向了楚月,满心的戒备和警惕,浑身的毛发好似都要到竖而起,脊背额头冷汗沁出,眼神深处的犀利更像是刀剑利刃般。 “拿着。” 楚月冷峻如霜。 韩霁咬牙收下。 待那黑色身影走出去,他将其缓缓地打开,却是心惊,瞳眸骤缩。 木盒内不是什么骇然血腥的警告之物。 而是他遗落在战场的两把短匕啊! 第3273章 破败的道场他等候已久 第3273章破败的道场他等候已久 第3273章破败的道场他等候已久 韩霁低头垂眸望着他的短匕,原是断为了几截,而现在,断口处用天青火给熔炼到了一起,为了好看些,甚至勾勒出了青莲花的图腾。 捧着木盒的一双手轻微地颤动了几下,正如左侧胸膛内鲜活跳动的心脏,此刻不知是何滋味,复杂到笔书难尽。 郭昭深锁的眉头始终未曾舒展,但在看到木盒之物后,眸光泛起了一丝涟漪,如平静的江面在月光偶尔的倒映下更显得波光粼粼了。 韩霁蓦地回头看去,只看到那高挑颀长的背影。 “楚王殿下!” 韩霁猩红着双目忽而高声喊。 楚月脚步顿住,并未回头看。 “你,到底是怎样的人?” 楚月嗤笑了一声,回眸淡淡看,浅金色的眼眸凛冽如雪映这冬夜,不含一丝温情。 “一个被天下悠悠之口所唾弃的人罢了。” 她随意地摆摆手,而后带着她的狐狸,她的麾下部将,走出了这夜色深深,湮灭在交织于月色微光下的雪和微尘之中,背后站在大殿玄关的韩霁,面上镇定如常,瞳眸微微一缩,内心深处和颅腔元神却偏偏引得惊涛。 郭昭抿紧了唇,侧目看向了赵囡囡,“你是奔雷拳,是楚王殿下所教?” “除了我主,天下谁人,敢教?又能教?” 赵囡囡冷笑,“世上英雄事,血腥城,人肉如牲口不值钱多是贱卖,自古成王败寇,我师父做不出屠杀你族人的事,你若聪明,便知她在给你和你的族人台阶下。就算古武族人被擒,但我云都好吃好喝招待着,委屈不得你们。便希望你们跟着我家师父,最好不要出歹心。不管你们先前是谁的部将,但做人立于天地之间,当知恩图报如圭如珩真君子。” 她闷哼了一声,甩袖就要走出去。 数步顿足,戏谑地看向了郭昭。 “你我之间,同修古武,对战时不分伯仲,即便你占据几分上风,若我搏命对之,你亦好不到哪里去。”赵囡囡咧着嘴笑:“对了,忘记与二位说了,赵某修古武之术,恰恰好半年时间。半年前,大炎城,上古遗迹开启的时段,方才拜我主楚王为师。郭昭,再给我一段时间,无需半年,仅仅一月,我必在你之上。因为,家师乃,叶楚月!” 赵囡囡穿着朴素干练的劲装,未施粉黛,只单单一个高高地马尾束于脑后,发梢微微蜷起。 说话时眉角眼梢似是燃着星夜浅光,神采飞扬的令人侧目,和半年前的赵囡囡完全不同。 她掀着唇角一笑,踏步过了门槛,迈进了深深夜色。 大殿众人只看见她的背影,却未看到那一双眼睛里的坚毅和浓墨般深邃的黑。 没人知道,在无数个黑夜里,她挥洒的汗水当竭力沙哑时是带着血液的。 她时刻谨记自己是叶楚月的徒弟,就算资质平庸,亦要天道酬勤,不会让这世上的人说她是叶楚王的败笔和耻辱。 好在。 她做到了得——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因为她清楚师父的凡人道路何止是艰辛。 终有一日她要长大,独当一面,亦能为师父遮风避雨。 “半年吗……” 郭昭轻吸了口气。 若说在此之前,她对赵囡囡不屑一顾,而现在,满目惊骇。 半年时间,修得奔雷拳到如此境地,是何等的天赋了得! 饶是她和韩霁,少说修习古武都有十年之久呢。 她看向韩霁,却发现韩霁始终低头望着木盒的短匕。 “韩霁,你在想什么?”她问。 “昭昭,你说,她会是初代门主吗?” 郭昭原是不可撼动的信仰如高山,但现在,她沉默了,有几分动摇。 “如若她是叶皇祖的话,权门主,又为何要与她针锋相对?”韩霁又问:“旁人就算了,权皇可是初代门主亲手教导的,亦师亦友亦长姐。” 古武族人只听说过初代门主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一生,那样的故事,凄凉孤独,却又轰轰烈烈,在瑰丽多姿的世界,留下了独一无二且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影响了整个古武一族,哪怕去世多年,依旧被人铭记在心,并未被遗忘过。 若是可以,会有许多的族人,愿意跨过山川大海,亲自来到她的面前,尊一声皇祖。 郭昭始终不语,指尖凉了几分,沾染着鲜血的嘴唇紧紧地抿进,陷入了极致的沉思。 …… 夜色深浓,月凉如水。 这晚雪落枯枝,结着冰霜。 楚月踩着月光来到了破败的道场,镇龙十二护族幻兽,俱已归位,回到了道场之中。 乍然看去,昔日恢弘森严的镇龙道场,这会儿倒显得如废墟。 废墟的尽头立着一道身影。 “白家主。” 楚月望着他的背影,轻喊了一声。 目之所及,不是旁人,正是镇龙世族万象府的府主。 白家主回头,望见楚月行了行礼。 “臣,拜见殿下。” “白叔深夜在镇龙道场,可是有什么事?”楚月问道。 一声白叔,拉近了不少的关系。 万象府是个中立派。 白府主权衡利弊,最后的关键时刻才决定出手。 尽管衡量了诸多但只要他愿站出来,楚月就认他的这个情。 白家主双鬓如云,微微一笑,“明日一早,殿下就要前往天梯论剑了,这次出现在论剑之地的,有大楚,只怕是针对殿下而来。殿下和大楚的恩怨纠葛,世人有目共睹,云都之局,恐怕和大楚有关。” “有劳白叔关心,此番前往论剑,本王会小心谨慎为之。” “殿下,大楚如今是清远沐府的鹰犬。清远沐府先前失败过后,转为暗处,让大楚出面,就是以防万一,怕有所失败。” 白家主皱眉道:“殿下,你和罗老先生的谈话臣听了,今日云都之战,这一个局,只怕不仅仅有清远沐府,牵扯到了古武一族、还有魔障之上的腿疾男子。而时间追溯,能追溯到罗家罗玲玲那个时期,殿下,清远沐府的手,真能有这么远吗?” 他在府中辗转反侧,思来想去都难以休眠,故而深夜前来镇龙道场,就是为了君臣谈心。 楚月默然不语。 白叔所说,都在她的考量之中。 罗封显然是针对她个人的。 但和罗玲玲博弈的,另有其人。 铃娘想护她。 那一个,却想害她。 那个时候,或许世上还没有叶楚月的存在…… 而她自然也威胁不到清远沐府。 是封印海域后,清远沐府才有所针对她。 “殿下。” 白叔一挥手,残败的道场废墟之上放置着正正方方的檀木小桌。 热了一壶酒,他划手,恭敬道:“还请入座。” 楚月点点头便坐了下来。 小狐狸瞧见还有第三个座椅,便跃然到了铺盖绒毯的椅上。 白叔顿感惊奇地看了眼小狐狸,提及将热酒斟入了楚月的杯口,且为小狐狸倒了一杯。 “殿下的小狐,倒是灵性十足。”白叔笑道。 “世无其二。”楚月浅笑。 白叔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小狐狸的高兴,嘴角不自觉地咧着,一双爪子捧着暖酒热到冒烟的鎏金杯盏,毛茸茸的大尾巴摇晃来摇晃去恨不得昭告天下他的心花怒放。 “白叔可是想交代什么,还请指点一二。” 楚月把盏敬向了白家主。 白叔看着殿下的杯盏,内心长叹。 万象府族中人都道叶楚月是目中无人的狂妄。 但接触下来,才知她的敬畏,她的谦逊。 难怪云家最难搞定的大族老,都每日如个老尾巴般跟在殿下的身后。 尤其是那云天翔,吆五喝六,不可一世的,旁人见了顿感无语,寻思着从前的云天翔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殿下,罗家罗玲玲,深受风铃花之害,风铃花阵,事关界面压制。” 白家主道:“能让清远沐府提前布局的理由,只有这一个,他们想利用罗玲玲,毁坏掉界面压制。但他们没想到,罗玲玲是个胸有丘壑的女子,且意志坚定,她不管先前,还是成为风铃花容器后,都在和风铃花对抗。殿下,你今日当众质问罗封,看似是失望透顶,一怒之下,但实际上,你是想让海神界所有人知道我界的界面压制很危险,这风铃花内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你是在向天下有志者,抛出橄榄枝,如此,召集群英来云都,入你麾下,一同处理此事。” 楚月眸光轻闪,唇角微勾,喝了口酒方才轻点螓首,“白叔,说对了。” 她在抽丝剥茧,也在顺藤摸瓜。 她亦在告诉天下人,罗玲玲之事的阴谋。 海神界的周全,当由无数人一起来护卫。 便如此刻的白叔就是因为那一番话,而在道场等候她来。 俩人对话时,道龙打着哈欠就出来了,占据了方桌的第四个位置。 他摇头晃脑看了看,皱眉,定定地看着白家主。 白家主顿时就头皮发麻了。 旋即小心翼翼地取出了椅子放下。 道龙安稳舒服地入座,见每个人都有热乎乎的醇酒喝,便坐在椅上,又定定地看向了白家主。 “。”白家主的内心有点儿凌乱。 这受云都敬重的道龙,怎么这么让人烦闷郁然? 第3274章 清远沐府,不足惧也 第3274章清远沐府,不足惧也 第3274章清远沐府,不足惧也 道龙许是察觉到不到白家主的郁闷,就这样定定地看着白家主。 白叔只得硬着头皮,为道龙把盏。 “道龙前辈,请喝——” “嗯。” 道龙刚要低头去舔一口,瞧见坐在对面的小狐狸,居然是用一双爪子捧着杯盏喝的。 便学着小狐狸的姿态,用一双星辰滚烫的小龙爪子,捧着杯盏,浅尝辄止地喝上了一口。 “没想到道龙前辈亦是酒国中人。” 楚月手掌半握着杯盏,笑意盈盈地望着道龙。 道龙并不知酒滋味,他只是天地之间,道意所化,功勋荣光供奉的道龙罢了。 但他听说过,自古英雄多寂寥,爱江山美人更爱醇香的烈酒。 试问,天下豪杰,谁不想喝最烈的酒,骑最野的马,去最广袤的平原驰骋在自由的天地。 道龙伸长了几分脖子,好似不以为然道:“喝酒,不过如喝水,小辈无需惊讶。” 白叔讶然。 他刚想继而和楚月讨论先前的话题,哪知道龙喝了口酒,顿时觉得好喝,眼睛跟着亮了起来,咕噜咕噜几下犹如牛饮,爽利地喝完甚至还对着白叔打了个酒嗝,且捧着空荡荡的杯盏定定地望着白叔。 白叔瞧着那样的目光注视当即就觉得一阵恶寒。 强忍着无语的不适感,便又给道龙新添了满满当当的一杯酒。 道龙喝完,接着看他。 白叔如个小童子般,继而重复先前的动作。 麻木到,仿佛是个没有感情的把盏机器。 小狐狸嫌弃地看了眼道龙,而后优雅地喝着杯中酒。 他说:“道龙,你这是在糟蹋好酒。” 道龙身份何等尊贵,受人尊敬,小狐狸作为一个极其普通的灵兽,这般言语,实在是无礼。 白叔刚想为小狐狸辩解两声,哪知道龙在小狐狸面前,乖得不像是德高望重的存在。 道龙学着小狐狸的样子,一口一口地喝着,问:“这样,可好?” “嗯,还行。” 白叔闻言见状惊到不行。 楚月摸了摸袖衫,顿感好笑。 一龙一狐狸最不会喝酒的两个,竟然讨论起如何喝酒,倒是觉得有趣。 “二位倒是好酒量。” 白叔称赞后没多久,就大跌眼镜了一番。 便见喝得酩酊大醉的龙和狐狸,摇摇晃晃,不知何时离开了檀木方桌,抱在一起诉说着这些年的苦楚就算了,甚至还觉得惺惺相惜,一见如故,对着白叔结拜为异姓兄弟。 白叔当时就吓到了,愣着如雕塑般不敢动弹半分,脸皮却是不由抽动了数下。 “道龙前辈。” 楚月起身,朝道龙作揖:“可否帮忙,治愈一下道场的护族幻兽。” 白叔欲言又止,眉峰淡淡地蹙起。 云都之战,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道龙为楚王蔽体损耗了太多的精力,哪还能帮忙治愈道场的护族幻兽呢。 这不是强龙所难么? 道龙立即摇头如拨浪鼓,剧烈强烈,速度快到都出现了非常明显的残影,是带着星河图腾的绚烂的光。 “那就有劳前辈了,前辈,请动手吧。” “哦?” “前辈治愈好护族幻兽,此乃功德无量之事,云都子民会为你建庙宇祈祷供奉的。” “嗯,好。” 道龙头晕眼花,迷迷糊糊应下了自己也听不懂的话,大概就知要去治愈护族幻兽了。 须知,他先前在云都之战的时候,是收敛了功力,此般费尽心思的瞒天过海就是想要偷个懒罢了。 道龙掠进了镇龙道场的地下,以意开阵,神秘潋滟的光圈和丝丝缕缕的线,在大地深处横竖交错画出、扩散,有着晦涩难懂的神圣道威。 等到道龙治疗护族幻兽,小狐狸的酒登时醒了,回到椅上,定定地看着白家主。 “?”白家主怔了一下,脑子还没跟上动作,双手就下意识地为小狐狸把盏。 小狐狸抱着杯盏喝着醇香浓烈的酒,犹如紫宝石般的眼眸闪过了狡黠的光。 聪明如白叔却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小狐狸分明是装醉,引道龙上钩。 难不成,殿下早就猜测到了道龙隐藏实力,故而以酒诱之。 但殿下两手空空而至,仿佛是早就预料到了他会带酒来。 “殿下——” 白家主内心稍稍一惊,而后作揖问道:“你质问罗老先生,既是请天下英才相助,共解风铃花的阴谋,莫不是亦是引我深夜来此道场,备上好酒,既是我们君臣谈心,亦是请喝醉的道龙前辈出手帮忙?” 在那样紧迫的战场,殿下究竟是有几个脑子,才能心思缜密到如此地步,不仅统筹全局,还能追溯到每一个旁枝末节,相连成伟大的蓝图。看似愤怒的质问,实际上是为后续的关键之棋留下最不可或缺的伏笔,且只有到了后面,才能看出其精妙之处,令人拍案叫绝! 楚月莞尔一笑,举杯敬向了白家主,“白叔,清远沐府,不足惧也。” 白叔瞳眸微缩诧然地看向平淡又张狂的女子,眉宇之间是自信的光彩,但偏偏只有她说出这样的话,才不会让人觉得是嗤之以鼻的可笑。 “殿下。” 白家主喝下了一口酒,方才道:“清远沐府过于遥远,海神界而今混乱,只怕有人浑水摸鱼。” 楚月落杯于桌,指腹深蕴着天青火,以此火为笔,画下了粗略的图。 “当今海神,以云都为据点,重整道场,朝四周扩之。设摘星楼,邀天下女修,云家摘星司,请有志剑修,假以时日,取代万剑山。古武一族,若得缘故,尽收囊中。通天山域,遗忘囚徒,为我所用。骨武殿、临渊城、忘川地,可因利诱。再以菩提宗门之地,强修防御,忘忧城釜底抽薪。白叔,得道多助,本王——天助。” 楚月眉眼染着酒气,眸子却清明而坚定,不似平日里的万钧龙威,而是容纳万象的浩瀚,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张狂,对视的刹那能让人心神为之一颤,明明觉得很荒唐,但又忍不住的想要去相信如若是她的话定能做到。 “殿下,凡人之道……” “凡人之道的巅峰时代要来了。” 楚月打断了白叔的话,抬眸看向了露白的东方。 曙光照耀在面颊。 她闻着清晨的泥土香味,混杂着前日之战的血腥。 “白叔,天亮了。” 天亮时分,云都各部整装待发,只等去往天梯论剑。 白家主凝眸看,看那光,落在她的眼睫,仿佛是她天生的战袍。 天梯三日等待时间将至,论剑即将开始,无不是把重心放在了尚未来到的云都。 第3275章 镇龙十二军,云都诸战士 第3275章镇龙十二军,云都诸战士 第3275章镇龙十二军,云都诸战士 天梯之地,群雄云集于此。 血色的大海,倒映着碧蓝的天和青阳万丈。 同时,古武一族踏着似火骄阳出现在了天梯之地。 众人看着古武一族的眼神,充满了异样。 权清皇身受重伤并未来到此地论剑。 门下领头之人,是个身形堪称魁梧背着重剑的女子,身上并未流转着任何独属于这个时代的天地灵气,但威势冷硬,眼神凌厉。 “此人拓跋璇,乃古武一族的副门主。” 有人低声道。 云都之战,拓跋璇作为副门主并未参战。 古武一族败北,而今来到天梯之地士气锐减,不如先前欲攻云都城门的激烈高昂状态了。 拓跋璇踏地威猛,身上肌肉结实,又因生得高挑,显得如山之形,浑身皮肤小麦色犹如天成,偏是这样的一个人,有着如画般的眉目,五官不算过分精致,脸型流畅锋利,组合在一起称得上好看,充满了独特的个人魅力。属于站在人群之中,叫人不敢仔细盯着,便要一直用余光去打量观察无比好奇的存在。 虽说率领着败军,又感受四方古怪的眼神,拓跋璇不卑不亢,昂首挺胸,迈步的时候,身后的重剑和龙纹剑鞘互相碰撞会发出沉闷到震人耳膜的声响。 “此人,务必小心。” 罗鹤眯起眼睛盯着拓跋璇,压低了声凑在许予身侧说:“古武副门主拓跋璇,三个月前望风坡一战成名,身无灵气,面对三位真元境上乘高手的夹击,她活活用蛮力拗断了一人的腰部,直接将人对折,怒吼声将第二人吓破了胆,直接踩碎了第三人的头颅。后被数千人围剿,连剑都没拔,独自一人走了出去,谁都不敢将其拦下。围剿者问其姓甚名谁,方才留下一句‘古武副门主,拓跋璇’。” 望风坡一战,使得拓跋璇闻名了海神界。 最让人心生忌惮的是,古武一族,因修行法子不同,至今都没人知道,拓跋璇的最高实力究竟在何处。 而现在,拓跋璇走在前方,率领门下之人出现。 世人或敬畏血海,或恐惧。 她好似口渴了,来到血海的边沿,捧了一口血海红色的水喝下去。 随即又用血海之水洗了把脸。 拓跋璇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却如定海神针般,稳住了古武一族的众人之心,亦让旁人不敢随意嘲讽。 “她的力量,只怕不在权清皇之下。” 许予点头应道:“古武一族的门下中人,对其钦佩敬重,亦不在权皇之下。拓跋璇修习古武之术,但她时常背着这把重剑,还没有人见过她剑出鞘的模样。” “嗯,那把重剑,看起来诡异得很。”罗鹤摸了摸下巴,眼睛深邃,沉思着说。 柳霓裳顿感惊奇地侧目看来,眉梢一挑是万种的风情,媚声上挑道:“许师兄,你何时和罗公子的关系这般好了,倒宛若手足兄弟般。” 罗鹤、许予蓦地僵住,互相对视了眼,如画面定格了两个瞬间,便触电般互相默契地弹走,疏离冷漠外加嫌弃厌恶之色都写在了脸上,倒有些不约而同,使得柳霓裳和御刀山的弟子们看了俱忍俊不禁。 御刀山的清秀师弟看了看时间,又见云都的方向连风和云都是静悄悄的,犹豫少顷,自言自语说:“不知道叶师妹还会不会来天梯论剑,经历了云都之战,护族幻兽俱疲,云都也需要休整,或许不会来了。” “她定会来的!” 罗鹤和许予近乎是同时地撇头看向了清秀少年,异口同声地喝道,无比之笃定引人纷纷侧目。 陆佳人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看了眼云都方向,嘴角扯着一丝嘲讽。 明眼人都看得出,云都不会参与此次论剑了。 而这次的论剑,是重新洗牌海神界的势力。 尤其是道法的存在。 叶楚月一路走来,坚守凡人之道。 已经有了一批人,悄无声息地聚集,然后高举着凡人之道的大旗。 他们学着叶楚月,自信做凡人,他们摒弃了千百年根深蒂固的偏见,试图把凡人之道推崇到一个不可能的高度。 但凡人之道想要出头,天梯论剑,叶楚月论道,是最不可或缺的关键。 她若不来,凡人之道的春日,就永远来不了了。 “夫君。” 钱夫人低声问:“云都当真不会来了吗?” 她倒是不在乎凡人之道和叶楚王来否。 只是和一双儿女分离了半年,作为母亲,难免会想要见到钱燿舵、钱玉瑶两个孩子。 钱燿舵皱眉,“云都之战,楚王疲惫,一次不来论剑,无伤大雅。夫人,前些日子培养的那个凡人之道的孩子,定要让他大放异彩。” 钱夫人诧异地看着丈夫。 丈夫叹了口气,方才说:“这凡人之道的重责,总不能交给楚王一人。她来,凡人之道如拨云见日,她不来,凡人之道便如黑云压境。实在是不该。” 钱夫人眸光闪动了一下,“夫君从前,并不高看凡人之道。” “从前是从前,现在,不一样了。”钱家主微笑:“夫人,时代会变的。” 他有着很强烈的感觉,一个新的时代,一个属于凡人之道的巅峰,正如浩如烟海的画卷,在时代的长河里,徐徐地铺展开来。 他希望,能够活着看到那一幕。 他还希望—— 他的两个孩子,能在这序幕,留下不可磨灭的色彩。 …… 半会,骄阳似火。 冬雪碎玉乱如絮,洒落血色的海洋。 论剑的三日等待时间将至。 随着界主飘飘然又磅礴地一挥手,巨大的神佛道鼓位于血色海洋的正中央。 此鼓,集神音、佛声、道乐为一体,敲响之时宛若来自远古的浩瀚,闻者肃然起敬,能在一刹那传遍海神界的每一个角落,唯有界主能够拥有。 当年洪荒界还没分裂为三个版图的时候,神佛道鼓属于极其稀罕的灵宝,凤毛麟角的存在。 后来,洪荒界一分为三,神佛道鼓亦在约定之日,集洪荒气息,分为三鼓。 唯有洪荒三界的界主才有资格拥有。 “羽界主时辰,快到了。” 楚世远出声提醒道,余光淡扫远方金光笼罩下的那一座天空之城。 他在想—— 此时的明月,在做什么。 他希望明月颜面尽扫,像个缩头乌龟,但又想见上一面。 他和父兄们不同,还没和明月打过照面。 不知为何。 他的心中,有些许的期待。 期待这个妹妹的风采。 人们总说她怎么样。 但总要亲眼看上一看,才知是怎样的一个人。 海神界主略微地点头。 执法队那边,段三斩不由地看向了云都。 副队长韩洵撇撇嘴,腹诽段队长推辞了诸多的任务来天梯,哪是为论剑,分明是想看那小楚王一眼,还美名其曰驻守血海、镇定天梯什么是职责所在。 “楚世远,你急什么?” 又一执法队长龙子蘅不耐烦地道。 他原是不喜叶楚月的。 尤其是叶楚月的儿子叶尘,还在龙吟岛屿,深受龙祖的喜爱。 他对叶楚月的厌恶,谓之江水,滔滔不绝。 但叶楚月先前对他的夸赞记忆犹新—— “龙队长,楚某不急,只怕误了时辰。”楚世远不恼不怒,儒雅微笑,喜怒都藏在最深的心里,没人能看得清。 “轰!” 有着天空之城美名的云都,震了一震。 轰然之声作响,金光四溢如烟火。 黑云压城,十二星宿寂寂无光。 万象、离合、太极、南皇十二镇龙世族的护族幻兽,齐齐被请了出来,霎时奔飞,点亮了空寂暗沉的十二星宿。 酒醒的道龙惊觉上当,又不得不冲出,化作滚烫的星河,使得漆黑幽沉如火烧云,与日照金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乍然看去,令人满目惊艳,唏嘘声遍地而起。 年轻的女帝身着龙袍,站在道龙之首,统帅麾下各军精锐,集结完毕,振臂一呼,朗声道:“镇龙十二军,云都诸战士,既已星夜休整,当与本王,论剑天梯敬群雄!!” 第3276章 明月,初次见面,我叫楚世远 第3276章明月,初次见面,我叫楚世远 第3276章明月,初次见面,我叫楚世远 “论剑天梯敬群雄——!!” 此话骤出,乃是一呼百应。 镇龙十二族,在万象府主白叔的带领之下,精锐群起,迸于长空。 火烧云漫天,千军万马破竹势。 云都城内,灾后修建尚未完毕。 吕启骁率领百万雄狮,镇守都内,等候论剑结束。 有百万雄狮镇于云都,再也不惧兵临城下! …… 云都声势浩大,天梯直闻。 便见白昼星河,绚烂如烟火,夺人眼球。 楚世远腾地一下站起,直勾勾的眼神看向了云都。 楚时修稍稍愣住,诧然道:“镇龙十二护族幻兽,俱充盈巅峰状态,皆不见疲,就连那道龙散发星河之光昂首东望于穹顶之下。这……是怎么做到的?” 天空之城,都内的修行者们无不是激动欢呼。 成人们面红耳赤,神采奕奕。 不知从哪一刻,云都和叶楚王将是不可分割了。 都内百姓真真切切,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新王的话。 天梯血色大海的中央,偌大的神佛道鼓犹若海市蜃楼般的不真切,虚幻又神圣,神秘而古老,当吉时到来,血色的海水汇聚成美丽的鲛人轮廓,一双纤纤玉手执海水凝聚的鼓槌,敲在了硕大又圆的鼓面,发出了沉闷的响声,既震在每一双耳膜,更震于每一个修行者的心间。 鼓声如风,传遍了六合八方,南北东西,带来了祥瑞福音的安抚,犹若是新年钟声的回响。 而云都的道龙和十二护族幻兽,则在神佛道鼓之音敲响的前一刻,恰恰好来到了天梯之地的境内。 血海前侧的广袤岸边,稠人广众,密集的修行者们,蕴含着各自的乾坤。 楚月双足踩在道龙的头部,犹若漫步宇宙,置身于星河之巅。 她俯瞰着越来越近的论剑之地,直到落脚—— 无数双眼睛侧目看来。 特别是古武一族的族人。 一道道目光,烙印着楚月等人的身影。、 拓跋璇坐在血海边沿,背上的重剑连带着纯黑剑鞘深深地插入了被海水打湿的浅红色泥地。 自打出现于此,她便一直都在闭目养神。 听闻鼓声,方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眸底倒映出了楚月的身影。 而当她看到云都队伍之中的郭昭、韩霁二人,波澜不兴的面孔骤然裂开了愠怒之色,眸色沉沉有些郁,右手直接放在了旁侧的剑鞘之上,五指缓缓地缩起,似有飓风起,无形之中的强悍,使得拓跋璇身后的血色大海骤起了几道水柱,而后便如急骤的雨珠般往下掉落,带着森严的杀气不容忽视! 郭昭乘坐在玄天府的护族幻兽。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拓跋璇。 见状,便低垂下了浓密漆黑的眼睫。 韩霁两手握拳,亦不敢和拓跋璇对视。 拓跋璇在古武门内,受到了每个族人的尊敬。 无非一个字: 强! 是的。 她很强。 她的古武术,独树一帜。 就是绝对的力量感。 她的身体,就像是真正的钢筋铁骨,铜墙硬壁! 只一个强字,就能收服无数又无数的人。 拓跋璇虽然性格低沉暴烈,但拓跋璇是真正的忠义之士,与权清皇乃是生死之交! “这人,有点东西。” 道龙传音道:“你们古武一族的女子,都这般的悍道吗?” “修古武的,差不了。” 楚月平心而论,眸色不起涟漪,幽邃地注视着拓跋璇。 拓跋璇挪开了视线看向她。 一言不发。 就像是平静的海面下,藏着千万把刀。 每一把刀,都带着龙象之劲,断骨之势。 蓄势待发,只等出海! “小月!”左天猛宗主如个望夫石般翘首以盼了多时,又哭又笑哪里像是个宗主,就在他要屁颠屁颠跟上去的时候,拓跋璇迈步一次,就到了楚月的面前,众人脸色立变。 只因拓跋璇踏的正是瞬步~! 拓跋璇独自一人,背着不知何时放到了背上的重剑。 魁梧的身形,步伐鬼魅浮云,竟不在地下留下半分脚印的轻盈。 “叶楚王,久仰!” 拓跋璇两手抱拳,面带一丝不及眼底的微笑。 楚月神色冷峻如常,负手而立在道龙头部,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对方,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拓跋璇仿佛察觉不到其中的疏离凛冽,而是看向了楚月身后的两人。 “有劳叶楚王帮我将两位族人送来论剑了,郭昭、韩霁,还不下来谢过楚王。” 郭昭、韩霁互相对视了眼,心里纠结挣扎了许久。 “阁下似有误解,郭昭、韩霁是代云都前来论剑。” 楚月漫不经心地道。 拓跋璇虚眯起了眼睛,浑身凌厉,眼神便如野兽般犀利。 她默不作声地看着郭昭二人,挟去了极强的逼仄感。 “叶楚王,他们,是古武一族的族人。”拓跋璇这才道。 楚月笑得风轻云淡,“如若副门主不介意,古武一族,亦可代云都论剑。日前一战,古武败北,弃旗而逃,归顺云都亦是理所当然之事。” 拓跋璇满面凶戾之气,再次看向了郭昭二人的目光充斥着可怖冷肃的杀机! 背离者,是要下地狱的。 “云都一战,我族技不如人,棋差一招,故而败北。然,今日论剑,便祝叶楚王的凡人之道能够旗开得胜。” “郭昭、韩霁,还不滚回来。” 拓跋璇冷喝。 “副门主,叶楚王所言属实,今日我们二位,作为战败俘虏,是代云都前来论剑的。”郭昭说话时心都在疼,肉好似泣血刺骨,她闭上眼睛,双手都颤了一下。 她对着叶皇祖的雕塑发过誓言,此生绝不叛变,忠心耿耿,若成为背离者,就要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这是每一个加入古武族的人,必经的过程。 郭昭当然不愿代云都论剑,成为叶楚月麾下的人,但古武族人们的性命都在自己手上,不得已而为之。 不管未来要下多少层地狱,摆在面前的路,只有这一条。 拓跋璇嗤笑了声,深深地注视着郭昭二人,就像是滚烫发红的烙铁,要将二人的嘴脸烙印下来,随后踏步,转身离去,一个瞬间就回到了血海边沿,于古武一族的人群之中,缓慢地入座。 论剑之地,归于宁静。 “诸位,久等了。” 楚月大方抱拳,自道龙的头部跃然而下。 “陆家主,又见面了。” 她笑吟吟道:“大炎城一别,听闻陆家主和佳人小姐甚是想念本王,这不,本王再忙也要赶来一叙,方才对得起陆家主和令媛的思念之情。” 陆佳人脸色发黑。 陆家主眉头皱紧又松开,强行扯出了一个笑。 倒是钱家主,扬眉吐气得很,把春风得意写在脸上,挺起胸脯抬着下颌,捋了捋并无几根的胡子,小人得志般笑呵呵说:“叶楚王,你和陆家主那可真是心有灵犀啊,你是不知道,在你来之前啊,陆家主时不时就要跟钱某念叨一下你,钱某都要起茧子了。” 楚月与他,一唱一和,就像是把陆家主放在火上烤,偏偏还不敢多放一个屁出来,只得焦躁着一声不吭的。 “说起来,楚皇子是第一次见我们海神云都的楚王。”骨武殿主旁敲侧击,不经意地道。 楚世远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望着楚月好一会儿,谁也不知他的内心在想着些什么,而后便道:“明月,初次见面,我叫楚世远。” “楚皇子,大楚礼仪之邦,合应规矩,你该称吾为:楚王——” 第3277章 所以,你敢吗? 第3277章所以,你敢吗? 第3277章所以,你敢吗? 楚王—— 楚世远眸光冷凝,瞬间黑沉沉的深不见底。 按照尊卑,来自上界的他,无疑是最尊贵的。 但互相敬称才是两界来往的礼仪,且不说叶楚月更不仅仅只是云都楚王,还是下界月帝,退一万步来讲都不该直呼其名,除非追溯到叶楚月九万年前于大楚的诞生,从兄妹的情面上,方才可称一声明月。 四下阒然无声,各方怀揣着不同的心思,俱看向了暗潮涌动的叶楚月和楚世远,感到了几分好奇。 “叶楚王,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不管怎么说,楚皇子都算是你的兄长。” 陆家主适时地插入了话,缓解楚世远迫在眉睫的窘境。 “本王兄长,下界帝域叶无邪,陆家主若是眼盲心瞎,我云都来的医师不妨为陆家主治疗一二。”楚月侧眸,眼神犀利如刀剑,全然不似先前在大炎城的吊儿郎当和轻描淡写,浑身的气势沉淀和龙袍加冕,使得陆家主为之一震,方才惊觉叶楚月已经不是半年前的人了。 她是实实在在的云都王,和骨武殿主、临渊城主、大炎城主、忘川之尊平起平坐。 哪怕最是年轻青涩,实力境地不是最高强,底蕴亦非最浑厚的那一个。 但声名鹊起于海神界,一朝凡人道,两把故人刀,云都王位,不可撼动! “陆家主,本王与楚皇子说话,你这般肆意插嘴,视大楚为何物,是把大楚当做垃圾了吗?” 楚月拂袖冷哼了声。 陆家主背部冷汗潸潸,脸色白了白,压低了头作揖道:“楚皇子,陆某并无此意。” “既无此意,便也罢了。”楚世远微笑:“叶楚王,大炎陆家主宅心仁厚,高义之士,你不该咄咄相逼的。听闻陆家主膝下之子,为了追随楚王和父亲决裂,楚王合该温良,多几分善解人意才是。” 相比较大楚的其他人,楚世远是个相当聪明的。 一招以退为进,就试图从侧面指责楚月的不是。 哪知楚月神情不变,波澜不兴,沉吟片刻后便勾起了淡淡地笑容。 她微扬下颌,日辉照在身,眼底的金色光华倒映着碧空如洗的苍穹,长风之中流动着血海咸湿的味道。 “不想楚皇子还有闲情雅致,来关心海神界之事,当真是心怀天下的高义之人,叫叶某钦佩不已。” 楚月含笑道:“大楚长皇子,失去一臂,至今还关押在仙武天。令妹楚南音,失青莲女尊的称号,双目失明,难见春夏,而楚皇子你,听闻前不久被南海羌笛一族的白家斥责,据说是临渊关无间口谋财害命,机关算尽却一场空。令弟楚御辰死于此事,而女剑院的落九筝等人与楚皇子你彻底割据断义。大楚的烂摊子事如此之多,楚皇子丝毫不在意,只关心本王是否咄咄相逼陆家主,试问海神界上下,谁见了不得发自肺腑叹一声楚皇子高义?” 她的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弧度,满满当当讥诮意。 眉眼固然有笑,一双浅金色的眸子却如寒潭般冷视楚世远。 初次见面,毫无温情。 什么兄妹,都是狗屁。 早前就已看透楚世远的为人。 且是她以朝华公主的身份,亲手揭露。 既已大楚撕破了脸,要不死不休,又何必顾及颜面,玩什么虚与委蛇的把戏。 对付楚世远这般的人,就是要简单粗暴,不给以任何喘息的机会。 越是意想不到的简单,就越能打得他措手不及! “叶楚月!” 楚时修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近乎是拍桌而起,瞪目怒视楚月,甚至在懊悔自己先前对明月的担心,而今见面当真是相看两相厌,不知老天爷何故有眼无珠,有一个妹妹就已足够了,何必再来一个多余的楚明月,害得家宅不宁,烦恼郁闷是无穷无尽。 他就要往前走去,楚世远及时地抓住了他的臂膀。 楚时修回头垂眸,皱紧了双眉:“阿兄!你看她!” “看清就好,何须失了身份?”楚世远低垂着眼眸,遮住了阴沉的目光。 他攥着楚时修的胳膊很用力,眼白处爬了几道鲜红的血丝,胸腔心肺仿佛郁结着又躁又戾的闷,自诩自持沉稳的他,没想到会在明月面前破了功,只因声声句句字字都是在诛他的心,且是不顾情面的冷讥…… 楚时修紧盯着楚月看了眼,而后不甘愿地坐回了椅上。 “大楚之事,就不劳烦楚王的关心了。”楚世远面上的沉着冷静叫人心惊。 “楚皇子无需大惊小怪。”顾青绿道:“楚王为人仁慈良善,有关怀之心,好生之德,前些日子还亲自去关怀了一下北道府主凌秋远新收养的野犬。” 若论指桑骂槐的本事,楚世远自是不如人。 楚时修则是个暴脾气的,瞪着眼睛,一怒之下拔出兵器怒指楚月,红着眼睛像是受尽了委屈。 “明月,我不曾想你是这样的奸诈小人,亏我还在云都出事的时候为你感到担心,为你的遭遇掉过眼泪。明月,你就是这样任由你的人,以犬彘之说来侮辱大楚的?不管你和大楚的恩怨如何,但多少年过去,再深的仇和怨也该消失了吧?” 大楚是他温馨的港湾和自幼生长的家,不管怎么说,都由不得旁人去这样的放肆诋毁。 任意诋毁冷嘲热讽的那一个人,甚至还是他严格意义上的嫡亲妹妹。 楚时修内心的愤怒如燎原之火,势头盖过了对妹妹的心寒。 楚世远则在悄然地观察楚月。 以他这段日子的了解。 明月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 比她的刀、凡人道更闻名于四海的,便是这一份浓烈厚重的重感情讲义气。 然而,楚时修连珠的话,即便比刀刃锋利,却也撼动不了明月。 楚月冷得像一块冰,双眸更如同淬了雪,噙着似是而非的嘲弄。 半会。 她嘲讽道:“皇子修,鳄鱼的眼里不足惜,而你所谓的担心,不过是慰藉你一文不值的廉价感情罢了,从始至终与我关,至于本王和大楚的恩怨,若今日本王剜你一瞳,你且去无间地狱游荡三十载,此刻对群雄立下血誓,你若敢,你若愿的话,本王当众对神明三尺,有生之年,不嫉恨大楚半分怨。所以,你敢吗?” 龙袍翻飞,黑如墨。 她眉梢一挑,笑得极致,宛若妖。 第3278章 挖掉一只眼睛还要在无间地狱三十载 第3278章挖掉一只眼睛还要在无间地狱三十载 第3278章挖掉一只眼睛还要在无间地狱三十载 跟着楚月而来的白叔、赵策安、秦邵华等人,眉峰淡淡地一蹙,侧目望着楚月的身影当即是欲言又止,迎面而来的只有风声,这般的狠绝竟让适才还叫嚣着怨怪着的楚时修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体肤之下流动的鲜血仿佛都跟着冷了几分,呼吸也紧随着稍稍一窒,瞳眸紧缩起,脸色微微白地望着楚月,竟给不出完整的回答来。 是的。 他不敢。 挖掉一只眼睛。 还要在无间地狱三十载。 他倒不如死了算了。 他怎么敢? 他是活生生的人。 又不是孤魂野鬼。 由此可见。 叶楚月当真没有心,没有半分把他当成兄长的意思,否则何至于步步相逼到如斯地步呢? 让他一个上界的楚皇子,在天梯论剑之地,大庭广众之下彻底地下不来台了。 白叔眯起眼睛看向了楚家兄弟。 这半年来,楚王在云都龙潭虎穴的水深之地,和镇龙世族博弈堪称惊心动魄。 好似都已习惯了叶楚王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她本该是个理智聪明的人。 但实际上。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她有着少年人的戾气。 人在年轻的时候,既会意气风发,更会不顾一切,愿举步在惊心动魄的薄饼之上。 而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鲜活。 逼到极致,就是妖! “你不敢。” 楚月低低地笑了,眼梢蔓延开了一抹红。 她半抬眸,几分懒倦戏谑,妖里邪气地盯着楚时修看,声音陡然爆开,拔高喝道: “你尚不能做到,又有何颜面立场资格来要求与你不相干的旁人?” “难道说,宽以律己,严以待人,就是你们大楚皇室世世代代奉为金科玉律的信条吗?!” 楚月嗤笑了声,带着她的狐狸,周身盘旋着灿烂星河般的道龙,踏步来到云都王的席位入座。 席位固然在上界大楚之下,但那几步走得有吞山之志,又结合把楚时修堵得哑口无言之事,自是不输楚家兄弟。 楚时修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他不甘心、不服气地望着楚月的身影,声音软了些,“明月——” 楚月好似不曾听见,入座论剑席间,朝着和自己同等身份的临渊城主、骨武殿主等抱拳,大大方方道:“云都出了点小问题,方才耽搁,久等了。” 临渊城主面无表情,眼底泛起了一丝暗潮。 云都之战,关乎到天空城社稷江山的生死存亡。 且是彻底将镇龙世族换血洗牌,完全收服。 落入叶楚月的口中倒是好,直接成了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平和的言语透着没有波澜起伏的狂妄。 楚时修紧盯着楚月的身影看。 他还想说些什么。 楚世远压低了声:“别丢脸了。” “阿兄……”楚时修眼睛红了一圈:“明月眼里,哪里还有我们做阿兄的。” “不止眼里,她的脑子里,元神里,流动的血液跳动的心脏里面都没有我们这些阿兄,因为我们不叫叶无邪也不是叶无邪。同样的,时修,我们亦不会把她当做嫡亲的妹妹,我们合该兵戎相见,终会有一死一活之局面。”楚世远一针见血道:“我们也是如此,不对吗?我和你,大楚的诸位,从未把她当做亲人。不管是从前、现在亦或者是未来。” 楚时修耷拉着头,丧着气的颓废萎靡样。 他抬手,掌心抚在了自己的左侧胸膛,声线微颤道:“可是阿兄,既然如此,心为什么会疼啊?” 他那鲜活跳动的心脏,为什么会,好疼好疼啊,疼得抽搐收缩,又像是被人狠狠地捏爆,用钢刀割裂出沟壑的痕迹,活生生地分裂开,疼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他明明该厌恶明月,但偏偏,知晓他真的不可能再拥有这样的妹妹,明月的口诛笔伐和利刃钢刀都对准了他,会是这样的疼和难受。 楚世远不言,静静地望着楚月。 “时修,抛开兄妹这一层身份不谈,有时你不得不承认,她独立于人世间,是个极其有人格魅力的人。”哪怕没有那些恩怨纠葛,他也会欣赏这样的一个人,不管是棋逢对手,还是流水他乡遇故知。 “叶楚王,上回见面还是半年前,一别半年,论剑再遇,楚王又风光了。”骨武殿主道。 半年前,大炎城,楚月阴差阳错取代了云都王的位置,和他们平起平坐,内心多少有些涟漪。 但在今时今日不同于往,正如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即便有偏见,亦不会袒露,表面还要虚伪地附和,仿佛海神界内也是一团和气。 临渊城主看了眼楚月,“叶楚王,年少有为,一代豪杰,着实让人刮目相看。云都之战,见招拆招,确实精彩。” 在强者如云的世界,有一部分人,永远只臣服于拳头硬的人。 只要拳头足够硬,就有坐在桌上会晤商榷的筹码。 云都半年,古武一战,便是楚月正式加入这张牌桌的入场券。 天梯论剑,从穹顶之下的碧海云霄,再到血色海洋,俱如金字塔般层层森严地排列。 譬如最高梯队就是七杀天白瞳女使、楚家兄弟、青玄门这些上界之人。 海神界能在其中的,只有一人,唯界主是也。 毕竟这场天梯论剑,所在地和论剑论道之人都是海神界为主。 若最高梯队的席间只有上界之尊,未免太不讲礼貌了,故而和海神界主同列,以示尊重。 而这份尊重是来自于上界的傲慢,实则对于海神界更多的是轻慢和羞辱。 只是久而久之,习以为常,哪怕半点不爽,也只得压抑在心海的至深处不敢表露丝毫,避免招来杀身之祸,灭顶之灾。 最高梯队往下,便是万剑、翠微、沧溟三山。 还有就是排在第四的御刀山等,以及剑宗、无上殿等正统势力。 而后方才是楚月、大炎城主、临渊城主这些…… 如若古武一族权清皇此战告捷,那么现如今坐在楚月这个位置上的人,就是权清皇了。 正因是败家之军,古武一族连原有的地位都维持不了,只得在副门主拓跋璇的带领之下,位于血海岸边的僻静处。 此外,还有一个特殊的势力,乃是万剑山和剑宗的眼中钉,便是诅咒讲座,佛月双道,一夜闻名洪荒两界的—— 剑星司!! 第3279章 四下不见叶楚月,销声匿迹那云烈 第3279章四下不见叶楚月,销声匿迹那云烈 剑星司作为近段时间闻名于海神界的后起之秀,理应是不能参加此次的天梯论剑。 然而,海神界竟有五万剑修联名上书界天宫。 界主听闻,拍案敲定了剑星司的入场资格。 故此,三山之一的万剑山和正统流派的剑宗,无不是将剑星司视为眼中钉,只因剑星司的存在,俨然威胁到了他们久居不坠的位置了。 最为暗潮涌动的是,剑星司内以赵追岳为首的几人,原先都是万剑山的弟子,于李太玄镇命歌后,归顺于剑星司。 赵追岳之流亦在血海边沿,自成一世界般,各自孤独的身影倒映在了海面。 傅苍雪垂眸看了看赵追岳,旋即斜睨了眼楚月。 目光,噙着几许深思,随之暗沉了几分,浮现出诡谲之色。 剑星司最出名的不亚于是讲师云烈。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这次论剑,云烈竟然不曾出现。 他倒是觉得有意思—— 云烈出现之际,四下不见叶楚月。 叶楚月来时,云烈恰好销声匿迹。 究竟是冥冥之中的某种巧合,还是昨夜里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傅苍雪稳如泰山,松姿鹤骨仙气飘然,唇角噙着笑容淡淡,一脸的高深莫测如满头的白发。 “苍雪兄。”御刀山的明夜长老忙不迭出声。 而傅苍雪一听到明夜长老的声音就感到无比的头疼,饶是喜怒不形于色如他这般人,都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 果不其然—— 明夜长老看起来笑眯眯的眉目慈善,实则满肚子的坏水,说起话来永远都是不中听的,字字句句绵里藏针让人如临大敌般的发麻。 “你啊,就是操太多心了。” 明夜长老关怀备至如嫡亲的手足兄弟,“赵追岳那几个弟子,为隐老先生卖命,这也不是万剑山的错,毕竟是李太玄德行有亏,害人害己,害得弟子们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赎罪。李太玄虽是你的师弟,但他为人不行,是鸡鸣狗盗的鼠辈,苍雪兄又非如此,何苦愁得头发都白了呢。看我苍雪兄这满头的发,又比前些日子白了些。诶……” 傅苍雪半垂着眼皮,面上固然镇定,云纹织金的袖袍内侧,一双手却是紧紧地攥成了拳头,臂膀还随之暴起了青筋。 御刀山的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的死缠烂打,这些年来,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奚落万剑山的机会,今朝亦如是。 论剑之地的修行者们闻言无不是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暗暗一惊,思忖着明夜长老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太玄的名字俨然成了万剑山的禁忌。 万剑山上上下下,竟无一人敢提。 最要命的是,那李太玄已然离世,真身消失不见。 据说是死于隐老之手。 而这件事,不亚于是万剑山的耻辱。 更何况隐老诚邀天下剑修,就是为了和万剑山打擂台,想要将其取而代之的野心路人皆知,万剑山哪里还容得下剑星司? 傅苍雪双眸如寒潭,寂寂沉沉无声中迸杀机。 天梯论剑的前夕,万剑山针对剑星司崛起之事,肱骨们商榷半夜,就是要在论剑这日,彻底将剑星司踩在脚下。 重拾万剑山在剑修一道的权威。 若不然,每一个有信仰的剑客,首选之地,权威天堂,就不再是万剑山和剑宗,而是半路杀出来的剑星司了。 剑星司如一头孤狼,从不呼朋唤友,孤独在这血海边沿,只有剑光如初。 赵追岳背着剑,双眼失明的他,此刻担起了重责,内心却是煎熬。 “赵追岳!” 顾小柔迈步走了过去。 顾父甚至都来不及阻止。 翠微山顾家的耆老们,无不是面色深沉。 剑星司此番要与万剑山斗法,翠微山顾家最好袖手旁观。 哪怕顾小柔是隐老亲自收的徒儿。 但对于隐老那样的讲师而言,天下剑修,愿听其讲座的,哪一个不是他麾下之徒呢? “九楼,你倒是生了两个好女儿。”年迈的老婆婆拄着红花拐杖,闷哼了两声,挖苦讥讽道:“顾家迟早要被你的一双女儿害死。” 顾青绿弃仙从凡,抛弃翠微山弟子和顾家小姐的身份,跟着一个从下界来的女子不说,那女子人在海神,就已树敌到了遥远的上界。 还以为顾小柔是个机敏且拎得清的,没想到蠢笨如猪是随了父姐。 顾九楼讪讪地笑了两声,“红花婆婆,依我之见,剑星司或有前途。” “万剑山比肩翠微,剑道魁首,掌鸿蒙榜,直通上界,朝上界输送剑道人才。剑宗,正统流派,授勋剑修荣光,是剑修的身份象征。否则,剑修实力再强,若不被剑宗认可,那就是上不了族谱的外来子,永远都上不了台面的!剑星司后起之秀,要多少年才能比肩万剑山?”红花婆婆叹息:“城门失火,多是殃及池鱼,我不希望顾家能恢复往日之巅峰,但最起码,不要成为那最不该最是无妄无辜的池鱼才是啊!九楼!” 红花婆婆语重心长,声音很低,只有彼此才能听得见。 她不经意看到了顾青绿,看着向日风光的孩子,而今跟在叶楚月的身边,不免感到心疼。 她也曾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 从前有多么的疼爱,现在就有多失望了。 她像是亲祖母一样,顾青绿是在她膝下长大的。 在过去的时日里,每个晚上,都听着红花婆婆讲着那有关于过去的故事。 红花婆婆的眼睛泛着泪光,佝偻的身躯转而背对着顾青绿,这一霎是心如刀绞。 恰逢顾青绿朝此处看来,指尖微颤,流窜着一股冷意。 她抿紧了菲薄殷红的唇,张了张嘴终是沉默,终是不敢对上祖母的视线。 那头,青玄门的长老还在看着她,眼神就像是看着地上垃圾,末了又归于平静,摇头叹息都写在明处。 青玄门当初指名要她,就等她踏步天梯奔赴上界…… 但现在,她和从前的所思所盼,已然不在同一条璀璨的道路上了。 这一切还要从大炎城那日说起—— “青绿?”云芸侧目,担心地喊了一声。 “无事。” 顾青绿微微一笑。 她哪能不知,这世上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偏偏就青玄门和大楚来到了天梯论剑之地。 无非就是利用楚家兄弟来攻心。 再用她的成就和未来,类比璀璨辉煌的青玄门,由此来贬低楚月罢了。 其心险恶,乃是无所不用其极。 第3280章 失明的双目缠着很长的墨绿绸缎 第3280章失明的双目缠着很长的墨绿绸缎 顾青绿深吸了口气,不再去看祖母红花婆婆、父亲顾九楼和翠微山顾家的亲人们。 她定不能倒下。 哪怕不入仙门,不踏仙道,不成为青玄门的弟子,她亦能有一番作为。 …… 此时顾小柔来到了赵追岳的身侧,赵追岳失明的双目缠着很长的墨绿色绸缎,系于脑后,多出来的部分随着这日的凉风在冷雪长空之中飘摇。 “小柔,你不该过来。” 赵追岳声音微沉,“今乃多事之秋,剑星司初次论剑,你是翠微山顾家主的掌上明珠,你……” “可是,我想过来啊。” 顾小柔杏眸睁圆,清亮碧透,澄澈干净如海域流动的水。 少女声如黄莺,闯入了赵追岳幽暗空洞的世界。 那一刻,心脏跳动的频率,好似不受自己控制。 但他冷静如木头依旧杵在原地不动。 已是戴罪残躯有负于泱泱剑修,何苦连累佳人? “回去吧,小柔姑娘。” “我乃云老先生的徒儿,我留在此地,有何不妥?” 顾小柔的反问让赵追岳沉默无声。 这样的理由,他反驳不了,只能被迫接受。 顾小柔抬起眼帘,看向了阿姐顾青绿,随即撇开了头,状若不关心。 反观钱燿舵、钱玉瑶兄妹来到天梯论剑之地后,被钱家主、钱夫人以及钱家队列的亲朋好友们围堵着,仔仔细细打量了好久,见毫发无损才松了口气,钱夫人却因这松了的一口气哭出声来,下意识用手死命地捂住了脸庞,豆大的泪珠带着母亲的牵挂掉落下来。 “阿娘,抱歉,让你久等了,也让你担心了。” 八尺壮汉钱燿舵乖得像是个小羊羔,耷拉着头认错。 母亲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脑门上,泪流不止,哽声道:“你这孩子,是要担心死母亲吗?出门半年,也不送一封信回到家里。” “对不起!” “疼吗?” 母亲又去摸了摸钱燿舵的脑门,心疼得五官发红且皱到了一起。 钱燿舵红着眼,“不疼,阿娘,儿不疼。” “阿娘别担心,跟着楚王殿下,我们有的是前途。”钱玉瑶咧着嘴笑。 “别以为就不打你了。” 母亲一巴掌就要打向钱玉瑶。 凝滞半空,便抽了手,将钱玉瑶揽入怀中。 “好好好,你们都长大了,不由娘了。” 钱夫人两只手分别抱着自己的一双骨肉,半年离别之苦,慈母夙夜接连的担惊受怕,情绪终在这日如火山喷发般一发不可收拾。 这世上最汹涌的大江大河,合该的母亲的深爱。 楚月抱着小狐狸置于云海间的圣光席位,目光自钱家兄妹和顾青绿的身上掠过,在青玄门稍作停留。 特将青玄门送来天梯论剑,可谓是用心良苦。 余光淡扫楚世远时,裹着戏谑。 是楚世远能够做得出来的事。 楚世远坐直了身体,镇定沉稳,面庞冷峻如霜,眼神像两把刀,深夜下的暗光刀,锋利不显人前。 无人看见处,他和青玄门长老,不易察觉地对视了眼,似若一切尽在不言中。 确实。朝清远沐府举荐青玄门长老来共同参加此次天梯论剑的人,正是他楚世远。 第3281章 「吾辈凡人道,踏破登天梯」 第3281章「吾辈凡人道,踏破登天梯」 “吾辈凡人道,踏破登天梯?!!” 青玄门长老蓦地站起,瞳眸紧缩,不可置信地看着身缠道意之龙,手执坤灵笔的女子。 十字一言破天机,让青玄门长老的刁难成了凡人之道的踏脚石。 毕竟在此之前,谁也不会想到她已狂妄张扬到了如此地步。 而现下留下的两句话,则会永远都在登天梯的旁侧,时时刻刻,永永远远,提醒着每一个凡人之道的修行者。 “小王代全体凡修,感谢青玄门的前辈,能让小王借此机会,鼓舞人心,振奋凡人道气。” 楚月勾唇一笑仿佛察觉不到先前青玄门长老嘴里的刁难,半垂着眸,映入了青玄门长老的身影,且捕捉到了老人眼底深处稍纵即逝的慌张和震惊之意。 “青玄门前辈定是对凡人之道有所憧憬,如前辈这般胸襟似海之人,已是不可多见了。” “小王云都叶楚月,再代全体凡修,朝前辈道一声谢。” 话音落下,身影孤独冷傲的她,在明寂的血海之上穹顶之下,在那坤灵落笔的两句话和登天梯旁,于众目睽睽之中面朝青玄门长老深深地作揖,敬重都写在了脸庞,仿佛是发自肺腑的感谢。 此举落于青玄门长老的眼中,不亚于是把他放在火架子上烤得煎熬加倍痛苦无尽了。 原想利用此事成为清远沐府的敲砖石,不曾想事与愿违,反而为叶楚月添嫁衣。 青玄门长老骑虎难下,脸皮跟着抽动了几下方才忍耐住,不得已顺着楚月的话说: “凡人道修,不可自轻,有首屈一指的云都楚王镇海神凡人道巅,凡人之道,终究是有希望的。” 说这话的时候,老人都感到了头皮发麻。 他咬了咬牙,不甘心地加了一句,“楚王,凡人道修,泱泱之河,而今在你的影响下俱破土而出。今朝论剑,凡人道是否能如你题字那般,就要拿出真本事了。” “这是自然。”楚月微微一笑,“前辈这般关心凡人道,当真是凡修之福,前辈有如此之心,日后将会功德无量。前辈所言极是,凡人道修的,都是真本事的。” “?” “???” 青玄门长老神情呆滞有些懵。 在某个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人生之中这么多个年头岁月熬到了白发苍苍,他头一次见人断章取义到了如此境地还半分都不害臊的。 他的原话本意是如此吗? 怎么从叶楚月嘴里说出来的话,万般都变了样呢? 青玄门长老陷入了长久的迷茫。 思考再三,决定效仿高智的古人—— 沉默是金! 御刀山的明夜长老好奇地看过来,眼睛发亮,仿佛是一见如故,喜欢得很。 罗鹤见状,无奈地摊开了手。 他便知道,明夜长老看见这叶师妹,定会走不动道了。 如此合口味的弟子,可不多见。 尤其知道叶楚月化身云烈,让万剑山上了个大当,明夜长老兴奋到深夜合不拢眼穿着里衣就要跨越山海去找万剑山的傅苍雪喝酒谈心闲话家常,奈何被拒之门外了,兴致也并未因此缺缺,反而血液沸腾在万剑山发出几声犬吠般的大笑这才离去。 “好笔,好字!” 界主爽朗地大笑出声,“好一个踏破登天梯,好一个吾辈凡修,此话就该深烙于此,供后人记!” 临渊城主皮笑肉不笑:“本座倒是很好奇,凡修踏破天梯的那日,就是不知何时会到来了。小楚王,看来,你得做个表率,带头作用了。你年纪小,又是从远方的下界而来,便相当于是本座的妹妹,等你踏破天梯的那日,本座定会派人送上好礼,为你喝彩。届时,海神界上下,势必要普天同庆,那定然会是凡修的转折点。一切夙愿所言,将不再是妄想,而是脚踏实地的前程了。” 青玄门长老悄然侧目,细细打量着临渊城主,暗竖大拇指。 临渊城主的这一番话,看似拉近关系,实则字字句句都是在贬低叶楚月。 这样的明褒暗贬,才是最让人招架不住的。 一声小楚王,就是把王的地位拉下去了,略微否定了这半年来的战绩。 分明平起平坐却以兄长自称,就是要压上一头。 但说得行云流水根本听不出来差错,只是会潜移默化影响许多人。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小楚王的名号就摘不掉了,便要一直带着这个“小”字。 “哦?” 楚月眉梢一挑,面色自若地笑问:“不知是什么好礼?” “……”临渊城主一时哑然。 青玄门长老一把年纪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明夜长老忍俊不禁,复又觉得不合时宜,憋笑憋到满脸通红五官皱到了一起,近乎扭曲地对着傅苍雪。 傅苍雪盘膝于蒲团剑莲之上,双目紧紧地阖上,哪怕不睁开眼睛亦能感受到明夜的一举一动,眼角忍不住地抽搐,不住地压住弥漫冲撞在胸腔之中的怒气。 “临渊兄?”楚月试探性地问了声。 临渊城主看着楚月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话来。 “听闻临渊城的月光羽锦不错。”楚月心思一动,开门见山道。 等到阿姐苏醒之日,穿上用月光羽锦罗织出来的霓裳氅子,定会格外地好看。 羽锦似如浮动着月光的质感,迈步间,似若披星戴月的梦幻,忽远忽近的渺然。 非但如此,月光羽锦还能聚集天之罡地之煞和自然间花草树木的精元风花雪月的灵气,不仅能延年益寿,容颜永驻,配合其他的灵宝,还能成为防御性极强的衣物,算是不可多得的灵宝,乃临渊城的镇城宝物之一,流转至今,三千余年,取祝福之意,年年供奉、朝拜,如对月族。 临渊城主脸色黑得像是能够滴出墨水来。 青玄门长老,那叫个老神在在,怡然自得。 先前他还觉得自己憋屈。 这会儿瞧见临渊城主的苦难和窘迫,忽而神清气爽如过大年了。 四下诡异的阒然。 临渊城主很想糊弄过去。 偏生楚月的一双眼睛,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他。 谁让他嘴贱,玩什么明褒暗贬的一出,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3282章 又如海的女儿来到了人间 第3282章又如海的女儿来到了人间 临渊城主无比懊悔自己先前所说的话,对上楚月明亮又如寒潭之霜的眼睛,半会便道:“若小楚王登上天梯,吾城的月光羽锦,本座自要亲手奉上。” 就在临渊城主和四周众人以为这就是结局的时候,谁都意想不到的事,却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一双双眼睛无不是交汇于此,旋即齐刷刷地冷凝、惊讶! 便见楚月手执坤灵笔,照着罡风吹拂而过的长空,写道: 临渊兄欠月光羽锦一件。 “???” 临渊城主不可置信地看了过来。 他实难想到,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如此的不体面。 如此的横刀直入。 青玄门长老傻眼了。 白瞳女使垂着眼皮,眸子泛起了一丝涟漪。 血的海边,青衫小少年睁大了清亮黝黑的眸,梗着脖子仰头看,好一会儿笑出了声。 一双眼睛,更似笑成了月牙儿,快要溢出日照江河般水一样的光来。 临渊城主咬牙切齿哪还能忍得住,刚要开口训斥,只见楚月定定地看着他,感动道:“临渊兄,实乃好人,你的诚意叶某定要记下来,永世不得忘。” 闻言,只得干笑了两声来应付。 楚月继而又问:“还有何物,叶某一并记上——” 有了月光羽锦的前车之鉴,这回临渊城主可由不得她狮子大开口,只得自己挑选些宝物出来。 不过当着五湖四海修行者和海神界大能的面,亦不能随便的敷衍,必须要忍痛割爱。 “流星淬蕴鞭。” “乾坤玲珑簪。” “九曲箜篌塔。” “………” 最要命的是,每当临渊城主说完一个,叶楚月就老老实实地记下一笔,然后用最为真挚且平静的眼神,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 等到临渊城主继而说出城池内珍贵的灵宝,便周而复始了下去宛若一个循环,其余人等这会儿乐得看戏,有人轻笑叶楚王是个不世故的,也有人说是个不聪明、不体面的。 这样拉锯的做法,不该源自于一个体面的人,分明是要把临渊城主得罪死,而且永戴镣铐钉在耻辱柱上让人昼夜不得纾解。 临渊城主陆陆续续说出了二十八个灵宝,脸色愈发之难看,那青玄门长老瞧得又是暗爽又是心疼的好一个复杂呢。 “够了,够了。” 楚月忙道,急切又虚伪。 临渊城主念得口干舌燥,见楚月那般模样,差点呕血。 “临渊兄,太够意思了。” 楚月感动不已,“这么些个好礼,叶某怎么好意思收呢,不过临渊兄放心,叶某定不会辜负临渊兄的一番心意!定不会辜负这些好礼!” 一面说,一面执笔收。 最后一笔写「如上,叶某天梯亲启」。 临渊城主气笑了。 亲启? 她还要亲启? 她亲启什么亲启? 这也就算了。 临渊城主而后眼睁睁地看着那叶楚月袖袍一挥,精神力震动,所写之字烙在了天梯的右下角。 每一个字都在膈应着临渊城主,就像是慢刀子割肉,给不了一个痛快,但难受无法消失。 “前辈,晚辈这字如何?”楚月仿佛忘年交、感情深般看向了青玄门的长老。 青玄门长老眼观鼻鼻观心,浑身紧绷如临大敌,瞄了眼,内心恶寒阵阵,脸上堆着僵笑回道:“甚好,甚好。” 楚月郑重地点点头,“晚辈也觉得好,前辈与我,当真是相见恨晚的一路人,难怪能器重我们凡修。” “。”青玄门长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笑得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那头的明夜长老急得火急火燎,恨不得臀后冒烟上前跟楚月招呼一番。 跟这丫头相见恨晚的明明是他啊。 怎么还认错了忘年交呢? 生气! 罗鹤顿感丢脸,抬手捂着面庞从指缝里偷看了眼复又闭上了眸子,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而楚月四两拨千斤的做法,虽无法摆脱小楚王的称号,但也让临渊城主颜面有失,且为日后埋下了一个伏笔。 临渊城主只庆幸于凡人之道的没落衰败,叶楚月难有登天梯时,否则他还真就是三言两语则赔了夫人又折兵,当真是蠢笨的犬彘行为。 云都队列,郭昭、韩霁见叶楚月以这样不入流不体面的方式对付青玄门长老和临渊城主,心绪复杂。 古武族人,只倾慕最强者,更多是不打不相识和羁绊宿命相交错的惺惺相惜。 郭昭银如雪的发梢轻闪着青阳的光。 她低垂下了浓密的睫翼,半遮住思绪如潮的眼瞳。 叶皇祖。 定不会是这样吊儿郎当的一个人。 那是,古武的创世者。 一个真正的强者。 不管身体、灵魂,都像是虎狼一样的强悍。 血海边,拓跋璇大刀阔斧地坐着,一身魁梧和结实的肌肉,即便没有流转着天地灵气,亦让人望而生畏。 拓跋璇抬起了眼皮往上看,眸底的冷光犹如来自深海之下。 权皇,差点被这个女人废了。 门主之仇。 她要在论剑这时,亲自拿上称手的刀,为其雪恨! …… “轰!” “轰!” “轰!” 神音、佛光、道乐,于血海中央的大鼓,响起。 血海翻腾,怒气雄盛,滔滔又浪浪,声势浩大且惊人。 翻江倒海的浪涛,就像是巨兽的血盆深渊口,要把天梯下的芸芸众生都给吞入腹中。 那等气势,让各门各派各人间的矛盾都显得渺小了,包括楚月和临渊城主的。 鼓音接连响起,急骤如珠玉落盘,像狂风怒号。 日光汇聚成为了方舟,游在碧海苍天。 血海渐渐平静垂落,但不是从前样,而是形成了新的场景。 黑的线,分割了血海,纵横交错,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的猩红道台。 血水汇聚成了美人鲛鱼的身形轮廓,曼妙而美好,出现在每一个猩红道台之中,像是守卫,又如海的女儿来到了人间。 其中一个美人鲛鱼,血水汇聚,她跃在长空,手中握着血海凝聚的剑做出往前劈的姿势,稳定长空,保持不动,身体四周还有飞溅出去的血珠剑光凝聚在了长空,像是一座雕塑悬浮,神秘美丽。 “论剑,开始了。”傅苍雪睁开眼睛,倒映这瑰丽血红的奇观,含着胜券在握的笑,余光扫过邵怀阳、凤铮铮等李太玄的徒儿。 明夜眯起眼睛打量着傅苍雪。 他瞧着这厮模样。 就知没憋什么好屁。 定要好好提防。 他这小小忘年交还没好好坐下来喝个茶,可别被这些居心不良的豺狼虎豹给弄死了呢。 第3283章 剑之道,道之道,谓天地 第3283章剑之道,道之道,谓天地 论剑亦如论道,万变不离其中。 剑之道。 道之道。 谓天地! 傅苍雪双手结印,风如母亲的手掌,又像一场无端的大雪,拂过了这片血海。 倏地,烈火纷纷天地崩。 血色水珠从海上迸发如击鼓。 一粒粒血珠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剑。 剑从海上过,似若万马奔腾追逐着朝阳,去往日辉最为浓烈的地方。 “剑开道,天罡地煞诸星宿,太极八卦两仪生,万剑山,傅苍雪敬上——” 傅苍雪以剑入道,融入灵性的血色大海,剑和风,送去了剑道祝福。 这些祝福,会汇聚在血海,形成天梯和界面压制下最强的海水防御。 不仅如此,登天梯的修行者路过此处,若是修剑者,亦能得到祝福。 道意存在,福至天下。 唯有海神界的剑道大能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剑修纷纷侧目。 天梯外围,早已是人山人海。 都是远道而来的修行者。 或是权贵世家。 或是走坏了鞋的布衣。 一双双眼睛,或轻慢,或明亮,无不是看着天梯之地。 继诸神之日后,天梯论剑,是又一个让海神界都沸腾的日子。 “剑道有雪公,乃海神剑道之福。” 剑修们感叹颇深,声音从各个角落出现。 有人问:“云公云烈比之如何?” “云烈再好,和雪公之间到底是有差距的。” “是啊,剑星司近来收入门下的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剑修,哪里和万剑山一样,收的都是天才。” “剑星司还流传着一句话,是什么‘不管你是谁,在何地,只要以剑为梦的虔诚者,有剑星司的星辰牌,剑星司会是你的家,亦会接你回家’。你们听听,这是在收五湖四海的叫花子吗?” “不得不承认的是,云公的佛月双道,万象、诅咒讲座,属实惊人。但万剑山底蕴在此,岂能蚍蜉撼树。” “………” 剑星司和万剑山有很大的不同。 不是在找寻万里挑一的天才。 而是注重信仰和虔诚。 剑不是杀人的凶器。 乃是陪伴一生的朋友。 故而,剑星司挑选的人,都是信仰者、虔诚者,和剑的契合度。 这些都是万剑山不在乎的。 若说万剑山只注重于结果的话,那么,剑星司则注重于过程。 傅苍雪侧目看了眼。 随后,万剑山人群之中,走出了一个身穿藏红袍子的男人。 男人腰部两侧斜跨两把无鞘长剑,赤着双足,生得浓眉大眼,却自带着睡不醒的痞气。 他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大马金刀走向了血海。 路过赵追岳的身侧,动了动脖子,斜眼看去,懒洋洋地说:“一段时间不见,连剑都看不见了?” 墨绿的丝绸缠在赵追岳的双目。 他盘膝而坐,平静深沉,不闻喜怒。 “眼中无剑,赵某心中有剑。” 赵追岳道:“严公子,你出关了,恭喜突破。” “你该称我为严师兄,你从前可不这么叫我的。” 严淞熙踩着海边的阳光,半垂着眼眸看向猩红血海,身上的阴影覆盖在赵追岳的身上,尤其是腰间的两把刀,覆出的阴影被拉长,歪歪斜斜更显得杀气森森。 “从前是从前。” 赵追岳浅笑了声:“严公子,我已非万剑山的弟子,而是剑星司的人了。” 在他灰暗的那一段日子里,万剑山之中,唯有师兄严淞熙在乎他,时而给他送两壶上等好酒,陪他过上几招。 他再也回不去万剑山了,就如同他再也找不回双目去看这世间万物,终究是要背道而驰的两条路。 但偌大的万剑山,唯有严淞熙是他偶尔想起会被刺痛的人。 “那就要看看你的真本事了。” 严淞熙扯着唇冷笑,“看看你是如何心中有剑的。” 言罢,脚掌踏地,骤然抽出两把剑,狂奔在血海之上,铺展出的剑气道意倾覆了三百六十个血色道台的格子。 他的剑魂熊熊燃烧如一场火,元神内发出嗤嗤的声响,连带着眼睛都在冒着火光。 双剑在长空之中劈砍,血海如丝绸和路过的风一并交缠着他。 剑如长虹,犹如出海之蛟龙下山的猛虎,光是看上一眼,都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他收剑,跃于海面之上,作揖道:“万剑山,罪人李太玄首徒严淞熙敬上——” “大师兄的两剑流,断海剑法,当真是强!”李太玄的第九徒凤铮铮道。 邵怀阳点点头,看着严淞熙的眼睛泛起了光。 剑修需要凝聚剑魂,才能铺展开剑气道场。 相当于是用剑气占据一方空间,则为剑宫。 人与剑,在这剑气道场的空间里相辅相成。 据说,上界的剑道大能,剑气道意割据出的剑宫,无需动手,光是剑气就能让花草树木化作齑粉,让实力较弱的修行者与之兵器一同爆裂。 严淞熙作为李太玄的徒弟,剑道造诣是数一数二的强! “有大师兄在,都会好的。” 邵怀阳扫了眼赵追岳和剑星司的人,“师父在剑星广场失去的颜面,大师兄此番出关,能争回来的。” 凤铮铮侧目,则是欲言又止的惆。 自打数月前李太玄出事后,邵怀阳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人瘦削了许多,身上并无几两肉,颧骨突出,棱角锋利,眼也阴翳整个人都是阴沉、闷闷不乐的。 邵怀阳后悔自己去看了剑星广场的讲座,把师父给害死了,要不是他,师父就不会着云烈的道。 师父就算再是不好,对他来说却是亦师亦父的存在,养育之恩无以为报,终究很难作为旁观,以客观的立场去批判师父,只会沉浸在没了师父的沉痛,心如刀绞到无以复加,这份懊悔绵长数月终是交织成了恨。 “云烈不来论剑之地,是害怕了吗?”邵怀阳自言自语。 凤铮铮道:“邵师兄,云烈和师父的恩怨,应当与我们无关。于云烈而言,师父不是好人,冤头债主,无话可说。” “铮铮,师父生前最疼爱你了,你说这些,是要寒他的心吗?”邵怀阳问:“还是说,你没有心了呢?好坏暂且不提,这些话云烈可以说,但你不能,因为你凤铮铮是师父用心教导出来的徒儿。” 凤铮铮眼睛微红。 得知师父真身陨灭的时候,得知师父罪愆枷锁的那一刻,她何尝不痛。 但罪有应得,恶有恶报,这就是她贯穿始终的理念和思想啊! 凤铮铮知晓邵怀阳再也无法心平气和地讨论,回回都是不欢而散,此刻便静默不语。 邵怀阳紧抿着唇,眼神里的怒意倒映这片血海,互相融合有种诡谲阴冷的美。 “小楚王。” 临渊城主道:“云都镇龙道场破陈规的那日,断了李太玄的讲座,说起来,你和这李太玄还有些渊源。严淞熙是李太玄所收的第一个弟子,前段时间又突破了,剑魂之强,年轻一辈之中,能进前五十的。” “临渊兄,你说,叶某是用月光羽锦来织一件霓裳好,还是做成披风比较好?” 楚月答非所问,似乎没有听到临渊城主的话。 临渊城主听到月光羽锦就头皮发麻还有止不住地肉疼。 青玄门长老看得内心爽快,先前那点不痛快,在别人的吃瘪膈应之下显得如云烟般消弭了。 “月光羽锦尚在临渊城中,至于霓裳和披风,还是等小楚王踏上天梯再想也不迟。”临渊城主脸色发黑,语气不善,叶楚月的难缠他算是见识过了,但嘴上功夫顶破了天也登不上大雅之堂,成王败寇的世界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立地为王的。 “临渊兄说的是,其实,月光羽锦足够的话,叶某可以霓裳、披风各织一件的。” “…………?”这一刻的临渊城主,疯狂遏制住自己想要拔刀的冲动怒气。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一个人,会是这样的天憎鬼厌,叫人有翻江之怒。 第3284章 师父的字,不好看 第3284章师父的字,不好看 “叶某多谢临渊兄指点,不胜感激。” 楚月作揖温声道。 临渊城主嘴角猛地一抽。 指点? 他指点什么了? “二位倒是好雅兴,这万剑山的剑意气派,可是难得一见的,倒有闲心讨论起霓裳披风了。” 骨武殿主一袭紫衣,坐姿腰弯几分惬意,把玩着垂落在肩前的一缕青丝,乃是千娇百媚的蛊人姿态,声线性感,脆生笑道:“按照往年天梯论剑的惯例,万剑山要和剑宗较量一二了。” 所谓的较量切磋,是点到即止,彼此之间共同展示出剑道的壮丽风采,由万剑山盛情邀之。 果然,严淞熙立于血海往前走出一步,跟众人所想的那样,打算邀请壮丽剑道者。 “万剑山严淞熙,请剑星司首次论剑。” 出乎意料又合情合理的是,严淞熙并未邀请剑宗,而是请了剑星司。 这哪是共同携手的剑道壮丽,只怕会是论剑第一场的血雨腥风罢。 严淞熙的师父李太玄,被剑星司云烈打出了真身逃窜,后真身陨灭可谓是死相凄惨了。 “剑星司顾小柔,愿与你来论剑一次。” 顾小柔挺直起了脊背。 “小柔!” 翠微山顾家的红花婆婆拄着拐杖往下一砸,砸在长空,拐杖底部瞬间出现了光圈,如掷地面般光圈如蛛网碎裂且扩散,彰显出了红花婆婆的劲道和勃然大怒。 “你也要效仿你阿姐吗?”她怒道:“还不回来,你是顾家的女儿,当以顾家明珠的身份去论道。” 顾小柔两手攥紧成拳,她看着还不成气候的剑星司弟子,尚未有真正出色的剑修。 严淞熙却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赵追岳的眼睛还失去了光亮。 云烈又恰好不在。 就算在,也要后生去争,去搏。 “婆婆,我是隐老先生的徒儿,理应出列。” 顾小柔的心在泣血。 风过两岸。 她无意中,看向了在云都人群之中的阿姐顾青绿。 顾青绿背着去时的那把剑,眉目坚毅了许多,少了些去岁相见的青涩和稚嫩。 她终是活成了阿姐的模样,亦理解了阿姐,只是,来得太迟了些。 她和阿姐,终究是两条不同的路。 “滚回来!” 顾家耆老之一的前辈大声喝道:“再不回来,便不再是顾家女儿,此番回去,便将你逐出族谱。” 顾家世世代代守护着翠微山,当以翠微山为首,论剑亦如此,顾小柔此番作为,是不把翠微山放在眼里,更是陷顾家于不义之地。诚然,顾家风雨飘零,而今不愿得罪万剑山和剑宗,否则的话,此次论剑过后,万剑山、剑宗若视翠微山顾家如蛇蝎洪水,那顾家以后剑修的后生,就很难分到海神界的剑修资源了,毕竟大部分的剑道资源,都被底蕴浑厚的万剑山和视为正统的剑宗所瓜分了大半。 “小柔,回去。”赵追岳温柔地说:“回去吧。” “我是云烈之徒。”顾小柔眼睛通红。 赵追岳拿出了一封烫金首页的信,并递给了顾小柔。 “这是……?” “师父留给你的。” 顾小柔怔住。 “师父知晓你的秉性,但师父说了,无需两难,却能两全,希望你不要参与剑星司的是是非非和争论之中,你是顾家的明珠,该好好在顾家,莫要陷入进退两难之境,是她老人家的愿景。至于两全,则是,你永远都是云烈的徒儿,不会因为这一次论剑而改变什么。小柔,人生很难,有个家就已是万幸了,莫要辜负。”赵追岳说:“听我一句劝,你先前因为青绿小姐的事,当众指责过,而今这样做,是让自己置身于刀剑深渊和世人口诛笔伐的诟病之海里,无需如此。” 顾小柔拆开了信,倔强地咬着唇,一滴滴泪珠流过了脸庞,滴落在了信上。 她轻声,哽咽道:“追岳——” “嗯?怎么了?” “师父的字,不好看。” “……” “对不起,我忘了你看不见。” “……” 赵追岳默然了会儿,旋即哑然失笑。 “小柔,回去吧。” 他说:“回家去吧,这是师父的期许,也是……我的。” “好。” 顾小柔咧着嘴笑。 临行前,她小心妥善地收起了信,复又低声问:“追岳,你觉得,师父是一个怎样的人?” “云老先生,他是世无其二的卫道者。他,很好——” “我也觉得呢。” 顾小柔说罢,迈动了双腿。 她看着父亲、兄长、红花婆婆和顾家的众人。 然后看向了阿姐顾青绿。 弃仙从凡的阿姐,而今看来,是那样的熠熠生辉。 作为一个修行者,能弃掉名缰利锁做一个自由客,那该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 红花婆婆的脸上带着笑意。 还好。 顾小柔,是有的救的。 倏地! 罡风过,衣摆划开了弧度。 顾小柔脚掌踏地劲道开,尘沙飞溅风四起,只见她骤然一跃,面朝血色的大海和严淞熙,在无数双充满惊诧的眼睛注视之下,执剑奔向了严淞熙。 “剑星司,顾小柔,请指教。” 她单足立于海上,缓缓落下另一只脚掌的时刻,衣裙飘起,执剑抱拳目视严淞熙。 仅仅只是师徒的情分吗? 她想,不仅仅是。 她何尝不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 剑修苦万剑山久矣。 她相信,李太玄只是冰山一角。 “是你。”严淞熙懒懒地看向了顾小柔。 “严公子,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当屋子里出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实则已经有一窝了。” 顾小柔的手掌在发颤。 她也害怕。 她也不敢回头看顾家亲人的眼神。 原来,阿姐走这条路的时候,是这样的举步维艰,并没有想象中的洒脱。 而旁人,是不能感同身受的,正如半年前的她对阿姐那样。 “顾青绿当初尚且是我的手下败将,更何况作为她妹妹的你。退下吧,你不是我的对手,无需浪费时间。”严淞熙不再去看顾小柔一眼,顾小柔确实有几分本事,但拿他来当参照物的话,那几分本事简直就是弱得可怜,不值一提。 他要击垮的是剑星司,是赵追岳这些人,而不是背靠顾家的顾小柔。 就算顾家耆老和红花婆婆说了要断绝和顾小柔的关系,但血脉里的亲情是那样容易割舍掉的吗? 师父李太玄生前一刻死后数月是千夫所指万人唾沫。 他不想节外生枝,只有一个目的,从根本上,从这次论剑开始,是为剑星司走向衰败和没落的伊始。 “对手与否,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顾小柔笑着说。 “赵明月,你就是这样躲在女人背后的窝囊废?”严淞熙问。 楚月垂眸观看着,目光落定在顾小柔和严淞熙以及赵追岳的身上。 万剑山底蕴浑厚,平心而论,剑星司目下比不上万剑山。 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要不了多久时日了。 “你们,都去吧。”傅苍雪挥动了下手。 凤铮铮、邵怀阳等人愣了些。 李太玄的九个徒儿,都在这里了。 “剑星司,皆可上,无关数量,万剑山只要这九人。”傅苍雪道。 既然李太玄的讲座败给了云烈。 那么,这次的论剑,天下人会知道,李太玄座下的九个徒儿,足以胜过云烈麾下万千门生。 论剑过后,将不会再有人把云烈的讲座奉若神明比肩数一数二的大能了。 、 第3285章 论剑成败,真章海上见 第3285章论剑成败,真章海上见 “剑星司倾巢而动,万剑山只有九人,这——不大好吧。” 楚月轻靠着圣光剑椅,侧目看了眼说话的傅苍雪,殷红的唇噙着清浅的笑,一双浅金色的眼眸淡淡地望向了傅苍雪,“既是论剑,应当公平公正,这若传了出去,剑星司即便胜了,也是胜之不武,对吗?” 傅苍雪神情淡漠,不动声色,沉着地应声道:“叶楚王无需忧心,若能胜这九人,哪怕剑星司的剑修们一道而上,亦是剑星司的厉害。云老下山几十载无人闻,一朝讲座天下知。而今云老不在,正是检验剑星司年轻一辈弟子们实力的时候了。” 青玄门长老疑惑不解地看了眼楚月。 按理来说,万剑山和剑星司的恩怨,叶楚月作为云都之王不该参与才对。 而今这般,岂不是明晃晃要去踩万剑山的面子。 傅苍雪又道:“听闻叶楚王新得了把女修剑,近来数月在剑修方面颇具心得,本尊稍晚,定是要好好过目一番。” “不急。” 楚月似笑非笑,这自若从容如行云流水,举手抬足是浑然天成的王道霸气,若在旁人的眼中,则是实打实的狂妄。 固然为云都之王,但充其量四阶真元,且行凡人之道。 那傅苍雪在万剑山都是独树一帜的存在,又是剑道前辈,叶楚月此番言语,岂不是轻慢了傅苍雪? 青玄门长老摇摇头。 此等目中无人的狂,将是亡的前兆。 岂不闻—— 天若要人亡,必先令其狂。 一场云都之战,就叫叶楚月不可一世。 殊不知—— 人外有人天外天,山外有山楼外楼。 这样的不谙天高地厚者,终究会崩殂于凡道中途。 可想而知! 傅苍雪眼角余光淡扫楚月,而后敛起神色思绪,看向了血色无垠的大海,倒映着粼粼的日辉剥光,海的女儿执剑在半空,神秘高贵又诡异的一幕,有着震撼人心的冲击。 目下,至关重要的则是剑星司。 今朝,是剑的天下! 万剑山,则是剑中之王! “咻!” “咻咻咻!” “……” 一道道身影急掠而出,立于血海之上,分别是李太玄生前收服的九个徒儿。 邵怀阳、凤铮铮等身姿卓绝的万剑山弟子,无不是站在了严淞熙的身侧,依次排开。 海风吹拂而来掀得衣袍翻滚猎猎作响,如此间大海的浪涛与风同舞永难止住。 严淞熙手握双剑,藏青的袍子松松垮垮挂着,并不是那么的合身,但与他没睡醒的痞则是恰到好处的融合。 他打着哈欠,既是胸有成竹,又是对这世间万物的不以为意,深棕色的眼眸偶尔迸发出来的杀机却让人肝胆俱颤,剑意和精神力共同铺展开来,仿佛就是这海上无二的王。 顾小柔死死地握着剑,双眼紧盯着严淞熙看,呼吸紧跟着急促了几分。 严淞熙,剑道之强排列前段,看似倦颓懒气,实则还有着极其浓厚强悍的精神力。 剑灵双修! 作为元灵师,曾经的精神力,能让十座大山崩断。 还创造出了接连胜利的佳绩,不败的神话。 故而,海神界剑道传言: 李太玄首徒严淞熙素日闲散,慵懒如猫,昏睡不醒,一旦清醒,一旦出剑,则要饮尽敌者颅腔血! 顾小柔紧咬着唇。 她很想去看一眼阿姐的方向。 但倔强使她僵着身子和脖颈,无法回头看。 只因从始至终,阿姐顾青绿不曾多看她一眼,似是半点不在乎她,亦似恼了怒,记了恨,被不久前她于云都所说的话伤透了心,血亲姐妹之间亦会心生芥蒂。 顾青绿则凝望着顾小柔的背影,低头,袖衫之下的手掌,捧着两本书籍。 都是顾小柔在剑星广场抄录下来的万象剑道和诅咒讲座。 顾青绿眸光闪动了一下,拿着剑道书籍的手,纤长皎白的手微微收紧,而后扭头,朝楚月的方向看去。 楚月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沉稳平静,但因年岁过嫩,这份沉淀下来的平静,只会显得猖獗。 她抱着那只好看具有灵性的狐狸,有一双宛若宝石般的眼睛,和毛茸茸的尾巴。 小狐狸似乎很亲人,但除了身披龙袍的女子以外,对谁都冷冰冰的像被封印的冰川水。 “小楚王,你很看重剑星司?”临渊城主问。 楚月揉着小狐狸柔顺软润的毛发,半垂着眼皮,“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万剑山,底蕴之浑厚,非剑星司可比。”骨武殿主则道。 “所谓的浑厚底蕴,就是罪人李太玄座下的九位徒儿?” 楚月嗤笑了声,揉着狐狸毛发的手动作一顿,明眸扫向了说话的两位,“本王倒觉得,剑星司,当胜。” “小楚王姑娘倒是有趣。”青玄门长老不死心道:“何故如此笃定。” “剑星司有云老坐镇,实乃天命所归,为天眷之福,而福生无量,追溯皓月。反观万剑山九位,论剑无名,正如出师无名,所谓无名,便是行难端,坐难正。李太玄所犯之罪,桩桩件件令人发指,窃人果实沾沾自喜,沽名钓誉道貌岸然,控其弟子令人发指,剥云老剑魂占为己有是天诛地灭之恶行。论剑追大道,是为福报,是寻找祥瑞之光,是海神界的未来之璀璨,岂容李太玄相关肆意横行?” 楚月嗤笑了声,戏谑地看向了青玄门长老,“青玄门前辈,小王说剑星司胜,剑星司就输不了!” 楚月的话震彻了天梯之地。 顾小柔蓦地扭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月。 是曾所不齿的凡人王,和她的凡人道。 青玄门长老神色难看,扯着唇道:“论剑成败,真章须得海上见。” “小柔姑娘。” 赵追岳带着不少人,来到了顾小柔的身边。 “你不该来,你的眼睛……”顾小柔蹙眉。 “我不需要眼睛去看这浊世,只需要用心去聆听信仰的剑吟。” 赵追岳说罢,淡淡一笑,便拔出了剑,朝着严淞熙、邵怀阳之流道:“诸位,请出剑吧。” 他踏步走出,站在了顾小柔的前面。 顾小柔一愣,讷讷地看着赵追岳的背影,旋即一笑,走到了赵追岳的身侧。 她低声说:“赵追岳,比起被人护在身后,我更喜欢,与你并驾同驱。” 这世上最好的关系和难忘的时光,便是并肩同行的那一段日子,和某个悸动的瞬间。 第3286章 退无可退,就不要再退了 第3286章退无可退,就不要再退了 赵追岳闻声,顺着海风,轻嗅身侧的清香,如早春的嫩芽,混杂着万物复苏之初的希冀。 “小柔姑娘。” 他低声喊,言语格外地温柔,难见少年桀骜的狂。 “嗯?” 顾小柔眨巴了两下眼眸。 “怕不怕?” “不怕。” “好。” 赵追岳握剑,深吸了口气。 他要为云老争光。 他要为镇命器之事来赎罪。 从此,做一个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人。 他可以没有眼睛,但不能没有用来忏悔的良知。 邵怀阳阴翳道:“乌合之众,难成气候,赵追岳,你在万剑山时亦翻不出什么风浪,去了剑星司,便以为是庙小菩萨大能够独当一面了?” “以剑论道,何必多言呢。” 赵追岳说:“诸位身为太玄之徒,难道不该为其罪行忏悔吗?” “找死!” 邵怀阳瞬间就被激怒,衣袍拂动,暴掠而出,整个人化作一道剑光,撞向了赵追岳。 赵追岳身处于漆黑的世界,循着云老留下的道,试图用心聆听剑吟,用双耳去听动静。 “东南角,闪——” 一道声音,响在元神之中。 他听得出这声,是来自于云都叶楚王的。 赵追岳只愣了一下,便根据叶楚月所说,躲避从东南角袭来的攻击。 “剑如虹,意为空,剑是剑,剑非剑,海水的涟漪、路过的风声、邵怀阳的剑鸣,卷起的罡风和对方的发丝衣袍,都是你的剑,你的眼睛。赵追岳,就在此刻,西北下三丈,回身出剑!” 赵追岳听着那声音,身体无比的灵敏,哪怕失去双眼,却好似能够洞悉掉邵怀阳的路子。 楚月曾经在李太玄讲座被云都道场动静所毁之时,和邵怀阳对战过。 后来剑星广场,邵怀阳又来听过讲座。 以她过目不忘的本事和细腻缜密的心思,对邵怀阳的章法剑轨,还算是有些了解的。 赵追岳以剑为眸,以风、海和万物之动为剑。 三者合一,融会贯通。 再根据楚月的指示,回身迅速,反手一剑,抵在了邵怀阳的后脑勺。 剑道博弈,竟占了上乘。 “这——?” 凤铮铮愣住,“师兄,小心!” 邵怀阳迅速闪避,后脑勺还是留下了一道痕迹。 他到底是轻敌了。 但哪怕事实摆在了眼前,亦不愿相信一个失去了双目的人,能够将占他的上风。 楚月继而传音:“挑衅,激怒,找其破绽,后如破竹。” “邵怀阳,你,不行。”赵追岳怔了怔,方才挑衅激怒道:“让你一双眼,让你占先机,也不过如此。” 楚月再道:“以李太玄激之。” 赵追岳拔高了声:“李太玄教出来的徒弟,就只会这些不入流的花拳绣腿吗?邵怀阳,李太玄若知你剑法连我都不如,只怕九泉之下终难瞑目,这阴曹地府走得心惶惶啊。” 顾小柔听到赵追岳的挑衅激怒,眨巴两下眼睛,诧异地看着赵追岳。 邵怀阳勃然大怒,额头手背青筋暴起,一身杀气郎朗,宛若飓风从海岸尽头以最快的速度席卷而来。 他目眦欲裂,眼睛的血红和海色相同。 杀机怒意似要凝为实质绞出。 衣袍鼓荡。 剑气飞扬。 他如野兽般怒吼出声:“赵追岳,你真该死啊。” 话音落,剑光闪。 严淞熙见状眉头一皱,“怀阳,回来。” 邵怀阳根本就不听他的话,一心只想取赵追岳的项上人头。 杀机至。 而这次,楚月根本就没有出声提醒的意思。 像这样陪练的机会,不可多见。 当如红炉点雪,深谙其道。 不管输赢,此战过后,赵追岳的剑道实力必能上升一个很大的层次。 “破绽……” 就在这里! 赵追岳发觉自己的听觉更加灵敏。 他固然看不见大海。 但他和万物融合。 他是海。 他是风。 他是敌我手中剑。 他能根据丝丝缕缕千变万化的动静,捕捉到邵怀阳的剑法。 盛怒之下,邵怀阳只想强攻,一击毙命,而忘了防守。 顾小柔等剑星司的弟子就要助阵赵追岳。 “顾小柔,你的对手,是我们。” 李太玄其他的徒儿共同拦住了顾小柔等人的路。 剑光缭乱。 杀气冲天。 顾小柔担心不已地看向了赵追岳。 赵追岳一直在闪避邵怀阳的剑道锋芒。 邵怀阳手中的剑就像是屠夫的砍刀。 在砧板上,用最大的力道和最快的速度不停地劈砍。 赵追岳接连后退,如丧家之犬。 他步伐慌慌,喘气声重,乱了章法和阵脚。 临渊城主笑:“小楚王,剑星司,并不如你所笃定的那样。” “是吗?”楚月眉梢一挑,扫了眼血海,便道:“叶某怎么觉得,剑星司势头正好?” 青玄门长老摇摇头。 都当叶楚王逞强罢了。 “轰!” 邵怀阳又一剑下去,劈得海水四溅如乱珠。 赵追岳退无可退,已是死路绝境! “他,无路可退了。”骨武殿主笑道。 “退无可退……”楚月眉眼含笑,粲然若辉,举目环顾淡淡道:“那就不要退了。” 骨武殿主讶然地看来,似是听不懂楚月的弦外之声。 楚月深邃幽冷的眼底,泛着钢铁般的寒芒。 当退不了的时候。 就触底反弹吧。 绝境逢生的那一剑,会惊艳这片血色的海域。 “赵追岳,你逃不掉了。” 邵怀阳大笑出声,剑出如龙,杀气森森不可挡。 “轰!” 赵追岳突地不再后退,迎面对上邵怀阳的锋芒,剑如虹,赫然出。 邵怀阳亦没想到赵追岳会突然锋利逼人,反刺一剑。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赵追岳竟趁他惊讶间隙的疏忽,错开了这迎面撞去的一剑。 且是双膝跪于地顺着血海往前滑翔而出,一掌打在海面飞掠而出,手中长剑直接刺向了邵怀阳薄弱的腰腹,鲜红的血液瞬间往外汩汩地流。 赵追岳一改先前的慌张落跑,墨绿色的丝绸飞扬在大海之上,他略微低垂着头,沉声说:“邵怀阳,我说了,你不行,因为你师从罪人李太玄,而我,师承剑星司两袖清风云老先生!” 倏地,拔出了剑,带出了粘稠的血。 邵怀阳腰腹留下了一个血窟窿。 四下皆惊,唯有楚月淡然如初。 临渊城主、青玄门长老无不是看向了楚月。 楚月轻揉着小狐狸柔顺的毛发,不发一语却让人心思震悚般的复杂。 第3287章 行舟之人哪个不在漂泊? 第3287章行舟之人哪个不在漂泊? 第3287章行舟之人哪个不在漂泊? “赵追岳!” 邵怀阳低吼出声,继而出剑。 一剑比一剑快。 破绽一个比一个多。 赵追岳从容面对,与之过招的情况下,剑道竟是愈发沉稳契合了。 二人有来有回,难分伯仲,久而久之,赵追岳是更胜一筹。 此乃—— 稳中取胜。 顾小柔眸光映着日辉,紧绷着的神经和身躯随之松弛了下来,姣好瓷白的面容展露了一丝笑颜,而后两眼坚定握着掌中心的剑,直面严淞熙、凤铮铮等李太玄的徒弟们。 “小柔,放弃吧。” 凤铮铮与之过剑道。 顾小柔全力以赴,眼眸微红,“铮铮阿姐,剑星司之好,不在万剑山之下,你应当心如明镜。我以为你是通透之人,我以为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我是凤铮铮,李太玄的徒弟,万剑山的弟子。”凤铮铮叹息:“小柔,我们不一样,我们看到的风景不一样,因为我们路不同。” “砰!” 两人的剑劈砍到了一起,发出铿锵震耳的声响,闻者的耳膜仿佛都要听之裂开来。 狂风咧咧,海的女儿血色美人眉眼温柔,红色的海水暗潮涌动后发出怒吼的声响。 两人的剑有来有回,不分上下,激得一道道猩红的水柱掠起似要与那朝霞共同绘制出新的历史画卷。 “轰!” 剑锋气力碾压出的风暴,震得俩人俱如断线的风筝般往后退去,于众目睽睽的长空画出了一道极其完美的抛物线,而后堪堪稳住身形,都感到了比剑的痛快。 凤铮铮抬眸一笑,“小柔,你终究是活成了你阿姐的模样,哪怕你曾有千百个不喜她。” 顾家姐妹不和并非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顾小柔心比天高,年纪轻轻,孩提时就要强。 而凤铮铮和顾家姐妹,亦有些来往。 前者是万剑山弟子,后者姐妹则是翠微山护山大族顾家的明珠千金。 同层次和差不多出身的人,哪怕没有很深的交情,时而也会被环境推动着有几分交情和命定的羁绊。 顾小柔侧目看向了阿姐。 顾青绿始终没有看她。 而是在看叶楚王。 阿姐的心里,真的没有她了。 “轰!” 剑锋迎面而来。 凤铮铮一剑锋利气势逼人,“小柔,此时分心,是对我的不尊重,对剑的不尊重。” 顾小柔被动应战,落入下风,但很快,她在比剑的磨合之中,找回了自己的主动权,攻守兼备血海之上,固然不能把凤铮铮打败,却也有大家之风,愈发沉稳了。 顾家族人都在观望着这一场论剑。 红花婆婆攥紧了手中的拐杖。 “九楼。”白发戴花的婆婆目不转睛地看着顾小柔,忽而喊道。 顾家主抽出一丝心绪,“婆婆?” “小柔的剑道,强了不少。” 唯有历经千帆,阅历沧桑的老者,用洞悉过百态人世的眼睛,才能看到这份成长。 并不是大跃进的成长,而是由内向外的强。 是和剑的契合度。 更是章法路子的主见。 “云老的讲座,有点东西。”顾九楼说:“否则的话,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敢于叫板万剑山了。” 红花婆婆沉吟不决。 半晌,才道:“如若剑星司不参与是非纷争,会是一个值得去的地方,只可惜——” 她看了眼万剑山的傅苍雪之流,话语声戛然而止,随之倾覆眉眼的是浓浓担忧和万般无奈。 翠微顾家如飘零风雨激流中,牵一发而动全身,少年人的冲动终究是过于稚嫩,置身事外才是最理智的做法。死在路上的人,多是年轻的面孔,路边冻死的白骨,哪个不是饥肠辘辘的信仰者,只是信仰不能当饭吃,也不能打造出一把绝世好剑。 红花婆婆和顾九楼都是过来人,自有一番抉择。 神仙打架,夹缝生存。 世如苦海,行舟的人哪个不在漂泊? 更何况,顾家已经出了一个顾青绿,再来个顾小柔,顾家如何自处,如何面对那些垢谇谣诼? “试试吧。”顾九楼微笑:“婆婆,青绿、小柔,像极了你年轻的时候,都是你看着长大的,又哪能不像呢?” 年轻的红花婆婆,何尝不是一腔热血为大道。 现实残酷,血淋漓的飞沙走石如高山崩塌挡住了前方的康庄大道只剩下一条用昼夜时间去斤斤计较的小道,其名为:谋生。 红花婆婆一愣,失笑—— 是啊。 年轻之时,何尝没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来劝说她。 若听了,就不是年轻人了。 人的成长,终归是来自于自己的过往,而不是耳边的说教。 有些路总归是要独自去闯荡的…… “顾小柔,没吃饱吗?” 红花婆婆猛地喊道:“怎么出剑的,怎么对得住顾家之名,你师父云烈之名?” 喊到后边,呛了几声,内心喟叹: 诶。 果然热血什么的,终究是年轻人的事。 老腰老腿老咽喉,不服老不行。 …… 顾小柔睫翼微微地颤动,一直隐忍的泪水夺眶而出,整个灵魂都在颤抖。 孑然孤行的人不怕寒风暴雨死在路上,唯独怕温暖和关怀,只言片语便能失声痛哭。 凤铮铮抓紧机会以剑刺向了顾小柔,把控上风久久都不让势。 就在众人都以为顾小柔因为满面泪水而要永久失去主动时,便见顾小柔咧着嘴一笑,发红的眼睛水雾涟涟既是我见犹怜,又能在下一个瞬间爆发出极端无尽的战意! 她双腿狂奔长空,执剑猛砍凤铮铮,竟是搏命的砍法,是没有章法的劈砍。 速度过快。 用力之猛。 叫看客们提心吊胆如身临其境观望这次论剑的同时,又有些分不清她这样的蛮横,究竟拿的是刀还是剑。 御刀山明夜长老的眼睛又亮了。 “苗子!” “好苗子!” “练刀的好苗子!” “诶——” “怎么偏偏就去当剑修了呢,不知道怎么想的,苍雪兄,你说是吧?” 明夜长老两眼放光,唉声叹气不说,却又如闲话家常般看向了傅苍雪,顺其自然地一问倒是让傅苍雪哑然失语,脸色黑沉。 但好在他已习惯明夜长老的这张嘴,此刻只一心扑在论剑之上,眉头淡淡蹙。 是他的错觉吗? 他总觉得…… 这次的论剑,虽说整体没什么悬殊,毕竟有严淞熙压阵,但赵追岳、顾小柔这些人却在稳中变强,汲取了实战经验从而升华其道,倒像是把邵怀阳、凤铮铮这些人当做用来训练的梅花桩了,傅苍雪抿紧了唇,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盯着论剑的血海道台,心里头毫无悬殊的笃定胜利,有几分晃动犹豫了。 第3288章 云烈首徒,叶楚月敬上—— 第3288章云烈首徒,叶楚月敬上—— 第3288章云烈首徒,叶楚月敬上—— 傅苍雪和严淞熙心照不宣地对视了眼,先前在万剑山商榷好了,届时严淞熙不用出手。 只要其余八人,就能碾压剑星司。 这样一来,万剑山的权威更甚。 目前看来。 剑星司除却赵追岳和顾小柔以外的其他剑修,都不好对付,须得快刀斩乱麻。 严淞熙点点头,手握着剑,直奔血海战场。 所过之处,剑气如飓风扫荡。 直接削弱了剑星司的所有人。 此间四方的剑气道意最强者,便是严淞熙。 剑魂之火以燎原之势熊熊燃烧着。 严淞熙依旧是那没睡醒的样子,宽大的袍子在大风里鼓荡。 他的存在不仅是削弱了剑星司的每一个人,还相当于是增加了很大的压力,让赵追岳、顾小柔等人突然之间就负重前行了,原就艰难的论剑战斗,难度更是呈现出了地狱级别。 而这,就是严淞熙的实力。 万剑山的弟子们沸腾了起来。 不少剑修侧目,肃然起敬。 其师李太玄固然有罪,但严淞熙能有今日的成就,亦是靠着个人本事。 他手中的两把剑,就能服众。 赵追岳等愈发感到吃力,却还在砥砺前行,咬着牙靠一腔斗志坚守了下去。 在削弱和压制的负重下,竟都爆发出了很强的潜能。 但这份潜能显然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的,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已惊艳四座,随后便是走入了下坡路,连连后退。 李太玄诸多之徒士气高涨,乘胜追击。 剑光剑影刺目缭乱。 磅礴的气势在海上飞舞。 “轰!” 剑气之下,顾小柔的身体朝后倒飞出去,剑脱离手,吐了一口血。 她、赵追岳以及剑星司诸多弟子的潜能都被榨干了最后一丝,俨然到了精疲力尽的状态。 傅苍雪满意地看了眼严淞熙。 严淞熙只要动用下剑魂就行。 甚至不用亲自出手。 这份削弱、压制就能让剑星司黯然失色。 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便要永坠破败。 凤铮铮于心不忍地看着眼睛通红倒在海面的顾小柔,往前走了一步,终还是退了回来,继续当那铁石心肠的人。 “退下吧。” 严淞熙如古之帝王高居明堂,施施然的发号施令,裹挟着强烈的古井无波的威严。 顾小柔红着眼睛。 即便知晓失败是注定的。 但不能为师父争光,难过的情绪便会如洪水猛兽般将弱小的她吞噬掉。 赵追岳和剑星司弟子都无力再战,却不往后退一步。 “我说,退下——” 严淞熙二次开口,气势大开。 剑气铺展了出去,直奔四方。 相比较先前的削弱和压制,这一次,就像是在轰炸、掌掴! 剑气风暴席卷而来。 顾小柔咬紧了牙关。 就在此刻,木槿花开,剑魂之气抵挡了这次的风暴。 她见那木槿花,眼底噙着清澈的光,呼吸亦跟着加深了。 师父! 是师父! 师父来了。 但天梯论剑,神佛道鼓声响后,此地便要彻底地封闭,须等到论剑结束方才能进出。 师父不曾来论剑之地,又怎会从天而降呢? 半路出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如若是师父的话。 不可能,也终将成为可能的。 木槿花的清香味道,驱散了空气之中流动的血腥。 赵追岳、剑星司弟子无不是两眼希冀地看过去。 “云烈?” 严淞熙皱起了眉,瞳孔深处有了一丝疑惑。 “云老先生,你作为剑星司的讲师,参与弟子一辈的论剑,是否有失身份了呢?” 严淞熙话音落下之际,就见那高处坐于圣光剑椅之上的叶楚王消失不见。 再出现,竟在血海的边沿,身侧同时出现了顾青绿、萧离、屠薇薇、夜罂、赵策安等人,如一支雄浑万钧的军队,充斥着铁血苍劲的气势。 楚月抱着怀里懒洋洋的小狐狸,戏谑地看向了严淞熙。 “对付尔等,何须他老人家出手。” “杀鸡焉用牛刀。” “严淞熙,你自负了。” 贬人的话语,她说的风轻云淡。 唇角勾起的弧度很浅,噙着似是而非的笑。 黑金龙袍与霞色相应,傲骨铮铮浅金色的眼眸衬于血红色的大海。 叶楚月和云都众人的出现让这场如火如荼的论剑,更加抵到了白热化的状态。 无数双眼睛俱看向此处。 万剑山闭目养神怡然自得的老者们睁开了眼睛。 弟子则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叶楚王,你可知,中断论剑,破坏规矩,该当何罪?” “你乃云都楚王,以旁观的身份中断论剑,视界主、上界诸尊为无物,这可不是下界,由不得你来嚣张!” 万剑山弟子愤怒不已,楚月却不曾回头看,只自若地揉了揉狐狸毛,目光扫过战场,然后用精神力交织出了一方悬浮的气力藤床,将小狐狸放在了藤床之上。 “叶楚王,你过分了。”青玄门长老道。 楚月始终不语。 她摸了摸小狐狸的脑壳,而后才看向了严淞熙。 半空之上,绽放着盛开的木槿花。 楚月垂着眼帘低低一笑,而后抬眸眼神锋利,赫然抬手出现了饮血女修剑。 她脚掌踏地翻空而去,狂奔于血海大海,剑气瞬开呼啸天地。 万象剑道之气如充满韧劲的野草疯狂生长。 万象剑法快到极致,众人只见剑光如迅风卷落叶,一道道闪烁看不见其身影。 半空,剑势再涨,破了严淞熙留下的削弱压制之剑气。 一身黑金龙袍欻然成了从前的血衣。 三千墨发扬起,一把诡谲的女修剑,和那入木三分极其深刻的万象剑道叫人惊诧。 楚月剑指血海,光影错乱,冷眼看着严淞熙等人,冷声道:“剑星司亲传大弟子,云烈首徒叶楚月,敬上——” 其身后,萧离、顾青绿等人无不是拿出了象征着剑星司弟子的星辰玉牌。 漫天飞扬,如夜晚苍穹的群星。 她们奔向血海,以新的方式。 将要在论剑场破败的剑星司,一点星火瞬间燎原。 那些个身影交错虚晃,剑光刺人眼球,只余下震撼充斥群人的脑海颅腔。 “剑星司,萧离,敬上——” “剑星司,顾青绿,敬上——” “………” 论剑之地,登时沸腾如热锅的水! 这一幕,是在座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 第3289章 站起来重新审视你的人生和你的对手 第3289章站起来重新审视你的人生和你的对手 第3289章站起来重新审视你的人生和你的对手 血海之上,刹那间就已扭转乾坤。 剑星司,绝处得生如枯木逢春。 傅苍雪蓦地从金莲蒲团之上站了起来。 明夜长老伸长了脖子。 四座皆惊。 无不是惊诧。 血海如平地。 赵追岳听到那响动声,黑暗的世界点燃了一簇别样的光火。 顾小柔一身的伤痕跌坐在海面,血色倒映她柔顺的青丝,衣衫破了几处血的痕迹和大海一样。 她红着眼睛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去,既看了红衣如火的楚月,亦看向了后方的人群,其中,就有她的阿姐。 即便亲眼所见,依旧还有很不真切的梦幻感。 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如闷雷,似擂鼓,睁大了眼睛看世界,泪水偏偏糊了视线和冬夜水汽。 剑星司大师姐! 那晚剑星广场的讲座,云老先生所说的大师姐,是叶楚月! 星云宗,天骄山上那一座碑。 诸神之日,叶楚月提笔写名的墓碑,是海神界的修行者们第二次听到云鬣这个名字。 第一次,则是在老人遥远的少年时代,曾璀璨耀眼过,是剑道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却在生疼的过程中陨落了。 谁也不会想到,这两位,会是同一人。 即便是此刻,亦没人能够想清楚,云烈究竟还活在这世上,亦或者是死去了。 但可以确定的是—— 剑星司,有大师姐了。 剑星司,不曾孤军奋战。 剑星司,终将起高楼! …… “哒——” 一滴泪,沿着顾小柔的眼梢滑下去,流淌进了血色盈辉的大海。 她紧咬着唇,合该热血,应当快乐,却又咽喉胀痛鼻腔酸楚呼吸都带着些冷气,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如若世上有奇迹,定会是天梯论剑的今日。 人生的精彩,在于意想不到的转折,譬如此刻的震撼如江河澎湃。 顾青绿踩着大海,来到了她的面前。 手中,是顾小柔离手的那把剑。 “阿,阿姐……” 顾小柔眼睛泛着红。 “还没输,哭什么?” 顾青绿把剑递给了她,“拿着你的剑,自己站起来,重新审视你的人生,和你的对手。” 顾小柔接过了阿姐递来的剑,向日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她笑着看向站在光和海罗织之中的阿姐,两行清泪源源不断地往下流淌,洁白的牙不知何时染上了鲜红的血,她在海面笑得像是一朵灿烂又将破碎的太阳花。 “阿姐。” 她并未自己站起。 她朝阿姐伸出了手。 泪光闪动的杏眸,定定地注视着顾青绿。 顾青绿无奈地叹了口气,握住了顾小柔的手,将她拉起。 姐妹双手交握的那一刻,光从彼此周围照耀开来。 顾小柔咧着嘴笑。 原来—— 人生的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是这样的好。 心里有彼此的两个人,在山川云海兜兜转转许久,终会相逢在初衷伊始的那条路上,哪怕已不复年少青葱。 血海局势,瞬息万变。 剑星司士气大振。 支离的红色信仰,又燃起了希冀的光火。 这一把火,焚烧这片海! 红花婆婆一动不动地盯着论剑的局面看,拿着拐杖的手攥紧又松弛然后再握紧,呼吸跟着急促,灰浊的瞳眸不断收缩。 “九楼,你看到了吗?” “婆婆,我看到了。” 顾九楼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目光欣慰地看着两个女儿,略染沧桑的面庞浮起了和善的笑。 顾长子的眼底倒映出妹妹们,而后看向了楚月、萧离等人,内心无比地复杂。 难道说,凡人之道不如他想象的那样糟糕。 万古难遇的传奇,或会发生在今朝的凡人道? “叶楚月,是你?!” 邵怀阳的身上还有剑伤,阴翳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楚月看,内心似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那日镇龙道场,你是故意打断师父讲座的?” 悲剧的源头,事情的起因,还要从那天李太玄讲座被打断开始讲起。 但不管是邵怀阳,还是万剑山的其余人,都把叶楚月当做微不足道的插曲,只当那日是个异常倒霉的意外罢了。 事实证明,叶楚月就是故意的,因为她是云烈的大弟子,她要为云烈报仇雪恨。 她密谋云都凶兽之局,将计就计破陈规,并算准了日子,以道场之气冲断了李太玄的讲座。 后来,剑客们怨声载道,更有不少自戕者,闹得极大,方才有了剑星广场的讲座事件。 方才有了李太玄之死,剑星司之始!! 四方看客从惊诧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经邵怀阳的提醒这才想通其中的关系。 原来叶楚月环环相扣步步算计,一心几用,伏脉千里,把一切都窜连到了一起。 “好个叶楚月。”红花婆婆心惊了一下,“她要在天梯论剑之前创剑星司,还要在论剑前得道龙相助,统一云都十二镇龙世族。” 这样一来,云都就能成为剑星司的底气! 一切都算计的太过于精密。 这些个环节,但凡有一个地方错位了,就会是全然不同的结果。 “她是剑星司云烈的大弟子?”楚时修愣住:“阿兄,这,怎么会呢?” 楚世远半垂着眼帘,细细思索,自语道:“云鬣、云烈……最危险的,则是最安全的,都被他们师徒给骗了。” 他自嘲一笑,这才抬眸看向了海上执剑的红色身影,眼底暗潮涌动,湿了眶。 “明月,好心机,好算计,这究竟是你的想法,还是云烈作为高人在背后为你指点?” 一盘盘的棋。 她竟从来没输过。 大楚则屡战屡败。 “阿兄,难不成,剑星司会因为她反败为胜?” 楚时修拧起了眉头,“她到底四阶真元,还没有剑魂,其他人怎能赢得过严淞熙这些人?” “就看,严淞熙的本事了。”楚世远冷声道。 严淞熙握着两把剑,微抬起下颌,冷睨向了楚月,漫不经心的,一如既往是没睡醒的样子。 眼皮耷拉,痞气外放,身形还算魁梧,最锋利的两把剑。 “剑星司的大师姐,连剑魂都没有?” 严淞熙笑了笑,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 叶楚月连剑魂都没有。 怕什么? “对付尔等,无需剑魂。” 第3290章 她的眼睛有阿姐掌心的血 第3290章她的眼睛有阿姐掌心的血 第3290章她的眼睛有阿姐掌心的血 红衣扬起一角,楚月说得是轻描淡写,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每个字都透露着极致的狂。 严淞熙闻言,则来了几分兴趣。 “大师兄!” 邵怀阳说:“是她!她跟云烈,害死了师父!” “多行不义必自毙,恶人自有天来收,害死之言,从何说起?” 楚月戏谑地看向了邵怀阳,张扬又从容,矛盾的二者偏偏是恰到好处融合到了一起。 她视李太玄为阴沟里的鼹鼠,不屑、冷漠。 “你怎敢?!” 邵怀阳低吼出声,剑指楚月。 他暴掠出去,犹如一道流星撞向了楚月。 楚月巍然不动,怡然自洽。 那一把剑,即将劈向楚月面门的瞬间,一道青色身影闪过。 顾青绿执剑,撞歪了邵怀阳的那把剑。 “恼羞成怒,是你师门的一贯传统吗,邵怀阳。” 顾青绿道:“李太玄罪孽深重,证据确凿,世人有目共睹,唯有你等一叶障目看不真切,所谓的师徒感情不是用来盲目掩埋罪业的土堆,真相终会大白于天下,坏人一个都逃不掉!” 邵怀阳与之过招,暗暗心惊半年不见顾青绿怎么强了这么多? 听闻顾青绿弃仙从凡,应当退步才是! “与我对战尚且分心,有何颜面在这理直气壮的指责?” 顾青绿低喝出声:“今朝说破了天,李太玄也是一千个一万个该死,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血债当然要用血来偿还,若不然的话要这海神律令有何用?要这公道做什么?李太玄亡于九泉是他恶有恶报命数尽头,咎由自取的该死!!邵怀阳,这就是李太玄徒弟的水准吗?这就是你的剑,是你万剑山的剑法吗?拿这种垃圾剑法和力道出来敷衍人,这就是你的态度吗?若是不行就滚下去!” 她的步履缓慢儒雅,青衫飘飘,海风萦绕。 她的剑法很快,正如她暴喝雷鸣般的语速,连轰带炸,既震人耳,又炫人目。 万象塔的时间道场,两年的孤独岁月,弃仙从凡的世人诟病,背离家人和翠微山师门的选择。 这半年,她孤独,她也热闹。 她成了数万年来第一个弃仙从凡的人。 她受尽了流言蜚语的苦。 这些热闹宛若钢刀刺进她的心脏。 她无法宣泄释怀,只能痛痛快快在论剑这天战一场。 邵怀阳破绽百出,哪里抵得过顾青绿这样的攻势。 他连连后退,脚步趔趄堪堪躲掉了对方的一剑。 心跳加速过后瞪目看向顾青绿,竭尽所能地挖苦嘲讽道:“顾青绿,你有何资格说我,你决裂顾家,此为不孝,你背弃翠微山,此为不孝,你忽视昔日好友陆佳人的苦难此为不义,你翠微山多年一朝放弃成为最下贱的凡人,此为不仁!像你这样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人就该去死……” 话才说完,就看到顾小柔扑了过来,一剑从背后捅进了邵怀阳的身体。 “你未经她苦,怎敢说她不义?” “我顾家的人,你有何资格来指教?” “邵怀阳!!” “你爹不是凡人,你娘不是凡人,你祖宗不是凡人?” “若无低贱凡人道,更无你今日邵怀阳在这不知所谓道什么天高地厚子丑寅卯。” 顾小柔猩红着眼睛发了疯一样,就算剑脱离了手还要用拳掌去跟邵怀阳搏命。 她如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只是个刚找回阿姐的妹妹。 顾青绿讷讷地看着顾小柔。 姐妹之间,从小就不和。 顾小柔生性要强,天赋差一点,就有诸多的不服。 彼此在暗暗较劲之中长大。 终于,在顾青绿选择追随叶楚月的那一刻起,姐妹俩人的关系更是陷入了僵局。 顾青绿以为,那个家她永远都回不去了,只能在远方默默地守护。 而姐妹之间的芥蒂隔阂,则会是永远难消的天堑。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顾小柔。 这样的妹妹。 不只是她。 顾家的没个人,都没见过。 这样的极端,像是感情压抑后的浓烈井喷出来的炽热花儿。 邵怀阳赤红着双目就要反击,下了杀心。 他拿出了匕首,对着顾小柔的天灵盖扎下去。 顾青绿瞳眸紧缩在霎时间出现邵怀阳的面前。 右手赫然地攥紧了匕首。 利刃距离顾小柔的头部只有指缝的距离。 “嗒。” “嗒。” “嗒。” “……” 阿姐掌心被匕首割裂的血珠,滴落在了她的额头。 然后顺着额头往下流,没入了眼睫,刺痛了眼睛。 但她并未被刺得眯起眼睛,而是竭力的放射状般睁大了眸子看过去。 「阿姐」 她的心在低吟。 而后是尾音尖利的呐喊声在无人知道的颅腔深处。 顾青绿垂眸,温柔地注视着她,“抱歉,阿姐总是,没能护好你。” 她明明知晓顾小柔的心,作为阿姐,却总是较劲。 若她早些时候软一些,顾小柔的偏执是否会少一些? 顾小柔听到这话的刹那间泪如决堤的水怎么都忍不住。 她的眼球,洇开了阿姐掌心的血液。 红色的痕迹,弥漫在她的视线。 「阿姐,是我不好」 她泪流满面。 顾青绿冷视邵怀阳,“论剑之道,你起杀心,不愧是罪人李太玄的徒弟。罪人之徒,将会是你一生的耻辱烙印,你永远都洗不干净。” 愠怒之下,徒手夺了匕首,剑刺邵怀阳的眼睛。 邵怀阳盛怒,剑气四溢。 顾青绿和顾小柔极度默契,左右夹击了他。 姐妹俩隔着邵怀阳对视了眼。 顾青绿风轻云淡问:“小柔,还记得你八岁那年,阿姐和你做过的事吗?” “记得。”顾小柔唇角一勾,眼睛发红,“当然是痛打落水狗了。” 血海论剑,精彩万分,看得围观者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虽说有点儿背离了论剑的初衷,但一波三折的刺激事儿,总是能吸引眼球的,无不是万分的好奇,想要知道万剑山和剑星司的论剑荣光究竟是落入谁家。 凤铮铮犹豫少顷还是决定帮一下邵怀阳。 萧离、屠薇薇立即拦住了她的路。 两人都是拿着虞上元、周重阳二老在时间道场和灭人地狱血祭阵中锻造的剑。 她们都不算严谨的剑修,但关乎到老云头的事,亦想出个面。 “你的对手,是我们。”萧离眸若琥珀,深邃的晶亮。 屠薇薇拿着剑很不得劲,“刚学剑没多久,你忍一下。” 众人:“???” 第3291章 永远捍卫傅苍雪和万剑山的尊严 第3291章永远捍卫傅苍雪和万剑山的尊严 刚学的剑法…… 屠薇薇的这番话,不亚于是把整个万剑山的颜面放在脚底之下狠狠地践踏。 万剑山上下见状无不是勃然大怒,但该死的是陷入了进退维谷之境。 先前傅苍雪当众说了只让李太玄的九个徒儿出手,若这会儿加了万剑山其余弟子岂不是言而无信? “你等,未免太嚣张了。” 凤铮铮沉了沉眸,压着嗓子问。 “废话少说,看剑——” 屠薇薇出剑的姿势实在是奇怪,看的人心情复杂。 如若将剑换算成刀,那这章法路子就不会显得奇怪了。 但更奇怪的是,她这有大开大合的劈砍,竟还能……用? 明夜长老眼睛“噌”的一下亮起,重复地惊叹:“苗子,好苗子啊。” 傅苍雪听着对方的叨叨头疼得很,看似年迈老沉的人,废话又多又聒噪不说,身为御刀山的长老,也不知何时坐在了他的身侧,和万剑山的高层们挤到了一起,还美名其曰和他傅苍雪交情匪浅,那理直气壮的态度让人气得牙痒痒还憋不出几句来,只能打碎了牙带着血往肚子里吞。 “不过话说回来——” 明夜长老话锋一转,阴阳怪调地说:“万剑山才九人,剑星司以多欺少不大好吧,苍雪兄,作为你的故交,老朽第一个不服。这不是欺负人吗?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 傅苍雪的性子再好再沉稳,这会儿眉心亦是突突地狂跳,额角青筋暴起,蓦地一转头就能对上明夜那一张童叟无欺眼神真挚皮肤苍老垮掉的脸,便只得及时收回怒气,咬紧牙关深吸了口气,说话时的每一个音都像是在喉咙深处摩擦后蹦出来的。 “万剑山言出必行,承诺了此次论剑只需九人,便是九人,明夜长老无需义愤填膺,论剑之事胜负其二,探讨大道才是重中之重,不可本末倒置。” “嗯。”明夜长老认真专注地听完,点点头,赞同道:“苍雪兄所言极是。” 于是—— 他拔高了声,“万剑山,剑道之巅,剑修天堂,九人足矣,都是以一敌万的好手。万剑山什么地方,又不是土屋瓦舍之地,弟子俱为人中龙凤,怎会垃圾到连刚玩剑的人都赢不过!” 他像是永远捍卫傅苍雪和万剑山的尊严,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把李太玄的九个徒儿和万剑山的权威颜面往死路上逼。 这样一来,万剑山绝对不能输,若是输了,高山般只能让世间蝼蚁剑修们仰望的形象就会在顷刻间崩塌。 万剑山本应是剑修们遥不可及的霁月。 若月亮破败,从高空倒塌,那么,万般敬仰都会成为废墟里微不足道的尘土。 傅苍雪不再搭理明夜,一门心思放在血海论剑之上。 海面,剑光闪烁,李太玄的诸多徒儿各显神通,两方对峙堪称是精彩。 严淞熙骤然锁定了海面的那一抹红,依旧是不清醒的痞气懒倦状态,提着两把剑,遁入血海,再从血海出来,直接刺向了楚月身躯的致命点。 —— ps:每月一次请假(搓手手) 第3292章 凡人步,多歧路,登天去,万万年写下一个凡 第3292章凡人步,多歧路,登天去,万万年写下一个凡 双道光闪。 剑气逼人。 锋芒直奔那一抹血腥的红。 刹那的风彻底地吹起了楚月额角的碎发,朝两侧狂舞,显得那一双浅金色的眼眸更加如宝石般剔透。 她平静地望着朝自己来的严淞熙,唇角龟裂开笑容的霎时,邪气覆上眉眼,自信又张扬的妖在此刻是格外的璀璨夺目! “轰!” 剑气爆炸! 剑魂剑气剑道剑意,直接锁定了此间的小天地为剑宫空间。 四面八方都是噼里啪啦如爆竹般轰然作响的剑意。 那些剑意碰撞在了一起,宛若绞肉机般,要将楚月给搅碎成一滩肉泥。 “死——” 严淞熙半抬着眼皮,还是那懒洋洋的模样。 无悲无喜,淡漠如海面凝结的冰霜。 语气更是不添温情,就像是在说一件最普通的事情。 “轰!” 剑光缭乱。 剑宫空间,彻底地燃起了紫色的火焰。 “紫剑魂!” 不少人沸腾了,震惊了。 万剑山弟子们的眼睛里更是透露出了喜色。 紫剑魂,已经是超出高级剑魂外的稀有剑魂了。 不仅稀有,还很难练成。 叶楚月半点剑魂都没,哪里能抵得过紫色的剑气风暴呢? 紫火四射,道道绽放如美丽妖冶的花儿。 显露尊贵神秘的同时,还透露出阴沉的杀机。 从始至终,严淞熙甚至都没有打起精神来! 楚月握着充满禁忌的女修剑。 这把剑—— 是镇龙道场被囚女修们和饮血剑的相融而成。 而她,并无剑魂,是众所周知的事。 “师姐!不要!” 顾小柔回头看去,眼睛通红。 那一刻的心脏急剧跳动,泪水不住地往下流。 在此之前。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这么在乎叶楚月。 她甚至不敢想象,若叶楚月死于这场剑宫紫剑魂的风暴绞杀之下,自己该是多么的崩溃和痛苦。 那晚的剑星广场,师父说过,大师姐是很好的人。 师父还说,若是得见,要保护好大师姐。 叶楚月。 不要死。 …… 大师姐。 不要死! …… 顾小柔血红的眼睛似是在超强的挤压之下快要爆裂开来。 浑身抖动。 薄弱如蒲柳的身躯,似要在风暴之中破碎开来。 一双眸子,倒映出那将要冲天而去的紫色光火。 恨意。 杀机。 一同迸发。 …… 紫火将楚月湮灭。 “不!”顾小柔歇斯底里地喊道。 无数人,直愣愣地注视着这一幕,眼皮都不敢多眨一下。 严淞熙正欲闭上眼睛。 他有个习惯。 每次杀人后。 静默三个瞬间。 左右算是给自己攒下功德了。 但他的眼皮还没彻底地阖上,就猛地睁开了,直接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和论剑之地的无数人一道看去。 只见漫天的紫色光火之中,并未将那渺小的一个人给彻底地吞噬,粉碎。 她从铺天盖地的大火和密密麻麻的剑气之中走出,手里,紧握着那一把诡谲的女修剑。 傍晚日头西斜,火烧云三千里的霞接天连日无穷尽。 霞和海之间。 楚月如履平地,走出了剑宫空间。 “我说了——” 她低低地说:“对付你,无需,剑魂。” 严淞熙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他的剑魂之强,为何杀不死叶楚月? 准确来说,他的剑气和紫剑魂,都捕捉不到叶楚月。 严淞熙仔细看向了叶楚月足下的路。 走过的地方。 血色大海,竟成了碧蓝的颜彩。 她走的是…… “凡人步?!” 青玄门长老惊呼,“那是凡人步?” 凡人道,踏凡人步,多歧路,登天去,万万年写下三笔的凡,成就一族的人。 那是当初人族被奴隶过很多年后,终于得见希望时所风靡的凡人步。 已经不知是何人所创。 但知晓人族历史的都清楚,人族,是踏着凡人步从奴隶走向人权的。 珠流璧转时间如白驹过隙,人族早已忘了曾经的苦难和来时的路。 凡人步,是凡人道内老少皆宜难度不算高的步伐,但凡是用点心的,都能学会。 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凡人道被遗弃了。 凡人步被看不起了。 这世上的功法五花八门,错综复杂如乱花迷人眼。 凡人步,还有几人记呢? 但在今朝! 凡人步,又将闻名于海神界了。 楚月定心静神,行凡人之道,游离在剑魂气息外。 剑魂,源自于元神。 她没有剑魂,但她有强大的元神和从不自轻的凡人道。 凡人步伐如漫步香雪海,淡看云卷云舒,有着内秀的铮铮傲骨。 步伐配上她的万象剑法,在紫剑魂的绞杀剑宫之中,如过无人之境。 “这,怎么会?” 古武一族的韩霁两眼紧缩,诧然不止,“这个时代的凡人步,不是最弱的吗?在剑法面前更是无所遁形啊,怎么会呢?那紫剑魂,可是高级以上的稀有剑魂,严淞熙又是万剑山极有剑道造诣的弟子。” 这不亚于是亲眼目睹蚍蜉撼树的惊讶程度。 郭昭摸了摸耳垂冰冷的银色耳坠,深潭般无波的眼底,映照出了楚月的身影。 她的声音很轻:“下过象棋吗?” 韩霁皱眉。 郭昭又说:“最小的卒若是过了河,亦能吃掉对方最强的帅。若说凡人步是走卒的话,那么在叶楚月的运用之中,则是过了河进到对方帅营田字格的卒。凡人步,固然最弱,但也,能成为最强的。要不然的话,当初人族那样艰苦的岁月,凡人们,靠着如今的傲慢和相轻,是杀不出来的。” “昭昭。” “嗯?” “我觉得,她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讨厌。” “……” 郭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知该作何回答,只用心看着血海上的论剑战场。 楚月背后是欲要封天的紫色大火,混乱,震.动,但她的凡人之道,便如棋盘上的走卒,镇定沉稳的往前走。 她攥紧了女修剑,咧着嘴一笑。 “严淞熙。” “见过万象剑法吗?” 话音一落,严淞熙的紫色剑魂光火,不绝如缕缠绕到了她的剑上。 剑出。 以敌之剑魂,攻敌之剑魂。 借力打力。 将万象剑法运用极致。 配合凡人步。 一人一剑,变化莫测,磅礴万钧之气势却如大军压境! 严淞熙看向朝自己攻来的剑法,竟有自己剑魂的紫色光火。 这一瞬,他无比的清醒,不再是先前那般昏昏欲睡的样子。 剑法万象。 俱为吾剑。 凡人步。 得天助。 楚月剑缠紫火刺向严淞熙的面门。 和双刀斩不同。 她的剑法,如静水流深。 平静里蕴含着绝对的力量。 傅苍雪看着那紫色光火再也坐不住了。 就连明夜长老都不再去在傅苍雪耳边碎碎念着些阴阳怪气的话,而是伸长了脖子,紧缩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勾勾地注视着血海论剑。 严淞熙剑魂迸发,周身绛紫色的火焰如新的战袍。 他迅速闪避了楚月的这一剑。 随后两剑,刺向楚月。 楚月竟学着他的身法,闪避了两剑,又刺了回来。 有来有回。 周而复始。 严淞熙顿感棘手。 因为,他像是在跟自己对战。 而人这一生之中最大的强敌,则是灵气充沛巅峰时刻的自己。 最难超越的永远都不是对手,而是昨日之我。 严淞熙全神贯注,使得自己镇定下来。 他从来不是惧怕挑战的人。 这一次。 亦然——!! “雕虫小技,不足为惧!” 严淞熙咬着牙低声说罢,提前预判了自己的身法,在楚月的身法落脚点,先刺剑下去。 海面,风起,有着轻轻一声叹,如故人的低吟。 却见一直学着严淞熙身法的楚月,忽而重回凡人步,落脚点在截然相反的地方——位于严淞熙的身后。 她一剑,刺向了严淞熙的天灵盖。 严淞熙当即反应过来,躲避过去。 尽管如此,侧脸还是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血液汩汩地往下流。 画面如同定格。 天地间静悄悄,四下无声。 “这是怎么做到的?”楚时修惊声问:“如法炮制严淞熙的身法,却又以凡人步提前预判,她这是在论剑吗?她倒像是在玩算计!” 楚世远皱眉,“她在玩,新的修炼方式,不……” 似是想到了什么,蓦地道:“她要借此次论剑,扬名凡人道!立足剑星司!” 她想要做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楚时修不解:“万象剑法这么厉害?” “配合凡人之道,才能更加厉害,二者相辅相成。”楚世远深吸了口气。 他算是明白过来了。 叶楚月一直苦行凡人之道。 任尔南北东西。 任尔流言蜚语。 她苦修自己的道。 走着无人问津的路。 但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在扬名立万,扬的是她叶楚月的大义凛然,立的是她过往功勋,而不是真正的凡人之道。 她一直在等,等自己沉淀到足够多的时候,真正能够支撑起凡人之道的时候,她将以凡人之道,震惊万道! 不管有怎样百媚千红凤毛麟角的剑魂。 她无需剑魂。 她行凡人之道。 过往的苦难和坎坷,回头看,那都是她一笔一划的剑魂。 釜底抽薪。 一鸣惊人。 她要的就是这样。 故而,她的剑法不像从前那样充满了个人风格和血腥残忍。 这一次的论剑,为亿万凡人柴门寒子而论!!! 严淞熙衣袍翻飞,双剑再展气势,剑锋席卷天地,血海滔滔掀起水幕直接翻滚冲天。 他的双剑流,冲向楚月,一个瞬间数百道剑光,且在加倍增长。 剑魂继续如绞肉,接连不止。 “严师兄的双剑流,她可搬不走的!”万剑山弟子松了口气。 才把话说完,年轻的弟子整张脸都变了脸色。 却见楚月掌心长剑上下左右地转动。 速度越来越快。 只见残影。 “轰!” 闷雷一声响。 “咻!” “咻!” “咻!” “咻!” “咻!” 赫然间,祝君好、萧婷霆等五道镇龙道场镇压下的女修身影,直接破空而出。 五把剑,加上楚月手中的那一把。 一共六把。 “在叶某的家乡,古老的东方,每逢佳节,喜欢祝人六六大顺。” “但你不配。” “不配叶某用第六把剑。” 楚月收起饮血剑。 剑入体。 人合一。 她的身体,早在帝域北洲,就成为了神农戒的载体。 她的躯壳,是一个神农鼎。 剑入鼎。 虽无剑魂,但能以剑汲取剑气。 只见她踏凡人步,开启元神为神农鼎的入口,将漫天的剑气剑魂之意汲取掉。 紫色光火朝她的身体里钻去。 她强。 女修则强。 分裂成五把的女修剑,直奔严淞熙。 楚月在海面,继而走起凡人步。 从第一式,到第九式。 无数人看得聚精会神,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旁枝末节。 她在行凡人步的时候,紫色的光火如火山喷发朝天去。 被神农鼎淬炼过的紫火汇聚成她的身影,身法走位端的是凡人步。 “家师说过,诸天有万道,独爱凡人道。” “那年,凡人步,是金色的希望,今后,凡人步亦步会成为我族的耻辱。” “诸天神佛仙漫天,若有剑在手,凡人至上压万道!!” 楚月伸出了双手,五道女修一分为二,成为了两把剑在她手中。 她冲了出去。 严淞熙咬咬牙冲了过来。 两人的一个瞬间碰撞几百次的剑刃发出铿锵刺耳的声音。 众人已经瞧不清晰了。 只看到剑光缭乱,剧烈地闪烁,几乎要花了人眼,偶尔才能找寻出严淞熙和叶楚月的身影。 速度快到极致,宛若霹雳惊雷。 看客们俱沉浸在这一场论剑之中,心脏仿佛都提到了嗓子眼,就连呼吸都是加倍小心的生怕抽冷气过猛了。 “轰!” 剑光消散。 众人瞪圆了眼睛看去。 严淞熙剑指楚月的脖颈,另一只握剑的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冷声道:“你败了,凡人道的叶楚王。” “是吗?” 刹那间,严淞熙的周围,出现各式各样的身影,无不是叶楚月。 蓦地,汇聚一体。 一声龙啸。 楚月再睁眼,一双道瞳如星辰宇宙。 道龙汇聚一剑。 被严淞熙用剑指脖颈的楚月身影消失的那一刻。 拥有道瞳的她,便出现在了严淞熙的身后。 剑指在了严淞熙的后脑勺。 “你,拿什么赢我,万剑山的严淞熙。” 楚月微微一笑,若有似无半染着妖邪。 第3283章 无需抬头望诸天,何不俯首看大道 第3283章无需抬头望诸天,何不俯首看大道 严淞熙感受到来自后脑勺的杀机和锋芒冷意,不敢动弹半分。 这一霎,他完完全全的清醒了,不敢再有丝毫的懈怠,却是满腔的震惊。 在此之前,若有人告诉他,会败给一个凡人之道的女子,一个连剑魂都没有的女剑修,他断然是不会信的。 但现在血淋漓的事实摆在眼前却是不得不信。 他连头都没回,竭力地瞪大了眼睛,四肢止不住地颤动。 狂风和海浪并起,掀得衣袍翻飞。 严淞熙呼吸急促恰恰好能够和远处的傅苍雪对视。 傅苍雪的白瞳爬起了一丝清晰鲜红的血丝和浓浓失望。 “轰!” 血海之水四溅。 邵怀阳、凤铮铮等李太玄之徒,被萧离、顾青绿等人给团团包围。 实话说。 若论一对一,是很难战胜的。 但以数量取胜,就算胜之不武,却也是万剑山定下的规矩。 更何况纵观海神界的剑道万剑山都是高山信仰般的存在,如东升的太阳,熠熠生辉,灼热而炽烈。 哪怕有几分胜之不武,只要能胜了万剑山,那就是完全打响出了名头。 楚月的道龙,散发出的气场,锁定了这片空间。 严淞熙是毫无还手之力。 楚月看向了万剑山的耆老,“老前辈,该宣布论剑的结果了。” 万剑山德高望重的耆老陷入了沉思。 胜负已定,由不得赖账,只得化作内心绵长悠远的轻叹。 只是—— 他刚要开口,就见楚世远道:“我来宣布吧。” 楚世远居高临下地看着楚月。 楚月半抬着眼眸,手中的剑还指着严淞熙。 她淡淡然,如天山一抔雪。 固然没有明说,但楚世远此番作为,是不经意的,潜移默化的要把叶楚月压在底下。 叶楚月和剑星司的论剑,他来宣布结果,这身份地位的尊贵便一目了然。 “楚皇子远道而来,贲临天梯血海,是为贵客,路途遥远,奔波辛苦,这等事就不必劳烦楚皇子了。” 界主赫然出声,并从祥龙御座之上站起了身,面色郑重道:“此番论剑,一波三折,堪称是精彩纷呈,论剑过程呈现的道法,能使海神界诸多修行者受用,当由本座亲自来宣布论剑结果,最是上上之签。” 此话,叫一片哗然。 界面身份何等高贵。 自古唯有论剑论道出了能够影响整个海神界的最佳奥义,方才由界主亲自出声。 这便说明了界出对剑星司这匹黑马以及新秀叶楚王的看重程度了。 “血海天梯,初次论剑,剑星司胜万剑山。” 界主身环紫袍金带,淡然出声,望向楚月的眼神,带着一丝欣慰。 还有着明珠得遇贤才的渴望。 楚月收剑,抱拳:“晚辈叶楚月,多谢界主厚爱。” “实至名归,本座不过愿锦上添花罢。”界主温声道:“天梯初论剑,剑星司拔得头筹,剑星司大弟子,可有话要说?” 血海边沿,火烧云晚霞之下,便有忘川的屠生大师执南柯笔,记录每一次论剑的相关。 比起论剑的过程和结果,论剑带来的深远影响,才是最值得关注的。 这位屠生大师,就是特地记录论剑感悟! 为修行界的后续发展和悟道文明去积累经验、添砖加瓦! 众人侧目看来。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都会是个人炫技之荣冠。 论剑成就,会伴随一生,影响往后的江湖地位。 世人俱知—— 叶楚王虽说身怀大义但却是个有野心的女子。 她的野心,封侯拜相,称王称帝,永无止境。 这次论剑亦会是成就她野心霸业的一笔。 严淞熙清凌凌的目光看向了楚月。 血海晃动,倒影着她的身影。 红的水和血一样的她,交织,融合,别样的姽婳神秘,添一点成王的艳丽。 她抬起眼帘,沉吟半会,便往前踏出了一步,略抬起下颌朗声道: “晚辈叶楚月,苦修凡人道,历来已久,得人助,得天助,谓之人和,天时,只余地利,那便是地煞之气。世人避之地煞之气,无限趋向万道,祈愿星辰脱胎换骨丢掉凡体,殊不知,人族不管走到多远,都永远摆脱不了凡人。与其践踏、鄙夷、嘲讽凡人,何不认真对待?! 凡人伊始,十月怀胎,一朝临盆,而后哇哇落地。落地即凡人,三十六地煞之气生来就是属于凡人的。 凡人步,强则强,弱则弱。历史变更非一朝一夕,根深蒂固许多年难以瞬间改变。 举世皆知凡人道最末流,世人都想光宗耀祖,衣锦还乡,都想名利双收,高山之巅。 故,践踏凡人,践踏来时的自己,永远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就永远不能探索最真实的大道。” 四下静默,听她徐徐道来。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她用最质朴的语言,说着凡人道的相关。 屠生大师执笔记录字字句句。 末了。 他看向楚月,问:“叶楚王,你的意思是……?” 楚月深吸了口气,继而道:“凡人之道,吾辈与有荣焉。本王的意思是,生而为凡人,叶某合该骄傲。母亲赐予我血肉,大地滋养我成长,回头看是故乡,坎坷血泪亦能成为荣耀。就算我是一只蝼蚁,凡人是最下乘,但不愧天地,不谋财害命,永远忠于本心,哪怕没有富贵权势滋润,即便两袖清风,吾自骄傲。 凡人道,不该属于万道之类,应该属于万道之外。更不该被践踏在最底部,如明珠蒙尘。世人求仙问神,追星逐月,何不低头看一看脚下的路!?凡人步,第一式强身健体,第二式固本培元,第三式五花聚顶,第四式地煞窍通,第五式阴阳调和,第六式五行轮回,第七式两仪八卦,第八式乾坤万象,第九式风雨调和。试问,凡人步,大有乾坤,深蕴含义,能和这世上任何的拳法、拳法、剑诀、刀术配合,九式凡人步,不管是俩俩配合,还是三五配合,都能组合出新的步伐,配合不同的剑法,发挥到极致。同理,凡人踏万道,饮水思源不可忘本。凡人道不仅仅是只有苦修如一这一条路!足踏凡人道,亦可踏万道。凡人道,亦能减少排斥反应,使得契合相融到最高处! 诸位,无需抬头望诸天,何不低头看大道!舍近求远,本末倒置,当真是康庄之道?!当真就能羽化成仙脱胎为神吗?不能!?因为我们,生来即凡人! 是,凡人之道将被剔除在外,凡人之道如垃圾一样在诸位的脚底下。 无人问津。 但我叶楚月,愿做这俯首第一人!今朝论剑,过去坎坷,我以身试道,凡人贵,不可贱。我亦相信,凡人道,不只有一人,有千百人,上万人,有无数人!因为,凡人道,傲骨铮铮,可许第一流!” 第3284章 剑光六千里湮于苦行佛 第3284章剑光六千里湮于苦行佛 天梯血海,周遭静默无声。 她的《凡人道说》在阒然之中震耳发聩,直击无数人的灵魂,揭露出了无人愿道出的真相。 在座哪个,不是凡人呢? 就算抛弃凡人之道。 又能改变什么? 不过是自欺欺人。 似乎,只有践踏凡人道,才能证明自己的优越和不同。 回头看,不是怀念,而是鄙视。 在鄙视里竖起自己的高楼,孤傲、偏执、不可一世。 在凡人道的末代,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带起最大的浪潮。 不仅要有揭露真相的勇气。 还要有一呼百应的实力。 且不可或缺缜密的心思,否则随时会死在这激流不止的湍急之海。 更需要始终如一的凡人道心。 四者,缺一不可! 而这一日,楚月等好久了。 坚守在至暗时刻的凡人道修们,等候许久了。 傅苍雪虚眯起眼睛,深深地看着叶楚月。 每当他以为,叶楚月处心积虑,机关算计,是要准备对抗万剑山的时候。 没想到,是为凡人道。 她这样的心思,这样的大义? 傅苍雪陷入了沉思。 这是他最看不懂的一个人。 一个,充满野心又凛然的女子。 她会是这个凛冬的太阳。 青玄门长老压低了声笑着说:“这世道变了,凡人道都有这么多花里胡哨的说法了,这世道,还得是年轻人。” 老人的笑容随之收住。 因为他看到,顾青绿走到了楚月的身边。 她的身上,毫无半分仙气。 “是顾师姐。”翠微山众人,有年轻的女弟子道。 为首的大师兄萧憩回头看了眼,便纠正说:“是顾小姐。” 顾青绿已经彻底地放弃了仙道。 也不再是翠微山门下的弟子。 她舍弃师门,决裂顾家,为了一个女子。 传在大街小巷,倒是旷古奇谈了。 “叶楚月。” 万剑山耆老说:“你难不成想告诉海神界的修行者们,凡人道,可变万道?真是天大的笑话,老朽在世这么多年,还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说法。凡人道就是凡人之道,人这一生只能选择一条大道,修行贵而精,凡人之道,根本不能辅万道。” “那说明,万剑山的老前辈,活得还不够久。” 楚月咧着嘴笑容灿烂笑到极致,妖里妖气地看向了对方,眼梢蔓开了红。 严淞熙察觉到她身上的气势变化,感受到她的极端,心里咯噔一跳。 难不成,适才叶楚月和他对战的时候有所收敛了? 这!才是叶楚月的本性。 论剑之时,招式剑法都在条条框框的规则内,就是为了凸显出凡人道,从而降低她的个人风格。 “你——休得放肆!”万剑山耆老震怒。 剑气冲天欲去六千里。 一道佛光冲来,湮灭剑光。 众人看去,苦行的僧人披着百家禅衣,手执紫金禅杖,脸上还有着一道狰狞血红的伤痕。 楚凌赤着双足,脚底疤痕交错新伤覆旧伤,一身沉淀寂静的禅意不可言说。 他半垂着眼帘,出现在众人眼前。 天梯论剑之地三日便封闭,无人再可进,但佛道之人则不同。 佛子,可入—— “三哥。”楚时修瞧见楚凌先是一喜,而后有些心虚。 先前楚凌送的佛本,被他视如垃圾。 那些珍贵之物,一把火烧毁个精光。 楚时修不敢直视楚凌的眼睛,总觉得二哥变得好陌生了。 曾经多么光风霁月的一个人,现下成了久经风霜漂泊四海的苦行僧人,使得大楚成了不少人眼中的笑话。 楚世远心平气和地看向了楚凌这位三哥,内心多有唏嘘感慨。 一次离别,再见面,截然不同两光景。 三哥不再是三哥。 这世上多了一个苦行的僧人。 楚世远不懂。 楚凌是兄弟们之中,最在乎楚南音的一个。 为何会变得这样?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楚凌手持佛珠,单手合十,置于胸前,随即看向了万剑山释放剑光的耆老。 “打扰了,老先生。” 他分明是故意吞灭剑光,却还置身事外,似若无意。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万剑山耆老一肚子的气,也不好多说什么。 虽说楚凌的人世有些离奇,让人不经私下多想,但对于虔心礼佛的人,修行者们多少会怀揣着一些敬意的。 而且,能够进入封闭的天梯论剑,就说明了楚凌在佛道的造诣。 楚凌如一阵轻飘飘的风,行至论剑之地,朝着界主、白瞳女使等稍稍点头,从未看楚家兄弟一眼。 佛本之事,彻底让他失望。 他孑然一身如浮萍,不愿再入尘世。 三兄弟之间诡异的氛围,让人不禁用余光去看。 楚月的眸光,落定在了楚凌的身上。 只怕楚凌一直藏在附近,关键时刻,觉得不对劲了才出现。 “叶楚王的《凡人道说》,贫僧听了,实乃载入海神史册的一页,诸君应当共勉。” 楚凌高声道:“贫僧,是僧人,亦是——凡人。” 他的苦行路线,是不变的。 他跟着苦行的路,来到了天梯。 但也是在很久之前,就谋划好了的。 他似乎猜到,沉淀多时的楚月,会选择在这一日,将凡人之道发扬、复兴。 用实践来证明凡人之道的可行性。 因而,他想在这日站出来。 起初是为了小月。 后来是为了众生。 凡人,即众生啊。 第3285章 日出东方而落于地,孤星之力无穷尽也 第3285章日出东方而落于地,孤星之力无穷尽也 “三哥!” 楚时修终是没忍住起身喊出了声。 楚世远并未遏制住他,低垂着眉眼,半掩着阴翳的暗潮。 无数人看向了那一身禅衣的人。 都是大楚的皇子,却是截然不同。 犹记得,去岁来时,他亦清风明月般的好,似还有少年意气剑写风流。 而现在,他未着鞋袜的一双足,赤红交错,鲜血淋漓,密密麻麻记录下了这一路的痕迹。 伤痕有多重,他道出凡人二字的时候,眼神就会有多么的坚定。 “楚皇子,贫僧皈依佛门,枕山栖谷,踏足方外之地,为天下万民祈福,已非红尘人,出门在外,还请称一声贫僧的法号。” 楚时修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和从前全然不同的楚凌。 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改变了楚凌。 兄弟自小长大,手足情深不可颜色,焉能成为今日的模样? 楚时修痛心疾首,赤红了双眼。 时过境迁,早已非当年满眼笑意的兄长。 家不是家。 国不是国。 阿兄成了出家人。 大楚已经沦落为周遭笑话好一段日子。 楚御辰还在这段时间丧命。 大哥仙武天牢狱之灾。 桩桩件件的事,就像是一把把锋利尖锐的钢刀,扎进了楚时修的心脏血肉和灵魂深处。 让他痉挛又沉默的痛,却是不可多言。 楚世远半垂的睫翼遮住了浓墨重彩的一双眼。 宽大烫金袖袍下的一双手,放在椅把之上,缓缓地握紧成了拳,指节发白,而后又泛红。 楚凌的这番回答,和先前明月抵触他时自称叶楚王,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为什么?” 楚时修隐忍着沉痛,从牙缝里蹦出去的声音,字字泣血问。 楚凌手握紫金禅杖,充斥着神秘古老的气息,仿佛是历经沧海桑田看透人世百态后的沉淀。 面对昔日的亲人他始终不为所动。 天梯论剑如一场闹剧。 时不时有人洒上些引得津津乐道的狗血。 精彩程度令人纷纷侧目再难挪开视线。 光是大楚一家子错综复杂的关系,就能让人捋个数日了。 楚凌狭长的眼眸,映入了楚时修的面孔。 在昔日皇帝目不转睛的注视之下。 他一字一字,声线平稳道:“因为,众生需要贫僧——” 楚时修从未想过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细细品味,竟觉得分外好笑。 从前竟不知三哥楚凌是这等关怀终生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人,会注重凡人道,俯首尘埃托众生。 “原是因为众生,老朽还以为是为了叶楚王。”万剑山被毁剑光的耆老两手拢袖,明显闷哼一声。 楚凌坦然道:“叶楚王,在众生内。”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哪怕是楚世远这等聪明人,又自诩最了解血亲兄弟的。 此刻看着楚凌,却是顿感陌生,和从前的兄长,判若两人了。 一双双眼睛长空交汇俱落在了楚凌的身上。 万剑山的白发耆老扬起下颌,胡须如雪,眼神傲慢,以鼻腔出气不作回答却将自身态度表现得淋漓尽致、不加掩饰。 楚凌却望着他的眼睛说道:“老前辈,同理,你亦是芸芸众生之一。” 老者神色蓦地一僵,抖动了两下唇部,满腔的怒气发不出一个字来。 楚凌苦行之事传遍海神界,不少城池的街巷孩童妇孺都在讨论此事。 曾也实打实的帮了不少人。 并放弃了大楚皇子那样尊贵的身份地位。 他道一句众生,在百姓们口中的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先前他提到叶楚王的时候,一贯狂妄张扬的叶楚王都无半分怨言。 他身为万剑山德高望重的剑道老前辈,若是因此恼怒,岂非落人口舌,坐实了小肚鸡肠之名? 然而,若不及时反驳的话,同样是丢了颜面。 楚凌的这番话回答得精妙,堪称天衣无缝,四两拨千斤的厉害。 让那颇为倚老卖老的剑道前辈,硬是哑口无言,瞪目半晌硬是憋不出几句话来。 老者明知楚凌是向着叶楚月,要为叶楚月找回场子,出一口气,却不能指着楚凌的鼻子多说什么。 于是,他的锋芒矛头直指叶楚月。 “叶楚王,凡人道,融万道,消除万道之间的排异,使得相融契合度更甚。” 老者说道:“世人见证,众目睽睽,天梯论剑一贯是口说无凭,功夫上见真章,方才能服众。否则,纸上谈兵,空谈误我道啊。” 他眯起眼睛紧盯着楚月看。 剑星司的存在,让他和万剑山的高层老者们都恨得牙痒痒。 有许多人,合该颐养天年,享受万剑山地位之高带来的好处。 白发苍苍哪还有少年志。 壮志凌云,血液沸腾,那都是少年人做的事。 已到晚年的他们自知寿元有限,倒不如在人生的最后路程时段过得快活一些,管什么剑道后生之多艰,谈什么众生登天之险阻、界面压制之忧患,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旁人死活何必在意。但剑星司的存在,却让这样一群合该享清福的人,有了强烈的危机感,便视剑星司为眼中钉,叶楚月作为剑星司大师姐,又兼并云都王、忘忧城主等身份,更是血恨般的肉中刺了。 一日不得消,就一日不得安宁。 “叶某,既立锥于血海天梯,必然不会是空谈。” 楚月勾唇一笑,惬意自信,从容一挥袖衫,使得狂风扫荡。 旋即,往前踏出步伐,盘膝而坐,便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阖上了睫翼浓密的双眸。 道意如披风。 血海浪滔滔。 女修剑悬于四方。 只见她双手结印。 孤星阵,弥漫海面。 孤寂的碑,不知埋着何时亡故于历史长河的人。 幽暗的夜,似有怨灵聚集成阵。 阵法如矛如盾。 时而三千怨灵剑。 时而阵缠周身为铠甲。 先前剑星讲座,隐老先生讲解过阵道新的理念和形式。 现下,楚月再以此,发挥出另一种阵道。 或许不是最强的阵法师。 但,阵道的瞬息万变,对于整个阵道来说,会带来不可磨灭的影响。 “阵道,孤星阵,日出东方而落于西,孤星之力无穷尽也。” 第3286章 灿烂浩瀚天地间 第3286章灿烂浩瀚天地间 楚月低吟,双手再结印,心神微动,精神力爆出,海面翻滚的水幕冲天而去,似要和三千里的火烧云相连成一幅足以震铄古今的绚烂画作。 “精神,元灵道!” 精神力席卷而出。 灿烂浩瀚。 她在这声势浩大的血海,完成了一个人惊艳四座的炫技,却会是将来的某个时日,给千千万万人带去福祉和全新又守旧的大道。 “精神力,元灵师,有何稀奇。”楚时修不痛快地道了一声。 “稀奇在,融合了。”楚世远道。 楚时修不解,看了眼楚世远,而后继续看着楚月,瞳眸赫然紧缩。 只见呼啸天地的精神力,竟丝丝缕缕以围观者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入了先前的孤星阵。 精神力和阵法的别样结合,竟相辅相成。 精神力使得阵法茁壮一倍。 阵法使精神力更加牢固不可破。 这样一来,就完全体现了楚月先前所说的凡人步相关感悟。 凡人九式,就如同红黄蓝三底色,互相不同算法的融合,都会得到全新的颜彩,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 与其说是炫技,楚月更是把在把自己在坎坷苦厄里摸索出来的修行方法,带给这个世界。 在每个时代,每一个修行者都有自己的感悟和修行之道,多半都是藏着掖着,如同对待宝藏。 大多数都是独门之技。 而楚月希望的是,凡人之道的这条路上,将会有着越来越多的人才好。 “雷霆,太极道。” 楚月再度结印,天穹雷声轰隆隆的,一道道青色的闪电游走在她身上。 太极雷霆一出,让人眼前大亮。 青玄门长老感叹:“来时听闻叶楚月所修过杂,后精凡人道,没想到,太极雷霆、精神元灵、阵法之道,竟然是各显神通,各有所长。仔细瞧着,竟不比她的凡人道差,最让人诧异的是,还能这些道法,竟能互相融合。” 老人虽说眼高于顶,也曾瞧不起凡人之道,更不理解顾青绿放弃青玄门入门通行证,转身投入凡人道的做法,但却震惊于眼前的玄妙。 而后更让人震惊的是。 楚月将太极雷霆和精神元灵融合,后于阵道融合。 俩俩组合。 或者三道合一。 都是不一样的精彩。 众人仔仔细细地观望着海面的那一人。 “仙根,仙灵道!” 红衣扬起。 血瀑飞溅。 云霄之下的红,如傍晚山头的霞色。 楚月低声说罢,双手再度快速结印,半抬眸,道瞳如滚烫的星河,明寂的宇宙。 腹腔深处,一直被她忽视的仙根,而在这一刻,隐隐散发着剔透的莹辉。 “那是,仙根?” 明夜长老用胳膊肘撞了撞隔壁的傅苍雪。 亦不知何时,俩人座下的金莲光蒲团,相聚的越来越近,近乎是哥俩好的贴合在了一起。 不知晓的,还以为是亲密无间的手足兄弟。 傅苍雪眉头深锁难解如沟壑,眼角余光斜睨了眼好奇不已的明夜长老,脸上有一瞬挂着了明显的不耐烦,但很快就适时的消弭掉了。 他说:“固有仙根,但若无仙灵珠,严格来说,算不上是仙灵道。” 元灵是为精神。 仙灵谓之仙。 神灵谓之神。 如归墟、真元境凝丹那样,仙灵、神灵二道各有灵珠,才会真正的因缘际会,登门入道了。 这也增加了极强的难道,翠微山作为海神界仅存的仙门,才会是三山之首。 而顾青绿弃仙从凡的举措,方才会让海神界的六合八荒都沸腾一次,顾家上下恼怒受人白眼。 其根本原因,亦在此处!! 就在此时—— 淡淡的仙气熏风之中,萦绕着清浅的微光。 一袭红衣的楚月,眉目如被神山之水洗涤,亦变得温柔。 乳白色烙有烫金纹路的灵珠,在晚风之中缓缓地悬浮起。 乍然看去,仿佛有大地之母,在无形中,以透明的方式,将这仙灵珠托举起来。 晚霞漫天,穹顶之下,云层叆叇映着霞光堆叠在了一块,仿佛是仙人们来祝贺。 楚月不曾有仙灵珠,她早在下界深入虚空之地的过程,就得到了自己的神灵珠。 此番特以龙脉、神农和精神力遮盖,使得褪色为仙灵珠。 仙灵珠的出现,使得天梯血海,死一般的寂。 这天地,有多静,人们的眼神,就涌动着怎样的澎湃。 仙灵珠的出现已经震惊四方。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 拥有金瞳的她。 不曾使用金瞳之力。 这人世最可笑。 鲜少人为她打抱不平的声音湮灭在了大浪潮里。 大部分随波逐流,认为金瞳给她无用。 她行凡人之道。 她要那一双金瞳,从诸神之日到今日,从未展现过仙神气息,倒不如归还楚南音。 哪怕那是她自己的眼睛。 早在襁褓婴孩时期就被生父残忍地挖掉的眼睛。 但现在,她直接拿出了仙灵珠。 那是独属于她的仙灵珠。 甚至在金瞳之外的仙灵珠。 也就是说! 哪怕她早年和仙神有关的金瞳被挖掘掉。 以她的机缘造诣,还能以新的方式新的契机,凝聚仙灵珠。 楚世远向日沉稳却是再也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身,后知后觉惊出满背冷汗,察觉到自己失礼于人前无了素日里的儒雅自持,便往四处看去,担心被人瞧见这一惊一乍的模样。 反而让他心思陷入谷底,更加无力、失望的是—— 四周众人,不管是执法队,还是上界之尊,亦或者是海神界的权贵和修行者,无不是惊讶那仙灵珠,竟无人察觉到他这会儿的变化,直到他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佛道信徒悲悯众生的双眼,已不如当年澄澈,因为替底层尘埃的人们承受了太多的苦难。 是,三哥楚凌! 楚世远冷静下来,淡淡然地望着他。 楚凌眼睛红了许多,却不是为他而红。 是为明月的仙灵珠而红。 而后,便挪开了视线,继而看着楚月。 那万剑山的耆老则发现,叶楚月早就等自己说一句质问,方才能炫技漂亮。 “那是……什么?”明夜长老则重新打开眼睛,拉着傅苍雪问:“苍雪兄,老朽眼睛不好,你帮我看看那圆圆的发光的漂漂亮亮的海面上的是个什么东西,” 第3297章 那真元丹,硕大如海平线升起的太阳 第3297章那真元丹,硕大如海平线升起的太阳 明夜长老一手着傅苍雪,一手指着悬浮在空的仙灵珠,满面的无辜,满目的好奇,因年迈而灰浊的眸子竟闪烁孩童看星夜般亮晶晶的光,半边身子都快要到傅苍雪的金莲光蒲团之上去,万剑山瞧着这厮只当是个狗皮膏药般的老顽童,眉目里写满了鄙夷之色。 傅苍雪的脸色在瞬间就黑沉了下去,嘴角猛地抽搐,半晌都道不出个所以然来,犹如苦水往肚子里吞的憋屈,根本就是无处宣泄。 这明夜是什么没脑子的东西。 白瞎了一把年纪,混迹个长老位置。 眼睛瞎了吗? 那么大的仙灵珠,就连海神界的三岁孩童都知道,他不认得? 傅苍雪当然知道明夜长老是故意膈应自己的。 最该死的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明夜长老装乖卖蠢的无辜傻笑,屡战屡胜。 傅苍雪的满腔算计,运筹帷幄之谋略,回回在面对明夜长老时,都会有着江郎才尽般的深深无力感。 明夜长老见傅苍雪语塞,便问:“苍雪兄,你也不知吗?” “此物,乃仙灵珠,御刀山名满刀道的明夜长老,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傅苍雪没好气地回。 耐心显然被榨干。 若在平日,还愿与明夜长老稍稍地虚与委蛇。 偏偏天梯论剑,第一场对阵剑星司就出师不利,还有何力气与明夜长老唱着虚假无聊的戏? “原来是仙灵珠。”明夜长老似是听不出傅苍雪对自己的嘲讽,发出了尾音拖长的感叹,“凡人道,竟能凝结仙灵珠,莫不是因为拿回了大楚公主楚南音的金瞳,方才酝得这仙灵珠?” 明夜长老苍老的手摸着下巴,在众人之间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傅苍雪头都要大了,“明夜长老,这仙灵珠源自于仙根,和那金瞳毫无干系。” “怎么会呢?”明夜长老继而说:“若没用到这金瞳,她怎会凝结这仙灵珠呢?九万年前,叶楚王于上界大楚出生时,那一双金瞳,可是有仙神之气的。现在,怎么会没有呢?” 明夜长老看似不解地反问,实则上引人沉思。 就像是以退为进的方式,把问题抛给世人。 随着而来的,便是大楚的羞愧。 他就是要掰扯清楚这个问题。 从今往后,两界的世人就会看得真真切切,想得明明白白。 叶楚月哪怕没有金瞳,纵行凡人之道,亦能凝聚仙灵珠。 既肯定了她的实力,亦是侧面叫人思考对比之下凡人道的重要性和叶楚王对凡人道的贡献。 她早便可以名利双收。 她偏偏要吃凡人道的苦。 有这样的精神发扬于天梯血海,这世上的寒门修行者,亦能共勉。 菩提树下,众生芸芸。 满怀信仰的,不只是底层。 “楚皇子,你对这金瞳有所了解,苍雪兄回答不上来,你可愿为老朽解惑?” 明夜长老冷不丁的问话,使得楚世远皱起了眉头。 楚时修年轻的面孔爬满了愠怒之色。 这老东西,是在当众打大楚的脸。 就不怕彻底得罪大楚吗? 他不信。 非亲非故的人,还愿意为了叶楚月得罪高高在上的大楚。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趋炎附势,权衡利弊,才是人性使然。 楚世远如实道:“金瞳换了两次躯壳,仙神之气自是荡然无存。若御刀山的长老不知晓这些基本知识,论剑过后,本皇子愿意送上一些关于修行基础的书籍。” 他笑得儒雅,喜怒不形于色,字字句句却在爱嘲讽明夜长老是个文盲。 明夜长老则是两眼发亮,而后笑容可掬地望着楚世远,笑得楚世远头皮发麻,内心更是一阵恶寒。 他自是不会知道,明夜长老寻思着,来自大楚的书,是否能多卖一些钱。 海面,飓风呼啸而过,翻腾间气势猛。 楚月以仙灵珠和先前数道,不同的排列,爆发出不同的功效。 可攻可受。 或—— 攻守兼备。 这些相当于是看家本领,她毫无保留展露出来。 是为凡人之道博一席之地。 起初,周遭的修行者们震撼无比,内心如澎湃的江河,像是不休的骤雨。 后来,修行者们不约而同的沉默,思绪电转,开始自省这份付出和坚守,有几人能做到。 从前叶楚月再有大义,那也只是下界之主。 她的流血流泪,都是为了下界。 但凡人之道至今,海神界修行者有目共睹。 她不只是为了下界。 她为了凡人。 每一个,苦苦挣扎在这人世的凡人。 于她麾下,踏足她的土地,都是受她庇护的子民。 楚月将展现的大道,排序打乱再组合。 组合完了最后一式。 便沉眸如雷,道意转而迸发,低声说: “真元,三千道!” 三千道? 那是什么道? 众人闻声,见状,百思不得其解。 真元只有境地,哪有什么道。 只是修行途径的某个境地。 譬如:归墟、真元—— 但从未听说过什么三千道。 若在不久前,定是遍地不绝如缕的嘲笑声。 但历经剑星司的论剑胜利和仙灵珠后,此地余下的便只有一双双噙着炽热期待的眼神。 他们呼吸微屏,聚精会神地看了过去,盯得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的细节。 斜阳下,黑压压。 无数人的眼睛里,无不是倒映出海和她的红。 那是一道绚若晚霞的身影,三千里火烧云,仿佛为她而染半壁天。 只见楚月两手快速结印,带起水雾微光,神圣又利落有力量感。 结印下来,行云流水的顺畅。 “轰!” 藏在元神天穹内的真元丹,离体展露,以缓慢的速速,慢慢地升空。 真元丹的周身烈火缠绕,看不真切。 当烈火消弭不少,众人瞳眸紧缩,脑袋上写满了疑惑。 那一颗真元丹,硕大如在海平线升起的太阳。 但问题是,普通修行者的真元丹,有这么大吗? 历史上也没有相关的记载。 滚烫赤红的真元丹,就像是个金盘。 而寻常真元丹,能有拳头大小都算是不错的了。 因此,论剑之地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 明夜长老又凑到了傅苍雪的金莲光蒲团之上,眼睛泛着光地看傅苍雪,才开口说:“苍雪兄……” “真元丹,那是真元丹!”傅苍雪头疼欲裂。 “老朽知道。” 明夜长老笑容自在。 “?”傅苍雪眼皮抖动了几下。 知道,你还问? 明夜长老便又道:“老朽的意思是,苍雪兄,那真元丹,比你的首级都大。” “……” 第3298章 已经有了在棋桌上博弈的资格了 第3298章已经有了在棋桌上博弈的资格了 傅苍雪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闭上了眼眸,按捺住要把明夜长老给顷刻间就挫骨扬灰的冲动。 如若有朝一日他必亡,那铁定是被明夜长老给活生生气死的。 “苍雪兄,别分心,仔细盯着,叶楚王本事大着,惊喜可多着呢。” 明夜长老似是看不到傅苍雪的隐忍,和在崩溃边缘反复横跳的沉痛,无比认真地观望着血海之上道义的变化。 论剑之地众人的注意力再度回到了楚月所说的真元三千道上。 真元如炽烈的朝阳。 将这海面。 将这傍晚。 渲染的,像是大火里的世界。 充斥着血腥又震撼视觉的绮丽。 傅苍雪重新打开了眼皮,不再理会身侧的明夜长老,一门心思关注着真元丹。 楚月双手结印,快若疾风。 电光火石间,就几十个结印动作。 真元丹升到了血海的中央。 “真元三千道,吾与汝共存!” 话音落下,结印动作顿住,双手长指合并,指向了真元丹的方向。 而后便见,那巨大无比的真元丹,众目睽睽,倏地便分裂出了三千颗正常大小的真元丹。 众人目之所及,密密麻麻是真元,呼吸急促不已,部分人喉结滚动,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早便听闻三千归墟丹……” 翠微顾家的红花婆婆攥紧了拐杖,盯得出神,恍惚中感慨万千,“没想到,还能延续到三千真元丹。叶楚王,这三千道,有何说法吗?” “凡人先天三千道,如明灯三千盏,只是有而不自知。” 楚月抬眸,望向了红花婆婆,温和清冽的声音解释道:“晚辈的意思是,这是晚辈的极限,不是凡人道的极限。三千归墟开天眼,三千真元通地煞,凡人道之巅,当能比肩仙神。一个种族,当要有永不灭的种族精神,来自于种族和精神的本身,而不是跳出种族,摆脱种族,违背自然规律,以他族的方式来铸造自己脆弱的傲骨。” 大风起兮。 她长指茭白如葱,再度结印,排列组合。 接下来,又展现了一些道义。 譬如—— 魔妖体! 她闭上眼睛,心神凝聚的那一刻,海水飞溅洒到了岸边的拓跋璇身上。 “吼!” 龙身凤翼虎头狼目的野兽,在楚月的颅腔上升,足足有半个血海那么庞然。 而这,就是她的魔妖体本质,和花清清的堕魔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她还是魔妖?”红花婆婆的手抖了下,拐杖差点溜出去。 魔妖体质,不容于世。 但那海上的血色身影,坦荡荡,行端坐正,磊落光明,纵然有着魔妖气息,万人所在的此地亦无一人敢站出来斥责她的魔妖体质。 而这,即是权力的象征。 想要改变一件事,一代人的想法,聚沙成塔,凝珠为滔翻起一个大浪潮,需要至高无上的权力。 因此,直到今日,楚月正式接手万剑星,展露出自己的的一些底牌。 她已经有了在这张棋桌上博弈的资格了。 这一日。 这一刻。 她和凡人道,等候太久,太久了。 花清清粉面香腮,漾着光的杏眸,深处绽放最炙热的火花儿,紧紧地凝视着楚月,骄傲刻画在眉宇间,笑容绽放于皓齿。 “叶楚王——” 青玄门长老问:“老朽,可否问一个问题。” 楚月和魔妖兽的庞然光影,一道看向了说话的老者。 “前辈,请讲——” “既然凡人道能够与万物万道契合,那么,翠微山原弟子,顾家曾经的明珠,又为何要弃仙从凡?” 青玄门长老的问题,是一针见血的犀利。 “何来的弃仙从凡?” 楚月含笑反问。 众人微愣。 楚月继而说:“她一直是她,只是专注了凡人之道,便被世上的流言蜚语云云之语放在炙热的火上烤。与其说是弃仙从凡,倒不如说,许许多多的人,无法认同她的做法,难以认可凡人之道。认为凡人之道是下九流之物,哪怕是地上的蝼蚁都不屑一顾去践踏,而如她那样的人,怎么能选择凡人之道呢?成见是的跨不去的鸿沟罢了,对于我和青绿而言,凡人之道,不比仙神道差。遵循本源、道心、初衷,任何人,在任何道,都能有着漂亮的成绩。” 顾青绿执剑,明眸望向了楚月,面庞泛着清浅的笑容。 距离大炎城相遇,过去了半年之久。 星奔川骛,弹指一挥。 一声柔声青绿,仿佛是白色月光在雪山上的低吟。 总能让她热泪盈眶。 让她心脏咯噔。 在阒然的寂里,聚出固若金汤的顽石,筑造成帮楚月抵挡风雨的城墙。 她们,在岁月的流逝里,互相守护。 从兵戎相见,到彼此契合的生死之交。 “她从未放弃,她一直在向前在,她一直在她的道,如她这般披星戴月人,如她这般凡人,该被这世上最好的赞美簇拥。老前辈,能和你一样,选定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刹那有着同样的惊艳。此乃,晚辈之荣幸——” 楚月温文尔雅,说至半途就已起了身,眉目如清风,红袖伴儒雅。 她的身姿纤瘦高挑却是足够的挺拔,如劲松一样。 是开在血色海上的一株劲松。 她面朝青玄门长老,两手作揖,略微颔首:“晚辈,荣幸之。” 她重复道。 把顾青绿失去的尊严。 以自己的方式捡回来。 即便青玄门长老先前充满敌意,此番前来亦是为了针对她。 她心知肚明。 她以晚辈的姿态,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 她不想顾青绿为了她,对抗全世界。 希望有朝一日,顾青绿能够如愿去青玄门。 小黑问:“如若青玄门还是不要她呢?” “青玄门不要,本王要。” 楚月保持着作揖的姿势,元神内回答着好奇宝宝似得小黑。 小黑歪着头,眨巴了两下眼睛,面颊诡异地出现了两坨红晕。 主子,真是个让人畜都心动的女子啊。 顾青绿眼睛通红,两手握紧成了拳。 她从未想过,楚月会为了她,这样的柔情似水,细腻缜密。 第3299章 恰似宿命羁绊,世俗的刀斩不断 第3299章恰似宿命羁绊,世俗的刀斩不断 半年前,大炎城。 顾青绿义无反顾追随叶楚月后,便发现,叶楚月的麾下,叶楚月的身后,有太多人了。 她的全部付出,或许只是其中之一。 叶楚月太忙了。 脑袋系裤腰带的惊险。 日理万机的忙。 她合该理解的,偶尔望着孤独的月亮,也会在云都的青云宫偏僻一角,黯然神伤,独自饮两口小酒。 她还年轻,眉目却不再青涩,是历经沧桑的坚毅,积攒着半年来的沉淀。 只是她从未想过—— 在过去,某个瞬间有关于青玄门的灰暗遗憾,以及展露出来的强颜欢笑,会被叶楚月铭记在心。 她红着眼睛,看向那面朝青玄门长老作揖的楚月。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要。 还有什么。 比战友的尊严还重要呢? 如若青玄门长老不屑一顾,置之不理,叶楚王又该如何自处? 她往前走,一双软靴踩在海面,逐步地靠近,停在了楚月的身侧。 “我——” 她偏不要这青玄门。 不管是否为曾经的夙愿。 她只在乎这一霎。 以及眼前的女子。 眼前的那一抹红。 “青绿,世人有目共睹,你很好。” 楚月打断了她的话。 顾青绿发红的眼睛里蓄满了泪,咽喉疼到连哽咽的声音都发不出。 她就这样,任由风吹拂彼此,讷讷地望着为她低下头颅的叶楚王,心脏疼痛到抽搐。 先是刺痛,然后朝着胸腔放射状的蔓延。 她抿紧了殷红了唇部,泪如断线的珠玉,潋滟在这香血海。 楚月始终如一地作揖。 清雅而又诚恳。 顾小柔眨巴了两下圆溜溜水滴滴的杏眸。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是出不了口。 只知情绪如在翻江倒海,似要破体而出,凝为实质绞在这片长空。 原来,时间不仅如白驹过隙,时间还能改变人的看法,亦会证明一切。 那侧—— 青玄门长老华发须眉,神情蓦地僵住。 论剑前的针锋相对似还历历在目。 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但内心,是如擂鼓般的震撼。 “咳,咳咳。” 楚世远以拳抵唇,干咳了几声,眼角余光,淡扫向青玄门长老的时候,恰逢青玄门长老朝此处看来。 楚家兄弟的压迫感,扑面而至。 青玄门倒是不忌惮大楚。 但明眼人看得真切,目前大楚背后的清远沐府,才是那参天巨树。 非但如此,无间口临渊关血鬼人屠一战过后,楚世远因为七杀天赵青莲的缘故,结交了不少大能。 这些,都是不容忽视的元素。 越是身处高位,越是如履薄冰。 青玄门长老深吸了口气。 低低地笑了数声。 而后,再睁开眼睛,目光炯炯有神,精神矍铄,朗声道:“是啊,老朽和叶楚王的眼光这般相似,实乃有缘。这半年来,还多亏叶楚王照顾青绿那孩子了,但盼这孩子登上天梯之时,吾道青玄,必然为其大开中门,百鸟相应。” 老人这话说出来,楚世远的瞳眸赫然紧缩,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青玄门长老。 青玄门长老,见多识广,阅人无数,都活到了这个年纪,岂能不知天高地厚,做出这荒唐之事? 翠微山大师兄萧憩身后的不少弟子们,喜上眉梢,为曾经同门的顾青绿感到高兴。 翠微顾家的昔日亲人们,或许也曾诟病过顾青绿的选择,质疑痛斥过,但此刻,俱是心花怒放不由自主。 顾家长兄面带微笑,流露出了欣慰的神情,目光温柔像大海地望着两个妹妹。 其父顾九楼背过身去,悄然地擦拭了眼梢的泪。 女儿苦尽甘来,终于被正名。 他却是喜极而泣,软弱得不像是个父亲。 红花婆婆扯着嘴笑,眼睛随之越来越红。 楚月缓缓地抬起了眼帘看向站在高位的青玄门长老。 一老一少。 一高一低。 两人互相作揖,微微颔首。 礼数和万般心思尽在不言中。 “青绿。”楚月低喊了声。 顾青绿咽了咽口水,而后笑着朝青玄门长老行礼:“晚辈顾青绿,多谢青玄门隋垚长老的厚爱,必然苦修于行,勤学武技,早日登天梯,不负隋垚长老的期望。” “厚爱于你,当是云都叶楚王。” 青玄门长老淡淡道。 他亲眼目睹了叶楚月的狂妄。 亦看见了这厮的柔软。 顾青绿侧目看向楚月。 楚月亦看向她。 二人闻着海风,相视一笑。 风掀起彼此的裙摆,不经意地交织在了一道。 晚霞映照下来,镀了一层迤逦的光,恰似宿命般的羁绊,世俗的刀斩不断。 “叶楚王。”拓跋璇不合时宜的出声问:“真元三千道,可不属于万道之中。” “这便说明了,诸天之道,不仅有万道,凡人极限,更不只是三千道。凡人道,不在于字面意思,真正含义是,每一个凡人,都可以创造出感悟出属于自己的道。并非一定要按部就班,只要是适合自己的,藏在潜能里的,谓之开拓创新。届时,会是属于凡人的浩瀚灿烂。正如古武一族,亦在万道之外,不是吗?”楚月一声反问,拓跋璇哑口无言。 沉吟了会儿。 拓跋璇便转移了话锋—— “听闻叶楚王,在古武之术,有着过人的见解。稍后,我们古武论道见——” 拓跋璇插在两侧湿土的两把无鞘刀,因为强烈的心神震感,发出了令人耳膜生疼的刀鸣之声。 挑衅之意不言而喻。 锋芒毕露,正如她的两把刀。 “古武之术,在贵门的权皇那里见识过了,属实独一无二。” 楚月轻飘飘地回道,声线语调并未因为拓跋璇的挑衅,而有片刻的波澜起伏。 拓跋璇嗤笑了一声便阖上双目,如老僧入定般的静。 “咚——” 神佛道鼓,发出了拖长的音。 像是空谷的回响之声,从天边传来。 此声响起,便意味着初次论剑的结束。 屠生大师将自己记录下来有关于叶楚月初论剑的《凡人道说》,放进了神佛道鼓。 神佛道鼓绽开了神圣的光,将论剑说攫取。 楚月朝四方作揖,而后振臂挥袖,率领着麾下之人,包括剑星司的顾小柔、赵追岳等人,自血海走出去。 严淞熙等九个李太玄的身子们,不复踏海前的张扬,各自有着血腥刺目的伤,染红了质地绝佳的华服。 只得退避其后,在楚月等人离开,再前行。 这份屈辱似要凝为实质,像是阴霾天的黑云,压在每个人的脑袋上,心里头。 严淞熙宽松半袒的袍子破了几处。 他眯起锋利的眼睛,看着楚月的背影。 眸底,陡然聚集着浓郁盎然的兴味,菲薄的唇带起了笑容,不像是论剑场上的失败者。 楚月即将走出血海,与忘川的屠生大师擦肩而过的刹那,顿下了脚步。 安屠生笑着说:“《凡人道说》之精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叶楚王,我想,凡人道的新篇要因你而开启了。安某,期待论剑结束的海神界,现下,神佛道鼓会在七日内将你的《凡人道说》,传遍洪荒三界。” 是的。 被封印的下界,亦会因为神佛道鼓的存在,而收到论剑的精彩相关。 第3300章 有劳了神佛道鼓 第3300章有劳了神佛道鼓 “有屠生大师的赏识,实乃凡人道之幸。” 楚月浅笑,转身回头朝向海面上的神佛道鼓,有模有样作揖,唇边的笑容更是荣幸。 “有劳了。” 大抵。 她将会是第一个,朝神佛道鼓用敬辞的修行者。 旁人只道虚伪好笑。 但没想到的是,神佛道鼓燃起了熊熊烈火。 就像是因传递速度过快而摩擦出的烈火。 原先七日传送至洪荒三界的论剑之说,竟在几个呼吸间,冒火加工似得,直接送往洪荒三界。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不是——” 万剑山的少年嘴巴张得似可塞下一个龙蛋,眼睛里写满了惊奇,“这,这样也行?” 早知如此,古往今来多少论剑之人,岂不是会对神佛道鼓礼貌相待? …… 《凡人道说》传到了上界。 大楚昔日的仇家,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把派遣使者前往大楚,特地说上此事。 生怕大楚不知道。 生怕大楚的痛苦会少一点。 “仙灵珠?” 楚祥的手抖了下。 楚世诀难以置信,“那仙灵珠,还和金瞳无关?” 传信侍者忐忑不安地回道:“毫无关系。” “爹?”楚云城扭头看向了楚祥,“明月的凡人之道,为何能凝结仙灵珠?” 楚祥死死地攥着金色盈辉的符文玉简,上方记载了天梯初场论剑的一波三折,和出自楚月之口的《凡人道说》。 当年,他利用雪挽歌的腹中胎儿,为大楚消除灾难。 怀揣着一线希望,期盼着双生女的诞生。 不曾想,阴差阳错,造就了焚世天罡魔体。 看到了一双瞳。 他让儿子挖掉了那一只金瞳。 彼时。 楚祥心里悲悯的想: 孩子。 你和大楚有缘。 好人做到底。 把金瞳的造诣留下吧。 这仙神之道,于你无用了。 祖父,会永远铭记你好的。 …… 从那一刻起,叶楚月就无法接触仙灵之道了。 因为,这样的举措,相当于是背叛了仙神。 哪怕叶楚月尚且在襁褓之中,手无缚鸡之力,做尽坏事的是他楚祥。 那也证明了她的无能。 她的废物。 废物和无能,何尝不是对仙神的一种背叛?! 除非她在经年后拿回金瞳,从金瞳内榨取当初遗留的仙神之气。 否则是不可能凝聚出仙灵珠的。 更别说她所行的还是诸天最下乘的凡人之道。 …… “爷爷。”楚世诀低声道:“叶楚月,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啪——” 楚祥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楚世诀的面庞。 用力之猛。 劲道之狠。 打得楚世诀后槽牙松动,嘴角溢出了一丝鲜红的血迹。 “你告诉我,究竟有多么的见不得人,才能凝结出仙灵珠?!” 楚祥怒喝:“叶楚月的强大,远超你我之想象,不要一昧去为她的强大之路用侥幸来安慰自己。” 他有种深深地无力感。 这无力感,就像是洪水猛兽,铺天盖地而来,欲把他吞噬。 蚕食他的血肉。 吮吸他的骨髓。 他眼睛通红。 白发苍苍,眉目写满了为大楚心力交瘁多少载春秋的疲惫。 他总是在想。 他当初,是不是,不该舍弃明月那个孩子。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呢? 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低下头,密密麻麻的《凡人道说》,铿锵之声字字句句响在了自己的颅腔。 那是震耳发聩的声音。 叶楚月的梵世天罡魔体,似乎不会带来灾厄。 但他不敢赌。 楚祥陷入了两难。 又或者说。 他两难九万年之久。 无人懂他的鞠躬尽瘁。 双目缠着金色丝绸的楚南音,一直都坐在贵妃榻上。 她低着头,袖衫下的双手蜷缩片刻又舒展开来。 “祖父,父亲,阿兄。” “南音无用。” 她轻声说。 “南音失明,就算努力修行,亦追赶不上明月。” “哪怕追赶得上,却不如她深谙修行之道。” 楚南音紧皱着眉头,咬了咬牙。 她的内心焦灼。 她被推着,不得不往前走。 有时。 她也会想。 如若祖父和父亲没把那一双金瞳挖来送给自己该多好。 最起码,她还能在经风历雪的很多年后,保留住自己最原本的眼睛。 她还会想。 叶楚月若能心慈手软点,顾及她点,为她留下自己的眼睛。 她也不会这样的痛苦。 在一次次痛苦中失败,失败里痛苦,如此的周而复始,人生无望。 “南音。” 楚云城慌张无措,“胡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人比你做得更好。” 楚世诀为妹妹披上了大氅,“寒冬的风很冷,阿音也不知多穿一件衣裳,南音,莫要多想,叶楚月固然有几分本事,却也不过如此,与人斗尚可,与天斗却如蝼蚁。去岁诸神之日的封印海域举措过于愚蠢,树大招风得罪了许多人还不自知,还不知道未雨绸缪,居安思危。这等愚昧之措,算什么聪明强大。至少阿音不会让大楚得罪清远沐府等尊者们。” 楚祥赞同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凡人道想要崛起,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她若真心聪明,就该知道凡人之道一直是最末流,不仅是有时代的变迁,历史洪流所致,还有人为的因素。” 话虽如此,但每每想到明月的时候,楚祥的内心就有一种恐惧感。 源自于他诸神之日后的很多个午夜,墨色浓稠,他时常惊醒,惊出满背冷汗。 噩梦连连,大差不差。 在那些个梦里,都是明月的刀刃指向了他。 质问他。 仇视他。 最后劈砍了他。 笑着捧起他的血肉。 诉说着自己累年的苦。 第3301章 阿娘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 第3301章阿娘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 楚祥每每回想,都会有冷汗潸潸白了脸。 “她真的能登天梯吗?” 楚世诀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问。 一双眼睛里,写满了绝望。 叶楚月的成长速度用恐怖如斯来形容都不为过。 而这样的一个人,和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被他们嘲讽贬低的凡人道,竟能在没有金瞳帮助的情况下凝结出仙灵珠。 这等天赋造诣,让他们不得不防患于未然,不得不在绝望的同时为求自保和生机,双手握紧了屠夫的刀对准楚月。 楚祥深吸了口气,给不出回答。 “她能的。” 门外,响起了雪挽歌声音的同时,一阵冷风灌入,掀开了紧闭着的鎏金双门。 屋内的众人除了楚南音外,一道道目光无不是看向了踏着如墨稠的夜色而来的那道身影。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白,和月光罗织的寒酥雪,互相映衬,眼神澄澈地看向他们,泛起了红。 精致好看的面孔,挤出了一丝笑容。 “她会登天梯的。” “如若是她的话。” “她能做到。” 连雪挽歌自己都没发现,她眉宇之间的骄傲和欣慰,近乎要具象化了。 她在这个庞然又空荡的家里,是个时刻为叶楚月自豪的母亲,成了狠狠插在大楚孩子们心脏之上的一根刺。 “你对她,一贯是最在乎的。”楚南音低低地道:“女儿早几年看过一本古书,书上说,被母爱滋养的孩子,才会长出最高贵的血肉,拥有最旺盛的生命力。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可是南音,这九万年,被母爱所滋养的,是你们。” 雪挽歌道:“阿娘,同样在乎你们。但换而言之,你们在乎阿娘吗?” “为何不在乎?”楚南音反问。 诸神之日雪挽歌毫不犹豫走向叶楚月是她心里头永远无法释怀和解开的一个结。 即便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样撕心裂肺的疼痛,那样陌生疏离的母亲,一幕幕似还历历在目。 “你们可否发自内心想过,阿娘进退两难,夹在手心手背炙烤的中间,会是何等的煎熬?你们又可曾想过,哪怕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流落在外,哪怕没有姓名,哪怕不知所踪,哪怕一切被磨灭抹杀丢到无间地狱自生自灭,阿娘亦会想着有朝一日带你们回家。只要是我的血肉,我怎甘愿放弃?为何我十月怀胎,数次血崩,一次次走进鬼门关,九万年朝朝暮暮含辛茹苦俱能一笔勾销,只因我会对明月笑?” “明月就算是千万的不好,然去岁诸神之日时,她想与我一刀两断,她用恶毒话语情愿背负骂名,也不想我陷入两难。我要说,她是有千万的好,只是你们看不到千万之一。即便看到,亦会用你们的所思所想,把一切的好变作恶毒,然后歇斯底里去说小月是开在无间口的恶之花。她和你们一样,都是我的血肉啊,我焉能厚此薄彼,我焉能亲眼目睹你们自相残杀互相走上不归路,直到最后我要看着我一个个的孩子,成为一座座墓碑在孤寂的坟前吗?” 雪挽歌喊罢,浑身抖动了数下。 楚云城靠近她,想要出声安慰。 昔日丈夫的手还没有碰到雪挽歌,她便像是有心理阴影,触电般往后退去。 不经意地抬眸,发红的眼睛看向楚云城时,只余下无尽的憎恶和嫌弃。 夫妻情分,半点不剩。 还在同一个水深火热的家。 因为孩子的生命体,是那割舍不掉的牵挂。 雪挽歌深吸了口气便走到楚南音的身边,她将自己一针一线罗织出来的大氅,披在了楚南音的身上。 “阿音,你不只是大楚的公主,还是大楚的紫薇花。” 紫薇花,乃是大楚的国花,又名南音。 楚南音的名字,是雪挽歌用心取的。 紫薇花,有祥和安定之意,还有着对未来美好的期许。 那一刻,母亲的话如流水没入了楚南音的心涧。 连日来的委屈涌上心头,金纱绸缎倾覆盖下的两个眼窟窿,流出了悲伤的泪水。 自金瞳被挖后,她每次流出来的眼泪,都是淌着血水的。 雪挽歌眉眼深邃温柔,动作轻柔地擦拭掉了楚南音淅淅沥沥挂在面庞的眼泪。 “阿音,你会有美好的未来,摒弃那一切。” 她温声道:“阿娘知道,你现在很难熬,你昼夜痛苦不安,你也深陷绝望。阿娘想说,不要去怨恨小月,你们都是一样需要从恩怨纠葛厮杀出的低谷走出去的孩子,只是你们低谷的时间段不一样,她早在九万年前,于襁褓之中,就独自去了最难的无间地狱。当然,阿娘不是对比,是期许,期许你能走出去,你比她好得多,她孤身一人走出去,你身边还有很多亲人,有阿娘,不是吗?” “阿娘,抱歉。” “傻孩子。” 雪挽歌微微一笑,浑身松弛了下来。 楚南音拢着大氅,指腹摩挲着纹路。 边沿处,有一朵小小的花。 她看不见,却摸得出。 那是大楚的紫薇花。 她低垂着头,贪婪地享受这一刻母爱。 可是阿娘,为何要停止对明月的怨恨,你才舍得,将这母爱割舍一点给我呢? 为何不能,独独是为了我呢? 明月的苦厄,不是我造成的。 她彼时在襁褓之中,我又何曾不是。 何其无辜? 但—— 我的苦难,是她造成的啊。 我的双眼,是被她亲手挖走的啊。 叫我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怎能够?! 楚南音指腹抚摸着大氅紫薇花的手,粉嫩长指缓缓地蜷缩起来,殷红的唇微微抿起。 只稍稍沉吟了一个瞬间,她便仰头对着雪挽歌笑。 两行分不清是泪还是血的水从两只眼窟窿流出来,湿透了那质地柔软的金纱丝绸。 “女儿南音,悉听阿娘的教诲。” “阿娘,我知道了。” “我真的知道了。” 楚南音咧着嘴灿烂极致的笑,心花怒放溢于言表。 雪挽歌顿感欣慰,将楚南音拥入了怀中。 “阿娘,我们取灵宝来,一道观望血海天梯的论剑,顺道看看阿姐,可好?” 第3302章 而你会从神坛摔下,粉身碎骨 第3302章而你会从神坛摔下,粉身碎骨 雪挽歌很惊喜,没想到楚南音愿意去实时观望小月的论剑之道。 虽说小月锱铢必较,有仇定报,但她这做母亲的哪怕是不称职的母亲,焉能不了解小月看起来凶狠暴戾,实则有一颗柔软的心,心上有一片神圣的净土,不管血肉躯壳南征北战多少年是怎样的千疮百孔,但有着最温良澄澈的灵魂,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看得见。 只要南音、世诀这些个孩子们,放下被楚祥、楚云城父子所熏陶的观念。 那么,定不会和小月走上兵戎相见的结局。 楚世诀几个疑惑地看了眼楚南音。 挖眼之仇,痛彻心扉,当真能这么轻而易举就忘掉吗? 楚云城始终望着近在眼前远在天边,已非彼时人的雪挽歌,亦有那么几分失望和究极深刻的不理解。 楚祥眼底映着雪挽歌的白色衣裙,同时闪过了一丝阴冷。 雪挽歌的话没有点明他,但字字句句,都在指桑骂槐。 她楚南音是一视同仁的母亲,永远深爱着自己的骨肉。 反观他楚祥就不一样了,要对付的从来都不是楚月,而是对自己有威胁的那一个。 哪怕楚南音、楚凌、楚世诀这些孩子换算成叶楚月的境地,亦不会有比叶楚月更好的结果。 这算是和他彻底撕破了脸。 他已霜眉雪发,晚年之际,为了这个家的安宁和睦,方才忍气吞声。 楚世诀注意到了祖父的隐忍,替祖父拿上烟壶,以示安慰。 “阿音,确定要去看吗?” “当然要了,那可是明月。” 她是地上的紫薇花。 阿姐是天上的白月光。 云泥之别。 说的什么冠冕堂皇。 雪挽歌面色温润噙着笑意,脑海里已经在想本源册上有所记载,关于楚南音眼睛的恢复办法。 届时,阿音就能重见光明了。 姊妹俩的罅隙,亦会随之烟消云散。 多好啊。 楚世诀去藏兵阁拿来了灵宝,往返的路上,都想不通楚南音的做法。 “阿音,灵宝到了。”雪挽歌说。 楚南音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嗯”。 阿娘—— 我会好好听着阿姐的声音,用我所有的感官,直面她的论剑。 因为,当一个人真正的成长起来,便要拥有着直面敌人的勇气。 明月。 我来直面你了。 我定会从低谷走出。 重获天明。 而你要从神坛摔下。 粉身碎骨。 …… 下界,帝域。 过去的帝域,从未听到过神佛道鼓之声。 更不知天梯论剑之说。 而这次,被封印多时后的今朝,竟得到了天梯论剑的相关。 步海柔、冷清霜、纪瑶和各陆主等人,恰好在一处商榷下界重要之事。 冷清霜说:“这一年来,下界的变化堪称是天翻地覆,尤其是武道文明,无线趋近于海神界。但此后就好像陷入了瓶颈,只能在趋近,而不是变作同等文明,或者跨度。此次召集诸君前来,便是基于此文明的瓶颈而讨论出惠及武者福泽芸芸的法子。” 恰逢此时,神佛道鼓声,传遍了下界零星的三百多陆。 起初武者们并不知晓具体情况,只知星碑紫龙那里,有了动静。 只要是有关于星碑龙的,就会引起下界武者的沸腾。 步海柔等中止此次的商榷,走出了恢弘的宫殿,遥遥看向了星碑龙脊。 光芒氤氲出了卷轴,朝两侧徐徐地展开,充满了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那是——” 步海柔美眸映着炽烈潋滟的光,凝视着光的方向,黛眉微蹙,警惕地看过去。 直到,这被神佛道鼓送来的画卷,倒映出了血海天梯的论剑之景。 先是从严淞熙、赵追岳等人开始的。 诸侯国神武长安城,金碧辉煌的皇宫,神武皇和萧天佑将军、罗丞相傍晚小聚至此,把盏临风,互说衷肠,追溯往昔的年轻和早已离别的人。 微醺的君臣三人倒似手足兄弟,无话不谈,随着年纪愈大,下界武道文明的速增,更是“如胶似漆”了。 几个看着画卷,眉眼醉意久久不散。 当他们听见那一声“云烈首徒叶楚月敬上——” 那一道身影鲜红如血,炽烈似火,还是记忆里的模样。 她的身后,麾下,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是些充满朝气的年轻人。 但还有他们熟知的萧离,黑衣像洇开的墨,握着一把看起来不太熟的剑。 饶是夜罂、屠薇薇,都是熟悉的面孔,是帝域鼎鼎大名月帝麾下了不得的战将。 神武皇帝腾地一下站起,动作过猛带乱了满桌的杯盏酒壶,使得这四面环帘的高阁酒香味醇香浓厚更甚。 “是那孩子,是小月,是阿离!” 满身的酒气,好似一下子就散了。 人也跟着清醒。 就那样直勾勾地注视着浩瀚多姿的画卷,突地就红了眼。 犹记得,数年前,她们还在长安崭露头角,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人。 而现在离开故土,去往远方,追逐着更大更强的霸业和大道,却和故土相隔越来越远。 人一旦长大,回头看,是连故土的尖角轮廓都看不到的。 只存留在记忆里,从清晰到模糊,再到偶尔想起的恍惚,依稀记不得许多人了。 “她们,不会忘了我们这几个老东西吧。”神武皇帝多愁善感,不似个九五之尊。 近年贤明仁义之名,远播诸侯国。 萧天佑望着楚月和萧离,背过身去,悄悄用手背擦拭着眼梢的泪痕。 “陛下,萧大将军,孩子大了,自有孩子的路要走,不必伤怀。” 又苍老清瘦了些许的罗丞相恣意洒脱地喝了剩下的酒。 一口闷完。 沉默又沉默。 而后,眼睛通红,泪流满面皆是滚烫的温度。 “那两个孩子,不会再回来了吧。” “不回来啊。” “不想念,不想念,该高兴,高兴才是。” “快过新年了。” “高兴!” “啊,她们真的不会回来了。就算想回来,也回不了了,她们要去更广袤的天地了。” 罗丞相一反常态,借着几两酒劲,火山喷发般宣泄诉说着自己的感情。 作为一个丞相之尊的言官,君臣三位之中最沉稳的那一个,这会儿哭得最是凶猛,把旁边的神武皇和萧将军冷不丁一激灵,感怀悲伤的情绪蓦地止住,一时忘记了悲恸和惆怅,还有点难以言喻的尴尬,都有些无语地瞧着先哭上了的罗丞相,宛若个孩子,简直就是为老不尊嘛!!! 第3303章 他举杯,敬苍穹—— 第3303章他举杯,敬苍穹—— “去更广袤的天地了……” 萧天佑将军手握冰冷的杯盏,望着高楼外碎玉飘絮般的冬雪,发红的眼睛又被水雾蓄满,汇聚为珠往下掉落,不过转瞬满脸都是,他略微仰头看向如滴了墨的苍穹,那样的浩瀚无垠,仿佛是萧离更好的前程与宽广康庄的大道,却也意味着永远都回不了家。 他发自肺腑的自豪欣喜。 亦有难以遏制的感怀和悲伤。 最后。 他泪流满面的笑。 宽大的袖袍灌入了阵阵彻骨的冷风。 他举杯,敬苍穹。 敬着遥远路上,仗剑天涯的女儿。 高阁外。 轩辕宸和轩辕雨踩着月光和夜色不期而遇。 兄妹俩人,抬头看向了远方的星碑龙脊和氤氲着光的画卷。 天梯血海之上手握女修剑的红衣女子。 是那样的熟悉。 又是那样的陌生。 时间如掌心流沙,握不住。 数载一晃而过。 她还是她。 记忆里的叶楚月。 长安城的信仰。 永不落的太阳。 还有长安的霁月。 如不败的将军。 是叶楚月身侧的萧离。 “皇兄,师父的路,越走越宽,这山越登越高了。” 轩辕雨眼里充斥着向往,还有不断遏制的怀念。 不知从何时开始。 她再也不敢自称是月帝的徒儿了。 她的天资不够聪颖,造诣机缘总归是要差些的。 既不能和萧离、屠薇薇一样跟着师父走南闯北,一路杀到天梯,在次次九死一生的险境之中化腐朽为神奇,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甚至无法和柔帝霜主那样,有经纶济世擎天架海之才,囊括六合八荒之壮志。 她只能天道酬勤,昼夜不分地苦修,哪怕对于野心来说是杯水车薪,亦能胜过万千。 等到有朝一日,不会丢师父的脸了,才敢在人前自称是月帝之徒。 而扎在她血肉心脏的一根刺是—— 师父踏过人海浮沉,麾下茁壮,已非当年身穿喜袍从城门楼跳下的落魄娇娘了。 那是一个真正的王。 王里只有芸芸众生,哪里还有,她这个昔日的旧徒呢。 “是啊,这便是她。” 轩辕宸的面孔不复年轻,岁月的沧桑,写在了眉目之中。 他早已释怀。 但偶尔,还有不甘心的念头闪过。 会有着不切实际的想法。 如若那时,他与之喜结连理,会不会是佳偶天成? 露天的高阁内,传来了君臣三人的声音。 追溯往昔的酒,喝了一壶又一壶。 中年也好。 老年也罢。 笑了又哭。 哭了又笑。 人生的路无尽地漫长。 过去俯瞰的人。 余生只能抬头看。 轩辕雨湿润的杏眸映着画卷的光,展露了一抹笑颜。 袖衫下的手,布满了茧子和训练过度导致的新旧伤痕。 她笑时,眸底的湿,仿佛是璀璨的光亮。 点点涟涟,耀人眼球。 “皇兄。” “嗯?” “我们,永远都见不到师父了吧。” “嗯。” “真好啊,又不好。” “……” “希望她乘风破浪,又盼离我们近些,再近些。” “嗯……” “聚散离合,原是人生常态,相逢即旅人过路的照面,没有人会永远陪在身侧,哪怕是至亲至疏夫妻。皇兄,这就是人生吗?或是跌宕起伏,或是波澜壮阔,或是平庸里努力,努力着消极,偶得契机有天助,一朝落魄便陷泥泞,不如狗也不如尘埃。但好歹,曾经触摸过尚未升起前的太阳,哪怕是昙花一现的信仰和相逢,却也足够。对吗?” “……” “皇兄,可是,我好想她啊。” “……” 轩辕宸侧目垂首,映入眼帘的,是梨花带雨的一张脸,红肿的眼睛泪水泛滥。 她笑着说,笑着安慰:“没关系,这就是人生。” 她转身离去,消瘦的身影,消失在了皇兄轩辕宸的视野。 轩辕宸清楚。 轩辕雨努力着,想要追逐太阳。 但太阳,哪是能轻松追逐到的。 只能沿着光的迹象一路奔跑。 然后疲惫着累死在路上,亦得不到太阳的回首。 哪怕未来有一天被太阳拥抱,亦会被燃烧成灰烬。 这会儿,画卷内的血海,严淞熙九人落败。 下界欢呼一片。 夜的狂欢。 既是感同身受。 更是与有荣焉。 长安城叶府,都是楚军驻扎在此。 楚军的士兵,基本上都是女子。 乃是数年前楚月救下的女子们。 她自此成立,拯救陷入苦难的女子。 因为她们清楚,不管武道文明将会获得怎样的飞升,又是如何的太平盛世,都会有形形色色的女子,遭受着被吃的苦厄。这是她们的职责所在,亦是信仰军队的初衷,便不负这个“楚”字。 她们辛勤修行,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去助阵楚月。 诚然—— 旁人听了去。 只道是万分的好笑。 月帝何许人也。 所行之道何许宏伟。 蝼蚁岂敢助阵大象。 蚍蜉还妄想帮助树? 这岂不是……天方夜谭? 然! 她们依旧相信,能冲出这片被月帝亲自封印的海域,开创一个新的文明,能以强壮的力量,为月帝的成王之路添砖加瓦,那是她们此生的夙愿,虚无缥缈的同时,又如钢铁般固若金汤,坚不可摧! 帝域五部,许许多多的故人们,听着楚月讲述着《凡人道说》。 下界诸陆,从前或许不是月帝的故人,但往后,都会是月帝的拥趸。 这样浩瀚灿烂的篇章,于海域封印的那日翻开。 会议大殿,步海柔、冷清霜等在耸入云霄的高处,沐浴着霜华,神情激动地注视着画卷。 “《凡人道说》,这就是下界文明的契机!!” 步海柔激动万分,“这样的大道感悟,是下界文明的契机。我们的瓶颈期,将要渡过了!” 她血液沸腾呼吸急促,就连说话时的声线都有些发颤。 文明滞留瓶颈多时,竟不想,还是远为他乡客的那个人,带来关键又华丽的这一笔。 这一笔至关重要!对于整个下界来说,将会是前所未有的突破,是文明的上升,整体的进步,当下界众生一起走向璀璨,共同开创出了新的文明和新的高度,那么,下界的文明,日后的实力底蕴,不仅可以比肩海神界,甚至可以跨越这曾经难以想象的天堑,乃至于有朝一日,会成为媲美上界的存在,等到那时,海域封印打开,这样的下界,会惊艳海域外的世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个!!! 冷清霜呼吸微窒,目不转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画卷看,仔细听着有关于《凡人道说》感悟的每一个字。 她随之笑了,“《凡人道说》,定能促使着下界文明的进步。下界实力不高,是洪荒域内最弱小卑微的一个。正因如此,万道的说法,并未普及道下界,下界普遍是凡人,鲜少看轻凡人之道。正因如此,下界才会是最干净的净土,并未被那些繁复的修行和诸天万道所普及,那么,就会是最适合凡人之道的存在。” 步海柔与之对视,彼此的眼里噙着泪水还闪烁着炙热的光,充满了希冀。 “下界新的文明,将会是——凡人文明。”冷清霜咧着嘴笑。 这一次的《凡人道说》,将会是下界文明的指路明灯。 他们要效仿先辈,诸如人皇,用凡人的力量,比肩神明。 届时,他们会成为月帝手中最让人始料未及的一张底牌。 步海柔翻动着《无药医书》,此乃她的道。 自从接任楚月的帝位以后,《无药医书》同时晋升,泛着金色的圣光,偶绽东来的紫气彰显出高贵,似如王的气运。 她执笔,于《无药医书》的新一页,记载着《凡人道说》的同时,将下界文明未来的规划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众人俱在等待着她。 步海柔记录计算过后,落下最后的笔锋,缓缓地抬起了双眸,看向眼前的诸多人,说: “整理《凡人道说》,开设讲座,训练有素,以帝域五部为中心点,扩散到周边三百多陆,日以继夜,辛勤刻苦,集众人之火,焚烧旧的文明,开创新的据点修行。严整有素进行的话,不需要很久,最晚新年,即可完成!” 步海柔执笔的手轻颤了下。 远离故乡的人。 还能为故乡带来璀璨。 这般的作为,实属罕见。 各陆主聚集在此,与《凡人道说》就像是因缘际会。 那一份钦佩,不知不觉中,深深地镌刻进了骨血。 此外,还有楚月曾经收的八位武神老徒儿,亦在人群之中,狂热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画卷。 有陆主问道:“这《凡人道说》,会不会是月帝早就思虑好了,通过神佛道鼓传到帝域?” “若是如此的话,那当真是神机妙算,一举两得之事,就要在许久以前就图谋之,深思远虑运筹帷幄之程度,实属惊人。《凡人道说》,原就是厚积薄发,用心晶莹后,来震铄海神界修行者的,需要的不仅仅是感悟,很强的实力。若要兼并下界文明,就意味着,下界修行者对她的敬仰和信任,需要超过七成以上,才能达到文明的晋升。除非,她笃定,双线并行,从未忘故土,一路前行,一路回头看。这……太难了。” “确实难,难如登天,但若是她的话,便是合理的,对吗?”楚月昔日八大老徒弟之一的陈屠,笑着问道。 “合理。”步海柔微笑道。 有道是,心系故土的人,不会走得很远。 不。 她会走得更远。 带着她的故土。 迟早有一日,无数人多年如一日的努力,血和泪的交织,君与臣的信仰,会在这忙忙碌碌又破败不堪的浊世,开出铿锵灿烂的花儿。 …… 血海天梯。 楚月回到自己的席位,悄然用瞳窥测了番相连故土的脊椎,唇角勾起了清浅的弧度。 “小楚王竟是剑星司的大弟子,在此之前无人知晓,小楚王,你倒是瞒得严严实实,这世上无几人知。用心了。”临渊城主仿佛与之交谊匪浅,说出来的话却都是绵里藏针,一句一坑藏着暗潮涌动的危险。 “还得多亏大炎城,得临渊兄赐教,叶某做人做事,方才更加用心。” 楚月浅笑了一声,端起酒杯敬向在座诸君,“诸位,叶某这厢有礼了。” 临渊城主的脸色有着稍纵即逝的黑沉。 几次三番讨不到好后,便决定保持沉默。 其余人得见临渊城主的前车之鉴,自不敢触其锋利。 论剑还在继续。 后续论剑,数日里,最精彩的当属古武一族。 古武一族拓跋璇,执双刀走上血海。 “古武族人,俱可上前。”临渊城主提醒道。 “无需,在下一人即可。” 拓跋璇双手提着刀,一身魁梧和结实肌肉,让人纷纷侧目。 从内到外散发的力量感,连足底的海水俱被震慑之。 而与古武一族论剑的,恰好是大炎城钱、陆两家。 神佛道鼓之声凝聚为光华照拂在两家的时刻,俱都愣住。 自打上古遗迹事后,钱、陆两家时有不对付,且都摆在明面上。 而今小概率的一同论道,倒是有几分尴尬和生疏。 陆佳人皱紧了眉头。 她苦修来的实力,定要好好展现一番。 但若被钱家分掉了荣耀,胜负欲便少了几分,人也不自在了。 前往血海论剑的,多是年轻人,算是家族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 钱、陆两位家主,自是纹丝不动,如镇山之虎。 钱燿舵、钱玉瑶两位在云都阵营之中的家主儿女,双双来到大炎钱家的队列之中。 钱家众人见状,无不是高呼。 陆佳人整理队伍,冷声说:“钱家是阵法师,届时,只需要辅佐陆家就行了。” “陆佳人,阵法师进可攻退可守,不是只能辅佐,而且,钱、陆两家是平等的,不是要听你指挥的。”钱玉瑶戏谑道:“半年前遗迹之地,吾王楚主的手下败将,这般颐指气使给谁看?” 陆佳人的整张脸都冷了下去,冷眼瞧着钱玉瑶,“你们钱家,此次论剑,只需要辅佐我陆家进攻就好。对付她古武拓跋璇一人,两家兴师动众已经够丢脸了,难不成还要一同进攻。故而,你们只要凝结一些给我陆家人增强气力锐利的阵法,就行了。” 陆家是觉得拓跋璇孤身一人,双拳难敌四腿好欺负,便想着陆家独揽功劳。 “你——”钱玉瑶一万个不服,就要针尖对麦芒的理论。 其兄钱燿舵将她拦下,而后凝视着在大炎城中一同长大的陆佳人道:“好,如你所愿,钱家,只需凝结增强气力的辅佐阵法即可,剩下的,可就要靠你们陆家了。” 第3304章 从小就被神算师说有将星之才 第3304章从小就被神算师说有将星之才 “哥!!”钱玉瑶眸子微红,黛眉深深地蹙起,不悦地看向了答应陆佳人要求的钱燿舵。 钱燿舵并未看她一眼,而是直视陆佳人的眼睛。 陆佳人勾唇一笑,戏谑地道:“钱兄跟着叶楚王在云都半年,看来也并非是身无长进嘛,目前看来,至少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钱燿舵心平气和,不为所动,只淡声说:“佳人,便希望你能一直这般从容,别到时候如遗迹之地那样,落魄又狼狈,丢大炎城和陆家的脸。” 只要是提及遗迹之事,陆佳人脸色瞬变,笑容陡然冷凝,眸子里的锋锐深蕴着杀机。 她望着钱燿舵的眼神不似适才那般怡然自得,冷的就像是一块不含杂质的冰。 稍作沉吟,便率领陆家之众往前踏步。 与钱燿舵擦肩而过的刹那,略微凑在钱燿舵的耳畔,压低了嗓音出声: “落魄狼狈与否,自有后世之人评断,但好过,世人背后嘲你钱家兄妹,成为了凡女的走狗。钱兄可知此事违背了钱家祖训,日后令尊令母又有何颜面去见钱家的列祖列宗呢?钱兄,做人,还是安分守己一点好,莫要异想天开了。她的凡人道说再是厉害,终究不是神。” 话说到最后,陆佳人抬起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钱燿舵的肩膀。 看似语重心长,实则字字句句浸满了傲慢。 陆佳人曾在遗迹之地断去一臂,拍着钱燿舵的手,则是剩下的另一条臂膀。 而断裂的臂膀,袖衫特别的长,不相像是空荡荡的模样,好似塞了固体状的东西。 钱玉瑶哪里忍受陆佳人这般的傲慢情况,咬着牙追了上去,殷红的唇张开之际就要对陆佳人破口大骂,却被钱燿舵给拦住了。 “阿兄,你可是云都楚王麾下的人,这就是你做事的风格?像是个窝囊废、软包子任人拿捏?” 钱玉瑶杏眸圆瞪,“你不仅丢钱家的脸,你还丢楚王的脸!阿爹阿娘和楚王可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呢,陆、钱两家平起平坐,凭什么要在她陆佳人之下?” 钱燿舵素日里在云都王宫的青云广场,从来都不是沉着自持的冷静稳重之人,反而和陆猛臭味相投,时常说一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做一些令人咂舌哭笑不得的事,铮铮魁梧的九尺男儿,幼稚的就像是孩童,这会儿的所谓隐忍,于钱玉瑶而言就是懦夫所为。 她看着阿兄的目光充斥着失望。 见阿兄久久不语。 自嘲冷嗤了一声,便要抬步直奔血海。 钱燿舵的手犹如钢铁般,钳制住了钱玉瑶的臂膀。 钱玉瑶回头看。 阿兄低垂着头。 几许被风吹得凌乱的额钱碎发,朝两侧掀起,使得眉眼更加的明朗清晰。 “玉瑶。” 他压低了声说:“别小看古武一族。” 声音,只有兄妹彼此听得见。 钱玉瑶眸光颤动,神情颇具恍惚。 “我的意思是——” 钱燿舵方才举眸看向了近在眼前的妹妹,“别小看了,楚王教导出来的人。” 云都之战结束,王宫大殿,楚月所展示出的奔雷掌法,道出是开创者的真相。 钱燿舵之流是深信不疑的。 叶楚王的身上,充斥着万般的神秘。 她的来历,世人似乎一目了然,又好似写不尽她的传奇。 她来自何方,又将去往哪里。 她和古武一族,在何处相识,又是如何销声匿迹的。 这一切,都太过于神秘。 但钱燿舵从来不好奇,因为他见识了太多的浩瀚壮阔,日后还会有更璀璨的精彩。 钱玉瑶讷在原地,闻言浑身一震,眸光微微泛红,而后冁然一笑,清丽的面颊萦绕着淡淡的微光。 “好。”她轻声回道。 兄妹相视一笑,随后带着大炎城钱家的族人,紧随在陆佳人和陆家精锐之后,踏步血海之上。 风声谡谡,渐渐冷。 血海映凛冬。 钱家兄妹身后不少的族人有怨怪之气,但并未表露出来。 钱燿舵固然不是大炎城之中天赋最好的一个。 但在钱家,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定海神针。 能让族人信服,靠得不仅仅是实力。 “佳人这孩子,从小就被神算师说有将星之才,若得机遇和贵人之运,甚至还有王侯之才。” 陆家人笑容淡淡地望向了神情紧迫地钱家主。 言下之意是说陆佳人封侯拜相,最差也是为大将军,而钱家孩子不过是其麾下的虾兵虾将。 而陆佳人气运之好,大炎城内更是家喻户晓。 只是常人不知的是—— 那神算师还说了,陆佳人日后将会遇到一个坎。 能否过了,得看个人的造化。 一旦跨过,平步青云,乘风破浪扶摇直上九万里。 反之,永堕泥泞无安日,下地狱十八层作厉鬼。 陆家主思及此面色沉了几分,眼神黯淡,亦浮些许挣扎。 原先叶楚月在大炎城的时候,他还知做人要留有余地,日后好相见。 但正因思前想后了很长的一段日子,方才醒悟过来。 或许,叶楚月就是陆佳人平步青云的一个坎坷和劫难。 只要与之博弈,将其头颅悬于刀下,大炎陆府和陆佳人,终将成为这海神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或杀伐果断夺其气运取而代之,古来君侯成大事者哪个不狠不毒不杀人?! 陆家主的眼底泛起了狰狞之色,却是笑望着身侧不远处的钱家主。 钱家主一身麒麟袍在血海吹拂而来的狂风之中猎猎作响。 他蓦地扭头,疑惑地看向了陆家主:“陆兄,你何不仔细想想,数载以来,得罪楚王者,哪个有好下场。这一次的博弈,你当真能胜吗?” 他问得开门见山,坦荡磊落的让沉浸在博弈痛快和胜负未决之前夕的陆家主猛地愣住,如当头一棒,雷霆重击,叫他清醒又混沌。 随即,沉声回:“自古以来,大浪淘沙,成王败寇,皆如此。” 没救了。 钱家主心里长叹了口气。 目光直视血海。 拓跋璇手握双刀,毫无气力却是一身磅礴万钧的气势,两眼沉沉地望着陆、钱两府之人,唇角勾起的弧度充斥着嘲讽的意味。 第3305章 横眉冷对如个局外人 第3305章横眉冷对如个局外人 钱、陆两府有三百之众,拓跋璇孤身一人,气势却丝毫不弱。 因为过分的从容,而显得万分的嘲讽。 “镇——龙——脊!” 陆佳人二话不说,就召唤从一条苍龙。 苍龙呼啸从其元神呼啸而过。 “攻!” 陆佳人低吼一声。 陆家一百多人,招招杀意至,直击拓跋璇而去。 拓跋璇立于海上不动如山。 “钱燿舵!”陆佳人斜睨了眼,并怒吼出声。 钱燿舵、钱玉瑶和钱家诸多人方才凝结阵法。 一道道水蓝色的阵法,犹如春日山间的流水,加注到了陆佳人和陆家之众的身上,增强他们的气力。 刀枪剑戟如大兵压境,黑云压城,挟冲天的杀气,朝拓跋璇而去。 拓跋璇始终不动,末了,扬起脸展露了笑颜。 “太——慢了啊。” “就这样吗?” “真是——让人失望透顶的一群废物啊。”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拓跋璇攥紧了两侧冰冷的刀柄。 她的身影于众目睽睽之下消失。 锋芒将至。 她已不见。 众人紧盯着这一幕看。 倏地,拓跋璇出现在了陆家上百号的人群之中。 魁梧结实的身形,双足踏着血海道,溅不起海水血珠。 “那是……?”钱玉瑶低呼,心神不宁,瞳眸骤然紧缩。 钱燿舵半眯起幽邃的眸子,暗暗心惊,便道:“是瞬步!” 楚王瞬步! 拓跋璇将这步伐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得神乎其神! “小心!”陆佳人低呼一声,召唤着狰狞凶戾的苍龙,朝拓跋璇冲去。 血盆大口,獠牙毕露,看上一眼便是骇然的感觉。 拓跋璇却是纹丝不动,双刀不知何时插回了背部,交叉挂着。 她直接一记顶膝,砸向一个陆家青年的腰腹。 对方的身体直接下意识地弓起。 弯曲的同时吐出了一口鲜红粘稠的血。 陆佳人所召唤的巨龙随后就来,穿破层云,锋芒毕露,龙威尽显于天地间,震慑海风阵阵! 就当那苍龙的深渊巨嘴要将拓跋璇从头吞噬到尾的时刻。 拓跋璇身影再度消失,踪迹无定数,泰然不变之。 她来到下一个陆家人的面前。 一记掌刀霹雳海惊。 …… 再下一个。 拳出,如猛虎下山。 刚猛的劲道,象征着绝对的实力。 宛若出世之刀,能够碾碎掉这世上一切的花里胡哨! …… 她便是这样,将陆家一百多号人,在刀光剑影心惊胆战的危险之下,俱都赤手空拳地撂倒。 只余陆佳人一个! “钱燿舵,你们死了吗?” 陆佳人这才感觉到了棘手和被碾压的后怕。 她仓皇地回头看去,怒目圆瞪,睚眦欲裂。 钱燿舵不为所动,如法炮制凝结阵法,为陆佳人增加气力。 还有那些陆家的残兵败将,不住地为之增加气力。 但对于身受重伤的人而言,就算再加再多的气力,又能如何? 反而会使得伤势更加的严重。 “没死。” 钱燿舵双手结印,又凝聚出了几层罗织的阵法,接踵到了陆佳人的身上,这才慢条斯理地出声:“还活着。” 他满脸的严肃凝重,仿佛是在回答多么庄重的一个问题。 陆佳人瞧着钱燿舵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咬牙切齿,怒喝:“你们就不怕失败?” “怕。” 钱玉瑶回答。 “那你们——” “机缘使然,和你一道论剑,立锥于同一阵营,就已是失败了,不对吗?” 钱燿舵笑了笑。 陆佳人怒不可遏却无法与之争辩,只因刀卷狂风撕裂长空,以摧枯拉朽之势扑面而来。 拓跋璇终于拔出了交叉于脊背的两把狂刀,刀刃锋利闪烁着刺目凛冽的寒光。 两把刀刃直接斩向了陆佳人的面门,似欲开其骨,断其颅。 陆佳人连连后退,一面应付,战得铿锵之声不绝于耳,一面召唤苍龙去撕咬拓跋璇。 苍龙直冲拓跋璇,连带着骨头咬住。 血液渗透而出。 血腥的味道漂浮在海面。 非但不让她感到害怕,还刺激出了兴奋。 她咧着嘴笑,一刀刀斩向陆佳人。 她说了! 门主在云都之战失去的尊严。 她要在天梯论剑的这日,靠着权清皇亲自打造的这两把刀,一刀,一刀的拿回来!! 陆佳人被连轰带炸地劈,又被劈得落荒而逃。 她跌跌撞撞在血海之上。 极致的求生欲令她喊道:“钱燿舵,钱燿舵……” 若是钱陆两家合纵于此,必不能是这般惶惶如断脊之犬的境地。 但偏偏钱家不在乎输赢,倒似个局外人,横眉冷眼瞧着在刀下逃生的她。 她跌倒在血海。 如芒在背。 身后两把刀,随风而来,那劲道,如屠夫。 陆佳人闭上眼睛,不得不屈辱地喊:“陆家,败了。” 双刀距离她的脊背近在咫尺,罡风阵阵带着劲道,又利落地收住。 她往前爬了几步,再回头看。 拓跋璇,并未俯瞰她。 而是抬起眼帘,望向了高处把盏临风,笑看血海的龙袍女子。 拓跋璇对她一笑,平淡引惊涛,阴翳的杀气如暗潮,藏在静谧的海面之下。 沉吟片刻,她哑着声,一字一字道:“古武道法内,我——无——敌。” 而跌倒在血海如丧家犬的陆佳人,从劫后余生的后怕之中回过神来,却是愤恨交加。 原来在拓跋璇的眼里,她甚至连对手都不配成为。 拓跋璇只想用胜利洗涮先前云都之战的耻辱,并且叫板叶楚王! 她咬着牙,眼里浸满了不甘心。 高处,云霄浮动,海风又冷了几分。 楚月饮了口醇香的酒水,半垂着眸,俯视着副门主。 不得不说,拓跋璇的古武天赋,比权清皇更好。 是一个真正的屠夫。 没有感情的刀刃。 她只为了赢。 云都队列,郭昭、赵霁眉头紧皱,互相对视。 拓跋璇的古武道法,只会在叶楚王之上。 “小楚王,看来这拓跋副门主,很想和你论剑于血海之上。”临渊城主轻笑了声。 “门主不过败军之将,慌慌如落网之鱼,副门主又能如何?” 楚月落盏于桌,噙着笑容反问,自是云淡风轻。 —— 新年快乐!! 第3306章 高兴得像是个过年吃糖的孩子 第3306章高兴得像是个过年吃糖的孩子 说话时,声音并未刻意地压低,论剑四方,俱都听得清清楚楚。 语毕,她行止优雅,轻摇了杯盏,稍稍一挑眉,便凌空敬向了拓跋璇。 面颊的笑容愈发浓郁。 风吹起黑金龙袍,而后便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张狂到不可一世,只可远观瞻仰难以挑剔。 拓跋璇虚眯起了眼睛,血液随之沸腾,并未感到厌烦恼怒,只有无尽的战意。 她要把这个女子,从神坛拉下。 用自己手中的刀,去斩碎那傲骨铮铮。 “叶楚王,你可否敢来论剑?” 拓跋璇拔高了声问道。 “等你的古武之道,炉火纯青,脚踏实地走到本王的面前,再提论剑吧。” 她说得轻描淡写,淡漠之中,带着几分懒倦。 稀疏平常,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那等从容,并未过分显露出自己自尸山骨海杀出来的气势,却更当得起叶楚王之名了。 拓跋璇面无表情,神态冷峻如一块冰,快要燃烧起无尽的战意,不死不休才能够将其熄灭。 万剑山耆老适时地出来宣布了论剑的结果。 以陆佳人为首的队列,危机稍作解除。 一些鼻青脸肿的陆家族人,匆匆忙忙去到了陆佳人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将其扶起。 陆佳人眼睛通红,从始至终,拓跋璇都没高看她一眼,目光几乎都在叶楚月的身上。 这种连作为对手都没有资格的屈辱种子,在内心深处生根发芽,朝着四肢百骸不断地蔓延,将要侵蚀掉她共存的理智和清醒。 “钱燿舵!” 钱家众人退出了血海,则被陆佳人不合时宜地喊住。 钱燿舵蓦地回头看,眼神阴冷,面庞紧绷而显刚毅。 “你故意的?”陆佳人说话的时候,都能够感受到咽喉里有着冲上鼻腔的血腥味,就像陈年的铁锈一样难闻。 她后知后觉发现,钱燿舵许是预料到了古武一族的厉害,方才任由她和陆家在前边冲锋陷阵。 “故意与否,很重要吗?”钱燿舵反问。 “你故意而为之,其心可诛,如何不重要?”陆佳人声音尖了几分。 “钱、陆两家,隶属于大炎城,天梯论剑,一则代表大炎城的颜面,和立世之尊严,二则,一道论剑,更需凝聚力,须得平起平坐,互相感染。而你,为了一己之私,非要强盛出头,伤了两族和起,此乃你的一错。你过于狂妄,只想进攻和胜利的辉煌,不给自己留有后路,此乃二错。你作为领头之羊,两族的首脑,胡乱指挥,过分轻敌,事后不自省甚至还试图将错误推责,此为三错。有此三错,陆佳人,你必败之。因为,骄兵必败。” 钱燿舵身高九尺,生得不算妖孽,认真专注之时,却有几分俊朗如珩。 他剖析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晰,不亚于是把陆佳人的脸面,践踏在足底下。 陆佳人羞愧而窘迫,脸色愈发的白,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钱燿舵看。 钱燿舵嗤笑了声便转身朝血海外走去。 行数步,陡然止住—— 他回头,一寸寸,一双剑眸噙着若有似无的邪气,戏谑地看向了陆佳人,而后讥声道: “陆佳人,这半年跟在楚王麾下,钱某我啊,就算是个废物,亦当有所长进。” 至此,方才不回头地离去,来到了钱家主的身边。 钱家众人一个个不知怎么的,明明跟着陆家一道论剑失败了,离场之时,一个个宛若骄傲得胜的大公鸡,昂首挺胸,下颌微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赢家,乍然看去倒觉得有几分诙谐。 钱家主微笑欣慰地望着钱家兄妹,尤其是钱燿舵,半年的历练沉淀,使得他成熟了不少,愈发有钱家长子独当一面的风范了。 他热泪盈眶,含笑望着儿女,复杂饱满的情绪俱镌刻在脸上。 当儿女走近了。 一双手,将儿女揽在怀里,连连点头,嗯了好几声。 “长大了,好,好。” 这一刻,钱家主才真正觉得,两孩子跟在叶楚王的身边,是一个不错的抉择。 从前只是拗不过孩子的决心,本质还是无法理解孩子的信仰。 不仅仅是两代人的思想碰撞,更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目下,他真正地明白了,孩子需要成长,得去放手一搏。 其余人瞅着钱家人的氛围,便是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顿觉滑稽。 他们寻思着,论剑凯旋的不该是拓跋璇吗? 瞧着钱家主这架势,还真像是这俩兄妹得了多大的荣光,而非失败归来。 反而陆家主那头,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自小就疼爱长女陆佳人,倾注毕生的心血和期许,愿想借这天梯论剑,一雪前耻,却没想到迎来了更大的耻辱。 “父亲,抱歉,女儿让你失望了。”陆佳人失落地低下了头。 “钱燿舵所说,并非全无道理,失败不可怕,但正视自己的失败,才是成功的开始。轻敌,永远是兵家大忌,要把你每一次的对战,都当做九死一生的认真程度来对待,你才能获得更多更大的成功。佳儿,不是你不行,是你不够自视自己。”陆父苦口婆心地道。 陆佳人仔细聆听着过庭之训,垂落下的睫翼遮住了泛红倔强的美眸。 她点头应道:“女儿定会端正态度,自视自己,不再过分自负。” “嗯,人生还长,一次失败不要紧,积攒经验,莫要忘了这前车之鉴。” 陆家主负手而立,皱紧了眉头,眼角余光不自主地看向了陆猛。 心里,还是有几分怨的。 钱燿舵、钱玉瑶亦跟着楚王,关键时刻都知道回到家族,共同面对这论剑。 反观陆猛,就像是和陆家毫无干系了。 到底是他的骨肉,血亲的孩子,难免会感到失望。 失望之余,似有滔天的怒火。 他喝道:“陆猛,跪下!” 精神力冲了出去。 劲道十足。 犹如塌山的压迫感,顿时席卷到了陆猛的身上,沿着颅腔直面朝下。 陆猛浑身冰冷,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恼羞成怒的父亲。 那压迫感,带着杀气。 父亲要把关注吸引到他的身上。 好让世人暂且忽视掉陆家失败的事实。 哪怕从此之后,陆猛就很难抬起头来做人。 被父亲在众目睽睽之下地教训、痛斥,若是严重点,用恶毒的词汇去诅咒、毒骂,那他陆猛就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不管日后爬到多高的山,时间的尽头他又强到了什么样的境地,都会有人以此来戳他的脊梁骨,正如一直以来于云云之语之中前行的楚王那样。 陆猛在宛若风暴般迎面而来的压迫感里,目光颤动地注视着冷漠的陆父,甚至未曾想去反抗一下,只如木桩子杵着,心寒到情愿被父亲给大卸八块、碎尸万段,不被父母珍惜爱护的孩子,总会因此失去一切的求生欲,认可丢掉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泪水,湿润了陆猛的眼梢。 他对着父亲笑。 那么威猛魁梧的汉子,于人群之中,天梯之下,笑得破碎又绝望。 痛苦,深藏于骨血。 压迫如杀,即将倾覆。 萧离、屠薇薇、夜罂三人,立刻到了陆猛的跟前,抵挡住这风暴。 赵策安、凌秋远、云子君之流,下意识就将陆猛团团围住,放在最中间。 陆猛抬眸看去,四面八方,宛若一堵堵厚重难破的血肉之墙。 悬在眼梢的泪,便如断线的珠玉,顷刻间满面都是。 “轰!”精神之力消弭前发出沉闷如雷的一道响声。 “陆猛,还不滚出来,速速跪下!” 陆父低声喝。 “陆家主,陆猛何错之有,怎堪下跪?” 萧离冷声问:“他是叶楚王的人,陆家主这般,是要打叶楚王的脸吗?叶楚王和大炎城主交情匪浅,你这般言语,难免叫人听了去认为是居心叵测,有意挑唆两地恩怨,若是大动干戈,无辜之人该当如何?陆家主,还是藏好你的狐狸尾巴吧。” “陆某管教自己的儿子,清理门户,还需要外人多言吗?陆猛!” 最后,陆家主陡然高喝一声,极具威严,宛若惊雷! “本王麾下的陆猛将军屈膝下跪,陆家主,他敢跪,你敢担当起吗?” 楚月怡然自得,适时地出声,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陆家主。 云都王和剑星司大弟子的双重身份,足以叫她睥睨昔日在大炎城还无法硬碰硬的陆家主。 大炎陆家的随便一位族人,对于菩提之地的宗门来说,都是高高在上位于云端的存在。 而现在,气焰低微,不敢正面冲突额。 这样的地位转变,只用了半年。 从菩提之地来的宗门,不管是星云宗还是赤羽宗,心绪眼神是诸多的变化。 陆父眉头紧皱,拱手道:“还请叶楚王海涵,陆某并非有意针对,只是那……” 话到嘴边的“逆子”等字尚未说出去,就被楚月直截了当地打断。 “陆家主,你能拿什么来针对本王?拿你陆家来针对我云都吗?” 楚月的面庞噙着似是而非的笑,百无聊赖又有几分玩味地望着陆父。 若是半年前,尚在大炎城之时,陆家主定然不惧叶楚月。 那孑然一身之人,木秀于林,死局险象,不成气候。 但现在,她的背后有着云都。 吕启骁麾下的百万雄狮,陆父只要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小楚王,何须动怒,老子管教儿子,天经地义。”楚时修道。 楚月慢条斯理摇着杯盏的动作蓦地一顿,周边的风似也锋利,眼神如刀子般看向了楚时修。 楚时修对上那死寂幽邃的眼睛,心脏好似漏跳了一拍。 “楚皇子岂知,令尊是本王的什么人?”楚月冷不丁的问,叫他愣的同时,脱口而出回道:“小楚王应该心知肚明才是,严格来说是你老子?” 楚世远还没来得及阻止,楚时修就把话说完了。 而在大楚那头刚拿出灵宝来观望海神界天梯论剑的楚家人,恰恰好第一句话,就听到了楚时修所说。 楚云城心脏骤然一动,神情复杂,目光的暗潮褪去,有着奇迹般的父亲慈爱,和他曾经的所作所为相连成他的人生,形成温柔血腥、极其强烈的割据感。 “是吗——?”楚月尾音略长的道完,指腹轻轻地拍打了杯身,戏谑地说:“他有脸面来管教本王吗?” 楚时修木然。 楚世远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使自己镇定下来。 这是楚时修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 虎毒尚且不食子。 楚云城挖眼弃婴之事做得太绝太狠,已经引得诸多诟病之声如决堤的潮水。 即便大楚的这些人,自认为是行端坐正,但无名无理无仁义,难登台面,终究不敢站在光里,于三尺神明之下理所当然说出一声应该。 若是反驳二者不同,只会把自己推入深渊。 何为不同? 最大的不同,就是楚云城比之陆家主,过于狠毒如蛇蝎罢。 楚时修根本回答不了。 灵宝前侧。 楚云城眼里最后一点有关于父亲的慈爱,如被焚烧为灰烬永难拾起。 “陆猛。”楚月低声喝。 “末将在!” 陆猛在被人肉城墙包围的中心圈,往前踏出一步,低声喝道。 “听好了。”楚月红唇微勾,眸光凛冽,“你该站着,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昂首挺胸的站着,站着走路,站着做人,你不愧天地父母君,你对得起你脚下的大道。当——站着活!” “末将陆猛,谨遵吾王旨意!” 陆猛高声喊,瞬间面红耳赤,脖子都粗了些,可见其激昂慷慨。 滚烫的泪珠簌簌而落,他竭力地扯着唇笑,分明是豁然开朗的痛快和欣喜,这热泪偏是止不住如江河之水,和钱燿舵一样魁梧的壮汉,在面对楚月时委屈得像个孩子,高兴得像是个过年吃糖的孩子。 楚祥手执烟壶却是心惊,短短半年过去,叶楚月今非昔比,地位权势水涨船高堪称是恐怖如斯,惊人的存在。 血色梦魇历历在目,金瞳会吃人。 楚祥惊出了满背冷汗。 ps:这段时间因为过年每天都在忙忙碌碌,只有挤出时间更文,更新时间不好,让大家久等,追文体验下降,真的很抱歉。鞠躬,给大家再次拜年,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良良顿首。 第3307章 顺应自然气,正是悟道好时节 第3307章顺应自然气,正是悟道好时节 楚云城血红的双目望着法器灵宝倒映出的光影,只觉得左侧胸腔内的心脏,好似在一阵阵地绞痛,杀机稍纵即逝,但拧巴依旧,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灵魂深处始终有一种声音在期待,期待着那样风采卓绝巾帼胜须眉的女子,能够认可他这个父亲,哪怕只有某个瞬间…… 然而—— 从未! …… 论剑之地。 陆家主悻悻不语。 大炎城主适时地出来打了个圆场。 “陆家主,陆猛已非稚童,行止做事自有章法和尺度,做父母的终究不能插手太多。更何况,跟在叶楚王的麾下,无需担心其会误入歧途。” “城主所言甚是。”陆家主低下了头颅,时而看向陆猛的眼神,充斥了厌恶。 半会,他遣了一个陆家族人,去到陆猛那头传话:“公子猛,家主希望你在论剑之时,不要使用琵琶。家主说了,那是女人用的东西,既是一心一头跟在楚王麾下,就好好做人,莫要用那华而无实的琵琶,丢了陆府和叶楚王的脸。” 陆猛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终究还是寒了心。 离家半年之久,几次九死一生的险境,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或许永远都没办法完好无损的出现在父亲面前了。而今相见,父亲从不关心,哪怕只是一个关怀的眼神都是奢侈,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要让他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之下屈辱地下跪,承担长姐陆佳人论剑失败的注意力。 他不怨不恨,只是心如死灰,麻木地回:“去告诉他,我知道了。” 陆家主听到传话,盛怒过后逐渐地冷静,面庞浮现起微笑,“他知道就好。” 血海之上,屠生大师正在记录拓跋璇所说的古武道法,字字句句,究极认真。 周遭的修行者们,听得甚是认真。 古武之道,跳脱于诸天之外。 既是一种全新的思想,更像是来自于另一个时代的另一种文明。 拓跋璇在古武之道的实力可圈可点,嗓音凛冽,眉目冷漠,只扫了眼四周,便似有寒风呼啸而过的厉害。 “古武道法,闻所未闻,今日瞧着,倒是叫人眼前一亮。” 修行者们听得如痴如醉,更有耳目一新之感。 议论声,纷纷起—— “古武道法若是可行的话,岂不是对于那些先天就没有武根、丹田的人而言,是一种向上的路?哪怕是后天导致的丹田武根破碎,亦可转行古武之道。” “话说回来,诸位可有观察,叶楚王在大炎城所收的一个徒儿,乃是琼城赵家的赵囡囡,她丹田武根受损,强身健体,脱胎换骨,习得奔雷拳,似乎就是古武之道。云都之战时,甚至还和古武高手郭昭打得不分伯仲……” “是啊,她焉知古武之道,和古武一族是什么关系?” “说起来,鄙人途经北方森林,听闻过一种传言。” “这位兄台,不妨讲讲看。” “叶楚王曾也是古武一族的人,奈何出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事,就被赶出了古武一族。” “………” 人云亦云,小小的天梯之地,短暂的时间内,关乎此事就能传出不小的影响。 但也因此就能将一切串连在一起,而且还能说得通了。 不少人起初听闻此事,惊讶得不行,但仔细想想便觉得合理,非常合理。 拓跋璇和钱、陆两家论剑结束,又历时了数日的论剑,四方前来论道的修行者们,进入了休整时期。 每当此时,神佛道鼓就会发出宛若呦呦鹿鸣般的古老之声,传遍四方。 悬空的执剑美人,是翻腾的血海堆积而成,妖冶而高贵的美。 当她听到独特的道鼓之声,另一只掌心空荡的手,就会被从四面八方的金色符文环绕,形成一本晦涩难懂的书。 海风翻起了书页,沙沙作响声,带动着海水,形成了道法天地。 所谓道法天地,来自于最正统的道,最古老的传承,是风云水火、山川林木之灵气,集结先辈们追道之路的消弭和大无畏的精神,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再用最少三万年的时间,才能幻化出道法天地,供人修行。 洪荒三界,都有自己的道法天地。 海神界的道法天地,便在这片血海。 “道法天地,顺应自然,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正是悟道好时节。” 翠微山大弟子萧憩说罢,余光扫了眼楚月,旋即回头看向翠微山的师弟妹们。 众翠微山的仙人弟子们,稍稍点头,聚精会神地汲取道法天地的自然灵气。 这样的自然灵气,素日鲜少窥见。 故而,就算论剑不出成绩,只要来此一遭修行一番,都能受益半生。 每当道法天地开启时,以界主为首,三大山人、云都、临渊城、骨武殿以及大炎、忘川等势力,就会汇聚于血侯亭,共同商榷有关于海神界的社稷之事。 此外,还有上界之尊和执法队作为旁听。 “诶。”红花婆婆长叹了口气。 血侯亭位于血海地下。 就像是虚无中央的血色亭子。 恢弘、死寂,且是暮气沉沉。 “婆婆,怎么了?” 顾青绿趁着道法天地,得空来到了顾家队列。 昔日的误会,似是不用解释,亦在论剑时分消除掉了。 “血侯亭,海神事,叶楚王怕是要受针对了。” “被针对,说明她在变强。” 顾青绿道:“成王之路,鲜少有一帆风顺的,婆婆,不怕,叶楚王无事。” “你倒是相信她。” “难道婆婆不信吗?”顾青绿反问。 红花婆婆一怔,哑然失笑,枯老的手轻拍了拍顾青绿的手背,这才温声说:“你这孩子……” 顾九楼作为父亲闷哼了两声,“先前怎么都不肯回顾家,闹着要决裂,这会儿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回来了?” “因为,女儿的任性,不会给顾家带来危难了,楚王亦非当年大炎城的孤立无援了。” 顾青绿微微一笑。 顾小柔红着眼睛,看向阿姐欲言又止。 而这,才是阿姐先前总是固执不愿说出口的真话。 她的好,在世人的诟病唾沫之下。 情愿被口诛笔伐的利刃扎得千疮百孔,亦不愿将危险带给叶家。 第3308章 长桌商榷社稷事,数言敲定天下局 第3308章长桌商榷社稷事,数言敲定天下局 “你啊……” 红花婆婆湿了眼,她早该想到这孩子的心思细腻。 顾九楼目光深沉略微红,张了张嘴好几次说不出话,父爱如山的感情俱深深地镌刻在了眼里。 “阿爹,婆婆。”顾青绿坚定地道:“我会,护好顾家,用我这条命去护好。” “论剑后,翠微山那边传来了消息,还希望你成为翠微山的弟子,你可愿意?” 顾九楼和红花婆婆原都以为顾青绿是不愿意的。 哪知,顾青绿只是稍作思考,便断然点头:“我愿意。” “阿姐,你不是要行凡人之道吗?”顾小柔着急地问。 “进翠微山,并不意味着结束我的凡人之道。” 顾青绿解释:“小柔,我时时刻刻,都在走凡人之路,重回翠微山,一则是全了翠微山、顾家和云都楚王的颜面,二则,在翠微山,我的凡人之道能够得到更好的发展,凡人之道坚守本心,更应坚守凡人之道。以仙人之气,助我行凡人之路。小柔,这是阿姐的道。” 她看了眼血侯亭海面的倒影,内心抽了一下。 “你当真舍得放弃陪伴在叶楚王身侧的往后时日?” 顾家长子一针见血,道出了关键所在。 “都是登山之人,若总要她回头兼顾我,那不是陪伴,是拖着她掉进深渊的累赘。” 顾青绿神情温婉,曾经因为高门闺女仙人弟子的跋扈骄纵一扫不见,骨子里却还是有着与生俱来的高傲,人生坎坷转折许多次并未舍弃过,跌跌撞撞,起起落落,行至今日看清了太多、太多,这半年的作伴和历练一生难得,即便来日垂垂老矣耳晕目眩亦不会轻易忘记,正因目睹了叶楚王的潜力,方才找回了自己的道。 同样是在翠微山修行,半年前后,截然不同的心境变化,过程所致的结果定然是不同的。 “叶楚王会难过吗?”顾小柔问。 她想喊大师姐,却忐忑又小心,说不出口。 “不会的。” 顾青绿笑了笑,“她会为我感到高兴。” 顾九楼怔住。 他的这个女儿,好似比谁都了解叶楚王。 半年转瞬即逝,过往陪伴造就的感情,却不会因此消逝。 会是历史长河之中最灿烂绚丽的一道烟花。 “代云都论剑结束,便会回到翠微山潜心修习,还请父亲转告。” “好。” “……” 顾青绿红着眼睛笑了。 楚月。 不要总是护我。 我成长了。 我想护你了。 …… 血侯亭,翻滚的海水之下,四方虚无如黑洞,偶闪萤火萦绕的星光。 “小楚王,界面压制不复从前,海神界内人心惶惶,说起来,还得从那回的诸神之日说起,小楚王独自一人,封印了流光海域,好是威风。” 临渊城主坐在偌大的玉石长桌前,双腿交叠,优雅地转动着质地剔透晶莹的玉扳指,不经意地看了眼楚月,“小楚王忙于云都王储之事,或许不知海神界各地怨声载道。要本座看,小楚王不该只抬头朝上看,亦得低头看看这万民于水深火热的痛苦。” 长桌商榷社稷事,数言敲定天下局! 血侯亭,锋芒尽显,直指楚月。 既是给云都新王真正的下马威,更是想通过长桌商榷,让楚月出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利益是用来割据的最好镰刀。 现下—— 楚王声势正盛。 凡人之道,更要掀开新的篇章。 只有让人知晓,是叶楚月封印海域,导致海神界危险,这天下人才会憎恨楚月。 楚月靠在椅上,黑金龙袍柔顺地垂下,泛着质地上佳的光泽,怀里抱着那只紫色的小狐狸。 青玄门长老闻言皱紧了眉头,发觉长桌会议对楚月极为不利,想要出声说些什么,立马又止住了。 他可不想对上大楚和清远沐府,以及诸多尚未浮出水面的扎根势力。 诸神之日的海域封印,得罪了太多人的利益。 隋垚长老轻叹了口气,几次交锋,且是峰回路转,固然让他对叶楚月态度转变,但不至于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赌上青玄门的未来。 楚月沉默着观察血侯亭的四方。 按理来说,这是属于海神界内部最高级之一的会议。 只有天下大事,才能触发血侯亭商榷之事。 但回回都有上界之尊和执法队旁观,对于海神界来说是耻辱的存在。 就算有些埋怨上界,或者针对上界的措施,亦不敢明面上说出来。 这般掣肘,看似助威,实则监督。 大楚两兄弟,就在旁侧看着,不言不语,眼神流转看向她,更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血侯亭潜于大海之下,算是独立且机密的存在,譬如大楚的法器灵宝,就窥测不到血侯亭的事。 上界管辖海神中界,为居安思危谋略,方才强迫塞人进来监视旁听,就是为了彻底地掌控海神界高层会议的动向,如对待瓮中之鳖。 “小楚王!” 临渊城主又道了一声。 面孔是绷紧之下的冷峻,棱角如刀锋般锋利。 他见楚月默不作声,顿时恼怒。 楚月摸着小狐狸的动作一顿,半抬眸,懒声道:“原是临渊兄在与本王说话,适才稍作神游,未能听清,临渊兄何不再说一遍,本王定然仔细听着,绝不怠慢。” 她浅笑地注视着临渊城主,四两拨千斤。 临渊城主僵着不语,硬是不知如何作答。 这话,还带重说的? 就算强撑着重说,气势截然不同,味儿也变了…… 如何重说? “临渊兄,不急,慢慢说,润润嗓子再说。” 楚月精神力呼啸而出,将一杯小黑的洗澡水,行云流水般顺畅推至了临渊城主的面前,言语间透露出对临渊城主的关怀备至,更让临渊城主无所适从,事前酝酿的满腔激烈言语,偏是堵在咽喉上不去下不来梗得让人难受。 “噗嗤——” 第三执法队龙子蘅,正喝了口茶,一个不小心,直接喷了出来。 长桌四面的人,无不是看向了他。 青玄门长老憋笑憋到老脸抽筋,心中感激龙子蘅,否则定会教人发现他的憋笑。暗道:当真是危险呐。 第3309章 海底风起涌暗潮 第3309章海底风起涌暗潮 “咳,咳咳——” 龙子蘅干咳数声,以掩尴尬,随即端正地坐而旁观,微微抬起下颌,眼神凛冽做足了第三队长的姿态。 他悄悄然地看了眼楚月,心中思绪复杂万千。 说起来,他应当万分厌恶这个人族女子。 其子叶尘在龙吟岛屿,深受龙祖器重,严重威胁到了龙子蘅的地位。 但自打云都凶兽案后,他对叶楚月的态度和心理想法,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就拿此次的天梯论剑来说,原先出动的执法队之中,并无他所在的第三执法队。 正是他动用了内部的一些关系,方才挤了进来。 当然—— 他并未想到的是,执法总处愿意他来,便是衡量到了他和叶楚月因为利益关系而会互相对立的一面。 …… 长桌四方,海雾如水纹,一摞摞地往上浮动。 周遭氛围,稍作凝固,如若冰点。 傅苍雪打破了此间的僵局。 “临渊城主,此言差矣,海域封印,叶楚王是为大义。” 明面上似乎在为楚月打圆场的话,事实上是让临渊城主有话茬接了。 “傅尊,她大义,本座并非不承认。” 临渊城主面色冷峻,眼神宛若冰块般冷冽,环顾四周,随后直视傅苍雪的眼睛说:“但不得不说的是,这份大义,是为下界,并非是为了海神界。于下界而言,她是至高无上的界主,是身先士卒的影响。但对海神界来说,封印之举措,实欠考虑。要本座看,叶楚王,应当做出表率。” “什么表率?”傅苍雪问。 “自断一臂,祭于海域,此举是为了平息海神界的民怨,二则也是为了当初对上界无礼的道歉。” 临渊城主将话锋转了回来。 他的视线,好似出鞘的刀剑,对准了楚月。 偏是不信,这位小楚王,还能故技重施,重来一次那四两拨千斤。 “啪!” 楚月手掌猛地朝桌上一拍。 赫然间,固若金汤的玉石桌面,猛地颤动了几下。 血侯亭四面,劲猛疾风狂冲而出,带起了阵阵血腥的雾色水纹。 傅苍雪半垂眸,暗潮涌动闪烁着杀机。 好似,就等这一刻了。 年少轻狂的王,骨血总归是深刻鲁莽。 而今掌百万雄狮,控云都道场,又是剑星司的大弟子,岂能受此屈辱。 只需叶楚月动个手,其余人就有能力和正当理由,“出师有名”般,将叶楚月击杀于这血侯亭。 “临渊兄,言之有理啊!!” 然,楚月接下来的话,却是叫诸多的人都措手不及,互相对视,都有茫然无措的意味,就像是箭在弦上,刚要发出去就生生地抽回来,那一刻的懵哪怕是老奸巨猾之人都难以遏制住。 楚世远侧眸看向了楚月,深意更甚。 在临渊城主迷茫的注视之下,只见楚月说道:“临渊兄高义,本王钦佩之,今朝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叶某豁然开朗,如若红炉点雪,精神更是为之一震。” 临渊城主的迷茫加倍翻腾,似若状态之外,俨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若未记错的话,自己则是将叶楚月逼入绝望的困境才是。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叶楚月是秉烛长谈,互诉衷肠,还要结拜生死之交才是。 他寻思着—— 哪错了呢? “这样吧。” 楚月掌心压在桌面,身体前倾,浅金色的眼眸,讳莫如深地凝视着临渊城,似是绽开了妖邪的花儿,在粲然笑时,一字一字道:“临渊兄,你断一臂,叶某就断一臂祭大海,你断两臂,叶某断四肢,你断四肢,叶某自刎以头颅奉献给海神界。临渊兄,路上有你作伴,叶某方才不孤独。而且……” 她顿了顿,笑容更加浓郁,尾音拖长颇具几分戏谑,“若是旁人,便就罢了,但临渊兄何等的深明大义,何等的舍己为人,但凡为了芸芸众生,你焉能退缩呢?有临渊兄这等人作伴,我叶楚月死在此界骨灰洒大海就算是魂飞魄散又如何呢!临渊兄,你说对吗?!” 她笑得眼梢洇开了极端偏执的红。 海底风起。 黑金龙袍翻飞。 此时此刻,与其说她是个深谋远虑步步青云的王,倒不如说她更像是一个赌徒。 孤注一掷,也要赌个赢。 全部身家,外加这条命。 享受着富贵荣华的位高权重者,焉能敢赌这黄泉路上的通行证? 后续的一番话,抬高临渊城主的同时,更是堵住了临渊城主的全部退路和所有尚未道出的借口与理由。 楚世远的旁观席位恰好能够看到楚月的侧面,闻声之刹,黝黑的瞳眸便是猛地一缩。 疯子。楚时修暗骂了一声。 他永远都不能够去理解共情叶楚月的做法。 想到这样的疯子曾还是自己的血亲妹妹,便隐隐作痛。 像是一根钢针,狠狠地插在了血肉灵魂的深处。 千万个痛苦。 千万次的痛。 “临渊兄,如何打算呢?”楚月反将一军,好整以暇地问出了花。 临渊城主便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被迫坐在赌桌另一面的他,双腿如堕水深火热的深渊难以自拔,额角背部满是冷汗,脸色都白了几分,他无法直视叶楚月那赌徒一样的眼神,更不能在短时间内给出最完美的回答,正因为他知道不管怎么说都会是错误的答案。 时间缓缓流逝,临渊城主度秒如年,就连胸腔下的鲜活心脏,跳动的速度亦是飞快,宛若擂鼓,砰砰不停。 “叶楚王。”傅苍雪还要说话。 楚月蓦地斜睨向了他。 死寂的眸,弥开了邪佞之气。 眉梢一挑,便傲然凛声道:“关乎海神众生,叶某劝苍雪前辈还是保持沉默为好,莫要耽误天下事。” 闲淡从容三两句,四阶真元却如高居明堂的君主,势头碾压傅苍雪,竟让傅苍雪哑口无言。 长桌边沿万剑山的高层勃然大怒,却因此时的局面而不敢随意大发雷霆,硬是只能吃了这哑巴亏,任由那四阶真元小楚王骑到这一个个剑道北斗山中大能的头上来。 临渊城主默然许久,败下阵来,不敢当赌徒。 “你我齐心为海神界,断臂断腿有害无利,倒不如协力治理海神界。” “协力?未尝不可。” 楚月勾唇一笑,泰然地坐回了椅上,抱着来时的小狐狸,轻抚了抚,漫不经心道:“三百年前,兽灵岛归属于云都,后割让于临渊城,签下一纸割让契约,不知临渊兄,可否将这兽灵岛归还?” 兽灵岛之事,相当于是云都的耻辱,上至君臣,下到子民,无人敢提及。 若有此岛,便能训练出最强的战兽、幻兽,独特的兽灵之气,海神界内独此一份。 但最让人感到意外的是,临渊城占据兽灵岛三百多年,并未有过特殊的成绩。 是以,韬光养晦,藏在暗处。 恰如,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楚世远眉头深锁,听到这话,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兽灵岛的独特气力,都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偷偷渡送给了清远沐府…… 叶楚月,这是要断了清远沐府的一支兽军实力。 难道说……?! 楚世远呼吸急促,再难沉稳如初,定定地看向楚月,目光剧烈地颤动。 进入血侯亭前,乃至于天梯论剑前,甚至是更早的时候,叶楚月就算到了这一步棋。 她以身入局,黄泉画棋谱,当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赌徒,就是为了拿回这兽灵刀。 她要开始——真正的反击了。 昔日被动应战,而今主动掠夺,就赌临渊城主命比金贵,不敢上这一张绞肉赌桌,以断首的方式去赢取个满堂喝彩。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临渊城主不由分说就拒绝了这个无礼到堪称荒谬的提议。 “临渊兄的所谓协力,不过如此。” 楚月袖袍一挥,狂风掀开了头顶的血海滔滔。 海水阶梯聚集而成,直通海面的一扇门。 “血侯亭,临渊城主适才所说字字句句,当要天下人来见证这是与非,对与错,功过后人断!” 楚月便要将血侯亭的言谈摆在世人有目共睹的台面上去纷纷议。 她像是个鲁莽冲动,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张赌桌,她底蕴最少,不如旁人雄厚。 她境地最低,年纪最小,但骨头最硬,狠劲最强,前程最无限! 临渊城主大汗淋漓湿了贴在身上的衣裳,双臂颤动,两股战战,胸腔酥麻空荡,血液陡然冰凉如水。 脑袋顶部的大海之门,逐渐地朝两侧拨开到最大限度,彻底露天! 届时,便无回旋的余地了。 在此之前,他还以为叶楚月所说的字字句句,不过是吓唬。 而今看来,一直在刀口舔血的女人,确实是个亡命之徒。 “本座同意!”临渊城主近乎是脱口而出。 把话说完的霎时,浑身像是泄了气,汗流浃背地瘫坐在狐裘椅上。 楚月放下了手,海底的血侯亭,回归了最初的静谧之地。 “稍作等待,天梯论剑结束,契约撕毁。”临渊城主道:“这么多人见证,焉能食言而肥?” 楚月不言,只抚着自己的小狐狸。 小狐狸懒洋洋的,看不出是什么级别的灵兽,但透着一股令人难以琢磨的气势。 若仔细盯着那样的一双眼睛,不管是什么样境地的强中手,都会有心里发毛的感觉。 临渊城主屈辱万分地闭上了眼睛,当脑海出现了一道神秘的声音“给她”,悠远好似在苍穹之外的沉寂银河,那颤巍巍的手,这才凌空取出了置放于元神空间的《兽灵岛契约》。 长指一弹,《兽灵岛契约》便如流光朝着楚月疾飞而去。 楚月一手抓住了《兽灵岛契约》,仔细甄别了下,明眸方才笑意盈盈地看向了临渊城主,“叶某自是相信临渊兄所说的话,临渊兄如何行事都是好的。” 临渊城主哑然无语,等他把割让契约拿了出来,才说相信二字,当真是滑稽。 云都、临渊针锋相对之事告一段落,沉默良久的界主,身穿绛紫麒麟袍,祥云纹织金烫于袖口。 他不疾不徐道:“血侯亭,海神事,诸君共知。今朝论剑血侯亭,便是为海神事。此事有三,一则界面压制的巩固,二则东部十万山卷土重来,三则通天山域的混乱。三则以外,本尊观此次论剑,认为还有二事需要商榷,其一为古武道法,其二就是凡人道法,这两则道法各有精妙之处,此番商榷,便是商榷出两道的可行性,以及利弊干系。” 界主一己之力,使得长桌局势不再混乱。 临渊城主锋芒直指叶楚王的时候,他作壁上观。 叶楚王反将一军,临渊城主损失严重,他坐山观虎。 似是置身事外看不懂落子事,却又好似纵观全局,了然于心。 “界面压制,何须巩固?” 说话的,不是海神界的任何一人,而是在此刻站起来的楚世远。 一双双眼睛,蓦地看向了他。 他温文尔雅,负手而立,微笑道:“楚某,代上界而来,便为了界面压制之事。” 七杀天的白瞳女使轻瞥了眼楚世远便是不语,神情淡漠好似知晓楚世远即将会说些什么。 界主面无表情。 楚世远笑着说:“上、中两界,不如合力清除掉界面压制,此后便无什么上中之分,都会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大楚能够保证,上中两界,融为一体,并无亲疏之分。” 上界的狼子野心暴露无遗。 白瞳女使暗道楚世远是个蠢货。 到时候界面压制消失,那些个半神们,若想要吃着海神界的人血馒头,推翻今日说法,只需要把大楚送上断头台就行了。 承诺是楚世远所做,上界之尊为了修行突破,更好地反馈洪荒域,吃点沾了人血的馒头,饱腹还能精进实力,何乐而不为呢? 界主的右手握成了拳头。 “界面压制,是海神界先辈们,用血肉之躯,浇铸而成,岂有清除之理?”他问。 楚世远笑道:“界面压制,桎梏海神界先辈,清除是为解放,让他们安宁,若能见到洪荒域内上中两界和睦友好,自会心怀喜乐,为后世之祥瑞感到欣慰的。届时,海神界的修行者们,就能享受到上界资源,对于海神界的修行文明而言,将会是大跃进的提升!” 第3310章 翠微山,老仙人 第3310章翠微山,老仙人 “海神界,需要更好的资源,不可消磨度日!” 楚世远掷地之声,铿锵有力。 而后,看向了楚月,敛起危险的锋芒,缓声说:“叶楚王乃大义之人,应当赞同此事才对。” 矛头直指,夹杂着激烈的火花,是要把楚月置放在水深火热之地,稍稍回答错了,就很有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须知,纵观洪荒上界,有多少人巴不得界面压制消失。 这过去的多少年的时间里,又有多少人,在悄无声息的,减弱界面压制的厉害。 楚月一旦拒绝,就会成为更多人的公敌。 当初封印海域得罪的人很多,但不管怎么说,下界只余下三百多陆,榨干不出什么。 若被封印的下界尚存鼎盛时期的数量,只怕从天梯之上而来的刀枪剑戟,能够瞬间将此地给淹没了。 楚月要是答应,就无法立锥海神界,过往种种实绩,当即烟消云散,会被怨怪声给取而代之。 她眸光冷冽地看向了楚世远,抱着小狐狸不发一语。 楚世远很好奇,这一局,她当如何面对。 长桌死一般的寂。 久久无人说话。 哪怕是一贯见招拆招的叶楚月,这会儿都陷入了沉默。 见惯了张牙舞爪锋芒毕露的她,楚世远很享受现在她的无措和无声。 「小月,你为何而陷入沉思呢?」 「小月,这道难题,你又要如何面对呢?」 楚世远平静如海,笑望着楚月。 楚月似有所感般,随即朝他看了去。 对视间,楚月忽而咧着嘴灿烂一笑,极致的笑容,就像是站在太阳光下的胜利者。 她始终不发一语,沉默着却是挑起了眉梢,依旧是那赌徒的姿态。 她还在赌! 这是楚世远心底的第一道声音。 漆黑的眼眸骤然一缩,死死地盯着楚月,心底至深处闪过了一丝好奇。 她在赌什么? 又能拿什么去赌? 这一局—— 无解!! “叶……”楚世远还想说话,步步紧逼,语调锋利如手执生死簿的判官。 骤然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将楚世远接下来的话都堵在了咽喉。 “楚皇子,你所说之事,绝不可能。” 开口说话者,正是坐在长桌西南角的白发老人,身穿朴素的长袍,淡淡仙风道骨气,两侧须眉如雪往下垂,老神在在自有一股浩瀚如蓝色大海的威,那是精神富足领悟仙道之人才能有的气势。但仔细看去,才会发现,他的仙气并不凝固。 楚世远循声看去。 翠微山,老仙人。 老仙人当初是海神界、翠微山最有仙缘的人,却为了海神界的芸芸众生,放弃了自己的仙根。 他徒手挖走仙根,消了一方灾厄,至今还是人们口中的当世传说,仁义之仙。 老仙人慈眉善目,只看了眼楚月,便看回楚世远说:“界面压制,是先辈护卫海神之物,若是消除,便是海神界后人数典忘祖,不记前人之恩。此事,万万不可能,楚皇子,你也罢,大楚也好,都代表不了上界来商榷此事。上界之尊俱贵客,来者倒履相迎,若强行逼迫,我海神界倒也不全是软骨头的。” 话至后侧,威严锐增。 楚世远却是看向了懒洋洋如午后猫儿的楚月。 那神态懒倦,似若胜券在握。 他知道了。 楚世远想—— 她在赌,这海神界有血性之人,不只有她叶楚月一个。 这是她的破局之法,跳出难题之外,静候同道中人! 第3311章 心在泣血但也坚定不回头 第3311章心在泣血但也坚定不回头 “挽歌——” 楚云城终是不舍地望着那道缥缈若云似雾抓不住也留不下的身影。 他从未想过,除却雪挽歌外,还有谁人能够成为他的妻子。 哪怕沦为了诸多人的笑柄,纵使雪挽歌一去不回头,他亦未曾想过要去对第二个女人动心。 雪挽歌顿足,残阳如血笼在她身,如梦似幻看不真切。 似要回头却只稍稍偏移了下,就如画面定格。 “你可有悔?”楚云城没忍住问,心如刀绞的痛。 已然失去的爱人正如手中沙,越握紧,流逝得越快。 楚云城慌不择道,用了太多极端的方法,却只能把雪挽歌越推越远,直到俩人之间再无可能。 或许,早在那个雷雨夜,夫妻情分就到了头。 楚云城始终抱有幻想,始终想不明白雪挽歌在想什么,又想要什么,事情怎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 有悔吗? 雪挽歌默然不语,她遥望那火烧云,广袤的天穹有自由的风,远方的旷野马儿在嘶鸣。 她想。 她该走了。 她真的该走了。 “这一趟,我不该来。” 雪挽歌自言自语的低吟声很轻,像是一阵柳絮荡过的风。 临行前,一串泪还是洒在了大楚的土地。 她终究在这个地方生长了九万年。 血亲刀剑斩不断,只有人心的至暗一刻,才能彻底造就分离。 父母、夫妻、父子、母女。 这世上,原就没有什么永恒不断的关系。 乱世饿到极致,历史之上多的是易子而食。 盛世安定才讲仁义罢了。 人性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雪挽歌在料峭寒冬,披着雪白的长裙,走进了银装素裹的长街。 一步步,无鞋袜,踏出大楚的土地。 当她不知走了多久再次回首,已经不见大楚辉煌璀璨的皇宫,不见那一座拔地而起的恢弘城池,只有在悄无声息之中洇开的夜色,彻底将泪眼婆娑的视觉给挡住。 雪挽歌笑了。 然却泪流不止,满面都是。 一向不是偏执之人的她,在大雪之中笑得破碎,无声的疯癫,正如她的泪水,使得脸孔泛着白色月光,竟如波光粼粼的湖面,是又悲又凉的凄美。 当她哭干了力气,瘦削的身体,修长无力的双足,还想迈上往前走的道路。 不久后,却是顿住。 一老一少,仿佛是等候已久。 月光洒在老少的身上,却将身影拉得很长,孤独之中还有温暖的希冀。 “父亲?” 雪挽歌讷讷地望着龙老和龙滔滔,颇为慌张,动作很快地擦拭着泪水,想要掩盖自己的落魄和失败,但越掩饰,就越发一览无余。 龙老不发一语,牵着龙滔滔,目光隐忍着心疼和沉痛,尽可能表现出一个父亲的平静去凝望着孤寂的孩子。 雪挽歌终是自暴自弃,不再掩盖自己的脆弱,耷拉着头,丧了来时的斗志。 “回家吧。” 龙老喟然道。 雪挽歌蓦地看向了年迈的父亲,委屈使得她泪水盈眶,却是强行挤出了一个竭力的笑容。 两行清泪往下流的时候,她恰好哽咽回答:“好——” 后来,雪挽歌才知晓,龙老一直在这条必经之路上等待她。 就为了能及时接她回家。 留了一段距离,是想让她放纵压抑的无奈和悲伤,然后做个体面人。 不至于太长相见,是不希望她伤心太久,回家的路程再近一些。 龙老思虑得周到全面,正如他早已知晓,大楚这个家必然散了。 各执一言,再难齐聚,孩子生了黑心肠,还管什么天地父母君,只顾着自己的宣泄必然会是撕破脸且无法回首的结果。 大雪纷纷和尘灰在从云层穿过的月光之中同雾。 龙老须眉白发,轻叹几声,却是不说过多的话,只拿出了一件厚重的红色大氅,披在了雪挽歌的身上。 “夜深露重,凛冬寒冷,日后出门可要记得添衣御寒,莫要伤了元气受了寒。”父亲的关怀近在眼前。 雪挽歌轻点螓首,红着眼睛“嗯”了一声。 “姑姑,回家。”龙滔滔眉目稚嫩少年的鲜活,睫翼挂着晶莹的雪花,脸颊冻得泛红,便咧着嘴对她傻呵呵地笑。 “好,回家。”雪挽歌牵起了龙滔滔的手。 回龙府途中,龙老说道:“诛瞳阵医之事,为父明朝给你回绝了。父母之爱子,似如高山伟岸,也是细水流长,但莫要助纣为孽。你想把眼睛换给南音的事,作为父亲,我比任何人能够理解。但你疼爱你的女儿,我也疼爱我的女人。我知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但这南墙碎了,你也撞得头破血流看清是是非非了,亦当有个了断。你是母亲,母亲爱子女,但母亲也是人,不是被吸血的,切莫要本末倒置。这些孩子今日的作为,有你的责任,但你要知道,责任更大的是楚家父子。他们带着孩子走歪了路,能纠正付出再多都好,若不能纠正,一切都是徒劳无果,最后被蚕食也是你咎由自取。挽歌,听为父的,做人不能两全。” 大抵,还有第三条路。 那就是和楚凌一样,遁入空门,真正俯首为众生,苦行积福报。 雪挽歌泪水决堤,源源不断。 她闭上眼睛,紧皱的眉头实难舒展。 许久,点头应允。 诛瞳阵医,是为阵法医术。 属于本源一族早年所创。 是以—— 以阵法为媒介,将一人的眼瞳,换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雪挽歌想用这种方法让楚南音重见天明。 她从来没闲着。 她一直在找本源医师和阵法所需,眼见着就快要成功了,心却死了,死透了,也烂透了。 夜色凉如水,她在九霄远道而去,终是回头看,借着那月光,将大楚若隐若现的王宫轮廓看到。 永别了。 我曾经亲爱的家人们。 她心在泣血。 但也坚定不回头。 如父亲所说。 她是一个母亲,但她也是个人。 母亲是用来敬重的,而不是费尽心思去吸血的。 …… 大楚,氛围陷入了僵局。 楚南音的心情很复杂。 她好几次想要留住母亲,但又想要母亲自己留下来,为自己付出更多一些,才能彰显那虚无缥缈的母爱,而后凝为实质,让没有眼睛的她看清。 第3312章 诛瞳医卷满大箱 第3312章诛瞳医卷满大箱 “家主,雪夫人的居住之地,可要日常洒扫?”侍者屈膝颔首问。 “烧了!一把火烧了!通通烧了!烧得干干净净,烧得寸草不生,烧得什么都没有?!!” 楚云城终再维持不住,将从雷雨夜和离至今的怨怒发泄了出来。 他挥动着袖袍怒目圆瞪,怒吼声就像野兽,歇斯底里的用尽了力气。 侍者跪地发抖,诚惶诚恐,几番吞咽着口水连连回“是”,而后立马去处理楚云城所吩咐的事情。 然而,侍者才连滚带爬难直起腰地出了玄关,就见身后传来了楚云城闷若惊雷的轰然之声。 “慢着!滚回来!” 侍者调转身,匍匐在地等待着阴晴不定的楚云城发号施令,满背冷汗湿了内衫,手掌心全都是汗。 楚云城赤红着眼睛睚眦欲裂,瞪着侍者好久才无力道:“把她的东西清点好,封存吧。” “父亲,应该仔细去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是对叶楚月有利的。”楚世诀说:“儿子就觉得母亲此次来者不善,所行都是为了叶楚月一人。” 楚云城像是被刺痛了心。 明月。 若是没有明月的话。 这个家,是不会这样的。 挽歌不会断然离他而去,不会绝了昔日羡煞旁人的眷侣之情! 楚云城不语,却是抬手让侍者去了。 侍者只得率领着手底下的人去搜查雪挽歌居住的地方。 过去了很久。 侍者带了一大宝箱的东西来。 沉甸甸的,要好几个人抬。 放在地上一霎,都会发出沉闷的响声。 “果然如此!!” 楚世诀虚眯起眼睛,像是笃定了什么。 楚南音的心往下一沉。 她终究,还是不该相信母亲。 “都是些什么,拿出来看看?”楚世诀急道。 侍者将宝箱打开。 最上面一层是好几本书籍,关乎罕见的本源医术。 “她收藏本源医术的古籍做什么?” 楚世诀不解地问:“叶楚月正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下任族长,估计是想帮叶楚月增强本源之术吧。还记得吗,好些年前,南音想试试本源术法,母亲直接回绝说她没有那方面的天赋,根本没有任何引导的意思,要不然的话……” 他一面翻动古籍,一面说,当他翻出了其中一本书,声音戛然而止,殿内更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怎么了?”楚南音问。 楚长云颤着声线说:“诛……诛……” “诛什么?!”楚南音继续逼问,心悬于嗓子眼急不可耐。 楚长云便道:“《诛瞳医卷》。” 楚南音才站起来就像是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气,软弱无骨般往下滑去,要不是及时地扶住了椅把,只怕要瘫倒在地。 “《诛瞳医卷》,母亲要把自己的眼睛换给我吗?原来,她这段日子,都在做这些吗?” “爹!爷爷!我们错怪了她!她爱我,爱我们的!” “不……” 楚南音跌跌撞撞循着先前听到的落地之声来到了方方正正偌大的宝箱前。 一双手,胡乱地摸着。 在一本本书籍之中,找到了《诛瞳医卷》。 直觉告诉她,就是这本。 捧在手里,却如滚烫的烙铁,灼得皮肤生疼还捎着心。 “还有什么?都是什么?”楚南音问。 楚长云将那些东西轮番拿出来。 “蓝麒翎,翠玉水晶,闻人血,落天羽……” 楚南音跪在地上抱着《诛瞳医卷》浑身颤动。 那些,都是用来实现诛瞳医阵的材料之一。 母亲,竟然想把自己的眼睛给她。 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让她重获光明。 就是为了让她心安理得。 除却这些外,宝箱内的很多东西,都是为大楚的孩子们准备的。 “二哥!” 楚南音声嘶力竭:“为何?!为何要赶走母亲!为何要把话说绝。” 这是有生以来,楚南音头一回以这样愤懑的状态对待楚世诀。 楚世诀有些懵,心里也不好受,隐隐觉得也不对劲,便嘟囔了一句:“若南音想留母亲,母亲便会留下来的,若南音真这般喜爱母亲,适才为何还有做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二哥是在怨怪我吗?”楚南音恼怒反问:“二哥可是忘了,三哥送佛本来的时候,也是二哥鲁莽冲动烧毁了的。” 楚世诀红着眼睛看向楚南音,“不怪你,怪我,怪我蠢笨无知喜欢为有些人出头,怪我望着外头自强自立的妹妹不要一心只要你楚南音,维护你,敬重你,守着你,为此还觉得千错万错都是母亲的错。南音,我错了,我是万恶之源,这样说,你可能高兴?又可否满意呢?我亲爱的妹妹!” 兄妹呛声对峙,不如从前那样温馨。 “楚世诀,禁闭于佛堂庵,抄写佛经两个月。”楚云城哑声道。 楚世诀蓦地扭头,看见了父亲眼里的冰冷和怨怪。 楚云城对母亲是有很深的感情,正因如此,楚世诀才会对母亲多加埋怨,总觉得是母亲做错了。 但若不是他,母亲便不会这样伤心绝望地离开。 父亲会把这份多余的怨,加注在他的身上。 “父亲!”他试图为自己辩解。 “三个月,抄写佛经的同时还要承受冰凌刺骨阵。” 楚世诀不再说话了。 他扯了扯唇,想笑,想不出来。 “还不滚?!”楚云城怒喝:“你对母亲不敬,这般处置已是小惩大诫了,否则按照家规,你定是半年都下不了榻,还不知感恩吗?” 楚云城看着那一箱的好五,才知是自己错怪了雪挽歌。 便想着。 若不是楚世诀,就不会有这样狠绝的决裂。 雪挽歌的心里,终究是有他。 思及此,楚云城的怒气更甚,眼神冷漠如刀地看着楚世诀。 楚世诀在心灰意冷的状态之下,被甲胄士兵粗鲁地架着两侧胳膊带离了夜的宫殿,他在夜色回头,父亲沉浸在悲痛,妹妹抱着古籍,明明金碧辉煌的宫殿,不知为何总觉得一地的狼藉和破败,他始终期待看向楚南音,妹妹却不为他说一句好话,仿佛他真有天大的错。他错了吗?可他说的字字句句,满腔愤怒,不是所有人都默认的吗,怎么到头来怪起了他? 第3313章 承受九万年风霜 第3313章承受九万年风霜 楚世诀的胸腔隐隐作痛,他不甘地凝视了会儿,大楚的甲胄士兵便将他拖拽进了佛堂庵。 途中,只有白色的月光作伴,回想着从前的种种,为了大楚和南音对叶楚月的针锋相对,竟觉得是那么的可笑。 他方才惊觉—— 大楚的这个家里,每个人都在扮演着虚伪客,从来不缺棋子。 人人憎恨厌恶叶楚月,人人都有可能成为叶楚月。 成为那无间地狱里孤独的伶仃的可怜的小孩。 只是他们要在九万年后,才能幡然醒悟到这一点罢。 “楚南音!” 他将彻底消失于众人视觉的尽头,忽的挣脱束缚再回首看去,竭尽全力地喊道:“若你毫无价值,你又何尝不是楚明月?若你是楚明月,你可否能从那低谷爬出耗时九万年之久再重新来到我们的面前?你是否会为了母亲将自己置身于万丈深渊,此时此刻你是后悔或将永远地失去母亲,还是后悔没能得到母亲的眼睛?扪心自问,你可敢回答?承让吧,虚伪的我们是彼此的镜子照出恶毒残忍,都不是什么好人,何苦每次还要道貌岸然佯装出假仁假义非要推一个至亲的罪魁祸首出来?” 那压抑过后,极端偏执的声音,如一道利刃,彻底地撕破了夜的寂静。 楚南音不再沉浸在悲伤之中,浑身发僵,似有寒流走过了全身的骨头。 一针见血的话,让她窘迫,让她也无所适从,眼下对于母亲的悲都显得滑稽可笑。 她满心的怨怪。 怨怪祖父和父亲,为何要将楚明月的金瞳放在自己身上。 这一切,自己年幼尚在襁褓不从得知。 因此,还饱经折磨,承受了九万年的风霜。 而明月让她失去了光明。 二哥楚世诀三番两次送走了旁人对自己的好意。 不管是楚凌的佛本,还是母亲的《诛瞳医阵》,而今还要剖析她的内心,小心翼翼怀揣着多时的不堪。 “啊啊啊!”楚南音两手捂着耳朵,不想去听,发出了尖利的叫声。 鲜红的血泪浸透遮目的绸缎,溢得满面都是。 楚祥侧首,乍然看去却是手掌发凉又一颤,烟壶便掉落在了地上。 大楚犹若明珠有仙神之气的公主,此刻泣血尖叫,红和金的交织撞色格外的鲜明浓烈。 楚祥的脑海里只想到两个字:惊悚—— “打!拖下去打!打三百棍,打到他知道自己错了为止!” 楚云城怒指殿外低吼出声,像野兽一样,双目血红,尚未从悲伤的氛围抽过神来,就被楚云城刺激得恼羞成怒,便觉得这一个个都翻了天了。 叶楚月。 楚尊。 楚凌。 雪挽歌。 都是一身的反骨。 家不像家。 人不像人。 一把年纪,活得孑然孤独,成了大楚最大的笑话。 “滚!都滚!都反了天了!” 楚云城大喝:“我治不了叶楚月,留不住你母亲,还管不了你吗?还不拖下去打,当着楚家列祖列宗的面打,打到他跪地磕头认错为止,否则就不要停,永远都不要停!打死了都不要停!” 第3314章 大抵是数千年前吧 第3314章大抵是数千年前吧 “古武道法,千变万化。”楚月淡声道:“道法奥义,源自于后天本身,有助于丧失武根丹田但依旧有武道之梦的修行者们。小王觉得,古武道法可大力推崇,最好延伸到海神界的每个角落,假以时日,或许会给在座的诸位一个很大的惊喜。” “竟不曾想到,小楚王对古武一族,如此赞赏,还以为因为云都之战,叶楚王会对古武一族怀有偏见和恨意。” 临渊城主几分戏谑地说道。 楚月唇边噙着笑意,“叶某,一贯是个宽宏大度之人,倒是临渊兄,或许对叶某有些偏见。” 临渊城主扯了扯脸皮,自不信这厮鬼扯的话。 海神界内谁人不知这叶楚月最是睚眦必报的人,何处与宽宏大度沾边了? “临渊兄,我们合该成为这世上最好的朋友。” 楚月忽而收起了笑,面上端着凝重,眸色沉寂地注视着临渊城主,“临渊兄和叶某有着一样的故土。” 临渊城主是下界流云大陆的武者。 可以说,从下界走出的武者,诸多年来,混迹海神,他临渊城主算是独一份的成就和高度。 故土二字,让临渊城主恍了下神。 仔细想想,那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大抵是数千年前吧。 时至今日。 回首过去。 昼夜挥洒血汗。 曾年少时,初来乍到,作为流云大陆第一天才的他,哪怕纵观海神界作为芸芸众生里不起眼的存在,却是骄傲自信。 他站在流光海域的岸边,恍惚还记得,那是个黎明破晓的时分,想要回首看故土,只看到金色朝霞随着浪涛起伏的海面。 无边无际,令人心生敬畏。 “父亲,母亲——” “我会让流云大陆成为下界之首。” “给我三百年,我要福泽流云大陆,我意不在诸天万道,等我有足够的实力,我要带着我的故土,翻天覆地之改变。” 他才不要去什么诸天万道。 他要披着璀璨的金霞埋头进故土。 他要解放故土的人。 为此,他日复一日在海神界的苦海挣扎。 他只要得空就会写信。 信寄不出去。 一大箱一大箱都是。 写信时,他是笑着的。 因为他清楚,迟早有一天,会回去的。 他的亲人故友们,会捧着他的信和真心泪流满面。 他在海神界的第三百年,小有成就。 那天,流云大陆没啦。 故土也没啦。 上界的尊者为了突破,将天劫释放在流云大陆。 寸草不生。 灰飞烟灭。 鲜活的人们,成了宇宙虚无里的一抔抔灰。 他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连滚带爬出了院子,朝着流光海域的地方跌跌撞撞看去。 他看见,突破过后的上界之尊,春风得意,红光满面,乘着羽翼雪白如马匹的超神兽去往上界。 “给我站住!” 他歇斯底里地喊道。 那时,他是真元境大圆满期的巅峰。 他赤目圆瞪,怒视那人,那一群人,那高高在上的人。 “你是何人?” “我乃……” “无需告之,并不重要。” “你为何要害死我故土的子民?” “原是流云大陆的人,你错了,并非害死,而是祝福,天赐的祝福,这份荣耀赐予给他们,他们应当为此感到无上的荣幸。而你,更该与有荣焉。最好不要去想什么报仇雪恨的幼稚事情,因为,你会死掉的,流云大陆唯一的孩子,你该好好活着,最好不要找死。” 说话之人鹤骨松姿,嗓音更如芙蓉泣露的好听,身系雪白的披风,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温润如玉的气质,潜藏着暗潮的危险。 随着对方每次的说话,压迫感扑面而来,逼得彼时地临渊城主屈辱跪于地面目送这些人远去。 临渊城主在夕阳如血的拥抱抚摸之中泪流满面。 …… “故土?”临渊城主嗤笑:“本座的故土,早已在上界诸尊的祝福里,荣归极乐。本座不似你,自私自利,封印海域。” 楚月稍作沉默认真地道:“若以大楚的诞生来讲,叶某有九万年的寿元,但严格来说,叶某的年岁不长。年少巅峰过,亦跌入低谷过,直至三年前,方才找寻丹田武根,重新修行。” 众人疑惑不解,略带迷茫,似是听不懂她所说的话。 临渊城主皱紧了眉头,宛若打了一个死结。 “叶某的意思是——” 她直视临渊城主的眼睛,转而道:“叶某封印海域的时间,还不够早,但,这一段路,叶某已是用尽全力了。” 上一个诸神之日才完成封印海域的事。 若能早些封印,便能少一些大陆流逝。 她不会因此来责怪自己,但身兼重责,难免有些遗憾。 平淡无华的声音,却在某个瞬间,击中了临渊城主的心脏。 若流云大陆在灰飞烟灭前,遇到那么一个女子,在海域完成封印。 他的故土,至今还会是鲜活的。 他的灵魂为之触动。 但他有多么的触动和多么真情实感,就会有密密麻麻的黑雾虫,啃噬他的骨血。 “啊啊啊啊!” 临渊城主疼到无法感触,低吼出声,双手撑在桌面怒视叶楚月。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你以为你很强吗?你真觉得自己能成为历史上的伟人吗?还是说你觉得除了你以外的任何都是庸人。” “你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临渊城主一掌就要打向楚月。 楚月巍然不动。 小狐狸赫然抬眸,积攒的力量借了几分道龙的道意来掩盖最真切本源的神光,直接阻挡临渊城主。 “轰!”临渊城主的手掌血肉翻开,伤口深可见骨,血液源源不断地往下流。 血水就要滴在光泽锃亮的长桌,尚在半途就爆裂出了血雾,染红了长空。 小狐狸的出手让长桌四方的人都为之一惊。 那样的气力,根本就无法估量。 这只狐狸,到底是什么来头? “啊啊啊啊……”临渊城主血肉模糊的手掌疼到叫喊不断,且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来攥着自己的腕部,方才遏制住了极致的颤抖。 楚月平静地看着临渊城主。 临渊城主的来历,有意隐瞒,并无多少人知道他是下界的孩子。 然,楚月知晓个中隐情,并非是特地遣人查询。 而是因为她曾经所见的白骨山,流云大陆,是其中之一。 那堆叠的森森白骨,有一部分是临渊城主的父母亲人、妹妹、倾慕的姑娘、同历生死的朋友。 第3315章 雨后春笋挡不住 第3315章雨后春笋挡不住 “临渊城主,你冷静一些。”来自忘川的屠生大师提醒道。 “叶楚月,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临渊城主眼里是狰狞可怖的愤恨。 楚月平静依旧。 怀里的那一只狐狸,直视临渊城主。 临渊城主见状,瑟缩了一下,随之冷静。 只因手掌受伤的时候,手掌内吞噬他骨髓的黑雾虫亦随之被毁掉了一些。 故此,与其说是他忌惮小狐狸的力量,倒不如说是那些黑雾虫正在深深地忌惮小狐狸。 “临渊城主,你,过界了。” 界主一挥手,金色的绳索将临渊城主束缚。 临渊城主越挣扎,金色绳索束缚得越紧。 非但如此。 还有一道金光钻入元神,猛地禁锢,叫他头疼欲裂,脸色煞白冷汗潸潸。 “可否冷静?”界主问道。 临渊城主不再像适才那样疯癫,逐渐地找回了些许的理智,面朝界主的方向满头大汗地点点头。 楚月目不转睛地盯着临渊城看,眼底稠如墨,渐渐深了。 界主为防再次发生类似的事件,便主导着接下来的血侯亭会议。 “本尊认为,古武道法如叶楚王所言,具有一定的可行度。接下来,将会在海神界各地,设古武讲坛,诸多古武殿,由此招揽人才,加以训练,来日或会成为海神界不容小觑的力量。若此道可行,就会被诸天接纳。一旦如此,海神界就会在诸天万道留有姓名。设殿和讲座事宜,都需要大量的钱财,诸位出钱者,便能顺利接管古武殿。” 说到出钱的事,各方都已默然。 开设诸多古武殿,需要一笔不小的数目。 但是想要得到回报,却是很久以后的事。 界面压制危险在即,都想着各扫门前雪。 更何况…… 古武道法还没展现出真正的本事。 不足以撼动人心激奋。 怎么算,怎么都是赔本的买卖。 “小王愿意。”意想不到的是楚月第一个出声。 “想不到叶楚王对古武道法如此感兴趣。”大炎城主笑道。 忘川宫主往后一靠,两手环胸,含笑地看着楚月,“可否知晓缘故?” 叶楚王可不是个阔气之人。 仔细观察就会知道是个实打实的守财奴。 让她这般视钱财如命的人出一笔巨资,如何想都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吧。 “再穷不能穷教育。”楚月冷不丁地话,叫连带着上界之尊们一道呆滞。 元神空间的十万阴鸦都觉得无语到有黑线带着冷汗顷刻间划过了。 “叶楚王,你的重心放在古武殿,那接下来的凡人道推崇,又如何有足够的精力?”界主说道。 “凡人道,无需设殿。” “你的意思是……?” “芸芸众生皆凡人,雨后春笋挡不住。”楚月粲然一笑,“千锤百炼是凡人,普天之下脚踩黄土的都是凡人,凡人道,在四海。” “若不设殿,凡人道如何求道?”傅苍雪问。 “道在凡人心,不在大殿。” 傅苍雪闻言愣住。 众人都以为,叶楚月历经千辛万苦的凡人道,是打算在各地设殿。 但她居然毫无此意。 傅苍雪想不明白了。 这样一来,岂不是要扼杀掉那些对凡人道有所热血的修行者吗? 设殿讲座之事,一来修行少些辛苦,二者凡人道有所归宿,不用再像下九流一样的存在了。 再者,就算叶楚月忙乎古武道法之事,无心兼顾凡人道殿,但在座的都是人中龙凤,位高权重,定会有对凡人道寄予厚望且愿意花钱财和精力的人。叶楚月直接拒绝,是在给凡人道的前景增加难度,就不怕此事传了出去,寒了天下的凡人心吗? 龙子蘅皱眉,看了看白瞳女使,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开口:“叶楚王,开设凡人殿,对凡人之道有好处。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他初次听到这个名字,是来自于龙吟岛屿。 叶尘的母亲。 第二次,是诸神之日的封印海域。 第三次,则是凡人道艰。 彼时,他扯唇一笑多玩味。 凡人道? 如今世道,只怕是傻子才会走凡人之路。 求仙问神,摆脱掉凡尘俗气才是每个修行者们追求毕生的夙愿啊。 “龙队长,小王想要的,是凡人无相轻,凡人登天去。” 楚月郑重回答,旁人多为不解。 这些,和开设凡人殿并无矛盾。 楚月站起身子朝着界主弓腰抱拳,“界主大人,小王有一言相求,还请准许。” “楚王且详说。” “小王想要海神界的每一个归界天宫管辖的势力,立凡人碑,寓意为凡人站起来了。并增加《海神律》,不可贱凡人,贱者自贱。” 她要凡人道真正的站起来。 古武道法不一样。 凭空出现的道法,后续看实力。 但凡人道被践踏已久,开设凡人殿若不提升凡人地位只会是转瞬即逝的风光,如昨日烟花即逝罢了。 “楚王,凡人碑可行,但《海神律》需要三山俱应允才行,律法之事,乃界之根本,界天宫纵使有一界之尊,但关乎律法,绝不可一方首肯,否则定会成为害群之马,占为己有,从而失去了《海神律》赋予的初衷含义。”界主缓声道。 楚月心思微动,朝三山诸位作揖。 “凡人无相轻,此律尚可,不过需要天梯论剑结束后仔细斟酌着枝叶末节,而后隆重颁发新律。” 翠微山的老仙人率先说话,笑望着楚月。 若他所想不错的话,先前楚世远拿清远沐府和界面压制来逼迫叶楚月的时候。 叶楚月固然是在赌,但也是在观察,若三山有人出面的话,《海神新律》就大有搞头。 这丫头心思缜密,新律之事可不是心血来潮的突发奇想,只怕早在许久以前就想着血侯亭的这一刻。 不同道法,不同的方法去实行。 身为领袖,就该有这样的觉悟和慧眼。 “万剑山没问题。”君策海道。 “沧溟山亦认可此新律。” 沧溟山一位瘦骨嶙峋坐轮椅的青年,枯黄的发正用红色丝绸缠起,朝楚月微微一笑便道。 第3316章 那是一群亡命之徒,充斥着极端的病态 第3316章那是一群亡命之徒,充斥着极端的病态 “三山既已应允新律的可行性,便与古武道法,一同在血侯亭结束后施行。”界主看了眼自己的随行侍者。 侍者在旁手执狼毫,细细登记于书,而后昭告天下,不等天梯论剑结束,就能双线兼并进行。 随后关乎长桌商榷之事,只余下东部十万山和界面压制的松动。 “东部那群散修,又要卷土重来了吗?”老仙人叹了口气。 东部十万山,乃是海神界最混乱的地方之一。 那是一群亡命之徒。 充斥着极端的病态。 毫无人性。 以嗜杀为乐。 他们从不向往光明。 他们沐浴着淋漓的血液,行走在漫漫长夜。 有的是孤儿。 有的是半妖。 有的是邪修。 世人称之为花哨艳丽的杀戮。 “东部那群疯子,一旦出山,就会想方设法消灭掉界面压制。” 骨武殿主略皱了皱柳叶眉,紫色的长衫紧紧地勾勒着身躯,一缕青丝垂在肩前,被茭白如葱的手蜷起。 “他们何止想消灭界面压制,还想消除天梯。”恢复如初的临渊城主有些虚弱地说:“疯子做事,从来都是毫无章法的,须得凝结力量,将其镇压。” 界主在上一次出手镇压,伤了些元气。 东部十万山的存在,太过于诡异,似是掩藏着海神界古老的秘密。 翠微山。 沧溟山。 万剑山。 则围绕着界天宫为中心,共守风铃花阵,护佑界面压制。 “老仙人,三山诸位,界面压制可有办法修补至强悍的巅峰时期?”界主问道。 “不好说。”老仙人摇摇头道:“界面压制集先辈前仆后继之孤勇和血肉城墙,近年来,唯有风铃花阵能够修复界面压制,但世代守护风铃花阵的花家,就算有人祭阵,也无法开启最纯正的风铃花阵。而且——” 老仙人眼角余光看了眼楚月,欲言又止。 楚月作揖道:“老仙人但说无妨,可是关乎到花家的两位战神?” “正是。”老仙人说:“前段日子,万剑山发现了些端倪,在界天宫报备后,邀翠微山主查风铃花祭阵一事。” 长桌众人全神贯注地聆听,眉头下意识地皱起。 “当年,两位战神,或许祭阵了,但献祭后的风铃花阵,并未融于界面压制之中。换而言之,世人目睹不过是虚晃一枪,界面压制从未被两位战神守护,而是界面压制自动融合了些许,自主发出强悍的力量,让海神界人以为是花家战神祭阵导致。叶楚王,而今听说你也是花家的长老之尊,老朽见过那两位战神,也亲眼目睹了祭阵的过程。” 老仙人望向楚月道:“可以认定的是,花家祭阵是真,祭阵带来的好处是假。” 换而言之,花家两位战神白牺牲了。 违背了一直以来众人所以为的认知。 君策海道:“而现在,有一个点是,花家两位战神的尊称,是因牺牲献祭风铃花阵守护住了界面压制所带来的荣耀。但献祭是真,守护是假,不管是不是有所阴谋被人社稷,后者都是虚无的。这样一来,花家的战神尊称,可否保留,便是一个问题了。” 沧溟山的嶙峋青年以拳抵唇,羸弱地轻咳了几声便道:“若不保留,就要寒了花家两位战神的黄泉之心,寒了花家上下无数口人的心。若是保留,又无法给天下人一个完美的交代,这倒是个令人头疼的难题。” 第3317章 还没有灰飞烟灭,还有海底下的白骨 第3317章还没有灰飞烟灭,还有海底下的白骨 早年间,凰娘尚在冰棺并未觉醒之时,残破的神魂碎片就缠绕着丝丝缕缕神秘的黑色烟雾。 这一个局,或许,早就深种在下界,谁都没有放过。 跳出洪荒世俗外,背后那看不见的推手,执棋的人,究竟会是谁? 大海的门,已经不见了临渊城主的身影。 适才所见,就像是一个恍惚的梦。 似乎。 不曾发生过那些歇斯底里又支离破碎的求助和提示。 楚月不由伸出了瓷白的手去抚摸不怎么湿润的海水。 血腥映入眼底。 相衬出可怖的危险。 …… 武霜降。 这些年里。 你究竟经历过什么? 你…… 还爱你的故土吗? 他们还没有灰飞烟灭。 他们还有海底下的白骨。 …… 楚月刺痛发红着眼睛,脑海历历在目是海域底下的白骨山。 那些徘徊在人间却不得安宁的下界人们。 本该拥有安乐的一生。 而非执着想要一个公道。 公道。 是杀出来的。 …… 海底远方的鲛人,极具灵性。 美丽的眼睛看向大海的门。 能够看到那身穿黑金龙袍的女子,眼梢有着浸于大海的泪水湿润。 “抱枕。” 她低语,嗓音和眉目难得如山水春晖般的柔和。 “嗯。” “杀了他们。” 杀了那些作恶者。 杀了那些毁坏公道还站在圣光里高高在上的虚伪之神们。 “好。” 一起。 杀了他们。 …… 临渊城主踏出海面就恢复了正常。 骨血里的黑雾虫看不见听不到跨过大海之门几个瞬间的变化。 太阳光洒下,波光粼粼的血色大海,诡谲凄厉又瑰丽的入目之画。 他深吸了口气,宽大袖袍下的手掌都在遏制不住地颤抖,且是不住地冒汗。 适才再晚一个瞬间,黑雾虫就会把他吞噬掉连尸体都没个,然后嫁祸到叶楚月的身上,对方便是百口莫辩。 “叶楚王怎么还不出来?”傅苍雪问道:“花家之事,还需要她来宣告。” 宣告花家? 众人面面相觑。 战神之家,可有什么说法不成? 花满山、花清清、花夫人以及花家的族人们,俱在高速思考,部分年轻人的眼睛里闪烁着光亮。 “阿爹,宣告?”花清清偏头,“会是喜事吗?” “不一定。” 花满山凝重严肃道:“不要造成误会,宣告之事有好有坏,若提前高兴造成的落差引人不适,引起矛盾,那就是掌舵者的不是了。轻轻,你如今俨然是花家的少主,须有独当一面之能,凡事要多方面考虑,正如‘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若只有单一的思想,莫说一个家族的崛起,是否能永远维持现有之平衡,都将会是一个不确定的难题。” 花清清听得认真专注,抿紧殷红的唇,郑重地点点头。 这过庭之训,俨然是入了耳,还进了脑的。 花清清抬起下颌板着脸喝道:“花家族人,严阵以待,听候楚王宣告。无论好坏,只要公正,花家一应接受。” “是!” 花家族人齐声喝道。 异口同声,凌云之势。 此刻,恰逢楚月走出大海之门。 她是最后一个走出。 正如她最稚嫩年轻。 一双双眼睛汇在了那翻飞的龙袍之上。 楚月立在海面,再踩着海水长阶,到了血海道台。 她环视了一圈,不再抱着小狐狸,而是将小狐狸放在了旁侧,随后再立于血海台,郑重地宣告血侯亭议花家一事。 “花家战神祭阵是真,遭人陷害,献祭完成的风铃花阵并未融入界面压制。故,界面压制是佯装的假象,实则虚弱依旧。今宣告此事,望诸君慎之。” 她尽可能保全两位战神的颜面。 并非是为了两位战神。 而是战神们最放心不下的父母双亲、妹妹族人。 距离两位战神出世,还需要一段日子。 在这之前,花家势必难熬。 但—— 能够保留住战神尊称,就已是她在血侯亭为花家尽力了。 花家族人俱已愣住,木讷得很。 年轻族人眼睛里的光亮瞬时黯淡。 泛着的红和湿润的水雾泪光,是不可面对大海和位高权重者却不可诉说的委屈。 这于花家而言,打击太大。 与花家敌对的阵法世家们,心思各异,镌刻着种种的复杂。 花满山差点儿没站稳,及时地扶住了花夫人。 花家有人低声说:“花家尽心辅佐楚王,楚王不该为我们着想吗?” 傅苍雪满意地看了眼花家阵营。 内部分歧、开裂、瓦解,才是衰败的开始。 楚王麾下部将以情义为媒介,铸造的铜墙铁壁固若金汤。 想要攻之,就只有逐个击破。 而这,就是好的开始。 人性的幽暗,是不可估算的。 “适才宣告,是为公。” 楚月轻吸了口气,便道:“现下,是为私。于私,叶某鼎立相助花家,花家英勇牺牲马革裹尸之精神,叶某钦佩之。花少主既喊我一声楚姐姐,今当着各路英雄好汉与豪杰的面,叶某有个不情之请,那就是,想认花家二老为义父义母,从此和清清姐妹相伴,孝敬二老。” 她还能做一件事。 那就是。 同生共死。 一道担荣辱。 她朝花家二老作揖低头:“请二老,受叶某一拜。” 她的腰很低。 她身侧的小狐狸,有样学样。 一人一狐一片海。 花满山眼眶湿润,手还紧紧地攥着花夫人的胳膊,用尽力道让自己立于众人眼前如高山大树般永不坍塌。 “夫君……”花夫人声线在发颤。 “她尽力了。”花满山扯着唇笑。 “是啊,这孩子在血侯亭下,受委屈了。”花夫人心疼地道。 花满山收拾了一番心情,敛起翻江倒海的思绪,作揖回敬,高声道:“能有楚王这等重情重义之人作为亲人同行人世间,是我花满山的福气。若我儿辞镜辞树泉下有知,必能欣慰。” 花夫人一道作揖颔首。 俩俩相对,温情文雅。 这样的局面,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花清清回头看了眼先前有所不满还吐露在外的花家族人,“还要怎么为花家着想?难不成要为花家自刎于天梯吗?云都半年陪伴还不知楚王为人,想不透血侯亭的危险,这脑子不如喂狗得了。” 第3318章 臊眉耷眼的 第3318章臊眉耷眼的 被训的花家族人悻悻不语。 臊眉耷眼的。 “义父,义母?” 楚时修年轻的面孔,眉头皱得宛若几条深深的沟壑。 大楚那头。 法器灵宝的前侧。 楚云城两手握拳,眼球似要爆裂。 明月认下界叶天帝为父。 如今还有个花满山作为义父。 当真是饥不择食,来者不拒。 楚云城怒到极致反而发笑了,赤红的眸光颤动着止不住地狞笑。 …… 楚月、小狐狸自血海踏步走下,被花家族人们簇拥。 固然有少部分人内心不痛快,但在花清清一家三口的带头之下,一点点星星之火很快就已彻底地磨灭掉了。 “血侯亭内,原先是如何决策的?”花满山压低了声问。 楚月如实相告。 “剥夺战神之尊?”花夫人咬紧了后槽牙。 身为父母,零落成泥烂透了亦无惧之。 但不管怎么样,竭尽全力,都要保全一双儿子的战神之尊。 他们亲眼目睹了鲜活的少年,风华正茂是如何赴死去的。 众生见证,少年祭阵。 若从此推翻,那些付出又算什么? “果然如此!”花满山深吸了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且是感激地看向了楚月,“楚王,劳烦你身临虎狼窝面对群雄孤身去据理力争了,多歇了,此番恩情,花家铭记于心。” 楚月摇摇头,温声说:“血侯亭内,有不少人为花家开口,我并非孤身一人。两位战神的付出牺牲,世人有目共睹,但凡有良知者,定不会理直气壮去剥夺。倒是义父你,日后该称我为小月了。” 她的态度就在这里。 花家不管是怎样的处境,她都会陪伴左右。 正如当初割舍掉原地,义无反顾陪她去云都那样。 真心和尊重,都是相互的。 她终究是想对得住这一路上来所遇到的人。 花满山一怔,哽咽,背过身去擦拭眼泪,“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了。” “若非如此,义父又如何会携花家全族与我深入云都虎穴呢?”楚月咧着嘴笑,露出了好看的白齿。 “浊世多奸,重感情,会吃大亏的,鸡鸣狗盗之流,才会混得风生水起。”花满山语重心长。 “嗯,就是要这样,倒真有个义父模样了,日后当要如斯保持,莫要懈怠才是。” 楚月言罢,花家二老和花清清俱噗嗤一笑,眉眼弯弯如月牙儿,远远看去倒像是一家人。 “义父。” “诶?” “我不要吃亏。” 花满山闻声一愣,怔怔地看着忽而严肃的新认的义女,心里澎湃不得止。 楚月笑容粲然,浓郁又明媚,嗓音清冽道:“我要,风生水起。” 她要得道多助。 她要天来助。 她要将一手烂牌打到最好。 她能做到。 “好,好好,好,风生水起。”花满山笑道。 乱世出豪杰鬼雄。 若非鸿鹄凌云志,谈何水起又风生? …… 安抚好了花家众人,楚月才回到自己的楚王席位,与临渊城主等平起平坐。 血海岸边,热闹非凡。 鼎沸的人声随着海风掀起了喧嚣。 海边是一拨一拨的人。 其中有一伙人,数百以列为独立的阵营,全都披着雪白的薄衫斗篷,看不见眉目。 周遭并无什么人靠近,围观者只觉得诡异又晦气。 为首之人,白色斗篷下的眼睛,时刻关注着楚月的一举一动。 若掀掉斗篷看那一双眸子,楚月便能认出,这是昔日踏了仙门的大夏郡主夏时欢。 “郡主殿下,难怪你对她念念不忘,我瞧着也心生喜欢。” 旁侧,有少女凑过来说,声若黄莺。 第3319章 十二连胜无败绩 第3319章十二连胜无败绩 其中有一伙人,数百以列为独立的阵营,全都披着雪白的薄衫斗篷,看不见眉目。 周遭并无什么人靠近,围观者只觉得诡异又晦气。 为首之人,白色斗篷下的眼睛,时刻关注着楚月的一举一动。 若掀掉斗篷看那一双眸子,楚月便能认出,这是昔日踏了仙门的大夏郡主夏时欢。 “郡主殿下,难怪你对她念念不忘,我瞧着也心生喜欢。” 旁侧,有少女凑过来说,声若黄莺。 阳光笼在白色斗篷,宛若和血海割据两派。 夏时欢深邃死寂的眸,在看向楚月的时候,才会有华光流转。 “不要喜欢她。”夏时欢说。 少女偏头,略有不解,“郡主殿下?” “她是灼热的太阳,仰望她,然后,靠近她。”夏时欢道:“大夏的人,生来魔障,毒入骨血,别去给她带来灾厄。她这一路风雨飘零,已经够苦了。” 少女眸光发懵,抿紧了朱红色的唇,两手拢着统一的白色服饰,似懂非懂地望着语出深奥的夏时欢。 …… 血侯亭结束,天梯众人稍作等待,就开启了新一轮的论剑。 这个过程之中,临渊城主还是像先前那样,唇枪舌剑,阴阳怪气的诸多锋芒,明里暗里都在对准叶楚月。 叶楚王不甘示弱,闲散懒倦三两语,就让临渊城主哑口无声,讪讪如墙头的失败者。 论剑继续,多的是天才在群雄目视之下大展拳脚。 其中之一,就是那拓跋璇。 她的论剑十二场,俱无败绩。 末了。 她站在血海,舔着唇角的血,大风吹起她的衣袍,她则笑望着楚月。 不再是先前的沉寂,肆然张扬的叫嚣。 右手抬起了刀,指向楚月。 “叶楚王,下来,与我一战。” 天梯后续,多是论道,并非只有剑法。 各显神通即好。 若是十二连胜,可选定一人论剑。 拓跋璇始终如一的目标,都是身居高位和人谈笑风生的叶楚王。 楚月垂眸往下看,神情淡然不变,唇角噙着漠然的笑,眼神还是如玄冰。 “不敢吗?”拓跋璇问。 “权清皇,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楚月轻呷了一口茶水,不急不缓地反问。 茶的清香,洇于唇齿之间。 她懒懒地阖上了双眸,阳光打在身上如金色的圣衣,沉浸享受于这一杯浓淡适宜的香茗。 郭昭、韩霁悄然对视,看穿了彼此的心思。 拓跋璇的古武之道是拳头打出来的江山,一步步脚踏实地,并无有任何的虚假。 叶楚王的古武道法只怕落入下风,须得结合其他的本事和杀手锏。 这一场论剑,必然是精彩的。 “叶楚王,打不赢,不丢人。输不起,方才是现眼。”拓跋璇嗜血一笑,继而激怒。 楚月优雅地喝着茶水,杯盏见底这才“砰”的一声压在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让四周阒然寂静再无声。 便见她一掀龙袍起了身,一个瞬间就出现在血海之上。 再出现,红衣如火,眼神凛冽。 她笑着说:“古武道规第七律,废话不要太多了。” 第3320章 捞一笔大的去安度晚年呢 第3320章捞一笔大的去安度晚年呢 拳风之猛,拳法更迭之快,错综复杂之难,令四方咂舌瞠然。 楚月如法炮制,短时间内迅速反应,好似提前预判到了对方出拳的落点,且用不同的拳法回应。 “流星拳!” “四海拳!” “天罡拳!” “……” 拳拳到肉。 彼此血肉碰撞,受伤最大的是骨头。 “咔,咔嚓。” 骨头裂开。 不止一个人裂开。 不似刀枪剑戟那样的冷兵器,直接以锋利割破掉血肉,入眼便是刺目的红,哪怕隔着黏腻咸湿的海风,亦能闻到那浓浓的血腥味。 拳打在身,皮肉之下出血的疼痛,就像是有蚂蚁要从骨血里啃咬着钻出来,又漾又痛,这钻心刺骨的难受,搏命的拳法,同样的疯子和偏执之道,叫旁人看了都揪着心,五官不免紧皱到了一起。 而让人倒抽冷气的是,寻常人遇到这样的打法,只怕是心生恐惧从而吓到两股战战了,这俩人偏是反其道而行之,雀跃到如同皮肉之下有万千的嗜血印子在跳动,肾上腺素直往上冲,定要个不死不休才叫酣畅淋漓。 与其说这俩人在对战,倒不如说是在享受这份痛快。 屠薇薇看得心痒痒,吞咽了下口水,恨不得上前一战方休,眼里写满了狂热的羡慕,随后想到自己只能观战,便如霜打的茄子当即就蔫了。 萧离在旁面无表情地擦拭着自己的刀刃,锋利而锃亮,半垂下来的额前碎发,轻遮住了一双琥珀般的眼眸。 夜罂背着偌大的血色战斧,用手拍了拍屠薇薇的肩膀,安慰道:“薇子别难过,等那拓跋璇将伤养好,你去给她下个纯粹的战贴,也能这般酣畅。” 屠薇薇的眸子放射出肉眼可见的光亮。 旁侧的人闻声,下意识地拉开了点距离,心悸的同时脊椎骨发寒,暗道武痴疯子的不仅仅是叶楚月,其麾下之人压根就没个正常的,这些女娃娃们将战斗和修行之路奉若为超过一切的信条。 但不乏有人,流露出了很快就被掩盖住的艳羡之情。 她们,为自己的刀和道而活。 世俗的条条框框,限制不住这一群张扬鲜活的女子。 不为情爱的枷锁,只要那康庄的大道,玩一场万古永存载入史册的雄霸基业。 “这些人啊……” 隋垚长老看了眼,顿感惊奇。 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疯子的圈子里,多的是疯子。 而一群疯子的力量集合在一起,将会爆发出无穷的力量,在这个时代碰撞出瑰丽壮观的崭新文明。 “隋垚长老看起来对叶楚王另眼相待。”楚时修阴恻恻地道。 “这般血腥壮丽的拳法和精彩之战,在座诸君,又有谁人能够忽视呢?” 隋垚长老笑容可掬,心里却是写尽了不满。 若论在上界的地位尊卑,青玄门和大楚算是平起平坐。 而他是德高望重的青玄门长老,楚时修不过大楚的一个小辈,若无清远沐府作为底蕴,岂敢这般对他无礼,倒不如那叶楚王来得讨喜。 隋垚长老以及青玄门忌惮和欲要靠拢的是清远沐府,又非大楚,楚时修何敢颐指气使? 且不说此次天梯论剑,楚家兄弟狼狈又落魄,丢人现眼得很,日后是否还能得到清远沐府的重用还未可知。 楚时修固然活了九万载之久,但鲜少有独当一面的机会,还端着那年轻气盛瞪目,似是将先前的憋屈聚在此刻待发,若不是楚世远拦着,只怕要和隋垚长老撕破脸了。 隋垚长老倒也不顾及,摇了摇头,对着楚时修接连叹气,一脸的失望,阴阳怪气人来,那一张嘴是丝毫都不输给御刀山的明夜长老。 “生儿生女都一样,倒不用比拼数量,一堆无用之流倒不如一两个精贵聪明的,譬如清远沐府的九长老,就那么一个独子,但却翩翩公子,器宇轩昂,还生了个好脑子,年少之时就有坐镇一山的好本领,谁人见了不得由衷赞叹。” 隋垚长老既不是什么善茬,更非蠢货,一贬一抬,倒是讨好了清远沐府,更让楚家兄弟无从反驳,只要有只言片语的不痛快,传到清远沐府的九长老耳朵里,这楚时修势必要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就算因着道上规矩不能把大楚连根拔起,随便发一两句话都够楚时修狠狠吃上一壶的。 楚时修的脸色当即铁青,咬牙切齿,拼命地攥着拳头不让自己发怒。 就连楚世远的神情都有些挂不住了。 明夜长老侧目看来,对那隋垚悄悄然地竖了个大拇指。 这一张毒嘴,连他都自叹不如,可见之厉害。 更让他嘴痒痒的,不去阴腔怪调一下都对不起这天生得道的好嘴。 “苍雪兄。” 他缠意绵绵的灰浊目光顿时就看向了正在专心观战海面拳法的傅苍雪。 心思深沉的傅苍雪平生不惧多少人,偏偏听到这明夜长老的话语声就头皮发麻,顿感恶寒,像是多年造就的下意识反应,衍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如临大敌般警惕地看向明夜长老等待下文。 明夜长老苍老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腹部,随即如个弥勒佛般笑眯眯地问:“老朽饿了,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和饿感,让傅苍雪如风中石化的雕塑,嘴角猛抽,心情凌乱了许久,颅腔高速运转半会甚至不知该作何回答明夜长老这无稽的话。 “不饿。”傅苍雪黑着脸回。 “那继续看吧,不打扰苍雪兄你了。” “?” 傅苍雪只觉得有一股火焰蹭蹭上涨,一贯喜爱智战的他恨不得当场把这讨人厌的小老头给掐死来。 “苍雪兄,认真看,别分心,这般的精彩可不多见。” “。” 傅苍雪怒火熊熊,终是缄默,黑着脸去看拳战。 隋垚半眯起沧桑的眼眸,仔细地盯着明夜长老看。 闷哼了一声。 暗骂这厮是个东施效颦的。 明夜长老如芒刺背,左看右看了下,瞪了眼楚时修。 定是这臭小子在诅咒他。 嫉妒。 都是嫉妒。 谁让他这么喜欢下界来的叶楚王呢。 毕竟他请人算过,叶楚王命宫有紫气财运,跟着小年轻混说不定能捞一笔大的去暗度晚年呢。 想至此处,明夜长老笑容满面皮褶子展开,宛若是迎风绽放的菊花儿。 …… “砰!” “砰!” “砰!” “砰!” 拳道相撞的肉搏之声,听得人心惊胆战,看得人难以平静。 不知多少次拳头猛砸,俩人竟都改变了路子。 不再是单一的拳道。 或是出掌,或是鞭腿,便是顶膝。 依旧的猛烈,似有摧城之力。 血腥的肉搏。 血红色的大海。 难以想象,两个根本不使用花俏气力的人,甚至并没有用任何的兵器,只靠拳掌,能够有精彩纷呈的一战,所传授之道法细节,根本就不虚那些大能们的灵力斗法。 海面一战,难分伯仲。 持续很久。 就像是两个机器,精力耗尽不掉。 只有越发的兴奋。 让人猜不透,兴奋的峰值究竟会在哪里,或者是无穷无尽。 但,那真的是人该有的精力吗? 半晌过去,海面岸边和穹顶之下的中、上两界修行者们,聚精会神,如痴如醉,似已沉浸其中,不少同道的年轻修行者们,当场就有所感悟,可见此行收获不小。 “好强。”韩霁看得头皮发麻,“都疯了。” “不——” 郭昭不知不觉之中呼吸加深,紧紧地盯着前方,激动道:“没疯,她们没疯,她们不是在对战!” 明夜长老朝下看来,白胡须一撇,喟然叹息。 得,又疯了一个。 旁人登时觉得莫名其妙。 叶楚月和拓跋璇都快打得同归于尽了。 竟然还不是对战? 若不是在对战,难不成是在谈情说爱? 不少人的眉眼嘴角挂着讥诮之意。 就算是昔日作伴的古武族人,远远地觑上一眼,满心的不理解。 韩霁皱眉,疑惑地看了眼郭昭。 大风起兮。 吹拂起了郭昭的银发三千。 她泛红的眼睛,尽力遏制的激动,一反常态的模样让昔日族人同伴觉得匪夷所思。 “他们确实不是在对战。” 说话的人不是韩霁,而是长桌会谈开过口的老仙人。 众人循声,侧目看来。 只见老仙人负手而立翻腾的云海间,斑驳的金色霞光照耀在他的身上。 老人徐徐儒雅,缓声道来:“她们,在一道发扬,古武道法。” 这话说出来,如平地惊雷,如一石千浪。 先前那些满目讥诮嘲意的人,陷入了沉思。 老仙人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恰似霹雳,直冲灵魂。 围观者们这才幡然醒悟。 是啊。 这两个疯子。 是在传授道法啊。 是在发扬古武啊。 如斯一战过后,古武道法必然扬名立万,载入天梯史册。 韩霁欻然头皮发麻。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两道身影。 “莫要辜负了她们这一战。” 郭昭笑时,眸若点漆,弯成了月牙儿,闪烁着为信仰颤动因古武而炽烈的泪光。 言罢,她竟不管不顾端庄体面,直接摆动了身体,一招一式模仿着海面。 韩霁思考片刻,便有样学样。 岸边的古武族人,俱都如此。 海面倒映着他们比划的身影。 海水模糊看不清他们认真的眉目。 但这一幕深深地震撼着灵力为始的修行者们,哪怕时间流逝岁月不再,很多年后回想起今朝的一幕,始终会感到慷慨澎湃。 “云都诸位,修行感悟!” 萧离刀插下,入地三分,而后盘膝坐,高声喊。 云都来者,上至白叔、云大族老等德高望重之人,下到普通士兵,都挥动袍摆发出整齐统一的“洒洒”作响之声,老僧入定般伽跌坐,开始感悟。 其余心生感悟之情的人,不再压抑着矜持和羞耻,无不是盘腿。 “星云宗门,同小师妹悟道!” 许予高声喊。 “剑星司者,随大师姐感悟修行。”赵追岳低声喝。 “御刀山,还不跟着小师妹做什么?”罗鹤暴喝。 “顾家上下,悟道!”顾青绿往前踏出一步,绿色衣裙被风吹的如层叠涌聚的大浪。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感悟的行列。 如若叶楚月和拓跋璇,但凡有一人没有发扬古武道的想法,就不至于声势浩大到诸多人来悟道。 当然,对于剑星司、星云宗这些来说,能够感悟很深。 于顾家同阶而言,感悟稍弱。 而须得知道,武道一途,不管是凡人古武之流,还是求仙问神之流,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哪怕是只有一星半点的感悟,都会让人受益匪浅,或许此次的感悟伏笔,会在未来的某个人生节点,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他们,是朋友吗?”云家主云天翔问:“亦或是,敌人?” 他想不明白了。 若是敌人,何至于同手发扬古武道法。 若是朋友,为何要这样拼命打赢对方。 云大族老想回个亦师亦友,却又觉得措辞不对,沉吟再三,脱口而出道:“他们,是同道不同路之人,都是修行大道上的好孩子。” “砰!” “砰!” “……” 拳震之声,响彻海面。 不知过去多久。 拓跋璇眼神一沉。 “抱歉了。”兵不厌诈。 倏地,她取出暗器琅琊刺,锋芒如长针,且是不易察觉。 她想从背面穿透楚月的后脖颈。 这一琅琊刺下去,叶楚月便没命活了。 然有于心不忍,瞳孔震颤了下,拳拳相碰的惺惺相惜,让手改变了方向,琅琊刺猛扎向了楚月的肩胛骨。 此击能够让叶楚月重伤,获得天梯论剑的胜利,既不会要了叶楚月的命,还能报云都之战叶楚月对战权清皇时的耻辱之仇。 谁都不会想到,最后用暗器改变古武纯粹路子的,不是云都的叶楚月,而是古武副门主拓跋璇。 跌宕起伏的波折之战,叫人惊讶,又叫人过瘾。 无数人为楚月捏了把汗。 楚月侧身堪堪躲过,化险为夷之际,跳跃而起,一记鞭腿横扫在了拓跋璇的面门,拓跋璇接连后退数步,惊险地抬眸看了过去,楚月不知何时抽出了天罡刀,扛在肩上,凛声道:“你输了。” 拓跋璇望着那把刀,心骤然一冷。 若叶楚月适才不是鞭腿,而是出刀,她必然身受重创,狼狈趴下,若对方有狠厉之心,会将她除之而后快,但这个人没有,只风轻云淡为这场对战收尾。 第3321章 交错轮回琅琊刺,刺目刺痛她心脏 第3321章交错轮回琅琊刺,刺目刺痛她心脏 拓跋璇输了……? 还没有。 叶楚王的那把刀,甚至都还没指向她。 她随时能来个釜底抽薪,反将一军。 于天梯论剑的规训而言,拓跋璇还没被逼到死路。 但她好似丧失了斗志,结实魁梧的身形耷拉着脑袋,倦颓地望向了楚月,眼神之中有几分迷茫。 她问:“为什么?” 为何不出刀? 她都已经拿出了暗器,准备让对方有血光之灾了。 以叶楚月的性子,又怎么会甘愿放过她? 况且,她在此之前对叶楚月的仇视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叶楚月应当最清晰不过了。 楚月答非所问:“你的琅琊刺,为何会偏离轨道?” 两声反问,答案却是不言而喻。 拓跋璇沉寂的内心泛起了涟漪,而后随之扩散,如翻腾的江涛。 “琅琊刺,是个好东西,好好对它。” 楚月看了眼拓跋璇紧握在手里的琅琊刺,笑容更甚,放下刀便恣意地转过身去。 那把琅琊刺,是她当年最惊险的一个任务所得之奖励,不仅能用来暗刺,最大的作用是护身。 后来,权清皇加入古武一门,正式修古武之道的那日,她将这琅琊刺赠送给了权清皇。 拓跋璇低头看向了自己的琅琊刺。 犹记得,自己收到琅琊刺时,权皇说过的话。 “拓跋,从今往后,你就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随身带着这琅琊刺,是你我二人感情的羁绊,亦是一种见证。” “拓跋,古武之门宏大灿烂,但我只有你了。” “拓跋,我很孤独。任何人都可以背离我,你不行,因为你是权清皇的拓跋璇。” “……” 拓跋璇刚毅冷硬的眉眼轻染着素光般清莹的柔润。 她自是会好好对待峨眉刺的。 因为—— 这是份量超越过她生命的东西。 是权皇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她在原地不动如山,颤动地目光却是倒映着逐渐离开的叶楚月。 俩人都是遍体鳞伤,都未曾弯曲脊背,不管站立还是踱步远去,都是挺拔着身躯,如野蛮生长在此间大海的两株青松。 “愚昧,怎么能把背后交给敌人。”楚世远皱眉。 这样的情况下,如若拓跋璇再给叶楚月一击,虽然赢得不算光彩好听,但能在最后的时刻反败为胜。 叶楚月太自信了。 这拓跋璇分明是不得到胜利誓不罢休的存在。 为此甚至可以付出一切。 从某些方面而言,她比明月更疯。 是一南一北两个不同章法的疯子。 如他所料的是,拓跋璇果然动了。 身躯强壮的她动起来竟是轻盈敏捷到藏在风声里不被发现。 就在所有人都要喜欢她将对叶楚月出手偷袭的刹那,她自后方握住了楚月的肩膀。 楚月拖刀行于血海,顿住身影回首望去。 拓跋璇半俯首,缓抬眸,脸上的青紫发肿是先前叶楚月的拳头留下的痕迹。 同样,楚月的右半张脸上亦受了一拳,倒是出奇的相似。 “输的人既是我,该是我先离场。我已败北,最后这点风光你都要抢走的话,那可就不厚道了。”拓跋璇咧着嘴一笑,神采飞扬,明媚而鲜活,一身肌肉,一身灵气。 “好,让你先行,本王一贯是个厚道老实人。” 楚月浅笑,黑金龙袍摆动,给拓跋璇让出了离场的道。 拓跋璇与之擦肩而过的霎时,璀璨绚丽的霞光洒在彼此之间。 俩人许是未曾相逢的故友,默契十足的各抬起了一只手,掌与掌在光芒中轻轻地相碰了下,既像是化干戈为玉昂,又好似从此背道而驰不回头,总有着些道不清说不明的意味。 自天梯论剑以来,如叶楚月和拓跋璇的对战收尾,是从来没有过的。 厮杀到红了眼的两个人,又怎能有刻骨无言的默契呢?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却成为了眼前的可能。 古武族人的心绪写满了复杂,但赖以对拓跋璇的敬畏和尊重,以及打心底里的关怀,还是上前了不少人去搀扶着拓跋璇。 拓跋璇却是摆了摆手,背着来时的两把刀,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地方,盘膝而坐,双刀插地如门前两道守护神,她阖上双眸,盘起了双腿,似如泰山般的沉稳。 “副门主……”族人欲言又止。 “怎么了?”拓跋璇问。 “叶楚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很强的女人。” 拓跋璇说着简单的话语,复又抬眸,看向了海面之上迎来胜利和霞光,得到神佛道鼓赞歌圣光的叶楚月,并未有任何的不甘心和嫉妒,被一个真正的强者打败,并不是什么屈辱的事。 相反,她会彻头彻尾沉浸在这场战斗,然后燃起熊熊的战斗之火和胜负欲,只为来日超越今日的自己,更是超越日后的叶楚月。 “拓跋。” 她的心脏,响起了一道虚弱无力的声音,直升到了元神颅腔。 那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拓跋璇心脏猛地一紧,神色大变,喜上眉梢且怕被人发现拼命地遏制住,稍纵即逝的失态,人前依旧是那沉稳死寂如古潭的模样。 拓跋璇及时用心声回应:“门主,你可还好?” “败了?”权清皇低声反问道。 拓跋璇眸色微黯,“技不如人,败北血海,抱歉,给门主丢脸了。” “无妨,汲取教训,来日再胜也不迟,从哪里跌倒,便从哪里爬起来就是。” “是。” 权清皇在拓跋璇和叶楚月于血海光芒之中击掌的那一刻,神识就恢复清楚了,急忙通过琅琊刺和特定的秘法与拓跋璇联络,却是不巧看到了那刺目刺痛她心脏的一幕,情绪变化格外的复杂,她仿佛看到了两条宿命的羁绊绕开执意的她在她抵达不到的前方交错。 她看着拓跋璇的眼神,有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嫉恨。 就像是在嫉恨当日从未见过的门主阿姐那样的浓烈。 “门主。” 拓跋璇默然少顷,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 “你赠琅琊刺于我,是纯粹因为我吗?还是寄托了我所不知道的?” 开门见山的问话,让权清皇久久都不曾回答。 此刻,颅腔深处,风平浪静。 静的可怕。 静的让人心凉。 第3322章 然后在漫长的岁月里不后悔 第3322章然后在漫长的岁月里不后悔 拓跋璇看不到的是,权清皇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脸色苍白,额头沁出了往下流淌的冷汗。 时光仿佛是一个循环往复的轮回。 这不,又把她带到了那个歇斯底里的旧时光里。 犹记得,曾何时,她小心翼翼地问着当初将她从深渊之中带出去的门主。 “门主大人。” “你带我走,是因为,我是我吗?” 她问着莫名其妙的问题。 连自己都给不出确切的解释。 但她的眼睛,闪着炽热的光,像那日晌午的太阳。 门主躺在摇椅上,书本敞开盖在脸庞。 闻言,低低地笑了几声。 “不是你,还能是谁?这什么问题?” “小清皇莫不是修习刻苦,把人累傻了,本门主便给你放个假可好?” “………” 权清皇从思绪之中抽过神来,想要叹息,复又止住,深不见底的凤眸凝结了一层凛冬无温情的寒霜。 她把琅琊刺赠送给拓跋璇的时候,心底里翻涌起了猛烈的感情。 她带拓跋璇进入古武一族的时候,看着拓跋璇的身影招式,仿佛看到了昔年的那个人。 便将全部的感情,倾注在了拓跋璇的身上。 越是倾注越是憎恨,因为她控制不住的想,当初的门主大人,是不是也是这样倾注感情,完全不是为了她权清皇,就如同她不为拓跋璇。 她时常在注视着拓跋璇的时候,穿透拓跋璇,去看向了另外的一个人。 一个…… 被她亲手杀死的故人。 “门主疲了,若不愿作答的话,便当我未曾问过。”拓跋璇以心声传话。 “这是什么问题?” 权清皇不动声色地说:“还有什么,比你我更纯粹的吗?” 拓跋璇舒展了一口气,浑身随即松弛下来,眼底似如冰雪笑容,浮着淡淡的笑意。 …… 楚月讲述了古武道法的相关,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而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途径拓跋璇身侧的时候,恰好看到了那一抹笑。 “好好养伤。”楚月说道:“我云都屠将军,还等着跟你一战方休。” 屠薇薇生怕旁人瞧不见自己,特地往前走了一步,清了清嗓子又咳嗽几声,找存在感的方式令萧离、夜罂以及楚月等忍俊不禁,可爱好笑的程度不亚于初见那盆大的饭碗。 “没问题。”拓跋璇大大方方回答道。 俩人身上的伤都是彼此留下来的。 毫不避嫌且无刻意的交流,倒像是相见恨晚的朋友。 分明是该极其割裂的画面,落入旁人眼里却只觉得是万分的和谐。 唯独不和谐的,是那陆佳人。 她是拓跋璇十二连胜里第一个败北的人。 可以说。 拓跋璇是踩着她的尊严去挑衅叶楚月的。 这俩人越是用志同道合的默契,她就越是不满、愤然,咬牙切齿。 钱玉瑶斜睨了眼断臂的陆佳人,而后拖长了尾音意有所指地说:“还以为这拓跋副门主,是天生的犟种脾气,没想到竟能跟楚王合得来。想来也是,英雄和英雄若是有缘的话,必然会是惺惺相惜的,倒也不奇怪了。” 句句没提陆佳人,字字都在指桑骂槐的羞辱。 钱燿舵看了看妹妹,并未多言。 陆佳人固然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若陆佳人得了胜利,势必会趾高气昂不把钱家放在眼里,他亦无需那点没意义的悲悯之心。 “钱兄,你就是这般管教女儿的?”陆家主沉声开口:“任由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天梯论剑的神圣之地这般的无礼无规?” 钱家主不耐烦道:“陆兄,我钱家的女儿,无需你来指手画脚,先前你家孩子那般丢人,还害得我钱家跟着现眼,我都不曾多说什么,你何至于如此失了一个父亲的体面?钱某的女儿还会差了吗?跟随界主月帝、云都楚王,这是何等的荣耀?钱某劝陆兄还是少说两句为好,那楚王殿下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小心她打你。” “?”楚月才入座喝了一口茶,就险些被呛到。 她自是风中凌乱,嘴角猛地抽了好几下,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那孩子气的钱家主,越发任性像个活宝了,一双儿女和夫人旁侧闻声都觉得脸红、耳根子滚烫怪不好意思的,反观钱家主挺胸抬头满面春光一身的骄傲宣泄! 陆家主气得够呛,偏生反驳不出什么,只得怒甩袖袍,哼声道:“粗鄙之人,不同尔语!” 钱家主耸了耸肩,一脸得逞的笑容。 不经意间对上了楚月的笑容,顿生窘迫,当即端正了身形冷峻了一张脸,其收放自如让人有着梅开二度的震惊。 陆佳人面无表情,坐在椅上疗伤,还没完全治愈好拓跋璇留下的伤痕。 她抚了抚断臂的袖子,指腹按压下去,并不是空荡荡的感觉,里头似是塞了硬物,更像是还有一条手臂。 楚月目光的落定在此,耐人寻味。 “陆佳人的那条手臂,有问题。” 小狐狸窝在楚月的怀里,身上毛发暖烘烘的,丝丝缕缕的力量进入了楚月的体内,为其疗伤,那一双犹若紫色海洋的眼里,写满了无尽的心疼又被他遮盖住了。 在并肩同行的道路上,他常觉亏欠,但绝不会以心疼为名,去阻挡她光辉璀璨的人生之路,能得酣畅淋漓的一场战斗,不亚于美酒佳肴果腹。 楚月放下了杯盏,隆冬时节有些冷,碎玉乱琼寒酥雪,天梯血海只会更冷,小狐狸的一双爪子抱着她微微泛红的手,塞进了自己最暖和的肚皮上烘着,就像是彼时阿楚双手微凉,他时常暖着那样。 不管他是何等的形态、模样,他总会以自己的方式去奔赴她、喜爱她,一如既往的为她怦然心动,小鹿乱撞到快要死了,死了还要撞。 擂鼓那样。 楚月唇角勾起了不自觉的笑。 温柔如海,让人甘愿沉溺其中。 任由被那汹涌淹没到海底甘之如饴。 她从未觉得人世间的情爱该是何等模样。 只是遇见了某一个人后。 便会认为—— 就是他了。 然后在漫长的岁月里,不后悔。 依旧是他。 永远是他。 只能,是他。 第3323章 这狗东西可不就是诅咒吗 第3323章这狗东西可不就是诅咒吗 天梯论剑的后续,楚月和小狐狸时常关注着陆佳人当初被斩灭掉的手臂。 起初,并未发现到什么。 直到这日傍晚,陆佳人因和拓跋璇对战留下的伤口疼痛难耐。 她咬着牙,去到了偏僻的黑竹林。 楚月裂开一道本源白发的身影,悄然地跟上。 “嘶——” 陆佳人因为疼痛而倒抽了几口冷气。 她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背部靠着不算粗壮的黑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红了的眼睛充斥着阴翳的恨意,不甘的泪水滚滚往下流,颤巍巍的手止不住地发冷。 “待我神侯之臂练就而成,拓跋璇,叶楚月,尔等都得成为拳下肉泥。” 楚月身如鬼魅潜藏在暗处,听到这无能狂怒只为发泄不平的话语声,内心波澜不兴,仔细地盯着陆佳人的诡异之处。 陆佳人挽起了臂膀的袖衫,缓慢地堆叠往上。 细碎斑驳的微光,从交错高耸的竹林缝隙里洒落。 映入陆佳人黝黑的瞳孔,晕染开了血色的癫狂。 她狞笑一声,将袖衫堆到最高、靠近肩胛的地方,露出了一整条长长的臂膀。 当楚月看到这条臂膀的刹那,眼眸紧缩,浑身震悚,直接就僵在了原地。 那条臂膀,她熟悉无比。 是一条,锃亮且崭新的臂膀,闪烁着独属于机械的寒芒,漂亮又冰冷的感觉,仿佛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文明。 她初次见到这类机械臂的时候,还是在遥远的下界,是她敬爱的父亲叶天帝身上,由好友第五长虹所锻。 陈苍穹猛地震颤,脊背发冷。 五郎。 你来过此地。 你在人群之中。 你知道一切。 独独不愿见我吗? 陈苍穹咬紧了牙关,“五郎,何故?” 小黑发觉陈苍穹嫉妒压抑的悲恸情绪,如一条水中畅游的小鱼儿,流畅地来到了陈苍穹的身边,又像小狗儿蹭了蹭陈苍穹,试图安抚陈苍穹。 “或许,他有难言之隐。” 小黑是个秉直纯正的性子,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和欲言又止,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会不会是因为你过去的经历?” 身为一个女人,被下界虚空坏种屈辱,还诞下了孩子,甚至将其中一个孩子的骨头融合在自己的右腿之上,成为世上最是独一无二的兵刃。小黑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他见识过了人性的幽暗,在诅咒的过往,遇见了遭受欺辱的女孩被昔日情深似海的未婚夫抛弃,只因她丢了人们口中的清白,但小黑不解,明明这孩子是受害者,为何比那害人的还要承受更多的痛苦呢? 后来,就算不解,便也习惯了。 既是浊世常态,哪有什么清流独好。 轩辕修皱起眉头,不悦地看向了小黑。 这等难言之隐,岂能当着诸多友人的面说出来? 那是扎在陈苍穹咽喉梗在了很多年的一根刺。 刺的尖端,直插于鲜活跳动的血肉心脏啊。 她就这样活了很多年。 在长夜漫漫。 于人生之路。 龙骜、破布以及诸多的神兽,无不是怒视小黑。 陈苍穹是他们都很喜欢的女子。 小黑这般无礼,是在羞辱人了。 然,让人诧异的是,陈苍穹的心情反而很是平静,不知是刻意地遏制,还是不为所动。 她盘膝于漆黑冰凉的地面,双手紧握成拳垂放在了两膝之上。 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地抬起了眼帘,幽深的眼睛直视小黑,仿若能够洞悉灵魂,叫小黑浑身一颤。 “不会。” 陈苍穹斩钉截铁道。 她微抬起下颌,颇为枯黄的发梢在微风之中稍稍蜷起,一脸的冷厉却足够的恣意。 “昔日经历,既是造化弄人更是旁人作恶,错不在我。我陈苍穹,一生光明磊落,行端坐正,向日种种并无错处。过往所受之伤害非我所愿,且是作恶之人作恶的证据,哪怕作恶者早已亡故,但不能走向往生之路,只能堕入十八层地狱永无宁日。曾遭受一切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我既不歌颂,亦没必要去磨灭掉,我就是我,我没错就是我没错。我看上的人,自不会以此来糟践我。” 平淡的话语,眉眼间的自信,似是在放着发自灵魂的光彩。 小黑眨巴了两下眼睛,求学若渴,孜孜不倦,竟是听得震撼,也听得认真,拿着不知从何处顺手牵羊走的小本本,记得详细,一字不落。 轩辕修低低一笑,“本应如此。” 他学着楚月抱小狐狸的姿态,端着优雅抱起了破布捏了数下。 破布面无表情,生无可恋。 小黑宽慰陈苍穹道:“如此说来,那定是有难言之隐,或许他毁了容貌面目全非,得了不治之症,已经病入膏肓,故而不来见你的。若是这样,便情有可原,我会原谅他的。” 陈苍穹嘴角猛地抽了好几下,无奈地看着小黑。 小黑来神农空间的时间很短。 说话也不讨喜。 长得也丑。 却也是有可爱之处的。 龙骜裹着凰娘相赠的衣袍,老神在在,怡然自得,闲散地看了眼小黑,喝了口茶说:“说得很好,以后不再说了。”这家伙不是来安慰人的,倒像是诅咒…… 等等。 不对啊。 这狗东西。 可不就是诅咒吗? 龙骜猛地一激灵如受冷风吹,霎时间拉开了一段很长的距离,生怕小黑靠近他嘴里没个好话有够讨厌的。 楚月内视,瞧着一团乱糟的神农空间,心里嫌弃得很,嘴角却是上扬莞尔一笑,眸底漾着的尘光,尽是对小黑、龙骜之流的宠溺。 “啊啊啊。” 陆佳人克制声音叫喊出声。 许是害怕被人发现,随手将旁侧的半截黑竹塞在嘴里咬着。 她拿出一张符箓,将其燃烧。 燃烧出的不是灰烬和烟雾,而是血液,一滴滴地往下流淌,俱都落在了牢固的机械臂上。 楚月凝眸,符箓上的字符晦涩难懂,搜刮脑海都无法找出与之对应的,哪怕她曾经接触过一点点符箓之术。 “主子。” 小黑定睛一瞧,忙道:“那是楚神侯的生辰八字诶,难怪叫神侯之臂,原来是想要神侯的气运和力量,怪恶心的。” “啊,主子,楚神侯好像是你来着。”他后知后觉,一惊一乍,一双黑色海水汇聚的小爪子急忙捂住了嘴,漆黑的身形轮廓,眼睛因惊讶而猛然瞪到了最大,看起来滑稽如孩童画作上稀奇古怪的小人儿。 第3324章 白袍军摘斗篷,故人相见流水行云 第3324章白袍军摘斗篷,故人相见流水行云 “楚神侯的生辰八字,你是如何知道的?” 楚月眸色沉寂如深潭,元神传音问道。 小黑支支吾吾,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矫揉造作了好半天都不得开口。 “说——” 楚月嗓音冰冷到了极致。 小黑不敢隐瞒,咽了咽口水,便一鼓作气地说:“那个,有人拜托我诅咒过楚神侯,还拿出了楚神侯的生辰八字,我哪敢啊,直接轰走了那人。至于那人是谁,家在何方,就不记得啦。主子,我敢对天发誓,此事和我无关,而且我记着楚神侯的生辰八字,定不是想对楚神侯做什么,定是因为过于崇拜楚神侯。” 他哪敢说,记着生辰八字,是想等楚神侯弱下来再去诅咒蚕食的,并且取而代之。 但他没想到,楚神侯根本就没有被削弱过,直接是陨落…… 只有巅峰和陨落,压根就不带缓冲的。 小黑那叫个恼怒。 这生辰八字岂不是白记了吗? 楚月闻声细细地思索着小黑所说的这些话,虚眯起眼睛望着陆佳人。 符箓燃为血珠,和机械臂相融的时候,她的身体元神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仔细地观察了下万象塔内的神侯府,亦无任何波澜。 陆佳人的神侯之臂和符箓血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呢? 而且…… 究竟是陆佳人另有所图。 还是说…… 五叔,你想要做些什么?! 陆佳人燃烧完了三张符箓,神色才有了些红润。 楚月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都只是静静地看着。 “天梯论剑,尔等覆灭之时。且等着吧。” 陆佳人留下一番话,就悄然褪去。 楚月的本源分身,不易察觉地回到了自己主体的躯壳之中。 陆佳人去了一趟黑竹林,回来便是盛气凌人,失了先前战败的恹恹之态,唇角噙着得意的笑,眼底的战意更胜,似乎随时都能够一雪前耻。 这会儿,天梯论剑首先出阵的是云都,当万剑山耆老喊出对阵的队伍时,一双双眼睛无不是看向了身披白色斗篷的那一伙人。 除拓跋璇外,这些人的存在感亦不低,且来历神秘,让人充满了好奇。 他们自称白袍军。 无人知晓。 从何处来,又将去往何处。 只知晓,白袍军和拓跋璇一样毫无战绩。 拓跋璇听到白袍军的名字,寂然疗愈多时的她,睁开了一双炯炯有神噙威武之气的眼睛,看向了白袍军为首的女子。 楚月同时垂眸看去—— 他们在稠人广众之地,像是站于明寂苍凉的旷野,有着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独,却与那毫无纹路式样的白色斗篷相得益彰,不像是来参加一场战斗,倒像是去了人间的葬礼,即将于案牍之上点燃三炷香敬故人,敬自己。 白袍军如一阵风,缥缈却快速来到了血海之上。 “白袍军的手段狠辣,实力不容小觑,云都可要小心了。”骨武殿主侧目看了眼楚月,忙提醒道。 楚月目光流连白袍军,端详之际指腹摸索着杯盏纹路,随即回道:“酣畅即好。” 骨武殿主只觉得自讨没趣,皱了皱眉,心想稍后白袍军展露了厉害,云都获了失败,才知不能忽视这白袍军,哪知白袍军面对云都众人,俱都作揖行礼,然后都抬起了修长的手,打算摘掉头顶上的斗篷。 无数人聚精会神地望着这一幕,期待着斗篷之下的英姿勃发,绝代风华。 很可惜,当斗篷摘下,并未露出世人想象中的卓绝鲜艳。 入目所见的,是一张张病态的脸。 和众人所期待相反的是,瘦骨嶙峋的白袍军,印堂发黑,眸子天生赤红。 并非是明亮的鲜红,亦无宝石星月的光泽,是黯淡的红,就像是陈年的人血。 仔细看去,皮肤下的血管,和常人不同,并非青紫色的,而是……淡淡的绯红,充满了诡谲的凄。 那是…… “瘴毒?!!” 十之八九的人都在惊呼,都在后退。 倒抽冷气的声音汇聚成此地的喧哗。 再难用寻常的目光去看待。 就像是瞧见了晦气之物。 当知晓的来历并不高贵,距离拉近,揭开那神秘的白色斗篷—— 一时间,敬畏没了,尊重没了,只余下满目的嫌弃,和这世界一道去残忍地践踏。 夏时欢朝着云都之人咧着嘴一笑,“好久不见,诸位。” 她是孤寂的人。 背负着病态的故国,行走在莽莽大地,浊世混乱看不见光,很少会袒露心扉,很少会对人笑。但渐渐地,她改变了许多。 她踏入了仙门,接触了仙道,而不管来日的路会走到什么样的尽头和巅峰,若非魂飞魄散,她此生定然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时在大炎城,站在她的面前,为她护法,对仙门毫无觊觎之心的女子。 世人都说那样的女子从下界而来。 但她想。 这样好的女子,定是从神邸而来。 后来。 她又想。 凭什么人间没有这般的美好,凭什么非要是神邸。 或许,这就是叶楚王凡人道的真正含义。 要的是凡人爱人间,莫相弃罢了。 四周的流言蜚语和充斥异样的眼光很多,她自然坦然向日月,看人间,带着大夏王朝的精锐们,笑望着萧离、屠薇薇这群照面过的旧友。 半年时间已过,各自的眉目不再是美丽,还有坚毅 萧离琥珀般的眼眸,深深地望着这群赤红瞳孔的人。 这是时隔九万年,大夏王朝再一次以意气风发的方式出现。 即便还有瘴毒的病气如跗骨之蛆般死死地缠着他们。 但他们看到了大夏的希望。 或许,不会在这一辈实现。 但大夏的子孙,有望成为正常健全的人,过着他们遥不可及的普通生活。 为此,他们愿坚持不懈,赴汤蹈火。 天梯论剑,只是个开始。 萧离灿烂笑道:“好久不见,夏郡主。” “还以为你不会笑呢,原来会笑,多笑笑,跟云子君一样闷着一张脸多没劲。”屠薇薇笑吟吟地道:“稍后,可别念在旧情对我们放水,那我定然不与你交好了。” “哪里敢?”夏时欢回。 故人相见,流水行云。 第3325章 难道归来是一帆风顺的吗? 第3325章难道归来是一帆风顺的吗? 云子君扯了扯脸皮,无奈地望着屠薇薇。 再闷的葫芦,总归要比吃饭拿盆的人来说好一点吧。 却说先前大炎城上古遗迹之地,叶楚月一伙人和夏时欢之间的恩怨,她也算共同见证了,只是不会想到在半年后的今天,自愿加入楚王麾下,和这群鲜活有神采的人同肩并战倒是有些许的唏嘘。 彼时—— 她尚且对凡人之道不屑一顾。 她以为终将和叶楚月背道而驰。 日后站在顶峰的那一刻,彼此会相对而立,兵戎相见。 “清欢郡主,近来可好。” 楚月面庞扬起了笑,如闲话家常般朗声问道,对于大夏的白袍军,不曾有半点儿的诧异。 “好得很。生存路上听闻楚王殿下风生水起,夏某与有荣焉。” 夏时欢看向楚月的赤红眼眸,泛着光泽,不再似曾经的破败荒凉,心中的那一片荒草地,已然开出了姹紫嫣红的花儿。 “都好好打,打个痛快,论个清楚明白,方才不虚此行,听到了吗?” 楚月自席位立起,黑金龙袍随着扑面的狂风猎猎作响,鬓间的几缕青丝摇晃着自由。 她朝着海面上的两拨人粲然一笑,喝了口醇香浓烈的酒水。 而让人惊奇的是,分明是对立论剑的两拨人,听闻这番话后,竟都精神抖擞,昂首挺胸地大喊了出声:“听到了!” 异口同声有震天之响。 不管是云都还是白袍军,都像是她叶楚月的人。 楚世远看了看海面,又侧目朝楚月看去,剑眉轻蹙起。 有这般统帅之才的人可不多。 轻描淡写就能发号施令,三言两语就能让人膜拜信服。 是将帅。 更是王侯。 “轰!” 神佛道鼓之声传遍了血海,震荡起了海的浪涛。 鼓声响! 两拨人瞬时对阵。 都是年轻的修行者。 像万象府主白叔这般的中年人,都只能在原地旁观,心里痒痒得很。 当初血气方刚的年纪,他也在天梯论剑风采过人,时常遭云天翔之流的嫉妒。 高手,常是孤独寂寞的。 云天翔清了清嗓子,凑过来,故作不知笑眯眯地问:“白府主怎么不去,是不想去吗?” 云大族老扶额阖眸,仿佛在说他不认识嘴欠的这厮。 这些年云天翔夹着尾巴做人,为了府邸上下数百口人可谓是殚精竭虑小心谨慎了半生,而今竟做起了脱缰的野马,竟连云都镇龙世族的府主都敢嘴上几句了,云大族老不由长叹站在风口上猪能起飞。 到底不是他生的。 半点儿都不随他。 他从来不以君恩自傲,晚年沉稳依旧。 更何况,论起叶楚王的喜爱,他云老怎么着也得在前几列? 白叔斜睨了眼云天翔,脸不红心不跳道:“来此地前,殿下与本座把盏临风,畅聊古今天下事,且是担心本座过分劳累,方才不去参与天梯论剑。况且论剑之事,本座年轻时威风太多,到底还是要留些机会给年轻人的。” 云天翔算是知道什么叫做踢到铁板了,所问之话不过自取其辱。 “什么?” 反观云大族老听闻白叔、殿下把盏谈笑之事,心里酸溜溜得很。 于是,三人的视线,都落定在了楚月的身上。 楚月眼皮子一跳,忙饮烈酒,沉浸于海面之战。 倒是那小狐狸喧宾夺主般,一双爪子环绕在胸前,居高临下且是神情嚣张地俯瞰着白叔、云天翔几人。 云都的暗潮涌动落入旁人眼里,心中都有了计较。 看来云都眼前的声势并非是面和心不和,俨然做到了君臣上下一心的程度。 轻易不可欺之。 …… 刀光剑影,气力纷飞似若烟花绽。 绚烂迷人眼。 海面论剑。 又是一个精彩了得。 血海道台,还有不少的论剑。 目下却只有大夏和云都最为精彩,亦是最具有讨论性的论剑,故吸引眼球。 “陆猛!” 陆家主满面凶狠,元神传音道:“收好你的琵琶,最好是像个真正的男人,大丈夫那样去论剑,去战,而不是抱着一把矫揉造作的琵琶,弹那些不入流的声音,知道了吗?!” 陆猛在人群之中执刀奋力而战,因为听到父亲的话语声,一个疏忽,大夏白袍军的少女握着短刀就要斩向他的身体。 少女察觉到不对劲,立马转换成刀柄砸在了陆猛的额头。 随后瞪起杏眸怒吼:“你干什么?不要命了吗?这是论剑,可不是过家家,你岂能这般儿戏?你可是叶楚王的人,这就是你的态度吗?” 夏明珠非常的郁闷恼怒。 要不是她及时收住,这刀刃若是割破了陆猛的脑袋,她怎么跟清欢郡主交代? 陆猛望着勃然大怒的少女,有些怔。 额头被刀柄一砸,依旧生疼。 他看了眼少女紧握着的短刀,颔首道:“谢,谢谢……” “谢什么?若非清欢郡主,我焉能手下留情?” 少女咬牙,“你不知道,我们大夏的人,为了出现在天梯论剑,经历了怎样的付出,有着几代人的努力,你不知道这一盼就是九万年,其中又死了多少人。天梯论剑于我们而言来之不易,这是证明大夏的机会,因而我们很珍惜。那你呢,你不珍惜吗?你们跟着叶楚王出现在这里,难道归来是一帆风顺的吗?” 她的眼里蓄满了倔强的泪。 泛着的红,弥漫到了眼梢,更弥漫到了心脏,隐隐有所触动。 “抱歉。”他慌张道。 “萍水相逢,无需抱歉,若是一个合格的战士,就拿出你全部的力量来面对这一战,不要放水,不要疏忽,也不要手下留情。因为,大夏,是很强的!” 若非当年的大夏国主心有不忍,为下界开口说话,导致遭受灾祸,而今的海神界便都是属于大夏的领土。 九万年来,没人拯救大夏走出深渊。 大夏的孩子,要自己走出。 不只有一个夏时欢。 夏明珠扯着唇笑,爆发出了极强的战意。 “小心了,陆猛兄弟!” 话音落下,双手展开衣袍,瘦削的身体爆发出了前所未有令人震惊的力量强度。狂风摇摆,衣袍作响,七把闪着血光的红刃如流光朝外闪开,而后以离弦之箭的速度和利落,直接斩向了陆猛。 第3326章 昔日红衣少年郎,今朝龙袍帝 第3326章昔日红衣少年郎,今朝龙袍帝 “陆猛!”屠薇薇抽空之余回头看,瞳眸紧缩,担心地喊了一声。 陆猛的战意一触即发,但未直面夏明珠卷起犀利风暴的七把红匕,而是柔韧性极好的屈伸下腰,红匕犹若流星堪堪而过。 他则手拍海面,借力而起。 拍出的海水之柱,升腾到了半空。 陆猛落在上头。 转眼间,手里的那把狂刀不见了。 但见他抱着楚月于青云广场相赠的琵琶,神情专注,目光虔诚,而后—— 战意爆发! 手指拨动琴弦。 速度越来越快。 快出残影。 琴声如杀。 血海之水攻向了夏明珠。 琴音三千如影随形。 陆猛在海水之柱的半空,如运筹帷幄的王。 这一刻的他,身上有着独一无二的光辉。 不是属于大炎陆家公子的身份光环,亦非楚王麾下猛将,君子堂的堂主,而是独属于他陆猛的。 其父陆家主见状,呼吸一紧,怒上眉梢,登时就愤然不已。 他最恨的就是这把琴。 堂堂男儿,玩的什么琵琶。 男不男,女不女,平白惹人笑话。 从此会导致大炎陆家都跟着这不孝的儿子丢人现眼。 “陆猛!你——” 陆家主还要对陆猛元神传音。 旁侧高空,一道猛烈的精神力宛若雷霆霹雳炸裂,使得罡风都焦灼生烟,竟是直接将他的传音之道以不给情面最是蛮横的方式堵截在了半途。 陆家主登时循声看去,便见那叶楚月饮着美酒,斜眸看了眼他,冷峻的眼神像冰,好似展开猎杀前的野兽。 “好强的精神力。” 陆家主心脏一颤,暗自惊然。 叶楚月的精神力,已经强到了这等地步吗? 先前在大炎城的时候,不过算是小有成绩罢了,甚至还不如其武道修行境地的造诣来得有天赋。 “陆家主,再扰乱本王麾下的人心,本王会以为你对本王有意见。” 楚月喝了半盏酒水,幽幽沉沉地缓声道来,眉梢浅浅一挑,似是而非的邪佞轻染在眉角眼梢,无端生来的压迫感隔着老远就让陆家主在这广袤的天梯血海有着极端逼仄的窒息感。 大炎城主给了陆家主一个警告意味的眼神。 旁的不说,就拿云都来讲,对叶楚月有意见的人,不是下去见了阎罗,便是入了牢狱,或者如权清皇那般身受重创的。 陆家主只得悻悻地低下头。 今时不同往日。 叶楚王,再也不是那时的星云宗弟子了。 菩提之地的赤羽、星云两宗的弟子,听闻楚王之话,心中感慨万千,还记得忘忧城的试炼楚月熟人崭露头角,白鹤洲的比武恍惚如昨,风流倜傥的红衣少年郎,一眨眼就成了这龙袍在身黑金服饰贵气逼人的云都王。 海面激战。 云都、白袍军各显神通,都是有本事的人。 直到来到了转折点,再次把论剑直推上了高潮。 只见以夏时欢、夏明珠为首的白袍军,列阵在海,盘膝而坐,爆发出强悍的气力。 仔细听。 是仙乐。 仙风雾绕,美轮美奂。 刹那间,四座沸腾。 这些人…… 除了夏时欢以外,竟然都有仙根,固然没有像夏时欢一样踏入仙门,但仙风之气常伴己身就能修行仙之道。 “大夏王朝,居然还有这么多世人都不知道的天才?这太不可思议了!还以为那贫瘠病态之地能走出一个踏入仙门的夏时欢就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存在了。” 修行者们惊讶连连,满地都是此起彼伏的喧哗感叹之声。 要知道,大夏王朝可以说是海神界最为贫瘠的土地。 再无任何地方,是要比大夏王朝还糟糕透顶的了。 而海神界的天潢贵胄、顶级世家和宗族们,就算倾尽祖业底蕴、全族之力,都很难造就一个夏时欢在上古遗迹之地的机缘造化。 “难道说,大夏王朝以后,也要逐步出现在世人眼前了?” 从前有着不成文的规矩,大夏被称之为伶仃国,是有羞辱之意,海神界的六合八荒之地,鲜少有人愿意看到伶仃国的子民,并视为不详晦气之意,哪怕这片土地曾经诞生过璀璨瑰丽的文明,但没人关心大夏过去的辉煌,只在乎此刻的权重与否。 楚月的元神空间,适时地想起了龙骜沧桑沉稳的声音: “捧高踩低,逞强凌弱,何尝不是一种从古至今的根深蒂固。” 楚月抿唇不言,环顾了四周,而后看向了夏时欢,眸光微颤了数下。 小狐狸一道看了过去,温润的嗓音,响在了楚月的颅腔元神,“她的仙灵之道,不稳定,怕是经历过重大巨变。” “她的仙门天赋、实力,不仅于此,应该更强。”楚月一面思索半年前所遇夏时欢的状态,一面说。 小狐狸道:“她放弃了去诸天万道的机会,她之前大抵是自己修行,凝聚出了半神灵珠,是很有仙神天赋的人。但目前不稳定的状态,像是把半神灵珠分裂开了,而且先前听说诸天万道的玉京仙门破格想收她为外门弟子。” “她没加入玉京仙门。”楚月笃定道。 若是加入了,就会不会此刻出现在世人眼前,于血海论剑而辛勤奋斗了。 “兴许是因为玉京仙门的仙规。”小狐狸似是想到了什么便说。 “仙规?” “成为了仙门弟子,前尘往事都要抛诸脑后,一门心思只为玉京仙门,是为了筛选弟子的忠诚度,诸多仙规非常严苛。” 楚月听得这话,愈发明白了夏时欢的选择。 她不会离开她的故土。 哪怕她有得道飞升的机会。 她想永远在这。 哪怕她永远清苦。 “诸位——” 翠微山老仙人抖了抖宽大灌风的灰白色袖袍,精神矍铄,眼睛炯炯有神,他说: “关于大夏的清欢郡主,有一件事需要宣告于在座诸位,以及海神界的芸芸众生。清欢郡主曾凝聚半神灵珠,得玉京仙门的赏识,但她不愿放弃大夏王朝。因此,她打算继续留在海神界,继续背负大夏王朝郡主的使命。白袍军的仙根,都是她分裂自己的半神灵珠而成。” 此话一出,天梯之地再难寂静,众人面面相觑,惊诧不已。 第3327章 她不想走出去,她要留下来! 第3327章她不想走出去,她要留下来! 老仙人说完,神情复杂地看向了夏时欢。 这是夏时欢第二次放弃脱胎换骨的机会。 她是个近乎妖孽的天才。 放在遍地都是天才的世界里,依旧能够成为灼热的太阳。 她原可以受人尊敬,享富贵荣华,平步青云。 但她没有。 她不想走出去。 她想要留下来。 前路的诱饼很多,饥寒交迫的她或许心动过,但从未朝前迈步。 能够有这样的气魄,尘世芸芸,难得一见。 老仙人阅人无数,平生所见屈指可数。 但很荣幸,光是现在,他就遇到了许多出色的年轻人。 思及此,便朝楚月看了过去。 这两个人。 一个封印故土。 一个留在故土。 既然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信仰,又怎能不成为一路人呢? 万剑山的君策海清癯高挑的瘦削,儒雅一笑便道:“这大夏的清欢郡主,和老仙人年轻的时候很像。不论世事如何,这一类为故土的精神,都是值得当下年轻人去效仿的。”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老仙人欣慰地望着那一张张朝气蓬勃的面孔,笑容满面犹若春风吹拂而过,“有清欢郡主、叶楚王这般的年轻人,是海神界之福。” 夏时欢想要为大夏正名,不再是那风雨飘零里的伶仃,只配得到孤苦而远离人世间温暖的烟火繁华。 她找了许多人,都无人敢助她进入天梯论剑。 身侧的人让她去求助叶楚王。 “郡主殿下,叶楚王定然有办法的,正名成败,在此一举了。” “是啊,郡主殿下,叶楚王既如你所说是这般好的人,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再说了郡主殿下,下界原就是欠我们的恩情,上古遗迹之地,叶楚月为你护法是为了还下界恩情,干脆让她还个够,还个清楚明白好了。” 一个半月前,围绕在夏时欢耳畔的,都是诸如此类的声音。 像是连绵起伏的山川,接二连三,吵得夏时欢头疼。 星夜,她孑然一身,站在营帐前遥望着皎洁的皓月,眉目流露出了思念之情。 上古遗迹的那段历程,是她孤苦的人生之中,不可多得的一段快乐。 一直独自行路,如苦海行舟的她,头一次感受到了何为同肩并战。 体会到了被人用生命护法的滋味。 于是,她拒绝了。 她说:“叶楚王不曾欠我们的,她把我当朋友,她为人正直,大夏不该辜负她的好。试问,若她不曾出手相助,诸位岂会这般理所当然地要挟?诚然是不会的,是因为不敢。诸位,我不希望大夏的人,得寸进尺,拿着别人的好不当回事,不去珍惜,反而还要欺负回去。若是那样的话,这天梯论剑,大夏不去也罢。苦了九万年,不怕再苦九万年,哪怕苦绝死绝了最后一人,我亦不会辜负我不可或缺的朋友。” 大夏的人对夏时欢都有着绝对的信任。 不仅因为王族郡主的身份,还有着她舍己为人的道义。 而天梯论剑之地,修行者们俱都惊诧于夏时欢的作为。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人,为了一个破败荒废的国度,而放弃加入玉京仙门的机会。 那可是玉京仙门啊! 甚至是在上界之上! 即便是上界之尊,虚伪假冒的半神们,都如星月炽热的太阳那般,让他们遥不可及。 就算是刻苦努力,穷其一生都很难追赶到太阳的光火呢。 世人闻知,匪夷所思。 仿佛是自己失去了成为玉京仙门弟子的机缘般痛心又眼红的。 “轰!” 海面风起。 仙气晶莹,波光粼粼在海面。 盘膝的夏时欢和白袍军一道睁开了眼眸,望着浩瀚的天地。 “清欢郡主,冒昧地问一声。” 年轻桀骜的修行者硬着头皮问道:“玉京仙门,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加入,得道飞升,从此不是海神界蜉蝣,而是蟾宫天上仙,低头所看不是尘泥,是九霄碧空。假以时日,必然能够震响诸天万道,必然会青史留名。何不?原谅小生是个俗人,无法理解清欢郡主的做法。” 夏明珠听着年轻修行者的声音,缓抬起浓密漆黑的睫翼,映入眼帘则是郡主的背影,不够伟岸宽阔,但能让人有着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郡主清瘦。 郡主还是巍峨的山。 …… 一道道目光看来。 不少人都在等待着夏时欢的回答。 夏时欢不语,而是看向了楚月。 楚月同样望着她。 有些路。 有些道。 只能是有些人才能与之共情。 “清欢郡主?” 那年轻人打破砂锅问到底。 天梯论剑非比寻常,不同以往,不管身份尊贵地位,有问必答。 既因论道,更因学海无涯,不该断了世人求学若渴的热情,反而要猛烈地激发,如无端一场暴风雪。 夏时欢自海面站立,侧眸看他,方才说道:“我若足够有本事,来日自还能飞升诸天,踏入玉京仙门。若我无能,去了玉京仙门,也不过碌碌无为的寻常之流。” “只怕不只如此!”青年步步紧逼。 “当然——” 夏时欢赤红的眼眸宛若新鲜的血液在流淌。 她勾唇不笑,嗓音沙哑且凛冽道:“归咎其根本原因,则是因为我不能抛下我的故国。因为——” 她看了眼老仙人。 老仙人鼓励地点点头。 夏时欢深吸了口气,目光扫过叶楚月,最后看向了上界之尊们。 她高声喝道:“因为我的故国仁慈友爱,不曾深受其害至今。因为大夏王朝本该盛世璀璨,不该被一些作恶多端用小人之心去加害。大夏敢以说真话,真正视众生为平等,且深谋远虑认为今日下界之灾厄何尝不是明日海神界之屠灭!这个世界,不该是失去一个勇于说真话的国度。大夏熬过九万年风霜雪雨苟延残喘,一代一代的子民拼了命的活下去,不是为了走出去得虚荣红光,而是为了和曾经的大夏国主一样继续说真话,做该做的事。因为,邪不压正。因为,大夏,万岁,我国,必当永存!” 楚月抿紧了唇,看着夏时欢的眸光饱含了诸多的情绪。 】 第3328章 找回大夏的尊严和荣光 第3328章找回大夏的尊严和荣光 夏时欢的一番话震耳发聩,犹若雷霆炸裂在苍穹,震悚着每个人的灵魂。 她在质问。 她在控诉。 她在找回大夏的尊严和荣光。 这才是前来天梯论剑的目的。 要在这样盛大的日子。 发出集九万年无数人于一道的声响。 她想要集结海神界的有志者,共同对抗千百年来压在海神界子民身上的阶级囚衣和根深蒂固的枷锁,而不是和上界的人,一起去欺负不该没落的大夏王朝。 楚家兄弟、青玄门隋垚长老等等上界之尊的脸色都很差。 大夏王朝被瘴毒侵袭,覆盖全国,扎根进了每一个无辜的襁褓里的孩子,毁灭掉大夏的传承与荣光,都是心照不宣的事。 这事做得不对不仁义。 但没人敢说。 上界不能说。 海神界不敢说。 下界闭上了嘴。 所以,她来说! 粉身碎骨浑不怕。 …… “老仙人,这夏时欢说得什么话?这岂不是冲撞了诸位上界之尊,岂不是踩着上界的颜面去劈头盖脸一顿说?” 翠微山的一位年迈护法,闻声见状,那叫个触目惊心,脚底如灼烧,头皮在鼓荡,就连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吓得心脏咯噔跌谷底。 须知,夏时欢所率领的白袍军,能够进入天梯论剑之地,都是老仙人担保做主的啊。 这岂不是在打上界的脸。 “她说得很好。”老仙人反问:“何错之有?” “上界……” “上界比你我高贵多少?”老仙人又问。 “可是翠微山恐有危险……” “翠微山的护山神,会保护好海神界的孩子们。大夏的郡主,大夏的子民,都是海神界的孩子。” 老仙人负手而立,笑着红了眼睛,眼梢湿润了几分。 说起来,他真想活得久一点啊。 海神界,难得像现在这样的热闹,有这么多的青年才俊。 那些个极端的疯子都会是黎民苍生的镇山之虎。 不久的将来后,势必会成为这修行界的中流砥柱,焕发出真正的光彩。 他啊。 或许等不到了。 还以为淡泊生死。 原来还有所遗憾呢。 老仙人无奈一笑。 他这个人啊。 太过执拗。 想要做的事,非得去做。 想要护的众生,宁死不送。 但他知道,他这样的人于众生而言是个好人,若是娶妻生子,就不一定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了,倒不如孤独终老,无人养老送终也罢。 这次利用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帮着夏时欢白袍军进入天梯论剑,从而给上界一个响亮的耳光,他势必会活不下去的。 那些个得天独厚的人,不想他活下去。 老仙人笑望着夏时欢。 夏时欢怒视这个世界,又好似是在像这个世界发出了渺茫的求救讯号。 “夏时欢,大夏今日咎由自取,不可多说。” 白瞳女使扫了眼夏时欢便道。 第三执法队长龙子蘅说:“天梯论剑,是为论道,夏时欢,你该继续你的论道了,莫要让你的对手久等。” “敢问圣女,何为咎由自取!” “敢问龙队长,道义之道,律法之道,人心之道,是否为道?” “大夏王朝,何错之有?!” “九万年前,洪荒域分裂为三,签订契约,资源倾斜给了上界。彼时上界承诺,日后定会同富贵,定不会辜负海神界和下界。但今时今日,下界只余三百多陆,死伤之人能有可怖的亿万数量来统计。这就是下界的福报,这就是你们的承诺吗?凭什么他们就该死,凭什么我大夏王朝就该生来病态活在满是瘴毒的国度还不能随意离开国度。凭什么,都是这片苍穹之下的人,都是洪荒土地之上的修行者,凭什么你们享尽了荣华富贵和吞并了属于所有人的资源文明,到头来还要践踏我们视我们的生命为畜生!若我们是畜生,尔等上界诸尊算是什么?是高高在上的仙神?还是退而求其次的半神?是对生命漠不关心的掌权者,还是习惯了吃人的野蛮野兽?!” 这一番话,时隔九万年,终于说了出来。 说得堂堂正正。 说得声势高昂。 她不惧上界。 她也有这个本事走到今日。 大夏就算是孤身一人,也要鸣不平! 叶楚月为凡人道。 她为她的国。 她为……大夏! 血红的眼睛像宝石一样。 傍晚的天色,暗沉沉的。 但几千里的火烧云,却像是浩瀚迤逦的画卷,铺展在世人眼中。 众人闻声恍惚。 有多少年,没听到过这样的慷慨陈词了。 白瞳女使的神色沉了下去,“夏时欢,你放肆了。” 她的掌心光芒闪动,似若江川入海,涌聚着愈发浩瀚强劲的力量,似能一掌碎掉万马千军,将那些头盖骨都在弹指间碾碎为齑粉。 “啪,啪,啪。” 断续三次的拍掌之声,打断了白瞳女使的蓄力一击。 她斜睨了过去。 只见纯黑的墨袍扬起,残阳之下,织金的五爪金龙似在峥嵘怒吼。 楚月拍了拍手掌,而后笑望着夏时欢,“震耳发聩之声,合该由神佛道鼓传送到洪荒各地。夏郡主,我们是人,我们不是畜生。” 夏时欢血眸泛着水盈的光泽,透露出分外的偏执和倔强。 她深深地注视着楚月,一如那时大炎城。 “今叶某固为云都王,但此刻谨以下界人的身份说这一番话。” 楚月高声道:“大夏王朝身中瘴毒,起因是大夏国主昔日为下界求情。故而,每一个下界人,都要感怀大夏国主的雪中送炭之举。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更何况这大恩大德。叶某同样认为,大夏王朝,不该惨遭这非人的折磨。海神界,不可失大夏王朝,更应当拥有一个盛大而灿烂的大夏。” 四下寂静无声,她是头一个为大夏说话的人。 临渊城主顺着楚月的视线看向了海面上钢筋铁骨般不害怕上界的夏时欢。 他甚至在羡慕。 羡慕苦海作舟的路上,夏时欢和叶楚月能够遇到彼此。 羡慕叶楚月能以下界人的身份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而他,此刻稍作感情,如水涌动,沉寂在虚无的黑雾虫就会觉醒过来睁开赤红的菱形眼睛一口一口地吞噬着临渊城主的骨血。 临渊城主武霜降只得咬牙忍下,华服衣袍包裹的身体在轻微地发颤。 第3329章 来日方长之事谈什么抱歉 第3329章来日方长之事谈什么抱歉 武霜降泛红的眼睛,烙印着这象征性的一幕。 曾有神的旨意说,下界气数已尽。 在这过去的数千年里,他只看到一个没有未来的下界。 那些诞生在下界的孩童,不走出去,就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生来就是同胞的盘中餐。 所谓天劫,不过是人祸的美曰其名罢了。 事实证明—— 下界当真是气数尽了。 但,真的尽了吗? 武霜降紧咬着牙,闪动着光泽的剑眸,仿佛在期待着些什么。 谁也不知,他的所思所想。 …… 楚月的声音,登时吸引了无数道目光的注意力。 白瞳女使平静地看向了楚月,神情淡淡,略有失望。 自古成王败寇者,都是做大事,拥有狠厉之心,如野兽冷血。 权衡利弊,步步为营,关键时刻切莫鲁莽冲动,城匹夫之勇,方才有王侯成就,而非中道崩殂,死于一笑话,滑天下之大稽,空让后世不齿。 “叶楚王和夏郡主的关系倒是情同手足。” 白瞳女使四两拨千斤,不咸不淡地道:“不过,从大炎城开始,就只有叶楚王舍命为夏郡主护法,可以说,夏郡主跨过仙门,有叶楚王的一笔功劳。若非如此,夏郡主勇破了天,恐也难跨过玉京仙门。但大夏王朝常年遭受瘴毒的摧残折磨,似是对下界怨怼已久,当初大炎城护法之事,并不会让大夏王朝的人有所感动。叶楚王,你一路艰辛,行凡人之道,个中苦滋味,你比谁都清楚。你一路走到今日,麾下该护之人何其之多,众目睽睽之下,行事说话该有个章法才对。若不张弛有度,再大的基业恐亦昙花一现。” 其言下之意,可谓是一语双关了。 既让夏郡主和大夏王朝的子民,因为下界之事和叶楚月的功劳过大而心生不满。 同样,还让楚月认为,夏郡主、大夏都是不懂得感恩的白眼狼。 她的所作所为,她的付出,哪怕泣血之道闯丰功伟绩,落入大夏的土地,也不过是理所当然之事。 可以说,但凡二人之间有那么一丁点的小心眼,心里就会种下质疑的种子,且在顷刻间狂风暴雨里肆虐地生根发芽,从前的真挚纯粹则会化作灰烬掩埋在冰冷的土堆之中。 “圣女大人。” 楚月缓缓道:“大夏,生病了,病了的人,光是活着,就要耗尽毕生的力气,何谈是否有余力感动?况且上古遗迹之地,小王不过投桃报李,行正当且顺应自然之事。常言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与大夏诸君共勉。” 夏时欢凝眸望向了楚月。 身后—— 夏明珠和大夏王朝的子民们,再看向叶楚月的眼神,多少有些不一样的。 耳听再多,终究不如亲眼一见。 目睹过患难作陪,才知这险要下的弥足珍贵。 叶楚月一挥手,浩瀚的精神力如流水,换了一身的黑金龙袍。 红衣如火。 黑发金眸。 身后悬着两把故人刀。 发梢随着凛冬的海风吹拂而起。 鬓边的青丝,几缕缭乱了人眼。 她孑然一身,坦然自若地笑望着诸君。 没了龙袍。 还有小狐狸。 她还是她。 下界来的女子。 云都属于叶楚王麾下的天空之城。 天地间的高位博弈,动辄血腥。 道貌岸然的虚伪半神们,做得都是不要脸的事。 楚月自不会当众以叶楚王的身份,连累云都诸多的人。 她以她自己,来助大夏一臂之力。 萧离、屠薇薇、夜罂几个从下界而来的,都默默地到了夏时欢的身边。 脱了云都将军袍,进入大夏的阵营。 “你们——” 夏明珠皱了皱眉。 残阳如血。 暗红色的微光,交错在彼此的眼眸。 萧离背着刀,沉寂如古潭,只掀起眼皮看了看,便说:“饿了,晚些时候请我们喝酒,不知有没有这个酒钱。” “大夏很穷的。”夏明珠咬了咬唇。 “那萧某请诸位喝酒吃肉。”萧离勾唇一笑。 屠薇薇伸了个懒腰方才道:“瞧着诸位一时半会儿应战艰难,杵着怪累的,不介意我等过来活动活动筋骨吧?” 夜罂耸耸肩,血色战斧,赤着双足,戴着的银白色面具遮住了脸部潋滟的鲛纹鱼鳞。 “下界武者,何处都不讨好,想来夏郡主应当是欢迎姐几个的。” 夏郡主望着她们,眼睛泛起了红。 人生酣畅美事,不仅是枯木逢春,还有路遇同道的朋友。 “自是欢迎,万般欢迎。”夏郡主哽声道:“大夏都是病人,还望莫要介怀才是。” “巧了。”萧离笑道:“诸位是病人,我等是苦等灾厄的下等人,这不刚好凑对,又怎不算是因缘际会呢?” 都是苦中作乐罢了。 大夏病人。 翻过海域来的下等人。 一个常年病气毒绕。 一个始终等待灭亡。 谁好过谁? 夏郡主和萧离的谈话,让许多有仁和之心的修行者不大舒服。 这些年来,世人忙忙碌碌修炼平庸,天纵奇才万里挑一的罕见,又有几人会设身处地去关注下界的处境和大夏的无辜,都在扫着门前雪,谁在乎关外孤坟话凄凉是否有冤情,是否又公道? 远远听去,鬼哭狼嚎,遍野传来。 仔细一听,才知有人濒临绝望依旧是期期艾艾唱着天道不公。 “萧妹妹,你们几个不地道,怎能不带上猛子哥我。” 陆猛二话不说,抱着一把古色古香的漂亮琵琶就冲进了大夏阵营。 论剑血海这等和谐倒是千古奇景了。 陆猛踩着海面,身形魁梧气势高猛,神情有点儿憨。 瞧见夏明珠朝自己瞄来,便抓了抓头发,笑眯眯地说:“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陆猛,勇猛的猛。” “夏,夏明珠。” “好听,真好听。”陆猛笑容灿烂。 夏明珠垂下了眼睫,“抱歉,话说出去了,战得却不够尽兴。” 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大夏王朝的一切,永远都超乎个人的利益心情。 “不急,来日方长之事,谈什么抱歉。” 陆猛多瞧了几眼夏明珠。 第3330章 女孩子,都喜欢英俊倜傥的男儿郎 第3330章女孩子,都喜欢英俊倜傥的男儿郎 夏明珠干瘦如竹竿,哪怕穿着白衣和雪色斗篷,都掩盖不住。 皮肤不似常见的修行女孩那样水灵透着白嫩,带着点蜡黄,唇色泛着白,露在外的肌肤,隐约可见树枝开叉那样的红色血管。 乍然看去,不像是正常人。 偏偏一双眼睛晶亮。 陆猛觉得,好似天生的明月星辰。 更像是她的名字。 明珠一样璀璨。 夏明珠问:“你真不怕大夏的人?” 大夏子民,世人如避洪水猛兽。 “为什么要怕?”陆猛反问。 “我们,是病人。” “那治病不就好了。”陆猛咧着嘴笑:“治好了,来淋漓痛快地战一场。” “可是……”夏明珠又道:“我们是被世界遗弃的人。” “那又什么?”陆猛不解,“陆某和楚王,还是爹都不要的人呢。” 话是这么个话。 只不过陆猛的语气配上那愣头青的表情,倒像是在说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旁人骤然一听,若不仔细想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楚月无奈地看着陆猛。 陆猛看似对什么都不在乎,实则心思细腻。 总在无人处,流淌的夜色里,暗自伤怀。 夏明珠从未遇到过陆猛这样的人,言语措辞格外跳脱。 在这日傍晚看来,就像是个太阳一样。 陆猛不是谦谦君子,亦不会那文质彬彬的行止,但他有他的独一无二。 陆猛悄然地看着夏明珠。 悄然又想。 若自己生得再好看点儿就好了。 钱燿舵说。 女孩子,都喜欢英俊倜傥的男儿郎。 …… 陆父听到他的话,近乎要气到面容扭曲。 不过大夏之事脱离了天梯论剑的掌控,他现在,更乐得自在看一场戏谑的闹剧。 看一看,这群玩脱了的人,又该如何收场。 白瞳女使久久不言,只是看着楚月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同为七杀天的卿重霄和柳三千则是内心焦灼不安。 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只怕会要失控。 于是二老都在想方设法给主心骨小狐狸使眼色。 小狐狸仿若是看不到,靠在楚月的眼里,惬意得很。 小尾巴晃荡的样子使得二老哭笑不得。 不过—— 夜尊既无要求,恐是心中有数有了计较。 卿、柳二老相视了眼,面庞神色都安详了许多。急促跳到嗓子眼的心,亦是在霎时间安了回去。 “夏郡主。” 界主忽而高声问道:“你当真确定不继续应战论剑吗?” 他目光犀利地看向了夏时欢。 精神力的压迫感,像是十万大山,直逼夏时欢,让夏时欢神色瞬变,面庞苍白如纸。 压迫之下,冷汗潸潸,更显得那浅绯色血管,愈发的红。 像妖一样扎眼。 楚月、小狐狸、云大族老同时观察了界主。 谁都没有忘记灭人地狱罗玲玲留下的话以及最真实的过往。 天机塔之事,界主似乎也有参与。 只是言简意赅地提了一笔。 楚月在脑海里,仔细把每个人都如银河里的星辰般窜连在一起,形成了一方巨大的棋盘图腾,闪着血色的光,充满了危险的味道,像是逐步被逼近将要被蚕食的猎物在前一刻的悚然发憷! 第五长虹。 罗老。 罗玲玲。 界主。 周怜。 陈苍穹。 慕倾凰。 黑雾虫。 风铃花。 …… 她将种种联系到了一起。 宛若一把把锋利的剑,闪烁着的锃亮光芒,刺破了寒冬的雾。 “轰!” 正当她沉思之际。 界主朝夏时欢袭去的精神威压则是愈来愈强。 夏时欢脸色煞白,汗珠彻底地湿透了白色的衣袍,似乎能够拧成水来。 非但如此,一双眼睛因为过猛的压力而挤兑到眼白部分充血可怖,眼角似乎都要撕裂开来,感觉生疼,如直面失望,堕入绝望。 夏时欢站直了身体,红着眼睛看向界主,顶着无穷的压力说:“大夏,无罪。瘴毒应当滚出大夏!” 界主望着那一双眼睛,好似看到了独属于少年人的坚韧和无畏,闪过一丝的于心不忍,但很快就被冰封的冷漠所取代。 “瘴毒,乃天赐之物,夏时欢,休得胡言。” 陆家主震怒。 夏时欢红着眼睛笑若癫狂。 “天赐我病入膏肓,我也该欣然接受吗?” “何为天?七十二天罡,九重天外天,哪个不是天?” “吃人血活下去强盛自己的一群废物,算什么天?” “虚伪假冒的神还想享受世人的供奉,做尽坏事还要高喊公道仁义,不觉得良心有愧,不害怕死后下那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吗?” “瘴毒并非天灾此乃人祸,大夏王朝已遭受九万年之久的痛苦折磨,多少无辜的襁褓中的孩子不幸死于瘴毒,这个世道上自诩仁慈公正之人有谁在意过吗?在座诸君辛勤修行,拼了命地往上爬,到底是要同化为吃人的恶兽,还是想要匡扶正道惩恶扬善?若人人都如蛇蝎,那这吃人的世道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夏时欢声声质问。 她所求无二。 那就是让瘴毒滚出大夏王朝。 她为了今朝,付出了太多。 过往历历,俱泣血疲倦。 夏时欢看向了楚月,心口猛地震颤。 谁也不知。 她想要大夏王朝有一个真正的国主。 可她不敢把病气四溢的大夏,交给那样好的一个人。 她哪能以怨报德啊。 她不敢啊。 她想让大夏王朝里外一新,然后来到叶楚月的面前,说出放在心里已久的那一句话。 说得堂堂正正,而非问心有愧。 大夏王朝的国主,病恹恹的,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纵观四海,哪一个国度的君王,是连说话都费劲的? “天赐之吉祥,大夏岂能推诿?” “夏郡主,你放肆了。” 随着一道声音响起,自东方而来,却见穹顶之下,残阳的尽头,一列人整齐有序,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这一列人,都穿着黑金色的衣袍,披着同色斗篷,面庞还戴着如同泼墨般的面具,镌刻着罂粟花的图腾。 此乃……第一执法队! 执法队来时,龙子蘅、段三斩等率领的执法队,无不是面带敬畏,不敢随意地忽视。 第一队长莅临天梯之地,俯瞰了眼夏时欢便说:“即便要论,合该大夏的国主出面,哪有一个郡主来说话的道理?” 夏时欢咬紧了牙关,国主之事,任重而道远,她会努力修行,却很少去懂社稷之事。 白袍军的阵营,气焰互相弱了几分。 而在这时,楚月笑吟吟作揖道:“赵队长,本王出面,又当如何?瘴毒是否能消?!” 夏时欢手掌一颤,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月,冰冷的身体被转瞬的温暖包裹得严严实实。 血液在颤抖。 第3331章 天大的罪也该赦免了吧? 第3331章天大的罪也该赦免了吧? 赵队长淬了冰的目光,自楚月的身上带过。 嗓音愈发凛冽。 “本队长所言,大夏国主出面,叶楚王,这可就不是你该管的事。大夏是大夏,云都是云都。” 赵队长声线冷漠,纯黑色的面具下,一双眼眸,闪着翠绿般的光火。 “赵队长误会了。” 楚月淡声自若,落杯盏于桌面道:“本王的意思是,大夏,是本王的领土。” 这一番话,彻底让四周倒抽冷气。 夏明珠抿紧了唇,赤红如珠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高居于云霄的女子。 一身的红。 像是大夏终日蔓延的瘴毒气息。 却是那样的明艳张扬,灼灼如桃。 “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赵队长问。 白瞳女使皱紧了眉头。 当下,大夏不仅是个烫手山芋,更是有着传染性的毒瘤。 世人避之不及,她却要做大夏的国主。 大夏毫无应战能力,说是王朝,实则破败成了蚁穴都不如的地方。 若不然的话,那么大的一个国度,岂能没有满腹野心想谋皇图霸业之人前去占领。 然而一入大夏深似海,霸业难成还惹一身骚,毒半生,那病态如跗骨之蛆,不死不休。 谁敢沾染大夏半点?阴差阳错之下,这坑害大夏的瘴毒,竟是以另一种方式护佑了大夏。 说来倒也滑稽。 叶楚月如今在海神界混得风生水起。 云都之王。 下界而来。 还是个女子。 又有着离奇的身世。 她一步步走来,好不容易有了点成就,竟要自取灭亡,沾染谁都不敢碰的大夏国主。 不可谓不失策。 “夏郡主,尔等当睁开眼睛好好瞧着,眼前之人,可否是你们大夏的国主。” “世人竟是不知,大夏的国主另有其人,怕只怕是被人越俎代庖了。” 赵队长戏谑道。 夏郡主抿紧了干涸苍白的唇部。 赤红的眼眸,琉璃一样的光泽。 她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月看,轻摇了摇头。 这一局,她将叶楚王排除在外,就是不希望这个曾经帮助过她的女子,沾染到半分的危险。 或许,她认为大夏王朝在叶楚月的率领之下,会走向过往的巅峰,更上一层楼的辉煌,但绝对不是最棘手的现在。至少得清清白白、健康干净的一个王朝,而非拖累着叶楚月往下坠,坠进无边的深渊。 她前行的路不够自由,昼夜不分,时刻背负着故土。 一个病了的国,永恒地压在她的身上。 使命、良知以及信仰,让她不得已却又心甘情愿地承受。 正因如此,她才知和大夏王朝沾边,会活得又这么的累。 叶楚月此刻挺身而出,又是多么的情深义重。 楚月则是风轻云淡地望着夏时欢,神情不变,目光坚毅。 “夏郡主,国主之事,不容有误。”龙子蘅道:“烦请和赵队长说清楚才是。” 夏时欢沉默不言,猛地吸了口气,白色袖袍下的双手都在发颤。 她是白袍军内身形最是健朗的人,其他来自大夏的孩子,多半是瘦骨嶙峋的。 而这群人,又都是大夏境内,最有实力的那一部分。 由此可见大夏的举步维艰。 “夏郡主?”龙子蘅逼问了一声。 夏时欢闭上眼睛,挣扎半会方才打开了眼眸,紧盯着赵队长拔高了声说:“赵队长,大夏国主叶楚月已然出面,何苦要步步相逼,执法队为大道公正,扪心自问,大夏何罪之有,只应站了一回正,路见不平说了一句有良知的话,就该困于瘴毒年年岁岁,不得善终,不得好死吗?这算是哪门子的律法?又叫做哪门子的人情?” “是啊,这算什么律法?” 海岸边沿,羸弱的青衫小少年,尚未被同行的青衣长老阻拦住,便扯着嗓子大喊。 许是用力过猛,出声后身体便控制不住地咳嗽。 同行长老惊出了满背的冷汗。 他便要去将少年拦住。 少年义无反顾,往前踏出了一步,直视赵队长的眼睛,平静地问道:“难得一见,最高执法队的第一队长赵队长,在下年轻不懂这人世间的道理,自小就仰慕惯了执法队,今日借这天梯论剑,在下想问一句,执法队的规矩,洪荒域的律法,所谓良善良心良知的三重枷锁,是否只针对设限于穷苦无能之人,仅仅桎梏于更弱者?” 长老紧跟着叹气。 年轻的孩子,往往都是这样。 眉目固然青涩,鲜活的心脏能够跳动出更有力道的声音。 不似年长者的世故圆滑,因在这世道摸爬滚打了好多年,被风霜磨平了年少锋利的棱角,只余下权衡利弊,瞻前顾后的懦夫姿态。 “同问赵队长,大夏何罪之有?大夏本应无罪!若律法公道,为何不赦免大夏?天灾尚且无奈,人祸何至于此?!难道这个世界,只允许一种声音的存在吗?诸位高居九霄的人,为何不肯俯首看人间的苦厄灾难?” 钱燿舵往前踏出了一步,高声喊道。 喊得,脸红脖子粗。 钱玉瑶冷笑:“律法规训若无公道而言,蛮横和早年的兽族有何区别?大夏瘴毒九万年,天大的罪也该赦免了吧?”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发出同一种向上不满的声音。 从天梯之地的四面八方传来。 群起激昂,愤慨不满。 所谓,法不责众,当声音足够多,就算第一执法队来了,亦无权将海神界的精锐修行者全部带走或者处死。 一些心有不忍,尚存良知的修行者们,性格窝囊如墙头草,随风摇摆。 但当有人出头,当声音如海浪般此起彼伏地更迭响起,一贯懦弱不做声的他们,亦愿意高举臂膀,混在人群之中,跟着去歇斯底里大喊,为众人拾柴。 楚月瞧着时机差不多了,勾唇一笑,始终是那泰然模样,似是料定了万般人间事,笑望着赵队长,平和而有力量道:“大夏,无罪。” “大夏无罪!!!” 不约而同的声,响彻于天地间。 如擂鼓,震荡着众人的耳膜。 这是海神界少数声音一致同仇敌忾的场景。 不管是否敌友,这一刻,大多数人始终以海神界的利益修行者的人权出发,如无数莹莹之火汇聚一道爆发出日月的光照。 第3332章 长老爷爷,你很伤心吗 第3332章长老爷爷,你很伤心吗 这一刹,道道热血炽烈的声音响起,正如楚月先前论剑所言的凡人无相轻。 先前阻拦少年人的青衣长老,讷讷地望着这一幕。 他还以为,赵队长会不肯放过开口说话鸣不平的人。 没想到,海神界,这次的天梯论剑,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长老爷爷,你很伤心吗,为何落泪了?” 少年人扭头,疑惑不解地问。 年迈的白发长老,这才抬起了枯老的手,擦拭着自己的眼梢。 手指传来的微凉湿润触感,便惊觉是热泪盈眶,由不得自己了。 “不是,不是伤心。” “那是什么?” “是……” 是什么他也不知。 大抵是。 年轻人,做了他们这一辈不敢做也做不到的事吧。 由此开始,老者如梦初醒般,忽而认识到了凡人之道的重要性。 只有行凡人之道,才能打破眼下的局面。 只有一个又一个凡人合纵联手,才会发挥出最有利的一击。 “劳烦赵队长,传达海神界万民之意,大夏合该无罪,应当赦免,消除瘴毒,弥补大夏!”楚月笑意盈盈地作揖,不似战场上的锋利逼人,和闻着血腥味时的暴戾,相反是异常的平缓,却深蕴着不容忽视的浩瀚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乃四阶真元?”赵队长答非所问。 试图以此来羞辱她。 “错了。”楚月笑着反驳。 “哦?”赵队长还以为楚月也觉得四阶真元,过于丢脸,不该挺直腰杆说话,因而要找寻个理由搪塞过去,让自己颜面不失。 便见楚月说道:“严格来说,小王不仅是四阶真元,还是凡人道,下界帝域而来的四阶真元。” 她将过往种种,一路而来,在海神界遭人耻笑的身份境地一一道出,谈笑风生,坦然自若,眉宇间不仅有飞扬的神采,还有十足的自信。 叫那些为大夏说话的修行者们听去,内心似如江河般的澎湃,神色不似以往的谈凡人道讥诮之,而是打心底里的钦佩。 楚世远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天梯论剑一幕幕的变化。 跌宕起伏。 一波三折。 俱出乎世人的所料。 但有一人,从始至终都是镇定如常的,仿佛早有预料。 楚世远深邃幽冷的眼眸,像暗夜吐着鲜红蛇信子的毒蛇,死死地盯着楚月看不肯放过,试图看出个什么蛛丝马迹才好。 那侧,夏时欢听着从周遭传来的声音,感受着海风的冷,心脏却是暖热的,仿若被太阳光裹挟,就连热泪从血眸流出,她都浑然不觉,只晓得鼻腔咽喉有些无法言喻的酸痛。 她以为她孤身一人。 但她从来都不是。 因为—— 叶楚王所说:得道多助。 夏明珠吸了吸鼻子,杏眸发红透着满满的倔强。 明明是个坚韧如竹数一数二的大夏女郎,但泪腺失控,怎么都忍不住,用尽满身的力气都难以憋着,她刚要揪着衣袖随意胡乱地擦拭掉簌簌而落豆大的泪珠,就见一只粗粝还布满茧子的大掌,拿着一方绣有兰花的素雅帕子,动作拘谨而笨拙地递给了她,却还不敢看她的眼睛。 陆猛只得低声说:“明珠小姐,用,用这个吧。” 夏明珠泪眼婆娑讷讷地望着那帕子,渐渐地看清了眼前的人影轮廓,清晰眉目。 陆猛一手抱着琵琶琴,一手递帕子,耳根子都像熟透了的苹果那样滚烫发红,还故作桀骜不驯的神情,眼睛随意地飘忽别处,仿佛是个常熟客。 “不用了。” 夏明珠拒绝道。 她笑了笑。 不想弄脏这般干净的帕子。 大夏的人,生来就是肮脏的,病态的。 生来带着的阴影,会伴随着每一个大夏人直到死去。 她夏明珠也不例外。 陆猛愣了下,脸上遏制不住地流露出了伤心之色,是半点也憋不住,脱口而出就语调难过地问:“明珠小姐是觉得陆某生得太过丑陋,方才不用此帕的吗?” 夏明珠微微发怔,显然没想到陆猛居然会这样想。 她抿了抿唇,摇头道:“陆公子,你不丑,你很英俊。在大夏,身体健朗的男子和女子,都是英俊和美丽的。” 对于病态的大夏而言,生活在水深火热内的子民,最渴望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健康平凡的成长,不敢去奢求太多。 夏明珠犹豫少顷便盯着陆猛手中的帕子问:“陆公子,这帕子,你还愿意给我用吗?” “陆某的荣幸。”陆猛扯着唇笑,发自肺腑的高兴。 他想,大抵是平生以来,头一回用英俊来形容他。 他殷勤地把兰花帕递给了夏明珠。 夏明珠手掌凝空一个瞬间,一鼓作气地拿起了帕子,小心地擦拭着眼梢的泪痕。 “陆公子,大夏,会恢复到从前吗?”夏明珠问。 “会的。” “真的?” “嗯,我用项上人头保证。” 陆猛耿直地说道。 夏明珠望着他认真专注,一丝不苟的神情,凝视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低低地一笑。 大夏的老人说,有朋自远方来开,一见如故,心生欢愉,大抵便是如此吧。 外面的世界,到处都充斥着诱人的美丽。 夏郡主经历过这些美丽,还愿意归来贫瘠之地,背负使命,可见其心坚志韧。 赵队长迫不得已,只好将大夏之事,上禀到执法总处,共同商榷决策。 大夏所求,无非有三。 一则无罪。 二来净化瘴毒。 至于其三,是楚月加上去的。 赵队长问:“楚王的意思是……?” “要昔日放瘴毒者,赔偿大夏九万年的全部损失,并且对大夏赔礼道歉。” 这第三条要求,对于上界而言是欺人太甚。 清远沐府听闻此话,气得脸都要绿了。 但在其三的映衬之下,前者两条要求,倒显得近乎人情,可圈可点了。 因而,赵队长派出去的人回来讲清来龙去脉后,她理清思绪,看向楚月沉声道:“叶楚王,赔偿损失,赔礼道歉难以应允,但大夏无罪,收敛净化瘴毒,可行之。此乃总处最高执法决策,楚王和夏郡主意下如何?” 她以第三条要求来压逼叶楚月、夏时欢。 然—— 楚月和夏时欢默契地对视了眼。 都在彼此的眸子里,察觉到了更深一层的意思。 便见楚月扬起了脸粲然一笑,生怕赵队长会收回成命了般,高声道:“既是总处决策,想必也是深思熟虑过的,便劳烦赵队长的人辛苦一趟了,从此大夏清白之地,择日富饶,赵队长与大夏有缘,他朝得空可来浮一大白。” 楚世远望着言笑晏晏的叶楚月,脑子里神经抽痛,瞳眸骤然紧缩,突地想到,所谓的第三条要求,或许只是后加的,大夏只想要前面两条,但单独拎出来说只怕被驳回,叶楚月便斗胆加上更难施行的需求。 正所谓,想要开窗,就得先去掀了天花板。 此计,算人性!先进而后守! 第3333章 好一招挑拨离间诛心计 第3333章好一招挑拨离间诛心计 赵队长看着笑容满面的叶楚月,面具下的眼睛沉了沉,但并未多说什么。 叶楚月此计用得不算高明。 不管是赵队长,有脑子的旁观者,还是总处那些有执行力的高层。 唯独的高明在于,都知道这是叶楚月以进为退的计策,却不得不顺着叶楚月规划的那样去行,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之处。 “瘴毒之事,天梯论剑过后,自会净化之。”赵队长道:“楚王、夏郡主无需担忧。” 夏时欢抿紧了唇部。 大夏能够无罪,就已是千载难逢的好。 至于瘴毒的净化,则要凭借那些高层人的良心罢了。 夏时欢不指望能够彻底地净化完毕。 于大夏而言,这已经是一个相当好的开始了。 所谓口头承诺的净化,哪怕当众签订了白纸黑字的契约字据又如何,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作恶者们,若想秋后算账,若要将此事拖延,苟延残喘凭着一口气吊了九万年的大夏,岌岌可危的病态王朝,又怎能再次有机会去讨要个公道? 不管怎么说,大夏的孩子,能够走出去了。 哪怕还病着。 却没了罪的枷锁。 往后,终有瘴毒消弭的那日。 人间的正道和朝阳皓月的光辉,终会洒在大夏的这片土地上。 夜色正深,素光淡淡,夏时欢迎着咸湿的海风笑,红了一双眼睛,喜极而泣。 楚月收回看着夏时欢的目光,笑望赵队长,熟络自若道:“有赵队长担保,小王自是放了千万个心。赵队长乃第一执法队的队长,威名远扬,小王早生钦佩之情如这天梯血海滔滔不绝。” 龙子蘅听到这话,撇了撇嘴,不高兴都写在脸上,抖了抖绛紫色的宽大袖袍,还绣着乖巧可爱的苍龙首级图腾,且是心里酸溜溜的,怎么想都很不是滋味,就连自己都不知道,偶尔看向楚月的眼神,流转着哀怨。 他还以为,这厮只崇拜自己呢。 青玄门长老皱了皱眉,同样的不爽,便将火气洒在了楚时修的身上,朝着楚时修翻翻白眼,冷哼了几声,仿佛楚时修是什么讨人嫌的东西。 楚时修不悦地望向了青玄门长老,似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倒不在乎这些个身份尊卑,门楣家族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更不忌惮于隋垚长老背后的底蕴和青玄门实力,便瞪了回去,拿捏着阴腔怪调说:“曲意逢迎,奴颜媚骨的谄媚之人,所说不过虚伪的话,只有脑子不大好使的人,才会将伪君子的出言信以为真。隋长老,你觉得晚辈所说,对否?” 这相当于是骑在了隋垚长老的脸上去肆意地践踏。 完全不给隋垚颜面。 楚世远正在思索着叶楚月的用意和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 一扭头,就见楚时修和隋垚针锋相对上了。 大有种不死不休的架势和宝剑出鞘之锋芒。 隋垚苍老的脸庞甚是铁青,看着楚家兄弟的眼神又阴又冷。 那叶楚月敢挖楚南音眼睛拒绝大楚公主尊贵的桀骜之人,在和他互相抨击后,都要找台阶让他顺坡下驴,大楚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倒真敢不把他当回事。 他隋垚可不是叶楚月。 若任由无知竖子欺了去,他这长老和青玄门今时今日的地位何的固若金汤?! “好一个奴颜媚骨!” 隋垚长老拔高了音调。 沉稳的声,中气十足。 如钟鼎闷雷轰然炸开,不再只是小范围的讨论,使得更多人听见,还让近处的楚时修吓了老大一跳,眨了两下眼睛,发直地看着瞬具雷霆怒意的隋垚长老,甚至还有几分不理解。 “昔日月族祝福,遍洒洪荒,惊诸天万道,与仙神并驱同尊。大楚对待月族,何止是奴颜媚骨,想不到楚家小子有这等自知之明,孺子可教也。” 隋垚长老抬着下颌傲视一切,眼神极其的冷漠,神情愠怒待发,镇定地捋了捋雪白的胡须,戏谑地望着楚时修犹如跳梁小丑,见楚时修恼羞成怒心里头就愈发痛苦,便继而说: “大楚可不就是奴颜媚骨发的家,月族半点施舍的光辉,就支撑大楚辉煌了多少个岁月。楚家小子醒悟得很好,说得也很好,可见楚家主教子有方,不似叶家楚王,从未被大楚养在膝下,却是个通透凛然之人。” 隋垚的这番话就差没指着楚祥、楚云城父子的脸去骂了。 若是当面,字字句句,便叫狗血淋头。 法器灵宝背后还在观望的楚祥等人,原就因为雪挽歌的离去而恹恹沉沉的,这会儿气压更是降到了极点,温度骤冷到似有刺骨的寒风沿着皮肤带起憷然而生的鸡皮疙瘩和到竖的寒毛。 “隋垚长老,你——” 楚时修猛地站起。 尚未完全起身,就被楚世远强而有力的一只手掌按了下去。 “阿兄!”楚时修扭头。 “闭嘴。” 楚世远嗓音低沉,面无表情的冷峻。 楚时修深知阿兄俨然是动怒了。 “隋长老,适才家弟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楚世远温文尔雅地作揖,说话间面带微笑,偏生那笑不及眼底,不过旁人乍然看去始终是个儒雅稳重有风度的青年,叫人不由侧目记挂起了此人。 “楚家主,还算是生了个好儿子。” 隋垚不再咄咄逼人,冷眼扫向了楚时修,“带此人在身边,作为兄长,当真是仁至义尽的辛苦。自古兄弟手足,多加教导,循循善诱,不失为好事。只怕是烂泥扶不上墙,便让你这做兄长的白费辛苦了。若人人都像世远皇子这般通情达理,胸襟宽阔似海,大楚何至于不飞升诸天,扶摇青云?” “家弟能得长老指点一二,是家弟的机缘造化。”楚世远答非所问。 楚时修满心的不痛快。 隋垚的话里带刺,绵里藏针。 把他贬低到了尘埃,又抬高楚世远进云霄。 好一招诛心的挑拨离间之计策。 楚时修血红了眼睛。 原先在血侯亭的长桌商榷,因七杀天白瞳女使的训斥而就带着气。 外加叶楚月的翻脸不认兄妹情。 种种原因,直到此刻,他近乎压抑得快要阴暗了。 再看着笑若春风的阿兄,难以理解楚世远的良苦用心,心里头生出了几分抵触抗拒之情。 第3334章 人间啊,不值得 第3334章人间啊,不值得 “不高兴了?”风平浪静后,楚世远察觉到弟弟细微的情绪,安抚着说:“时修,要以大橘为重。” 楚时修垂下了厚重如帘的睫翼,阴影遮住了瞳孔的光。 “阿兄所言极是。” 他的声线低沉了些许,“阿兄打小就是以大局为重的人,说起来,在无间口临渊关,挑拨白惊鸿和落九筝关系的,也是阿兄你吧。爷爷总说,阿兄是大楚兄弟几个最聪明的,确实聪明,一计之下,死死了自家兄弟。御辰至今还尸骨未寒呢。” 楚世远原想安慰楚时修两声。 提及到已故的楚御辰,心口痛了一下,如扎了根尖利锋锐的钢针。 疼到他呼吸困难。 大楚这么多的手足兄弟。 只有楚御辰和他最合拍。 却因为那血鬼人屠的朝华郡主而死于非命。 至今都是他的泣血之恨。 故而—— 他楚世远余生唯愿两件事。 一则为楚御辰报仇雪恨,杀死朝华公主,屠遍血鬼人族。 至于其二,那就是阻拦叶楚月的登天之路,让叶楚月死于路上。 前、后者都是为了弟弟瞑目。 他看着楚月的眼神,流动着兄长的温情。 这么多的兄弟,他最像祖父楚祥,有着深谋远虑未雨绸缪的大局观。 他对明月,同父同母的妹妹,是愿意割据一点兄妹情谊的。 是明月在逼他。 明月一身都是刺。 这样危险血腥又成长之快的一个人,若不趁早解决,势必会对大楚不利的。 因而,若有一日他的利刃刺向了明月。 明月。 不要怪阿兄。 是明月自己,杀了明月。 …… 楚世远默然不言。 他想着,兄弟之间有点芥蒂,过个日子就会合的。 但楚时修却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 他倾尽一切,为了大楚。 对手足满腔真心。 但此时此刻,那一道道充满异样的眼神看向自己,像是在看阴沟里的鼹鼠,看一个万人厌的脏东西。而这一切,真的是隋垚所致吗? 不! 是拜兄长所赐。 兄长非要对隋垚低头。 兄长享受那些源自于践踏奚落楚时修而来的风光。 他楚时修不懂什么大局,只知道自己现在,俨然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跳梁小丑,是滑天下之大稽! …… 楚月茭白纤纤的手抚过小狐狸柔软顺滑的毛发。 又软又热的触感,让她疲于苦行的灵魂,都得到了片刻的痊愈和净化。 她多看了几眼楚时修。 小狐狸虚眯起了眼眸,低声说:“大楚的手足,要不和了。” “嗯。”楚月淡淡地应了一声,侧眸扫向青玄门的长老。 这三言两语,好是厉害。 哪知隋垚朝她看来,悄悄然地一笑,如个老顽童的活宝,竟叫楚月哭笑不得。 “主子,有诅咒的味道!” 小黑惊醒,如闻到了血肉未剥骨头的狗,眼睛里都放射着光亮。 他扫视了一圈,锁定了阴沉的楚时修。 “主子,这玩意儿危险得很,小心点,这怨气太重了,真让人害怕。” 小黑瑟缩了下,嫌弃到不行,悄咪咪躲到了龙骜的身后,探出了个脑袋去看不知晓自己存在的楚时修。 龙骜打了个哈欠说:“你乃诅咒化身,曾还自称为咒神,岂会害怕人间的一点怨怼间隙之气?” 小黑反应过来了。 是啊。 他是诅咒啊。 他怕什么? 当今精神抖擞,大摇大摆如个二世祖。 他在这片幽暗又温馨的空间久了。 听了许多的《凡人道说》。 见证了战友的感情。 耳濡目染之下,还以为自己是什么正道光辉的好东西,差点儿忘了自己是这世上人人避之不及最恶毒的诅咒。 散发着光亮的一双眼睛,登时黯淡无光,还有几分怅然之下的伤心色。 如若可以,他不愿沦为诅咒。 想堂堂正正出现在主子的身旁。 而不是潜藏在暗无天日的黑夜和封闭的空间,作为那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主子。” 恹恹的小黑,强行打起精神说:“我去靠近楚时修,我能加深他的怨气,让他们自相残杀。”在上界之尊的注视下很难做到悄无声息地诅咒,一旦被发觉很有可能灰飞烟灭,但他想帮主子做点什么,何况早就看那大楚兄弟不爽了,竟敢欺负到他咒神的主子头上来! 楚月想到了雪挽歌温婉坚韧的容貌,和那道清雪熏风般的身影,便道:“无需。” 小黑黯淡了,蜷缩在角落,用黑色海水哗啦啦作响的手,抱紧了脆弱的自己。 他果然啊。 一点用都没有。 不似龙骜、轩辕修、陈苍穹这些。 不如那数百个神兽。 唯独能帮上忙的诅咒,都被主子认为是不祥之物,嫌弃了。 他对这个世界感到厌烦。 人间啊。 不值得。 龙骜好奇地看了眼小黑。 不知晓这黑乎乎一坨的东西,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小黑沉闷伤心。 大夏宣告无罪,海面论剑继续。 楚月看着大海,察觉到了小黑的郁闷和苍凉内心,轻笑了一声,便元神传音道:“傻子,我的意思是,他不配被你诅咒。” 小黑一愣,旋即黑黑一团,陡然睁开了一双晶亮天真的眼睛,好似夜幕之下最为闪耀的星星,把旁侧的龙骜都给炽烈到了,无语到嘴角抽抽,寻思着当诅咒的没骨气就是好哄,不似他龙族的最是英气,起码要凰娘亲手做的衣服才能喜上眉梢。 龙骜看不起小黑。 撇撇嘴厌弃。 小黑则如一条水蛇荡漾游弋在芦苇荡的荷塘里,浑身上下透露着高兴。 楚月无奈,浅金色的眼眸泛起了笑,似要溢出璀璨的光来。 “诸位,论剑继续。”海神界主洪钟般嘹亮的声和神佛道鼓之音一同响起。 血海掀起了飓风。 适才还统一阵营的大夏白袍军和云都战士们,当即严阵以待,兵戎相见,神情满是认真,不容半点的放水,是对天梯和道法的尊重,却也是不打不相识了。 “轰!” “砰!” “轰轰轰轰砰砰砰砰铿铿——” 论剑斗法,气力光色绚烂于血色的海面。 不管是结印开阵,流光乍现。 还是刀枪剑戟,齐齐上阵的劲道猛撞如山和山的互碰,精彩到不少人都站起来看得忘了神! 第3335章 道义圣光——福祸相依 第3335章道义圣光——福祸相依 白袍军,俱得了仙缘。 生于瘴毒的他们,有着亡命之徒的狠劲。 云都将士,虽无仙缘,但不仅个人战力勇猛,互相之间的默契更是难得一见,彼此配合到天衣无缝,不管进攻还是防守,都是训练有素,整齐统一的,不见有半点儿的差错。 萧离、屠薇薇的两把大刀和夜罂的血色战斧,似是这红色海域最夺人目光的身影。 她们穿梭狂奔于大海之中,刀刃战斧耍得神乎其神。 三个方位形成牢固阵法。 以此为基点。 云都战士爆发出强烈的战意。 赵策安、凌秋远大显神通。 瘸了腿的秦邵华亦有两把刷子。 云子君和南皇涧对视了眼,近乎是同时拿出了琴。 霏霏之音宛若天上来。 若说云子君的琴声,是进攻的军队,那南皇涧的琴音,就是守护的城墙。 “轰!” “轰!” “轰!” “……” 一道道宛若闷雷般的声音炸开。 如在围观者们的天灵盖以及耳蜗轰然作响。 五光十色的铿锵碰撞,气力罗织的硝烟如山野烂漫处入目可见的姹紫嫣红,连轰带炸,接二连三地炸开,时而有血腥的味道弥漫在了长空,但流血的人却是极致灿烂一笑,不管不顾身上的钝痛,满腔热血地加入了这场可谓是绚烂浩瀚的论剑。 “有所成长进步的,不仅仅是叶楚王一人。” 界主身侧的蓝袍老者感叹道。 无上殿的长老们望着这一幕,亦是深有同感。 夜罂、屠薇薇这些人的成长速度,放眼海神界多如牛毛的天才内,亦算是独树一帜的存在,堪称是可怖。 界主不言,饶有深意的眼神,不经意地带过了临渊城主,然后落定在了海域之上的论剑,方才一笑道: “今朝天梯论剑之精彩,本尊与在座诸位都是不虚此行了。” 界主作为海神界之尊,能得其赞美,是不少修行者们挤破脑袋都要往上爬来天梯论剑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若得界主侧目者,都不会是泛泛之辈。 “砰!!” 海面炸开了水花。 如白色的珠玉断了线。 只见一道半透明氤氲着乳白色烟雾的光柱,四周环绕着神秘的晦涩难懂的符文,拔海而起,通往苍穹。 白袍军和云都战士,还在其中论剑激烈,如火如荼。 “圣光?竟是圣光!” 星云宗左天猛惊呼。 葛兰花诧然地看了过去,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少人在片刻木然后,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惊呼。 天梯论剑的圣光,乃是新诞生的道义,日后将会以天梯之地和这片血海为媒介,传遍五湖,福泽四海。 换而言之,天梯论剑的目的,除却是为了血侯亭的长桌会谈以外,还有一层原因,就是这圣光。召集这世上一等一的天才,群英荟萃于这血海论剑,总会在某个机缘巧合下,得见圣光。 可以说圣光近乎和海神界的修行文明息息相关。 圣光必不可少。 上界为了随时观察海神界的动向,方才会没皮没脸的,尽管是在这数一数二的大日子里,还要以旁观为名,从而进行监督。 四周,满地都是倒抽冷气的喧哗之声。 一道道紧缩的目光,充斥着激动。 四肢百骸的血液,都热了起来。 每一个海神界的修行者,都会为圣光而热血沸腾,顿生信仰之情,一张张年轻青涩的面孔,逐渐有了虔诚。 “陆家主。” 钱父爽朗地笑了两声,将先前所受的委屈宣泄了回去,“看来,玉瑶和燿舵追随楚王是明智之举,说起来还得是小猛那孩子眼光好,起初是小猛慧眼识英雄,追了楚王。要我说啊,陆兄,你那几个孩子,就属小猛最聪明了。父子俩人,血脉相传,都是一家子的关系,就算有点儿误会也该解开才是。” 陆家主咬牙切齿,目光冷漠地看着陆猛。 若陆猛手拿刀刃宝剑,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去战,他此刻或许会有那么一两刻为陆猛感到骄傲。 但最让他心生厌恶的是,陆猛抱着的那把琵琶,和儿子魁梧的身形格格不入,实在是令人作呕。 他深刻地记得,陆猛初次流露出对琵琶的喜爱,旁人私底下是如何的诟病嘲讽。 “大丈夫好儿郎,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当顶天立地做豪杰鬼雄,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哪个不好,非要喜欢那歌姬才用的琵琶,丢了陆家祖宗的脸。”陆家主冷嗤。 “陆兄,这就是你的偏见了。”钱家主摇摇头。 而这时,随着圣光道义的出现,血海的战况愈显激烈。 夏明珠操控着红匕,一道道猛冲向了陆猛。 “陆大哥,打扰了。” 她咧着嘴一笑。 少年人的年纪,或许不如其他的女孩水灵白嫩,但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陆猛常听人说,一见钟情往往都是见色起意。 从前苟同。 而今—— 好似不愿认同了。 陆猛抱着琵琶,闪避掉了扑面而来的红匕。 道义圣光恰好在此刻隔在了彼此之间。 陆家主顿感没眼看,冷哼两声便背过身去,不愿再看。 不可否认,这片战场的每个人都是神采奕奕满怀斗志,同样修得琴道的南皇涧、云子君,一攻一守相得益彰,天籁之音既能迷惑敌军心智,战外的人还能深感悦耳,净化业障心结。 偏偏陆猛的琵琶不入流。 比那些大夏朝的瘴人还要丢脸。 就算断绝了父子关系。 陆家始终要被人嘲笑。 “砰!” 又一道圣光出现。 陆家主闻声回头,皱紧了眉头。 钱家主低呼:“小心!” 一次论剑,一道圣光是天赐的眷顾,大地馈赠的道义。 但若是有着超过两道圣光以上的存在,想要承受这份福泽,尚在论剑的青年们,就要承受相对应的压力。 这便叫做——福祸相依。 第二道圣光轰隆隆震响发颤。 且将先前的圣光激得暴怒,不再是温和如秋水的状态了。 “咔,咔嚓!”似有远古野兽的怒吼和仙佛之音共同在圣光内部响起,同时,两道圣光的边沿,如蛛网般迅速扩散开了无数道的裂痕,那些迅速蔓延的痕迹,像是一道道狰狞的暗青色闪电。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论剑时的专注博弈。 圣光随着狰狞扭曲的闪电痕迹而分裂成一道道细小的碎片,随着一声炸耳的巨响,既显天女散花状,更如利刃般飞掠了出去,横冲直撞的不可阻挡。 夏明珠距离两道圣光最近,几乎是夹击之势。 她正全力以赴,对付陆猛。 刹那间,光芒涌动,头皮发麻。 她睁大了眼睛看向了陆猛。 崩裂的圣光逐渐将自己蚕食。 亦遮盖住了视线。 她历经千辛万苦,还得到了夏郡主的仙缘补偿,才有机会出现在天梯论剑,想着大展拳脚,成为大夏的骄傲。 世人修行往上爬,大夏的孩子们要为王朝之崛起而修行。 “明珠,小心!”同伴声嘶力竭的声音响起。 适才还一场灿烂到让人目不暇接的论剑战斗,而今只余下兵荒马乱的逃窜。 夏明珠是最危险的! 萧离、夜罂等人亦在对抗圣光裂痕。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光芒如野兽的血盆巨口,将夏明珠一点点地吞噬。 “苍天动怒了。”有不爽大夏崛起的修行者,找准机会,堪称见缝插针般讽刺道:“大夏,惹得天罚了。” 大夏无罪之事,苍天震怒,圣光审判。 这一连串的事,很难不让人多想。 陆猛愣愣地望着夏明珠,而后义无反顾往前狂奔,冲进了崩裂冲击最大的光芒之中。 “陆大哥,你疯了?”夏明珠冲不出圣光的枷锁,脸色惨白,震惊地望着朝自己奔赴而来的陆猛,“萍水相逢,何至于斯?” “你听说过凡人道吗?”陆猛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 夏明珠蹙紧了眉头。 叶楚王的《凡人道说》响彻血海,焉能不听说? 陆猛又说:“陆某的意思是,夏小姐,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那一刻,夏明珠因圣光枷锁道义冲击而冰冷痛苦的身体,骤然滚烫如烙铁、似蒸屉,她瞪大了眼睛,赤红的瞳孔微微紧缩,因被瘴毒侵蚀而暗红黯淡的瞳仁颜色,折射出了圣光的璀璨,泛起的涟漪如光在水波荡漾。 陆猛咧着嘴笑,而后抱着他的琵琶,去往了冲击最深的光之中。 “夏小姐,当心了。” 他的话语声说完,一手抱着琵琶,一手迅速弹起。 手指不够修长好看,和他魁梧的身形如出一辙。 但拨弄琴弦的速度快到只剩下残影。 琵琶声似如高山流水,朝四周传去。 他闭上眼睛,聆听圣光的声音。 他的内心,诉说着无人听到的话语。 他说:「阿娘佑我。」 陆猛找寻着圣光和道义的蛛丝马迹。 膀大腰粗肌肉结实的他,此刻身上萦绕着乳白色的光晕,温柔而和力量,看得夏明珠怔了好久。 她很少见到,这样温柔的气质,会出现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外头,白袍军和云都战士背对着背,形成了一个圆形光阵来抵御圣光。 “云都诸位,听我号令,抵御圣光,福泽海神!” 萧离低吼出声,破妖刀经过周重阳、虞上元二老的锻造,已然发挥出了更强的实力,至少这一把来自下界的刀,在这上界神圣而隆重的天梯论剑,有一战之力!她面目凝重严肃,激昂着声高喊着,号令云都战士,展示出了战将统帅的能力,即便面对如此波折,依旧冷静而专注。 振臂令下,云都战士以云子君、花清清、赵策安等为首的人,聚集于此,听命行事。 夏时欢血眸看了眼萧离,而后低声喝:“大夏白袍军听令,协助萧将军,共御圣光,匡扶道义!” “是!” 消瘦到宛若病入膏肓的白袍军大夏战士们,异口同声地高呼,俱都盘膝坐地,双手凝印,一缕缕仙风汇聚在了萧离等人的身上,形成了闪着晶莹光辉的淡色披风,犹如仙赐的铠甲。 上百道圣光碎片打向了白袍军。 犹如雨后春笋,如破竹之势。 “吼!” 兽吼声响起。 一道身影宛若流星追月般暴掠而出。 罡风阵阵。 直接撕裂开长空。 因速度过快,力量过猛,使得火花四溅宛若是震响的闷雷。 花清清在半空化作堕魔兽,立在白袍军前,阻挡着万千圣光。 白袍军的大夏勇士,眸光震颤,颇为动容。 独来独往的他们,久染病气而畸形的他们,从未这样与人并肩作战过。 大夏的老先生说的对。 王朝以外的世界,很美。 哪怕有着吃人的豺狼虎豹,遍地是危险,亦会有着意想不到的美丽,那是来自于人和人之间的羁绊,世俗的刀剑劈砍不断。 无数的圣光碎片胡乱碰撞,直接砸向了花清清。 东南双角,两道截然不同却又能够和谐融合的琴声响起。 便见云子君、南皇涧的琴声,加注在了堕魔兽的身上。 云子君的琴使得堕魔兽力量增强。 南皇涧的琴音如给堕魔兽增加了盾甲。 世人入目所见,已非普通的堕魔兽。 花清清低吼出声,带着两道琴音的加持,守护着为萧离、夜罂等人护法的白袍军们。 夏时欢则冲了出来,主打进攻的她,和萧离一道作为前锋。 “谢了,萧将军。”夏时欢道。 “郡主不该见外。”萧离持刀斩向了圣光,回头一笑:“捍卫凡人之权的有志者,都是这条道上的战友。活着的人继续走下去,有若钱买酒,且为死在路上的人祭奠一二即好。” 抱以死志走上匡扶人权的大道。 彼此不该见外。 夏时欢红了眼睛。 凡人道。 大夏罪。 何不是同路? “说来也是。”夏时欢无声一笑,眼睛愈发的红,而后持刀斩圣光,数刀下去和萧离背对着背,稍作休息再如骤雨般的进攻。 进攻之人被仙风护着。 白袍军由堕魔兽镇守。 两道琴音守护堕魔兽。 进攻者为云子君、南皇涧开辟安全之地。 高度默契的合作是滴水不漏的漂亮。 奈何圣光道义的破碎太过于强大,难以抵御住。 “砰!” 第三道圣光暴怒出现打破了僵局。 更猛的道义风暴席卷而来,破了两方战士的羁绊阵。 “不好!”钱家主低呼出声。 老仙人的手握紧成拳,臂膀、胸腔的血液都在冰冷。 无数人的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 恰逢此时,琵琶声从最浓厚炽烈的光芒里传来,像是新生的希望,有海纳百川之仁义和包容。 第3336章 三更天的黎明破晓 第3336章三更天的黎明破晓 琵琶音,如荒芜破败之地乍泄的春光。 驱散了血海之上浑浊的阴霾。 从内部瓦解了混沌风暴。 从血海残裂的圣光碎片开始,朝天梯之地的每个角落,如润物细无声般,恰似一阵春风送了过去,安抚着众人心头的焦躁和担心。 一道道目光,无数的修行者,无不是循着这如同仙乐般的琵琶之声看了过去。 只见光和风暴的交织之中,古老的阵圈犹若需要解密的罗盘,就那样悬浮在了半空之上。 光阵罗盘像是有无尽的吸力,将吹散掉的圣光碎片,吸附到了光阵之上。 一旦吸附上去,就会形成符箓,充斥着神秘的力量,深蕴着道义的法则,让人远观一眼都会肃然起敬,不敢生出半分的亵渎之情。 血海浓雾渐渐散。 众人隐约看清了。 光阵之间,符箓飘扬而起。 一道身影,盘膝坐在光阵的最中央,于那诸多悬浮的符箓之中,宛若神之子的诞生。 魁梧的身形环绕着乳白色的圣光。 神圣的华光,流转于琵琶。 好似东方既白的朝阳。 初升的白色月光。 陆猛衣袍飘飘,温柔似仙。 他抱着楚月送的那把琵琶。 琵琶得到了圣光道义的助力,崭新锃亮的质感已是不同于往。 他弹奏出琵琶之声,像是凤凰涅槃后的新生,更像春回大地万物复生。 闻者静静地聆听。 似乎看到了神的脚步。 所过之处,春色葳蕤。 神踏过山河九万里,漫漫长夜,来到了山巅看着日出的方向。 手掌挥动,袖口的一阵风,便是人间的福祉。 风回大地,亦是陆猛的琵琶声。 他以琵琶聚道义、铸圣光。 他在此地,焕然一新! “陆猛!”钱玉瑶惊喜道:“深藏不露啊,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 陆猛的琵琶,得到了圣光道义。 他和圣光道义,已然融合了。 这是谁都想象不到的结局。 “好小子,好样的!” 钱燿舵心花怒放,高兴到眼睛发红。 从此之后,陆猛一战成名。 钱燿舵心生羡慕之情,但绝对没有半点的嫉妒。 他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这般耀眼,从而光宗耀祖,让尚且安在康健的父母欣慰,但亦为好兄弟感到高兴,自小相识的彼此,都生长在繁华锦绣的大炎城,曾经并未有多深的感情,却也没多少芥蒂。直到半年前,因为同一个女子,而走到了一条道上。 从大炎的上古遗迹至今,半年多的时间,一同征战,经历了九死一生的险象之局,清楚猛子这一路走来有多么的不容易。 他比陆猛好一些。 他有个好父亲。 可怜天下父母心。 但这人心也太坏。 并不是所有父母,都会深爱着自己的孩子。 “陆大哥。”夏明珠握着红匕,趴坐在光阵的边沿。 那些被光阵吸附过来的圣光,像是野兽般要吃人。 琵琶声响起,圣光碎片就会化作符箓,紧密地贴合在光阵之上。 风吹来。 符箓摇晃。 竟如大夏故土的风铃,发出了伶仃悦耳的响声。 她颤动着眸光,讷讷地看向了陆猛。 大夏的人,是没有感情的。 生病的人,连尊严都没有。 只有体格略显健康点的人,才有资格接触情爱。 这是为了在瘴毒弥漫的地方延续下一代的方法。 夏明珠不知何为一见钟情。 只知道陆猛是她人生之中,所见到过的最特别的男人。 陆猛闭目弹着琵琶。 琵琶声,久久不止。 陆家主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心里像是插着一把刀。 有泣血之痛。 他错了吗? 他不让陆猛修习琵琶有错吗? 他最看重的长女,才应该是最耀眼的陆家孩子啊。 这算光宗耀祖吗? 陆家地下的列祖列宗,会如何看待他? 陆家主头疼欲裂,疼到恨不得把自己的天灵盖都给狠厉地敲碎来。 他咬着牙,看了眼断臂落魄的陆佳人,又看了看在天梯之地闪耀到让上界的白瞳女使都为之讶然的陆猛,心绪复杂得很,还有几分道不清的懊悔。 陆佳人则和父亲一道看向弟弟陆猛。 胸腔像是有一块巨石那样沉闷。 这圣光,叶楚月那一伙人都没得到。 凭什么被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浇铸了的? 她内心的烦闷难以疏解。 哪怕是这琵琶声,都治愈不了她。 “古武一族,入定!”拓跋璇喊道。 “星云宗,悟道!” 星云宗主左天猛激动万分。 这陆猛不仅是小楚月麾下的人。 还跟他一个,名字里带了个猛字。 和他简直是有不可化解的缘分。 愈发多的人加入了悟道。 圣光道义,洗涤神魂。 那是真正的道。 是最纯粹的圣光。 “恭喜了,楚王。”白瞳女使看向楚月,“麾下之猛将,如此出色,当是海神界不可多得之人才。” “他走到今日,不容易。”楚月微笑:“能得圣女夸赞,叶某代他道一声谢。” 她看着陆猛,笑至眼底,似如冰川融化。 陆猛,要开启新的人生了。 从今往后,他的琵琶,会响彻海神界。 再也没人能羞辱他儿时的夙愿了。 楚月为之高兴。 心里泛起了另一种复杂的情绪。 聚散离合,人生常态。 以后,陆猛怕是不能跟着她了。 这一路走走停停,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风来雨去,尸山血海,大大小小的战斗历历在目,战友们在血色的风里对视一笑,踩着敌人的尸体走向王侯之位,回首过往是遗憾和释怀,是遇到又离别的朋友。 当此地的圣光碎片,都已融合到了光阵之上。 道义法则生成。 一道金色的光芒拔地而起,直通天边。 尚未到黎明时分。 直接使得骄阳强行升起。 三更天的黎明破晓,驱散了灰暗。 陆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夏明珠和这个世界。 见夏明珠安然无恙,他稍稍松了口气。 肉眼看这个世界,心境又和从前有诸多的不一样了。 他心颤颤。 从前总想着用这一把琵琶惊艳四座,让海神界为之惊叹,让父亲和族中嘲笑他的人都无限懊悔。 可当这一刻来临,他并不在乎陆家主。 他看向了一直追随的王。 王在看他。 浅浅一笑,如沐春风。 楚月举起酒杯,遥遥隔空敬向他,然后一饮而尽。 “恭喜了。” “愿你有新的天地。” 他的王话语无声,笑容真挚。 第3337章 那是个叶姓女子,人们口中的凡女 第3337章那是个叶姓女子,人们口中的凡女 陆猛黝黑的眼瞳,倒映出了楚月的笑颜。 他在光阵之中,合该高兴的日子有几分苦涩。 “好!” 界主开怀大笑,“界内竟有如此奇才,不愧是楚王麾下的人。好一个陆猛,好一道琵琶声。陆猛,本尊封你为镇海大将,翠微山老仙人会亲自为你传承授勋之印,可想要了要记在何处名下?” 陆家主听到这话,耳根子一动,心脏猛地一颤。 此地的陆家人,无不是惊喜。 授勋之印,是对海神界有大功勋的人,才能获得的好东西。 此印能使得方圆内的灵力更加精纯。 不仅如此,还相当于是一种荣耀。 此荣耀仅在战神荣耀之下。 可以说,若得此荣耀,就会达到真正的光宗耀祖。 多是记在自家族谱,供于宗祠圣地的。 “陆猛!”陆家主着急喊道。 陆猛是他的儿子。 这授勋之印,定要在陆家族谱,庇护子孙。 将会是子孙后代和整个陆家的骄傲。 他看了眼楚月,再次元神传音。 他担心叶楚月使用精神力阻挡他的传音。 毕竟骨血至亲的父子终究是父子,岂是其他关系能够轻松替代的?那叶楚月说到底只是一个追随的领袖,和陆猛毫无亲近的血缘关系才对。 陆家主没想到的是—— 这次,叶楚月根本没有阻拦他的意思。 他竟然轻轻松松就给陆猛元神传音了。 陆家主只疑惑了片刻,便十万火急传音道:“授勋之音,当记入陆家族谱,从今往后,你就是陆家的贵子。陆家会全力辅佐于你。” 他想着,他到底是个父亲,这都已经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与陆猛说话,陆猛应当敬重他参考他才对。 陆猛抱着琵琶在那光阵之中,看着海岸边沿的父亲,心里是五味杂陈。 “父亲,琵琶一道,怎堪入你的眼?” 他用圣光道义的力量,传音给了父亲。 陆家主回的相当大气,“小猛,日后为父定不会再干涉你的琵琶之道,你好好修你的琵琶,为父余生定会遍寻山川云海,为你找到琵琶之道的真迹和古籍,让你有更好的机缘造化,去上界,去诸天万道,乃至于是追求真正的仙神。为父就算拼了这条命,都会助你一臂之力。” 这一霎,他好似一个非常合格的父亲。 砸锅卖铁,也要实现孩子的理想。 他的真挚虔诚,就好似先前的疾言厉色和满目狰狞,并非是他这个人一样。只要他稍作低头,就能回到从前的孩提时期。 陆佳人正捂着藏在衣袖下的机械臂。 她察觉到了父亲的着急迫切,扭头看去,见父亲精神集中凝视陆猛,眼神写满了不同于往的感情,周围还有精神力元灵之气的波动,便知父亲是在给陆猛传话。 思及此,胸腔烦闷,郁郁沉沉。 她低头,微垂眸,睫翼下的一双眼,又阴又冷的。 “小猛,可好?”陆家主再次问道。 “好。” 陆猛毫不犹豫地回答。 陆家主重重地松了口气。 楚月斜眸看向了他。 陆家主对着楚月笑。 这是陆家主头一次对着楚月笑。 眉角眼梢还有些挑衅。 楚月看了眼便收回,大抵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镇海大将?”界主喊了一声。 陆家主笑着看向四周相熟的人。 陆府的族人得到了家主传递的讯号,便都兴高采烈,大有种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红光满面。 拓跋璇侧目看了眼这些人,轻嗤了一声,顿感好笑。 锦上添花尚且不及雪中送炭,落井下石的一群人,哪来的自信敢这般去与有荣焉的洋洋得意?还以为是什么沾亲带故的荣光,殊不知只会让人笑话罢了。 “回界主的话。” 陆猛回答了。 一双双眼睛看着他。 虎视眈眈这十分难得的光宗耀祖的授勋之印。 可谓是一人得道全族便鸡犬升天。 道道渴望期许的注视之下,陆猛面朝着界主继而行礼道:“末将的授勋之印,记于云都叶楚王的名下。” 若无这半年的耳濡目染,朋友情义的灌溉,还有楚王相赠琵琶的鼓励,今日他无法顿悟圣光之门。 “确定否?”界主再问。 “末将确定。”陆猛肯定。 “陆猛!!”陆家主扯着嗓子大喝,一下子又变作了从前的模样,适才的温和慈父似是陆猛如梦一场的假象。 哪怕陆猛释然铁石心肠了,看见陆家主这个模样,咽喉唇齿始终有着些发苦的味道。 看啊。 这就是他陆猛的父亲。 “陆猛,你敢?!”陆家的叔父和堂兄弟们急了。 陆猛置若未闻,在道义的光阵之中,涨红了一张脸用尽全力高喊道:“末将陆猛,授勋之印,永记在叶楚王名下!在下陆猛,在此厚谢叶楚王的厚爱抬举!” 他是人。 他能感受到血肉里的真心。 叶楚王待他好。 是打心底里的对他好。 他清楚的,楚王并不在乎这授勋之印记在哪里。 哪怕是写在陆家族谱,楚王也会大大方方面带微笑地恭喜他光宗耀祖,并为他感到自豪和开心。 只是,他不想辜负叶楚王的一番心意。 “陆猛,我看你真是疯了。” “陆猛,你可记得你年幼吃过我家的饭。” “陆猛,你七岁那年,还打坏了我府上的花瓶,你记得吗?!” 陆家族人们义愤填膺的口诛笔伐,好似陆猛是什么板上钉钉的罪愆之人。 夏明珠听着那些声音,心疼地望着陆猛。 原来,大夏以外的土地,那些被她们所羡慕的人,过得也不是很好,也有煎熬痛苦的时刻。 原来,大夏病的是国,外面的土地,坏了的病了的是人心啊。 “授勋之事,岂容尔等大呼小叫的喧哗?!”界主身旁的蓝袍老人,一抬手,精神力倾巢而出,便看到天梯之地来论剑的修行者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就连佩戴的刀剑,都感到了害怕而轻颤。 陆家族人如被上了枷锁。 精神力的压迫下。 只要再多说一句话。 就会当场被精神力碾作灰烬。 “便如镇海大将所言,此授勋之印记于叶楚王的麾下。陆大将,你已获得圣光道义,浇筑融合,从今往后,你将镇守在这片血海,将道义圣光传送给海神界的四方。你可愿意?!”界主问道。 陆猛看向了楚月。 楚月笑望着他。 去吧。 陆猛。 另有一番天地。 那是属于你的战场。 陆猛发红了眼睛,又看向了昔日的战友。 钱燿舵、钱玉瑶、花清清。 萧离、夜罂、屠薇薇。 赵策安、凌秋远、秦邵华。 云子君、南皇涧、海少清、季阳、云芸…… 他咽喉酸痛,哽咽。 从此,要孤独了啊。 月有阴晴圆缺。 人有聚散离合。 楚王。 猛子不能再在你身后了。 他热泪流下,作揖颔首:“末将,领命!” 他不愿跪界主。 他的君,只有一人。 那是个叶姓女子。 是人们口中的凡女。 第3338章 情爱的天秤不该偏向任何一头 第3338章情爱的天秤不该偏向任何一头 陆猛滚烫的泪珠,簌簌地往下落,湮进了血色大海之中。 他悬于道义圣光的阵法光圈之中。 四周的风,吹动起了他的发梢。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旁侧,一只枯瘦纤长的手,递来了干净的帕子。 陆猛侧目,满眼通红地看向了微笑着的夏明珠。 “陆大哥,你的兰花帕子我收下了,若不嫌弃的话,我这帕子,你便留着呗。”夏明珠语笑嫣然,嗓音好听,带着点常年被瘴毒侵蚀的哑,病气的缠绕瘴毒的侵蚀,却未让她的眼睛混浊,依旧是炯炯有神的,好似陆猛年幼孤独的那个晚上,抬头看的天上星。 这帕子很是普通,陆猛不知,对于夏明珠来说意义非凡的。 大夏那样贫瘠的地方,能有这样的帕子,就已是十分的难得了。 那是阿娘临终前交给她的。 “小明珠,日后遇到心上人,送给他。” “帕上的明珠花,是大夏不夜的象征。” 在大夏,少女遇到心上人,多是以帕子为定情信物。 或是用帕子来试探。 若对方收下,便是缘定天成,两情相悦。 一旦婉拒,那便不能死缠烂打。 “谢了,夏小姐。”陆猛接过了帕子,却舍不得拿来擦眼泪。 他看了眼帕上的花朵,是从未见过的样式,便问:“夏小姐,这是什么花?” “希望之花,愿陆大哥的前程,光明璀璨,永怀希望。” 夏明珠站在光阵之中对着陆猛笑,“忘了说,恭喜了陆大将,你是我见过,最英勇的男子,是弹琵琶最好看的男子。” 那言简意赅的话语,轻而易举就撩拨了陆猛的心。 丝丝缕缕的酥麻感,像是一只只蚂蚁趁人熟睡走过全身的皮肤,躁又难耐的。 魁梧身形的一颗心如若小鹿乱撞,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三更时,黎明天。 少女笑若风铃海儿。 而后,她戴上了白如雪的斗篷,覆在了头顶,遮住了眉目,身形瘦削如竹又是那样的孤独,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要去远方的沙漠追逐着火烧云。 “夏小姐。”陆猛喊住了她,“你,你要去何处?” “去大夏繁华处。” 她不会为了一刻恍惚的悸动,而忘了光复大夏的使命。 情爱焉能比国重? 王朝需要一代代人的努力。 谁又没有点遗憾? 更何况。 她是大夏的孤女,陆猛是界主亲封的镇海大将,原就是背道而驰的两条路。大夏有不成文的规矩,王朝内的孩子,不可与外族通婚。 陆猛讷讷地望着夏明珠的背影,直到夏时欢从光阵的边沿,如在悬崖峭壁,背对着他散漫地摆了摆白手套泛着光的手,然后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单膝跪地落在血海,起身踏步往前,走进了正在等候她的白袍军阵营。 夏时欢说:“明珠,你能留下。” “留下成为他人的附庸品?”夏明珠反问。 郡主沉默。 夏明珠笑了笑,“我可不想用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与余生,去赌人性的良心。郡主殿下,明珠不是赌徒,不喜欢博弈,只喜欢脚踏实地的事。”她留下只能成为陆猛的附属品,乍见之欢并不等于久处不厌,她想成为一个能够不比镇海大将差的女子,情爱的天秤不该偏向任何一头,应当永远都是居中的才对。 第3339章 君子之交淡如水 第3339章君子之交淡如水 破晓的光,洒满了这片赤红的海域。 映在夏明珠的身上,衬得那一双眼眸,熠熠生辉。 夏时欢养着神采飞扬的少女,微微一笑,由衷为其感到自豪,应了一声“好”,而后抬起瘦而无肉的双手,将荼白色的斗篷盖上,枯黄的发梢从下颌两侧冒出,顺着海风的轨迹轻扬起,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陆猛。 “恭喜,陆大将。” 夏时欢作揖道。 “诸位同道,齐心协力,陆某方才悟得此道,此生必不忘此恩。” 陆猛拱手,背着琵琶和刀,周身萦绕着符文成书的圣光道义和乳白色的薄雾,浑然而成的气势,少了些愣头青的憨实,一次深悟得道,便有镇守一方天地骁勇善战大将军的威严。 他的刀,和他的琵琶,复杂撞色的罗织。 明明不般配。 却又独树一帜的好看。 “来日大夏若有需要陆某的时候,陆某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必定竭尽全力,相助大夏。” 陆猛说这话的时候,不由看向了夏明珠。 夏明珠宽大袖衫下的双手,轻微地颤动着。 大夏的白袍军闻言,深有感触,眼角闪烁泪花, 今朝大夏固然无罪,但是九万年根深蒂固埋种在每个修行者的脑子里,再加上趋利避害的人性使然,多半都是不愿意靠近大夏的,况且人行高山且小心,如陆猛这般一朝得势更需谨慎行路,否则就会成为明日黄花,却愿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白袍军的重要性,和对大夏无法回转懊悔的承诺。 “希望不会有那一天,但也该道一声谢。” 夏时欢大方笑道:“多谢陆大将,让我大夏又多了个朋友。” 话音落下之际,夏时欢一挥手,率领一众白袍军转身走出了血海。 分明是一群点灯熬油作陪相伴的热闹之人,远远看去,偏偏是那样的孤独。 这三更破晓的曙光,驱散不掉她们的阴霾。 夏时欢来到海岸边,跟盘膝而坐的拓拔璇和古武一族打了个照面。 一直沉默寡言冷峻如冰的拓拔璇,竟是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 夏时欢顿住身形,血眸划过一丝惊讶之色。 拓拔璇抱拳道:“很漂亮的一战,愿大夏终有璀璨之日。” 夏时欢同抱拳:“借拓拔副门主吉言了。大夏璀璨之时,还望来喝一口大夏的酒。” “没问题。”拓拔璇笑。 君子之交淡如水。 随后,白袍军归位原地而立,身姿更加挺拔,孤独之中透露着积极向上的万分自信。 拓拔璇重新坐了下去,如老僧坐定不动。 两方平淡的交流,则比陆猛的镇海大将,更加地刺激到了陆佳人。 叶楚月、夏时欢、拓拔璇,三人分明不是同一阵营的人,甚至还有敌对两方,居然能够如沐春风的交流,似有既定的宿命感,不管是敌是友,都会彼此尊重、钦佩,仿若是英雄和英雄的惺惺相惜。 但这类相惜,彻底把陆佳人排斥在外,让她浑身都不舒服,胸闷气短的,衍生了阴翳之情。 第3340章 你也曾这样的痛苦吗 第3340章你也曾这样的痛苦吗 陆佳人满目阴冷地注视着拓跋璇,因不平等而扭曲的心态,让她的眼神都显得格外的狰狞嫉恨。 这份嫉恨之下,还有几分期许。 她亦希望,在凛冬的海风里,成为站在朝阳光里的鲜活之人。 但她不能! 她身已残疾。 她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她只等自己失而复得的机械臂,能让她在今日这番田地的状况下,还可以去反败为胜。 思及此。 陆佳人抬手隔着厚实的袖衫摸到了冰冷的触感。 机械一样的臂膀,万年玄冰般的冷,最后会成为杀人的利器。 她很期待那一日。 不管叶楚月、夏时欢还是那最该死的拓跋璇,都将成为她的手下败将,由她践踏的蝼蚁,她方得痛快,方才能出掉接连屈辱的这一口气。 陆父和陆家的族人们,无不是仇视着陆猛。 但偏偏,界天宫的蓝老,一眼精神之气的枷锁,抬手弹指间,就能让在场的陆家之人灰飞烟灭,连全尸都不留一个,哪还敢出言嘲讽挖苦,只能看着陆猛身披道义之光,从悬于高空的阵圈之中稳定踏步走了下来。 陆父拼了命地使眼色,希望陆猛多说一句话,多眷恋几分过往的亲情,总归还是父子,不是狭路相逢的仇敌,哪能绝对的无情,更何况陆猛答应了他一个“好”,才让他觉得族谱生光,是板上钉钉的事,这才生出了几分希望。 果然,陆猛半会就来到了陆父以及族人的跟前,“陆家主。” 一声生疏冷淡的陆家主,又让陆父眼里希冀的光陨灭。 但好在,有陆猛的开头,精神力的枷锁,不至于一两句话不对就要他的命。 “小猛,你这是何意?” 陆家主问:“你是陆家的儿子,授勋之印为何不记在陆家族谱?你适才答应了为父,焉能出尔反尔。” 陆猛看向远方,神情有些眷恋,眼神飘忽不定如阴霾天的云。 面对气急败坏还要拼命遏制盛怒的父亲,陆猛回忆起从前,答非所问地开口:“你还记得吗,那年,你也答应过我的,让我玩琵琶的。你忘了,你不记得,但直至我死去,我都不会忘掉。父亲,施加痛苦的人,总是那么的风轻云淡,而只有被迫害被欺骗的那一方,才知水深火热的深渊。人永远没办法感同身受,即便我以你对我的方式来对待你,你只会怨怪,觉得我错了。是啊,你是父亲,当老子的,你不会错,哪怕错了,你也不愿承认这份羞愧。” 他一直在等,等父亲对他有所留情。 等父亲对他有半点的柔和。 没有。 通通没有。 只余冰雪的冷,尖酸刻薄都在算计。 哪是什么父子。 陆家主理解不了陆猛的话。 他只想知道自己所在乎的。 他迫切地问:“小猛,那授勋之印,还是该记在陆家族谱。你这半年的追随,已经对叶楚王够好了。你又不是她叶楚月的儿子,何须做到这个地步,只是朋友而已。你喜欢琵琶,你去修琵琶之道便好。好男儿志在四方,琵琶又如何?只要你把授勋之印拿回来,什么话都好说。” 陆猛极尽失望地看向了父亲。 他早就觉得,父亲听不懂人话呢。 陆猛笑了笑。 “若是可以,我情愿成为叶楚王的儿子。” 陆家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说的什么话? 陆猛笑容加深,魁梧的身形在朝阳金霞的光之中,看起来是那么的破碎苍凉,像是分解的瓷娃娃,空洞没有脏腑的内力却还会心疼。 “陆家主,真心换真心,哪怕是父子,更何况,从今往后,你我再见不是父子了。” “你——” 陆家主盛怒之下一巴掌就要打向了陆猛。 却被蓝老的精神力阻挡束缚。 陆家主惊恐地看向了九霄云中的至高处。 蓝老手执拂尘,长袍着身,面容集慈祥威仪于一体,正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陆家主,嘴唇无需开合,自有一股大显龙威的声响,通过元神传了出去,宛若来自天宫,“天梯脚下,道义守护的镇海大将,岂容你轻易亵渎?看在镇海大将的颜面之上,饶汝不死,若有下次,元灵绞杀,即刻!” 元灵绞杀,便是当精神力强大到了一定境界,会凝聚成刀剑般锐利的锋刃,将普通修行者的血肉之躯绞杀为齑粉。 界天宫蓝老,在海神界精神力方面,是数一数二的强者。 不仅镇守界天宫,麾下还掌管元灵殿、通天山域。 元灵殿是统一元灵师(主修精神师)的地方。 蓝老还是海神界主的义父,可见其德高望重之厉害。 陆猛感激地看了眼蓝老,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他到底是陆家的儿子。 若陆家主真有几分把他当成儿子,他多少也愿意为陆家做点事。 但可惜这人心幽暗算不尽。 陆猛低低地笑了笑。 陆父看着儿子的背影,一点一点地往前。 似乎走出视野,就真是一刀两断,生命里就没有这个儿子了。 一贯觉得陆猛不重要可有可无的陆父,这会儿心口却像是被钢刀猛插般钝痛,近乎窒息,还有着强烈的空落落之感让他无所适从,莫名觉得难受,目光剧烈颤动映着那魁梧又弱小的背影,不由地喊道:“猛儿——” 孩子年幼时。 他也曾亲切地唤过几次“猛儿”。 那是陆猛人生的岁月里,不可多得的父爱。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脚步顿住。 陆父眼睛骤亮。 而后便见,陆猛毫不犹豫,一步一步且坚定地走向了叶楚月。 那样的离去。 就像是将一条绳索从心脏中间横穿,然后缓慢地抽离,再也不能拥有。 陆父不由自主地抚着了自己的左侧胸膛。 陆猛则到了楚月的面前,单膝下跪的瞬间被楚月单手扶住,“弹得不错。” “还得感谢楚王相赠的琵琶。” 俩人相视一笑。 陆猛余光扫了眼父亲,低下头问:“楚王,你也曾这么痛苦过吗?可否比我更痛苦呢?” 陆家主所做的一切,和楚云城相比,差太多了。 第3341章 那长夜漫漫漆黑又血腥的路 第3341章那长夜漫漫漆黑又血腥的路 “痛苦?”楚月思忖片刻,淡淡一笑,“向前走的人,别回头看,与其亲者痛仇者快,不如擦干净手里的刀。” 耳边,似是想起了阿姐的话。 小月。 往前走。 别回头。 回首看去,是深渊。 那长夜漫漫,漆黑又血腥的路,有太多尖嘴獠牙的豺狼虎豹了。 世俗的太多人,穷其一生,都无法治愈原生家庭带来的苦痛。 饶是楚月这般坚韧之人,时而想起,亦会苦笑。 人很坚强,又何尝不脆弱。 七情六欲的感情,总归不是三言两语的利落斩断。 陆猛深深地望着楚月。 楚家兄弟亦看了过来。 “陆兄。”楚月眸光灼灼地看向了陆猛,“好好,守着这片属于海神众生的海域,我和过往的战友们,始终以你和你的琵琶为骄傲。日后走遍四方,当挺起胸膛直起腰杆,春风得意道一声天梯脚下的镇海大将是我叶楚月的生死兄弟。” 楚月恣意一笑,洒脱自如,似是不在乎。 但她不舍。 她不舍过往相逢又离别的每个朋友、亲人。 然人生之路,始终是一个人的自洽。 相互的陪伴是信念的动力,而非束缚彼此丢了自我的枷锁。 她用手豪迈地拍了拍陆猛的肩膀,眉宇之间的光彩,有着为镇海陆大将感到的自豪。 陆猛深红了双眼,壮实铮铮的身躯,宛若个倔强又委屈将要离开家奔赴远方的孩子。 “有始有终,君子堂就留给你了。”楚月深思熟虑道。 君子堂原是跟着堂主在大炎城的。 而今,最适合以血海为据点,将君子堂做大做强。 镇海大将麾下的君子堂,必然不再是从前的一伙愣头青了。 楚月从未有半分的私心,为身边的人考虑到了极致。 方方面面,都是那样的周全。 又或者说,她有的那么几分私心,是这一群鲜活自由的人,能够昂扬自在地活下去、战下去,多年以后白发苍苍,还有相见的一面。 早年丢失在岁月长河的朋友,多半是找不到的。 譬如冷清霜、燕南姬师兄。 秦铁牛。 其兄秦锦年。 她的大徒儿轩辕雨。 记忆里的故人,曾共谈鸿鹄大志,或是揶揄说笑,终日相见,而今说上一句话都是万般的奢侈。 “楚王。”陆猛哽咽、落泪,不舍之情都写在了眉目。 毫无征兆分道扬镳。 在此之前,他根本就没想到过。 他还想跟着楚王征战四海。 还想去更高的山巅。 还想在青云广场喝酒吃肉,谈地论古今事。 还想逗逗那只不好惹深受楚王喜爱的小狐狸。 那可是来自上界的夜尊殿下。 他不舍地看着楚月,又看了看立在楚月肩头的小狐狸。 小狐狸神情冷漠又高傲,宝石一样的眼睛,盛满了紫色的银河,仿佛是浩瀚的宇宙,叫人稀罕。 “小狐先生,我能摸一下你吗?” 陆猛脑子一抽,冷不丁地问。 把话问完,人就陷入了长久的后悔。 他怕是当了一回镇海大将就膨胀了,人也疯魔了,竟敢问这样的话。 小狐狸满脸的不耐烦,陆猛悻悻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发,突地便看到那小狐狸偏了偏圆滚滚的脑壳子靠近他,虽还是冷漠如冰,但却是默许了他的话。 陆猛一愣,又疯魔了回,把手放在小狐狸柔软的脑袋上轻轻地碰了一下,很快小狐狸就收回了脑壳子,说好一下就生死不得两下,一副忠贞模样叫陆猛哑然失笑,这样的小狐狸,怎叫楚王不情深相许,喜欢的不得了? 一贯只在乎兄弟情义和修行之路的他,忽也在想: 这人生之路,何时才会拥有他自己的小狐狸?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夏明珠,那个来自大夏的少女。 白袍军身形瘦削大差不差,统一的服饰,披上斗篷乱了站位便不知谁是谁。 怎偏偏,陆猛一眼就察觉到了那人。 “小狐先生,谢谢你。” 陆猛微笑着说。 小狐狸两爪子抱胸,冷淡依旧,甚至还背过身去。 “阿楚。” “嗯?” “怪舍不得这大块头的。” “巧了,我也是。” “……” 大块头带着君子堂的季阳、海少清等人,朝楚月行礼。 这回,他执意要单膝跪下。 “陆猛。” 楚月皱眉,“你已是镇海大将。” “不管我是谁,我都是陆猛。不管你是谁,你都是叶楚月。” 陆猛跪地作揖,朝她一笑,“这半年来,感谢照拂,王若不弃,不如共御君子堂。” “好。”楚月应道,将陆猛扶了起来,“一道征战,九死一生,半年腥风血雨紧随着我,诸位愿做肉盾铜墙铁壁,长夜深深诸位陪我喝酒吃肉,君臣一道,朋友一程,生死之交不谈照拂只谈感情。愿诸位前程似锦,云都永远都诸位的一席之地。” 众人作揖弓腰,红着眼睛满腔的热血感情。 四面八方的围观者们看着这一幕,颇为动容。 君臣主仆、朋友弟兄,能做到这个份上已是人间少有。 不管是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谁又不渴望至纯至真的感情。 那是修行路上血色浪漫里的花团锦簇。 而后,陆猛率领君子堂的人,走向了鲜红的大海。 海的中央,泛起了道义圣光。 圣光铺出了一条路,宛若极昼天地。 看似走在海面,又仿佛行于九霄。 圣光道路的尽头,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乍然看去,恍惚间还以为是空中楼阁。 陆猛回头看,看向白袍军。 海少清说:“何不前去,将嫂子留下?” “少清,别叫她嫂子。” 海少清微微一怔,还以为自己是会错了意。 以他对陆猛的了解,遇到过形形色色的女子,鲜少有女孩这样的特别。 “大夏复兴那日,凤冠霞帔那时,再喊也不迟。” 陆猛鲜少有这样的认真严肃,无比的凝重。 复又道:“少清,喜欢不是骚扰,不该唐突。缘由天定,事在人为,喜爱一说不是让人留下,是让人去往更远,而非以爱为名蚕食掉别人的理想和大道。那是自私,那不叫喜爱。” 第3342章 哪有什么两全之策 第3342章哪有什么两全之策 海少清大为所惊。 五大三粗的陆堂主,还以为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竟没想到深谙此道有这样深的感悟。 季阳感同身受,看了眼云都阵营队列内的淡蓝色身影,那衣裙随风拂起的褶皱,宛若是流光海域渐变的浪花。 她叫云芸。 叶天骄的妹妹。 星云宗弟子。 “猛子哥。” 季阳忽而出声。 “怎么了?” “一起复兴大夏,镇守此道吧。” “好。” 大夏重现辉煌的那日,他们或许也会有自己的小狐狸。 君子堂的弟兄们,一步步走进了圣光前方的空中楼阁。 辉煌璀璨的道义之光,将他们吞噬。 守在这里。 护佑众生。 将道的力量,传送给芸芸众生。 被光芒蚕食前的那一刻,陆猛还是看向了夏明珠。 “夏小姐,或许,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这一刹,彼此俩人的耳边,不约而同回想起了这一句话。 夏明珠眸光颤动水盈盈的,苍白干涸的唇,勾起了灿烂的笑意。 陆大哥。 祝你前程锦绣。 祝你佳人相伴。 …… 陆猛、君子堂告一段落,楚月抱着小狐狸入座,看着这片海域发呆。 小狐狸窝在了她的怀里,一言不发陪伴着她。 “抱枕。” 良久,楚月这才出声。 “嗯。” “大块头有好前程,你我合该高兴了。” “是该高兴。” 一人一狐,勉强一笑。 人生的离别是不期而遇的常态。 哪有那么多的提前预告。 萧离、屠薇薇、赵策安等人俱都心绪复杂,同样为之高兴。 陆家阴沉沉着一张张面孔。 眼神狰狞又阴冷。 界天宫蓝老,亲自为楚月开一道册子。 此册为《风铃册》,风铃需要超强的元灵师以高深莫测的精神力,由修行者的元神开启此册,因而又被称之为元神册,此册记录荣光功勋,就算到了上界,还能被沿用之物。 楚月静坐闭目。 蓝老相隔甚远,都能以精神力精准无误地开启《风铃册》。 楚月能够感受到,元神酥酥麻麻的痒痛。 宛若纤细的针尖,扎入了元神,开出了一个深长的孔。 此孔便是《风铃册》的扎根之地。 风铃册乃是星河之光凝聚的卷轴。 铺展在了长空。 界主以灵力为笔,沾血海着墨,在《风铃册》上记下了这次镇海大将的授勋之印,笔走龙蛇镌有“镇海”二字。 “叶楚王,你御下有功,待人宽厚,愿有朝一日,《风铃册》上嫣红姹紫,琳琅满目。”界主温和一笑。 楚月作揖道:“叶某定当竭尽所能,不负所望。” 《风铃册》的卷轴合拢收起。 镌刻的镇海授勋之印,折射出了几十道丝丝缕缕的光华。 一道道光华,汇聚在了楚月的面前悬浮着,乃是一柄象征授勋之印的法杖。 授勋法杖,身份之象征。 可作为镇山之宝,祖传之物代代传递下去。 且界天宫有一座豪杰殿,只有拥有类似授勋法杖的人才能前往。 豪杰殿内,大有乾坤,天材地宝都是次之。 又譬如花满山、花清清的花家,就有一柄战神法杖。 陆家主登时就红了眼。 陆府的族人们恨不得前仆后继将那法杖给生吞活剥了。 楚月妥善地收起了授勋法杖,打算日后将授勋法杖,置放于云都,紧密着陆猛和云都的关系,云都的子民便不会忘记这样的一个人。 因是道义现,天梯论剑暂时中止了会儿。 界主高兴之余,按照以往的惯例,将界天宫的灵宝发放了出去。 而三道圣光之后,天梯之地的灵力愈发充沛,众人不管论剑成绩几何,都在加倍努力地修炼。 拓跋璇盘膝,闭目养神,颅腔内则响起了权清皇的声音。 “执门主令,让郭昭、韩霁二人滚回来。” “他们或有苦衷。”拓跋璇道:“先前我已经强势试过了。” “拓跋?” “是,我这就去。” 拓跋璇不再犹豫,猛地站起了身。 趁着天梯论剑的中止,径直走向了郭昭和韩霁。 拓跋璇将一方紫金令牌取出,高高举起,冷眼看着郭昭二人,面无表情道:“门主有令,郭昭、韩霁即刻归位,否则永久赶出我族,永世不得回族,且受断肠之责!” 每一个被门主令赶出去的族人,都要承受断肠之责。 此责罚惩治之痛,不亚于断肠。 楚月深锁着眉头。 从前她在古武一族作为门主的时候,从未设下过这样的规训。 断肠之责,只怕是她粉身碎骨亡故后,权清皇擅自加上去的。 郭昭紧抿着唇。 她渐渐相信了。 初代古武门主,或是云都的王。 “副门主,请给我们一点时间。”韩霁着急说道。 “请副门主开启断肠之责!” 郭昭说罢,韩霁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郭昭。 古武一族是永生的家。 一旦经责,门中档案变黑,就回不去了。 “郭昭!”韩霁低喝:“你做什么?” “还有两全其美之策吗?”郭昭斜睨,冷眼问道。 部分古武族人被困在云都,命都放在叶楚月的手中。 就算遗臭万年,哪怕回不去最温暖的家,即便死在家外头,只要能保全这些人就已足够。况且她还想跟在叶楚月身边一探究竟,初代门主还只是严格的猜测,还需要细细查之,她想知道古武一族的过往究竟掩盖了怎样血淋漓的秘密,她期待真相大白于天下的那日,才是古武一族真正扬帆起航之时。 韩霁对上郭昭的眼睛,沉默了。 哪有什么两全之策。 不过是在夹缝之中苟延残喘罢。 “你想好了?”拓跋璇问。 “副门主,我若问心无愧,你可信吗?”郭昭直视拓跋璇的眼睛。 拓跋璇默不作声。 郭昭得不到回答亦不恼,笑道:“行刑吧。” 让她断肠。 让她滚出这个叫做古武的家。 拓跋璇神情冷峻,犹豫少顷还是以门主令为行刑之刃。 两道叫人闻风丧胆的血腥风暴从门主令内出现。 欲从郭昭、韩霁的眉心钻入,沿着食道下滑,进入十二指肠开始绞杀。 古武一族现阶段的族人们都知道。 这样的刑法,是初代门主规定的。 郭昭闭上了眼睛。 韩霁看了看友人,终究认命。 然而,想象中的断肠苦痛并未到来。 郭昭睫翼颤动数下,而后睁开了眸子看过去,只见黑金色的身影出现在跟前,打着一把荆棘伞,抵挡两道风暴,伞微抬,露出了一双浅金色的眼眸,正对着拓跋璇邪气一笑:“璇副门主,当着本王的面,动本王的人,你倒是敢。” 第3343章 横刀立马问春秋,不惧人间三两雪 第3343章横刀立马问春秋,不惧人间三两雪 拓跋璇望见叶楚月,微微一怔。 “清理门户之事,叶楚王不该过问。” “云都一战,古武落败,门主尚且如断脊之犬,仓皇而逃。其余下族人,俱为本王的俘虏,便是归属于本王,璇副门主清理门户一说,只怕是站不住脚。” 楚月手执荆棘伞,戏谑地望着拓跋璇,“权门主失算败北,有人相助方才逃出生天,但其余拥护她的族人,可有人相助逃之夭夭啊?显然是没有的,只能落入云都牢狱。璇副门主无需惊讶,也无需恼怒,郭昭、韩霁之所以忠心耿耿地跟着本王,一步也不肯退让,并非是背弃了古武信条和族内门主,而是因为其余落败的族人之命皆系于本王手中。扪心自问,若是易地而处,夹缝且生,璇副门主亦或是权门主,能够比他们二位做得更好吗?” 平静如海的话语声,似没有很大的感情起伏。 但偏偏,像是风平浪静下的暗潮,端的是不容置疑之威。 她倒坦然,众目睽睽就将俘虏古武族人来相要挟的事道出,不怕世人的流言蜚语和长夜里的诟病。 但这一番话下,郭昭、韩霁的处境就好了起来。 二人神情复杂,目光深深饱含着各种罗织的情绪看向了楚月的背影,那高挑纤瘦的身影,飞扬起的黑金龙袍和半挽起的乌发,上方一顶血红色的荆棘伞,似可横刀立马问春秋,不惧人间三两雪,莫名让人感到舒畅愉悦的安心。 “叶楚王的意思是说,你将我族之人,要挟他们?”拓跋璇问。 “字里行间,还不够清楚吗?”楚月浅笑:“璇副门主能有今时今日之地位,绝非耳鸣钝感之人。落败的族人,都在本王的麾下,符合战时规矩,本王念及天梯论剑之盛大,念及海神先辈的仁和之道,方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但若是不听话,不敬云都律法,就怪不得我云都刽子手的刀太过锋利了。璇副门主,成王败寇历代如此,你我都是统御一方的人,不该将失败的恼火之气洒给下属,更何况,他们已是本王的人了。” 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再要强行执行门主令的断肠责罚,那就是古武一族的大过了。 拓跋璇紧绷着一张冷峻刚毅的脸,看起沉闷,但不知为何心中舒了口气。 她一言不发,等待着来自颅腔深处的声音。 许久,权清皇才道:“回去吧。” 拓跋璇便朝楚月说:“叶楚王,我族之人,终有一日,我族会兵临城下讨回来的。” “祝你如愿,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楚月殷红的唇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古井无波似深潭的眼睛,淡淡然地注视着拓跋璇。 拓跋璇收起门主令,重回到了岸边盘膝而坐。 权清皇问:“你很喜欢她?” 拓跋璇则回:“几分相惜,谈不上喜欢。门主,我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是这世道,女子谋生已是艰难,修行之路更是难如登天,站在山巅还有几分坦荡亦是难得可贵。今朝棋逢对手,亦是拓跋的一份幸事。” “是啊……” 权清皇的声线,藏尽了沧海桑田的感情。 她似是陷入了某种记忆交缠的沉思,情难自抑地轻声喃喃说:“她这般人,谁又不会钦佩呢……” 曾几何时,尚且年少懵懂,初习古武的她对叶楚月有着满目的崇拜,灵魂都为这份狂热而滚烫,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糊在门主身边,总是小心翼翼地靠近,从谨慎到活泼用了数载的时间。 她还记得,族内的青年多靠近了门主几分,都会心生厌恶,仿佛自己的白色月光被染指了,巴不得将那有说有笑眉目俊朗的青年给撕成碎片。 有一回她曾门主外出,想方设法将这青年神不知鬼不觉地清理,青年的血弄脏了她的手,擦了好久都有着浓浓的铁锈味,让她感到恶心。 而在她处理掉青年的尸体,才从衣裳之中掉落的书信,从而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青年时常凑近门主,是为了去看权清皇。 他对这不喜说话的少女怦然心动。 总会在僻静处偷偷看着独自修习古武挥洒着汗水的她。 当晚霞的光辉洒落在了她的身上,仿佛是来自神邸的仙子,格外动人好看,干净纯粹。 他想。 他要娶她。 穷其一生。 直到被心爱的姑娘亲手粉碎,青年临死前的最后一刻,眼神里从震惊绝望,再到释怀的笑。 想来,他终于靠近了她。 …… 权清皇陷入了杀人埋尸的那个夜晚。 思绪久久回不了神。 她还记得青年的笑。 早就忘了那人的名字。 只知道幽暗的夜里,月光被黑云吃了。 她坐在尸体旁,染着鲜血的双手捧着书信,发呆好久,不屑一顾地笑了笑,然后满面发狠地撕碎了这份书信,将书信作天女散花般洒下,她在支离破碎的书信碎片里忽而坐地抱膝地狰狞嚎哭。 …… “听门主的口吻,似乎与叶楚王相识甚久?” 拓跋璇沉声问道。 权清皇从拉线的记忆里惊醒,故作镇定道:“凡人道叶楚王,洪荒下界之主月帝,谁人不敬重,相逢何须相识很久,你我与她不打不相识应是同一类感触。” 拓跋璇默然。 权清皇又道:“小璇,我只有你了。” 拓跋璇握紧成拳的手缓缓地舒展开来,眉宇间柔情似水,温柔如昨晚洒在海域波纹上的白色月光。 “小璇。” 权清皇苦口婆心地说道:“你是独一无二的,不管在何处的天地,谁人的心中,都是独一无二的。” 她许是担心拓跋璇成为第二个自己。 正因自己阴暗过,才知病态扭曲的心态,会衍生出多么极端而癫狂的想法。所谓的喜爱崇拜都是毁灭兴致的,靠近的笑随时拿出杀人的刀。 她可不想有一个“自己”,蹲守在自己身边如何去谋划雪恨之事。 而这些年的感情,也全部倾注在了拓跋璇的身上,怎甘愿付诸东流还被反杀一刀? 第3344章 世无其二拓跋璇 第3344章世无其二拓跋璇 “小璇,那年遇见你,我便知,我们有以后。” “这世上,无人能够替代你,成为你。” “你是你,你独你,世无其二拓跋璇。” “………” 权清皇的声音响在拓跋璇的颅腔之中,都是宽慰称赞她的话,但拓跋璇似乎高兴不起来,抿唇沉寂了许久,这才缓声说:“这世上,只有一个门主大人。” “也只有一个副门主。”权清皇立马接过了话。 这是独属于她们的羁绊。 拓跋璇是她的左膀右臂。 百年来都难遇到的古武奇才。 就连有所天赋的权清皇自己,都不能出其右。 唯有初代门主叶楚月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很多时候,她通过和叶门主有些许神似的拓跋璇,看向了遥远的彼岸,夕阳西下,好似回到了被叶门主拯救治愈带回族内的那一日。 “小璇,我们和古武一族,会有很远的未来。我们会盛大,我们会璀璨,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们就会是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权清皇耐心地道。 “好。”拓跋璇展露了笑颜。 权清皇一颗跳动如擂鼓的心,安定了回去。 …… 那侧,楚月撑伞,正欲离开回到属于云都王的席位。 突地被郭昭喊住。 “楚王殿下。” 楚月回眸看去。 少女银白短发,耳垂的耳钉闪着耀眼炫目的光,似也如一道潋滟绚烂的霞色。 郭昭的眼里有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焦急,还有几分不解,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靠近着楚月,泛红了眼睛说:“殿下,何故要帮我们?” 为了救下他们,任由世人误会叶楚王的心肠如毒蝎。 拿俘虏要挟,作为战利品去肆意妄为,原是战争胜败的正常之事。 然通常情况都是私底下的心照不宣,断然不敢摆在台面上来抽丝剥茧的说,毕竟王侯将相、天潢贵胄,钱财万贯地位崇高的同时更想获得让人心甘情愿去敬重的好名声呢。 “帮你们了吗?” 楚月勾唇一笑,“不要自作多情。” 言罢,继而往前走,黑金衣袍是这天地间的浓墨重彩,比夜还深的群山飞过赤金色的龙。 郭昭呆呆地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 这世上……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倒希望是我自作多情,而非你有情有义。” 郭昭自言自语说罢,被韩霁喊了回去。 “怎么了?”郭昭望着恍惚出神的韩霁问。 “我想跟着她了。” “不妨一试?你我一道。” 韩霁闻声,蓦地看向了郭昭。 近在咫尺的俩人,相识一笑,青涩中粲然好似太阳的光。 …… 而这时,万剑山有人御剑飞行,穿过凛冬的大雪,从高原去往海神界的贫瘠之地,正是大夏的国门。 剑士进入大夏前,要披上珑玥灵宝披风,戴上同系的灵宝面罩,遮住了口鼻隔绝掉厚重可怕的瘴气,才敢进入大夏。 “大夏国主,已是叶楚月了。” 他将这消息带给了大夏历时多年的国主大人。 是一位病恹恹的女子。 瘦骨嶙峋地卧病在床,说一句话就要咳得肺部震荡,仿佛要丢了半条命。 “夏国主恭喜,大夏无罪了,但叶楚月找准机会,从中捞一笔,因着大夏清欢郡主之年幼,涉世不深方才将其利用。大夏将要走向更好的未来,然而大夏国主将要易位了。” 万剑山的剑士说得语重心长,似乎打心底里为夏国主好,“国主接任仪式还没开始,夏国主你也没退位,天梯论剑还有一段时日,而在接任仪式前的这个过程里,夏国主你完全有时间和准备去保全自己的国主之位。夏国主,望自珍重!” “咳,咳咳咳。” 夏国主冷得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每个冬季,都是大夏的劫难之日。 她身为国主尚且如此,更别提普通的平民了。 “轰!” 残破柜子上的瓷器被翻身的夏国主,一手推得摔了下去,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她发红噙有泪光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面前的剑士。 一拳轰打在床榻之上。 砸得床榻嘎吱作响,还不如外头普通门户家里的床榻来得结实。 同样瘦弱的侍女立马伏地扶着夏国主。 “国主大人,要当心身子啊。”侍女宽慰道。 “夏时欢,朕待你不薄!” 夏国主睚眦欲裂,眼睛如死鱼般要瞪出来,咳了几声方才沙哑地嘶吼,“你怎么能做出这等恩将仇报之事来,若非是朕,你还能否活在这世上!还能否走出这瘴毒蔓延的土地!” 她低吼出声,用尽全力。 因身体太过虚弱,差点翻着白眼人跟着去见老国主了。 “清欢郡主只怕是被叶楚月给利用了,夏国主现下应当好好地保养着身子才是紧要,来日方长而后徐徐图之。” “这位剑客,咳,咳咳咳,你又是何居心,来大夏将此事告知于朕?” 夏国主睁着眼睛看他。 传话的剑士回道:“夏国主,你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剑士面罩下的嘴唇脸颊带起了笑,“万剑山玄公李太玄是我的恩公,却被剑星司云烈陷害,我自要他的徒儿叶楚月不可再得意洋洋于青天白日之下,为拨乱反正一道可跋涉千里,况且在下早便不痛快她所谓低贱如蝼蚁的凡人道了。” 第3345章 祝愿割肉救父 第3345章祝愿割肉救父 婢女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地,惊慌失措捂着自己的面夏庞,低着头不敢去看夏国主的眼睛。 “奴婢失言,国主恕罪。”婢女红着眼睛,泪珠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诶——” 夏国主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复又心疼,颤颤巍巍的手轻抚着婢女被自己打过的地方,剧烈地咳嗽几声,方才有气无力地问:“疼吗?” “奴婢不疼,奴婢该死。” “你不该死,但要谨言慎行。” 夏国主虚弱道:“外头的人,哪里会盼着你好,咳,咳咳咳咳咳咳,敌人的敌人固然是朋友,但拥有一双明辨是非分清敌友的慧眼至关重要。” 话说至此,瘦弱的她趴在床榻,咳得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如雪上加霜。 大出了口气,气若游丝说:“叶楚月,不是敌人,清欢那孩子,命苦。一腔孤勇,满身鸿鹄志,被大夏耽误了。原生的国度不能助她上青云,还要她俯首进泥泞来助阵故土,她本该是水云仙,不该做这卑微尘。只要大夏好,谁做国主又如何?” 她何尝不想当一个好国主。 拱手让人怎堪舍得? 自古王权霸位让群雄杀红了眼。 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主宰人生的一切。 然而,试问大夏这样贫瘠的土地,谁又能做得更好? 叶楚月愿扛鼎之责,此乃雪中送炭之情,她怎会听了送信剑士的挑拨离间,从而生了祸心,躯壳血肉还没生长完整,就要去生了杀人的念头,岂非如了那在幕后推波助理者的意? “国主所言极是,是奴婢见识浅薄了,定听国主教训,日后不再妄论郡主和叶楚王之事。还望国主莫要动怒,好生养着身体。”婢女忙道。 “绿夏,你说,朕还能等到大夏复兴的那日吗?” “国主大人万岁之尊,不止能等到,还要一直守着呢。” “………” 夏国主泛红的眼里流出了两行泪。 她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她疲惫病态的躯壳,难以支撑她的野心去光复大夏的璀璨。 她怎不愿大展拳脚? 奈何造化弄人,光是活着就已艰难险阻,还谈什么天崩地裂的青云梦。 …… 天梯论剑之地。 每到傍晚晨曦,若恰逢论剑休止悟道,神佛道鼓就会传出仙乐鹿鸣般古老又神圣的声响。 这时,众人依旧论剑。 只是不去血海之上兵戎相见。 而是互相讨论,世间千事诸天万道。 无所顾忌,讨厌出真正的真理。 在这里,普通的修行者,甚至可当面去问界主的问题。 一切,都是为了海神界更好的未来,和更加充盈的修行文明,直到以点及面扩散到了整个海神界,那就是福祉苍生,乃祥瑞之径! “叶楚王。” 楚世远似乎等候已久,拂袍起身,温润如玉的俊朗,面庞噙着如含春风的笑,端着儒雅以剑眸凝视楚月。 “洪荒域、诸天万道,饶是仙神之说,都极重孝道。生恩大于天,血脉亲情,非三言两语唇枪舌剑可斩断,世人皆知此真理。” 他绵里藏针,清隽俊雅的笑容,藏着害人的杀机,“抛开你我或为兄妹这一层关系不谈,置身为旁观者的角度,楚某想问一问,楚王对上古时期祝愿使者割肉喂父之事如何看待?” 上古时期,有一孝顺之子,其名为祝愿。 其为父亲原配之子,母亲难产而死。 后父亲续弦,诞有三子,对祝愿打骂如待牲口。 祝愿外出数年一番建业,年长时衣锦回乡,父亲已是白发苍苍,孤家寡人,即将病死之时,祝愿得知古法割肉为药引,竟让父亲起死回生。 三个兄长得知此事,深受感动,绑着曾经虐待过祝愿的母亲在树上用竹条鞭挞,乞求获得祝愿的原谅。 故事的最后,一家五口,其乐融融,当地国主听闻此事,更是对祝愿加官进爵,传召祝愿问其缘由,为何不憎恨父亲继母,祝愿只说一句“生恩大于天”,他这条命都是父亲的,从此成了一段佳话。 楚世远用祝愿之事,借天梯“有问必答”的黄昏,来给楚月当头一击。 不少人原先激烈地讨论,这会儿声音都小了起来,注意力被楚世远拉走,无不是悄然地竖起耳朵静静听楚月的回答。 隋垚长老皱紧了眉头,微抬下颌捋了捋雪白的胡须,余光淡扫了楚世远,暗道这楚世远是有备而来,叶楚王可得当心才好。 “祝愿封建,故事吃人,毫无内核还需要什么看法,若楚皇子在黄昏论道之际问这等无意义之话,本王不得不怀疑大楚的修行之道和楚家之风了。”楚月嗤笑了一声。 隋垚长老的眉峰深锁,不解地看向楚月。 祝愿佳话,传诵古今。 叶楚王绝不该如此回答。 古今美谈佳话,任何时候都可以拿出来举例的。 这般回答,岂不是把自己陷进去了。 由被动转为更被动,只会让楚世远士气高涨,因是着了他的道。 “多少年来,从未有人说过祝愿封建,古往今来良善者,无不是感动祝愿割肉的牺牲奉献精神,因而有了生子当如祝愿郎的说法。恕我不能苟同叶楚王之说。” 楚世远不疾不徐道。 几番言语,直击要害。 界主和蓝老等人,都多看了眼楚世远。 相较楚时修之流的气急败坏,楚世远是个聪明人,心思之沉城府之深显然是随了其祖父大楚的老爷子楚祥。 楚月拂袖,斜睨楚世远,冷声道:“祝愿母亲,难产血崩而死,他的命,是他母亲十月怀胎一朝临盆用命换来的,固然母亲未曾问过他是否愿意来到这个残酷的世界。但不管退多少步来说,他的命都不会属于他的父亲。是否割肉救父,全在个人意愿。只是其父在母亲难产而死不足数月就续弦了,对于其母而言,这样的丈夫,可否值得鬼门关一趟?那么,祝愿所为,是否背叛了其母亲?是否为无形的深渊之口吃了他脆弱的母亲?至于故事的结尾,更是可笑荒谬。祝愿幼年,待他如犬彘是家中的每一个人,何故要继母做出牺牲,而不是每个人都打一板子?都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只想退出一个台阶去吃掉其继母。这样的故事,先后吃了两个可怜的女人。楚皇子,你难道不觉得吃人吗?还是说你身为男儿往后余生都不用怀胎生子历经这等九死一生之苦便不能感同身受?” 叶楚月另辟蹊径且剑走偏锋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隋垚长老眼前一亮,他竟没想过,还能如此作答。 自古以来,都在歌颂祝愿的奉献,以此来教导后代们,却鲜少有人真正从祝愿生母、继母的视角看去。 “祝愿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做人需要良知良心良善,人族多温良淳朴之风,但对恶人的善,何尝又不是一种无知的恶?若遵循孝道,其三个弟弟,在祝愿背井离乡后并未孝顺父亲,后掩盖自己的恶来鞭挞母亲,若善恶有道,何至于这样的不孝之人还能鸡犬升天?” 楚月说罢,戏谑地看着楚世远的眼睛,声音低沉沙哑,陡然便响如闷雷,开门见山地问道: “楚皇子,你是当真想要为民生社稷天下修行之道来问祝愿之事,还是借古论今,指桑说槐?若是如此,本王便回答你,你大楚的儿女人人都能是祝愿,唯独我叶楚月不是,我行路至此靠的是爱憎分明,而不是以德报怨。生恩再大于天也轮不到令尊楚云城,而你从小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你不曾坠落到无间地狱,也没有粉碎过身体,你没被桎梏在笼子里遭受数年之苦,你不知幼年身处低谷面对群山恶鬼的难处,因而,你没资格在此说三道四。” 字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响于天梯脚下,是震耳发聩。 楚凌身着百家禅衣,听闻那质问呵斥之语,红了双目。 面庞穿过鼻梁的血色刀疤,是当初忘忧城内楚月所留。 那时的他,无法理解,不知什么叫做感同身受。 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道貌岸然的,希望着小月能够良善一点。 所有人都告诉她,做人要良善,退一步海阔天空,让她宽容去接纳大楚。 但没人经历她的苦。 楚凌只是看了一遍她的过往,就放下了劝解的屠刀,从此走向佛之道。 他望着那道身影,内心感情复杂。 为何他会离开故乡和大楚的辉煌,走出第三条路。 因为大楚孩子在享福的时候,小月生不如死。 大楚孩子承欢父母膝下之日,小月泥泞里莫怕打滚。 她死过。 不止一次。 她一次又一次支离破碎。 她小心翼翼地拾起自己的血肉碎片,缝补自己的灵魂,然后大步流星往前走。这是她,从尸山骨海走出来的人,历经风霜雪雨,尝尽了人间疾苦,哪怕走到了高处,也会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而非只有唯利是图一件事在眼前。 小狐狸不言,静静地陪伴在她的身旁。 与她一道,这雪雨风霜,刀山火海。 楚世远深深地看着楚月,似是在酝酿措辞,思考接下来的话语。 叶楚月的回答,让他先前准备的对应之词,都成了无用的文章。 要知道。 来此之前,他假设自己是叶楚月,给出了各种锋锐的回答。 再从这些个回答,折回楚世远的身份来博弈。 唯独没想到,她说这故事会吃人,吃的还是女人。 这让楚世远深感无力。 他自作聪明,绝不轻敌,已经超乎常理去想更难缠棘手的作答了,终还是棋差一步,算尽文章竟比不上叶楚月的临场作答,信手拈来,但棋逢对手的畅快,又让他在面临难度的此一刻,看着叶楚月的眼神深了几分。 而叶楚月所说,都被法器灵宝前的楚云城听得清清楚楚。 他怨恨这个孩子。 楚祥却是觉得,这孩子的聪明像极了他。 恍惚间便在想若当年没有什么焚世天罡魔体,把明月养在膝下,而今会不会成为大楚当空的皓月呢? “叶楚王。” 楚世远思忖再三,便一针见血地笑道:“你可曾想过,为何大楚有这么多的孩子,独独将你堕入无间地狱?” 这一句话,背后的身世离奇和洒尽狗血的故事原因,能让此地的不少人都精神抖擞去听,比修行、观战还要格外地专注认真,全神贯注的程度显然少听了半句狗血都要悔恨半生。 楚世远正是抓住了人性的这一点。 而祝愿之事的佳话,只是为了此时的问话做个有效的铺垫罢了。 “不要脸。”钱玉瑶呸了一声。 钱燿舵、云子君等脸色挂不住。 但论剑问话其余人等不可高声喧哗,更不能随意加入,需要经过同意,而且他们也怕帮了楚月的倒忙,只能闷着一张脸听那楚世远搅乱黑白是非。 楚凌攥着紫金禅杖的手,加重了些力道,猛地紧住。 楚世远继而笑道:“叶楚王,你后借慕倾凰的腹部,来到这个世界,但你的父亲下界叶天帝,时隔了十几年,才与你相认。在叶天帝相认前,你有个最初并不知实情的父亲,为凌天诸侯国,神武叶家的家主,你,亲手杀了他。最先流传出你弑父的事,才能下界武者对你多有诟病。问题来了,你流落民间,叶天帝是真的不知实情,还是故意而为之?是否和家父将尚在襁褓中的你堕入无间地狱,是否为同一举措?若是如此,三位父亲,两个生父一个养父都待你极差,是否为你自己的原因呢?关乎此事,我调查许久,还为此问了父亲。父亲回答说,你诞生之时,就已生了牙,咬坏了乳娘的血肉,满口鲜血如魔童,方才丢下。因而我想知道,下界叶天帝丢弃你,长安叶家主讨厌你,是否也是同一个理由。” 杀人不过头点地。 楚世远这一局是谓诛心! 他和清远沐府共同谋划,不管云都之战结局如何,都要利用此事,将叶楚月真正的踩进泥泞里永世都不得翻身。 而且他算准了海域封印,叶天帝出不来那片海。 跟死无对证有什么区别? 叶楚月当初的封印亲自把自己的求证之路堵绝了。 清远沐府和不少上界人就要用封印之说来作为回旋镖反噬叶楚月自己。 楚世远摸准了这些人的秉性和思想,方才结合诸多想出了这么个狠毒的法子。 隋垚长老眯起眼睛看向楚世远。 楚家皇子的心,比叶楚王狠多了。 黑心肠的人。 若这诛心局无法翻身。 叶楚王从前种种只怕都要化为云烟了。 “只看她起高楼。” 楚祥轻声叹,“只看他高楼塌。” 言罢,吸了口烟壶。 吐出的烟雾,缭绕在法器灵宝前的映照之中。 突地,他僵住,楚云城也僵住。 却见好几道身影,出现在了九霄云中东方尽头,为首之人白袍翻飞,器宇轩昂,眉目刚毅温柔慈爱地看了眼楚月便高声道:“公道自在人心,却也由不得楚家皇子这样污蔑叶某的爱女!” 出言者,正是楚世远口中的叶天帝! 第3346章 千难万难的山她都能跨过 第3346章千难万难的山她都能跨过 叶天帝神情冷峻,眉目轮廓染风霜,依旧是英姿勃发。 身侧的慕倾凰,紫金的长袍着身,眼神冷漠暗藏杀气地注视着楚世远。 再旁侧,太夫人手执拐杖,踏于九霄,如腾云驾雾的老仙者。 慕山河居高临下地俯瞰天梯之地,一言不发,但久经战场之气势,不容置疑之威慑,哪怕已是白发苍苍的年迈,那独一份的铁血森严依旧如初,势不可挡。 沐凤鸣,慕家小姨,同音不同字的姓,即便认祖归宗多年,父亲都未曾让她改掉象征着过去的姓字。 三千红发张扬,身穿楚月记忆里的黑色铠甲,火红的披风扬在了长空,与云霞交织,她则垂眸,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 慕惊云、慕臣海、慕临风三个舅舅,过分的鲜明。 大舅温润儒雅。 二舅性情中人。 小舅舅风流倜傥还有点儿傻。 再往旁,是外祖母等。 叶无邪红袍着身,鲜艳如旗帜,妖孽而邪肆。 狭长的眼眸,阴冷的气质,像是狼和蛇的结合,有一身的暴戾。 …… 风声呜咽,血海翻滚。 楚月闻声,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叶天帝。 楚世远备有后招之事她是能够知晓的。 左右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一招,虽说阴狠。 但她见招拆招,也不至于沦落到什么艰难险境。 只是不得不说,楚世远的这一招,着实是厉害。 而楚月怎么都想不到,远在无间口血鬼人屠的父母亲人会在如此的关键时刻出现在海神界,还是天梯论剑之地,为她解了眼前的困境,让世人知晓她的后盾,看一看她真正的亲人,而非是大楚的豺狼虎豹,牛鬼蛇神。 楚世远瞧见叶天帝等人,瞳眸赫然一缩,呼吸为之一窒。 即便亲眼目睹,也很难相信这群合该被封印在海域之下的人,会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须知,楚世远铤而走险用此阴狠毒辣之招,就是料定了流光海域的封印无法破解,一界之隔的亲人永难界面,再以此诛心,让天下人的唾沫淹死掉这个生命力顽强坚韧到让人害怕的妹妹! 大楚的法器灵宝前,轰然“啪嗒”一声,楚祥的烟壶便掉到了地上。 他略微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看着突如其来的这些人。 楚云城的双手紧攥成拳,在听到叶爱女之时,浑身血液逆流直冲颅腔,便叫四肢百骸都在发烫,尤其是元神,莫名的沉闷燥郁。 纵是陌路之人,没由来的凶猛敌意,还是将那叶天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莫名有些心慌。 “阁下是……?”隋垚长老忙问道。 “老先生,叶某乃云都楚王的亲生父亲。” 亲生父亲四个字,叶天帝的咬音很重,似乎在强调什么。 翠微山老仙人眼前一亮,问道:“叶阁下,冒昧问一句,适才楚皇子所言,可否属实。” “一派胡言!” 叶天帝冷眼看着楚世远,负手而立,嗤声道:“虎毒不食子,令尊残害女儿,楚皇子搅动是非颠倒黑白以诡辩之能试图混淆视听,不可谓上行下效,亦谓之上梁不正下梁歪。下界神武长安叶界主,小月之养父,夺走吾妻征战所得之家产,却不好好对待小月,做尽丧天害理之事,对小月更是残忍无情,落得个该死的结局不可谓不是一报还一报。吾妻怀有小月,遭人陷害,叶某误以为战死沙场,以为一尸两命,方才不去找寻母女俩的踪迹。楚皇子,你口口声声之说,可知是没有良知的话。小月于我们父亲而言,超越生命之重,岂容你颠三倒四的践踏,就是为了给楚云城害女之事得以正名?” 楚世远的脑子高速运转,试图想出这俨然在意料之外的局面的对策。 叶天帝行于长空,如履平地,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楚世远。 为女正名,他中期十足,声若洪钟。 他一字一字清晰如雷,继而高声逼人问:“昔日,叶某无能,使得爱妻被奸人所害,怀胎数月被囚禁桎梏,纵使被人打到元神破碎,她依旧要护着尚在腹中的女儿。楚世远,你这般侮辱我们的女儿,是何居心?我当要好好问你大楚一声,为何在我慕、叶两家受尽疼爱怜惜的女儿,会被你大楚如此对待,你大楚,又是什么货色,你楚云城,又算是个什么样的父亲?若非挖走金瞳,小月何至于要用九万年时常才走至今朝或许诸位一出生就能够拥有的起点?!若非九万年前小月为救帝域苍生,粉身碎骨,又何至于行路如此之难!杀人偿命,血债血偿,此乃自古以来都是天经地义之事。我便想问一问,挖人眼瞳,将襁褓中的孩子丢进上界成年人都害怕的无间地狱,算不算杀人,若算杀人,要不要偿命?难道因为是一家人,杀人就不是杀人吗?难道她艰难活下来了,还活出了个人样,过去经历的悲恸就能被磨灭,就必须要原谅吗?楚南音确实该还一双金瞳,但你楚云城,挖眼之罪,是否要罚之!?上界律法,执法总处,所谓公正就是对待没有权势地位的贩夫走卒吗?大楚就该置身事外,免去此责吗?!” 叶天帝眼睛泛起了极端的红,盛怒之下眼神如护犊之虎般格外的凶狠。 楚世远无法应对这一番连轰带炸的质问声音。 因为,他面对着一个打心底里疼爱女儿从而暴怒的父亲! 楚月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 回忆里的父亲,是温文尔雅的。 和她不一样。 和叶无邪不一样。 兄妹俩人都是极端暴戾的。 只不过是两种全然不同的偏执极端。 但叶天帝,一个为苍生着想,一个疼爱妻子儿女,孝敬长辈的人,他的感情都掩藏在最深处,他一路走来早已习惯了如此。 楚月抿紧了唇,凤眸闪动着泪光。 鼻腔酸楚。 一股酸涩之意,冲上了咽喉。 千难万难的山,她都能跨过。 悬刀半生,她不曾怕过。 唯独亲人相护,能让她如昔日无助的孩童时期,顷刻间委屈就如决堤的洪水阻挡不住,手掌微微地颤动,红唇强扯出了一抹笑,眼梢又湿润了许多。 第3347章 唯有百密而无一疏 第3347章唯有百密而无一疏 亲人的爱,是这个世上不可多得的宝藏。 能抵万难。 最是叫人潸然泪下,瓦解了过往的坚强。 她红着眼睛看父亲的模样,和这天底下每一个被父母疼爱的孩子一样。 是那样的普通平凡。 但正是这份普通,这份平凡,她耗时了很久,历经太多,才终于获得了。 叶天帝的问话楚世远回答不上来。 他到底是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 再是聪明,也无法和苦难中诞生的人去产生强烈的共鸣。 他的亲人感情是理智的,建立在家族利益的繁华之上。 因而,再聪明的脑子,都想象不到那些从苦难之中开出的花儿,名字叫做意想不到的奇迹。 老仙人点头应道:“叶阁下所言极是,挖瞳弃养之事,最大责任人乃是大楚的楚云城。依律而言,按理来说,执法总处,七杀天,都不会包庇楚云城的,想来是先前并未敲鼓状告,方才让楚云城成了漏网之鱼。” 看似为执法队、七杀话,实则是加了一把柴,让这火烧得更旺,直接没了退路下。 “楚王。”界主道:“你啊你,为下界为海神操碎了心,连自己的事都忘记了,这半年云都夙兴夜寐,宵衣旰食,能将内忧外患的云都治理成而今模样,实在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过,自己的事也需要好好地上上心。还有,你这人,就是太过良善了,竟不状告楚云城。而今,可要当着七杀天圣女和各执法队长的面,状告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老仙人与界主一唱一和,就帮楚月一锤定音了个台阶。 楚月只要顺着台阶状告楚云城,便是顺理成章,行云流水之自然了。 而状告楚云城之事,楚月心中从前自有计较。 她原想去了上界设局状告,唯有百密而无一疏,才能让楚云城吃了刑法。 却没想到,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就在眼前。 “小王谢过界主大人和老前辈的关怀,界主所言甚是,小王谨听教诲。” 楚月当即大大方方朝向了白瞳女使作揖,又向赵队长等执法队作揖,随后朗声道:“凡女叶楚月,今于血海天梯,向七杀天圣女,诸位执法队队长,状告楚云城挖瞳弃女一事,还望诸位受理,给年幼之时的叶某一个迟来的公道。” “七杀天,可受理。”白瞳女使道。 第一队长赵队长松了口气。 此事交给七杀天好办。 执法队懒得淌这一趟浑水。 哪知旁边有个死脑筋的龙子蘅,越过他这个第一队长就开口道:“第三执法队,愿意受理此案。” 赵队长寻思因着叶尘在龙吟岛屿这一层的利害关系,龙子蘅应该究极讨厌叶楚月才对,这一偏头惊了一惊,哪知那龙子蘅愤怒无比,正瞪着楚世远,似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豪杰,竟让赵队长颇为发笑。 楚世远握紧了拳头。 这一计,非但没把叶楚月拖拽下神坛,竟还连累了远在大楚的父亲。 “叶某感谢二位,期待公道降临于叶某之身的那日。” 楚月作了个长揖,唇边噙着不深不浅的笑容。 挺直身板之时,她侧目,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楚世远,意有所指地说:“楚皇子,你问本王诸多,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叶某问问你了。” 楚世远不解地看向了后发制人的叶楚月。 楚月神情淡淡,眸色冷漠,从而缓声问:“关乎祝愿割肉救父之事,楚皇子,你如何看?” 楚世远如遭雷霆霹雳一击,当场震悚,浑身发麻,口水不住地吞咽却说不出一句话,只得两眼发直地看向四两拨千斤、三言要人命的叶楚月。 他显然没想到,叶楚月会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用祝愿一则的美谈来反击他,这无异于是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先前楚世远利用祝愿之事,来抨击叶楚月对待大楚的无情。 而今楚月亦用此事,给楚世远埋了一个吃人的伏笔。 七杀天、执法队同时彻查楚云城之事,清远沐府是保不住的。 更何况,就算能保得住,清远沐府也不想惹一身腥。 律法若是惩治楚云城的话,他楚世远又是否甘愿成为祝愿,代父受罚呢? 七杀天、执法队曾有先例,有至亲代为受过,被惩治的囚徒会按量减少些刑法,而同样的,代为受过的至亲,则会承受数倍乃至于是几十倍的惩罚。 这样的事算是个例,毕竟严格算下来是完全不划算的。 相当于让亲人重则多受几十倍的刑法,只为让自己减少那么一点。 但问题就在于,楚世远是推崇祝愿精神的一个人。 他若想做言行合一的君子,就不能完全忽视。 若楚月不问,倒也能睁眼闭眼含糊过去。 偏偏楚月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留下了个伏笔。 再加上先前剧烈地讨论和楚月的吃人说法,让祝愿之事激起了更大的讨论。 那么,楚世远就逃不过被世人在道德制高点的审判了! 「明月——」 「你好狠的心!」 楚世远深红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月看。 且不说作为日后子替父亲代为受过的伏笔,就是当下的黄昏论剑的作答,他都很难回答出个子丑寅卯来。 “不论是非功过,祝愿割肉救父之奉献,是大义,也是孝道!”楚世远近乎是咬着后槽牙回道。 “君子和而不同,人们心中都有不同的剑,论剑之辩应当是百舸争流,这世上不该只有一种声音。” 楚月留下这么一句话,就不与楚世远争辩了。 和先前楚世远所说,高下立现。 楚世远看着楚月远去的背影才重重地舒了口气,但心里头的烦闷压抑久久不散,那是和叶楚月博弈留下来的阴影。 他看着楚月走向了叶天帝等人,皱紧了眉头。 直到他看见了一袭红衣炽烈如火的叶无邪,胸腔内的烦闷更是直线上涨,尤其不爽。 “小月见过诸位长辈。”楚月行礼道。 “又受委屈了。”叶无邪说:“阿兄未能护好你,阿兄有错。” 一声阿兄,让那楚时修和法器灵宝前的楚世诀、楚长云等心中都激起了不一样的波涛,那是一种道不清的微妙感觉,只知不是什么好心情罢。 第3348章 她终于来到了,落地玻璃内的那个世界 第3348章她终于来到了,落地玻璃内的那个世界 “阿兄何错之有?” “阿兄还要如何护我?” “把命给我不成?” 楚月嗔怪恼怒,一连三问,使得叶无邪哑然缄默。 “阿兄已经很好了,这世上的牛鬼蛇神多之难避,世道之错焉能怪到阿兄的身上去?” 楚月知晓叶无邪的性子,放缓了语调,柔和了几分。 她的阿兄,是个极度极端悲伤的人,最需要的是温暖。 叶无邪略微低头,眉眼半垂,固执的他似是陷入了沉思,一如既往咬文嚼字地较真。 沉吟半晌,他缓缓地抬起眼帘,妹妹浅金色的眼眸和明媚的笑颜映入了瞳孔,叶无邪神情是不由自主流露出的温柔,复又万分认真地说:“小月需要,阿兄的命不算什么。” 若在往常,这些一家子关起门来说的话,无需在大庭广众之下道出。 然而他厌恶极了大楚那几个所谓的皇子,小月所谓的兄长。 这些人根本不懂,他失而复得的妹妹,曾经寻了多久,有多少个孤寂难眠,悲凉到自残的夜里。 楚月蓦地一怔,睫翼微微地颤动,紧抿着殷红的唇,望着眼前偏执如在阴霾天不肯离去的小孩般的阿兄,心脏狠狠地一缩,宛若有无数个细小的刀子密集在咽喉,刺痛了她,酸涩更浓,直冲鼻腔和眼睛,直到颅腔,使得一双眼水雾凝聚。 她咧着嘴笑,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在治愈亲人的同时。 亲人又何尝不是在拯救她呢。 女行千里。 壮志恍惚。 血和泪都在不为人知的黑色夜里往肚子里吞。 钢筋铁骨刀枪不入是她。 百战成王噬敌鲜血是她。 而今如寻常父母膝盖的孩子兄长麾下的妹妹那般脆弱也是她。 叶无邪慌了神。 “月月,不哭。” 他似乎很少同人说话,咬字不是那么的流畅。 再加上现在慌了,更显得笨拙。 他拈着袖子想要去擦楚月眼梢的泪水,却又怕自己的袖口太脏。 他急得像是一个残酷冷血的疯子,忽然有了人间烟火的血肉感情。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拿出了个自己镌刻而成的拨浪鼓,全天下独一无二的拨浪鼓,鼓面漆黑,辅以朱色勾勒出了一个红衣扛刀的小人儿轮廓,旁侧还有个阿兄是叶无邪,兄妹俩人栩栩如生,最边上的小狐狸跟家养的狗一样,固然有存在,但存在感貌似不算高。 小狐狸两手抱胸,悬在半空,瞧见那拨浪鼓面的画作,嘴角一撇,颇为不屑,暗道叶无邪还是这般幼稚。 而当看见另一头的拨浪鼓面,小狐狸眸光微动。 那是夜墨寒、叶楚月和叶尘一家三口的画面。 小狐狸眼神深邃,犹若晚星。 而他看着落泪的楚月,虽有心疼和冲动想去为楚月抚去泪痕,但心里清楚阿楚和亲人难得一见,聚少离多,且他并不觉得作为丈夫,就合该胜过对方的父母兄长等亲人,何况叶无邪对阿楚的付出并不比他这个做丈夫的少。 “铛——” “铛铛铛——” 叶无邪笨拙地摇动起了拨浪鼓,发出了轻微的声音,幼稚的像是个小孩。 慕倾凰讳莫如深的眼泛起了红,心疼地看着一双儿女。 叶无邪虽已成年,但他的执念,永久地停留在了少年时期。 妹妹都是成了家的人,但在叶无邪的眼里,一直是长不大的妹妹。 哪怕那两把故人刀下敌寇血流不止,敌人的首级能够堆积如山…… 而最让慕倾凰心疼的是,这样的拨浪鼓,也是小楚孩童时期的遥不可及。 叶无邪送出了拨浪鼓。 叶楚月得到了拨浪鼓。 却都不是彼此最想要送出和得到的孩提时期。 而是俱已成长后的某一日。 楚月望着眼前的拨浪鼓,微红双眼强扯着笑说:“哪有拨浪鼓哄大人的。” 话说到后方,已然哽咽,金眸深红。 她垂着睫翼,自知肩负重则,天梯重地须得做好表率。 然而,她的情绪被抽进了深渊。 这深渊,是她的幼年。 月台一别,流落街头。 尚未被雨巷阿姐捡走的她,蹲坐在大雨纷纷的城市街边。 她透过半起雾色的落地玻璃,看到了里头的一家三口。 父母正在用拨浪鼓哄孩子。 哭闹的孩子渐渐乖巧。 楚月记得,她看了好久,呆呆的。 一个玻璃,把她和这个世界分割成两块。 她身上的阴霾,和里头的光鲜亮丽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没有哭,她睁大眼睛去看那拨浪鼓摇晃的样子,内心深处,尽是羡慕。 她没有拨浪鼓。 不论是九万年前在大楚,还是后来在长安,又或者是在街头当乞儿。 她都从来不曾有过。 她以为,她长大了。 她雄心壮志,谋的是皇图霸业。 什么拨浪鼓。 什么小人儿才喜欢的玩意。 已经不能入她眼了。 但当她看到阿兄精心雕刻的拨浪鼓,这世上最独特的拨浪鼓,早已脱离喜爱此物年纪的她,心里不知何滋味,恰似暖阳融化冰川,春回大地时。 她终于得到了,年少求不到的那一个拨浪鼓。 她终于来到了,落地玻璃内的那个世界。 “月月不喜欢?”叶无邪说:“那不要了。” 他作势要丢,楚月一把抢过,行云流水放进了元神空间最宝贵的地方,途中还在小黑的脑门上砸了下,以至于小黑双手捂着脑门迷茫地看着四周。 叶无邪见状,勾唇一笑,极尽少年意气。 血海白雪茫茫。 他拿出了一件大氅,披在了楚月的身上。 “怎么还和从前一样,冬日也不知照顾好自己,多穿些厚实的衣物,就算是修行之人,又非铁打的身体,还是该御寒的。” 叶无邪将大氅披在了楚月的身上。 太夫人微笑着说:“小楚丫头,这大氅,是我们几个一同缝制的,里头有每个人的心头血汇聚而成的防护禁制,这不仅仅是御寒之物,更希望能护好你。” 楚月眸光微闪,指腹抚在大氅,心脏轻颤。 太夫人看向小狐狸,慈祥的笑容深且浓郁。 他们这些人,能在此刻赶来天梯血海,是小狐狸的出谋划策。 第3349章 落座—— 第3349章落座—— 却说上回无间口一战,楚月和夜墨寒通过大楚,相助血鬼人族,且在人屠宫休整了一段时日。 小狐狸私下并未闲着,算到了天梯论剑之日,大楚会出现在血海重地。 楚月的修行道路生生不息,永无止境,大楚的敌对之火就会烧得更加猛烈。 固然楚月并不在乎那些跳梁小丑,但不得不说那些并不算无关紧要的人,刺痛最深就是楚月无法选择和更改的身份。 夜墨寒便想着,要这些最在乎楚月的亲人们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这世上的人都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他的阿楚,不是什么孤魂野鬼,不是什么弃婴魔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 而这份来自亲人的汹涌爱意,是无可替代的,他作为丈夫男人是没办法帮忙的。 又或者说—— 他早在得知血鬼人屠一族是下界亲人时,就想要这么做了。 因而,并非什么临时起意,而是提前布局。 他发了疯的努力,不停歇的修行,在七杀天连轴转的时刻,是为了今朝。 而那心头血的织金龙纹大氅,则是两府家人们早就在准备的,恰好来天梯的前一日缝制完成。 怎么能说不是天意呢? …… 楚月披着大氅,感受着适宜的温暖。 日后。 哪怕走在无人的道路,她也不再是孤独的。 她红着眼睛看过去,千言万语,竟梗在咽喉道不出。 满腔的情感如江河之水,但人情的冷和暖都很难宣泄,唯有百态自知。 四下众人,无不是倒抽冷气。 一双双眼睛看着那织金点缀的墨氅,和楚月浑然一体,衬得她君王之气愈发突显,似要凝为实质般的逼人。 “心头血禁制,防护墨氅……” 楚南音眼缠丝绸坐于狐裘椅上,听到了天梯血海的动静,两手攥紧,竭力遏制都挡不住的深呼吸着, 她心如明镜,亲人淡薄,父亲兄长以及祖父待她,有几分是因为她楚南音。 若当初的魔童是她,父亲和祖父都会将她丢进无间地狱,让她自生自灭。 扪心自问,明月姐姐曾经走过的那一段人生,她敢走一遍吗? 她不敢! 而她,终于能够心安理得接受这份现实的时候,她发觉,叶楚月竟有这般好的亲情。 竟用心头血缝制大氅…… 楚南音的情绪变化很明显,但并未被亲人发现。 只因楚云城等专注地盯着法器灵宝看,心思俱复杂。 楚云城倒是好笑,直直地看着叶天帝。 顿感刺目。 叶天帝和叶楚月之间自然的相处,当真是一双父女。 他以明月这样的人,是阴沟里又臭又硬的石头。 一把火,烧不成灰烬,只会越烧越黑。 用人世间的真情也感动不了。 她灵魂和心是冥顽不灵的、冰冷的,就算用人世间的真情去温暖她,也不过是惹一身阴沟水的脏污。 直到楚云城看见叶楚月面对叶天帝、慕倾凰、叶无邪这些人的时候,嫉妒和不甘的执着火焰,近乎将他元神都要烧得扭曲,以至于此时此刻本该恐惧于即将被七杀天和执法总处审判“挖瞳弃养”一罪的他,竟在荒谬去嫉妒女儿的另一个父亲! 人性一贯如此,哪怕他不曾珍惜如明珠至宝,甚至弃之如敝履,认作垃圾,而这垃圾若被旁人珍重对待,亦会有万分的不平衡,而是这不平衡的情绪变化,便像是洪水猛兽般会把人的心肠和理智吃了。 同样的还有楚世诀以及尚在天梯的楚时修、楚世远。 论剑下来,楚时修颇为狼狈。 他站直了身体,很是不痛快地看着叶无邪。 楚世远这般城府极深的人,都难以疏解心中的郁闷。 人能够聪明做事算尽机关一回事,控制感情的变化又是另外一回事。 即便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不被旁人所发觉,但内心深处的不悦,唯有他自己清楚。 …… 界天宫蓝老得界主授意,安排了席位在界主的身侧,迎下叶天帝一行人。 第一执法队赵队长问出了每个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他问:“流光海域封印,就算是上界强者都无法随意进出下界,冒昧问一声诸位,是如何来到海神界天梯的,还望诸位能够为在座诸位解惑。” “赵队长说的是。” 叶天帝落座,从容不迫道:“上一个诸神之日,流光海域已被小女封印,确实是不能够随意进出的。” 赵队长神色一僵。 这严肃凝重所说的不是一番废话吗? 难道字里行间有什么有用的信息被他忽视掉了? 然却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偏生叶天帝满目认真,好似已经给出了满意的答复。 叶天帝理直气壮的含糊其辞,让楚时修似是抓到了什么错处,更加确信叶天帝这行人来到海神界用了不正当的路子,若是顺藤摸瓜好好彻查,定让这一伙人吃不了兜着走。 初次见面,但他厌恶极了。 尤其是那个叫做叶无邪的。 他曾对明月这个妹妹流露出了些许的真情实感。 原想一家和睦。 原也想过接纳。 可偏偏叶楚月对他冷漠如冰,残酷无情。 却对那个叶无邪真情实意。 这是楚时修不能接受的,甚至让他有着无法说明的痛苦。 楚世远正在细细思索着叶天帝的话,察觉到了楚时修的动静,眼皮一跳,忙道不好,当即元神传音道:“时修,不可乱来!切莫问话!” 因着先前隋垚长老作为阳谋的挑拨离间,楚时修至今还有些气,闻声更对楚世远不耐烦了,寻思着大楚难道就只有你楚世远一个聪明人吗? 他楚时修难不成就是个蠢笨如猪的? 越想越恼。 楚时修便遵循了自己的思想,直言问叶天帝:“诸位可晓明知故犯是大罪,诸位既知海域封印不可进出,还悄然无息出现在天梯血海,且还不敢说自己用了什么法子从下界而来,不由让人怀疑诸位啊!” 叶天帝许是瞧见鱼儿上钩了,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乍然一看,云都楚王与之有四份的神似,到底是双向都真心的父女,众人心生感叹之时便见叶天帝微抬下颌,傲气如霜,眼神更锋利像刀子一样嘲讽地看向了楚时修:“楚皇子,谁告诉你,我们是从下界而来,执法队都未曾说话,你有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质问我?这就是大楚的家风吗!?” 第3349章 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莽撞 第3349章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莽撞 叶天帝的话,让众人目瞪口呆。 这一群人,不是从下界而来的,又当来自何处呢? 四周的围观者们无不是陷入了深思和迷惘之中。 尤其是楚时修! 叶天帝一番掷地有声的反问,让他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瞬时间就已头疼欲裂,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犹若胜券在握的叶天帝,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叶天帝先前含糊其辞的回答,实则就是故意而为之。 让他误以为叶天帝等人从下界来天梯血海的路子不干净,因而失了理智咄咄逼人地问,好被对方反将一军。 要知道。 人的惯性思维是很可怕的。 叶天帝一家,是叶楚月在下界的亲人。 叶楚月封印海域,又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故而,哪怕没什么确凿的证据,众人就下意识的以为他们来自于下界。 楚时修慌了慌神,脸色苍白如纸,急得不行。 他并未及时回答叶天帝,而是看向了楚世远。 十万火急。 自小就是楚世远为他解答疑难的。 这次,不该例外。 楚世远极尽失望地看着他。 外人的三言两语,就能轻而易举挑拨到了兄弟手足的和睦。 他自以为的手足之情,倒是狗屁不通了。 闯出了祸,知晓人心险恶世道之艰难,方才想起背后还有个阿兄,须得听阿兄的话了。 楚世远的眼神浸着些嘲讽。 原是想冷落楚时修一时片刻。 让楚时修深刻反省。 而后再出手相助。 哪晓得楚时修还真是个有脾气的。 楚世远的神情目光激起了楚时修的一身反骨。 楚时修咬了咬牙,撇过头去朝向叶天帝,不再看向不帮忙还冷嘲的兄长。 “你们是下界人,不是从下界来,是从何处来?” 楚时修冷笑:“总不会告知在座诸位,尔等是从上界来的吧?叶楚月若是大楚的孩子,在这海神界,谁人不会敬她是上界之尊?这位叶姓阁下,何不猜猜,叶楚月为何不管走到哪里,获得了什么样的成就,都摆脱不掉下界凡女等字眼称号呢?因为她来自下界,她生长在下界,她有下界的父母。” 楚世远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弟弟的蠢笨,让他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莽撞。 这一番逞强的话语,看似能够奚落到叶楚月的两府家人,实则是翻了众怒! 奈何叶天帝一行人俱不言语,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时修。 正是傲然淡漠的不回答,让楚时修愈发愤怒。 就在他还想出言嘲讽的时候,楚世远明知叶天帝等人是在逼自己出口,以阳谋来继青玄门隋垚长老之后挑拨兄弟的关系,但为了阻止楚时修犯下大错,楚世远不得不开口训斥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时修,不可胡言!” 楚时修浑身僵住,流动在四肢百骸的血液仿若是淬了冰凝了霜般。 一股寒意在胸腔弥漫,随后便如火山喷发之势冲向颅腔。 他紧皱着眉头,像是一个叛逆的孩子,站在人群之中,用一双阴翳的眼睛看着当众下他面子的兄长。 而这!! 就是他曾经最为至爱敬重的兄长。 踩着他的骄傲和尊严,吮吸着他的骨髓血液来扬名立万? 楚月眉梢浅浅地一挑。 这大楚,俨然是大厦将倾之象了。 兄弟阋墙,亲人反目,真是好大的一出戏。 以眼还眼,她不介意在火上浇油。 “当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楚月浅笑,漫不经心道:“皇子远和皇子修,高下立判!好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皇子远,看来先前是小王错怪你了,想不到皇子远是这般有远见之人。大楚有皇子远,想必日后不愁繁荣昌盛了。” 楚世远呼吸一窒,瞳孔紧缩,定定地看向了莞尔一笑的楚月。 楚月拢了拢父母亲人所赠的织金墨氅,茭白纤长的手,慢条斯理将鬓前几缕碎发勾到了耳后,缓缓抬眸,映入眼帘是楚世远有些白的脸和愤怒的目光,她却笑容粲然,极尽明媚。 杀人的不只有刀。 还有恰到好处的点睛之语! 他在某个一闪而过的瞬间,或许想过,若这个妹妹朝自己低头,会是何等的心情。 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的境况。 字字句句诉说着他的好,实则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且不说这会让丧失理智的楚时修越发恼羞成怒。 叶楚月口口声声说有他在不愁大楚的未来,又把长皇子楚尊、二兄楚世诀和三哥楚凌置于何地呢? 偏偏楚世远骑虎难下,答与不答都是错。 “楚王慎言!” 楚世远咬着牙急忙喝道。 “慎言?何故要慎言?” 反问之人并非楚月,而是楚时修。 楚时修红着眼睛倔强地看着楚世远,仿佛是受尽了委屈,“好一个王侯将相,好一个宁有种乎,若非我是同你自幼作伴的手足兄弟,都要被你这虚伪的言语给骗了过去。我今日所言,难道不是你素日所说,怎么背后说得,人前就说不得了?楚世远,你真自私好大!” 此话道出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无数人看向大楚兄弟的眼神充满了异样。 摆在台面上的难堪。 窗户纸被楚时修捅破。 再加上手足反目的一出好戏。 众人看得是津津乐道,目不转睛,只道是比那论剑道义还要精彩许多。 “时修!!”楚世远震怒:“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切莫胡言乱语。” “我疯了?”楚时修笑了,“我疯没疯,我是否清醒,我自己心知肚明。楚御辰不是你害死的吗?不是你自作聪明要去害白惊鸿吗,挑拨她和落九筝吗?我倒是忘了,那落九筝原是你心上人,甚至和你情投意合,她为你拒绝了多少青年才俊,你也为她做了多少事。还以为什么郎情妾意情深似海的佳话,左右也被你拿来谋取利用了,我这个从不被你放在眼里的兄弟又算什么?楚世远,你忘了吗?是你说要置叶楚月于死地的,你说她必须死的啊,你说下界人什么贩夫走卒弱如草芥都该死都是一群不通情理没有脑子的刁民的啊!那时何不见你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呢?” “啪!” 楚世远一巴掌甩到了楚时修的脸庞,打落了两颗牙连带着血掉出去。 第3350章 客从远方来,不妨入乡随俗 第3350章客从远方来,不妨入乡随俗 那凝聚风力劲道强悍的凌空一掌,打得楚时修险些人仰马翻,下意识地扶住了玉石琉璃桌,方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他一手扶桌,一手捂着掌印渗红的脸庞,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注视着依旧儒雅而立的楚世远。 “你真的疯了。” 楚世远两眼无情,逆着光,眉眼有几分看不真切,只知格外的冷漠,毫无温情可言。 他对楚时修的耐心已经消耗完毕。 任由楚时修继而发疯,只会把大楚都拖拽进深渊。 楚时修猩红着眼睛,忽而狞笑。 远远看去,真像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却又好似受尽了万般的委屈。 他咬着牙,眸子内蓄满了眼泪,不甘地看着楚世远。 而后,这不甘的种子生根发芽,深埋在身体的至深处,凝聚为锐利的锋刃,将过往的手足之情一斩而断。 人的感情很顽强,刀枪不入。 往往也很脆弱,两语笑人眼心。 “楚世远,怎么,你是听不得真话了吗?还是也想我和楚御辰那个傻子一样为你而死呢。要不是你,他会死吗?你真把自己当成了长兄,我与你平起平坐,纵为我阿兄,又何尝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楚时修彻底地红了眼。 于他而言,正在大发恼怒的他,已经丧失了全部的理智。 楚世远的一巴掌自然是暴露本性。 他忘了自己众目睽睽之下对楚世远的伤害。 只知道楚世远是怎么对待自己的。 这样的恨,渗入骨髓,一生都不会忘记的。 “楚世远,你哪里是大楚的皇子,你就是清远……”沐府的狗。 后方的话尚未说出来,却见闷雷般声动,“啪”的一声响,楚世远袖口扇动,狂风掠过,暗闪着赤红色的光弧,又一巴掌打在了楚时修的脸庞,比起先前的一巴掌,显然是更毫不留情了。 楚世远负手而立,眸色深邃,平静如海地望着碎了冠散了发嘴角挂着血液的楚时修,面无表情地说:“海神界天梯论剑之地,由不得你胡来放肆,傲慢发巅,吾既为你兄长,自有责任在身,定不会看着你恣睢放肆,疯言疯语,乱了血海和起还坐视不管。来人,把楚时修捆起来,堵住他的嘴。” 跟随楚家兄弟而来的甲胄侍卫,剑闪寒光,眉目冷血坚毅。 走起路来虎虎生威,身上的甲胄兜鍪发出犹若铁块接连相撞的声响。 法器灵宝,正倒映着这一幕。 侍卫有序,端的是森严无情。 楚祥、楚云城之流看到这一幕俨然是傻眼了。 楚家兄弟这一趟天梯血海,得清远沐府和七杀天相助,都靠楚世远一个人斡旋其中,方才得了重视,又提前布局,相对应的后招更是层出不穷,就算杀不死生命力顽强到让人害怕的叶楚月,也能让其失了半条命或是名声受损从此王侯之路的艰难险阻直接翻倍成地狱难度了。 但让人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当众之下,楚家亲和的兄弟俩,竟以如此难看的方式出丑了,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又叫人怄气躁郁,楚祥的脸色当场就挂不住。 一生最在乎颜面和家族利益大楚社稷的他,发生这样的事,无异于是当着世人的面,一巴掌又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楚祥感到耻辱地闭上了眼睛。 甲胄侍卫一左一右禁锢了楚时修。 任由楚时修如何挣扎,都不松手。 突地,一道低哑的声音传来:“且慢——” 楚世远皱着眉头看向了楚月,认为楚月一肚子坏水,这会儿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便给了甲胄侍卫一个狠厉的眼神,侍卫心领神会不管不顾,如刑场上的柜子手,不给人余地的机会,以最快的速度把楚时修带走。 楚时修的心都要凉了。 “轰!” 楚月瞬闪而过,一息间就出现在了甲胄侍卫的前方。 她缓慢地半抬眸,狭长的眼睛,浅金色的颜彩,冷冽地看着大楚侍卫,“本王说话,听不到吗?” “叶楚王,你过分了!”楚世远赫然就要出手,界主身边的蓝老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使得精神力迸发,从楚世远的往前疾风般掠过。 同时,老仙人走了几步,恰好护住了楚月。 且不说话,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好说话,一切浑然天成毫无刻意的痕迹。 夏时欢蓦地往前踏出一步,率领白袍军齐刷刷地甩动斗篷,发出“飒飒”划一的声响。 云都、星云宗乃至于是御刀山的罗鹤等人,竟都毫不犹豫的拔了兵器。 场面,陷入了僵局。 亦引人深省。 多少年来,上界之尊横行霸道,肆无忌惮。 不仅是贵客,还是万人之上的尊者。 生在上界,就高人一等。 已经多少年不曾出现过这般和上界之尊剑拔弩张的画面了。 让许多修行者们害怕、胆颤,身体抖动又发烫,竟还热血期待。 这一刻,那些匍匐前行的人似乎等待了很多年。 是拨开乌云的第一道金鳞日光。 是反对强权的第一道剑吟! “叶楚王,你这是何意?” 大楚领头的甲胄侍卫冷声问道。 “天梯论剑之地,黄昏时刻,畅所欲言,百无禁忌,真真假假是是非非也好也罢,未曾见过哪个字说不对就要把人捆起来的。”楚月微笑道:“客从远方来,不妨入乡随俗一回,把人放了。” 楚时修咽了咽口水,下颌血液鲜红,满是眼泪的眸子,怔怔地望着楚月。 他想不到,为他说话的,竟然会是明月。 甲胄侍卫不敢作答,而是看向了楚世远。 楚月先发制人,侧目笑望楚世远,“适才祝愿一说的讨论,本王与楚皇子各执一词,饶是针锋相对,也没有疯癫之说。楚皇子不必着急,若要清理门户回到大楚自是与天梯无关,但天梯论剑,海神界浩瀚璀璨之盛事,还望楚皇子给个薄面。” 她软硬兼并的话,让楚世远挑不出错,更不能直言拒绝。 一贯狂妄肆意的叶楚王,礼数周全,向他讨个薄面,面对四周交汇而来的目光,他着实无法拒绝,只能道:“家弟失言,似已魔怔疯癫,若继续让他叫骂下去,才是对论剑不利。” “他不会的。”楚月低低一笑,自信坦然道。 第3351章 她看起来只会杀人 第3351章她看起来只会杀人 楚世远蓦地定睛看去,顿感好笑,“此乃我亲皇弟,秉性如何我焉能不知,叶楚王自襁褓时期就流落在外不曾交心过,如何担保?” 他刻意挖苦,试图揭开楚月过往的伤疤。 分明知晓怎么做最痛,还偏偏要在伤口上撒盐。 但他忘了—— 楚月已非幼年蹲在月台,立在落地玻璃前以及茫然于乱巷的那个孩子。 她乃云都叶楚王,若还容易被这几言几语刺痛,又怎么对得起这一路行来的颠沛流离呢?! “本王能作保,若他继而疯癫,之后的论剑,我弃之兵器,赤手空拳面对任意的论剑对手。” 丢弃兵器论剑,这意味着失败的可能性更大。 楚世远两眼一亮。 大楚的亲人们闻言俱是兴奋。 唯独楚凌一身禅衣风中扬起,内心长叹一口气。 楚时修愣愣地看着楚月,木然呆讷的不知作何反应。 有些惊,还有些奇怪,还有难以言喻的话。 想说很多,又不知道从何讲起。 明明是兄妹。 又生疏过分如陌路。 不! 还不如萍水相逢的陌路人,起码没有血海深仇,至少不用喊打喊杀。 “时修,听到了吗?你稍作清醒冷静!”楚世远忙用元神传音。 楚时修不语,不解地看着叶楚月,眼里茫然,似是在问为什么。 楚月看向两侧的甲胄侍卫,眼神一冷,便喝道:“还不退下?” 甲胄侍卫见楚世远无奈地点头,这才于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回到原位。 楚月丢了个红色布条给楚时修,“将就着用吧。” 楚时修接过了红色布条,怔了一下,半会才将自己的墨发绑起。 他像个迷路的旅人,突然在无人的区域,看到了一缕光。 他就跟着楚月走。 楚月顿足,指向那一头,“皇子修,你认错路了,那才是你的席位。” 楚时修一言不发,就这样看着楚月。 固执的想要一个回答。 为什么! 分明不把他当成兄长,还要出手相助。 不该是隔岸观火,幸灾乐祸吗? 楚月无奈地看着楚时修。 楚时修执着与他对视。 不得到一个回答。 便不肯罢休。 楚月抿唇轻叹,元神传音道:“适才我激怒你,挑拨你们兄弟不和,这是后续的弥补,从此两清,各不相欠。” 楚时修眸光微闪,好像还有些失望所听的回答。 他以为,纵然有一丝的兄妹情分相关,也会让人心里愉悦。 而这份坦荡荡的挑拨离间,让他心绪复杂。 他到底不是蠢人,叶楚月的挑拨是为阳谋,摆在台面上的。 他心知肚明,但情绪失控,哪有什么道理可言。 楚月正是拿捏了这一点,才故意为之。 但看在雪挽歌的份上,又或是做人的守则,她有着自己的路子。 也不枉费楚时修帮她揭露大楚的罪过和楚世远的本性了。 她心如明镜。 再回到大楚,楚时修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 倒不如给他几分人前的体面。 楚时修还是不肯走,还是直直地看着楚月。 他的神情和目光,仿佛在问:为什么不恨他,为何不落井下石,这不是叶楚月的一贯作风吗,杀人如麻,雷厉风行。 她不是高岭之花。 她是野蛮生长还喜欢吃人的草。 楚月勾唇一笑,淡淡然传音:“楚时修,我有太多事要做,没有闲心去时刻想着如何怨怪你们,讨厌你们,然后自我折磨。万象之道,不过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说的是就事论事。大楚欠我的,自该还清,我左右要一个公道,不过是你等先入为主,舍不得这个公道,便喜欢恶意诋毁,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我。做人,有怨报怨,有恩报恩,我只是在做我所认为正确的事。正如你最后的体面。” 她理智的让人害怕。 但—— 楚时修的眼角余光,却是禁不住地看向了叶无邪。 若一贯理智,一生如斯,就也罢了。 可这份理智是选择性的,在叶无邪面前却不是这样。 他能感受到,兄妹俩的感情有多深多厚。 楚时修扯了扯唇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在这天梯最后的体面,竟是叶楚月给他的。 他还想知晓,叶楚月就不怕他继而疯癫,让叶楚月弃剑吗? 而叶楚月似有洞悉人心的本事,察觉他细微的神色变化,便道:“我说到做到,你且随意。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世上,不是每一个问题都有答案。弃剑而论,说不定还是种新体验。回去吧。” 楚时修深吸了口气。 三次回答,为他解惑。 日光洒在彼此之间。 折射出光华。 有些炫目。 楚时修不由眯起了眼睛,忽而惊觉。 这是他和明月最平心和气讨论的一次。 竟是那样的自然而然。 没了过往的张牙舞爪,倒像是喝酒吃肉的旧友。 他笑了笑,身体不够挺拔,有些驼。 “谢了,月帝。” 他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背过身去往前走。 身后,楚月再度传音:“回大楚后行事小心,别成了下一个我。奉劝一声,若想回去好受些,大可界限范围内继而疯癫。” 楚时修脊椎骨一凉,浑身紧绷如一根快要崩开的琴弦。 他恰好对上了楚世远的目光。 楚世远很着急。 楚时修突然在想。 诸神之日的时候。 明月对母亲的态度,是否也是如此。 她看起来只会杀人。 怎么还有这么多的通情达理? 楚时修自嘲苦笑,迈步回到原位落座。 阳光里温暖,凛冬雪中找和煦。 楚时修享受着这份怡然惬意,发现自己的心境大有不同。 像疯狗一样癫了之后,竟有种诡异的沉寂。 他想—— 他大概明白,母亲为何会坚定不移走向明月了。 楚凌为何要皈依佛门。 楚尊又为何要辛苦来劝解祖父和大楚诸位了。 他都懂了。 可惜为时已晚。 怎叹人微言轻。 又错过了许多个花期,守不住什么的。 “楚时修!发疯啊!”楚世远元神传音低吼。 楚时修看着他,“四哥,别吵了,我不想发疯了,让我休息会儿吧。我累了。” 叶楚月给他一个体面。 他希望叶楚月拿剑论剑。 而他们之间,永远不会是和睦的兄妹。 他觉得世事真可笑。 第3352章 亦能抚那心中伤痕好多个年 第3352章亦能抚那心中伤痕好多个年 楚时修的话,并未是元神传音。 而当他这般说出来,明眼人大概知晓了什么,俱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楚世远。 一向自认为谋略过人是当世智者的楚世远,素日里再沉得住气,脸上都挂不住了。 他何须聪明之人,哪能不知隋垚和叶楚月的挑拨离间以及攻心计才使楚时修过分言谈,丝毫不顾兄弟感情。 但知道是一回事,无法理解和心情的愤怒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时修,看来,你执意如此。” 他元神传音道。 “世远皇兄,可以不要再给我元神传音了吗?” “我说了,我好累。” “拜托你,让我休息一下。” “让我当一个安静的疯子,如你所愿不好吗?” “适才你巴不得我少说两句,为何现在非要逼我开口,逼我疯癫。” “你难道真的希望,我疯了?” 楚时修红着眼睛看向了楚世远。 手足之间的裂痕,宛若一道天堑。 永远都跨不过去,亦修复不了。 楚时修眼梢的泪珠,滚滚地往下流。 他笑着吞下了从嘴角没入的眼泪。 咸的真让人难过。 他的话,让先前众人不谋而合的猜测,直接成了台面上的事实。 几乎是把楚世远放在火上架上烤。 楚祥固然闭上了眼睛,但他还有耳朵,还没老糊涂到听不见血海天梯的动静。 他握紧成拳,灰浊地眸子再睁开,正阴狠地注视着楚时修。 “时修兄这是在做什么?”楚长云不解地问道。 楚云城皱紧了眉头,“明月三两句话,就让时修步楚凌的后尘了?” 大楚这回丢脸的程度,就差是被人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了。 “等他回家吧。”楚祥深吸了口气,急促地吸着烟壶,要纾解自己快要冲向颅腔让头盖骨都要炸掉的沉郁怒气了。 …… 楚世远俨然放弃了楚时修的作用。 这个人,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了。 楚时修孤独在阳光炽烈的人群之中。 白雪纷纷,眼下的凛冬,好似比往年要冷上许多。 他看了看楚月。 楚月不再注意他了。 好似正如楚月所言的两清,互不相欠了。 他拧着眉头,清醒而又痛苦的,血肉似要支离破碎,心和灵魂紧跟着阵阵地抽搐。 让他意识到,他很在乎这段迟来的兄妹情后,已经追悔莫及了。 他不自觉地看向了楚凌。 楚凌同样在看他。 兄弟俩人时隔很久的一次对视,却是形同陌路,各有宿命,不再在同一个避风的港湾了。 人生南北多歧路。 不过天涯相望雪茫茫。 楚凌单手合十状,置于胸前,半阖眼眸,薄唇干涸念念有词,诵读着经文。 他的佛性,和他脸上狰狞扭曲的刀疤截然不同。 楚凌的经文,凝为实质,金光暗闪,如一阵卷动的风,呼啸到了楚时修的身上。 为他诵读经文。 祝他好运常伴。 楚时修眼睛彻底地红了,心脏痉挛到呼吸都不顺畅。 明月给他体面。 楚凌当众祝他。 他曾歇斯底里,心生仇恨。 既埋怨明月的所作所为过于狠辣,不讲情面。 他恨楚凌的叛变,不说一声就入了佛门。 从此不再是大楚光鲜亮丽衣着华贵的皇子,而是踏遍山川云海走万里之路看春去春又回的苦行僧。因为太在乎,所以恨得淋漓尽致,他以为楚凌的做法毫无感情,时至今日才知楚凌的用心良苦,奈何今朝左右为难如困兽之斗,饶是皈依佛门都做不到,只能在极端偏激之下的状态里拧巴,用折磨自己的疯癫来获取短暂的痛快,但更长的是空虚孤寂,和余生经年的迷惘。 这苍茫大地,白雪冬日,他该何去何从? “三哥。” 楚时修落泪哽咽。 “你不该唤贫僧为三哥,贫僧斩断红尘,已看不见来时路。” 楚凌温和,当真是一个僧人模样,和从前相差太多,楚时修始终难以接受亲眼目睹的事实,情绪外溢到咽喉疼痛犹如刀子割肉。 楚世远脸色发黑。 大楚的三个儿子。 楚时修和楚凌兄弟不舍。 反倒衬得他这个大楚儿子,什么都不是了。 他饶是深吸了几口气,都不能平静。 他看向了楚月。 恰逢楚月笑望着他。 楚月轻轻地挑起了眉梢,恣意自在颇具风流意味,是极尽张扬的帝王桀骜,与那织金的墨氅浑然相配,便见楚月修长瓷白的手,握住盛满了醇香烈酒的鎏金杯盏,隔空敬向了不远处的楚世远,面庞固然含着笑,浅金色的眼眸却冰冷如寒潭,挑衅戏谑未曾写在脸上,却尽在骨子里透出,让楚世远看得真真切切,更是不甘到险些坐不住了。 这场天梯论剑,他彻头彻尾沦为了一个失败者。 胜利的彼岸,山之巅是一轮明月。 楚月喝下了烈酒。 恰逢黄昏论剑结束。 当白月来临,笼罩这座山,这片海,雾霾蓝的穹顶之下,繁星点点如明珠颗颗,是妙不可言的美好,素色月光洒在血海的波浪,如缀满宝石闪烁清亮的光。 夜晚是美妙的,同样是自由的。 修行者们不再是剑拔弩张的论剑道义之状。 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喝酒谈天,倒是惬意。 楚月抱着小狐狸和叶天帝等人相聚。 云都和星云宗的人,围了个篝火,载歌载舞,好是热闹,乍然间便是别树一帜的景,比那星辰还要绚烂。 “阿爹,阿娘。” 楚月颦了颦眉,红着眼说:“诸位亲人馈赠这大氅,楚月受之有愧。” “傻孩子。”太夫人将楚月揽入了自己的怀中,一手还拄着拐杖,“不是馈赠,是相伴,是家人。你的路是天高地阔,孩子大了总要去往远方,你有你的雄心壮志和满腔抱负,有你志同道合的朋友,人生之路常常就是无数个离家远行拼凑而成。这大氅固然是心头血短袄而成,但若能换得安心,是好事。小楚莫要愧疚,家人相聚,应当开心才行。让我们看看,小楚是不是长高了?” “祖母,我已非孩童,哪有还长高的道理。” 楚月红肿着眼睛回。 她太渴望亲人的相逢了。 纵然一个瞬间,亦能抚她心中伤痕许多个年。 “就是长高了,祖母的眼睛,就是尺。” 太夫人闷哼了声,还耍起小孩子脾气了。 楚月瞧着老来活宝的祖母,顿感好笑,发红的眼眸如月牙儿,笑时露出了白齿,明媚又好看。 第3353章 屠小姐真是让人心动啊(温馨日常篇) 第3353章屠小姐真是让人心动啊(温馨日常篇) “祖母糊涂,不是高了,是瘦了。” 叶无邪闷闷地道:“瘦许多。” 太夫人眼睛红了,“是瘦许多,砍人也别忘记吃饭。” 楚月:“……” 众人:“……” 感情云都叶楚王的狠厉暴躁,源头倒是在这。 “叶兄,久仰大名。” 星云宗主左天猛自来熟满面笑,篝火映人眼有神。 他来到叶天帝的身前,礼貌作揖,笑得合不拢嘴,“左某与叶兄,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叶兄乃下界叶天帝,左某本名左天猛,一看便是天定的缘啊。叶兄酒量可好?不如来喝两口?” 叶天帝愣了几下,就被左天猛拉着去谈地,痛饮美酒了。 慕臣海摸了摸下巴,凑到楚月身边,朝着左天猛的方向怒了努嘴,继而悄声说:“小楚,你说,按照左天猛宗主的说法,舅舅属相为犬,岂非与狗有不解之缘?” “…………”楚月石化。 “????”叶无邪呆滞。 “。。。。”小狐狸无语。 慕老夫人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了数下,一度怀疑这真是她的亲生儿子吗? 慕臣海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拿出了一个红色绸面的檀木锦盒出来,递给楚月讪讪地笑了两声,“小楚莫要嫌弃,舅舅们给你的。” 慕临风当即道:“镌刻的样式可是出自我的脑子。” 慕惊云挺直脊背,温文尔雅似是不在意,“青晖檀木,是我寻来的。” 楚月接过锦盒,眼神微微亮,而后将其打开,唇角轻勾起。 就连小狐狸都伸出了个脑袋看过来。 青晖檀木,镌刻着楚月、小狐狸、小宝以及她所有的亲人们。 相连在一起,如立在碧海山河之上。 小狐狸用爪子拿出了自己的小木偶,摆在自己的脸前,对着楚月看,似在问可否相像。 “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当真是好刀法。”楚月笑吟吟、脆生生道。 小狐狸心花怒放,很喜欢这狐狸木偶。 突地想起什么,笑容收住。 话说—— 都能给他镌刻木偶了,就不能是个人形吗?还非得是个狐狸? 小狐狸撇撇嘴。 摆放着,倒真像是看家犬。 “对了,还有个忘记放了。” 慕臣海急匆匆拿出来了一个人形木偶,摆放在楚月和叶尘的身边。 那木偶的神采风姿,便是夜墨寒的人形。 慕臣海、慕临风对视一眼,玩味地笑。 楚月耸耸肩,颇为无奈。 舅舅们都多大人了,还要故意做这幼稚的孩童之事,只为打趣儿小狐狸。 好在大舅舅慕惊云是个沉稳老练的,不会掺和这等揶揄之事里来。 慕惊云温柔一笑,眼如秋水。 他自然不会告诉小月,捉弄小狐狸的想法,是他的临时起意。 萧离、屠薇薇、夜罂几个,跟钱燿舵、钱玉瑶以及云子君等人围聚在一起。 “看见没,什么叫亲人。”屠薇薇不屑地看了眼楚世远,喜怒都写在脸上,“云子君,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云子君问。 “见识过猛虎的人,可看不上那山间野狗。”屠薇薇意有所指道:“真当我们楚王缺那三瓜两枣,不值钱的感情装饰太多珍贵的珠宝也不过是屎盆子镶金边罢了——谁稀罕呢?” 楚世远好不容易从楚时修的情绪里调节出来,听到这话额头、手背齐齐地青筋暴起,人近乎是在崩溃边缘的状态,只怕再理智沉稳的人也经不了这么多的挑剔和此起彼伏的伤害刺激、接连失败。 云子君微愣,随即反应过来,点头附和道:“言之有理。” 赵策安偏头看着神采奕奕的屠薇薇,嘴角微勾。 第一军副统领秦邵华提着酒喝了口,侧目问道:“笑什么?” “有吗?”赵策安面无表情反问。 “你说呢?”秦邵华好笑道。 赵策安:“我真为楚王感到高兴。” 秦邵华笑着喝了两口酒,只道:“年轻真好。” 凌秋远撇撇嘴,“秦副统领,你年长不了几岁,别和老头子一样暮气沉沉的。” 秦邵华看了眼万剑山的方向,笑而不语。 这会儿,走来了一名青衣修行者,还算年轻,彬彬有礼道:“屠姑娘,在下可以敬你一杯吗?” “你谁?”屠薇薇反问。 “在,在下忘川祝青鸣,爱慕屠姑娘。” 他很喜欢屠薇薇的眼睛。 那是一双猫瞳。 会勾人。 拿刀劈人的模样,也好看。 最主要是算命的说过。 他啊—— 和狸奴有缘,日后的妻子,亦会与此相关。 秦邵华第一时间看向了赵策安,却发现赵策安并未看去。 但手里的酒杯倾斜,酒水掉落在地都不知晓,好似在专注什么事。 秦邵华了然于心,神秘一笑便静悄悄地看。 “爱慕?” 屠薇薇皱眉:“会玩刀吗?” 祝青鸣的嘴唇,当即张了张,竟说不出话来。 楚月看过去,勾唇浅笑。 她这屠师姐,一向是不解风情的。 不过—— 想到了远在下界的秦铁牛,一个浪漫的“诗人”。 楚月不由恍惚了一瞬。 “不会,会萧。”祝青鸣说:“但我可以学。” “不必了,来喝酒吧。” 屠薇薇道。 祝青鸣喜不自胜,拿出酒壶就要倒在杯盏。 “我不喜别人的杯盏,我自有盛酒器。”屠薇薇道。 祝青鸣想来屠姑娘是个爱干净的人,或是心生警惕,便能理解。 “那等屠姑娘的盛酒器。” 祝青鸣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 只因为他看见屠薇薇掏出了一个比人还大的巨碗。 别告诉他。 那是屠姑娘的盛酒器? 那是喝酒的东西? 那碗比脸还大。 说是盆都不为过。 祝青鸣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削”的酒壶,再看了看屠薇薇拿着的巨碗,对比之下这酒壶小的可怜,实在是拿不出手,祝青鸣想哭的心都有了。 楚月扶额,无奈。 夜罂两手抱着后脑勺躺在地上,好笑地看着屠薇薇。 萧离擦刀喝酒,早已习惯这巨碗的存在了。 “你这酒壶太小了。”屠薇薇老实说完,拿出两个酒坛装满自己的巨碗,“我先干为敬了。” 她直接就喝,把祝青鸣看傻眼了。 赵策安半垂着眼睛,嘴角不自觉地笑。 “薇薇该不会把人吓走吧?”凌秋远着急道:“这小子看起来挺好,可别吓走了。” 赵策安的笑容更深。 突地,祝青鸣激动到语无伦次,“屠姑娘,你真乃性情中人,真让人心动。”这小子举止腼腆,所说的话可一点儿都不矜持。 赵策安的笑容蓦地收住。 他也不知怎么就收住了。 但突然有点烦。 许是凌秋远吵的。 第3354章 芸芸众生,你不会泯然其中 第3354章芸芸众生,你不会泯然其中 “心动?” 屠薇薇闻声,喝酒动作一顿,旋即一手拍了拍青年的肩膀,“是吧,本姑娘是个很优秀很让人心动的人吧,我亦如此觉得,我与这位小兄台所见略同啊。来,喝酒,喝酒!” 屠薇薇这一生酣畅淋漓喜欢爽快人。 她的爱憎分明就像是只有黑白的世界,掺和不出第三种颜色。 有一道分割线,将正邪分明。 她遇邪是邪。 逢正是正! 祝青鸣愣了愣,神情羞赧,喝酒的动作愈发痛快。 瞧那架势,恨不得把天梯脚下的血海都要一口气吸干来才肯罢休。 “屠姑娘有血有肉,自是让人心动。”祝青鸣笑着回道。 “你小子,有眼光,继续喝。” 屠薇薇用巨碗朝向他。 祝青鸣原先是拿着杯盏的。 他看了看屠薇薇,又看了看巨碗,最后再看向自己。 面色多变。 而后,将杯盏收起,拿着酒壶跟屠薇薇盛了酒的巨碗碰撞一下,俩人便笑而饮酒。 凌秋远端着如老父亲般欣慰的笑意,甚是满意道:“这姓祝的小子,倒是个让人喜欢的,说不定薇薇就吃他这一口。” 秦邵华提着一壶酒,瘸着腿席地坐,眼角余光悄然地观察着赵策安。 赵策安不发一言,半垂着眼睛阴影遮住了瞳孔,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 尚未立业。 何以成家。 他乃柴门出身的人,怎敢伸手触摸那炽热的太阳。 因而,在很多个接触时段,他最喜欢每逢夜晚来临之际的青云广场。 不是冰冷的大理石地板,是温暖醇香的烈酒,在这个冬日不可或缺。 云都太乱了。 肩扛重责的他太忙了。 叶楚王提拔他,不是为了让他儿女情长。 是要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统领! “屠姑娘,初次见面,你可有讨厌祝某?”祝青鸣鼓起勇气问。 确实是个聪明人。 不问是否喜欢。 而是讨厌。 但只要不讨厌,便说明他能入得了眼。 屠薇薇上上下下打量了下祝青鸣。 先前的天梯论剑,祝青鸣的萧声着实不错,如天籁之音入耳。 赵策安坐直了身体,紧绷着一张脸,认真到犹如感同身受,似乎被人问话的那一个是他才对。 “讨厌?”屠薇薇拧着眉头,细细地思索了下,“人模人样的,不讨厌。” 这话若是心思敏感的旁人听了,只怕要生出许多怨怼来。 偏生祝青鸣欢喜听,清澈的笑容充满了少年意气,鲜活如怒放的花儿。 “屠姑娘,你真是一个特别的女子。”祝青鸣说。 “有多特别?” “嗯。”祝青鸣略微思考了下,发现自己回答不上来,半会才道:“芸芸众生,你不会泯然其中的特别。” 屠薇薇耸了耸肩,继而喝酒。 她倒不是说完全一窍不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只是情爱之事,不如多耍两套刀法来得有意思。 况且旁人心动是旁人的事,跟她屠薇薇有什么关系。 像她这般的女子,能被人心动岂非正常,若每个都要思考要不要怦然心动一回,要不要长相厮守余生,人生便会疲惫乏累,从而失去很多很多的乐趣。 “你也很特别。”屠薇薇道。 “啊?”祝青鸣欣喜:“不知祝某特别在何处。” “你的喜欢和眼神,非常特别。” 屠薇薇神采飞扬,挑眉一笑。 深棕色的猫瞳,宛若是闪着光亮的宝石。 明晃晃的。 祝青鸣稍稍怔住,傻傻一笑。 是啊。 与有荣焉。 他何尝不特别? “那祝某便谢过屠姑娘诚实的夸赞了。”祝青鸣道。 萧离止住了擦刀的动作,另眼相看祝青鸣。 屠薇薇的性子,姐几个都是知道的。 她所说的话,都会是锋利的刀刃。 或会刺伤旁人。 但祝青鸣会躲过这锋利,从一个角度而言,亦算是个奇人。 屠薇薇爽朗大笑,和祝青鸣一道喝酒。 俩人越说越上道。 喝着烈酒,杂七杂八的聊。 面前的血海,远方的天,这晚的月都是画里的好景致。 篝火摇曳的光,一下一下地闪动在赵策安的脸上,却无半点阴翳之情,是坦荡荡的君子之风,但紧抿着唇,深邃的眼里写了几许迷惘,很快就如涟漪消散在绵延无尽的大海。 “赵统领。” “邵华。” 秦邵华和他近乎是同时间的开口。 而后双双沉默。 “你说——” 秦邵华道。 “家中病母,而今身体好了许多,了却平生夙愿,谓之何求?邵华,老天待我不薄,我不敢奢求。”赵策安微微一笑道。 秦邵华默然不语,看向了屠薇薇。 恰逢屠薇薇带着祝青鸣走来。 “策安、邵华,这位是祝青鸣,我新结交的好友。”屠薇薇爽朗道。 祝青鸣是个心思细腻会察言观色的人。 适才,他就察觉到了赵策安的动静。 想来也是。 屠姑娘这般优秀的人,哪能只有他心动。 哪有这般好的事。 赵、秦二位起身。 赵策安借着月光,含笑道:“云都第一军,赵策安。” “忘川南境,祝青鸣。” “祝兄台昨日的萧曲,可是《女将军》?” 祝青鸣闻声,眼睛大亮,“想不到赵兄,竟也听过《女将军》?” 萧曲之中,《女将军》尤其冷门,鲜少在坊间听到。 “年幼之时,听母亲吹过此萧曲,后来母亲缠绵病榻,便是《女将军》的萧音,让她度过那段难关。不巧,赵某也会些许。” 赵策安浅笑。 屠薇薇用胳膊肘撞了撞秦邵华,“我的错觉吗,这厮和往日有些不同?” 秦邵华望了眼赵策安,“大抵是有些不同。” “大抵?何为大抵?”屠薇薇撇撇嘴,只觉得秦邵华越来越神神叨叨像是个坑蒙拐骗的神棍了。 秦邵华无奈一笑,却很喜欢屠薇薇的为人处世。 他瘸了腿,出身又来自于万剑山那样的地方,曾在青云广场被剑百鸣所点破了。 他好像常年在阴霾,所以站在阳光的人群,就会显得格格不入。 屠薇薇却是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包括他秦邵华。 因而,会让他产生极致的错觉。 仿佛自己就是个正常人。 这也是他和屠薇薇玩得来感情还不错的根本原因。 第3355章 你我在人间,有权捕获芳心 第3355章你我在人间,有权捕获芳心 “屠姑娘,可否饮酒舞刀,我与赵兄共奏《女将军》?” 祝青鸣激动不已。 “没问题。” 屠薇薇看似油盐不进,实则是个好说话的。 只要遂了她的愿,尽了她的兴。 赵策安从储物袋取出了母亲相赠的珑月萧。 祝青鸣则是手执碧玉萧,通体华光流转,不经意闪动的七彩潋滟,更衬出了绝佳的质感。 反观赵策安的珑月萧,银灰色的色调,并未有华丽的光泽,但手指抚过,就会有着皎洁的月光额爱指腹乍然一现。 “叮——” 两道萧音同时响起。 音色罗织交缠拧为了一股力量。 不是互相攻击,你死我活。 是英雄和英雄的惺惺相惜。 是强者和强者之间的盛大浩瀚。 “轰!” 屠薇薇将巨碗丢在了空中,一滴酒水都不曾洒落。 而她自己,脚掌踏地,腾地翻身而过。 掀起的劲风形成了盘旋式的风暴。 倏地。 一点寒芒至。 红色的光破空现。 一把血杀刀,逼人的锋利。 屠薇薇执刀从风暴之中瞬出,舞一套刀法,时而摇晃如神志不清,时而清明刀出长虹之势,她是夜里篝火前美丽带刺的玫瑰,危险又迷人。 一刀出。 刀尖挑过半空的巨碗。 巨碗顺着刀刃往下滑。 她喝了口,身子摇晃人也迷离。 倏地!掌心打在碗底。 巨碗迅速去往更高处。 她再次出刀,招式鲜少一见,却是足够的锋利。 她的刀法就是用最绝对的蛮横和力量,还有她的野心和暴戾气! 这样的蛮横力量,通常是只有男儿才能修得出来的。 因而古来刀者多为男子。 女子所修的刀法,很少会将蛮横作为主要力量的。 当然,将其和巧劲结合,不会比蛮横的力量差。 但屠薇薇、楚月、萧离的刀法,可以说,是打破了固有的思想。 女子,也可蛮横。 也可力量无限! 若说先天体质比男子差上些许。 那就后天勤能补拙! 御刀山明夜长老兴奋地看着这一幕。 “叶楚王的刀法已是惊人,云都的强中手还真不少。” 明夜长老时刻关注着屠薇薇的刀舞,耳边传来赵策安、祝青鸣《女将军》的萧音,竟是分外地磅礴,如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屠薇薇饮酒出刀,刀法再变。 萧音骤变,高昂又孤独,壮怀激烈的夜。 白了又暗。 似若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 楚月侧眸看来,站在父母的身边,眼睛里似藏有星辰之光。 她捧着一杯热酒,欣赏这萧音和舞,还有今晚的篝火,是她漫漫人生里不可多得的温馨。 “薇薇的刀法,又精进了。”楚月满脸的骄傲。 屠薇薇的刀法在蛮横方面,远超她之上。 并非是实力的超越。 而是纯粹的蛮横。 楚月的刀法,是以蛮横为基础,然后注入诸多的变化。 这些变化,都能在关键时刻给敌人致命一击。 但屠薇薇不是这样,她蛮横到底,没有任何花俏艳丽的点缀,也很少会转变,就算立刻死去她也含笑赴九泉,去了阎罗殿也只怪自己棋差一招蛮横值不够,而不会想到换条路换个法子去对付。 她的刀,要劈破南墙才肯罢休。 她很少分正邪。 管什么善恶黑白,人前是非。 她只要在血腥的风里用刀战个痛快。 这是她的人生,同样也是她的刀法。 也是让她极力绽放而绚丽如烟火的那一刻。 末了。 赵策安和祝青鸣的萧音止声。 屠薇薇同时收刀落地,接过了半碗酒,一面走一面喝,红黑色的长衫与篝火交相辉映,碰撞出了惊艳的色彩。她不只是会低头无脑追随叶楚王的人,她是她,独一份的屠薇薇,她有她的震撼和绚烂。 那巨碗和明艳动人的她,倒是出奇的和谐。 赵策安放下珑月萧,折射出的月光,烙印在他深邃如墨的瞳孔之中。 他温和一笑,云淡风轻。 祝青鸣侧脑,恰好看到了这笑。 他低声问:“祝某冒昧地问一声,赵兄台可否有意中人?” “嗯,有。”赵策安道。 “可是屠姑娘?”祝青鸣问。 赵策安点点头,一扭头,和祝青鸣对视间,彼此的眼里都没有充满敌意的仇视。 祝青鸣爽朗笑,“能喜欢上同样的女子,说明我和赵兄,是志同道合。当然,屠姑娘这般美好明媚的女子,不应当只有我一人心悦。” 赵策安便是,对祝青鸣另眼相看。 情敌见面,向来是分外眼红。 但凡有一人心术不正,或心思狭隘,必生祸端。 祝青鸣倒是大方又坦荡。 “赵兄,感情一路,各凭本事,机缘天定,姻缘人定。这姻缘,我祝青鸣要定了,固然我是后来者,亦不会退缩胆怯半分。”祝青鸣笑容满面,饶是赵策安看上一眼,都觉得有如沐春风之感。 屠薇薇身边,若有这般清隽俊朗的男子,若能神仙眷侣,不失为一桩好事。 “祝你成功。”赵策安道。 他转身便要走,重新拿起自己因《女将军》而放下的半壶酒。 半道却祝青鸣拦住。 他疑惑不解地看过去—— “赵兄,以爱为名的退让,可是懦夫的行为。”祝青鸣道:“你我在人间,都有权捕获芳心,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尽力不留遗憾,纵有遗憾于祝某而言也不过是烟花逝后那一刻的空虚,但永远会记住火树银花的美妙。赵兄,我的意思是,情爱一字让人常觉忐忑,或如尘埃,但你本该就足够的勇气,不妨一试呢?往前踏一步,有那么难吗?会天塌了吗?不!天塌不下来的!” 祝青鸣是极其通透之人,他看得出来赵策安忐忑不安。 赵策安的忐忑是常觉亏欠,尚未一番建树怎敢误佳人? 祝青鸣则是不同,他担心屠薇薇的心里对赵策安有那么一丝稍纵即逝的感情,却因赵策安的软弱而永远成为灰烬。他希望自己喜爱的女子,能够找到最属意的男儿郎,哪怕那个人不是他自己。而他,永远容纳不了三个人的感情,但也绝不会需要别人的退让来成全自己,那何尝不是一种不尊重的行为呢? 第3356章 小离儿,好久不见 第3356章小离儿,好久不见 祝青鸣的一番言辞,再度让赵策安刮目相看。 “聊什么东西呢?” 屠薇薇大步流星而来。 巨碗空空如也收回了储物袋。 她疑惑地看着这俩男人。 氛围诡异的让她蹙起了眉头,不由陷入了深思。 难不成—— 祝青鸣接触她的目的,是为了靠近赵策安。 龙阳之好。 断袖之癖。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屠薇薇正浮想联翩之际,祝青鸣笑呵呵地说:“屠姑娘,在下与赵兄正在讨论萧律曲调呢,适才同奏《女将军》,可谓血海天梯觅知音。” 祝青鸣似乎和赵策安是天南地北的两个极端。 一个虽有羞赧但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心。 一个却是沉闷耿直如愣头青,还爱钻牛角尖。 “怎么样,适才我那刀法,不错吧?” 屠薇薇扬起下颌,右手一划,“要知道,当年我和楚王可是不打不相识,我们在下界的学院,欺负她这个新人,哪知道她回了一趟长安。竟变成了个狠角色,越段斩了我的半截手掌,差点就废了,好在我命好。” 屠薇薇说起来神情回味无穷,笑容满面,眉飞色舞的,还有些许骄傲神情,把祝青鸣、赵策安俩男看呆了。 海神界的世人都知,叶楚王身边的萧离几人,虽来自下界,但都猛如下山之虎,蛮横霸道是各有千秋,和叶楚王乃生死之交,不离不弃见过血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感情可谓是羡煞旁人。 但谁都想不到,屠薇薇和叶楚月的初次见面,竟是杀得险些不死不休。 祝青鸣眼神一闪,兴味盎然,登时来了旁人想不到的主意。 若是将此事镌刻话本,定能传颂各地,引起不小的波动。 或者还会给楚王带来正面的印象。 让更多的有志之士,有能之士,可以不远万里迢迢去追随叶楚王。 哪个想当大将军的人,不盼望遇到这样的一个明主? 祝青鸣脑子灵光骤动,就想好了话本的名字。 就叫《楚王风花雪月二三事》或是《楚王不为人知的那些年》吧。 “笑什么?”屠薇薇疑惑地问。 “没什么。”祝青鸣咧着嘴笑,“屠姑娘,在下可否多问一些你和楚王的往事,以及萧姑娘、夜姑娘她们的?” “没问题,那可有的说了,怕是三个昼夜你都不够听的。” “那祝某便要洗耳恭听更多个昼夜了。”祝青鸣的笑容和煦阳光,在洁白的风雪之中,有着很强的感染力,“能聆听诸位生死之交的过往,祝某荣幸之至。” 他看得出来真感情。 提及楚王,屠薇薇是打心底里的喜欢和佩服。 那是南征北战一次次百死无生而后立的深厚情谊。 坊间人都说女子间的感情薄如蝉翼,不堪一击,又如蚕丝,弯弯绕绕多心计,不似男儿结伴同游翱翔天地取皇图一碗酒,实则不然。女郎未尝不可天高海阔,结伴登天梯?! 赵策安讷讷地看着祝青鸣和屠薇薇的背影。 他在阴影之中。 屠薇薇二人走向交缠着鹅毛大雪和尘灰的光芒之中。 赵策安垂下了漆黑的睫翼,半遮一双眸。 沉思且久久不语。 祝青鸣的话似还响起。 让他的灵魂都为之一震。 …… 祝青鸣向萧离、夜罂几个问了和楚月结交的事。 说起此事,都有话说。 而等忙活后,叶天帝那边一家人也叙旧了些时间,萧离三人对视了眼,便很默契点点头,准备去往叶天帝等那头去行礼,算是她们作为晚辈给与的尊重。毕竟曾经在帝域的时候,楚月的亲人就对她们照拂有加。 陆佳人看着三人的身影,机械臂的疼痛感稍稍压制了许多。 “小姐。”身后铺在地上的影子,翕动着嘴唇。 “嗯。” 陆佳人应了一声,冷眼瞧着萧离熟人,漠然道:“叶天帝、慕倾凰之流,固然对叶楚月足够好,但萧离、夜罂、屠薇薇都是在下界帝域就跟着叶楚月的,这些人竟对此三人毫无关心,日后稍加挑拨,必有可乘之机。若能将此三人占为己有,为我所用,定会是叶楚月的毕生之痛,或将成为扎在叶楚月心脏血肉上的三根钢针!” 比起大楚那些所谓的兄长、父亲、祖父,叶楚月显然是更在乎着这些战友的。 但叶楚月太忙了。 总有不周全的地方。 从这些的不周全逐个击破。 才能把叶楚月的左膀右臂和不够深厚的底蕴逐而瓦解掉! “是!”影子仆人回答的声音,只有陆佳人听得到。 陆佳人转身往后走去,唇角噙着颇有深意的笑容。 才走数步,蓦地顿住。 她察觉动静,直接回头看去,便是蹙眉猛地一缩瞳孔,微微漾起涟漪波澜。 却见慕臣海三兄弟来到了萧离几个面前。 “小离儿,好久不见。”慕临风掀唇而笑,清俊如风,一双狐狸眼透着光,白雪里隽永。 他拿出了红色绸面的青晖檀木锦盒,“打开看看。” “我,也有?”萧离怔了怔。 “萧姑娘当然有。”慕惊云微笑道。 萧离犹豫了下,朝楚月看去。 楚月抱着狐狸对她笑,随即点点头。 萧离便将绸面锦盒打开,看见里面镌刻得鬼斧神刀的小人偶们,栩栩如生的让人热泪盈眶,心生感动,胸腔和心涧似乎都被无穷的温暖包裹,她很喜欢这一份意外之喜。 她的小木偶们,有远在下界断臂的父亲萧天佑,不只有萧染兄长,还有为国而亡的长兄和她都有些记不清眉目时间渐渐模糊轮廓的母亲了,许是怕将她母亲镌刻的不对,特地戴了面纱,只露出一双足够温柔的眼睛。 而她自己的小木偶形态,则和楚月的在一起背对着背。 此外,夜罂几人,以及下界冷清霜等故人的人偶都有。 “慕家舅舅有心了,萧离不胜感激。”萧离红着眼就要弯腰。 慕臣海将她托住,“若能让小离喜欢,便不枉费我们兄弟几个忙活这般久。希望他们,能够陪伴你,让你需要。” “喜欢吗?”慕临风眨了一侧的眼睛。 “喜欢。”萧离哽咽。 “好了,给钱。”慕临风伸出了手,“做起来好是费劲,可要付钱的。” 萧离恍神,而后拿出了自己的储物袋就要把自己积攒的钱财拿出来。 她跟着楚月这些个年,穷不了,富得流油。 慕临风拍了下她的手背,“看你不该叫小离儿,该叫小傻子了,付的什么钱,你当真就信了?若你能开心,我累些又何妨?” 慕臣海点点头。 然后猛的看向慕临风。 不对啊。 最累的是他。 眼睛都要瞎了。 怎么被慕临风揽了功劳? 他很不服啊。 第3357章 红绸青晖有海洋 第3357章红绸青晖有海洋 慕臣海幽怨道:“你个偷奸耍滑半日闲的累什么,倒是好意思骗人小孩。” “偷奸耍滑就不是累吗?”慕临风理直气壮反问。 “………”慕臣海张了张嘴,一时竟语塞了,酝酿半晌道不出个清晰词句,便不服气的,狠狠地瞪了眼慕临风。 慕临风耸耸肩,孩子气般笑。 萧离见状,忍俊不禁。 恍惚之中,似是看到了远在故土的兄长。 她抱紧了些怀里的绸面锦盒,心中的欢喜和乡愁并起浓浓,感怀颇深,愉悦也颇深。 “小薇薇,来来来,用你那盆来喝酒。”慕临风笑道。 屠薇薇恼怒:“那是碗,不是盆!” 谁家用盆喝酒? 这不是在羞辱她吗?! 慕临风笑容更深,“好好好,是盆是盆。” 屠薇薇追着他打,“都说是碗了。” “到底是碗还是盆?”慕临风一面围着炽烈的篝火逃窜一面问。 “记住了是盆!” 话说出口屠薇薇意识到不对劲,不再去追慕临风,这才后觉是被慕临风绕进去了,闷哼一声走向别处不去理会慕临风。 直到修长白皙的手,随着慕临风“铛铛铛”的几声,托着锦盒的地步,缓慢地出现在了屠薇薇的面前。 “别气了,要不要看一看?” 屠薇薇咽了咽口水,心动得很,但想到慕临风捉弄自己,便紧绷着脸,刻意流露出生人勿近的冷峻如霜。 “不喜欢吗?”慕临风故作叹息,“既然不喜欢的话,我便拿走了呢。” 他作势就要拿走,屠薇薇却是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将红面锦盒拿走,一溜烟就去了很远的地方视若珍宝般打开,慕临风则远远地笑。 慕惊云看了他眼,“莫要打趣小屠姑娘。” “那孩子,好玩得很。”慕临风笑道。 慕臣海搓了搓布满老茧的粗粝双手,有些紧张地看着不远处小心拆开锦盒的屠薇薇,不知晓自己所镌刻的小人偶,屠薇薇是否会喜欢。 “下不为例。”慕惊云留下了一句话,则走到了夜罂面前,将同样的锦盒取出。 小楚有的。 她们都有。 不只是她们陪伴小楚,也是因为她们同样值得。 此外,他们都清楚,萧离几个高兴,小楚只会更高兴。 楚月远远地望着这一幕,倍感亲切和温暖。 她从未想过,天梯论剑这时能够家人团聚。 她何尝不想告知世人她有一个家。 不叫大楚的家。 …… 屠薇薇一打开锦盒,就看到映入眼帘的木碗。 放在人偶的比例之中,亦是“巨碗”。 好在。 这木头镌刻的好看,极有灵气,还是漆面的,闪着流动的光泽。 不仅如此,正面还精心镌刻了一个“碗”字。 是碗不是盆。 这扭过头看向慕临风。 慕临风并指划过眉梢上方的额头,再朝屠薇薇挑眉一笑。 屠薇薇撇了撇嘴,却是止不住的唇角上扬。 屠薇薇继而翻动着里面的青晖人偶,里头有很多的故人。 每个人的锦盒,都是独一无二的念想和虔诚的真心。 那些交缠出来的信念,支撑着她们在人生的大道之中当一个不负初衷的赶路人。 夜罂从慕惊云手里接过锦盒,缓缓地打开,愣住了—— 锦盒内,像是海洋。 有许多的小鱼儿。 而她的人形小木偶,则在小鱼儿之中。 她不是戴着面具的。 她侧脸的水晶般鱼鳞,不知用了什么样的宝石雕刻而成,竟是那样的栩栩如生。 仔细看去,每条小鱼儿都不一样。 像是她未曾碰面就已天人永隔的家人们。 她是个孤儿。 被仇人养大的孤儿。 认贼作母的孤儿。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亲人的存在。 这就是——家? 第3358章 篝火映入眸,凉夜似有霞 第3358章篝火映入眸,凉夜似有霞 夜罂指腹轻轻地抚摸着锦盒海洋内的小鱼儿,那小鱼儿竟会如狸奴般蹭蹭她,身上的银白色鱼鳞,在轻微的晃动间,流转着七彩的光泽。 她讷讷地看向了慕惊云。 慕惊云解释道:“用了些禁制阵法,便愈发鲜活了,希望你会喜欢,小罂。” “我很喜欢。”夜罂泛红双眸强忍情绪,尽力去遏制,终还是哽声道:“谢过诸位了。” “一家子的人,何谈什么谢字。” 一家人吗?夜罂恍惚了。 慕惊云笑道:“小楚是我们的外甥女,你和小楚乃生死之交的战友,若这样的感情都算不上家人,什么才算呢?你和小楚,都是彼此选定的家人,不是吗?”他的声音很温和,如流云清风那般。 诞生在上界,尚无缚鸡之力的襁褓时期,不得已面对如魔鬼般的大楚“家人”,是天定的。但朋友、丈夫、妻子,则是自己选定的家人。 夜罂抿紧了唇,眸光闪动了几下,身后斜侧挂着的血色战斧,缠绕着白如雪的绷带,她穿着来时初见的绿裙,赤着一双足,脚踝的金环会在出斧杀人时发出激烈又悦耳的碰撞声。 大雪纷飞犹若飘荡在长空的柳絮,沿着血海的风无定数地荡。 雪和风交缠,掀起了夜罂的长裙,她挺直着脊背,眉目不复数年前的青涩。 一路走来。 一路坚毅。 “是——” “是家人。” 半晌,她咧着唇一笑,清泪蓄了眼眶,衣袂飘飘风和雪。 慕惊云儒雅不言,只绅士地递了一方干干净净的帕子。 帕子上,有着翻腾的祥云纹路。 夜罂接过了帕子,却舍不得用,只当是自己的舅舅相赠,人生的遗憾总归会少些。 她偏头,见慕惊云望着远方正在沉思,便问:“还会回首看来时路,想故土的人吗?” “会,时常会。”慕惊云身影孤独,似寂寥满冬日,他透过篝火的光遥望着看不见的远方,仿佛是在想回不去的旧时路。数年前,他遇到了一个佣兵团的团长,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原想结发为夫妻,怎奈相隔甚远。 他想。 再也见不到了。 此生便孤独一人。 不只是为小月。 还要为下界和无数被荼毒的修行者而艰苦前行。 至于那位意中人—— 慕惊云眸色沉了沉,旋即释怀,俊朗的面庞浮现了淡淡然的温润笑意。 便在远方祝愿她,得偿所愿,勇攀高峰,在那一片贫瘠的土地大展拳脚。若能得一人心,祝她白首不相离,若未有心上人,便要宁缺毋滥不将就,须得意气风发过这一生,白发苍苍时也刚毅优雅。 夜罂沉默不语,望着慕惊云的侧脸,便是想起在了在神玄学院遇到的佣兵团之长。 她小心谨慎地收起了绸面锦盒,比黄金万两还让人觉得珍贵。 屠薇薇正在沉浸于小木偶,满心的温暖,感动使人眼睛发热弥出海洋的水,盈盈水光溢了满眶,两手捧着锦盒便轻吸了吸鼻子。 她们追随小师妹数载时光,从神玄到血海,抛头颅洒热血没怕过死,自古王侯将相霸业终成,只记得那金字塔顶上的王,但不管是小师妹还是叶、慕两府的家人,都不成亏待她们,人世间固然有虚情假意如海流,但真心似明珠就算蒙尘也能看得见的! “怎么样?”慕临风凑了过来,邪邪一笑,“还不错吧?” “才没有。” 屠薇薇抱着锦盒转了个方向背对着慕临风。 慕临风小孩子脾性不死不休跟了过来。 “小薇薇这嘴啊,比刀还硬。罢了,不满意就不满意吧。” 慕临风故意流露出黯然神伤之色,作势就要离开。 屠薇薇回眸看去,目光一闪,明知对方是在打戏台子,还是禁不住的脱口而出:“满意。” 慕临风脚步一顿,笑得像是狡黠的狐狸,但是那样的阳光晃人眼球。 “很满意。”屠薇薇不自在地看向别处,“谢,谢谢你们。” “满意就好,已胜万千。”慕临风笑道,伸出手揉了揉屠薇薇的脑壳。 屠薇薇抱着锦盒,感受脑袋上的手掌,脸色沉了沉,耐着性子问:“慕舅舅。” “嗯?” 屠薇薇哀怨:“我看起来很像一条狗吗?” “何出此言?” “你不觉得你在摸狗吗?” 她摸狗就是这样的。 “噗嗤——” 慕临风没忍住笑出声,笑得眼泪飞溅。 屠薇薇眨巴两下眼睛则是一脸的无辜,想不通这男人是怎么了。 而她说话之际,恰好楚月的手掌抚了抚怀里的狐狸脑壳。 闻言,抚摸狐狸脑壳的动作登时僵住,便如画面定格。 她回过神来,滞空的手,稍稍地抬了抬,不再去揉。 小狐狸却是用一双爪子抓住了她的手掌。 楚月垂眸,不解地看着小狐狸。 哪知小狐狸抓着她的手掌,重盖在了自己的脑壳。 阿楚喜欢揉。 如何都好。 楚月勾唇一笑,继而揉捏小狐狸的脑壳。 触感柔软,似能治愈疲惫的灵魂和千疮百孔的精神。 叶天帝眼角余光悄然地看着这一幕。 心里对这只狐狸是越来越喜欢。 但不愿表现出来。 还要不冷不热的。 他就想朝妻子慕倾凰的身边近一些。 偏不想,斜侧的一道光影迅捷如风而来,快若闪电,从他身边掠过的同时,甚至吹起了叶天地鬓边的一缕发。 他讷讷地看过去,有些呆若木鸡。 便见慕倾凰接住了扑过来的龙骜。 龙骜泪眼汪汪的,想念到不行。 慕倾凰温柔一笑便为龙骜理了理樱花粉色的衣裳。 龙骜骄傲地梗着脖子,不屑一顾地睥睨四方。 分明桀骜不驯的气势,偏生一双红彤彤的龙瞳还噙着三分委屈。 神情又像是开屏的孔雀。 欣喜若狂得很。 他啊。 和别的龙不一样。 他有凰娘的疼爱。 叶天帝嘴角一抽。 叶无邪眉梢缓缓地挑起,不知如何对待这要加入这个家里和他论手足的龙。 慕临风摸摸下颌,则想:上古来的龙,也这么贱兮兮的吗? …… 楚月好笑地看过来。 篝火映入眸,凉夜似有霞。 第3359章 篝火不会灭,我们还会有好多个年 第3359章篝火不会灭,我们还会有好多个年 “抱枕——” 楚月眼里有温情,元神传音,声若绵绵几许空灵。 “嗯。”小狐狸轻轻地应了一声,窝在楚月的怀里看这稠人广众的天地。 楚月低声说:“今晚星夜好看,今晚有篝火。” 她期盼,这一把火能烧得再久一些。 这夜再漫长点。 小狐狸犹若宝石般的眼眸,深邃璀璨地看向她。 「阿楚。」 「篝火不会灭。」 「我们还会有好多个年。」 …… 深夜时分,太夫人拿出了自己所做的饭菜,入目俱是美味佳肴。 炖的汤用晶石盒子保温,还能留住食物最原始的鲜美。 她用拐杖一挥,以阵法为布置放着山珍海味,楚月一家子的人席地而坐,如从前那样。 佳肴不只是这一点,还有其余人的。 云都、星云宗就连御刀山的人都有—— “祖母。” 楚月轻喊了声,眼睛微微红。 太夫人拄着拐杖,满头花白的发,眼角的褶皱很多,笑起来却温柔慈祥。 “祖母不累,祖母高兴。”太夫人说。 楚月指尖轻颤,似有一股电流窜过四肢百骸,带起的酥酥麻麻连骨血都未曾放过。 太夫人知晓天梯这日或将出现在血海天梯,她想着自己不在的时候,有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长辈相助楚月,便从很早时期就开始忙活这一顿饭,是她最简单的心意。 饭香四溢,人屠宫外聚满了无间地狱的游魂小鬼,巴巴地看着人屠宫,嘴馋之意都镌刻在了脸上。 太夫人高兴啊,会邀请小鬼们来人屠宫,让他们喝一喝汤。 闲暇时分,她会在朝华花盛放的冰冷墓碑前坐个一时半会儿,闲聊道:“老云头,若是你的话,你可不得散尽家财,亲自给全天下的人做一顿饭?” 曾在下界,俩人于厨艺方面,颇有见解。 “老云头,你说——” “你这么喜欢写信的一个人,怎么都这么久了,还不曾写封信送来。” “你啊你,一代剑尊,不是下厨,就是写信。好了吧,如今下不了厨,写不了信。” “好了,汤炖好了,不和你多说了。” “………” 祖母的汤和食物,闻起来很香,勾人馋虫。 修行者们多是辟谷,偶尔才会吃上一两顿,一门心思都在修行之上。 但忙活这么久,在这会儿闻到饭菜诱人的香味,着实让人肚子难以安分,不少人咽了咽口水,艳羡那些已经在篝火边吃上的人。 许予、罗鹤、赵策安等,无不是心绪复杂,然后是更胜从前的死心塌地。 试问诸君,谁又不想在血腥凄冷的浊世道路上,遇到这么些美好充满烟火人情味的人呢。 郭昭、韩霁站在一侧如两座守门神,一动都不动的。 “孩子,吃两口吧。”太夫人道。 郭昭二人对视了眼,方才行礼过后席地而坐,围聚饭香,吃上一口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与其他的修行者相比,古武一族的族人,对这饭菜香味最没抵抗力的。 拓跋璇抬眼看来,便见太夫人遣人送了些食盒来到古武一族。 第3360章 古不以是非说豪杰,只以成败论英雄 第3360章古不以是非说豪杰,只以成败论英雄 古武一族的一位男族人,闻着饭菜虽香,但想到是叶楚月的祖母,而云都之战古武一族颜面受损,尤其是门主权清皇,便没由来的恼怒。 他冷哼了一声,如同被打发的叫花子,眉眼噙着不屑。 随后抬起下颌冷眼瞧着来送食盒的人,正欲往前走去将其呵斥回去。 旁侧,拓跋璇懒散地起身,行路之时肩膀直接撞开了这身体还算结实的男族人。 “副,副门主——” 男族人步伐踉跄,险些摔倒。 瞧见拓跋璇时,眼里满是敬畏之色。 拓跋璇的强大,是不容置疑的。 那是来自下属的仰望。 而非对一个女人的凝视。 男族人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就见拓跋璇回头冷眼看来。 只一个眼神,就叫这位男族人噤若寒蝉。 拓跋璇见其乖顺不再挑事,便走到了食盒面前,看向来者眼神波澜不兴。 “璇副门主,这是老夫人亲自炖的汤,和做的一些小菜,希望能符合你的口味,伴随诸位度过这个美好而漫长的夜晚。” 拓跋璇闻声不语,垂眸看向了食盒。 三更天。 她闻到了饭香味。 这样好的味道,是母亲尚未亡故时的日常,亦是对坟三拜离家证道后的奢侈。 “璇儿!” 权清皇的声音蓦地响起,充满了急促的意味。 拓跋璇稍稍凝了凝眸。 “丢了。”权清皇冷酷地发号施令。 拓跋璇看向了不远处的篝火。 太夫人拄着拐杖的手是布满褶皱的苍老。 许是想知晓这边情况,始终在观察此处。 瞧见拓跋璇盯自己看,便朝拓跋璇和蔼一笑。 老人白发如雪,灰浊的眼眸闪着光。 拓跋璇朝着太夫人拱了拱双手,略微颔首以示尊重和感谢。 “代我向老夫人问一声好,道一声谢。” 她从自己的储物袋取出了红色细致的平安结,又拿了一个鎏金的乌木长命寿簪,一并交给了来者:“但愿她老人家平安长命。” “拓跋璇!”权清皇怒声喊道:“你在做什么?” 拓跋璇似是未曾听到门主的话语,而是在来者收下了乌木长命寿簪和红色平安结后,接过了一些食盒,挥手一张琉璃桌,喊上了些族内人围聚桌前共饮此汤。 “尝尝看。”她说得轻描淡写,桌前的族人们互相对视,目光复杂,犹犹豫豫迟迟不动筷,哪怕肚子里的馋虫已经被这浓郁勾人的饭香味给诱出来了。 “副门主……”族人欲言又止。 “若不想吃,不必勉强。若是有胃口,又何须瞻前顾后?” 拓跋璇道:“做事做人唯唯诺诺便就罢了,吃个饭还要纠结彷徨,有何意义?云都之战对错难说,古不以是非说豪杰,只以成败论英雄,云都之战是古武技不如人,也是棋差一招。但一次失败,就注定一生失败?老夫人的好心由不得来践踏。门主通透豁达之人,也不会怪罪你们。退一万步说,天塌下来了还有本副门主这个高个子顶着,你们怕什么?吃顿饭会要人命?那这人生之路还行什么?不如中道自戕得了,说不定还能成个载入史册的笑话,倒也不虚此行了。” 众所周知,古武的璇副门主是个沉默寡言的。 但鲜为人知的是,璇副门主若是训斥起人来,那便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也不为过的。 而有拓跋璇这番话,众人吃的安心。 权清皇却被堵得哑口无言。 “璇儿……”她开了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门主大人。” 拓跋璇以元神传音回道:“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老人家的一片好心,何必要作践?和叶楚王固为敌人,纵是不死不休也好,但成败输赢都坦荡荡看真本事比谁拳头硬,收此食盒不是为了留取后路,更不是为了讨好谁。是没必要活得勾心斗角,疲惫困乏。不是面对敌人就要疾言厉色,恨不得扒皮抽筋。” 权清皇沉默了很久。 此刻的她,不在天梯血海之地,而是置身于涌动的黑雾,看不清四面八方,仰头也是雾,垂首才能看到自己流血的双足踩着清澈的水面。 白珠四溅。 而后不再澄澈见底清如许。 只见那水面被黑雾和权清皇足底的血给浑浊。 她紧抿着唇,闭上了眼睛,蹲坐在水面好久。 前方黑雾乍现的光,使得身后水面的影子随着波纹晃荡而摇曳着。 突地—— 影子头部,咧着嘴角似是扩到了耳后根的弧度,无声的大笑。 上下两排突显的牙齿和常人不同,每一颗精密镶嵌的牙齿,都是极其尖锐的形状,闭起来时,是完完全全的严丝合缝。 影子张开的嘴,有一缕缕黑雾被吸食进去。 影子痛苦而又快乐。 正如目下的权清皇。 权清皇感受着拓跋璇的一举一动。 见拓跋璇吃起了叶楚月祖母亲手做的汤饭,有一瞬稍纵即逝的红眼嫉妒。 而在情绪扭曲的那一个瞬间,她清丽妖孽艳若桃李的面颊,似是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陡然间嘴唇牙齿咧出了和影子一样的笑容,一双眼睛瞳孔缩小到珍珠的大小,释放出猩红色的光氤氲着漆黑的雾,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狭长的凤眸穿过黑雾看向了远方,像是一个小偷,通过拓跋璇去窥探着叶楚月的一举一动。 纵是一闪而过的一颦一笑,都能让她灵魂放松很久,好似中毒颇深的人,偶尔服下了短暂性的解毒良药,就算治标不治本,短暂的清醒快乐也是快乐! “璇儿,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的问题吗?” 权清皇缓声开口,人是失魂落魄的。 拓跋璇喝了口汤,沉声郑重回:“记得——” 那时,拓跋璇的年纪还小,初跟着权清皇。 有一回,权清皇把她带去了记载着初代门主的冰冷密室问她: “一个人,杀了一个人,你说,她们之间会是什么关系?” “仇人?” 拓跋璇不假思索就回答道。 她以正常人的思维去回答。 但权清皇却反手一掌打来,罚她跪在了地上。 “错,是爱人!” “爱一个人,才要杀了她!” 第3361章 不知这些年喝了多少回酒 第3361章不知这些年喝了多少回酒 那时,拓跋璇不懂,脱口而出地反问: “爱一个人,不该是维护、疼爱、怜惜吗?为何会是杀人?” 拓跋璇记得,彼时权清皇满身的酒气。 喝醉了的权清皇,很不同。 经常做一些,拓跋璇无法想通的事情。 但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 权清皇时常在喝着酒,满目杀气,恨之入骨去念着和门主相关的字眼。 会用刀子,在墙壁,一笔一笔划下“去死”等触目惊心的字。 满墙都是。 不知这些年喝了多少回酒。 明明起初跟着门主是个酒量不好的人。 后来总在深夜又吐又呕还说要去看大海。 死在海底去找梦里的大人。 被她亲手杀死的阿姐。 …… 权清皇又时常会在酩酊大醉,呓语着门主,嘴角带着的笑拓跋璇从未见到过。 “门主,你对我真好。” “门主,你的拳法真利落。” “……” “门主,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像你一样强大的女人?” “门主,门前的栀子花开了,我觉得比桂花好闻呢。” “门主,我买了个大西瓜诶。” “抱歉门主,西瓜买了个坏的。” “门主。” “门主。” “门主大人。” “……” “门主大人的阿姐是谁。” “大人,我是谁?” “……” 彼时的拓跋璇,为她盖上软绵顺滑的丝绸锦被。 忽然! 满身酒气的权清皇悲恸地嚎叫。 “啊啊啊啊啊。” 她两只手抱着头在床上滚到了冰凉彻骨的地面。 她滚来滚去。 拓跋璇阻止她。 她死死地掐着拓跋璇的脖颈,流泪不已声声哭诉:“为什么?为什么带我回家为什么又让我知道真相,为什么不让我永远活在你编制的梦里,为什么不让我被他们当成牲口畜生一样打死?” “杀了我!杀了我吧!求你了!” “去死啊!” “……” 拓跋璇近乎窒息,权清皇才缓缓地清醒过来。 触电般松开了手。 瞧见拓跋璇脖颈的深红痕迹。 她心疼地抱着拓跋璇,像是安慰小孩一次次地轻抚拓跋璇的背部,不住地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阿璇,对不起……” …… 拓跋璇和权清皇几乎是同时抽回了思绪。 权清皇问:“时隔多年,你的回答是什么,阿璇。” 拓跋璇静默。 权清皇的内心稍稍忐忑。 她似是在试探拓跋璇。 害怕拓跋璇成为她一样的人。 而她走向了门主的结局。 这个故事在周而复始的继续,演绎着血腥诡谲。 拓跋璇又喝了口汤。 老夫人的厨艺很好。 那平安结和乌木长命寿簪,是她当年拼死一战得到的。 她想成为母亲的骄傲,母亲深邃的眼里不再是苦难还会有光亮。 她带着战利品回到故乡,孤独的坟前连草都没有。 在她满怀希望。 母亲已长眠地底。 枯骨黄土。 从此,长命寿簪再也送不出去了。 她竟送给了那老夫人。 她心怀感激。 她还能再喝一碗母亲做的汤。 编织着幻觉麻痹自己,和曾经烂醉的门主权清皇并无区别。 芸芸众生,如苦海行舟,不过是各有各的执念罢。 有人行善去天堂。 有人作恶下地狱。 各有公道报应。 风生水起又如何。 命有时比草还贱。 拓跋璇两手端着汤,一次性喝完。 老夫人瞧见,亲自送了些汤过来。 “看来璇副门主很喜欢这百灵汤。”太夫人微笑,“不妨多喝些。” “有劳了,老人家。”拓跋璇道。 “璇副门主若能喜欢便好。” 太夫人说:“适才听人说起璇副门主和小月的论剑细节,可谓是酣畅淋漓,老身只叹未能亲眼目睹那样的精彩。人间痛快美事不过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都是遇强则强的强中手,互相一战若能造福众生,实乃天大好事。” 她为孩子有这么一个对手骄傲。 君子之风淡如水。 敌人和敌人不一定有尔虞我诈。 朋友与朋友也不只是平心静气。 拓跋璇诧然地看着太夫人,“老前辈能够如此想,拓跋钦佩之。” “都是从年轻走来的,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 老夫人道:“女人不只有相夫教子三两事,还有广袤的天地,是敌是友都是宿命,且无悔朝前走就是。” 她给拓跋璇留下了一个锦囊香包,“此乃老身缝制而成,有风铃花香,你若喜欢,便随身携带。” 拓跋璇颇为心动,但看见自己粗壮的手臂和魁梧的身形,默了默便拒绝道:“老前辈,这是小姑娘佩戴的,我便罢了。” “璇副门主如何不是小姑娘了?” 太夫人惊讶反问。 拓跋璇微微怔,目光一颤。 她和寻常的女子不一样。 她是魁梧的。 如苍天的雌鹰。 是展翅的大鹏。 像她这样的女人,注定不能和小家碧玉、精致贴合在一起。 她动了动唇,却是无言。 太夫人把锦囊香包放在了她的手中,便道:“女人想魁梧来便魁梧,想戴香包便戴香包,何故要定义在一个词汇?舒心惬意才好。老身便问璇副门主,可喜欢老身所做这锦囊香包?” 拓跋璇茅塞顿开,不做犹豫地点头。 “那便行了,万事不过你喜欢。” 太夫人留下了锦囊香包和食盒,方才回到篝火旁。 拓跋璇始终盯着老人步履平缓走向篝火的身影,心思沉沉许久难回神,抿紧的唇堵住了万千的言,闻着淡淡的风铃花香,她低头,雪花落在香包之中,便是一笑将锦囊香包佩戴在了自己的腰上。 她魁梧。 她也佩戴香包。 她叫拓跋璇。 拓跋璇打开食盒,食欲很强的她又喝了口汤。 做完这一切,她才开始回答先前权清皇所留下的问题。 “门主。” “我还是觉得,爱是守护,是疼惜,也是克制,更是小心翼翼。爱不会杀人,杀人犯会。” “门主,因而那不是爱人关系,是杀人犯和受害者的关系。” 拓跋璇的回答原是让权清皇放下了戒备之心,但那话语声却如冷风刺骨让权清皇无所适从。 她不是谁的替代品。 她是犯下了罪过的杀人犯。 第3362章 爱是杀人的动机 第3362章爱是杀人的动机 第3362章爱是杀人的动机 影子蚕食黑雾。 权清皇眼神空洞。 迷蒙的天地。 澄澈诡异的水面。 她身穿黑紫色的凤袍,如落魄的王。 被雾色浸湿的发梢往下垂着,一双眼睛,时而闪着黄豆大小的红光,瞳孔紧缩如堕落进深渊的魔鬼。 影子脱离了她的驱使。 从她的背后,伸出双手拥抱着她,紧紧地贴合。 “这世上,只有我才能理解你。” “爱是杀人的动机。” “爱的具象,是沾染鲜血的刀。” “权门主,你没错呢。” “错的,是这个世界。” “真正疼爱你的人,愿意被你杀了,成为一具荣幸的尸体。” “………” 权清皇的眼梢流下了一滴鲜红色的血泪,衬得脸颊肌肤更是厉鬼般的惨白。 月光淡淡。 妖冶让人毛骨悚然。 她一挥手,血色的光弧闪过,如暗夜杀人的刀刃,切断了和拓跋璇之间的元神联系,独自处在这舔舐伤口的治愈之地,她享受着吸食黑雾进骨血的过程,诚然也是痛苦的,犹如无数个蚂蚁在吮吸她的骨髓,头皮都要发麻炸裂和天灵盖剥离,感知似火山喷发冲到极致,她是格外的舒畅,会在最极致的悲恸,发出享受的笑声,流着血泪还露出无辜的神情,好似刚降落的婴儿般不谙世事。 她蹲坐在水面,凤袍随意地堆叠散着,恰似怒放的地狱之花。 天穹的东方,裂开了一隙的光。 光内,黑雾涌聚,那人在穹顶之下,优雅地坐于轮椅。 哪怕是个残人,都是高高在上的。 周怜睥睨着权清皇和她的影子仆人,“该回家了。” “周怜,你答应我的,可还算数?”权清皇眯起了眼睛。 “你想要她的尸骨,常伴左右,对吗?”周怜问道。 权清皇深吸了口气,珠玉大小的血色眼睛闪烁着贪婪的光泽,倒抽一阵阵的冷气。 “我要她。” 权清皇咬牙道:“只要她。” “我还要杀了那只狐狸!” “和那个孩子!” “杀了那个叫做萧离的人!” 她厌恶极了。 那个有着粉色双马尾的女孩。 竟陪伴大人两世。 有何资格? 都不过是下贱的蝼蚁罢! 周怜很满意地看着权清皇。 他朝权清皇伸出了手。 掌心迸发出黑雾风暴,把权清皇吞噬。 权清皇的血肉被蚕食,灵魂被侵蚀。 她在尖叫。 她在大小。 然后血肉重组。 灵魂诞生。 她和黑雾相融。 主宰这片不知名的无边海域。 “周怜,请记住我们的交易,不要让我失望。” “………” 权清皇半抬起眼帘,幽幽地看向了周怜。 周怜勾唇一笑,轻嗤出声。 他透过这片海域,看向了天梯。 篝火前的龙袍女子,抱着她从长安带来的小狐狸。 围聚在家人身边的她,和平时的紧绷似有不同。 如料峭枝头消融的冰霜,晨曦细碎的光。 “这一路走来,很辛苦吧。” “小月啊小月。” “你终于走到了我的跟前。” “你可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人。” “来破碎吧。” “………” 他的心声温润如风,面上的笑容璀璨,星眸却流下了泪,满脸都是。 泪水滴落在海面,黑雾彻底地驱散。 这是权清皇第一次真正地目睹这片天地空间的真实模样。 广袤的天地,没什么蓝天白云,更无皓月星辰。 是精密的齿轮上了发条,机械冰冷杀人无形。 周怜座下的轮椅似被洗涤干净,露出了最原本的形态。 是银色的机械轮椅。 齿轮镶嵌。 组件锋利。 契合为轮椅。 散落是刀刃。 周怜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抚摸着机械椅把,神情陷入了恍惚,而后残酷一笑,竟显温和。 …… 天梯之地,楚月把盏敬向诸位家人,眼里长含热泪。 小狐狸跟着一道喝酒。 知情的故人们眼神有东西,笑得那狐狸在玩妇唱夫随的把戏,并且乐在其中,不知疲惫。 就连元神空间的陈苍穹,都放下修行和慕倾凰喝两盏了。 慕倾凰看向陈苍穹,眼神深了些许。 陈苍穹的身上有着自由和孤独两结合的气质,是旷野的风,曾吹拂过破败荒芜的枯骨。 “有消息了吗?”慕倾凰问。 曾经,她、叶天帝、陈苍穹还有第五长虹,是两对佳偶天成,要好的朋友。 奈何如絮散在天涯不知东西不知何年相聚。 彼此之间全都是艰难险阻的坎坷。 她和丈夫熬过了十几年终得相聚。 陈苍穹却…… 慕倾凰的眼里满是心疼。 “有,又好似没有。” 陈苍穹皱眉道:“从星云宗开始,仿佛有她的痕迹,但顺藤摸瓜查下去,动用小楚所有的势力,也找不到尽头,随时都会中断。你说,他会不会死了?” 慕倾凰抿唇不语,给不出相对应的答案。 实不相瞒。 血鬼人屠一族,也在四处探查第五长虹的下落。 她总觉得,那样的一个人,不该陨灭于无人处的某个角落。 “如若,他已非从前人,阿娇,你如何自处?”慕倾凰犹豫再三,终还是问道。 话不好听,但也是作为朋友的真切关心。 世上情爱最廉价,人心一文不值。 陈苍穹低垂着头,久久不语。 手上一壶酒。 随后将浓烈辛辣的酒水灌入了咽喉。 “不会的。” 陈苍穹自信道:“我不会看错人。倾凰,相信我,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她的少年郎,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有理想,有信仰。 谱写璀璨的蓝图。 始终如一的坚定。 她会找到第五长虹。 得到多年未定的答案,才对得起这么多年来的风雨漂泊。 楚月看了眼陈苍穹的狼骨右腿,又看了看天色。 大炎城的位置,还坐着一伙较为神秘的人。 那是天机塔的人。 穿着黑色的衣裳,俱都戴着如墨的斗笠。 论剑多时,不发一语。 这么一群人,存在感似乎很低,在某个瞬间又会强到让人难以忽视。 楚月想到铃娘留下来的话—— 过去的铃娘,和天机塔有着恩怨纠葛。 风铃花的种子之毒。 花家战神的被囚。 都和天机塔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楚王,当心天机塔。”老前辈虞上元在万象塔内适时地提醒道。 楚月似是微醺,眼神不复清明澄澈略有迷离,不经意地审视着天机塔,而后目光落定在了界主的身上,颇有深意。 她和界主的几次交道,并未对她有仇视之感。 但铃娘留下来的欣喜,说过天机塔和界主似有关系。 风铃花毒。 荆棘花容器。 父亲叶天帝和陆佳人的机械臂。 临渊城主的乍然清醒。 砍掉爱人双腿占为己有的周怜。 以爱之名生怨杀念的权清皇。 还有阴霾半生的陈苍穹…… …… 楚月细细地思考着这些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事与人。 定有被她忽略的地方。 她似乎。 一直在局中。 虽有成功和胜利的赞歌奏响,但又好似没有真正地破局。 便是因为她从未清楚这一个局,究竟从何而起,动机几何,目的又是怎样。 这些原本不相干的人,是否有着冥冥之中的定数? …… “小月,陈姨敬你一杯。” 陈苍穹的话语声,打断了楚月的思绪。 “这些个年,不管是那时虚空,还是海神界的历程,你帮了陈姨太多。该是姨像你道一声谢。我们互相陪伴的岁月,忙忙碌碌四处征战,或求生存,或为荣光,或有大义,又或是想要兼济天下,总有忙不完的事,鲜少有这样的温馨时刻。小月,陈姨敬你。” 楚月看着陈苍穹沧桑刚毅的面庞,端起酒壶回敬陈苍穹,“小月是晚辈,该是我敬陈姨才是。” “小月,你听姨说,你且先喝酒。” 楚月抿唇,还是把酒喝下。 陈苍穹笑了笑,一杯酒见底,吞入咽喉腹中是干干净净。 她又倒是了第二杯。 彼此都是千杯不醉的酒国中人,但凛冬的眉眼沾染了些许愁。 各在思考不同的难。 陈苍穹又敬楚月。 楚月眸光一闪。 陈苍穹说:“第二杯酒,我代你五叔敬你。原想等寻到他的那一日,又怕他死在路上无人收尸,又觉得总待以后是苍白又敷衍,总怕潦草,不妨先喝一杯,多喝几杯。” 第五长虹。 楚月定定地看着陈苍穹。 她沉闷地喝下了杯中酒。 陈姨在寻找第五长虹的路上,又好似失去了很多。 但楚月从来都不提及,因为她知道对于陈苍穹而言,人生需要一个奔头,哪怕是飘忽不定的奔头,总会让人有动力。 她的前半生,和爱人相隔不知人去处,家破人亡,遭遇了太多的苦厄劫难,被迫诞下坏种,右腿的腿骨接上了儿子的狼腿…… 没有多少人能够承受这样的崩溃。 她只剩下这一点追求了。 一生都想要追到,年少所遇到的那一缕白色月光。 和那个夜晚眉眼如画的少年郎罢。 “小月,陈姨能找到他的。” 陈苍穹坚定地说。 “好,我与陈姨一起。” 楚月伸出了手,敬向篝火前的每一位家人、朋友:“这一杯酒,敬月光,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众人举杯相敬白月光,篝火炽热酒浓烈穿肠。 第3363章 他仰头,悲悯似佛祖看大雪 第3363章他仰头,悲悯似佛祖看大雪 第3363章他仰头,悲悯似佛祖看大雪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月光皎皎雾淡淡。 酒香四溢罗织着篝火的光。 楚月在家人的身边,似是彻头彻尾的放轻松了。 楚凌远远地望着这一幕,身上的禅衣在拂动,眼神是温柔的悲悯,神情写满了欣慰。 他仰头,悲悯众生如有几分佛祖相似的眼神,似是穿过了这日的大雪,与长空尽头、法器灵宝前的家人们互相对视。 仿佛在问:与之相较,大楚还像一个家吗? 分崩离析,支离破碎。 母亲的失望远去。 他的遁入空门。 大哥的牢狱之灾。 时修的疯癫。 南音的失明。 …… 祖父。 这便是你想要的大楚。 大楚的昌盛和衰败,都要系于明月或南音的身上吗? …… 楚祥好似读懂了楚凌的眼神。 最可笑的是,楚凌面庞那一道原来深可见骨的红色刀疤,这般的狰狞丑陋,竟不去怨怪拿刀劈砍他下了杀心的叶楚月,来怪罪他这个兢兢业业图谋半生为全族人获取到了荣华富贵的祖父。 楚祥焉能不把明月当成孙女。 那个襁褓里的独眼女婴,流淌着他楚祥的血液啊。 但为了大楚的黎民百姓,为了全天下人的安危,他不得不去出面当一个恶人。 九万年后,明月终于摆脱了焚世天罡魔体,怎奈造化弄人,流落在外的九万年,养成了心狠手辣且是充满恶念的一个人。 现实的风暴推赶着白发苍苍年迈的他又一次拿起了九万年前的那把记忆尘封中的屠刀,再次对准了同一个亲人。 谁又能知他楚祥的用心良苦? “咔,咔嚓——” 楚祥紧紧地攥着烟壶,加重了几分力道,烟壶的四面登时出现了醒目的裂痕,并还在朝周围无规则地扩散,直到“砰”的一声,烟壶便在楚祥的手掌之中彻底地破碎,无数细小的碎片,割裂开了楚祥的手掌和深如沟壑的纹路。 转眼间,满手都是淋漓的鲜血。 老人浑然不觉疼,依旧用浑浊又空洞的眼,发直的盯着法器灵宝看。 他一瞬间,似乎苍老了许多岁。 他的视线,看了楚凌,又看了灰头土脸的楚世远,神神叨叨的楚时修。 末了。 他看向叶楚月。 不知为何。 沉稳如他。 看到叶楚月身边,有这样的亲情,他竟觉得不舒服。 这不舒服扩散开来,让他人也沉闷,提不上劲。 楚长云忙往前走,“祖父!” “父亲!”楚云城担心地惊呼。 楚南音听见响动声往后退了一步。 浅金色的丝绸依旧覆在她的双目之上。 她颦了颦眉,有些疑惑,而后偏头问:“怎,怎么了?” 楚祥失魂落魄的,像是个蔫了的失败者。 他耷拉着头,任由儿子为自己处理伤口。 烟壶的碎片锋利如刀刃,深深地扎进了掌心血肉。 不疼。 完全不疼。 “爹,你这是做什么?何须做这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 楚云城一面帮父亲挑掉锋锐的碎片,一面埋怨道。 楚祥久久不语,像是丢了神。 半晌,冷不丁问:“云城啊,为父,做错了吗?” 楚家兄弟的反目,让他深感无力。 楚凌的眼神,刺痛了他。 年事已高的他。 迷惘了。 第3364章 一碗热腾腾的饭便已胜过钱财万贯 第3364章一碗热腾腾的饭便已胜过钱财万贯 第3364章一碗热腾腾的饭便已胜过钱财万贯 楚世远原就皱起的眉头,在听说楚凌佛本的那一刻,更是深锁宛若打起了死结。 数月以前,楚凌将佛本托人赠送到大楚的皇室,被手足兄弟所烧毁。 后来大楚有意再要楚凌亲手所就的佛本,但如石沉大海久久都未曾得到回应。 大楚的人都以为楚凌精力有限,实力不济,便遗憾于佛本的烧毁。 如今知晓楚凌的佛珠空间,还藏有那么多的佛本,却吝啬于赠送大楚,各自的心思不由生出了些许怨怼,再加上楚凌执意去皈依佛门一事,怨怼的情绪风暴便如火山喷发的前一刻,随时都会崩溃偏激。 太夫人用元神感应了一下佛珠空间内的佛本,心动不已。 上了年纪又时常礼佛的老人家,都喜欢这样的佛本。 不仅是她,还有楚月的外祖母——慕老夫人。 但…… 太夫人的眼里尽是遗憾之色。 她不舍地握着佛珠,感受着那些佛本,而后轻声道:“此佛本是珍贵之物,苦行万里路已是不容易,不留就留在自己身边吧。斋饭之事是为众生感恩,算不得礼尚往来。” 太夫人将佛本归还给了楚凌。 态度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和她的不舍遗憾杂糅在一起很是矛盾。 楚凌却在这些复杂的矛盾之中感受到了一丝温情。 太夫人不是不愿收下佛本,是知晓自己为血鬼人族的一员,接受佛本,如同事与愿违,固然有了好处,但赠出佛本的楚凌会遭受佛缘的反噬。 “佛本珍贵,好生守着,莫要随意赠人,为世人祈福,也要护好自己才能祈福更多。世有良善,世更有险恶,扫清门前雪,再去渡旁人,亦不失为一个良好的选择。”太夫人说得苦口婆心。 楚凌对上老人家的眼神,灵魂随之一震,心脏仿佛猛地震颤了一下。 太夫人的关心和提醒都刻在了苍老和蔼的脸上,是作为过来人的提点。 原是连萍水相逢的陌路人都算不上,却愿为他设身处地的着想,偏生血亲的手足家人,在烧毁佛本之时是那么的毫不犹豫,这世道的千变万化真让人始料未及,亲与不亲、人情冷暖有时靠的不是身体里流淌着的那一点子血。 楚凌以为自己遁入空门看透一切,奈何眼梢红了许多咽喉也在胀痛,如同受尽委屈的孩子流落在外好多年,饥寒交迫有一碗热腾腾的饭便胜过钱财万贯了。 “老夫人,赠出的佛本,贫僧从不收回。” “还请老夫人收下。” “这算是贫僧这个微不足道之人的一点心意。” 楚凌双手合十,紫金禅杖悬在身体的右侧,隐隐浮着锃亮炫目的流光。 太夫人见楚凌执意如此,只好收下,不再拒绝。 楚凌方才展露出了笑颜。 “轰——!!” 楚祥咬牙切齿,一拳猛地砸在了法器灵宝之上。 法器灵宝破裂,只能出交错的裂痕去拼凑一个完整的画面。 楚祥血红的眼睛看到了风的动静,掀起了楚凌的百家禅衣,踩在海岸地上的赤足,皮肤粗糙,血迹斑驳,总有新痕覆旧伤,大雪的白茫茫洒下,乍然看去,裂痕无数的法器灵宝里的楚凌,竟有些让祖父感受到陌生的超然脱俗之气,完全不似从前显赫华贵的大楚皇子,倒真像是一个有慧根的佛家弟子苦僧人了。 楚凌看着老夫人拄着拐杖走向篝火的身影,笑得温和从容。 而那一双经文佛音瞳,早已洞悉了世事许多。 他很明白。 一旦把佛本送出去。 和大楚的亲人缘分,就彻底到了尽头。 但他不做犹豫。 这一回,他来亲手斩断。 他不是选择了谁。 只是世道的浪潮,他被推波助澜着往前走。 万般都是造化,由不得他这无根的浮萍。 他深深地看了眼叶无邪。 原来。 这位青年,就是小月的阿兄。 确实。 更有个阿兄样了。 兄妹俩人,彼此是那么的信任坚定。 楚凌捧着斋饭,吃得很缓慢。 这样好的斋饭,这样好的老人家,并未有很多。 当他把斋饭吃完,脑子里灵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浑身都怔住了。 血鬼一族……? 难不成是!无间口,人屠宫? 那临渊关人屠宫一战,颠倒乾坤扭转局势的朝华公主和不知何方来的驸马岂不是……… 楚凌捧着见底的碗,蓦地看向了楚月,眼瞳骤然紧缩! 他以为!再无什么事能让在这条路上千疮百孔的他再有波澜起伏! 而这一刻,他心里的震撼无法言说。 一切的一切,窜连到了一起,终于说得通了。 为何流光海域被封印,下界的楚王亲人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为何朝华公主和驸马去往无间口前,在大楚搅动风云。 为何后续会和楚世远、楚御辰兄弟二人针锋相对! 楚凌眼眶深红。 那把第三队长龙子蘅撞得害怕的龙,是小月? 那小月…… 是什么? 他突然像是失去了理智。 像是在发疯。 手里空荡荡的碗掉到了地上。 他捡起来,急急忙忙朝篝火走去。 天快要黎明了。 大雪还没止。 他一路狂奔,跌跌撞撞。 禅衣袈裟都在风里摇曳。 楚月提着酒,火光映照在浅金色的眼眸。 她喝了口酒察觉到动静,侧目看来,眸光一闪,不解地看向了楚凌。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楚凌。 叶无邪皱起眉头,眼里煞气闪过。 他就要有所动作。 小狐狸给了他一个眼神。 目光交汇,似是熄灭了叶无邪的万般煞怒。 楚凌攥住了楚月的臂膀,紧攥着质地极佳的黑金龙袍。 楚月不解地看着他。 楚凌睁大了眼睛,近距离地望着楚月。 经文佛音瞳。 在深处隐现。 他愣住了。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血鬼人族的血色割裂线,把明月的皮肤割裂。 配上金眸,有种神圣和诡谲交错的神秘凄美感。 覆着几分淡漠。 和这大雪相衬。 血鬼人族…… 她已是血鬼了…… 她的身上,究竟还要背负多少。 为何要把灵魂卖给血鬼。 为何?! 是为了家人的相聚吗? 家人,就是一起下地狱吗? 一起沦为血鬼。 一起堕落吗? “啊啊啊啊。” 楚凌泪流满面。 内心的痛楚如魔鬼将他吞噬。 他彻底地崩溃了。 第 2365章 苦中作乐,苦里开花,苦中结果 第2365章苦中作乐,苦里开花,苦中结果 第2365章苦中作乐,苦里开花,苦中结果 楚凌的崩溃,引来了无数人的侧目。 楚时修正在吃着太夫人所赠的美味佳肴,突然朝楚凌看过去,眼睛陡然瞪大。 楚世远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只觉得这氛围略显怪异。 定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又或者说—— 是被他所忽略掉了的。 “明月。” 楚凌哽咽,泪流满面。 楚月抿紧了唇,微微颦眉,扶着楚凌问:“你,怎么了?” “还好吗?” 楚凌置若未闻,还处在崩溃的情绪之中。 青玄门的隋垚长老捋了捋雪白的胡须,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眼楚世远和楚时修,意有所指地说:“大楚的皇子、公主,都是人中龙凤,还多亏了楚老爷子和楚家主教得好。” 任人都能听出这里面的阴阳怪调。 众人也觉得奇怪。 怎么大楚的皇子,都这般极端。 就连遁了空门的楚凌,都难逃这样的定律。 莫不是大楚的风水有问题? 还是祖坟被人盗了? 这么一会子的世界,众人的思想就已经百转千回的联翩了。 楚凌看着楚月的眼睛,痛苦道:“我以为,凡人之道,已足够艰险。我以为,我的苦行之路,已足够苦。小月,你为何比我还苦?” 他忘了这还是大庭广众,万道目光交汇的热闹神圣之地。 他一路紧绷着的心情,就像是崩断了的琴弦无法复原。 更是源源不断地往外涌。 他所有的痛苦,都如暴风雨,在这一刻爆发。 他知晓明月的心里只有叶无邪一个兄长。 他不想亡羊补牢。 他去开辟第三条路。 他执意出家。 他看透了和大楚的关系。 为何…… 还要看到小月堕入血鬼一族。 小月是那样拼命地往上爬。 她原可以比肩神明的。 她若出身在大楚,或许会是仙神一道的佼佼者。 这会儿或者已经进入登峰造极的至臻境,踏入诸天万道了。 楚凌曾在遥远的忘忧城,目睹了楚月的过往。 峰回路转。 支离破碎。 很多个夜晚,是那样的漫长,也是那样的血型。 楚凌不再是个高枕无忧的旁观者,他就像是身临其境地感受了一遍楚月来时的路。 但为什么! 会成为血鬼人族。 这样的认知,让他的沉稳崩塌。 楚月听到楚凌的话语声,愣住了。 “为何你这么好,世道还不放过你?” “为何你千锤百炼还没登天梯?” “为何你屡次为大义,却被世人践踏左右不过凡人道。” “为什么世人唾弃如洪水猛兽要吞灭你,你还坚守初心,不负初衷?你不该堕落,你不该崩溃,你不该用你辛苦谋取来的权力去力所能及地毁灭掉一切的美好吗?为何你还能挺直脊梁站起来,还要背负那些重责?” “明月,你不累吗?我都累了。” 楚凌不做犹豫地宣泄。 小狐狸说:“他的经文佛音瞳,看到了血鬼人族的印记,许是因此崩溃。” 楚月几乎在同时想到了这一点。 她单手扶着楚凌,一言不发。 楚凌看了眼小狐狸,近距离的观望,也看到了一只血线割裂的狐狸。 而他还通过楚月的搀扶,用经文佛音瞳看到了诅咒之气。 血鬼、诅咒、凡人、…… 楚凌的手触电般抖动了一下,腾地往后退去。 就连这只小狐狸,都难逃血鬼人族的厄运吗? 难怪他们是唯一的兄妹。 他们都是血鬼啊。 他们为了相聚。 不惜堕落啊。 还有什么,比这韧劲更强吗? 又有什么,能比这更苦呢? 楚凌犹若行尸走肉的傀儡。 他摇摇晃晃,几次三番要摔倒,却都还是稳住了身形。 闭上眼睛后,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胸腔闷痛心脏也似乎被无形的魔爪给狠狠地撕碎掉。 “小月,你好苦,你好苦啊。” 楚凌如个疯子。 楚时修发完疯。 他接着上。 虽已出家,丢的还是大楚的脸。 况且大楚和叶楚月势不两立,他字字句句却好似在心疼维护叶楚月。 大楚似乎上演了一出好戏,让两界各地的人看了个痛快淋漓。 “他这是做什么?”楚云城问。 楚祥恼怒不已。 还有什么比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当众叛变来的更愤怒? “楚凌!” 楚月低吼出声,一个箭步来到楚凌的跟前,龙袍扬起,冷眼扫来,直接拦住了楚凌的去路。 她那眼神之中的凛冽,似让楚凌稍稍地清醒了。 “得道多助,平步青云,亲人相伴,贵人常有。” “生死之交的战友数之不尽。” “一生一世一双人至死不渝的感情。” “楚凌,你告诉我,我苦什么?” “来路纵苦,苦中作乐,苦里开花,苦中结果。” “世道多艰,人心崩坏,就算前路苦厄劫难频频不断,但又怎样,我怕什么?我不怕!就算死了,又怎么样?人活一场,谁不死?求仙问神为的追求长生,我叶楚月偏行凡人之道因为我不怕死,若有必要时我但求一死,活也畅快死也痛快,若有惆怅多添一壶酒。” “我攀爬至此,难道因为我遭受过不公平的待遇,就要去杀掉更多无辜的人吗?” “但生而为人何人不苦?你看贩夫走卒为几两碎银奔波劳累又能活几个年头有几个舒心的日子,你看修行之人死于追道途中这星夜下多的是遗憾。哪个不是活在世上如履薄冰,纵是和平盛世百姓焉能不苦?多少人更是埋怨母亲的十月怀胎未曾问过自己就将自己带来这宛若十九炼狱的浊世。我生在上界而奔波于下界就叫苦,那我下界那些连海域都出不去苟延残喘的武者们又算什么?生于柴门还奋发图强的修行者们又算什么?!若人人自怨自艾,人族的兴盛何在?大道何在?” “楚凌!!我不苦!因为,这世道,还有无穷无尽的志同道合之人。” “我不作恶,因为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我所作所为三尺神明看得真真切切,我问心无愧看天道!” 她的话掷地有声,震耳发聩。 围观的修行者们起初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渐渐地。 心绪有所感染。 开始共情。 楚月所说的,不是绝大部分人吗? 在座的哪一个,不管是境地低弱些,还是天潢贵胄,哪个没点伤心事? 哪个不是如悬刀而活。 风雨大雪更迭。 就算安定之日,还要想着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生而为人,哪个不累? 哪个不苦? 哪个不是苦中作乐,光是活着就耗费了大部分的精力? 破晓时分,不少命里辛苦的修行者,红了眼眶。 第2366章 一时失礼于人前无伤大雅 第2366章一时失礼于人前无伤大雅 第2366章一时失礼于人前无伤大雅 崩溃痛苦的楚凌渐渐地冷静下来。 他看着眼前理智呵斥的楚月,经文佛音瞳虽还看到了血鬼人族的血线印记,眼睛却不似先前刺痛,心脏也好似不再猛烈地颤动,仔细聆听着楚月所说的每一个字,从其中去感悟自己的佛道造化和经文瞳,竟隐隐有所变化,似有一股冲劲之风要破开瓶颈,从而加深佛缘造化。 “抱,抱歉,贫僧失礼了。”楚凌低垂下头,满怀歉意。 他不愿如此。 甚至于此之前望见楚时修的发疯,还为其感到了无奈。 人的崩溃,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在最后一根降临前,谁也不知何时才会扭曲狰狞。 世人看不到血鬼人族的印记,只当楚凌有着大楚的血统,是楚祥、楚云城的父子教导所致这人前发疯。 一双双眼睛,悄悄然地看向了楚世远。 你方唱罢我登场。 轮也该轮到楚世远疯魔一回了。 那充满异样的目光默契,在这沉寂的血海晨曦,倒显得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滑稽了。 楚世远顿感头破发麻。 来此之前,万万想不到这会是一件苦差事。 楚月恢复了沉着自持,看着楚凌的眼神颇为复杂。 “万里苦行路,长夜多疲惫,一时失礼于人前无伤大雅,人总归是有累时。人是皮肉血骨,又非神仙,情绪哪能时刻都波澜不兴。”她低声宽慰道,接过云大族老端来的热茶递给了楚凌,“喝了这碗茶,当好好歇着,莫要因为旁人之事伤怀于心,佛缘之人应当更能看清这世间事,万般变化不过是造化,人各有命数。” 她有她的命数。 和楚凌的交谈,亦是点到即止。 譬如楚凌的苦行之路,人各有志她只稍稍提醒不多加劝解,阻拦他人的命运。 楚凌在冬雪纷纷的初晨,捧着一碗热茶,讳莫如深的眼凝视着转身离去的楚月,曙光照在女子的身上,使那墨氅边沿的织金纹路时而耀眼,和这朝阳相衬为画。 而后,饮尽热茶,拿着紫金禅杖,走到了先前的位置。 楚世远仔细地瞧着这一幕。 目光始终流转在楚凌和楚月的身上。 这二人之间,必然有不可告人之事。 究竟会是什么? 敏锐的洞察力让他有着可怕的预感。 明月的身上定然还有着些秘密。 若能想到办法从楚凌的嘴里说出来,兴许对屠灭楚月一事会有很大的帮助。 楚世远正思考着,惊觉自己忽视了一件事。 从楚时修质问,叶天帝这一伙人至今都没透露出从何方来。 他拧了拧眉,眼角余光扫过了楚时修,眼见着天梯论剑就要继续,错过眼前的机会再找时机就不容易了,便朗声问道:“说起来,先前楚某的皇弟,当众问过诸位如何通过被封印的流光海域从下界而来。既然诸位不是从下界而来,不知来往何处呢?是诸天万道,还是永夜领域,又或者是域外之地呢?” 楚世远的话温和平静,却是绵里藏针,字字都有险境。 他并未如楚时修咄咄逼人,是给自己留了后路。 章法诡异不可测的人不只是叶楚月一个,似还有这么一大伙人。 他要徐徐图之。 小心试探。 破晓之时的问话,让无数人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了叶天帝等人的身上。 执法队和七杀天的上界之尊都在,若是说了错处,只怕难逃责罚。 小狐狸窝在楚月的怀里,虚眯起紫眸看去,噙着戏谑的笑意。 他既让诸位家人来到此处和楚月共御难关,珍惜这聚少离多的宝贵之日,自有后手,不会让阿楚的家人蒙受不公对待。 楚月半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自诩聪明的楚世远。 楚世远确实是个城府极其深沉的聪明之人。 然而有时只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楚月眸光看向了楚时修。 楚时修浑身紧绷,眼神仇恨,瞳孔倒映出了楚世远的侧脸。 先前楚时修针对此问对叶天帝等人穷追猛打,楚世远是拒绝的。 后续表现更仿佛楚时修是一个乱了阵脚去自掘坟墓的蠢货。 但楚世远这会儿自作聪明一问,岂不是会让楚时修更加笃定,自己当时没有问错,只是想得不够全面,楚世远担心风头被抢,反而阻拦自家手足,不仅如此,还不知要提醒他如何稳妥去问。 顿时!楚时修咬紧了后槽牙。 世人只道,这血海天梯是大楚的一处戏台。 大楚的皇子偏爱来此处唱戏。 由此可见,大楚和叶楚月的针锋相对,必然会是永无转圜的势不两立! 沐凤鸣两手环胸,靠在一侧粗壮的树干,红发披散,大氅随意一披,带着几分桀骜的痞气,她好笑地看着楚世远,冷嗤: “最高执法队长尚未开口,楚皇子则是指手画脚了,且不说七杀天的圣女大人,青玄门的隋垚长老还有海神界的界主。楚皇子,此地乃海神界的天梯脚下,非你大楚的自家寝宫,不是你说一不二有问必答的地方。” “此言差矣了。”楚世远从容淡笑:“楚某不过好奇,想来在座诸位都很好奇,若不作方便,不愿回答,便就罢了。楚某不是咄咄逼人之流,阁下莫要误会。” 楚世远这一招以退为进,对方就不得不回答了。 他温润如玉,笑似清风,一双如水潭的眼眸,淡淡然地望着沐凤鸣等人。 这一问,必须得回答。 楚月不语,手掌抚过了小狐狸的脑壳,睫翼轻遮眼眸,风过耳廓便是了然于心了。 恰逢此时,天方一道龙啸宛若闷雷,卷起滚滚云海堆叠垂吊,映着朝阳的金霞之中,一条庞然威武的云霄龙破空而出,锃亮的龙鳞漂亮的眼睛,盘桓于空便震慑许多。 星云宗的阵营之中,明少侠正在用精致镶珠镌花的镜子照着自己俊美的面庞,听得这熟悉的龙吟,他浑身一激灵怦然心动如擂鼓,蓦地抬眸往上看,眼睛快要放射出光亮来,眉角眼梢都是欣喜之色。 龙非烟的声音响于此间天地:“楚皇子有所不知,你口中所说的诸君,都是我龙吟岛屿的贵人!” 第2367章 南冥流火荒芜地 第2367章南冥流火荒芜地 第2367章南冥流火荒芜地 龙族非烟公主的出现,便是让众人心下一惊。 其话语声,更让楚世远蓦地怔住。 叶楚月膝下之子叶尘,尚未来海神界前就养在了龙吟岛屿,深受龙祖喜爱一事,是众人都知道的。 但叶天帝、慕倾凰这么多的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在龙吟岛屿待那么的久? 巨龙掠过长空,划出了浓浓的白色痕迹,和日辉碰撞出灿烂。 掠到尽头之际,骤然化作人形,银白的眼瞳淡漠地看向了楚世远。 她朝赵队长、白瞳女使和海神界主等作了作揖道:“在下奉龙祖之命,前来天梯血海观望论剑之事,查看道义文明,是否有可被推崇的修行之说,龙祖对此甚是关注。希望修行者和龙族的力量相结合出更强大的道义。诸位贵人听闻在下要来此地,便一道而行。” “叶楚王尚是星云宗弟子之时,去过忘忧城,恰逢非烟公主来海神界历练,彼时怎不见非烟公主将诸位岛屿的贵人带来忘忧城与星云宗的叶天骄家人相聚呢?” 傅苍雪手执雪白的拂尘,微微一笑,言语温和,看向龙非烟的眼神更是波澜不兴。 龙非烟微抬下颌,眼神凛冽,“彼时龙祖有要事相求贵人,忙于岛屿之事,自无法前来。至于相求何事,关乎到岛屿机密,苍雪长老可还要一问究竟?” “既是岛屿机密,就没有告知外人的必要了。” 傅苍雪话锋一转,状若无意道:“只不过,既是和非烟公主同行,又为何非烟姗姗来迟呢?” “海神界暂时分别,自是因为本宫有要紧的事去做。”龙非烟端的是傲然冷峻之气,如枝梢绿梅,星夜结冰。 “公主要紧的事,莫非也是岛屿机密?又或许是公主不便透露的私事?”傅苍雪步步紧逼,却也遂了楚世远的愿,最起码楚世远不算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多一份援助之力在非常时刻会溅起不小的水花。 龙非烟眉梢一挑,而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出人意料的地方。 竟是星云宗的阵营。 就在旁人面面相觑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便见龙非烟拨开人群,飒沓而至,将来此前折下的黑枝绿梅,递给了明少侠,“海神界南冥流火的荒芜地,人迹罕至,暗藏凶险,但听闻每当冬日,就会有独树一帜的黑枝绿梅,分外的好看,是这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景,便去寻了来送人。” 明少侠受宠若惊,满目欣喜,甚至还红了眼。 他激动到无以复加,浑身都在颤动,是惊喜过望。 他痴迷于龙非烟,时日戴着龙非烟的龙冠。 星云宗上下,谁人不知明师兄的心思。 但于他而言,龙非烟是高不可攀的太阳、明月…… 明少侠颤巍巍的双手接过了黑枝绿梅,看着龙非烟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楚月侧目看来,看着龙非烟和明少侠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歉意。 为了让家人的出现顺理成章,且堂堂正正,就必须要有正当的理由。 龙吟岛屿就是正当的归宿。 血鬼人屠和龙吟岛屿的去处全然不同。 为了错开这个时间,龙非烟想到了最好的借口,就是明少侠。 更何况明少侠的头上,还戴着璀璨夺目的龙冠。 就算傅苍雪、楚世远心有疑惑,亦会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陆佳人脸色惨白站在树干的阴影下,深锁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幕。 她看着红了眼眶的明少侠,勾着唇冷嗤一笑,心中有了新的打算。 龙非烟则看向傅苍雪说:“本宫不知万剑山的长老这般爱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过若是需要解答,苍雪长老但问无妨,可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本宫可一一解答,省得多心多想多虑思绪乱成了麻。” 傅苍雪扯了扯脸皮,“公主误会了。” 楚世远道:“非烟公主莫怪误会,公主此番不说,谁也想不到非烟公主会对星云宗的男弟子青睐有加。” “本宫倒也想对你青睐有加。”龙非烟嗤了一声,“但本宫可听闻,楚皇子你曾和女剑院的落九筝姑娘互生情愫,却为一己之私险些害了落姑娘。” 楚世远颇为难堪。 思及落九筝,心中出现了一道裂痕,如扎进钢针般疼。 丝丝缕缕,沿着血液如抽枝发芽般朝着四肢百骸扩散而去。 从那件事后,落九筝就和他斩断了来往。 书信几次,都是石沉大海,再无回应。 若不是那人屠宫的朝华公主,他定不会失去挚爱的姑娘和至亲的弟弟,心里空荡荡,还多一座新坟。 “贵人,是何意?”龙子蘅琢磨了良久,终没忍住问出来。 他怎生不知,龙吟岛屿多了些下界来的贵人。 赵队长笑了笑,“龙队长来自于龙吟岛屿,竟也不知贵人之事吗?” “执法队事务繁忙,子蘅数年都不曾归家,龙祖担心他过于操劳,方才并未将此事告知。若岛屿之上事事告知,传送于总处,子蘅怕是更无闲暇时了。”龙非烟面不改色道:“至于岛屿贵人,在座诸位有所不知,天机星图所算,贵人有紫气东来之象,福根深厚,八字、命格都和龙吟岛屿相契合,且龙祖近年有劫难要渡,若得贵人熏陶相伴,如鱼得水,顺利渡过劫难!” 龙子蘅不言,心中暗自盘算。 他和龙非烟的关系算不得好,但也有几分钦佩。 至此,都已知晓叶天帝等是龙吟岛屿之人,便告一段落。 楚月抱着小狐狸走向了龙非烟,浅浅一笑,“好久不见,公主。” 龙非烟凛冽的眼神稍作柔和,便道:“小宝离岛带队屠灭恶龙去了,未能一道而来。不过我带了些小宝的画卷,和他的修行手札,以及他闲暇时做的一些小玩意儿。” “有劳公主辛苦一趟。” “顺道的事,不算辛苦,只可惜没赶上开始的论剑,怕是错过了几场精彩,倒也是可惜。” “………” 俩人谈话时,陆佳人派人将正沉浸在兴奋之中的明少侠喊到了僻静之地。 明少侠不悦地看向了陆佳人,只觉得被煞了风景,偏生想要来看一看陆佳人的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你该不会真觉得自己能做龙吟岛屿的驸马了吧?” 陆佳人开门见山的点出关键,而后讥讽道:“你难道看不出来,你被龙非烟和你疼爱的小师妹叶楚月利用了?” 明少侠的神情僵住。 第2368章 影子,在吃掉影子 第2368章影子,在吃掉影子 第2368章影子,在吃掉影子 陆佳人冷笑:“明公子,早年你我也有过一面之缘,算是点头之交,说话做事都凭良心,我既是看不过去,也是对叶楚月有所怨怼,方才和你说这真心话。你把她当成师妹,她和龙非烟却是利用你。若是我,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恶气的。” 在萧离、屠薇薇、夜罂三人身上的挑拨离间尚未开始就已失败,而今掐准了明少侠这个机会,定不会放过。 若能从内部瓦解崩坏叶楚月而今的坚固,亦可为上上之策。 明少侠身形微僵,适才的心花怒放荡然无存。 “陆小姐,你无需利用我来对付小师妹,我手中的兵器和我身处人世不多不少的恶意,永远都不会对准小师妹。”明少侠说。 “你无恶意,她有恶意,不是吗?” 陆佳人逐步靠近明少侠。 身后的影子仆人,亦步亦趋贴在地上跟随。 哪怕在灿烂的阳光之下,也透露着一股诡异。 每当她距离明少侠越近,影子仆人就会和明少侠的影子纠缠到一起。 如一滴墨,落在了清澈水面晕染开来。 就算明少侠不会立即对叶楚月心生恶意,扭曲心理,在影子蚕食理智的过程之中,如同活在阴翳下的灵魂,哪能时时刻刻都保持本心,终有被吞噬之时。 而影子的存在,是最容易被世人所忽略的。 悄无声息地弥漫,如同诡谲夜晚的扇阴风点鬼火。 陆佳人的面庞绽露了笑颜,却因苍白的皮肤和眼梢的红,略显出凶狠的狰狞,似有杀机如霹雳弦惊。 明少侠神情恍惚,耳边是陆佳人的话语声:“你也不想被利用的,对吗?” “星云宗助她平步青云,昂扬斗志,让她乘风破浪于海神界。” “但她呢?可曾做过有利于你或宗门的事?从来都没有!” “龙非烟乃是龙族的公主,龙冠和岛屿驸马是你虚妄的梦,她们不过是利用你的真心来把你当成一颗棋子。你难道真能做到心平气和,冷静对待吗?” “不!你不能的!” “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我也不能!” “我们拥有同样的敌人,因而,我们是朋友,明公子。” “………” 那一道道轻微细响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之力。 影子,在吃掉影子。 品尝了影子的美味。 扭曲掉平静的影子。 把人变成杀红眼的事,是影子仆人惯有的手段。 明少侠的神情越来越恍惚,情绪骤然狂躁,咬紧了牙瞪大眼睛看向了龙非烟那一侧。 陆佳人满意一笑。 “杀了她!杀了她们!” 明少侠怒目圆瞪。 “说的好。”陆佳人心情舒爽。 “告诉我,要怎么做?”明少侠问。 “不急——” 陆佳人淡漠而又冷峻,与生俱来高傲之气,眉眼凛冽地看着明少侠,“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即可,天梯论剑结束,叶楚月的死期将至。明公子,相信我,因为我们都憎恨同一个人,她自私自利,她心狠手辣,她原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对吗?你我所做之事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也是为了自己。” 明少侠眼神黯淡黑洞,只余下满腔的恨意。 他红了眼,失望地看着楚月,“小师妹,为何要这般对我,师兄,师兄也是人。” “你的小师妹,师兄何其之多,你不过其中之一罢了。” 陆佳人立在明少侠的身侧,勾起了一侧的唇角,“这感情啊,会或许可贵,但多如流水便不稀罕的。明公子是通透之人,应该明白个中道理。明公子,你既喜欢龙非烟,左右不过一个龙族公主,只要你协同我弄垮叶楚月,她就会成为你的妻子。这是我给出的诚心。” “当真?”明少侠呼吸急促,眼神里似有贪婪之光。 他蓦地转身,双手紧紧地攥着陆佳人的肩膀,着急万分地问。 “千真万确,不容有假。” 陆佳人笑道:“只要你得到了她的人,事成定局,龙吟岛屿不会有话说的。只有我能帮你,当然,你也需要帮助我。” 明少侠问:“我要怎么帮,告诉我,以我的实力杀不了叶楚月。” “不需要你去杀。” 陆佳人将一块通体赤红的菱形感应石放在了明少侠的掌心,“你且将感应心石收下,后续之事按照我说的一步步去做就行,等到需要你的时候,我自会通过感应心石告诉你。” 明少侠眯起了眼睛,阴鸷如鹰隼般看着她,“据我所知,今时今日叶楚王的地位和实力,陆小姐纵然倾陆家之力都是无法对付的。我又如何要去相信你,否则的话,一朝事败,我岂不是自讨苦吃?” 陆佳人戏谑地看向他,“你很聪明,陆家之力,着实不够,自有东风相助,这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事了。选择的权力在你手中,这条路怎么走,还得看你心是怎么想,毕竟于你而言也是有利可图的事,你我双方要的是共赢。” “好,我便信你一回。”明少侠沉声开口,“陆小姐若敢欺我,我必如跗骨之蛆,永生永世纠缠陆小姐且叫陆小姐永无宁日!” 陆佳人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手中把玩着另一块犹若烫红的感应心石,“回去之时且分两路,莫要被人发现,叶楚月心思缜密敏锐,不得不防!” “不用你说。” 明少侠收起感应心石,似有雷霆之怒和刻骨的恨意,随时凝为实质搅动出毁灭的红包。 看着明少侠前行的背影,陆佳人虚眯起了眼眸,把玩着垂落在肩前的一缕青丝。 她需要一个人,在关键时刻,给叶楚月致命一击。 不仅致命,还诛心。 如同叶楚月这样的人,傲骨铮铮,没脑子的重情重义,还要天下人都是有血有肉有志之士,旁人的挖苦讥讽对她这钢筋铁骨来说如棉絮之力毫无作用,唯独内部的瓦解自己人的背叛才会让她措手不及和目瞪口呆! 这一枚棋子在关键的节点,会发出超乎想象的作用。 「叶楚王,你的好日子,可不多了。」 「……」 背对着她的明少侠,慢步朝前。 身形高挑,笼罩着阳光驱不散的阴霾。 而当他脊背朝向陆佳人的那一刻,神情自若,惬意又自信,远远地看向了楚月。 元神之中,则响起了楚月独有的传音:“辛苦明师兄和她虚与委蛇一番了。” 第2369章 孤芳自赏才是春 第2369章孤芳自赏才是春 第2369章孤芳自赏才是春 明少侠眼带遗憾,“只可惜,她始终防备,未能问出具体有用的东西出来。” “已经很有用了。” 楚月心生警惕,陷入了沉思。 陆佳人言之凿凿,断然肯定她的死期,且相助之东风并非大炎城的陆家,只怕还有旁的势力。是在血海天梯,还是论剑以外的地方,又或者二者兼有? 而不管怎么说,可以断定的事,这一伙人,定会在论剑之时动手。 那么,是何目的呢? 单纯诛杀她? 又或者是另有所图? …… 适才,陆佳人把明少侠喊走的时候,楚月故作一门心思都放在和龙非烟的交谈上,实则已经用元神传音提醒了明少侠。 让她感到诧然的是,饶是明少侠心志坚定,险些都被蛊惑,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强扯着明少侠的心智和灵魂,如同充满吸附之力的漩涡,要将明少侠的理智给吸进去。 好在小黑及时进入了明少侠的元神,方才稳住了明少侠的心智。 因而,明少侠在陆佳人面前的神态既有演戏的存在,还有几分后怕的。 故此,阴差阳错方显真实,反而不会被陆佳人所怀疑。 “抱歉,明师兄,公主之事确实如陆佳人所说。”楚月真挚地说。 她的满心谋算,自不会用在自己人的身上。 利用明师兄是真,纵大势所趋,大局为重,她不该心安理得。 明少侠的元神噙着笑意,“若真是如此,合该是师兄厚谢才对,若非如此,公主焉能去南冥流火之地寻绿梅折于我?” 楚月微微愣住。 师兄坦坦荡荡,如晨曦的一缕风,伴这骄阳同尘。 明少侠朝楚月孩子气般眨了眨一侧的眼睛,随后伸出双手,扶正了自己的龙冠,理了理衣襟,又拿出镜子照了照自己一如往常英俊不减的脸庞,方才昂首挺胸如斗胜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回到了星云宗阵营,在师兄弟的起哄之下,红着脸和耳朵近了龙非烟的身旁。 同宗的章瓷将宗门弟子们赶走,“都别吵着明师兄了,要是把公主吵走,小心师兄要你们好看。” 众人笑声此起彼伏,闹腾得很,倒显得这冬日不怎么冷了。 明少侠在龙非烟的身侧,明显有些局促的。 一双耳朵,赤红如被煮熟了。 浑身滚烫,躯壳就差表演个冒烟给龙非烟看。 “公主青睐,明某喜不自胜。” 他捧着黑枝绿梅,满心欢喜,“明某,很喜欢这绿梅。” “你喜欢梅花?”龙非烟问。 “嗯。”明少侠情不自禁看冬雪:“百花争春,姹紫嫣红,独有梅花开在苦寒,绿梅不似红梅,恰如苦寒之地的唯一春色,不同于百花,它是孤独的春,是孤芳自赏的春,明某曾自诩人间绿梅,同宗师弟妹私下常笑明某孤芳自赏……” 他滔滔不绝说罢,见龙非烟沉默不语,声音这才戛然而止,歉然道:“一时忘我,让公主见笑了。” 他自信又高傲,独来独往还独树一帜。 好男儿志在四方,矫揉造作都是女儿家的独有物。 譬如爱惜容貌、焚香沐浴等,偏偏他与众不同。 何尝不知因此被世人笑,但他只要他乐意。 一日十二个时辰,闲暇未尝不可孤芳自赏他这独一无二的俊美? 旁人既是闲心,也是嫉妒罢了,他从容自信依旧。 但在龙非烟的身边,这份淡然自若,似是被旧日的怦然心动给粉碎掉了,惊觉话多后小心翼翼,明知龙非烟是利用自己去帮小师妹,知晓这绿梅不过南柯一梦编造出来的春色,但还是珍惜着这不可多得的相处时日。 “绿梅,很适合明兄。”龙非烟道。 明少侠喜不自胜,“公主此言可真?” 龙非烟:“我从来不说假话。” 言出,一怔。 她低垂下了头,银白眼眸流转着星辰般的光弧。 稍稍沉吟便歉意道:“适才所言过于绝对了,也不是从来,方才我于众人前说绿梅是……” “公主。” 明少侠打断了龙非烟想要坦白的话。 他鼓足勇气,将一个长形的檀木小盒取出,赠与了龙非烟,“若公主不嫌弃的话,还望收下此物。” 龙非烟将檀木小盒打开,抿紧了唇部。 入眼可见,一支做工精细的鎏金绿梅步摇。 金与绿的色调罗织,四处鲜少见,反而显得稀罕。 第2370章 那位病逝的龙族公主 第2370章那位病逝的龙族公主 第2370章那位病逝的龙族公主 “这支簪子,是明某曾落入低谷之时镌刻而成,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但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明少侠眸光颤动,轻声说:“彼时长夜漫漫,年少也曾对月说过幼稚的话,在那个冬天,雕刻此簪时总在想,日后若有女子赠我绿梅,我便回赠此簪。似觉不妥,很难实现,便觉得有人一道赏雪绿梅,在来日赠与同样喜欢绿梅的女子。” 那是他自嘲的玩笑话。 他没说的是,彼时痴想的是龙非烟。 他固然自信,但也清楚龙非烟不会为他折绿梅。 却不曾想—— 天梯论剑这日,龙非烟折了绿梅而来。 或许没有真心。 或许只是利用。 但他却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他笑望着龙非烟。 “贵重之物,恕我无法收下。” 龙非烟凝视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明兄,你该将此簪,赠送给一个真正需要它的人。” 明少侠反问:“公主不需要它吗?” 龙非烟一愣,似是没能理解明少侠话中的意思。 明少侠浅浅一笑,咽喉蔓开几许苦涩的味道。 他故作镇定惬意,但终只能扯出强颜欢笑。 “礼尚往来,无数双眼睛盯着你我,群狼环饲,危机四伏。公主既开了头,明某便为公主收了个尾,都是为了小师妹好,做戏还得是全套的好,对吗?”明少侠清俊的面庞笑容粲然,眼里快要溢出映照日头的华光来,却好似要破碎了般,若隐若现几分爱而不得的惆。 “不行。” 龙非烟皱了皱眉,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收下,便是践踏你的心意,我龙非烟算不得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什么作恶的小人。” “错了。” 明少侠的话让龙非烟发怔。 错? 错哪了? 便见明少侠咧着嘴笑道:“话语错了,公主应当是好龙,自然不是好人。” 此刻的明少侠将咬文嚼字和史上尴尬聊天发挥到了极致。 饶是龙非烟心怀愧疚看着嬉笑灿烂的明少侠都觉得有几分子的无语。 而在她还想拒绝时,明少侠却是收起了满脸的笑,眼梢微微泛红,头上的龙冠因日夜擦拭而愈显锃亮,旋即郑重其事对她说:“若是公主,就不叫践踏。公主,这世上,男女之情固然可贵,但不只是有男女之情。男女之间互生情愫,两厢情愿,是为珍贵。若无眼缘,抑或是有缘无分,也不叫遗憾。君子之交淡如水,更何况有些人能相遇就已是三生有幸。” 龙非烟神色微动,犹豫再三,还是收下了这绿梅步摇。 眼角余光看去,发现不少人在观察彼此。 她心下一沉,随后大大方方道:“不如,你为我戴上吧。” 明少侠两眼微微发亮,点了点头,“好——” 为公主插上鎏金绿梅步摇之时,明少侠的双手都在发颤。 那从内心深处且在极力压制下表现出的澎湃,是很难假装出来的。 若是能,那必然是神人了。 傅苍雪拧紧了眉,望着叶天帝等人只觉得古怪。 因着龙吟岛屿贵人的这一层身份,还是有所忌惮。 明夜苍老凑了个白花花的脑袋过来,笑容可掬地捋了捋清霜之色的胡须,循着傅苍雪的视线一道看去,似有所感般点点头,嘴里还振振有词道:“苍雪兄,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肖想过龙族驸马一位?少奋斗几百年的好事,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谁不想做驸马去坐享其成?” 傅苍雪的脸色都黑了。 “明夜长老,以己度人之话,还是少说为好。你我都是德高望重之人,必要三思而后行。” “是那位龙族公主不要你的吧?” 明夜长老笑吟吟的。 傅苍雪早年爱慕过一位龙族公主,后来才知对方已有婚约。 这事鲜少人知晓,明夜长老就是其中一个。 而今见了明少侠和龙非烟,方才灵光乍现以此来刺傅苍雪。 让明夜长老心生感慨的是,那位龙族公主风华正茂的年纪,竟病逝于岛屿了。 傅苍雪听闻此时,还酩酊大醉几个昼夜,黯然神伤了小半年。 “住嘴!” 傅苍雪腾地站起,周身猎猎狂风,萦绕着紫红色的烈焰风暴。 剑魂熊熊燃烧,如海面的龙卷风,一阵阵地往外涌,激得浪潮四起,似要吃人。 毫无征兆的风暴冲到了明夜长老的身上,明夜长老不作防备,神色大变,直接吐出了一口血来。 血液即将喷洒到傅苍雪的身上,他陡然一挥手,半途的血液稍作凝空便蒸发消弭。 傅苍雪如虎狼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明夜长老看。 那一刻,楚月等无数人看过来,几乎可以断定,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傅苍雪一定会把明夜长老杀之后快,敲骨吮血! 楚月颦了颦眉,并不知明夜长老和傅苍雪之间絮叨了些什么,让傅苍雪如此大怒。 要知道,傅苍雪是个城府很深,老奸巨猾之人。 先前明夜长老呛声数次言语不好听,傅苍雪可都是忍耐了下去的。 “傅苍雪!!” 界天宫蓝老一甩袖袍,精神力化作枷锁,困住了傅苍雪,阻止了傅苍雪接下来的攻击。 这才使得傅苍雪冷静了不少。 “长老,你可还好?”罗鹤等御刀山的弟子们纷纷涌来,忧心忡忡。 明夜长老满下巴都是血,沾在了白须之上。 分明受到重创,他却是不在意一笑,“好,好得很,好在今日看了眼黄历,察觉有血光之灾多套了几次护身的内甲,要不然老夫这条贵命还真得交代在这里了。” 若非都晓得他的秉性,只怕听此言辞,都得以为他是为了顾全大局而忍辱负重的人了。 “苍雪兄,你也真是的,下手不知轻重,还真想要老夫的命不成?”明夜埋怨道。 罗鹤想要冲向前去质问傅苍雪,却被明夜长老用力地攥住了腕部。 傅苍雪神色铁青,似是才从盛怒之中回过了神来。 楚月细细地观察着,却是心生疑窦。 明夜长老是大智若愚的聪明人,看起来鲁莽冲动言语激烈,实则是个心细之人。 他应当会把握好激怒傅苍雪的尺度分寸才是。 此番所为,难不成是刻意激怒傅苍雪? 却又要为傅苍雪说话。 那么,明夜长老是何目的? 第2371章 赌道一开,生死难料 第2371章赌道一开,生死难料 第2371章赌道一开,生死难料 “傅苍雪,你乃万剑山长老,适才此举,有违身份了。” 蓝老皱着眉头沉声道。 饶是傅苍雪之流,在面对蓝老时,都会有几分敬重。 “蓝老先生,抱歉,一时失控,是我的过失。” 傅苍雪倒也是个人物,当即冷静了下来,只是扫向明夜长老的眼神,像是淬了冰般的冷,还有些许毒蛇似得阴毒。 “论剑结束,傅某定会找个时间前往御刀山,登门拜访,把盏致歉。” 他的话给了蓝老台阶下,再加上明夜长老不追究此事,擦了下颌的血又嬉皮笑脸的,仿佛和傅苍雪之间并无半分的恩怨。 “老夫竟不知,时过境迁好些个年头了,你我都非年少青葱时,苍雪兄竟还挂念龙族的那位公主。” 明夜长老厚着脸皮又凑上去,身体疼痛让他龇牙咧嘴。 傅苍雪霎时间滔天雷霆之怒似是卷土重来,侧目瞪向明夜长老,剑魂如狂风呼啸里不死不灭的烈火。 眼看就要起杀机,明夜长老赶忙一缩脖子摆手道:“我这把老骨头承不住几下,苍雪兄难不成还真要杀了我不成?苍雪兄不喜欢,日后不提就是,左右挨了这一下子,你我算是两清了。好歹也是有些年头的朋友,仁义还是在的。我不提你伤心事,你也高抬贵手既往不咎。” 傅苍雪面无表情,深吸了口气,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刀山弟子面前,给你颜面,下不为例。” “没问题。” 明夜长老咧着嘴一笑,似若个人畜无害的老活宝。 楚月一直在留心二人,猝不及防的,明夜长老竟朝她看来。 俩人对视的刹那,明夜长老收起了笑,朝她皱皱眉,使了个眼色。 并且很快就恢复了老顽童的神情,似乎那一个稍纵即逝的瞬间,不过是楚月恍惚的错觉。 楚月心下惊觉,思绪电转。 定然不是她的错觉。 明夜长老是在给她暗示。 但偏偏这二人的对话,楚月不曾听到。 不过—— 傅苍雪的性情大变,是发生在龙非烟到来之后。 那定然是和龙族相关?! “抱枕。” 龙非烟此刻正在和明师兄聊天,相谈甚欢,还戴上了别出心裁的鎏金绿梅步摇,楚月不愿叨扰便低声传音问小狐狸。 小狐狸如她一般留意着这天梯血海的波澜变化,搜肠刮肚思忖了会儿,便道:“傅苍雪少年时期,邂逅了龙族的一位公主,那位公主,龙与人诞下的女子,却非龙非人的血脉,为伽罗公主。伽罗公主没有龙的强悍力量,也没有人族血脉的污浊杂气,八岁那年,领悟了后天岐黄圣体,犹如月族的祝福术,能够以岐黄之力,治愈世人。傅苍雪,心悦过伽罗公主。” “后来呢?”楚月问道。 “伽罗公主病逝于龙吟岛屿,她的病,来源于岐黄之术。她透支消耗身体,拯救了别人的命运,便要用自己的命数补上。因而,她陨落了。她年少时,尚未觉醒岐黄圣体,遭受冷眼嘲笑许多。但她病逝后,有万人送棺之盛景,坟前开满鲜花。” 小狐狸说:“御刀山的明夜长老,许是提及了伽罗公主,方才有此变故。” 楚月远远地看着明夜长老,脑海里则是伽罗公主的相关。 救万民于水火,医者却不能自医。 岐黄圣体亡故于膏肓之病。 过于悲壮了。 “要查一查?”小狐狸半肯定地问。 “既是和傅苍雪相关,是该好好查一查。” 楚月举目四顾,内心深处涟漪微起,算不得平静。 不管是傅苍雪还是陆佳人,又或者是云都锒铛入狱的罗老先生,还有被控制如傀儡般的临渊城主。 这些人,这些事,是散落的、分裂的,似乎风马牛不相及,但楚月隐隐有种预感,这些看似破碎分裂的事和人的背后,实则是在盘根错节。 恰逢此时,论剑继续,且有一人,身穿黑金袍子,穿过大海,走到了神佛道鼓前。 他以气力为鼓槌,敲出了震天响的鼓音。 敲鼓之人,来自于天机塔! 神佛道鼓,一旦敲响,便是生死难料! 鼓音出,赌道开! 所谓“赌道”,类似于搏命,更似博弈。 相当于激烈一战,胜负皆靠实力,但由神佛道鼓来见证,败者会将自己的道义和力量,都输给对方,且被神佛道鼓强行扯取。 “轰!”雷声四起,紫黑色的光环一圈圈地散去,猩红符文流动于长风。 “赌道之路,生死难料,赌台一开,回首无望。” 神佛道鼓似是传来了古老的声音,极其严肃问他:“汝,可想好了?” “鄙人天机塔褚君醉,但求和云都楚王赌道一场!” 天机塔? 楚月蓦地看向了那些个戴着斗笠的天机塔人,她想过天机塔会在此刻出手,但没想过会是曾经在大炎城萍水相逢的褚君醉。 褚君醉同为无上殿的弟子,实力不容小觑,但能在论剑之时代表天机塔出现,就说明来者不善。 褚君醉披着厚实的黑金大氅,回头看向了楚月,似有君子之风,如青箬而立,且是鬓如刀裁身长玉立之人。 他波澜不兴的深邃眼眸,平淡地望着楚月,随后微微一笑,作揖道:“打扰了,叶楚王。” 他从小就生活在天机塔,塔楼里的大人告诉他,他所修的功法,是乾坤腾挪、移花接木之法。 因而,常常和旁人不同。 从他记事起就知道了。 等到他长大后,会有一个叫做叶楚月的女子前来。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未来的某一日,敲响神佛道鼓。 然后,吞噬掉叶楚月一切的努力,占为己有。 还有叶楚月的气运、命格。 老仙人瞅着天机塔古怪诡谲,从不认可赌道之说,便道:“赌道一事,就此作罢。” 他这把老骨头,横竖都为大夏的事,或将命不久矣。 倒不如临死前再为这充满蓬勃之力的后生,护航一次。 像他这类有声望的三山老者,若是献祭神佛道鼓,可抵此次赌道。 他瞧楚王那孩子是脚踏实地之人,不像是个赌徒,怎能就这样输了用了九万年才走到今日的一切努力。 出身在柴门的孩子,不容易。 若是个女孩儿,那更不容易了。 更何况还是为人母亲者…… 老仙人正要道出献祭之事,无怨无悔。 他和叶楚月没有交情,和夏时欢同样也是。 换一个有赤子之心的后生,他也会如此做。 但当他还要说话的那一刻,楚月袖袍一甩,织金龙纹栩栩如生顿显桀骜威严之气。 便见楚月沉声如闷雷道:“叶某,愿赌这一回道!” 第3372章 您的命,也是命 第3372章您的命,也是命 第3372章您的命,也是命 老仙人蓦地看向了从容而笑的楚月,心下一紧,骤然传音道: “叶楚王,赌道之事,不该逞强。老朽能替你回绝掉,你且安心。” 他很着急。 老人无儿无女,无妻无伴。 他孤家寡人一个,做尽了积德行善之事。 对于后生,不管来自何方,只要是心思纯正者,他都会竭尽全力去照拂。 夏时欢如是。 叶楚月亦如是。 “老先生。” 楚月笑容平淡,清幽双眸凝视着站在云霄之中的老仙人。 她略顿了顿才说:“您的命,也是命,这世上,没那么多理所当然的安心。” 话音落下,便抬步走到了血海之上。 她立在风里,日光晃眼,眯起眸子看向了天机塔。 天机塔自成一派,神秘而又庄严,似还有让人不敢亵渎的古老之气。 那群人,都戴着同个样式的斗笠。 黑魆魆的。 像是泼墨而成的一个个。 杀机内敛在至深处。 而这伙斗笠人群之中,有不少是年轻的修行者,身穿黑金色调的袍子,略显张扬一些。 年轻的少男少女们摘掉了斗笠,露出了或清俊或清丽的面庞,亦是相熟之人。 “褚师兄赌道,有生无死,叶楚王当心了。”其中眉间一点朱砂的少女坦然自信道,笑容明媚,并无刻意的贬低,倒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这些人,都是无上殿的弟子。 而褚君醉,先前还是无上殿首席长老座下的弟子。 楚月目光扫过明媚少女,朝无上殿的方向看去。 她曾进大炎城时,无上殿的首席长老,对她照拂有加。 而这时,首席长老听见赌道之事,似乎未曾预料,脸色骤变。 反观时常跟在褚君醉麾下的那些弟子们,早有所感。 赌道。 有备而来。 楚月敛起思绪,踏步血海。 迎着风,走向了褚君醉。 “初见星云天骄,再见云都楚王。” 褚君醉抱拳道:“幸会。” “褚兄想要我的什么?凡人之道?”楚月顿足问道。 “你的一切。” 褚君醉端的是温文尔雅,云淡风轻道:“叶楚王,你的命格,很让人嫉妒。” “所以,想要占为己有?”楚月冷声问。 “成王败寇的事,谈不上占据。” 褚君醉说:“若非赌道,或许,我们会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英雄,往往都是和英雄惺惺相惜的。 他看着楚月的眼神,犹如平和的海面,波澜不兴。 但这份平静之下,汹涌着风暴,深藏狂热的痴迷之色。 他迷恋着叶楚月的命格,那是世上最命硬的人了,还是个女子。 自古命硬都克人,或被众生所克,天道不容。 但她不同,得天眷,得多助! 褚君醉略微垂眸,看了眼楚月摇曳在海面潋滟的影子,神色黯淡了一下。 他一直以来,都是她的影子。 而今,只要赢了赌道,就能心安理得接受叶楚月的一切道义和命格。 “我的命格?” 楚月嗤笑了一声,双刀在手,迈动修长的腿缓慢地前行。 “那便祝褚公子得偿所愿。” “只要你拿的动。” 楚月惬意自在,不为所动。 执刀而行,似若闲庭信步。 她的命格,无非是遍体鳞伤的征战,镇守凡人之道做那半神楚神侯。 无非是被至亲挖去眼睛丢下无间地狱。 她敢给。 就怕褚君醉要不起。 “轰!” 神佛道鼓发出了震彻海浪的声响。 楚月和褚君醉之间,海柱拔地而起,四溅如碎玉乱珠。 急骤出,又急骤落。 落下的水珠,闪耀着晶莹的光。 形成了如皓月般圆形的禁制之光,环绕着褚君醉。 鼓音急促。 鼓点奔雷。 犹如硝烟起时的战鼓,响的是乱世兵荒马乱的悲音。 “赌道枷锁阵一旦形成,你我都无回头路了。” 褚君醉眼底倒映着那提着两把刀的女子。 始终记得,在漆黑的夜晚,封闭幽暗的空间,不见天日,难分昼夜,只有一盏烛火灯,和满地的骷髅白骨,分不清是人与兽。 但那风里,悬着一幅画像。 是叶楚月的画像。 黑雾淡淡。 有着毫无生气机械行动的白色骨架,推着轮椅上的男人来到他的身边。 “义父。”褚君醉屈膝跪地,耷拉着头。 “你的全族被屠灭了,你乃一介弃婴,你可想报仇雪恨,告慰九泉亡魂?” 那沙哑的声音,像是礁石互相摩擦,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砰!”褚君醉屈膝跪地,“孩儿此生,只为复仇。” “那就修行大法,记住这幅画像上的人,她会给你带来前所未有的力量。” “是!” 从那以后,褚君醉都在私下刻苦修行。 孤独的岁月很漫长。 陪伴他的是一幅画像。 他常常在想。 那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她和自己一般大吗? 她会是自己的敌人还是朋友? 直到诸神之日,海域的一道身影,红似火。 大炎城,他远远一观。 便才晓得,那是个极尽鲜活张扬的女子。 火的浓烈都不足以道尽她的恣意。 但很抱歉。 楚月。 影子想要走进光里。 只能吞掉鲜活的血肉。 那些道义,我要了。 赌道枷锁阵赫然而成,直接封闭。 谁都没有回头路。 褚君醉手握着一方黑色狂刀,金色的纹路在刀身画着云纹。 得到叶楚月的道义,就能领悟万千大道。 兽王骨。 龙族血脉。 楚神侯的命格。 月族公主的烙印,从此掌握月族。 …… 太多,太多的好处了。 他略微泛红了眼,爆发出了掩藏隐忍多时的野心。 为报家仇,不得不这么做。 哪怕是泣血锥心的苦寒之路,别说是吞噬掉叶楚月的道义,就算把叶楚月生吞了,他都愿意! 褚君醉攥紧了刀柄,势在必得的决心,依旧沉稳自持,只是比起以往更加锋锐逼人了。 楚月细细地端详着褚君醉。 她总在思考。 那些出现过的黑雾,到底是什么。 曾经在凰娘的身上出现过。 后来又附于临渊城主之身。 褚君醉和天机塔相关,他的赌道,究竟是仇恨,还是什么,又是否和这黑雾有关系? 她试图把一切捋顺,千头万绪,蛛丝马迹,俱都盘根错节在一起。 她想—— 既然无法捋顺整个棋盘,那就,拨开眼前迷雾,斩断眼前的乱麻吧。 于是她两眼锋利凛冽地看向了褚君醉,海上风暴来临时,恰好在她的身后炸裂如天崩地碎,她则在这声势浩大的赌道震动前方,朗声道:“褚兄,为了今朝赌道,让你久等了。” 褚君醉目光闪动。 叶楚月,居然知晓他早在很久以前就想要今日的赌道了。 就像是把猪养肥了再杀。 才能有个饱腹。 第3373章 九万年的风霜雪雨酿胜利果实 第3373章九万年的风霜雪雨酿胜利果实 第3373章九万年的风霜雪雨酿胜利果实 褚君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楚月,左侧胸膛之下的一颗心脏剧烈地跳动。 这些年他如同生活在阴霾的影子,小心翼翼地修行着不能见光的功法,只为蚕食那画中之人! 赌道来临,叶楚月竟能一语道破天机。 那一双宛若明寂苍穹的眼眸,淡漠地望着他,似能洞悉世间的一切。 “你——” 褚君醉慌了一下心神,而后回过神来,定住心绪,沉稳如初,镇定地开口:“褚某不知楚王言下之意。” “知晓与否,不重要。” 楚月浅笑着。 褚君醉的反应,证实了她的猜测。 陆佳人想要夺楚神侯的命格。 褚君醉的赌道,是要夺今朝叶楚月的命数。 这俩人的背后之人,和罗玲玲的风铃花毒,似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由此抽丝剥茧的顺推下去,便有拨开乌云见月明的趋势! 褚君醉赌道。 陆佳人机械臂。 断定她叶楚月的死期。 便像是顺势而为。 顺序就是:赌道——死期。 夺她之道义。 要她之性命。 和两者之间,必然还有事情要发生。 或许,那是埋下的经久伏笔。 …… 楚月思绪千回百转,思考着过往种种。 定有许多被她忽视掉的细节。 她征服荆棘伞的事,还没泄露出去。 只怕背后之人,还把她当成了荆棘伞的容器。 她的道义割裂开来,让褚君醉蚕食。 而她残废的躯壳,就留着当荆棘伞的容器。 这一切,似乎都能说得通了。 相当于是物尽其用,把她的利用价值发挥到极致。 恨不得把她压榨成干尸。 就算变作干尸,还要想着是否能拿去入药。 …… 楚月稍稍红了眼。 愤恨,深藏在眸底。 这伏脉千里的一个局,旁枝错节都精彩。 那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是青天后掌管命运的神。 还是某一个被她遗忘在往昔的故人? 海面风暴四起。 战鼓不止。 四周视线交汇注视在一次。 血色水花和浪涛打在了赌道枷锁阵上。 海的女儿犹如雕塑执剑在空,眼神似是看向赌道枷锁阵,颇具悲悯如佛祖。 “赌道过于偏激和凶险。”云大族老关心不已,“我怎听说,大炎城内,楚王和褚君醉的关系不算恶劣,乃是点头之交,焉能逼上赌道?会不会是有备而来?” 云天翔摸了摸下巴,疑惑地问:“莫不是喜爱楚王殿下,以此方式,欲擒故纵,引人侧目?” 云大族老哑然失语。 云子君侧目看了眼自己的父亲,闻声嘴角扯动了数下,偏是道不出话来。 “轰!” 血海惊涛。 气力交织。 只见褚君醉朝前踏出了一步,眼神深邃幽沉,气力爆发开来。 三十六真元境。 他境十八! 乃是真元境半圆满期。 而十八阶真元,在真元境算是个分水岭,象征的意义不同。 十八阶真元境,有人在此境悟道天罡,或是因机缘造化而改命。 有人堕入歧途,便是十八层地狱。 正邪好坏,善恶是非,于人性而言,是一念之间。 一念花开,一念花又落。 “楚王。” 褚君醉提着刀,一面走向楚月,一面缓声说:“十八境真元,半圆满期后,有人说是乘风破浪,青云直上。而有更多的人,一生都到不了十八真元。” 神佛道鼓的赌道规矩是,只能修行者之间相差十四个小境地之内。 楚月而今四阶真元,褚君醉十八真元,恰恰好十四个。 说是严丝合缝,倒不如说更像是机关算尽。 “这一路,你辛苦了。” “九万年的风霜雪雨。” “无间地狱孤女,虚空被囚数载。” “很抱歉,你的胜利果实,该归我了。” “大浪淘沙,成王败寇。”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世道如此,时代如此,非我本意。” 他心平气和说完一番话,两眼锋利,骤然出刀。 他狂奔而去,直接掠向了楚月。 赌道枷锁阵很大,近乎是半个海域。 给足了修行者之间大展拳脚的空间和机会。 霎时! 刀光刀影,铺天盖地都是。 密密麻麻,闪动的速度很快。 刀的锋利寒芒,隐隐遮住了褚君醉的身影。 光影交错似百花灿烂的深处,却是传来了褚君醉的声音: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叶楚王,可曾见过十八祝君刀?!” 十八刀,地狱一遭,笑人间。 他见阎罗,醉看漫天神佛! 这刀法,天上人间,独一无二,为他褚君醉所创。 自古创造刀法、剑法的都是魁首大能,彼之一道的北斗之尊! 十八祝君刀。 祝君好。 也能祝君不得好死! 骤然间。 光影内,清晰可见十八把轮廓明显的刀。 “十八?”云都万象府主眸色一深,细细思考,自言自语喃喃道:“是巧合吗?今日竟然腊月十八的日子。” 刀法,境地,腊月日子,竟都是十八?! 倒像是铁了心要把人送进十八层地狱。 还是说,这十八二字,有别的说法和意图? 无数刀光,冲向了楚月。 十八把主刀。 剩下的刀光锋利成百上千。 海风不息,猎猎杀机! 楚月手执两把故人刀,眯起眼睛看了过去。 十四个小境地,是不容跨过的鸿沟。 但面前纵为天堑也得夸。 赢下赌道,才能撕开一个小口子,有破局之力。 楚月盯紧了刀法,身如猛虎下山,而后如潜龙出渊。 双刀斩开。 踏瞬步而裂分身。 出现了十三个分身。 每个分身竟都有双刀。 楚月勾唇一笑,破其刀法张扬道:“不巧,本王的刀还就是多!” “不如应个景,就叫三十六刀吧?” 随意一说更显张狂,却是一石千浪引喧哗! 第3374章 不动声色就能引惊涛剧变 第3374章不动声色就能引惊涛剧变 第3374章不动声色就能引惊涛剧变 三十六刀法,随性惬意而生。 十三道分身,同样的瞬步利落,看得人目不暇接。 接踵的刀光似是分不清敌和我。 旁观者知晓得那非比寻常的炫目和在赌道枷锁阵内无穷尽的风暴如拼接而成的绞肉机械! 褚君醉从未轻敌过,哪怕远超楚月十四个小境地,亦不敢小觑。 因而看见三十六刀的时候毫无意外,似是预料之中。 只见他两眼微眯,刀出如长虹,猛劈了出去。 彼此的刀刃一次次地碰撞。 似有山崩之势, 碎裂的光飞扬在四周,穿梭于两人之间。 褚君醉身影狂掠而过,如同流星追月。 刀刃如影随形,紧跟其后。 十八把利刀! 竟将楚月的十三道分身给围剿了。 真元之力狂出。 那劲道和精纯度,远超普通的半圆满期真元师! 褚君醉的刀刃,占领了个十八个方位,就连天乾地坤都未曾放过。 楚月十三分身在天乾地坤十八刀笼内无处可逃,就算有精妙绝伦大开大合的刀法在这狭小之地实难施展。 举目看去,俨然是个放大的绞肉机。 而很显然,这样以围追堵截的绞肉之势的刀法,褚君醉在今日之前都是不知道的,而是适才和楚月对拼刀法之时当即感悟出的新的刀法奥义。 “刀绞阵!” 褚君醉面色冷峻,颀长的身影在风暴的中心,端的是冷血残酷。 他将刀法阵法融合为一。 是阵更是刀! “刀绞?” 陆佳人挑起了一侧的眉梢,“这岂不是要被十八刀给绞成肉泥了?好一个刀绞阵!” 这褚君醉的刀法天赋,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强一些。 起初听闻褚君醉在天梯论剑时刻去赌道之际,还有所疑虑,而今看来,俨然是更胜一筹了。 刀绞阵内,叶楚月无处遁形。 高速运转的刀刃,会把她的躯壳和元神,都践为烂泥。 年轻的修行者们看着俩人的赌道论剑,无不是惊呼叹然: “十八刀,三十六刀,都是自创刀法,而今又来了个自创的刀绞阵?!” “叶楚王和褚公子,年纪轻轻,竟都有这样强的造诣。只可惜一旦赌道,如此天赋就只能取其一了,否则共同为海神界的锦绣乾坤而添砖加瓦,该是怎样的好事!” “早些日子听闻叶楚王自下界始,就惯会越段挑战,但武神境以下的越段挑战,尚且可能。真元境十四小境的越段挑战,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这位兄台所言极是,确实如此,刀绞阵一出,叶楚月绝无反击之力了!” 众人观战,身临其境般,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 只见那些个叶楚月身影,俱被褚君醉的刀刃风暴所覆灭。 直接碎裂成雾。 褚君醉神情依旧冷漠,眼神略微有遗憾,还划过了一丝迷茫。 他还以为会鏖战几个昼夜,才分出胜负得到叶楚月的道义。 却不曾想,他竟是高估了叶楚月。 刀绞阵,就能摧毁掉叶楚月的所有。 “楚王!”云天翔、凌秋远等云都麾下的人,无不是关心地惊呼。 楚凌蓦地攥紧了紫金禅杖。 楚时修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楚世远眼里写满疑惑。 按理来说,褚君醉俩人之间的境地差别,把叶楚月变作血雾也是无可厚非的。 绝对的强弱,决定了一切战斗的结果。 然而,弱者那方若是叶楚月的话,死的这么轻易,倒是令人唏嘘,竟觉得奇怪了。 楚世远却是下意识地看向了叶无邪。 这位所谓的楚帝兄长,对叶楚月的在乎,竟比不上楚凌和楚时修,没有半点的表情变化。 他远远地看着赌道枷锁阵,并无过分的担忧,像是在思考什么,狭长的剑眸藏着晦暗不明的潮流。 让楚世远不解的是,叶天帝这些人固然为叶楚月捏了一把汗,但绝对不该是这样的神态。 就好似…… 叶楚月还没输一样……! 楚世远思及此,一股寒气涌动全身。 他扭头,眼神蓦地看向了海面上的赌道枷锁阵。 刀绞之中,已不见十三道叶楚月的身影。 却有刀鸣,从四面八方传出。 那刀鸣之音,好似古老的神曲。 倏地! 一个瞬间!那黑金龙袍在褚君醉的身后扬起。 楚月腾地出现,居高临下,大氅在风中像是怒放的墨莲。 双刀合一,是青和黑相互晕染的刀身色彩,闪烁着令人眼前一的凛冽寒芒。 楚月两手紧紧地攥着刀柄,直截了当朝褚君醉的身后劈砍而去,半垂着的眼帘,浓密的睫翼轻遮住了浅金色的眼眸,眸底如波澜不兴的古潭,黯淡不见光泽,虽无滔滔杀气,却写尽了威严,不动声色就能引惊涛剧变! 刀划出凌厉弧度的过程,她冷淡哑声道:“想绞本王?就怕褚兄的刀不够锋利!” “轰!”刀撕长空,刹那就摩擦碰撞出了炽烈的火花,两侧罡风浓烈,刀锋使得血海都在激荡扩散久久无法恢复平静! 褚君醉如芒在背,感受到可怕的杀意和碾压之势,头皮发麻,如同背对死神直面阎罗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说,全身的寒毛都随之竖起迎着风暴如同被刀子割! 他不敢回头看去,铆足了劲,似蓄毕生之力发了疯往前逃去。 他的速度快到极致。 逃生不做等待! 赌道枷锁阵的生死上下风,瞬息万变叫人始料未及,一双双瞳孔震惊不已。 “轰!” 褚君醉逃窜的那一霎,楚月的青烟天罡刀,沿着褚君醉天灵盖朝下猛然地劈砍。 若褚君醉再逃慢一些,只怕会在刀下一分为二,如屠夫的宰杀。 即便褚君醉拼了命地逃窜,还是挨了一刀。 青烟天罡刀,沿着褚君醉的脊椎骨划了下去。 皮开肉绽,见骨之伤,黑金的袍子分裂,鲜血汩汩地狂涌而出,刺骨锥心疼痛让褚君醉脸色大变。 他稳住身形回头看,咬紧了牙,“你是故意的?” 故意让他放松戒备,掉以轻心,并且让他疑惑赢得来容易,对方死的过于突兀和遗憾。 随后使出浑身解数将双刀汇聚为一,增强速度和战力,不求一刀斩灭他,但绝对要留下永久性的创伤。 楚月握着流血的刀,面庞冷漠如霜,眼眸深邃死寂,有着空灵和血腥的美,像是杀人的机器,好似执刀的屠夫只为灭生。 她冷眼望向了褚君醉,“想要拿走我的道义,成为我,却疏忽懈怠,轻敌至此,褚君醉,你怎么敢的?” 褚君醉咬紧牙关,全神贯注。 而围观者惊了又惊,星云宗弟子章瓷热泪盈眶,激动到热血沸腾,那一刀似是与有荣焉,便不管分寸沉稳脱口而出道:“诸位别忘了,小师妹她可是越段挑战的神!” 第3375章 叶楚王,这一回,你又当如何呢? 第3375章叶楚王,这一回,你又当如何呢? 第3375章叶楚王,这一回,你又当如何呢? 众人闻声,心神一震。 自古天才,多是越段挑战。 但能利用刀法精益、心术人性越段十四个小境地的少之又少! 而这,就是楚月和屠薇薇刀法之间最大的区别。 褚君醉紧皱着眉头,呼吸加深,脸色骤然苍白如纸,汗珠不断地沁出。 背后的刀伤血液外流,脊椎骨看得一清二楚。 他如砧板上的鱼肉,在血海咸湿的风里摇摇欲坠,一贯沉稳的他眼神里头一次有了慌张。 好似头一回真切感受到了自己要夺走气运的人,是一个怎样的强者,又是如何冷血的杀手! 楚月戏谑地看着他,从容惬意,步履平稳,墨氅飞舞之际,漫天素白的大雪簌簌而落。 红与白的鲜明碰撞,刺激着围观者们的感官。 这一次论剑赌道的精彩和瞬息间的局势扭转,叫人连眨眼都舍不得。 “策海师兄,这赌道论剑,倒是有意思得紧。” 万剑山的队伍阵营之中,和楚月等参与过长桌会谈的君策海身旁,一个白衣红剑拿着酒葫芦的少年眉目清俊笑吟吟道。 君策海神情淡漠地看着这一幕,饶有兴味,眼神深邃,只不疾不徐的“嗯”了一声。 红剑少年眉梢一挑,意气风发,继而道:“褚君醉棋差一招,落入下风,只怕要节节败退了。他纵无轻敌之意,但还是过于懈怠上了叶楚王的当,自以为胜利将至,赌道成功,殊不知泥足深陷,那脊椎一刀当真是凶狠。此伤缠身,且志气萎靡,此消彼长之下,便能拉近了十四个小境地的差距。” 君策海默然不语,却是赞同少年师弟所言。 褚君醉紧咬着泛白干涸的唇。 志气被那一刀斩断。 不复先前的昂扬自信。 而就在这时,心底深处,泛起了黑雾。 他的影子,饮着海水。 脑海之中更是响起了一道好似来自遥远地方的深沉之音: “君醉,触底反弹,不破不立,别忘了你的使命,别让多年辛苦付诸东流!” 褚君醉近乎在一刹那就已头脑清醒,如迷糊之人闻到了提神醒脑的薄荷油。 他耷拉着头,在风暴的边沿。 大雪被风暴驱散。 十八把转动很慢有萎靡之意的刀,就像是无精打采的消极之人。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 忽的。 他低低一笑。 黑金袍子翻飞。 脊椎伤口血液外流。 疼痛感犹如魔鬼快要将他给彻底地吞噬。 他红着眼睛,泪水顺着面庞往下流。 他还在笑。 “好刀法啊。” “时势造英雄。” “不愧是你,叶楚王。” 倏地!他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双瞳孔紧缩的眼睛,满头墨发飞舞,黑瞳深处燃烧起了火焰。 “那眼睛是……” 屠薇薇瞧着似曾相识手掌抖动了一下。 “赤金火瞳。”夜罂和萧离异口同声道。 三人心颤。 似乎顷刻间把记忆拉回到了那年那月的神玄学院了。 楚月起初闻名于神玄学院有关于越段挑战最惊人的一招,就是火烧元神,强行提升境地,因而成就这赤金火瞳。 那是搏命的玩法,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若是走火入魔此前努力都会作罢,寻常人等根本就不敢尝试这等极端战法。 后来征战四方,楚月鲜少用到火烧元神,屠薇薇等作为战友部将,戎马倥偬,南征北战,亦没遇到过火烧元神的敌手。 就在她们快要把火烧元神之事给忘记时,此刻偏激一战的褚君醉激起了那段回忆。 叶无邪、叶天帝、慕倾凰等亦聚精会神地观望此战了。 以他们对楚月遇强则强的了解,这一战,只怕会是难以想象的厉害! “火烧元神,赤金火瞳?” 那昏昏欲睡的红剑少年,随性地喝了口酒,见此情形直接清醒了许多,醉意便也跟着没了。 “啧——” 他轻嗤了一声,来了莫大的兴趣。 “策海兄,这赌道,可真有意思啊。现创刀法比拼,釜底抽薪之变幻,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立即换了个坐姿来观望此次的赌道论剑。 …… 楚月望着那一双赤金火瞳,神情不变,修长的手依旧攥着她的故人刀。 风暴迭起,海浪再荡。 褚君醉脊背的伤口,就像是被宰了一半的猪羊。 他却浑然不知疼痛,也不知疲惫。 烈火灼烧元神。 境地狂飙而升! 半圆满期十九真元境! 半圆满期二十真元境! 火焰焚烧的愈发强悍。 他大笑着出声,十八刀刃不再低迷,瞬间斗志昂扬似要乘风破浪。 “叶楚王,这一回,你又该当如何呢?” 褚君醉骤然说完,以控刀法,十八刀刃,形成绞肉之势,凝风暴之力,融汇一体,宛若高山崩塌流星之速,猛然撞击向了楚月,恨不得把楚月碾碎为灰烬,绞杀成红泥! 新一轮的刀绞阵,堪称是恐怖如斯。 刀绞阵至!褚君醉更是衣袍被吹得鼓荡,强行提升的真元之力宛若海面上的飓风,接踵撞向楚月。 境地以下都是蝼蚁! 三十六真元,境境分明。 强者的意义和绝对的实力将彰显得淋漓尽致。 众人观望认真,好奇胜负输赢。 就连楚世远的歪脑筋都放置一边,仔细此局。 按理来说,叶楚月无招可对。 眼见着就要落入败方的褚君醉,竟如亡命之徒,占据上风了。 十八刀刃绞杀阵,变化无穷,接连冲向楚月。 真元境力,直接席卷!且是封闭了楚月的后路。 楚月无路可走,只能硬拼。 褚君醉笑着红了眼,燃火的眼神深深地注视着楚月,又好似在凝望着记忆里陪伴他无数个孤独的幼年昼夜的画像、 「叶楚月,褚某努力冲破枷锁,走出漫漫长夜的黑暗,不是为了输的。」 「这一局,我要赢。」 「你风光了那么多回,该轮到我了。」 「……」 赌道枷锁阵,杀气欲冲天。 那道龙袍身影,似是被这阵势吓住了,竟一动不动,坐以待毙。 而千钧一发之际,天梯血海之地骤然沸腾,喧哗一片,倒抽冷气! 便见楚月眉梢一挑,略微歪头,笑起来的那一刻,墨氅如飞,眼瞳深处燃起了火焰。 便是—— 同样的赤金火瞳! 同样的火烧元神! 第3376章 海上一剑美人火,凤凰涅槃菩提树 第3376章海上一剑美人火,凤凰涅槃菩提树 第3376章海上一剑美人火,凤凰涅槃菩提树 火烧元神,血海震荡。 真元风暴氤氲更迭,直冲四处,使得那赌道枷锁阵都好似风中弱柳摇摇又晃晃。 “轰!” 狂风摆动! 小圆满期五阶真元境! 小圆满期六阶真元境! …… 小圆满期—— 十阶真元境! 楚月强行提升真元,挑眉而笑,妖冶邪肆。 帝王之气全然被极端的杀气所取代。 云子君、南皇涧愣愣地看着楚月。 每当来到战场,她总会格外的不一样。 和高居庙堂运筹帷幄的王,显然不同。 她似乎是个天生的战士,为每一场战斗而生。 她和她手里的刀,偏爱挥洒的血肉,酷爱在阴霾里生长,被敌人的头颅所滋养。 非但如此!战至极端固执她为王! 越是偏激之地越能彰显出她的发狠。 不仅是对别人的狠厉,更是一种对自己的狠。 “咻——” 倏然间,她一刀分为二,双手再度攥紧了刀柄,猛地暴掠了出去,直接撞向了十八刀绞阵和真元风暴。 显然目前的真元实力还是有些捉襟见肘的,不足以完全抗衡。 而就在这时! “嗤,嗤!”元神焚烧之声已经响在众人的神魂听觉之中,听得人毛骨悚然喉咙发紧脊椎生寒。 又闻风谡谡,海浪起。 轰然作响声似若惊雷。 十一阶真元境! 楚月在提升境地的那一刻,直接破了刀绞阵和真元风暴的双重夹击。 刀绞之凶险观者两股战战。 楚月面不改色,眼神波澜不兴,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叶楚王,竟是不怕那刀绞之阵?!” 祝青鸣惊叹感慨,却是心有余悸。 屠薇薇立在旁侧,难得的认真严肃,面无表情道:“且看她来时路漫漫,昼夜不分之艰辛苦楚远胜于此刻刀绞。” 祝青鸣眸光一闪侧目看向了屠薇薇,心思微动,似觉得屠姑娘更有所不同了,方低声道:“你也辛苦。” “有人陪着干架,算哪门子的辛苦?快意恩仇,是我人生之幸。”屠薇薇鲜活张扬,微抬起了下颌。 她不盼望着登高望远去离青天多近的山上看太阳,只享受每一次的战斗,每一次的出刀,以及每一回和死神擦肩而过的快活,那方才是人间最值得有味的时刻! 祝青鸣深深地注视着屠薇薇,沉浸于对方灵魂的鲜活有趣当中,很快注意力就被海上的战斗所吸引。 响动声巨大宛若异象奇观,只见作为雕塑画作般存在的《海的女儿》,手中握着的那一把剑,竟也燃起了火焰。 连带着血海四周,都燃烧着同样的剑火。 海的女儿,空洞又美丽的一双眼眸,瞳孔烙印着烈火,似是有了神采。 美人火! 无数双眼睛被吸引过来。 天梯论剑,道义无限。 “海上一剑美人火,凤凰涅槃菩提树。” 君策海身侧的少年饮酒而笑,“美人火起,天星动荡,不是有灾,就是有福。海神界,不安定了,是福是祸,还得看这赌道一场了。” “海神界,早就不安定了。” 君策海清癯瘦削,身形如剑,有一股冷厉的锋利之气。 他从容的话语声格外笃定。 红剑少年神采飞扬,瞧了师兄一眼便笑而不语。 枷锁阵内。 楚月冲破双重夹击,转守为攻,以摧城之势、龙象之力相结合,双刀斩向褚君醉。 一把青烟。 一把天罡。 流畅完美的弧度。 锃亮锋利的刀形。 漫天杀气似从四面八方汇聚于一身扬起的龙袍墨氅,织金的颜彩造就矜贵邪肆之气! “这一回,本王当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了。” 楚月恣意极致一笑,“就看你我,谁的元神烧得更猛烈了。” 俨然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旁观者都已惊了。 莫说身处战场的褚君醉。 两双赤金火瞳。 一样的疯。 褚君醉愣了一下,旋即哑然失笑。 笑了好一阵,就在天罡、青烟两把刀刃即将粉碎自己的时候,带着脊椎骨破开的伤口,凝聚十八刀刃为盾,挡住了楚月的攻击。 十八刀刃围绕着褚君醉飞速地旋转,快到极致连成一起,就好似固若金汤的城墙,且也挡住了褚君醉的身影。 楚月的双刀斩,劈砍在刀盾城墙之上。 她不断增强力量。 刀盾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 以至于二者之间火花不断,声响刺耳不止。 “咔,咔咔咔,嗤嗤嗤!” 大片的火花炸裂。 像是激荡的海浪和不息的风暴。 “轰!” “呯!” 一道火焰迸发。 流光从天而降,带着缥缈之气,金玉之音。 褚君醉元神烧得旺盛,转眼就是二十一真元境! 他借强行提升的真元实力,破了楚月的双刀斩。 十八刀刃在手中汇聚成了一把刀。 十八合一的力量直接劈向了楚月的面门。 若是一击必中,只怕会连带着天灵盖骨都会一道削断才是。 凶狠、血腥、暴戾、火焰,交织着盛宴于视觉震撼在心的一场精彩。 楚月不躲不闪,不偏不倚两把刀,直接斩向了褚君醉的十八合一刀! 同时间,元神猛烧,烈火焚烧,她在海上笑。 笑时—— 十一真元境! 两人的刀刃碰撞,虎口阵痛,掌骨开裂。 强悍的力道爆开。 彼此因为惯性朝东西两个方位,犹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 但很快,各自稳住身形,发了狠的冲向对方,刀法层出不穷,且都是世人鲜少见到的稀罕刀法。 仔细想想才会发现,这都是俩人现创的刀法! 俩人出刀利落速度很快,半空只有虚影如晕染开的笔墨。 刀锋划过的地方,凝为实质的锋利之气久久难消。 一个瞬间就是许多个刀刃碰撞。 烈火焚烧还在继续。 真元境地不断被提升。 俩人都在疯狂燃烧自己的元神。 倒有同归于尽之势。 楚云城盯着法器灵宝都难以捕捉到精确的战斗,有些出神了,“若这样的天赋,养在大楚……” “咳!”楚祥烟嗓咳嗽,颇具低沉,看了眼楚南音,并且及时止住了楚云城的话。 “这样不要命的太子,太倔了,若为她的仇敌,只怕余生都要安贞难眠。” 父亲的话让楚云城激起了满身的冷汗! 第3377章 一战分胜负,一刀定乾坤 第3377章一战分胜负,一刀定乾坤 第3377章一战分胜负,一刀定乾坤 叶楚月的狠厉极端,让楚祥父子感到害怕。 怕这样的毒辣,有朝一日,会出现在大楚。 怕她卷土重来,带着九万年的苦楚与恨。 楚云城的手掌甚至都抖动了下,胸腔流动的血液似是浸着清霜般的冷,不由滚动喉结,疯狂地吞咽着口水。 “此女,断不可留!”楚云城咬牙道。 楚祥深吸了口气,“云城,不急,她上不了天梯的。” 楚云城闻言,渐渐找回了冷静。 然而法器灵宝的画面,依旧是触目惊心。 若不是站在叶楚月的对立面,他定会静下心来好好欣赏这样的战斗。 楚祥神情复杂,眸子深处掩下了流动的暗潮。 曾几何时,少年意气风发,他也有凌云鸿鹄志,孤身一人也有着这样的狠意。 正因为他清楚这样的彻骨泣血之狠,害怕时才会觉得毛骨悚然! …… 海面风起。 元神被火烧。 真元在提升。 气力碰撞出花俏艳丽的炫目灿烂。 刀光来来去去激烈地闪烁好似雷雨夜。 天色暗了。 这一战,从白昼到白月。 血液飞溅。 刀锋绽来。 俩人刀法相碰,打得有来有回,难分伯仲。 远远看去乃是平分秋色的精彩。 海面的剑火延绵,世人的心思惴惴扼紧,不知这倾覆血海的一场大火是福还是祸了。 “轰!” “轰!” 每一刀都有愈发可怖的火光冲出。 “砰!” “砰!” 俩人火烧元神,近乎都是在同时刻提升真元境地。 好冷血的人。 好残酷的搏命之法。 饶是在座见多识广的修行者们,都觉得脊椎骨发寒。 尤其是褚君醉的后背,还有一条狰狞的伤口切开了皮肉露出了滚滚血液。 …… 此时,楚月的元神空间之中,小狐狸一心二用,一面翻动着那本《彼岸圣书》,一面留意着褚君醉的身上是否有黑雾的存在,诅咒小黑亦是严阵以待,见楚月受伤固然褚君醉受创更重,依旧急得踱步满额大汗。 小黑一面踱步一面埋怨道:“偏见!这都是偏见!诅咒怎么了?哼!” 他闷哼了好几声,好跺了跺脚。 跺脚之时,黑色的水珠便会乱溅出去。 他想要去相助主子,奈何自己是个见不得光的诅咒,只能对付对付邪祟之物。 这让心急如焚的他,生出了许多的怨气。 而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不觉中,真把楚月当成了自己人,现下的焦灼和担心都不容有假。 他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瞅了眼小狐狸,暗骂人族男子没个好东西,都火烧眉毛了还有闲情雅致舞文弄墨装什么穷酸秀才了。 诚然,这一番话只敢暗暗腹诽,是半个字都不敢道出去。 小狐狸则从未放弃过对黑雾的钻研,哪怕去了七杀天成为尊上夜尊,也动用了自己的势力查找黑雾一事。 凡事未能解决,就会有后患,如今证明,确实如此! 后患无穷! 但—— 有关于黑雾的少之又少。 有时好不容易有个蛛丝马迹,就会立刻消失。 而且小狐狸也不可能把每日的时间,都分在黑雾之上。 黑雾就像是影子一样。 看得到。 查不到。 影……子?! 小狐狸翻动《彼岸圣书》的肉垫爪子陡然一顿。 而这时,楚月倒飞出去于半空堪堪稳住了身形,亦是看向了褚君醉倒映在海面摇曳粼粼的影子! “影?”她低声语。 小狐狸同时开口:“是影子!” 楚月豁然开朗。 她和抱枕,近乎是同时猜测到了影子。 不仅仅是黑雾。 还有褚君醉的存在。 如若赌道是在许多年前就已备好的。 褚君醉就像是她的影子,就为了有朝一日,取而代之。 若是如此,便能说通陆佳人何以蛊惑明少侠师兄之事了。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都能让陆佳人在眼皮子底下差点吞噬明师兄的心智。 甚至到头来还不知吞噬一事从何而起。 看来,不是从躯壳的五内五感所吞。 吞噬!是发生在影子身上的! 她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而这时,褚君醉十八刀刃旋转着绞杀而来。 绞杀的血腥光影后,褚君醉长身而立,黑金袍子沾染着鲜血,清雅而笑:“叶楚王,这一战,我痛快了,你呢?” “还不够!” 楚月双刀猛劈十八刀刃绞杀的风暴。 直接劈出了沟壑大小的裂痕。 劲风激荡掀起了墨黑的发。 她缓缓地抬起眼帘,只稍稍一挑眉。 极尽张扬! 极尽疏狂! 褚君醉咧着嘴笑,“那就继续!” 一战分胜负。 一刀定乾坤。 真元相敌,赌道难料。 是人事,是天数! 「叶姑娘,褚某不想再成为你的影子了。」 「所以——」 「从今往后,就由你来做鄙人的影子吧!!」 褚君醉心声罢,再烧元神,直接成为了三十六真元境。 大圆满期真元气力的风暴,袭击楚月两把刀。 轰然!楚月虎口震痛发麻,双刀落在海里了。 褚君醉的十八把刀刃,分裂三千刀锋,一道从天而降如一场锋利的刀雨犀利洒下。 要把人屠在海上。 “夜深了,该结束了。”陆佳人隔着袖衫布料抚摸自己冰冷的机械臂,抬起下颌,微微一笑,倨傲之气显露无疑。 “轰!砰!嗤嗤嗤嗤嗤嗤!” 骤然两道石破惊天的响动声,然后是剧烈的火花阻挡不住。 只见千钧一发之际,楚月及时打开了一把血红色的伞,布满了荆棘的图腾和生长之纹。 刀刃和锋利之气急切如骤雨,猛砸在伞面火花四溅电光狂闪! 伞半抬,露出含着笑意的赤金火瞳。 “不愧是叶楚王,不过,要结束了。” “这次的赌道褚某预备太久,孤注一掷可是不能输的。” 褚君醉低声说罢,聚集十八刀刃覆在身上,人刀合一犹如一道流光闪电猛冲向了楚月。 这是聚集毕生之力的一击,决定着最终的胜负! 而旁人不知的是,褚君醉使用功法和自己的影子互换,这才是此致命一击的精妙之处! 最致命的,当是不为人知的影子才对! “褚君醉的影子有问题!”红剑少年眯起眼睛道:“好阴险的招数,只怕叶楚王难以反应了。” 第3379章 本非池中物,不该自掘墓 第3379章本非池中物,不该自掘墓 第3379章本非池中物,不该自掘墓 “影子——” 君策海神情淡淡,目光漠然地看向了紧随着褚君醉而动的影子,缓声斯文道: “如影随形,变幻万千,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恐难破矣。” 在赌道枷锁阵外的局外旁观者,只能看得一清二楚,那半点波澜变化。 但偏偏叶楚月要着急应对这非死即伤的残酷之战,又承火烧元神之痛,只怕难以破了这无定数的影计。 不管是正常人的惯性思维还是对战之际下意识的动作,都会是把最奋力的一击,放在褚君醉的本体。 一旦如此,便会错失了先机。 而此刻,稍有差错,就赌道惨败,无回头路可言! 红剑少年、君策海以及不少年轻或者年事已高的修行者,对此战斗无比精神和关注! 「叶姑娘,褚某想站在光亮之下。」 「来日报仇雪恨,平步青云,定不会忘记楚王今日浇灌道义之恩!」 褚君醉的心声,竟响在了楚月的元神之中。 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无尽的杀机风暴和彼此二人。 褚君醉猛冲楚月,堵截楚月所有的退路。 刀刃四处而来,绞杀楚月的血肉。 狂风扬起龙袍。 黑金大氅下,是纤瘦的身躯。 楚月看着越来越近的褚君醉,非但不惧,反而一笑。 她与褚君醉目光交汇的那一刻,不再闪避,而是正面迎接对方杀气滔天的攻击! 她提刀! 双刀合一!踏瞬步! 身影前行,却因瞬步速度之快而不断地出现了光影交错的残影。 褚君醉的唇角勾起一笑。 只要叶楚月斩向了他。 影子,就会如期而至,化作本体如出水蛟龙,将叶楚月处理掉。 那刀光朝他斩来,寒芒映着笑脸,大雪点缀风暴。 天梯血海的论剑,俨然是一日比一日精彩。 乌泱泱围观在此的修行者们是目不转睛不敢忽视掉赌道难料的片刻精彩。 陆佳人笑望着此一幕。 叶楚月的刀,毫不犹豫斩向了褚君醉。 突地。 陆佳人神情一变,脸色白到了可怕。 只见叶楚月瞬闪半空从天而降犹如屠夫往下而去的一刀,目的并不是褚君醉的本体躯壳,风是浑浊风暴之上的影子。 这影子相连海水。 一刀斩开风暴。 再斩海水。 海浪激荡在赌道枷锁阵。 吞灭了两人的身影。 “咔嚓!”红剑少年一个激动用力过猛,便导致手中的酒葫芦开了裂。 他抻长了脖子朝前看去,眼里写满了惊奇之色,喉咙的声音是接连惊叹:“妙,妙啊,峰回路转,一刀破局!” 海水,被鲜血染红。 这一刀,褚君醉纵然竭力敏锐逃生,还是实实在在挨到了,真真切切砍在了他的身上。 他紧缩着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月。 楚月在风暴的中央,足踩海的浪涛,手中的青烟天罡刀还在往下流着血液,眼下的海水则越来越红了。 “笑为他人棋子,盲目等待卖命,蠢货还妄图平步青云,本王着实是高看你了。” 赤金火瞳冷眼望着跌落进冰冷海水里的人,楚月的唇角噙着一抹不咸不淡的嗤笑,眼神是肆然的邪气凌厉和看淡生死可堪比数九的刺骨冷漠! 说话间,翻滚的海浪带着她来了海面,拖着在海上画沟壑的刀刃,一步一步沿着血海从容平缓地走向了褚君醉。 “成王败寇,弱肉强食。” 她一字一字,说得缓慢而铿锵有力。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声音还在继续,赌道枷锁阵应声而裂。 赌道结束,便意味着道义相送算筹码输赢了。 “大浪淘沙,世道皆如此。” 破碎的赌道枷锁阵,汇聚在了褚君醉的身体。 命格、道义、气运,化作千丝万缕乳白色的光弧之线,像是把人活.剥了般,从褚君醉的躯壳剥离、,源源不断输入了楚月身上的万千毛孔。 话音落下之际,她恰恰好停在了褚君醉的面前。 一阵强劲冰冷夹杂着碎雪的风扑面而来,掀起了墨发三千和织金造就的大氅。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褚君醉,毫无怜悯之情恻隐之心,习惯了一路而来的九死一生得胜负,安然享受着自己的胜利果实,却并未见得意痛快。 “你本池中物,不该自掘坟墓,陨灭于此。” 楚月的声线没有起伏,不含温情。 褚君醉浑身发白,疼到瑟缩,眼眶赤红的可怕。 褚君醉痛苦不已面容近乎扭曲,却只是大喘气,咬着牙不让自己撕心裂肺地喊出来。 他躺在海面,随时被大海吞没,讷讷地看着楚月。 他脸部痉挛了一下,便扯出了一抹哭笑。 “我看了你那么多年。” “头一回,看到,这么近,这么鲜活,这样的你。” 他痴痴地看着楚月,并非是男女之情的流露,像是在看人间的艺术品。 就像曾经无数轮回的长夜里那样,身为影子,看着画上的人。 泪水浸满了褚君醉的眼眶,不知是为自己的失败而痛苦,还是有诸多旁的复杂情愫。 道义气运无不是在脱离他,汇入了楚月的躯壳。 楚月则将道义气运,暂时储存在了舍利子之中,融为金光,如容光封存。 “主子,咋不吃了他的道义,有助于你,看起来味道挺不错的。” 小黑正沉浸在胜利的狂欢,见状忙疑惑不解地问。 胜利的果实,该好好品尝才对。 “不过一个为人刀俎的可怜人罢了,送与佛光,善恶有报,因果有始。” 楚月不仅是一丝清醒的不忍,还怀揣着惯有的戒备。 她一挥手,精神力摘一抔穹宇之下的云,以火烧元神的真元气力罗织为被,盖在了褚君醉的身上。 “你已失道义,丢命格,损气运,伤根本,害躯壳,寿元不多了。” 楚月淡声说罢,迈开双腿转过身去,面朝人数之多的海边,背对着狼狈落魄的褚君醉。 “叶楚王!” 身后,传来了褚君醉哽咽沙哑似是用尽了全力的声音。 褚君醉红着眼睛看向了她。 “我早已习惯做你的影子了。” “我无第二条路可走了。” “就让我,继续做你的影子吧。” 褚君醉说完,十八把刀刃,群起飞之,攻向了他,并将血肉之躯彻底地贯穿! 第3380章 得有志之士,谋苍生福祉 第3380章得有志之士,谋苍生福祉 第3380章得有志之士,谋苍生福祉 鲜红的血液,彻底地晕染在海域。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楚月和在座的所有修行者都为之一惊。 陆佳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自暴自弃的褚君醉。 褚君醉一袭黑金的大袍完全被身体流出的血液所染红了。 他的身体和面部都痉挛了数下,对着楚月强扯出了笑。 楚月垂首低睫,眸子紧缩,眉头亦是深锁,无法理解褚君醉的作为。 “你疯了?”她低声喝道。 她分明给了褚君醉一丝生机,固然是苟延残喘,怎又不知能东山再起,重走另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而非他人的影子呢。 褚君醉所为,乃是亲手斩断了自己的退路和生路。 “我,不想再回到那长夜了。” 失败者,和牲口有何区别? 褚君醉红着眼睛说,脆弱万分。 元神和心魂,似已支离破碎。 “轰!” 他的身体,宛若是膨胀的丹药和过热的鼎炉,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随着轰然一声似若雷霆的响动声,裂成了无数道萤火之光。 仔细瞧去,这些萤火之光的边沿,都是黑雾氤氲的痕迹。 万千光芒没入了楚月的影子。 楚月骤闪过阴云般的黑雾。 从这一刻起,她的影子,不再是无用之物。 冥冥之中,仿佛构建出了桥梁,竟产生了真正的联系。 她低头看去,自己的影子似有寒芒闪过。 褚君醉甘愿做她的影子,融为一体,成为她的影子功法。 固然还有一缕残魂活在这个世上,却已经不算是人了,连野兽都算不上。 要永远在这暗无天日的黑色影子之内。 楚月虚眯起眼睛,感受着自己的影子。 “楚王,你的赌道胜了。”云都万象府之主的白叔提醒道。 楚月回过神来,与其对视了眼便稍稍点头,提着刀沿海面走去。 大火还在整个海面之上燃烧。 她在火海之上踏步。 她的影子在和海上火共舞。 夕阳西下。 数千里的火烧云。 那一轮残阳晚霞和淡淡朦胧的余晖,如一层薄纱覆于身。 翠微山仙人座下的女弟子,其中有白衣着身如云缠雾绕,与这大雪同衬天地。 女弟子肌肤白到近乎透明,且坐于轮椅之上。 她看着楚月距离海岸愈发近了,手掌半抬,轻轻一挥。 便见宣纸浮于身前,手指画笔,落笔生烟,栩栩灵动,将眼前所见画了下来。 “紫姑娘所画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旁人惊叹。 “紫师姐鲜少提笔染画,而今可见赌道论剑和楚王得胜,让师姐有所触动了。”翠微山师弟道。 紫怜心神色难见波澜,面庞苍白如纸,身如细柳不见红润颇具几分病态。 “如此绚烂,若不留下,便是遗憾了。”她淡声回。 “师姐画作,可有取名?” “嗯,此画乃是《王与海》。” 紫怜心的眼底,倒映出了楚月的身影,泛起了几许涟漪,藏着旁人不知道的心思。 风掀起宣纸,画上的血海似是波浪迭起如真实场景。 …… “恭喜得胜,叶楚王。” 擦肩而过时,拓跋璇起身抱拳。 楚月微微一笑,作了作揖。 “我们,还会再战的。”拓跋璇说:“等到那时,输的不会是我。” “璇副门主精通古武,深蕴大道,若能战得痛快,何谓输赢?” 楚月看着拓跋璇,心绪从褚君醉的影子沉沦之中抽回。 她对拓跋璇,有着惜才爱才巴不得招揽贤才纳入麾下之心,同样还有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 “楚王所言确实,若是足够痛快,花落谁家都是同乐之喜。”拓跋璇勾唇一笑,魁梧的身形如一座小型的山,光是站在那里,身侧插着锋利的刀,就足以叫人闻风丧胆,不敢轻易地靠近了。 “若是璇副门主乐意,我云都暂且空悬的战将一职,璇副门主随时接任。” 楚月毫不犹豫抛出了橄榄枝,坦然挖墙脚,“届时,同日相对,随时都能切磋比武,共悟大道,岂不美哉?” 拓跋璇一愣。 藏匿在暗处,于冷寂海面的权清皇,蓦地抬起了锋利的眼眸。 “楚王此番行径,算不得君子之风。”拓跋璇道。 “无妨。”楚月微笑:“若得有志之士,共谋苍生福祉,所谓君子之风,暂且抛诸脑后也是无伤大雅之事。璇副门主,你说呢?” 她乃真心挖墙脚。 若可以,不愿为敌。 一朝兵戎相见,便是非死即伤。 没那么多的回首可望。 权清皇不言,似也在等待拓跋璇的回答。 眼眸深处,却是涌现出了嫉妒之色。 似有一刹那的痛心。 痛叶楚月的这一番话,不是对她说的…… 爱与欲交织。 妒和恨共焚。 是以为极端。 权清皇呼吸声和心脏跳动的频率同时急促响大了。 第3381章 躬身相对不说是与非 第3381章躬身相对不说是与非 第3381章躬身相对不说是与非 “璇副门主,至情至性,为人坦然,实乃这人世间不可多得的将才。” 楚月微笑道:“只要璇副门主愿意来,本王可赐一切能够给出来的,不管是军衔官位,还是万贯钱财。若能得璇副门主的鼎力相助,本王必然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她的橄榄枝,如此磊落直爽。 足以见得,她无比器重璇副门主。 亦敌亦友。 相惜之情。 拓跋璇看着楚月的眼睛。 赤金火瞳尚未褪去。 深邃的眼底,燃烧着炽烈的火焰。 仿佛会把拓跋璇燃烧为灰烬。 她心动了。 对于为将之人而言,若能追随这样的一个人,那必然是人生快哉之事。 “若我要叶楚王,躬身请我呢?”拓跋璇道。 “放肆!!” 云大族老闻声,登时收起了笑,吹胡子瞪眼睛的怒。 云天翔铁青着脸不悦道:“楚王躬身,璇副门主何德何能,蹬鼻子上脸可不是什么好作为!” 楚月缓缓一抬手,宽大的袖袍鼓荡,烫金纹路的龙腾,好似盘桓在黑色的乌云之中。 此动作一出,云都阵营之中的每一个人,都缄默不语,但看向拓跋璇的眼神始终是多有不爽。 “若能得济世之才的有能之人,不过躬身尔。”楚月浅笑,端庄大方的明媚,让拓跋璇怔住。 世人俱知,叶楚月下界而来,一身反骨,狷狂张扬,胸腔内是桀骜不驯的心肠。 她拓跋璇乃是站在叶楚月的对立面,躬身说辞不过是让叶楚月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叶楚月愿意这么做。 拓跋璇的眼神闪过了一丝不解,比之先前更加心动渴望。 她是有鸿鹄凌云之志的人,此生想与人共谋皇图霸业,只盼望史书工笔记录她拓跋璇时是浓墨重彩,后世人惊! 楚月后退一步,两手作揖,就要躬身的刹那,却被拓跋璇扶住了胳膊。 “璇副门主?” “何至于此!?” 拓跋璇问:“你该知道,我效忠于权皇,若是叛变,便是置我于不忠不义之地。你当真会要一个背叛旧主的人?”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此乃大道所向,何来不忠不义之说?”楚月直言。 “叶楚王这话,是说权皇并非明主了?”拓跋璇身后的古武族人不满道。 “明主与否,是非曲直,这世人的眼睛看得清,本王一人说了不算。” 楚月不曾看一眼那说话之人,只盯着拓跋璇的眼睛望着,“璇副门主,你可愿?” 古武一族曾是她的,奈何时过境迁,想要拿回来并非易事。 拓跋璇之才实属罕见,后起之秀连她这个门主都觉得震撼。 她不仅仅是欣赏拓跋璇,更是想把古武一道发扬光大。 若有拓跋璇相助必然会事半功倍,若继续跟着权清皇,只怕会做一些事与愿违的事。 诚然,楚月还有旁的计较。 权清皇这个人她是领略到了的。 心思狭隘。 钻牛角尖。 若得知此之事,只怕会心生芥蒂,从而露出破绽。 “若能在楚王麾下共事,许是人生幸事。” 拓跋璇道。 权清皇浑身一个激灵,眼神紧缩,黑雾缠绕着自己的身体,瞳仁似是被血红的颜彩侵蚀,逐渐空洞灰败,如同毫无灵魂的行尸走肉。 “但追随权皇,同为幸事,一臣不事二君,拓跋璇此生只追随权门主一人也,且感谢楚王的青睐厚爱。” 拓跋璇迈退往后,竟躬身作揖道。 这变化让人始料未及。 更让人瞠然诧异的是,楚月竟也作揖躬身,“如斯遗憾,便不强求,若有因缘际会之时,望把盏临月,同浮一大白。” 拓跋璇:“那便是万幸。” 云大族老怔住,当即和云天翔对视了眼,低声道:“倒是我们浅薄了。” 云天翔小声叨叨:“殿下对她,未免太过好了。” 那酸溜溜的阴腔怪调,好似积年的醋坛翻了。 酸的云大族老的牙都疼,无语地瞥了眼云天翔。 楚月回到云海间,落座都王之位。 临渊城主恭喜道:“小楚王赌道胜之,恭喜了。” 隋垚长老则说:“赌博之战,一波三折,堪称精彩。此战老朽已然记录,届时传阅于青玄门。” “海神界真元境的战斗,不过蝼蚁之战,青玄门何等重要,弟子都是天才,何须如此,岂不是埋汰了?”临渊城主忙道。 隋垚长老笑了笑,摇摇头,“临渊城主此言差矣,正所谓,见微知著,抛开真元境不说,这有来有回难分伯仲的战斗,有许多细节和心性是值得推敲的。青玄门先祖曾云:修行者,立于世,抬头看天,垂首望地,心存敬畏,方得始终。” 骨武殿主抿唇不语,悄然地观察隋垚长老,只道是奇了怪了。 隋垚长老这般做,就不怕得罪清远沐府吗? 楚月坐而不语,目光掠过陆佳人,思考前尘往事,是否有被忽略掉的种种细节。 小狐狸低吟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彼岸花开,文明更迭,虚妄之门,通往蓝色的明月。九万年前,开启彼岸圣花之际,我隐约听到了门开的声音。此圣书所云的文明更迭,虚妄门开,不知是否同理。” 夏山师兄在人屠宫相赠的《彼岸圣书》,定有深意,绝不会是偶然而为之。 自从无间口一战归来,楚月虽在应付云都和剑星司的事,但和小狐狸一直在翻阅《彼岸圣书》。 此书的文意晦涩难懂,神秘古老,宛若天书。 楚月敛起了神色,沉声传音:“彼岸花,转乾坤,开虚妄,破死道,获新生。或许,我们从前想左了。” 小狐狸点头:“彼岸花,或许不仅是让人重获生命,还能,通往别的明月,别的时代。” 譬如—— 楚月来到长安城前的那个时代。 科技繁华。 高楼大厦。 没有神兽翱翔九天,却有冰冷庞然的机械穿破云霄。 何不是另一种锦绣璀璨? 楚月眸色一颤,脑子里灵光骤闪。 站在苍茫大地,头顶是明月。 若脱离云海,从远方看大地,大地便是明月! 月有阴晴圆缺。 她和罗玲玲的那个时代,遥遥一看,既是蓝星,说是蓝色明月也不为过。 她竟如灯下黑,左思右想好些个时日,殊不知字面意思再简单不过。 第3382章 白昼冬雪火树花,大起大落紫怜心 第3382章白昼冬雪火树花,大起大落紫怜心 第3382章白昼冬雪火树花,大起大落紫怜心 楚月思绪千转。 难不成。 有人想要打开虚妄之门。 有人希望彼岸花怒放。 不是为了重活一次。 而是去到犹如流沙逝于掌心找不回的时间? 她蓦地看向了陈苍穹,眼睛泛起了红。 「五叔,是你,在怀念那一轮蓝月吗?」 如若背后的始作俑者是第五长虹,便能够将一切串连到一起。 譬如长安城母亲慕倾凰身上出现过的黑雾。 彼时,母亲尚在冰棺。 而现在,临渊城主的身上同样出现了黑雾。 从和褚君醉的赌道得知。 那些黑雾,是互相侵蚀的影子。 还有陆佳人对明师兄的影子侵蚀。 陆佳人的机械臂。 再加上蓝色明月的回家之路,虚妄之门,无不是对应着第五长虹。 除非还有一只更大的手,更强的人。 但若是第五长虹的话! 第五长虹是后来布局,还是早在许多年前,就着手准备了? 楚月有了一个大概的方向,却不能完全照明清晰。 心脏处好似有了淌血的裂痕,仿若有尖刀骤过,千疮百孔的痛楚。 陈苍穹似有所感,朝楚月看了去,历经沧桑的面庞带着沉淀的温婉笑容。 大风吹起了墨发,她便勾到了耳后。 「长虹,你看小月,已是苦尽甘来。」 「倾凰的一双儿女,当真是优秀。」 「若我踏遍山川云海,去到文明的尽头,是否还能找到你。」 旧年怦然心动的少年郎,便如那白色月光,是人间不可多得的绝色。 她陈娇志在苍穹,四海天涯,历经风霜雨雪,总能有实现夙愿的那一日。 “楚王殿下。”一道绿色身影靠近了楚月,双手捧着一幅画,“这是翠微山怜心师姐因你而生的画作,若不嫌弃的话,还望笑纳。” 楚月朝翠微山的小仙童点了点头,收下《王与海》,而后偏头侧目,看向了坐在轮椅之上的女子。 圣洁如雪,不染尘埃,并非空灵澄澈的干净,而是一种极致孤傲的淡漠清冷,似是从骨子之中渗透出来。 紫怜心略微颔首,浅浅一笑。 临渊城主等顿感惊诧。 紫怜心,仙人弟子。 此人在翠微山乃至于是海神界,声名远扬。 骨武殿主把玩着垂落在肩前的一缕青丝,风情妩媚,眉间英气若隐若现,随后似笑非笑道:“这怜心仙子,曾是盛极一时,风光无限,小小年纪,命运跌宕。六岁就入万剑山,成为内门弟子,那可是无上殊荣,毕竟她身世普通。十三岁时,与师父傅苍雪当众决裂。” 傅苍雪…… 楚月闻声,目光不经意地看了眼傅苍雪。 傅苍雪发觉紫怜心将画作赠送于她,脸色扭曲阴翳了一瞬,便恢复寻常的镇定冷静了。 骨武殿主饶有兴味,如午后的猫儿般,懒洋洋地靠在了椅上,一双吊梢柳叶眉极限娇媚,嗓音似有蛊惑之力。 她打了个哈欠,继而微微道来:“傅苍雪盛怒之下,怒斥紫怜心身怀凡骨有异心,乃是丧门星,一掌下去,打碎了紫怜心的剑魂,将紫怜心的爱剑焚烧为灰烬,把紫怜心送去断骨头抽了所谓的凡骨,然后逐出师门,永世不得录入万剑山。” 临渊城主追溯道:“关乎此事,当年确有耳闻,那是一个寒冬,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世人皆知。紫怜心彼时象征了不少柴门剑客的信仰,为此,不少剑客黯然伤神,与有同感。” “那她是如何进翠微山的呢?”楚月问道。 骨武殿主笑着说:“这就是引人入胜的了,彼时,紫怜心颓废萎靡,销声匿迹了数月之久,都以为她自戕于剑道,香消玉殒了。 而就在第五个月的时候,紫怜心成了仙人弟子。 这事使得各道文明的修行者无不是再度沸腾。 万剑山弃子,应该活得猪狗不如,终日惶惶,成为这世道的最底层最好是埋在泥泞里连月光都吝啬照耀于她身。她又怎敢摇身一变,光鲜亮丽,那等风姿卓绝,还是世人遥不可及难以追求到的仙人弟子之位呢?!” 骨武殿主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是带了个人感情的。 同为女子。 同样的出身普通。 她不还是一殿之主?! “她的腿——” 楚月适时开口。 骨武殿主便道:“登天梯,摔得。” 楚月瞳眸紧缩,猛地看向了古武殿主。 骨武殿主紫袍着身,贴合躯壳曲线,显露淋漓无疑。 尤其是从大腿边沿开叉,时而流露出的肌肤赛雪,宛若绝佳的画作。 “想不到吧?” 骨武殿主似乎很满意楚月的反应。 她抬了抬下颌,手执白玉杯,轻呷了一口巽水酒,便道: “她得无上仙缘,再次成为了这海神界的风云人物,年轻一辈的翘楚。 然而,她登天梯时,竟用凡人步伐走上去。就在她要成功,即将去往上界的那一刻,她摔下来了。” 骨武殿主的眉梢染着几分伤感,似是不忍细想当年眼前的残酷,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轻了些许。 “那会儿,她登天梯时,本尊和众人就那样看着,原想再也见不到了,她要去更高的地方,追求真正的仙缘。” “甚至,白昼冬雪,还有满天的火树银花。每当有人成功踏过登天梯,界天宫、大炎城和各个地方,都会轮番来访烟花。” “就在这个时候,她从极尽的烟火里摔下来了,腿骨直接折断,险些没了命。是翠微山用尽一切办法,几十个耆老共同诊治,才为她找回了一条命。但她的仙缘摔没了。” 楚月不曾想到,萍水相逢只一个照面的女子,会有这样的人生和故事。 紫怜心的腿上盖着乳白色绒毯,神情淡然,眉目平静。 似乎—— 那些伤人心扉的大起大落和她无关。 临渊城主则说:“后来,世人流传出了结论,是她不该踏凡人步伐登天梯,不够敬畏诸天神佛,视洪荒道法天地规矩为无物,傲慢轻视方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骨武殿主眼神欣赏,“她的生命顽强,机缘繁复,断腿过后,沦为笑柄。失去了仙缘,她本该泯然众人。哪知,她以画入道。听闻收到她的画作,非灾厄,便是祥瑞,倒和那美人火相衬了。叶楚王,你觉得,你是前者还是后者呢?” 语气里,噙着一丝玩味。 第3383章 好画当赏 第3383章好画当赏 第3383章好画当赏 “灾祸祥瑞与否,就不劳烦骨武殿主关心了。” 楚月将卷起两侧的画轴收起,置放于神农空间之中。 画轴在神农空间打开。 小狐狸用爪子痞里痞气地打了个响指。 只见画轴由上至下徐徐地展开。 小黑和破布从左右两个方向不约而同前来盯着画卷看。 轩辕修瘦长瓷白的手摸了摸下巴,“是有功力的。” “好画当赏!”小黑激动道。 破布几不可见地翻了个白眼,“赏何物?赏些诅咒过去吗?” “未尝不可,她命硬,诅咒乃是锦上添花呢。”小黑眼睛发红好似在释放贪婪的光。 当诅咒的,就对紫怜心这类人心动,乃是世上罕见不可多遇的命格。 小黑咧着嘴笑,就要把这幅画收起来留作纪念,嘴里还不忘念叨:“留着传宗接代也是极好的。”神农空间的人与兽们也不知小黑一坨诅咒能有什么子孙去传宗接代,只觉得此刻小黑的率真纯粹惹人笑。 然,一道风劲闪过,直接将画轴收起。 小黑瞪着眼睛看过去,瞧见小狐狸话不敢多说什么,却是满眼的怨言,恨不得找主子告状说这只臭狐狸抢他的好宝贝,泪眼汪汪的破布见了都觉得滑稽。 “我先看上的。” 小黑弱弱地开口,声若蚊蝇,有种充满窝囊劲的不服。 “我媳妇。”小狐狸理直气壮道,倒是和小黑较劲上了,看得轩辕修忍俊不禁只得拼命憋笑到脸红脸又抽抽着。 小黑听到这话,蔫了吧唧。 小狐狸又道:“我儿他娘。” “?”小黑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是?”小狐狸又问。 “……”小黑欺软怕硬,委屈的只敢去瞪破布。 破布则是一脸迷茫。 楚月见状,唇角是不自觉地笑。 怎会有人九万年的岁数了,还和小诅咒较真,甚至莫名攀比上了。 血海的论剑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亦是如火如荼,虽不如楚月的赌道和《凡人道说》 ,却也是精彩纷呈,目不暇接。 现下最精彩的一场论剑,则是大炎城的次子炎如墨。 占据上风,有一夫当关之勇。 俊美无俦,让许多少女心如擂鼓。 大炎城主望着自己的儿子情不自禁地点头。 幼子炎枭正沉浸在兄长的论剑比试之中。 望见紫怜心将画作送给了楚月,皱了皱眉头。 楚月和炎家兄弟也算是冤家路窄的老熟人了。 曾经于无上殿考核归墟入册之时,和炎家兄弟俩有不少过节。 她和蓝雪姬博弈,后者惨死于大炎城,正是炎如墨的心上人。 炎枭更是在无上殿言语几番开罪过。 “怜心仙子倨傲如月,冷清冷心,她为叶楚王作画,岂非是玷污了自己作画的手?” 炎枭甚是不悦,眼睛微微发红。 须知。 他曾求过几次紫怜心的画,都被拒之门外。 那年,也是大炎城上古遗迹开启之日。 烁金流石的热。 紫怜心坐在轮椅之上,被人推着从长街走过。 所过之处,有一阵清香冷风,沁人心脾。 不管过去了多少年,炎枭都久久难忘。 然而他登门多次紫怜心都不愿见他。 第3384章 依偎在北山之下,看桃花灼灼 第3384章依偎在北山之下,看桃花灼灼 陈苍穹沐着风和晚霞,睫翼沾上几珠点睛之笔的雪。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那声音的时刻,她俨然浑身僵住,心脏似也紧跟着漏跳了一拍。 “阿娇。” “好久不见……” “你……” “你还好吗?” 熟悉的少年音温润如玉,恰似春风,能够在顷刻间抚平掉陈苍穹积年累月因历经沧桑的躁郁。 陈苍穹发怔,神情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思念过度因而幻听了,便自嘲笑了笑,满喉咙都是苦涩的味道,幽邃深沉的眼睛不由泛起了红,她已忘了来时路,不知走了多久,找了多久,如置身于大雾之中看不清前路。 “阿娇,终是我对不住你,未有能力护好你。而今,我们终于见面,这一日,这一刻,我等待太久了。” “我还记得,那时,我们盼着春日泛舟,夏有凉亭,秋风冬雪,共度四季轮回。” “不是幻觉,是真切的我。” “只是阿娇,我很抱歉,我探索文明之道,在修行之路跋山涉水,却丢掉了自己的太多。” “我曾失去肉身,后因影术功法重塑躯壳,才有机会站在你面前。”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寻你的踪迹。我本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你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我蚀进一个又一个的影子里面找寻过往的爱人,窥视过的影子不计其数,我来到这人间,如在光明之外,是阴霾下的小偷。但好在,我终于见到你了,已经了却此生遗憾。” “………” 陈苍穹低下头,望向了自己的影子。 她的思绪似若被一只魔爪抽掉,进入了别样冬天。 黑暗虚无的空间,雾色朦朦遮了人眼。 七芒星的机械利刃飞舞在四处犹如簇拥大雾的繁花。 陈苍穹思绪清明渐渐明白不是幻境也非梦。 面前所见一切,所听到的,都是源自于真切。 “五……郎?” 她睁大了眼睛。 第五长虹来得太突然,太意外了。 她朝四周去找,找第五长虹的身影。 “既已出现,为何还不现身?” 陈苍穹颤着声喊道。 她低头看影子,察觉不到。 又抬头看天,雾色噬人。 她急了,飞奔向七芒星机械利刃的地方。 熟悉的冰冷机械。 是第五长虹独有的机械一道。 似乎和这个时代的武道奥义格格不入,但又能恰好融合一体,发挥出意料不到的极大作用。 她心下无比亲切,胸腔溢出了如瀑的感情,压抑多年的沉寂在此刹那火山喷发,红了的眼酸涩胀痛,泪水模糊视线挤满了眼眶却倔强不肯往下掉落,她固执要去找到年少记忆里的少年郎,时隔多年还想触摸那一缕白色的月光。 “阿娇,我很想你。” 空荡荡的风下,水面的影子逐渐地靠近了陈苍穹。 且于陈苍穹的身后,凝聚阵阵黑雾,似如人廓。 一双手将陈苍穹揽入怀中。 陈苍穹的后背,紧紧地贴合着他胸膛身体的炽。 有些烫。 像记忆里那样。 依偎在北山之下,看桃花灼灼。 陈苍穹的千言万语如鲠在喉,竟说不出。 倔强似她,却是泪如雨下,满面都是。 第3385章 齿轮锋利冰冷,机械七芒星 第3385章齿轮锋利冰冷,机械七芒星 陈苍穹的心脏阵阵地颤动着,丝丝如电流的感觉欻然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一贯坚韧的她,不再是素日里的淡漠,似是把内心最深处的脆弱柔软在绝对信任的人面前剖析出来,一览无遗。 哪怕过去了许多念头,或许物是人非,她对第五长虹的信任却无半分的瓦解撼动。 孤独如她,这是唯一的奔头了。 “五郎,你来了。” 陈苍穹的手,要去抚摸在她腰前交叉的一双黑雾之手。 然而,她只能感受到手的温热程度。 却不能完全触碰贴合到。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毫无阻力地穿过了黑雾。 她的睫翼猛颤,漆黑深邃的眸子稍稍一缩,人也跟着冷静了下来,神情亦是僵住。 沉吟半会,她才低声道:“来了,就好。” 远胜人间的春秋冬夏。 一刹,万年罢。 “你看到小月了吗?”陈苍穹说:“你看,小月长这么大了。” “看到了。” 第五长虹的声音还是记忆里的那样,轻响在陈苍穹的耳畔,似是呵出了些许的热气。 俩人的影子在雾色下的水面交缠相融着,犹如两条临死前的毒蛇偏要桎梏窒息到一起去。 “那孩子,比你我当年所想的还要出色。” 第五长虹的语气略有几分遗憾,“只可惜,如今才见到她。” “小月若得知你的出现,定会欣喜若狂,还有倾凰两口子,苦尽甘来了,他们一家,都和我一样,从未停止过对你的寻找。都不愿相信如你这般风华的人,会消陨于天地间。” 第五长虹闻声,却是不再说话。 他沉默着。 陈苍穹察觉到了不对劲,便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倒也不是爱的卑微,只是今日的相逢来之不易,这一路的苦难厄运还历历在目。 她不想回到孤独的日子去了。 历经千帆。 多年锤炼。 她总还是对男女的情爱抱有期盼。 小月和夜尊。 倾凰和叶天帝。 她与第五长虹。 …… 爱人之间,都是相依为命的信任。 爱的浇灌,是久旱逢甘霖的渴望。 “别告诉他们。” 第五长虹回答道。 陈苍穹皱了一下眉,疑惑:“为何?” “阿娇,你我,还如从前吗?”第五长虹不答反问。 陈苍穹怔愣住。 远远看去,二人如胶似漆,和从前一样,又不一样。 那时,陈娇花容月貌,天真烂漫,眉角眼梢总是带着笑,还有一颗难能可贵的医者仁心,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医家小姐,却愿吃苦耐劳,为人果敢坚毅。她像河畔的花儿一样,有着不羁的生命。 第五长虹,在武学盛行的文明时代,开创出了与众不同的机械之道。 他的机械之道不仅仅是冰冷的,似因他的天赋造诣和夙兴夜寐而赋予了生命的力量和独一无二的灵气。 俩人曾依偎在灼灼其华的桃花林。 陈娇也曾坐在秋千上被第五长虹推动着。 一下。 一下。 晃荡。 她笑如银铃,声似黄莺。 每一下的晃荡,都想要穿过纷飞的桃花瓣去触摸太阳。 …… 而现在,一个沧桑疲惫,躯壳沉重心也疮痍,身躯不同于常人,右腿的狼骨锋刃是世上罕见的戾气,最引人诟病的离奇则是因为这利器来自于她的亲生孩子。 她诞下过两个儿子。 都不是第五长虹的。 第五长虹甚至连身躯都没了。 只能躲在影子里。 是见不得光的黑雾。 还如从前吗? 时过境迁。 不同于以往了。 陈苍穹脏腑如扎钢针,揪心的疼痛。 而她早已习惯了麻木,说不出什么话。 “阿娇,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第五长虹问。 陈苍穹说:“我生过两个孩子。” “不重要。” 第五长虹情深似海,愧疚道:“是我未能护住你。” 陈苍穹沉默不语。 她回过头看向了第五长虹。 像是站立起来的影子。 她的手抚摸着影子的脸庞。 “长虹,你爱过我吗?”她问。 影子沉寂了两个瞬间,便笑道:“我只爱你,阿娇。” 陈苍穹泛红的眼睛蓄满了泪,面庞浮现了笑流出两行清泪。 她稍稍踮起脚尖,轻吻在影子的唇瓣。 俩人的影子在水面纠缠得越来越难舍难分了。 “如若是你,我愿意嫁。” “五郎。” “不论你变得什么模样,不管这些年你遭遇过什么,未来要走什么样的路,我都愿和你携手与共。因为,夫妻本就是一体的。那年同拜桃花神树时,我就把自己嫁给你了。” 陈苍穹温柔如水,右腿的狼骨刀刃尖锐部分踩在水面,恰好踩到了影子交缠的一部分。 雾色封天。 浓浓稠稠。 冰冷的机械齿轮旋转。 七芒星的机械凛冽锋利。 还有一点都不正常的一对璧人。 这一幕,怎么看都觉得诡谲。 “那么阿娇,你愿意成为我的利刃,把小月杀了吗?” “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离了。” “我会成为真正的人了。” “阿娇。” 第五长虹的声音透着祈求,在陈苍穹满脸的震惊之下,复又道:“若你不愿,便罢休吧。第五长虹永远都不会让陈娇为难的。” “小月,是倾凰的孩子,那孩子的名字,都是我取的,你忘了吗?” 陈苍穹痛心不已,“若彼时能够得天眷顾,你我会是那孩子的干爹干娘,那也算是我们的孩子。长虹,我知道,你不是狠心之人,告诉我,好吗?” “我苟延残喘于人世,啃噬影子为生,但我将不久于世了。只有小月的命格,能让我逆天改命,生长出真正的血肉。我自不愿对小月下此毒手,但我不得已的阿娇。我这样的命格,就算死后,都会永无安宁之日的。阿娇,我们是真正的夫妻。” “你生过别人的孩子又怎么样,我也与别人花好月圆过。我利用别的女人,都是为了和你相遇。阿娇,只要能和你成婚,永远在一起,我不介意成为这世上最歹毒的人,哪怕我恶毒我该死,今日与你相遇,了却平生夙愿了。” 第五长虹变得激动,不再是那清澈好听的少年音了。 沙哑。 狰狞。 刺耳。 眼睛里还冒着红色的光。 隐约可见一只只影子一样的幽魂小鬼如八爪鱼般死死地扒在了第五长虹的身上,每时每刻都在啃噬着第五长虹的影子,尤其是他的一双腿最甚,堪称是触目惊心! 陈苍穹目睹第五长虹的血肉变化,刺激着颅腔神经,再结合第五长虹所说的话,脱口便道:“周怜,是你!?” 第3386章 烈火焚烧血肉,他在思念亡妻 第3386章烈火焚烧血肉,他在思念亡妻 那日带走权清皇的是周怜。 那刻陈苍穹的直觉并没有错。 她在今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没错,是我。”周怜说道。 他一挥手,一副皮囊裹住了自己,是周怜的模样。 机械齿轮和七芒星组合在一起,形成了身下的轮椅。 他坐在轮椅之上,用双眼苦苦地望着陈苍穹,“阿娇,我没办法,我只有夺走她的腿,才能再继续苟活在世。除你之外,其他的女人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你当年,为何销声匿迹,又是如何出现在海神界的?”陈苍穹警惕地问。 “阿娇,你觉得,小月的生命为何会顽强如此,气运为何会如此的好?” 周怜说道:“你还记得吗,那时倾凰刚怀有身孕的时候,我沉郁不乐了一段时日,哪怕你亲自为我熬制药膳做羹汤,我甚至都没胃口,甚至于是日渐消瘦。” 陈苍穹仔细搜刮记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她当时还很奇怪,百思不得其解。 至今都不知答案是什么。 周怜握住了陈苍穹的手说:“阿娇,那是因为,小月的命格不好,是魔童,是灾星。我为此愁断了肠,白了鬓发。后来我利用古书秘法,想要给小月改掉命格。 古法成功,但我的躯壳随之没了,沦为了影子里见不得光的脏东西。 我拼了命,才学会了影子之术,找到了苟活的办法。 阿娇,我是因为小月,才沦为如今模样,但我不伟大,我吃了太多的苦,我就想要回小月的身上我的命格,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阿娇,你愿意帮我吗?” 陈苍穹听着周怜的话,四肢冰冷。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面临这样的难题。 不管选择谁,都是生死相伴深入骨髓的痛苦啊! 而随着两人相握的手,交缠的影子,一丝丝流光没入了她的眉心,侵蚀她的元神。 脑海里,便浮现着周怜还是第五长虹时期的过往。 那会儿—— 得知慕倾凰怀有身孕,他何等欣喜。 和陈娇一道讨论婴孩之事。 还向往着以后若有了孩子该多好。 而让陈苍穹心绪震动的是。 在这段属于周怜的记忆里,那本所谓的古书,是叶天帝给他的。 倒像是叶天帝故意而为之。 第五长虹不过上当受骗了一般。 再后面,都是周怜沦为影子的痛苦。 陈苍穹的感同身受,就和楚凌对叶楚月的共情那样。 她再睁开眼睛看着周怜的时候,内心满是痛楚。 “古书,是叶天帝给你的?”她怨毒地问,却也期盼能够得到一丝不同的回答。 周怜点头:“我利用秘书转圜小月的命格,和叶家的灾厄,叶天帝为我护法,但他一时失误,才能我沦为如今田地,才让你我天各一方。而他们一家人,凭什么和和睦睦,团团圆圆呢?我不求雪耻,但我只想拿回我的命格,和我喜爱的女子在一起长相厮守罢了,这是你我二人哪怕分隔天涯都心照不宣的默契,对吗?我们,一直是夫妻。一直在同行。阿娇,帮帮我,我只有你了。” 他将真相道出,并将储存的记忆画面深深地恶烙印在陈苍穹的元神之中。 那刻骨铭心的苦痛让陈苍穹五内似绞。 同时! 周怜的双眼,流出了两行血泪。 一路凄楚。 半生苦。 陈苍穹闭上了眼睛。 过往的信任坍塌。 眼前的世界,生死之交的朋友情谊尽数崩塌。 周怜拉着陈苍穹的手,让对方坐在了自己的双腿之上。 他环绕着陈苍穹身体细嗅故人的味道。 贪婪的让他不知餍足。 相思早已入骨。 “阿娇,我不愿你为难。” “抱歉,是我失控了,让你如此彷徨疼痛。” 周怜低声说亏欠的话。 血泪覆在他的面庞。 原就发白的肌肤,更是让人难以忘却。 陈苍穹久久不语,然后环绕着他的脖颈,吻去了周怜脸上的泪痕。 “阿娇?!” 周怜惊喜。 “我们夫妻,才是一体的,其余人,都是过客。” 陈苍穹的话让周怜兴奋不已。 陈苍穹没有看到周怜眼底深处的狂热交织着阴翳。 好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当陈苍穹离开属于他的影子天地。 这机械齿轮的轮椅之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周怜修长瘦削的手擦去了血色的泪痕。 他讷讷地看着前方,如一个空洞的傀儡。 良久,他无声地笑了。 笑到眼泪飞溅。 “回家。” “我可以回家了。” “等我。” “快了,快了……” 他筹谋半生,以身入局,不仅仅是为了回家,还是为了见到他曾经失去的人。 他对陈苍穹所说是真的,譬如他为了自己的爱人,不惜去利用践踏别的女子。 但很可惜,陈苍穹不是他口中所说的妻子。 那个女子,并不在这个时代。 周怜笑到疲惫,无力地瘫坐在了椅上,欣赏着影子独有的天地。 这片空间之中,藏着他毕生的心血,是和诸天万道格格不入的机械一道得。 他在机械轮椅慢慢地入睡。 梦里,是过去的画面。 床榻之上,躺着皮肤惨白的女子。 女子算不得倾城之色,却有种温柔娴静的美。 “阿怜,你回来了。” 女子对他一笑,掀开雪白的被,正要走近他,却是从床榻摔了下来。 因为!!女子没有双腿! 周怜苦苦钻研机械之道的初衷,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妻子装上一双机械双腿。 后来万物复苏,春日花开,他扶着妻子走在花园边沿的小道,学着用机械腿去漫步。 再后来,妻子并发症,撒手人寰。 他断了自己的双腿。 把妻子的机械腿装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样一来,彼此夫妻就好似彻底一体的了。 他用机械腿,走到了妻子的坟前。 将自己断开的双腿,祭奠焚烧给了妻子。 “嗤,嗤嗤——” 烈火焚烧他的血肉。 他在思念亡妻。 …… “啊啊啊!” 机械轮椅上的周怜被墓前之火的画面给刺激到了。 他猛地惊醒,满背都是冷汗,眼睛里的血泪往下流,一拳砸在了轮椅右侧。 轰然一声响,右拳直接血肉模糊他好似感觉不到疼痛的麻木。 思念和懊悔之情快把他折磨疯了。 “别急,再等等。” “回家,就快了。” 周怜神情,无限地温柔。 权清皇从大雾后走出,眼神冰冷地望着周怜。 “这就是你的筹谋?” 她似是对周怜梦中惊醒的崩溃见惯了,冷笑道:“褚君醉的赌道已是一败涂地了,非但如此,还把自己融为了叶楚月影子的一部分,从而去增强叶楚月的力量。 你多年的计划已然泡汤,叶楚月在明你在暗,尚且如此,若都在明处,你有何资格与她一战?” 她尽管是叶楚月身为门主之时的叛变者,甚至造就了楚月当初的死亡。 但说这话时,有些怨怪,但夹杂着得意的复杂。 她是门主大人捡回来的孩子,自然清楚门主大人的聪明和厉害。 周怜逐渐的冷静,面无表情地看着权清皇。 他拿着香兰帕慢条斯理地擦去脸上的血泪,漫不经心地道:“你又怎知,我养着褚君醉,让他赌道,是为了让他赢过小月,而不是为了让他输呢?” 第3387章 以身入局半生苦 第3387章以身入局半生苦 权清皇眸光一颤,陡然愣住,无比严肃认真地望着轮椅上平静又温和的男子,内心深则是翻江倒海。 周怜!竟连自己都欺骗过去了?! “你的意思是说……” 她呼吸微促,忙问道:“褚君醉的存在,就是为了赌道大败,输给叶楚月?!” 周怜的香兰帕优雅轻柔地擦拭手指上的血液,唇角掀起了戏谑的笑,端的是从容怡然的自信。 “骄兵必败,叶楚月赢了赌道,才会失了沉稳。” 周怜往后一靠,轻抬下颌,半眯起眼睛看着权清皇。 “而且,以叶楚月的才智,赌道发生,结合过往的蛛丝马迹,或多或少都会察觉到赌道是为她存在。” “但!”权清皇接过了话茬,嗓音颇为激动,似在惊叹周怜此局的精妙之处:“但叶楚月就算有所疑惑,却是怎么都不会想到,赌道一局,看似为赢,实则是为了输给她。一旦胜之,掉以轻心,破绽必然会多,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一些。更何况此局,是连褚君醉都想不到的!” 褚君醉一直以为自己会是赌道的胜利者。 也以为周怜是如此培养他的。 只有瞒过褚君醉,才能瞒过所有人。 周怜懒倦地道:“这样一来,褚君醉的道义,为叶楚月准备的陷阱,就会顺理成章到了叶楚月的躯壳里去。那些道义,终究是会害死她的。” 危险,早已降临。 叶楚月,还浑然不觉。 半生之局,以身为引。 他周怜怎么会输呢? 他对着权清皇展露了一抹黎明将至的胜利者笑容。 权清皇想到叶楚月又要回到自己身边,呼吸加深,心脏跳动飞快,也是鬼使神差般露出了一抹笑。 “周怜,还得是你。” 周怜的局,太完美了。 就算是神明临世,怕也看不透这被世事磋磨过的人心和无法具象化的执念! 门主大人。 您—— 又要,为人鱼肉了。 …… “阿娇?”慕倾凰端了一杯热茶过来,扶着陈苍穹问:“你看起来脸色不好,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叶天帝拿出一枚蓝紫缀色的培元含灵丹递给了陈苍穹,“苍穹心力交瘁许多,这培元含灵丹,是我和凰儿来此之前你为寻得。只不过先前不得来交给你,而今恰好。” 陈苍穹看着叶天帝的面庞,元神却沉溺在周怜所说的话以及烙印深刻的秘密记忆之中。 相识多年的朋友,忽而有些陌生。 叶天帝和慕倾凰对视了眼,俱有一丝迷惘。 “这丹药不算极好,日后我和凰儿会为你寻得更好的来。”叶天帝只得这么说。 陈苍穹不仅是慕倾凰的生死之交,也是他的好友。 他很懊悔,没保护好慕倾凰,也未能护住陈苍穹。 慕倾凰流落在神武长安十几载的时光。 陈苍穹则在虚空受尽折磨。 长虹不在。 他作为下界的叶天帝,未能尽责,实乃一大憾事。 “培元含灵丹,乃凤毛麟角之物,怎不算极好,已是佳品了。” 陈苍穹强颜欢笑,像是在逢场作戏。 都是多年的朋友,定然发现了不对劲,但也没多说什么,亦未点破。 有些话,还需要陈苍穹自己开口说。 “谢了,叶大哥。” 陈苍穹收下了培元含灵丹,喝了慕倾凰递来的热茶。 她心事重重,却不发一语。 苍白的肌肤。 泛红的眼梢。 还有破败的身躯,让她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憔悴破碎。 “阿娇。”慕倾凰喊了一声。 “我想长虹了。” 陈苍穹说:“让我,独自想想吧。” 话音落下,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去到了旁处。 “苍穹这是怎么了?”叶天帝忧心忡忡。 “相思成疾的无奈苦痛。”慕倾凰叹息,眼里尽是心疼,“我们二人苦尽甘来了,那阿娇呢,阿娇的苦何时才是尽头,又还要多少个年头呢?” 叶天帝不语,“已经尽力在找长虹了,但愿会有重逢团圆的那日,便不负苍穹过往颠沛漂泊。” “让她静静,此事暂且不要让小月知晓,赌道过后,小月被焚的元神还需要静养,好在那墨氅,有恢复元神之功效。”慕倾凰道。 楚月有着火烧元神的过往,后来虽鲜少见到,但家人们在人屠宫锻造墨氅的时候,特地寻了珍贵的药材,用特殊的方式捣碎入氅。 如此,就能治愈滋养楚月的元神了。 只是没人想到,这墨氅才送给楚月,就派上用场了。 是庆幸,更是连绵无尽作为家人的心疼和无奈。 陈苍穹独坐在树前陷入了沉思。 似是察觉到什么,下意识地抬头。 楚月正在云霄高处,于万丈残阳的余晖里,看着她,与她视线交汇。 第3388章 是个男人的哭声 第3388章是个男人的哭声 和楚月对视的那一霎,沉寂安然的陈苍穹,竟有半分的心惊肉跳。 她故作镇定地挪开了视线,脑海里始终都是周怜所说的话。 她终究要时间去消化和接受,并且选择出一条路。 “陈陈心情不好捏。”小黑在楚月的神农空间里头说。 一双水汪汪的诅咒之眼,写满了原该不属于他的担心。 这段时间以来,他时常陪伴在陈苍穹的身边,早已把陈苍穹视为家人。 而作为诅咒的他,最能感知身边人的情绪波动。 楚月闻声,依旧垂眸望着陈苍穹,目光稍稍落定在陈苍穹的影子之上,随后便是不动声色地挪开,轻颦了颦眉。 褚君醉的道义,融入了舍利子的佛光以后,再加上褚君醉的影子,她似乎对人们的影子愈发敏感了。 就譬如现在,她觉得陈苍穹的影子不对,但具体如何却也说不上来。 只是一种道不清的微妙意会之感! “不得无礼,须得唤作陈姨。”轩辕修道。 “主子,修修凶我!!”小黑跺了跺脚,瞪圆了眼睛哀怨道。 楚月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自从收了小黑之后,真是半点诅咒的模样都没了。 “陈姨,有些奇怪。”小狐狸道。 “你也这么觉得?”楚月问。 小狐狸点头,“有着不同于往常的变化。” 说着,便继续翻动《彼岸圣书》。 楚月眸底深了些许。 论剑之地,炎如墨剑法惊人,一剑镇局,赢得不少人的喝彩。 而后,又是几翻论剑,修行者们绞尽脑汁,使出全力,各显神通的精彩如百舸争流。 到了夜晚,天梯脚下安静又热闹的,虽然暂且停了论剑,各自朋友们三五成群在一起说着不算新鲜话语倒为这夜晚增添了别样的风味。 楚月来到篝火前,罗鹤、许予、段清欢等聚集在此,无不是在说今日的赌道,是何等的一波三折,令人揪心,特别是褚君醉的自戕成影,这等震撼,只怕让人毕生都难以忘却。 小狐狸窝在楚月的怀里,许是觉得有些冷,目光闪过一丝异样,然后来到距离篝火更近的地方,凑近取暖,虚眯起了映照着两簇火光如宝石般的紫眸。 楚月则轻瞥了眼陈苍穹。 自打那一刻开始,陈苍穹总是心不在焉的。 哪怕坐着,也极容易出身。 “陈姨——” 楚月端起酒杯,敬向了陈苍穹,“我敬你一杯,感谢从虚无至血海一路而来的不离不弃,互帮互助。” 陈苍穹愣了下,满面都是篝火映出的红。 她定定地看着楚月,欲言又止。 想到命格之说,内心疼痛似已裂出了一道血痕。 很快她就执起了白玉碗,回敬楚月。 楚月端的是至情至性,坦然大方一笑道:“未来的日子里,我还想和陈姨并肩作战,同仇敌忾,愿这凡人道不悔。” 言罢,她将一杯浓烈如火穿肠而过的酒水喝得干干净净。 笑时,眸子澄澈如水有着碧透灵动的微光。 “好。”陈苍穹把烈酒喝完,低头不经意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小月,陈姨想问你。” 陈苍穹忽而说。 慕倾凰和叶天帝对视了眼,便装作不在意,却是时刻都认真竖起耳朵听。 “陈姨但说无妨。”楚月又喝了一杯酒。 冬雪配上热过的烈酒,食道胸腔被温暖的刹那,人间的体验似是妙不可言。 陈苍穹沉默少顷,才说:“若你的心上人,被人害得流连失所,不成人样,半生凄苦受尽惨绝人寰的折磨,你会如何?” 她仔细地盯着楚月的眼睛看。 楚月同样在看她。 目光交汇,火光摇曳。 酒的浓香在清雪海风之中肆意地弥漫开来。 “我会,杀了他。” 楚月指腹摩挲着酒杯,沉声道:“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善恶轮回终有道,若无道,我是道。” 陈苍穹一怔,豁然开朗,笑着斟满了酒水,对楚月轻咧嘴角,展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 “所以我们,志同道合。” 陈苍穹敬了回来,“这一杯酒,敬善恶有道。” 楚月高台酒杯,勾起嘴角:“亦敬志同道合的知己。” 陈苍穹不仅是她没有血亲关系的亲人,还是莫逆之交的知己。 医药陈家的长辈,取单字一个“娇”,是希望她永远是娇柔无忧的陈家小姐。 她历经苦难,独自改名,是为了志在苍穹。 若无雄心抱负,就担不起这样意义之大的一个名。 两人相视一笑,都喝完了杯中的酒水,并且摇晃手腕,把见底的酒杯展露给对方看。 等到了后半夜时,孤寂的陈苍穹靠着树休憩,心神俱疲的她,进入了深眠。 她做了个梦。 梦里。 她不叫陈娇。 她的坟前,焚烧着大火。 “嗤嗤”的响声,一直不停。 火色的画面,隐约能够看到一个人影,痛苦满怀快要溢出来了。 是个男人的哭声。 第3389章 又是一年春,你看,花开了 第3389章又是一年春,你看,花开了 陈苍穹睡梦之中很是不安,交织着万般复杂的情绪。 靠在树前的她,眉头深深地蹙起,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总觉得,那男人的哭声,好似在哪里听到过。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抓耳挠腮般的痒,犹如鸦羽轻轻地扫在了心脏表面,乃是极致的痛痒难受。 她用尽全力,想要去看清男人坟前大火后男人的面容,但那火光挥之不去,总是模糊着她的视线。 “小琼,你终于丢下我了。” 男人低声抽泣,哽咽不舍。 “小琼,我们的家,破碎了。” …… 墓前景致变化,一帧帧更迭着四季,似有漫长的岁月走过。 都是男人不同时间段来墓前祭拜时的模样。 在此期间,陈苍穹从未真正看清过他。 如朦胧的迷雾,却让她魂牵梦绕的不舍。 男人的声音随着画面的不同而响起: “小琼,又是一年春天。” “你看,花开了。” “你和孩子,会想我吗?” “……” 墓前,总有着不同的一束花,姹紫嫣红的好看。 “小琼,那晚我不该与你争吵。” “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子夜失意,双腿、生命以及腹中的孩子都被撞毁。” “我好想,好想回到过去啊。” “……” “小琼,太残忍了。当我得知我们拥有一个孩子的时候,那孩子,已经成为了一滩血水。” “那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啊。” “……” “小琼,今早有个女生,竟说喜欢我,你会,不高兴吗?” “你放心!她不配!她连给你提鞋都不配!她怎么敢的!她该死哦!” “……” “小琼,我好想你啊。” “……” “小琼,你见过彼岸花开吗?” “……” “小琼!我知道了!等我,我会找到你的。这一次,我再也不会失去你了。” “……” 陈苍穹头疼欲裂。 分明是第三视角,却是那样的感同身受。 “轰!” 梦里的画面,如镜子般支离破碎。 每一个碎片,都是她彻骨的感受。 其中有一些碎片,是她和心上人的依偎腻歪。 她总是在开怀大笑。 可她怎么都看不清身侧的男子。 隐约有所感觉。 却不真切。 似云环雾绕。 直到男子钻研冰冷的齿轮,魔怔了般。 对她的关心越来越少。 怀有身孕的那日,她想说出这份喜悦,却失望透顶。 于是,发生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场争吵。 夜晚的雾天,伴随风起,电闪雷鸣间犹如末世来临。 她失魂落魄走在街头,浑然不知危险降临,直到两道灯光刺目头晕,再睁眼已经失去了双腿,和她期待已久的孩子。得知真相之时,她痛不欲生,男人吻去了她眼梢的泪痕,却抚不平她心头的伤痛。 这份撕心裂肺的痛,使得陈苍穹猛地睁开了眼睛,浑身已经大汗淋漓,不像是得到了休憩的惊魂未定。 “陈姨?” 楚月递来了一方叠好的帕子,“你,还好吗?” 慕倾凰端来了暖胃的汤,“是不是适才酒喝多了,身子不爽快了?” 太夫人为陈苍穹披上了绒毯,“你在虚空落下的毛病,身子骨不好,虽是修行之人,却也要记着冬日御寒,别不把身体当回事,这血海的寒冬总归是要冷些的。” 叶天帝道:“暖胃汤伴培元含灵丹一道服用倒是不错的,苍穹模样像是梦魇了,小月以精神之力融入指腹,为你陈姨揉一揉合谷、少商双穴。” 陈苍穹眸光颤动,内心深处却是五味杂陈,嘴唇扯动,轻抖了数下。 第3390章 武城主贵人多忘事 第3390章武城主贵人多忘事 都是一路相伴的朋友知己,焉能不清楚陈苍穹此刻的状态很不对劲。 关心二字都写在众人的神情之上,是从心底里衍生出来的,而非刻意之下的虚情。 且不说陈苍穹深知慕倾凰等人在人前的正常模样都是佯装。 真实的他们是在人屠宫殿内贩卖灵魂割裂掉肉体的血鬼。 自己尚且千疮百孔,如彻骨之寒,却还将温暖积极送给她。 她裹紧了身上的绒毯,伴着暖胃汤服下了培元含灵丹。 “可是好些了?”慕倾凰问。 陈苍穹点点头,“好上许多了,多谢。” “你我之间,说谢是生分。”慕倾凰看了眼陈苍穹异于常人的腿,便不多言。 楚月细细地观察着陈苍穹,俩人之间的生疏冷淡,并未表现出来,但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陈姨的心里有事。 还是大事。 “陈姨做了什么梦?”她敏锐地问道。 师姐晏红鸢和萧离和她在那个时代的感情交织,都是呈现在梦里。 而她早期和夜墨寒的接触,小宝的诞生,也和所谓的梦脱离不了关系。 梦是极其玄乎之说,但经历诸多的她不得不敏感一些,况且陈苍穹的状态实在是算不上正常。 “梦见,你五叔了。” 陈苍穹勾着唇说:“是我无趣了些,竟梦到和长虹成婚了。” “诶。”太夫人叹了口气,心疼地看着陈苍穹。 想到自己杳无音信的丈夫,她何尝不是一种无奈。 白发苍苍的她,倒是和陈苍穹感同身受了。 便拄着拐杖缓慢地坐了下来,并且握住了陈苍穹冰凉的手,“痴情的孩子,苦了你了,若长虹那小子得知,只怕会感到万分的庆幸。但不管怎么说,人活着不仅要往前看,朝前走,还要思考自己的人生。人不能依附旁人,尤其是一个女人。苍穹,你要为自己而活,活出你自己的苍穹。” 陈苍穹眼睛泛起了红,睫翼挂着晶莹珠玉般的泪珠。 知晓陈苍穹是梦见第五长虹,众人倒不觉得奇怪了。 陈苍穹的痴情,人人有目共睹。 若因此做梦,便是惊惧醒来,实属正常。 楚月望着陈苍穹的眼睛,忽而问道:“陈姨,如若他早已不在世间,或是受尽折磨,且是被朋友所害,你会如何?” 这番问话,叫两府家人面面相觑。 陈苍穹却是精神一震。 她看向了楚月,心口猛颤。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严肃地凝视着楚月的眼睛,方才发觉,这孩子的眼眸,有着似乎能够洞悉人心的蛊惑之力,又很空寂苍凉,孤独之余,隐隐散发着与生俱来或者说是一路千锤百炼才造就的帝王气势。 “我会——” 陈苍穹顿了顿,眸光稍稍颤动,便坚定道:“杀之后快,不惜一切,哪怕,不择手段!” 楚月沉默许久,咧着嘴笑:“那我会和陈姨一起。” 陈苍穹的眸子愈发红了。 “好。”陈苍穹沉声回答道。 “陈姨和母亲难得一见,自有数不尽的闲话家常要说。” 楚月轻声说:“做晚辈的,就不过多叨唠,占据陈姨、母亲的叙旧时间了。” 起身离去之际,眼角余光不着边际地扫了眼陈苍穹的影子。 她深吸了口气,胸腔仿佛浸着凉意,凝结成寒冷的冰霜,一点点地扩散向了四肢百骸。 陈苍穹没有看到的是,背对着她的楚月,眼梢深红,似是在压抑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沉痛。 楚月抬起眼皮望着广袤的苍穹,霞光翻涌的途中,天梯直上青云,象征着不可侵犯的神圣。 她心在疼痛—— 「第五长虹,久仰。」 楚月镇定如常,掩下思绪,迈开步子回到原位,抱着小狐狸若有所思。 天梯论剑,还有足足三日的时间,就要结束了。 根据陆佳人给出的消息,这段时间,必还有后招,且是针对她的。 “是他?”小狐狸问。 “大概。”楚月回道。 “须得提防。” “嗯。” 楚月点了点头,手掌一下一下轻抚着小狐狸柔软顺滑的毛发,脑海思绪电转。 龙骜抻着个脖子瞪大了眼睛,左看看,右凑凑,还拿爪子摆出了沉思的动作,眉头深锁,深感疑惑。 小黑、破布侧目,迷茫地看着龙骜。 “你听懂了?还是在想什么好法子?”小黑问道。 龙骜瞪了眼他,而后横冲直撞四处乱窜,还如狼啸般嗷嗷大叫,似若是疯癫了,嘴里埋怨道:“啊啊啊,你们俩口子在打什么哑谜,是有什么不能坦诚布公的吗?” 小狐狸和叶楚月的对话,他是一次都没听明白过。 好似他已不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了。 须知,他乃是有尊严和智慧的龙,多想为这个家做点贡献。 楚月一怔,嘴角轻轻地扯了几下。 旁侧的临渊城主,瞧见楚月神色沉闷不复先前那般傲视云巅的神采飞扬,眼底噙着一丝痛苦挣扎之余的担心,但很快就如流水般收了回去。 “叶楚王,你还年轻,若有不懂之事,多问问本尊与临渊城主。” 骨武殿主把玩着一缕青丝绕指柔,眉宇间同样的英气妩媚,便含着笑意说:“适才赌道,真是惊险,连本尊都为你捏着一把汗。说起来,楚王妹妹天纵奇才,竟无败绩,就是年轻了些。” 临渊城主冷嗤:“不算年轻了,九万年的寿元之人,还有年轻来形容,旁人听了去只怕会觉得滑稽。” “武城主真是贵人多忘事,楚明月是九万年寿元,但叶楚月,从叶夫人的腹中诞生,这可不就是个年轻的孩子吗?孩子有天赋是好,但年轻之人总归是要吃亏上当才能成长起来。日后我们两位,可是要多多帮忙,提点一二了。” 骨武殿主学着临渊城主摆起了姿态,试图从精神层面把楚月和云都给压下去。 云都、临渊城、骨武殿,虽说是三足鼎立之势,牢固盛强,格局多年不变。 但自从楚月成为云都王后,便大变特变了。 “那就有劳二位了。”让两位意外的是,一贯争强斗狠的叶楚月,就这样风轻云淡回了一句。 第3391章 蓝色的月光照亮故乡 第3391章蓝色的月光照亮故乡 楚月的轻描淡写,倒是让骨武殿主顿感乏味,私下里和临渊城主使了个眼神,柳叶眉梢高高地挑起,撇嘴时亦显风情。 临渊城主眉头深锁。 从大炎城的接触,再到论剑连日里的打交道,让他大概了解了叶楚王的性子。 他思忖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问:“小楚王。” “嗯?”楚月淡淡然地瞥了眼他。 他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说:“你,你还好吗?” 楚月眸光一闪,诧异不已。 “啧——”骨武殿主嗤笑:“相识武城主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武城主铁汉柔情,倒觉得有趣呢。” 临渊城主的脸色顿时差了下去,近乎发白,身体竭力遏制,还是在小幅度且高频率的发颤。 一只只黑雾虫,在啃噬临渊城主的骨血,惩罚他没有安分守己这件事。 “我很好。” 楚月眉头紧蹙,就要出手运用神农之力去帮助临渊城主。 临渊城主陡然格挡回来,强扯出了笑,“没有就好。” 他目不转睛的眼神,似在警告楚月,不要靠近他,不然会变得不幸。 楚月咬紧了牙关,只能看着临渊城主撑过了这一时骨血被啃噬的苦痛。 半晌,临渊城主闭目养神,舒缓适才的精力。 楚月不言,斟茶入杯,袅袅清香的茶烟,氤氲在临渊城主的面前。 晚些时候便趁着夜色,神识回到神农空间,坐在璇玑宝座之上,抱着小狐狸,和小狐狸一道翻看《彼岸圣书》。 若这是一个针对她的局,必有所图,有所动机才合理。 而她,就是要找到对方的动机,找到任何被对方忽视掉的细节,才能在敌暗我明的不利情况下,立于不败之地,反将一军偏锋制胜! 楚月指腹摩挲着《彼岸圣书》的边缘,突地怔住,似在沉思。 如若—— 彼岸花把她从那个时代,带来此处。 是否也能,把某个人,带去那个时代? 这会不会就是背后的动机? 想要打开一扇回家之门,走一条回家之路? 她和小狐狸对视了眼,显然是都想到了此处。 “彼岸圣花,天上人间,再无可能!”小狐狸道。 只有那一株彼岸花,已经被他用神脉为引,方而怒放。 等等…… 蓦地! 小狐狸浑身一僵,陡然看向了楚月。 楚月和他似是想到了一处。 对视间,找到了彼此都想要的答案。 …… 是啊。 彼岸圣花,早在九万年前就销声匿迹了。 这世上,再无圣花怒放之日。 但!彼岸花没了,楚月却还在! 楚月今朝的存在,生命的重新延续,都是赖以彼岸花。 若不把她当成一个人,把她当成…… 彼岸圣花呢? 用些伎俩,是否能现当年逆转文明错乱时辰的场景。 “若是以此为推,许多事情,却也能说得通了。” 楚月凤眸继而看向《彼岸圣书》,却是被其中的三言两语,给抓住了全部的精神。 同时被那两行话所吸引注意的,还有小狐狸。 书上则记载: 虚妄之门,钥从骨中取。 狼群长啸,哀嚎正始。 万类无道,人亦无道。 血生花,骨开钥!!!蓝月照故乡。 第3392章 谁的血肉开出花,谁的骨髓衍生钥 第3392章谁的血肉开出花,谁的骨髓衍生钥 蓝色的月光照亮回到故乡的路。 血开花。 骨生钥。 …… 而这短短几行的字,在此刻看起来,是如此的刺目。 …… 谁的血肉开出了花儿? 谁的骨髓衍生了秘钥? 是她和陈苍穹!陈姨! “狼骨锋刃,是锋刃,是彼岸花的秘钥!” 楚月红着眼睛,痛心疾首。 陈苍穹那一条异于常人的腿,不仅仅是杀人的利器,还像是一把钥匙。 这些,或许都是在第五长虹的算计之类。 他亲手把一个深爱他的女子,变得不伦不类,不人不鬼,就是为了成为他打开虚妄之门看见彼岸花开的秘钥。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期待慕倾凰的腹部隆起,十月怀胎的血肉,或许会是彼岸圣花的种子。 时至今日,种种迹象表面,以及陈苍穹的奇怪变化,都让她看清了这背后的真相。 小狐狸神色沉重,心情同样的沉重。 作为一个男人,他永远都无法另外一个男人,用如此手段对待自己的心上人、未婚妻。 陈苍穹的灾厄苦难,多舛命运,看似是冥冥注定的天意,实则是第五长虹的所为。 若不让虚空异兽来践踏欺辱陈苍穹,又如何能够诞下血肉坏种,并且用那坏种的腿,成为陈苍穹的一部分。 楚月不敢相信,如若陈苍穹得知背后血淋漓的真相,该是何等的痛心。 这么多年的痴情守候和全力以赴不惧岁月的信任,顷刻间都成了笑话。 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心平气和地接受着这样的真相。 非但如此! 只怕当初母亲的灾厄,也是第五长虹一手造成。 母亲的神魂都被打得支离破碎了,肚子里的孩子却还能完好无损。 旁人十月怀胎。 慕倾凰却要数年之久,如此妖异。 楚月曾经以为是彼岸花和自己生命力之顽强的缘故。 而今细细想来,却是毛骨悚然,只怕不尽然!! 如若是第五长虹所为呢? 因为他需要一个妖异的怪胎。 先天不成怪胎,就后天造成! 楚月的神识之体,两眼赤红如血,爬满了血丝。 小狐狸周身血雾氤氲。 身穿殷红长袍的矜贵男子,便从血雾之中走出。 什么话也没说。 就那样,静静的将楚月揽入了怀中,温热的躯壳犹如太阳光的暖,让四肢百骸已经冰冷的楚月,感受到了一丝鲜活之气。 她红着眼睛看向了夜墨寒,“抱枕,这一局,很难。” 夜墨寒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她的冷,他的暖,互相交融到了一起。 “纵万难,携手同。”他低声说,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和从前一样,总是会在楚月于困境之时,生出了许多的力量。 楚月靠在了男人的身旁,还是那一股熟悉的冷竹香,总能让她安心下来,头疼欲裂亦能平和。 她以为,她两世为人,早已看遍了人间百态,青松落色,而当推测出这真相的残酷,以及最不可能之人的时候,她再一次见识到了人心的险恶。 第五长虹也好。 周怜也罢。 一路走来,时至今日,究竟践踏零落了多少女子的真心和无辜的血肉。 神农空间的氛围凝固住,不似从前那么的温馨欢快。 楚月和小狐狸的对话,并未把枝叶末节都说得清楚明白,龙骜、小黑、破布以及诸多神兽们,都揣测不出其中的深意。 轩辕修默然不言。 思忖再三的他,一直以来鲜少离开神农空间依赖此地的他,却是主动走出了神农空间。 他穿着月牙白的袍子,有着清冷温雅的气质,习惯性把破布缠绕在身,如一件金光闪闪的披风。 他的出现,不少人侧目,但境地算不得惊人的高,除了有几分姿色便也引起不了什么轩然大波。 “苍穹。” 他停在了陈苍穹的身边,欲言又止。 “你来了?倒是稀奇。”陈苍穹微笑道:“你不是,害怕人世间的日月,和人群的侧目,你喜欢不见天日的地方,那才是你的归宿。今日这般,又是为何?” 和轩辕修共处多时,她自然能够清楚轩辕修的秉性和心思。 “你有心事,我怎能不来?” 轩辕修淡淡然地反问,倒让陈苍穹稍稍一愣。 “我竟不知,我们这般熟了?”陈苍穹反问。 “都是孤独之人,难免相惜之情,你该比我清楚。” 轩辕修裹了裹破布,叹息:“我不知道你遇见了谁,听到了什么话,发生了怎样痛彻心扉的事,或是做了怎样令人惊惧的梦。我只知道,苍穹,你,我,小月,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和兽,我们度过的那些日子,都是实实在在毫无虚无缥缈的每时每刻。我不知道于你而言意味着什么,但像我这样的孤家寡人,一缕残魂,是这人世间唯一的家了。我不想,失去这个家,我更不想,看到一个四分五裂的家。苍穹,那是,我们的家。” 他似在劝说,苦口婆心,且也不遗余力。 陈苍穹缓缓地抬起了眼帘,眸光凛冽冷漠地看向了轩辕修,轻嗤了一声,反问道:“你觉得,是我打算摧毁掉这个家?” “我并非这样觉得。”轩辕修语重心长道:“我是说,如若这个家出了问题,我愿陪着你一道解决。” “你爱上了我?”陈苍穹直白地反问。 轩辕修温柔如水,“这世上比金坚的感情,不只有男女之情一种。” 他深爱着已故的皇后,但他也喜爱小叶子、破布、陈苍穹,还有新来的龙骜和不懂事的小黑。 陈苍穹再度怔住。 轩辕修的三言两语,却能慑人心,似可说到灵魂的至深处去。 “这是你话最多的一日。”陈苍穹嘲讽道。 素日里的轩辕修,吊儿郎当,流里流气,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看话本,闲暇之余不是去痛斥编写话本的人没吃饱速度太慢,就是说人德行有亏写的不够多,而今竟也能说出许多含有人生哲理的话,偏还是一针见血,让陈苍穹有些不敢直视那分明温柔如水却让她感到了分外灼热的眼神。 好似,头一回真正地认识到了轩辕修那般。 第3393章 因为你的底色太好了,苍穹 第3393章因为你的底色太好了,苍穹 “若能解你心结,我愿日日话多。”轩辕修道。 陈苍穹在楚月、慕倾凰等人面前,心事重重的不言语。 倒是能和他多说几句。 当然,夹枪带棒字字噙刺。 “你倒是不害臊。”陈苍穹往后一靠,斜眼看去,“我能有何心结,不过你多想了罢。” “同行多时,焉能不够了解?苍穹,你的演技不够好,是因为你的底色太好。” 轩辕修提着一坛云霄酒,晃荡了两下,恣意洒脱道:“喝两口?从小叶子那里顺道拐过来的,这可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好酒。跟着小叶子,总能过上好日子,这人生啊,就这样有了盼头。” 他自顾自地望着明月感叹道:“那时年少,血液沸腾,有凌云鸿鹄之志气,怀登高望月之野心,但不知怎的,这年纪大了,反而觉得疲懒倦怠些好,登天的事还是交给年轻人去做好了。” 陈苍穹接过了轩辕修的酒,不经意地问:“小月让你来的?” “你知道的,这不可能。”轩辕修说:“除非,这些日子和小月的相伴都是假的,不作数的。” 陈苍穹把盏饮酒,却是默然。 她以为人生和命运都足够悲惨和不幸的时候,总会还有更艰难的在前路等待着她,消磨她的意志,击垮她的意志,还想摧毁她的求生欲,把她再度变成更加不正常的一个人。哦不……或许是一只鬼! 她哪还像人。 以后或许更不像了。 说她是野鬼都抬举她了。 陈苍穹把酒饮下,闭上了眼睛,胸腔心口阵阵地疼痛,咽喉如刀割般难受,随着酒意微醺,她竭力吞咽着崩溃如火山喷发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还和往常一样的镇定,一样的麻木。 “轩辕,这酒,怎么是苦的。”她低声问。 “苦的不是酒,是命。” 轩辕修把自己珍藏的话本拿出来,递给了陈苍穹,“你啊,就是太绷着了,时时刻刻把自己绷成了弓弦,恨不得下一个瞬间就要成为离弦之箭。不如静下心来,看看好东西。闲暇时一道骂骂写这东西的人,何不美哉。” “你能静心,是皇后早逝。我不能,因为,长虹还在等我。” 陈苍穹把酒饮下,推辞掉了轩辕修的珍藏话本,“刀和剑才是我的归宿,这东西,不适合我,若由我守着,反倒是糟蹋了你的心意。回去吧,这血海的风和雪太冷了。” 轩辕修讷讷地望着自己手上的话本,睫翼眸光同时颤动了下,方才扯出了笑,佯装不在意地收了回去。 他抬头往上看,“这阴云之多,只怕要变天了。或有雷暴。” “那就变最大的天,最强的雷暴雨。”陈苍穹笑了,眼睛红了。 已非往常的沉稳。 隐隐有极端之势。 沉稳淡然都是她素日里的佯装和保护衣罢了。 这才是真实的她。 人生的风雨快把她彻底击垮了。 她的内心早已非少女时期的天真和纯粹。 历经千辛万苦走过泥泞沼泽路,连身体都破损,断腿为刃说是残疾也不为过。 “轩辕。” “我早已不是旧时的我了。” “我不是陈娇。” “我是陈苍穹。” “我非我。” “我还是我。” 她孤独地站起来,哪怕立于树下,瓷白浓厚的大雪也不曾善待于她,而是扑面而来,痴缠着她! 她在风雪之中,侧首对着轩辕修笑,眼里闪烁着泪光,影子在地上扭曲,面庞眼睛部分的部分,犹如两道诡异珠玉大小的猩红之光透露出了笑脸。 轩辕修一怔,便是明白了,不再多说什么,抱着话本和剩下的云霄酒离开。 “且慢。” 陈苍穹喊道。 轩辕修的眼睛蓦地一亮。 他欣喜若狂地看向了陈苍穹。 “半坛云霄酒留下。”陈苍穹道:“留到尘埃落定时,我定会对月痛饮云霄佳酿。” 她笑着看向了轩辕修,眸子愈发的红,影子就会越发的扭曲,像是阴魂不散的小鬼,随时都要想要吃掉最鲜活淋漓的人的心脏。 轩辕修剑眉微蹙,欲言又止,终还是把云霄酒坛丢出一道抛物线投掷向了陈苍穹。 陈苍穹稳稳当当地接住,眼梢里的阴郁蔓延如即将到来的阴霾雷暴天。 “但愿,届时,你能喝得开心。” “定然会。” 陈苍穹唇角勾起。 而她的耳边,从开始到现在,都不仅仅是有轩辕修的声音。 还有影子的话语。 那都是过去第五长虹对陈苍穹的思念,一声声一句句的执念,全都容纳在了影子的容器里边。 “阿娇,你在哪。” “阿娇,我好想你。” “阿娇,我爱你,早已胜过这人世万千。” “阿娇,……” “……” 不仅如此,她的脑海里,还在不断出现当年叶天帝不人道暗怀鬼胎的画面和第五长虹扭转楚月命格的经过,一直都在刺激她,让她终日不得安宁,痛苦彷徨,扭曲阴翳。 影子还目睹了一切的经过。 譬如慕倾凰、小月、轩辕修和她的谈话。 周怜说:“阿娇,你做得很好,你我,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快了,我们终将成为羡煞世人的神仙眷侣。” 陈苍穹沉默了很久,终于给出了周怜所期待的回应:“长虹,我会嫁给你的,一定。” …… “周怜,你倒是信任陈苍穹,你就不怕,她叛变于你?”权清皇嗤笑着说。 “世人都会,唯独她不会。”周怜自信道。 “哦?”权清皇的眉梢高高扬起,兴味盎然地问:“你是觉得自己的影术足够强大到控制人心?” “不——” 周怜摇头,从容说道:“我是见过她深爱我的模样。” 他哪能不知道陈苍穹有多深爱着他。 从相爱那日开始,他的影子,就蚕食了陈苍穹的影子。 后来的离别。 他虽然不能陪伴陈苍穹,但陈苍穹经历的一切,每个日夜,他都是清楚的啊。 直到陈苍穹进入了楚月独立于天地之外的空间,影子的窥视方才无计可施。 除非陈苍穹走出来,并且离叶楚月有一定的距离。 而这些,才是他笃定陈苍穹的根本和来源。 这个女人,可是他亲自锻造出的一把虚妄之钥啊。 鲜活的人心和血肉总归是要比那些冰冷的机械和齿轮要有魅力的! 第3394章 都是阴沟里的烂虫,谁又能好过谁? 第3394章都是阴沟里的烂虫,谁又能好过谁? “你真残忍。”权清皇嗤声道。 她不敢想象,若这些招数,是门主大人用来对付自己的,该会是何等的绝望崩溃。 “彼此,彼此。” 周怜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弧度,看向权清皇的眼神深邃而冷冽,“你对她,似也温和不到哪里去。” 权清皇的神情僵住,“陈苍穹一心一意对待你,但她不同!” “哦?有何不同?” 周怜好整以暇地嘲讽道:“她给了你第二次生命,让你从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成为了古武一族的成员,让你有枝可依,有家可归,冷不到你,饿不着你。而这样的代价,就是被你抹杀掉,被你取而代之。权清皇,承认吧,你我本就是一路人,才会走到一路来。不要自视清高了,都是阴沟里的烂虫,谁又好过谁呢?” 他戏谑地瞥着心脏痛苦到似若濒临绝望了的权清皇,竟觉得有几分痛快。 他和权清皇不同。 从始至终,叶门主对权清皇,都不是最纯粹的感情。 小琼却是深爱着他。 是他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是临死的那一刻,都愿意忍着曾经的丧子之苦,对他展露温和笑颜的爱人。 他始终记得,那么鲜活的小琼。 不过几个时辰。 就成了一堆碎土。 思及此,周怜的眉宇浮现了痛苦之色。 他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不能回首了。 他伤害了许多人。 踩着无数的血肉,游走在人间长夜的影子之中。 他不后悔。 只要能和小琼再续前缘—— 权清皇闻声却是咬牙切齿,闷闷沉郁地望着周怜。 “周怜,此时此刻,我只想知道。” 权清皇轻笑道,有些自相残杀的偏激。 她说:“如若你故土的爱人,得知你为了她,做了这么多孽,杀了这么多人,她可否还会再对你——笑靥如花啊!”权清皇的笑容愈发灿烂,目光始终阴翳。 这笑,仿若衍生出了病态之意。 “轰!”水柱陡然而起。 上百道冲天去。 轰然间白雨乱珠,拨开雾色,洗涤着冰冷的机械。 周怜则在顷刻间就来到了权清皇的跟前。 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宛若铁爪,用足了劲道,死死地攥着权清皇的脖颈。 将其提起的那一瞬间,连带着权清皇不断飞速朝前。 直到前方出现一道雾色氤氲且半透明的厚重水墙,挡住了二人。 “砰——!!” 权清皇的脊背猛然撞到了水墙,撞得口溢鲜血,脊椎骨生疼,胸腔脏腑似欲裂开,如同陷入了九死一生之境,眼珠似要和死鱼一样爆裂。 周怜凑近,如若来自深渊的魔鬼,说话时呵洒的热气,轻打在了权清皇的侧脸肌肤之上,令人不寒而栗。 “权清皇,你最好弄清楚,我不是叶楚月,对你,没有仁慈之心。我能拉你出水火,也能,送你去阎罗殿见过去血肉崩裂的叶门主。” 权清皇却是笑了。 笑得眼泪飞溅,眸子通红。 “你不敢杀我。” “你需要我的,周怜。” “只有我,才能帮你完成这伟大的计划。” “虚妄之钥,彼岸血花,还差点花肥,对吗?” 古武一族被封印的七大战将,就是周怜所需要的花肥。 而她权清皇,则是掌控花肥的人。 第3395章 双生血髓祭,难挽其命渡雷海! 第3395章双生血髓祭,难挽其命渡雷海! 周怜眼眸赤红,攥着权清皇的脖颈猛地用力,不断地加紧了劲道。 权清皇咧着嘴角到最可怖的弧度,瞳孔深处隐隐闪烁着黄豆大小的红光。 滚烫的泪水爬满脸颊,眼底却不见丝毫的惶恐之色。 如病态之人的扭曲,分辨不出世间尘俗该有的反应和感情。 她笑着看向周怜。 像是两个亡命之徒在极寒之地互相慰藉,却也互相心生憎恶。 彼此都看不起对方。 却不得不因为利益关系而绑定在一起纠缠。 权清皇的呼吸越来越少。 眼睛缓慢地瞪大着。 身体也在以高速度的频率竭力地颤动。 即便如此,她还在强行扯着唇角上扬地笑。 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那一刻,周怜陡然松开了手。 “砰”的一声。 权清皇跌落瘫倒在水面,仰头无声地笑,面目表情却又是那样的歇斯底里。 周怜落于轮椅之上,偶然才能看到,袍摆下的双腿并不正常。 与其说是正常人该有的双腿,倒不如说是一双机械齿轮嵌合而成的腿。 “既然知晓,就安分守己。”周怜冷嗤了声,而后抬眸看向了遥远的苍穹,似是隐隐地激动,但不知为何,满目渗透出了悲悯之情,想到和这个时代历来已久的陪伴,竟觉得有几分黯然神伤。 混混沌沌的时代。 庸庸碌碌的世人。 匆匆忙忙的修行。 高高低低的神明。 …… 这样的璀璨绚烂,是那个科技文明时代所不曾拥有的浩瀚宇宙,近乎达到了真正的天地玄黄。 但不管多么的花俏艳丽,和最初陌生到如今的熟悉,繁华锦绣的过往,俱会被影的黑雾所遮盖。 唯有一人,站在黑雾天地。 原是天真烂漫的少女。 一袭水蓝长衫,乌发半挽,斜插着最普普通通的木簪。 那是第五长虹为她削成的木簪。 簪首,有着陈娇最喜欢的海棠花。 她似是在山野之中,对着他笑,双手括于唇前,声音脆响地喊道: “陈娇终要嫁给第五长虹。” “……” 渐渐地,周怜湿了双目。 泪水模糊视线再清晰的那一刻。 黑雾之中的人,是如今的陈苍穹。 右腿的狼骨锋刃闪烁着暗光寒芒。 她历经尘世的劫难,不再有那时的青涩稚嫩。 一双腿,格外的修长。 她的右腿骨,割过很多人的喉管。 她定定地看着周怜,一言不发,眼神里的幽暗深邃,像是浓稠的深渊,有着极强的吸力。 “长虹,你爱过我吗?” 她的问话是那么的真实。 周怜心虚。 闭上了眼睛不去看这心魔衍生出的幻影。 这浊世纷纷扰扰的喧嚣非他故乡。 他终要离去,找到旧时的爱人。 不肯承认的是。 他终究也有放不下的人。 陈苍穹总能让撩拨他胸腔到心脏的神经,然后相连指尖,缓缓作痛,隐隐发麻,让人在暗夜红了眼,却也声嘶力竭地懊悔、挣扎、彷徨。 那时—— 他发现自己喜爱上了陈娇。 他提前让异兽出现。 试图用毁灭的方式,摧毁掉萌芽的一丝感情。 他的所有痴情,哪怕万分之一的喜爱,都只会给小琼。 他以为切断掉了这份喜爱,但至今,却还有几分不舍。 好在他是个情绪稳定的人,很快就遏制住了自己将要蔓延的情绪。 “长虹。” 恰好,陈苍穹试探性用元神传音对着影子开口。 “嗯?” 周怜的声音颤了一下。 “我们,真的会成婚吗?” “会的。” “时过境迁,你还会,待我如初吗?” “这是自然。” “长虹。” “嗯。” “我爱你。” “我也爱你。” “………” 陈苍穹对着影子展露了温婉的笑颜,而后深深地看了眼楚月。 楚月抱着小狐狸,神识和小狐狸共同翻看彼岸圣书,逐字过目。 但很奇怪,《彼岸圣书》的下半部分,都是空白的一页页,并未有详细的文字记载。 而这时小黑舔着嘴贪婪地注视着金光圆环的方向,巴巴儿地“游”来了楚月的身边,眨巴了两下眼睛,嗫喏着说:“主子,内个,褚君醉的道义命格,当真不吞掉嘛?好浪费的。” “没有必要。”楚月皱着眉摩挲圣书的空白之页,淡淡然地回道:“吞噬道义命格,原就是不成人性的血煞做法,固然有神佛道鼓主持公道,是顺理成章所为,但还是要小心行事。况且道义命格,容易相生相克,必须要吞噬掉,也要谨慎为之。再说,褚君醉也只是为他人的利器,既将影术赠予了我,又何必夺他道义?” “那——” 主子的长篇大论小黑是眼冒金星一个字都没能听进去。 一双小手正在悄咪咪地搓着,眼里的贪婪之光似要凝成实质了。 主子不喜欢吃道义。 他吃总可以吧。 “不行。” 楚月斩钉截铁道,手执《圣书》,犹如夫子的戒尺,在小黑的脑壳上敲打了一下。 这回,小黑当真是眼冒金星了,双手揉揉脑袋反应过来,委屈地撇撇嘴,却不敢多言什么。 楚月继而看着《圣书》,而后凝聚精神力为锋利的针,扎破了自己的指腹。 “阿楚。”小狐狸轻声道。 楚月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笑容温柔如水,浅金色的眼眸氤氲着余晖的圣光。 小黑在旁侧瞧着不服不甘心地瞪大了眼睛,噘着嘴,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头上被敲起来的大包,又看了看主子怀里的小狐狸待遇,嫉妒得不敢说话。 楚月将一滴血珠,挤到了圣书空白之地。 恰逢失意的轩辕修回到了此地。 楚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低声问道:“回来了?” “嗯。” “可有所获?” “你该知道的。” 楚月眼底倒映着泛黄纸页晕染开的血色。 如盛开到黎明的曼珠沙华。 “我是该知道。” 楚月唇角一勾,聚精会神看《圣书》,见有变化,便噙喜意,尾音轻快上扬道:“成了——” 以血为引。 以血为疾。 现真知! 只见血色被圣书侵蚀掉。 血和金相见渐染的字符,逐字出现在《圣书》之上。 最醒目的一行便是: 双生血髓,为祭,难挽其命,却开虚妄渡雷海! 第3396章 鲜少人见机械冷光,雷暴深处有齿轮声响 第3396章鲜少人见机械冷光,雷暴深处有齿轮声响 双生…… 祭? 不能像从前一样,有起死回生之本领,却能开虚妄之门! …… 楚月红了眼睛。 疼痛感再度袭来。 就连眼梢都是刺痛的。 她苦涩地笑。 这一个弥天大局,大到如厉鬼死人的沼泽雾封天,究极的窒息! 她的体,一步步的演变而成,竟也在第五长虹的棋局之中。 那在帝域凌天害人的稷下学宫,背后的真正之人,是第五长虹才对。 他利用黑雾和影,做了许多许多事,看着曾经与他交情甚好的故人们饱受折磨,各自天涯各自苦,他却在影中笑。 如若是第五长虹和这样的一个局的话,权清皇会被拉入局中,也是正常范畴内的事了。 小狐狸又变成了夜墨寒的身形,虽支撑不了很久,却能为楚月擦拭去眼梢的泪痕,将其拥在怀中,并望着《圣书》之上的字理智分析道:“双生血髓,风铃花和荆棘花乃是双生,万象塔的两位花家战神,一母同胞的手足兄弟,经过多年的苦厄和不见天日的互相陪伴,如同双生。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祭,虚妄门!渡雷海,换文明!第五长虹的局,早在多年就已经布下,并且他如影随形,从未走远。” “从父亲和母亲的分离,我在长安的降落,陈姨诞下虚空的孩子开始,再到两位战神、玲娘接连被设计,褚君醉的赌道,陆佳人的机械臂盗命格,种种所为,都是他。全都是他!!” 楚月攥着夜墨寒的臂膀,从金华潋滟的璇玑宝座之上站起,双腿发软,血液生寒,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往前摔去,男人一手环住了她的腰肢,一手握住了她右侧的肩胛,身后是温暖的怀抱,仿佛是毕生的港湾和最是人间春不同的携手与共。 她想到第五长虹的种种算计,狠毒如蛇蝎的手段,害尽了身边的人,胃部翻滚似要作呕,一股腥热涌上了咽喉,胸腔躯壳猛地一颤,上半身往前倾,竟是吐出了一口血。 她自问是钢筋铁骨有一颗金汤磐石心,但也时常愤懑恶心对人性极尽失望。 轩辕修眸光颤动,担心地看着楚月。 小黑着急忙慌,游荡来游荡去晕头转向也不知在忙活担心些什么。 夜墨寒动作轻柔温和为楚月擦拭去了嘴角和下颌的血痕,心疼到呼吸深了几分,抿紧了红而薄的唇,情绪翻涌在胸腔。 “杀人不过头点地,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楚月冷笑,“抱枕,他真该死。” “杀了他。”夜墨寒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恶该有恶报。” 两人相视,杀气重重。 小黑不再晃荡,猛地清醒过来如被薄荷油给提神醒脑了一番,似有寒气冲遍了诅咒的全身!! 却说黎明破晓时分,却无朝阳东升,就连金色的霞光,都未曾流露于寰宇。 轰隆隆的雷霆霹雳之声,好似神的震怒佛的低吼,云层翻滚如海上风暴卷起的惊涛骇浪。 电闪雷鸣,汇聚雷海覆满了天际。 鲜少人见,偶尔闪过了机械的冷光。 仔细分辨,隐约能够听见雷暴深处,有着齿轮嵌合且转动的细微声响。 第3397章 共御灭地雷,同护洪荒土,俱在人世间,何有无辜道? 第3397章共御灭地雷,同护洪荒土,俱在人世间,何有无辜道? 雷声轰然,暗青色的闪电汇聚成海,闪烁出一道道宛若蛟龙般狰狞可怖的电光,倾覆在这苍穹之顶。 “轰!” “轰!” 八十一道雷霆齐齐响起。 粗壮的闪电通天落地,仿佛就在每个人的眼前炸开。 尤其是那雷声,似直冲进修行者的天灵盖,且在里头翻江倒海,不将人折磨生不如死吓到心智丧失便不肯罢休。 楚月缓缓地抬起了眼帘,眸光冷冽地看去,浅金色的瞳孔倒映出了雷海。 老仙人浑身颤动,抱着拂尘的手颤颤巍巍,发红的眼睛含着泪光,却也充满恐惧。 界主、蓝老、大炎城主等人无不是坐不住了。 不管是海神界内怎样德高望重的强者,这一刻,无不是色变如见天崩,难以自若如常。 “八十一道灭地雷,灭人欲,存天罡,消地煞,摧毁世间的浑浊之气,此乃——神怒啊!” 老仙人沙哑的嗓音带着痛色微颤着传遍了四方。 “引得神怒来……” 楚月身侧的隋垚长老低语道:“便叫苍生海!” 隋垚长老忽而惊惧。 苍生海,此乃古早时期人族历经的劫难。 人族之尸,堆积成山。 方圆百里,无鸡鸣。 断壁残垣,血流河。 那个地方便叫做苍生海。 神算一族经此一事而陨落。 便是因为神算一族倾全族之力,为受苦受难的人们祈福,望他们走向往生之路。 “神怒?”骨武殿主皱眉:“何故毫无征兆引得神怒?何至于此?是单单针对于海神界,还是洪荒三界都有之?” “独对海神。”白瞳女使冷声道。 楚世远面色大变。 他怎么都没想到,来一趟海神,观一场论剑,竟还会有面对神怒的危险。 要知道,神之怒,若不消弭,厄运常伴。 也就是说,哪怕侥幸活了下去,气运亦会时常被灾厄所缠。 他乃大楚最有威望的皇子,定不能殒命至此! 怎堪对得住他过往的艰辛奋斗和宏远目标! “既是针对于海神,我等上界而来之辈,遭受如此无妄之灾,实在是无辜。”楚世远旁敲侧击地说,试图让白瞳女使以及执法队说出转道而回的话来。 虽说此事过于无情残忍,不讲道义,但若海神界因此陨灭,都是些游荡四方的厉鬼,难不成还能去阎罗殿控诉冤屈?只怕那黑白无常勾魂鬼差都会嫌其晦气吧。 白瞳女使看了眼楚世远,轻皱起了眉,而后担忧地看向了遮蔽日月使得难分昼夜的雷海天。 她负手而立,白发银瞳如遗世独立的谪仙人,面对楚世远意有所指的话,只淡淡然地说了一句,“同在人世间,何有无辜道?” 楚世远眼神闪了一下,颇为疑惑。 这七杀天的圣女可非泛泛之辈,难道不怕死吗? 他又扭头看向了第一执法队的赵队长。 他清楚得很,赵队长可是究极以权谋私的一个人。 “洪荒执法队,听本队长号令!” 赵队长振臂一挥,声若雷霆。 楚世远欢喜了会儿。 还以为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他需要有人带头离开此地。 否则的话,若是自己带头去上界,只怕也要被那些正道人士猛戳脊梁骨,以至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吾等,听令!” “……” 段三斩、韩洵、龙子蘅、周云等人无不是抱拳颔首,异口同声道。 “共御灭地雷,同护洪荒土,且查此雷来源!”赵队长骤然喝道。 “是!” 楚世远右手握紧成拳,体内的鲜血温暖不了他,反而因为生死之事的害怕而四肢发冷,渐渐从心底里透露出了无奈的绝望之情。 楚月朝赵队长、龙子蘅等人看去。 执法队或有浑水摸鱼之人,勾心斗角之事,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关乎洪荒社稷民生之大事,不管是打心底里的愿意,还是为了其他,都不能临阵脱逃。这是执法队的声望底蕴基础之一,也是最根本的原因,若执法队比谁都贪生怕死,这洪荒天地还要执法队伍有何用处? 但不管执法队为何而护,君子论迹不论心,这一刻,众人的求生欲是相同的。 雷霆光芒无规律地映照在她的面庞,折射于眼瞳。 风暴四起。 雾色渐浓。 她在听—— 那机械齿轮的声音。 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细响。 《彼岸圣书》独自翻动。 翻动地速度很快。 直把小黑吓得捆在了龙骜的身上怎么都扒不开,直呼:“见鬼了,见鬼了——” 楚月缓缓地收回了眼神,看向盘膝而坐老僧入定般沉然的陈苍穹。 对于突然间的天降异象,她似乎是一点儿都不震惊。 第3398章 她有一把如刀似剑的狼骨锋刃 第3398章她有一把如刀似剑的狼骨锋刃 陈苍穹似是再也没有回到神农空间的打算。 她深邃幽冷的眸,沉寂着,荒芜着,平静地注视着这浩浩荡荡带有毁灭性质的雷霆之海。 似有所感般,便是侧目看了眼楚月。 风暴之中,互相作陪至今的战友,彼此对视。 俱是面无表情的冷峻。 不言不语的淡漠。 “阿娇——” 影子里,响起了一道声音直通向了陈苍穹的脑海。 陈苍穹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抿紧了不算红还有些干涸的唇,嘴角略微起了点皮。 她和许多的女修行者不同,掺杂着不知何时生长出来的白发,只用一根简单的乌木簪子挽起。 鬓发生白最是多,如天边的一抹云。 她吃了太多的苦。 熬红了眼,也熬到中年就生华发了。 “我要,怎么做?”陈苍穹问道。 “八十一雷海出现七芒星光阵时,你先将自身的气力融合精血之气汇进左腿,罢了,还是右腿比较好,然后你只需要将匕首捅进小月的身体,不用伤其要害,只需要皮开肉绽,见血就行。阿娇,只要这样做,我的七星虚妄阵,机械齿轮大祭,就会开启。” 周怜的声线因激动而阵阵地发颤,抑制不住的期许快要从口吻之中如潮水那样涌出来。 “阿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你会帮我的,对吗?” 陈苍穹听着这话,温柔一笑,眼眶微红,闪着一如昨日年少时的期盼泪光。 “我会的。”她柔声如许。 “阿娇,我曾游历山川云海,爬行过数十万人的影子,找到了世间罕见的凤冠霞帔。那样鲜红好看的喜袍,我期待着你我穿上的那一日。凤冠霞帔,就在七星虚妄阵中。” 周怜又道,掩着黑心肠循循善诱,哄骗欺诈着把自己看得远超生命重要的女子。 而被欺诈的不只是陈苍穹,还有断了腿的那一位,此刻正在楚月的女修剑内。 喜悦的泪水从陈苍穹的眼眶流出,沿着面庞淌过。 “阿娇,小心。” 慕倾凰将陈苍穹护在了身后,双目警戒地注视着她雷海。 她回头担忧地看去,见其泪流满面,疑惑了一下,心痛的一瞬。 “抱歉。”慕倾凰擦去了陈苍穹眼尾的泪痕,“我本不该多嘴去问什么,但多年的朋友,我知你有心事。但是阿娇,我想帮你,哪怕杯水车薪,我也想试试。我不想发生了什么之后再去追悔莫及。” “倾凰,有些事,你帮不了的。” “若真有帮。” “还真有一事,需要你的帮忙。” 陈苍穹轻声说来,与剧烈炸裂的轰然雷霆相较,如蝼蚁般的脆弱渺小。 “你说——” 慕倾凰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喜色,睫翼微颤了下,语气急促,忙道。 “你站着别动,可好?”陈娇问。 “好。” 慕倾凰虽不知缘由,还是一动不动。 陈苍穹迈开步伐来到她的面前,张开了双手将她环抱住。 慕倾凰蓦地怔住,饶是她再聪颖,也想不透陈苍穹此刻的做法和藏着深处的心事是要为何。 “阿娇?”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别说话。” 陈苍穹闭上眼睛。 两人的影子,似有流动的黑雾,无形的眼睛,在悄然凝视着这一幕。 认真严肃到,竟不放过片刻的细节。 慕倾凰抿唇沉默,和叶天帝对视时,都有些迷惘。 哪怕是多年的朋友,这会儿都看不懂了。 但看懂与否不重要,她只要知道,此刻安静地陪着陈苍穹就好。 耳边,则适时地响起了陈苍穹的声音。 “凰儿,对不起。” “何来的对不起?”慕倾凰问。 陈苍穹却是不说话。 周怜暗中观察,心里放松了些戒备。 陈苍穹会这么说,就是打算对小月动手了。 须知—— 陈苍穹是很关键的一步棋。 密谋多年只为开一扇虚妄之门。 然! 若要开门,怎能没有狼骨血钥呢? “没有。”陈苍穹笑着落泪,“当我胡说了。” 慕倾凰眼底尽是浓浓的担心。 “别担心我。” 陈苍穹说:“我很好,我也很强,我不只是当年那个只会医术的女孩了。” 那年,慕倾凰的剑法惊动四方,陈苍穹的医术妙手回春,救治过不少绝望的苦主。 而现在的陈苍穹,早已忘了还有什么医术。 她有一把如刀似剑的狼骨锋刃。 喜爱割破敌人的喉管。 想到此。 她看了眼楚月的脖颈,唇角噙着的笑,风轻云淡。 大雪纷飞。 雷声大作。 在这犹如末日降临的风暴里,她笑如春风。 这会儿,楚世远正在想办法逃离此地,便把注意力放在了楚时修的身上。 若能说动楚时修去出头,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只是让他诧异的是,楚时修虽然惶恐地看着雷海,还不住地吞咽口水,甚至拔出剑刃的手都在极致颤动,而他,竟然走向了楚凌,站在楚凌面前护着这位曾经喜欢给他买糖的三哥。 “佛本经文被烧毁,是我对不住三哥你的一片心血。楚凌,让我护你一回吧,就算当不成兄弟,也要还你一个人情。你们个个都是豪杰,真英雄,我楚时修也不是个狗熊。” 第3399章 万古难遇此道劫,是福是祸天说了算 第3399章万古难遇此道劫,是福是祸了算 楚凌淡漠地望着眼前的楚时修。 明明都在发抖害怕。 怕死在这个地方,再也回不到大楚了。 但还是义无反顾来到了兄长的身边。 楚凌不言,只往前走去,站在了楚时修的身侧。 他用行动告诉了楚时修,自己并非是要被谁护在身后的人。 最好的羁绊,大抵就是并肩同战! 楚时修侧目看了眼沉默寡言不似往常幽默风趣的三哥,心底的复杂,胸腔内犹如五味杂陈般。 “轰!” “轰!” “轰!” 剧烈的雷声还在继续,每一道都是那样的震耳欲聋。 这论剑天地,骤然间如末日之景。 修行者们强行镇定下来,抬头看去,只见滚滚雷海若要吞了天地侵蚀日月。 只有天梯,贯穿了界域的天,衔接雷海之处。 迷雾浓稠,电闪雷鸣下的天梯,既像是一座威武古老有神秘气息的文明石碑,更像是王的座椅,偏安在最不安定的穹顶之下! “轰!” “轰!” 八十一道灭天雷近乎是同时响起。 真元境以下的耳膜颤动,耳鸣回应。 归墟境往下的修行者,大部分都有短暂的失聪现象。 齐聚的灭地雷,砸向了血海。 直接穿过界面压制,砸到血海中央去。 界面压制陡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残破的洞。 洞的边沿高频率闪烁着黑色的电光。 洞之大,足以容纳一支军队能够有训练有素地进入海神界的领地! 界面压制被破坏,血海藏着海神界的底蕴和道义,足以被直接毁坏掉。 倏地! “本将在此,谁敢放肆?!” 陆猛赫然出现,带着君子堂海少清、季阳等人浮于海面,甲胄的寒光在这阴霾的雷暴天宛若炽烈的太阳般耀眼夺目。 他跃于空,漆黑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徒手接住了这一道雷。 但他并非一个人。 道义的光柱汇聚在身。 血海翻涌在他的四肢。 他和这片大海融为了一体。 海底之下,不少传承道义镇海守护众生的前辈,亦在赐予他力量。 但尽管如此,陆猛和八十一道灭地雷,依旧是难分伯仲。 时间流逝不过弹指。 陆猛转而就落了下风。 他脖颈额角手背的青筋齐齐暴起、往外猛突,恐怖的程度似乎随时都会裂开来,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然后直接充血发红。 夏明珠远远地看着,心脏仿佛都揪到了一起。 楚月眸光闪了一下,就要起身,脑海里却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让他自己来,恰逢灭地雷,他的道劫来了。” “这是他的道,这也是他的劫。” “机缘造化,要靠他自己渡过。” “万古难遇此道劫,是福是祸,了算,人也说了算。” 楚月闻言抿唇,默默地看向了说话的白发老者,衣着朴素,眼眸深邃,是先前在长桌会议为她说过话的老仙人。 她稳住了身形和心态,忧心忡忡地看向了陆猛,遏制住自己帮倒忙的想法。 陆猛手臂的青筋裂了一条,两条…… 血液飞溅,滴落在海。 灭地雷的雷霆光团如天崩之势快要把他死死地压下去了。 腰弯了。 膝盖窝也曲了。 “吾乃——” 他垂着头,沙哑声,低低地说:“镇海大将……陆猛是也!” 最后四个字说的豪情壮志,声彻九霄与这霹雳惊雷同比高! 他直起了腿。 直起了腰杆。 集血海之力。 一身壮志和道义。 竟把失去的优势夺了回来。 一手顶起雷云,护住血海。 同时,周身道义破碎,然后重组。 此乃破而后立,道劫成功!从此,就是真正的脱胎换骨,镇海大将绝非虚名了! 第3400章 不礼貌的小子,懂了吗 第3400章不礼貌的小子,懂了吗 陆猛徒手顶起八十一道灭地雷,雷霆齐齐灌入他的身体,独自抗下,和道义交缠,犹如繁复璀璨的末日烟火! 灭地雷霆游走在他身上的每一道青筋。 成为他的筋脉。 破开的皮肤都是闪电的撕裂。 最后,闪电光芒,霹雳惊雷,无不是灌入了他背上那一把由云都王所送的琵琶。 琵琶焕然一新,锃亮凛冽,寒芒刺目,慑人心肠! 他的身体,湮灭了八十一道灭地雷。 他和这血海的道义,近乎共存。 海底下守护道义的前辈们,点了点头,满意地看着陆猛,认为陆猛是个好苗子。 这壮志凌云,足以载入海神界的史册供后人读。 正因为血海道义的强大和陆猛的道劫成功,论剑之地固然还有短暂的风平浪静,这雷海倾天欲覆苍生的景依旧是看一眼都让人心惊胆跳的可怖发憷! “陆大将,恭喜。” 夏明珠微笑着,唇动无声地祝福。 而就在这时,陆猛看向了她。 那一双雷霆眼瞳和从前的憨实耿直模样截然不同,有着真正的大将之风。 原来,人可以在短时间的成长到另外一副模样,攀爬到望其项背的高度! 而陆家的人,包括陆父陆家主,以及叔伯、陆猛的堂兄弟们,无不是眼红。 但拧巴嫉恨之心锐减了许多,只因生死攸关,灭地雷之海神大难大劫,正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灾厄降临所有存活的生灵都会是共存体那样! “佳儿,你要小心。” 陆父将陆佳人护在了身后。 陆佳人则往前走出一步,趁着此刻风波平息的机会,鹰隼般的锐眸直视楚月,赫然高声道:“灭地雷,八十一难九九归一聚天落地毁终生矣。此非天灾,此乃神怒,势必有人有事触动了举头三尺之神明!海神界修行者万众一心神佛目睹,温良纯善的海神人族修行者们不该遭受此劫,应当趁此犹如天助的间隙,查明神怒的根源,从根源解决问题,消除八十一灭地雷,还我海神界一个太平!” 她刻意拔高的声,传遍了四方,堪比那惊雷。 楚月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陆佳人,目光不经意地游走在陆佳人的影子和藏着机械臂的弧度垂落的袖衫看去,唇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 “是堕魔兽!”翠微山赵家的青年赵寒玉慌不择言喊道:“花家两位战神德不配位,空有战神之衔之声望,受世人尊敬如流水却是不配,因而花家两位战神的妹妹花清清沦为了世人所不齿的堕魔兽!云都之战,论剑之地的诸位应当亲眼目睹那堕魔兽,好生厉害,也好生凶悍!” 若要由此起头,却也说得过去。 大炎城次子炎枭登时一声令下,振臂高呼,“拿下花清清。” 因有前仇旧怨,如今临死一刻,便想着死在灭地雷前也要把叶楚月所在乎的人给拉下来。 炎枭直奔花清清而去,手中一把铁锁剑虎虎生威,寒风刺骨,有冷血之气,乃是在野兽生前活剥下来的兽骨锻造而成的一把铁锁剑! 铁锁如勾剑似月,是一把上等兵器! 他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想利用铁锁剑,刺向落单的花清清。 花清清站在云都阵营区域的边沿部分。 倏地! 黑金微光稍纵即逝。 一阵风有劲。 炎枭目光闪了下,脚步刹住,足底差点生出了火,皱着眉头学着大人的勇武狰狞面目自认为凶神恶煞地瞪向了瞬闪在眼前的叶楚月。 “叶楚月,你做什么,岂敢拦我之路?”炎枭震怒。 “砰!” 楚月面庞冷峻,眉梢高高一抬,眼梢生出几分似是而非的邪气。 却见她持刚猛之力,劲道威猛十足,一记鞭腿斜侧横扫而出,砸在了炎枭的侧脑,使得炎枭口吐鲜血,吐向楚月之时,楚月冷淡利落地侧身闪避,身上干干净净,扬起的龙袍一角迎着风,下一个瞬间,她身影晃荡,再次瞬闪,直接提起了炎枭的脖颈猛地用力朝地上砸去,逼得炎枭后脑勺砸地,血液染红了湿软的土地。 炎枭瞪大眼睛看去,视线极其的模糊。 逐渐看清了楚月如刀刻斧凿般的侧脸时,浅金色的眼眸冰冷如寒潭,嗓音不含温情却是不怒自威: “不礼貌的小子,该称本王为楚王大人,懂——了——吗?” 第3401章 哪是什么天定机缘造化随乾坤 第3401章哪是什么天定机缘造化随乾坤 炎枭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月。 周遭的修行者们,一双双眼眸,因震惊而瞪大到滚圆。 沉寂的这一刻,衬着天地四方的末日荒芜之景,有种滑稽的凄凉寒意。 炎枭到底是大炎城主膝下备受宠爱的次子,众目睽睽之下,真元境地的叶楚月何敢这样动手?! 大炎城主负手而立,头顶滚滚雷海不见日月,俯瞰往下之际,见楚月所为固然有点不舒服,但也未曾开口亦或是动怒,淡淡然如常,更大的忧心还是这灭地雷霆的神怒迹象何故降生于众生无辜的海神界。 花清清眸光颤动,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身影。 花家兄妹四人,而今只余下她一人在世。 从某种层面,她把楚月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 把自己孤独如浮萍,只肯展现脆弱一面的依赖性,倾注于了楚月的身上。 仿佛是她的天。 只要这个人还在。 天就不会塌。 哪怕前有八十一道灭地雷要摧毁这人世间,但她只要看着这一道黑金色的身影,就依旧会感到浓浓的安全感填满心涧和疲于奔波的灵魂。 将炎枭猛砸于地的楚月,缓缓地站起了身,并未去看大炎城主。 她承过大炎城主的情,自不愿和大炎城主结怨。 不过旁事无需考虑,当务之急是这灭地雷的大事,已然胜过一切的恩怨。 她慢条斯理地拍去了手上的尘灰,侧目凛冽地看向了陆佳人。 “血海论剑的失败者,何足论道?神怒之事,在座诸位自有计较,何须你来提醒?” 楚月嗤笑了一声,“若是耽误了在座诸位的时间,你和陆家,只怕都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叶楚王,你急赤白脸,莫不是在心虚什么?”陆佳人红着眼争辩,“适才枭公子猜测确实错误,因为神怒之源根本就不是花清清,而是你啊,叶楚月啊!叶楚月,你当初本该陨灭于无间地狱,却活了下来,此乃逆天而行。你所在下界,下界承受了最大的天劫,你来到海神界才多久,海神界就出现了八十一雷!叶楚月,事实证明,这八十一雷霆和你息息相关!” “陆家千金,天灾降临,不可胡诌,动摇士气和修行者的心性!” 大炎城主即便对楚月方才所为有半分的不悦,但从大局出发,还是冷声喝道,护了一回楚月。 炎枭不理解地看向了父亲。 大炎城主知晓儿子在望着自己,但他依旧冷淡。 他不仅仅是一个父亲,还是身肩满城性命的城主。 他清楚,不管是叶楚月云都楚王的这个身份,还是叶楚月不知不觉在这一年多时间建立出的威望,又或者是叶楚王的心志坚定和众生同进退之做法和大局谋略,都必须要护住叶楚月。 否则,既有界面压制破损的这个危险存在,又有人心的四分五裂,这天灾只怕很难挡住。 当然,若把叶楚月送进阎罗殿换海神界的安定,大炎城主会毫不犹豫出手,但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呢? “炎城主,我并非胡诌!”陆佳人道:“我固然和叶楚王在遗迹之地积累旧怨颇深,但我字字句句,怎会是胡诌?!我所言,难道不能发人深省吗?更何况,我也并非脑子一热,纯粹揣测分析,无凭无据自是撼动不了什么,我有我的证据!” “证据何在?”界主高声问。 陆佳人看着楚月冷笑了一声,取出牛角罗盘,龙纹横布! “此乃三清牛角罗盘,可断道义道心道魂道骨,我从前在遗迹之地和叶楚王交手之时发现古怪之处,暗中观察发现她是被诅咒的兽体!用三清牛角罗盘,既可断出真假!”陆佳人竭声喊。 楚月看见,三清牛角罗盘,闪烁着机械的光芒。 一旦套用在了她的身上,细小的齿轮势必会镶嵌她的元神和灵魂。 而兽体,更是第五长虹的提前布局。 分明是人为的灭地雷,却要归咎到她的身上。 为了让一切顺理成章,再加上先前的血祭血旺之门,便多加了一道兽骨和诅咒给她。 曾经,她以为这都是她的机缘造化,是天定的命数。 而今才知哪是什么机缘天定造化随乾坤—— 不过啊。 都是人为的灾祸罢了! 此外,为了让这神怒根源显得更加真实,还需要有人相助陆佳人。 “我所说的话,临渊城主大人可以作为见证!”陆佳人道。 楚月淡淡然地看去。 至于陆佳人这样的棋子,则不需要用心挑选,随处可见。 只需要从她过往的死敌里选择就行。 她走到今日,不可能只靠心慈,还必须有雷霆铁腕的手段才行!只要如此,势必会有数不尽的仇敌,一点小恩小怨都有可能不死不休更何况是有深仇大恨的人比比皆是呢! 第3402章 武霜降,从不知情! 第3402章“武霜降,从不知情! “临渊城主?” 大炎城主听得此话,和众多在此的修行者一道疑惑,随后便是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临渊城主。 临渊城主武霜降缄默不语,他的影子被齿轮在无形之中割裂,骨血被黑雾虫侵蚀。 撕心裂肺生不如死的疼痛感卷土而来,脸色透露出了病态的白,眼梢随着染上了绯红之色。 他机械般地抬起了头,朝陆佳人看去。 陆佳人眉宇之间有着自信的光彩,口吻更是势在必得的坚定,往前踏步一步走,微抬下颌,扬声便道:“临渊城主见证,三清牛角罗盘为鉴,可破神怒!” 遗迹之地的仇恨,终于能够报清! 她偶尔看向楚月的眼睛,是渗进了骨髓的恨意。 巴不得化作锋利逼人的刀剑,将楚月给绞杀成泥状。 周怜、权清皇分别透过影子和古武副门主拓跋璇看向这在逐渐破败摇摇欲坠的论剑之地。 俩人的目光,齐聚在了临渊城主的身上。 不只是她们! 在座无数的人。 都看向了武霜降。 “武城主,这是个什么事?”骨武殿主眉梢一挑便开口问,嘴里夹杂着阴阳怪气,“没想到,你还和大炎陆家的千金有所来往,武兄藏得可真深。一个一城之主,一个陆家天才,竟是没有别的事忙了,反倒是提前研究起叶楚王了。” 骨武殿主自不是打心底里的维护叶楚王。 但她害怕界面压制的破损,是上界所为。 若这是一件栽赃陷害的事,且是上界刻意,那她就必须维护叶楚月。 界面压制若有损坏,哪怕没有神怒之灾厄,也会有人性幽暗扭曲生长出来的獠牙蚕食掉这片土地之上有血有肉的无辜人们! “武城主,算天机,为此,身体有亏。骨武殿主这话,便是叫人寒心了。” 陆佳人理直气壮,面对骨武殿主,都不曾怯弱。 只因,此刻是她主宰四方天地,无数双眼睛必须看向她。 就这样看着她—— 一雪前耻! 让她踩着敌人的尸骨,走自己的天才之路,去往儿时憧憬的尽头和理想高度! 骨武殿主虚眯起眼睛,愠怒地看向了陆佳人,眼底闪过了一丝杀机。 若非天灾当前,她自不会由得这无礼之人来以下犯上了! 陆家的族人们都快被陆佳人给吓死了。 若一切顺利的话也就罢了,否则这不是要给陆家招来大敌吗? 就算熬过了眼前的八十一灭地雷,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况且那骨武殿主出了名的和阴冷毒蛇一样难缠,还是睚眦必报锱铢必较之人,只要想到日后被她报复,倒不如此刻被雷劈死得了。 陆佳人感受到族人们充满异样的视线,但她全然不在乎,背部挺直而立韧如劲松,倒像是豁出去了一般。 这群愚昧的族人自然不知晓此刻的神怒源自何处,而她将要追随的人则是主宰此地的神。 八十一道灭地雷下来,海神界破败荒芜,一切格局都将重新洗牌,她还怕什么骨武殿主? 她要做就做一方霸主,当什么陆家府邸小小的小姐? 陆佳人似显不显的狷狂,浑然若天成。 她只等临渊城主来协助她完成这天衣无缝的好计谋。 都是为“神”卖力的人罢了。 断腿的神,也不容眼前这群乌合之众亵渎。 陆佳人想到那个坐在轮椅之上钻研机械一道的男子,眼底深处流露出了炙热之色。 乃是对强者的崇拜! 高处—— 界主则和蓝老对视了一眼。 蓝老略略点点头,便看向了武霜降,“临渊城主,可有此事?事关海神社稷,不可作假。” 武霜降的脸色很白。 好似正如陆佳人所说,算天机而亏自身那样,显得愈发真实。 楚月看向了武霜降,则是全神贯注,立于此间,心思百转,计策频出。 万众瞩目之下,武霜降深深地吸了口气,木讷地看了眼楚月,眸子有些发红。 “武兄,无妨。”楚月朝他元神传音道。 武霜降不过也是个身在苦难的可怜人罢了。 能够撑到现在还未开口,就已算是尊重她这个同为下界来的人了。 武霜降眼红了一圈。 他终是转过了身,面朝蓝老,一鼓作气道:“蓝老先生,武某……” “噗嗤!” 一口鲜血猛地吐出。 黑雾虫吞噬他的骨血。 生机逐渐削弱。 他瞪大了眼睛,看了过去,“武某,从不知情。” 黑雾虫将要主宰他的躯壳。 生机散去。 他红着眼睛看向了界主,用最后的力气喊道:“神明天道怎会容不下用力生存的下界人呢?” 他也想…… 为下界做点事。 若在海神界,他和叶楚王平起平坐,是这三足鼎立之势里面的两个角。 但要在下界而论,他得敬其一声:叶共主! 第3403章 你的命,我叶楚月要了 第3403章你的命,我叶楚月要了 武霜降泛红的眼眸,蓄满了泪水。 苦痛让他如同吞下了锋利的刀刃,割裂咽喉食道在骨血胸腔里肆意搅动、翻滚,横冲直撞到四肢百骸直到把人磨成稀巴烂的存在。 临死之前,做一回自己。 想当一个真英雄。 但扪心自问,他算不得影响。 寒风瑟瑟,凄凄荒色。 他在毁灭性质的雷霆之下,穿着象征临渊城主身份的紫金袍子,对着楚月温柔一笑。 不为日月天地,只为下界的尊严,为了底层在泥泞里挣扎的人。 攀龙附凤是人性,他灭一毁人性,死一毁人欲。 楚月眸光微颤,心神震动。 似是没想到,临渊城主会忍住极大的苦痛,只为向她说话。 这和先前所表露出来的截然不同,周遭的围观者们无不是诧然。 “武霜降!”陆佳人面目扭曲狰狞,怒声喝道:“你岂敢胡言!” “啪!” 楚月瞬闪到了武城主的面前,单手扶住了往前欲倒的武城主的肩膀,侧目看向陆佳人,眼神凌厉冷峻似寒冰利器,精神之力劲风汇聚幻化成一道掌锋,直接凌空打在了陆佳人的面庞,直把陆佳人给打得人仰马翻口吐鲜血是刺目的红。 陆佳人摔倒在地一手撑着,血红的眼睛不甘地看向了楚月。 楚月居高临下地俯瞰,冷声道:“临渊城主,何等身份,岂是你能僭越放肆,如此无礼的!陆家千金,给你脸了?莫不成你还想对武城主屈打成招不成?” 陆佳人咬牙切齿并未发现叶无邪靠近了自己。 叶无邪眯起眼睛观察着陆佳人,而后看向了陆佳人的样子,感觉到十分的不对劲。 “武兄!” 楚月不再理会陆佳人,担心地看向了武霜降,体内的神农之力源源不断地流入了武霜降的躯壳之中,护住他随时会在灰飞烟灭的骨骼经络,“你且忍耐些——” “没用的。” 武霜降的脸色白得吓人,结结实实的一个成人,只一刹那羸弱到不行。 他对着楚月虚弱一笑,苍白无力地叹道:“楚王,你又何至于此?” “大敌当前,无需执着我一人之命,该死之命。” “你的精力,该用在正经处。” 他难得对着楚月喊了一声楚王,没有带习惯性的“小”字。 并未像从前那样看轻看贱,眼里反而有了向往和艳羡之情。 自由身,得自由魂,广袤天地间。 不事权贵,为下界奔波,为柴门立锥,做一回从泥泞里开出的花儿。 那是武霜降曾经的梦,奈何现实的残酷磋磨掉了他一身的骨气,只要低头一次,就很难再自由站在日月云海下理直气壮喊一声“吾乃下界人也”。 楚月则厉声道:“若连一人都护不住,谈何天下人?” “武兄。” “你的命,我叶楚月要了。” “偏要他阎罗王不敢收去。” “倒要和那十殿阎罗相较一番本事!” 楚月深吸了口气,神农之力全部灌入。 武霜降肉眼可见的虚弱,旁人并不知内情。 骨武殿主离得较劲便问:“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怎么说出事就出事了?” 老仙人掠步而至,为武霜降搭了一下脉,皱着眉,震惊地看向了武霜降:“百骨尽毁,满腹满腔满身毒虫。武城主,到底是谁要加害于你?” 众人闻言,震惊不已。 武霜降那可是一城之主啊! 临渊城追随他而来的部下无不是腿软。 城内有威名的大将军面朝界主跪地:“请界主为武城主主持公道!” 老仙人把脉的手不曾放下,而是看向了楚月。 楚月亦望向了老仙人。 她此时加注了神农之力为武霜降治愈,神农之力只怕瞒不过老仙人。 老仙人目光一闪,眼神带着探究。 神农之力? 她莫不是神农后人! 神农女! 第3404章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的山 第3404章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的山 神农女氏,七十二甘霖天,可破灭地雷局! …… 老仙人神情一恍,忽而想到多年前遇到的神算师,在这片土地上留下过的一句话。 彼时,那位神算师救过老仙人一命,有着恩情。 老仙人闻言便问话中之意。 那老道则说:“如若见到天崩,别忘了还有独属于海神的风铃花香。” 老仙人半懵半懂,不知所云,还想追问,却见老道走下山去,追逐着橘红的夕阳。 他忙问:“不知尊驾贵姓大名?” “免贵姓夏,单名一个山。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的‘山’。” 他穿着蓑衣,摘下了斗笠,鬓发全白,道道霞光汇聚成天机箭,朝他贯穿而去。 那一刻,老仙人瞪大了眼睛,这才看清白发老道实则是个青年,但不知为何却有着行万里路般历经百态的沧桑,还有种难以言喻的洒脱。 最让老仙人痛苦的是,逆天改命者,逆道而行者,窥探星图过多者,随意改变他人生命轨迹者,才会遭受天机箭的造化惩罚! 然而!在此之前,夏山只改变了老仙人的命运! 让因过多善举而该死的老仙人,活了一回。 老仙人眼含热泪滚烫,急忙下山而去,直奔夏山。 “阁下何必救我而伤及自身?我一介残命难当此恩如山!”老仙人忙道。 夏山微笑着看向他,“海神界,还需要如老先生这般的豪杰。残身死西山葬夕阳者,有我夏山一人足够!” 天机箭贯穿了他的身体。 霞光笼罩着他的眉眼。 他平和无奇的眉目却有着干净的神性。 又好似佛的慈悲。 道的通达! 他拍了拍老仙人的肩膀,“我,死不了。” “我,还有路要走。” “还有人要找。” “……” 天机箭将他道义收走,断他神算之骨,本命天眼! 并将他放逐到最贫瘠的下界,收走他过往的功勋战绩。 机缘巧合之下,他在那个学院,遇到了一个人。 从此,神算迎来了新的定义。 那是他夏山的定义! 而对于这些,老仙人是不知道的。 从那以后,老仙人再也没有见过夏山了。 但老仙人在海神界积德行善之事,却是在他的有生之年而无穷尽也! “武城主乃临渊之尊,岂有被毒害的道理,让老朽看看是什么样的毒虫,竟如此可怖!”蓝老来到此处,就要去查看武霜降的身体状况,而就在此时,从回忆里抽过神来的老仙人,忽而低沉一声喊:“慢着,莫要动他!” 蓝老愣了愣。 他和翠微山平生善举书写不尽的老仙人也算是旧相识了,便还就站着不动,只是颇为不解地看向了老仙人,“老兄,若不碰他,岂能知晓具体的毒发状况?灭地雷前,还需携手御敌,共同处理事情才是。老兄不必关心蓝某。” 蓝老还以为老仙人是怕他累着的呢。 思来想去怕就只有这么一个可能。 否则还真是说不通了。 老仙人焦灼地看了眼楚月。 楚月眨巴两下眼睛,淡淡然的,如风飘飘。 老仙人急死了。 神农女的消息,可不能轻易给旁人知晓。 这憨厚老实的傻孩子,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须得瞒着啊。 虽说他和蓝老交情匪浅,但这世间最怕人性一赌了。 有些事,就算烂在肚子里带进坟墓里也不能随便开口说与旁人听的。 “武城主之事,交由老朽一人即可。”老仙人道。 蓝老皱眉,“老兄乃人间大善人,但也要量力而行,注意身体和精力,怎能凡是善事就你一人担去?那毒虫是何毒虫,老兄可知?” 老仙人想到黑雾虫,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毒虫模样,他也未曾见过。 “蓝某读过不少的毒虫古书,或许知晓,只要一看一试。”蓝老说道。 老仙人继续拒绝:“不用了,无需去看。” 蓝老耐着性子,“若不查看,焉知毒虫何形何状?” “稍后老朽画给你看就是。” 老仙人理直气壮,竟像是个泼皮,把蓝老给赌得无奈了,还气笑了,一脸的震惊,甚是不敢相信眼前胡搅蛮缠没个正形的人,是那做尽好事德高望重的翠微山老兄了! 第3405章 长恨此身非我有,江海寄平生 第3405章长恨此身非我有,江海寄平生 蓝老只觉得老仙人的脑子指不定有什么毛病,分明搭个脉就能看到的事,更何况是火烧眉毛的眼下,等到老仙人把毒虫的样子画出来只怕黄花菜都要凉了。 他还想尝试跟老仙人沟通,奈何老仙人护犊子似得在武霜降和叶楚月的面前。 那等显露于脸的模样,真像是个守财奴,身后根本不是什么两个人,而是两坨黄金。 蓝老嘴角连带着雪白胡须扯动了两下,无语地看着老仙人,只得作罢,退而求其次道:“行吧,老兄画出来就是,不过武城主受此重伤,只怕难捱了。” “难捱,也会捱过去的。”老仙人温声道。 有神农女的助力,就算不能让武霜降恢复如常,但起码能够挽回这条命。 老仙人把脉之时能够感受到,叶楚月在倾尽全力地护住武霜降。 恍惚间便想到,武霜降是下界而来的修行者,却鲜少有人知。 知情的人见武霜降从前不提及自己的出身,还以为武霜降感到了耻辱,便从前不敢在武霜降面前提过。 老仙人思及此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楚月和武霜降这两个从下界而来的孩子。 自泥泞爬向山巅追逐太阳的孩子,是这世上最有韧性坚毅的钢铁。 更何况在此天地间,这俩人已经站到了从前不敢去看的山巅云霞满天! “还有事吗?” 老仙人回过神来,警惕地看着蓝老。 那架势,跟防贼似得。 蓝老蓦地一怔,神情流露出伤心之色,差点在人前绷不住自己的端庄沉稳了,恨不得给老仙人翻两个白眼。 赶客,也不至于这般吧? 好端端的一个老兄。 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无事。”蓝老脸色发冷。 老仙人继而逐客:“蓝老兄还是去界主那头守着吧。” “嗯。” 蓝老转身就走。 数步后,趁人不注意,闪电式地回首靠近武霜降。 老仙人母鸡护崽一样,戒备加深。 “………”蓝老脸皮扯动了数下,目光游走于楚月的身上带着几分探索,而后甩了甩宽大的袖袍,施施然地回到了界主的身边,而先前一幕的滑稽让旁观者们都觉得匪夷所思,奈何雷海倾天没多少心思精力去思考这其中不对劲的小九九了! 老仙人等蓝老离去方才重重地松了口气,随即看向楚月笑眯眯的。 那神情—— 仿佛在问楚月自己做得可好。 跟孩童要褒奖那样。 楚月见状,登时有几分哭笑不得。 “咳,咳咳咳。” 武霜降咳了几声,胸骨随之阵痛。 他红着眼睛看向楚月:“没用的,这些年,我的心志、骨血、元神,早已被侵蚀了。我不是我了。楚王,杀了我吧。” “尚未高烧就胡说什么没志气的话?”老仙人斥责:“雷海当前大厄将至,莫要长他人威风!有人想方设法伤害你,要杀你,也有人倾尽一切想要救你,若你丧失斗志,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帮着外人一起对付帮助你的战友?你让叶楚王情何以堪啊?!” 转眼间武霜降就已泪流满面,咽喉哽咽疼痛犹如锋利的刀子一下一下割裂开来。 他悲伤道:“老仙人,‘长恨此身非我有,江海寄平生’。今能挣脱枷锁当一回自由人已是万幸之事,他日九泉面见列祖列宗不至于如断脊之犬惶惶。 非我丧斗志,是我身无能不自由,背后推手之强你我难以想象,要做之事动机几何无法推算。毒虫伤害我身并非只是控制我将我作傀儡!还有可能吞噬我,借我身茁壮! 若我死去,毒虫成凶兽在我的身体成长出来,并且将我取而代之,以我的躯壳杀我的城民伤害无辜的众生,我纵死去孤魂一缕作坟墓野鬼又当如何自处? 不如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提前快刀斩乱麻,断去那危险,倒是功德一件的事!” 他的声音很虚弱,几乎是强撑着用沙哑的嗓音痛心疾首地说。 泪水簌簌地流,模糊了视线看不见眼前的老和少,天与地也朦胧。 “拜托二位了。” “请务必,杀了我。” “………” 血海刮来的风和天降的雪,在武霜降的话语之中都显得格外的凄凉了。 他自是慷慨悲歌,有怨有悔这颠沛的半生,对着楚月和老仙人笑,笑着流出了感情复杂的泪水,心脏疼痛收缩到一时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楚是为何而难受了,是自己的情绪外溢,还是有毒虫在啃噬他的心脏。 亦不知是神农力的相助治愈还是毒虫吞噬苦痛太久,竟有些麻木了。 他一心赴死。 他不要沦为毒虫的傀儡。 老仙人则未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像是走在迷雾浓稠的三岔路口,稍微走错就是通往地狱之门和死神去相会。 他是个善良的勇士,就算年老也遵守自己的原则,若事情真是如此,就算痛苦不已也会对武霜降动手。弃一人而保全更多人,无疑是正确的。 老仙人呼吸加深,蓦地看向了楚月,似是想知道楚月的心思。 楚月冷峻如冰地望着武霜降,面无表情地问: “武城主,你吃过人吗?” “叶某的意思是——” “要不要,吃掉它们。” “吃掉,那些想把你吃掉的脏东西。” 若罪恶遍地开花,就当那深渊巨口吞噬腹中,在共存之中新生,在罪恶之中审判己身开辟新的道路。 第3406章 天下大同,万里归路,天公开眼,邪不压正 第3406章天下大同,万里归路,天公开眼,邪不压正 吃掉?它们? 共存? 吞噬? …… 老仙人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见多识广,阅历无数,而在听到楚月说话的这一刻,他心惊肉跳了一下,毛骨悚然了一下,无比诧然地看着楚月。 武霜降满身满骨满腔都是毒虫,那些毒虫占据了武霜降的身体。 吃掉毒虫,本身就是一件极度恶心的事。 比直面深渊的死神还让人觉得恶心。 密密麻麻的毒虫。 成为食物。 成为武器。 谱写共存之道。 …… 武霜降怔了一下,随后定定地看着楚月。 楚月朝他一笑,温声问道:“饿了吗,武兄?” “饿了,就去吃掉那些本该属于你的食物吧。” “为了活着,为了下界,无所谓的,对吗?” 她吃过恶心的毒虫野兽。 在弥蒙危险的武林。 在广袤无尽的山脉。 为了活着。 才有今日。 武霜降浑身僵着犹如固化的雕塑一般,仔细消化楚月所说的话,脑海里不断地回想。 这会儿,是痛苦忘记了,生死遗落了,丧失斗志的消极话也不说了。 满脑子都是—— “吃了它。” “吃了它。” “吃了它们。” 无限重复循环,衍生了新的贪婪和新的求生欲。 “如何吃?”老仙人说:“毒虫已经占据主导,难以施行。” “毒虫借吾之躯诞生,我借毒虫之躯新生,吾还是吾,吾不是吾。” 武霜降眼睛通红满腔都是挥之不去的斗志,他惊喜地看向了楚月和老仙人,颤声说道:“武某,愿意一试!” 老仙人听得此话,豁然开朗。 好似懂了,但却是只可意会的懂。 毒虫在武霜降的身体里诞生。 被毒虫主导。 武霜降伺机而动,釜底抽薪,然后在毒虫里新生。 代换之下,还是他自己的躯壳身体。 但又有些不一样了。 至于是神奇还是毁灭,则交给天命造化! 武霜降深吸了口气,血红着眼睛里有着温良的底色,他如孤注一掷的赌徒,却是豁然释怀地说:“我,愿信一回天,信这苍天必不让我亡!” “好!” 楚月一笑,伸出了手掌。 武霜降怔了下,试探性地拍打在楚月手掌,然后开怀而笑,击掌声好听。 楚月则道:“天下大同,万里归路,天公开眼,邪不胜正!” 武霜降承载着毁灭疼痛却也斗志满满。 老仙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想要击掌的时候,楚月却把手放下去了。 他心里委屈,还心里痒痒的,暗骂自己适才的速度怎么就慢了点呢。 神农之力在武霜降的体内,独护武霜降的元神,那是武霜降在躯壳被吞前的唯一助力。 楚月扶着他到了席间,武霜降坐着,满脑子都是吃掉毒虫的欲望! 下方的陆佳人,脸色铁青发黑,就连自己的机械臂都在隐隐作痛。 她在窘迫之时,无意中发现了叶天帝的手,也有类似于她的机械臂。 陆佳人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烟火,但接下来的重心还是放在神怒的关键词上。 她必须完成自己的使命把叶楚月拖拽下凡人道的神坛。 这是她转败为胜的唯一机会,绝不可错失。 一雪前耻。 趁着重新洗牌的机会。 占山为王。 哪怕是踩着巨人的肩膀去俯瞰天下,也好过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却说机械天地雾色深几许,闪着凛冽刺目的寒芒。 临渊城的反戈让周怜皱紧了眉头宛若死结,满是疑惑地通过无处不在的影子,无孔不入去注视论剑之地的末日之景。 他不懂,黑雾虫覆盖全身骨骼血液的情况下,临渊城主武霜降怎么会倒戈? 权清皇双手环胸坐在飘荡的机械之上,质感极好的凤袍拖拽下来,影子倒映在轻微起涟漪的水面。 她戏谑地看了眼周怜,“看来,你这个局不算天衣无缝。” 她分明是局内人,但总像是个局外人。 她明明和周怜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却偶尔也会为叶楚月而得意。 周怜只觉得她很可怜,还比不上武霜降体内那些侵蚀骨血而生的脏东西。 周怜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这个环节固有错处,但从大局观望,算不得失败。 他虚眯起眼睛,透过影子——看世界! 世界高处,楚月安抚好了临渊城主正欲离开,却被老仙人拦住去路。 楚月不解地看向老前辈,以为会有什么重要决策需得商榷。 哪知老仙人犹犹豫豫半晌,干咳两声,示意地看了眼楚月的袖衫。 楚月愣了好久才恍然大悟,还有几分哭笑不得地伸出了手。 “啪”的一声,老仙人击掌过后白发扬起衣袍轻舞倒有几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亦像是命运的时钟转圜之时发出的声响,有着宿命的羁绊信仰。 楚月眸光一闪,便是粲然而笑,明媚而生辉。 第3407章 吹拂带着清香,娇媚几分危险 第3407章吹拂带着清香,娇媚几分危险 老仙人看着楚月的笑脸,随之慈眉善目一笑,而后俩人近乎是擦肩而过,分别去往了不同的地方。 “武城主!” 临渊城追随而来的重要成员,无不是来到武霜降的面前关怀备至。 武霜降抬起了颤颤巍巍的手,身上大汗淋漓湿了衣衫,手势阻挡了临渊城的众人。 “无需看我,雷灾在天,厄难当前,临渊城所有将领,一切听从叶楚王的调遣,务必驻守此地,护住海神。”说话间,涌上了一股混杂着黑雾虫的血液涌上了咽喉,他脸色淡漠,心下一个发狠直接把黑雾血水吞了回去。 当他侧目看去,部将们无不是忧心忡忡,听到武霜降所说让他们暂且听从云都楚王的安排,面面相觑之际,心中多有不服。 女郎称帝原就是鲜少之事,还是下界而来的,纵然帮了下武霜降,但踩在他们头上,不好的滋味只会在胸腔弥漫得很快。 虽显露在脸上,但也不敢忤逆武城主,却也未曾爽快地应允下来。 “谁有不服?!咳,咳咳咳——” 武霜降一怒之下,剧烈地咳嗽,再也忍耐不住,气血攻心,朝上涌去,从口齿之中喷出了浓稠的血液。 部将们虎躯猛震,稍稍朝武霜降吐出的血看去,登时起了满身的寒毛和止不住的鸡皮疙瘩,恶心惶惶不已! 只见那血液之中,是在互相扭动的黑雾虫,隐隐闪着紫黑色的诡异光芒,让人生出反胃之感,若是定力再差一点,只怕要不合时宜地当场吐出来! “城主!”众人惊惧忧心。 “还不快去!” 武霜降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挥动起了宽大的紫金色的袖袍,怒目圆瞪,似含雷霆,猛地低吼出声。 “吾等谨遵城主之命,势必以叶楚王马首是瞻!” 临渊部将吞咽下了适才的心有不甘,以武霜降的身体为重,哪怕末日当前指东也不敢走西。 “去——”武霜降吼道。 “是!” 众部将稽首齐声,便如剑光掠如此地,驻守在云都军的旁侧。 “轰!”武霜降往前栽倒,脑袋快要碰撞的时刻,及时用手堪堪地撑住了,方才不显狼狈。 骨武殿主轻抚着涂满红色蔻丹的指甲,戏谑地望着武霜降,眸光掠过了楚月,嘲讽道:“海神界中流砥柱,三足鼎立之势,过往或是尔虞我诈,或是共同御敌,今儿倒是新鲜了,我只想问一句——” 紫衣吹拂带着清香。 眉眼娇媚几分危险。 骨武殿主的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几分武霜降,“你临渊城,改姓叶了吗?” 云都、临渊论起了手足兄弟,便是要把同为三足鼎立之势平起平坐多年的骨武殿孤立在外,然后再一步一步地踩在脚下罢了。 “都是为了海神界罢。”武霜降喘着气说:“骨武、云都、临渊,一分为三,是三足鼎立,三道合一,是无上之力。天灾难扼,唯有同心协力。你,可愿和我们一道?” “虚伪的话何须多言,同流合污的事我骨武殿不做!” 骨武殿主眼底闪过了一丝纠结,而后嗤笑出声,自有几分不从众的傲骨气节。 第3408章 贫瘠的灵魂,开出了信仰之花 第3408章贫瘠的灵魂,开出了信仰之花 “武霜降——” 骨武殿主冷声道:“我不知你经历了什么,但你愿意做叶楚月的狗,就别把这全天下的人想成跟你一个样。” 让骨武殿的人去听从叶楚月的安排,在此间天地以叶楚月为王。 且不说叶楚月尚且只是真元境地,凡人之道尚未盛行。 就看叶楚月得罪的那些个上界之尊,都够她吃一壶了。 那样做,简直就是置骨武殿的无辜之人于死地。 武霜降今日之举太过于自私自利,不把部将当人看! 能够混到成为武霜降部将军衔职位的人,且不说忠义是否两全,那都是海神界有头有脸的人。 一旦朝下界而来的真元境低下了头,以后就要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 这样的事情,骨武殿主绝对做不来的。 她看着武霜降的眼神充满了讥讽,正如淬了冰般的冷,唇角裂开了一丝不含温情的嘲笑。 “咳,咳咳咳……” 武霜降又咳出了一口浓稠的血。 并非健康常人那样的鲜红之色。 不仅是犹如中毒了般隐隐发黑,甚至还有翻腾挣扎的黑雾虫。 黑雾虫诡异又恶心,让人远远地看上一眼身上表皮只怕都会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武霜降头晕目眩,喘息声加重,就要朝旁边倒下。 骨武殿主眉峰一皱,而后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了武霜降的肩膀,冷嘲热讽道:“都是当城主的人了,还被人坑害至此,只怕诞生于寰宇,空有天赋造诣,脑子则落在娘胎里忘记拿了。蠢!蠢不可及!” 对方的话字字嘲讽,夹枪带棒,武霜降却是半点儿的都不恼。 他的面庞苍白毫无血色,朝着骨武殿主强扯出了虚弱的笑容。 黑雾虫折磨人。 但骨武殿主身上独有一股清香,宛若雨后的白兰花。 “那便辛苦骨武殿主你还要关心一个蠢不可及的废物了。” 武霜降羸弱,气若游丝道。 骨武殿主闻言,手直接是触电般一推、一缩,还嫌弃地擦了擦帕子,及时反驳道:“谁关心你了,本尊嫌脏得很。” 武霜降笑而不语,但比起先前多了一股韧劲。 骨子里因多年黑雾虫浸淫出的消极的阴暗厌世似是消弭了许多。 贫瘠的灵魂,生出了信仰之火。 如黑暗世界里的,一道光亮。 满脑子都是新的大道。 哪怕身在末日,这生活啊,竟也有了奔头。 “娇娥。”武霜降忽而满脸严肃认真地哑声开口。 骨武殿主眉头一皱,神色愠怒地看向了喊着自己闺名的武霜降,想到这或许是个濒临死亡之人,便原谅了这厮的无礼。 “我会活下去的。”他肯定地说。 骨武殿主扯了扯唇,两手环胸,往后一靠看雷海翻天,唇角轻勾漫不经心地说:“那便拭目以待,而你,最好能说到做到,否则熬过此灭地雷厄,本尊必然吞并了你临渊城,为本尊麾下的势力。” 武霜降朝向她,扯着唇一笑,“你不会的。” “别笑了,丑死了。” 骨武殿主不耐烦地掀了掀眼皮,而后看向了陆佳人。 随即提出了质疑—— “陆家千金,你不惜诉诸一切,口口声声断定武城主必然参与此事,本尊很想知道,你的笃定和自信源自于何处?莫不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陆佳人是显而易见的慌了神。 若在素日,她还算是一个有自持之力算是成熟稳重之人。 轻易不会慌张。 多是淡定,回回历练俱如领头羊。 但此事干系重大,面对的目光都是海神界的强者,况且前还有武霜降的临阵倒戈,更让她乱了阵脚。 骨武殿主把玩着垂落在肩前的一缕青丝,白皙赛雪的长指轻轻地环绕着,寒眸扫过陆佳人,拿出了上位者的气势似有绝对的审判之意! “武城主身中剧毒,今才暴露,你陆佳人和叶楚王有深仇大恨,莫非,武城主的毒和你有关,又或者是说和你背后的人有关?若是往大了猜,本尊倒是要问问,你既事先知晓神怒之事,矛头直指叶楚王,字字句句以灭地雷的灾厄苦难为利剑,莫不是这灭地雷的无端出现也和你有关?!”骨武殿主似笑非笑,一双明眸少了几许妩媚,多了些睿智硬气,话语出喉声似雷铿锵,便叫陆佳人哑口无言,神情站姿是肉眼可见的心虚,脸色白的和武城主不相上下! 陆佳人呼吸声加重。 骨武殿主的元神之力强迫出去,直逼陆佳人的元神。 “陆家千金,本尊问你,可有一句实话?!”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若有半点差错虚假,便要你陆府全族,终日惶惶,不得善终!” 骨武殿主赫然间拍桌而起,轰然若惊雷,有万钧之势! 那柔弱无骨葱玉般的手指,朝桌上一拍,力道震荡就天边的云层都有四散之意。 陆佳人冷汗涔涔,红着眼睛看了过去,袖衫之下的双手用力攥紧成拳,手背青筋四起。 就在她快要绷不住时,从某个角度看去,影子仆人就像是在从背后拥抱着她。 影子的温暖,于冰冷的她而言如同炽烈的太阳温暖着她的肌肤和惴惴不安的脏腑。 四周的视线族人们怨恨的目光俱在一刹那间就云淡风轻了。 “三清牛角罗盘在此,所见所言非虚,骨武殿主,任何措辞都已无用,唯有真相应当揭露于世人的面前!” 陆佳人拿匕首割裂开手掌,以血来祭三清牛角罗盘。 三清牛角罗盘在高空飞速旋转。 半透明的神圣符文流动在四方天地。 陆佳人单手结印,两眼坚定,最后并指萦绕着如烛火的微光打了出去。 微光被打得直奔三清牛角罗盘! 她此举,俨然激化了三清牛角罗盘,先看着骨武殿主说:“骨武殿主,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吾为众生,你种种言语不过猜测,凡事讲究真凭实据,此三清牛角罗盘是偶得机缘造化,从一位道家真人的故地所得,容不得作假。我不知临渊城主何故倒戈和叶楚月沆瀣一气,又因何中毒,但若为天下众生,二者都无需顾及!” 而后,目光炯炯有神地直视蓝老:“蓝老先生早年得到过道家点化,又是数一数二的元灵师,还和羽化的神算大师赵真怜是知己,由蓝老先生来使用这三清牛角罗盘去找寻灭地雷的真相再公道不过了。” 她的目光带有挑衅地看向了一身威压的骨武殿主,“殿主大人,这,就是你所要的公道,我自当给你个清楚明白的说法!” 第3409章 《二次般若血祭仪式》 第3409章《二次般若血祭仪式》 骨武殿主皱起了眉头,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难不成…… 她想左了? 陆佳人所言,确实为真?! 这世上,当真会有如此恰巧之事吗? 陆佳人恰巧和叶楚月成了死敌,恰巧得到了三清牛角的道家法宝,又恰巧叶楚月惹得神怒,害海神界被八十一道灭地雷所罚,众生恐危矣? 事已至此,蓝老不得不向前处理这一件事。 “三清牛角,道家之物,早已消失于人世间!”老仙人看了眼蓝老,随后俯瞰陆佳人,喝道:“陆家千金心术不正,目无法纪,目无礼法,大灾当前还要搅动是非,拨乱人心,陆家主当真是有了一个好女儿!” 他既知楚月的神农之力,又曾听过神算师的话,知晓今日之局叶楚月才有破局之道,就不会相信陆佳人所说的话,哪怕她言之凿凿且已把三清牛角罗盘法宝献了出来,并且有着当众血迹的奉献精神。 须知,血祭法宝对自身有极大的害处。 楚月望着这一幕,目光落定在了牛角罗盘之上。 “此物……” 小狐狸沉声道:“会加重灭地雷。” 若是真正的三清牛角罗盘,道家无上法宝,确有勘测的奇效。 但问题就在于此物经过积年累月的锻造浸淫,已为周怜所用,不过也是这个局的棋子之一。 周怜此局精妙之处就在于,哪怕临渊城主临阵倒戈,哪怕楚月知晓三清牛角的危害,即便站出来斥责反驳都会被世人当成做贼心虚。 毕竟,三清牛角的矛盾指向了她,如一把锋利的刀刃。 悬刀之下,稍有不慎就是人头落地,三岔路口路路是深渊! 周怜坐在轮椅之上用世人的影子为眼睛关注着这一切,满意视野所见,冷冰一样的面色不苟言笑,稍稍扯动的唇角依旧不见笑却能看到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得意感。 「小月——」 「我承认,你很聪明。但面对死局,再聪明的也得是个死人。」 「否则,我多年的苦心经营岂非竹篮打水?」 他眼底涌动的光泽,是似是而非的笑。 如湖面波光粼粼,却藏着黑渊的危险如藏着勾魂的鬼差在伺机而动。 权清皇反应过来,往前踏出一步,瞠然道:“三清牛角罗盘,是引爆灭地雷的关键之物?使得灭地雷再度激化?拥有无穷之力?” 周怜的心思太深,寻常人根本就算不过来。 哪怕是作为盟友的权清皇,都感受到了深深的忌惮。 她透过涟漪微起的水面,看向大风大雪立在末日雷霆霹雳之下的黑金色身影,心脏像是被一根神经抽搐到了指尖都在酥酥麻麻的痛痒,神情骤变数下继而恢复的过程之中,闪过了一丝饱含复杂感情的担心之色。 “周怜,你竟连我也瞒着!”权清皇冷笑质问:“这就是你对待盟友的态度!你从未信任过我,你应该清楚,我亲手杀过她,我们拥有同样的敌人,绝不会背叛你!” “我连冰冷的机械都不信,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周怜戏谑地看着权清皇,“你亲手杀了她,你也为她痛心,不是吗?人心幽暗无底,又何况瞬息万变这等小事呢?权门主,自古成大事者谁也不信,你身为古武门主,能得你信任的又有几人?” 对他而言众生和冰冷的机械以及圈子里的牛羊猪狗并无太大的差别。 唯有一人,使他怦然心动。 也只有那人,能让他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空有谋略阴冷外皮下是满腔暴戾的幽冷蛇蝎。 他近乎疯魔。 也近乎病态。 但不重要。 什么不重要。 成功只剩下临门一脚。 他不仅要激化灭地雷,还需要虚妄之门通往的时间长河的尽头,是自己想要去的那一个节点。 是的。 他要回到过去。 还没有失去小琼的过去。 他迷失在他乡,早已是悲伤之客。 至于权清皇,对她而言,不管去往什么样的时间不重要。 她只要,能够拥有叶楚月。 即便是没有鲜活脏腑的尸体。 只要能够久伴她。 便是她滚烫的理想。 她想回到的,则是最开始和楚月相遇的那一段日子。 孤独的她并未泯然尘土,因为一人而闪耀。 但她和周怜不同,她回不去,因为她知晓了丑陋的真相,知晓自己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几分相似的死人眉目便能施舍给她求之不得遥不可及的冷饭,这才是她最痛心之处。因而,她想要回去,就只有留下来,重复老路,拿起屠刀,杀害掉自己曾经认为是至亲的门主大人,换来一世的陪伴,就算冰冷无生气无思想又何妨? 正因如此,权清皇和周怜才会成为一拍即合的盟友。 “周怜,你想找到亡妻,但需要在虚妄之门打开以后,完成《二次般若血祭仪式》才行,这次的血祭仪式,需要你全身的血液,需要你的骨头作为阵位梁柱才行!” 权清皇一直想不通的疑惑点就在于此,便问道:“你若因为般若血祭而死,通过虚妄之门回到了尚未失去她的那个时代那个时间节点又如何,难道只因为昙花一现的一次碰面,转瞬过后的烟消云散,就要密谋多年,用无数的人作为棋子轮番献祭为你布局?” 常日时权清皇自不会问这个问题,因为她清楚周怜是个自我严苛的人,绝不会轻易说出心中所想。 但大局已定,大功将成,她知道已否不会改变什么,作为最后一场的合作,周怜自然会告诉她一二,也算是炫耀一番自己的计谋之强! 而听到此问话的周怜,眼神和面色竟同样阴沉了下去,犹如厉鬼般,周身还缠有令人发憷的杀机,似有刺骨的寒风从水面掀过,每一道寒芒闪烁的冰冷机械都像是屠夫下的刀刃,偏生权清皇是个不怕死只怕没有门主爱的疯子,执拗要得到这个回答。 机械转动如绞杀血肉。 周怜阴恻恻地盯着她看了许久,忽而咧着嘴病态一笑。 “我的血?我的骨头?我的至亲血脉,便是我的延续,如同我的一部分,不就足够了?”周怜笑时眼梢泛着红,他抚摸着黑色的皮手套,如嗜血又优雅的丛林野兽。 权清皇却是一愣,电转间搜刮的记忆里,周怜好似没有延续血脉的儿女。 而这时,蓝老已经如履平地般踏在半空走到了悬浮的三清牛角罗盘前。 楚月虚眯起眼眸幽幽地注视着这一幕,指腹轻轻地抚摸着女修剑。 女修剑内熔剑之一的傅柔柔叹声道:“大灾大厄,不知又要有多少无辜之人遭受此灾祸,又有多少稚童深陷绝望。孩子,才是真正的无辜。” 双腿被斩断的祝君好心思一沉,掩下了悲伤之色。 萧婷霆和傅柔柔对视了眼,而后示意地看向了祝君好。 登时,傅柔柔抿紧唇部缄默不语,还颦了颦眉神情似是在怨怪自己的多嘴。 几人都清楚,祝君好,曾经怀过那个叫做周怜的男子的孩子。 只可惜。 是个怪胎。 还夭折了。 第3410章 抱歉了,长虹叔 第3410章“抱歉了,长虹叔” 那个夭折的孩子,是祝君好的毕生之痛。 她始终记得,孩子诞生的时候,周身有许许多多的黑斑。 眼睛时常都睁不开。 孩子的皮肤,不像普通的婴儿那样光滑柔嫩,萦绕着一圈很淡的诡谲黑雾。 直到那一天,祝君好发现自己的孩子,连影子都没有。 她才有这个惊人的发现,孩子就没了气息。 …… 祝君好想到自己的那个可怜孩子,纵使过去了好多个年,眼角还是闪着泪花的。 她不是个好母亲。 没能生下健全的孩子。 从此成了一生的遗憾。 她恨周怜,但不会恨自己的孩子。 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这都是从她肚子里出去的相连血脉! 她还记得,那是个男婴。 外头风暴呼啸。 女修剑缠绕在楚月的腰间。 鲜红如血的痕迹,仿佛有古老的寂寂沉淀。 八十一道灭地雷倒悬穹顶随时毁天灭地。 祝君好不得不收起了自己的诸多情绪,打算陪楚月共同抵御这一个难关,来报镇龙道场重获新生自由的恩情。 …… 楚月的目光,则从蓝老和三清牛角罗盘,挪到了陆佳人的身上,陷入了沉思。 陆佳人的机械臂,似要盗取她的命格。 若三清牛角罗盘被激化,使得灭地雷降落,陆佳人是否还能安稳如常? “主子!那三清牛角罗盘,可如何是好?”小黑忐忑不安地问道:“灭地雷好阔怕的呢。小黑怕怕。” “你怕什么?”龙骜穿着一身慕倾凰缝制的小粉衣,不耐烦地翻了翻白眼,对小黑的嫌弃都写在脸上,撇撇嘴说:“就算海神界因此灭地雷而消失不见了,你作为诅咒无孔不入,十八年后依旧是一条好汉继而去诅咒世间一切去大放异彩。还有,你一个诅咒,娘们唧唧的做什么?!” 破布看着龙骜身上明晃晃娇嫩嫩的小粉衣陷入了沉默。 小黑泪眼汪汪一坨的他伤心到快要变形了。 “我不要你们死掉。” 小黑难过地耷拉着头,硕大的黑色眼泪化作珍珠水晶往下流淌,“我不想,失去你们。” 他游荡了好久才遇到一群有趣的人和兽和鬼。 没有血亲关系的他们,东拼西凑成了一个温暖的家。 他尝过了热闹温馨的味道,知晓了何为人间烟火,就再也不想回到过去的孤独的自己了。 龙骜、破布、轩辕修俱都不语。 小魔王停下了打毛线的动作,歪头看来,嘲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 “谁又喜欢失去呢。” 他这一生,从未得到过,谈何失去。 哪是什么家人。 都是些孤魂野鬼。 或是不人不鬼。 都是被世界遗弃的脏东西凑在一起在这个冬天点燃了一盏烛火彼此暖和罢了。 “别哭了,死不了!” 小魔王冷声斥责。 小黑泪眼婆娑,巴巴地看着他,丑陋之间带着点分外扭曲的可爱。 “她可是叶楚月啊。”小魔王勾唇一笑。 就在轩辕修诧异总把小叶子当殿下之臣的这厮,懒得夸赞一回小叶子的时候,小魔王便继续说话,一开口则是轩辕修熟悉的那味儿。 小魔王说:“她可是本王看上的女人,这世上最伟大的魔臣。” 轩辕修嘴角轻抽了几下,无语的同时,眼角且又带着几分笑容。 楚月好笑地感受神农空间的一切,安抚道:“无妨,安心即好。” “可是那三清罗盘……”小黑忧心忡忡。 “不怕。”楚月的精神之力,犹如一阵春风吹拂在独立于世间独属于她的空间。 她说:“罗盘对我没用。” 她想。 褚君醉的那些道义,看似势在必得定要胜利的一场赌道,不是为了赢,而是要刻意输给她!若她真蚕食掉了作为胜利果实的道义,怎会坑害她。 只有被蚕食的道义,才会和罗盘建立稳固的关系,再来精准地指向她。 而她,就算有着诅咒,但第五长虹似乎没有想到,她还同时拥有一缕神光、佛道的舍利子以及道家剑仙朽不枯的传承。她一直按着第五长虹的设想路线在往前走,但这是属于她的人生,也有跳脱局外的机缘造化,第五长虹的手不可能长到芸芸众生人世间每个岔路口的一草一木上,而这些,就是她破局的转机所在! 她赢了很多回。 屡战屡胜。 失去过很多。 也得到过很多。 因而…… 抱歉了,长虹叔。 这一回,我还要赢!! …… 同时,陆佳人胜券在握,自信满满的面朝牛角罗盘前的蓝老先生作揖道:“请蓝老现身,还神怒真相,让无辜者无灾,心术不正者无疾而终,不得往生!” 楚世远观望许久,趁热打铁道:“若能找到神怒根源,当然是最好不过。陆家小姐言之凿凿,说不定确有其事。若能大灾化小,此乃众生之福!” 第3411章 要不要来一些称手的兵器 第3411章要不要来一些称手的兵器 “陆家小姐言之凿凿是确有其事,本公子若说你楚家才是神怒根源,岂非更有其事?” 御刀山罗鹤一身红袍如极致怒放的红莲,纷然若红,同以往妖孽的面孔,流露出了冷峻的锐气,即便境地身份比楚世远低,双目却凛冽地注视着楚世远: “世逢灾厄,就有贱人浑水摸鱼妄图陷害忠义之士,你们一口一句冠冕堂皇,扪心自问不过是从前和叶楚王积怨已深,方才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罗某偏偏告诉你们,这是海神界,是祖辈界面压制风铃花下的道义圣地,不是大楚,有良心有血性的人不会将无辜的人丢进无间地狱那等恐怖如斯的地方!” 罗鹤盛怒瞪目堪比那倒悬在天的灭地雷霆,杀气森森,咬牙切齿,憎恶地看着陆佳人和楚世远。 楚世远眼皮跳动了一下,耐着性子吞咽下了这口气。 他看了眼陆佳人,又看了看三清牛角罗盘,心底里有个疑云。 他在来到论剑之地的前夕,凭空有黑雾氤氲,出现了一封信落点就在他的影子上。 信封烫金。 信上无名。 楚世远拆开后,照着月光看到了一行黑雾氤氲勾勒而成的字。 “起雷霆,灭楚王,与君共勉!” “………” 楚世远望着浩瀚诡异的天穹,欲落不落灭地雷,黑云压境垂吊数千里,直让人脏腑顿感压迫,咽喉窒息,远远对上一眼天灾元神就要震颤不安。 若他知晓是灭地雷出现,必然不会来这一趟海神界。 但是事已至此,就不得不顺着那封信的后续轨迹所行事说话。 陆佳人冷眼看着罗鹤。 她和罗鹤打过交道。 这是一个极其难缠的青年刀客。 “罗公子,你的维护又何曾出自于公道,左右不过因为一句罗师兄,维护你御刀山的自家师妹。只是我还不曾想到罗公子是这等有情有义之辈,所谓的小师妹还没上过御刀山的门,就护起犊子来了!”陆佳人出言讥讽,大有破罐破摔的架势,更像是有一种莫名的底气和自信,让深陷此灾的普罗大众,还真有几分相信她的话。 陆佳人话音落下之际,朝着为自己开过口的楚世远微微一笑,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 楚世远见状,目光却是深了深。 这三清牛角罗盘,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否则的话,黑雾信的主人,会在内容里与他明说。 他不清楚背后推手是谁,但他博览群书,阅读古籍万千,清楚灭地雷不会这么容易消失。 背后之人若能轻轻松松引起灭地雷,单纯只是针对于叶楚月吗? 但是又针对于叶楚月,又要摧毁些什么,或是想要得到些什么? 只怕灭地雷的灾厄,不会因此停止! 他必须做好全身而退的打算,绝对不能把性命交代在此处。 哪怕不是如他所想,也得谨慎而为之。 在这世上,唯有生命相关才算是人生大事。 那侧,罗鹤还想和陆佳人争辩,一只纤长素净有着些许薄茧的手,轻轻地落在了罗鹤的肩头。 罗鹤回头看去,眸光一凝,“叶师妹。” 楚月则看着他笑:“要不要来一些称手的兵器?” 虞上元、周重阳二老通过万象塔时间道场所锻造的兵器,还有一些是为罗鹤等人专门锻造的刀刃相关,原想上了御刀山赠给诸君,但灭地雷来得突然,倒不如此刻赠与了。 第3412章 铮铮铁骨巾帼风 第3412章铮铮铁骨巾帼风 “兵器?”罗鹤愣住了。 楚月将一个储物袋递给了他,“去试试。” 罗鹤刚想说自己的兵器很称手,通常来讲,每一个修行者都会习惯自身用久了的兵器,其契合度需要积年累月的时间才能达到,除非是更加强悍的灵器。 只是当罗鹤接过储物袋查看了一番时,却是愣住。 楚月所赠的兵器,是光雾形态的。 与其说是兵器,倒不如说是套在自己的刀刃之上,增强刀刃的辅助效果! 罗鹤微微发怔地看着楚月,从前未曾见过这样的兵刃辅助灵宝。 “这是师妹自己想出来的,锻造出来的?”罗鹤诧然问道。 楚月摇头,“不算是,不过是个早期初始的概念,具体效果和后续锻造的精细程度,还是得靠锻造界的老前辈。” 她请虞、周二老锻造时,只在内容写上了最初的概念。 既算是送给御刀山的赠礼,也是一个辅助灵宝新的概念效果。 好在有二老的鬼斧神刀,在她昙花一现的灵感加以改造,方才有了如今的状态。 至于实战如何,还得看接下来。 她清楚。 三清牛角罗盘还只是个开始。 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从九万年前的神脉圣花,再到数载以前长安城墙的纵身一跃,至今路迢迢夜漫漫逢人无数机缘造化无数都在今日的局中,能否破局此后不再束缚于第五长虹留下的条条框框的阴影里,成败皆在此一举。 亦!在此一仗! “原来叶师妹,早就对御刀山有心了。” 罗鹤许是忘了此刻末日之景,倒是笑了起来。 起初他还以为楚月不喜御刀山。 如今看来,在口是心非好似唯利是图的日子里,叶师妹早就属意御刀山的这个方向了。 他收下储物袋,并未急着挑选出自己的辅助效果,而是看向了蓝老和悬浮当空威严大放的三清牛角罗盘,眼底的笑意尽数褪去,浓浓的担心弥漫开来。 “叶师妹,你还没去过御刀山,没看过御刀山来年开春的桃花呢。”罗鹤心思消沉,压低了嗓音。 “会去看的。” “叶师妹,你喜欢桃花吗?” “可以喜欢。” 楚月云淡风轻,浅金色的眼眸却有着灵动碧透的光泽。 罗鹤看来时,楚月侧目看他是笑靥如花,“罗师兄,惧否?” “可以不惧。”罗鹤抬起下颌挺直了脊背如孤山上的一株劲松不惧岁月霜寒流逝。 尚未登山入册的师兄妹俩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俱是眼神清澈,眉梢带着灿烂若星的笑意,似若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佳人眉头紧蹙,随后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蓝老。 蓝老久久不语似在思考些什么。 对于老仙人三番两次的眼神示意亦是视而不见。 “蓝老兄!” 老仙人不得已再次开口,不由拔高了些声调,有几分面红耳赤,倒是和平日里的沉稳判若两人了。 无数道目光落定在了蓝老的身上。 雪白的发和拂尘。 还有被风扬起的蓝色长袍。 老人沉默了许久,负手而立,垂着眼皮俯瞰四周,不经意掠过了楚月的身上,方才开口道:“此事关乎神怒,关乎众生,关乎到叶楚王,今朝在座诸位,都是海神界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和远道而来的尊驾贵客,岂能一人定乾坤,一物认死理?老朽触碰这三清牛角罗盘前,想问问在座诸位才是。” “蓝——” 楚世远当即开口,奈何才一个字音出了咽喉,就见蓝老笑眯眯地道:“这是海神界境内的家事,就不劳烦尊驾辛苦尊口了。” 蓝老笑起来很和善,楚世远却是如鲠在喉只觉得这老先生心都是黑的。 故意等他开口再让他闭嘴,这样一来,其余的上界之尊都没有说话的权力了。 楚世远虚眯起眼睛,目光流转在三清牛角罗盘之上充满了狐疑。 他担心,不论结果与否,都是一样的灾厄。 他必须离开这里! 蓝老先生笑容满面,慈眉善目,缓缓地收回了视线,暗藏一丝冷意。 叶楚月如今到底是海神界的人,楚世远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凌,蓝老都是看在眼里的。 楚世远不是在欺凌叶楚月,而是在羞辱海神界! 大夏郡主夏时欢忽而高声道:“三清牛角罗盘乃道家圣物,但是否为纯正道家圣物还需要鉴定,若由鉴定则需要半个月,根本来不及。我只知道,叶楚王累累功勋,大义之人,世人都是有目共睹的,神怒焉能惩治有功之人?陆小姐,你难道不觉得是无稽之谈吗?!” 陆佳人狞笑道:“叶楚月是你大夏国主,你作为大夏郡主,你说了不算,不公道。” “那本座说了可算?公道否?”拓跋璇不顾权清皇的竭力阻拦,站出来出声:“叶楚王铁骨铮铮,巾帼之风,所谓神怒,子虚乌有,还请陆小姐莫要动摇海神界的士气!” 第3413章 不该这样的人声鼎沸 第3413章不该这样的人声鼎沸 拓跋璇的话让陆佳人以及论剑之地无数的人感到不可思议。 权清皇于云都之战身受重伤被周怜带走,和云都楚王之间的仇恨应当渗透入骨才对。 就算前有君子之风的古武切磋对战,但大是大非前,作为对家能够做到不落井下石不去幸灾乐祸就已算是磊落了,焉还有为对方求情说话开口全都是‘坦荡’的道理? “不错!”武城主哑着嗓子苍白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近乎用尽全身的力气瞪圆了眼睛高声喊道:“既是无稽之谈,子虚乌有之事,就不该浪费在座诸位的时间。咳,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 黑雾虫噬血而生。 钻心刺骨的苦痛让他在某个瞬间恨不得扼腕见阎罗,仅凭着一股意志强忍了下去。 以至于躯壳在颤颤巍巍的同时,额角、脖颈、鬓边都源源不断地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将翻涌到了咽喉的血液混杂着黑雾虫吞了回去,血红的眼睛看着陆佳人,一只手紧紧地撑着月云晶石的桌面,眼白部分布满了血丝似乎在竭力地忍耐着无边的沉痛,旋即用着更沙哑且如闷雷般的嗓音说道:“陆家千金,天灾降临,战时动摇士气,此罪你陆家担当不起。道家大义,每逢乱世必下山,本座便不相信,道家圣物会出现在你的手中。” “武城主!”陆佳人不悦地看着倒戈的武霜降。 武霜降眼神阴沉,冷漠地说:“本座身为临渊城主,海神三鼎之一,尚且遭遇毒手,体内毒虫不断,危在旦夕。你一个陆家千金,遭人利用,也是实属正常之事。况且,一个在论剑之时以失败而告终的年轻修行者,本座和诸君怎敢听信她的话而去随意诬陷一个能够一心一意只行凡人之道的人?” 临渊城主近乎是提着一口气流畅说完此番话的。 话毕,人的气便松下来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深深疲惫和无力的虚弱。 陆佳人脸色发黑,咬紧了后槽牙。 冷风簌簌,大雪纷纷,在灭地雷下透着彻骨的憷感。 武霜降疲倦病态到喘气声加重,似如病入膏肓之人。 面前,随着清凌凌的冷风,清绣微香。 他费力地抬起眼皮看去—— 骨武殿主软若柔荑的手,端着一杯温热的茶,几分讥诮地睨着武霜降。 “病痨鬼一个,还把自己当救世主了,有这闲工夫去和人口舌之争,倒不如想想你能活得过这灭地雷么?” 骨武殿主微抬起下颌,优雅地交叠起修长白皙的双腿,绛紫色的长裙柔软在冷风之中。 武霜降接过了那一杯温热的茶,喝进了喉咙,胸腔食道有种被和煦之气包裹的感觉。 是,难言的温暖。 “谢,谢了。”他轻颤着睫翼,扯着唇笑。 “谁让本尊,总有恻隐之心呢?” 骨武殿主往后一靠,双手环绕在胸前,施施然道了一句:“病痨鬼便好好休养生息,费体力的事还是让本尊这般正常人来做来说吧。” 而后,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陆佳人,唇角噙着的弧度带起冰冷的笑意,方才将目光转移到了蓝老的身上,高声道:“蓝老先生,吾与叶楚王同为海神三鼎之一,若一些人的一些话就能随意攀诬,那可真是叫人寒心。 初次听闻楚王之名是星云宗叶天骄,诸神之日的大义想必老先生有所耳闻。 其师云鬣,当初以为身故之时,她亲自写上碑名。 蓝老先生,吾以骨武殿主的身份,敢当着两界之人的面说一声,神明三尺如无形烈日,我信她叶楚月,我也不想让世上的后来者寒了心。这世道残酷,但该有一条路,是为怀有赤诚之心的有志之士而留!” 骨武殿主其声铿锵,两手作揖虽身穿风情妩媚的衣裙,但眉间冷峻,眼神冷冽,只在这惶惶天地之中留下了一抹难以抹去的巾帼英气! “翠微山同不相信!”老仙人精神抖擞,赞赏地看了眼骨武殿主。 骨武殿主高挑起眉梢,神情懒倦了一瞬,权当没看见。 “剑星司不信!” 剑星司的赵追岳还未来得及扯嗓子说话,就见身侧的顾小柔掐着腿喊到面红耳赤,看起来娇娇软软的一个女孩子,声音似如惊雷,把赵追岳吓了一跳。 只不过让赵追岳更无奈的是…… 顾小柔掐着他的腿。 生疼,生疼的。 “星云宗亦不信也!”星云宗主左天猛倒是毫无紧迫之感,特地拿捏了下读书人的腔调,尾音拖得很长,许予、柳霓裳等弟子以及宗内长老顿感无语。 “赤羽宗不信!” 赤羽宗说话的是个红裙少女。 楚世远、隋垚长老都诧异地看了过去。 俩人来海神界时,或多或少知道些赤羽宗能够进入论剑之地,就是为了针对星云宗和叶楚月的。 尤其是叶楚月! 说话的少女,名为姜宁,上一回的诸神之日略得传承,算是小有名声。 楚月侧目看去。 她和姜宁交集最深的地方,就是在白鹤洲的宗门大比。 姜宁不服地看向了楚月。 心声如雷: 「叶楚月,别以为,只有你才是豪杰!」 「我姜宁,也不差!」 作为手下败将,白鹤洲遭受屈辱,她确实和陆佳人一样对叶楚月恨之入骨。 倔强如她,天赋异禀,也有一身蛮牛的劲,想要出人头地,一雪前耻。 但同样她也巴不得若有墙倒众人推的那一日,随波逐流对着叶楚月踩一脚来泄恨。 然而却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恍惚之际,就发现叶楚月的成长速度之快已经到达她看不到尽头的地方了,拼尽全力去追都追不到,满腔的怒恨憎恶无处宣泄就像打在棉花。 她确实厌恶叶楚月。 但她更希望海神界安定。 国破之时,她的个人恩怨可以秋后再定! “这姜宁,倒是转了性子。”柳霓裳朝着许予诧异地说。 “不是转性,是人性本就如此。”许予浅声说道。 复杂。 矛盾。 善恶交错。 正邪糅合。 都是人性罢了。 …… 越来越多的声音出现。 如一场潮水,彻底地掩盖了陆佳人的提议之声。 周怜通过影子看见这一幕,皱紧了眉头,眼睛里闪过疑惑。 这一个局,不该是这样的人声鼎沸,不该有这么多的人,去这样捍卫一个叶楚月。 实在不该。 他百思不得其解。 第3414章 他对叶楚月深表同情 第3414章他对叶楚月深表同情 权清皇见状,则狂热又兴奋。 “你就不怕失败?”周怜双手交错置于下颌前,身子微微前倾犹若沉思,一双眼眸幽幽冷冷地看着凤袍着身的权清皇。 “当然怕。” 权清皇睁大了眼眸回首看他,水雾涟涟难得一见的无辜。 她说:“我当然怕。” 害怕失败,不能和门主大人共存,回到那一段快乐的日子。 “但——”权清皇清丽的面庞流露出了近乎偏执的崇拜之情,“但,只有她,才能让人如此痴迷,对吗?” 那可不是普通的女子。 是把她带回家的女子啊。 “你看她,做得了。” 权清皇越狂热,就越想得到。 叶门主的思想里有着权清皇恨之入骨的阿姐。 但尸体,是没有思想的。 因而,权清皇从当初到现在都认为尸体是干净的。 对她的感情,是干净的。 哪怕尸体不会拥有感情。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权清皇对着周怜咧着嘴笑。 她的影子跟着笑,眼睛部分的两颗珠玉红光,有着蛊惑人心的诡谲。 “疯子。” 周怜暗嗤了一声。 他无法理解权清皇的感情。 他对叶楚月深表同情。 不似他的小琼,拥有他全部的,无私的——爱意! 不管小琼有朝一日会对他做出什么样难以预料的事情,他的爱意和真心都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想到即将到来的重逢,周怜眼底是犹如深海般涌聚的情绪,似要将往来的风都沉溺在其中。 “你打算如何应对?”权清皇问道:“现在该关心的当是这个,不对吗?” 周怜神色沉沉,目光透过影子看向有光的地方。 最后,落定在那黑金色的身影之上。 还记得,那会儿,她还在慕倾凰的腹里,大抵花生大小。 如今,都出落得这么大了。 陆佳人和三清牛角罗盘的这一步棋,武霜降倒戈,世人对叶楚月的偏向,确实在他的预料之外。 但只要不影响撼动此局的最根本之处,便无妨。 周怜望向了陈苍穹,眸底的深处闪过一丝挣扎之色,胸腔内有无法言说的痛心之感。 或许—— 这样的感觉在很多年前就有过。 稍纵即逝却也要命,伴随半生久漂泊。 周怜深吸了口气,而后便是甩去那恍惚挣扎的余念,继而坚定。 小琼还在等他! “最关键的这一步棋,是阿娇,其余的,都是乱花迷人眼,虚晃一枪罢了。” 浑水才能摸鱼。 陆佳人的出现,就是为了混淆叶楚月的视线,打乱她的阵脚。 他这一个局,延伸了许多的人,每一个都在支持者着他的谋略。 …… 同时,蓝老双手结印,眼神闪烁青色光芒,元神之力宛若一道道闪电罗织在三清牛角罗盘的周身,成为了牛角罗盘的枷锁,将其禁锢于当空! “蓝老先生!”陆佳人惊呼。 但更让她有所束缚和心生疑窦的是,当三清牛角罗盘被禁锢的那一刻,她头疼欲裂,好似自己也被囚禁在强大的元神牢笼之中,且被强者的精神力压迫折磨! 楚世远则在目不转睛地观察着陆佳人。 见陆佳人眼闪疑惑,面露惶色,楚世远登时就把心沉了下去。 看来,如他所料想的那样,这三清牛角罗盘,和灭地雷有着不可切割的关系。 想到即将到来的灭亡,楚世远双手紧攥成拳。 饶是自诩聪明的他,都生出了恐惧之感和如溺毙于泉的深深无力感。 再聪明的脑子,在面对天塌般的灾害,于千钧一发的生死前,都是无用的! 楚月和叶无邪等都在悄然地留意着陆佳人。 “陆小姐。”楚月轻声开口:“蓝老先生是给牛角罗盘上了一层枷锁,陆小姐神态变化和憔悴来临之快,倒像是给陆小姐缚上枷锁。道家可不会有这等伤害人的圣物,陆小姐应当好好想想,这是否为道家圣物,还是别有所图的魔物!” “怎会是魔物?!”陆佳人低吼出声,但心里有所动摇。 她拼了命去和影子沟通,却无人回应。 三清牛角罗盘,难不成和她成为了共同体? 若真是如此,又寓意何为呢? 叶无邪看了眼:“倒是古怪又凑巧,三清牛角罗盘被束缚之时,灭地雷竟黯淡了几分。” “这世上——”许予拖长了嗓音缓声道来:“当真会有这等凑巧之事吗?许某是不信的。” 那一刻,陆佳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谷底的深渊里头,是她后知后觉的惊惧绝望的激流! 难不成…… 她和三清牛角罗盘共同体存在的意义,是……献祭灭地雷? 陆佳人的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如筛糠般抖动了一下堪堪地稳住。 第3415章 加快这生命的燃烧,如惊鸿一瞥的烟花 第3415章加快这生命的燃烧,如惊鸿一瞥的烟花 当陆佳人有了这个认知,内心的恐惧感便如惊涛骇浪翻涌得越来越深。 影子仆人未曾给她回应。 周怜听到了她绝望的哀嚎,却是静默。 三清牛角罗盘既不能混淆叶楚月的视线,也不能把叶楚月拉下神坛。 那就没有必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去安抚即将丧命于此的陆佳人了。 都不重要。 倒不如…… 加快这生命的燃烧。 如惊鸿一瞥的烟花。 那才是人族该有的伟大艺术。 而这样的烟花血肉作品,将来自于他周怜的手。 周怜一挥袖袍,七芒星的机械齿轮快速转动如绞肉。 光影闪烁,形成了一道新的阵法。 阵法离开此地穿梭在无数人的影子接踵而过,直到湮灭进了陆佳人的影子之中。 霎时!陆佳人的躯壳震颤了一下,双目瞪大到血红。 以她为阵,三清共同。 破——元神枷锁。 开——灭地神怒! 陆佳人的机械臂膀和三清牛角罗盘共同闪烁着紫黑色的光雾,并且不断地往外溢出,席卷出新的风暴,似要割裂开近处的长空。 以机械臂为起点,螺旋扩散式焚烧黑雾火焰的同时,偏冷银色的机械毒液,朝陆佳人的四肢百骸弥漫而去。 这骇然的一幕震惊了无数的修行者,适才还靠近陆佳人的修行者们,一下子如见牛鬼蛇神退避到了很远的地方。 楚月拧起眉头,仔细地观察着眼前所见,心内泛起了浓浓的担忧。 若机械臂为媒介可残害陆佳人的话,那她的父亲,拥有机械臂的时间更长…… “周,周怜!” 陆佳人十分地不甘心,惨白的面庞尽显恐惧之色,如同青天白日适逢狰狞厉鬼,只剩下半点执念支撑着她在内心深处犹如魔鬼般对着影子哀嚎、咆哮。 “告,告诉我!为什么?!” 她盼想着的青云路竟是痴痴一场青云梦如烟云散。 这叫她怎能甘心释怀? 哪怕做鬼都不能瞑目。 野心的蓬勃和崩殂之余的绝望,仅是一刹那间。 “师父,不是的,对吗?” 陆佳人满目泪水遮挡了视线既看不清三清牛角罗盘也听不见轰然作响震耳欲聋的灭地雷霆卷土重来,倾覆寰宇是大灾的继续是她视而不见助纣为虐的延续,心中的复杂交织成了情绪的猛兽快把自己的脏腑吃掉般苦痛难耐。 冷银色毒液蔓延,所过之处把她变成三清牛角罗盘和机械的融合体。 她还在期待。 期待是假的。 “佳儿!”父亲的震惊和呼喊,她亦充耳不闻,只在等待一个答案。 周怜冷峻如冰稳然坐于轮椅之上,慢条斯理地摩挲着自己泛有光泽的皮质手套,久久不语。 “佳人。” 他抬手,如绅士优雅。 陆佳人的影子仆人,随着周怜手部动作而缓慢地抚摸着陆佳人的面庞。 就好似周怜的触碰那般。 阴冷,又炙热! 周怜微笑,温柔说道:“为为师奉献你的生命,你该为此感到荣幸和由衷的愉悦,对吗?你忘了?你曾跪地发誓,愿为师父做一切可能以及不可能之事,哪怕为此付出生命。” “佳人,而现在,是你该实现诺言的时刻了,不要去当懦弱的逃兵,那样你就永远比不上叶楚月了。” “你未能用三清牛角罗盘扳倒叶楚月,已是你最大的罪过了,而今该是将功折过的好时候,对吗?” 他的声音充满了柔情似海的蛊惑,让人情不自禁深陷其中,相信他所说的话。 陆佳人痛不欲生,彻底地死心和绝望,终于明白自己的渴望期盼不过是个骗局。 第3416章 冷银机械毒,佳人共同体 第3416章冷银机械毒,佳人共同体 陆佳人满目痛楚地看向了叶楚月。 事到如今,她还不能把叶楚月拉下来,甚至还将自己搭了进去。 冷银色毒液迅速地扩散到了身体的四处。 黑雾的火焰焚烧着她。 不仅如此。 三清牛角罗盘同样被冷银之色所覆盖。 黑雾的猛劲火焰直截了当地冲开了蓝老所设下的枷锁。 随即,便如一道流光,风驰电掣而过,没入了陆佳人的眉心,和她的影子融为了一体。 冷银色的机械毒液已经把陆佳人脖颈以下的部位全部笼罩,并且还在沿着锁骨和细嫩的脖颈朝下颌脸颊扩散而去,似如一座风云里不动弹的雕塑,先将她给彻底地封闭,再慢慢地耗损掉她的生机,既是三清牛角罗盘的共同体,亦是三清牛角罗盘的饲料! 她转动着眼珠子,看向了楚月。 然而叶楚月只看着天生异象之变,却根本不为她的变故而惊讶,似乎从未把她当成一个对手! 浓烈的仇恨和挫败感让她血红了双目。 “佳人!” 陆父匆匆而来,用手触碰了一下陆佳人的臂膀,自己的手掌直接被机械之毒所侵蚀。 “父亲,断掌,走,走远点!”陆佳人感受到臂膀的触碰,惊呼出声。 陆父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冷银色的手掌,一丝丝黑雾之火的燃烧如罗织的花朵,阴暗又美丽。 他不得已之下抽出了刀刃斩掉自己的半截手掌,连带着骨头削掉,方才保住了自己。 因是用力过猛脚步朝后踉跄倒退,身体不稳险些摔倒便被家中族人所扶住。 蓝老、骨武殿主等人汇聚于苍穹,各占方位使出神通法术,气力交错花俏艳丽又强大,且从不同的地方掠向了陆佳人。 “佳人啊,怎么会变成这样!”陆父狼狈不堪,痛心失望地看着陆佳人。 这可是他引以为傲、委以重任的孩子,付出了半生心血的女儿啊。 怎会如此! 他还期待陆佳人光耀门楣的那一刻。 非但迟迟不来,还和灭地雷扯上关系,这是要断送全族的荣耀和根基啊。 一道道气力法术和阵法都打在了陆佳人的身上,试图湮灭陆佳人,阻止机械之毒和三清牛角刺激灭地雷的相关。奈何,不管多少气力打进去,都会被陆佳人身上的冷银色给完全地吞噬完毕! “住手!”老仙人低呼出声,瞠然地看着陆佳人。 瞳孔倒映着陆佳人的影子。 根本就不像是正常人的影子。 扭曲的形状如云雾,乍然看去似冷血的野兽,仔细一看更如不散的阴魂一般。 楚月并未动手,而是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陆佳人和灭地雷,眼角余光亦未放过陈苍穹和无数修行者们所映在地上的影子,每当电光闪烁,影子的出现就会越发清晰。 “她要完了。”轩辕修趁乱出现在楚月的身侧,手执一本鎏金封页的书,半抬起眼皮,深邃的目光望着被机械之毒侵蚀的陆佳人。 机械之毒已经快到陆佳人的嘴唇。 她绝望的闭上眼睛,流下了两行泪水。 陆家族人冲了过来指着她低吼怒骂:“陆佳人,你真是禽兽不如啊,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怎倒不如三岁那年高烧绝了此命!” 陆佳人闻言顿感嘲讽,此人愤世骇俗字字铿锵似若脚踩圣光,全然忘了这些年不是她陆佳人的照拂何以有今朝的显贵! 第3417章 坏人也是人,小黑—— 第3417章“坏人也是人,小黑——” 陆家族人们纷纷对陆佳人指责,用词之狠,口吻之毒,恨不得把濒临死亡的陆佳人骂得狗血淋头,似是当即将其踩到坟头里去都不肯罢休! 断掌的陆父服用丹药稍稍地止住了血。 见此嘈杂怒骂之景,固然心中有几分不快但并未阻止。 须得尽快和陆佳人斩断关系才能保全陆家往后的基业。 他乃一家之主,自不可能为了一个误入歧途将要死去的女儿而引众怒。 更何况这个孩子辜负了他半生的心血让他是失望透顶呢! 陆佳人在无数道充斥着异样的眼光和乱骂声中,幽深泛红的眼睛从如织的人潮之中,看向了浮定悬空于血海背部头顶着半壁雷霆黑云之天的陆猛,心中思绪复杂万千,感慨又憎恶! 她竟活成了曾经的陆猛。 而陆猛,成了光宗耀祖的那一个。 最可恨的是!陆猛对叶楚月的忠心耿耿远远超过了她这个有着血亲关系的长姐! 陆佳人闭上了眼睛,流出的泪水都氤氲着丝丝缕缕的烟雾。 很淡。 也很诡异。 她深吸了口气,任由机械之毒将自己的眉眼头部给侵蚀,从此不再有鲜活的生机,曾经的夙愿和理想俱付诸东流,流芳百世和遗臭万年原来是一念之间的事。 “后悔吗?” 陆猛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浊世之中的昔日长姐。 姐弟情分显然是半点都没了。 他很平淡,内心深处的一丝柔软并未表现出来。 “不悔。” 陆佳人血红着眼睛。 冷银色,已经蔓延到了整个下颌。 她扯动的笑容都很僵。 她分明狼狈,却如胜利者般注视着陆猛。 “大炎陆氏佳人,永不悔!” “陆猛,就算下了十八层地狱见了十殿阎罗,我也是你阿姐。” “她叶楚月左右不过比我多一份气运,上对了赌桌也赌对了人,所逢皆造化,所遇乃良人,我不过是遇人不淑,错信他人方才落得个失败告终的下场。若还有来生,我陆佳人还会孤注一掷,但我绝不会再输!” “………” 她输了。 她还是个失败者。 但这世上的法则并未规定失败者就得悔断衷肠。 更何况她并非丧尽天良之人。 陆佳人极端的偏激之中,竟透露着无望的骄傲。 这让陆猛有一丝疑惑。 “陆猛,若想要我对她叶楚月俯首称臣,若要我追悔莫及,永远都不可能。” “我没错,我不过生不逢时少造化!我铮铮之骨可不输尔等男儿郎!” “纵死今日纵然遗臭万年后世之人也得清清楚楚记着我陆佳人今日一笔,哪怕满口肮脏唾骂又如何?我陆佳人终不是大漠黄沙的一粒尘,末日风暴的一缕烟!我不枉这人世一趟!” 她大笑着,泪如雨下。 她再次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机械之毒的侵蚀。 毁灭,将至—— 众叛亲离一瞬间。 这人世她孤独来,她也孤独走。 楚月心如止水,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瞳悄然开启,脑海之中则是灭地雷的种种点位和被藏在轰然作响的雷霆之下容易被忽略掉的细节! 而这时,论剑之地的边缘,穹顶之下的高空,随着电闪雷鸣,出现了一辆纯黑的红翼马车,高高扬起的旗帜镌刻着烫金的纹路,乃是一个非常醒目的“陆”字。 陆佳人的视觉,恰恰好能够看到红翼马车和陆字府旗,但她始终闭着眼睛,不去看尘世中诛心的目光。 直到她听到那颤颤然的声音。 “阿,阿姐!” 陆父闻声,错愕地看了过去,“媛媛,你来此地做什么?!” “轰!” 一道雷霆闪电打在了马车。 风暴掀起了厚重的帘子。 吃人的暗青色闪电游走在了陆媛的身上。 她早已失去了眼睛,难以看见这世间的光明,早在大半年前的上古遗迹之地。 姐妹俩人一个残一个瞎,怪只怪如今的云都王叶楚月! “陆媛!” 陆佳人猛地张开了眼睛,浑身冷银四处都是机械之毒的她不能动弹,只得用尽力气去喊,“走!快走!别过来!” 陆媛从红翼马车之上摔了下来,陆家族人急忙扶住方才未摔断一双腿。 陆媛的双眼缠绕着血红色的丝绸,绑于脑后,长出来的部分摇曳在落雪的大风之中。 她看不见,她循着先前阿姐说话的方向一路跌跌撞撞过去。 “陆媛!”陆佳人低吼:“滚啊,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这个没了眼的瞎子,你这个废物!” 冷银机械毒,覆在了她的唇部,阻挡了她接下来的话语,只能睁大含泪的眼睛看着像是个瘸腿的孩子逐步朝自己靠近的妹妹陆媛。 “媛媛,不能靠近她,你会死的!”陆父近乎咆哮,“她做错了事,她该当此劫,你们姊妹情深,你可以跟她好好告个别,切莫触碰!” 他示意陆家族人去搀扶,陆媛却是撞开了族人,冲向了陆佳人。 她横冲直撞。 像是撞到了一堵坚硬的墙。 “长姐,是你吗?” 陆媛颤颤巍巍的手,试探地抚摸到了陆佳人的脸庞。 她的身上,逐渐爬满了冷银色。 陆佳人的泪水流进了机械之毒,流淌进了陆媛的掌心。 “长姐,我来了。” “你不会是一个人。” “媛媛陪着你。” “像小时候那样。” 陆媛幼年怕黑怕冷怕孤独,每逢害怕,都是长姐陪伴着她。 “不——”陆佳人的元神在呐喊,近乎撕裂般痛楚! “长姐。” “遗臭万年,我陪你。” 陆媛血红色的绸缎被眼泪浸湿,泪珠沿着面颊往下流。 机械之毒蔓延得越来越快。 所过之处便不能动半分犹如深扎于地的雕塑。 脑后的红绸甚至还扬在了风里,就被机械之毒所覆盖。 同时被覆盖的,还有陆佳人浸满痛苦的一双眼。 …… 周怜说过。 事成之后,为她治好陆媛的眼睛。 陆媛私下,想通过古方把自己的臂膀斩下给长姐续上。 陆佳人知道后,把陆媛痛骂了一顿,然后将陆媛锁在屋子里。 直到灭地雷事发,陆媛趁乱逃出。 机械之毒裹满姐妹俩人,还保持着陆媛抚摸脸颊的姿势。 “主子!”小黑气哄哄说:“给她们斩断来,惺惺作态的姊妹情深真让人讨厌,让她们永生都不得相遇。” “孙子云穷寇莫追,事成定局,无需斩断。”楚月收回了眼神,神识嗓音淡淡:“姊妹情深或许是真,算不上惺惺作态,小黑,要有一说一。” “可是,坏人,也会有感情吗?”小黑疑惑。 好就是好。 坏即黑。 独属于好人的特质,怎能出现在坏人的身上。 小黑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会有。坏人也是人,小黑。不能因为一声坏,就绝对地否定一切,那样不好。” 小黑似是恍然大悟,而后又半懵半懂地皱着眉,半会便叹:“看来做人真是一门学问,得好生研究着。” 第3418章 求苍天开眼灭浊世,一展虚妄 第3418章求苍天开眼灭浊世,一展虚妄 做——人? 龙骜、小魔王、朱雀、诸神兽乃至于是破布,一双双眼睛俱是疑惑不解地看向了诅咒形态的小黑,思量着这厮怎么看都跟“做人”二字扯不上关系啊。 小黑继而沉思。 冷银色的毒还在蔓延。 楚月凝望着陆佳人和陆媛。 是非成败,昨日恩怨,都如过往云烟般转瞬即逝了。 机械之毒以陆家姐妹为中心点朝四面八方如蛛网般扩散。 再次碰触到机械之毒的人,都会像失心疯的傀儡般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乞求上苍。 “求灭地雷毁灭我和这人世吧,求苍天开眼灭浊世,求神怒灭地一展虚妄!” “………” 蓝老等人拼了命地阻止机械之毒的蔓延,但也只是使得蔓延的速度变得缓慢,而不能从根本上阻止,况且机械之毒和灭地雷本就是一体的,肆虐的雷霆和灭地雷相互辅佐,就像是彼此如太阳般炽烈的能量库永不知疲惫。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阵营阻止毒素蔓延。 “临渊、云都,听本王号令,阻止厄运之毒,护住论剑之地!守住东方位刻不容缓。” 楚月满目严肃如个久驰沙场的冷面将军! “吾等遵楚王之命!” 齐声震云响,欻然间是万钧之势! 武霜降的部下们虽然先前多有不满,但大是大非大战前,上下一心博生机才是重中之重,个人的情绪恩怨俱要无条件往后放! 楚月冷峻如冰嗓音微哑继而道:“星云宗、赤羽宗、宗门歇会,协助万剑星、摘星楼往西北角助骨武殿主一臂之力!” “谁要你助了。”骨武殿主闷哼了一声。 “本王若是偏要助,那就由不得殿主你了。”楚月眉梢一挑,振臂一挥,黑色大氅随风展开猎猎作响尽显桀骜,字字惬意唇角带笑在雷霆雪中端的是神采飞扬,骨武殿主侧目看去微抬着下颌似有倨傲之气,苍白脸色却是不自觉地扬起了笑,发觉过后却是竭力遏制做出冷酷姿态,喉间溢出轻轻一声冷哼。 楚月袖袍摆动如海浪,凛冽风中一笑,再度发号施令。 而翠微山、沧溟山和万剑山以及各家势力之主,俱都如此。 因而此间天地,响起诸多不同的声音。 气力交织五光十色。 阵法绚烂碰撞声如擂鼓。 大部分都在为了海神界的安定,为了消除突如其来的灾厄而努力着。 界主和深藏在血海深处的道义老前辈们共同出手,试图弥补界面压制被灭地雷破坏损害的裂洞! 天降雷霆,灾厄无尽! 苍茫大地震颤,越来越多的英雄豪杰赶往论剑之地。 各地的驻守大将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海神界境内无不是一派严肃。 众志成城,严防死守! “璇儿,退下!”权清皇的声音出现在了拓跋璇的元神之中,“率领古武一族,退出论剑之地,本门主稍后就到!” 她要率领古武一族,和周怜一道,亲眼目睹叶楚月是如何被灭地雷霆和虚妄之力给摧毁掉的。当然,要留一具全尸,她权清皇方才能慰平生! 门主令下达,拓跋璇作为副门主定然要言听计从的。 她和周怜的胜利即将到来。 喜悦的心情先一步上了眉梢,扬起了难得的明媚。 然而,下一个瞬间,神情却是如同画面定格般的凝固住,眼神骤然凶狠。 只见拓跋璇看着漫天的灭地雷说: “门主大人,这一次,只怕拓跋不能听你的了!” “拓跋!你是想忤逆本门主吗?”权清皇怒喝:“吾是以门主的身份命令你,你可知忤逆门主的代价是什么?!” 拓跋璇泛红的眸子噙着一如既往的坚定,身躯魁梧的她提着来时欢喜的刀刃。 “忤逆门主,拓跋一人之责。”拓跋璇道:“若能活下去,大人纵要处死,拓跋也无悔之!” 拓跋璇振臂高呼:“古武一族,协助诸君,阻挡毒液!” 当她看到机械毒液的尽头,雕塑一样的陆家姐妹,黝黑瞳仁的深处,稍纵即逝过一丝挣扎无奈的痛色! 这样独特的冷银色调、机械光泽感,她似乎在门主的身上偶然看到过,当时不以为意,只当是寻常,而今方觉古怪却成了局中人。她不敢去想自己一直敬爱的权门主会是策划这一切的幕后主谋亦或是帮凶,但她定然做不到无动于衷、冷眼旁观并且成为新的帮凶! “是!”古武族人低声喝道,随即遵循拓跋璇的命令,显出古武神通助力蓝老、楚月等—— 权清皇皱紧了眉头,眼神之中充斥着疑惑之色。 她沙哑声喊:“拓跋!别忘了!这不是属于你属于我们的时代!这也不是我们的国,于这个时代这样的界域和这块土地生长的修行者而言,我们都只是旅人。” “不管站在世界的哪一块土地,无辜之人都不该遭受无妄之灾,众生是一体的,大人!拓跋不愿轻视入眼所见却看不到边的生命!” 拓跋璇语重心长地说罢,便是迅捷如风,大开大合刀法行云流水,直奔机械毒液硬着头皮抗下灭地雷霆和眼前的众生一道。 她回不到故土。 但她热爱着所走过的每一寸土地。 这是一个合格的古武族人该有的战士信条。 这是她在初代门主的随笔之中所见。 权清皇略微睁大了眼睛,愤怒到心脏抽搐得疼。 周怜面无表情,盘算着合适的时机让更大的劫难接踵而至这大地! 论剑之地狂风肆虐。 耸入雷霆云霄的天梯被黑云覆盖顶部如同去往深渊的倒反之门! 楚世远察觉到危险的降临面色惨白如纸。 而就在这时,天梯头顶出现了一道氤氲着星辰图腾光芒的漩涡之门。 光中有举世皆知的偌大卷轴在狂风之中徐徐地铺展落下! 卷轴两侧,光芒氤氲出两位金甲守卫头戴兜鍪看不见眉目一身凛冽正气如冷风刺骨! 其声响彻海神界: “奉仙武天伽罗大帝之令,闻灭地雷灾惊破,接上界诸君归家!” 头皮发麻的隋垚长老闻声那是两眼一亮。 “卷轴之河,漩涡星辰,归家之路,安稳之门!此乃伽罗大帝的《卷中星河渡》啊!” 隋垚长老激动不已,“能回青玄门了!” 他略微停顿了会儿,看向了顾青绿,“青绿,你可要去往上界?” 青玄门曾经属意过顾青绿,他能够破格带顾青绿回上界,但洪荒上界有规定,顾青绿须得杂役十年之苦才能正式修炼,眼下生死大劫,十年杂役之苦便不算什么了,况且他作为长老也会因此破格有所惩罚,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长老好意,青绿心领了,必定不会忘却。”顾青绿执剑以云都勇士的身份与机械之毒斗争,她看向隋垚长老微微一笑,冷风吹拂起了她的发有些乱,她在风中笑,眼底倒映闪耀着剑的光泽,“海神界灾,青绿只想和海神的大地共御此劫!” “罢了。” 隋垚长老叹了口气,眼角余光扫了扫楚世远。 楚世远分明巴不得赶紧上去,偏生不想做第一个离开的人,恐失了豪杰风骨。 “云都楚王,祝你好运。” 隋垚长老留下一句话,便施施然去往卷轴生光的地方。 卷轴漩涡,只迎上界身份的人。 隋垚长老不想多做耽搁,一把年纪的他愿意做第一个回家的人。 果不其然,楚世远见状紧随其后,亦步亦趋很合理。 而就在楚世远和隋垚长老以及一小部分上界人要去往卷轴之地,星河光中剑气闪烁,便见一伙又一批的人御剑而行从卷轴之图中掠出。 其中一道声音刺了楚世远的耳: “女剑院落雨阁,特派亲传弟子助海神大地一臂之力!” “南明岛助阵海神大地,风月同天同心一气!” “………” 这些,都是听闻海神大地之事自愿前来的。 女剑院落雨阁的弟子们,就有楚月和楚世远都认识的。 其中一位御剑飞行的领头之人正是楚世远的心上人落九筝。 落九筝曾经甚至对他甚至是芳心暗许! 楚世远去往卷轴之图闪烁着滚烫星河之光的逃生大门。 他将要逃离这个鬼地方。 落九筝却是从他祈祷许久的安稳之地下来,来到灾厄迭起日月难现的海神大地。 两个不同方向疾驰而去的他们,在高空漫天雷霆的穹顶之下,卷轴之下,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楚世远微抬的手掌似乎想要去触摸落九筝轻舞在空中软若青绸般的秀发! 时间流逝的速度似乎在彼此交错即将背道而驰的那一刻变得无比的缓慢。 落九筝的眼里是受苦受难的众生,没看他。 楚世远心脏和指尖同频率的痒痛,骨血微微发麻,似乎要把怦然心动的余影从灵魂之中被剥离般,终如黄沙流逝他要失去从前喜爱的女子且是后知后觉的深爱入骨。 他红着的眼,倒映出了落九筝姣好的侧颜。 原来,他想要逃离的灾厄破败之地,是她想要拯救的黎民。 她真像是一个剑客。 不像他的妻子。 …… 霎时,楚世远心如刀绞。 第3419章 卷轴不等人呐 第3419章卷轴不等人呐 只擦肩而过一瞬间,落九筝就以疾驰之速,奔赴机械毒液蔓延的论剑大地。 狂风伴雪而奏簌簌,楚世远的脸色稍稍僵住,随后猛地回头看去,唯有一个孤寂又坚韧的背影留给他。 「九筝,你瘦了许多。」 楚世远泛红的眼睛,颤抖的嘴唇,在落九筝看不到的地方,诉说着思念。 他原以为,顺理成章的话,他们会成为琴瑟和鸣的一对夫妻。 “楚皇子,卷轴不等人呐,你难不成是想要留下来?” 隋垚长老扯着唇角,戏谑地说。 让他好奇的是,那楚时修怕得两腿发抖,竟未有离开的意思。 “诶,那位不是女剑院的弟子落九筝落姑娘吗?” 隋垚长老循着楚世远的视线看了过去,刻意地说:“原是舍不得佳人,要和落姑娘并肩作战啊,楚皇子待落姑娘当真是情真意切,让人为之动容。落姑娘——” 末了,隋垚长老还特地拔高了声音,适时地喊住了御剑落地的落九筝。 落九筝皱了皱眉头,旋即回头看去,望见楚世远的时候,眼神冷了几分。 无间口楚世远的所作所为似还历历在目。 楚世远心脏微窒,咯噔似如漏跳了一拍。 落九筝澄澈如水的眼睛,再无往日的柔和,只有水凝成冰的凛冽,好比她手中常用的那一把锋利的剑刃。 “九筝,好久不见。”楚世远道。 “楚皇子,老朽可就要先走一步了,你且慢慢诉诸风花雪月的浪漫去。” 隋垚长老见状,浑身轻快心情上佳地踏入了卷轴之光,归家的路。 他再看了看顾青绿和叶楚月,以及在这片土地上的修行者们。 从高处俯瞰,俱如蝼蚁渺小。 末世降临,风暴肆虐,谁也不能对抗这灾难。 海神界,只怕是凶多吉少。 而不管怎样的英雄豪杰,无疑都要葬身此处如大浪沙。 隋垚喟然叹息了一声,进入了卷轴。 不少人跟着进入了卷轴。 楚世远、落九筝遥遥对视,静静不语。 良久—— 落九筝唇角扯动,淡声道:“好久不见。” “你不该来。”楚世远说:“这里很危险,比你想象的还要危险。九筝,不要低估灭地雷的灾厄程度,那是不可估量的。” “我于星夜奔赴海神大地,就从未想着回去。” 落九筝目光冷凌,噙着一丝嘲讽,饶有兴味道:“卷轴将合,便无归楚之路,楚皇子这等胸有谋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惜利用亲近之人的人,难不成是想要留在这危险之地?” 楚世远几乎是被隋垚和落九筝放在炙火之上架反复煎烤,三言两语就把楚世远的后路堵绝,让他立于危墙之下,成为众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他红着眼睛,压抑着沉痛和失望说:“你若愿我留下来,我便愿意。” 楚世远头脑运转很快,将气节风骨大义之问题,降到了小情小爱小打小闹的份上。 非但如此,还将他去留的矛盾转移到了落九筝。 说话时则一直在留意着卷轴之地。 时间不多了。 他须得尽快离开。 毫无疑问。 以落九筝的傲气心性定然会严然拒绝他。 “那么,请楚皇子留下来。” 落九筝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笑容几分戏谑,嗓音清冽颇具铿锵之力,一双眼眸定定地看着楚世远等待下文。 第3420章 死道义,亡良心,最后孤魂道一声不悔罢 第3420章死道义,亡良心,最后孤魂道一声不悔罢 楚世远没想到以落九筝的心性,和他在无间口恩断义绝后,而今还会让他留下来。 他捕捉到了落九筝眼底的一丝嘲讽,登时,撕心裂肺之苦痛便如洪水猛兽般涌遍了四肢百骸。 落九筝殷红的唇噙着似是而非的笑,眼眸波光微颤似绽雷霆之花,始终在这危险的乱世破败的论剑之地定定地望着立于逃生归家卷轴前的楚世远。 “咔,咔咔。” 卷轴颤动。 正欲合上。 隋垚长老看戏似得望着楚世远的背影。 他倒是好奇楚世远的抉择如何。 这美人劫是否难渡? 楚世远深吸了口气,红着眼睛,有几分不解,眉头紧紧地皱着。 他从未想过,落九筝会和隋垚、叶楚月那些人一样,用卑劣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他曾以为,他能和落九筝执手共看云卷云舒漫步河山万里做那神仙眷侣。 “九筝,你变了。” “你心狠如铁,已非年少初见的你。” 楚世远自嘲地说完,轻轻地摇了摇头。 “咔,咔咔咔——” 卷轴震动。 逐渐地合上。 唯一的逃生之地,就要消失。 即将闭合的那一刻,楚世远近乎是掐着点蹿了进去。 惊心动魄之时,楚世远似如步步泣血博弈的亡命之徒。 他回过头朝卷轴外看去。 只有一道缝了。 缝里透着光。 光之中,大雪飞扬寒风如狂肆虐冲撞这天地,雷霆轰然电光闪烁似欲割裂这人间。 夜幕降临。 明月不现。 止不住的雷霆和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总在穹顶之下浮现。 “砰!” 缝合,光消散—— 最后一刹,楚世远看见了落九筝满目的讥诮,如在望一个自导自演的跳梁小丑。 楚世远集伤心羞愤的情绪为一体,奈何旁侧还有个就差凑到他脸上来看大戏的老东西隋垚和不少同样通过卷轴而逃生归家的修行者们,因而得竭力地遏制住沉郁发闷的心情,和往常一样做个沉稳的人。 …… 论剑之地,风暴中心。 第一执法队的赵队长正在分派任务。 将落雨阁等从上界而来的勇士,分别安排到海神界不同势力的阵营之中去互帮互助。 “落姑娘,女剑院就和云都叶楚王共同抵御机械之毒的蔓延。”赵队长冷声肃然。 “好。” 落九筝轻点螓首,率领着女剑院的人前往云都阵列,和楚月相见,如同无形中的交接仪式,以示尊重,稍稍作揖略微颔首:“女剑院,落九筝,幸会。” “云都,叶楚月,久仰。”楚月抱拳,碰掌生风,似有究极刚猛的劲道宛若惊雷炸裂! 俩人互相交流了一下灭地雷之灾所得的消息和粗略情况,便各自安排人彼此协助。 落九筝侧身去往旁处占据方位前,才走数步就顿住了身形偏头看向了楚月。 “楚王。”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落九筝疑惑地问。 她分明是头一回见到这位把下界封印掉的女子。 却有种若有似无的似曾相识之感。 或许,在流逝的岁月里,有过不算清晰萍水相逢。 “落姑娘说笑了,小王生来就在贫瘠之地,怎能有幸和远在上界的落姑娘相见呢?” 楚月惬意一笑,张扬又明媚,黑金色的龙袍在狂风之中鼓荡,眉梢间竟有几分风流意味。 落九筝微怔,便道:“事实证明,贫瘠之地也能生长出如楚王这般的钢骨战士,由此可见,战士钢骨,不说雌雄,不分土地的富庶与否。但愿你我,都能共同渡过如此难过,那么,活下来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个世上的真的勇士!” 在上界,听闻海神界灭地雷的事情后,一些属于民间的正义组织,就发出了召集令。 又名:赶死路。 一旦去往海神界,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落九筝得知此消息,第一时间就和素日交好的伙伴商榷,经过门中长老首肯,便立马赶来了海神界。 不朽剑仙门下的后人,定不会对此视而不见。 也正因如此,落雨阁才会衰败没落。 虽有层出不穷的天才,但天才多早夭,死道义,亡良心,最后孤魂道一声不悔罢,成败是非后人说,时而话凄凉,却也悲壮有泪。 楚月笑望着落九筝加入此战的背影,秩序之剑在元神之中闪烁着刺目耀眼的光泽。 若能活下来。 若能日后去上界。 她会代不朽师父,去看一眼不朽剑仙的女剑院!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加入了战场,时刻警惕着毫无动静的天机塔,和无数人的影子。 风暴之中,蓦地眼皮一跳,眸光一闪。 只见她余光看到慕倾凰给陈苍穹斩断了扑面而来的机械之毒。 慕倾凰将陈苍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看着精神不济且有些心不在焉的陈苍穹,拧紧了细长的眉峰,声音冷了几分,“阿娇,你怎么了?生死关头,切莫分心!” 陈苍穹讷讷地看着慕倾凰,又看了眼护在自己和慕倾凰身侧的叶天帝,满脸的复杂。 “你若不愿说,便不说了。” 慕倾凰道:“你若没有力气,提不动刀,便别提了,站我身后便好。阿娇,我等你,你会有振作的时候。” 慕倾凰一面用锋利的剑刃斩断窜到风中扑来的冷银之毒,一面强调凛冽地说。 另一只手,则时刻握着陈苍穹的腕部,生怕像当年那样再度走散,彼此受尽许多年折磨才能相见,纵然热泪盈眶有满腔感情却也不复少年心境。 “若我此生不会有振作之时呢?”陈苍穹拔高了些声调。 “你会有!”慕倾凰陡然喝道,满面严肃。 叶天帝略微愣住。 他认识慕倾凰和陈苍穹很多年,却是第一回见俩人这样的疾言厉色。 “为什么?”陈苍穹赫然问。 “因为你是陈苍穹,志在苍穹的苍穹,你是陈家唯一的血脉,你是陈家列祖列宗寄予厚望的人,还以为你是你,岁月如刀何曾割据你的壮志?风雪如梭何曾挫败过你?” 慕倾凰放下了剑,直视陈苍穹咬着牙低吼出声。 她感受到机械之毒的利箭踩着影子游过即将撞到自己的脊背。 但她只顾着陈苍穹。 陈苍穹目光一闪,低呼:“小心!” 她骤然闪过,一记鞭腿扫堂而过,狼骨锋刃裂断了机械之毒。 第3421章 青一块,红一块,斑驳痕迹还没好全呢 第3421章青一块,红一块,斑驳痕迹还没好全呢 疾速掠来的机械之毒如水花四溅,然后冒出滚烫浓烈的白烟在陈苍穹的狼骨锋刃上消弭。 陈苍穹鬓发微扬,眉目沧桑颇怔住,紧抿起了干涸的唇部,随即一寸寸地扭头看向了似笑非笑的慕倾凰。 “你故意的?”陈苍穹问。 “嗯。” 慕倾凰坦然回答。 “你就不怕,真中此毒了?”陈苍穹怒声问道:“你何须拿自己的性命来激发我的斗志,你就不怕我根本就不理会你?!”适才那样的角度,叶天帝根本察觉不到,况且叶天帝还在抵御另一个方位的毒害,慕倾凰根本就是把生命的选择权我行我素地放到了她的身上! 陈苍穹鲜少这样的愤怒过,却比之先前的疲惫消沉之态,多了一些慕倾凰欢喜看到的生气。 “我不怕,因为,你不会。” 慕倾凰看了眼陈苍穹的狼骨右腿,“这才是你,阿娇。” 志在苍穹的陈阿娇! 陈苍穹血红着双眼,影子内是周怜的控诉一遍遍传到脑子里。 机械之毒卷土重来。 “阿娇,我们过去所承受的苦难可比今日的天降灾厄苦多了。” “那样的日子我们都能熬过来,这样的灭地雷又惧几分?” “阿娇,我们许久不曾并肩作战了。” “来吧,像少年时那样。” 把背部交给最信任的人。 从此是最牢固的彼此。 慕倾凰自信地使出兵刃,不在乎身后的所有。 每当机械之毒来临,陈苍穹顿时就如一道流光骤闪而过,出现在慕倾凰的身后,为其抵御一切的危险。 当拥有了对方,彼此就不会再有弱点。 时至今日,依旧很默契地作战。 叶天帝适时地拉开距离,既能把战场留给慕倾凰二人,又能及时地上前助阵。 “吼!”一声龙啸响起,龙非烟化作庞然的银白色云霄巨龙,冲到高空,盘旋云空,顶住了灭地雷的压力。 接踵而至的灭地雷霆猛砸在她的龙躯。 龙子蘅见状,嘴角猛地抽搐,满脸的嫌弃和烦闷,嘲讽道:“还真把自己当成真英雄了,就不知道能扛住几回灭地雷,别殒命在此处还要本队长去收尸。” 轰!轰!轰隆隆! 灭地雷被龙非烟激起了极端之怒。 更猛烈的雷霆犹如急骤的暴雨而下。 龙子蘅心脏一紧,暗骂了一声,便甩动袖袍低声喝:“第三执法队听命,随本队长协助非烟公主拦下雷劫!” “第三执法队全体成员领命!” 异口同声响彻云际。 龙子蘅和第三执法队以迅猛之势,直奔龙非烟。 又一条云霄之龙,横冲疾驰而出,来到龙非烟的身旁,一同抵抗灭地雷劫。 相比起龙非烟身上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那锃亮的龙鳞,好似海底珍贵的璀璨宝石。 反观龙子蘅,身上青一块红一块的斑驳痕迹,颇有些不忍直视。 旁人乍然看,仔细想去才记得,不久前上界无间口一战,龙子蘅被那人屠宫的朝华公主龙体差点撞碎,至今还没好全呢。 “这灭地雷是没吃饱还是怎么了,劈不死你。” 龙子蘅哼哼哧哧地说,身上的青红痕迹在雷霆电光时而的闪烁下,显得有几分滑稽。 龙非烟头疼地看了眼憋不出半句好话的龙子蘅,冷笑:“龙三队长有本事,来试试被劈死。” “试试就试试。” 龙子蘅梗着脖子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把话一吐为快了,才发觉哪里不对劲,知晓是上了龙非烟那厮的当。 当即眼红耳赤怒火升三丈,恶狠狠地瞪着龙非烟,心底狂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眼,他真是贱得慌才会担心打小就不对付的龙非烟,甚至还恶毒诅咒灭地雷赶紧把这不识好歹的女人给劈死得了。 过了会儿。 龙子蘅心中又悻悻暗想道:别真把龙非烟给劈死了,适才所说浑话不当真的。 “轰!”雷霆直降往下朝龙非烟而去。 半途。 灭地雷霆竟像是开了灵智般,竟光速折转方向,奔向了龙子蘅。 龙子蘅还在臊眉耷眼的,只反应慢了一步就扩大危险无数! “吼!”龙吼震耳欲聋,银白的光闪过,龙非烟晃动龙躯倏然摆尾犹如撞钟般撞向了疾驰而至的灭地雷霆。 “龙非烟!”龙子蘅睁大了眼睛,“你有病?” 龙非烟抗下灭地雷霆,身上暗青色的电光闪烁,就连银色的竖瞳都有雷霆电光,危险又美丽。 她的嘴部流出了血迹,戏谑地看着龙子蘅说:“管好自己的命,本宫可不想给你收尸,都是当队长的人了,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怎么?前段时间被人屠宫的公主把脑子和骨气一同撞坏了?那倒也是情有可原!” 龙子蘅瞪目,不服输地冲到了龙非烟的上方去低语灭地雷霆。 他左右也是执法总处的第三队长,自然不能落人下风,否则一生都要被龙非烟戳脊梁骨,在龙吟岛屿抬不起头来。 于是—— 龙子蘅聚精会神,一鼓作气,无比地专注,使出了浑身解数。 龙非烟不遑多让,面目凛冽堪比瑟瑟寒风。 两道龙躯宛若不断交叉往上攀登的两道光,为海神大地挡住了不少的灭地雷霆。 段三斩、周云等执法队长以及成员,俱都驻守于论剑之地占据方位犹如盾牌护住各地。 天地风云变幻莫测,越来越多的修行者聚集于论剑之地一道抵御风雨雷劫。 楚月双刀斩开机械之毒,间隙远远地看了眼界主。 界主坐在宝座,高长厚重的座椅泛着紫金色的光背对着这世间。 作为海神大地的一界之主,面对此灾厄他久久不语。 常人都以为他在沉思思考对策,或如定海神针在此稳住四方人心。 楚月想到罗玲玲留下来的话,天机塔主和界主或有来往…… 如若界主也是第五长虹的住手,这场战只怕会比想象中的还要艰难坎坷更多。 界主背对着人世间的风暴,仿佛听不到那要把耳朵炸裂贯穿的雷霆。 紫金大袍随风而动。 他半抬眸看天穹,目光深邃,暗暗思: 玲玲,这就是你说的在劫难逃吗? …… 第3422章 此非天灾,而是人祸!军机最高有鸿蒙 第3422章此非天灾,而是人祸!军机最高有鸿蒙 界主回忆往昔,眼底泛起了淡淡的忧伤。 似是无视了天地间的灾厄,只沉浸在自己的悲恸当中。 他独在王座背对众生,是万人之上的王,亦是在这场灾祸之外。 楚月半眯起幽邃沉寂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界主。 良久,她用元神传音道:“烦请界主大人,助叶某一臂之力,围剿天机塔!今灭地雷灾,和天机塔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她用双刀斩去和风暴融为一体的机械之毒。 机械之毒的繁殖生长能力无比强大。 若触碰到了修行者的影子,其强悍蚀骨的程度甚至会瞬时翻倍。 界主始终背对着这河山。 神情凝固,周遭风声滞缓,因楚月的话语声而陷入了沉思当中。 沉吟半会便勾唇一笑,交叉的双手轻置于鼻尖,眼底的笑意迅速地扩散。 「玲玲,你的孩子,真如你所说的那般有趣。」 真元境竟能做到给他这位界主元神传音。 竟选择相信他这位短暂置身事外的海神王。 “界天宫军机处,海神境内最高军队鸿蒙军队!听本座号令,围下天机塔!” 界主两眼一沉,紫金色的袍摆随风而动,冷峻的面庞似覆寒霜。 海神境内共有三支最高军队,只接受界主的调遣,其中之一的鸿蒙军队踏着紫光撕裂电芒从那高处破空而出。 鸿蒙军队俱都戴着统一式样的金色面具,表面流转着神圣的金色光泽。 军队成员早就准备好了,在特定的方位蹲点,只等一声令下,及时出现,能够在第一时间把天机塔于论剑之地的阵营给围剿得密不透风了。 不仅如此,大炎城的天机塔亦被早就隐秘蹲守的鸿蒙军队给包围了。 显然,界主有所预料提防着天机塔,也正因如此,陆佳人利用三清牛角罗盘攀诬叶楚月的时候,蓝老才不会任由失态发展到脱控的地步。 楚月欻然一刀斩灭半空扑来的机械之毒,且随着密集的“嗤嗤”作响声,化作浓烈滚烫的白烟消失。 雷光如日,她抬头看去,鸿蒙军队每一位成员双手合十悬浮空中将天机塔的黑袍人团团围住,金色面具犹若神明降临,周身燃烧着同色的火焰,火焰之中悬浮着偌大的刀或剑,逼人的锋利骤闪寒芒!! 天机塔忽然间被围剿,周遭的修行者们无不是惊诧。 蓝老的精神力席卷而过犹如水面波纹似欲净化天地,好似风声伴随着远方族老的低吟咒语之声。 蓝老立于云巅垂眸看世间,目光落定在天机塔诸多黑袍人的身上,凛声道:“经界天宫元灵殿查证,此番灭地雷,或与天机塔主有关。此非天灾,而是人祸。” 话音落下,他长臂振动蓝色的袍摆,发出了飒飒的响声,率领着海神界强大的精神师们,用精神之力,结合阵法之道,双手结印,最后并指如剑一道打出,精神流光从元灵师们的指尖迸发而出,锁定了天机塔黑袍人的影子们,点和点之间相连成新的阵法,再以此为中心朝四周疾速地扩散而去,在地面游走结印的精神流光锁定在场每一个人的影子。 楚月眸光微闪,呼吸加深又松弛下来,眼梢笑意浓烈地看向了高居宝座俯瞰大乱的界主。 看来,她的感知并没有错,铃娘留下的欣喜,特地提及天机塔和界主的来往,并不是提醒她界主、第五长虹之间的利益关系,而是界主能够助力于她。 罗玲玲和她错过了太多,如今罗玲玲虽不在此地,但无处不是罗玲玲的精心布局。 界主侧眸,睥睨着楚月,一贯沉稳之人眉眼噙着笑意,这才元神传音道:“怎么样,界主是不是很强很厉害,和那些凡夫俗子有大不同?”几分骄傲得意的语气倒像是求褒奖之人,让楚月感到哭笑不得。 “嗯,还不错。”楚月淡淡回道。 界主复又想到什么,语气深沉,继而传音:“罗家那位,让本座给你带一句话。” “烦请界主告知。” “得道多助,知己遍天涯。” 言简意赅一句话,却恰恰好击中了楚月心中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第3423章 焚影自成云,影做吾血肉,早登极乐殿,才是真长生 第3423章焚影自成云,影做吾血肉,早登极乐殿,才是真长生 罗玲玲清楚地知晓,被她丢在月台的那个孩子,所走的人生路,有多么的孤独。 因而,她就算无法打破常规和冥冥注定,却还是要在力所能及的氛围内,让她孤独踏月瑟瑟而行的孩子花团锦簇,这一份母亲倾注的情感或许来得太迟,却是她以身入局,半生定棋! …… 楚月望着界主的宝座稍稍红了双眼,唇角微微地扬起。 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灵魂的至深处,泛起细微的涟漪。 哪是什么得道多助。 不过啊。 是事在人为罢了。 …… “桀桀……” 众人的影子远远望去宛若是延绵山脉,黑魆魆的,传来了诡异而沙哑的笑声。 如同奈何桥边的小鬼,抓着两块布满青苔的小石互相摩擦之间发出的笑! 这笑声,让人听了头皮发麻,使得界主、楚月等无不是惊觉了起来。 界主满面深沉的冷峻,如一块万年的玄冰,深潭般的眼神去找寻笑声的源头。 然而!笑声似是来自目光所及的一个修行者的影子,又好似来自四面八方,全部人的影子。 发出笑声的人遁入莽莽大地,如一缕微不足道的风,偏能引惊涛。 有影子的地方,就有他。 他生来强大,血肉之躯不过蝼蚁。 他的笑声愈发刺耳,闻者多是头皮发麻,有悚然发憷之感。 就连地上的无数影子们,都在模拟着正常人的形态,违背了自然规律,做出了双手捂着耳朵做出极端又痛苦的动作。 “羽兄,你以为,困住天机塔,锁定影子,就能将我束缚,让我束手就擒?”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你真信了罗玲玲的话,用如此招数就想对付日渐强大的我?” 周怜的嗓音似是充满了蛊惑之力,犹如空谷回响般的不真切感,在一刹那就传遍了四面八方,携着绝对的压迫感。 “周怜,是他!” 楚月的女修剑中,祝君好听到熟悉的声音,双目通红,恨之入骨,愤然的情绪积攒于胸腔如火山喷发的前夕时刻忍耐时刻等待! “塔主!!” 天机塔的信徒们望着地上的影子充斥着渴望去找寻声音降临的方向。 那一瞬,如遇神明天降,心底燃起了炽烈的希望之火。 他们的救星来了。 即便这些人被界天宫的鸿蒙军队所围剿得密不透风,依旧心怀一丝希冀之光,相信围困之局只是暂时的,他们的塔主才是这世上唯一的神明,最强大的男人! “焚影自成云,影做吾血肉。” 周怜低低地道:“早登极乐殿,才是真长生。永恒术阵,启——” 楚月虚眯起眼睛,察觉到神农空间置放的《彼岸圣书》流转着几道晶莹剔透的光泽,其中蕴含着难以琢磨估量的灵力,犹若乳白色的圣水,穹顶的清风云雾,丝丝缕缕的氤氲之状。 那是…… “虚妄之力——” 小狐狸的声音响起,“永恒术阵,源自于血月鬼族。” “血月鬼族是血鬼一族的前身!” 这一番话似是正中小黑所知,小黑当即就接过了话茬说:“血月鬼族的老族长,是月族的族人,但因偷偷修行禁术,就是这永恒术阵,便被断了月族印记,斩了几道月亮骨,驱逐出族,自生自灭。” 按理来说,在那样混乱厮杀的时代,这样的一个族人,便会如风中陆续,象前蝼蚁,弱小的生命随时都会被摧残、毁灭。 但她偏不认这明,破败之躯本该匍匐芸芸众生低头吻尘泥,她却利用永恒术阵,创造出了血月鬼族,后期甚至还拥有了和月族对峙的扛鼎之力! 楚月听着小黑的话,观察着陷在混沌风暴的天地方位和影子,结合虚妄之力和小黑所给出的信息,试图找到自己忽略掉的细节。 小黑说完却是沉默,犹犹豫豫地看着楚月,黑漆漆如葡萄的大眼睛,浸满了担心之色。 主子作为月族公主,却是成了血鬼一族的族人,岂非要自我折磨,伤心过度? 龙骜恶狠狠地瞪了眼小黑,先前不住地使眼色,奈何小黑是个缺心眼的诅咒货,根本就没察觉到。 血月鬼族作为前身之事龙骜或有所知,但久久不提就是害怕这孩子有心结。 这孩子通透豁达,有血有肉,爱憎分明,什么都好。 但太过于分明,也不好。 仗义之人的痛苦往往源自于自己的仗义! 小黑后知后觉,眼巴巴地看着龙骜,双手合十朝着龙骜摆动几下,唇动无声却是龙骜看得见的乞求: 「求求了,大龙龙。」 龙骜的龙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抬起下颌,摆出最大的豪迈架势,似是在说此事包在他的身上了。 好在楚月眼下的注意力,都放在灭地雷的生死大劫之上。 …… “焚影自成云,影做吾血肉!” 论剑之地的天机塔信徒们,以及大炎城内的天机塔成员,这一刻,俱都双手合十行伽跌坐。 信徒们集体的吟唱,哪怕被偌大的沉重的黑色斗篷遮住了眉目,似乎都能感受到从信徒们身上传递出来的真挚。 吟唱声恍惚如彼岸尽头的梵音,这海神大地的众生影子躁动不安,大雪中的菩提树叶沙沙作响,这白茫茫的天地分不清真与假! “早登极乐殿,才是真长生!” 第3424章 我本该在地狱 第3424章我本该在地狱 明知早登极乐是一场梦,却还自焚成影赴一场血腥宴,用自己的血肉,为所谓的神明加餐,试图找到自己存在于人世间的最后一点价值,哪怕是阴暗的,见不得光的,被人吮吸骨髓去索取的,却也无怨无悔,和这个世上的无数可怜人,一道谱写出华丽的乐章,于他们而言,这就是长生,这就是永恒! 天机信徒泪水簌簌落下,绝望凄厉地注视着楚时修,满面的憎恶,灵魂和肉体都要跟着一道扭曲,头疼欲裂恨不得亲手敲断自己的头盖骨。 “你既知是假的,为何还要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楚时修不死心地低吼出声,脸色越发的白。 这样一来,他的救赎血阵,他的付出,就像是一个破天荒的笑话。 他自以为是的善心没了去处。 他难得想做一个好人却被逼无奈。 他倒不如和楚世远那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直接毫无愧疚地踏上归家之路做个长寿安康的喜乐人,也好过眼前的崩溃窘迫。 “醒醒吧!都是假的!都是错的!” 楚时修低吼。 天机信徒呆愣,松开了攥着他衣领脖颈的手。 楚时修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还以为自己所说劝阻了这位天机信徒。 “活下来,生命不该就此陨灭,过往的灾厄不是你的错,你要做的就是努力活着,努力去将那些欺辱过你的人甩在后面。”楚时修神色柔和,小心翼翼地轻声安慰道,试图让这位天机信徒重新拾起求生的欲望。 “努力?你有何资格有何立场高高在上大言不惭觉得我不够努力?我的过往你不曾见过,我的努力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努力去活着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吃着山珍海味,冬暖夏凉享受着这人世的美好,我如阴沟里的臭虫,猪圈里的牲口,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生来优渥,我这一生颠沛流离难做自我只有今日之我才是我,但都被你毁掉了你知道吗?!” 天机信徒往后退去,仇恨地瞪视着楚时修。 “你以为你做了好事,你觉得你积攒了功德,实则不然!你在做缺德的事,你在损人不利己你知道吗?我的期盼我的憧憬我的极乐我的长生都没了?为什么不让我死在这长生梦,为什么不让我成为塔主大人足下最忠心的信徒成了最可耻跳进忘川水都洗不清的叛徒?这一切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会如此不堪如此绝望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人知道天机信徒姓甚名谁,来自何方,经历过怎样的悲惨过往,有着怎样的一个故事,但颇为感染,心情沉重而复杂,看着他竟生不出怨怪之心…… 他对这个人世究竟有多失望才情愿死在长生梦。 楚时修彻底地愣住,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他不知该如何面临天机信徒,又该怎样去收场。 而他蓦地看向了冷静如初的楚月和喟然叹息的蓝老,惊出了满背的冷汗,惊觉明月、蓝老先生为何要阻拦他。 天机塔主攻心局,他的良善仁义之策根本就破不了! 他颤颤然地看向了天机信徒。 天机信徒低低地笑。 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洒在大雪纷飞的长空,伴着风远离。 楚时修喉结滚动,止不住地吞咽口水,眸光轻轻地闪动着。 他该道歉吗? 但他明明是在救人。 道歉,岂非笑话? 滑天下之大稽的荒唐事他不愿做第二次。 天机信徒自嘲一笑,失魂落魄往后退了几步,嘴里低声念叨:“去不了极乐了,我不能长生了,我又要被丢下了,为什么,这么多人,只有我被丢下,我生来就是烂命贱人,我早该信这是我的命。” 楚时修眉头紧皱眼睛闪动着泪光张了张嘴发现道歉的话始终是说不出口。 下一刹,他浑身僵住,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动了动手指想要伸出手去做些什么,双腿却跟深深地扎根在地底一样他用尽全力都紧绷着僵硬着很难迈开,眼底倒映着飞溅的鲜血是刺目的红,甚至还有一些血液洒到了楚时修的脸庞和衣袍上。 只见天机信徒行尸走肉眼神毫无光彩的说了一句“既然上不了天堂,那我就下地狱吧,我本该在地狱”,而后拔出匕首,毫不犹豫地贯穿了自己的脖颈,且自己拔了出来,又重新观察,过程中的血液恰恰好沾染到了楚时修的脸上。 楚时修惊魂未定,漆黑的睫翼沾染着血珠。 “轰”的一声,楚时修应声震颤了一下身体。 那天机信徒身体往后,直愣愣地倒在地上,两眼死死地瞪着眼球似乎要突出去,怨气仿佛要凝为实质,处处都在宣泄着自己的不甘和死不瞑目。 楚时修的眼眶流出了泪。 他往后退。 泪流满面。 泪水洗刷过脸上的血。 “对,对不起——” 楚时修无力地跪坐了下去,面色简直白到吓人,天机信徒之死和临终前厌世消极的话,如钢针利剑刺激着楚时修的脑子。 第3425章 漫不经心看人世,笑众生 第3425章漫不经心看人世,笑众生 越来越多的人足踏凡人步伐以机械之毒驯吾躯壳。 “没用的。” 骨武殿主冲刺掠来,训躯闪避,身影落在了楚月的身侧,低声去说:“当下之际,或许能够拖延一二,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人的精力会被消耗殆尽,届时,楚王又当如何应对这残局?” 落九筝在响声轰然的风暴之中,听到二人的对话,虽是沉默,却也赞同。 “千钧一发之际,能够拖延一二,就算是上上之策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楚月眸光一闪,诧然看去。 只见流星般的人儿,从远方而来,疾驰过雷霆天穹,身影逐渐放大,彻底地映入了眼帘。 骨武殿主眼底稍纵即逝过忌惮之色。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界主之女,虞牵星(羽渺渺)。 “师父,牵星来迟了!” 虞牵星快速躲过了身后飞掠而来的机械之毒,朝楚月抱拳,就要单膝跪下的瞬间被楚月抓住了肩膀,“当务之急,灭地雷灾,礼数无需周全。” 闻言,虞牵星俏丽嫣然的面庞展露了笑颜。 只一瞬,便加入了战局。 “轰!” 天机信徒的身体被黑雾影火焚烧,如炮竹声响,似烟花绚烂。 这黑色的烟花,是许多人的噩梦。 一个个鲜活的人,扬起笑脸,破碎在黑色烟花之中,死在雷灾神怒这天。 天机信徒们有没有长生极乐人们并不知晓,但此刻的修行者们却清楚,他们的末日或许来临了,能否等来下一个黎明都还是未知。 海神大地雷灾的事惊动了上界,越来越多的上界之尊知晓,还有永夜领域等地—— “轰!” “轰!” 黑色烟火,绚烂在海神界的各地。 再无人阻拦长生路,极乐梦一场。 这些无名无姓不知从何处来的人,如昙花一现。 四方绚烂过后的黑火灰烬聚集在论剑之地的上空。 乌云压境,人心惶惶。 灾厄降临,迷惘如风! “不好!”骨武殿主低呼出声,血红了眼睛,“难道没有办法阻拦他吗?该死的天机塔主!这世上的祸害怎么就斩不断,如雨后春笋真让人心生厌恶。” 她一面踏凡人步伐,一面闪避驯躯,还特意靠近楚月抱怨了几声。 楚月双手执刀,黑色的大氅被飓风扬起,大雪迷人眼,灰烬的风和黑色的烟火汇聚在一起,像是在酝酿新的风暴新的强大以及海神大地最新的王! 悬浮在神农空间的《彼岸圣书》,迅速地翻动着来去,沙沙作响声充斥着诡异,小黑瑟瑟发抖地盯着《彼岸圣书》看,咽了咽口水,凑近龙骜,惶惶然道:“大龙龙,不会是什么诅咒吧,看起来怪可怕的。” “有可能。” 龙骜如个深沉的思想者,一只爪子环在胸前,一只爪子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对劲,蓦地看向了害怕到不行的小黑,嘴角猛地抽搐,寻思着这厮不就是诅咒的化身吗,竟在害怕诅咒?! “海神众生阵!起——!” 蓝老双手结印,精神矍铄两眼炯炯有神,满面的冷峻和认真,爆发出强大的元灵精神之力,一阵阵地冲出。 元灵师们紧随其后,布此精神阵法! 以精神之力凝结的海神众生阵,可以让每个修行者自愿加入此阵,众志成城方能凝结出更加强悍的阵法力量去抵御危害到苍生的天灾人祸。 “界天宫十三路最高军队,占据方位,抵御来敌!” 界主一声令下。 鸿蒙军队等十三路军队勇猛威严,直奔天际,围绕着偌大的扭曲的黑色烟火分别占据了十三路方位! 十三路军,既是分庭杭礼,合则成界天宫先祖留下的阳元十三阵! 十三阵在。 人间阳元便少不了! 界主不再坐在宝座之上,紫金袍子翻飞,冲向了黑烟风暴。 “周怜,你不该拿众生当踏脚石!” 界主拔剑,气力无限,冲击着黑烟,试图将这光团斩断。 里头,传出了机械沙哑之声: “能为我的踏脚之石,是你的众生之福。” “羽兄,好久不见。” 黑烟往外散开,冲向了界主。 界主一剑抵挡抗下,最高军队的十三阳元阵同时发力。 姹紫嫣红满天如难得一见的神仙打架。 中心区的黑色浓烟渐渐作淡。 世人隐约才见,那坐在冰冷的银色轮椅之上的男子。 浓浓的黑烟灰烬伴随着火光闪烁冲进了他的双腿。 众目睽睽之下,他站了起来,系着绛紫色的斗篷,遮住了眉目,脸庞尚且覆有一张面具,一双修长的手贴合着皮手套。 “周怜!!”界主勃然大怒。 女修剑的祝君好攥紧了双拳,眼底的愤恨之意似欲凝为实质绞杀出去。 周怜闭上眼睛,微微地抬起了下颌,缓缓张开了双手,似是在吸取天地之精华,更是要把天机信徒们用生命燃作的烟火灰烬汲取进身体储存为能量供他完成大局! 良久,他如个优雅地绅士,用眼底的淡漠去俯瞰在灾厄之中惊慌失措的众生,自楚月和陈苍穹的身上一扫而过,目光方才落定在了界主的身上,噙着嘲意道:“都是当界主的人了,还和从前一样不懂事。” “我只恨当初未能把你碎尸万段!!”界主怒不可遏,血红着眼睛,懊悔之情弥漫了胸腔。 很多年前。 那时的周怜奄奄一息。 尚不是界主的他路过那山丘下的水洼地,将周怜救了起来。 后来。 天机塔成立的初期,他甚至还出了不少力。 他若知晓自己救了一个混世魔王,害得生民如斯凄惨可怜,他就算是折寿做个短命鬼,哪怕不当这高高在上的界主,也决计不会救下那水洼之中奄奄一息的狼狈之人! “羽兄,你错了。” “碎尸万段的我,只会更强。” 周怜长指轻托下颌,任由各路阵法打向他。 他却享受被摧残的快感。 然后再快感之中新生。 他是影。 阴暗的影子。 若被碎尸万段,他就会是万万人之影,更是万万人的王。 他缓垂下眼眸,如同假寐,那些阵法之力冲向自己的躯壳如万箭穿心,却都被黑雾所吞噬,则又强大了几分。 半晌。 他慢条斯理地抬起了右手,打了个响指的那一刻,烟雾消散,雷霆卷土重来,暗青色的电光从他的响指指缝透出,他漫不经心地看人世,仿佛是风花雪月而非灾祸。 响指清脆的刹那间,七芒星齿轮呼啸天地,机械军队站在云里威压逼人!!!惶惶人心再度被压迫,随时做那断脊之犬! 叶天帝抚摸过自己的机械上臂,而后看向那漫天的机械,再望着周怜,平静如深潭的眼底,逐而浮现了血红色的痛楚,隐约猜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幕后真相,竟连带着心脏都在疼! 第3426章 浩浩流珠走百关,绵绵若存有深致 第3426章浩浩流珠走百关,绵绵若存有深致 第五长虹既敢倒打一耙,定然是有万全的把握。 怕只怕,陈苍穹当真信了第五长虹的话。 偏生火烧眉睫的时间将就,很难去和陈苍穹说道当年之事。 毕竟,第五长虹的忽而出现,还是神怒灭地雷背后的主导者,已经够让人意外震惊了。 周怜低低地笑着,宛若压抑着疯魔。 他不愿伤天害理,但他想归家。 回到故土。 回到错过的时间节点,去找寻他人生之中最重要的爱人。 只能如此。 没有回头路可走。 他永远不会走回头路。 他始终坚定,正邪一体,史书都是胜利者书写的。 即便双手沾染了血腥又如何。 即便足下的真情血肉如韭菜一茬又一茬又怎么样? 只要他是胜利者,他同样也能是仁义者! 周怜的笑声回荡在苍穹。 机械军队,如骷髅般由精密齿轮和机械之毒嵌合出的军队成员,浑身上下都异常的锋芒,还有钢铁般的盾感。 “陈姨绝不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绝不会和你同流合污!” 楚月双手握刀,两眼发狠,蓦然高声喊道:“志在苍穹的女子如刀锋立于天地之间岂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很自信。 也很张扬狂妄。 清丽的面颊神采飞扬,双眸熠熠生辉,眉宇一凛! “小楚说的对!” 消失了有一会儿的陈苍穹,迈着修长笔直的双腿,在楚月的身后出现,逐步地靠近。 她的一双腿,是这众生烟火之中的一道浓墨锋芒。 那狼骨锋刃,是寰宇内的独一无二! 陈苍穹勾起了笑,站在楚月的身侧,与其并肩同行。 她抬起头,神色如冰地冷视着周怜。 “我和小楚,相依为命、颠沛流离的许多个日子,吃过苦,也享过福。长虹,我不会助纣为孽。”陈苍穹斩钉截铁地说。 “阿娇。”慕倾凰眼底的担心松弛了下来。 “你!” 周怜震怒,“你怎会如此做?” “我本该如此做!” 陈苍穹抬起下颌,一身凛冽傲气。 周怜满目的痛心和失望。 楚月勾着唇角,几分得意的笑。 这一切变化尽是在刹那之间,花谢花未开,弹指转成空! 周怜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没人看到,面具下的面庞,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影子和影子相连的世界,只有彼此。 幽暗的天地,黑雾虫蔓延的丛林,被灭地雷遮挡的日月变得诡异,两道影子在地上纠缠得难舍难分,是他和陈苍穹。 “阿娇,你做得很好。” 他缓声温柔,如流水一般。 “唯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完全地相信。以小月的本事,倾凰她们的敏锐,定能察觉到你的不对劲。再者,先前一战,你和慕倾凰并肩而战,更能博取她的信任。等到最后,给她致命一击。” 成功,触手可及。 仅一步之遥。 周怜危险的影子,如毒蛇,纠缠在陈苍穹的影子之上。 “长虹。” 陈苍穹婉声说:“我真的,真的,好想嫁给你,从我年少时起,时至今日。” 她的影子流出了血色的泪水。 她这一路过得很苦。 周怜利用灭地雷霆,神怒之罚,将海神大地的日月摘下,如世俗的鲜花那样赠送给了陈苍穹。 这炽烈如火的太阳,这皎洁孤寒的月,都是彼此的征婚人。 只待事成,就成婚。 陈苍穹泪水如注,嗓音微颤却未哽咽是她过往苦难磨炼出的傲—— “长虹。” “我找你,找了,好多好多个日子。” “我,好爱你啊。” “长虹。” “以后,成了婚,我们能够拥有自己的孩子。” “春朝酿酒,夏日乘凉,初秋观月,数九观梅。等到来年开春,我们把埋下的酒,一道取出洗净春泥,把盏庭院阶。” “长虹。” “若有个女儿,就叫绵绵可好。” “……” 周怜颇为动容,心脏的裂痕仿佛是被一双铁爪给无情地扯开。 紧绷鲜活的血肉心脏被扯开的疼痛令人近乎窒息,压抑着崩溃和情感的宣泄做一个理智的人。 “浩浩流珠走百关,绵绵若存有深致。” 周怜低声回:“绵绵好。” 若有个孩子,唤做周绵绵。 他和阿娇、绵绵一家三口。 周怜触电般回过神来。 他怎能背叛小琼。 他怎能期许和旁人的爱情与温馨。 他决不能和其他的女子有家庭! 不能的! “长虹。” 陈苍穹血泪流淌,深情堵满胸腔,“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真,开心啊。” “上天入地,我定不悔。” “你是我的夫君,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长虹,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多年疲惫奔波忙碌于生存却始终淡然好似没有人的情感。 终在这一刻喷发,喷发出来。 思念如潮。 爱与恨痴缠。 眼里只有心上人,再无广袤的苍穹。 周怜的影子,伸出了长臂,将她揽入了怀中。 从远处看去,他始终如毒蛇纠缠。 唯独身在局中,只能看到他眼底的温柔恰同别样的春光。 “阿娇,我也,想你。” 周怜温柔如水。 …… “周怜,你休想再欺负阿娇。” 慕倾凰怒斥,“负心之人该下地狱,我只觉得去往阴曹地府都是抬举你了。海神大地,众生一心,生死同道,上下成军,哪由得你用邪门之术来随意摆布!我只当第五长虹早已死去,死在我们的少年时代,死在过去兵荒马乱的日子里,也好过看你此刻丑陋的人性尽露于人前。” 慕倾凰越是自信,周怜心底的喜色就如夜幕蔓延。 周怜不经意地扫了眼陆佳人、陆媛姐妹二人的冷银色机械雕塑,非常的满意。 陆家姐妹的情深义重,倒是意外助他东风。 使得机械之毒更加茁壮丰满。 周怜也愈发得心应手,神乎其神! 楚月则看向了陈苍穹,大雪渐浓,寒气彻骨,见陈苍穹衣衫单薄,便自神农空间取出了一件黑金色的龙纹披风,披在了陈苍穹的身上。 “陈姨,莫要着凉。” “好,小楚有心了。” 陈苍穹眼神复杂地看着楚月。 楚月微微一笑,“世上美事之一,是时过境迁的今朝,我还能和陈姨、母亲并肩作战。从前不曾输,今朝也该赢。因为,邪不压正,永不会压正!” 第3427章 吾操神怒灭大地,虚妄门前斩日月 第3427章吾操神怒灭大地,虚妄门前斩日月 楚月眉梢的笑意,让陈苍穹的思绪更加复杂。 影子纠缠。 无形中的温暖怀抱。 她一个人走了很久的路。 从现在起,因为影子的纠缠,她似乎永远都要被温暖包围了。 “不会输的。”陈苍穹说。 楚月十分信任陈苍穹。 有了陈苍穹的话语支持,她的双手握刀之力更加凶猛了。 周怜摇摇头,慢条斯理地说:“海神大地,该亡了。” 吾操神怒灭大地。 虚妄门前斩日月! 最后赢了的那个人,只能是他周怜。 他第五长虹! “亡不了。” 楚月拖刀往前,一路狂奔,既踏凡人步伐闪避机械之毒,又在单刀直入最危险的地方,厚重的大氅扬起,显露出里头的龙骜。 金色的龙威在幽暗的大地时隐时现,如人间的希望或有或无! “第五长虹,你想要回到的故土,那蓝色澄澈的故土,当真会希望你这样的人回去吗?”她刺激着第五长虹,一路狂奔。 周怜震怒,瞪目,血红的眼睛似有魔鬼在里头叫嚣。 他咆哮:“叶楚月,你当真以为任何人都跟你一样吗?你有家人、亲人还有和你并肩作战的朋友。而我,对故土的思念。像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不懂我想要回家的渴望。” 他的影子则在抚摸着陈苍穹的发梢,在陈苍穹的耳畔说着蛊惑人心的话语腔调:“阿娇,我哪里都不会去,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故土。” 陈苍穹的影子,沉浸在这美好的相处。 黑色调的花前月下,凄冷的风里温存,影子世界的感情是这么的迷人。 “阿娇。” “阿娇。” “……” 他一声声唤,他的爱人。 陈苍穹闭目聆听,过去梦中的声音。 温柔是一片海洋,她心甘情愿沉溺在这黑暗的海洋。 海面倒映的身影轮廓,是互相纠缠的两条毒蛇。 流露出的毒液,乃机械之毒。 周怜运筹帷幄,一心二用。 他势在必得。 多年的布局。 无数的血肉。 才有今日的虚妄。 “回家的渴望?” 楚月笑了。 她脚掌踏地,掠到了高空之上。 倏然间,火光四溅,背后展开了一双羽翼,是朱雀羽翼,集数百神兽之力,既在羽翼,也在身上形成了一道护甲。 “嗤嗤”之声,如电光乍响,亦如森林的蟒蛇吐露着蛇信子。 元神燃起了冲天的火。 蔓延到了全身,四肢百骸都是。 千锤百炼筋骨的火。 楚月掠到空中,如同画面定格时间慢放的一幅画。 她独自一人。 满苍穹的机械军队和周怜在俯瞰着她。 黑云滚滚,灭地雷霆如凶手在嘶吼要将她撕碎才好。 乌色的天地之间没有日月,只有一个她。 她如蝼蚁。 却也横刀立马元神的火看起来强得可怕。 海神大地的无数少年看过来。 或许,蝼蚁般的叶楚王会被吞噬,会成为盘中餐,会被机械军队和七芒星的齿轮绞杀成血红刺目的烂泥。但这一刻的斗志,将会永垂不朽,孤身一人直面神怒,她是下界的月帝,也是海神大地的云都楚王,从这一刻起,末日之灾将她和海神大地紧紧绑在一起,她不再是外来者的凡女,不再是流光海域底下的下界武者。她是叶楚月,海神大地的叶楚月! “就凭你,一人也想破吾苍穹?” 周怜轻叹,“你不该这般蠢笨。” “谁说本王孤身一人了。” 楚月手执双刀,战意缠身,王的气势如火烧云蔓延,孤傲又自信,半戴讥诮地看着周怜。 话罢,滚滚黄尘欲封天,铁马玄黄茫茫地! “助阵,楚王!” 云都、星云宗、赤羽宗、骨武殿、临渊城、翠微山…… 数不计数的修行者们,放下偏见,在大是大非的大局面前,只有同样的一颗胜利之心。这一剑,这一次,为海神大地为众生!个人恩怨,所谓阶级,在生命苍生前,不值一提如尘埃! 楚月笑了,浅金色的眼眸弥漫着绯红色,脖颈的绯莲红得妖冶,她的眼底有极端,她的心被战意冲击,元神被烧她越兴奋,全身的嗜血因子齐齐地贪婪而动,渴望战斗! 周怜虚眯起眼眸,眼前一幕没让他感受到威慑,却有着震撼。 而这,才是楚神侯该有的波澜壮阔和威震八方。 有时,人族的精神和斗志,往往能爆发出无穷的力量。 那是压抑在凡人血脉之下的潜能。 但需要领头羊去激发。 此时此刻,楚月就是这领头的羊! “好!” 界主大笑出声,“这才该是我海神大地的勇士,周怜,你杀不死勇士的斗志。” 周怜冷扫了眼界主,噙着嘲弄。 他从未想要杀死谁的斗志。 他从始至终,只想要通往虚妄罢了。 只可惜,虚妄啊,需要血的祭奠。 那就只好一头猛子扎进这血河,去啃着人骨拉着人影堕落往前走咯。 “界主大人。” 楚月冲进机械大队,元神传音道:“请传令下去,大地勇士,须得行凡人步进入战场。” 界主愣了一下。 这看起来,不像是个理智的决定。 “月帝,显而易见,你有私心。” 界主元神传音道。 他是一界之主,是这海神大地的君。 他的决策,他的诏令,决不能是一头热和仅靠热血,须得有着绝对的理智和无比清醒的头脑,思量再三才能下达命令。 他不得不佩服叶楚王。 都这个危急关头了,还想着凡人道的事。 当真是无时无刻不在传承凡人之道。 从某个角度而言,这等意志,倒是值得钦佩了。 “请界主务必传令。” 楚月闪避迎面而来的机械锋刃,又瞬步躲开寒芒凛冽的七芒星飞盘和毒蛇吐信似得冷银色机械之毒,冷静沉着地元神传音道:“小王或有私心,但小王最大的私心,是这大地安定,不使奸人得偿所愿,如天机信徒那本为求长生极乐宽慰原生伤痕的人能再少一些。 小王叶楚月,请界主大人传令。 界主大人,凡人步,不会让你失望!” 界主沉默。 叶楚月是在拉他上赌桌。 冲动野性的赌桌。 “你想让本座去赌?”界主说道。 “羽界主,何不赌一回大的?” 界主闻声,一怔,笑了:“你和她,真是一样啊。” 母女俩,都是赌徒。 恍惚中仿佛看到浑身浸着光芒的少女,回眸一笑,平静中的野性充满魅力,缓声说的话与面庞皆和楚月逐渐地重合到了一起去。 罗玲玲说:“来赌个大的吗,羽兄。” …… “好——” “本座就陪你们赌一回!” 界主元神传音,斩钉截铁的铿锵声! 第3428章 谁高看你了 第3428章谁高看你了 “海神界令,通达大地。今逢雷灾,大地众生上下一心共御雷灾,界主有令,凡修行者,不论何人,不论何道,俱以凡人步伐兼备攻守!” “………” 界天宫最高指挥使,在得到界主以元神之力传达的界令后,怔愣了一下,固然有不解,还是根据界主的指示传达了界令。 四方天地,阴云雷有光,指挥使的声如闷雷,带着回音和强而有力的劲道传了出去。 众人疑惑不解,但界令不得不行之。 翠微、沧溟、万剑三山的高层面面相觑,却还是给了界主几分薄面。 “仙人之道,焉能行凡人之步?”翠微山弟子只觉得匪夷所思。 “能有如此意向的人,唯她叶楚月,她对凡人之道的维护过于偏激,界主定不会如此。只是,她自诩正义之人,大难临头,却要偏于自己的私心,实在是令人不齿。” “大师兄,要我看,这界令不听也罢。危难关头,人人自危,合该自有打算和分寸才是。” 翠微山的大师兄萧憩黑袍在身,沉默不语,冷峻的面庞,线条轮廓既如刀锋般的分明,亦流畅夺目。 “界主有令,不得不听,仙人前辈尚且不拒绝,我等弟子遵命即可,莫要有忤逆之心。” 萧憩把话说完,身边的弟子们则安分了许多。 固然的心有不甘,但眼前之急是雷灾。 海神大地唯一的仙人,就是翠微山的那一位。 时至此刻,都未曾出现在人前。 据说,闭关已久。 翠微山下,黑云覆盖,大雨倾盆混杂着白花花的雪。 一拨一拨人似是感受不到彻骨的寒冷,跪在翠微山的山脚下。 “请仙人下山救世。” “………” 附近的修行者和普通布衣,跪在翠微山前,双手合十,闭目虔诚地祈祷。 雨水如注洗涤着每一张脸庞。 感觉不到冷的修行者们,身躯却是在控制不住地发颤。 对于许多人而言,仙人的存在意义,早已超过了界主。 界主虽好,界主固然强,但他不是仙人。 仙人的力量,才能救陷入苦难的凡人于水火之中。 仙神的救赎是雨露,凡人的希冀则是日复一日无聊又枯燥的攀登。 “请仙人下山救世。” 无望的他们,只得周而复始着这一句颤音。 …… 而以海神天穹俯瞰过去,论剑之地无疑是风暴的中心,“神怒”的重灾区。 “叶楚王,想不到,你有够狂妄的。” 骨武殿主帮楚月挡下了一击机械毒攻,侧目看了眼楚月,挑起眉梢说:“大灾当头,世人齐踏凡人步,叶楚月,我真是错看你了。” “嗤嗤!”楚月的双刀和周怜的机械劈砍斩出剧烈的火花,且是接连不断地作响。 风起呜咽,雪如寒酥,她在电光闪烁间粲然一笑地看着骨武殿主,写尽张扬风流,“想不到,殿主原是一直在高看小王。” 骨武殿主反攻机械,混乱之中听得此话神色稍稍一僵,转而轻哼了声:“谁高看你了。” 第3429章 幽目权杖看过往,丑陋不堪皆是我 第3429章幽目权杖看过往,丑陋不堪皆是我 “她既然看出了机械之毒的强大和可怕,也知周怜的来意,又为什么要将机械之毒攫取进自己的武体里头?” 韩洵的语速过快,有点儿急,清澈的剑眸闪过了一丝担忧。 他跟着队长段三斩,又因龙老、雪挽歌,和叶楚月也算是打过交道。 再加上先前误解过叶楚月,心底的愧疚之情尚未消散,便成了此刻的急迫和担忧。 “她这不是在找死吗?就算她有一颗先人后己的心,也要看她的心能够容纳下多少人,她那渺小的身躯又能装下多少机械之毒,她这样做……” 韩洵说着说着便沉默了,话语的尾声时正逢段三斩回头看来,俩人对视却无声。 “你不是,明白吗?”段三斩问。 韩洵眸光颤动,低头沉默。 他是明白了过来。 就算是杯水车薪。 就算是蚍蜉撼树。 也要一试之。 哪怕敌人设下了一个死局,亦要向死而生。 “如若是你,你也会这么做。” 段三斩负手而立,半眯起眼睛看向了周怜。 周怜的背后,定有着不可告人的故事。 她和叶楚月、楚王家人,又有着什么样的往事。 这都是沉在潭底的秘密。 段三斩想—— 那些秘密。 那些往事。 只怕和这场的雷灾神怒有关。 定是破局的关键。 若真是如此的话…… 段三斩思及此,呼吸略微加深,幽暗的目光颇具深意地望向了叶楚月。 「那就得靠你去找寻蛛丝马迹了,叶楚王!」 …… “楚王,不要低估了这些机械之毒,时代的排异。” 周怜缓缓地抬起了右手,掌心朝下氤氲着幽绿的光芒。 在这难见白昼的昏暗天地看来,如混沌之外的宝藏。 周怜面具下的神情微动,一杆冷银如铁的机械权杖出现在右手掌心。 掌心的顶部,鎏金五爪的镂空中心,镶嵌着硕大圆润的幽绿宝石,缓慢的一闪一闪之光犹如优雅眨眼的绅士。 周怜微笑:“你把自己当做容器,当做载体,但你承载不了,也容纳不了。就如同你苦行的凡人之道,连凡人自己都厌弃的凡人之道,到了今朝,你苦苦哀求界主行界令,等来的都是怨声载道,都在怪你,对吗?” 他的幽目权杖一挥动,掷出了大片的毒液。 绿油油的,幽暗微光,浮在天际且是苍生可见。 毒液天幕,被锋锐利落的机械冷光切割成横竖交错的无数个小碎片,展现出了不同的画面。 周怜通过影子,又利用幽目权杖,搜集到了许多和叶楚月有关的画面。 有过去的,以及现在的—— “有朝一日,吾誓将叶楚月碎尸万段。叶楚月那个下界来的凡女废物,岂敢在我宗门大地嚣张!” 小碎片画面上的人,乃是赤羽宗姜宁,赤红双目,两手握拳,对其恨之入骨咬着牙道:“我必将那个贱人斩于剑下,方才报白鹤洲屈辱之仇。” 姜宁看到跟自己有关的,听到自己的声音,蓦地愣住。 她望向楚月的眼神,竟有几分心虚。 她本该理直气壮的。 但她终归是心虚了。 “叶楚月的凡人之道能有什么出息,不知阿姐是吃了什么迷魂汤,竟放下翠微山弟子的身份,跟着叶楚月去云都闯荡。” 翠微顾家顾小柔跟在顾长子后头嘟哝,“凡人之道真让人觉得恶心,废物道法罢了,迟早有一天阿姐会后悔的。要我说,这世上就不该有什么凡人之道,下界来的人估计没见过什么世面和好东西,方才对凡人道法情有独钟,还以为会有什么大出息,实则不然。” 顾小柔瞧见听到碎片画面的一切,眸光震颤,无法直面自己过去随意就脱口而出的话,霎时红了眼。 她想去跟楚月解释着什么,那人却被卷土重来的冷银之毒所包围,像是要不了多久就得死透了般,顾小柔的心脏阵阵地抽搐,这才知话是杀人的刀,有多厉害,又有多锋利,就连自己都不敢直面,又何况大师姐叶楚月呢? 若师父云烈听到这些话,会不会觉得她是个糟糕透顶品行败坏的人,会不会后悔收她为徒,让她加入万剑星,大师姐叶楚月又会不会觉得她恶心透顶。 顾小柔憎恨周怜将自己丑陋的一面给暴露出来,但又痛苦于丑陋不堪的自己是最真实的存在过的,不是诬陷冤枉…… “明月,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上。”轮到楚时修的过往了。 “要是没有明月该多好,母亲为何要孕有双生女,有南音就足够好了啊。” 楚时修浑身发软,才从天机信徒的阴影绝望之中重获过来的他,又好像在和死神握手随时被对方牵着走去那九幽入地府的门。 他皱起了眉头,双手都在发颤。 真是可笑该死啊。 雷灾神怒将要陨灭生灵,命劫将至了,他竟然还在因为这些话语痛苦。 另一个小碎片天幕,闪过了尚在忘忧城的楚凌。 那是一场大战。 是楚凌脸上犹如沟壑般的血色疤痕的来源。 画面定格在,楚凌用兵刃斩向小宝的那一刻,时速放缓,继有后续。 而现在的这一刻,楚凌的佛心乱了。 他愿做苦行僧,是在看到楚月过往感同身受地顿悟后,更是懊悔自己对叶尘的杀意。他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他以为自己救的人足够错,过错就会变少,明月只要对自己没有敌意,自己就算不上坏人。 愿来,并没有。 不管过去多少时日,他依旧会为曾经的这一刻而忏悔。 而当这一刻公之于众的时候,他的佛心就因此崩了。 楚时修呆讷。 他不曾想到,三哥曾做过比自己还过分的事。 对孩提出手,不管在什么时,都是登不上台面的腌臜事儿。 楚时修咽了咽口水,讷讷地望着眼神逐渐空洞的楚凌,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最终缄默。 楚凌闭上了眼睛,掩下灵魂的痛色。 脱俗的佛道人,不该为尘世的事而有过多的自责。 “啪嗒——” 他的紫金禅杖掉落在了地上,溅起尘灰滚进大雪。 他知道。 他的佛道,将要毁于一旦了。 第3430章 百家禅衣火焰烧 第3430章百家禅衣火焰烧 “三,三哥……” 楚时修咽喉发出了细微的声音,红了一双眼。 楚凌身上的百家禅衣,在这一刻,燃烧了熊熊火焰。 他在火中,始终闭着双眼。 火光的映照,眼梢流出了一滴晶莹的泪珠,唇角勾起了苦涩的笑。 百家禅衣焚烧,只剩下火光斑驳焦黑碎衣黏在了一起。 同样燃火的,还有地上的紫金禅杖。 楚凌双手合十,保持着不同的姿势。 流淌出的泪珠,滴落在了身上的火光。 楚时修害怕极了。 他怕这个三哥就这样没了。 他还想让楚月去宽慰,却见楚月脸色煞白。 若说他和楚凌是自责愧疚的话。 那叶楚月呢。 她听着无数的声音,有战友的、朋友的、亲人的和陌生人的。 对她的诅咒谩骂数不胜数。 她是否又能承受,又是否和楚凌一样在痛苦的边缘呢? …… 生而为人。 各有各的劫。 …… 楚时修的脑海,骤然闪过了这样的一句话。 谁又能渡谁呢? 都不过在自渡。 小碎片的画面交错变换。 声音堆叠在一起,比刀枪剑戟还要锋利,毒辣的不是人心,是话语声。 “那叶楚月,连大楚的父兄都看不上她,我们又何须看得起她?什么下界之主,她能传达什么界令吗,下界武者在上界之尊的面前,还不是如猪狗一般。作用不过是猪狗作为盘中餐,下界武者沦为‘天劫’的牺牲品。” “我呸,什么凡人道啊,狗屁不是的道,谁要当凡人啊,老子就是不做寻常人,就是要有凌云鸿鹄志去青云至高处,凡人就是下乘下等最下贱了。” “凡女都能当云都王了,真有意思,这个世道真让人琢磨不透了。” “诶,诸位师兄,你们说,叶楚月背负着师父的墓碑,到底是重情重义,还是心中有所愧疚,该不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或许那唤作云鬣的师父,就是被她害死的不成,谁知道是不是修炼了什么恶心的功法,说不定会汲取掉师父的骨血将其实力占为己有呢?” “………” 越来越多的声音包裹着在楚月的脑海。 眼睛充斥着那一张张面孔。 她有一颗强大如钢铁的心,却也能在某个瞬间千疮百孔。 然后缝缝补补,继续行着自己的道。 她自嘲地笑了笑。 她还以为,自己不惧流言蜚语。 周怜很满意地看着楚月,“你妄图救众生,但这众生可需要你来伸出援助之手,可需要一个被他们所憎恶讨厌的人来渡他们过此劫难?叶楚月,放弃吧,这不是你的路,你该走出一条新的路。你和我,才是一路人,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影子,被人踩在脚底,一生都在追逐太阳,但永远被阴霾覆盖,无法被一丝光温暖。跟我走吧,去往那个璀璨的时代,那里的高楼大厦,才是你一展拳脚抱负的好地方。” 周怜引诱着她,影的力量在作祟,有影就会有阴霾,谁也不能幸免,哪怕心志坚定如她叶楚月! 楚月垂着眼皮,谁也看不出情绪的变化。 立在她肩头的小狐狸,用柔软的脑壳蹭了蹭她的面庞,亲吻在她的侧脸,彼此躯壳内共存的神光仙根,孕育出了金色的光团,悬浮在楚月的元神,占据主导地位的同时,将叶天帝、慕倾凰、沐凤鸣、雪挽歌、叶尘、罗玲玲这些人对楚月的爱,都一笔一划勾勒了出来,是过往的画面罗织着今朝落雪的声音,并且和周怜的幽目天目互相对抗,暗暗较劲。 “阿楚。” 他低沉磁性的声音,颇具温润,在楚月元神的金色光团之中响起。 他说:“有影子的地方,就会有光。” 神光罗织的画面声音,有楚月的战友、亲人,唯独没有他。 …… 两世相伴的萧离。 两世赴死的阿姐晏红鸢。 不打不相识的屠薇薇,初见断掌血满地,后是数载征战相伴刀光岁月里。 镇守虚空接替职位一生守在下界的霜主柔帝:冷清霜和步海柔。 …… 三位母亲,不同又相同的母爱,奔走三方只为她。 兄长叶无邪,执念深入骨,年少苦。 外祖父、外祖母,祖母…… …… 楚月的眼里,有了光。 她垂头看去,她的影子,被幽绿的光纠缠。 还有黑雾虫在悄悄然地蚕食影子内的褚君醉。 化作影的褚君醉如被扼喉,随时都会魂飞魄散。 火烧元神微弱的火光,在这一霎变得炽烈。 火焰,直冲她全身的血肉,方才驱散了影子的纠缠。 “周塔主,你——只会玩些下三滥的手段吗?” 楚月耷拉着头,低低地说:“这样下作的你,可真让本王失望啊!” 言罢,蓦地抬眸,白发扬在风中央,一双赤金火瞳定定地看着周怜,彻底地显露出了如虎狼般的野性和威慑。 周怜饶有深意地看了看楚月的影子,不死心地引诱:“叶楚月,加入光荣的机械道,才该是你的归宿,机械将赐予你无限强大的力量,有你的加入,才能更快去引爆雷灾,若你愿意,我能保下你的家人。” 真元境的叶楚月,在这群雄荟萃的论剑之地,不是最顶尖的。 但她和雷灾神怒以及机械之毒的微妙关系,却是致命的。 生死大劫能保全自身和家人的路,是每个身临绝望乱世都盼望着的夙愿。 且不说那幽目天幕的画面和声音,比蛇蝎还要狠毒。 这样的众生,谁愿意去救? 她叶楚月可是个锱铢必较的人。 骨武殿主想要开口说话,想到最后的时刻楚月替自己接下了一剑,转而元神传音道: “叶楚王,做你想做的吧,这众生之责又何须在你一人之肩,若能保全满族,都愿意选择生路,若能活着,谁又愿意死去,只要他说到做到,而不是哄骗你。” 周怜之声,因雷灾神怒的气力和机械的力量,传遍了海神大地。 他双手交握轻托下颌,满怀期待地看着楚月。 楚月幽幽地笑,直到大笑,笑到眼泪飞溅。 “家父叶天帝,家母镇北侯,纵为苍生不生怯弱,周塔主,你是觉得她们会在众生危矣之际苟且偷生去心安理得偏安一隅,还是他们的女儿是个只想苟延残喘的懦妇!” “小王叶楚月,今时今日,镇守论剑之地,只求和海神大地,同生死,共存亡!” 第3430章 世间的月色才是绝色 第3430章世间的月色才是绝色 她赤红如血的眼眸,将苦恨吞下,元神的一缕微光,驱散了影子纠缠带来的幽暗阴霾。 那些仿若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不管是对她的诅咒也好,亦或是对她的谩骂和不屑,从来不会击溃掉千锤百炼的她。 常有人说她是个苦孩子。 但她不苦。 悲惨的过往,充满希冀的明日。 天道,总在赐予她机缘造化。 她何德何能,能在无花无果的路上,遇到一群志同道合行至荒芜彼此还愿把酒临风的战友,是能把后背交托出去的战友! …… 饱含着激烈情绪的铿锵话语声传遍四周。 禅衣燃火佛心崩断的楚凌看了过来。 眼中含泪的顾小柔,风雪拂面之际,衣袂飘飘,噙在眼眶半晌的泪珠簌簌地掉落了下去,犹如断线的珠玉。 赤羽宗姜宁愣住,眸底的心虚一散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清澈爽朗的笑意。 她扬起下颌,高挑眉梢,傲气道:“这才该是我姜宁讨厌多时的模样,岂能被那几言几语轻易击垮,忘了初衷。” 嗓音陡然拔高。 姜宁大笑道:“叶楚月,雷灾过后,若海神永存,大地胜之,我骂你多少,你大可骂回来,皱一下眉头我姜宁此生就枉为人!” “本王,可没兴趣。” 楚月扬起了眉梢,戏谑地瞥了眼姜宁,张扬又惬意,风流骨中生,星云宗的弟子们仿佛看到了当初在宗门内吊儿郎当的风流少年郎,还是如出一辙的味道,却让姬如雪、章瓷等宗门弟子们生了亲切熟悉的感觉,俱都忍俊不禁,眉目朗若星辰。 姜宁扯动了唇角,敌意如初,沉沉的声说: “果然啊——” “你叶楚月,还是像过去一样讨人厌。” 楚月听得此话,笑意如狂,“你也一样,姜宁,还是手下败将的样子。” “那就不要输了。”姜宁咬着牙说:“别让我这个昔日白鹤洲的手下败将都看不起你。” “好。” “不要输。” 楚月说罢,摆了摆手,两把故人刀,冷眼看着周怜。 周怜摇摇头,“真让人失望啊小月,你竟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和那一群乌合之众同流合污。他们分明是最厌恶你的人啊。” “但他们又何其不是最无辜的人?” 楚月高声反问:“他们都和你周怜一样,都是娘生爹养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有着夙愿理想,期待衣锦还乡,盼望踏步天梯光宗耀祖,也有人想要回到故乡,想要岁月静好细水长流。周怜,你以为只有你有理想有夙愿,只有你对故乡爱得深沉,有着故土的执念吗?若你的执念到头来是作恶也无愧,你干干净净的故土,还容得下这样肮脏的你吗?在故土上的亲人朋友,看向你的眼神又是否还如往昔那样?并不会的!周怜,作恶太多的人,天道必赐报应,你终其一生想要回去的地方,或想要遇到的人,你都回不去了,遇不到了。因为你已非当年在故土的纯粹之人。有些南墙,一旦撞破是血流成河,对吗?” “那又如何?” 周怜盛怒,飓风以他为中心围绕着他而起。 呼啸的声音,狂猛的劲道,像利刃的锋锐。 这片引人注目的乱世战场,末日破败天,似乎是他们二人的赌场。 “叶楚月,若不是你,我便不会来到这个鬼地方,世人谁都可以指责我,唯独你不能。你自诩仁义之心,但扪心自问你杀过的人,死在你刀下的孤魂何其之多?从无间地狱到了今日,你为了往上爬,你杀过多少人,背后有多少座坟?你可曾数过吗?午夜梦回,你又何曾害怕过?你不会害怕,因为你,心狠手辣不在于我之下!” 周怜憎恶地看着楚月。 九万年前的神脉献祭,彼岸花开,三世轮回,就是为了救叶楚月的命。 虚妄门开,时间的长河游荡着许多的小鬼。 他周怜就是其中之一。 楚月和小狐狸闻声,回想起九万年前的事,渐渐有了眉目,思路愈发地清晰。 难不成—— 彼岸花活死人肉白骨之时,误把周怜带到了这个地方? 若是如此,追根溯源的话,此劫此难的因在于楚月与夜墨寒。 周怜笑了,“叶楚月,你道众生无辜,我又何其无辜。” 面具下的笑容冷凝又狰狞,眉峰深深地蹙起。 雷霆盛怒的低吼声,堪比劫难所致震耳欲聋的灭地雷霆。 “因果轮回的源头既在于你,你是不是该为这天崩地裂血雨腥风的故事,画上一个仁慈的句号?”周怜似怒似笑。 他便喜欢看叶楚月这般的人,崩碎掉了仁慈的面具,煞白的脸庞。 可惜,叶楚月还淡然,只稍纵即逝过疑惑之色,还有掩藏的愧疚。 虽说隐藏得很深,但瞒不过聚影子而生血肉的他。 “叶楚王。” 楚月的元神,忽而响起了界主的声音。 “过去时,本尊和你的母亲,是知己好友。” “她让本尊,若在时间长河的尽头,遇到一个鲜活明媚又破碎的女孩,带一句话给她。” 楚月看向了界主。 界主面容和蔼,眼神和嗓音一样的温和。 “她说,机械改变不了因果轮回,但仙神能够改变。” “不要去听凡世纷纷扰扰的喧嚣,只要看自己眼前的路,才知真因果。” 界主内心感叹颇深。 他还记得,罗玲玲深邃的眼里总有着忧伤。 她和这世上俏丽的少女截然不同。 好像死过一回。 罗玲玲对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云里雾里,不知滋味,只觉得罗玲玲太神秘了。 料事如神算天机。 “羽兄。” 罗玲玲站在孤山之上,负手而立,抬头看月,背对着他说:“如若见到我的孩子,告诉她,世间的月色才是绝色。” 多年后遭逢雷灾和周怜敌对的羽界主,犹豫再三,还是把这句话告诉了楚月。 楚月眸光微颤,胸腔内澎湃如江河,情绪难抑。 她听出了时隔多年的母亲的弦外之音。 「世间的月色才是绝色。」 「小月,妈妈爱你。」 第3431章 凝视 第3431章凝视 楚月发红的眼,是竭力遏制的泪水。 心肺都在抽搐着疼,似有沉重的山压在脏腑。 母亲对她的爱,在算尽天机的旁枝末节,唯独不愿宣之于口。 秋蝉望冬的时候就要死在冬天。 界主凝视着她。 真元境的叶楚王,是海神大地能否熬过此劫的关键。 “周怜。” 楚月深吸了口气,爬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周怜看。 周怜半眯起眸子,是绅士和疯子的极端融合,却无排异的矛盾现象。 楚月笑着说:“你看,今朝的月色,可真不错啊。” 周怜蓦地愣住。 他倒是听人说过。 类似的话是芳心暗许的女人。 他皱起眉头,有些暗思。 叶楚月—— 爱上他了? 除此之外,毫无解释。 若真是爱上他了,这可是个棘手的事情。 禁忌之恋,总归是有些怪异的,周怜陡然一阵恶寒涌上了心头。 他虽说深受女人的喜爱,但他一直把叶楚月当成后辈来看。 禁忌。 太禁忌了。 …… 周遭的修行者们面面相觑。 今朝月色不错? 世人抬头看天。 不见日月,只有霹雳神怒使得人心惶惶如丧家犬。 部分人知晓不合时宜却也暗暗想着:莫不是叶楚月深受刺激疯了不成? 这末日天地哪里来的月光啊。 半点萤火之光都要被吓蔫了不敢冒头。 …… 周怜皱起了眉头。 权清皇在暗处仇视着周怜,闪过挣扎的嫉妒之色,瞬间就能浮于表象红了一双眼。 周怜又看了看叶天帝、慕倾凰,再看向楚月。 楚月却是低低一笑,抬起眼帘幽深死寂的眸子倒映着被机械包裹的周怜。 “本王的意思是——” 她咬字清晰,低声缓缓道:“本王是有母亲的人,你呢,周塔主。” 三言两语之狠之毒不亚于利剑的锋芒断骨的钢刀。 周怜浑身紧绷,黝黑如渊的眼眸骤然一缩。 他用足了力道去狠狠地攥着幽目权杖。 愤怒地瞪视着楚月。 没有母亲的偏爱。 没有父亲的教诲。 是他的刻骨之恨,泣血之痛。 是他奔走时间长河找寻过去的爱人历经万载岁月都不能释怀的悲。 楚月在风中看着他笑。 肩头的小狐狸神情冷峻,眼神如冰。 恍惚间,像神明一样。 还演着妇唱夫随的戏码,一道嘲讽地看着周怜。 “小月,你,真该死啊。” 周怜的声音从牙缝迸出来。 他一心栽培的晚辈,竟这样诛他的心。 “看来,我得代叶兄来教训教训你了。” 周怜挥动权杖,眼神迸发杀机。 倏然间,划出了半月形的光弧如发号施令。 机械军队直攻楚月。 每个人的影子都衍生出了早被周怜藏着的冷银之毒。 千丝万缕的冷银之毒掠向楚月。 小狐狸倾其之力,护在楚月的皮肤表面。 最多的神光,萦绕在楚月的心脏。 楚月手握双刀,严阵以待。 她刺激周怜,就是要为了更多的机械之毒出来。 她愿做一回容器。 不计其数的机械军队闪烁着冷冽的光泽。 突然间,玄白的袍子扬起,机械的光泽温暖。 叶天帝踏着不知合适偷学的瞬步,闪到了楚月的眼前。 父亲站在她的面前,冷漠地看着周怜。 “长虹,我的女儿,可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你也不配。” 他用着温和的语调,充满了不屑。 第3432章 亲眼目睹艺术品的破碎 第3432章亲眼目睹艺术品的破碎 凝聚一心且还在无边无际扩散而去的众生之力,才是众生精神阵法的源力之一!人心的茁壮,才会促进阵法的强大。 蓝老想到此处,呼吸急促,不可置信的同时,万分的激动,仿佛在这一个瞬间看到了黎明破晓的希望。 老人白发苍苍,热泪盈眶,看向被一个又一个人围着的叶楚月。 “他们的步伐……” 站在蓝老先生身后年轻的元灵师稍稍愣住,诧异地看着逐步靠近楚月的那些人,那些步伐。 “是凡人步伐。” 蓝老沧桑的面庞,展露出了深沉又欣慰的笑容。 最寻常,最普通的凡人步伐。 「叶楚王,你在选择众生的时候,这众生也在选择你。」 「因缘际会的相互奔赴,是不可抵挡的力量。」 天道之下,法相万千,神通无敌。 但再聪明的人,也猜不透人间的道法神通,譬如此刻的精神力量。 蓝老愿称之为:人族精神! “凡人步伐……” 万剑山傅苍雪错愕地看向了涌聚叶楚月的人们。 他低估了叶楚月的凝聚力。 他未曾想过那些嘲笑谩骂和恩怨纠葛的仇人,势均力敌的对手,都会成为叶楚月的一块人肉之盾。 盾和盾的相加,其坚固程度,是没有上限的。 楚月讷讷地看着四周。 不只是亲人朋友的守护。 有越来越多的人。 在楚月拒绝和第五长虹同流合污后,放弃了所谓的苟延残喘活命的机会的时候。 又或者是,她自愿汲取危险的机械之毒沦为载体的时刻。 “喂——” 骨武殿主走着凡人步过来,妩媚之中衍生铿锵。 她喊了一声,嗔了眼楚月,两手环绕在胸前,唇角噙着笑说:“叶楚王还别说,这凡人步踏起来,确实有股莫名的正气。” 她仔细地盯着楚月的表情变化看。 总觉得这凡人步伐,定有后招。 叶楚月真是一个有私心到如此虚伪的地步吗? 她不相信一个有这样统治能力和凝聚力的魅力的人,会在最后的生死关头,只有那见不得人的私心。 但骨武殿主百思不得其解,叶楚月和界主想要天下修行者都踏此凡人步伐是寓意何为? 而且,所行所踏都是最普通最简单的凡人步伐,和寻常走路只有着细微的区别,可以说是凡人步的最低境地,大部分修行者只是厌恶凡人之道,但脑子里都有着最低境凡人步的构图,就算是只有个大概,也能在随众的潮流之中,逐渐领悟其中的真谛。 只因这一套步伐,就是为了凡人而准备的。 权清皇从机械军队的后边,披着凤袍,头戴垂感柔顺轻盈的黑纱帷帽,眼神炙热地望着人群之中最深处的楚月,极致的崇拜怦然过后却是红了眸子的嫉妒,继而扭曲,近乎崩殂。 门主大人。 她就这样在人群的中心。 分明近在眼前。 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就像她和门主大人之间,割着“旧日阿姐”那一道血色的天堑。 隔着一条从大厦摔得骨碎身破的命。 如今隔着一个又一个碍眼又该死的人。 分明朝她伸出手,带她回家。 却不要她了。 却要奔赴向陌生的人群,也吝啬看她一眼。 隔着人群的权清皇,站在周怜和机械大军的身后,头顶压境的黑云和狰狞可怖的灭地雷霆。 风吹起了帷帽垂帘下来的黑纱,露出了一双蓄满眼泪的凤眸。 泪珠滚滚而落。 她扯了扯唇,自嘲的笑,转而就是满目的狠厉和杀机,恨不得将这众生杀之后快,将这高楼生灵都夷为平地,寸草不留。 “周怜。” 她哑着声开口,压抑着过往积年累月下来的沉痛,似欲喷发的火山。 “杀了他们。” “让他们都去死。” “……” 周怜不曾回头,只温柔如水地回了一个“好”字,从喉间如清风流水溢出,含笑望着这壮大震撼的一幕,犹如在看一件了不得的艺术品,那么,创造出这样艺术品的自己,却是此间天地最了不得的! “杀——” 周怜风轻云淡一挥手,机械军队铺天盖地都是,破空而出。 藏在影子空间的机械源源不断,横冲直撞而出,一路是高歌前进。 剑拔弩张后的血腥混战,一触即发,霎时间刀光剑影,风声鹤唳,轮椅之上的周怜慢条斯理地玩着纯黑如夜色的皮质手套,如古时的绅士,优雅地发出了屠杀的号令。 这场戏,该落下帷幕了。 亲眼目睹艺术品的破碎。 不枉费他伏脉千里的一个局。 他看了眼混在楚月身边的陈苍穹,遥遥地对视了眼便是心领神会。 √ 第3433章血海论剑是海神大地混乱的中心 第3433章血海论剑是海神大地混乱的中心 机械军队层出不穷。 只要有影子的地方,机械军队就杀不干净。 且和冷银之毒一样。 哪怕斩断,都会重组出更强的力量! “杀!” “杀!” 厮杀声不断。 血海论剑是海神大地混乱的中心。 最可怕的灭地雷霆、机械军队和冷银之毒都在此处。 不管前尘旧账如何,大部分人都在为海神大地而战。 血战,一触即发。 人族的躯壳肉体在锋利的刀剑面前是如此渺小,脆弱不堪的跟纸一样。 …… 有人在论剑之地浴血奋战,对抗机械。 有人跪在翠微山前求仙人出山。 有人踏过黑昼的天地进了寺庙对着金衣暗闪的佛像祈愿古老的种族能够出世救苍生于水火。 这众生乱象,如一幅山河延绵无尽头的画。 …… “周怜小儿,休想犯我海神大地!” 满头华发的老剑客,沧桑的面庞有一双锋利灰浊的眼眸。 老人执剑鏖战机械,足下凡人步。 “自古邪不压正,今也不会例外!” 少年红绸缠额,扬在长空被风卷起。 机械军队恐怖如斯,有万钧之势。 海神大地的士气大振。 越是振发的士气,蓝老集众元灵师开启的众生阵法,就会越强。 还有界主和界天宫最高军队的十三守元阵。 血海道义的先辈在海底将道义形成铠甲护在每个人的身上。 海面的镇海大将陆猛率领君子堂的季阳、海少清等道义新人,将道义焕发出去。 三山成三足鼎立之势,召出护山神兽,共同抵御。 然后是云都、临渊、骨武三大势力,和大炎城等无数势力。 楚月和萧离、夜罂等人提着刀直冲往前。 三人的默契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不是最强的她们,爆发出了最强的默契和刀客精神。 她们的刀之道,是截然不同的。 楚月的双刀斩。 屠薇薇的霸王刀法。 萧离则如黑夜的鬼魅刽子手。 夜罂的血色战斧有开天辟地之势。 遥想诸神之日,她们在流光海域为下界而战。 年轻人的蓬勃和潜能在彼此的身上演绎得淋漓尽致。 四人交错,甚至无需眼神的交流,那等默契,是一道征战成百上千回一路同行了好多日才能够拥有的。甚至还需要绝对的信任。 “去他爹的。” 轰! 四人的身影刀法被打乱,各散落的抛物线如流星划过,刀的寒芒还在闪烁。 屠薇薇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皱着眉头看向愈战愈勇的机械军队,“这些该死的大块头,可真他爹的难杀啊。” 赵策安担心地看着屠薇薇,掠来屠薇薇的身边,关怀的话不知从何说起,为了能够多交流几句,便道:“薇薇,是他娘的。” 坊间的普通平民都喜欢说他娘的。 哪有说他爹的? 习惯成自然。 自然成常态。 凌秋远在混战之中刚想说赵策安开了窍,听到这辣了耳朵的话,凌秋远嘴角猛地抽搐了几下,暗道赵统领还是那个赵统领。 “老子偏要他爹不可以吗?”屠薇薇瞪了眼赵策安,而后战意满满,浑身嗜血印子跃动,再次奔赴战场,低声喝道:“他爹的大块头们,都给老子去死!” 赵策安眨了眨眼睛,茫茫然的,来不及躲想,继而作战。 第3434章 好似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第3434章好似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第3434章好似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砰!” “砰!” “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 屠薇薇的每一次挥刀,都斩在了机械士兵的身上。 以人族的血肉之力,对阵钢铁,愿就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的行为。 每斩一下,屠薇薇的虎口就会发麻,生疼。 她红了眼睛战意滔天,冲杀在诸多的机械士兵之中,执血杀刀如个狂战士! “砰!” 从天到地,都是刀刃和钢铁机械摩擦的声音。 血海道义,为战士们套上护甲。 精神师的众生阵法,抵御灭地雷的力量,且有保护的盈辉,萦绕在广袤的海神大地。 十三寿元阵,最高军队伫立如脊梁。 一个又一个热血沸腾的少年不要命地往前冲。 年迈的老人拄着拐杖也要赶来论剑之地拔出尘封多年的剑。 然而钢铁和机械的力量太过于强大,尤其是结合了这个时代的修行文明的钢铁机械,将时代排异现象产生的糟粕,融影之术,强悍劲道且又变幻莫测。 再加上时代排异的排斥之力,对于赖以文明而栖息生存在这个时代的修行者来说,原就是属于大鱼吃小鱼的打击和压制! 尚未对战,就先弱了一筹,躯壳元神战力都被压制,再加上神怒和灭地雷,就算海神大地有源源不断的人,对于高坐轮椅观战的周怜而已,和一群送死的蝼蚁没什么区别。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楚月。 「楚王,你真是一个完美的艺术品——」 “轰!” 屠薇薇被震飞到了空中。 上百道机械士兵将她团团围住。 黑雾虫和影火汇聚的机械刀刃,无数叠加,锋芒闪烁,砍向了她。 不断下坠的屠薇薇连颅腔都在震荡,脏腑俱颤,皱着眉头眯起充血的眼睛,扯了扯流血的嘴唇,朝黑压压袭来的机械士兵看去。 一把把刀刃快将她绞杀。 倏地!斜侧之地,瞬闪数道身影。 随着斑驳的光影如闪电闪烁。 三道身影都出现在了屠薇薇的眼前上空。 黑金的龙袍和同色大氅,比这夜还要深浓。 楚月双刀战去,噼里啪啦作响的火花似有燎原之势。 萧离半垂着浅棕色的眼眸,琥珀一样的好看幽邃。 高高扎起的马尾长发及腰,发梢微微蜷起,在风中轻晃。 随即黑发晃动的厉害。 便见萧离狂冲而出,刀斩机械。 夜罂一手血色战斧扛在肩上,一手搂住了屠薇薇的腰部,低头看去时懒散地说:“屠师妹,你废了不少。” “还没死,就废不了。”屠薇薇缓过劲来,意气风发盎然笑道。 夜罂随之一笑,突地神色凝固,眼神沉沉。 “怎么了?”屠薇薇循着夜罂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铺天盖地都是冷银色的机械之毒。 悬浮的三清牛角罗盘剧烈地转动。 一道道黑色烟火,似是天机信徒们的临终再现、死亡一刻。 而那些加倍的机械之毒,如浓烟滚滚,似欲封天而去。 机械之毒来自的方向,是众生本身。 “是影子。”夜罂低声道。 机械之毒,来自于众生的影子。 有影的地方,就有糟粕之毒。 有活生生的人,就有影。 好似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一个永远都解不开自我残杀的闭环。 这才是周怜神怒此局的精妙所在! 第3435章 时代的崩殂即将开始,糟粕的力量便要开启! 第3435章时代的崩殂即将开始,糟粕的力量便要开启! 第3435章时代的崩殂即将开始,糟粕的力量便要开启! “影子……” 楚月双刀怒斩机械士兵,被围困之中,垂眸看向大地之上于雷光中出现的影子。 难怪时代的排异险象和巨大糟粕,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丝一毫的轨迹,瞒过了诸多的顶尖强者。 是因为,周怜把这些糟粕,藏在影子之中! 她蓦地看向了在高处优雅而笑的周怜。 只怕!周怜自愿献祭血肉被影子和阴霾的黑雾虫吞噬,就是为了更好地游走在众生的影子,趁人不备,将糟粕之毒藏在影子之中。 日月被神怒遮。 雷光倒映人影。 糟粕的力量便要开启。 时代的崩殂即将开始! “好戏,上演了。” 周怜如一个病态的艺术家,固执堕魔的绅士。 他笑望着楚月,眼梢泛起了一圈圈的红。 他的心脏跳动得很快。 全身的血液逆流,快要滚烫起来了,如置放于火架之上烤。 他享受这份煎熬,化作无穷的快感。 在这崩坏的天地之中优雅。 黎明到来之时,虚妄一并吞噬天地。 他才是两个时代最伟大的艺术家。 献祭众生是为了他伟大的爱情!那才是人世间最真正的爱情啊。 周怜激动到手掌都在发颤,因遏制不住的笑意又在竭力压制,使得面具下的脸庞扯动着痉挛了数下。 他看众生如看牲口。 牲口仰视傲然于云巅的他。 这一幕。 这一刻。 他等太多年了。 小琼。 你看到了吗? 我们的时代,终将到来。 届时,他会成为另一个时代唯一的修行之人。 他要给小琼最好的一切,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第五长虹!” 太夫人咬牙切齿,甩动权杖冲击机械之毒,间隙时瞪目怒视第五长虹,“你怎能如此恶毒,你已非当年纯净,这不该是你,是老身所认识的第五长虹。” “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周怜怒吼,血满眼眶,“自古成王败寇皆如此,所谓血流成河不过史书一笔,什么邪不压正,今朝我周怜就是正,后世只会歌颂我,流芳千古还是我,合该销声匿迹沦落尘埃虚无的你们算什么?我既能引神怒,我便是——神!” 他展开双手,幽目权杖悬浮在流动浓密的黑云之中,飓风卷起他的衣袍。 太夫人失望透顶。 周怜挪开了视线,藏住自己一闪而过的心虚,决不能让这世上的任何人知道他也有脆弱的地方。 他和叶楚月不一样的事叶楚月太有血有肉有许多在乎的人了,有大义凛然的事要做,马革裹尸也死不足惜笑赴黄泉路,背负太多的人走在路上总要比旁人许多,他周怜就没有这份辛苦。 他爱的人在未知名的远方。 这里的众生是一滩血肉和他的爱情无关。 有情有义的牲口走不出猪圈,不过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肉罢了。 太夫人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为死去的如儿子般的少年而流。 她的记忆变得模糊已经不记得那少年是何等模样。 只记得那个叫做第五长虹的孩子,有一双清澈但是藏着忧国忧民之愁的眼睛,对她是小心翼翼的,一次醉酒说过胡话:“叶夫人,你若是我的母亲该多好。” 那是酩酊大醉的少年,躺在黑夜的茵茵草地,旁侧是明月如瀑波光粼粼的湖泊。 第3436章 海神大地的精神之志永存 第3436章海神大地的精神之志永存 第3436章海神大地的精神之志永存 “确实有趣。” 赵队长虚眯起眼睛,深深地打量着蓝老先生。 麾下副队长似是想起了什么,继而说道:“赵队长,若属下没有记错的话,只怕在四十年前,执法总处朝海神界的蓝姓修行者抛出了橄榄枝,只等那位修行者登天梯,可直接进入总处历练?” “嗯。” 赵队长喉间溢出了轻轻的一声。 “莫不就是眼下这位蓝老先生?” 副队长低呼。 “是他……” 赵队长望向蓝老的眼神,愈发带有深意了。 执法总处的大能对这位蓝老先生很感兴趣。 且多少年来一直在期待蓝老能够突破通天境。 奈何后来的蓝老白发苍苍,非但失了登天的斗志,甚至无能去修习执法总处的所赐予的心法。 久而久之,失望透顶,便就忘了他这么一号人物。 “海神大抵,真是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的卧虎藏龙之地。” 赵队长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声。 不管是谁,都会以为蓝老没有这个福气登天梯进入执法总处去历练。 想不到是蓝老拒绝了这平步青云的大好机会,说出去实在是令人咂舌。 他想要永远地留在海神大地。 只为这大地需要他的这一刻。 便是今朝。 第五执法队那边,显然也想起了这一件事。 韩洵皱紧了眉头,“他为何不突破通天境?以他的才能,应该去更远更繁华修行文明更前端的地方去大展拳脚才对,这海神之地的小庙对于他而言,终究还是屈才了。” “这就是海神之地,还存活至今的原因。”段三斩面色冷峻,眼神凌厉,说着高深莫测的话,韩洵半懵半懂,皱紧的眉峰始终未曾舒展开来。 既有老仙人、界天宫蓝老和柳三千这样放弃前程,也要留下来的老一辈,还有叶楚月、陆猛这些年轻无畏的修行者。 上界的天劫若是针对于海神界的话,那些上界之尊的修为会长进得更快,早就在暗地里看着海神界的方向红了眼。 奈何海神界先辈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界面压制,阻挡了他们的放肆。 只可惜下界直到很多年以后的现在,才有人去不顾一切将流光海域封印。 韩洵无法理解这种精神,却是心生钦佩。 “蓝老兄,你藏得可真深啊。”老仙人感叹道。 “藏得不深,又如何能瞒过你这只老狐狸?”蓝老笑言。 “那这次,就要拜托老兄了,吾废人之躯,不复当年勇了。” 老仙人喟然颇深,心疼地看着出现裂痕的大地。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 影子冒出了大量的机械之毒。 因为蓝老解除压制释放大通天境的力量,方才得到了释缓,不再是那么的浓烈,但奈何毒素的弥漫,依旧在继续。 “精神之志永存,便不输当年。” 蓝老说罢,看向了云都那一伙年轻的人,以及无数热血沸腾为大地而战的热血少年们,“血肉之人或会如槁木惨败,但总有年轻的孩子郁郁葱葱的茂盛,代代相传这大地的精神之志。” 第3437章 听——门开的声音 第3437章听——门开的声音 第3437章听——门开的声音 老仙人看着精神矍铄的蓝老,笑了笑。 金色的光华以此为中心朝外扩散。 精神力的强悍,朝着四面八方弥漫而去。 再在菩提众生阵法的加持之下,元神之力,格外的纯净和治愈。 似有一道道纯粹的斩魑精神刀,逼得冷银机械毒回到众生的影子。 但只要影子还在,毒素就不会破灭。 终究只是权宜之计。 周怜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唇角扯开了冷漠嘲讽的笑。 他漫不经心的瞥了眼楚月,方才执幽目权杖而坐,隔着皮质手套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幽目权杖之上的暗绿色水晶,使得诡谲的微光在堆叠涌聚的乌云之中若隐若现,一闪一闪的。 “蓝老,大通天境的斩魑元剑,或对这世上的魑魅魍魉,牛鬼蛇神有用。” 他缓缓长长地叹了口气,遗憾歉然地说:“但很可惜,机械和文明的碰撞,可不是该死的魑魅魍魉,而是超脱于时代之外的瑰宝。因而……” 周怜笑着说:“周某还得对蓝老先生道一声谢,替周某‘通元’,将真正的‘魑魅’放出来!” 楚月闻言,眉头紧皱。 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心口骤然一凉。 按照周怜所说和目前的趋势来看,只怕蓝老的这一步棋,也和周怜息息相关! 机械之道和修行文明时代的碰撞,排异现象导致的糟粕之力,其中是饱含魑魅相关的。 邪祟怨鬼孤魂之气,都属于魑魅一类。 都是被斩魑所克的一类。 如今的大地众生的影子之中,却没有斩魑所克的魑魅之道。 便是因为!! 周怜早就在布下这一个局了。 他潜行在光的背面漫漫阴霾,早在将糟粕之力悄然地储存于世人影子的时刻,还把糟粕之力给一分为二了。 将有魑魅相关的从糟粕之力中剔除,藏到修行者的元神之中。 像空气一样的存在。 不被催化,就永远不知。 楚月思及此,观察着周边人的神色。 果不其然!! 蓝老的斩魑元剑,会将修行者们元神中的斩魑之道激发而出。 从而以元神为基点,产生出更多的机械之毒。 机械之毒使得机械军队的力量更强。 锋芒更甚! 而且,当影子的糟粕之力和元神被激发的魑魅之气,在修行者的元神躯壳互相缠绕融合,会攫取掉修行者的本元精气! 就相当于是把人体当成一个转化过滤的容器载体。 转化过后,那些糟粕之力,不再是时代的排异。 会成为无比纯净的力量。 一丝丝乳白色半透明的流体雾,从人的身体之中蔓延而出,聚集在了周怜的幽目权杖之中。 “蓝老先生,恭喜你,拥有和周某一道摧毁这浊世的资格了。” 周怜笑道:“若不是你,周某得不到这最纯正的力量。” 若说冷银之毒用来催发和增强机械军队的话。 那么—— 纯净之力就是打开虚妄,汇聚于他身,则让他和虚妄融为一体。 虚妄之门,需要双生之力。 一分为二的糟粕。 纯净和糟粕的双生。 又是集众生之力。 才是真正的强悍。 “咔,咔嚓!” 世人听到了一丝细微的脆响之声,余音颇具绕耳不绝的沉闷。 周怜忽视了蓝老惨白的脸和绝望的眼,闭目侧耳,温柔地说:“嘘,听——是门开的声音。” 第3438章 众生血,大地河,纯净路 第3438章众生血,大地河,纯净路 第3438章众生血,大地河,纯净路 听—— 纯净糟粕,虚妄门开。 无形之中的一丝门缝,在霹雳苍穹,透着远方的璀璨的光。 周怜的面具下方,脸庞展露了极致的笑。 蓝老越痛苦自责,那魑魅就越狠,就越纯净。 届时! 以众生的血,铸造出一条纯净之路。 通过虚妄的门,去往不曾好好珍惜的从前和遥远的地方。 他泛红的眼眶湿润了。 水雾光泽透着病态。 极端的感情犹如波涛涌聚。 机械天地两道影子纠缠,像藤蔓,也像毒蛇,死死地缠绕在一起,似乎随时都会将对方给扼喉、扼杀! 他激动地告诉陈苍穹: “阿娇,快好了。” “虚妄门开,集众生之力,那血色的大地河水,是我们徜徉的未来。” “阿娇,你看——” “阿娇,你听——” “阿娇,嫁给我吧。” “从今往后,再也无人能够阻挡我们在一起了。” 他的影子喊得是阿娇。 他的脑海,只有那一道埋藏在坟墓的冰冷身影。 若执念有形状,便是周怜的偏激汹涌。 陈苍穹在阴霾之中抬头看向了昔日深爱的男人,历经沧海桑田不复年轻白皙娇嫩的面庞,流露出了温柔如水的笑容,是难得的一见。 小黑忙里忙外陪伴楚月征战此地,一扭头看见陈苍穹的温柔笑颜,便扯着嘴笑着说:“陈姨,你笑得可真好看,鲜少见你这般笑。你该多笑笑的。” 过了会儿,担心楚月丧失斗志,又来安慰楚月: “主子,你别怕,小黑一定会努力保护你和大家的。” 楚月眸光一闪,唇角微微扯动,无奈地笑。 小黑悄悄然地穿梭在人群之中。 去了比较远的地方,才释放出形态。 千丝万缕的黑色诅咒之气,呼啸而过。 “小黑,别乱来。”龙骜急忙喊道。 “大龙龙,别忘了哦,我可是——咒神呢!” 自封的神,也是神哦。 小黑分裂又聚集,形成了新的风暴。 浓郁可怖的诅咒气息,让人头皮发麻。 “诅咒,是诅咒!”翠微赵家的后生赵寒玉距离较劲,惊呼出声。 不少人看了过来。 瞧见诅咒气息的时刻,众人都下意识地感到害怕和深深地忌惮,尤其还有影子术法和冷银机械毒的前车之鉴,更让人不由自主地毛骨悚然了,不少手握兵器浴血而战的人,看向诅咒的眼神比刀子还要锋利许多! 直到…… 他们看见,那汹涌如潮水,可怖气息疯狂增长的诅咒之气,竟化作无数道烟雾状的身影,去和人们元神之中的魑魅之力互相抵抗,还有更多的诅咒之气,如密集罗织的乌云,遮在了穹顶之下的高空,有着用薄弱“身躯”为世人遮风挡雨的意思。 这一幕,震惊了许多人。 蓝老先生还沉浸在自我折磨的痛苦之中。 不敢相信合该救人的他,成了恶的推手。 这恶之花的绽放,还有他的一笔。 他的压境护大地,倒成了一个笑话。 周怜并不在乎诅咒的出现,只盯着蓝老看。 而路过蓝老先生身旁的诅咒之气,稍作停留,便见小黑扯着嘴笑道:“喂,小老头儿,老子区区诅咒都没生心魔还堂堂正正的,你一个正儿八经的人,难受个什么?” 第3439章 喂小孩,本神要吃掉你了 第3439章喂小孩,本神要吃掉你了 第3439章喂小孩,本神要吃掉你了 “不就是被人算计了,阴差阳错害了人。老子诅咒这么多的人,老子都不怕,你要担惊受怕,你要自责愧疚,你就是着了别人的道,连老子都不如的。” 小黑学着云都楚王素日里的语气,一身桀骜之气落入蓝老的眼里和耳朵竟莫名有些正派的感觉。 蓝老微微愣住。 显然是没有想到。 活了一把年纪的他,还被诅咒之气给教训了。 “老头儿,振作起来,像你七岁那年那样,你不是说过,你不怕诅咒吗?” 小黑的语气忽而深沉。 蓝老却是蓦地震惊,瞳眸骤然紧缩,就连呼吸都跟着急促了。 脑子抽搐似得疼。 斑驳的记忆支离破碎。 在颅腔脑海深处的碎片边缘格外锋利,刺得蓝老脑子生疼。 方才触电般想起了过往的事。 七岁的他,失去双亲。 满门被屠。 是个雷电夜。 只剩下了他。 蓝家满门被屠,俱是因为他的斩魑之道。 族人死之前的怨气、诅咒,唤醒了小黑。 那时的小黑,因为这浓烈的诅咒之气,是有机会从镇命器之中逃走的,能够重获自由的。 他像是一阵黑色阴暗的风,途径这个雷电交加夜晚下的血屋。 七岁的孩子,神情呆滞,显然是漏网之鱼,也是家中倾尽全族之力保全下来的。 彼时的“咒神”,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孩。 这孩子,竟不怕漫天的诅咒气息。 黑色的雾形成海淹没了血屋和小孩的身体。 他还抱着父亲的头颅,依偎在母亲的旁侧,但母亲再也不能起身将他抱在怀中唱着平日里午睡时最喜的温柔腔调的歌谣了。 “喂,小孩,你不怕本神吗?” “本神,可是大地之上最强的诅咒。” “会把你吃掉的。” 小黑戏谑地说。 小孩麻木地转动了空洞的眼睛,如同机械。 他呆讷地望着诅咒发出声音的方向,说:“我不怕你。阿娘说过,我是,最勇敢的孩子。如若被你吃掉,可以见阿娘的话,那就拜托你,把我吃得干干净净吧。” 他想死。 他想和诅咒融为一体。 “诅咒,你有过阿娘吗?”男孩问道。 诅咒愣住了。 他不曾见过这样的小孩。 傀儡娃娃一样。 阴暗像厉鬼,又生得好看,从前或许得到过温暖。 “你独来独往,没有阿娘,你,很孤独吧。” “你真可怜。” 小孩红着眼睛,流了泪水,“我们,一样的可怜,我们,都是没有阿娘的野孩子了。你还不认识我阿娘阿爹吧,我给你介绍,这个,是我阿爹,他的身体,我找不到了,诅咒,你可以帮我找找吗?” “喂,小孩,我是诅咒,我帮你找什么人。” “诅咒,这是我阿娘,她眼睛很好看的,是紫色的眼睛哦,像花一样。她见到你,肯定会喜欢你的,可惜,她被人杀了。诅咒,你能帮我找找,阿娘的腿吗?” “喂,我是诅咒,不是你家佣人。不要指手画脚的。” 诅咒气到不行。 这小孩怎么回事,是听不懂人话吗? 真是个烦人的小孩。 诅咒皱着眉头不耐烦,嘴里骂骂咧咧着小孩听不懂的话,四处飘荡后丢了个东西过来,“喏,看看,是不是你阿爹阿娘,烦死了。本神要吃掉你了,不准再命令本神了知道了吗?” 第3440章 那你一定是一个很善良的神 第3440章那你一定是一个很善良的神 第3440章那你一定是一个很善良的神 “阿爹,阿娘……” 男孩找到了父母的躯干残肢,稚嫩却沾染着血迹的面庞被悲伤的泪水冲刷洗涤,显得那一双在月光之下的双眼,更加的澄澈湿润,如黑葡萄般纯粹好看又如宝石的闪亮。 “小孩儿。” 诅咒懒洋洋地说:“你的阿爹阿娘已经找到了,本神现在真的要吃你了。” 男孩红着眼睛问:“可是,我三叔的三婶的尸体,不在这里。他们说,死无全尸的人,会变成孤魂野鬼。三叔三婶,对我很好,很好的。” “麻烦。”诅咒翻了翻白眼,扫了扫四方,“你三叔三婶不在这里,估计被带走了。” 男孩想起来了。 为了让他活下来。 三叔三婶故意透露出自己有《斩魑道》的线索。 被那些坏人带走啦。 “我想他们了。” 男孩坐在地上,抱着父母那不够完整的尸体流着泪说。 “你该不会想本神帮你找回来吧?” “小孩,你知道你在指挥谁吗?” “你在指挥咒神。” “咒神师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绝对不可能。” “给你最后的时间,好好跟家人告个别吧,然后成为本神的盘中餐。能被咒神蚕食,小孩,是你的福气,好好珍惜吧。” “………” 长夜漫漫。 小孩的身影孤独。 家人的血液和月色罗织出了触目惊心的画卷。 好久过去。 “砰。” “砰。” 诅咒之气再次出现,却是被血雾缠绕覆盖,就连说话声都是嘶哑的,好似备受煎熬的痛苦。 “这两个人,是你的三叔三婶吧。” “带来的时候还有气,但他们中了毒,身上好多虫,太痛苦了,求本神杀了他们,所以,本神要了他们的命。小孩,下地狱去和他们团聚吧。” 诅咒之气从四面八方,包裹着男孩。 男孩跪坐在地上,仰着头笑。 黎明破晓前,有一段很长很长的暗色苍穹。 是空寂而虚无的。 那样的暗色,覆盖在男孩身上。 男孩闭上了眼睛,“谢谢你,咒神大人,吃掉我吧。” “你不怕?” “我不怕,阿娘说过,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帮了我,我要还礼。咒神,这是我的还礼。你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人,谢谢你,让我觉得,这人间,也有一点点的值得啦。” “小孩胡说八道什么,本神不是人,你见过哪个邪祟的东西是人的?” 诅咒之气因为拯救男孩的三叔三婶而深陷囹圄。 镇命器又要把他囚禁回去。 无尽且强悍的吸扯之力,似要把他的灵魂给扯出来,然后通通地吃掉。 只要吞噬掉眼前的男孩,把男孩的血肉添作为自己的补品,那他就能摆脱掉镇命器的束缚,从此做一个自由的诅咒。 而越靠近男孩,这种吸引力就越强,让他恨不得把男孩揉碎骨子和自己融为一体,宛若饥汉陡然遇见山珍海味只想当即狼吞虎咽哪怕会吃伤自己的身体。 破晓的那一刻。 男孩的笑容格外好看。 他闭上眼睛,睫毛很长,黑又浓密。 男孩笑着说: “如若你不是一个很善良的人,那你一定是一个很善良的神。” 即将把他吃掉的诅咒之气,顿住了。 第3441章 不朽于生灵破雷暴 第3441章不朽于生灵破雷暴 第3441章不朽于生灵破雷暴 “你一定是个很善良的神。” 小黑历经过镇命器的折磨桎梏,始终记得这句话,只是忘记了男孩的眉目和彼时的场景。 如今才想起—— 即将把男孩蚕食掉的诅咒之气,在近在咫尺的最后一刻,顿住了身形。 他啊。 距离彻头彻尾的自由,只有一步之遥。 他在暗无天日的镇命器,期盼了无数个年头的自由,被他自己放弃了。 “喂,小孩……” 男孩听到声音,睁开了发颤的睫翼,眼睛诧然地看着不把自己给吃掉的诅咒之气。 有些愣。 还有些想不明白。 “你啊,孤零零的一个人,真不如死了得了,还能助我得自由。” “罢了,罢了。” “活着吧,小孩。” “你三叔三婶临终前说了,让你忘掉仇恨。” “小孩,本神走了。” “本神不吃你了,可别被别人吃了,让别人占大便宜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缕缕诅咒之气,像是被千刀万剐的同时,剥离掉灵魂,被镇命器吸扯了回去。 男孩爬起来踉跄往前,追了几步伸出的手悬浮在空。 “为,为什么?” 他问。 但没有吵闹聒噪的神来为他解答了。 …… 蓝老红着眼睛,和当年一样,看向了小黑。 围绕在他身边的诅咒之气对他一笑。 “好久不见了,小孩。” 楚月远远地听起来,眸光颤动了一下。 若是不知情的人,瞧着小黑的稚嫩幼气和蓝老的沧桑华发,只怕还会觉得这一幕格外的滑稽。 “好久不见,咒神大人。” 蓝老哽咽。 他没想到,那年的诅咒,会是眼前所见的小黑。 但事实就在眼前。 这些年,这件事,一直横在他的血肉深处。 “所以,别怕,别愧疚,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小黑心情复杂。 “好。” 蓝老笑了,红着的眼睛流出了泪。 再之后,满面决然,眼神坚定如出鞘的宝剑。 “砰!” 精神之气爆发,飓风从躯壳席卷而过,扩至四方。 刹那间,铺天盖地全都是! 束发的蓝色玉冠陡然炸裂成碎片,便如天女散花洒落在昏暗难望的天地之间。 白发披散下来。 一把把精神元灵气息幻化出来的斩魑剑法更加的强。 转眼就是大通天的巅峰。 蓝老大笑,“周塔主,老朽纵然丧命于此,定不会让你得逞。此世上,多的是有志之士!海神大地,元灵斩魑,精神永存,不朽于生灵,破——雷——暴!” 他双手结印元灵,增强精神和菩提众生阵法。 海神大地每一个角落的元灵师们,几乎席地而坐,闭目入定,两手结印开元神,精神助众生,众生合一凝聚于菩提,阵开迸出更加强悍的力量,竟然稳固住了众生元神之中的魑魅一类! 元灵殿的长老和最强的元灵师弟子们,俱都聚精会神,入定呕血,不断损耗自己的寿元和元神,也要阻止魑魅的蔓延,不让周怜得逞。 周怜怔住。 蓝老竟借此机会,顿悟斩魑一道,竟到了更强的境地,滞缓了他的虚妄之路?! 第3443章 他笑望周怜,雪飘人间 第3443章他笑望周怜,雪飘人间 第3443章他笑望周怜,雪飘人间 「斩魑斩魍魉,死不做奸佞」 此乃斩魑道祖羽化前,以毕生的精神之力,在困毙之境留下的绝笔。 蓝老的白发在风中扬起,精神力凝聚的道祖绝笔的符文,萦绕着如月华般的盈辉,时刻缠绕在无数道斩魑精神剑的身上。 海神大地,三十万元灵师,共同付诸心血,助阵蓝老先生。 不管从前的势力如何割据,又是怎样的分布,此时此刻没有恩怨情仇和过往云烟,俱都在助蓝老先生的斩魑之道。 蓝老白发苍苍,雪飘人间,他笑望着周怜,自信又张狂,好似少年时的鲜衣怒马。 “没用的。” 周怜咬牙,垂着眼皮说。 他给了权清皇一个眼神。 暗处的权清皇暴掠而出,来到了明处。 空旷又雷霆密集的苍穹天空,乌云滚滚如波涛涌聚。 权清皇悬浮在雷海之中,一丝丝暗青色的雷霆之力如蛛网般缠绕在她的身上,又以她为中心往四处弥漫而去,强劲的风掀起了纯黑的凤袍,璀璨金线勾勒出的凤凰野心勃勃欲吞天地,瞪目狰狞怒视八方。 “门主大人!” “是权门主!” 拓跋璇身后的古武族人沸腾了,如同在瞬时间就拥有了主心骨般。 这定海神针来得及时。 拓跋璇眸光微凝,侧目看向了权清皇。 似是想到什么,眉头轻轻地皱起。 “古武一族全部族人皆听本尊号令,全力辅佐周塔主!” 权清皇振臂一挥,冷声下令,不少的族人面面相觑,好半晌才反应了过来。 “璇副门主,还不归位?”权清皇扫了眼拓跋璇。 正副门主的对视在这风暴之中。 拓跋璇久久不语。 半会。 皱紧的眉头舒展开来。 “权门主,恕难从命,拓跋不愿和周怜同流合污。” 拓跋璇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权清皇,拔地而起的铿锵声音传入了权清皇的耳中,便叫权清皇眯起爬满血丝的深邃眼眸,愤然地望着拓跋璇。 “拓跋,本座,给过你机会了。” 权清皇用元神传音道。 只有彼此才能听得见。 “门主,拓跋不是君子,或许还是个小人,但想做个坦荡的小人。生死一场,人生百年,拓跋不想弯曲脊梁昧了良心做人。门主,悬崖勒马,及时回头,如今还不算晚。”拓跋璇说。 权清皇嗤笑出声。 她不知是自己御下不严,还是从前对拓跋璇有着过多的纵容。 竟养出了这么一号人。 “拓跋,你执意与本座为敌?”权清皇说:“你本该与本座站在这山高之巅,完成少年时的夙愿,难道昔日理想要半途而废,要在这半路分道扬镳?你忘了你的誓言?” 拓跋璇发过誓,若是背叛权门主,不得善终,不得好死。 化作厉鬼,也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无往生,无宁日。 权清皇对拓跋璇展露了笑颜,却也失望。 门主毫不犹豫离开她。 拓跋也是如此。 这人间真情廉价的令人作呕。 “权门主,时至今日,拓跋只想问一声。” 拓跋璇苦笑了一声,魁梧的身影在此时看起来竟有些单薄孤独。 她问:“我对门主而言,是摇尾乞怜的犬彘,还是一个纾解你空虚偏执的初代门主的替代品呢?” 那一霎,权清皇浑身发麻,似触电般一动不动。 第3444章 这大地死活众生是否无辜有何关系?! 第3444章这大地死活众生是否无辜有何关系?! 第3444章这大地死活众生是否无辜有何关系?! 这世界,仿佛是一个循环的轮回。 她当初在高楼,透过折射阳光的玻璃,俯瞰了一眼摔在血泊粉身碎骨的楚月。 她的内心深处,问过这样的话。 霎时间,毛骨悚然。 权清皇无比警惕地看着拓跋璇,似是担心拓跋璇成为第二个自己。 用自己对待门主的方式那样,来对待她。 “拓跋!够了!” 权清皇以元神之音冷声喝道,眼神凛冽的像冰一样。 “从你质疑情分的这一刻开始,你我便毫无感情,是本座错信于你,将你带入古武之道,赐予你无上权力,让你成为本座身边最是独一无二的心腹。拓跋,本座最后再问你一声,可是要对本座的命令忤逆到底,可还要一错再错?!” 权清皇冷漠地注视着站在她对立面的拓跋璇,忽略掉了拓跋璇提出的疑问。 拓跋璇的眼神泛起了红,面庞却绽放了笑容。 魁梧壮实,身正笔挺的她,此刻看起来却如即将破碎的瓷娃娃般。 伤心之色一闪而过,眉目逐而坚韧。 她压抑着如潮水翻涌狂聚的沉痛,元神之音都在发颤—— “门主,我非我,只是你寄予期待暂排愁绪的一个替代品。” “你选中我,从来都不是因为拓跋璇。” “大人,恕我,永不愿,做这一把屠生的利器。” 拓跋璇摘掉了自己的披风。 披风挂着的勋章,是属于副门主的身份象征和多次征战的荣耀。 左下角的一朵紫璇花,小小的,温柔又孤独的好看。 “拓跋!” 权清皇瞪目,陡然高声喝。 铿锵之声,如惊雷乍现。 眼底的怒气迸发,似欲滔天。 “从即刻起,你拓跋璇再也不是我古武一族的副门主,永生不得入我古武之门!还有谁,要和她一样滚出去的?”权清皇大喝。 古武族人互相对视,犹豫少顷,只有屈指可数的零星几人,跟在了拓跋璇的身边。 权清皇扯动了唇角勾起了笑,一声令下,使得外头赶来的古武族人,如军队般踏步而至,在论剑之地汇聚。 周遭的修行者们目瞪口呆,仰头便看到,古武族人的出现,竟增强了机械之毒、元神魑魅之气和灭地雷霆! 哪怕这些古武族人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就有一个源源不断的能量场。 “怎么会这样?”老仙人瞠然。 四下众人皱紧了眉头。 拓跋璇虚眯起眼睛。 周怜戏谑地看向了楚月。 机械、古武、因被这个时代这片土地所排异,彼此才会更加的具有吸引性和凝合力。周怜为开虚妄,布局多年,纵横洪荒三界乃至于是更高处,早就把古武一道算计其中。 而机械、古武也符合虚妄之门彼岸花开的双生特质。 但双生相碰,排异现象使得灭地雷霆、机械之毒更加强大,就意味着会死很多人,不仅如此,哪怕海神大地寸草不生,这样的毒也会永远存在,并且往外扩散,坑害更多的后世之人。但周怜并不在乎,他早已红了眼黑了心肠,怦然鲜活只为一人,那一人不在这大地的众生之中,这大地死活众生是否无辜就和他毫无关系! 第3445章 黑金龙袍冲天火 第3445章黑金龙袍冲天火 第3445章黑金龙袍冲天火 拓跋璇带着自己的几个生死之交的心腹,远远地看着权清皇,眼底闪过了一丝痛苦之色,很快就恢复了清澈淡然,她拿着刀,走进战场的中心距离风暴越来越近却也背对着曾把她拉出深渊的权清皇,只在心底里,用元神之音,朝权清皇开口道: “权门主,拓跋永世效忠于你,但更效忠于自己的良心。” 良心和知遇救命之恩之间,她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并非是放弃了后者。 “璇副门主!你就这样走了,可就太不厚道了!太不讲义气了。” 从论剑之地外赶来的古武族人之中,有一部分人忽而高声喊道。 权清皇皱着眉头似有不好的预感,浑身紧绷着警惕地看向了发出声音的族人。 那是个青年,在族中的地位不高,但极其钦佩拓跋璇。 拓跋璇脚步顿住,在被毒液侵蚀的浓稠的风里回头看去。 青年一头亚麻色的短发,脸上的刀疤狰狞,不算俊朗,但有着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 “璇副门主,可不准遗忘了我们,我们这伙人,跟定你了。” 青年摘掉了身上象征古武族人的披风和低阶勋章,他洒脱恣意而笑,快步追上了拓跋璇,像是追逐灼热的太阳。 他从未见过这样特别的女子,魁梧,温柔,孤独时喝着浓烈的酒,哪怕斩敌头颅血飞溅于脸,都是坦然磊落的神情和做派,映入青年眼中,亦是人间绝色一种。 而他的身边,还有一伙年纪不大但热血赤诚的青年。 这些,都是古武一族的新生血液。 拓跋璇沉默少顷,嘴角扯出了笑,摆摆手说:“那还不快跟上。” “尔等一旦背弃,就永世不得入我族!” 权清皇怒喝。 青年吊着一根不知从何处拿来的细长嫩草,颇具桀骜风骨。 他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说:“权门主,古武一族,已非从前的古武一族了,你早已忘记了初代门主的信条。有人誓死追随你,也有人,会和你背道而驰,因为我们的人生随时都可以永远第二种选项,古武信条常留心中,身份令牌也不过凡间俗物。” “找死!” 权清皇暴喝之时,身影迸发而出犹如一道流光闪电,疾驰掠过,速度快到极致所过的长空只余下晃动残留的虚影,漫天的黑色火焰冲出,犹如翻腾倾覆的海洋要将大地吞没,权清皇的背后直接裂开了一双巨大的羽翼,是纯粹堪比长夜的黑,流转着暗闪的紫光,潋滟又诡谲。 拓跋璇攥紧了刀柄,就要过去对抗。 倏地,眸光闪动了几下,愣愣地看着黑火冲天之地。 却见红色的火光滔天。 黑金色的龙袍扬起。 只一刹,瞬闪而至,挡在了这几十个青年的前方。 双刀斩下撕裂长空,力拔山兮万钧之气,便将浓郁的黑色火焰冲散! 那人身后,火光粼粼的羽翼扑闪,遮出来的影子如保护伞护在这些青年的身上。 刀疤青年睫翼颤动着抬起了眼帘,恍惚地看了过去,神情有几分不解。 第3446章 那个行凡人之道的女子 第3446章那个行凡人之道的女子 第3446章那个行凡人之道的女子 青年识得这人,那个行凡人之道的女子。 云都之战,和权门主结怨的人。 他看着扬起的黑色大氅和女子瘦长劲松般挺拔的身影,恍惚中陷入了沉思,睫翼轻轻地颤动着。 楚月手握两把故人刀,足踏最普通寻常的凡人步伐,眼神凛冽地看着权清皇,眉梢扬起时勾唇一笑,眸底倒映出纯黑诡谲的火焰,如寒冬绽放的墨色莲花。 “权门主,别急,不是你御下无能,是古武门主用不乏有良心之人。” 楚月戏谑地看着权清皇,已无了当日的诧然失望。 她早在流逝的岁月长河里,释怀了大厦云海的利落一推。 她忘不掉骨头在自己身体破碎又如利器将自己脏腑贯穿的痛,但却也无所谓,只因这样的苦痛和支离她承受过太多次。 “清理门户之事,就不劳烦叶楚王来过问了。”权清皇咬着牙说。 黑火降临,随着嗤嗤作响声,持续性地燃烧长空,且急剧迸发。 她猛冲向了楚月,瞳孔缩小的同时,散发出赤红妖冶的光芒。 影子一道眼珠发红,并且释放出了剧烈的机械之毒。 灭地雷霆陡然而至,竟成了她的武器,在同时刻为她加冕。 “小,小心。” 刀疤青年颤动着嘴唇说道。 权清皇卷土重来强的可怕。 比以前还要更强了。 叶楚月还只是真元境应当不是权门主的对手啊。 刀疤青年不肯离去,拔出了兵器,想和楚月一同对抗更加强悍的权清皇。 “还不快走,别拖本王的后腿。” 楚月回首低声喝道,居高临下的视角,有着无法形容的压迫感。 刀疤青年发怔。 是他的错觉吗? 在那一个瞬间,还以为是门主亲临了。 但门主就在眼前,是权清皇啊。 他张了张嘴,咬咬牙,挥动长臂忍着战欲喊道:“都随我撤离此处,援助璇副门主!” “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楚月元神火烧,蓄力攀升。 青年带着一伙人背对着楚月离开的时候,回过头看着楚月,着急忙慌道:“我,我叫陆寒宣。” 他一面撤离狂奔,一面看去。 滔天的黑色火焰。 可怕的机械之毒。 将纤长高挑却充满力量感的她给吞噬了。 黑火被灭地雷霆加冕后,火焰的表面有着灭地闪电的痕迹。 陆寒宣心口发闷,红了眼睛,此刻的心情是他也说不上来的沉重。 拓跋璇双手握紧成拳,拳头里还有着坚韧的刀柄,幽邃深黑的瞳孔,倒映出了接天连地黑火如妖的那一幕,深深地刺激着她。 “叶楚月,不要死。” 拓跋璇这边的机械之毒和机械士兵降临,如藤蔓死缠无法抽身,而叶楚月那边的情况更加危险,权清皇被周怜带走再出现,实力更上一层楼。 “咻!” “咻!” “……” 一道道身影闪过。 萧离、夜罂、屠薇薇三人形影不离,两刀一斧的锐和锋芒无可阻挡。 “叮——” 琴音、琵琶声响起。 南皇涧、云子君盘膝而坐,弹奏的琴音互相融融合形成了新的力量。 血海之上,镇海大将陆猛面容严肃,手执转轴拨弦琵琶声,将道义带去了四方天地。 第3447章 该死的狐狸,是门主的爱人 第3447章该死的狐狸,是门主的爱人 第3447章该死的狐狸,是门主的爱人 刹那间人影如流星,覆盖在楚月的身侧,是血肉堆积出来的盾,究极脆弱却也究极的无坚不摧! 楚月在中央脚掌踏空借力,鲜红羽翼抖动时会有火焰灰烬掉落。 浓稠氤氲的黑暗大火之中,朱雀羽翼上的翎毛格外好看,如火烧云余晖无穷的晚霞。 楚月结合凡人步伐和瞬步,如履平地的平平无奇,却在瞬间爆发。 身影闪烁斑驳的电光余下残影。 咻的一声。 她从血肉人盾的中央,往上冲破了黑压压的大火,直奔权清皇而去。 权清皇的身上和手中黑火堆积而成的刀刃以及凤袍披风都被灭地雷霆所覆盖,就连影子都死死地缠绕着机械之毒。 她看着楚月身侧的那些人,猩红了双眼。 她瞪着如影随形的那只小狐狸,扭曲了心狠和灵魂。 周怜说—— 这只该死的狐狸,是门主的爱人。 “轰!” 楚月双刀斩在了权清皇的头顶,冲击摩擦之下火花四溅灼热又怵然,可怖的力量感令人生畏! 她半垂着眼皮幽幽沉沉的眼眸冷血地注视着权清皇,不似在凝视昔日当做姊妹(徒儿)看待的自己人,更不似在仇视背弃自己恩将仇报的叛徒,只是对待平生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之一的坎坷、敌人以及麻烦罢了。 便低低地说:“本王不是个跟你说了吗,战时可不要轻易分心,疏忽破绽是兵家大忌!” 双刀疯狂地往下绽。 影子毒、黑色火、灭地雷形成了一个光弧之盾在权清皇的头顶不断地飞溅出激烈的微光。 楚月火烧元神,任由影子之毒侵蚀她的身体。 她比起任何一个人,都更适合成为影子的载体。 她的躯壳本该百毒不侵。 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就是为了今朝。 是周怜布局的最后一笔,关键一棋,也是楚月破局的关键性的不可或缺的利器。 她的元神已经看不见了。 只有刺目的火。 那灭地雷霆,侵蚀不了她的双刀和大氅。 那只没有用的狐狸,紫眸暗沉却如星河。 仔细看去! 那青、黑两把故人刀上,有着美丽的紫色光火在流转! 这紫色光火犹如隐约却强劲的盾! “咔,咔嚓!” 权清皇头顶的光弧之盾破裂开来。 轰然间! 幽沉天地火倾江河。 楚月的两把故人刀,刀锋锐利,寒芒四闪,且劲道十足往下劈砍,速度和力量拉到了最满的状态,以蛮横万钧的劈山之势,斩在了权清皇的天灵盖上,按理来说这样的疾驰快速和劲道,就算不把权清皇的血肉身躯连带着头盖骨给一劈为二,也会在颅腔留下不可逆转的损伤必须见骨开裂才是。 然而,这双刀下去,只闻铿锵清脆之声,就像是劈砍在了坚硬的石头铁块之上,就连权清皇脚下的大地都裂开了蛛网的缝身侧的黑色火焰都在激荡外扩了,权清皇的头骨却是完好无损只破开了几丝的头皮和黑发! 楚月两手虎口发麻有强烈的震感,蹙眉垂首看却是瞳眸微缩。 权清皇的黑发头皮之下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的头盖骨,而是机械,如陆佳人父亲叶天帝机械臂那样的机械!权清皇早就彻头彻尾把自己贩卖给了周怜,在无人知晓处,在为了来到这个时代这个地方遇见她曾经杀死的故人! 第3446章 紫色的流光在转动 第3446章紫色的流光在转动 第3446章紫色的流光在转动 刀刃劈砍的火光四溅,机械凛凛的头盖骨闪烁着冷银色的光。 权清皇抬起了颤动的睫翼,赤红如珠的两只眼睛倒映着浓稠火焰和刀光交错背后身影轮廓和面庞眉目若隐若现的昔日门主。 她的眸子流淌出了血色的泪水,似还如无家可归的幼年时期,仿佛在那年的夕阳之下她遇见了自己的光,满怀着期许的忐忑最后输得一败涂地,自相残杀。 “大人。” 权清皇的声线都在发颤,“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不知是欺骗还是真实的稚嫩柔软,声线藏尽了委屈,如被家人遗弃在路边的孩子,又像是丢在了野外的小狗,从眼神到嗓音都是那样的可怜,不是娇媚,而是纯粹的无辜委屈,好似这世上最受苦的人儿。 楚月双手握刀,垂眸看去,眉头淡淡地蹙起。 脑海之中,闪烁那年初遇。 女孩空洞的眼神,在看向她的那一刻有了光。 后来斜阳漫天,她坠高楼。 权清皇俯视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冷漠。 此刻的权清皇见她神情恍惚,嘴角裂开到极致,两侧都快到耳后根,如恶魔般的笑容和适才的委屈截然不同。 “大人,你忘了,兵不厌诈哦。” 她细细的声线带着些许孩子气的俏皮,如一场恶作剧,心肠却会在杀人时分毫不犹豫地变黑! 刹那间,权清皇周身的黑火,迸发出了无数道铁链。 铁链的每一寸,通体都缠绕着尖锐的银色骨刺。 窸窸窣窣的声音随着铁链互相之间的移动和摩擦而响起。 权清皇身影化作一团黑火,只余下三千灰烬如天女散花消失在了楚月的双刀之下,浓稠的夜色轰隆隆的雷霆作响,四周再难寻权清皇的身影。 权清皇则随着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从黑色火焰破空,出现在了楚月头顶的后侧,身影微微倾斜加注了力道,运用到了门主大人当年所教导的古武之术,从侧面欲将楚月给腰斩了,大开大合的刀法,刀在侧劈的过程之中,生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黑火机械骨刺。 冷银的机械骨刺缠绕着黑火,还有灭地雷霆的加持,无比之强! 这一刀下来,若能将人腰斩,骨刺的剧痛会让人生不如死,临死之前还要遭遇一遍人间疾苦的摧残不说,黑火还会焚烧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如跗骨之蛆死死地缠绕。 权清皇看着楚月的眼睛发红,呼吸加剧,就连心脏跳动的速度都快了许多,胸腔左侧内便如擂鼓般。 刀刃腰斩。 骨刺扎进血肉,生长成锁链,还会把楚月缝合在一起。 因而,就算腰斩,也不会被一劈为二,还是畸形的完成,从而达到权清皇偏执到了病态地步的要求。 权清皇嘴角的笑扩散到了极致。 刀刃眼看着就要割裂楚月的皮肤。 她的速度堪比雷霆的快。 倏地! 楚月的元神之火焚烧双刀扭曲的瞬间成为了一双火焰手套缠绕在双手之上。 她只稍稍回眸,幽暗的眼,深邃如潭,顷刻便徒手抓住了权清皇的刀,那骨刺穿不透她的手掌,紫色的流光在转动, 第3447章 追到不成人样一身机械烂铁 第3447章追到不成人样一身机械烂铁 第3447章追到不成人样一身机械烂铁 权清皇怔愣住,咬紧了后槽牙。 “别忘了,兵不厌诈,是我教的你。” 楚月低声说罢,眼底波澜不兴,声线没有起伏。 关于权清皇,她似是无悲无喜。 权清皇凝视着楚月的眉间,似能感受到被大火焚烧的元神。 这就是叶楚月,被焚烧成这等模样,竟还有心智和志气坚定如初,不动声色。 她看了眼楚月抓着刀刃的紫刀火手套,流光溢彩的好看,蕴含着无穷的奥义,并未紧紧地贴合在楚月的皮肤,却是如影随形的潋滟。 权清皇紧绷着身躯和神经,不甘充斥脏腑,惊觉适才的楚月并非是相信了她,而是让她放松警惕,蓄力元神之火和双刀、琉璃紫光酝酿出的紫刀火手套,就是为了将她逮住! 只因权清皇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一双紫刀火手套,并非只用防御能力,反而是将刀形的锋锐如流水长流般,悄然无声顺着她的刀刃,进入了她的身躯,和她的骨刺腰斩刀,竟用着异曲同工之妙! 流水锋芒,在权清皇的身躯之中乱窜。 “你——” 权清皇猩红了双目,她如木桩子杵着,艰难行动。 楚月冷眼望她,幽幽浅声:“是我的错。” 权清皇睫翼颤动了下,似是有些懵,不懂楚月的话中含义,却还在等待对方的解读,就和从前紧跟在门主大人身边的女孩那样,学着雷厉风行的手段和为人处世,总能沉浸在一次次门主大人的解答之中然后在这世界见微知著的长大。 楚月自嘲一笑,“是我错了。” 她说:“我把你教的,一无是处,这是我的罪过。” 四周修行者和古武一族的人闻声却是愣住。 一个是下界凡女,一个是古武门主。 她们之间,本不该有半点关系。 但她们,却有着千千万万的纠葛。 “清皇。” “我不后悔。” 楚月攥着那骨刺刀刃,缓缓地转过了身来,平静地注视着权清皇。 “我不后悔为你解困,不管我轮回破碎过多少次,我或许还会做一样的选择。因为,我即是我。” “但,若有再来之日,我定然不会带你回家。” “因为,你——不——配!” 楚月眼神凛冽,如看陌生的人。 一身锋利之气,和她的刀一样。 权清皇见过楚月望着萧离、屠薇薇这些人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如沐春风般。 曾几何时,大人也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晚霞的光映照在大人吹下来的发丝,被风吹得微微蜷起,时而打在她的脸上,痒痒的心神向往了半辈子,追到自己不成人样一身机械烂铁。 她恨这样对待自己的大人。 “大人。” 权清皇眼睛含泪。 而这次,不似先前,她痛不欲生。 并非假装,并非虚晃一枪的诈,而是从内到外的难过,灵魂都跟着颤动。 豆大的泪珠簌簌地往下落。 她的灵魂快要支离破碎。 “是你对不住我的啊。” 权清皇终是低吼出声,“难道不是吗?为何你还能义正言辞斩钉截铁?这就是你心中的道?” 第3448章 眉目几许,恍惚故人归 第3448章眉目几许,恍惚故人归 第3448章眉目几许,恍惚故人归 “若非真心实意待我,又何苦带我回去,教我一切。” “我所得的一切,都是源自于旁人。” “不过是因为和那位故人的几分相似,那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我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倒不如最初死了,你自诩高尚总是披着圣光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去俯瞰这众生,但你又何尝不是在害人害己,为何你从始至终都不肯承认你的错!?” 权清皇低吼出声,赤红的双目,眼白部分彻底地发黑了,两颗瞳孔如珠玉般的圆润,却散发着诡谲猩红的光,犹如暗夜的魑魅鬼火在悄悄然地燃烧。 她泪洒长空,狰狞不已,身上的皮肤和头盖骨上层,破碎了好多块,露出了里头令人心悸的冰冷机械。 周遭正在对抗机械军队和影子之毒的众人,蓦地惊住,没想到叶楚月所说属实,却是茫然真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存在的意义……” 楚月低声说罢,半抬眼帘看着权清皇说:“不在于旁人的看法,而是在于你自己,奈何你从未看过你自己,从而遗弃掉了你自己。” “权清皇。” “你和我的阿姐,是有几分相似。” “眉目的神态,恍惚中犹如故人来。” “但没有这几分相似,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这几分相似或许会让我过多侧目于你,但你永远是你,而不是谁的替代品。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对于罪孽深重的你而言,真相很重要吗?扪心自问,走至今日,多少血肉无辜在你的刀下?当初本王教你做人,可未曾教你恩将仇报,助纣为孽,不仅去坑害无辜,还断送了古武一族,让他们也卷入这神怒漩涡。” 权清皇闻声,却是愣住了。 她的意义,在于她? 她从未深思过这一件事。 从未正视过自己。 从前忙着思考自己是否为人替代品,活着的价值和理由是否不堪。 等到偶尔会从镜子看一看自己的容颜时,却只剩下一堆破铜烂铁。 “大人。” 权清皇泪流满面,如幼年的小孩,睁大了眼眸,流露出无辜的神情凝视着楚月,柔软着声调问:“你——还愿意陪我吗?你说过,会,陪着我的,对吗?” 拓跋璇等以及古武族人注视着这一幕,都闪过了浓烈的疑惑之情。 权门主的大人…… 难不成是那一位人? 初代——门主? 但怎么想都不对劲,不应该,充斥着让人想不通的点。 权清皇红着眼睛看向楚月,闪烁着希冀的光泽。 楚月冷眼望着她,依旧是不含温情。 “都说了你不配,狗东西听不懂人话吗?” 一道声音炸裂。 楚月的身后掠来一人,屠薇薇的血杀刀从天而降,似要把权清皇的天灵盖给劈碎零星。 权清皇铆足了劲躲开,脸上带着肩膀还是被碰到了。 皮肤割裂血液鲜红。 皮肤之下机械冷银。 屠薇薇穷追猛打,转瞬之间再疾驰掠高,一脚踹到了权清皇的胸前,愤然追砍,边砍边骂:“这众生的命都没你的个人心情来得金贵,有何脸面在这矫情做作?” 第3449章 相识于微时,习武论道共谱情义 第3449章相识于微时,习武论道共谱情义 第3449章相识于微时,习武论道共谱情义 权清皇犹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在长空之中拖掠了许久,方才于浓郁的影毒风暴之中堪堪地稳住了身形。 她捂着被踹的胸口,瞪目看向了屠薇薇。 “我和她之间的事,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和她相识于微时,习武论道共谱情义之际,你又在何方?” 权清皇咬牙切齿,若在先前,屠薇薇的实力定然近不了她的身。 但偏偏门主大人的紫刀火手套,不仅束缚了她的一些力量,还让她时刻承受着锋芒横冲直撞在五脏六腑以及躯壳脉络的疼痛。 因而这实打实的一脚,加重了她钻心刺骨的痛苦,胸椎之地像是压着一座山,还是一座会随时喷发浓浆烈焰的山,压抑、窒息将苦痛在元神之中勾勒的愈发具象。 屠薇薇皱着眉头,神情闪过了一丝疑惑之色,似是不懂权清皇关注的重点和思维模式,不知晓的还以为她们三人间有什么风花雪月的爱恨纠葛。 “蠢货。” 她扯了扯唇角,攥紧了血杀刀,“凡事固然有先来后到,但若论朋友二字,是礼义廉耻,是生死之交,是情义道法之碰撞,而非因为相识过早就以此来绑架他人的思想和情义,像我这种不喜读书的人都知晓的道理,怎么偏偏就你不懂?” 屠薇薇想不通权清皇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诚然,她也没发现这一番话连带着自己都骂了。 赵策安朝屠薇薇看来,唇角不自觉地笑,眼底有着自己都不知晓的宠溺。 与屠薇薇相识并肩作战的这段时日,话痨的他也深沉了许多,像是个肚子里有墨水的秀气文人了。 距离较远的赵策安,唇角的笑才一瞬就凝固住,瞳眸微微紧缩倒映出了满腔怒火杀意滔天的权清皇,便低呼出声:“薇妹,小心——” 他脚下一转,想要前往屠薇薇之地,却是距离不够。 权清皇被激怒,又因挨了屠薇薇一刀一脚,偏离了先前和楚月的战场,使得她的战场中心重心都在屠薇薇的身上了。 “刺啦!”一声响起。 她的凤袍撕碎,随着猎风散在了这片混乱的天地,露出了机械的皮肤。 从上到下,都是冷银色的机械。 比这凛冬的雪还要冷。 她的影子,是跗骨之蛆那样的毒。 黑火和雷霆缠绕在身。 “你懂什么!” 权清皇低吼出声,一拳打在了屠薇薇的身上。 屠薇薇用血杀刀劈砍过去。 血杀刀的锋刃竟凹了一块。 屠薇薇怔住,依旧是无畏,忍着虎口传来的剧痛,发狠地瞪视着权清皇,“别说你不是替代品了,就算是替代品,你很惨吗?老子当初还被削了半截手掌,跟你一样了吗?” 正在掠来的楚月眨巴了一下眼,而后因担心满脸严肃冷峻继而踏着凡人步和瞬步出现。 权清皇也没想到屠薇薇还被削过手掌,这才发现屠薇薇的手掌是不一样的…… 她无法理解屠薇薇为何还能成为门主大人的部将。 而自己却是这等模样。 她是该好好思考一下,但她没有路可以选择,她已经满身机械了。 这份思考,只会变得激怒,比从前还要激怒。 杀心加倍暴增。 “去死!” 权清皇咬紧了牙关,爆发出最狠的力量。 机械的速度很快。 力量刚猛。 她出现在了屠薇薇的面前,这一拳长满了银色的骨刺,打向屠薇薇的心脏,骨刺会将那血肉心脏贯穿得千疮百孔,那会是这世界独一无二的绝色。 倏地,被影子毒素制衡了瞬步使得缓慢不少的楚月,用尽力气,瞬闪而至,红火紫微光的右手握紧成拳,随着一声龙吟,龙威龙形随着右臂而出,一拳砸在了权清皇的拳头之上。 第3450章 永生永世永远个轮回如跗骨之蛆 第3450章永生永世永远个轮回如跗骨之蛆 第3450章永生永世永远个轮回如跗骨之蛆 “吼!” 龙啸声,震彻论剑之地,震裂了一道机械拳锋。 权清皇乃机械之体,金刚不坏,刀枪不入,这对拳过后,机械拳锋俨然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清晰裂痕,虽不算多,但机械的裂痕会带来撕心裂肺的痛,她咬着牙,红着牙,拳头软了下来,脚步趔趄往后退去,身影晃动数下才稳住了身形。 当她朝前方看去,只见楚月单手扶住了屠薇薇,且护住了屠薇薇。 权清皇瞬间猩红了双目,机械躯壳无可抵挡,心脏却是千疮百孔,如被钢刀扎入,如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脏腑,一点点地蚕食、吞没。 她嫉恨着屠薇薇眼前站着一个昔日会护着她的人。 嫉恨到发疯。 灵魂似要扭曲。 还在崩溃的边缘。 她充满杀意的眼睛,怨毒地看着楚月,如面对昔日的负心之人,唯独遗憾对方没能吞下千万根银针。 “还好吗?” 楚月扭头看着屠薇薇,担心地问。 “死不了。” 屠薇薇咧着嘴没心没肺地笑,随即又道:“小师妹,有你在,天塌不下来的。所以我不怕。” “若我不在呢?”楚月问道。 “不知道。” 屠薇薇摇摇头,不愿去想这假设的场景,而是看着楚月垂落的右臂,视线移至拳,问:“疼吗?” 那一拳的速度、劲道和无穷的战力,让人看上一眼都不寒而栗。 机械之道的存在,突破了修行文明的大多想象和现有阶段的繁华。 “死不了。” 屠薇薇听到那风轻云淡又有几分漫不经心的话语声,稍稍愣住,神情微恍,如狸奴般的琥珀竖瞳,倒映出了小师妹的侧颜,楚月勾唇一笑,目光坚定如初,被微风扬起的鬓发几缕,轻轻地拂打在屠薇薇的面颊。 “死不死,可由不得你们说了算!” 权清皇低吼出声,面目狰狞。 机械冷光闪过天际。 她出现裂痕的右手手掌,汇聚着千丝万缕从影子处冒出的毒素。 黑雾影毒凝聚在掌心上方,滞空悬浮,成一个诡异的光团。 光团像是在烧火的鼎炉内的药材,互相融合,在炼制些什么。 很快就见其炼化凝固成了一把匕首,灭地雷霆从天而降砸在她的天灵盖,未曾劈断她神志使得焦黑躯体,反而游走在机械周身,刺激了掌心光团。 黑雾光团骤然变作一把带刺的匕首,在她利落的作用之下,轻而易举就贯穿了机械躯壳,穿过了自己的心脏。 她流着泪,在残败的论剑之地,极致的狂风中,对着楚月笑。 “大人,你不能丢下我的。” 天涯海角,都丢不了。 她会如跗骨之蛆,永远地盘桓、腐蚀大人,直到和大人融为一体,同生同死,永生永世永远个轮回不管是畜生道、人道还是厉鬼道,都要彼此纠缠,摆脱不掉。 影子之毒在心脏扩散,从此不仅是机械外体强悍,五脏六腑都是影子毒素做成的,而她面朝光亮也不会拥有任何的影子,相当于是生生地吃掉了自己的影子加强内脏和血肉的力量。 第3451章 仙人抬头不出世,喟然叹天灾 第3451章仙人抬头不出世,喟然叹天灾 第3451章仙人抬头不出世,喟然叹天灾 四周的众人,都无法理解地看着权清皇。 “璇副门主,门主她……何故如斯?!” 刀疤青年只感到匪夷所思。 不少古武族人陷入了沉思。 权清皇身为一门之主,素有威严,既如母仪天下,更是权力和信仰的代表,今朝变故和机械带来的扭曲,与往常的权清皇截然不同。 拓跋璇看着权清皇的眼神,平静之余,闪过了一丝沉痛的怜惜。 “她病了。” 拓跋璇缓声说。 陆寒宣愣:“什么病?” “治不好的病。” 来自于原生的空洞,随着岁月流逝的生长而扭曲着爱恨,明辨不了是非黑白,只能一意孤行去撞碎自己所谓的南墙,哪怕头破血流,哪怕吃了人。 拓跋璇闭上眼睛,握拳的手加重了些力道。 门主大人,不该是这样的一个人。 初见,偶有明媚。 看她的眼神,也总是焕发着光彩。 哪怕拓跋璇有所察觉,那温柔留恋的目光,不是为她而停留,却也沉醉其中,怡然自得享受着当下的快哉。 “大人看起来,真可怕啊。”陆寒宣只觉得不寒而栗,好端端的人说变就变,成了这不人不鬼的模样,歇斯底里在另一个时代,费尽心思血流成河只为一个虚妄的执念。 拓跋璇沉默不语,不愿去看如斯模样的权清皇,同样也是不敢看。 那一把黑火影毒的匕首还狠狠地插在权清皇的心脏。 权清皇彻底地沦为了机械和影毒的衍生物,夺走她血肉的同时,却也赐予她无限强大的力量,这让陆寒宣不由思考,是否为一桩合适的买卖。 如同献祭的买卖,和三清牛角罗盘以及陆佳人、陆瑗姐妹的雕塑互相献祭,使得影毒和机械的力量愈发强大。 天穹四方,旋飞着锋利的七芒星机械利刃。 机械军队被屠杀反而重组得越来越多。 影毒、灭地雷霆,糟粕力量和世人元神之中的魑魅相关。 这是真正的末世。 人祸带来的天灾。 翠微山下还跪着诸多虔诚的信徒,等着仙人下山。 仙人在翠微山的深处,负手而立,紫袍着身,昏暗的天地难掩鹤骨松姿的仙风气息。 仙人抬头,深邃的眼眸注视着神怒苍穹,幽幽一声叹息不语。 还有许多的修行者,去古碑前求着隐世的古老族出现。 一笔一划,一个又一个相同且不同的绝望勾勒出了众生相。 菩提树凛冬不开花,末日下似同枯木。 “啊啊啊!” 权清皇仰头长啸。 如今,有多强大的她,就要承受着多大的苦痛。 周怜淡漠地看着这一幕。 目光淡淡扫过了陈苍穹。 权清皇冲向楚月和屠薇薇,刹那间,一道身影挡在了楚月的面前。 一记鞭腿,狼骨锋刃狠狠地撞在了权清皇的机械身体,砰的声响震耳欲聋,机械和锋刃摩擦出的火花闪耀而刺目。 陈苍穹难受其力,身体后飞被楚月给扶住,担心地问:“陈姨!” 陈苍穹的影子被纠缠,旧日爱人的低吟酥麻了骨头。 “杀了她。”周怜微笑。 陈苍穹的利器悄然地靠近了忧心忡忡的楚月,却在关键时刻,遁入风暴,再出现时却是于周怜的面前,自高处从天而降,瞬步瞬闪,虚影晃动,利器直接如劈山之力直接斩向了周怜的面庞,尤其地发狠! 第3452章 祭奠我们死去的爱情 第3452章祭奠我们死去的爱情 第3452章祭奠我们死去的爱情 利器之锐,劲道之狠,瞬闪之快,都是全部人始料未及的。 尤其是周怜。 他曾何等的自信。 况且影子的纠缠和彼此曾经最为亲密的关系,让陈苍穹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冲出重围,立刻闪现在周怜的面前,毕露出杀机和刻骨的恨意,似如喷发的火山,在一刻迸出! 周怜瞳眸紧缩,倒映出陈苍穹冷冽沧桑的眼睛。 他不可置信,心脏因疼痛而有裂痕。 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一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只有棋子价值的女人,竟能在此局的关键时刻,将本该对准叶楚月的刀刃朝向了他。 正是这份震惊,让原就被动的周怜,更是凝滞了半会。 “刺啦!” 刀刃沿着周怜的脸庞割了下去。 从眉峰、眼皮、瞳孔,斜侧横穿鼻梁,从下颌角滑出。 刀锋见骨。 血液猩红而刺目。 几滴血洒在了陈苍穹的脸上。 周怜连人带椅摔了出去,被蜂拥而来的影子风暴搀扶住。 他躺在影子风暴,看漫天机械和神怒雷霆,以及历经沧海桑田不复少女柔嫩的她,右腿是标注形的狼骨锋刃,世人皆知那既是最承受的兵器,还是她十月怀胎诞下的孩子。 陈苍穹的身影单薄消瘦,影子依旧被纠缠,有多颠倒沉沦的温柔神魂,她的眼神和心志就会有多么的坚定如铁。 “阿娇?” 周怜瞪大了眼睛,戴着纯黑手套的手,捂着自己的血流不止的半张脸和被锋刃划残的眸,只用剩下的另一只眼看着陈苍穹,“为,为何?” 他的心脏,疼痛到快要窒息。 对他生疏,背离他的阿娇,虽被岁月洗礼,却比从前更加动人了。 陈苍穹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自知不能一招将周怜击溃,但趁其不备使其重创已是这众生的福报。 “五郎。” 陈苍穹声线温柔,眸光如冰,“比起和你成婚,我情愿长眠大地。” “我的意思是,比起这茫茫众生,和你成婚是微不足道的事。” “哪怕这件事,曾是我的夙愿和理想,哪怕在此之前,我一直一直在寻找你。” “周怜!” “我陈娇的男人,怎能是凶残作孽之徒?怎能是心术不正的伪君子?你把我陈娇当什么了?我是很贱的女子吗?” “你我的感情,基于伤害其他的女子,你夺走祝君好祝姑娘的腿,你欺骗她,伤害她,让她下十八层地狱,你利用我,践踏我,还想让我成为你手中最锋利的兵器。周怜,我志在苍穹,我陈苍穹的感情,还没这么下贱这么恶心!” 她二十载的爱意烟消云散如泡影。 周怜这才恍然大悟,陈苍穹从来没相信过他,反而是为了博取他的信任让他放松警惕最后给他致命一击。 陈苍穹的每一声“我爱你”,每一滴泣血的眼泪,都是在跟过去的“陈娇第五长虹”告别。 是别离,又何尝不是一种祭奠。 在祭奠之中开出新生的铿锵之花。 他从来都小瞧了陈苍穹。 也小瞧了陈苍穹的爱情。 第3453章 大红嫁衣如火在混沌 第3453章大红嫁衣如火在混沌 第3453章大红嫁衣如火在混沌 陈苍穹极尽失望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颠沛流离的一路苦寻成了荒唐笑谈,当她带着理想夙愿踏步远方找寻昔日的爱人,找到的那一刻竟然才是梦魇的开始。 她的影子被对方纠缠蚕食,她的灵魂快要与之共沉沦了。 她挣扎徘徊,痛苦了好久,至今都不能消化第五长虹带来的真相和欺诈。 慕倾凰、叶天帝、楚月对她的好,朝朝暮暮,一笔一划皆清晰,心中的大道,是不可撼动的磊落,哪怕周怜一遍遍地洗脑,循环着所谓的真相,她都不愿去相信,亦要一身坚定拨开云雾走出影子的蛊惑。 周怜对祝君好的狠,过去的种种迹象,今朝的再三布局,让陈苍穹不得不细细思考当年的事。 且怀疑是第五长虹让她怀上了坏种。 纵然只是猜测,也要歇斯底里地怒吼出来,查证个清楚明白。 陈苍穹居高临下,在风暴的中心和灭地雷霆的神威之下,目光冷冽地注视着被毁坏了一只眼和半副脸皮的周怜。 “阿娇,你——不爱我了?” 周怜孤苦伶仃,颤声问道,不知是佯装出来的假象,还是有几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难言之痛。 “阿娇!” 周怜厉声喊:“你怎能听信他人的话,置我于死地?你受尽苦难,在最底层生活的时候,这众生何曾帮你助你,只怕会是欺你辱你对你落井下石要狠狠地踩上一脚。我匍匐于影游遍山川大地见世间百态更知这众生冷暖有多可笑又有多廉价!人性幽暗、贪婪、自私、狠厉、凶残,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又有几个?这众生就算血流成河又如何?对他们心慈手软才是最自己残忍。你我本该是夫妻一体,距离新婚永生就差临门一脚,怎能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该死之人,在此时此刻有最上不得台面的妇人之仁?!” 他的心口好闷。 血肉痉挛。 左侧胸膛就像是针扎一样的阵发性刺痛。 这种悲伤疼痛,竟超过了眼球被陈苍穹锋刃扫过的痛苦。 他以为陈苍穹只是一枚棋子。 但他对陈苍穹萌发了棋子价值外的感情。 年少立于山巅,赏秋月春花。 论古往今来多少道。 他谈他的机械之道将蓬勃四海。 她说她的医术将要让这苍穹之下再无受苦受难之人。 昔日种种俱如走马灯的形式出现在脑海。 有多清晰就有多刀刻斧凿般痛! 他还在试图说服陈苍穹。 同时也是在说服自己。 是啊。 对方是一个女人。 一枚棋子罢了。 人性难测。 对棋子偶然的心动,不过就像是对路边瘦骨嶙峋的瞎眼野狗时起的恻隐之心罢了。 两者之间,毫无区别啊! “妇人之仁?” 陈苍穹笑了,旋即眼神锋利,嗓音高昂,“谁说妇人之仁,就不是人族大义了?你道它是见不得台面的贬义,我说她是精神的大义。周怜,你我路不同,不相为谋,今朝一战,当不死不休!你有你的大局,我有我的妇人之间,孰是孰非,你可说了不算。” 周怜看着似若一身反骨的陈苍穹,咬紧了牙关。 左侧胸膛内跳动的心脏,随着跳动的频率还伴有阀门的刺痛。 他看着和自己恩断义绝的陈苍穹,想到自己藏在影子看着陈苍穹为了自己的忠贞不易至死不渝,几十载不曾变过是始终如一,孤独地活在人世间还在孤独地找着他,不论何时何地都未曾放弃少年时真挚而炽烈的感情,和如今的雷霆杀伐形成了尤其鲜明的对比! 发闷的刺痛感,还在不断地加深,近乎窒息,也近乎失控。 周怜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拼尽全力去镇压住自己快要发疯的情感。 他不曾深爱过阿娇。 一次也没。 若他深爱阿娇。 小琼又算什么? 他和小琼的过去,从前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一道熬过的青葱岁月,算什么啊?! 他定然不喜阿娇的。 只是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方才会心慌慌。 试问—— 如若真的喜爱一个女子,会让她诞下坏种,会把她变得不人不鬼这般模样吗?可又会亲手布局,让她跌落深渊,然后观望着深渊内如何煎熬如何等待又如何想挣脱桎梏的她吗? 即便在过去的某个时刻,夜下无人时,就连当空的明月都不曾看到过,黑色的影子,在亲吻着瘦削可怜的女子的额头。 彼时,陈苍穹两侧泪水划过眼梢,尽数没入了鬓间,湿到了耳后,醒过来时泪眼婆娑,低声说: “长虹,我又梦到你了。” “……” 周怜心脏紧缩,窒息感加深。 当初作为影子看到的陈苍穹,和如今的陈苍穹,身影脸庞叠合在了一起,随后是漫天雷怒昏暗云海占据了苍穹的视野余光。 “阿娇,只可惜,你无福消受了。” “你本该上天堂,奈何你想下地狱。” “太愚昧了。” 周怜的愤然和苦痛宣泄出来,字字如刀似剑。 年少相遇有多美好甜蜜,而今的自相残杀就有多么的触目惊心。 陈苍穹毁了他大半的计划,相当于是抽掉了一根梁柱。 但好在,还不算满盘皆输,还没完全地轰然倒塌。 周怜压制住翻涌的情绪,不再陷入古怪的感情色彩。 取而代之的将是新的杀机。 “咻!” 他抬手的瞬间,四周的风、空气以及漂浮的机械毒素都如同时间静止般陡然凝滞住了。 微微压下手掌的瞬间,机械之毒分裂出无数的箭矢,迸向了陈苍穹。 同时,纠缠的影子犹如黑雾从陈苍穹的身后拥抱住了她,控制住她的身躯和行动。 “阿娇,嫁给我吧。” 周怜咧开嘴,露出了笑,“你愿意与否,不重要。” 影子之中犹如储物袋,破空而出的红色喜袍像是新的毒素覆盖在了陈苍穹的身上。 与此同时,周怜的身上也盖着喜袍。 大红嫁衣如火。 竟是这混沌天地间最刺目的颜色。 战场的厮杀还在继续。 不得动弹的陈苍穹快要被吞噬。 成为新的机械! 既是像陆家姐妹一样的冷银色雕塑。 也是像权清皇机械军队那样的机械人。 由周怜掌控! 陈苍穹皱紧了眉头,失望还在加深。 喜袍将要彻底禁锢她。 她像囚徒。 眼底倒映着周怜肆然血腥的笑。 “轰!” 突地,陈苍穹身影如裂开的光闪烁了几下。 消失的瞬间虚影晃动,紫袍翻飞,出现了一张英俊的脸庞和挺拔的身影,眉眼噙着不羁。 轩辕修被喜袍毒素覆盖,鲜红如火,目光戏谑地看着周怜,“让我们家小穹嫁给你,你也配,什么东西肮脏货色妄想攀天鹅!” 第3454章 祝君好运,别再遇周怜 第3454章祝君好运,别再遇周怜 第3454章祝君好运,别再遇周怜 没被影子深入纠缠的轩辕修,轻松挣脱掉了喜袍的舒服。 将李太玄炼化掉的他,力量增强了许多,手足劲道呼吸吐纳都带着强烈锋利的剑意。 轩辕修稍稍地使力,满身喜袍就成了三千碎片扬在四处如同下了一场红色的雨。 周怜瞪目——! 血流在脸,刀痕刺骨,他浑然不觉疼痛。 满脑子都只有: 杀了他! 杀了他!! 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被困局中的他,至今无法清明,更看不到自己眉角眼梢都是发狂的嫉妒。 轩辕修的一声“小穹”,险些击溃周怜的心理防线。 陈苍穹,只能是他的。 永远都是他的。 “周怜,你真是人如其名,当真是可怜。” 轩辕修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本话本,漫不经心地翻动着书页,既是翛然脱俗,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超凡心性,更像是实力深不可测的高手。 他翻动了一页话本,感叹这都多久了,话本始终在一个地方停留,真影响人心情。 “找!死!” 周怜彻底地震怒,沙哑的声音从喉管牙缝蹦出,卷起可怕的杀机。 所有的七芒星机械之刃和冷银之毒,都冲向了轩辕修,只盼能把轩辕修给撕碎掉。 轩辕修吓了一跳,“不是——来真的?” 他顶破天也扛不住。 轩辕修脸皮扯动了几下,笑容狰狞,冷酷无情道:“祝你好运,若有来生,别再遇见本座。” “小叶子!” 轩辕修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只见身影与先前消失的陈苍穹如出一辙。 光影闪烁便遁空消失。 再出现,是翻飞起的黑金龙袍和一双紫火刀手套,握着一把从腰间取下的软剑,正是女修剑。 “就是现在!各执法队,拦下机械军队!” 楚月站在最危险的高空,用元神传音凛冽暴喝:“临渊城部将,骨武殿主云都诸君,阻止权清皇古武一族,界主界天宫军队以及诸位勇士,对周怜动手,破坏其轮椅!翠微三山,召唤护山神兽保护界面压制!” 她的元神被火烧成了灰烬,并未恢复到完好,却也是破损的强悍,竟将声音带给了每一个没她实力高超或比她强大诸多的修行者和上位者的脑海之中,叫众人一愣,只面面相觑了一个瞬间,不管是心有诧异还是不服或不甘心的拧巴,但都去听了一回她的元神震喝的号令,只因这样的震喝,会更加破坏她的元神,不管雷灾神怒是否能熬过去,如此的元神,定然无存! 蓝老先生作为强大的精神师,虽然楚月并未朝他传递信息,却能听清发号施令,他下意识地元神传音问:“那老夫呢,叶楚王。” 楚月微笑,“就盼蓝老先生,助我一臂之力了。” “没问题!” 蓝老先生分裂了菩提众生阵,使得一部分阵法笼罩在楚月的身上,形成了刀枪不入的阵甲。 若说这想法灵感的来源,还得是蓝老先生不久前看到的有关于剑星司隐老先生云烈的讲座而衍! 第3455章 缺胳膊少腿也行,老娘养你 第3455章缺胳膊少腿也行,老娘养你 第3455章缺胳膊少腿也行,老娘养你 “月帝,别死——” 蓝老先生沧桑沉重的声音响在楚月的元神之中。 “死不了。” 楚月勾起殷红的唇粲然而笑,“老先生,他们都说,小王命硬。” 闻声,正在卯足全劲去蓄力阻止菩提众生阵的蓝老先生微微一怔,看着楚月的眼神,闪动着光泽,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老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元灵殿的元灵师疑惑不解地问。 叶楚月何故发号施令,统领海神大地? 蓝老先生说:“她和那位叫做陈苍穹的女子,就是为了激怒周怜,并且让周怜小巧了陈苍穹,便能让周怜使出多数的力量去冲击,其余人就能趁此机会找到突破口。此乃,身先士卒之精神。” 元灵师听得此话这才恍然大悟,知晓是何故。 是了! 从陈苍穹开始,就为了此刻的布局。 让周怜放松警惕。 让周怜恼羞成怒。 如今的突破口虽说不能扭转乾坤,但已是海神大地的求生之路了。 楚月手握鬼煞女修剑,祝君好的怨气可与灭地雷怒比高。 她在雷霆风暴和影毒锋刃之中,身披菩提阵甲,血战于机械利刃之中。 而当影毒将她身影遮挡,小狐狸暴掠而出,踏步犹流水,黑墨色的衣袍有着织金纹路,手执一柄龙吟剑,剑法滔天,剑光凛凛,风生水起在这风暴之中,和楚月并立一战。 “这风暴,有点狠儿。”楚月感受到影毒在吸食自己体内的力量,扭头看向夜墨寒说道:“抱枕,我需要你了。” “我陪你。” 夜墨寒说:“阿楚,我们一道。” “那就,都别死。”楚月灿烂而笑,浅金色的眸子快要溢出潋滟的微光来。 男人眸色深邃,剑法利落,扬起的黑袍,秀颀挺拔的身形,亦如一柄即将出世的剑。 “好,不死。” 夜墨寒急掠,身轻如燕亦似雷霆电闪,所过之处只留下剑光凌厉骤然逝去的残影。 而楚月的剑法,正是剑星广场所讲座的万象剑法,变化万千。 时而静水流深,承不枯剑仙的落叶剑法。 时而蛮横霸道,如摧城毁天的龙象之力。 时而还收起剑法轰炸出紫火龙拳,龙骜随之而出,凶残可怖的光影龙威恢弘。 她烧元神立这破败大地! 风暴将彼此困住如一方别有天地。 却也是夜墨寒施展拳脚最好的地方。 风暴战场外,界主、临渊城各势各人,皆听楚月号令前行。 尤其是见到楚月被风暴吞噬,先前的不甘不情愿都化为了须有。 骨武殿主冷嗤了一声,“就你他爹的是英雄豪杰。” “殿主,可要听令行事?”麾下部将问道。 “界主都听了,你我还能不听?” 骨武殿主闷哼了声,不情不愿根据楚月所说而战。 眼角余光看向浓厚的风暴时,心口却是猛地缩紧了几分。 「叶楚月,你最好争点气。」 「叶楚月,别死啊。」 「叶楚月,你要死了,我定瞧不起你。」 「活着出来吧,缺胳膊少腿也行,老娘养你……」 第3456章 最起码要昂首挺胸走出来 第3456章最起码要昂首挺胸走出来 第3456章最起码要昂首挺胸走出来 骨武殿主深深地注视了一眼浓郁的风暴处,而后更加地卖力斗争,利刃锋芒,试图劈砍这雷怒下的黑云。 在场的执法队,根据楚月所说,将有万钧之势的机械军队拦住。 “赵队长,当真要听那叶楚月所言行事?” 第一执法队的成员,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眉头皱了皱,固然在听楚月所说将机械军队拦住,但想到自己作为第一执法队员,竟听从凡人之令,那不舒服的感觉,只会在元神脑海内被无限放大。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生死攸关当前,其余之事不足为道。” 赵队长说罢,颇具一股身先士卒的气势,冲进机械军队的前方,以劈山之势和会不断重组钢铁之劲的机械军队相碰相撞出火花四溅,嗤嗤作响。 崩裂的火花在眼前飞舞。 他看了眼风暴,高声道:“叶楚月,来这之前,我听过你的名字。” 赵队长一面闪避机械士兵又陆续进攻,且继而高声说: “你很有名。” “你的《凡人道说》,很新奇。” “说句心里话,我厌恶凡人之道。” “凡道的存在,仿佛在告诉诸天万道,凡人的毕生都将是抬不起头的。” “叶楚月。” “好好证明你的凡人之道。” “最起码,要昂首挺胸走出来。” “让我看看,你的凡人之道的尽头,是如何,你的凡人道说,又是如何。” 赵队长边说边斩机械。 “轰!” 界主以及界天宫军队,集力量于一体,瞬爆在周怜的身上。 犹如山的坍塌倾倒。 周怜摔飞了出去,和轮椅分离了,俱如断线风筝各成一条抛物线凝滞在空气也浑浊的高处。 周怜捂着流血的一只眼睛,剩下的眸子目光闪烁,紧盯着楚月看。 他没想到,自己的精心布局,竟被自己养出来的艺术品反将了一军,且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恐怕是叶楚月发现了他的机械轮椅,蕴含着极致的风暴,需要摧毁。 若说糟粕之力、机械之毒、影子黑雾以及这层出不穷的机械军队,需要一个定海神针的支撑,犹如阵法的中枢的话,就在这轮椅之中。 譬如那些天机信徒的亡故烟火,都融合在了周怜的身上,但更多的在轮椅内,相当于是太阳的存在。 眼下是一个局,但更像是一个阵。 这轮椅,便不可或缺。 周怜嘴角抽搐,眼睛的血夜从黑色手套流出,将其浸湿,使得黑的血腥。 “周怜,现在束手就擒,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羽界主负手而立在猎猎狂风之中,冷眼望着狼狈的周怜,“请停止你一切的无礼和凶残,否则,本尊必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周怜却是捂着眼睛笑了起来。 笑到眼泪飞溅。 当眼泪流出,被利刃划破的眼球,会钻心刺骨般地疼。 鸿蒙军队则集诸多力量,汇聚一道在轮椅之上,毁坏掉了轮椅。 轮椅炸裂,界主集各军队,一道上千,各类气力如吞天般,将轮椅爆发出的黑雾气息给蚕食净化了。 如此一来,机械军队和冷银之毒都不会再重组!! 这就意味着,海神大地的勇士能够放手一搏,不用担心仇敌会越战越强了! “有你的啊,叶楚王!”骨武殿主惊呼。 众人都松了口气。 然—— 周怜却还在笑。 第3457章 没人能杀死影 第3457章没人能杀死影 第3457章没人能杀死影 周怜的笑声传遍四周,既是尖锐,亦如魔音绕耳,在这被末日氛围笼罩沉重下的论剑之地回荡了许久。 羽界主皱了皱一双凌厉的剑眉,疑惑不解地看向了周怜。 周怜倒在半空却未坠地,捂着流血的眼睛笑得泪水溢出。 许是天大的笑话,遍地的荒唐,他笑到身体微微蜷了起来,如同眼前一切,都是虚妄。 “周怜,你笑什么?”骨武殿主怒声问。 “笑尔等的叶楚王,愚不可及。” 周怜止住了笑声,看向了还在纠缠还是看不见身影轮廓的风暴。 “楚月,你真的很聪明,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你也很有勇气,敢孤身犯险。哦,不算孤身,你的身边,一定还有他在陪伴着你。” “你毁坏掉的机械轮椅,确实和机械军队息息相关,但你不知道,也和你息息相关。” 周怜定定地看着风暴,似要透过风暴看向楚月。 “周怜,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屠薇薇大声喝问。 老仙人则问:“为何会和楚王息息相关?” 界主、蓝老先生以及诸多的修行者,俱都目光如炬直视周怜。 周怜置若未闻,则是在找寻人群之中的一道身影。 找到了。 陈苍穹正被慕倾凰扶着,虽说逃之夭夭,但也随之留下了创伤,身体虚弱而惨白着。 周怜定定地注视着陈苍穹,捂着流血眼睛的那一只浸满了鲜血的手,缓慢地往下移着,露出了被锋刃展出了一道如同沟壑痕迹的眼睛,血液还在顺着下睫翼流淌,分明该是钢针扎入般的刺痛,他却是睁大了眼睛,扯动着唇,僵硬地笑,随即说: “阿娇——” “你说——” “小楚她能想到吗?” 陈苍穹和慕倾凰都警惕地看着周怜。 楚月身陷风暴,固然担心,但也都清楚,楚月有着自己的打算。 当听到周怜的这一番话,慕山河、太夫人等都感到了些不对劲,身体骤然紧绷成一根随时会崩断的弦,且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周怜等待下文。 周怜歪了歪头,从半空站起,跌跌撞撞,却也摇摇晃晃,优雅和阴暗并存。 半会,他说:“血海赌道,我赌褚君醉输。” 这一番话说出,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稍稍会动脑筋的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先前褚君醉和叶楚月的赌道一战,其精彩程度似还历历在目。 如今仔细想来,褚君醉使用的影术和刀绞阵,似和这周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这赌道,必然也是周怜的手笔。然而正常人的角度,深思忽略过后的智者,想到这一层的时候,绝对会认为周怜费尽心思的赌道和对褚君醉的培养,都是为了赢。 谁会想到! 从最开始,周怜就是为了输啊。 “输?” 刹那间,众人惊住。 “你是为了把褚君醉的道义顺理成章输送到吾王的躯壳之中?!” 云子君抱琴低吼出声,怒然滔天,似若野兽。 “聪明。” 周怜还在对陈苍穹笑。 陈苍穹的脸色越白,眼神愈加绝望,周怜就越心痛。 而他有多心痛,就会有多雀跃,那是只有胜利才能带来的喜悦。 “小楚啊小楚,你恐是做梦都想不到,这轮椅内,有着和褚君醉相克的八字、道义、命格。” “此轮椅若是被毁,汲取掉褚君醉一切的你,又当如何立世呢?” “你的一切尽数摧毁,你的身体会被毁坏,你的躯壳作为新的道义,那是属于我周怜的道义,是助我的道义,是虚妄的道义。正因如此,我才会离成功更近一步。你很聪明,但很可惜,你始终是手下败将。” “小楚,你和罗玲玲一样,都要成为我的傀儡,我理想的载体,我虚妄的容器。这同样也是你们的毕生之幸!” 那年,他遇见罗玲玲。 他小瞧了罗玲玲,险些吃了大亏。 他以为,罗玲玲一个在另一个文明时代里只会洗衣做饭的女人,成不了大器。 他竟没想到,罗玲玲不仅有神算的天赋,谋算竟也不逊色于人。 好在,和现今的叶楚月一样,都献祭给虚妄了。 理想的虚妄之门。 终究为他而开。 这一路没有鲜花绽放,没有人喝彩欢迎,没有红绸漫天。 但那不要紧! 只要门的那头,路的尽头,有一个叫做小琼的女子在等他就好。 他想要回到自己追悔莫及的过去,过上盼望着的一家三口的日子。 还想再牵旧日爱人的手。 还想看到自己孩子的出世,啼哭在白色的病房。 而不是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坟,坟墓的皮肉都被腐烂! 周怜头疼不已,天灵盖都要裂开了。 他捂着头,死死地盯着楚月的方向看。 满目泪水,笑容灿烂。 眼眸左右偏偏流出不同的眼泪。 被陈苍穹割裂的那一只眼,是血水。 听到周怜的话,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叶无邪的眼眸爬满了血雾,身上红色交错的线快要冲出伪装直显于人前,他侧目看向了周怜,是恨之入骨的怒和还在节节攀升到令人憷然的血气杀鸡。 适才还从容在杀伐战场的屠薇薇、萧离等人,这会儿都慌了神。 两府家人,亦是忧心忡忡。 沐凤鸣扬起一头红色的发,披风如海浪。 她看向了风暴之处,颦了颦眉。 「小家伙,别出事。」 …… “小楚!” 慕老夫人手中的佛珠手串崩断,散落了一地,沙哑的声音彰显撕心裂肺,老人家的苦痛不少临近的人肺腑动容。 她浑身僵住,冰冷又有麻木的痛意。 情绪化作一把火,直冲到了头盖骨。 热泪蓄满了灰浊的老眼,她眼一黑,往后倒去。 “母亲!” “外婆。” “……” 众人担心的声音同时响起。 慕山河就要去扶住不远处的妻子。 霎时! 一道瞬光利落闪出犹如疾驰的电。 风声起,浑浊的空气和黑雾朝四周荡去,留下一片清明的空间。 扬起的黑金龙袍缓缓地下压,如秋叶坠落。 楚月细心温柔又陡然地扶住了慕老夫人,眼神凛冽似寒冰,又如宝剑出鞘,半抬起眼皮时这眼底的剑光朝向了周怜,浅金色的深邃之下,压住了浓稠的血雾和冲天的杀气,那从骨子里流动的血液和跳动的心脏里遏制不住衍生出的杀戮之意或才是她真正的本体和本意。 “周怜,可怜你机关算尽,不知漏洞百出。” “赌来的道义,他人送上门的道义,我叶楚月不屑去要!” 楚月将神农之力灌入慕老夫人的身体之中,她有自身实力,得夜墨寒相助,那风暴困不了她太久,想要早些出来,也是不想家人过于担心,可终究还是让家人朋友受惊了,纵使是虚惊一场,也是实打实的惊! 小黑游走于混混沌沌的诅咒之气,闻声时欲言又止,终是沉默。 要不然他真想多收一句,送上门的钱财主子可是两眼放光恨不得即刻收入囊中的捏。 “你竟没收取他的道义?!” 周怜难以置信地望着安然无恙出现在众目睽睽的楚月,亲眼所见,还是觉得这不可能,他处心积虑的算计,环环相扣严丝密缝的嵌合怎容有错?叶楚月早点儿献祭,他距离虚妄就越近! “你怎能不收取他的道义?!” 他潜藏于影观察了很久,叶楚月作为他亲手衡量且目睹成长的一个艺术品,就算有大义,但连钱财之物都割舍不去,在需要力量的时候怎么会放弃掉褚君醉唾手可得的道义,而且那些道义都很适合叶楚月的命格,况且叶楚月的躯壳已经百炼成钢百毒不侵,对于道义的攫取只会是如鱼得水般轻松才是。 “若为人处世半点谨慎都无空有一腔匹夫之勇,周塔主难道觉得本王仅靠后者的勇莽才能走到今时今日吗?” 楚月冷笑,低声喝道:“周怜,你毕生所求,不过一纸虚妄,不过竹篮打水,梦一场,一场空罢了。这茫茫众生延绵万万里的大地有血性者孤勇者何其之多,你杀不尽,也不会任由你宰割来献祭你所谓乏味的虚妄!” “你不过自私自利狠心薄情人罢了,你想去弥补什么,珍惜什么,又想要遇见什么,得到那些弥足珍贵的东西和感情。但淌过人肉血河走过人头为桥的你,不配说这彼岸有理想有夙愿有人在等!玷污理想,恶心了夙愿,也不会有人在等一个这样心狠手辣十恶不赦的你!” 楚月猜不透周怜归家的理想是什么,又有谁在等待—— 她便逐一道出,哪怕说准了一丝一毫,也足以诛周怜的心,乱了周怜的阵脚。 果不其然,她所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刺中了周怜的内心深处。 若在先前他的心态或许还能沉稳坚定一些。 但在陈苍穹的叛变和倒戈相见开始,就让他坚如磐石的心态一点点土崩瓦解了。 陈苍穹对他的厌恶就在眼前。 分明是这般爱他的一个人。 分明是天衣无缝的一个局。 为何陈苍穹会看穿。 为何又要对他刀剑相向不顾往日情分! …… 若有朝一日成功归家,回到只在追溯记忆才有的那段时光,那一段节点。 心思细腻的小琼,是否会发现他光鲜亮丽的表皮下面,有着一颗黑心肠,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他记得小琼是个医学生,原可以去异国他乡深造,拥有着一般人难以碰到的机会,却为了他留下来。 小琼身上总会带着零碎的钱。 他不在意问过,才知小琼想着若是路上遇见乞讨的人,也不至于两手空空,总归能让恻隐之心有了归处。 小琼喜欢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狗,脏兮兮的周怜只会敬而远之,但小琼不一样,她一身洁白的裙,会在太阳下茵茵草地上抱着翻肚皮的猫儿。 但! 就是这样好的一个人,为何有这样的结局。 为何会一尸两命! 那就说明这老天是不开眼啊。 天道是不公的。 无辜之人哪里无辜。 众生就是该死。 他的小琼都能死。 这蝼蚁如海的众生,又为何不能死?! 周怜的灵魂如歇斯底里的魔鬼咆哮崩溃,他的影子边缘更是如锯齿状,和正常人的影子显然是不相同。 咆哮的最后为自己找出了理直气壮的正当理由,怒视人世间以及字字铿锵的楚月。 “赌道,竟没能让你上当,这真是太可惜了。” “我培养了多年的人,连这点价值都榨不出来,真的,很没用。” 周怜有种深深地孤独感。 那是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他的强大来自于自己的内核,而非外力。 这世上的人何其之多,却无一个人能够真正意义去帮助他。 融在楚月影子的褚君醉,半梦半醒如孤魂被桎梏在青花瓷器,听到了周怜的话,痛不欲生,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一生,都活在欺骗当中。 若过去的仇恨都是周怜为了赌道来欺骗他的意义所在。 那他褚君醉算是什么? 又是什么? 来自何方? 是谁的孩子? 他到底是谁? 褚君醉冥思苦想,绞尽脑汁,连其中之一的答案都照不出来。 无人为他解惑。 楚月感受到了来自影子的情绪—— 痛苦,彷徨,挣扎,无奈,崩溃,绝望,还有不断加重的厌世和求死,巴不得求个魂飞魄散才好,又有一丝执念拉扯着他尚留在这人间。 那执念便为: 他——是谁? “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周怜,束手就擒吧。” 羽界主率领鸿蒙等军队,遮天蔽日的强悍和数量,在那苍穹之下俯瞰周怜。 无数利刃之光犹万箭穿心的气势,瞬间奔向了周怜。 “周怜,你罪该万死!”鸿蒙军队的大统领一身铁血之气,怒声大喝! 周怜摊开了身,身如鸦羽,往下坠去。 分明是人躯,怎偏轻飘飘的。 他闭上眼睛,摘掉了面具,露出了和少年时期同样英俊板正的脸庞,血和唇的红,与白到病态的脸庞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有种难以形容的视觉冲击。 利刃之光将他吞没的刹那,他的身体变成了黑雾,所有修行者的影子都愈发浓郁。 周怜的声音从众生各地角落的影子传出—— “没有人能够杀死影。” “哪怕是你也不例外,羽界主。” 第3458章 梦魇和应激创伤的结合体 第3458章梦魇和应激创伤的结合体 第3458章梦魇和应激创伤的结合体 周怜遁入众生之影。 他时而从东边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影子之中掠出。 在东边的苍穹尽头,犹如冥帝亲临那般,张开了双手,破碎的袍,裂痕的眼,血腥的脸,在雷海的下方。 “想杀我吗?” “我在这里。” “你——” “你们——” “杀得了吗?” 他平淡的话语声中,噙满了漫不经心的狷狂。 从骨子里渗透出来多年浸淫的邪气,俱在这字字句句之间。 “小楚。” 他看向了楚月,“你想诛我的心,你诛不了。” 诛心话语,不过阳谋。 楚月眼神平静如水,淡漠地看着周怜。 道义之事的反将一军,自不能将周怜一招击毙。 但能拖延时间,解决掉机械军队和冷银之毒重组的大麻烦,就是万幸之事。 “抓住他!” 羽界主冷喝下令。 鸿蒙军队齐掠苍穹以东,犹如一道道流星飞驰而过,速度之快寻常人等只在没有日月的昏暗天地看见其身后仓促的残影。 周怜神色冷峻从容依旧,且是慢条斯理地摘下了浸满自己鲜血的黑红手套,手背出现了枯叶蝶的痕迹,一笔一划,都是机械在虎口、手背衔接处勾勒而成。 枯叶蝶,是小琼的象征。 那是小琼少年时期就爱画的。 那年盛夏。 小琼将枯叶蝶画在了周怜的手背,并说:“以后,请好好对待她。” 她明媚清亮的眼眸,闪动着期许的光泽,至今还清晰地镌刻在周怜的脑海之中。 后来,永失所爱的周怜的手背,有了一只血色的枯叶蝶,是笔笔醒目刀痕时刻提醒着他来时的痕迹。 鸿蒙军队即将将他围困。 他坠落。 身体如黑雾散。 像是支离破碎的影子。 但从遥远的地方看去,在某个时刻,隐约可见枯叶蝶的痕迹。 只可惜还不等人看清,就如易逝烟花,转瞬就无。 周怜再次遁入众生的影子。 他所要献祭杀戮的众生。 是他最好的容身之所。 也是最坚固隐蔽的盾! “嘶——” 陈苍穹远远地瞧见周怜手背的枯叶蝶,倒抽了一口冷气。 身侧的慕倾凰,适时地抓住陈苍穹的肩膀将其扶住,担心地问:“怎么了?” 陈苍穹摇摇头,眉头却皱得更深了,犹如丘壑。 适才瞧见枯叶蝶的时候,不知为何,颅腔深处似有一根神经狠狠地抽动,扯痛了元神。 同时,斑驳的梦中碎片如一幅幅残缺拼凑到一起的话,以闪电之势出现又消失然后再出现。 梦里,有一个叫做小琼的女子。 短暂的几个呼吸间,恍惚疼痛之余竟好似感受了那人的一生。 可她总是看不清,那个陪伴在小琼身侧的男子的面貌。 她最深刻是那人在坟前自焚,是那么的极端偏激,证明了这血腥的爱情,为其赋予了殉情的意义。 …… 小琼,到底是谁? 那个男子,又是谁? …… 枯叶蝶。 …… 斑驳闪烁的碎片,在尘封的角落,支离的幼年,是小琼在窗台前对着海棠盆栽画下了枯叶蝶的图。 女孩用指腹抚摸着枯叶蝶。 她低声呓语: “人生有很多的精彩和光鲜,但我们是枯叶,在即将脱离大树的刹那,在被车轮碾压过的泥土,或被风带去不知名的地方,那些庸俗的世人不知道,我们有着去往远方的翅膀。” …… “啊啊啊!” 陈苍穹头疼不已,吼叫出声。 太阳穴疾速跳动。 脖颈、手背、额角都是暴起的青筋。 脑海还在继续那闪烁的破碎微光,陈旧的支离之梦。 “阿娇你怎么了?!”慕倾凰着急地问道。 慕老夫人身体无恙,楚月听闻动静便来到了陈苍穹的身边。 陈苍穹皱着眉峰两手抱头,神志不清如同被鬼压床,抽不出清明。 “是梦魇。” 楚月说罢,紫火潋滟的双手,破空而出两把刀刃,一道斩向了陈苍穹的影子。 “影子的纠缠使她如此?”轩辕修诧然。 “不好说,先试试,不像是普通的梦魇。” 楚月刀刃斩下,驱散了影子的黑雾,但陈苍穹的“梦魇症状”并未好转。 “这是怎么一回事?”大舅舅慕惊云问道。 他们才从楚月破了赌道之局的有惊无险中走出,周怜还没被抓住,陈苍穹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还打了周怜一个响亮的耳光却又出了这档子的事实在是令人心急焦灼。 楚月见影子的纠缠消失,陈苍穹还是深陷痛苦,略微思考了下便问:“母亲,适才你一直陪伴在陈姨身侧陈姨可有遭受刺激?” 陈姨的模样状态,倒像是梦魇和应激综合征的结合体! 是什么让她犹如梦魇惊惧。 又是什么让她应激创伤? “没有。”慕倾凰想了想,回道。 她一直在留意陈苍穹,陈苍穹并未和任何人接触,甚至两人还说过话。 “突然就这样了,不知为何,我鲜少见到阿娇如此崩溃,如此症状,实在是匪夷所思。” 慕倾凰始终搀扶着陈苍穹,眉角眼梢都是担心。 陈苍穹这一生,都被周怜给毁了。 遇人不淑,半生颠沛。 苍穹有志,奈何来路凄苦! 楚月和祖母太夫人对视了眼,颅腔灵光一闪,便问道:“那陈姨梦魇前,可有看到什么?或是听到什么?” 慕倾凰骤然从担心之中抽过神来,“她在看苍穹以东,周怜遁入影再出现的方向。” “准确来说……” 话语声顿了顿,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肯定地道:“是在周怜说完话,摘下手套的一瞬间,出现异常反应的。是……” “枯叶蝶!” 慕倾凰和楚月母女俩近乎是异口同声道出。 周怜的喊打喊杀在先前就已有过。 话语声绝不会把陈苍穹刺激到现在的状态。 须知! 陈苍穹的过去,经历过了太多的风霜,有太多苦难坎坷不言说。 这样顽强坚韧的一个人,如钢铁般,在周怜抛出橄榄枝拉拢的时候没有崩溃,猜测到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以及真相时未曾崩溃,就不会在此刻因为相同的事情而应激受创。 如此推算下来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是周怜摘掉手套露出的枯叶蝶! 但——为什么呢? 枯叶蝶并非多稀罕的存在,又为何会在今时今日的这一刹,因为周怜的枯叶蝶而陷入梦魇痛苦不已呢? “啪嗒!”陈苍穹猛地抓住了楚月的手腕,额头背部汗水淋淋,稍作清醒了些,却像是被抽干了魂。 “阿娇。” “陈姨。” “……” 楚月等尤其关心。 周怜还在被界天宫军队追逐。 雷霆氤氲着可怖的力量。 机械轮椅的摧毁和赌道之事的出其不意,为这片大地和混乱的战场争取到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小楚。” 陈苍穹抬起脸来,湿了的鬓发黏合在侧脸,她和往日的冷漠坚韧不同,满目泪水地望着楚月。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我好像,做了一场很短的梦,但梦里有很长的人生。” “那是别人的人生,但我,有些痛。” 第3460章 黄泉路上陈家列祖列宗笑颜开 第3460章黄泉路上陈家列祖列宗笑颜开 第3460章黄泉路上陈家列祖列宗笑颜开 楚月瞳眸赫然一缩。 陈姨在为旁人的人生而痛。 是因她骨子的温良和强烈的共情,还是因为梦中人并非毫无相关的陌路人,反而和陈姨有着道不清的关系呢? 若是如此,又是否和周怜有关系? 是否与他的理想有关? 楚月霎时间,思绪就已千回百转。 显然,意识到这一点的不只是楚月。 慕倾凰、夜墨寒俱都有所感应。 陈苍穹这一生,只崩溃过三次,除了眼下的枯叶蝶,那便是家破人亡以及诞下坏种之际。 枯叶蝶,虽说不算是稀世罕见之物,但镌刻在周怜手背,定然有着特定的意义。 …… “陈姨。” 楚月握住了陈苍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温声问道:“可否告诉我,梦里的细枝末节,这其中,或许还会让你再历经一次痛苦。” “好。” 陈苍穹咽了咽口水,苍白的脸浸满了汗水,她虚弱地点了点头,接过慕倾凰递来的护心丹,稳住了自己的情绪,面颊血色恢复了些许的红润,方才娓娓道来梦中的始末。 这是她第二次进入支离破碎的梦。 那么虚幻。 又那样的真实。 楚月听至半途,蹙了蹙眉,低声说:“陈姨,等等——” 陈苍穹疑惑不解地望着楚月,不语地等待下文。 随后,楚月独独喊来萧离,一道听这梦中始终徘徊着淡淡忧伤的故事。 若她未曾记错的话,萧离和她从前的羁绊恩怨,藏在萧离幼年时的梦。 不知是觉醒的记忆,还真是梦了一场她乡的事,都不好说。 但能够说明的是,陈姨和萧离不同的两个梦,却是差不多的故事轨迹。 周怜被牵制的时间久不了,这一个局就算破了其中之一,还有许多的梁柱凑在一起形成新的固若金汤。 为了成功打开虚妄之门,周怜定会布下重重机关,护着自己的局! 她须得在这之前,尽快缕清个中联系,兴许能够成为破局的关键。 纵然是渺茫的机会,也须得一试! 陈姨不知楚月何故叫上萧离。 她和萧离算是旧相识,即便无亲密的关系,在楚月这方面,都是有着绝对的信任。 陈苍穹继而将模糊的故事的后半段道出,不曾遗漏任何的细枝末节。 “那个女孩,叫做小琼?”楚月问道。 “是,是小琼。” 陈苍穹提及这个名字的时候,颅腔内的神经又在抽搐地痛。 她遏制住翻涌的情绪,使自己镇定下来,攥着楚月的手腕却加深了力道,眸子泛红,艰难地问:“可有,收获?” “陈姨,我在做一种推测,你和小琼,会不会是同一个人。”楚月心疼地望着陈苍穹,若在往日此事可以缓缓道之,但迫在眉睫的眼前不得不忽视掉陈苍穹的苦痛。 “你是说,那个看不清的男子,是周怜,也是第五长虹?”陈苍穹咬牙坚持,嗓音从发紧胀痛的喉咙蹦出。 楚月点头,“但这只是一种推测,并不是最准确的。若要证实,陈姨,我可能会伤害到你。” “无妨。”陈苍穹沙哑着声说:“就算杀了我,下地狱,我也甘之如饴,陈家列祖列宗,黄泉路上也会长脸。小楚,别怕,就算推测错了,也没关系,努力过就够了,只盼望能帮到这个土地。” 第3461章 含笑九泉赴往生,人间恩怨谁了结 第3461章含笑九泉赴往生,人间恩怨谁了结 第3461章含笑九泉赴往生,人间恩怨谁了结 楚月看着病态羸弱的陈苍穹,红了浅金色的眼眸,紧紧地握着陈苍穹的腕部。 “陈姨……” 她欲言又止。 她最不想伤害身边人。 若非情急,她不愿意用这样的事去试探。 似乎在许久以前。 她女扮男装,伤害了一个有些恶毒的女子。 从那以后,楚月在感情这方面的利用,慎之又慎。 “别怕。”陈苍穹扯着唇,笑了笑。 她颤颤巍巍的手,反握住了楚月的手。 “小月,若能有用,有价值,就不枉费我这一路辛苦,从虚无爬到海神。” 陈苍穹咬着牙说:“别怕,别去想,放手一搏,去做,你的用心良苦世人皆知。” “好。” 楚月深吸了口气,扭头看去,周怜还在和界天宫军队斡旋。 她又看了眼界面压制之处。 三山守护界面压制。 独独万剑山有一部分在浑水摸鱼,试图蒙混过关。 “傅苍雪,这就是你万剑山的气魄吗?” 楚月低吼:“危急关头,生死当前,界面压制岌岌可危,怎你万剑山不愿全力以赴?这就是所谓的海神之地剑山之尊吗!” “叶楚月。” 傅苍雪白发飘飘,面庞犹若寒冰,“你最好清楚,你的身份,这是论剑之地,非你云都弹丸!小小真元,也想对我万剑山指手画脚?万剑山是否全力以赴,可不是由你来批准的。不管是什么关头,做人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现下,当务之急,乃是将一切利器部署对准魔头周怜,而非是界面压制。叶楚王,本座倒是想问你一句,你和周怜是否唱双簧,你们有那么多的过往干系,你是否在为周怜卖力才让我们三山之势在关键时刻不去惩奸除恶不去斩妖杀魔,而是在这里护住界面压制?” 界面压制固然重要,但是在太平时期锦上添花的保护伞。 如今灾厄降临,保存大地和众生才是最要紧的。 三山实力不容小觑,是凌驾于界天宫之上的存在。 怎能在这个时候让三山去保护界面压制,而放弃对周怜的抵抗呢? 傅苍雪正是找到了这个破绽,方才乘胜追击,让全天下的修行者都来误解楚月的意思,最好从此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楚月。 他虚眯起了眼眸,想到李太玄被叶楚月给活活逼死,就连真身都烟消云散,那等狼狈悲惨,便衍生出了万千的杀机。 没关系。 叶楚月会死在这场灾厄。 就算不会因此身葬雷海,熬过此劫还有更大的劫难和世俗的唾沫会将她给吞没。 万剑山只需要等到生灵涂炭之时,吸收掉这些人的生命本源,晚间山的整体实力就会更上一层楼。 万剑山,绝不会被灭绝在这场灾厄之下。 「太玄,且在九幽底下,睁开眼睛好好看着吧。」 「看这大仇是如何得报的。」 「师弟,你将含笑九泉,欢赴往生,这人间的恩怨,我会为你了结!」 傅苍雪不经意地瞥了眼周怜。 谁都不会想到。 万剑山早就知晓今日海神大地必有此劫。 且有安然度日之法! 第3462章 嗯,活过来了 第3462章嗯,活过来了 第3462章嗯,活过来了 傅苍雪试图引导着众人的思想,凝为一股绳,汇聚成一把最锋利的剑,万般矛盾俱冲叶楚月,要将其碎尸万段。 “傅公,莫不是这灭地雷怒其声过大,把您老给震糊涂了。” 骨武殿主斗转风暴,衣袂飘飘,划出利落的弧度,漂亮地转身,凌厉于灾厄天地间,额间香汗沁出,戏谑地看着傅苍雪说: “界面压制,何等重要,若不护好界面压制,就算熬过今日一劫,只怕还有更大的灾厄会降临在海神界这已是千疮百孔的大地。” “就连三岁稚童都知晓的道理,偏你不知晓,若非其心叵测,那就是被雷声给震糊涂了,要为后者,倒也有几分情有可原呢。” 骨武殿主战斗多时有些疲惫,虽说透支了身躯还在强硬着怒斥傅苍雪,心底里却在暗骂自己脑子大概是被狗吃了,竟为了最讨厌的叶楚月去开罪万剑山傅公,真是不明智的举动。 罢了,罢了。 就这样吧。 爱咋咋地。 大不了就是烂命一条。 思及此,骨武殿主愈发理直气壮,颇具风发意气。 楚月望向时常口是心非的骨武殿主,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了笑。 她在这混乱的局面,让三山去护住界面压制,是为三点。 一则是界面压制乃海神大地的后患,须得护住。 二则让傅苍雪来指责她,暴露出自己的破绽。 此破绽无法致命,或许会在往后,有着不可忽视的重要性。 至于其三…… 便是想看看三山对于海神大地的忠诚度! …… 诚然,万剑山内不乏有热血青年、坚定剑客,但更多是浑水摸鱼的人。 “你乃骨武殿主,焉敢出言不逊,无礼于人前!” 傅苍雪怒斥,一挥手,七彩琉璃光破空而出,形成剑意剑魂风的劲道。 如同一道剑气之掌,氤氲着七彩琉璃的火光,直接扇向了骨武殿主的脸庞。 傅苍雪眸光暗闪—— 若能因此削弱骨武殿主的力量,就相当于斩了叶楚月麾下一员猛将,从侧面为周怜助力,不失为一桩好事。 骨武殿主咬紧了牙关,死死地攥着兵器,却难抵挡。 她已为这片大地战至无力。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掌砸向自己。 她能够闪避。 但是她若是闪避,这剑掌就算伤害到她的部将。 那都是陪她一路厮杀出来的生死之交。 是君臣。 亦是战友! 千钧一发之际,轰然作响声不亚于雷霆。 剑掌如期而至,却未猛砸在骨武殿主的脸骨之上。 面前的狂风夹杂着炽烈的火花在震荡,驱散了几丝阴霾似烟火! 骨武殿主睫翼猛颤,瞳眸微缩,蓦地看了过去。 黑色的衣袍,鎏金质感的龙纹,和旁侧的绛紫色华服袍摆,一道扬起。 “你、们——”骨武殿主结巴了下,彻底地愣住,却也热泪盈眶,红了又红这双眼。 便见剑掌锋芒的前方,咫尺距离,两道身影并肩而立,两刀一剑抵其锋芒掌,疾速来者正是云都楚王叶楚月,临渊城主——武霜降! “武城主?”老仙人远远看来,蓦地怔住。 武城主骨血满是黑雾虫,一举一动作傀儡,不遂人愿便是万劫不复之苦痛! 他当真,涅槃得以新生,以新的面貌盎然凌云气出现在人前。 “小骨武,别太感动。”武霜降回头看去,脸色还有些白。 他应当再酝酿些时日,但不想看到这剑掌落在骨武殿主的面庞上。 又或者说,就算他知晓楚月会出手,还想帮一下骨武殿主。 就算是鸡肋之力,也是心意。 好在。 熬过黑雾虫劫的他,不是鸡肋。 “谁感动了,谁要你们施舍了。” 骨武殿主眉梢眼角浑然天成娇媚英气,话语声却是凶得很,眸子内也偷偷蓄了些泪。 海神界云都、临渊、骨武分庭抗礼的三大势力,过往少不了明争暗斗,云都由楚月上任后,另外两方隐隐有抱团之势不屑于凡人道“同流合污”。 但偏偏,世人以为该是矛盾不断的他们,此刻聚在一道,犹如人间最强的盾,成了真正的三足鼎立。 “别逞强了。” 武霜降扯着一抹笑,望向楚月,“小楚王,你该说说她。” “说了,不听——” 楚月眉梢一挑,淡淡说罢,目光快速打量了下武霜降,双手执刀继而抵剑掌,沉声问:“活过来了?” “嗯。”武霜降微微一笑,“活过来了。” 他,武霜降,活过来了! 黑雾虫完完全全侵蚀他的四肢百骸。 他死灰复燃了。 多少痛无关重要。 这片大地还需要他。 就要从坟墓走出,暂拒黄泉路。 “那就杀出个生路。” 楚月笑容浓郁,渐渐邪肆! 第3463章 就算大地崩坏,厉鬼支离破碎 第3463章就算大地崩坏,厉鬼支离破碎 第3463章就算大地崩坏,厉鬼支离破碎 “好,生路。”武霜降眉眼含笑,面色依旧惨白,眸底深处隐隐闪烁诡谲的猩红之光。 聚精会神瞧去,才会后觉那是千千万万密密麻麻的黑雾虫。 曾经一只一只,一次一次,吞噬掉了他的脑髓、骨血、眼部神经。 并取而代之。 武霜降嘴角弧度咧得愈发大,笑容扩散,集和煦、阴暗于这新生的苍白。 他声音低沉沧桑却又力道:“武某活过来,定不会再去死。” “那就对了。” 楚月勾唇一笑,明媚生辉,眉宇之间凛凛有战意。 在和武城主对话的期间,她已悄然用神农之力来治愈骨武殿主。 风暴加剧,混沌雷霆。 她在不知不觉中,在这天梯脚下的论剑地,用神农之力治愈过许多连她都不认识的人。 部分被治愈的人,如沙漠独行的饥渴旅人,久终逢甘霖,还以为是内心的祈祷有了作用,神的雨露忽降指引着坚持! 骨武殿主则不同,她和楚月距离很近,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这股力量来自于何处。 那是—— 神农之气? 骨武殿主微微愣住。 凡人道的云都王,既有仙根在身,还是魔妖体质,而今又有这上古神农之力,虽说不如上古时期的精纯强悍,但还是能让人受益匪浅,且震撼良久。 她深深地注视着楚月的背影。 如今成了王。 她却不戴王冠,还是和从前在大炎城遗迹之地那样,随意的束发,懒散惬意,举手投足的漫不经心,总能透露出非凡的气质。 “你呢?”楚月稍稍回眸,望向了骨武殿主,“还好吗?” “我也活过来了。”骨武殿主深吸一口气胸腔藏着坚韧的劲儿说。 三人方位,互为鼎立之势。 骨武殿主话音落下的刹那,无需再言语,默契竟十足。 只见三人各显神通,本事凭出,翻腾而出的瞬间傅苍雪的剑掌接踵而至,但合该逃走的三人,居然折回,刀剑锁链钩锋芒毕露,寒芒凛冽,霎时间从三个方向一道衍生杀气劈砍而出,将剑掌斩碎的同时,楚月分裂的火烧灰烬的元神,裹挟着小狐狸和诅咒的力量,融合一道,湮灭在了傅苍雪支离的剑掌之中,直接——锁定傅苍雪的剑魂和真身! 傅苍雪感受到剑魂和真身的波动,犹如电流以最短的时间游走过了浑身的神经,躯体蓦地一怔,定睛诧然地看向了楚月。 剑掌破碎处大风起兮,雷海黑云的末日下,楚月朝他歪头一笑。 此举无法夺走对方的剑魂真身,但就像是未知名的危险,藏在傅苍雪最隐秘的地方,让他永远地无所适从,一想到就头皮发麻不得安生! “叶楚月!”傅苍雪盛怒之下,流光骤聚,杀招便至,强烈的剑意裹挟着浓浓的杀气,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向了楚月。 楚月站定不动,拦下欲要动手的骨武殿主和武霜降,看那杀机突至,话锋一转,眼底狡黠稍纵即逝,几分童叟无欺,高声道:“晚辈叶楚月,对傅公剑法早生崇拜,心有敬意,不知何故要在战时对晚辈赶尽杀绝?” 饶他傅苍雪是个城府颇深的老狐狸,定然不会想到适才还和自己针锋相对的叶楚月,竟还“能屈能伸”,软了态度语气,活脱脱一个苦主的模样! 蓝老正惊叹于楚月的变化之快,便听到元神内传出的声音: “蓝老先生,再看戏下去,小王可就性命不保了。” “………” 蓝老无奈地看向了楚月,哑然失笑,衣袍震动间狂风生劲如钢铁,沉淀的精神之力倾巢而出,风驰电掣间直奔楚月,粉碎掉傅苍雪的杀机。 且是瞧见淘气后生要多上心般,嗔怪地看了眼楚月,有几分难言的前辈宠溺意味。 这叶楚王,神通大得很,自不会任由傅苍雪拿捏。 暂不说那来自龙吟岛屿的楚王家人,还有那来路不明的墨袍男子,消失了的小狐狸,都是深藏不露的。 既是要让他出手相助,自有更深的用意。 楚月朝他耸了耸肩。 “你啊——” 蓝老瞪了她眼,而后看向傅苍雪,极尽威严,“傅公,万剑山李太玄因剑星司隐老而亡,你今朝对叶楚王出手,实在是有违身份!” “蓝老先生。”傅苍雪对蓝老颇有敬意,按捺住跳动的眉角和上涌的情绪,镇定从容地说:“叶楚月其心可诛,她利用元神之火,意图伤害傅某的剑魂和真身,其心可诛。” 楚月无奈地道:“傅公,你也说了是元神之火,世人皆知今朝论剑,小王的元神被火烧成灰烬,此时正值风暴灾厄,小王精神不济,难控元神,遭受傅公所遇惊吓一时慌了神,乃是正常之事,焉能责怪小王呢?” 傅苍雪太阳穴暴跳如雷,却也起了心思,生出万般警惕提防。 叶楚月不像是会在紧要关头无理取闹的人。 她这样一闹,寓意何为? 傅苍雪思考之际,忽而发觉自己的元神,点了一把火。 此乃!火烧元神之迹象。 钻心刺骨的疼痛感瞬间从元神蔓延开来。 傅苍雪脸色霎时发白,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月。 楚月朝他一笑道:“傅公须得谨慎小心,小王的元神火烧,用力过猛,受之惊吓飞掠到了傅公的身上,得护好元神才是,否则别和小王一样,元神着火了。傅公怎生如此神情?傅公莫非元神疼痛起了烈焰?傅公怎的这般不小心?” 傅苍雪头疼不已,元神似欲崩殂,莫看叶楚月谈笑风生,而唯有经历一次才知火神元神的厉害直教人生不如死。 再听叶楚月一口一个傅公连珠般响,更让傅苍雪头疼不已。 他强撑着心志怒视叶楚月。 原来,叶楚月在这里等待着他。 还是说…… 傅苍雪心下一惊。 他定定地望着叶楚月。 叶楚月笑容粲然,浅金色的眼眸本该是灵性的仙神之气,但偏偏只有野兽无情的冷和凶狠的战意。 傅苍雪方才恍然大悟! 隐老先生至今为止不肯出现,怕是和他先前设想的那样,早已亡故,可怜身葬他乡。 叶楚月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师报仇。 她从未忘记那刻骨之恨。 元神化作灰烬,也要有一股充满杀机的执念。 就算大地崩坏成了支离破碎的厉鬼,她也一定要做到自己想做的事。 第3464章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第3464章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第3464章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云烈,你当真是培养了一个了不得的好徒儿!」 傅苍雪承受火烧元神之痛,咬牙切齿,双目充血地看着叶楚月。 雷海天灾,眼下的大地不知何去何从,生死存亡又当如何。 叶楚月要趁这夹缝之中的间隙,来为师报仇! 傅苍雪的脸部抽动了几下,拼命地遏制住自己翻涌的怒火。 “晚辈还望傅公善自珍重,保重身体,傅公乃万剑山之巅,切莫伤了元神,因而留下重创。” 傅苍雪只是万剑山的一个长老,楚月的昂声高喊,却是说万剑山之巅,显然是把万剑山尊给忽略了,此乃阳谋,却不得不防,令傅苍雪脊背生寒。 而就在他要推翻叶楚月所说之时,那时竟遁入战场,混进了界天宫的军队,一道擒拿周怜,动作之快犹若流星,疾驰在天地间,穿梭战场如鱼得水,丝毫都不像是一个元神被烈火焚烧为灰烬的人。 偏生把傅苍雪的话堵在咽喉,既上不去,也下不来,梗着的难受配合火烧元神,真如断肠般的煎熬。 “叶楚王,还请当心。” 鸿蒙军队副将提醒道:“楚王真元境,元神又遇倒悬之危,此等战场,楚王不该参与其中。” 让界天宫都有些束手无策的周怜,多一个叶楚月并不会起到什么作用,甚至很大程度上会帮倒忙,为各军带来困乏,反而会让周怜找到机会扭转乾坤,那就是遗臭万年的一步棋了! “楚王莫要过度操劳伤身,若在此战受到伤害,我等无法和界主交代。”副将继而道。 “我没事。”楚月摇了摇头,目光扫向周怜。 周怜遁入众生影,不仅影踪难定,功力还会随之增强。 鸿蒙副将见楚月没有退堂鼓的想法,咬字重了几分,“这刀剑无眼的,伤了楚王可就不好,战况紧迫,楚王莫要耽搁时间,已是火烧眉睫之时,莫要添乱了。我等也是为了楚王安全考虑。” 楚月脚步顿住,侧目看他。 鸿蒙副将对上那一双死寂如潭的眼,像是从死人堆走过的孤魂执着来人间一趟,血肉宝塔白骨堆积如山是厉鬼的冠冕也是冠冕下的王。 “本王做事,自有分寸,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她目光冷咧咧的,凛声道:“诸位无需护本王周全,本王,还不至于鲁莽来送死,若真如此鲁莽,早就该死在路上了,何至于等到今日。” 鸿蒙副将愣住,皱紧眉头,只当叶楚月是不识好人心,且也是逞强,作一腔孤勇给谁看,大义凛然也是需要立足之实力的,而非三言两语的纸上谈兵! “轰!”周怜在西南角从大地的影子冲出。 楚月追踪锁定,朝前掠去,身侧疾风如刀,瞬间残影骤闪。 左右两侧分别出现了叶无邪和夜墨寒的身影。 夜墨寒是和她从浓稠风暴走出的男子。 众人对叶无邪还算眼熟,夜墨寒则不同了。 不过战事当前,危急关头,自没什么心思去想这俊美无俦的男子,是云都楚王何时留下的风流债! 第3465章 尔等蝼蚁,焉能坏我大计? 第3465章尔等蝼蚁,焉能坏我大计? 第3465章尔等蝼蚁,焉能坏我大计? 西南角,好几支界天宫军队围剿从众生影之中暴掠而出的周怜。 原以为失去轮椅的周怜会是强弩之末,却不曾想到竟会是愈战愈强。 周怜每一次遁入影,战力都会随之增强。 非但如此! 他的四肢百骸,都会朝机械的方向进化。 如铜墙铁壁般,人世间珍贵罕见的刀剑兵器也难已破开。 “小心!”黑压压的军队朝着苍穹的方向后撤了些距离,警惕地注视着周怜,一个个浑身紧绷,戒备十足,且在蓄力刀锋,随时兵刃相向,以锋芒之气护住这在风雨飘零中逐渐残败的大地。 只见周怜的身体表面,俱都缠绕着从皮肤组织下渗透出来的黑色火焰。 火焰燃烧的过程,发出的嗤嗤响声尖利刺耳。 就像是上万只游荡的小鬼,集中关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歇斯底里,从白昼喊到夜晚,直到已然竭力,魂飞魄散。 一只只的黑雾虫,在火焰之中声嘶力竭地喊。 而周怜的四周,时刻悬浮着诡谲的幽目权杖。 他定在长空,右眼因被陈苍穹的锋刃斩裂,血液不住地溢出,疼痛感倍增,半张脸都是血液。 “尔等蝼蚁,焉能坏我大计?!” 周怜嗤笑出声,尾音拖长,渐而流露狂狷邪肆之气,如真正的魔。 他佯装出不经意,远远地瞥了眼陈苍穹。 见陈苍穹面色苍白,心下一痛。 曾躲在影子,看陈苍穹的苦难灾厄。 一手造成这一切始作俑者的他,如跳梁小丑在阴暗处借着狭窄虚掩的门缝,微弱晃动的烛光,在阴暗的影子偷窥着往昔的爱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还不曾麻木,依旧为这个叫做陈娇的女子心疼。 “叶楚王。” 军队之一的首领瞧见了来到这是非之地的楚月几人,皱了皱眉,担心地说:“还是小心点,离这混世魔头远些,说不定还有着后招,只怕防不胜防,楚王你忙碌多时,先疲于论剑,后又困在雷灾,元神之火从未熄灭。应当趁此机会稍作调整,好生休息才对,不然到时此战固然险胜,楚王的身躯只怕也会留下病根。” “无妨,愿助诸君,一臂之力。”楚月一面观察着周怜的动向,一面回道。 适才说话的首领欲言又止的神情,连带着脸庞都抽动了几下,没冷硬的眉宇之间浮上了几许不耐烦之色,作为界天宫规模最大的军队首领,不管是行军路上还是战斗时分,都极其厌烦不请自来和不自量力的人,哪怕此人在旁处或有贡献! “战时顾不上几位,还请护好自己周全。”首领又道。 “这是应该的。” 楚月淡声回道,目光始终盯着周怜的幽目权杖和黑色大火看。 那权杖和火焰,定还有着不可估算的可怕力量。 周怜酝酿多时笑了一声,便直冲而出,以一人之躯来抵上万界天宫军队的成员。 “上!形绞杀之势!”楚月身侧的林首领发号施令道。 “林战将且慢!”楚月低喝了一声。 第3466章 脖颈一点寒,普通龙吟剑 第3466章脖颈一点寒,普通龙吟剑 第3466章脖颈一点寒,普通龙吟剑 “叶楚王,眼下须得及时遏制住周怜,时间耽误不得。” 林首领忌惮地看了眼楚月身侧的叶无邪。 混战之中他观察过。 这位叶楚王的兄长,实力不善。 至于另一位男子,来路不明,背景不详,却能和叶楚月一道破除周怜的风暴杀机,只怕也非寻常之流。且衣着华贵,一举一动颇具卓绝矜贵的优雅之气,神态冷峻似若静水流深,潜藏着不可测量的力量。 “周怜此刻,破罐破摔,且他所行之道,以糟粕魑魅为力,如今神怒雷灾笼罩天地四方,俱与周怜有关。现下正是糟粕凝聚之时,不可与之强行抗衡。”楚月提醒道。 林首领嘴角扯动了数下,强忍住自己的不耐说道:“叶楚王,你的意思是,让我等退避三舍,由着他周怜蓄力,届时若是一发不可收拾,这责任楚王是否能担当起?叶楚王,非本将针对你,但我等受界天宫管辖,毕生经历过太多的战役,就连域外战役都有过,那时,叶楚王只怕还在下界打拼,行艰难之路呢。” 这会儿,鸿蒙军队已经和诸军队汇合。 鸿蒙副将欲言又止,欲要私下朝长官战将压低声音说些什么,掌管战将只侧眸锐利如鹰,淡淡地扫了眼他,副将便噤若寒蝉。 林首领说话之际,叶无邪的眼底,泛起汹涌的血雾,似要将他的理智给完全地吞噬。 掩藏在易容禁制之下的血线,嵌合在皮肤的每一处,无规则地横竖交错,如被乱刀切割开来的血鬼。 情绪有所涟漪之时,那些血线就会稍稍龟裂,并越来越红。 楚月的手放在了叶无邪的肩膀,压制住了叶无邪的恼。 她低头看了眼周怜,瞳察觉到周怜四周的长空在无形之中扭曲,像是被一股强悍的吸力给野蛮地拖拽拉扯过去了,再被无数只堆积如山的小鬼毒虫密密麻麻的掩盖,分而食之。 时而闪烁冷银的光弧,那是机械的诞生。 楚月瞳眸微微缩起—— 机械诞生,时代排异,糟粕产生。 周怜故意逃窜,就是为了等待此刻,让这些人来承受他的机械之力。 而能够看到这一点的,是拥有瞳的她。 周怜也确信不管是怎么个状况,她都会去阻止。 那些糟粕,与她有着致命般的吸引力。 就像她也是这个时代的排异产生。 周怜一步步算计着她,让她的躯壳成了容纳万般的存在,也是为了今朝,和时代的糟粕、排异现象将会有着更好的接触。 “界天宫军队,不得靠近周怜半分!”楚月感受到那危险的气息,低吼出声。 林首领就在她身边,听到毫不客气地喝声,如同发号施令般,令人不爽。 林首领在军队之中,是个耿直人,但也是个暴烈的性子,因而闻名于界天宫。 “叶楚月!”他青筋暴起大喝出声,周身气力锋芒犹如风暴震出,对付真元境的叶楚月绰绰有余。 倏地,血雾翻涌,一道剑吟如古老故人的吟唱响起。 剑光闪过从混乱中穿出。 林首领只觉得呆滞了一瞬,神智再清明的时刻,便见一直沉默不语的黑袍男子,手执普通的长剑,指在了他的脖颈。 第3467章 有软肋的人命里该绝 第3467章有软肋的人命里该绝 第3467章有软肋的人命里该绝 那把最普通的剑,却闪烁着锋利的寒芒,犹如龙瞳在云雾后窥人间,林首领登时头皮发麻,有种电流涌过全身的窒息感,瞳眸紧缩的瞬间,忌惮到了一定的程度便是噤若寒蝉。 夜墨寒冷视他的眼睛,“灾厄临头,大地危矣,还望林首领莫要误伤了楚王殿下。” 剑拔弩张,风声鹤唳。 内忧外乱,互相残杀。 这雷声阵阵贯入耳,世人元神欲被摧,无数双眼睛看向此处,顿生好奇。 这墨衣男子来自何方,竟有这等本事一剑扼界天宫军队的首领。 他称叶楚月为楚王殿下,可是私下培养的死士。 然而死士焉能实力比叶楚王还高。 世人偏不信这有本事的男子会没有野心甘居人后做女人影子下无人注视的一缕暗风。 林首领额角溢出了冷汗,背部发寒深渗脊椎骨,直冲天灵盖,是从未有过的体验,饶是杀伐多年南征北战的他,都有种和死神对视被其扼喉的发憷感。 夜墨寒收起了剑。 他的剑鸣如龙吟,有悦耳之音,宛若从四方苍穹穿梭时间的长河透过云层落在山谷回荡的声,充满着古老的气息。 从容且自信,举手行云流水。 “这位剑士,冒昧问一声,剑士来自何方,姓甚名谁。” 林首领望着他的背影,不由道。 男子顿足,衣袍翻飞出浓墨重彩,如神之一笔泼墨混沌间,随即缓慢回头,目光幽冷而深邃,潜藏紫色星河镶嵌流光溢彩的碎钻的好看。 他说:“鄙人夜墨寒,下界帝夫。” 言简意赅一句话却是微石引惊涛,震了这末日笼罩的阴霾,和阴霾下的敌我人群。 他不卑不亢自有高雅之气犹如他的剑。 林首领怔愣住。 这就是那位下界剑帝。 世人以为封印之下和叶楚月山水不相逢的楚王爱人。 他的惊世一剑超乎了太多人的想象。 就如同他的出现。 两府家人的出现。 这群人,都应该是流光海域下的蝼蚁。 却充满了传奇色彩。 和叶楚王一样。 崎岖坎坷却精彩。 铿锵一路但能开出玫瑰,虽带刺,却也血红美丽。 “轰!” 周怜黑火蔓延,风暴蚕食,嗤嗤作响声不绝于耳。 糟粕之力无法忍耐,直接爆发而出,野蛮不讲道理。 掩藏的糟粕是超出时代的力量,那些排异现象无法用人族的文字来解释,只远远看上一眼便让人有种惊心动魄的怕,好似千万条毒蛇吐着蛇信子,机械六芒星如绞肉器让这天地也变得危险了。 林首领、鸿蒙副官等方才惊觉叶楚月适才所为,并未无理取闹,亦或是要过一把号令群雄的瘾,而是当真发觉了不对之处,若他们当真猛冲,只怕就是掉入了周怜的陷阱深渊会万劫不复,只要想象就让人背脊生寒胸腔流动的血液都在发冷。 而这时,楚月一行三人孤勇又温暖,各有锋利,直奔周怜,与那滔天的糟粕力量相比显得那样渺小薄弱。 林首领的心登时揪着一下紧了,低呼:“小心!” 尽管先前有误会,但此刻真怕这三人遇到危险。 很明显。 这么强悍的力量,他们抵御不了。 “楚月,你还是来了。有软肋的人,命该绝的。” 周怜如那循循善诱的长辈,喟然叹了一声,随即起杀机欲把楚月斩成千万段。 夜墨寒和叶无邪互相吸引了大部分的力量,楚月趁机靠近周怜,深吸了口气斩出双刀锋芒如瀑,声音紧随其后落入了周怜耳中,“叶某敢问一声,长虹叔作恶时可还记得昔日小琼?” 第3468章 凛然立于风,相对在苍穹 第3468章凛然立于风,相对在苍穹 第3468章凛然立于风,相对在苍穹 “可否还记得昔日小琼……” 那轻飘飘的声音,裹挟着几分冷风般的凛冽,充入了周怜的耳中。 他浑身紧绷,精神随之一震,瞳眸骤然缩起,脸色刹那就惨白到毫无血色,便是愕然地看着楚月,似是不敢相信小琼相关的字眼,会从他亲手打造的「艺术品」的口中道出,显然有一种莫大的违和感。 “你——” 周怜咽喉深处艰难蹦出了沙哑的声,四周的糟粕风暴赫然止住,红着一只还算完好的眼睛看着楚月,压低了声,咬紧了牙,如降世的判官步步紧逼地问道:“你想说些什么?你在哪里听到的名字?” 他这一生,这弥天荒唐的一个局,倾注偏执的全部感情,都在这个名字之中。 他倾其所有快马加鞭想要追逐到的,终究是再难回去的那段过往。 楚月见其竭力遏制着喷涌的感情,便知晓自己赌对了。 周怜此局,和小琼有关。 陈姨和周怜的相爱,是上天眷顾的早成定局。 只是周怜不知,他要寻找的小琼,便是近在眼前且伤害过千千万万回最后一刀两断的女子。 “你所做这一切,小琼可否知情?” 楚月眼神如锐利的刀子,声似寒风簌簌,“她是否能够承受得住你这样的感情?这血流成河的大地和你费尽心思的算计,以及被伤害的无辜之人早已死在旧时路上的亡魂,这些账这些感情该怎么算?长虹叔,你太自私了,你自私到让人失望。你能够杀戮天地毁灭掉这众生,但你可否敢去看一眼她失望的眼神?” 她一面说一面往前走,逐步地靠近周怜,嗓音低沉,愈发铿锵有力。 杀机骤止,徒余满天的苍凉。 先前四周众人所预想的血腥场面并未出现。 这场屠戮和可怖的风暴就像是定格的画面蓦地止住。 林首领等俱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界天宫密密麻麻的铁血将士,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楚月和周怜究竟说了些什么,能让周怜流露出慌神之色,忽而忘记杀伐。 周怜随之步步后退,眼睑下的肌肉神经紧跟着抽动,皮肤是病态的白。 如楚月所说他不怕染尽鲜血。 刀斩冤魂亿万又如何? 阎罗殿前对峙鬼差又如何? 他昂首挺胸肆意笑,独独不敢看旧时爱人。 但他没有回头路了。 他只有一条路。 “你见过小琼?她在哪里,告诉我。” 周怜虚眯起眼睛,吞下大怒,沙哑着声说。 他需要知晓和小琼相关的一切。 他不相信小琼会来到这个世上。 但叶楚月会突然道出小琼之名,定然有古怪之处。 他必须要在虚妄门大开前,彻查出真相。 楚月面不改色,冷眼看着周怜。 彼此俱不动,凛然立风中,相对于苍穹之下。 互相对视间便如一场博弈。 来自心理的博弈。 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牌,把自己杀人的刀藏起来静待时机,最好能够做一个完美的屠夫在关键的时刻去致命一记!! 第3469章 爱的本质是煎熬 第3469章爱的本质是煎熬 第3469章爱的本质是煎熬 “你到底是从何处得知的?!” 周怜压抑着喷涌的心情,咬紧了后槽牙,沙哑的声音如石磨刀。 小琼。 小琼。 他的小琼。 他一生都在追逐却也不曾珍惜的过去。 那段感情,如人世间的白色月光。 唾手可得的美好已是不可求的故事。 他无法疗愈这份伤痛。 爱的本质是煎熬。 失去才拥有了真正的爱。 平淡和从容的时光,会磨灭掉本质。 周怜血红着剩下的那一只眼。 另一只被锋刃所伤的眼睛,还在往外流淌着血色的泪水。 他是世人磨灭不掉的魔头,此时此刻又像是个死而不得的可怜人,但若知实情者,永远都不会觉得他很可怜,只有延绵无尽盼不来黎明的满腔刻骨恨! 楚月并未回答周怜的话,而是冷静地看着他。 自是不能道出陈苍穹。 否则,就是无法转圜的地步。 非但不能成为破局的利刃,还会使得周怜自暴自弃,破罐破摔。 若让这众生为祭他的过去而陪葬就成了一步臭棋。 “你遇到过她,但你找不到她了。” 楚月冷静地说:“周怜,我不知你们有着怎样的过往,但我做过很长的一个梦,她告诉我,她很痛苦,她很累,她如孤魂游荡却肩负罪孽,我曾看不清她的面孔,不知她来自何方,只知她痛苦的声调和迷雾中凄凉的身影。她说她叫小琼,她的故乡在遥远的地方,不同的文明。” 周怜难以置信地看着楚月,闻声便瞪大了眼睛,身心苦楚如深海吞没自己,有水鬼将自己的灵魂拖拽下去溺毙。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小琼罪孽深重,会让她死后都不得安宁如孤魂野鬼没了去处,他只以为掩盖住一切扭转乾坤去到最美好的时间节点忘掉这遍地是血荣幸赴死的众生,只要小琼不知晓他的罪孽就还能美好如初。 楚月的话,却让他痛不欲生,似有一双无情的手,如野兽般冷血,残酷地撕碎他的心脏,转眼就分崩离析,千疮百孔,且还在滋滋弥漫像四肢百骸,具象的痛苦如同毒蛇钻进了他的骨血,神情恍惚,脸色有白了几分,差点昏厥在这雷海之下。 电光骤闪映了他惨白的脸。 半会响起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 周怜眼底蓄满了泪。 “小琼,还说了什么?” 周怜问道。 “她说,执念有时是杀人的刀,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楚月虚眯起眼睛,感受到女修剑祝君好的波动涟漪,继而道:“周怜,你固执半生,可有想过,她有需要吗?” “她怎能不需要?”周怜低吼:“叶楚月,你不懂。” “若执念的底色是如此,那我当真是不懂,若不了解彼此的灵魂,忠贞彼此的信念,共同奔赴同一条路,而是以爱为名做枷锁,死了也不得安生,我确实不懂!!”楚月冷笑一声,陡然暴喝,声若雷霆,伴灾厄声响,和周怜在高空对峙,同时也是在为了拖延时间! 第3470章 满盆珠玉乱棍,毫无章程可言 第3470章满盆珠玉乱棍,毫无章程可言 楚月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深深地刺激着周怜,让他头疼欲裂,神情恍惚,眼睛爬满了血丝,痛苦还在不断地攀升,并在极端的痛苦寻找着仅存的一丝清明理智,他狐疑地看着楚月,脸部肌肉不住地细微抽搐着。 他的感情,不容任何人来质疑! 陈苍穹被慕倾凰搀扶着,仰头远远地望着周怜,满目的失望。 随后闭上了眼,一滴泪滑过了苍白的面庞。 还喜爱吗? 喜爱的。 年少的怦然心动,即便过去了很多年,对于始终如一的痴情人而言,非一朝一夕一刹那能够磨灭掉的。 她不欺骗自己。 她也不助纣为虐。 她平静地崩溃,始终在做自己,哪怕这条路上风雨飘零快要摧残她的脊梁骨! “轰!” “轰!” 雷霆声乱响,如骤雨忽至,满盆珠玉乱滚,毫无章程可言。 周怜的愤怒,连带着灭地雷霆都混乱了。 漫天的机械之毒。 世人的影子如恶鬼。 机械军队层出不穷。 从雷霆飞掠出冷银色的七芒星,比刀刃还要锋利! “无妨!” 周怜笑了,“小月,你很聪明,但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梦到小琼,但你本是这天地间的人杰,这很正常对吗?你阻拦不了我的。小月,陪我一道,来开这虚妄之门吧。你难道不想回到过去,去久远的曾经,去找回丢弃过你也被你丢弃的母亲吗?你如今应该知晓,罗玲玲她对你的深爱,你应该不让她继续在过去痛苦啊。” 罗玲玲的事,旧时候的母亲,错过的时间线和母亲背后的血色苦难,都是刺痛着楚月的心脏。 她何曾不想拯救母亲于水火? 但——!! “你也说了,那是在过去!过去的就该过去,过不去的也不是你残害这众生的理由!周怜,我们从来不是一路人,你的虚妄之门,终究是竹篮打水的一场虚妄!”楚月低吼出声,浅金色的眼眸泛起了血红,想到自己的母亲两世为人,坎坷的命运,心脏就痉挛一样的疼。 她的影子泛起了机械毒素,先前吞入身体的机械之毒和糟粕之力,如同恶魔的蛊惑,纠缠在她的影子,和先前对付陈苍穹的招数显然是如出一辙。 周怜冷笑,淡淡然地看了眼她的影子,一挥袖,成千上万的机械七芒星旋飞的利刃犹若一座牢笼困住了楚月。 “小月,我的虚妄,非你能妄下定论的。” “不要负隅顽抗了。” “别妄想拯救这众生。” “别忘了你跌落低谷时,这众生是如何对待你的。” 他笑着,楚月的影子如被扼喉,近乎窒息。 “是吗?”楚月面对机械七芒星的绞杀囚笼,咧着嘴朝他笑,眼梢泛起了红,如同一个疯子,“那你呢?跌落低谷的你,可曾想到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你也曾是做父亲的人对吗?” 周怜蓦地愣住。 他没想到,一尸两命,胎死腹中的孩子的事,叶楚月也能知道。 就在这时,周怜恍惚之际,叶无邪、夜墨寒共同出手,集界主、周老两人的阵法,如流星而至! 第3471章 他把血肉喂养给了大地的影子 第3471章他把血肉喂养给了大地的影子 道道强悍的阵法之力犹若天罗地网将周怜给束缚住了。 他蓦地缩起眼眸,朝楚月看去。 距离他最近的楚月,戏谑地看着他,歪头的霎时眉梢淡淡一挑,身影瞬闪骤然便消失在了周怜的视野。 叶楚月是在拖延他的时间! 还要趁其疏忽之际,攻其不备间。 一道道阵法火绳索将周怜给桎梏。 无数杀机利刃贯穿了他的身体。 天穹雷霆四坠乱散。 周怜的脊梁慢慢地垮了下去。 “还不快杀了他?!”有实力不错的剑士低吼。 老仙人淡声道:“杀不了?” “为何?” “他身成影有毒,他是毒和风暴的源头,他把自己的血肉喂养给了大地和这片土地的人的影子。他不能死,他死了,风暴永存,灾厄不止。”老仙人皱紧了花白的眉,担忧地看着这混乱的天地,俨然是个无法破开的死局,这一场虚妄,究竟是为了什么,世人不知,世人只知人心惶惶,个个面色俱惨白在这灾厄之下。 “那要怎么办?我等就要坐以待毙,缓而等死吗?!”剑客满面绝望,崩溃不已。 人为天灾,闻所未闻。 老仙人抿唇不言。 莫名的。 看向了楚月。 老人灰浊的眼眸,又深邃了几分。 在这混乱天地,更显幽沉。 不知为何,他竟隐隐觉得,破局的关键,竟在这单薄瘦弱的女子身影之上。 她的元神被烧到了堪称惨烈的地步,若非世人忙忙碌碌慌慌张张恐惧于灾厄雷霆,定会震撼这份意志。 老仙人扯了扯唇,无奈地笑,身影孤独立在浮沉的天地,绝望地看着远方的天穹。 他啊。 老糊涂了。 他固然看好叶楚月,认为青年有为,英雄出少年。 但他不认为一个人能够顶天立地这世间逆流而上阻挡天崩! “啊啊啊啊啊!” 周怜身体出现了许多个窟窿,他发出痛苦地惨叫声,却又狰狞爽快地笑了,病态到让人看上一眼都觉得心里发毛的程度,似有寒气从脊梁骨陡然就衍生到了天灵盖,浑身的寒颤是止也止不住。 他满身血痕,毒素蔓延,黑雾弥漫有半透明的灰暗毒虫和影子之毒在摇曳又如小鬼对着孤坟嘶吼,引得雷霆阵阵滚滚而来不绝于耳,吵得人头盖骨都要炸了。 绳索上的火封住了周怜的伤口,让他的血流不出去,源头的毒素不能引来更大的灾厄。 周怜还在笑,状若癫狂。 “你笑什么?” 界天宫鸿蒙副将快步走来,想要在人前有个出色的表现,且自认为周怜是瓮中之鳖不堪一击,便一巴掌打在了周怜的脸上打得周怜皮开肉绽,血色掌印触目惊心。 “周怜,我告诉你,邪不压正。”副将怒斥。 突地,神色大变。 只见那周怜还在笑。 只见副将掌掴过周怜的手心,冒起了黑雾火。 千万只毒虫密密麻麻啃咬掌心和骨髓还在迅速扩散。 副将脸色发白,满身大汗,睁大的眼睛状若涣散。 “咔嚓!” 刀光闪过,楚月以元神之火为刀,直接从副将的手腕斩开,阻挡了毒素和黑雾虫的蔓延。 她扭头虚眯起眼睛看向了周怜。 周怜的毒虫之憷,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还要强! 第2472章 就现在杀了尚未出世的她 第2472章就现在杀了尚未出世的她 鸿蒙副将疼得冷汗连连,端着断掌喷血的手臂,面露惊色。 楚月将神农之力潜藏,混杂在丹药,指腹碾碎成粉洒在了鸿蒙副将的伤口。 正只手掌都被刀刃斩断,洒上止血的丹药这才有所好转。 “徐副将,暂且休息一二,这里交给我来。” 楚月淡声说。 徐副将脸色惨白,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周怜,没想到强弩之末竟还有这等本事,若非楚月及时利落地断了他的手掌,一旦毒素蔓延开来就无可阻挡,直奔四肢百骸而去,短时间内就有可能灰飞烟灭,坠进万劫不复之地! “小心些,楚王。”徐副将自知再留下来便是添乱,便捂着臂膀忍住锥心的痛走出了此间战区。 周怜笑望着楚月,悬浮的幽目权杖似也跟着笑。 捧腹大笑般晃动着。 阵阵幽绿的光,宛若毒蛇的眼睛,蛰伏在暗处,注视着虚弱的背影。 “杀不死我,困住我,折磨我,又能如何?” 周怜笑到眼泪飞溅。 完好无损的眸子流出干净澄澈如湖的泪。 被陈苍穹刀锋割裂的瞳,血泪滴滴分明,簌簌而落,观者的视线破雾而来,无不是触目惊心。 周怜似若悲悯众生的佛,看着这世间可怜的人。 “饶是风光坚韧如你叶楚王,也不过是这棋上蝼蚁难逃此劫。” “本座苦心经营的一个棋,本座呕心沥血下地狱别离人间春暖在影囚之中的苦,是你能轻松破开的局吗?”周怜大笑出声。 “告诉我,小琼,在哪里?” 周怜盯着楚月的眼睛问道:“只要小月你告诉我,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我能放下一切的执念。” 楚月的元神刀刃缠着火焰悬浮在自己的身体侧边。 她冷漠地看着周怜。 这是周怜在诈她的话,想要知道更多有关于小琼的实情。 但小琼是陈姨的事,独独不能说。 周怜对陈苍穹的伤害,会成为这毁天灭地的第一把火。 把局势和事情都推向无可挽留的地步。 周怜癫狂到了病态,眼底缀满了血雾般的红。 如若小琼在这人间,知他如斯模样,他不如摧毁世间重组。 他要屠戮所有目睹他张牙舞爪的人。 那些,都是人证。 证明他的恶。 他要把自己洗干净,清清白白去到过往的时间节点。 去到那一段让自己无法释怀的日子,照顾她们母子。 …… 而这,又是一场博弈。 周怜先前不再提小琼之事,而是在自己经受束缚和伤害之后,突然来问楚月,就是想要趁其不备,旁敲侧击出更多的信息。楚月能够知晓小琼的存在,就已经让周怜感到非常的意外了。 周怜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月看。 他看似是弱者,实则内心深处的恶已经开花结果。 楚月的答案,就意味着他的利剑要落向何处。 他早和这大地这众生的影融为一体,献祭自己摧毁所有,亦是人生快事。 他的虚妄门缝,已经透出了一缕来日之光。 眼下这人间的存亡时间,就看楚月脱口而出的答案了。 “她尚未出世,她还在腹中。” 楚月微抬下颌,看着周怜的眼睛淡然道出:“周怜,你要,就现在杀了还没出世的她吗?” 第2473章 早登极乐追求长生才是真正的大道啊 第2473章早登极乐追求长生才是真正的大道啊 周怜怎么都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令人意外难移接受的答案。 如一把剑,斩断了他的暴戾。 他紧缩着瞳眸,震惊地望着楚月。 “你的身畔,未曾有这样怀有身孕的一个女子。”周怜咬牙道。 他只盼望这是个假的答案。 “我的身畔没有,但这世上,身怀六甲的女子,数不胜数。” 楚月冷漠地看着他,“若你的眼中只有你认定的答案,就无需来问我,如何说你都会质疑,不是吗?我只告诉你我所知的,至于信与不信,全在于你。实不相瞒,在这之前,我不曾想到那个叫做小琼的女子会和你有关。” 周怜颤抖着睫翼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茫茫众生,他要如何去找寻还要在人腹中的孩子。 血泪不止。 幽目权杖高频率地震动,似风的怒号,野兽的咆哮。 “啧——” 周怜泪流满面低垂着头颅,扯了扯唇发出冷嗤自嘲的笑声。 他耷拉着的身躯,如被执念压垮了脊梁。 半晌,笑到无力,满身血色窟窿又被阵火锁链锁住桎梏的他,抬头看向了楚月,一双眼,流出不同的泪水,几许清澈,又鲜红如血,好似善恶交织的衍生物,在极端中迸发出新的风暴和雷霆。 “刺,刺啦……” 天穹传来布帛撕裂的声音。 混沌天地听来,引得人头皮发麻。 “小月啊小月。” “你总是有这么好的机缘,你总是这么幸运,又这么自信。” “你以为,这个答案,能够让我放弃虚妄之门吗?” “不能的。” “小月,你被人害了这么多次,你被人践踏羞辱谩骂欺负压榨过,你怎还如此的天真呢?这不该啊。” “小月啊……” 周怜泪眼婆娑,神情恍惚了一瞬,笑道:“我啊,没有回头路能走的,我走到今日了,罪无可恕了。” 楚月轻皱了皱眉,“哪怕这众生之中,有她?” “既未出世,那就不要来到这人间了。” 周怜有种病态的理智,摇了摇头说:“这人间疾苦堪比十八层地狱不是吗?叶楚王,你应该比我更懂这疾苦。一路走到今日,你不苦吗?” 他大笑,声渐高,如鼓音传大地—— “活着做什么呢?生来金鼓馔玉香车宝马的人少之又少,不被父母爱惜的孩子又有多少,来这人间一遭要肩负多少使命和痛苦?又要经历多久才能结束这生命,如若死亡是生命既定的终点,又是否为生命的延续?既是如此,为何不趁早让死亡到来呢?我不是来伤害这大地上生活的人,恰恰相反,我是早点让所有的人,登往极乐追求长生那才是真正的光真正的大道啊!” 他曾在许多个时日,从幼年到成年再到如今不人不鬼,都后悔父母把自己降生到人间,经历别离之苦,曾也受尽折磨摧残。 他想,如若来生是一道选择题,游历过这人间百态的人们,临终前定会毫不犹豫选择一个“否”字,他也不例外。 周怜的思想,超乎了大部分人的想象。 但却又拥有着诡异的契合度,竟符合了许多人的想法,让那些潜在的想法萌芽,滋生,疯狂地滋生。 第2474章 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届时干干净净一身白 第2474章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届时干干净净一身白 正因如此,天机塔才会有这么多的天机信徒,无怨无悔燃烧生命作为黑色的烟花,献祭自己给周怜铺路。 周怜血红着眼,笑得眼泪飞溅。 苍天无眼。 天道不公。 才让他百折千回,一身肮脏才遇见在他人腹中的小琼。 他无法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打开虚妄之门。 使这大地寸草不生。 血流成河的同时,也会洗涮掉他罪恶的痕迹。 等到大功告成,重回那时,他愿意做个好人,愿意清秀在小琼的身边。 “众生之大道,在死亡,死亡是生命的延续,是新生的尽头。只有拥有直面死亡的勇气,坦然赴死而去,才会得到神的馈赠,突破世俗的尘埃。小月,放弃你的凡人之道,凡人,是最下乘的。” 周怜呼出了口气,笑着说:“一介凡人身躯,做不了大事,成不了仙神,完成不了自己的夙愿。为王者当深谋远虑,最忌目光短浅,但偏偏你执于凡人之道,此并非你的斗志,而是你的软肋。你,做不到的,凡人之力,做不到的。” 凡人之力,什么都做不了。 最低贱。 最下乘。 不能逆天改命。 不能呼风唤雨。 只能被践踏在足底尚且不如蝼蚁。 周怜看向了天穹,扯开了笑。 “小月,你看这天,多好看啊。” “这大地上的众生,不为本座的献祭,不也是要沦为上界天劫的降临所吗?只不过换了个凶手罢了本质上并无区别的。” “而这,才是本座送给海神界的大礼。” 他的话音落下之际,天穹又发出了“刺啦刺啦”布帛撕裂的声音,究极刺耳。 声音还在不断地加高。 界主、蓝老、骨武殿主等无不是仰头看去,面色大变。 楚月缓抬起眼帘,幽邃的眸看向了被撕裂的天际,面色微变,冷若凛冬荒漠刮过的刺骨寒风。 不绝于耳的“刺啦”声下,大地众生诚惶诚恐。 大雨倾盆而下,浇注在一张张绝望的面孔上,还有一双双无望的眼。 草木凋零。 大雪肆虐。 雷霆还在不断地震响,每一声都在冲击世人的元神,似有夺舍的恐怖魔力,让人心生惧意。 只见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界面压制的裂痕,越来越大。 海神大地先祖们拼命留下守护一界之地的界面压制,终究是要被破坏掉的。 “叮——” 远方孤山,混沌中显露出巍峨孤独的轮廓。 相连苍穹的山巅,响起了细碎悦耳,几许凄凉的风铃声。 一阵花香,在都是机械毒的漫山遍野处衍生而出。 “吼!” 又一声兽吼! 只见化作堕魔兽的花清清,冲进了破碎的界面压制。 以身为躯,似魔似花又似兽,拼命地护住界面压制。 她红着眼睛低吼而出,泪水洒落人间—— “风铃花阵传承人云都战将花家少主花清清必不让界面压制枯萎!” 她不想当战神。 但她想守护着这片大地。 所以,作为觉醒堕魔兽体的她,要走向战神阿兄的路子了。 她魁梧的堕魔兽周身,飘落了风铃花瓣,伴白雪而舞。 第2475章 这一局,你将如何执棋 第2475章这一局,你将如何执棋 堕魔兽,风铃花,这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如今冲击众人的视觉,一道出现在支离破碎的界面压制之上。 她那让稚童都害怕的堕魔兽躯壳,庞然而狰狞的堕魔之气,如今凭着一腔孤勇和斗志,支撑着界面压制。 界面压制,不能碎! 否则,熬过此劫,还要一劫。 当更可怕的再难到来,那将会是真正的绝望。 “不愧是我阵道花家的女郎!” 花满山大笑出声,和妻子、族人一道暴掠而出。 花家的每个身影,都像是流星赶月,去往界面压制的破碎处! 楚月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去的一瞬间,及时地元神传音道:“花叔,且慢!” 周怜,在等风铃花阵的阵源出现! 先前蓝雪姬和花家三公子的感情,便是要找寻风铃花阵的阵源。 那是界面压制的根基。 再结合花家两位战神的献祭之事有所古怪,和这阵源也脱离不了干系。 周怜还另有目的。 他的一切踪迹,都和风铃花息息相关。 包括给母亲罗玲玲下毒,也是环环相扣的其中之一。 花满山滞空于雷霆密布的高处,有些愣地看向楚月。 “别用到阵源。”楚月的元神之声,微微地发颤。 花满山愈发愣住了。 若不用到阵源,就无法护住界面压制。 风铃花阵是界面压制的根本。 阵在,压制就在。 这也象征着海神大地用来抵御天劫的保护伞,否则必然和下界的诸多大陆、亿万生灵那样,在弱肉强食的世界,注定灰飞烟灭,寸草不生,天劫之下连血流成河的痕迹都不曾留,史书只有寥寥数笔为蝼蚁,一笔一划皆淡薄。 花满山似是想到了什么,蓦地反应了过来。 “周怜所做,皆为风铃花阵源?”花满山元神传音问。 楚月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周怜好大的一个局。 一个局里,还有一个局。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总有着出其不意的聪明。 他有着极端的病态,却也极端的聪明。 周怜皮开肉绽被桎梏,烈火穿身而过,遍体鳞伤一个个血色的窟窿犹如是动物的眼睛,闪烁着幽绿的光,如同那把幽目权杖,附近风中的血腥还有淡淡的风铃花香,他则笑望着楚月的身影。 「楚神侯,这一局,你将如何执棋?」 “那是什么……” 鸿蒙副将身边的士兵看见周怜身上血色窟窿如毒蛇般发绿的眼睛,心里发毛,震惊错愕道:“这周怜,该不会是早有目的吧?” 鸿蒙副将断了一掌身体虚弱,担忧地看了眼楚月的身影欲言又止,再看向周怜的目光充斥着深深地惧意。 周怜的存在,并未是上位者的皇权碾压,而是让人打心底里的毛骨悚然,哪怕是青天白日都有脊椎发寒的恐惧感。 是了! 周怜就是要让自己被桎梏被贯穿,破而后立不人不鬼的他比人强比鬼还要可怕,处心积虑的一个局时至今日,便要为了逼出花家阵源。 同时—— 执法总处。 躺在冰棺为风铃花容器的罗玲玲,虚弱苍白,缓缓地睁开了一双深邃睿智的眼眸。 第2476章 父亲,小月需要我了 第2476章父亲,小月需要我了 冰棺四周,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宛若一条条锁链抽动碰撞发出的声响。 但不曾看见锁链的形态! 直到罗玲玲睁开眼睛的那一刻。 无形的锁链,出现了痕迹。 蟒纹锁链交叉而生,攀在冰棺,贯穿了罗玲玲。 若从高处的远方看去,这些锁链聚集在一起,如一朵盛大诡异的风铃花,盘踞着一条沉睡毒辣的毒蛇。 “轰!” 四面的墙炸开。 一个个执法队士兵将此处包围。 罗玲玲睁着眼睛,睿智下藏着空洞麻木,透出苍白的美,拥有着刀枪剑戟都斩不断的韧性,如这世间最固若金汤的盾,却也是最支离破碎的一个人。 “风铃花,开了。” 执法总处,四面八方,传出一声强大又遥远的声音。 只见罗玲玲的身体毛孔,从脏腑深处抽枝发芽,自血肉破处,缠绕在了她的身躯。 “小月——” 她唇微动,眼梢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泪,没入了乌黑的鬓发。 “拿走她的脏腑,她的血肉会开出这世上最美的花,她也是时代文明最好的饲料。”那声音还在继续,雌雄难辨,不知近远,闻者只觉得缥缈,如仙神踏云而来,高高在上指点人间,携不容置疑的威! “罗小姐,你太美了。” “等待多年,终于等到了你的绽放。” 再往后的话语声,就只有罗玲玲听得见。 “你且安心,你的血肉元神,会滋养这个时代,和生活在这个时代赖以生存的修行者们。后世的子孙,世世代代的子民,都会铭记你你的功德。” “不久的将来后,上界必然会成为诸天万道的一员。” “至于周怜……” 其声,略微顿了顿,才道:“很抱歉,我和他有过约定,他促进上界增强,你的脏腑归上界,躯壳归他了。他似是着魔了,说要回到故乡,一个不属于这里的故乡。” “罗小姐,你说,他是疯了对吧。” “这个世上的故土,不在这个角落,那莫不是在地狱?” “罗小姐,人应该言而有信,有契约精神。” “常言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因而,答应了周怜的事,我不会反悔。而你,也算是物尽其用,不枉这人间一趟了。” “………” 罗玲玲的身上,开出了美丽的风铃花,却缺少了花儿该有的旺盛蓬勃,多了一丝深远的沉淀感。 而这时,上界不少自发组织的修行者,要赶往海神界。 天梯衔接处,涌上了许多的人。 但天梯高处,雷海冲天,若要强行去往海神界,就必须历经雷灾如一场自行选择的劫。 生死尚且难料,更别谈下去帮助海神大地的人了。 因而,壮志凌云的豪杰们望而却步了,并非权衡利弊,而是时势造就,心生无奈的悲愤,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平庸踌躇,不能帮到在灾难之中受苦的同族人…… 北方的龙族,龙老被本源阵法束缚于房,房中是温暖的白色雪花,他步履仓促来到窗前看着那道毫不犹豫走出的身影,哽咽喊道:“挽歌——” “父亲,小月需要我了。” 雪挽歌脚步顿住,缓缓回头看。 第2477章 挽歌,你不该—— 第2477章挽歌,你不该—— “挽歌,你不该。” 龙老热泪盈眶,隔着窗和冬的雪去看女儿的身影,是那样的遥远,又是那样的坚毅决然,和当初执意嫁给楚云城那样,靠着一腔孤勇,下了决定就固执的不回头,不管对错都要撞碎这南墙月下见头破血流。 雪挽歌动了动唇,发不出声音。 她恨。 恨楚云城派人来拖住了她的脚步,耽误了她的路程。 否则,她能和女剑院的落九筝那些人一道同行。 此时只怕已经在海神大地的天梯脚下,和女儿并肩而战了。 楚云城是故意的,或许知晓她对小月的感情,第一时间便来做这恶心的事。 “轰!” “轰!” 远方传来雷声,震颤于元神,似乎能够感受到那片大地的绝望。 海神界的雷灾,已经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人为的神怒,一界的生死存亡,不仅仅是上界,洪荒域外永夜领域等地各方都在留意海神大地的动静,只等一个结局,是雨过天晴还是史书黯淡又血腥一笔的结局。 “挽歌……” 龙老的手都在颤抖,脸色苍白。 他年事已高,白发苍苍,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不想再经历生死离别之苦。若是如此阴阳两隔的别离,小月倒不如不治好他这风霜之躯。 “让为父,陪你一道,同去。” 龙老发颤的声线夹杂着期许,又在痛苦。 雪挽歌的阵法将他囚禁在了此处。 他暂时无法出去。 “爹,你年纪大了,就在家吧。” 雪挽歌扯开了一抹笑,悲伤且苦涩,“抱——抱歉啊,父亲,我又不听话了。我不是个好女儿,您,保重身体。” 她深吸了口气,赤着双足,走出了北方的龙族。 这片故土的雪,终究没能留住她。 就和当年一样。 龙老记得,是一样的大雪纷飞。 而大楚的天穹,覆盖着雷霆。 挽歌说:父亲,云城需要我。 龙老闭上眼睛,无力地瘫倒在地。 女儿。 外孙女。 若陨于雷灾,他如何熬过这苦痛。 他还在等。 等小月来接替族长的位置。 “挽姑姑,你要去海神界?” 雪挽歌走出高耸的楼阁,年轻的女子挡住了她的去路,明亮的眼眸盯着雪挽歌看,脸上写满了关心,眼底涌动着野心的光泽,算计城府都藏在心中。 龙老的孙女龙遥心脏飞快,隐藏期待。 她正郁闷雪挽歌都嫁去大楚了还总留在龙族。 想到日后的本源族长会是远在中界的叶楚月,也总是闷闷不乐的。 现下倒是好了。 海神大地起了雷灾,神怒之下永绝生灵,入目所及便是血流成河。 叶楚月已是九死一生,若她这个姑姑雪挽歌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的话,这两个有碍心情的人,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不可谓不是天助她也! 但她脸上还是浮现着温和关怀,“小姑姑,别去了,海神大地太危险了,你这会儿去也帮不上大忙,我们都很关心你,留下来吧,留在家里,龙族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好,我留下来处理龙族事务。” 雪挽歌微笑。 龙遥的表情登时维持不住,发愣的同时龟裂开了惊色。 第2478章 天不容,楚明月 第2478章天不容,楚明月 龙遥显然没有想到,雪挽歌的回答会是继而留在龙族。 她颤动着眸光和唇部,发不出声音,直讷讷地站在原地,如木头般杵着看着雪挽歌,心绪复杂到了极致。 雪挽歌心如止水,平静似海,深沉温柔的眼眸似能洞悉灵魂、一眼望穿龙遥的心思和溢出神情的窘迫恼怒。 她无奈地摇摇头,轻笑了一声,漫步朝前踏去,步履从容而优雅,大雪中飘扬起她白色的群裾,干干净净浮着圣洁的微光,似有皎洁的月色如影随形流连在身。 擦肩而过的刹那,雪挽歌顿住身形,布满了薄茧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龙遥的肩膀。 “勿与人比,与天公斗,与己身争,女儿身也能光宗耀祖,担起门楣重担。若我死在海神,护好龙家。” 雪挽歌淡淡然地留下了一番话,眼见着白茫茫的雪渐渐浓了,她透过大雪看向了瞧不见尽头的遥远地方,“照顾好祖父,拜托你了。” 话音落下之际,踏上行程,孤身一人直奔远方。 浓厚的雪,刺骨寒风谡谡,阻挡了前路的宽阔。 海神界的雷灾轰鸣不断,就连域外大陆,都听到了那震耳欲聋的响动声。 人为的神怒,照样是不容小觑。 雪愈发大了—— 仙武天的大牢,透过天窗看向银装素裹的外头。 断臂的楚尊,神情有些恍惚。 那雷霆的动静,似乎来自海神界。 仙武天内的侍卫、士兵来来去去,严阵以待,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了。 他被关在牢笼不知外界天地的消息,便用剩余的一条手臂,穿过间隙抓住了巡逻路过的士兵,着急地问:“外头发生何事,此等雷霆,是何劫难?闻其声响方位,可是海神界?劳烦阁下告知一声,就一声,楚某便不再叨扰。” 士兵眉头紧皱如沟壑,神情认真严肃,斜眼看来衍生了几丝不耐烦,“怎么又是你,适才不是和你说了吗,牢狱中人,不可打探外界消息,否则定轻饶不了你。你乃大楚长皇子,但这可是仙武天,非你大楚的一亩三分地,你的话并无权威作用。” 楚尊悄悄然将自己攒下的积蓄和天材地宝塞给了对方,深吸了口气焦急地说:“非我要打扰阁下,只是海神界有我的妹妹,烦请阁下告知,我能遭受任何惩罚。” 士兵将灵宝积蓄收下,虽还是不耐烦的神情,但也偏头凑近了楚尊,低声说:“海神界,人为神怒,灭地雷霆,机械之毒,恐要遭殃了,人人自危,不会有活口存留。你那个妹妹,乃云都叶楚王对吧,首当其冲便是此人。恰好我适才得到了一个消息,北方龙族有一位赤足的本源灵师,不知死活前往天梯,或许和你外祖龙家有关。” 士兵将所知地交代了,理所当然将积蓄灵宝带走。 “母亲……” 楚尊松开了士兵,无力地瘫倒在地,满眼都是泪痕。 为什么…… 他无法理解。 若小月并非灾厄的象征,海神大地又怎会遭此劫难? 难道,他想错了? 祖父和父亲才是对的? 小月合该下地狱去吗? 天不容她楚明月? 第3479章 流出的泪水如江河 第3479章流出的泪水如江河 楚尊九尺男儿,已不复从前的铮铮魁梧,牢狱生活,精神折磨的疲劳,促使他清瘦虚弱了许多,如峰峦皱起的眉间聚集着化不开的痛苦。 以他对母亲的了解,定会义无反顾踏步海神大地。 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而叶楚月的结局,意味着他败了。 年长的祖父,才是正确的。 “明月,你会死吗?” 他透过小小的天窗,看向飘雪间隙的月光,脑海涌聚着复杂之色,张了张嘴既不知从何说起,除了偷偷进来的风也无人聆听他的心声,淡淡月色下,光影明灭在脸上,满目的绝望。 无人应他—— …… 论剑之地,僵局已定。 阵源在花满山的心脏。 周怜寻寻觅觅好多年,为了寻找阵源。 从当年的两位战神以及今日步步为营的逼迫,都是为了风铃花的绽放。 “小月。” 周怜的声音,独独响在了楚月的耳边。 “罗玲玲和界面压制是一体的,界面压制一旦破碎,罗玲玲就将不复存在,多年的毒液浸透她的尸骨,她没死,她终将会和花儿一样绽放。而花家为了界面压制,祭出阵源,还是会死很多人。” “听闻你是花家的长老,听闻你待花满山如义父,花清清如亲妹妹。” “但在花家和罗玲玲之间,小月,你会选择谁,又谁放弃谁呢?” “我藏于影下,目睹了你的成长,见过你的阴暗也看过你的明媚,饶是如我,也不知你的答案。这份答卷,该由你亲手交给我。” 周怜的嗓音温和,面部带着微笑,残破的眼球流着鲜红的血。 他如同慈爱的长辈。 也是拖拽着人下地狱的魔鬼。 周怜颇为期待地看着楚月,偏执病态下竟有着静水流深的从容,有多矛盾就有多从容。 他继而说:“你破不了这天地之局,你不知为了今日的局,我走了多少步,用了多少年。此劫既定,好好享受灭亡的过程。死亡是生命的注定,我不过提前让你感受人生的真谛。我不是杀害你和这片大地的凶手,我是为你点睛那一笔,就只差这一笔。” 同样的说辞,在天机塔出现过很多次。 因而会有很多已经成为又或是潜在的天机信徒。 他想让楚月成为天机信徒的一员。 “给老子把嘴闭上!!” 楚月扭头,赤红着双目,“你命里该绝爱而不得不配人间春暖,你合该下地狱就别拖拽着这众生跟你共沉沦,你有多可恶这众生就有多无辜,我非良善之辈没多少所谓大义,我也曾言天道不公不睁眼不低头看这人间疾苦,但在今朝本王只道天道有眼举头三尺有神明定不让你得偿所愿,必也叫你恶有恶报!” 低吼暴喝的铿锵声,叫周怜有些怔。 而这时,花满山已经冲进界面压制了。 “楚王,战神他爹,不会怯场。你无需牵挂太多的人,那样活着很累,战时也累。” 花满山说罢,去到了界面压制的至深处,温和一笑,高声道:“吾乃双战神之父,堕魔兽花清清之父,花满山。花家花满山,愿献身阵之道,但盼大地安宁,苍生永存!” 他是战神的父亲,也是堕魔兽的父亲。 他同样的骄傲。 堕魔兽的花清清,睁大了铜铃般的眼睛,流出的泪水如江河。 第3480章 朱颜辞镜花辞树 第3480章朱颜辞镜花辞树 万众所见,雷霆之下,花满山聚阵法为刃,汇于一器,将要贯穿自己的心脏,取出阵源,用来茁壮风铃花阵。 他笑着看向花清清。 昔日的女孩,成了庞然巨兽。 人人喊打堕魔兽,和过街老鼠并无区别。 而他的孩子,将会为堕魔兽正名。 是非善恶不在于皮囊,而是一颗赤忱侠义之心。 “清清,别哭。” “阿爹是英雄,你要为此骄傲。” 花满山笑着说,眼眶却也是热泪。 他不敢再去看妻子的视线,等待身体的破碎和阵源的出现。 “轰!” 风声如杀,却也利落地静止,恰如时间凝固、画面定格。 便见一道身影瞬闪而出,用紫火闪烁的手,死死地攥住了花满山的阵刃。 “楚王!”花满山低呼出声。 周怜皱眉看去,疑惑不解,似是不相信楚月会为了花满山而放弃罗玲玲这个母亲。 鱼和熊掌不可得兼的两难选择,不管如何交卷,都会是痛苦半生的答题。 “满山叔,人生,会有无数种可能性,对吗?” 楚月微微一笑,潋滟的紫光在彼此的眼中闪耀,头顶是轰隆隆震耳欲聋的雷声,有毁天灭地之势。 花满山怔住。 “我的意思是……” 楚月笑容扩散,恣意肆然,如极致绽放的血莲,是洒脱又固执的矛盾。 她低低地笑,笑着说:“本王未曾应允,便不能死!” 花满山讷讷地望着楚月,颤抖着唇部:“可是——” 这个世界,总要有人牺牲。 还得是前仆后继的牺牲,才能在破败的土地,出现锦绣的千秋万代。 他愿做这个领头羊。 他是战神的父亲啊。 他不能倒下。 就算史书工笔不记他一笔,他为此安寝的良心长眠于地也是一种不朽的永恒。 周怜眯起眼睛紧盯着楚月的背影看,界面压制的破碎不可阻挡,再这样下去,界面压制将不复存在了。 届时,不仅仅是上界的觊觎,域外还有虎狼环伺,海神大地始终难逃九死一生。 很显然有人牺牲有人流血才是答案。 这个人不是花满山,就是罗玲玲。 难道—— 叶楚月选了花满山? “我以为,你会选择罗玲玲。” 周怜摇摇头。 罗玲玲的付出,终究是不值得的。 就如同她的母爱,是见不得光的。 倏地,周怜伸长了脖子朝着楚月和花满山的方向看去,神情呆滞,眼神浮现出了讶然之色。 “轰!”“轰!” 罡风肆虐,大雪摇摆,雷霆的光照在风和雪,无日无月的混沌天地支离破碎的界面压制,出现了两道清癯矜贵的身影,于许多人而言,是熟悉的身影,尤其是对花家上下而言,那身影的熟悉让人能在直面末日的情况下还挺直了思考,只直直地看去,以为灾难降临,让自己出现了幻觉。 “咻咻”破空声,如匕首撕裂长空。 白发男儿,身披荆棘。 是光风霁月,亦是血腥阴暗长出的藤,向阳而去的雅。 他们和这漫天的雪,融为了一体。 在楚月笑容浓郁之际,出现在了楚月的身后两侧,身体略微透明,好似守护神。 他们是—— “大哥,二哥……” 花清清瞪大了眼睛,哽咽出声。 朱颜辞镜花辞树,花家两位祭阵战神,重见天日立于世间。 第3481章 千疮百孔的保护色,缝缝补补新铠甲 第3481章千疮百孔的保护色,缝缝补补新铠甲 白发扬起,漫天荆棘。 荆棘带刺的藤,穿过每一道破碎的界面压制。 且将支离破碎的界面压制,串联在了一起。 虽然还是残破不堪、岌岌可危的,却还没被完全地摧毁。 如同千疮百孔的保护色,又缝缝补补做了新的铠甲。 “辞镜,辞树。” 花夫人华发半白,多年雍容也多年的沧桑。 在看到昔日祭阵牺牲的儿子时,神情恍惚,还以为末日降临的时分,痛苦和绝望促进了自己的幻觉,又或许是神的怜悯,赐予她这浮生若梦的好结尾。 她呆呆的,像木头一样,脸上没有过多表情,说话的声线却在颤动,甚至还有些微笑。 花满山亦是震惊不已,和妻子一样,怀疑是自己思念过度,出现了幻觉,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化作枯骨也难以释怀的。 “花家花辞树(花辞镜),拜见吾王。” 花家两位战神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清润和低沉的嗓音,叠合在一起,如山间泉水即将激荡破雾。 “界面压制有损,劳烦二位,护海神大地了。” 楚月回头看去,双手分别拍了拍二人的肩膀。 时至今日,花家两位战神,终于能够从万象塔的至深处走出。 他们被荆棘缠绕,在死亡之中重生,如凤凰涅槃,必不再会任由人踩在足底肆意玩虐。 而楚月的话语声,瞬间将这如梦般的画面,代入了现实。 花夫人登时反应过来,转瞬就已泪流满面,鬓发微乱拂过高挺的鼻梁,被泪水沾湿。 末日。 众生。 大地。 安宁。 …… 万般的万般,都无关紧要了。 生和死,无辜是否遭受毁灭,都不重要。 母亲的眼里,只有孩子。 恍惚过后,决然起了坚毅的战意。 适才无关紧要的一切,都是重中之重! 战神的母亲,又焉能落于人后? 花清清和花满山见状,心中为此感到欣慰。 花夫人从来不是甘于平淡的女流。 她的内心热烈,并非只有端庄。 奈何接连丧子之苦,让她遭受心魔,时时刻刻都在苦海沉浮。 为了丈夫和女儿,为了族中安定,她时常如晚风淡淡,好似坚韧不惧世间一切。 …… 论剑之地,风暴肆虐的战场,从花家战神的出现,开始了新一轮的沸腾。 界主诧然地看了眼楚月。 “花家战神,死而复生。” 他用元神传音对着亦父亦友的蓝老先生感叹道:“这也就只有她能做得出来了。” 夜幕降临的血腥之地,风暴中如小草将要陨灭的大地,而这一切仿佛是她最合适过的栖身之所,又或许说刀光剑影的地方才是她真正的主场,饮血而生的人该向而去,在光芒照耀不到的阴霾洒满种子,不会在黎明破晓时分抽枝发芽,但会在看不到的地方野蛮生长,于必要的时刻让人大惊失色。 “她加入周怜之战,和界天宫军队同行时,界主不出言命令诸军队听命于她,怕是未雨绸缪,良苦用心。”蓝老先生一面交织众生菩提阵,一面意味深长地说道。 第3482章 长眠在冰冷的地方 第3482章长眠在冰冷的地方 界主沉吟片刻,方才微微一笑道:“她既有令人臣服的本事,本座又何必多此一举。” “难道不是界主盼望此劫安定后,她来执掌界天宫军队,因而提前观望一二?”蓝老似是已然看穿了界主的用心。 界主不言,掩下激动的心情,远远地看向了再度出现在世人眼前的花家两位战神。 半会才说:“海神大地后继有人,是一桩好事,这天下,总归是年轻人施展拳脚抱负的地方。” “界主,只是有一事,老朽不明。” 蓝老先生元神传音,疑惑地问:“灭地雷霆,神怒万里,末日就在眼前,随时天地血崩,不复存在,灰飞烟灭也不过一刹那。界主既是未雨绸缪,便是坚信大地能够熬过此劫,又是因何而坚信?” 世人绝望,界主坚信。 绝望来自于无处不在的灭地雷霆和无孔不入的机械之毒。 而界主的坚信坚定又源自于何方呢? 蓝老先生陷入了沉思。 “蓝老。” 界主笑容温和清雅,深邃的眼透过此间的风暴看向了遥远的地方,仿佛是记忆里的旧时光,眉眼温柔许多如被细雨湿润。 他说:“若你与罗家小姐相识,你也会坚信。” 蓝老不语。 云都罗玲玲,因神算之术闻名于天下。 此女乃神人也,天才二字都不足以来形容她的强。 奈何她并无高超的力量境地,唯有神算二字,算尽天机人心。 就在世人好奇女流神算的未来会是如何时,她于万象塔陨落。 坊间平民长谈天妒英才,左右一想便也正常,神算之人的寿元多数很短,因为他们常常如小偷一样窥探天机来得到人间的名利。 蓝老先生和罗玲玲有过一面之缘。 罗玲玲不同于寻常的少女。 她的眉眼,总是沉寂的。 不像是十几岁的孩子。 好似饱经风霜充满故事感的一个人。 蓝老先生至今都忘不掉那样的眼神。 再后来,便是叶楚王将罗玲玲的冰棺,从罗家找出,交给了执法队,至今还在执法总处躺着。 而叶楚王和周怜的交谈之中可以见得,罗玲玲,似乎是她的母亲,至于是否为干娘,还是别的渊源恩怨,就不得而知了。 界主沉淀于天,远观界面压制,面庞多么冷静胸腔和眼神就有多澎湃。 罗玲玲崩殂于万象塔的前夕,和他相见,留下过一句话。 “羽兄,若有朝一日,神怒降临海神大地,你别怕。” “那并非地狱时刻,煎熬过后的大地,才能拥有真正地独立,摆脱上界的虎狼注视,从此——自由!” “灾难降临的时刻,也是希望的开始。” “静候,黎明。” “………” 彼时,界主不知话中含义。 眼见着罗玲玲离开,披着斗篷的身影即将踏入夜色。 便急忙问:“夜色已深,何不留住界天宫。” “不了。” “你要去往何处?”羽界主又问。 “去一个,冰冷的地方。” 羽界主愣住,有些不解,在脑海里把海神界的冰冷之地都想了一遍,直到后来才知罗玲玲所说的是用来长眠的冰棺。 第3483章 他死了,死于我伟大的夙愿 第3483章他死了,死于我伟大的夙愿 从此,罗玲玲踏入长夜不再归。 她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神算的躯壳沦为了风铃花的容器,被毒素浸淫了四肢百骸好多年,但羽界主始终认定她的话是真理,且坚定坚信着,哪怕国破家亡尸山骨海的灾就在眼前,他的心中依旧有着一丝希冀之光如猛虎轻嗅风铃花香。 蓝老喟然叹道:“罗家小姐啊……是个神秘的少女。” 少女生在富贵家,得天独厚算神明,奈何孤身奔赴苦寒怎么也不肯回头。 世人常道男儿顶天立地九尺身,却鲜少书写女郎的孤勇不输孤独的兽王。 …… “轰!轰!” 界面压制崩塌,复又串联。 风铃荆棘交缠,双花野蛮生长。 一个又一个阵法师,和花家一道共同抵御神怒。 花家战神的出现,颠覆了局面,界面压制已然稳住。 万剑山傅苍雪皱起了眉头,深深地看了眼花家战神,和族中重要的骨干老剑客对视了眼,心照不宣厌这修复好界面压制的半路战神。 周怜的目光一道观望花家战神,久久不语。 时间流逝战斗不止,剑拔弩张厮杀愈发血腥。 海神大地下了一场很久的雨。 被雷霆遮挡了日月,分不清白昼和黑夜,不知又过了几个昼夜。 只知不知疲惫地战斗,和机械之毒对抗,和影子对抗,和元神之中被周怜种下的毒素对抗。 每当有人坚持不住的时候,就会看向高处,那个元神都快被烧为灰烬,龙袍撕裂依旧冷峻而战的叶楚月,她不是土生土长的海神人,却未曾丢掉手中的兵刃,死守在此,在众生前。 她或许不是实力最强的那一个。 但恐怖如斯的斗志信念和意志力却是一流的。 而这时,也有不少属于海神大地修行层面金字塔的人,打算用自己的方式逃离海神大地,当然,还会有人留下来。 “楚王。” 楚月奔波于界面压制的修复,中途听到了女修剑传来的声音。 是祝君好,失去了双腿的那个女子。 是被周怜背叛伤害过的苦主。 祝君好欲言又止,红了双目。 “去吧。”楚月回答了她尚未启齿的话。 祝君好憋着的泪水瞬间流过了满脸。 时隔多年。 陌路生恨。 有些话有些执念她要亲口问个清楚明白,哪怕一身伤害,哪怕魂飞魄散又是个头破血流的悲惨结局。 楚月将精神之力灌注于女修剑,以及多余的神农之力。 女修剑内其他同道的萧婷霆等人,将自己的力量输送给了祝君好。 因而,祝君好从饮血剑而出,有了一双能够笨拙而缓慢行走的双腿。 她身披着响起剑鸣之声和饮血剑同色如胭脂般的绯色长裙,身影单薄,似若弱不禁风,却依旧坚韧如竹,靠近了周怜。 “是你?”周怜面目如霜,甚是厌恶。 “我的孩子,是否还活在世上?” 近来,她日夜思考,孩子的事就像是周怜故意而为之。 那一场夭折,和周怜的爱情一样,就像是一个阴谋。 如若真是如此,她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孩子,哪怕只有一具尸体。 “他死了。”周怜冷笑:“死于我伟大的夙愿,为他的父亲贡献生命,他也算死得其所。” 第3484章 这一双腿,早已被斩断偷走 第3484章这一双腿,早已被斩断偷走 周怜冷漠地望着祝君好,眼神就像是看路边无人问津被随意践踏的垃圾,从前的同床共枕温柔细水似是虚假如梦。 祝君好瞪大了眼睛,爬满了血丝。 她的双腿很疼。 这一双腿,早就被周怜斩断偷走。 如今借助龙吟剑和诸伙伴之力,勉强行走于天地间执着要一个冰冷似锋的答案,字字句句刀枪剑戟,诛心的痛蔓延向了全身又红双目,刀刻斧凿的恨深入骨髓永世不忘。 “周怜,你终于承认了。” 她狰狞而笑,阴翳满面,“你承认你的所作所为你的别有用心了,我的孩子,就是你的棋子,是你‘伟大’图腾的牺牲品对吗?他的牺牲,有何作用?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要去往哪里,你又要做什么?你的执念是什么?” 周怜冷血依旧,如冷酷无情的野兽,“是,从靠近你开始,你的双腿,你的孩子,都是我的战利品。我赐予他生命,我夺走他生命,这是浑然天成的天命,是他三世修来的荣幸。祝君好,至于我的去途,告诉你也无妨,我要归家,我需要见我的妻子,我周怜的妻子,只有一人。” 祝君好讷讷地看着他,笑了。 分明下了十八层地狱历经苦痛万千早已麻木,不知为何麻木的心脏还会裂开沟壑般深可见骨见血的痕迹。 过去斑驳模糊的记忆渐渐地映入了脑海。 昔日爱人枕边的一声声低吟。 吞花卧酒对月饮风的海誓山盟。 他说她是他此生唯一的妻。 种种皆是虚假虚构虚妄一场。 真挚的感情也不过是所谓的骗局。 她早已明白,她心还是会痛。 但不重要。 如她风雨飘零如尘的这般人,疼痛与否不重要。 她只恨自己的孩子化作血水沦为牺牲品了。 她不是个好母亲未曾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时至今日方才幡然醒悟,失之交臂了好久好久再也找不到了连尸体都是奢侈。 “周怜,你真该死,你不是一个好父亲,你也不配做一个好父亲。” 祝君好清楚任何的话语都伤害不了周怜。 而她也清楚周怜看向陈苍穹的眼神和她不一样。 她不知周怜从前的妻子是谁。 但她清楚周怜对陈苍穹还有感情。 而她自己才是真正的草芥。 祝君好恨意刻骨,纵然以卵击石,还是以身为剑,趁周怜恍惚,一剑刺向了周怜的咽喉,欲将其命脉贯穿。 “轰!” 周怜立而不动,眼神含着杀气,幽目权杖爆发风暴如排山倒海撞向了祝君好。 祝君好的身体登时就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 半途,口吐鲜血,怨恨满腔只增不减! 倏地一道身影掠过。 祝君好落入了温暖的怀抱。 周怜抬头看去,亦是一惊,“阿娇……” 陈苍穹单手扶住了祝君好,腿刀闪着寒芒,侧目冷冷地看了眼周怜,方才垂首温声问:“还好吗?” 祝君好瞧见陈苍穹,蓦地愣住。 “还,还好。” 祝君好口角溢血颤声回。 陈苍穹漠然地看向了周怜,字字如刀:“周塔主,你——是一个只会骗女人感情欺负小孩的货色吗?” 第3485章 阿娇已死,吾乃——陈苍穹 第3485章阿娇已死,吾乃——陈苍穹 陈苍穹的话语声,字字珠玑,使得周怜的平静在刹那间就荡然无存,血红的眼睛翻涌着风暴潜藏暗潮,还有一丝丝的裂痕,仿佛左侧胸膛的心脏被人给生生地撕裂开来,痛不欲生。 祝君好未曾想到陈苍穹会来护住自己,彼此的关系甚是微妙。 “阿娇。” 周怜嗓音温和几分,似已掩盖过往的残忍。 “阿娇已死,吾乃——陈苍穹。” 陈苍穹冷冽淡漠,看向周怜的眼神不含温情,心死和失望透顶并存,还觉得有些好笑。 看啊。 这就是她年少时信誓旦旦要去信任打算全力以赴的男人。 是她不惜爬出深渊苦寻半生的男人。 不曾想。 她的万般深渊种种苦痛俱都来自于他。 向天祈求情爱垂怜的人,总有要遭报应的。 她是。 祝君好也是。 都不例外。 周怜双手紧握成拳,对方厌恶冷漠的目光叫他痛彻心扉。 “你颠沛流离一路而来,口口声声是为了我,实则不然,对吗?这也说明,你过去的感情,过去的真挚,过去对我的向往,过去的花前月下,都是假的。你又何尝不是一个负心之人呢,阿娇。” 周怜笑着看向她,幽目权杖环绕在身悬浮而动潋滟流转着诡谲的光雾,似有嗜血的危险,如同蛰伏在了丛林暗处的毒蛇,叫人长夜对上一眼便毛骨悚然,头皮发麻的憷! 那笑容,尽是嘲讽之色。 既不愿意相信陈苍穹所说。 又痛恨陈苍穹的倒戈相向。 他在这个时代,碰到过许多个花样年华的女子,拥有着初见时的美好和不弱于陈苍穹的真心。 譬如祝君好,还为他生下过了一个儿子。 但不管他遇到多少个人,多少份感情,他总是会对陈苍穹格外垂爱。 他波澜不兴的心,也总是为陈苍穹而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苍穹是例外的,特殊的,不属于被践踏的那一个,哪怕他也辜负了陈苍穹的真心,曾将陈苍穹推入深渊,但那又如何,像他这样的人,愿意为陈苍穹动一次心,陈苍穹难道不该感恩代谢,奉之为神明时时敬之觉得珍贵吗! 陈苍穹冷笑—— “第五长虹,你让我觉得恶心。” “你这个人,你的感情,你的心思,你的所作所为,都让人觉得恶心。你不配沾染任何的感情,你该吞一万根银针生不如死甚至都对不起你所做的一切。我陈苍穹,焉能与你为伍,不屑与你为伍。” “你的妻子,你的女人,你以为是天大的恩赐,是神赏的雨露吗?不过如尘土草芥,不值一提,廉价而又恶心罢了。你连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像你这样罪孽深重的人,就该天道轮回好个报应,就该永失所爱万剐千刀被凌迟也不解恨!” 年少所爱追逐半生的白色月光也不过如此。 脏,太脏了。 陈苍穹长臂箍住了祝君好的腰身,将她带离这是非之地。 周怜看着陈苍穹的背影,怒不可遏,郁郁沉闷,想要将那离自己而去的身影给撕碎,可看她身影单薄却又迟疑不忍,恍惚间竟还觉得这背影似曾相识如多年未见阴阳两隔的小琼。 第3486章 冷眼旁观我阴暗的爬行 第3486章冷眼旁观我阴暗的爬行 “小……小琼……” 周怜神情恍惚动作僵硬又着急的朝前伸出了手,似是想要留下这样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红了的眼眶快要溢出许多感情,心中喷发涌动直接是脱口而出。 直到陈苍穹脚步顿住,立于高空之上头顶九霄灭地雷霆,从风暴声中听到了那细微的低吟呼唤,便缓缓地回头看去,凛冽如冰的眼睛,如同看一个陌路人那样扫向了周怜。 周怜瞧着对方和小琼截然不同的面庞登时回过神来恰似触电般,深吸了口气转而又被陈苍穹冷咧咧的眼神给刺痛。 陈苍穹脸部抽动了几下,唇角勾起了嘲讽的笑,戏谑地看着周怜的模样。 他如今的冷血残忍已经将陈苍穹回忆之中清秀干净的少年郎给彻彻底底地撕碎了,永不复存在。 “若你为了一个女子,而去伤害更多的女子,乃至于是天下苍生,你这是在侮辱她,也是在侮辱她的感情。” 陈苍穹冷言冷语说罢,不再停留地离去,时刻注意着祝君好。 “他对你,有感情,和我不一样。”祝君好说。 “廉价之情,不值一提,薄情寡性之人的感情,何须过多关注。” 陈苍穹道:“他害我诞下狼兽之子,虚空坏种,拽我进深渊,冷眼旁观我阴暗中的爬行,他于百忙抽出的感情,不过虚伪。我看不上。” 祝君好深深地望着陈苍穹,震惊不已。 原来,陈苍穹经历过这样的惨痛。 还有诸多尚未说出口的苦难,只怕会是更加难以想象的惨绝。 “杀了他,为了你逝去的孩子。”陈苍穹冷声说。 “那你呢,是为了什么?”祝君好问。 “为了陈家,列祖列宗,在九幽黄泉,阎罗殿前,不丢脸。” 陈苍穹虚眯起了眼睛,斜睨了眼周怜,“我遇人不淑凄苦半生不该死,我若还执迷不悟等一个薄情负心之人的回头才是真该死。既已看清,就该执刀拿剑走出迷雾开启杀阵,人生还长,不该为一个吞针该死的伪君子而郁郁寡欢,既是不值得,也是连累了自己人间一趟的生命。生命之宝贵,在于锋从磨砺出,梅自苦寒来。” 她清楚祝君好还沉浸在过往的情伤之中,又或是在思考何故待她不同于祝君好,但时至今日,见第五长虹之面目原形,这样的一个人的侧目,便是鳄鱼的注视,只会令人脊背发寒,毛骨悚然。 祝君好眼睛红了又红。 从前总听老人家说,女人总是难为女人。 但她一路走来,花香芬芳,和煦温暖,都是女人给予的。 “你说的对。” 祝君好咬紧牙关,低垂着头,轻轻地抚摸小腹,凶狠一闪而过,目光继而温柔如水,“我会为我的孩子,报仇雪恨。” “那就对了。”陈苍穹微笑着。 她们的腿,彼此相似。 都被斩断过,和周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祝君好抬眼看向风暴,身躯虚弱,面色苍白憔悴,眼神却也愈发锋利。 她会成为此间天地最强最盛最炽烈的锋芒。 楚月战斗之时趁着间隙看了眼祝君好,被雷霆光芒照耀的影子泛起了微澜,那是褚君醉的情绪拨动。 褚君醉远远地看着祝君好的身影,觉得风大想为她披衣,连自己都没发觉有些心疼了。 第3487章 拿着剑的手都在抖 第3487章拿着剑的手都在抖 “在想什么?” 楚月敏锐地察觉到了影子深处的微澜。 褚君醉怔愣,沦为影的他,无法像是一个正常人。 换而言之,他连影都不算,是影的守护形态,犹如战士的铠甲,刀刃的刀鞘。 他的微澜接连而起,是在回答楚月的话。 楚月能够通过自己的影子,感受到褚君醉的情绪,以及难以说出口的话。 「心疼——」 楚月眉头微蹙,远远地注视着祝君好的身影。 确实。 但凡有共情同理心的人,哪怕会对她过往的遭遇恨铁不成钢,亦有可能对她心疼。 譬如楚月自己。 同样心疼这样一个颠沛凄苦的女子。 楚月无心想太多,继而辗转于风暴雷怒的战场,和花家二子一女并肩作战。 每当她遇到危险的时刻,夜墨寒和叶无邪都会及时出现,各自身影犹如迷踪般复杂,配上楚月鬼使神差的瞬步,招式路子难以琢磨不说,更如同最稳定的三角结构那样,在风暴之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各处都有纷争,影子和机械之毒无处不在,蔓延到了大地的角落。 大雨滂沱而下,雷霆数夜不止。 楚月出刀挥砍出凛冽光弧。 影子之中,褚君醉的微澜还在继续。 刀光迷人眼,凛冽如寒冰。 楚月时而看向祝君好时,脑海中的想法一闪而过。 她和褚君醉对祝君好的心疼,会是同一种心疼吗? 如若褚君醉不是因为恻隐之心,那会是什么? 想法转瞬即逝,被迎面而来的风暴取而代之,只能一头猛子扎入战斗,将其抛诸脑后。 …… “轰!” “轰!” “轰!” 灭地雷霆愈发凶猛,震颤不止,使得大地又开裂缝,沟壑无限蔓延。 “咔,咔嚓。” 界面压制出现了破碎的声音。 双重打击降临于海神界。 界外之地有人旁观担心殃及自己所在的土地,有人捏了把汗心脏跳到了嗓子眼,有人佛前祈祷盼不同国度的人熬过此劫重获新生,也有人在赶来的地方,从南北东西而来。 …… 周怜还在回味、奇怪陈苍穹身上看到小琼身影的这件事。 听见界面压制的咔咔声,他抬头看去。 荆棘密布苍天,缝缝补补又是新的界面压制,于乱世之中稳住了世人的心态。 “荆棘花开,又生虚妄。” 周怜喃喃,扯着唇笑。 笑时,界天宫军队趁其不备冲来,于各个方位将他桎梏。 倏地一道道刀枪剑戟和锋利的锁链冲向了周怜,欲将他贯穿。 周怜似是察觉不到危险的降临,只笑着看向了白发飘扬的花家战神和疲于征战的楚月,黑金龙袍碎了几处染红了血是诡谲的暗,好似沼泽盛开的帝王之花。 “周怜,去死!” 鸿蒙军队战将低吼一声,和所有军队成员怒目圆睁,欲将周怜给碎成千万段。 周怜恍惚的神情空洞的眼神于这一刻恢复的清明锐利。 鸿蒙战将与之对视好像是在凝视深渊的死神,背脊发寒心脏猛颤了一下,拿着剑的手都在抖动着。 第3488章 他是死神,是恶鬼 第3488章他是死神,是恶鬼 鸿蒙战将咬紧牙关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和胆颤,依旧对周怜发起了猛烈的攻击,肃杀之气席卷而过,就连耳廓的风都稍显出了锋利之气。 就在他以为要和周怜大干一场,周怜或许会釜底抽薪露出底牌从而反将一军的时候,却见周怜的笑容妖冶病态扩散在面庞,幽目权杖时刻围绕着他悬浮而飞,诡谲如堕魔的怨灵般。 “轰!” “轰轰轰!” “砰”的一道声响震耳欲聋。 无数道锋刃将周怜的身体给贯穿。 从这头扎入,自那头穿出,带着诡异的血,血中有着黑雾虫和机械之毒。 “死了!他死了!他终于要死了!” 有士兵承受不住连日来的压抑和煎熬,以为这一击必中周怜势必不能再卷土重来,生命只有一次,鲜活跳动的心脏只有一颗,刀枪剑戟齐齐扎烂了周怜的躯壳和脏腑,中间穿骨而过血溢利刃,乃是必死无疑之局,定要为即将而来的大地破晓而兴奋。 乃至于激昂高喊之时,有热泪滚烫从眼眶流出。 只是让士兵疑惑的是,一个如周怜这般濒临死亡的人,还能笑得出来吗? 他又凭什么笑得出来? 又怎么对得起这惶惶如断脊之犬的苍生和插在他身上的无数道利刃。 “谢了。”周怜嘴角溢出血迹,残了一只眼睛,对着鸿蒙战将微笑感谢。 鸿蒙战将手中的剑还插在周怜的心脏,偏生周怜这个本该将死之人却是从容自得有些巅,反观鸿蒙战将的手始终在微小幅度的抖动,仿佛是源自于内心深处的恐惧! 周怜深吸了口气,嘴角痉挛了数下扯开了爽朗舒适的笑容。 鸿蒙战将有所不知—— 陈苍穹字字珠玑的那些话。 陈苍穹的临阵倒戈。 陈苍穹说不爱就不爱了。 陈苍穹对他妻子的身份弃如敝履,不屑一顾。 …… 诸如此类,种种,种种…… 都在刺痛周怜的心,让周怜阴暗着,不住地往死胡同里头钻去。 纵使想要压制做个冷静的人,却是怎么都做不到,满脑子都是陈苍穹离他而去的身影,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从心脏抽离缥缈远远去,亦如流沙逝于掌心。 他在虚妄门前痛不欲生! 倒是鸿蒙战将这些人的利器撕裂自己皮肤贯穿自己骨头的过程,让他如沐春风般的舒服。 似乎…… 痛,就这么和痛抵消了。 鸿蒙战将难以置信地望着由衷朝自己感谢的周怜,还以为是在做梦。 这世上,又怎么会有如周怜这般的人存在? 那是对人间的祸害。 不! 周怜根本就不是个人! 他是死神,是恶鬼! 但他就算是上界的尊者,也遭受不了如此重击吧? 鸿蒙战将不信! 四周手握利刃的士兵也不信。 “若要感谢,就要早点上黄泉路!” 先前被楚月断掌的鸿蒙副官从斜下侧的方位疾冲而来。 他手执一方狂刀,从周怜的背部贯穿,直接裂开了脊椎,至胸膛而出。 “周怜,你罪该万死,只怕地下阎君也嫌你晦气万分。” 第3489章 安息和往生是良善之人的圆满 第3489章安息和往生是良善之人的圆满 周怜胸膛,鲜红的血液肆意横流,将他窟窿弥补的紫色衣袍给染红,斑驳的火光痕迹如被仙神一拳震碎的火烧云。 他被鸿蒙诸军队给包围,身上插满的利刃犹如刺猬那般,该死之局,纵有金刚不坏之身也难逃此劫,每一个想要求生的人都对他恨之入骨。 周怜沉浸在自己痛和痛互相抵消且又交织的快活之中。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殷红菲薄的唇带起了笑意。 悬浮的幽目权杖拥有着诡异的眼神,似也在随着周怜的心境变化而快活地笑。 “去死,去死!” 鸿蒙副官执刀的手狠狠地扭动着,想要搅动周怜的脏腑让他生不如死。 可偏偏是斩在棉花那样的无力。 他越绞动—— 周怜越是平静,无声地笑,且愈发浓郁扩散似有天大的喜事。 从头到尾,周怜不曾凄惨地喊叫一声,反而在享受着脏腑血液骨髓被刀刃割裂传递而来的刺激,直冲到了天灵盖,让其短暂地遗忘了陈苍穹“与君长诀”带来的沉闷煎熬。 “怎,怎么会……” 鸿蒙副官见周怜的生机气息固然虚弱却还健在,便万分的震惊。 这,还是一个正常的人吗? 副官顿感头皮发麻,先前的厌恶和杀机似是刹那消失。 有一股寒流沿着脊椎到了头盖骨,偏生头皮还是灼热发麻的难受不已。 “他怎么还不死?” “为什么还活着?” “周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 大地四方,充斥着许多惊恐的声音。 这触目惊心的一幕,血腥发憷,令人悚然。 到底修行到了怎样的境地,才能做到如此? “啊!” 鸿蒙主帅战将,怒吼一声,拔出了剑刃,又一剑扎入了周怜的脖颈,他用尽毕生之力,甚至学着先前楚月的模样燃烧起了元神只为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一些,周怜的胜算和存活率能够小一些,或许就此沦为痴傻之人也不为过。 大地的修行者和普通平民都在注视着,都剑士刀客老幼妇孺皆有之。 无数双充满希冀之光的眼睛都在看着他决不能让周怜有任何触底反弹的机会和可能! “轰!呼呼——!!轰!” 主帅战将锋利凛冽的剑,燃烧着熊熊烈焰,直穿了周怜的脖颈。 “刺,刺啦。”火烧元神之声不断。 主帅战将硬朗的眉目面庞频频溢出黄豆大小的冷汗。 脸色也愈发的苍白。 “周怜,本将定不允许你,残害海神的大地。” “你此生,定不能如愿!” “天不遂作恶人之愿!本将偏不相信每一个祸害都能留千年之久,不信报应会来的这么慢。自古邪不压正,今朝亦不例外!” “轰轰!”火烧往外喷发! 战士们低声喝,一道燃元神,焚周怜。 利刃穿心而过。 大火焚烧其躯。 眼瞧着胜利即将到来。 周怜在大火之中,看向了陈苍穹。 陈苍穹冷漠地注视着他,用影子传递了话语声,“你若死了,我不会为你上香,安息和往生都是良善之人该有的圆满,你应该死不瞑目,应该化作厉鬼时刻都要承万箭穿心、吞针之痛!” 第3490章 别瞑目,有曙光 第3490章别瞑目,有曙光 “周怜,你早该下地狱的。” “别瞑目。” “你若瞑目,这人间就不会有曙光。” “………” 陈苍穹的声音还在继续,彼此纠缠的影子犹如过往半生的故事。 紧扎向陈苍穹的影子,燃起了大火,在火里弥漫开红雾,狰狞阴翳,洒开的水珠就像是野鬼悲于坟冢前的血泪。 周怜无力地垂下了眼皮,却有血红的泪珠流出。 曾为他千锤百炼无悔去走刀山火海的恋人,却对他的千刀万剐、千疮百孔无动于衷。 而本该对棋子一样的女子无动于衷的他,终究是遭受了比粉身碎骨还要难以承受的撕心裂肺了。 血泪犹如断线珠玉,在纷然摇曳的火中止不住地往下掉落。 陪他一同欲葬大火的幽目权杖,平缓地眨动着深邃的眼眸。 一同落血泪。 …… 而就在不远处的地方,风暴的前头,陈苍穹和祝君好并肩而立,冷眼旁观这惨遭悲恸的周怜。 不知情的人瞧见这一幕,只怕还以为陈苍穹和祝君好究竟对周怜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把深情痴情的人儿逼到如此的境地。 无数道视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周怜。 包括楚月、夜墨寒等人。 乃至于是重见天日的花家两位战神。 似乎,都在等待这恶有恶报的一个刹那。 “轰!” 骤然一声巨响炸得大地修行者的耳膜都要碎裂,久久都在耳鸣很慢才恢复正常。 大地南北东西的方位角落,大雪纷飞漫长的黑夜无限延续,无人在乎自己是否会失聪,只目不转睛地盯着浑身焚火的周怜,期待他下地狱。 这一回,如何都要下地狱了吧。 有人在倾盆大雨等不及地发笑,自认为比周怜还像个魔头。 只见轰然声响之际,周怜被利刃贯穿火焰焚烧的躯壳,被巨大的气力冲击。 强悍猛烈的冲击力量在周怜身体中迸发开来,直接将他如瓷器娃娃般炸碎。 血肉纷飞。 碎片四落。 天女散花在这雷霆夜,神怒藏在云梢。 周怜的每一道血肉碎片,都燃着斑驳诡谲的火光,有种阴暗诡异的美,如同末日无端带来希冀的一场雨! 修行者们无暇欣赏,重重地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随之松弛,旋即红了眼眶似已劫后余生。 “周怜,邪不压正,你赢不了!” 鸿蒙副官如个胜利者大笑,笑到眼泪飞溅。 这一场战太过于疲惫了。 这黑夜漫漫,太长了。 勇士们心力交瘁快要坚挺不住了。 只想在破晓时分喘上一口求生的空气,哪怕不够新鲜也如求之甘霖。 “祸害终究要死,周怜还我大地安宁!!” 士兵其声高昂。 鸿蒙军队的主帅战将瞧这群情兴奋的场景,喜却未上眉梢,还有淡淡的疑惑,裹挟着一丝微弱的忧愁。 周怜,真的就这样死了吗? 大地,真的已经安宁了吗? 主帅战将不能多想。 被火烧的元神已经疼痛不已,连带着颅腔都在震荡抽搐地疼,让他脸色苍白又大汗淋漓,根本无法保持理智去正常的思考。 第3491章 被剥夺的先天圣体机缘 第3491章被剥夺的先天圣体机缘 时间缓慢流逝了几个呼吸。 鸿蒙军队的主帅战将见周怜未曾卷土重来,这才相信眼前的事实,知晓周怜是真的不再可能出现在海神大地了。 而界天宫诸军队的职责使命都已完成。 只要周怜死无葬身之地,这延绵千万里的大地就终究会太平的! “安,安定了。” 主帅战将扯开了笑容,藏着无尽的辛酸。 他眼皮打架昏昏欲睡,犹如磅礴大山般的沉重,躯壳精力透支的他就要晕厥过去了。 真好啊。 安定了。 可以好好地休息了。 随时随地,睡上一觉。 睡在破败的战场也好,战友的血肉是他温暖的床榻和锦被。 就在这时! 大地震颤。 风声的杀气急骤而聚。 主帅战将平躺往下坠落想要睡觉的过程之中,蓦地睁开了眼,露出了无比警惕的眼神。 他死死地盯着不对劲的方向,乃是穹顶之下的西北角。 是—— 叶楚月所在的地方! “楚王,当心!” 主帅战将忍耐着元神火烧的剧痛,发出了担心的喊声。 西北天,雷霆海,神怒欲出不出,界面压制满荆棘。 乍然看去,那样的黑暗苍穹,犹如仙境的梦幻和地府的邪恶纠缠在一起产生了无法形容的视觉盛宴,震撼都不足以道尽这映入眼帘的一幕。 黑雾弥漫在长空如烟纱。 时而迸发冷银色的机械之光。 “砰——!!” 堕魔兽花清清的影子,掠出了一道身影,是双足完好的……周怜。 “周怜?!!”主帅战将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震惊席卷疲惫,彻底地粉碎了憔悴,血红着绝望的眸,深深地注视着周怜,心中暗骂苍天无眼。 祝君好和陈苍穹都已愣住! 先前,云都镇龙道场女修悟道之时,楚月和周怜打过照面。 周怜曾经放下狠话,要夺走叶楚月的双腿。 这让闻者都心生警惕,且下意识地以为危险会降临在楚月的身上。 如今方才目睹周怜的真实目的。 他要的腿,是从花清清身上搞来的。 这一双腿,并非和祝君好直接斩断那样简单粗暴。 而是夺走了花清清的天赋机缘圣体,融为了自己的双腿。 并且埋伏了很多很多年,直到这一刻才揭露。 正因为他在花清清幼年时就潜藏在对方的影子窃取圣体天赋,才会导致花清清日渐成长和所面临的遭遇,双重情况和条件紧迫下,成就了堕魔体。 但还好她没有自暴自弃,否则她的堕魔兽体会使花家阵法战神世家遗臭万年…… 她自己也会被这个世界给唾弃。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堕魔兽发出了痛苦地吼叫。 花家两位出世的战神兄长忧心忡忡,直奔花清清。 “小妹!” 花清清却是摇头,铜铃般的眼睛紧紧缩起,发红地看着楚月的方向,喉咙如刀扎无法开口说话,只能担心地看着楚月的身影。 她距离周怜最近,便能瞬间反应过来,周怜佯装出死于军队之手,就是趁所有人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快乐惊喜之中,趁楚姐姐不备,对其发出杀招!这才是周怜的目的! 况且周怜自身实力不差,又剥夺了她的多年不得而知于影之灵的机缘圣体,拥有圣体双腿的周怜,速度实力只会加倍! 第3492章 你认错人了呢,长虹叔 周怜化作一道风驰电掣的流光,朝着楚月的方位暴掠而去。 楚月正以精神之力,融合玲娘所传承的荆棘伞道,辅佐两位战神,共同稳住界面压制,缝补这不太安全的窟窿。 她且背对着杀机,似和许多人一样,以为周怜再也活不下来了,因而放松警惕是敌人最好的动手时机。 夜墨寒和叶无邪距离她也有点儿距离了,最起码不能在弹指间赶过来。 时至此时,不少明白人乍然反应了过来。 周怜的粉身碎骨从始至终就是个虚晃一枪的骗局。 却也让人不解。 海神大地多少泰山北斗之尊,能人异士辈出,周怜又何必执着于一个元神都快要化作灰烬的叶楚月呢。 即便烧光了元神烧毁了这一身的骨头和血脉左右也还是在真元境啊! “轰!” “咻!” 迷雾追踪,快若闪电,似流星追月转瞬就已来到了楚月的身后。 楚月仿佛最后才察觉到,诧然地回头看来。 周怜双腿疾速不再有残疾之状,黑雾弥漫毒素蔓延遏制修行者躯壳的气力,“唰唰”声迸起,道道六芒星破空而出形绞杀之势欲摧楚月。 便见楚月回头,周怜却是瞳眸紧缩,窒息了一下。 是—— 陈苍穹的脸。 周怜俯瞰看去,陈苍穹和祝君好都已消失不见。 面前的陈苍穹深情地凝视着周怜。 犹如先前痴情痴缠双人影的周怜。 “长虹,你该不会,想杀了我吧?” 陈苍穹流下了眼泪,弱不禁风的身躯,残破在风中,不似正常人。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则是第五长虹——天机塔主周怜。 周怜愣住,漫天的六芒星机械碎片也滞缓于空。 杀机稍弱。 倏地,陈苍穹手执女修剑,贯穿了周怜的心脏。 血液流出,周怜感到痛。 并非利刃割裂皮肉的痛。 痛的来源是被心爱之人剜心。 “阿娇。” 周怜眼眶通红,血泪不止。 “真抱歉啊——” 陈苍穹微微低垂着头,碎乱的额发轻轻地遮住了眉眼。 她发出沙哑的声,逐渐有些扭曲辨不清人声。 她继而道:“你认错人了呢,长虹叔。” 再抬眸,浅金色的眼睛,犹如无尽的冰川,底部封印着嗜血的凶兽,邪佞之气在悄无声息地蔓延。 这双眼,这张脸,赫然是—— “叶楚月!!”周怜呼吸急促,杀意再度而至。 黑金龙袍摆动在眼前似迎风怒放到了极致的冠冕之花! “咔,咔嚓!”六芒星机械碎片,密密麻麻恰如城门前蓄势待发的三千箭。 杀机涌动的瞬间,直奔楚月的面庞、身体而去,试图将她绞杀。 楚月面不改色,冷眼瞧着周怜,握着女修剑剑柄的手,却在无情残酷地转动着,使得剑刃绞于周怜的心脏,她还将自己的元神之火一同灌入,周怜承受疼痛的同时,她将会承受加倍的元神之劫。 只因她的元神是两个时代的结合,还融入了周怜的糟粕和机械之毒。 唯有这样,才能对周怜有着实质性的伤害! 第3493章 梅花苦寒坚韧气 “咔,咔嚓——” 女修剑不住地搅动。 剑内的凄厉的女子发出了悲恸的嚎叫声。 那是叫人毛骨悚然的剑鸣。 不够磅礴,也没有长虹之气。 哀的底色下,是如梅花出苦寒的坚韧之气! 周怜和楚月一并疼痛。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她却笑容粲然,渐如妖孽,眼梢蔓延开了绯红,就连那一双原就毫无仙神之气的金眸,此刻更是增添了不少魔妖之气。 周怜的攻势知追向了楚月的面门。 刹那间。 又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变幻莫测是阿娇。 万千攻势戛然而止。 他讷讷地看着陈苍穹。 陈苍穹泪流满面,哽咽地问道: “长虹,你可还想,成为我的丈夫。” “我——” “真的,好想为你穿一回火红的嫁衣啊。” “长虹,你可想?” 深情二字实乃阳谋。 跳出感情之外,才能成为执棋的人。 被其所困,终将一生庸庸为他人鱼肉赌他人的良心和仁义! 第五长虹心如刀绞。 彷徨,挣扎。 如在迷雾笼罩的岔路口,幽暗到连月光都无,又如何能够分辨出前路。 他的胸口插着一把祝君好的女修剑。 面前的陈苍穹则和小琼的脸庞不断地变幻着。 一个瞬间,能够闪烁数十下。 同时有雷霆炸响电光闪烁震耳欲聋刺激着周怜的耳膜和颅腔。 他往后退了数步,眼睛红了又红。 “阿娇,你逼我的。” 他叹了口气。 和小琼相比,这天底下再是倾国倾城的女子都要逊色千万分。 更何况是陈苍穹。 陈苍穹一介残花败柳,如何和他的小琼相提并论。 他不住地告诉自己,似乎想要洗涤自己的脑子,统一灵魂的规则和思想,方才能做出他所认为的正确的决定。 陈苍穹饱经风霜,徐娘半老,已非是一个适合谈情说爱的女子。 陈苍穹连完整的身躯都没有,还诞下过一双坏种,是和异兽的孩子。 他即便为这样的女子动过心,但他相信,那不是爱情。 始终如一的他。 只有始终如一的小琼。 信仰永世不会变。 这条路他会走到黑,上天不赐予他太阳,他就用世人的血让这尘世重新冉冉升起一轮红日! 他的眼尾,流出了血泪。 精神力动,幽目权杖瞬间迸发而出。 化作一道利刃要刺瞎陈苍穹的眼睛。 陈苍穹一动不动,就这样流着泪看他。 真真假假,难以甄别。 痴情二字,多半虚伪。 周怜闭上眼睛,不愿去看陈苍穹身体破碎炸裂的那一个瞬间是他对年少青梅竹马的阴谋最后的仁慈。 “轰!” 杀机横布周怜的身体发冷。 他折磨过许多人,唯独对阿娇不忍。 却也因这份不忍,对阿娇肆意加倍的冷血残忍,用来掩盖自己异样的涟漪。 陈苍穹眼底疲弱的微光,支离破碎,似是弱不禁风的人,随时葬身论剑之地。 而就在此时,周怜左侧,黑金龙袍扬起一角。 右侧,血雾弥漫起龙吟。 背后剑光锋利虎视眈眈。 就连悲于情爱的陈苍穹都在同时一跃而起,右腿的狼骨锋刃猛劈周怜! 第3494章 会是这世上第一强 狼骨锋刃的寒芒微光,极其逼人,充斥着冷肃的杀机,欲将周怜的颅腔给劈碎。 同时间,楚月双手分别握着天罡、青烟两把故人刀,从天而降,直接朝着周怜的头盖骨斩碎。 周怜耳畔响起龙吟声,血雾轻轻散,飘在苍穹间。 夜墨寒手执龙吟剑和叶无邪一道攻向周怜。 周怜因为和陈苍穹的拉扯,略有疏忽。 正是这份疏忽,四人合一的攻击才算是趁其病,要其命的效果! “刺啦”声响。 周怜的皮肉被割裂。 “咔,咔嚓——” 刀刃与他的机械骨头,摩擦出止不住的骇然火花。 “嘶。” 周怜倒抽一口冷气,红了双眼,口中不断地吐出了鲜血,粘稠的红糊了满下巴。 他的心脏还插着一把女修剑。 烟雾缭绕。 怨气不散。 祝君好的怨气,使得剑气锋锐伤了周怜。 “小月,阿娇,你们,在算计我。” 周怜一面吐着血,又怒又笑的脸庞显得几分狰狞,赤红的双目死死地瞪着。 至此,花清清、蓝老先生等人俱松了口气。 闻言便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是—— 周怜以身为局,破碎躯壳,挖空脏腑,就是为了让叶楚月放松懈怠。 叶楚月看似是局中的瓮中之鳖,与砧板上的鱼肉无异。 实则叶楚月才是狩猎的那一个,周怜为猎物。 她排兵布阵就等周怜此局,并且让陈苍穹以牙还牙用同样的方式让周怜疏忽。 周怜必然元气大伤。 “寥寥数几人,还不至于让我软了膝盖就此一败涂地。” 周怜咬牙切齿,满目凶光。 幽目权杖骤动。 权杖柄身的部位,就像是一把钥匙。 虚妄钥,妄图开虚妄。 浮生眼,浮生一场梦。 楚月的元神空间,如晚风吹拂树叶发出了沙沙之声。 《彼岸圣书》一页页的翻开,停留在虚妄钥匙这一页。 楚月手握双刀全力以赴与周怜这一战,却也侧目那幽目权杖。 “是钥匙!”小魔王瞧见幽目权杖炽盛的光和风暴,急忙道。 魔生大地,天罡焚世。 就算海神大地因此寸草不生,灰飞烟灭,作为原始天罡焚世之魔的小魔王,却不会因此神怒而陨灭。 他和楚月不一样,他是纯正的魔。 小魔王的眼神深处涌动着饱满的情绪,紫黑色如宝石的眼眸像是大地尽头复杂的海域。 叶楚月的躯壳,魔只是其中之一。 正如她的人生,有着很多种的可能,和很多的信仰。 “嗯。”楚月淡淡应了一声,元神之火烧得旺盛,她咧着嘴角笑得邪肆。 小魔王感受到元神的焚烧,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他看向了夜墨寒的方向,动了动嘴皮子又闭上了嘴。 他想提醒这俩人—— 一个拥有道神光,一个焚世魔。 只因虎落平阳才被犬欺,若是想逃,利用各自的体质能够逃走。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但这俩人,没有一个想走。 都在用本可以拿去求生的力量来斩邪佞祟气。 小魔王几次三番,终是不言,眸光暗闪了几下。 叶楚月对他很信任的。 叶楚月的男人也爱屋及乌。 他若蚕食掉了叶楚月和夜墨寒,慢慢炼化假以时日,他会是这世上第一强! 第3495章 群众是自己的太阳 小魔王的眼底,闪动着幽红的光泽。 似如猛兽瞧见了丛林深处幼小的猎物背影,只等一跃致命。 饥汉得遇珍馐美食。 这对于他来说,诱惑太大了。 “女人……” 他低低地喊了一声,声线都在颤动。 楚月察觉到他的不舒服,担心地问:“怎么了?” 这不像是平常时刻桀骜不驯无法无天的小魔王。 如同生了一场久久不好的病。 小魔王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 心底的情绪翻涌。 在野心的悬崖峭壁岔口彷徨,于晨曦前的浓雾之中迷茫。 “别害怕,我不会死。” 楚月出刀的空隙安慰了一声小魔王。 小魔王怔愣住,眨巴了两下眼睛,紧抿着嘴唇,任由胸腔如澎湃江河,喷发火山,始终不言,却涌上了更多的感情,亦是这一路而来的陪伴正常互相罗织。 「蠢女人。」 「本王,可是想要吃了你。」 「没有本王,你这样蠢的女人,在这险象环生的人世,可如何活啊。」 小魔王红了眼睛,指尖微微地颤动。 魔不会掉眼泪。 魔却也会伤怀。 “若我一败涂地,那就劳烦你,吃了我吧。” “咻!”“咻!”楚月的话语声,和双刀斩的刀鸣同时响起,眉眼妖又凛,杀气在炽烈的金中极致绽放着。 小魔王蓦地愣住,睁大了眼睛。 没想到蠢女人读懂了他的心思。 刀芒闪烁天地间,孤勇气生生不息战周怜。 楚月抽空传音道:“败军之将,难活于世,若能榨干最后的价值,不失为一桩好事。魔王宝宝,若真到了那时,想吃就不要犹豫,一旦茁壮,就请求你,多带走一些人,让大地的血脉得以延续。” “你就不怕我等不及了?等不到那时?在那之前就蠢蠢欲动了吗?”小魔王咬着牙问。 “不怕。”楚月勾起唇角笑如春风,是难得的温柔。 小魔王不解:“为什么?” “你不会。” “为何不会。” “你是独一无二的魔王。” 随着刀锋响起风暴声渐渐大刺耳,一人一魔的对话对比之下便显得平静了许多。 小魔王再次怔住,仿佛有夏日熏风拂过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又如闪电霹雳直至灵魂,让他酥软又让他感动,好一会儿才想到了什么,立刻凶道:“女人!不准称本王为宝宝。” “好的,魔王宝宝。” 楚月身旋于空轻如燕,被周怜风暴震得犹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又瞬闪回来,双刀劈向了周怜。 寥寥几人之力或许难以擒住周怜,但小战场以外,源源不断的力量输送而来。 界主界天宫军队。 蓝老等精神师。 驯兽师。 阵法师。 剑士刀客。 等等,等等…… 前尘恩怨皆不管。 大地的安宁安危才是最为紧要的头等大事。 无数人的气力罗织使得昏暗天地亮如白昼。 在没有太阳时,人族就是自己的太阳。 “叶楚王,给老子弄死这鳖孙。”先前被楚月断掌的鸿蒙副官扯着嗓子高声喊道,恶狠狠地瞪着周怜。 界主和蓝老先生对视了眼,心照不宣,若等太平时,叶楚月有执掌军队的统帅之才。 鸿蒙副官身侧跟着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同为军队成员,他压低了声说:“副将大人,叶楚月只怕是心怀怨怼故意的,分明可以早点提醒你不靠近周怜,又何必断大人之掌方才能求生。听闻此人小肚鸡肠,锱铢必较,怕是怀有怨恨,特意报复。若熬过此劫,大人务必要提防此人才对。” 第3496章 真为副将大人感到心痛 鸿蒙副将闻言,犹如黑河般的眼睛暗闪着晦暗不明的光弧。 青年士兵义愤填膺道:“我真为副将大人感到心痛。” 他一直敬仰鸿蒙副将,在楚月断其手掌为保其命时心如刀绞。 更是后知后觉发现,叶楚月或许暗藏祸心,趁机报复。 且是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便对其深恶痛绝! “大战当前,断掌之事小如蝼蚁无需重复提及,叶楚王当机立断也是为了保我的性命。否则毒素蔓延,性命堪忧,本将失去的就不是一只手掌那么简单了。” 鸿蒙副将虽是这样说着,眉峰却是不自觉地皱起,再看向陷入激战的叶楚月,也不复适才的激昂热血。 “属下也是为副将大人打抱不平,属实是看不过去这等行径。” 青年士兵表了一番忠心,试图雪中送炭,拉近和鸿蒙副将的关系,日后也好得到副将大人的提携,至于叶楚王的恩怨是真是假在自己的前程面前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你和旁人不同,对本将在乎多些也是正常,不过眼下生死存亡之际,莫要讨论其他。” “是,属下知道了,属下不该多言的。” “等到此战结束,如天佑我海神,熬过此劫,日后你就来做本将营中的急先锋吧。” 青年士兵正抱拳颔首,听得此话眼睛一亮蓦地睁大了眸子看向副将,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激动不已。 “别高兴太早,活下去再说。” “是!副将大人!” “………” 鸿蒙副将的眼底稍纵即逝过了一抹深意,随即掩藏于心,当务之急是周怜大敌。 他深呼吸,一鼓作气继而高声喊道:“叶楚王!弄死他!老子知道你做得到!” 把话说出去时,鸿蒙副将自己都觉得有趣和不真切。 叶楚月火烧元神才提升到大圆满的真元境。 但他竟真的相信叶楚月能够做到。 若海神大地能够迎来胜利,她绝对是功不可没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 鸿蒙副将仔细地想了想,发觉这厮竟如定海神针。 叶楚月不是海神大地的人。 但她平等地热爱和守护着每一座净土大地,和大地上生活的子民。 “轰!轰!” 风暴声不住地响起,非常刺耳。 以楚月几人为中心,集结大地所有勇士强者的力量为一体,如百川汇海、凝聚为一,化作最强的锋芒和最牢固的盾,既护在楚月诸人的身上,亦随着他们的兵刃劈砍向了周怜的身体。 周怜身躯是铜墙铁壁,是众生汇聚的影子,还是霹雳雷霆和异于时代的毒和糟粕。 他的弱点和强大,都来自于时代糟粕。 既如足底尘土,也像是炽盛的日光那样不可忽视。 “轰!轰轰轰轰!” 幽目权杖粉碎。 雷海神怒直接再蔓延到大地的尽头。 神怒强化。 周怜也随之强化。 他怒目圆睁,独自一人与这个世界对抗。 “权清皇,还愣着做什么?!”周怜利用影子传声低吼。 权清皇讷讷地看着楚月的背影,稍作停顿,一呼百应号令古武族人们,直奔战场,打算从楚月的背后打开突破口,而后将其逐个击破。 权清皇直冲而去的同时,脑海不由自主地漂浮起了旧时的记忆。 门主大人牵着她蜡黄的手,走在照满夕阳的街道,跟她说:“清清,人的后背,是最薄弱的。” “以后,我的背后,就交给你了。” “好吗?” 霹雳声响,雷霆爆裂,电光闪在权清皇的赤目,刹那间爬满了血丝。 第3497章 别闷闷不乐,夕阳也会替你惋惜 昔日的声响总是回荡在脑海,便叫权清皇红了眼。 她看着那黑金色的背影,昏暗的风暴机械的冷银光闪,似有龙腾咆哮。 权清皇的喉咙发紧,分明脏腑以及被机械给替代,铜墙铁壁非凡人骨,却还是心痛到快要窒息。 窒息感犹如潮水狂涌上来,无形中堆积到了鼻腔头盖骨使其两眼昏花、痛苦加剧。 “清清,别怕,放心把背后交给我。” “有阿姐在,日后没人敢欺负你。” “你的古武天赋很好,好好修习,接替我成为古武门主。” “………” “别总是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夕阳也会替你惋惜。” “看书的时候别皱眉。” “………” 泪水夺眶而出。 “啊——!!” 权清皇发出了低吼的声。 幼年和现在的自己互相扭曲犹如破碎的镜面被魔爪紧攥在掌心的星河。 她疾驰而出杀气爆发,似乎知晓楚月的弱点在哪里,紧盯着楚月的背影看。 古武之道,她最能了解对方的弱点。 因为,只要把弱点交出去,才能达到最契合的状态。 通常都是生死不离的战友和血亲。 “咻!咻!” 数道身影冲来,瞬闪到了权清皇的面前。 权清皇蓦地看去,眼底的怒意和嫉妒似乎凝为实质都不肯罢休。 “你们也配,挡本座之路?”权清皇虚眯起眼睛,眸底似有阴森的大海。 “废话少说。” 萧离手握破魔刀,斩向了权清皇的机械身体,连一道痕迹都没留下来,甚至虎口都在发麻震痛,但她面无表情,眼神锋利如出鞘之刃。 屠薇薇执血杀刀蛮横而至,竖瞳紧缩更如午夜的猫儿般,瞬闪而出,蛮横霸道之气,一招一式都是拼力量,自己越伤痕累累就会越兴奋,倒也成了这片战场上的瞩目之一了。 血色刀斧破空而出,飒飒之声宛若霹雳,面具遮住了她轻覆银临的脸庞,却露出了冷漠肃杀的眼瞳。 绿裙血斧,赤足而战,都在楚月身后的方位。 “下界的孩子,比想象中的强大,也坚韧。”老仙人深深地注视着这一幕,不由地感叹道。 苦难开出的花儿,没被踩断根茎,反而如树茁壮,是很多人都意想不到的。 战场另一头,夏时欢率领大夏王朝的众人与机械军队鏖战,侧目看去,眸色深邃。 大夏共苦的战友,皮肤亚麻色的少年莫名挺直了肩背道:“郡主,怎么回事,有点儿骄傲了。” 或许,大夏国主当年的抉择不曾有错。 看,这是大夏王朝宁愿埋头进地狱,也想要护着的下界。 虽未能救其出水火,却也在多年以后见证到了下界孩子的攀登。 这对于大夏王朝的子民子孙来说,是不一样的感悟和心境,衍生出了与有荣焉之感。 “小师妹,好好对付周怜那老不要脸的东西,至于这个没心肝的白眼狼,不必多给眼神。” 屠薇薇特地拔高了声调。 权清皇瞪目看来,“你说什么?!” “说的就是你。”屠薇薇人刀合一,锋芒毕露,直冲权清皇。 第3498章 集诸家之力,护楚王后背 屠薇薇满目战意和杀气,如同她手中的刀,充满了锋锐之气。 她的腕部有一道血色的增生疤痕,曾经遭受过断掌的痛。 但鲜少有人知道,这掌是和叶楚月于神玄学院初遇不打不相识时所断。 相比起萧离、夜罂,她的是非之观会薄弱许多,但她的战意,不比任何人弱。 她只臣服于强者。 “混账!!放肆!!” 权清皇盛怒不已,怒火熊熊燃烧,机械之躯越战越强刀枪不入。 旧账新怨一起算,恨不得将屠薇薇给碎尸万段。 她徒手抓住了屠薇薇的刀,机械之手比血杀刀还要可怖。 “本座和她一道习武之时,她的身边,可没有一个叫做屠薇薇的。” 权清皇咬牙切齿,嫉恨藏在心底,种子一旦发芽就无可抵挡了。 她戏谑地望着拔不动刀柄还悬在空中凝滞的屠薇薇,戏谑一笑,眉眼嘲讽淋漓。 “如今,小师妹身侧谁都有,偏偏无你,真是皆大欢喜,紫气东来啊。” 屠薇薇紧握着震颤的刀柄不肯松手,忍受刀刃传来的痛感血红着眼睛迎着如利刃割裂的狂风,嘴角裂开了笑,并且扩散到极致。 寥寥数语,登时使得权清皇震怒。 这一番话,最是诛人心。 亦是权清皇恨之入骨嫉妒到扭曲的。 她为了来到大人的身边,千锤百炼,不人不鬼。 她碾碎了时间长河的糟粕,躲过了牛鬼蛇神的追杀,放弃血肉,成就机械,只为今朝。 但大人身边谁都有,怜悯众生,怀揣大义为天下而战,哪怕这天下万民多的是薄情寡义狼心狗肺的宵小之辈,也不肯再看她一眼。 “死——!!” 权清皇嗓音沙哑,发出低沉如闷雷的声,两眼淡漠,覆满血腥,机械之身缠满了雷霆。 全部的力量汇聚在机械之手,通过用力攥着的血杀刀,以浪潮迭起的形式,猛冲向了屠薇薇。 “叮——”琵琶声起。 “叮——”古琴乐响。 便见东南两侧,云子君和南皇涧共同抚琴弹琵琶,攻守兼备两道音交缠于空暴掠而出护在屠薇薇的身上。 斜侧,剑鸣如风,黑夜有刹那的长虹贯日,乃是一道沉着的剑气。 绿影浮动。 顾青绿手执长剑,呼啸恰似流星追月。 霹雳响动,骤然来到,一同攻向了权清皇。 “薇妹,可别落了下风。”顾青绿与屠薇薇背对着背,剑招再如虹,与屠薇薇承担了半数的攻击之力。 “那是当然。”屠薇薇勾唇一笑,眼有深意,“谢了。” “自家人,不必客气。”顾青绿眸色黯淡。 若熬过此劫,便是并肩作战的最后一次了。 她不能留在云都了,要回翠微山了。 而陪她从低谷走出的这些朋友,还不知情。 若是可以,她愿意把生命奉献在这一战。 若是死去,人生就没有抉择。 坦途的路,没有岔口该多好。 “喂,别走神。”屠薇薇胳膊肘撞向顾青绿,“战时走神,此乃大忌,往后别说是我屠薇薇的伙伴,云都的女将军。” 顾青绿的眸光愈发黯淡,屠薇薇不曾发觉沉浸在战斗。 萧离察觉到,和夜罂对视了眼,彼此心领神会,默然不语继而攻向权清皇。 集诸多之力,护楚王后背! 第3499章 来啊,来杀啊,杀了老子啊 “知道了。” 顾青绿侧目看来,莞尔一笑,微风吹拂而过,鬓发轻轻乱,最是那惊鸿一瞥的温柔,如黎明破晓时分的昙花。 “轰!”风暴炸开,斧意凛冽朝四周迅速铺展。 “诸位师妹,莫怕——” 只见偌大的战斧悬在高空,段清欢脸颊稚嫩圆润,眼神炯炯有神的清亮,战意陡然爆发。 她身穿如波纹难止的裙,交叠起双腿晃荡又稳定地躲在斧上,居高临下地俯瞰。 经过云都半年的历练,屠薇薇等师妹,已非去岁时初出茅庐需要被师兄姐保护的师妹们了。 她们如参天大树一样,不管阳光有没有照耀到,都会野蛮地生长。 而不管叶楚月、屠薇薇这些人有何等的身份地位,名利境地,于段清欢、章瓷等星云宗师兄姐而言,都还是当初在宗门在天骄山刚来海神的师妹。 随后,柳霓霄、姬如雪、许予星云宗弟子纷纷而至。 云都的女修军镇龙世家各显神通。 “剑星司诸位,随我力护叶大师姐!” 顾小柔两眼放光,狂冲而出。 顾家主一面迎战机械军队,一面看向了顾青绿、顾小柔一双女儿。 他总觉得女儿家该是掌上明珠,温室的花朵,该时刻护在自己宽大的袖衫之下,为其遮风挡雨。 明珠和花朵,都不该出现在暴风雨来临的时刻,不该被阴霾、泥泞、鲜血给污染。 如今却见青绿、小柔大放异彩,各有各的道,各自在战场守卫背后的土地。 那些鲜血、阴霾、泥泞对于女儿家而言,并非污染,也是一种荣耀。 顾家主深邃的眼眸泛起了红,泪光闪动又噙笑意,眉宇之间不自觉地骄傲自豪,就连带着疲惫应战的身躯,陡然间精神焕发拼了命,似乎有着使不完的牛劲。 “来啊,破铜烂铁的傀儡们,有本事杀死老子,否则终将被老子杀死!” “顾某,定不会让尔等奸计得逞!!” “来啊,来杀啊,杀了老子啊!” “老子还像当年一样勇是顾家最猛的战士!” “………” 一贯沉着冷静的顾家主,忽而高声喊,惊了一方的人,俱是面面相觑,愣了又愣。 顾家主似是判若两人,像是个铁血战士,瞪着眼睛往前冲去,杀伐果断堪比年轻人。 顾青绿见状,吞咽了下口水,有些哭笑不得。 顾家族人无不是傻眼,显然没想到自家的家主还有这样热血轻狂的一面。 莫名有些燃。 尴尬到头皮发麻的同时,竟还浑身沸腾,欲发疯一战! 各路战士们疲惫的精神,被顾家主这么一喊,倒是又精神抖擞了。 当身躯无法坚挺的时候,昂扬意志就是唯一的战力! 顾小柔闻声,嘴角猛地抽搐了好几下,偶尔看向父亲的眼神,颇具嫌弃之色。 侧过脸时,却也不自觉地笑了。 “小老头儿,可得小心点,别死在这鬼地方了。” 她说着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话,同赵追岳率领剑星司弟子们护在楚月身后的方位。 战力越来越强,星星之火愈发耀眼,这一支散乱的队伍,比整齐有序的军队还要坚韧。 权清皇瞧见这一幕,神情恍惚,眼神空洞失焦了一下。 只因这些该死的人密集如山厚似城墙挡住了她的视线。 直到她的视野完全看不到那一道黑金色的身影了! 第3500章 事已至此还走什么回头路? 该死! 都该死! 这一个个该死之人密集而成的血肉墙壁,彻底地阻挡了她和门主大人之间的羁绊。 并完全地斩断。 刹那间,权清皇心如刀绞。 她清楚,她和大人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就像她的机械之躯,回不到血肉脏腑了。 她红着眼杀气冲天。 她才不要回去! 事已至此,还走什么回头路。 叶楚月疲于战斗,怜悯众生,却不多看她一眼。 偶然看向她,亦只有冷漠,不曾有半分的怜悯和温情。 去死!都给我去死! 权清皇内心的魔鬼歇斯底里地咆哮、嘶吼,近乎扭曲、崩溃。 她一路往前冲,浑身坚硬,六芒星横飞,利刃将要割断眼前这些人的脖颈。 皮开肉绽。 杀人的快活才能消解她的愤怒! 但不管她怎么往前冲,她身上的雷霆风暴有多恐怖,却无人后退。 她和叶楚月之间,永远有这些人! …… 楚月数人,集众生之力,欲擒周怜—— 花清清和三大山众修行者,都在拼命地护住界面压制。 论剑之地的神怒一战,持续了很多个日子。 时间流逝在没有昼夜之分的混沌当中。 机械军队层出不穷。 影子之毒还在扩散。 大地的安宁尚未来到。 …… 洪荒上界。 大楚。 “阿兄。” 楚南音和父兄、爷爷共同迎接楚世远,握住了楚世远的手,“你可还好?” “我没事,我回来了。”楚世远说。 “谁能想到,去一趟海神,竟还会发生此等可怖之事,神怒天怨,鬼神报复,都是这人世间最可怕的存在。”楚老爷子手提烟壶,感叹颇深,心有余悸道:“不日后,这海神大地,只怕不复存在了。” “抱歉,祖父、父亲,儿臣给家族蒙羞了。海神论剑,大难当头,我并未留下,而是归家了。” 楚世远想到远在论剑之地或许回不来的落九筝,内心深处如被针扎般猛地刺痛了下,眼眶红了几分,却对着祖父、父亲哽咽着说:“家中接二连三的出事,祖父年迈,父母破境,弟弟亡故,长兄牢狱,妹妹失明,我不愿为了不相识的海神万民而留下。儿臣很自私,心中只有祖父、父亲、兄弟妹妹等亲人。儿臣的心中,容不下那么多人,也没有那么多大义。” 楚云城看着眼前的孩子,颇具欣慰,心情缓和了许多。 “世远,你做得对,你没错。” 楚老爷子郑重地拍了拍楚世远的肩膀,“这个家,大楚,都不能失去你。你是家中的主心骨,还是大楚的顶梁柱。你不曾让家族蒙羞,相反,你让楚家人,很欣慰。” 他看着孙子红了的眼眶,心中感慨颇深。 这个家早已支离破碎。 好在看着长大的儿孙,还有打心底里为这个家的。 楚世远心中闪过和落九筝擦肩而过的身影以及眼神交汇。 若没有出现那次的事,他和落九筝会是世间好多儿郎羡慕的神仙眷侣。 海神大地定然会荡然无存。 死在海神的那一刻前。 九筝。 你可有悔,不愿跟我? 第3501章 离的离,散的散,志不同也道不合 从古就有夫唱妇随的说法,要是落九筝不曾和他断开情谊,和他同道而行,不至于丧生在海神界那种地方。 他依稀记得,落九筝曾说过,不愿死得不明不白,想要建功立业,名垂青史。 纵有一日要亡故在道途之上,也希望是重于泰山。 很显然,事与愿违。 楚世远恨落九筝无情的抉择,但想到落九筝会真的葬身在海神大地,心口的刺痛感就会朝四周骨血扩散,弥漫到了整个胸腔都是钝痛感,以至于他的眼睛愈发红了,似是隐忍压抑着内心的沉痛,扛起了如山沉重的责任做一个成熟的男儿郎。 “世远,生子如你,为父此生无憾。” 父亲楚云城并非是擅长表达的人,却也被楚世远感动到了。 见楚世远血红的双眼,潜藏的感情始终不肯喷发,就知楚世远为这个家为大楚付出了多少。 楚云城攥住了楚世远的胳膊,很是用力,语重心长地道:“这个家,往后就要靠你了。” “我会的,儿臣定会竭尽所能,护大楚周全,护家人安宁。”楚世远的声线都在发颤,满面的严肃认真。 “九筝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楚云城道:“知子莫若父,你对九筝的感情,显而易见。你定然愿意为了她留在海神大地,感情往往让人冲动,为父年轻时也不例外,正因是过来人才会心知肚明。但你并没有那么做,因为对于家人而言,她落九筝算不了什么。” 说话时,瞧着楚世远这个儿子,愈发喜欢。 便继而说:“世远啊,外头的流言蜚语莫要怕,你并非懦夫。真正的强者是让自己远离是非之地,唯有保全自身才能保全更多的人,否则就是鲁莽,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匹夫之勇,而非真正的智者。时间会证明一切。祖父年迈了,父亲也年纪大了,大楚还得是靠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我和你的母亲,夫妻缘分已尽,都不是好的父母。家中也不似从前团圆和美,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离的离,散的散,志不同,也道不合。” “然——” “历经雨打风吹,刀山火海,还能互诉衷肠的,才是真正的家人。” 楚云城格外器重楚世远,“世远啊,日后的大楚,交给你妹妹了,你定要好好地辅佐她。” 楚南音蓦地愣住,受宠若惊,“父亲,女儿身残,已失双眼,太多人诟病女儿,女儿难当大任。” 她的心里头挣扎彷徨过许多次,祖父、父亲对她的在乎,是否缥缈如云烟。 直到父亲愿意让双目失明的她作为未来的大楚之主时,楚南音才知,父亲对自己爱的深沉。 这份父亲,如山。 只可惜她被剜走了金眸,看不见父亲总是深邃的眼眸。 楚世远怔了一下,颔首道:“父亲放心,南音是儿臣唯一的妹妹,儿臣会用心做到的。” 楚祥吸了口烟壶,再吐出来,烟雾缭绕,眼神却是刻薄又锋利。 叶楚月能够成为本源老祖选定的人,乃因为是雪挽歌的女儿。 雪挽歌陪伴最久的女儿则是楚南音,扶持楚南音为大楚女帝,以血脉作为要挟,日后可收下北方龙族、占据本源一道! 第3502章 若是当年堕魔童,可还会待如初? “有你这句话,为父就算他日葬身,也瞑目不留遗憾了。” 楚云城握住了楚世远和楚南音一双儿女的手,红着眼哽咽着声线说:“做父亲的无能,比不上你们的祖父,也留不住你们的母亲。才让这个家,支离破碎,才让大楚的子民,受人白眼。但父亲相信,有你们,大楚会在未来的某一日,再度崛起的。尤其是你——南音。” 听到父亲所说的话,楚南音咽喉胀痛,满腔的感情堵在胸腔上不去,亦无法化作清澈晶莹的泪水流出。 只有情绪感动的血泪,染红了覆在空空眼瞳之上的绸缎,顺着缝隙往下流淌,滑过了白皙的脸颊,时而没入嘴角。 她的红色泪水,味道是血腥发苦的。 她终于读懂了父亲、祖父的感情。 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家中有诸多皇子的情况下,还愿意把大楚的基业交给她。 是她想左了。 她不该留恋眷顾母亲的温柔,儿时记忆声音都将要模糊的摇篮曲。 父亲懂她。 正因如此,楚南音才难得想要袒露心扉一回。 她无措迷茫地问:“父亲,如若我已堕魔,我是当年的魔童,父亲可还会待我如初?祖父可还会待我如初?” 楚云城愣住了。 楚世远等人亦是发怔,没想到楚南音会问出这般尖锐的问题来。 老练的父亲也很难回答。 “南音。” 楚云城嗓音低沉,柔和如风,“你不知道,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就给父亲带来了希冀的光。所以,你不会是魔童,你也不会堕魔。就算世俗的定义,将你定为魔童,对于父亲和这个家而言,你既是唯一的女儿,也是大楚唯一的公主。” 父亲动作轻柔地擦拭掉了楚南音的泪痕,指腹都是发红的痕迹,他心疼地望着楚南音。 “你是父亲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么多年的朝夕相伴,点点滴滴,南音应该看在眼里。亲情,不容有假,就算做戏,也无法维持这么长的时间,况且又有什么理由去做戏呢?” 楚云城说:“明月不是大楚的孩子,之所以将她放逐到了无间地狱,最大的原因,是不曾告诉你的。” “爹,是什么原因?”楚南音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 楚云城和楚祥对视了眼,却是不语。 楚南音便反握住父亲的手,用了些力道抖动,“父亲,请你告诉我。” “不告诉你,是怕你无法承受。” “女儿已经失去眼睛,被剥夺了青莲女尊的名号,母亲离我远去,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呢?如若父亲不肯将真相告知,那我定然无法承受,余生都不得安宁。父亲、祖父、诸位兄长,南音有权知晓真相。南音也长大了,会承担一切,会保护家人,不会一味地躲在家人背后当个被人庇护一无是处的胆小鬼了。”楚南音急道。 还有什么真相,是她不知道的。 若和当年有关…… 是否还要牵扯出明月阿姐的秘密? “云城,告诉她吧——” 楚祥叹了口气,吐露出烟雾,似有着历经沧海桑田的无奈,语气透露着疲惫的释怀。 第3503章 命中注定的女儿楚南音 “父亲……”楚云城还在犹豫。 楚祥喟然叹道:“有些事,南音终将要知道,不如趁此机会,将事情的真相告知。” “也好。” 楚云城深吸了口气,握住女儿的手,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 “南音,当年挽歌怀有双生女,此事极少数人知道,那是因为,双生都是不祥之胎。” “明月在你母亲腹中时,尚未成形,就有蚕食你的意图。” “为了保住你,我和你祖父,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稳住胎气。” “但我们都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双生女胎,终究是要二选一的。这是干系重大的抉择,对于每一个亲人而言,都是痛苦而无奈的,没有办法的。” “………” 楚南音细细地聆听着,有些愣住。 这和她所知的过往,似乎有着细微的不同。 她抿紧了唇瓣,用力至发白,安静下来,望着海神大地的风暴,继而听父亲讲述着那有关于过去的故事。 还有不为人知的真相。 究竟会是怎样的血淋漓。 她不知道。 她期待知道。 楚云城深吸了口气,幽邃的眼眸饱含着复杂的感情,源自于一个父亲的矛盾。 “那时,你的外祖父从北方龙族而来,知晓此事,打算把你喂给明月。” 楚南音听得此话,浑身发缠,胸腔血液都变得冷了。 楚世远皱了皱眉,那时,他年纪还小,只知母亲怀孕时,外祖父确实从北方来过一次,还和父亲、祖父闹得不欢而散。 至于三人私下说了些什么,又因何而争吵,就不得而知了。 “外公,选择了,她——?”楚南音哽咽地问。 “嗯。” 楚云城点头,诉说着不愿回忆起的往事,“南音,为父不想做挑拨离间恶意满满的坏人,龙老毕竟是挽歌的父亲,为父的岳丈,是你的亲外公。你长大的岁月里,也有他的陪伴。他对你的好,是可圈可点的。这些过去,就事论事,该是属于他的好,为父不会诋毁。关乎他的不好,我也不愿多说,奈何到了今朝,不得不说。南音,你别怪父亲。” 楚南音的血泪不止地溢出,脑海里昔日外公的温柔慈祥都在刹那间变得面目可憎犹如青面獠牙的恶鬼了。 “后来呢?”她忍着心中的伤痕疼痛继续问道。 “我和你的祖父,想要你活下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刺激的有魔体的明月,在母亲的腹部,化作了怨气最深的天罡焚世之魔。” “她变作焚世天罡,有为父,有你祖父的推波助澜。为父愧对她,为父也无回头路,谁让老天只给我一个孩子,那我命中注定的女儿只有你,南音。” 楚云城潸然泪下,无声就已满面。 泪珠滴落在了楚南音的手背。 滚烫了她的灵魂。 楚南音浑身震颤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手,在空中乱抓了一下,才抚摸到了父亲的脸庞。 泪水湿润了楚南音的掌心,却也在她的心脏印下了滚烫的烙痕。 “母亲呢,母亲她作何抉择?” 第3504章 她在为大地而战 她和明月阿姐尚未出生时,外祖父就选择了明月。 父亲、祖父坚定地选了她。 她想知道—— 母亲呢。 母亲的抉择又是什么? 十月怀胎之苦。 重情重义温柔多年的母亲,在两个女儿之间的选择是什么。 除此之外,她的心中还有一丝疑虑。 若父亲说母亲雪挽歌,抛弃了自己的话,她必然不会全信。 乃至于这全部的话,都会被她给推翻。 或许,雪挽歌为了另一个女儿,去了很远的远方。 作为母亲的她,有了新的人生。 她做出了世人认为荒唐的决定。 但楚南音知道,年少时的母亲,对自己也是有爱的。 也曾深爱过自己这个女儿。 失明的她,在安静和空洞之中,静静地聆听等待着父亲和祖父的答案。 楚云城并未急着回答,沉默了很久、很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方才缓声说道:“她并不知情。” 楚南音紧绷着的神经,骤然松弛了许多。 父亲为她擦去脸颊的血色泪痕,“你祖父和你外公争执不休,但都默契地瞒下了此事。对于亲人而言,这样的抉择太过于残酷。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如何选择,自己都会心如刀绞。更何况你的母亲当时胎气不稳,都不敢将此事告知她。” 转瞬间,楚云城就已热泪盈眶。 他的眼睛,透过法器,看向在了论剑之地的风暴中心的明月。 她在为大地而战。 分明是必死之局。 她却总能如此的意气风发,张扬鲜活。 那个下界来的叶天帝,时常护在她的身畔。 而她对叶天帝的态度,才是一个女儿在父亲面前该有的善意。 和对待他楚云城是截然相反的。 面对他时的明月,张牙舞爪恰如恶狼,锋利的似一把刀! 思及此,楚云城的心口在没人知道的时候又深深地刺痛了下,像是被钢刀割裂开,然后被魔爪狠狠地揪着,窒息般疼。 但他依旧镇定如常,因他是孩子们的父亲,父亲的儿子,大楚的国主,这片土地的顶梁柱! 他低沉着声,还在说:“你的母亲,在当下,定不会放弃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故而,为父来充当这个恶人,来手起刀落,但可惜为父还不够恶。为父只是把明月丢到无间地狱,因为虎毒尚且不食子,就算在绝境的情况下,我也不愿杀害她。而我终究为当年的心慈手软而后悔千千万万次。” “明月和你不一样,她既不会理解我作为父亲在困境的难处,也不会记住当年心软未曾将她弄死留她一命的恩情。她只会恨你,恨我,恨你祖父、兄长,恨每一个她所认为见死不救的人,大楚的每一个子民,大楚的每一朵花她都想摧毁,每一根野草她都想烧成灰烬荒芜。好在,她没有这样的以后了,为父,也不必再后悔了。” 楚云城慈悲怜悯地看向了鏖战在论剑之地的那一抹黑金色身影。 “世上最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明月,你可知?” 楚云城满目泪水,父亲柔情四海,坚定认为楚月会葬身在海神大地。 第3505章 怨毒的种子在生根发芽 “她那样性子的人,不会懂。” 楚祥吐露了口阵阵散开的烟圈,眼神复杂地看向了论剑之地的风暴。 “锱铢必较是她,睚眦必报是她,杀伐果断还是她。” “这些特质,原不该出现在一个女子的身上,不修身立德,注定会遭此灾厄。” “云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作为父亲,赐她一命,让她拥有了来到人世的资格。” “你该当机立断,置她于死地,却心慈手软,留她一命。” “你给了她两条命,她却满腔怨愤,满目杀机。举头三尺之神明都看不下去了,方才有这神怒雷灾。” 楚祥尾音拖得很长,淡声道:“人在做,天在看,白昼黑夜都莫行绝路极端事,才是立身之道。” 楚云城听到父亲的话,心中的感情波澜扩散到了极致,似有汹涌的浪潮如擂鼓般在血肉当中疯狂地震动,而后随着神经脉络直冲到天灵盖,让他头疼欲裂,使他情绪翻滚难抑,以至于太阳穴都在不住地跳动着。 “莫忘了祖训教诲,须得日行一善。她无情残酷,我们总要念着情谊。” 楚祥还是和从前那样教导着儿子,从满头乌青到白发苍苍任由岁月流逝理念和信条依旧是从未变过。 老人目光温和,又吸了口烟壶,这才慈祥和蔼地说:“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当初也是遭我们遗弃过,日后海神大地不复存在时,为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她上一炷香吧。” “父亲,凌儿还在海神……”楚云城眼睛红了一大圈。 他对明月的感情很复杂,有着生和死的挣扎,岔路口的彷徨,父亲的仁慈以及比虎还要毒的杀伐狠辣。 但这些感情通通叠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对楚凌的失望。 就算他的膝下孩子众多,感情不能集中统一,但他自认作为父亲还算是一碗水端平,尽量做到公平公正,这么多年大楚的皇室才会其乐融融,和谐美好。 甚至不曾纳妾,时至今日也不想再续弦。 他的妻子,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方圆千里,都知他楚云城的痴情。 一个男人能够做到如此境地,已是绝佳。 他不懂雪挽歌还要如何。 要他剖心挖肺吗? 更不懂楚凌这个亲眼看着长大的儿子,何至于剃发出家,还执意去守护不认他这个阿兄的叶楚月。 “他既有新的路,就不再是大楚的孩子。” 楚祥眼神淡漠,“大楚福薄,留不住这志在他乡的鸿鹄贵子。” 他对楚凌的失望,早已流逝在每个辗转反侧的呜咽,独自消化,唯一的证明痕迹就是三千华发,比起以往更白了许多,眼下乌青愈发重了,年迈的他为了这个家为了大楚还在透支生命。 楚祥拍了拍楚南音的肩膀,语气软了几分,苦口婆心地说:“南音,别怨你外公,他当年会选明月,定然是有他自己的理由。他到底是你亲外公。” 楚南音心底埋下的怨恨种子在此刻生根发芽,祖父的话如肥料。 “南音铭记祖父教诲。”楚南音嘴上却是这样回道。 第3506章 所言所志,由己由心 “你外祖父这些年,也不容易,他行人做事都不是冲动的人。” 楚祥语重心长地说:“南音,他现在固然更亲近明月一些,自是因为明月近来的机缘好,有了本源族长这个身份在,再加上又帮你外祖父治病,让你外祖父身体康健。你外祖父会偏心她,是人之常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不把你当成亲外孙女,你永远是他的亲人。” 祖父安慰的话语声,每一个字却如钢刀锐针刺痛了楚南音的心。 锋锐直扎血肉,让她痛到近乎窒息。 翻涌的情绪,快要破开血肉,冲炸骨肉,较为实质也化为魔鬼。 最终还是被楚南音按捺下来,压抑着刺痛,忍住泣血的冲动,掩盖住野心将乖巧和懂事都写在了脸上。 “爷爷,南音会对外祖父好的。” 为人长辈,最忌偏心和永远端不平的一碗水。 楚南音也不例外。 她微笑着说。 嘴角在上扬,却也在细微的发颤,只有极度认真且凑近了观察才能发现其抖动发颤的频率。 “诶,说起来……” 楚祥长叹,“你也该修习本源之道,奈何从前你对此毫无兴趣,若你能有兴趣的话,也可帮助你的外祖父。以你的能力,日后成为一方霸主没有问题。但是南音,保剑锋出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因而,你如今的上坡路会走的有些难。祖父和大楚的亲人们都相信,以后会有雨过天晴的那一天,到时,还盼望我活着,能陪你看雨后的那道长虹亮于大楚的穹顶。” 楚南音当即握住了楚祥的说,哽咽地说:“祖父安康,福寿绵长,实乃吉人。祖父不仅要陪南音看大楚的雨后长虹,还要看南音出嫁,看南音生儿育女,还有大楚的崛起和辉煌。孙女,一定会做到的,一定!为此,不惜拼了这条命,和这半生辛苦。” “南音,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楚老爷子的声线都在颤动,热泪盈眶,眉宇发白,之间泛起了形露于色的骄傲自豪之情。 “不愧是大楚的公主,失明不可怕,困难不可怕,绝境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重头再来的勇气和东山再起的本领,我们会有的,大楚也会有!”楚老爷子言语激动。 他紧紧地攥着楚南音的胳膊。 楚南音能够感受到爷爷对于未来的希冀。 那希冀的光如山般沉重的责任压在自己的肩头。 她很高兴,自己身为一个女子,一个公主,能够被父兄给与肯定能够背负起这样的责任和野心。 “爷爷、父亲、兄长——” 她流下的血泪被父亲擦拭,沉默了许久方才缓声开口:“我……” 几声出喉,又是欲言又止。 “怎么了,南音?”楚世远关怀地问道。 楚南音似乎在犹豫,又好似无法言说。 “若不愿说,不必勉强。”楚祥温声说:“一切舒心,就胜过万千,所言所志,由己由心。” 祖父的话给了她极强的信心和底气,便一鼓作气道:“我想修习,本源之道,我要余生在北方龙族,也有一席之地,为母亲和外祖父长脸,为大楚争光!” 第3507章 大楚皇室金枝叶,父兄长辈掌明珠 说至此处,楚南音昂声激动,流淌在四肢百骸的血液陡然沸腾如置于热锅之中。 楚祥闻声,沉默半会,似是对此感到非常的意外。 “南音,这对你来说,太煎熬了。” 他叹气:“你如今,双目失明,本源之气会二次侵蚀你的眼睛。这意味着,你再修本源,会比旁人承受加倍的苦痛。还是不要了,明月若是丧命在海神大地,你的外公必然会难过低落许久,也没时间挤出来耐心地教导你关于本源之道的所有。这意味着,你或许会花出更多的时间,甚至是无法估量的。” “阿音,爷爷心疼你,大楚的父兄都心疼你。” 爷爷继而暖声说道:“你是大楚皇室的金枝玉叶,父兄的掌上明珠,焉能遭受那等苦。若你不愿,这世上没人能够去逼迫你去做任何的事情。南音,听爷爷的话,放弃本源之道。更何况,亦有可能竹篮打水,付出痛苦时间最后一无所获,倒不如及时止损。” 此话不说还好,一旦说出了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座山叠加在了楚南音的肩背之上。 触底反弹般,使得她在无形之中有一股冲劲斗志,和不服输的孤勇气! 她不能比明月差,输给那个从无间地狱爬出来的阿姐。 她要让外祖父刮目相看,楚南音才是本源之道真正的传人! “南音,你爷爷说的对,这苦,无需去吃。”楚云城哽咽道:“这些年,为了仙神之道,为了进七杀天,你已吃了太多的苦。这些都是我们看在眼里的,余生,你愿做大楚女帝,我们都会为你拥趸,你若不愿,大楚永远是你的家,这里的父兄永远会养着你,让你无忧无虑的快活……” 顿了顿,方才叹道:“北方龙族,到底是外祖家,不算是自己的家,哪能快活,哪能自由自在。” 楚世远眼神深邃地望着一唱一和的父亲和祖父,将那些尚未浮出水面藏在深处的心思尽收眼底。 父亲和祖父,看似为楚南音好,实则是以进为退,以爱之名环环相扣,诱着楚南音掉入他们早已布下的陷阱。 几分假不好说,但偏偏他们也是真的疼爱楚南音,如今楚南音又是身处低谷需要呵护的时刻。 会走进爷爷父亲安排好的路子,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父亲,不必再说了。” 楚南音道:“这个苦,女儿愿意吃,是,北方龙族不是自己的家,但大楚的明月只有一轮,他的外孙女往后余生只有我一个。北方龙族不比当年,本源之道已然落魄,外祖父的傲骨也荡然无存了,竟效忠于执法处。若我有足够的本源才能,我大楚的明月光辉,终有一日,将会照耀在北方龙族的土地上。” 楚祥父子彻底地激起了楚南音作为龙老外孙女的血脉的野心。 楚世远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不言。 静水流深。 荆棘沼泽。 愈发现实危险,他则愈发沉默。 而后,看向了法器灵宝,看向了还在鏖战的叶楚月。 「小月,登天之路没有那么好走。」 「若你葬身,兄妹一场,等到时机成熟,我也愿意让你的名字出现在大楚的族谱。」 「让你做一回大楚真正的公主」 第3508章 执法总处满风铃 楚世远的眼神,戏谑又怜悯。 他清楚—— 落九筝和叶楚月,内心都在唾弃他这个人。 认为他是贪生怕死之流,鸡鸣狗盗之辈。 他无大义,也无道义。 但事实证明,只有活得足够长,才能去谱写胜利。 一旦失足,落于深渊。 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英勇,说什么道义? 不过是孤魂也妄想称鬼雄罢了。 “好,南音,为父必然对你鼎力相助,让你成为本源之道的不朽之树!南音,你会有光明的未来,你会前程似锦!” 楚云城激动地道。 龙老早在很多年前就看不起他,反对他和雪挽歌的婚事,认为是他耽误了雪挽歌的本源之路。 他很期待,他的女儿,若有朝一日收复了北方龙族,成为本源之道的魁首,龙老会是何等的心情,脸上又将会是怎样的精彩! 他要让雪挽歌看清楚,他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才是真正的公主。 流落在外自生自灭无人管教的东西,是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 他要北方的土地,改姓为楚! 楚云城面红耳赤,无声地笑。 楚南音内心激昂,满脑子都是本源之道,恨不得就此去刻苦钻研。 但她不能。 此时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她须得安安静静地在此,听海神大地传来的风暴,是灾难的声响,神的怒号。 这会儿,恰巧有皇室禁卫送来了关于执法总处的消息。 楚世远作为楚云城最器重的儿子,出了华丽冰冷的大殿,去接收消息。 等回来时便是一脸凝重。 “怎么了?”楚祥提着烟壶问道,眉眼沧桑又疲惫,野心如星星之火,薄弱下藏着旁人不知的燎原之势。 “先前,明月在海神云都发现的风铃花容器之尸,其名为罗玲玲,云都罗家的千金,爷爷可否还记得此事?”楚世远问。 楚祥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彼时,还引起了一阵动荡讨论。 都在思考叶楚月为何要这么做。 海神大地还有修行者为此愤愤不平,集结队伍试图声讨叶楚月。 便是因为关乎风铃花、界面压制的重要事宜,叶楚月去送到了上界的执法总处。 这不是把海神大地推进水深火热之地吗? 楚祥对此更印象深刻的是—— 大楚私下,花了点灵宝钱财,在沸腾的声讨之中,无形的推波助澜了一下。 使得这伙人的队伍,愈发强壮,犹如招兵买马般,天南地北的集结,都是志同道合之士。 若无神怒天灾的话,这一只队伍,只怕会在天梯论剑的尾声出现,给明月一个措手不及的惊喜。 楚祥叹了口气。 他原还想看到叶楚月面对这么多人声讨的场景,如今却只有无尽的灾难破败的大地和浴血奋战的大地子民。 “那罗玲玲,莫不是活过来了?”楚云城问。 楚世远摇头,“没有,但执法总处,长满了风铃花,有人斩断风铃花,根茎断口流出的却是鲜红血液,此乃诡异之处,有人说是和本源之道有关。或许因为外祖父用本源之道帮了执法处!” 第3508章 到底祖孙一场,总要亲眼看着 “风铃花——” 楚老爷子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地摩挲着烟壶,深邃灰浊的眼眸,闪过了一丝疑惑之色,花白的两眉缓缓地蹙起。 “罗家玲玲的冰棺,在执法总处已久,早不出事,偏偏在海神大地神怒之时出这等事。只怕,此事的背后,还牵扯着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和海神大地的神怒雷灾息息相关。” 楚祥分析完毕,深深地吸了口烟壶,脑子里千回百转,画面定格在滴血的风铃花根茎。 “爹,那我们需要就此事去密切关注调查吗?”楚云城问。 “不可!!” 楚祥回答的斩钉截铁,紧绷着的脸无比严肃。 他盯着儿子的眼睛说:“云城,风铃花之事,大楚概不知晓。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命不长,难得糊涂才是好事。” 外里糊涂,内里精明。 对外软,在内硬。 …… 这才是恒久的处世之道,否则终究会被世态现实打一个响亮的耳光。 …… “儿子谨遵父亲教诲,日后大楚上下绝不会提及风铃花事。”楚云城说道。 关于罗玲玲他并不在乎。 不过是一个在冰棺里的女人。 还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这世上,每日每时每刻都会有新的尸体出现。 无人在乎。 但让他有些许介怀的是,从法器灵宝看论剑之地的天幕,隐约听见此人好似是明月的母亲? 还是干娘? 对此,他心里起了微漾。 总不能,每一个女人,每一个所谓的母亲,都待她如珍宝,赐予她满心血的感情。 在他过去的年岁里,时常想到小月,但更多的是怜悯和不忍。 那孩子,应该自生自灭在无间地狱。 或许被孤魂野鬼蚕食。 又或是成了怨气的容器,粉身碎骨。 即便幸运点活下来了,那也是如履薄冰,举步维艰,活得像无家可归的断脊之犬那样可怜才对呢。 怎么能有这人世间最罕见的温暖和情谊呢? 这不应该。 楚祥望着儿子乖巧的样子点点头,喉间“嗯”了一声后便看向了楚世远等人。 “世远,南音,你们几个也当记住,不可懈怠疏忽,大楚的辉煌必须从每一个细节入手。否则,大厦倾倒也不过一夕之间,时刻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才能盼来圆满。” “祖父所言极是。” 楚世远点头,“神怒来源是大炎城的天机塔主,此事过于诡秘,此人也过于离奇可怖。能引起神怒的人,确实不容小觑。能和他少些牵扯,实乃好事。” 楚祥非常满意地看着进退合宜,张弛有度的楚世远。 若非想要激励南音的本源之道和女帝野心,他很希望大楚的未来由楚世远来接任传承。 “爹,近来辛苦,不如早些休息吧,何必数个昼夜在此观看,实在是伤神。” 楚云城关怀备至,担心地说道:“至于论剑之地的事,出了结果,会告知你的。” 楚祥盯着法器灵宝之上的那一缕黑金色。 依稀记得。 海域上的少年郎。 一袭红衣,试比天骄。 三千青丝,才知女郎。 比起那时,明月多了三分沉稳,似有紫气东来帝王相。 他慈祥地说:“到底祖孙一场,我要亲眼看着。” 楚凌、楚时修、楚明月,都在这场灾厄之中。 他作为祖父,不能缺席。 哪怕不能援助,也要好好地看到底,记住这铭心的时刻。 第3509章 漫天荆棘生于雷霆 楚祥紧盯着法宝灵器看,永久地注视着那一抹黑金—— 法宝灵器倒映的天幕涌动着神的怒吼雷的灾和海。 破碎的风铃花缝缝补补闪烁着斑驳的火焰光泽,从暗红色的裂口出长出了危险带刺的荆棘。 荆棘抽枝,如藤蔓野蛮生长。 战斗不休,昼夜无分,多少时刻难见日月,修行者们拿刀拿剑浴血在锋芒冷银的机械军队前。 楚月等人围剿周怜,精疲力尽又衍生出了新的气力。 界主、蓝老诸多的大地北斗强者,都在源源不断地援助楚月。 无数力量,道道法光勉强撑起了白昼的光。 且以楚月为中心,疯狂地涌聚过来,成她护身的盾出刀的芒! ……… 漫天荆棘生于雷霆之中,花家两位战神,竭力地修复着界面压制。 使之更强。 “轰!” 道道锋芒,从五个方位集众生之力夹击周怜,使得周怜无处可去。 周怜的眼前,倒映着陈苍穹的身影,细长的腿摇曳在昏暗的天地,风夹杂着细雪在雷霆微光之中荡过,这才看清了狼骨右腿,锋刃割人喉。 配上陈苍穹那一双饱经风霜的幽邃眼眸,和沧桑的面孔,宛若是一个真正沉淀的杀手,出刀于风起之时。 每每对视,周怜的心脏都会疼痛一下,发红的眼眶蓄满了泪,悬浮在身侧的幽目权杖也会痛苦地眯起眼睛,爬出血泪。 “我该叫你周怜,还是第五长虹?” 陈苍穹问:“而不管你是谁,你的夙愿都不会完成,你的作恶都不会消除。” “刺啦!” 如有神光,从天而降。 半壁荆棘生于穹顶。 冲击雷霆,撕裂寰宇,开出了一道口子,竟折射出了长虹之光。 那是荆棘和雷霆互相碰撞,照射在界面压制,折射出的长虹。 “长虹贯雷,紫气东来,天降帝王星,我海神大地命不该绝!” 老仙人激动地道。 白发苍苍的他还在等一个答案。 当年神算师的预言是否为真。 这场劫难,能否真的熬过去。 快了。 就快了。 这道长虹,给了无数人的希冀。 深山孤寡老人披蓑衣,抬头看长虹。 孤童懵懂在檐下,去找皎皎月光,纯粹如黑宝石的眼瞳却是倒映出了彩虹。 他的眸闪动着光泽! 这一刻,太多人兴奋,忘记了自身的疲惫。 但也在下一个瞬间,兴奋热火如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 长虹缠绕着阴影。 看似强悍的界面压制竟然要崩殂。 被围剿的周怜发出了轻微的笑声,似在笑世人的愚蠢。 “那些荆棘早生影毒,小月,你,看轻我了。” 周怜侧目看来,笑了,“界面压制破损,你召战神补界面压制的事,我早有所知。” “小月,你猜猜,叔为何要给你留下这两条命。” “你修补的不是界面压制,而是影毒的中枢,使界面压制沦为了影毒扩散的最强阵法。” “叔还得感谢你呢。若非如此,糟粕影毒,还不能增强数十倍!” 影毒爬满荆棘。 魔影森森。 如坠深渊。 周怜很期待叶楚月的沮丧。 然后,楚月只低低地一笑,“是——吗?”尾音拖长反问后,半垂着的眼皮,懒洋洋地抬起,依旧是胜券在握的凡人王。 第3510章 满身龙袍已是斑斑血迹 周怜眉峰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眼底闪过疑惑之色,似是不解叶楚月的从容自信。 界面压制在叶楚月的推波助澜中,成为了继而二次伤害海神众生大地的毒阵。 阵的毒朝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形成的新的风暴带来了新的恐怖。 众生惶惶如落网之鱼,适才迭起的万民斗志,似乎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无望的天地和未来,再难有希冀之光。 不可阻挡的雷灾神怒,如何遏制? 周怜不懂—— 她为何还是始终如一的胜券在握。 哪怕满身龙袍已是斑斑血迹,在猎猎狂风之中荡起,如黑色大海的浪涛,有着金色的神龙将要破海而出。 楚月眼底噙着冰冷又戏谑的笑意,嘲讽地看着周怜,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分明她才该是低位者,却毫无低位者该有的卑微姿态。 “轰!” 一道灭地雷霆,砸在了界面压制的荆棘毒阵。 阵毒强悍。 影欲吃人。 世人的影蠢蠢欲动,和世人的精神斗志互相折磨。 当阵法强到了一定的境地,无数人的影子会从修行者的肉体剥离,成为周怜的奴仆。 他的麾下,除却机械军队以外,又将有一支庞然的影军。 周怜虚眯起眼睛,仔细犀利地盯着楚月看。 楚月微抬下颌,宽大的袖袍灌着风,鬓边青丝乱起轻遮人眼。 “我真的很想知道——” 周怜缓声说:“到底是怎样的一败涂地,你才会崩溃绝望。” “不对,你绝望过,你也崩溃过……” 他想起来了。 在下界帝域,诸侯神武的战争之中,一个长命锁,就让她歇斯底里的崩溃。 古人云女子本弱,但她越崩溃越在绝境就越能创造出奇迹,从锤炼之中强大,证明了女子本强的存在定义。 只是那样的崩溃,不是周怜想看到的。 他想看叶楚月和这世上大多数的失败者一样跪地求饶,丧失斗志和自尊,万念俱灰地破碎。 “如今,你也该再绝望一次了。” “没有那么多的坦途可走,坎坷和失败才是常态。” “人终将亡故,但作为忠良世家和英雄战士的后辈,临死之际,你自作聪明的所为,加快了大地生灵的死亡进程。小月,下了地狱,你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周怜唇角勾起了微弱的弧度,双眼泛起了眼,被锋刃割裂的那只眼睛满是血腥,笑起来格外的令人发憷。 却说大楚法器灵宝前的楚祥、楚云城父子俩闻声还略微思忖了下:明月是大楚的后代,周怜所说的忠良世家岂不是大楚? “叶、慕两府的列祖列宗,只会以小月为骄傲。” 老伯公慕山河声音激昂到沙哑,“是你这作恶之人才该下地狱!我月该上七十二重天外天!” 楚祥眼皮抖动了下,握着烟壶的手加重了力道。 周怜笑容加深,“慕伯,该下地狱的人,是去不了天堂的。” 老伯公咬牙切齿,憎恶地看着周怜。 他还记得,当年第五长虹总会朝他颔首,冰冰有礼喊一声慕伯。 时过境迁,他已成雷雨夜的屠夫而非当初眉清目秀的少年。 楚月敛起对外公的担心,和花辞镜两位战神悄悄然地对视了眼,彼此心照不宣。 第3511章 知己好友未婚妻,鲜衣怒马笑天涯 花辞镜、花辞树两位战神,和楚月对视之际,稍稍地点了点头,仿佛在确认什么。 周怜依旧直视着老伯公慕山河的眼睛,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那白发老人,泛起了一丝嘲讽之色,还有几分无人察觉的躲闪。 时间缓缓流淌,这么多年的岁月,他时刻煎熬坎坷,经霜历雪,背负苦厄行于世,度日如年,如同阴沟里的鼹鼠躲在世人的影子阴霾,以身入局赌一道永恒的光,难以等来昔日的怦然心动。 唯有那段日子,是难得的温馨和煦,知己好友未婚妻,鲜衣怒马笑天涯。 太夫人、老伯公慕山河,都对他关怀备至。 知他父母双亡,更将他当儿子对待。 彼时—— 他是黯然伤魂失意人,老伯公提着酒来到槐树下,拍了几下他的肩膀,就已经胜过太多的千言万语。 老伯公说:“长夜漫漫,不如人生长,何须伤怀,当浮一大白。” 少年青衫立身,孤影桀骜又倔强。 “这世上不缺伤心失意人,不是什么稀罕事,明日朝阳还是要继续升起,总归也还要继续做人。长虹,慕伯不知你发生了何事,因何事而伤心,但在北洲,永远有你一个家。” “来,喝掉这些酒,忘掉你的那些愁。” “……” 少年青衫被风吹动,伴树影婆娑映在水面。 他接过了慕伯递来的酒,一醉方休。 次日,俩人在槐树下喝得歪歪斜斜,不知天地为何物。 慕老夫人则是一面训斥,一面亲自去给醉酒的两人熬醒酒汤。 后面的日子里,第五长虹总是和北洲的老伯公喝酒谈心诉说少年愁。 常常桂花载酒游满街,几匹红枣马载着第五长虹、慕倾凰、陈娇这些人。 仗剑天涯,踏正道之路。 冬雪纷纷,叶宫的老夫人炖了汤。 夜半时分,围炉煮酒,对月临风谈天下事。 志同道合在一桌,都想改变惨无人道的时代,让天劫永不降临在故乡的土地,铲除蛇蝎牛鬼,不愿半点阴霾覆苍穹遮那正道的光。 但偏偏,最大的蛇蝎就是剖心而谈的朋友。 说到最兴起时,第五长虹的内心彷徨,闪过了挣扎。 他提着一壶酒,去到了外头,凭栏眺望雾蒙蒙的皓月光,身影是依旧的孤独。 他—— 动摇了。 他竟不愿意回到过往,找寻已经在坟冢下长眠多年的旧时爱人。 他想留在这里,在这一段有朋友有爱人的时光,在寻找大道之梦的路上脚步永不停歇。 凛冬的寒风很冷,出了屋子的他,酒冰身体也凉。 忽的,一件厚实的黑色大氅盖在了他的身上,狐裘毛比虎皮要来的暖和一些,经过罗织甚是柔软。 太夫人拄着拐杖来到了他的身边,“天冷,别伤了身子,得了风寒。” 妇人的眼神很是温和。 对他如对亲儿。 …… 昔日种种,走马灯般接连出现在周怜的脑海。 正因温暖才会痛苦。 但他不得不忽视挣扎的痛苦,为了自己伟大的夙愿。 他恨自己对小琼以外,还会滋生人世间的温情。 第3512章 机关算尽做一场永生的梦 老伯公和太夫人失望透顶的憎恶眼神,犹如钢刀锐针扎入了周怜的血肉和灵魂。 但他始终是恶鬼一个,游荡人间吃人影,为的是和故人重逢。 为此,不惜一切。 为此,不择手段! ……… “慕伯。” 周怜沙哑低沉的声音,在风暴剧烈的响动声里传出。 “你我如同叔侄,知遇一场,昔年恩情不敢忘。” “从前,你我把盏观月,我曾醉言说过,是你半个儿子,把你当亲爹,会为你养老送终。” “慕伯,等你走后,我会好好安葬你的尸首,不枉费当年喝掉的那些酒。” 周怜的话,刺激着慕山河。 老人白发苍苍,满目血红。 慕倾凰手执兵器,衣裳震起如涌聚的波涛。 她虚眯起眼睛,锋芒毕露,眸底的锐利和手中的兵器并无两样。 “周怜,成败未定,胜负难说,鹿死谁手还得秋后再看!” “如你这般人,注定会是爱而不得,注定孤独终老,你辜负这世间的真情,也终将被真情弃之如草芥。” 慕倾凰满身杀气踏云霄而去,潜藏的身体缠绕着绷带,绷带下面是分割交错的血线密密麻麻横布于肌肤之上,如同屠夫宰猪杀羊的屠刀割裂,亦是血鬼人族的象征。 “哦?”周怜闭上眼睛,在陈苍穹等人的围剿之下依旧怡然自得,从容含笑,哪怕已经失去了一只眼睛。 被陈苍穹斩裂的那一只眼瞳,算是祭奠他和陈苍穹的过去。 界面压制的影毒不断地扩散,丝丝缕缕状凝实物形态,于四面八方肆虐蔓延而去,犹如捆魂的绳索将周怜束缚,然后像是毒蛇一样钻进了周怜的毛孔,成了周怜力量的来源。 他如行将饿死的饥汉已然饱腹一顿,容光焕发一扫黯淡,无穷的力量令这浩瀚广袤的天地也随之颤动数下不止。 他再度睁开眼睛,笑望着提着兵刃朝自己刺来的慕倾凰。 “人在影自随,影在吾永生。” “倾凰,别低估了影。” 他笑望着慕倾凰,无视身边朝自己袭击来的刀枪剑戟。 似一座高山不惧蝼蚁。 运筹帷幄十方天地。 古往今来他周怜乃是第一人。 楚月、陈苍穹等则和慕倾凰同时出兵器,众生之力云集在几人身上,界主、蓝老各路豪杰都不曾疏忽。 高低贵贱在末日灾难荡然无存,大雨倾盆世人曾认为的野草也可以是参天大树。 翠微山弟子、师长们亦愿意全力以赴,将自己的仙气渡送给正在应战的楚月。 界面压制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和灭地雷霆的雷海形成一片远古画。 楚月和母亲慕倾凰共同出手,并肩同行手中的兵刃不约而同指向了周怜。 头顶的界面压制震颤不断。 是周怜的骄傲来源。 他舒适享受的表情分外邪恶,衣摆被狂风吹起。 倏地!界面压制的影毒分裂成了无数只黑雾虫。 影毒的扩散不断被中止,甚至还在吸收、阻止! 周怜蓦地睁开了眼睛,诧然地看向了楚月。 楚月挑眉一笑,“怕只怕,周塔主机关算尽是做一场永生梦,我海神大地的界面压制焉能为你走狗!” 第3513章 哪能事事遂你心愿 真元境不稀罕,但作为真元境的楚月,此刻怡然惬意所说的话,眉宇之间的自信,却让在惶惶风雨之中的诸多修行者们有了无法言喻的安全感。 周怜目光定定地流连在楚月身上,旋即,缓缓地向上抬起,看向了风暴的中心,雷霆穹海下隐隐闪烁着暗青色的光丝且有黑雾蔓延分裂成无数虫的界面压制。 那些可怖的黑雾虫,密密麻麻,比那年荒秋的蝗虫过境还要让人觉得可怕。 但作为和影毒息息相关的黑雾虫来说,应该使得如此毒阵加倍坑害人间才对,竟然却阻止了影毒的蔓延。 “你做了什么?” 周怜虚眯起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界面压制的方向看,低沉沙哑的话语声如严寒的冷风,蕴含着危险杀机,在问执刀与母亲并肩而战的叶楚月。 “错了——” 楚月戏谑一笑,神采飞扬显轻狂,自信从容依旧,眉梢高高地挑起,脖间绯莲妖冶,金眸冷漠如冰噙着若有似无的邪气。 从远近看,她仿佛才是那个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胜利者。 便见她低声道:“周塔主,应当说,是你做了什么才对?” 周怜瞪大了眼睛。 界面压制的高空,不可计数的黑雾虫密集在一起,成了庞然凶兽的光影,如从地府爬出的黑白无常。 楚月的声音还在继续:“善恶到头终有报,三尺神明与天道,周塔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况且还是你这等十恶不赦之人。你当真以为,界面压制一事,我只需求花家阵法师和两位荆棘战神?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从万象塔遇到花家的白发战神瞧见满地荆棘,后又是和冰棺之中的罗玲玲相见。 桩桩件件的事,是环环相扣到严丝合缝的巧合。 既像是人生阴差阳错的必经之路,又好似是浑然天成的算计有一双手在推动着她走向那些和她息息相关的道路。 因而,世人道她匹夫之勇鲁莽一身轻狂少年气,却也有百般的心思缜密。 在请出花家战神前,她也在周怜的眼皮子底下,设了一计,留了个杀手锏! 周怜皱紧了眉头,紧绷着的脸皮时刻透露着疑惑不解的神色。 他不懂,叶楚月的底牌是什么。 他是躲在人群后阴霾处的一双眼。 敌明我暗。 早从叶楚月尚被慕倾凰怀在腹中的时候,就被周怜算计。 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生。 能有什么扭转乾坤反将一军的底牌? “轰!” 界面压制震动,天地也在发颤。 “吼——!!” 黑雾虫密集的凶兽光影如望不到顶的高楼大厦,也如被黑河侵蚀的海市蜃楼于穹顶之下。 那黑影森森,首级处眼睛的部位放射着幽幽的光,像是毒蛇和神明的结合体。 大风起兮。 凶兽光影黑雾虫的浓郁处,一道身影缓步踏出,衣袍飞舞。 黑雾遮住了他的脸,依稀看得出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雾散了一半。 虫子在叫。 逐渐露出了一张脸。 他缓缓地抬起了眼皮,嘲讽地看向了周怜:“你埋在我骨血的黑雾虫,已经是我的家人,和我融为一体了。周塔主,哪能事事遂你心愿,也该由我等赢一回了。”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临渊城的部将沸腾如火。 只因那人是——临渊城主武霜降!!! 第3514章 大地傲骨铮铮数不胜数 周怜怎么都没想到,逆转局面的关键一个人,竟会是如蝼蚁般渺小被他忽视的将死之人武霜降。 身中毒素已进膏肓,实乃奄奄一息,骨血密密麻麻都是恐怖如斯的黑雾虫。 武霜降应该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才对,却能成为界面压制大阵破局的那一笔。 凶兽的光影仿佛来自于远古的时代,将武霜降包裹,亦如被他征服的臣。 那些光影,由无数只黑雾虫聚集而成,被涅槃得以新生的武霜降来主宰。 武霜降悬浮在猎猎作响霹雳电闪的风暴,头顶是无尽的灾厄,身边蔓延开了花家战神的荆棘。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怜,眼底的戏谑愈发浓郁,嘲讽之色扩散到了极致,虚眯起了血红色的眼睛,杀机在此刻尽数毕露! “是、你——” 周怜发出嘶哑的声音,和幽目权杖一道显露出了无比的惊讶和愤然。 谁都没有想到,釜底抽薪武霜降,又成了威风凛凛的临渊城主,能够保一隅太平! “让你失望了,周塔主,我未能被黑雾虫蚕食。” 武霜降勾起了笑。 骨武殿主挑了挑眉,眼皮随之一抖,嫌弃地说:“这家伙……” 殷红的唇角,却是不由自主地朝上扬起。 “活着,就好。” 若武霜降窝囊的死于那些黑雾虫,就算熬过了灭地雷灾,往后的日子又和谁较劲呢? 毕竟云都王叶楚月那股子的疯劲过于病态,元神被火烧成渣灰了,以后只怕要是个痴傻人,不如稚童。 云都、临渊、骨武三大鼎力之势的担子,岂不是都要压在她一人身上。 那可有点儿重了。 不过—— 现在最懊恼的是—— 骨武殿主幽幽地抬起眼皮,在叶楚月和武霜降之间来回流转。 海神大地鼎力三大势力之主,就有两人英姿勃发,飒飒张扬,反倒衬得她黯然失色了。 骨武殿主高扬起的眉梢噙着难以化开的倔强桀骜,眼底的野心和战意如熊熊燃烧的火焰并且只会越来越旺盛怎么都烧不灭。 …… “你还真是,出人意料。” 周怜脸部肌肉连带着神经都在痉挛地抽动,近乎是咬着牙从发紧的咽喉蹦出的字。 似是想到了什么,蓦地看向了楚月。 “濒临死亡的牲口,都能被你救回重入涅槃刀做展翅鸟,该让人觉得意料之外的那个人,该是你对吗?” 周怜低沉发怒的同时,又有着过分的病态的极端笑意与痛快。 他的艺术品,艺术程度超乎了他的想象。 这真是一件令人感到愉悦的事呢。 “大地铮铮傲骨,数不胜数,让你意料之外,又何止眼下所见?” 楚月咧着嘴笑,浑身嗜血发热,战意如雷霆轰然席卷了四肢百骸。 “总归是,夜路走多了,总会失足意外。你是低估人了斗志无穷尽也。” “海神大地的界面压制,可由不得你说了算!” 楚月脚掌踏地暴掠而出,集众生之力,元神火烧在眉间出现了滚烫的火焰金色烙印,一双黑金火瞳战意无尽。 她执双刀承洪荒姜君刀法,锋芒四露,双刀猛斩似若霹雳。 骤然爆裂的光弧冲向了武霜降。 掠过武霜降的身体撞开了其背后的凶兽光影。 陡然! 黑雾虫散如雨下,交缠荆棘,彻底地摆脱了周怜的掌控,自成护佑之道庇护这破败的大地! 第3515章 别总是坐山观虎别忘虎吃人 界面压制,在一轮轮的灾厄之后,涅槃重生,经过无数战士切锲而不舍斗志难灭的努力,愈发牢固,刀剑锋芒难以撼动。 周怜不可置信地望着已经彻底地脱离了自己掌控的界面压制,蹙起的眉峰俨然成了一个沟壑相连的“川”字。 他咬牙切齿,一贯从容自信的他,在看向扬起的黑金龙袍时,终于有了一丝棋子脱离股掌的危机感了。 “荆棘!荆棘!” 大地的子民和战士们无不是狂欢高声。 即便身体在倾盆的大雨和肆虐的风雪之中透支到了无尽疲惫的程度,却还在声嘶力竭喊到面红耳赤,热血沸腾战意依旧。 界面压制满荆棘。 临渊毒影黑雾虫。 穹顶之下龙纹袍。 鏖战至今,跌宕起伏! 喊声高昂,大地士气大作,战意如添加了一把柴,烧得剧烈,烧在修行者的骨子里。 “城主城主!” “楚王!” 小阶段的胜利,让陷入黑暗和灾厄的人们看到了小阶段的胜利。 这一刻,这一次,大地南北东西的修行者们,都是命运共同体,都在维护自己的乡土! “楚王!楚王!” “楚王!” “………” 老伯公听到那一声声呐喊在风雪,激荡天地震耳发聩,至少此时此刻都是打心底里的佩服和欢呼。 老人霜白如雪的眉宇之间,浮上了浓浓的骄傲自豪。 慕、叶两府的族人,无不是与有荣焉。 逆风雪而行便是英雄,未定胜负,不论成败。 上界、永夜领域、各方无不是在遥远的地方密切地关注着海神大地的一举一动。 风雨如晦,霹雳雷霆,神怒要灭地。 洪荒十二族,聚集在一道,共同商榷灭地雷霆之事。 观此小阶段的胜利,心思各异。 固有佩服,也是藏在心底不说。 多是面上淡漠,眼看暗潮涌动! “啪——” “干得漂亮!” 姜君手掌朝雕花宝石檀桌上一拍,眉飞色舞,神采奕奕,嘴角一勾便是笑:“好一计,釜底抽薪,见招拆招,饶是周怜也无话可说,只能怪自己棋差一招,灯下黑!” 清远沐府老神在在的长老双手拢袖,漫不经心,似是不关心方内之事的世外高人。 闻声,斜眼看去,瘪着嘴说:“若是海神大地荡然无存,界面压制在不在又有何妨。” “界面压制护住海神界,乃守护作用,是海神大地修行者心目中的定海神针,亦如擎天之架。” 姜君双手环胸往后一靠,交叠双腿身侧悬着两把流转寒芒的狂刀,懒洋洋道:“虞老,这就是你年纪大了,若是贵府年轻人,定会欣喜若狂。你且看那周怜的机械影毒,毛骨悚然,若无界面压制,只怕还要朝上界蔓延。若风暴降临上界,毒素蔓延而来,在座你我,如何应对雷霆神怒呢?” “别总是坐山观虎,当自以为是的糊涂人,须知两虎斗完,可就得吃人了,届时谁又能脱离虎口,那便难说了。” 姜君一向如此,性格暴烈,为人处世从不藏着掖着,说不过左右两把刀,不是自己身葬黄泉路就是把对方斩成肉泥怎么都不亏,管什么世故圆滑高低贵贱,张嘴就是老娘乐意,不服看刀便是—— 第3516章 海神终将庇护大地,神明不容恶念存在 虞老手捋白须,哼哼了两声,斜眼浮怒,又生生地压下。 姜君这类不要命的人,是赌徒,还是屠夫,更是亡命天涯的孤魂,夜里孩童听其名字都会吓得啼哭的存在。 虞老人到晚年德高望重自不会和姜君硬抗到底。 况且他心中清楚,姜君所说不无道理。 洪荒十二族在召开此番会议,不仅是关心海神大地的灾厄—— 退一万步来说。 海神大地的人都死光了,又和在座的有什么关系呢? 最让人担心的,不还是影毒扩散的问题。 若是蔓延到了上界,此等灾厄,要如何收场才好? 海神大地因此陨灭,寸土不生,尸横遍野万万里无鸡鸣,神怒是否会影响到上界的安定? 诸如此类,才是在座洪荒世族该在乎的事。 “姜君,不管大地灾厄如何,叶楚王元神烧成灰烬将会不治而亡,这是不争的事实。” 清远沐府的家主,眼底蕴着深深的忌惮,犹如深秋散不开的浓雾。 元神提境大圆满期,化作灰烬死也不悔。 这样的狠人,对自己都不手软一点。 若活生生来到上界,可不是美妙的事情。 “说不定,三尺神明开了眼,举头天道有善报呢。” 姜君勾唇一笑,张扬如往,“慷慨昂扬的苟延残喘之间,往往会出现奇迹的,自古都是邪不压正,人定胜天,不是吗?” 话虽如此,姜君内心亦是有着遏制不住地担忧。 海神大地,凶多吉少。 她再是乐观,信任楚月那孩子,但话说回来,一人血肉七尺身,又能扛得起万万里的生灵之责吗? 在尚未尘埃落定前,姜君始终怀揣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是对海神大地的期盼。 “若能邪不压正,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如今当务之急,还是钻研影毒机械之道的源头,居安思危、未雨绸缪,群策之力定然永绝影毒后患才是!” 楼兰张家之主打了个缓和,把话题引回到了影毒机械等和时代格格不入的地方上。 优雅坐于东南角的一个红衣僧人,面容妖孽眉间一点朱砂痣,毫无佛气如堕魔。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姜君,指腹摩挲着茶杯,缓声说:“听闻姜君爱才惜才,尤其是女流之才,其中叶楚月更甚,甚至认作亲人,时刻护其尊严。 小生冒昧多问一句,既是如此爱惜楚王,何不去支援海神大地呢? 听闻姜君白手起家,故土就在海神大地,此刻不去援助,怕是有点说不过去吧?” 红衣僧人所说的话堪称是一针见血,直奔姜君的死穴。 姜君不言。 虞老两眼一亮,侧目瞅着姜君,精神矍铄如等着锣鼓一敲就有好戏上场般。 “其实,姜君大人,也是觉得海神大地过于危险,因而不敢以身涉险吧?” 红衣僧人拐着弯说姜君是贪生怕死之流,而姜君之所以能够横刀立马战至今朝,就是一身英勇蛮横不怕死的劲儿。 这无异于是在打姜家的脸,姜君的脸! 姜君之子就跟在旁侧。 闻言,甚是不服,就要为母亲说话,却是被母亲伸手拦住了。 “本座的事,无需和外人多言,本座的抉择,自有本座的道理。” 姜君微笑道:“纵是不敢以身涉险,那也是姜家的事,本座的事,外人想管,想议论,那是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子骨,能扛得住本座几刀。” 悬浮在侧的两把刀,骤然来到了姜君的手掌中央。 只见姜君双手握刀拍在了桌上。 红衣僧人眉峰一抖,脸皮稍作痉挛,便道:“原以为姜君年岁上来,少了些少年人的沸腾,没想到还是不减当年勇。是小生莽撞了,小生破戒,酒敬三杯,算是小生的歉意。” 话音落下,执酒三杯吞饮而下。 姜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红衣僧人,无视旁人觉得自己贪生怕死不愿涉险的异样眼神,依旧从容淡然在位。 随后,座上众人,继而就海神大地的灾厄突发,讨论影毒之事。 姜君紧紧地盯着那翻飞而起的黑金色龙袍,心思深沉无人诉说。 - 海神大地在无尽的长夜之中就着斑驳闪烁如星辰的碎光一阵阵地狂欢。 翠微山仙人尚未出山。 古老的守护大族,好似长眠在地底。 就连老幼妇孺们,都不曾合眼。 思来想去。 大雨瓢泼中提起的刀。 刀裂掌心融了血,试图引入精血短时间暴增气力送给还在论剑之地的楚月。 界面压制反制周怜后,让更多的人,相信了这凡人道的王。 小阶段的胜利,是支撑着士气的源头。 “楚王!楚王!” 一声声的喊,直冲云天。 楚月手握双刀,龙袍翻飞,冷眼睨向了周怜。 “周塔主,坏事做尽,你命里该绝。” “又或许说——” “长虹叔,我和陈姨一路而来,找寻了你很久。” “我们担心你在外漂泊,世道险恶你难以苟活,死要见人活要见尸,却没想,见到了这样的坏种。” “你为一人,坑害众生,你是所谓爱情神话里的英雄,还是只会吃人的畜生?” “一己之私残害天下人,你的爱情,不值一提,你的信仰,不如草芥!” 楚月低吼暴喝出声:“界面压制破不了,大地上的人也死不了,海神会庇佑大地,如同神明不容恶念!” 海神,是海神界大地世世代代诸多修行者们成长生活的信仰。 未曾遇见,但代代相传留下来的神秘色彩,总会在灰暗的时刻,迸发出难以估量的斗志! 斗志相连成彭拜的江河,茁壮的岑天树木,高高筑起的城墙,姹紫嫣红下,都是修行者的血肉躯体。 “海神终将庇护大地,神明不容恶念存在!!” 作为镇海大将的陆猛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振臂一呼,震彻四方。 延绵山川与河流岔路的尽头,每个角落的人都扯着嗓子,在凛冬的长夜灾厄的回响里大喊: “海神终将庇护大地,神明不容恶念!!” 周怜听着嘈杂,戏谑地看向了楚月:“你强撑至此,你可怜惜过你的元神?” “又或许说——” “你还好吗,你的元神还好吗,小月?” 他的嘴角裂开了残酷的笑。 元神燃烧至此,神仙也难逃。 叶楚月巅峰时期楚神侯,也不过是个半神。 元神过度的透支了,如今高声而谈,莫不是想在自己陨灭前,给世人留下信仰之道? 空谈信仰,乃误国之道! 周怜笑得灿烂。 第3517章 十万元神火,助一人活 周怜还在笑—— 那些顺着万千毛孔钻入了叶楚月身体的糟粕毒气,会在周怜一声令下后,钻入楚月的元神。 使得原就摇摇欲坠的元神,灰烬元神,直接破败的不成样子了。 燃烧到后面,火光微弱,血珠凝聚,堵住生气。 “不中用了。” 远方的楚祥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对着法器灵宝长叹了口气,手上的烟壶跟着抖了下。 楚云城定定地看着法器灵宝心思复杂。 他要这个孩子死。 又不愿意就这么死了。 骨血隐隐作痛,眼睛常含热泪,他认为父亲的爱往往是深邃的海,崇高的山,如他自己这般。 洪荒议事之地姜君镇定如常,布满茧子的手却是不自主地握住了椅把。 缓缓地加重力道,直至攥紧到指节泛白的程度。 “阿楚!” 夜墨寒沉声喊罢,忙用神光将楚月护住。 身边人无不是低呼出声,忧心忡忡,不论战友还是亲人。 “海神终将庇护大地,神明不容恶念存在!!!” 又一轮的狂欢。 原还以为和先前一样,是要振作的士气。 然而——! 天地四方,六合八荒,无尽的长夜,寒冷的凛冬,浮起了内里裹着金光的莹莹之火,汇聚到了天穹。 “那是什么?” 翠微山的弟子问道。 其大师兄萧憩怔住,“元……神……是元神!” 寻常大雨从天而降。 这次的元神碎玉自大地而起。 违反了修行之道的自然规律,却又出现的恰到好处带来了新的信仰。 “神泣地降雨……”老仙人宽大的袖袍灌入了风鼓荡如海浪,激动不已道:“十万元神火,助一人活!” 惊色如洪水猛兽传到了每个人的脸上无不是瞠然! 上界女剑院而来的落九筝眉峰一皱,震惊道:“神泣地降雨,这是洪荒神话故事中所出现的场景,今能得此一剑,不枉费落某来海神大地一趟了!” “落师姐,此乃何意?”同门师妹不解地问道。 “超过十万人以上,裂元神碎片,助人渡劫,方才为神泣地降雨。十万之众信仰始终可为一神,雨从天降,此番从地降,因凡人双足踏于地。” 落九筝娓娓道来,耐心解释:“如那翠微山的老仙人所说,十万元神火,助一人活。那些人,不愿她的元神破碎。” 而在分裂元神的群人之中,或许还有曾经私下诟病叶楚月的,厌恶凡人之道的,甚至还有拔刀相向视为死敌的。 夜墨寒看向了升腾到了穹顶悬空的敌降雨,收住了神光。 神光会和十万元神有所冲突,反而彻底崩坏楚月的元神和躯壳。 “刺啦——” 万剑山阵列之中,有年轻的绿衣女弟子以剑魂之锋裂开了一道元神光。 女弟子手捧荧光,等待荧光缓缓升起,飘向了楚月。 傅苍雪眼神犀利看去,凛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世人艰难险阻,境地不高之人都愿割裂元神,弟子身为万剑山人,也当舍我其谁一回,为万剑山长脸。” 女弟子睁大了纯粹的眼,带着一把银白色的剑。 第3518章 看向阿姐的时候,阿姐也在看她 女弟子意气风发,噙铮铮之意,目光明亮而有神,格外坚定。 傅苍雪似是要突发心梗,浑身僵了一下。 他定是想不到,有生之年,还有万剑山的弟子愿意为了叶楚月割裂元神。 李太玄的死还历历在目,死于叶楚月之手。 不管是从李太玄、上界大楚、亦或是和周怜背后协商的角度而言,他和叶楚月、剑星司都将是不共戴天、不死不休的存在! “胡闹!!” 傅苍雪低吼之声,面有愠怒狰狞之色,看着年轻女弟子的眼睛,闪烁着雷霆般的怒意。 声如洪钟震慑了一下女弟子。 女弟子稍稍发愣,咽了咽口水,旋即满目热火地注视着傅苍雪,激动地道: “雪公无需劝诫弟子,弟子知道,先人后己是雪公,雪公定是想自己割裂元神,和天下人同心!” 说至此处更是无比的崇拜,嗓音跟着高起—— “雪公,你乃德高望重的师长,亦如镇山之虎,领头之羊,在你出手挽救前,弟子们不能让你做出分割元神这等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女弟子霎时就已热泪盈眶,看得傅苍雪发愣的同时,实在是反驳不出只言片语。 仿佛,自己就是弟子口中那等剑道豪杰之尊。 万剑山的不少弟子们,继这位绿衣女弟子后,纷纷割裂了元神碎片,相助楚王。 同样分割元神的,翠微山的仙人弟子大师兄萧憩,沧溟山的弟子等,以及不少楚月的战友。 “大师姐,挺住。” 顾小柔泛红着眼睛,眉间隐隐耀起光泽,一缕被精神力切割开的元神碎片悬浮而出,掠向楚月。 共同掠出元神的,还有阿姐顾青绿。 顾小柔看向阿姐的时候,阿姐也在看向她。 俩人的元神碎片,飘向了同一个人。 一个作为同门师姐妹,一个是不打不相识的生死战友。 顾父望着羁绊加深感情在无形的顾家姐妹,不似从前剑拔弩张,心也跟着缓和。 他抬起眼皮,远远地看着元神被烈火焚烧的人,黑金龙袍扬在夜空。 今夜,没有滚烫的星河,没有皎洁的霁月,十万元神火,却如漫天星! “家主,你想做什么?” 住着拐杖的本家婆婆白发赛雪,眉目沧桑,七分凌厉三分温和,低声询问道。 “都说年纪大了的人要学会沉稳,血液沸腾鲁莽冲动是少年人的事。” 顾家主长叹了一口气,“肩负重责就要如履薄冰,事事须得周全,但哪有那么多周全。有时,也想周全自己一回。” 本家婆婆眼底闪烁黑金色,微微一笑,“神怒都降临了,还想什么周全重责,做自己又何尝不好?老身才是年纪大了,身子骨扛不起所谓信仰。去吧,九楼,去做自己想做的吧,周全你自己即好。” “好。” 顾家主应了一声,墨黑的眼瞳登时就熠熠生辉。 随后聚精神为刃裂元神,这无月无日无星的破败天地,又多了一片元神碎片。 十万元神火,助一人活。 又何止十万,何止是活?!! 第3519章 焚世天罡魔,灭地神怒源 元神割裂之痛,使得顾家之主顾九楼倒吸了一口凉气,强压下割裂的疼,看向楚月时露出了久违的由衷。 四方元神的莹辉,聚在天地间,宛若是破晓后的曙光。 道道光辉,齐聚向楚月,自其眉宇之间,身体发肤,钻入元神当中。 灰烬的元神闪耀着斑驳的光,不再是暗色无望的残败,还有一缕希冀。 元神之火再度燃烧而起,战意席卷全身的刹那,她的周身,镀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辉,犹如仙神的战衣。 浅金色光辉越聚越多,十万数以上的元神碎片来自地北天南的各个角落,穿破了凛冬长夜的凄冷和灭地灾厄的肃杀。 楚月半垂着的眼皮,缓缓抬起的刹那,骤闪过宝剑出鞘的锋芒,格外凌厉! “轰——” 长风四起,掀起浅金色的战衣。 是一件十万元神火铸造而成的披风,藏有无尽的斗志。 “抱歉了。” 她低低地说:“本王的元神,还由不得你说了算。” 周怜瞳眸骤然一缩,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他不懂信仰的力量,只知晓执念的极端会无穷尽。 要知道—— 叶楚月初次使用火烧元神这等偏执可怖来促进战力增强时,便是早年在神玄学院之际。 彼时,周怜藏身于影,可谓是看的真真切切。 为此,他早在那时,就布下了今日之局,期待叶楚月的元神化为须有,沦为他周怜成功路上的踏脚石。 事与愿违,又尝到了被手中艺术品反将一军的滋味。 震惊愠怒的同时,还有着窃喜的快感。 看啊,这是他创造出来的艺术。 是天地之间的艺术瑰宝。 他的杰作。 他的命名不会被历史的车轮碾去更不会被时间长河的滚滚尘埃所遮挡住。 “十万元神火。” 周怜扯动着颇为痉挛的唇部,强行扯出了笑,直直地盯着楚月看,谁也辨别不出他是在兴奋还是痛苦,亦或者是二者具有。 “本座没想到,还能见识到神泣地降雨,十万元神火。” “小月,你的优秀,早已超过了本座的想象。” “你的艺术价值,仅次于这些机械。” “你比机械多了灵气,但机械的强无与伦比非血肉之躯可以比拟的!” “………” 周怜眼眸发红,裂开了蛛网般的血丝,一道裂开血丝的,还有他的幽目权杖。 他仰起头,继而惊诧地看向了漫天的元神火。 这夜,下了一场元神雨,从大地而生的凡人雨。 - 大楚的法器灵宝前,楚祥、楚云城父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她是怎么做到的?” 楚世远快步凑近了法器灵宝,试图看的更清楚,试图从中找到答案,再是焦灼焦急,还是在灵宝画面的角落,找到了一道依旧令人怦然的熟悉身影,乃是女剑院的落九筝,昔日距离修成正果就差临门一脚的爱人! “焚世天罡魔,灭地神怒源,十万元神火,神泣地降雨,竟会一同出现在一人。” “祖父,父亲,阿音,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所知的要荒唐千千万万倍。” “那可是焚世之魔!是天罡之祸啊!” 第3520章 失道寡助得道多助她得众生助 焚世天罡魔,受元神火馈赠。 不论哪个时代,人们拥有怎样的思想,都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天知道,楚世远的内心深处滋生出了恶的种子,多想鱼死网破也要揭穿明月魔的身份。 但被他给生生地遏制住了。 这桩买卖,不合算—— 楚祥的脸色很差,提着烟壶的手加重了许多力道,眼底暗潮涌动,灰浊无神,谁也不知鬓发早已生白的老人此刻正在想着些什么。 “若那些人知晓她是魔童降世,祸生灾星,又怎会如此助她,不过是被她给蒙骗了罢。” 楚云城心绪复杂,近乎是脱口而出,胸腔却始终闷闷的。 不管明月降生之时是怎样的境况,如今身处崩殂之地依旧能够大放异彩,即便人间如炼狱,她所过之地总是像天堂,开着不曾听闻的花。 同时,洪荒各族会议大殿,鸦雀无声,安静的似乎能够听到诸多的人呼吸声。 红衣僧人偏头,虚眯起狭长的眼眸,眉间的朱砂流转着微光,更增添了几分和佛学背道而驰的妖气。 姜君紧绷成拳的手缓缓地舒展开来,整个人亦是松弛,唇角带起了与有荣焉的笑,素来浮沧桑的眉高高挑起。 “失道寡助,得道多助,她得众生助。” 姜君高声笑道:“洪荒三界,能有此女,乃洪荒之福。” 四下众人不言,只因再是见多识广,对如今所见一幕,还是非常的震撼! 清远沐府的虞老先生,捋着黄须,伸长脖子往前看,诧然地“咦”了一声。 “虞老,这一局,你又当如何看呢?”姜君反问。 “帝王将相才,难能可贵,奈何天妒英才,群星陨落也不过须臾之间。” 虞老沉声回道:“老朽认为,能活着熬过此劫才算影响,当拭目以待一回。” 沐府家主面容严肃,眼底划过忌惮惊诧之色,侧目看向姜君时,开口道:“姜君,既是如此关注云都叶楚王,诸君共聚于此,不如赌上一回。” “哦?”姜君双手交叠往后优雅懒散地一靠,半抬起下颌垂着眼睨向对方,“沐君,你想如何赌,我姜某人自当押注奉陪,不扫沐君的兴致。” “听闻姜家养着一株火灵器魂,就拿这个赌。”沐家主道。 众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俱看了过来。 火灵器魂,算是姜家的镇族宝物之一。 此等器魂,镶嵌于普通并且之上,能使得普通兵器成为极品仙器。 若是镶嵌在极品仙器,二者相辅相成,强强联合,自是难以估算的强悍。 并且初次之外,火灵器魂还有一大充满致命诱惑力的优点。 此器魂并非死板器魂,而是拥有生命源质和灵气共存的器魂。 也就是说,它会随着持兵器者的强大而强大,实乃真正的无穷尽也! 一双双眼睛看向了姜君,等待着姜君的回答。 姜君之子皱起了眉头,眼底浓浓愤然的焰火。 若非被姜君眼神遏制,只怕要和沐府家主争个高低才行。 第3521章 挖出几块骨头舍命陪君子也无妨啊 姜君交叠双腿而坐,久久未曾说话,神情紧绷着似是寒冷到了极致的玄冰。 她沉着眼皮,双手环绕在胸前,瞳眸似幽邃的深渊万丈。 “传闻,姜君天不怕地不怕,不惧鬼神,不惶人间九头蛇,乃是当世的刚烈豪杰。” 沐府家主语气噙着一丝戏谑,略有深意地说道:“莫不是——怕了?” “嗯,怕了。” 姜君淡声应道,不卑不亢无半点的波澜。 沐家主眉峰眼皮抖动了下,似是被这意料之外的答案所惊住。 “纵然再怕,也得给沐老兄几分薄面,哪能做扫兴的事,说扫兴的话呢?” 姜君歪头斜睨,碎发轻垂愈显不羁,笑时眼底闪耀着皎月倒映在湖面般的光泽。 她喝了口浓烈烧肚的酒,金环宝珠镶嵌镌刻而成的杯盏轻砸在桌,姜家之主的压迫感瞬间倾泻如瀑。 她说:“姜家后起之秀,在洪荒道上,不及沐老兄,沐老兄算是我姜某人的前辈。再来,沐老兄是当世的北斗之尊,洪荒道上不朽的日月之辉,我姜家区区的火灵器魂,又算得了什么?用此来作为赌注,岂不是侮辱了沐家老兄?” 沐府主以及在座的不少人,都以为姜君是在玩迂回战术,舍不得火灵器魂这般好的宝物。 “姜君此话差异,火灵器魂实乃稀世珍宝……”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姜君给直截了当地打断:“再珍贵的稀世珍宝,在沐家老兄面前也不值一提,也就是个垃圾,怎堪配得上我沐老兄??” 此言铿锵有力,声调陡然拔高,轰然如平地起惊雷,委实把姜君口中的沐老兄给吓了老大一跳。 沐家主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眼底闪过几许疑惑之色,眉峰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心底陡然浮起了不好的预感。 姜君之子瑟缩地低下了头,生怕多看几眼会暴露自己的神情。 而作为了解母亲的孩子,他诚然清楚,母亲一般和人套近乎的时候,就意味着真正的危险即将降临。 “沐老兄。” 姜君手掌朝桌上一拍,蓦地一声喝再惊在座的诸君。 沐家主茫茫然地看向姜君。 姜君勾唇一笑,笑容粲然浓郁到让沐家住心底不好的预感逐渐变得强烈为人也愈发不安了。 “赌什么火灵器魂,那算是个什么东西,那就是个一文不值的垃圾。” 沐家主眉头皱得更深,虽非如此,但听起来这话倒像是在痛斥他似得。 姜君继而高声道:“要赌就赌洪荒乾坤气,赌玄黄道义。若我姜某败了,自斩玄黄道义送你沐家,愿赌服输不会有半分怨气,若你沐老兄还想赌,恕姜某胆小如鼠不比当年勇不敢赌命,这条命还得作为家族脊梁支撑着姜家后代不能意气用事,但一条胳膊一条腿,断在此处血流鲜红也是小问题的。本座身上两百多道武道骨,挖出几块骨头作为赌注舍命陪君子也无妨啊!” “纵然输了,也算献祭一下楚月小友,不枉费相识一场,感情几分,输也是乐意,作为楚月小友的祭奠贡品有何不妨呢?” 第3522章 火灵器魂三枚 姜君戏谑一笑,眼睛直直地看着沐家主,一眨不眨的,谈笑间三言两语就是要以血肉为注,还是诸多人心目中的那个姜君。 沐家主抿着唇部皱紧了眉头,暂未回答姜君的话,诧异于这陡然加大赌注的博弈。 以他对姜君的了解,姜君固然冲动孤勇,但绝非鲁莽之人,且有绝对的大局观。 否则的话,没有脑子的人,是无法率领姜家拥有今时今日之地位的。 他激怒姜君,就是想要得到与他五行方面非常嵌合的火灵器魂。 但他没想到,姜君不赌命,来赌胳膊赌腿—— “沐老兄,我一条胳膊一条腿,换你一条胳膊怎么样?” 姜君咧着嘴笑,在座的人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愣愣地看着疯子般的姜君。 姜君之子望向母亲却是欲言又止。 想要阻止冲动的母亲但心里清楚母亲一旦下注,赌局一旦开场就必须等到结束哪怕再漫长。 他从小就知道,母亲是一个赌徒。 靠那拼了命的闯劲血性,才换来如今的家大业大世人尊敬。 “姜君,沐君,二位都是洪荒尊君,何等的德高望重,岂能如此鲁莽儿戏,以血肉为注,岂非是贻笑大方?” 沐府耆老虞老先生连忙出来打了原唱,并也算给了二君彼此一个台阶下,让这赌注烟消云散。 “是啊,此等赌注,成何体统,有失体面。都是洪荒君主,管辖天下道义,不该此般莽撞,应当三思而后行才对。” 其他人纷纷附和道: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三岁稚童都知道的道理,二君何等尊贵,焉能不知?须得细细思量才对。” “二君应当各退一步,海神大地遭受此劫,二位下注如此之大如亡命赌局,世人知晓如何看待我们洪荒道义?” “………” 附和声此起彼伏,都是取消赌注的台阶,却也是向着老牌洪荒之家的沐府。 “姜君,你不该加大赌注的,这闹大了,谁也不好看,缺胳膊少腿的,岂非残疾人?” “说来也是姜君,若你身残疾,如何施展双刀斩,又如何护住洪荒姜家?” “要知道,你姜君大名鼎鼎震慑宇内,那可是洪荒姜家的顶梁柱啊。” “若说姜君是姜家顶梁柱的话,双刀斩就是这顶梁柱的砖瓦部分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嘴,渐渐把矛盾指向了姜君。 老牌洪荒之家,总归是要团结的,习惯一致对外,哪怕这些年明争暗斗不断,却也都耳聪目明自认为是拎得清的。 沐家主深深地松了口气。 遇到这么个硬茬,他着实打退堂鼓了。 就算取消赌局,面上过不去的也是姜君。 一家之主胳膊腿儿如此儿戏,姜家只怕难走得长久呢。 “诸位说的对。” 姜君耸了耸肩,“左右不过是不想扫沐老兄的兴致,既然沐老兄不愿意,那就不赌了,。” 沐家主浑身松弛。 姜君继而道: “姜家,有火灵器魂,三枚。原还想都作为赌注的,如今看来便也罢了吧。” 第3523章 天地大同女流为君不是稀罕事 三枚火灵器魂?! 丧失赌意的沐家主,斗志瞬间被姜君所激发,如源源不断的泉眼! 须知—— 火灵器魂对于沐家主来说,是极其稀罕的灵宝。 和他互补契合的程度,从五行方面来讲,简直就是天衣无缝的存在。 火灵器魂难寻,通常是可遇不可求,多数需要机缘。 而沐家主对火灵器魂的渴望,刚好是不多不少的三枚!! 若有三枚火灵器魂,那就彻底弥补了他旧时留下的弊症,能让他在修行一图大展宏图,更上一层楼。 沐家主再是沉稳老练,也难以抵挡这样的诱惑。 世人只知姜君有火灵器魂,却不知道有足足三枚之多,几乎是狠狠地拿捏住了沐家主的死穴。 姜君又叹了口气,“既然诸位竭力反对,本座也不好扫兴,古人常言三思而后行,本座身为一府之主着实该稍作冷静,而非遇事就冲动。今日这般,不赌也罢。” 姜君之子扭头颔首诧然地看着母亲,嘴角紧跟着抽动了两下,张了张嘴却是无法可说,只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他怎么不知道姜家的火灵器魂有三枚之多? “赌!” 沐家主陡然一声喝,沉闷的嗓音宛若洪钟,目光犹如雷霆定定地望着姜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姜女君既愿意舍命陪君子,沐某焉有打退堂鼓的道理。姜君敢以一腿一臂为赌注,既喊沐某一声老兄,沐某哪能欺负女流?” 姜君微微地抬着下颌,唇边勾着淡淡的弧度似笑非笑始终不及眼底冰冷一片如凛冬薄月下晶莹的雪。 慢条斯理地端起了桌上重新被侍者斟好的半杯酒,眸光暗暗闪动,戏谑的同时,似又浮现起了危险的血雾,笼罩住了其中的深邃。 她刚来到洪荒上界的时候,根基不稳,胆敢和沐府争夺火灵石矿脉。 分明是她和丈夫看上的火灵石矿脉,却被实力雄厚底蕴可怖的沐府夺去。 那一场旧战,牺牲掉了很多人。 她分明挺到了最后,是沐家主不讲道义,破坏规矩,以大欺小,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相助本家人,还对姜君战友赶尽杀绝。 也是为了杀人灭口! 姜君和丈夫逃过一劫,苟延残喘了足足五年才敢以新的面貌东山再起。 沐家主所做不公之事桩桩件件的太多,自然自信以为那日把所有人都处理干净了,不会有一个活口。 这是沐家的一贯作风,至今都不曾更改。 - 沐家主回应赌局之时,还在观察姜君的神色,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作为过来人,大大小小坎坷不多,也怕阴沟翻船,总是会怀揣着小心。 若姜君是请君入瓮的话,他岂不是着了对方的道。 姜君反客为主的赌,乍然看去,实属有些操之过急了。 但即便如此,三枚火灵器魂依旧让沐家主蠢蠢欲动。 可堪是勾走了沐家主的魂儿。 “天地大同,女流为君不是稀罕事。” 姜君笑道:“赌与不赌,不过你我一句话,沐老兄不必勉强。” 第3524章 不赌也罢不赌也罢 沐家主紧紧地盯着姜君的眼睛看,似如利刃要将对方给洞悉贯穿来。 姜君淡然自若,轻飘飘的毫不在意,唇边一抹笑,从容泰然道: “沐老兄,还是不要赌了。” 一朝以退为进,反而让鱼儿上钩了。 沐家主想赌的心思愈发迫切。 “赌,当然要赌。” 沐家主说:“早就听闻姜女君是洪荒道上数一数二的赌徒,十赌九赢,一输也全靠你来放水。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和姜女君赌上一赌。” 虞老先生张了张嘴想要劝阻,其余人等也有些发愣想不到沐家主真要和姜君玩这么大。 “今日之赌,乃你我二人之事,旁人如何说,不重要,便看你我二人,赌是不赌。” 沐家主笑吟吟的,乍然看去神色尤为和善,目光始终落在姜君的身上,连眨也不眨一下。 “难不成姜君适才所为所言不过是色厉内荏,实则非也,根本不想赌?” 继而的咄咄锋芒之下,姜君收住了笑,眼底的寒意凝固住,眉梢轻轻地一挑。 沉吟片刻,方才落盏沉闷一声响彻,盯着沐家主说:“沐家主,这世上,还没有我姜某上不了的赌桌。” “今日,姜某还真得奉陪到底——” 沐家主闻声,似笑非笑,脸部皮肤抽动了几下。 他看了眼站在姜君身后的姜家之子,神色深了深,心底的疑影浓了许多,便道:“赌是要赌,只不过,就怕姜君,拿不出赌注。” 姜君之子心脏跳动飞快。 他显然是猜到了母亲是故意提升火灵器魂的数量,就是为了刺激到沐家主。 沐家主确实着了道,但能混迹至今,为一方泰斗,俨然是有城府心思的,不会被三言两语所糊弄住。 反观姜君,优哉游哉身挎慵懒藏着经年累月征战所攒下来的杀气。 沐家主道:“久闻姜君得到了一枚火灵器魂,为此,遭受九死一生之苦。这火灵器魂,所三枚就三枚,莫非太过于儿戏? 既然上了赌桌,开了赌,押了注,当然得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若非如此,谁知你这赌注是真是假。 若是后者,不赌也罢!” 沐家主掩起了心底的疑惑,等一个说法。 还是一种试探。 若姜君执意要赌,必然有灾祸在等待沐家主。 若姜君打了退堂鼓,便说明三枚火灵器魂是诈! 又因何要诈他? 理由是什么?! 沐家主总觉得,在这之下,定然有着不为人知的事情。 或许还和他有关系。 姜君之子额角的一滴冷汗沿着太阳穴往下滑,正对应着海神界响起的灭地雷霆声在同时间震耳欲聋传至胸腔! “在座亲眼见证,若沐老兄连这都不信,今日之赌,有何存在的必要呢?” 姜君笑了,“不赌也罢,不赌也罢。不过,沐老兄开了口,那我还真得证实一二是否为虚。姜某此生,不说一身正直,却也从不虚言。” “轰!” “轰!” “轰!” 她一甩衣袖,三枚火灵器魂暴掠而出,犹如三道箭矢直奔沐家主的眼睛。 在距离沐家主眉间一臂之遥的时候陡然停下。 毫无防备的沐家主满背冷汗潸潸湿了衣裳。 第3525章 赤焰炫目三重光,血肉筹码可满意 赤焰炫目三重光! 适才惊心动魄一幕震慑了在座的诸君。 沐家主固然失了面子,但喜上眉梢,情绪全然被三枚火灵器魂给刺激到了。 他甚至能够感受到来自于灵魂的狂热,那是对这三枚火灵器魂的贪婪,恨不得顷刻间占为己有,融入骨血,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让自己在修行的领域再次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乃至于能够去往更强更高也更远的诸天万道追求修行界的真谛追求仙神的垂怜大道的爱抚! “姜女君还真是真人不露相,竟随身携带火灵器魂。”沐家主惊讶道。 从前他就打过火灵器魂的主意,却从未想到过就在姜君的身上。 通常来说,这般至关重要的尊贵之物、镇族之宝,都会放在府中禁地,由重重守护阵法和封闭禁制给严严实实地封存起来。 随身携带岂非是招惹杀孽? “火灵器魂,常黏体温,自然是带在身上比较好,有利于保存火灵器魂的灵性。” 姜君勾着唇浅浅一笑道:“关于保存器魂灵宝的方法,姜某还是知道的。” 道理是这么一回事,但多数人都不会这么做。 姜君相当于是反其道而行之了。 “咻——!!” 姜君一甩衣袖,乳白色的光芒随着破空响声如杀机的罡风陡然绽放,悬浮凝滞在空的火灵器魂登时收回。 “姜女君此乃何意?”沐家主问道。 “不赌了。” 姜君笑到极致,张扬又浓烈好似一团火,偏生眼底冷冰冰的犹如深渊潭底。 正是这极端的水火,交织出来人如刀锋的铁血杀气,笑也让人脊骨发寒不敢小觑。 其言下之意何等放肆,相当于是在跟沐家主说,赌是不赌的,火灵器魂不过是给你看一眼。 “沐家主,非姜某不愿奉陪,奈何周遭声音太多,非议太多,就连贵府的虞老先生都不肯赌。姜某过于为难,还是不赌为好。”姜君笑着说。 其子皱起浓眉,则是想不通母亲的三枚火灵器魂究竟从何而来。 不赌也好。 海神大地的赌局,母亲吃亏。 叶楚王燃尽元神才真元境大圆满期,生命之火的战力不够无穷,终究有时尽。 这是输赢胜负既定的一场赌! 沐家主看了眼虞老。 虞老脸色顿时无比之差。 对视了好一会儿,虞老悻悻地看向姜君说:“姜女君和家主赌意难消,何必听旁人所言。” “是吗??”姜女君微抬下颌,杀意毕露的一双眼,直直地看向沐家主:“敢问沐家主,你拿什么来跟本君赌?要赌是你姜家,不赌也是,如今还要赌,真当本君在这洪荒道上毫无立锥之地连自身主见都做不了吗?” 沐家主皱眉,心思涌动,百转千回。 看来—— 他适才是多虑了。 姜君压根是不想赌。 先前所说,不过是唬他的,让他打退堂鼓。 就赌他不敢舍命相配。 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女君既出此言,那就是小看沐某和沐家了。你敢赌一条胳膊一条腿,本君又怎会让你来放水,自然是要公平公正了。沐某赌上两条腿,不知女君对于这血肉筹码可满意?” 第3526章 身似一头虎,有顶天立地之威 沐家主开口的血肉筹码还算是谨慎,胳膊和腿之间非要保留其中一项的话,定然是两条胳膊,否则人就是真正地废了。 虽说这场赌局他胜券在握,但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不到最后一刻就不算成功。 “沐家,吞天龙晶,对赌我这三枚火灵器魂,老兄可愿?”姜君问道。 吞天龙晶亦是沐家的镇族之宝,对于血脉、精神等不仅有无限的潜力激发,关键时刻还能救人性命。 沐家主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心中思考一二,有些不舍。 这吞天龙晶,是打算用来治疗他卧病在床却有惊世之才的幺儿的。 脑海骤闪过火灵器魂的模样,终究是抵不过这等诱惑,咬牙切齿,一鼓作气道: “女君愿拿火灵器魂三枚来赌,我族吞天龙晶,自会双手奉上。” “沐老兄的话,姜某定然是信的。” 姜君微微一笑,端起杯盏,敬向了沐家主,“这一杯,敬海神大地。生死难料,胜败难说,谁输谁赢都服气。” 沐家主只好端起酒杯回敬姜君。 酒杯碰撞的霎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近乎是与海神天地的穹顶雷霆一道响起的,闷声惊雷,似如擂鼓,骤响在这富丽堂皇迷人眼的洪荒会议大殿。 在座诸君心脏跳动的速度无不是正比增加,面面相觑,诧然无比,沉寂之下是血腥味浓的暗潮在涌动。 海神界。 天梯脚下。 乌云滚滚倾覆天梯,日月无色被雷霆怒号的黑暗吞噬掉了最后一缕希冀的光。 楚月悬浮在空衣衫裂开了许多血液滚出的痕迹,双刀悬浮,背后一双朱雀羽翼红的耀眼如不灭的火和日。 化作灰烬的元神,既是全军覆没的城,最后一跪的将领,也是轰然坍塌的楼,废墟之中毫无生灵。 而当十万元神火注入此身,再度焕发出生命的倔强和奇迹,浓黑堪比长夜的大氅被风吹起,衣袍上的金色龙,随着风而动,活灵活现显狰狞威严。 众生力! 十万元神火! 集一人之上。 打破真元境秩序。 她手握双刀与故人同行,抬眸霎时直奔周怜。 瞬步闪烁,光影斑驳又出现好似一道晴空突兀却吓人的雷! 浅金色的眸淡漠到了极致,无悲无喜偏氤氲起了若有似无的邪气。 杀戮之意在灵魂深处绽放,和颅腔共共振,与浑身突然叫嚣游走想要横冲直撞破体而出的嗜血印子共舞,将戾气和战意拉到了极致,如一根紧绷到随时扼人咽喉的弦刃。 “咻!咻!” 轰然一声响。 楚月双手执刀斩向了周怜。 动作迅猛。 身似一头虎。 有顶天立地之威。 周怜往后撤去,数道七芒星机械光刃飞速旋转恰似绞肉的大阵和无比强悍的盾挡在了面门头顶上。 “嘭!” 双刀斩在机械阵盾。 “呲,呲呲,呲呲呲。” 火花四溅,摩擦的锋芒如骤雨朝四方散,割裂长空与寒风。 细雪飘扬,末日人影孤独也孤勇。 俩人一上一下一攻一守,从天地的最高处,一直以最快的速度和同样的动作不停往下降,肉眼只能捕捉到道道虚晃的残影以及那骇人的摩擦出来的剧烈火花! 第3529章 诅咒不是自己的事吗 “轰!” 从天到地两道鏖战的身影,恰似陨落的流星,从山巅滑坡下来的巨石,在方方正正的平地之上砸出了一个偌大的坑。 坑内坑外浓烟四起,滚滚弥漫遮人眼球,完全看不清战况详情。 “咔,咔嚓。” 骨缝裂开的声音响彻在寂静无声的夜。 烟雾沙尘渐渐散去。 雪飘人间。 猩红色的海上没有月光倒映着可怖如斯的雷霆。 楚月的双刀,分别斩在了周怜的机械双臂。 刀刃镶嵌进去了一半。 火花飞溅而出,她的虎口阵痛,臂膀也在发麻,一身的狠劲不亚于的野兽,亦如觉醒后的帝王。 “咻,咻咻咻!”无数道七芒星机械锋刃破空而出,直奔楚月而去。 陡然间,夜墨寒、叶无邪等都护在楚月身侧,抵御七芒星。 楚月个人之力后劲虽足,但刚猛过后却显薄弱。 “轰!轰!” 众生之力聚集于此,呼啸而来,集结在楚月的身上。 她披着元神圣衣,波光粼粼,竟有几许凡人仙神气,浅金色的光泽充斥着神秘,镀了一层潋滟的边。 “小月……” 周怜哑声开口:“不对……叶楚王……你真是……天生的战士。” 楚月眉目无情残酷到了极致,双刀继而往下,深知若不此刻重创周怜,后续只会更加费力。 “为什么不入仙神道?”周怜双臂被斩,却问出了与此情此景此触目惊心的血腥都全然无关的问题。 楚月皱紧眉头,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双手劲道却更加十足,要生生地斩断周怜的双臂才肯罢休。 “何必执着凡人道?” “你天生帝王命,白玉京仙神门也去得,为何不去?” “你摸爬打滚时至今日,不累吗?” “这凡人的心有多黑你不知道吗?” “楚云城楚祥比虎还毒挖你眼瞳丢你在无间地狱还要你感恩代谢这苦难降临。” “背后路上一片漆黑魑魅魍魉不断无尽的诅咒声你不害怕吗?” “你刀刃下的每一个人每一道亡魂都是该死该灭的吗?” “你自诩小人之心但正直刚烈为大义桩桩件件的事都是如此,但你当初女扮男装化身楚天霸欺骗其他女子的感情时,就算你站在正义的一方你也是绝对的对而没有半分虚伪吗?又或许曾在午夜梦回看对方身披嫁衣肝肠寸断时你也恍惚忏悔过?” “咔嚓,咔嚓,呲呲呲。”两把故人刀斩周怜的一双机械臂。 周怜红着独眼笑容也癫狂,勾起了楚月的心魔。 尤其是最后一番话,让楚月怔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理智,继而断其臂膀。 心魔在生死抉择的战斗前,不算什么。 “这条路上,有多少人为你牺牲。” “一将功成万骨枯。” “你的荣耀和风光,有多无限,就有多少籍籍无名之人的牺牲。” “你该知道的啊。” “若你选择安稳,云烈不会死的。” “你送他剑法,可曾想过人皇化作护徒剑,剑剑为你,血肉为你,命也给你。” “你忘不掉吧。” “………” 而最大的心魔,是云烈。 提及云烈,夜墨寒、叶无邪俩人的眼神都深邃了几分,杀气无尽,如江海翻滚,锋刃闪烁血雾绽放猛斩机械为楚月的身后提供了安全的区域。 “家师云烈健在,你胡说什么?”顾小柔震怒:“师父还开了剑道讲座,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 顾小柔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地喊道。 小黑的诅咒之风掠过,疑惑诧然了一下,寻思:诅咒不是自己的事么,这厮怎么还抢活干啊? 第3530章 堕魔诡妖第三种神秘气息 “云烈健在?” 周怜的双臂被刀刃逐渐割裂,疼痛让他沉沦也叫他快活,听到顾小柔的话,他的笑容加深,眼底的癫狂偏执到近乎病态。 刀刃和机械臂膀之间斩开摩擦出的火花,乱了人眼。 他竭力地笑着高声道:“傻丫头,云烈,早已不在人世了,剑星讲座,不过是一纸空谈罢了。” “所谓剑星司,子虚乌有,所谓隐老云烈,早已死在流光海域之下的天空战场。” “两剑护徒,那老头儿早已粉碎。” “若是不信,可问你们敬爱的大师姐。” “你说对吗……叶、楚、王。” “咔嚓——嘭!!” 周怜的双臂彻底被斩断,紫黑色的鲜血飞溅了楚月一脸。 随着周怜的话语声落下,他那被斩断的一双机械臂膀,也垂砸在了地上。 楚月眼底涌出了极端的疯,蔓延开了犹如末日血雾般的绯红色。 尤其是脖颈处的绯色莲花,鲜红欲滴比以往还要娇艳。 “堕魔之气?” 老仙人远远地看去,好一阵心惊肉跳。 十万元神火,若铸成堕魔人,这将会使得割裂元神助她成就的修行者们,不管生和死从今往后都会沦为破天荒头一遭的笑话。 “还有妖气。”翠微山顾家婆婆攥紧了拐杖,微微地眯起灰浊的眼眸,满脸的深思,“堕魔诡妖之气,若不阻止,会沦为十恶不赦之凶兽。融入她身体内的元神火,会成为伤害世人的利器。灾难尚未阻止,新的灾厄妖魔就将到来。这世道,真让人意想不到,也总让人失望呢。” 顾家婆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眼顾九楼。 一旦如此,全部帮助过叶楚王的人,都会成为助纣为孽的那一批。 满腔热血和大义,都会被践踏在足底。 哪怕死于灭地雷霆,去了阴曹地府也要面临割裂元神火的罪过。 不正直的善,就是一种恶。 心怀赤诚的人难以接受自己无意简洁造就的恶。 “不,不只是——” 老仙人摇了摇头,满眼的疑惑。 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乍然一看确实如此,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老仙人道出心中所想。 顾家婆婆闻声,细细思量,端详观察,花白如霜的眉峰猛地蹙起,喃声道:“还有一缕,裹挟其中,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气息,那——会是什么呢?” “是。”老仙人宽大袖袍下布满苍老褶皱的双手紧张地握起,忧心忡忡地看向了楚月,却是捕捉到了失去双臂的周怜的眼神。 他倒在尘烟细雪浓稠密集的坑,近处就是血红色的道义之海。 一双眼,却是无比痴迷地看着楚月。 却非因楚月的皮囊或者灵魂内核而痴迷。 似乎痴迷她脖颈间白与红交织出来的莲花。 痴迷她堕魔诡妖和神秘之气涌聚在一起的危险。 “他要做什么?”老仙人警惕地道:“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须得阻止,得再助楚月小友才是。” 顾家婆婆和蓝老等诸多修行者都反应了过来。 周怜刻意刺激楚月,就是要将那堕魔诡妖之气刺激的更深。 同时,无人发现,夜墨寒体内的神光,流出了一滴猩红如火的泪。 夜墨寒心口一痛,始终在楚月的身后,见其陡生心魔,温柔地喊了一声:“阿楚——” 楚月两手紧攥着刀柄,堕魔之气柔和荡漾了一下。 周怜依旧痴迷狂热地看着她。 只有周怜知道。 他要刺激出来的。 不是什么堕魔。 更不是什么诡妖。 而是…… 堕神! 堕落之神! 第3531章 刀和斧才是真正的拿手好戏 纯正的堕神之气,为他的归家路添砖加瓦。 既有夜墨寒的始祖神光,又有楚神侯的堕神之气。 如花开两面,邪正一道,相融于彼岸。 成为最极致的道! 周怜所痴迷的,正是这无人察觉到的堕神之气。 说起来,叶楚王空有一双神眸,却不入仙神道,无仙神气。 既无仙神,又何来的堕神之说? 旁人猜测不到。 旁人不知当年楚神侯。 半步真神,自愿退神格,守凡人命盘万万年之久。 纵然魂飞魄散,经过时间长河的洗涤和沉淀,她始终会如冶炼真金是被浪涛推动的砂砾始终会出现在凡人道的这条路上。 “大师姐……” 顾小柔红着眼睛看向了楚月。 默不作声的楚月,周身妖魔气息混杂鼓荡成风暴,黑金龙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她始终披着元神火圣衣。 “师父他老人家,已不在人世了吗?” 顾小柔心脏痛了一下。 她还打算熬过此劫,跟着师父云烈好好修习剑道,成为一名合格的女剑客。 她不愿相信周怜的话,但大师姐在崩溃边缘徘徊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大师姐坚韧如铁,心魔难有,唯独师父云烈,是一道泣血过的沟壑烙印,深深烙在血肉灵魂。 楚月闭上眼睛,头疼欲裂,似有千万道钢针搅动着自己的颅腔,她恨不得一拳震碎自己的天灵盖。 身体元神的精力都已被透支,纯粹强撑的意志力正摇摇欲坠,即将崩坏。 剑星司的弟子们包括赵追岳、顾小柔在内都已怔愣住,脑子里无不是闪过了同样的想法—— 如周怜所说的话,剑星司师父早已亡故,先前在剑星广场的剑道讲座,又是从何而起呢? “是师父的剑魂意志,残留的剑魂意志开设出来的讲座!” 赵追岳的脑海灵光一闪,还未深思就脱口而出为多数剑星司的弟子解决了腾升起的疑问。 顾小柔想起剑道讲座时师父的模样和种种被忽略的细节。 按照赵追岳所说的,很有可能就是答案。 师父早已亡故。 讲座乃是剑魂意志。 怎样的意志,才会在死后造福剑道众生? “大师姐,师父不在,我们还在。” 赵追岳高声道:“师父意志难消,吾等誓死追随大师姐。” 傅苍雪看着这一幕,皱了一下花白的眉,掠了一丝疑惑。 当真如此吗? 剑道讲座,乃是剑魂意志? 而非叶楚月? 这样的念头,不止一次出现过。 只是未曾证实。 每当他这般想,就会被下一个念头所推翻。 叶楚月并非主修剑道,刀和斧才是她真正的拿手好戏。 她的条件和机缘,不论先天还是后天,焉能开设出那样精彩的剑道讲座? 若真是叶楚月,不管是她的心思城府,还是她的剑道天赋,都非常人所及,已经到了难以想象的存在。 就算登天梯去了洪荒上界,不出百年,必然会有一番震慑四野的成就。 傅苍雪又和从前一样,将自己冒出来的念头,压了下去。 一双银色的眼瞳,始终在注视着楚月的一举一动。 他和老仙人、顾家婆婆、界天宫蓝老等,都在思考,叶楚王体内第三种神秘诡谲的气息是什么? 第3532章 蚕食一缕影,刀下抉择何其难? “吾等誓死追随大师姐——!!” 四面八方,沙尘滚滚浓烟聚集,剑锋闪烁之地,传来了诸多剑客的声音。 那些,都是属于剑星司的弟子。 剑星司,永远容纳普天之下无处可去的剑客。 楚月听着那些震耳发聩整齐划一的声响,泛红的眼眸,漾起了一丝微澜。 她略微歪头,眉眼噙有邪气,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狠狠地一蹙,眼神锋利如刀子般看向了周怜:“是——你?!” 难道说,师父的人生,也有周怜的一笔?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离开人世,并且成为了你的心魔。” 断开双臂的周怜,笑着说道。 他依稀记得,初登万剑山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其名为云烈。 万剑山主说,他是至情至圣的少年郎,有着铮铮桀骜之骨,会在剑道大放异彩。 周怜意味深长道:“或许,别的地方,他更能大放异彩。” 他并非是背后的始作俑者。 他只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下。 只推了一把,云烈就跌入低谷了。 后来,云烈会去到下界,又恰好来到帝域五部的凌天大陆,也有周怜的手笔。 他让云烈孤独到满头白发,且利用影子之术,引着云烈来到了神武长安,看见了那个风华绝代张扬浓烈的少女。 他以为自己还要多推波助澜些,才能完成心中夙愿,让云烈的人生双足踏步到他周怜的艺术轨迹之中。 没想到只做一次影子的引路人,云烈就喜欢上了那孩子。 收其为徒,占据精神,成为灰败人生的唯一支柱。 他的手不仅拿剑,时而灯下写信,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将人皇剑法更改成了护徒剑。 周怜所做的,就是在云烈的影子,增加了几只黑雾虫。 如此一来,云烈不论何时使用护徒剑,都会惨死在叶楚月的面前。 此剑法,只为楚月而用。 “小月,能为你而死,是他的荣幸。” “能成为你的心魔,他的人生已无憾事。” “你是这世上最璀璨的瑰宝,是修行道上的里程碑,只有从泥泞走出的万众瞩目的你,和我的机械之道共结合,同步走向彼岸才是最正确的抉择。男人、亲人、朋友,什么都不是,你只要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不管你在哪一个时代,都会是万人之上的女子。只有你俯瞰众生的资格。” “你为何要怀揣着虚伪的大义为那群庸人而战呢?” “来为我而战吧,小月(小楚)——” 周怜笑道。 尾音喊到楚月名字的时候,同时还响起了一道非常熟悉苍老的和蔼之声。 那是…… 楚月瞳眸紧缩,看向了周怜的影子。 却见悬浮于空的幽目权杖,化作幽绿色的光火,钻入了周怜的影子。 两团绿火,闪耀于剔透的水晶,宛若两只眼瞳,镶嵌在周怜的影子。 影子笑望着楚月,温柔慈祥,一如既往的和蔼,哪怕变了模样,楚月依旧能够一眼认出。 是——师父云烈! 周怜早在很多年前,就蚕食掉了一缕云烈的影子,占为己有。 他和云烈融为一体。 云烈若是成为楚月的心魔。 又和周怜一影一躯壳同体的话。 楚月的刀,如何能对准他周怜? “你当真要杀了我吗,小月(小楚)?” 伴有回音的声音响起。 周怜和影子绿瞳,一道看向了楚月,像是在等一个迷惘于血雾森林的答案。 第3533章 缝缝补补时间长河,支离破碎归家路 一路见证叶楚月成长的周怜,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痛处和心魔在哪里。 不惜众目睽睽之下,发狠地揭开她的疤痕,并且沿着伤口朝骨血里头灌盐。 他刺激着那摇摇欲坠的堕神气息,在神道玄黄贫瘠的如今时代,是那样的珍贵稀罕。 无谓其他。 只有一条路。 回家的路。 他想回家。 他要回家! 他——必须回家! 缝缝补补时间长河。 支离破碎的归家路。 满手血腥,满地冤魂,与他何干。 周怜唇角扯动着脸部皮肤抽搐痉挛了数下。 他残缺的眼瞳,和影子的幽目,都在注视着楚月。 “影子,好奇怪的影子。” 剑星司男弟子赵追岳猛皱了一下眉头,侧耳倾听,甚是疑惑。 顾小柔流血的手执着剑,发怔地站在原地。 是她的错觉吗? 不—— 不是错觉。 “师父?” 师父云烈,成了周怜的影子? 傅苍雪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无人发觉他心满意足这瞬息万变的战况。 说起来,周怜蚕食掉云烈影子此事,还有他的助阵。 奈何时至今日,傅苍雪才知周怜的真实目的。 竟在早多年前,就想好了心魔。 影从心魔生。 魔开天地门。 舀一勺时间长河的水。 梦中是门前陈黄色的灯盏。 照亮奈何—— 这是傅苍雪在幼年稚童时期就听说过的影和心魔相关。 今朝方才知其奥义。 只能说。 周怜所布下的这个一局,牵连甚广,范围之大,超乎常人所想。 至于周怜的真实目的,并无几人知。 他为影而生,行踪难定,琢磨不透,鬼神也难猜。 没人知道他的道路尽头拥有什么。 “怎么会是师父……” 顾小柔惊恐地望着周怜在雷霆之光下的倒影。 德高望重的师父,成了周怜的影子。 顾小柔和诸多弟子,难移接受眼前所见的事实。 “看来,周怜想要以此,来击垮大师姐。”赵追岳咬紧了牙关,恨恨地道:“诛心之局,太狠了。” 大师姐对师父的执念很深,比这世上有关于剑星司的任何一个弟子都深。 从周怜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云烈的死和周怜息息相关。 周怜所为又是因为大师姐。 换而言之,周怜想要告诉大师姐,是她害死了师父。 若不是她,云烈不会死。 云烈不会被周怜盯上。 师父不会有那样的悲惨人生和结局。 幽目双瞳慈和地望着楚月。 影子的轮廓,执黑影之笔,以幽绿为墨,挥洒成字,聚字为信。 一道道幽绿色的字,汇聚成了一封封诡异神秘的信: 「生而为人,历经沼泽,幽暗深渊遭噬影,无望无剑又何妨?我孤独来,当孤独去,死是人的新生。」 「地狱十八,人间十九,诞生甘愿为囚,生命结束之日,吾自当出狱向涅槃。」 「农历七月十三,晨,宜写遗书。」 「农历七月十四,晨,行尸走肉又一日。」 「……」 「正月初一,原是新年了,烟火漫天,是万家灯火,宜纵身一跃向深渊。罢了,改日再跃,饿了,去找姓贺的老匹夫吃宵夜。」 「……」 字字灰败,幽暗无光。 直到—— 「天气不错,收了个小徒弟,怪可爱的,是个很凶的小丫头,凶起来也怪可爱的。」 「昨儿忘了写,那丫头叫叶楚月。嗯,好名字。」 第3534章 神光为引,灵做媒 一个个执笔泼墨而成的字,一封封从孤独走向热烈的信。 人生的转折点亦是包含其中。 楚月目之所及,脑海深处似乎响起了云烈的声音。 心生难解的劫,如伴随此命的症,便为心魔。 信还在继续。 字不停增加。 是云烈的那些过往。 被影目睹和见证了一切。 …… 「不过是收了个小徒儿,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那些个不走动的人,倒是殷勤地赶着贺喜。」 「这小丫头,性子倔得很,不服输,喜欢拼命,是个剑道天才。」 「还有个小徒孙,乳名唤作小宝,男子汉大丈夫取这么个奶呼的名字,倒是少了阳刚之气。」 「吾不喜小孩,这小孩好生黏人,罢了,不和他斤斤计较。」 …… 「小宝怎么了,今儿晚时比昨日少吃了两勺饭,是饭菜不合胃口吗?还是水土不服?」 「小宝的剑法,颇有剑帝之气,此子,前途无量。」 「活着挺好,日后见这小子封侯拜相,活着吧,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罢了罢了,平安就好,何必封侯拜相,凡夫俗子又怎样?」 「小宝睡前有所咳嗽,今晚冷风骤降,可是寒气入土?」 「三更天,去为小宝偷了老贺的苦灵芝碾碎伴入甜瓜粥,加些蜜枣,神不知鬼不觉,可御寒气,甚好,甚好,妙不可言。」 「老贺头疯了,左右一株千年苦灵芝,斤斤计较做什么,算什么男人。」 「老贺头这厮竟背着人羞辱小宝和小楚,午时趁其泡温泉药浴,盗其衣裤,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 楚月讷讷地看着那些字,苍老温和的嗓音充入耳中。 饶是太夫人见状,都红了双目,又何况是她叶楚月呢? 数九心魔已生,若要尽数消除,且在此情此景此地,谈何容易? 夜墨寒黑衣如夜,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些字。 他对云烈,充满了感激。 妇唱夫随也将云烈当成了自己半个师父。 他知阿楚坚韧之下有着易碎的灵魂。 非她破碎脆弱。 是她修修补补这支离破碎举步维艰方才走至今日的。 夜墨寒来到了她的身侧—— 神光为引,灵做媒。 心魔成桥,一道生。 他与楚月,共同抵御心魔。 只不过他的心魔,扩散出了另一个掩埋在心底的伤痕。 似有魔鬼引诱着他去憎恨未曾将自己接回家的母亲姜君。 又因年少苦痛心劫,魔鬼让他怨恨这个世道。 最后,心魔的记忆闪烁无数个支离破碎的楚月,是她一次次地死亡。 她为大地为众生为亲人朋友。 谁人为她? 那些人如此对待他此生唯一的妻。 他该和周怜一样憎恶世界屠尽所有人。 他本非君子。 他是不折不扣的屠夫。 虽诞生于神光,却有真真切切的杀人之心啊! 夜墨寒头疼欲裂,和楚月共同分担心魔。 “小楚,长眠地下,黄泉深处,好冷啊。” “小楚,来陪师父,好不好?” 一个个字的光影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云烈的身影轮廓。 他和周怜共用同一个影。 幽目泛红可怜孤独地望着楚月,流出了难过的泪。 第3435章 血腥爱情故事 长眠于地底的老人,依旧有着生前的孤独。 他一片片拼凑自己的骸骨,分不清臂膀和大腿的骨骼,却还是清晰地记着昔日看得比命还重的徒儿。 他流着泪,朝楚月慈祥和蔼的笑。 这笑容神圣,引诱着人走向地狱深渊,仿若是心魔的垂钓者。 楚月天灵盖都在一阵阵地疼痛,颅腔内似是扎满了钢针。 千千万万道锋锐的钢针,让她生不如死。 脑海一幕幕都是师父生前和心魔交织出犹如走马灯的幻境。 末日当空,她好似梦一场,很难醒来。 彻骨的苦痛占据了所有。 还有源源不断的苦痛,输送给了夜墨寒。 夫妻一体,共抗心魔。 周边许多的声音很难听见,执念只在眼前的劫。 影子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黑色烟雾,犹如酆都恶鬼朝阳间释放的蛊惑。 “太美妙了。” 周怜无臂,脏腑机械,痴痴狂热地望着楚月和夜墨寒。 “他愿和你一起沉沦。” “高高在上的他,愿和你一起堕落下地狱。” “小月,你和我一样,永远这世上最美好的爱情。” “情之一字,为一人,屠尽苍生又何妨。” “血腥的佳话才是爱情故事之中最璀璨的瑰宝。” 周怜近乎痴迷于楚月二人。 他闭上眼睛,享受着从楚月和夜墨寒身上散发出来的堕神之气。 用心声相连元神传音道:“二位,夫妻本该一道堕落,对吗?” “噗嗤——” 楚月一口鲜血吐出,红着眼睛看向了周怜的影子。 “欢迎加入堕神的世界。” “这里才该是你们的归宿。” 周怜的声音还在继续: “放弃吧。” “放弃吧。” “这世道险恶人心幽暗不值得你们的守护。” “你们杀过的人何其之多。” “你们是天生的屠夫啊。” “为何要做那行侠仗义违背人性的事呢?” “……” 他蛊惑堕神之气。 灭地雷霆的神怒阵法在将那些神怒气息收藏。 与此同时。 他通过影子,将一些隐世者和宗族的画面传送给楚月、夜墨寒。 不肯出世的超强者,有一部分人,早就和周怜签订了契约。 大陆灭绝,生灵摧毁,诸天万道的中门大开,周怜会将这些人送到诸天万道。 从此,他们就会生活在比上界洪荒气还要繁华锦绣的地方。 这对于大多数修行者来说,是何等的诱惑? 云烈的影子,哑声说:“小楚,来吧,和师父离开这险恶之世,去极乐之地,那是修行者的天堂,从此日月所现再无半点灰暗。” 此影子似乎形成了某种羁绊,深种在楚月灵魂。 这是周怜早就下好的一步棋。 就是为了今日。 他的局太过于久远。 他不能输。 他要找到小琼,弥补旧时的遗憾。 思及此—— 周怜下意识地看了眼陈苍穹。 陈苍穹眉眼无情,已非当年杨柳依依湖畔边含情脉脉的女娇娘,对他只有恨之入骨和失望透顶的杀机。 “小楚,来吧,跟师父走吧。” “带上他,带上你最爱的男子。” “我们一道去天堂。” 楚月和夜墨寒十指相扣,走向了周怜的影子,走向了云烈。 周怜扯着唇笑。 影子犹如修罗场,桎梏楚月、夜墨寒,绞杀压榨出最后一丝堕神气。 “好。” 楚月微笑,红着眼睛流泪。 “不要!!!”花清清等无不是歇斯底里地大喊。 万剑山割裂元神助神泣地降雨的女弟子失望地说:“既做凡人王,又怎脆如瓷,早知云都楚王不过如此,何须浪费我元神,反而成了对魔头周怜的相助!!” 傅苍雪看了眼女弟子,摆出师长的架势语重心长道:“以此为鉴,往后小心谨慎就是,立锥于世就得有识人的清明双眼。” “傅公所言甚是,弟子必定谨记于心。”女弟子失落地低下了头。 而这时,谁都阻拦不住,夜墨寒二人,即将和周怜的影子纠缠在一起。 从此,夜墨寒和叶楚王,都将沦为周怜的奴隶。 从此剑星司信仰崩塌不复存在,云烈隐老身败名裂。 楚月笑着走向了影子。 影子里的幽目注视着楚月,犹如毒蛇即将缠绕住楚月。 “小楚!” 幽目陡然闭上。 云烈大喊出声。 影子的他紧紧地抱住了周怜。 同时。 楚月、夜墨寒眼神锋锐,一左一右出现在了周怜的身体两侧。 刀剑同劈,斩向了周怜两边的太阳穴。 周怜蓦地愣住。 “周怜,你知我心魔,却不知家师秉性纯正,绝不与你沆瀣一气。” 楚月沙哑着声低低地开口,眼梢发红,满目邪气,“你在算计影,又怎知影也在凝视你?” 影子云烈以命为索,死死地禁锢着周怜。 第3435章 又何罪之有呢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周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如被扼喉的感觉,从灵魂的底部传到了喉管。 他的身后,是摄取炼化的云烈之影。 周怜后知后觉发现云烈的算计,惊出了满背的冷汗,犹如寒气直冲向了太阳穴。 这么多年,云烈被摄取的影魂,竟一直保留着自主意识。 非但如此! 还和叶楚月、夜墨寒互相勾结来算计他。 使得他又败一阵! 若只是算计,又怎会堕神呢? 只有真正的堕神之气,才会让他上当和忘乎所以地痴迷。 楚月脑海闪电霹雳,连轰带炸而过,是很多年前的记忆碎片,血腥而又悲壮,亦如今朝,下了白茫茫的雪,所见即苍凉。 她冷漠地看着周怜,“或许,堕神之气并非因你激发,而是早就存在的。” 周怜瞳眸紧缩,心脏急剧地跳动,就连带着胸腔都在发颤。 “楚神侯,乃是堕神?” 不! 这不可能! 神侯乃是神官之职,是半神的存在,亦为凡人道的巅峰。 楚神侯镇压在凡道尽头,死后守护凡人的天地长河。 若楚神侯是堕神的话,又怎么能够成为凡人道的巅峰,又如何会有神官的职衔? 这绝不可能! 须知——! 堕神通常罪孽深重,终身不可入神道,视为神道禁区,永不可触摸仙神之气。 不管多少个轮回,年复一年日行多少善,都无法忏悔罪业。 可她偏偏成就神侯? 楚月眸色如冰。 周怜利用云烈的刺激,让她的楚神侯记忆碎片多了一截。 是她成为堕神的时刻。 她背离神明的宗旨,提着一壶酒,拖着三尺狂刀身穿染尽敌人血的鲜红战袍,走向了刀锋交错的风暴中心。 “为何放弃成为神的机会?这千载难逢是多少人的遥不可及,唯你唾手可得却是不屑一顾,你可知此乃大不敬的罪过不管过去多少年你都无法洗涤今日的罪恨。你——为何一意孤行?” 身后,传来白胡子神官满不理解的问话。 神官一只仙笔,既引有缘者入神门,也记录罪业种种。 他好言相劝道:“你已脱胎换骨,非所谓凡人,已非修行界的凡夫俗子,你要去探寻修行和仙神的真谛。” 楚神侯脚步顿住,沉吟片刻回头看,眼神清凌凌的像一汪泉水,潜藏暗潮。 她问:“大道真谛,是顺应人性的幽暗,背弃自己的赤诚,昔日战友碎肉满山岗也吝啬看一眼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吗?” 老神官哑然。 年轻人总是热血沸腾,虽是赤诚让人喟然却也幼稚好笑。 大道的尽头,冷清冷心冷漠,利己才能永恒。 “凡人命运如此,那些修行者终将遭此一劫,不破不立,劫后才得涅槃啊!”老神官语重心长,试图挽回远行的她。 “那就改了这命,逆了这运,扛下这劫也能做横刀立马的战士,涅槃与否凡人自己说了算。” “嘭!”她将狂刀插在了地上,面朝老神官两手抱拳,“很遗憾,不能让您为我引路,但有些事,有些路,我得去做,我也得独自去走。” “我的部将,需要我——” 颔首躬身一行礼,便提刀头也不回地走。 神官长叹。 执笔罪业簿。 “何必呢——” 仙笔凝滞许久,簿上却是空白。 “又何罪之有呢?”神官叹息。 第3536章 造化弄人谁管她是仙是神还是人 老神官的叹息声散在熏风之中,手中的笔迟迟未曾将其定罪,也并未瞒下此事。 “造化难料,谁还管她是仙是神还是人。” “罢了——” 老神官苦涩一笑,似乎从那桀骜张扬的背影,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他没想到的是,神道高官,竟有不少人和他一样,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在凡道的那一场战役之中,楚神侯昔日的战友苦苦鏖战,沐血度日,节节败退只余下了无尽的失望。 “她,封神去了。” “她,不会回来了。” “吾等都是追随过神明的将士,此生纵死无憾。” “………” 并未有多少的失望。 话语声中都是自豪。 当然,还有难以抑制的落寞。 一道南征北战,忽而少了主心骨,对士气而言,是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直到黎明破晓的那一刻,沙尘混杂着血雾欲要封天,浓稠遮人眼,幽暗噬人心,世上的正道将不复存在。 而在那浓稠的大雾之中,伤痕累累的她,披着破损的披风,重新回到了凡人道的战场。 瞧不见来者的眉目,只看得见满腔孤勇的身影轮廓,以及那飘红扬起的披风,犹如胜利旗帜的一角。 “是侯爷,侯爷来了。” “侯爷回来了!!” 先前的落寞一扫而空,连绵的激昂犹如海浪层层堆叠。 她和破晓同时降临。 带血的披风狂刀有三尺。 她本该光风霁月做天上仙,她不该来这尘埃沦陷沼泽和将死之人狂欢同酒做战友。 “侯爷,你不该回来,你该踏破神道,羽化成神。” “你怎么回来了,可有羽化成神?” 急切的问话声传来。 她则勾唇一笑洒脱道:“连自己的土地都镇守不住,还成他爹的神?!都打起精神来,整装待发,再战一场,只要没死,就没输,没死掉最后一个人,就没彻底输,就还有翻身仗。” “羽化成神,可是不等人的。”战友眼睛血红。 踏破神道不管凡人事。 这是规矩,亦是秩序啊。 “无妨。” 她只扛着刀笑:“你们,需要我。” 诸多战友热泪盈眶,却都心照不宣同一个信仰。 他们不羡神—— 他们的神,来了。 那一场战役,很激烈,也很悲壮。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白昼也是黄昏。 星夜尽数血雾。 敌我都杀红了眼。 而她成神之日,亦是堕神之时。 堕神者的事古往今来却无几人知。 否则的话,以周怜的底蕴和实力,定然能够调查地清清楚楚。 正因如此,被蚕食一缕影的云烈和楚月、夜墨寒才能反将一军。 末日时刻,任何的反击,都会取到关键性的作用。 …… 堕神…… ……堕神…… 周怜头疼到快要窒息,血红的眼睛充斥着病态般的戾气,和与痛苦痴缠的震惊之色。 他以为自己才是杰出的艺术家、谋略家,世间之人就算是万里挑一的豪杰战士,都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蝼蚁,而在收网这日这是频频失败屡屡心痛。 第3538章 一缕残影破碎支离 若无足够的堕神之气,周怜就无法通过阵法的中枢,打开归家之门。 “咔,咔咔,咔嚓——” 锋刃摩擦在他的机械躯壳。 风光如他。 此刻却像是亡命之徒,只因这棋盘的走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失控。 他试图用灌入了黑雾虫和毒素的强大精神力量去操控有关于云烈的影。 然而,一直臣服他甘愿被他蚕食的一缕残影,却是迸发出了无法想象的可怕斗志! “与本座对抗,你所承受的生不如死,会让你支离破碎。” 周怜压抑着震怒,沙哑着声,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深处蹦出的,无比低沉,继而蛊惑。 他需要云烈的协助。 云烈的一缕残影,是不可缺少的一枚棋子。 影的轮廓,不似先前般阴暗,还有几许难以言喻的风轻云淡。 幽幽双目,则是平静地注视着周怜。 老人沧桑的声音,仿佛来自于遥远古早的时空。 “若能将你伏诛,支离破碎又如何?” 云烈说道:“周怜,自古邪不压正,今朝也不会例外。” “邪?正?”周怜笑了,笑若癫狂,“何为邪,何为正,自古正邪如何判定?史书工笔从何提起,都是胜利者的谱写。旁人不知,你一个万剑山的失败者还不知吗?自你败走,这万剑山的辉煌,可还有你的痕迹?” 周怜想不通。 他算是心思缜密的一个人。 做事之前,亦有所提防。 他相信叶楚月有某种他无法比拟的魅力。 作为一个帝王相的上位者,她的统治能力是毫无疑问的。 尤其是一批批的追随者,无需利益干系,只需一颗赤诚的心。 他相信云烈就算化作残影,也不愿意做出伤害叶楚月的事。 为此,周怜特地跋山涉水,遍寻上古法宝,就是为了镇压云烈挣扎的斗志。 上古法宝的镇压,就像是把活生生的一个人,给淹没在幽深的海底。 直到,海底,再无活人吐露出来的气泡。 有关于这些纰漏,周怜都是亲自去排查并且未雨绸缪,提前做出相对应的部署和对策。 但偏偏,还是让云烈得以残喘。 而这是为什么呢? “老朽的痕迹,一直都存在于这世间,从未被你镇压彻底。” 云烈沉沉的嗓音,便叫周怜如梦初醒般,恍然大悟间惊出了满背冷汗,脑子闪过种种—— 帝域天穹战役过后,云烈葬身。 古人言: 人死如灯灭。 死亡是人生某种意义上的结束。 周怜的镇压从未出过差错。 但他也有灯下黑的时刻。 叶楚月对云烈的执念。 从星云宗天骄山的十长老碑始。 后来诸神之日,她当着洪荒界修行者的面,为无名碑题字。 泣血之名,煞费苦心。 世人都记着星云宗的十长老。 都知晓叶楚月有个师父叫做云烈。 天梯论剑后,剑星司隐老云烈更是名声大噪。 哪怕他不曾亲自出现在论剑之地。 这些,都是发生在周怜眼皮子底下的事,却也是让云烈挣扎而出的重要痕迹之一! 是叶楚月,让镇压之术消散薄弱! 第3538章 人皇剑光人照影 「遗忘,方才是真正的死亡——」 周怜耳边响起了不知于何时何月听到的一句话,咬紧了牙关。 正是叶楚月的执念、心魔和未曾遗忘,才消磨了镇压之气。 而他亲眼目睹,却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叶楚月从来不是容易释怀洒脱的一个人。 相反。 她极端、偏执、锱铢必较。 若是陷入了死胡同,绝不可能走来时路。 纵然遍体鳞伤,也要握着那比自己满身武道骨还要重的砍刀,将面前的一堵墙砍得粉碎才肯罢休。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而言,生出心魔执念怎么都不肯对云烈遗忘甚至在云烈亡故之后还想着让他扬名立万,乃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 但偏偏,就是如此的正常,导致镇压气息的薄弱,成了这完美之局被击穿的破绽。 而只有这种执念,才能产生心魔,助周怜完成大计。 息息相关的环环相扣,竟不觉中,成了轮回循环的闭环。 周怜自以为是掌舵者,却连偏航都没能算到。 他血红色的眼睛,无力无奈地看着大风里破碎又疯狂的周怜。 德高望重的老者,不伦不类不人不鬼。 云烈为影,若惧怕苦痛,自甘堕落,就算叶楚月未曾遗忘,也无法破周怜的局。 师徒二人彼此的情分和执念,但凡其中有谁缺失一份,周怜的计策都会顺利进行。 只可恶这双向的奔赴,让周怜震惊苦痛,咬牙切齿,满目的恨意病态似如燎原之火。 他下意识地的看了眼陈苍穹。 陈苍穹冷漠无情,残酷道:“小月,杀了他,让他死。” 从那以后,看着云烈的眼眸,就不再含有任何的温情。 云烈心脏猛的抽搐了一下。 刹那间,仿佛有一根尖锐锋利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心脏,镶嵌于血肉。 他不住地告诉自己—— 昔日的阿娇和如今的陈苍穹,都不过是他人生的过客。 和这该死的芸芸众生一样,不该兴任何的波澜,也不该有丝毫的怦然。 唯有小琼,方才是他生命里的真谛。 是这艘漂泊已久的船只的尽头和港湾。 想到小琼,他焦躁不安的心,方才松弛安定了许多。 他的小琼,温柔如水,是断断不可能与他说这般狠心的话冷眼看他去死不说,还恨不得为此添砖加瓦,多送一道杀机锋芒才好。 “阿娇,影衍万物而生,祝登极乐之道。” “你恨我,你能把我碎尸万段,将我挫骨扬灰,但我不会死。” “影乃不死不灭,除非世上的生灵都已灭绝,但凡有一草一木,我都不会灭亡。” 云烈任由楚月等人的锋刃割裂自己的机械之躯。 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棋差一招,但还没到溃不成军的地步。 他想问一声阿娇可否愿跟自己远走高飞。 但执念让他找寻过去的时间和远方坟冢之下已经化作白骨的佳人以及未出世的孩子。 他的一家三口,往后会温馨在人世间。 即便这温馨的背后是鲜血淋漓,屠戮之道。 他的睫翼在颤动。 小琼让他逐渐消沉了对陈苍穹的波澜。 如今他除了归家阵法以外,只想知道,叶楚月的机缘运气真有这么好吗? 误打误撞,和云烈破了他的镇压之术和费尽心思寻来的灵宝法器。 他不信! “周塔主可曾听闻,人皇剑光人照影,此乃影道术法的始源?”楚月双刀力斩周怜,刀下火花四溅,她半垂着眼皮懒懒地望着周怜,肃杀之气与灭地雷霆一道蔓延很迅速。 周怜浑身一震,蓦地睁开了眼睛,瞳眸紧缩,不可置信地望着楚月,整条脊椎骨都在发麻。 难道说,叶楚月早有警觉,云烈之碑长眠天骄山既是执念也是料定背后始作俑者灯下黑的障眼法?! 第3539章 道尽沧桑更多是温柔 直到此时此刻,周怜才反应过来。 天空战场一役,云烈两剑护徒,竟是另有玄机! 人皇剑光能照出真正的影。 但云烈的影,是残缺的。 这份残缺武者的肉眼很难看见,却在剑光之下无处遁形! 只不过剑光闪烁,稍纵即逝,只有那么两个瞬间而已,否则就会被潜伏于阴霾深处的周怜察觉。 因此,叶楚月必须在承受师父为自己而死的苦痛震惊之中,察觉到那极其容易被人忽视的残影细节才行。 饶是为了大局甘愿卧薪尝胆贩卖血肉且时时刻刻谨慎提防的周怜,都未曾发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更何况她叶楚月呢?!! …… 周怜想到这些,脊椎骨发麻又生寒,定定地看着楚月,满目的惊色。 “你早就在算计?”他在锋芒的风暴声中问道。 “谈不上算计,总得多些心眼。” 楚月勾了勾唇角,扯出的清浅弧度看不出笑容,尤其是一双赤金火瞳,尽是数九寒冬般的冷。 “如你一般,未雨绸缪。” 关乎影的事,她不了解太多。 那两个瞬间,影的残缺,当场就察觉到了。 然而一闪而过,沉浸于悲痛撕心裂肺的人,哪还有精力去管那么多的旁枝末节,横竖都不过是后知后觉罢了。 她对云烈有着难以化解的心魔,残影的存在,反而让她的心魔少了许多,多了一丝疑惑。 后来,久久不忘云烈,也不忘残影,更不在人前提及。 直到论剑之地褚君醉的影术、临渊城主武霜降的黑雾虫,种种迹象,让她的过往疑团,渐渐明朗。 虽不能有着清晰的脉络,但对于一个站在迷雾手中只有一盏微光灯的人而言,能够拥有一个大致的方向,就已经是了不起的变化了!! 再当周怜用影术将云烈带在人前,并且当中勾出她的心魔,她才知师父生前护徒两剑,另有目的。 原来,早在很多年前,还未曾成为师父徒儿的时候,云烈的一缕残影,就在护着她。 被镇压之下,承受千斤重的摧残,还能站起来的一缕残影。 只为支离破碎在此刻。 那便是云烈所认为的功德圆满。 楚月红着眼睛,心脏抽搐的疼。 她在疼的时候,夜墨寒的血肉心脏,也像是被钢刀割裂开了沟壑般的痕迹。 若非如此,她独自一人,还要承受更多的心魔伤害。 纵然看穿全局,并且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但作为一个七情六欲的人,血肉身躯,在直面痛苦的时候,终究不能做到冷眼旁观,心如玄冰无波澜。 “云烈,人皇剑意……” 周怜低声喃喃,身体被锋芒摩擦出火花,机械躯壳传来了痛。 他低低地笑,状若癫狂,眼梢溢出了滚烫的泪珠。 “好一个云烈,好一套护徒剑法。” “既早有察觉不该生羁绊,又何必认她为徒让她生心魔?” 周怜瞪目质问,如审讯判官。 云烈的幽目,黯淡无光了一会儿,旋即泛起的和蔼慈祥,如深沉无边的大海。 “人在孤独时,总会期盼着什么,就像期盼太阳一样。” 不人不影的老人这般回答道,话语道尽沧桑更多是温柔。 第3540章剑起长风 云烈颠沛半生,心涧久久潮湿阴暗。 不曾在乎人间是否有太阳。 但他遇到了那一个小太阳。 就像是失足落水的人,抓着一块浮木不肯松手。 没有人皇剑道护徒剑,他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在最后的时刻,提醒楚月有关于真相的细节。 “咔咔,咔嚓——” 火花闪过幽幽影子眼。 锋刃和周怜的机械之躯互相割裂,似是在比谁更锐利。 周怜皱起眉头如化不开的结,紧紧地盯着云烈看似乎还没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直到云烈望着他的眼眸继而说道:“你也在找寻你丢失的太阳,不是吗?”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却是毫无征兆的,直冲了周怜的灵魂,颅腔精神为之一颤,满脑海都是细碎烁烁的阳光,穿过槐树叶的疏影,洒在女孩的身上。 女孩身穿洁白如雪的长裙,光着盈盈玉足,踩在地上翩翩起舞。 她的身影在光中穿梭,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 某个恍惚的瞬间,她就是光,她就是云烈所说的那种太阳。 太阳在回忆里熠熠生辉,多年后的执念化作充满煞气的刀刃,被屠夫般的周怜握在手中。 哪怕他被斩断了双臂,他却依旧拥有屠戮的本领。 “咔,咔咔——” “轰!!!” 云烈、楚月、夜墨寒、叶无邪等,数力迸发,集众生一道,绚丽多彩汇聚成锋,无不是在周怜的机械之躯上切割。 楚月手握双刀,霹雳而斩,眼底倒映着剧烈闪烁的火花,跃动的痕迹充满了迷人的危险。 在座诸多人,无不是想要让周怜伏诛。 海神大地若能逃过此劫便是上上之签。 “噗嗤——” 周怜吐出了一口鲜血,机械之躯出现了诸多散发着紫黑色光芒的裂痕。 随着锋芒加重,其身上的裂痕则是越来越多。 错综交杂在一起,猛地看去如同山间樵夫砍柴时刀劈斧凿的痕迹。 “干的漂亮,叶楚王!!” 陆猛深吸了口气,发出激动低沉的声音。 喜悦之时,眼角余光急切去捕捉夏明珠的身影。 夏明珠追随大夏清欢郡主夏时欢奋力对抗周怜的机械军队。 周怜落入低谷的时候,他的机械军队、穹顶之上的灭地雷霆和神怒之威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明显减弱! 夏时欢赤红的眼眸,在斗篷下方深深地注视着楚月的方向,再看向远方的大地,动了动嘴角后方才扯出了一抹满是嘲讽的笑容。 固然叶楚王集众生之力于一身,但此时此刻,总让她一个火烧元神才真元境大圆满巅峰的人来打头阵,那些平日里搜刮血肉脂膏而扬名立万大兴正义之狮大扬正道之棋的强者们,却未在海神大地生死存亡的时刻倾巢而出。 “嘭!” 雷霆霹雳、众生之影汇聚在了周怜的身上。 他遍体鳞伤的躯壳,爆发出了可怖的力量。 使得将锋刃对准他的人,都被撞得倒飞了出去。 楚月往后如断线的风筝,在空翻滚半途,稳住身体,再执双刀瞬闪在周怜的身前重劈回来。 夜墨寒手握龙吟剑,面色冷漠,剑气长风! 第3541章 苦其心志临武都 “轰!” “轰!” “轰轰轰——!!” 灭地雷霆之声轰隆隆的震耳欲聋,络绎不绝,宛如神的怒号,尽显神怒威严。 世人慌慌如断脊之犬。 就连周怜处心积虑的人造神怒,黑云压顶,就已如此叫人胆战心惊,若是真正的神怒降临,这片大地上的生灵只怕会不复存在,就连苟延残喘都会成为真正的奢侈! 那定然是顷刻间的灰飞烟灭。 而非和周怜这般,鏖战甚久! “叶楚王,万剑山助你!” 傅苍雪说罢,一挥衣袖,剑道光芒源源不断渡给了楚月。 楚月眼神沉沉如死寂的潭 傅苍雪的气力,根本未曾输送给她。 绚丽光彩,都是假象。 偏生这诓骗,让此时此刻的楚月,有口难辩。 楚月虚眯起了眼睛,眸底一片冰寒,翻涌起肃杀之气。 傅苍雪衣袖灌入风,七彩光芒汇聚成剑,助叶楚王一臂之力。 “叶楚王实乃真豪杰也。” 傅苍雪单手负于身后,一手玄白袖袍鼓荡,连带着胡须都在翻飞,旁人乍然望,便会望见这刻意流露而出的仙风道骨之气。 便见他高声道:“云都楚王,擎天架海之才,慷慨悲歌之士,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九万年磨炼,今朝在我海神大地显得神通和侠之大义,万剑山诸师钦佩,腰间剑也折服!叶楚王,在你的带领之下,海神大地定能熬过此劫,一旦安定,万剑山鼎力助你为临武都之尊!汝乃真正的王!” 此话一出,诸君变得。 原都在竭力相助楚月,而今眉峰克制不住地跳动着。 看向楚月的眼神,闪过一丝难以遏制的异样。 楚月用心和周怜鏖战—— 师父云烈留下的心魔尚未完全消除,需要和夜墨寒夫妻一体共同抵抗。 非但如此,十万元神火都在她身上,是十万信仰之火。 傅苍雪在此刻为她高声喊,实在满肚子坏水,用一计旁人难以应局的阳谋来坑害楚月,乱其心思,搅这脏水,从而好浑水摸鱼。 “好一计捧杀。” 夜罂狭长的凤目恨和怒交织,只恨自己没用通天之才能足以去一斧开了那傅姓老头的瓢。 “有口难辩,灾厄之下无处说理。”萧离攥紧了刀柄。 傅苍雪此计,可谓是一石三鸟,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显然他发觉了海神大地还有生活的希望。 虽说他见识过周怜的厉害知晓周怜精心布局的后手必不会只有眼前一二,但叶楚月生命力的顽强和坚韧以及海神大地数万万修行者的联盟斗志凝聚力都超乎了傅苍雪的想象,让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他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万一呢? 万一海神大地熬过了这一劫呢? 于是,就用了这一番阳谋捧杀的刻意高声。 比他的剑鸣还要响亮。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楚月,慈祥温情,如一个惜才爱才的长者。 实则不然,暗潮涌动的心思,危伏四起的杀机,都藏在肚皮和胸腔里的心脏之中。 余光不经意带过临渊城主武霜降和骨武殿主,泛起了浓郁意深的笑。 他所说的临武都之尊,指的就是临渊、骨武和云都,这二位在此战和叶楚月可谓是不谋而合,默契信任,如今听他一席话,焉能坐得住? 第3542章 大地勇士叶楚月,武侯将军界天宫 云都、临渊城、骨武殿,可谓是三巨头,成三足扛鼎之势,是平起平坐的存在。 傅苍雪一句话,就让另外两人,心生疑窦,热血锐减,先前和楚月共同作战的赤诚热火仿佛已被一盆冷水给覆灭了。 跟随他们的部将,何其之多,又是何其之精锐,固然钦佩叶楚王今日的所作所为和一腔孤勇敢死的精神,但钦佩并不意味着要臣服于她的麾下。 傅苍雪捧高楚月的一席话,不经意间就动摇了军心士气。 而这,便是他的真实目的。 …… 傅苍雪非常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斗战之神,不灭之志,海神大地风起时,唯见叶楚王!” 七彩之光从天而降。 圣光剑辉犹如王冠笼向了楚月的头顶。 转身剑的华丽像是帝王亲临。 这一切都是出自于傅苍雪的手。 他一挥衣袖,颅内剑魂微微动,便能助楚月风风光光上云端,就是为了从高处摔得更惨。 若楚月着急辩解,和周怜的对战就会落了下乘。 周怜因此占据上风,得了胜利,万剑山就会脱胎换骨。 如若不然,此番所为,就是为了给万剑山洗清嫌疑。 傅苍雪老谋深算,自诩聪明,定不会放过细枝末节,从而落得和李太玄一个下场。 「太玄,若大地毁灭,叶楚王魂飞魄散,你的仇恨也算了了。」 傅苍雪的心底,起了丝丝波澜,如凉凉春风吹拂傍晚的江面。 一簇雪,落在傅苍雪花白的眉梢,像是亡故之人李太玄的释怀和安慰。 傅苍雪似所有感,抬了抬手,轻抚眉梢的雪。 “海神大地末日战时,傅公不该越俎代庖。” 界主忽而高声道,负手而立天地间,衣袍翻飞而动,两眼深邃犹如长夜云雾笼罩下的高山,宛若鹰隼般盯着傅苍雪看,“本座尚且在此,叶楚王的荣耀和勋章,该有本座来钦定才是。” 傅苍雪怔住,没想到界主会如此破局,如此为了叶楚月。 但界主不管怎么说,只要开了口,就是对叶楚月不利的。 他在捧高叶楚月,也是在捧高这天下有志之士的士气。 界主若是拒绝,言下之意岂非是在说叶楚月德不配位,配不上临武都之尊? “傅某一时高兴,忘乎所以,有所疏忽失了礼意,还望界主海涵。” 傅苍雪遥遥一作揖,稍稍颔了首,固然恭敬,眉目满心却都是真真切切的疏离。 翠微、万剑、沧溟三大山,超出海神大地秩序之外,和界天宫平起平坐,无需向界主行大礼,只需给几分薄面。 若是遇到翠微仙人这般身份地位的人,饶是界主,都得礼待有加,不敢怠慢。 界主深深地注视着傅苍雪,并未急着开口,而是和蓝老先生对视了眼,方才高声道:“着界天宫之诏,仰海神之灵,追道承祖应训,论剑之地道义有道,后天机缘人定造化或可胜天,今见云都楚王殊死搏斗,实乃大地勇士,若熬此劫,若胜此战,若过此厄,叶楚王将为海神第一勇士,封其为界天宫武侯大将军,统领界天宫三十六路军!” 第3543章 天才往往多癔症 界天宫武侯大将军,身兼双衔,封侯拜将,为第一大统帅,可谓是无限风光。 但古来武侯将,无不是一代巨擘。 纵观海神大地,真元境修行者何其之多。 大圆满期也多如牛毛,不算稀罕。 况且叶楚月的真元境实力,还是火烧元神强行提来的。 界主此诏,令人齐齐色变,难以置信。 然而深陷于灾厄,无人有异议,只因在生死存亡的相较之下,这并不算是重中之重! 傅苍雪紧紧地蹙起了眉峰,千万道的话到了咽喉却是说不出去。 他对上界主俯瞰下来的眼神,只得悻悻地扯动了数下嘴角。 若他此刻反对,便是将自己布下的后路给摧毁,只能为叶楚月做嫁衣。 他的捧杀,反而成了界主顺理成章封叶楚月为武侯将的助澜。 “傅公,意下如何?”界主微抬起下颌,眼神冷冽,大有庇护叶楚月之势。 “界主深明大义,深谋远虑,自有自己的打算,一切诏令和决策,都是英明。”傅苍雪说话间,却是不经意地看了眼鸿蒙军队等士兵们。 对此,喧哗声一片,神色各异。 界主固然让临武都的关系更加稳定,使得骨武殿主和武霜降没了芥蒂,但这界天宫的军队士兵,又焉能安心呢? 他便要看看,一个真元境,能否扛得住这样的大旗和荣光。 剑道泰斗亦不敢毛遂自荐武侯将衔。 况且叶楚月还仅仅只是区区女流! 鸿蒙统领、傅统领各路军队成员无不是面面相觑。 虽惊讶了一会儿,但大敌当前,界主发出的君王令,固然有人不满,也只是藏在心底里不敢显露于人前,还是得拧成一股绳来御敌。 “轰!轰轰轰!!” 楚月的剑锋和周怜的机械之躯互相摩擦。 “谢了,羽叔。” 她朝羽界主的元神,发出了一道传音。 羽界主在竭力助力楚月的时候,听到那声音,愣了愣。 既是惊讶于叶楚月的真元境能朝他这样的大能元神传音,还惊讶于元神都如此状态了,还有战斗之外的空隙和精力,以及那一声自然而然的“羽叔”。 听惯了冰冷的界主尊称,俯瞰山海轮廓,万万里都是匍匐在地的一颗挨着一颗的绵延人头,鲜少有人这般僭越。 就像当初遇到罗玲玲时,在历经危险过后,互相信任又默契,确定为生死之交,互相对月饮酒之际,罗玲玲站在皎洁的月光下,朝他侧头一笑,“谢了,羽兄——” 罗玲玲的酒里,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她是沉默寡言的一个人。 活在自己的世界,又包罗万象。 从前,羽界主以为这样的女子,要当女帝。 但她无心权势,她要找一个人。 羽界主以为,她和才子佳人的话本一样,有着凄惨悲壮的爱情。 她的心里,有一个爱人。 否则的话,情窦初开的年纪,作为养尊处优的世家小姐,又为何要经霜历雪,尝尽百态之苦,对示好的青年才俊都一视同仁为尘埃呢? 直到后来才知,罗玲玲长夜漫漫的呕心沥血,是为了一个孩子。 是她的女儿。 旁人听去,只怕会以为她疯掉了。 天才往往伴随娘胎里自带来的癔症。 或许罗玲玲就是其中之一呢? 但羽界主莫名的相信。 会有那样的一个女子,骨头比钢铁还硬,能扛得住风霜雪雨和岁月如刀。 那是,罗玲玲以身入局却是永远都见不到的女儿。 羽界主看向楚月的眼神,满怀温情。 楚月心知肚明。 若非羽界主鼎力相助,这片战场,定然不会是她的主场。 界主信任她,其余人才会源源不断把力量输送给她,她才能发挥出自己的作用,让更多人看到她在周怜面前有一战之力!! 而这些,都是很多年前,母亲为她的着想和思量。 界主对她的信任,不仅仅是惜才爱才之心,更有母亲存在的意义。 第3544章 偏我随波逐流是异类 “羽叔,谢了——” “羽兄,谢了——” 过去和如今的母女俩人,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在此之前,界主从不会相信,这世上竟会有双向奔赴却永不相见的母女。 罗玲玲则是这般怅然道: “我丢下她一次,须得寻她一生。” “羽兄,你不懂,那是我的孩子,我独自一人的孩子。” “我曾以为,那是我的罪孽,是神明的责罚,我不懂世上数亿人,为何偏偏我身怀罪孽,怀有魔童。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的瑰宝,我的明珠,我灰暗人生的皎洁月光,我却将她丢下,自以为离开了她就能遇见光明,活得自由,但真正失去她我才迎来地狱。” “而跌入地狱的我,再难拥有她了,我不想她来到这样的人间地狱。” “………” 酒过三巡,她眼梢常红,对着羽界主夫妇袒露心扉,字字都是泣血之笔镌刻下的苦恨二字: “世上男女,酝酿结晶,须得共同酝酿,还得各凭良心,海誓山盟都是虚无,诉衷肠同患难的真心者能有几人?而我罗玲玲,独一人,就拥有我生命的结晶,我独一人的宝藏,是何等之好?偏我随波逐流也认为自己是异类,殊不知是神明菩萨对我的嘉奖。” 她微笑着,淡紫色的衣衫在清冽寒冷的风对比之下略显单薄,神色苍凉,偏生满目的坚定和战意,似是在多年前就已经朝自己死后的世界和敌人开战,成了女儿的守护神。 而她那时那刻的泪流满面,是羽界主夫妇的此生难忘。 当羽界主遇到叶楚月的那一刻起,永远会对这个孩子心软。 这孩子…… 是玲玲错过的宝藏! …… “嘭!” 周怜的机械锋芒汇聚成了新的风暴,可怖的力量绽放,震得楚月虎口发麻,一双故人刀也在震颤不已难以继续应战。 楚月不动声色敛起故人刀,使其燃焰,幻化成了一双潋滟诡谲且充满无限力量感的紫火套。 她双手燃起紫火套,拔出饮血女修剑,再战周怜。 周怜被断裂的臂膀处,火花四溅,嗤嗤作响,仿佛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可怕的古老能量。 新的机械臂膀快要生长出来。 楚月皱了皱眉头。 叶天帝对战机械军队间隙时侧目。 叶天帝的机械臂,早在帝域天空一战就被斩断,而今独臂。 “看好了,机械的力量,永垂不朽,机械之道,才该是众生心中真正的大道,是唯一的神。” 周怜狰狞而笑,随即咬紧牙关,振振有词道:“机械开天眼,神助吾丹田,三花聚在顶,丹田如捕蝉!机械不息,生——” 交缠着的机械聚集成新的臂膀从周怜的两侧断口处生长出来。 叶天帝三花聚顶,凝丹田气,感觉到自己的臂膀酥酥麻麻,有些热和痒,像是有什么要生长出来,但因后劲不足,只停留在痒的部分。 似是想到了什么,再看向周怜,杀机愤怒之余,还有难言的复杂。 周怜只匆匆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语,继而做疯魔人。 楚月、夜墨寒、叶无邪对视了眼,了然于心,却也疑惑。 周怜是在做什么? 特地展示人前,就是为了告知叶天帝生长臂膀的方法。 是作为从前的手足兄弟、生死之交,在你死我亡的绝望时刻,抛出一丝鳄鱼的怜悯吗? 第3545章 无休止战争,无尽头黑暗 叶天帝眉头紧皱如沟壑,目光流连于周怜,只饱含复杂了一个瞬间,就立马有万千杀机倾覆而至。 恰逢机械军队执刃袭来,叶天帝转身奔赴战场,在生和死之间迸发出强烈的剑光剑影剧烈闪烁于天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四处都是金戈铁马的声。 长夜漫漫,雪纷纷。 无休止的战争。 无尽头的黑暗。 时常霹雳惊雷,随一场瓢泼大雨。 雨下都是大地的战士。 云烈的影子,还在纠缠周怜的机械之躯。 他把自己变作毒蛇,化作千丝万缕的黑雾毒,死死地镶嵌在云烈的身上,如锋利的钩子。 钩的不是血肉,而是周怜的灵魂。 影是周怜的根源。 云烈的残影,多少年卧薪尝胆,只为一刻。 “剑也,势长虹,犹如神助。” 云烈的声音响起:“小楚,还记得为师在寒月峰上,教你的剑法吗?” 他状若恣意饮酒客,潇洒人间,剑也不羁。 从前在寒月峰,不似正统师父那般教导。 时而闲云野鹤,时而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神玄学院的师长和弟子皆知,云烈此般教法,一是性格云剑尊性格桀骜无拘束,二也是叶楚月过于妖孽,多的是无师自通的光华,反而显得云剑尊这个师父的懒散了。 “记得。” 楚月哑声回。 “墨寒?” 云烈再问。 那时,夜墨寒去过寒月峰数次,有一回撞见过云烈摆弄剑法。 夜墨寒沉了沉眸,深邃如海。 原来,云烈是故意使用剑招,为了给他看的。 只此一次,只要他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自是足以。 “剑尊剑法,晚辈铭记于心。”夜墨寒道。 那是普通的剑法。 白色月光寒月峰上的匆匆一瞥。 云烈的残影深吸了一口气,幽幽沉沉的双目,暗潮涌动。 “周怜——” “你囚我几十载,桎梏吾人生。” “老朽一缕残影不如你这混世的魔,但星星之火也可燎原,会在岁月长河留下痕迹于多年以后绽放杀人执棋者,此世间可不止你一人!!” 云烈低声怒吼,黑雾缭绕的影之手,陡然挖走了自己的一双幽目瞳。 暗绿色的双瞳,在影之手上,凝聚一体,汇成剑形。 “师父!”楚月低声喊,眼眶通红。 夜墨寒颇为所动,复杂地看着云烈残影。 一缕残影,殊死搏斗,不论输赢,下场都只有一个。 而这样的结局,早在很多年前就已注定。 是周怜和云烈的互相谋划。 周怜为己。 云烈为徒为大义。 一个想要生。 一个只求死。 “小楚,别怕。” 云烈宽慰道:“早已亡故之人,不缺一缕残影,若能对抗邪祟,青史留名于此,为师不枉费人间一趟。” “轰!”周怜周身风暴加剧,眼神凶狠,“诸位,生杀大权应当在我,由不得诸位在此惺惺作态!” “周怜,你逆天而行,气数已尽,该绝的。” 云烈低吼道:“小楚、墨寒!” 「来!师父已非孤身一人的残影——」 楚月血红着眼睛。 “苟且偷生一缕残破之影,也妄图伤本座分毫,是痴人做梦!” 周怜聚影成灾,风暴怒号是为杀,陡然反攻,就连长空都斩碎。 六芒星的机械四处飞扬。 “拿出你的本事,云烈,别让本座看不起你,魂飞魄散前可是连昙花一现都做不到?!青史留名只怕你难以做到,抱憾终身遗臭万年才该是区区之影的结局!”周怜怒然,周围的风聚集着黑雾虫。 云烈残影手执幽目剑,冲向了周怜侧身,低吟:“一生二。” 一道龙吟响起。 血雾乍现。 黑如墨的衣袍翻飞。 夜墨寒手执龙吟剑,在东南角指向了周怜,且沉声道:“二生三。” 周怜皱眉,闪过一丝不解。 众生迷雾中疑惑,绝望中盼希冀。 “咻!——!” 黑金身影瞬闪而过,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以最极致的霹雳弦惊,骤然瞬闪到了周怜面前的长空,手中剑法利落果断,半垂着眼皮狭长的凤眸噙着似有若无的邪气,剑锋以断岳之势攻向周怜,她颇为沙哑的嗓音懒懒响起: “三生万物!” 三剑生万物! 万物剑法,影之道的克星! 第3546章 万物剑法开其光,人照影来原形现 万物剑法开其光,人照影来原形现! 而这,就是云烈的底牌。 纵然没有楚月传递改良的人皇剑法,他亦有万物剑法。 传言,三生万物,可抵人皇道,媲美当年楚神侯! 三道剑光,直逼云烈。 三个方向的杀机,速度快到了极致。 当年被忽略掉的旁枝末节,于今日发挥出了无可抵挡的力量。 …… 周怜瞳眸紧缩,难以置信这三生万物的一刻。 “轰!” 剑法劈砍而至,摩擦着机械生出了刺目的火花。 烟雾浓浓,滚滚天地间。 无数双眼睛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无数剑客腰间、手中的宝剑剧烈震颤,发出了一声声的剑鸣。 此刻的剑锋剑光剑之风华,就连在场的万剑山都要逊色几分。 顾小柔、赵追岳等剑星司的弟子们,无不是狂热的眼,痴痴地注视着那一缕残影。 剑星司隐老云烈,是剑星司诸弟子的师父。 固然为影,不人不鬼,但他早已丧失葬身之地的灵魂却在此地此海熠熠生辉耀人眼球,于漫漫长夜好似冉冉升起的金色太阳。 “师父……”顾小柔动了动唇,目光希冀看残影,温和如水的声音从喉间发出,元神之中似藏着信仰之光。 剑星司不同于万剑山,需要万里挑一的天才。 天下剑客,但凡根骨心术正者,皆可是剑星司的弟子。 云烈的幽目剑绿光外冲,而他已无双眼,常年为影听觉却更灵敏。 他透过诸多剑客的影,听到了诸多剑客的心声,如一把火,暖了他。 在他死后,他视若瑰宝比生命还重要的徒儿,为他做了太多太多。 少年时候鲜衣怒马桂花载酒,乃天赋异禀的剑客,风华正茂,满腔勇气,用尽力气往后爬,奈何世道险阻多奸恶,浩荡长虹之气又如何,斗不过阴霾里的奸诈小人看不穿肚皮下发了黑的人心,夺他影,褪其名,剥他一身天才衣,让他从云端掉进尘埃不如泥不如蝼蚁,颠沛漂泊半生无望无归。 他啊。 他云鬣啊。 愿做那鬣彘牲口不当天才了。 他不想出名了。 但他死后,他出名了。 有那傻孩子,背着他的碑,走到哪去到哪。 为他执念。 为他立碑。 为他扬名立万。 他做回了云烈。 炽烈的烈。 他该活得像太阳一样。 哪怕他只剩下最后的影了。 无目的他,从影的眼眶部位掉出了泣血的泪珠。 影也会痛。 影也会落泪。 他发哑低沉的声,如山谷闷雷,传遍四方天地: “大地剑客,皆可入剑星司。” “天下剑客,将有家可归,有地可去。” “剑客信仰一致,剑道方可永垂不朽。” “公正之道,是为平等,高低贵贱皆虚无。” “诸位,听好瞧好了。” 云烈一面喊,一面和楚月夜墨寒使得万物剑法步步紧逼于周怜。 “这一次——” “老朽的讲座之地,在这血海天梯!” “是为:万物剑法、人皇剑法以及影之剑!” 一生二。 二生三。 三生万物。 天梯论剑之末日,剑星司云烈开设最后一场剑道讲座。 楚月双目含泪,赤红如血,满腔情绪翻涌似江海。 她的执念虚妄,由云烈亲手为故事添上结尾。 不是她独自一人的空想。 不再是她的偏执。 从此,剑星司震撼世上剑客! 从此,云烈是剑星司弟子们真正的师父! 傅苍雪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末日灾厄,竟开设讲座。 一缕残影,还妄想为他的徒儿招兵买马。 第3548章 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剑星司的弟子们,俱都挥动衣袖划出弧度,发出整齐划一的“飒飒”甩袍之声,盘膝而坐血海边,静心聆听隐老先生的讲座。 世上剑客俱知,此乃隐老云烈的最后一场讲座了。 以这样浓烈如烟火的方式来开设讲座。 千古难得一见。 但他们并不知,这还是隐老先生的第一场讲座。 叶楚王心目中所期盼的师父,化为实真正立锥再次再也不是虚无缥缈的执。 “砰!” “铿铿!” “砰砰砰!” 剑光闪烁,一个瞬间碰撞上百下。 速度快到旁人只看到流星追月而过般的残影。 云烈的每一剑下去,都会燃烧生命的影,发出低沉昂扬的声: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 “……” “人之所教,亦我而教人。” “……” “道生一,太极生两仪,三生万物,两仪生四象,四象八卦也。” “阴阳未清是无极。” “阴阳聚合为太极。” “阴阳者两仪。” “四象分化生八卦。” “……” “万物生生不息,生生相克。” “……” “万物有卦,乾坤定剑,阴阳开光如日月,剑目影难遁!” “……” “诸君在生命垂危之际,不妨用剑为自己开一卦。” “是上上之签还是凶兆,是人定还是天定,又或者是——剑定万物!” 话音落下,云烈人剑合一,犹如从深渊生长攀爬而出的有毒藤蔓,一缕缕影雾死死地缠绕着周怜宛若强悍无比的捆绳锁,削弱了周怜的实力。 “找死!”周怜低声吼,七芒星机械之刃从云烈的身上穿梭而去。 “你的万物剑道,仅仅如此吗?” “一缕影,也配谈讲座?” “这块大地,注定要亡!” 周怜嗤了一声,冷笑。 倏地,其脸上神情冷凝僵硬住,瞳孔微微地扩散,倒映出了云烈的影。 “剑定万物吾欲登天。” “天上十二京,十二京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不得长生注万物,昙花一现转瞬空,吾剑吾身吾双目供奉天!” “但求天上仙!” “人皇——助我!” 云烈最后一刻,爆发出全部的力量。 这才是他的杀手锏。 这一次的讲座,太过于精彩。 所含剑道太丰富。 他的野心和图谋又太大。 旁人看不出。 楚月等人却是清楚。 云烈要让这天下人来观望聆听他的讲座。 受益匪浅者,都是他的弟子,是剑星司的人。 不管封侯拜相还是贩夫走卒,但有良心者,都有认叶楚月这个师姐。 纵然不认,也会礼敬三分。 纵不入剑星司,也要欠下剑星司一个人情。 他云烈没有命了。 他只剩下几十载前被周怜剥夺在暗无天日被镇压的残影。 连乱坟岗外的孤魂小鬼都不如啊。 无数剑星司的弟子以及剑客、众生无不是看过去。 瞳眸放大,被震惊给填满。 人皇乃何等时期的人物,早已消逝于历史的滚滚尘埃。 如何助他。 “轰!”天边垂吊灭地雷,乌云浓处开其缝。 巨大的裂缝,宛若天堑,溢出了神圣的七彩之光。 “想不到吧,周怜——” “人皇之志,可助众生!” 他请人皇志,铸剑开新锋。 人皇千丝万缕的七彩之气,没入了周怜的身躯。 他黑雾汇聚的影,披上了一件七彩战衣。 “就是现在!”云烈低吼:“断其影元二位!” “快——!!” 他扯着嗓子,用尽力道。 楚月、夜墨寒二人掩下内心的悲恸,执剑定万物,追寻人皇之志,合聚剑锋,血雾蔓延瞬闪而至,两道身影在龙吟风起兮共同斩向周怜。 第3549章 祝愿大地剑客前路坦荡 双剑合一,共斩周怜。 云烈以身入局,以影为网捕周怜! 楚月血红色的剑刺斩下去之时,两行泪水滑过面庞,咽喉胀痛,眼球连带着天灵盖下的颅腔神经都在隐隐作痛,让她近乎崩溃,却还在强撑。 这一剑,刺向周怜,也是刺向云烈。 哪怕只有残影。 但这残影,是师父云烈仅剩的生命。 云烈死缠着周怜,无目的影眼眶,空洞地注视着楚月的方向。 他是楚月的执念和心魔。 小楚儿又何尝不是他的不舍? 既以入局,若能换得一丝转圜,也算是人定胜天了。 「小楚,让为师,做一回真正的师父吧。」 「从前你的能力太大,你的成长速度过快,你遇到的敌人太强,你的人生总是太苦,你疲于战斗,却也乐于战斗,你是天生的战士,大地炽烈的太阳。但师父,总跟在你身后追逐着你,无法为你遮风挡雨,不能为你保驾护航,只能看着你走向璀璨又危险的远方,宽慰自己徒儿大了,能独当一面是为师的骄傲了。」 「但小楚啊——」 「你说为师,为何这么废物呢?」 「为师,怎么总是废人一个呢?」 「想要的留不住,想去的高山登不了,追逐的太阳被阴霾所覆盖。颠沛流离,风光又低谷,从前总觉人生无望,生命是黑白的。」 「小楚,死得其所,又何尝不是好的归宿呢?」 「为师想去天堂。」 「小楚——」 「放下吧。」 「别执着老朽的碑,别执着老朽的死。」 「生老病死,人生离别,阴阳相隔,都是这世上的常态,为师也在这常态之内。」 「师父有幸,还能再见你一眼,还能和你并肩作战。」 「别披着斗篷做大人了,总是老气横秋的了。」 「你该是这世上最无忧的孩子,也是最勇猛的战士。」 「若去天堂,见了玉帝老头儿,师父定会和他说有关于你的传奇。」 「相聚有时尽,别离常常在。」 「又是一场别离。」 「小楚。」 「别怕。」 「死是解脱,是长眠,是长生和永恒,去往为师早就向往的天堂。」 「小楚,真好啊。」 「真好。」 …… …… …… 轰! 光芒刺眼,剑锋雾色漫天而去,风暴一阵阵地外扩。 “讲座已止,祝愿大地剑客,前路坦荡!” “剑星司云烈字隐之,敬上——” “老朽的陪伴,就到此为止了,谨以此道敬苍生。” 云烈慈祥和蔼的声音,和他的影躯以及源源不断往外流淌的血泪截然不同。 他微笑着,和幽目剑揪住了周怜的影和元神。 楚月、夜墨寒二人的万物剑毁其影身重创元神。 周围还有诸多修行者的力量。 大地的万众一心于世人而言似乎有了具象的存在。 “不——” 顾小柔等剑星司弟子,震惊地瞪大了眼眸,万分不舍这并无多少面之缘却场场讲座都不曾落下的师父云烈。 叶无邪、萧离等都是下意识担心地看向了楚月。 她本该有钢铁之心。 但她有断肠之痛。 回回都是,万般别离阴阳相隔都是生命的劫。 “弟子叶楚月,恭送家师云烈!” 楚月咽喉发出了沙哑的声,泪水挥洒风暴落于剑锋汇成了冰蓝色的光雾如冰川底下的水和月色交织出来的光泽,为剑刃镀了一层潋滟的保护色。 第3550章 吾辈剑客,恭送隐老先生 楚月眼眸噙笑尽是泪,在一阵阵狂烈的剑锋风暴中看向了云烈。 必死的局。 无路可退。 无生可去。 残影早就已经和周怜寄存为一体了。 依附周怜而生。 多年的依附相伴,脱离周怜亦不得好,难以求生存。 云烈深谙此理,偏要搏一条众生之路。 云烈的影子面部,神情格外的和善。 他虽失双目,但楚月似乎从模糊的泪水中看到了云烈温柔慈祥的眼神。 “弟子顾小柔,恭送家师云烈!” “扑通——” 顾小柔屈膝跪地,剑插于旁侧入泥三分,朝着云烈的方向,匍匐而下。 “弟子赵追岳,恭送家师云烈!” 早已失去双目的赵追岳,咽喉哽咽,吞下沉痛,如顾小柔般,在另一个地方面朝云烈屈膝而跪,额头紧紧磕在地方,鼻下还能嗅到泥掺着海水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乃是这场战争留下的痕迹。 “剑星司弟子,恭送家师云烈!” 诸多剑星司的弟子,犹如山海之多,密密麻麻。 或有剑道天才。 或有寻常剑客。 乌泱泱的,无不是跪拜同一个方向,尽显虔诚。 不少人和顾小柔这般泪流满面。 兴许真心把云烈当成了师父。 又兴许是被这悲壮所动容,深系脏腑而从心起于眉梢眼角,情绪翻滚。 “吾辈剑客,恭送隐老先生!” 忽而发出昂然嗓音的人,位于万剑山的弟子阵营之中,身形高挑,清癯儒雅,一身发白的衣裳可见穿着浣洗了许多年也未曾丢弃。 此乃万剑山弟子之首君策海,向来是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于年轻一辈的弟子颇具老沉之道,在海神大地的剑客界有着一定的威严。 傅苍雪扭头,皱起了花白的眉,疑惑地看向君策海。 剑星司是剑星广场新起的剑道势力,固然是初出茅庐,还未成气候,但却敢剑指万剑山,直接站在了万剑山的对立面去招揽人才。 又因云烈今朝的讲座,使得剑星司拥有了前所未有的瞩目。 若连万剑山的弟子都朝他礼敬,岂非是要把剑星司捧到云端? 傅苍雪的眉头久久难以纾解。 就像周怜的这场神怒之战,还没个结束,连傅苍雪的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 万剑山的不少弟子,听了云烈的讲座,内心顿感受益匪浅。 奈何那是剑星司的老先生,且又害死了万剑山的李太玄,并和万剑山有着难以化解开的仇恨。 弟子们故而踌躇犹豫。 直到君策海的这一声喊,像是鼓舞了诸多的万剑山弟子们。 便不再犹豫! 于是—— 半成的弟子纷纷效仿君策海,稽首躬身,拱手而行礼。 “吾辈剑客,恭送隐老先生!” 傅苍雪面色阴晴不定,很快便冷静自持下来。 剑星司定然翻不起风浪。 左右是一个死人。 李太玄之死又如何。 以德报怨方能彰显万剑山的好。 他倒不如借此机会,让世人发觉万剑山弟子们都有赤诚之心。 傅苍雪给了一个眼神,剩下的五成弟子,纷纷行礼。 而天下剑客们,不管是在血海论剑之地的主战场,还是在海神大地的各个山脉市井之角落。 雨雪纷纷,大风肆虐。 剑客们陆陆续续地跪了下来。 这场讲座,天下人收益,不论正邪如何。 若海神界能够熬过此劫,便会是此间大地剑道历史之上瑰宝般永垂不朽的存在! “人皇御刀山罗鹤携诸多师兄弟们,恭送云老先生!” “……” 越来越多剑客剑道以外的人加入恭送。 从此,不再是剑道的狂欢。 是大地的狂欢。 这大地上的人,会对他的徒儿,礼敬三分。 云烈的这场讲座,也让先前众人心目中关于讲座之谜是否为叶楚月越俎代庖而不攻自破。 “小楚,师父走了——” “以后的日子,好好走。” 他的小楚,如繁花锦簇,会有许多人的陪伴。 他不担心了。 “帝尊,你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原想望你们夫妻二人同心协力,琴瑟和鸣,转念一想,你们之间的感情,又何须外人道?因而,老朽不言其他,但盼你们平安喜乐。” 夜墨寒的眼梢微微发红,胸腔刺痛沉闷。 很多时候。 他都是爱屋及乌,妇唱夫随。 但也有些时候,不仅仅是爱屋及乌,是真心所动。 他把,云烈,当做家人了。 「晚辈夜墨寒,恭送师父云烈!」 云烈笑了。 好。 好孩子。 都是好孩子。 …… 双道剑锋,贯穿周怜影、元二位。 “啊啊啊啊啊啊!” 周怜张口痛喊。 咆哮之际,狂风入口,肆虐鼓荡吹得他的脸部皮肤都在扭曲震荡宛如潮气时不可遏制的浪潮。 周怜元神,被剑锋摧毁了一半。 元神的碎片和剑锋之力,一道摧向了周怜的影。 周怜的影子,是掌控影毒的中枢所在。 但天地昏暗,他的影子并不够明显。 若想彻底地毁灭,就需要更强的光。 奈何雷声噪噪,空有六合八荒天地,唯不见日月。 “咻!咻咻咻!”一柄柄剑,飞翔苍穹,折射雷霆之光。 千万次无数回的折射,使得人间璀璨如遇梦里的极光。 更使得周怜的影子愈发清晰! “轰轰轰!” “啊啊啊!” 剑锋冲击割裂影子风暴的连续轰然之声和周怜的痛苦惨叫声接连响起。 周怜一身铜墙铁壁,和权清皇一样都是机械之躯。 身体毁灭割裂他都感受不到痛。 唯独的痛感,在于影子。 “做得好,小楚。” “……” 周怜影子被剑锋风暴分裂得支离破碎。 云烈的残影,像是密集的黑雾,毫无凝聚的力量和扎实。 一阵风,就将他吹散了。 但他留下了一把幽目剑。 黑雾散去只留下了那样的一句话,柔和地安慰着楚月的撕心裂肺。 他清楚楚月不想让他遗憾离去,故而一直对着他笑。 可就算用尽全力去掩盖封闭泪水的上涌,依旧有不住的眼泪往外流出,散落在风。 残影如雾散。 一把幽绿淡光的剑,往下坠落,斜插在了地上。 周怜影子破碎的瞬间,大地的影毒,竟以洪水覆盖般的速度,尽数消失!!! 第3551章 这一杯,敬传奇,更敬楚王 影毒尽消,只余下陆佳人姐妹二人冷银色的雕塑立在残破血流的大地,仿佛是机械之毒的证明。 云烈黑雾散开的那一刻,楚月终是难以绷住,双腿发软,屈膝而下,险些跪在了地上,好在夜墨寒及时搀扶住了她。 叶无邪近乎同时伸出手欲要去搀扶楚月,见状却是凝滞半空,堪堪收回,狭长的眼眸,满是心疼之色,近乎如潮,将要溢出来。 “阿楚。” 夜墨寒忧心忡忡,沉声道。 叶天帝、慕倾凰两府家人和战友们都朝着她往前。 “没事——” 她蓦地喊道,止住了所有人的脚步。 “我没事。” 她笑着说。 泪水从赤金火瞳流出。 她咧着嘴笑。 夜墨寒抿紧了唇部,心脏钝痛,像被钢刀锋芒所扎。 “噗嗤——” 楚月瞳眸微瞪,一口殷红都鲜血,登时吐出,喉咙和唇齿都是腥热的味道。 她背无名家师碑,苦行他乡许多个月。 她的剑,亲手送走了师父。 「老头儿。」 「你出名了。」 「出大名了。」 「普天之下无不是你的瞻仰拥趸!」 就在众人担心不已的时候,楚月无声的大笑,眼梢不断地流着泪。 楚月一双手腕部缠绕紫火是故人刀之气。 她提着剑,还要战—— “大师姐!” 顾小柔往前滑翔而去,双膝跪地之后都滑出了好长的一段距离,卷起诸多的尘埃和细雪同舞。 “师父已故,大师姐不仅仅是剑星司、云都、星云宗的顶梁柱,还请大师姐保重身体,休憩一二!” 这场战争,不该是她的大师姐最用力、最吃苦。 但大师姐是周怜的局中之人。 她不得不被推着走。 顾小柔心疼到泪流不止。 “本王已失师父,不可再失海神。” 楚月眼神坚毅,和眼梢流出的泪完全相反,像是两种人格的交织。 一个在坚定战斗,背负使命永不言弃,一腔孤勇鬼神不惧! 一个黯然伤神,藏下撕心裂肺的苦痛,身上的每一寸皮肉和经络的每一道神经都在钻心刺骨的痛。 她和当初守护帝域的天空那样,守护在海神的大地,天梯的脚下。 仙人闭于山。 隐世者隐世。 她一个小小云都王,此刻所说的话,彻底地打破了从前的流言蜚语,打破了无数海神大地修行者的猜忌,亦让从下界而来的修行者们心生向往。 如此向往,是血浸透于土开出的花。 顾小柔愣住,咬紧了唇,咽喉疼痛酸胀到发不出音。 她定定地看着血风里头翻飞的黑金龙袍,竟不知从何时开始,对这个曾经讨厌的人,有着浓厚的关心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身侧一缕青绿袖衫拂过顾小柔的鬓间,同时响起了阿姐的声音: “别管她。” “阿姐——”顾小柔哽咽,“会出事的。” “出不了。”顾青绿微笑,垂眸望向了顾小柔,“她可是,你大师姐。” 顾小柔再次怔住,颅腔似是藏着钟鼎被僧人狠狠地撞响,天灵盖都快要震碎来般的灵魂震撼! “她是人,不是神。”顾小柔压低了嗓音,声线都在轻微发颤。 “她是人,也是神。” 顾青绿说。 顾小柔眉头紧皱。 “凡人之道,何来的神?”顾小柔问。 “凡人的神。”顾青绿回。 顾小柔瞳眸紧缩,诧然地看着顾青绿。 这才发现,不觉中,阿姐变化了许多。 比起从前的锋芒,一次低谷,已经成熟了太多。 顾青绿朝她伸出了手。 顾小柔眨巴两下眼睛,犹豫着。 半晌,还是把自己的手,搭在了阿姐的掌心。 阿姐一手将她扶起来时,只淡淡稳稳地说:“陪着她,就好。” 不要让她孤身一人。 不要让她只有孤勇。 一呼百应才是王。 顾小柔睫翼颤动了一下,连带着落在漆黑眼睫上的雪花。 “好。”末了,伴着细雪坠落声回着阿姐。 顾九楼远远地看着自己的一双女儿,心中颇具感慨。 随即,再度看向了楚月,以及楚月身侧的两个男子。 夜墨寒、叶无邪,都是籍籍无名之流。 此次海神界的对战中,竟在海神界大能面前都不遑多让。 最让人惊诧的是,无人知道他们的真实境地,只亲眼目睹且记忆深刻他们的剑很锋利。 …… 影毒消散之后,原就昏暗的天地十方,不再被稠色的阴霾所覆盖。 周怜多少年处心积虑在世人元神种下的毒,登时清明。 虽说鏖战了许久,但没了影毒这一层负担,就像是卸下了肩头的十万大山。 顿时,身轻如燕,四肢豁然痛快。 界天宫的鸿蒙军队战力,无不是更上一层楼。 云烈最后留下的讲座,影响了很多人,也包括鸿蒙军队。 不管是请人皇的人皇道意,还是人剑合一万物道,都让修行者们受益匪浅。 再见叶楚王忍下背痛亲手斩杀掉自己的师父。 武侯大将这一军衔之事,不再像是之前那么的抗拒了。 于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世界而言,战士们慕强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 上界洪荒道大殿,金碧辉煌,冷寂凛冽,阒然无声。 沐家主冷沉着一张脸。 那等影毒,竟被销毁了? 一缕残影之死,就能摧毁掉周怜的布局? 要知道,这是一个可怕的男人。 周怜,是被诸天万道驱逐出去的人。 四下在一阵死寂后,响起了不小的议论声: “此计精妙,以身为引深埋几十载,这云烈,是个人物。” “云烈当初的奇才,老朽亦有耳闻,云烈没落之际,还曾有所叹。没想到,身亡后的他,还能大放异彩,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倒是这叶楚月,夜墨寒,都有些不同凡响啊。” “………” 沐家主眯了眯眼睛,双指点在桌面,讨论声方才少了许多。 “沐家主可知——” 姜君指腹摩挲着酒杯,戏谑一笑,侧目道:“叶楚王从二进神玄学院,至今,毫无败绩。因而,今朝还会延续她的传奇。” 她以杯盏遥遥敬向口角带血被夜墨寒揽入怀中的楚月,继而道:“这一杯,敬传奇,更敬楚王。” 她笑饮杯中烈酒,眸色灿然地看向了沐家主。 第3552章 亦如真金至于烈火而闪烁 “尚未定局,姜女君的这一杯酒,未免敬得有些早了?” 沐家主似笑非笑,眸色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姜君。 “凌驾于传奇之上的巾帼豪杰,纵有一死,定不会死在小人之手。”姜君浅笑,饮下了杯中的酒,丝毫不在乎沐家的心情想法和颜面之威,我行我素的从不似旁人,既不懂人情世故,也不会适当的圆滑而活。 从早些年始,她就知道,若她无权无势无人庇护,想要有立锥的一席之地,就得要靠自身的硬本事。 旁人的偏见,不会因为她的点头哈腰和礼敬三分而锐减。 相反—— 她的拼劲闯劲不要命的劲儿,但凡让人有三分忌惮,这镌刻龙凤的高权宝座,她姜嫣就坐得住! 沐家主皱了皱眉,似有不悦,却也算是见怪不怪。 姜家女君一贯的行事之风,打从发家之时,就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 “且看故事的最后,是否配得上女君所言的传奇二字。” 沐家主只淡淡道,已是有些坐不住了。 殿外,侍卫匆匆而至,似是有话要说,却是欲言又止。 “说吧。”沐家主道。 侍卫方才单膝跪地开口:“龙家女,雪挽歌,要去海神大地,执法总处的罗家罗玲玲有了生命体征。” 姜君眼皮子一跳。 雪挽歌是叶楚月的母亲。 为了一个叶楚月,弃大楚而去,是大楚的罪人。 大楚土地上的子民,无不是在怨雪挽歌。 偶有理解之声,也如珠玉小石,被淹没在了深浓无边的大海。 “不能让她去。” 沐家主赫然道:“她此般作为,无礼无教,成何体统?” “敢问沐家主,何礼何教?”姜君反问:“她的女儿在海神大地,她作为母亲,在女儿九死一生之时义无反顾前往,是一个母亲的抉择。即便如此,沐家主也要拦住吗?” “她此刻前往,便是捣乱。”沐家主道:“姜君,你们同为女流之辈能够互相体谅,本座能够理解,但苍生社稷之事不该无理取闹。” “你拦不住她的。”姜君淡淡说道。 “一介女流,焉能拦不住?”沐家主问。 姜君笑而不语。 沐家主心中发毛,摆了摆手,手下便通知人前去拦住雪挽歌。 半会,姜君才道:“只因,我洪荒上界,有的是心怀大义之人。不只是一个母亲的抉择,还是一群人的选择。” 有些选择的意义,超乎于生命之外。 而这种意义,在乱世之中弥足可贵,更能彰显。 亦如真金置于烈火而闪烁。 …… 雪挽歌欲往海神大地援助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四海八荒的角落。 漫天皆是寒酥雪。 她赤着一双旧伤斑斑的足,身穿素白若雪的裙衫,缓慢而坚定地往前走去。 忽的,她的前方出现了一道身影。 抬眸看去,映入眼帘的,则是熟悉的面孔。 “又见面了,挽歌。”楚云城掩下昔日夫妻亲密而今疏离万分的刀绞之痛。 雪挽歌顿足,不言。 “别去了,事成定局,不要去。” “楚云城,让开——” “你难道非要为了一个叶楚月,而断送一切吗?” “凌儿、时修亦在海神,难道只有小月一个女儿吗?” 雪挽歌陡然反问,声音平淡,却引暴雪激荡,本源之气散开时充满了劲道! 第3553章 别去以卵击石做无用功 楚时修闻声骤然愣住。 他竟是忘了。 还有两个儿子在海神大地。 雪挽歌戏谑地看着他,连半点失望都不复存在。 失望,于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而言,都成了一种吝啬。 “楚云城,还是说,你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忘记了?” 楚云城闻声却是心虚,目光闪烁不敢直视雪挽歌的眼睛,只得顾左右而言他: “挽歌,你我夫妻多年,纵然一朝离散,如破镜而难重圆,但你我之间,有着血亲的孩子,还不止一个。不管你如何想我,不管你对我又做了什么,你都是我孩子的母亲。我今拦你,是因为,不只是我会拦你。放弃吧,那是一条非常危险的路。前路茫茫,九死一生,你又何必呢?” 他匆匆赶来此处,是想救雪挽歌一命。 别去蚍蜉撼树。 别再以卵击石做无用功了。 “你难道还没看清楚吗?那周怜从前是诸天万道的人,这一个局里头,就真的只有他一人吗?或许有洪荒界的泰山北斗之尊呢,又或许有诸天万道的大能呢?”、 “挽歌,我焉能害你!!” “挽歌,算我求你,别去了。” 楚云城哽咽。 他想留下雪挽歌。 哪怕雪挽歌不是他的妻子了。 他从前对雪挽歌的感情,不说苍天可鉴,至死不渝,但他自认为是有几分真心的。 “你的乞求,一文不值。” 雪挽歌神色淡淡,漠然如冰。 若非楚云城隐瞒她关于明月、南音的事,这个家又何至于这般? 纵是魔童,要置若深渊,却也不该剜眼瞳。 这可不是一个父亲该做出来的事。 楚云城见苦苦哀求对方还是无动于衷,周身爆发出了凶狠的气力。 狂风如锋利的刀子。 一圈圈地围绕在楚云城身侧,翻飞起他的衣袍。 他目光深邃地凝望着雪挽歌,“你不能去,我不允许。” “终于撕开了你的虚伪,暴露你的真面目?” 雪挽歌笑了,身缠细雪,玉洁冰清,眸色如化不开的寒潭波澜不兴。 她抬手。 细雪骤聚为莹白神圣的权杖。 雪挽歌手握权杖,半透明的本源之力搅动风雪,驱散了障眼法的迷雾。 “轰!” 倏地,黑压压的人,出现在雪挽歌的身后。 风雪簌簌,寒气逼人。 雪挽歌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也一如既往刺痛了楚云城的心。 不管星离云散事成定局多少回,雪挽歌的离开,都会是扎在他心头最狠的一根刺。 “楚家主,我说了,让——开!” 雪挽歌淡漠依旧。 她身后的这些人,并非是旧部。 是自告奋勇心怀大义的人。 身在上界,也心系海神大地。 雪挽歌大张旗鼓赶往海神大地,就是要当出头鸟。 她为这些大义之人开路,日后出了事,她全权负责。 “没用的。” 楚云城知她去意已定,难以转圜,无奈道。 “我赴论剑之地,救我的孩子,就不劳烦楚家主费心了。” 她的一女两儿都在海神界。 作为母亲。 她必须去。 都是她十月怀胎的血肉,超过生命的存在。 第3554章 之泪送家师 …… 雪挽歌走了。 头也不回。 如这漫天轻柔冰冷的细雪。 而她身旁的一众人,都是和她一样,想要去往海神大地的。 …… 楚云城背对着声势浩大却又缥缈若烟的雪挽歌。 他讷讷地看着前方,心脏隐隐作痛。 早在和离之时,就有合该超乎生命般重要的东西,从心脏抽离了。 又或许。 早在九万年前。 若他能与妻子商榷一二,而非听从父亲,做狠毒之事。 会不会,不一样? “去吧,去吧。” “神算师算出,海神大地,万劫不复。” “一同万劫不复的,还有整个下界。” “挽歌,执迷不悟,鬼迷心窍,你应当与我膝环儿孙,四世同堂,在大楚有着数不尽的福报啊。” “自古以来,无知赴死的笑柄还少了吗?” 楚云城闭上眼睛的刹那,两行泪水夺眶而出,爬满面颊滴落在膝下的积雪。 他知晓,这一去,就已经是生离死别,阴阳两隔。 他楚云城,不屑于续弦。 他的妻子,唯雪挽歌一人。 若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楚云城颤颤巍巍地回到了大楚。 楚祥、楚南音等人,见楚云城魂不守舍的失落模样,大抵晓得了此去阻拦,毫无成果,亦是毫无意义。 “影毒消散了?” 楚云城看向法器灵宝,稍稍一愣。 海神大地固然还是无日月之光,苍穹下方昏暗沼沼。 却因影毒的消失,亿万修行者的神智清明,心志坚定,如拂开积尘的明珠,时隔多年再次拔出鞘的宝剑。 非但修行者的战力增强,流动在大地四海八方的气力,精纯度都愈发高了。 楚世远则将父亲走后未曾看到的场景告知。 楚云城看着楚月眼角的泪,为一缕残影而流,皱了皱眉。 叶、慕两府的家人们,则都趁着此刻的空隙,来到了楚月的身旁。 “小楚。”叶天帝满目心疼。 云烈,是楚月的心魔。 她这一剑,斩碎的不是心魔。 是自己最喜爱的师父。 “爹,我真的没师父了。” 楚月眼梢泛红,唇角含笑。 她生来极端之人,一步步成长至今,灵魂快要扭曲癫狂,却还在忍耐着,做一个合格的君王,一个能够庇护子民的战士。 叶天帝拭去了她眼梢的泪痕,千万言语,哽在咽喉,最后说出来的,也没什么安慰的话,而是:“爹陪你,都陪你。” 喜怒哀乐,极乐还是地狱,都陪—— 楚月唇边的笑容愈发浓郁,正如眼梢的红,越发鲜艳摇曳。 末了。 她仰起头看天,左侧眼眶胀痛难耐,生生地流下来一行血泪。 反观右侧的眼眸,泪水清莹,和那一行血泪截然不同。 楚世远蹙眉:“压抑之情深入肺腑,执念堕心魔,又兼怀正道的理智清明,才会流出此等,之泪。” 楚云城的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犹如烈火焚烧,又被置放于寒冷冰窟,送去了刀山绞杀。 比起叶楚月不认他这个爹,不稀罕大楚的感情,叶楚月对叶天帝等人乃至于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师父云烈的触动,才是最让他嫉恨的。 嫉恨的种子,难以遏制地生根发芽。 第3555章 古老的歌谣,穿过时间的长河 古老的歌谣,穿过时间的长河,在历史留下璀璨的痕迹: 为最亲的人,流一滴之泪。 去向往生的路上,世事轮回多少次,都会庇佑他。 而只有这等最真挚的感情,才会让天道动容,为之祝福。 许多修行者们只当是神话传说,不足为道。 但只有无限接近修行真谛的强者,会明白,那并非传说,而是世人求之不得的祝福。 “真遗憾啊。” 楚祥沧桑低沉的声响起,嘴里还吐露着缭绕如云雾的烟圈。 “之泪,何等宝贵,若落于大楚的地界,生出庇护之光,护我大楚满门,再无邪祟。” “只可惜,为一个魂飞魄散万劫不复的死人而流,连往生都去不了,遁入畜生道都是奢侈,就算千万滴的之泪又能如何?左右不过浪费!” “到底是妇人之仁,女儿心性。” 楚祥嗳声叹息:“还以为无间地狱的自生自灭,养在外头这么多年,她自认为千锤百炼自立称王,不过还是优柔寡断,暴殄天物!” “她的之泪,哪怕为海神大地而流,都比为一个死人流的要好。” 楚祥的心绪很复杂。 声声控诉,满腔怨言,堪比杀人的刀刃。 而他自己清楚,胸腔沉闷,情绪悄然弥漫,如初秋江面的波澜,躲着月色荡漾开来,江海下的暗潮快要将他这个苍苍白发的老人给吞噬掉。 是的。 他心有不甘。 他乃是叶楚月的祖父啊。 焉能不如一个云烈? 那老头儿,和他都是霜眉雪发的。 叶楚月对待他的时候,不曾留恋半点祖孙情谊。 只有凛冽的寒,和肃杀的气。 他嗤笑了声。 “韬光养晦九万年,翻云覆雨一朝显,魔终究是魔,虚伪的大义皮囊掩盖不住肮脏丑陋的黑污灵魂。” “世人不会被她永远的欺骗,终究会有明亮的眼睛。” “海神大地的结局,就是最好的证明。” 遭受灾祸的因何只有海神大地和洪荒下界,唯独没有上界呢? 因为这两个地方,都是叶楚月的国度。 不过殃及城池罢了。 气运之说还是得信的。 楚祥的眼底,一片森寒阴翳,交织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仿佛花开两面,佛生两道。 …… 海神大地的修行者,失去了影毒的束缚,神清气爽,筋脉通畅。 无限的战意如击鼓传花。 斗志恰如日月光。 当深渊爬出来的厉鬼窃取了他们的太阳,遮住了云霞。 那就自己来做自己的日月,普照黄土。 万剑山的剑客弟子则涕泗横流,说这些意味难明的话: “灭地一役,鏖战多时,苦世人久矣,偏偏在万剑山傅公为楚王注入剑魂之力,方才得以转机。楚王高义,傅公更是功高盖世啊!” 傅苍雪冷冰冰的眼,泛着无人看见的笑意。 他始终要为自己留后路的。 不管海神大地的结局如何,他都要做那个尽收渔翁之利的人才好。 “傅公确实注入了剑魂之力,只是不知傅公何意,以剑魂来乱楚王的心智?”夜墨寒忽而高声语,黑袍如墨融入夜,沉闷的声,挟着不容置疑的威。 若论剑道,在他面前,一切邪祟和算计都无处遁形。 他的剑,蕴含神光,洞悉万般。 第3556章 云都后院美人如云 “楚帝夫此言何意?” 傅苍雪漠然不语,负手而立,端的是生人勿近的仙风道骨。 说话之人却并非他。 而是他身侧的青年剑侍,生得较为粗犷,言语间颇为傲慢:“傅公好心好意,相助楚王,倒是救出了个仇人?” 从始至终傅苍雪都没有说话,甚至没正儿八经看夜墨寒一眼。 下界之人,不值一提。 他乃万剑山傅公傅苍雪,寻常剑客能够和他交谈一二,都算是祖坟冒青烟的荣幸之至了。 剑侍戏谑道:“楚帝夫鲜少出现在海神大地剑道者的面前,略有不懂,也是合理的,但若出言冒犯了傅公,那便是无礼了,会被天下剑客所讨伐的。” 他一口一个楚帝夫,试图磨灭掉夜墨寒作为男儿的自尊心。 如同赘婿般,大多数为男人不齿的。 好男儿建功立业,名扬天下。 躲在女人身后的男儿,算什么东西? 剑侍却是不知,楚帝夫落入夜墨寒的耳中,非但无半点尊严受损的痛苦拧巴,相反,心情愉悦,如鱼得水,竟有些许的神清气爽,压制住了外溢的心魔之气。 他的压制,会让同生心魔的楚月,沉闷的情绪心魔也舒适许多。 感受到夜墨寒体内心魔之气的减弱,四周众人略有疑惑。 傅苍雪皱了皱眉。 剑侍从见其不语,还以为夜墨寒是羞愧难当。 却又疑惑。 若当真是羞愧难当的话,心魔气息应当更加勃发扩散才对? “楚帝夫。” 剑侍才刚开口,就发觉夜墨寒心魔之气,又在急骤下降。 连带着,叶楚月的心魔,亦在锐减。 剑侍愣住,心里头有了一股大胆又荒唐的猜测。 他莫不是,把楚帝夫夜墨寒给说的爽快了? 傅苍雪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示意剑侍缄默。 他只看向楚月说道:“楚王,影毒消弭,大地之福,纷纷扰扰喧嚣无需挂在心涧。” 言至此处淡淡瞥了眼夜墨寒。 夜墨寒固然生得好看,有一幅妖孽的皮囊。 但身份地位,才是行走于世的立锥之本。 藏在女人身后的男人,是蝼蚁。 不值钱的样子,不足珍贵。 “楚王不似寻常人,乃当世的女帝星,凡人之道的灼灼炽日。” “此灾若过,楚王应当广招好男儿,入云都后院,为楚王出谋划策。” “世上仰慕楚王的青年才俊何其之多,犹如乱花迷人眼,而只有高贵的好男儿,才能与楚王般配。” 傅苍雪相当于是让楚月招揽男儿开设后宫。 为帝者,三宫六院,美人如云。 叶楚王的身侧,不该只有一位男子。 如若夜墨寒当真在乎叶楚王的话,只怕会心思扭曲,衍生出无尽的阴翳。 此乃阳谋,让人明知去险境,却也难以遏制。 楚月懒懒地抬起了眼皮,狭长的赤金火瞳,似是凝了一层冰霜,模糊地映着傅苍雪在高空飘逸翛然的身影轮廓。 “咻——” 夜墨寒一挥袖袍,长风四起,血雾涌动汇聚成星河漩涡,汲取掉了楚月身上属于傅苍雪的七彩剑魂。 “比起云都后院之事,傅公应当向天下苍生解释一下,为何你的剑魂之力,非但没有相助,反而在” 第3557章 断肠剑誓,血魂饲毒 象征着傅苍雪德高望重剑道地位的七彩剑魂,此刻瑟瑟缩缩、鬼鬼祟祟在长空之中,凝聚的剑魂气息,世人看得可谓是一清二楚。 须知,若傅苍雪的七彩剑魂真相助到了叶楚王,气息定会渐渐消融,越发薄弱的。 但傅苍雪的剑魂气息…… 乍然看去,似是气息强大,不可撼动。 实则,不然。 仔细盯上一番,就会发觉其中的怪异处。 气息固然强大,但却是虚假的强大。 这种强大,就像是膨胀起来的气球。 体积能够无限膨胀,底子却不会随之增强。 一如既往的脆弱。 世人没有火眼金睛。 只凭修行者的肉眼,越是观看,越是触目惊心。 傅苍雪的剑魂助阵,竟是虚假的?! 这不亚于是让崇尚傅苍雪的剑客们,究极失望。 剑客的内心越是赤诚,对傅苍雪的剑道越是真挚,失望便会形成正比而猛增。 直指令人心寒。 「阻止他——」 傅苍雪眼底冷峻,满面厉色,杀机稍纵即逝。 若能在最快的时间,解决掉七彩剑魂,世人就不会反应过来。 奈何属于他的七彩剑魂,却难以操控。 在他将要动手的刹那,界主等人,血海的道义,以及无数修行者的眼睛,俱都如烈焰般注视着他。 似乎。 只要他有稍微的不对劲,就会即刻朝他动手。 傅苍雪只得倾尽精神之力,无尽的意志,凝聚一体,相连七彩剑魂,试图操控。 如果剑魂气息此刻自爆,他亦能自圆其说。 该死的是…… 他…… 控制不了剑魂之气。 非但如此! 就连他颅腔内的剑魂,都不受他控制了。 傅苍雪心脏一颤,脊背发寒,几乎是同时就看向了夜墨寒。 对上那一双极其妖孽的眼睛,犹如万籁天地的滚烫的紫色星河,深深幽幽于山和雾之间。 是他! 楚帝夫、夜墨寒将他的剑魂给控制了。 傅苍雪的耳边响起了极具穿透力如来自天籁的龙吟,风声作响,大雪飘扬。 一缕寒芒剑光裹血雾,悄无声息地映入了他的眉间,肆无忌惮的住在了傅苍雪的元神。 并与其元神,同俱同灭,仿若是生命共同体。 “嗤嗤”声不止,一道剑光星阵,从傅苍雪的眉间闪耀而出了一个瞬间。 形成了某种难以挥去的契约。 此乃,断肠剑誓毒! 傅苍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灵魂猛颤不止。 看向夜墨寒的目光,充斥着惊惧。 “断肠剑誓,血魂饲毒?!” 翠微山顾家弟子惊呼。 顾家长子怔住,“怎么会?” 其父顾九楼道:“绝对的剑道碾压之下,用精神为刃,割裂自己的剑魂,饲养为毒,种在对方的元神,能够操控对方的剑魂。但稍有不慎,自己就会走火入魔,甚至还会被对方反噬,反将一军。” 老仙人点头:“若对方身中此毒的时候,剑魂成长起来,速度极快的强大,说不定能将此毒,反种给对方。摇身一变,成了下毒之人。故而,若不是绝对强大之人,有着绝对的把握,是不会种下此毒的。难以种下不说,还有无法掌控的危险。而能给傅公下此魂毒,可谓实力难测。” 顾家婆婆虚眯起了浅灰色的眼眸,片刻才道:“楚王婿,夜帝夫,焉能是凡夫俗子。” 第3558章 软玉温香美人膝 傅苍雪万万没有想到,从下界而来的剑客,能够给他种下不可磨灭的此毒。 一贯自诩沉稳自持的傅苍雪,银灰的眼,头一次泛起了慌张之色。 这相当于,是他的剑魂命脉,被对方控制在手中。 展现于世人眼前的七彩剑魂气息,则清晰明了—— 傅苍雪,从未鼎力相助叶楚月。 所谓相助,都是虚伪的欺骗。 一双双失望的眼,锐利地拆穿了傅苍雪佩戴了多年的面具。 “堂堂万剑山傅公,不求人间正道,背地里都是下作的手段。” 夜墨寒道:“当真是海神剑道之耻。” 楚月阴邪沉寂的眸,凛冽地看向了傅苍雪。 狂风肆虐黑金龙袍。 如盛开的墨色莲花,孕育出了天地间最凶狠的巨龙。 她嗤笑了一生,便说:“听闻李太玄生前和傅公情同手足,就是不知,李太玄对家师所为的罪孽之事,傅公是否有为其指点迷津,参与其中。” 傅苍雪眉头紧皱。 那对夫妻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万千矛盾就对准了他。 七彩剑魂之气,合该是他为自己留下的后路,亦是让叶楚月心神不宁的存在。 不曾想,最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灾厄降临,大地惶惶,万剑山傅苍雪于战时,搅乱界天宫武侯大帅的军心,是何居心?” 夜墨寒喝声道:“傅苍雪,应当贬为万剑山的普通弟子,战后夺回其配剑,方才能以儆效尤,万剑山才能为天下剑道之表率。” 低沉之声,如闷雷炸耳。 冷眼斜睨傅苍雪,仿若是万剑山主在发号施令。 但偏偏,在海神大地的剑道,籍籍无名夜墨寒罢。 万剑山的诸多弟子,固然疑惑傅公所为,但听到夜墨寒的话,心中多怀不痛快。 仿佛是夜墨寒在以下犯上的僭越,作乱了规矩。 万剑山灰袍雪须的耆老先生道:“楚帝夫,你这是在,越俎代庖,下达命令?” “千夫所指的万古罪人,人人得而诛之,立在此地,为此地而战的勇士,皆可下达此命令。” 夜墨寒冷笑:“还是说,万剑山的纵容包庇,实则才是幕后主使,欲害楚王于不义之地?” “你乃何地何名之人,岂能对万剑山指手画脚?” 耆老先生怒而抬手一指,吹胡子瞪眼睛道:“休得血口喷人,陷万剑山于不义,傅苍雪如何,自有万剑山清理门户,你乃下界帝尊,你乃楚王帝夫。你既有剑道才能,却只站在女子的身后,足以令天下驰骋大道的才俊男儿为你羞愤而死!” 好男儿,当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封侯拜相,自立为王,坐拥万里河山,软玉温香美人膝。 多数无能之人,才会站在女子的背后。 剑山耆老,是百思不得其解。 夜墨寒既有本事让傅苍雪身中剑毒,剑魂之强令人咂舌。 既已离开了下界大陆,又为何不出现于人前。 他本该强大,却站在叶楚月的阴影…… 这让剑山耆老痛心,又让他究极的愤怒。 第3559章 海誓山盟不如破铜烂铁 “好男儿,不该如此。” 剑山耆老幽幽长叹,既是惋惜,也是算计。 试图离间楚王、帝夫之间的感情。 他不信这世上的男女,能有多么的真挚和信任。 说惯了的海誓山盟不如臭铜烂铁值钱。 耳鬓厮磨,软语生情,事关利益还不是一拍两散。 更有甚至,互相残杀,恨之入骨,全然忘了枕边柔意。 作为过来人,尽揽炎凉,哪能不知人心有多幽暗? 不少男儿看向夜墨寒的眼神,多了一丝不解。 胸怀抱负之人,有志者事竟成,哪个不想成就皇图霸业,登千古美名留后人记。 夜墨寒却不一样。 不像是一个有骨气有抱负的男子。 万剑山君策海,目光深深地看向了夜墨寒。 夜墨寒略微沉吟,剑山耆老便以为对方是在犹豫,或是心思动摇了。 “老先生——” 夜墨寒嗓音低沉,说得慢条斯理,声线格外好听。 悦耳的同时,还噙着极强的压迫感。 剑山耆老优雅地捋了捋胡须,面颊泛起了和善欣慰的笑容,神情颇有“孺子可教”的意味。 “老先生莫不是在嫉妒夜某?” 夜墨寒风轻云淡的话,却让剑山耆老险些把雪白的胡须给揪掉了,以至于下颌都在火辣辣的疼。 老人灰浊的眸因震惊而瞪到了此生最大,难以置信地看向了似笑非笑的夜墨寒。 夜墨寒敛起锋芒,杀机暗藏,便如静水流深,还有着难言的矜贵儒雅之气。 “什么?” 剑山耆老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老先生早年在外与旁人生子,不被发妻所容,发妻刚烈,驱逐老先生,从此一刀两断。” “老先生,你没有妻子要,夜某有。” “因而,你心生嫉妒故而生怖。” 夜墨寒殷红的唇角漾着清浅的笑意,始终的从容,无形的压迫,看着剑山耆老的先生平淡而深邃。 “作为楚王身后唯一的丈夫,试问:天下男儿,焉有我荣光?” 他微微地抬起下颌,当着海神大地乃至于是全天下的人面,一番豪言壮志和骄傲自豪的神情,使得听者无不是有点发怔。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厮是想登上九重宝塔做极乐的皇帝有美人三千山河无穷呢。 哪知是做那帝夫还心花怒放自诩是无上荣光。 剑山耆老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他被发妻抛弃的事,乃是剑山秘闻,无多少人知晓的。 这算是他的心魔,他的心中疤痕,是躺进棺材板都无法释怀的屈辱。 如今被夜墨寒当众揭短,不仅在伤口里撒盐,竟还倒打一耙,便叫剑山耆老面目扭曲,满眼的阴翳。 “你一介后生,剑道无名,老朽何须嫉妒你?” “你的妻子,云都楚王,她——” 剑山耆老绞尽脑汁搜刮着诛心恶毒的话,只能从楚云城这边说起。 奈何他还没开口,一道剑锋,钻入了他的眉间,烙印的元神。 断肠剑毒,再种元神。 老人瞳眸紧缩,惊愕地望向了面色逐渐冷峻的男子,四周的风充斥着刺骨寒冷的肃杀气。 第3560章 竟是当年神之子……?!! “楚王,不是你能议论的。” “老先生——” “夜某可否,给你——脸——了?” 夜墨寒低低的话语声,凛冽如刮过荒漠的寒风,簌簌穿梭在无昼的长夜。 沙哑磁性的沉声,似若响在幽幽山谷,蕴着无尽的危险,伴随四周杀风起。 剑山耆老的耳边,响起了古老的龙吟声,敲响了神的警钟,让他浑身震铄,仿佛在钟鼎之中。 此毒种下,剑道沸腾,无不是瞠目结舌,惊声喧哗相连成海。 他的剑道,究竟有多强? 这真是下界来的男子? 他的实力,不该只是下界。 也不该留在海神大地。 等…… 等等…… 仓皇之中。 蓝老记忆的深处,划过一道流星般的灵光。 骤然想起,九万年前,七杀天、仙武天等,俱都悄然地摸索到了下界。 只为找到传说中的神之子。 洪荒界因此热闹了好一阵。 都在押宝,猜测传说中的神之子,会去往哪一家。 毕竟,这位神之子,连诸天万道都惊动了。 反而神之子尚未出世,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具体的秘闻和结果,并无几人知。 有人说,这位神之子是个没脑子的蠢货,拒绝了任何人的邀请。 也有人说,他在等他的心上人,已经阴阳两隔的爱人。 还有人说,他已经沦为一介废物了。 他把他的神道机缘天赋,给了一个死人。 是他的亡妻。 有人为此动容,眼含热泪。 有人嗤之以鼻,暗骂蠢笨。 而不管是怎样的真相,随着时间流逝,天才也埋葬在了长河的历史。 往后,无人问津,无人谈起。 世人始终在追逐更新鲜有意思的事。 过去的,终究过去。 直到此刻方才后知后觉惊醒。 “是你!” 剑山耆老也反应了过来,“你是那位神之子!” 而这时,不少人看向了叶楚月。 叶楚月合该死在九万年前,因缘际会命中注定成为慕倾凰诞下的血肉。 只怕是夜墨寒的缘故。 他早在九万年前,就为她断送了神之道。 引起一阵轩然的神之子,从此寂寂无声,黯淡不如萤火。 若是神之子的话,一切都将会变得合理。 要不是留在下界九万年,以他的天赋,只要稍加努力,这九万年的时间,足以送他去往诸天万道大展拳脚,成为名震一方的霸主,乃至于是更高更强的存在。 甚至可以追随神的脚步,挣脱大道的束缚,领悟天地混沌的真谛。 但这样的一个人,摸爬打滚九万年,辗转尘土风霜,毫无光华,空有一身妖孽皮囊,不去保家卫国,不去踏青云志,做凌云君子,而是躲在女子的背后,沦为凡人帝夫。 剑山耆老恐惧的同时,失望涌上心头。 他是爱才惜才之人。 他最见不得人才躲在阴霾,如明珠蒙尘。 奈何良药苦口,忠言逆耳。 一番劝说,竟害得自己剑魂中毒。 “你的人生,不该如此啊。” 剑山耆老热泪滚烫,无力的愤然和对夜墨寒的惊惧如晦暗不明的风雨电光,交加罗织在脸上,形成了一种新的扭曲和阴翳。 这海神大地的修行者,仿佛都看到了一代神之子的夭折。 为情所困的男子,目光短浅无远大抱负,如那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大楚、洪荒大殿等地方见状,俱惊讶不已。 楚帝夫…… 竟是当年神之子! 第3561章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神之子尚未出世就已陨落的事,当年让诸多人深感遗憾,却也不解。 时至今日,才知全貌。 “这夜墨寒,已无神之子的天赋,常年沐泽下界气息,剑道实力竟还能如此惊人,着实出人意料了。” “只可惜,神之子,站在凡女的身后了。” “是啊,否则的话,他的未来不止于此。” “人各有志,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女流裙下做懦夫,有何乐趣可言?” “………” 姜君听着周边的窃窃私语声,虚眯起了眼眸。 神之子。 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未经人事,就孕育出来的神光。 那又何尝不是神之子呢? 以她身躯,十月之胎,孕其血肉。 她是永远都无法割断的母亲。 每每思及此处,她便心如刀割,眼梢泛起了隐忍着沉痛的红,是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在爆发前夕的时刻。 大楚众人,则感到不可思议。 “明月的丈夫,竟是他?”楚祥怔住。 他们弃如草芥置之深渊不顾的子孙,竟有不相干的男子,舍下一身神道天赋去相救? 楚祥顿觉造化弄人般的好笑。 楚云城拧起了眉头,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满脑子只想到雪挽歌要去往海神大地。 他希望,海神大地能有黎明。 他的妻子,儿女,能看见破晓的光。 “神之子的光彩耀人,已是九万年前的事。” 楚南音手指绞动袖衫,稍稍用力,指节就泛起了白。 她挺直脊背端正地坐着,身披浅金色的长裙,丝质绸缎轻覆双目,微抬着下颌声线冷冽地说:“如今不过是一介庸俗的凡夫俗子,连无间口血鬼一族的鬼王都比不过。” 楚云城眉头更如死结,语气不善,“南音,日后莫要再提血鬼一族,见不得光的种族,将灵魂贩卖给血鬼的人,不能与之为伍。莫要让那等邪祟小人,脏了你的衣裙。” 楚南音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她的双眼,见识过太多的青年才俊。 看到过许多的皮囊,都仿佛是一张张麻木的面具,镌刻着虚伪的笑或是大同小异的悲恸、喜悦。 她没见过那白色绷带下的身躯和被面具覆盖的脸庞,却被深深地吸引。 她甚至私心地坚信着—— 小小的无间口,是困不住他的。 这样的男子,非池中物,自有一方天地。 很可惜。 她还没多看一看山川河流,就被亲阿姐剜掉了双目,沦为了笑柄。 正因永堕黑暗,才会在黑暗中,更加清晰从前的怦然心动。 反而成了真正的独一无二。 仿佛是灯塔的光。 是指引者。 “是。” 楚南音吞下百般倔强和执念,懂事乖顺地回应父亲。 楚云城对此颇为欣慰,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夜墨寒和叶楚月看。 楚世远则眯起了深邃幽冷的眸,倒映着海神大地的风暴,和那一双紫棠色的眼,嘴里低喃:“神之子……” “似乎……” “似曾相识呢?” 他好似是在哪里见到过这位神之子,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第3562章 亏妻者百财不入 “似曾相识?”楚云城道:“世远,他与你云泥之别,焉能似曾相识?” 楚祥吸了口烟壶,摇摇头:“女儿家,若是孤立无援于世,还是有个好依仗较好。很可惜,这神之子,空有天赋,毫无底蕴。” 说话的时候,楚祥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楚南音。 他虽想着日后让楚南音成为大楚的女帝,但若能有更好的夫婿,便是二喜临门。 楚南音的心思,作为祖父的也清楚。 但大楚的公主,定然不能和血鬼人屠一族的人,有任何的关联。 触碰阴暗的臭虫,只会惹上一身洗不干净的腥味。 楚南音紧抿着唇。 她的眼睛部位,面朝倒映着大地场景的法器灵宝。 长且柔软的丝绸,遮住了她空洞戾色的眼。 颅腔,闪过一丝疑惑—— 「阿姐,你能活下来吗?」 「我的眼睛,还在你的身上呢。」 海神大地,神之子的事引起喧哗一片。 剑道耆老还想说些什么,元神传来刺骨的疼痛。 他猩红的眼睛,错愕地看向了夜墨寒。 夜墨寒凛冽漠然,只道:“我的人生,不羡仙。” “想必,一个抛弃结发妻子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只能与妻子共苦而不能同甘者,他的剑道和为人,又能有多长远和德高望重呢?” 结发的妻子,是剑道耆老之耻。 他偷偷掩埋过去,想要保留自己的光鲜亮丽。 夜墨寒却是无情地戳穿,让他脸上无光。 “嗤,嗤嗤。” 剑道耆老的剑魂,燃起了一把火。 他的剑魂,随时会烧为灰烬。 同样的,作为下毒的夜墨寒,剑魂也会随之受伤。 他却是一脸的冷漠。 剑道耆老没想到夜墨寒是个疯子。 和那叶楚月竟是一样。 “老先生可听闻——亏妻者,百财不入。” 夜墨寒笑了一声,笑不达眼底,看着耆老的眼神,充满了寒意。 剑道耆老没想到夜墨寒竟然想要毁掉他的剑魂。 若无剑魂,就无立足之地。 他的一双儿女怒不可遏,就要训斥出声。 老人立刻颤抖着双腿往前走,“夜公子,老朽原是好心,你纵然不听,也不该毁我剑魂。现下,大地正是用人之际啊。” “海神大地的确是用人之际,只是夜某百思不得其解……” 夜墨寒骤然一挥手,直接将剑道耆老的剑魂扯出,悬于长空,犹如晶莹剔透的宝石,却闪耀着通体赤红灼热的光芒。 剑魂之力究极的旺盛。 众人见状倒吸了口凉气。 夜墨寒则道:“灾厄已久,老先生的剑魂,因何还是饱满的状态?难道在诸战士们竭力抵抗此战的时候,老先生则在悄然懒怠,又或是说,老先生和傅公有全身而退的万全之策,无后顾之忧,才不敢全力以赴。若真被夜某说中了的话,夜某倒是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万全之策,才能让万剑山的二位又或许是更多人,面对生死还如此懈怠?!” 饱满的剑魂之力,如不灭的光火,不落的太阳。 夜墨寒的一番话,让人不得不去多想,看着剑道耆老的眼神变了又变。 第3563章 域场之内剑无敌 前有云烈残影苟且偷生几十载,一朝破散为苍生。 后有傅苍雪的假意相助和剑道德高望重的耆老先生隐藏实力。 光是抓出来的就有俩人。 且是一抓一个准。 再加上云烈曾也是万剑山的弟子,后受尽痛楚折磨。 他的残影又和周怜有着莫大的关系。 让人很难不去多想,万剑山和周怜之间,又是否算清白干净? 剑道耆老满面惨白,额头冷汗连连,眼睛里写满了恐惧和愤怒。 失去剑魂的他,往后对于万剑山而言就没利用价值了。 他的剑魂,悬浮在空。 饱满的气息,让诸多还在观望的剑客弟子,无比失望。 先前他和发妻恩断义绝之事,不足以让人完全失望透顶。 但这一份实打实的饱满,如同眼中刺。 刺伤了无数以他为信仰的剑客的心。 偏生老先生不敢再叫嚣下去。 只因他已理亏,万剑山自不能站在他这一边。 若不然的话,岂非是告诉天下修行者,万剑山蛇鼠一窝? “夜墨寒!你岂敢?!” 老人的一双儿女怒不可遏,杀机腾腾,恨不得食其骨吮其髓。 夜墨寒不动如山,黑袍翻飞如怒放的墨色莲花。 下毒抽离剑魂,从此于大地剑道,一战成名! 他深知—— 就算熬过了此战,万剑山也会是阿楚前路的坎坷和吃人猛兽。 剑星讲座一旦开设,云烈的真相公之于众,就无法和万剑山的人谈和。 委曲求全不会有海阔天空,对方只会得寸进尺。 倒不如趁云烈牺牲的信仰后劲正猛之际,揭开万剑山丑陋的一角。 纵然不是板上钉钉之事,却足以使万剑山重创。 剑星司的崛起,则会轻松几分。 万剑山的骨干剑客和白发师长们,并未为傅苍雪和被抽剑魂的老人多言。 只是看着夜墨寒和叶楚月、叶无邪等人的眼神,犹如淬了毒般的冰,从深谷冬眠觉醒的毒蟒—— “家父桃李满天下,为海神剑道贡献之多如大江之水,你夜墨寒岂敢夺家父之剑魂!” “你就算是当年那位神之子又如何?如今的你,又算什么?” “这九万年,洪荒界内,谁知你姓甚名谁。” “你——该死!!” 老人尚未来得及阻拦,一双儿女就执剑冲了出去。 剑光闪烁,杀气冲天。 倏地,黑金龙袍扬起。 血色长衣翻飞。 叶楚月、叶无邪刹那便出现在了夜墨寒的面前。 剑锋割裂,速度快若极致。 兄妹二人,瞬间劈剑,都是极致的血性。 楚月手执女修剑,充满血性的剑法之下,有几许旁人难以察觉的平静。 仿佛是沉淀多年的古潭。 潭面波澜不惊。 轰!! 楚月、叶无邪的剑和对方的剑相碰。 老人那一双儿女,嘴角溢血,虎口发麻震痛裂开了骨缝,难以置信地抬眸看向了楚月。 叶楚月和叶无邪的剑道之强,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并且他们发现,经过此次战役的拼命一战,叶楚月的实力还有所精进了! 这…… 怎么可能呢? 楚月冷漠地看着口齿流血的兄妹二人,懒懒地掀起眼皮,此间风云似也随之而动。 她的声,缓慢而低沉:“动本王的男人,二位,活腻了?” 话音落下之际腕骨骤动,剑锋散出,形成域场。 域场之内,剑——无——敌! 第3564章 耆老之子 道道剑锋闪烁着交叉割裂,锋利的残影穿过一双双肉眼,蕴含着的杀气,仿佛是寒夜孤江一树枯枝开! “你——” 耆老之子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眉色浓郁,漆黑如墨。 正蹙着眉,死死地盯着楚月看。 “二位。”楚月嗤笑了一声,慢条斯理道:“关于令尊剑魂饱满之事毫无惊讶,与这剑道的满世震惊截然不同,也格格不入,是否可以说,二位早就知晓饱满之事了呢?” 此话道出,那一双兄妹瞬间心虚。 互相对视间多了惶惶的慌张,再无适才的滔天大怒。 一顶罪名帽落下来,那可就是洗不干净的。 “事已至此,本王不妨再多问一句。” 楚月执剑,往前踏出一步,剑道域场,锋卷风暴围绕着她。 雾和夜交织,氤氲在身侧。 远远看去不真切。 只依稀瞧见,赤金显威的龙首,仿佛正要挣脱迷雾而出,盘桓在世。 饮血女修剑在楚月手中挽了一个漂亮的花。 剑刃划过之处所留下的锋芒弧度,凝滞于空足足过了三个呼吸方才消散。 “砰!”长剑在手猛插于空如插在地。 无形的长空竟裂开了几道缝。 楚月冷眼瞧着对面口齿流血的兄妹二人,如高高在上的王审判着殿下之臣,赫然问道: “灾厄无端降临,覆巢之下,世人慌慌如断脊。” “万剑山的诸位,因何而淡然自若?” “是早有知晓,还是临场发挥?” “战时不战如临阵脱逃,万剑山难辞其咎!万剑山管理者难辞其咎!” “当然,若大地生灵不存,你万剑山因缘际会得以逃生,天大的罪只怕也会在血腥之下一笔勾销了。” 楚月笑了,眼底爬满邪佞之气,如喷发的火山,眼神一转,又凶又躁,面朝万剑山的全部人,直接暴喝道:“万剑山上下听令,全力以赴,守我大地!” “全力以赴,守我大地!”叶楚王的拥趸在此刻的异口同声,形成了她的后盾。 信仰的火会漫天。 信仰的砖石则会筑成固若金汤刀枪不破的城墙!! 剑星司的弟子们,沸腾如热锅上的水。 顾小柔双眼狂热的楚月。 大师姐尚未在剑道成名,就已一人之躯,震慑万剑山。 这放在《海神史》上,都是震惊后世的存在,波澜壮阔长夜五彩的一页! 偏生有李太玄、剑道耆老和那一双儿女的做贼心虚在前,万剑山纵然有怒,也不敢当着世人的面多说什么。 毕竟叶楚月在这场战役的牺牲天下人有目共睹,而且她有理有据,站得住脚跟。 “关乎此事,万剑山自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只不过……” 万剑山地位尊贵的白龙袍女子,云鬓如雪,肌如羊脂玉,眼底的冷漠似是化不开的冰川。 她缓缓地抬起眼皮,手持剑魂权杖如至高无上的王,披着厚重拖地的墨色斗篷,冷睨楚月道:“叶楚王,只怕还统领不了万剑山,尚无资格来命令万剑山诸弟子。” 万剑山白龙王,近十年剑道最强的天才,既年轻又尊贵,且是从泥泞沼泽中盛开的铿锵之花。 “让白龙王失望了。” “本将乃界天宫武侯大帅,战时偏有此权此资格!” 第3565章 疲惫藏在骨,龙袍随风舞 界天宫武侯大帅! 一石引起千层浪。 界主、蓝老对视了眼,在彼此的眸中,俱看到了诧异和欣慰。 此次战役,界主想要为叶楚王铺路,想要让她掌管界天宫军队乃至于是更高的存在。 但至于能走到何处,又是如何掌握,是否能得人心,这武侯大帅之位能不能坐得稳,就得看自身的个人能力了。 从夜墨寒揭露傅苍雪开始,只怕就已经算到了这一步。 一番话下,从此坐稳了武侯大帅的这个位置。 白龙王皱了皱雪白细长的眉,锐利的眼瞳,闪过了一丝疑惑之色。 她和万剑山的高层骨干显然也是反应了过来。 叶楚月这是在拿万剑山开刀、立威呢! 既能让剑星司稳立于人世间,打算和万剑山并驾同驱。 又可展示大帅之威,从此收获界天宫军队的士心。 “万剑山独立于界天宫之外,界天宫的人,可管不到万剑山。”白龙王冷声道。 楚月勾唇一笑,疲惫藏在骨,龙袍随风舞,依旧的从容淡然,直视着白龙王的眼睛说:“战役灾厄乱我大地害我海神生灵,特殊时期天下归一无彼此之分唯有敌我之说,此乃大地法则,不曾成文,却在秩序之内,信仰之内。本将在此,倒想问一声白龙王,你所说的管不到,是彼此之分,还是敌我之分?若是彼此之分,只怕难免让万剑山失心,叫天下剑客心寒,就算万剑山的诸位行端坐正,亦让人不得不多想是否有所偏袒,而让我等奋力拼搏舍生一战的勇士们凉了满腔为大地但求死的滚烫头颅血啊!” 她一面说,一面往前,大氅披在身,墨色深如渊。 铿锵暴喝,掷地有声,咽喉低沉又哑了嗓,面庞却是浮现了笑。 一双赤金火瞳,泛着极致的笑,似若审判审视前方白龙王。 右侧眉梢高高一挑,恣意又张扬。 既是战士转身亦为王。 白龙王乃万剑山剑道之尊,实力不容小觑,只在楚月之上。 若在从前,真元境内的修行者,是不敢在她面前有一丝一毫的兴风作浪。 然而,面朝此刻的叶楚月,她作为理亏一方,又被叶楚月的军衔压了一等,偏生摆不出白龙王的架势,憋屈自是积压胸腔沉闷难放。 “让她一丈路,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白龙王闭上眼睛深呼吸,颅腔元神响起了苍老有劲如洪钟的声音: “凡事不争先,独要争个赢。” “阿白,你已有剑山龙王之尊,何必自降身份,多说多错?” “她和你不一样,她无底蕴无家世,敢去拼。” “你不行。” “你乃剑山龙王,须得深思熟虑,未雨绸缪,居安当思危,三思而后行。” “………” 白龙王沉吟片刻,消化掉了自己所听到的那些话,面朝楚月,始终是高傲如初,但却不似先前锋芒毕露,只道:“万剑山、界天宫同在海神大地自无敌我之分,彼此一心,方能共御难关,武侯莫要误会。” 楚月展露笑颜,肆意张扬,“那——便对了。” 第3566章 天若要其亡,必先让人狂 大地诸多剑客,眼见万剑山白龙王在武侯大帅叶楚月面前都讨不到好,心中暗暗计较着。 翠微山老仙人眯起深沉发灰的眼眸,意味深长地望着这一幕。 若过此劫得生门,大地剑道的天,只怕要变了。 只是—— 想要和万剑山平起平坐或取而代之,都是难如登天的事。 多年根基,深厚底蕴,如老树扎根,民之所向,剑之所望。 一朝一夕间,恐怕动其分毫已是不错。 她,能做到吗? 老仙人抿紧了唇。 又想到了多年前的神算师。 莫名涌起了力量。 莫名多了些信任。 相信蚍蜉能撼树。 相信螳臂可当车。 老仙人笑了笑,意味难测。 “当下之际,危机难除,还得大地一心,天下归一,才行。” 白龙王忽略掉叶楚月的狂恣,端着多年以来的上位者姿态,缓声道:“世人在此,当有目共睹,我万剑山绝不会再出现偷奸耍滑投机取巧之人。楚武侯……” 话锋一转,便柔和几分。 白龙王的眼梢泛起了不善的笑意,如海面的波澜,长夜漫漫不见粼粼的月光。 “你既为云都王,又是凡人道北斗,如今得界主赏识,成了武侯大帅,军衔在身,风光无限。元神火十万,大道一统,人心所向。此战尚未大捷,此灾还未消除,就劳烦楚武侯,率领诸君,战至破晓吧!” 语毕,白龙王凝视着楚月,冷艳如兰凝似雪的面庞,一寸寸地浮开了笑容,逐渐地扩散到了全脸。 她的眼底,倒映着楚月的眼神和身影。 无形中的交锋,敌意自有彼此才能知晓。 点到即止而不能说破的针尖对麦芒,在生死之际更显寸步难行。 白龙王接傅苍雪后尘,又一计阳谋,又一招明晃晃的捧杀。 万剑山横竖理亏,无法压叶楚月夫妇一筹。 不如将计就计,顺势把叶楚月抬上天。 而天若要其亡,必先让人狂! 站得越高,就摔得越狠。 这大地之旗,叶楚月扛不动。 正如这大任,看似光辉,实则随时反噬,将她压得粉身碎骨。 傅苍雪、剑道耆老及其一双儿女都在用火热热要吃人的眼睛看着。 看叶楚月从高台摔倒成烂泥的那一幕。 “白龙王既赏识本将,那便却之不恭了。” 哪曾想,叶楚月不曾有多久的犹豫,只扬起了惬意泰然的笑。 仿佛是天生的将才,是东来紫气的帝王星,乘那一缕东风破万策。 白龙王几不可见地颦了颦眉。 眼底深思无人知。 楚月却是一挥手。 “咻——” 罡风骤起,长空撕裂声如桎梏钟鼎之下的爆破声,亦有长虹贯耳来,同驱而响。 斜侧里,悬插高空的饮血女修剑,重新回到了楚月的掌心。 楚月握剑,长臂挥动划开了黑金衣袍和大氅。 昏暗天地,她转身之际,弧度利落干脆,飓风起兮,冷眼看大地。 随后乘势而起,顺应阳谋,以动制静,俯瞰四方云动间,铿锵劲声响若雷霆霹雳:“大地诸君,顺应吾令,但有违者,群起而诛之诸君送黄泉!” 白龙王眸光微闪,愣了愣。 叶楚月的狂,超乎了太多人的想象。 白龙王的捧杀,反而使得叶楚月将压抑的帝王霸道之气,全然而出。 此时,自上界而来的女剑院落九筝却是定定地注视着楚月手中的剑。 是她的错觉吗? 楚武侯的剑法,颇具剑仙之风? 此风太过浅显,难以察觉。 若非落九筝常年刻苦修习剑仙的落叶剑法,又近距离在战场观望,只怕也难以捕捉到那一丝的若有似无。 第3567章 一步一岁一印 落九筝紧抿着殷红的唇,始终铭记着楚月的剑法。 却也彷徨。 叶楚月固然在先前的诸神之日就已扬名立万,但就算在上界翻起风波,也难有剑仙的造诣和机缘。 莫非是过于疲累紧张,而导致有所恍惚,出现幻觉了? 思及此,落九筝便将涌上的想法,暗暗地压了下去。 万剑山白龙王则直直地注视着楚月—— 她没想到。 叶楚月竟顺着她的捧杀,想要得到秉统大地的名望。 这岂是能轻松做到的事情? 再观大地各处,无一人反驳叶楚月。 白龙王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若大地因此陨灭,万剑山得到了安稳。 亦或是叶楚月在其位,不配位,有所纰漏和疏忽,才能借题发挥,将叶楚月踩在脚底如被碾碎的蝼蚁死在阴暗的泥泞沼泽永世都不得翻身。 捧杀之局,精妙在此。 虽不是上上之策,却也算不得是铤而走险。 因而,万剑山愿以此计,试图把叶楚月拉下万丈深渊,沦为不复之地。 但—— 若有意外呢? 白龙王的眼底,闪动着光泽。 若叶楚月真能釜底抽薪,扭转乾坤呢? 若她真有统帅之才,号令三军呢? 那么,万剑山的所为和白龙王的捧杀,都会是叶楚月走向更高处的踏脚石。 …… 白龙王并非是盲目自负的人,亦有居安思危之心,除非有万全之策的把握。 万剑山实力不凡身居高位的老者,似是察觉到了白龙王的不安,便再次传声到白龙王的元神: “她已强弩之末,只余匹夫之勇,所谓鲁莽,过刚易折。” “无需在乎,无需忐忑,万剑山自有高人保驾护航。” “叶楚月空有武侯大帅云都王的军衔,却还是远远不够,甚至不如大楚。” “且看她且战且退且败罢。” 颅腔之中苍老的声音,充满了上位者俯瞰渺小的一贯自信。 有此安抚,白龙王倒是自若了许多。 将那份不安压下,她看着叶楚月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已然登高即将碎骨的失败者。 反倒是看向夜墨寒的眼神,多了些深意。 “山神大人,此人怕是个麻烦。” 白龙王压低元神之音,急忙提醒道。 叶楚月的成长世人有目共睹。 她的一步一岁一印,踏踏实实凡人道。 从无间地狱到今日的血海天梯,用了足足九万年之久。 她一直在世人的眼皮子下成长。 不似那夜墨寒。 剑道查无此人。 只九万年前引惊涛,却也如昙花一现。 这样的人,该死在阴霾,与尘埃卑微。 但他却有如此天赋,连名籍玉简都没有的人,却能惊鸿一现。 就不知,这份深不可测之下,是否还有让人料想不到的高深呢? “当年的神之子也就罢了,可惜,只会在女人背后的男人,无多大出息,不必在乎。” 山神的嗓音仿若来自天籁和远古,和白龙王的颅腔共振,有着些许的回音。 白龙王不再多说,看着夜墨寒的眼神满是探究。 或许,甘愿在女子身后的男人。 不仅仅只有窝囊一种。 第3568章 栩栩如生红衣摇 “本王,便祝楚武侯和帝夫率领大地之军,旗开得胜了。” 白龙王敛起心思,两手抱拳道:“万剑山,定会全力以赴。” “最好,如此。”楚月淡声回,执剑凌空而行。 日月昼夜难分,不知破晓还是黄昏。 大地处于昏暗太久,战士热血未凉。 她抬眸,看远方—— 影毒散去,浓稠的雾消弭了些。 世人耳聪目明,不再被影毒支配。 留下影毒痕迹的,只有陆家姐妹的雕塑,相拥在天地之间。 楚月眼角余光扫向了周怜。 周怜铜身铁骨,唯有脏腑可破。 此番得师父相助,使得周怜心神重创,影毒灰飞烟灭,但还有神怒之源和灭地雷霆未曾解决。 “周怜,神怒灭地雷霆如何消除?” 周怜被钢针血绳索桎梏了全身,四方一套套阵法禁锢而至,莫说寸步难行,就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鸿蒙主将身披甲胄怒视周怜,铁血之威尽显,瞪目道:“若你说出消除之法,或是主动消阵,或可将功补过。大地生灵涂炭,对你有什么好处?” 周怜钢铁之躯,难有方法使其魂飞魄散。 眼下想要解救海神大地的倒悬之危,只有撬开周怜的嘴。 “周怜,你也看见了,海神大地众志成城,上下一血,满腔勇和赤诚,定不会退缩。” 鸿蒙主将好说歹说:“你的算计只怕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倒不如悬崖勒马,洗心革面,大地会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周怜的脏腑疼痛扭曲,剩下的影毒化作利刃在他的躯壳内横冲直撞。 “周怜,你到底还在坚持些什么?” “你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的脏腑,撑不住了!” 黑雾虫反噬,在吞噬周怜的骨血。 影毒恰似万箭穿心。 若非雷霆和神怒的存在,周怜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了。 无数双眼睛看向周怜,积攒了刻骨的恨。 周怜耷拉着头,低垂着眉眼,沙哑的声发出了笑。 鸿蒙主将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楚月,目光落定在周怜身上继而道:“周怜,莫要一条路走到黑,你也看见了,你的种种算计都被武侯识破。否则的话,界天宫三千六百道不同刑法下来,生不如死都无法形容你的苦痛和折磨。” 周怜笑得眼梢发红,泪水往下流。 不知怎的。 他看向了陈苍穹。 陈苍穹站在薄雾长夜,背对着猩红的血河。 一双修长的腿。 狼骨锋刃闪烁着凛冽的寒芒。 她手执兵器,冷眼望着周怜,不含温情。 周怜对着她笑了。 “阿娇,你不曾爱我。” “若是爱我,你怎会冷眼旁观,世人践我欺我辱我至此呢?” 鸿蒙主将头疼欲裂,大劫大难当头为将的他不愿再听有关于周怜的情情爱爱。 突地,他眼神收缩了一下。 周怜大费周章、千辛万苦如斯,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情爱,为了一个女子吧? 周怜的伤心欲绝镌刻在脸不像是假的。 从前藏在影子用一双幽暗瞳旁观陈苍穹的苦痛也不像是假的。 陈苍穹默不作声,眼底的冷冽不见分毫昔日温情。 或许。 从前的她也想不到。 自己虚空煎熬十几载,从南到北翻山越岭行万里苦路。 而在找到心上人的那一刻,竟是彻底撕碎了心脏磨灭掉了自己从前信以为真的感情。 周怜癫狂病态,泪如满面,望着陈苍穹的眼神闪着破碎的光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的稻草,又像是想要亲手杀死掉自己遏制不住的感情,洗涤自己的脑子。 如若是小琼的话,一定会心疼他的。 为他遮风挡雨。 和他携手与共。 陈苍穹和他从前的海誓山盟,都是假象,廉价不堪,一文不值。 他和影子共存去窥视的那些个日夜,差点就舍不得陈苍穹备受苦难的煎熬了。 好在,他忍住了,做到了。 时间会证明一切。 事实既定。 陈苍穹对他的感情不值一提呢。 “阿娇,我以为,你不一样呢。” “你的感情,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你看,你我都是自私的人。” 周怜笑着流泪。 他越说着和雷霆神怒无关紧要的话,无数道桎梏阵法就会震痛他的脏腑。 钻心刺骨,难以忍受。 一双眼眸爬满了血丝。 哪里还有先前的儒雅高贵呢。 周怜死死地看着陈苍穹。 极其复杂极端的他,分明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神情,却不知是不是陈苍穹的错觉,他好像在周怜满是挣扎痛色的眼底,看到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期待。 他在期待自己的感情? 陈苍穹扯动的脸皮,浮起了嘲讽的笑。 “看来,我是对的。” “我的道,我的路,都是对的。” 周怜极尽偏执的笑,喉间溢出了粘稠的血,顺着嘴角下颌而淌。 他固执成疯魔,虽有众生,难阻其道。 陈苍穹的“薄情寡义”、“自私自利”让他更认为和小琼的感情,乃是人世间的独一无二。 “轰!” 鸿蒙主将野蛮粗鲁地拽起了周怜的黑发,近乎快要将周怜的整块头皮给拽掉。 火辣辣的疼,传遍四肢百骸。 鸿蒙将军已无耐心劝阻周怜,“周怜,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当真该死。” “周怜——”楚凌身披袈裟,着百家禅衣,手握紫金禅杖,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周怜:“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众生皆苦不该火上浇油。若不及时回头是岸,你是会下地狱的。” 周怜闻声,闭目发笑。 下地狱? 从小琼长眠坟冢他自焚开始,他周怜不就已经下地狱了吗? 还有什么,是比那段失去至亲的灰暗时光,更加痛苦呢? 没有啦。 楚凌担心地看了眼黑压压的天。 灭地雷霆覆盖苍穹六千里,没有日月的光。 鸿蒙主将也好。 楚凌也罢。 和周怜斡旋,都是在拖延时间。 如此—— 叶楚月、界主、蓝老先生都能尽可能去找到解决之策。 大地战士也能喘一口气,养精蓄锐一番。 若能让周怜阻止神怒消除灭地雷霆当然最好不过了。 但很显然,绝无可能。 …… 此刻的流光海域,海底闪耀雷霆光,灰暗暗的,轰隆隆的,占据了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海域。 海域边沿的子民,顿感疑惑。 不少剑客围在海岸边讨论: “怎会如此?按理来说,灭地雷霆和神怒都位于海神界的苍穹,流光海域深处怎会满雷霆霹雳?” “这些灭地雷霆,不似倒影,是真实存在的。” “那时诸神之日,叶楚月不顾上界之威,在流光海域一意孤行设下本源结界,将下界封闭,从此自成一世界。这是世人看得真真切切的啊,不容有假,如今怎会是这样呢?” 穹顶海域两雷霆,岸边碎玉雪与风,遍地诧异声。 “是啊,下界既被隔绝在外,就该和上界一般相安无事。就算要出事,也是海神大地不复存在,殃及下界才对。这灭地雷霆和神怒蔓延,不应该啊……” 众人不解。 同样不解的还有上界。 封印既存在,雷霆不该蔓延。 否则的话,就应该蔓延到上界才对。 “这是怎么一回事?”女剑院的弟子聚集一道,互相对视,紧皱起眉。 落九筝带了不少人助阵海神大地,女剑院格外关注海神之灾。 本源封印是一座山,把下界封闭。 没人能够知道下界的事。 灭地雷霆,早已弥漫到了下界的上空。 下界的日月,在神怒出现时,就已消失。 武者们信奉为神的星碑紫龙,被十万元神火包裹。 细细碎碎的元神火,乍然看去,似那满天星,使得没有日月的下界,并不算昏暗。 “柔帝,霜主,神怒雷霆的战场在海神界的论剑之地,那是天梯脚下,而我们在流光海域之下,就这般干着急也不是办法。” 各地陆主齐聚一堂,共同商榷神怒雷霆之事。 一个个急的都像是火烧大腚,汗流浃背。 “真是成也封印,败也封印,只可恨在楚帝需要人的时候,我等唯她马首是瞻者,不能为其两肋插刀!” “我们,真的不能做些什么吗?” “………” 步海柔手捧《无药医书》,神情淡淡,遇到迫在眉睫之事依旧是从容自在。 冷清霜腿部的黑色彼岸花,随着时间流逝悄悄然地生长,就连锁骨、胳膊、腕部都是。 她的背后,站着戴有一串耀人眼球的大金链子的燕南姬。 周围,还有不少楚月旧时年少的故人。 譬如秦铁牛、秦锦年、纪瑶等。 “锦年,你如何看?”步海柔问道。 秦锦年一袭青衫,俊秀的脸庞透着病态的白,时隔多年尚未痊愈但以足智多谋闻名四方。 “咳,咳咳。”他低低地咳了声,抬头看天。 商榷会议的此殿名为望天殿,没有屋檐梁柱乃是露天的大殿。 从此处观望星碑紫龙,位置最佳。 抬头看天,似乎能够看到以下界为脊梁的叶界主。 望天殿朝东的方向,有一座耸入云霄的雕塑。 栩栩如生肩扛大刀一身红衣摇,世人皆知叶楚帝。 和望天殿齐名的,还有一殿,名为镇地宫殿,朝北方向的雕塑氤氲血雾有一把龙吟剑。 当为家喻户晓的帝夫:夜墨寒! 秦锦年的目光流转楚帝雕塑,脑海浮现战将萧离的身影,既然静悄悄地藏起,沉声说:“以静制动得安定,养精蓄锐才能整装待发,若有楚帝召,吾等可破海。” 四周灵气精纯。 若有海神大地、龙吟岛屿或者上界的人在此,只怕会大吃一惊。 只因眼前的下界已非当年任人宰割的贫瘠土地,灵气纯度能和海神界比肩,且修行者们进步飞速。 和海神界不同的是。 他们没有界面压制遏制,还能进步。 假以时日,兴许还能媲美上界! 而这,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 若是传了出去,足以震惊整个洪荒界乃至于是永夜领域、诸天万道等。 第3569章 寒风彻骨,凛冬好冷 秦铁牛百无聊赖道:“吾等都在等破海之日,但这破海日,会到来吗?” 众人陷入了沉默。 封印加固,海域深邃,俱压在了头顶的上空。 各陆聚集,明文诏令,告知天涯海角的修行者,终有一日,破海而出,再随楚帝一战。 但真的会有这一日吗? 是期许和信仰,却非事实。 或许,穷其一生,都等不到楚帝再度踏足故土的日子。 “会到来的。”秦锦年笃定道。 “若到死的那一日,都不曾到来呢?我们的努力,还有希望吗?”有人问道。 亦有陆主愁眉难展:“那我们努力拼命的修行,还有意义吗?” “如何没有意义?” 冷清霜掀了掀眼皮,满目凛冽恰似寒夜照霜华。 她看了看四方黑压压密集的人。 低迷、失落之气在蔓延。 寒风刺骨。 凛冬好冷。 穹顶的天不见日夜。 末世的雷霆黑云压抑着一个个人,一片片土地。 “希望之渺茫,纵若云烟一线牵系之,也该用尽全力一试。” 冷清霜嗓音犹若淬了冰,比起从前的青涩,历经沧海桑田无常差错的世事,又见百态登临帝位后,愈发冷峻刚毅少稚嫩,举手抬足乃是帝王该有的侧漏霸气。 “若是徒劳无果呢?”一位坐于西北角苍髯银须的年迈陆主问道。 “那便徒劳无果。” 冷清霜微笑道。 白发陆主怔怔地看着冷清霜。 良久,长叹了口气。 “就算和上界比肩,不破封印,深埋海底,无山高海阔,无大道万千,所做努力,付诸东流,只可惜了那些年轻的孩子们流下的血和汗啊。若他们知晓努力的尽头是徒劳无果,倒不如不在乎世俗的功名利禄,放下那一腔奔赴璀璨前途的孤勇和铮铮铿锵的赤诚之心啊。霜主,老朽此话,可有道理?” 老陆主喟然,字字句句发自肺腑,可谓是苦口婆心。 “霜主,柔帝,诸位陆主,我们是否该,另谋出路呢?” 老人白发如雪,泪洒望天殿。 步海柔握着《无药医书》的葱白长指,稍稍用力,指节发白,面庞眼神依旧清凌凌的,不起波澜。 “韩老陆主的意思是,要脱离下界整体了?”她问。 “柔帝,此非老朽本意,但身为帝王,不该只有感情用事。” 韩老陆主道:“楚帝功在千秋,青史留名辉煌后世都不为过,她的付出和煎熬,谁若不铭记那就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该千刀万剐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 说至至情处,尽显慷慨悲歌。 他红着眼睛,无奈地看向了步海柔。 “柔帝,为帝者,肩负重任,每走一步,都当心系苍生,而非只有个人信仰,该有天下为己任。” “如今你看,若我们早些未雨绸缪,居安思危,今朝境况,是否就不一样了?” “是!下界如今安宁得以楚帝而来,但顾头不顾尾,只在乎个人恩怨信仰,为兵家大忌啊。” “诸君可有想过……?” “若你我早些思虑灾厄,不仅能够独当一面,还能为楚帝解忧呢?这样下去,你我都是楚帝的负担。” “星碑紫龙,应该请出下界!” “星碑紫龙,意味着和楚帝的共存。她虽行千里之步,她面临的灾厄苦难,却要我们共存。” “诸君都是聪明人,应当知晓这神怒雷霆,之所以会出现在下界的领土寰宇,那就是因为星碑紫龙的存在使得我们和楚帝共存。她所面临的,就是我们所面临的。她这一路颠沛流离,自千锤百炼的坎坷,那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但在座诸位没必要没苦硬吃啊。诸君吃苦,并不算是和楚帝风雨同舟。将星碑紫龙,请出境外,也并非是和楚帝恩断义绝,背离楚帝。吾等铭记楚帝恩情,永生永世都是有召必回,界主永恒永垂不朽!咳,咳咳咳咳!” 韩老说到最后咬字激重,因情绪过猛咳嗽出声,身也颤颤面红耳赤,枯老皮皱的手紧紧地攥着青龙拐杖,近乎哀求的眼神含着滚烫热泪望向了步海柔等人。 “老朽字字真心,泣血而言,绝无私心,绝不做表里不一两面三刀之人,若有违,天地五雷般若诸神阎罗诸鬼俱可诛毁老朽,不得好死,不得善终,不得宁日!” 韩老陆主热洒望天殿,为众生请。 “韩老陆主,话已至此,本帝自不能推脱二,否则就是无情无义了。” 步海柔指腹缓缓地摩挲着《无药医书》。 帝王袍穿在身,情绪不形于色。 只沉吟半会便转了话锋,再启唇道:“毕竟,老先生满口道德仁义,天下己任了,在那道德圣光之中,旁人多说三二字,不都是小人之心,自私虚伪之托辞了吗?” “只不过……” “今既已打开天窗敞开了谈,本帝还真得问上一句。” 步海柔面带微笑,非但不见凌厉之气,还愈发柔和温良了。 “韩老陆主口口声声说着,雷灾神怒源自于星碑龙脉源自于楚帝。那么,今朝下界焕然一新,灵气充沛精纯能和海神界一较高下,能无忧无虑享受修行不被域外上界所扰,陆地大统没有纷争,武者们不再局限,武神不再凤毛麟角的存在。纵观六合,多的是武神,就连诸位陆主实力也深不可测,靠的是什么?是因为楚帝爬的越高,和她脊椎相连的诸君,才能拥有这般好的武道环境和修行文明!” “这些,韩老先生都忘了吗?老陆主只知眼前忧,全然忘了往日时时刻刻存在的甘霖吗? 步海柔始终在笑,言辞却甚为锋利。 一番话下来,韩老先生颇为羞愧。 他深吸了口气酝酿措辞,倒像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般,直视步海柔的眼睛说:“楚帝之恩,所赐甘霖灵气,诸神之日孤身挡豺狼虎豹为吾等换来安宁,下界子孙后世人都不敢忘。正因这样,才更要保全己身,保全己身,就是保全楚帝。” “柔帝、霜主,老朽知道,你们都是了不得的人,也都是跟着楚帝吃过苦的,一路征战而有今时的。楚帝于你们而言,似可比肩神明。” “但二位须得清楚,老朽并非是想要苟且偷生,老朽只是思想理念和你们不一样,拥护楚帝之心,却是不变的。”、 “这一点,二位和在座诸君,都当清楚明白!” 韩老先生直言道。 掷地有声。 声声有力。 头顶的雷霆散不去。 狰狞神怒随时毁天灭地。 望天殿陷入了一阵沉寂。 韩老陆主的派别,有不少人。 干戈前,望天殿的派别之争,意味着下界大陆不再是大一统的团结,或将面临分分崩离析。 秦锦年默然无声,点漆一双眸,深邃如寒江水,化不开的浓愁无奈。 这不是楚帝想要的下界未来。 更不是下界武者想要的结果。 但人是独立的,团结亦有思想之争。 互不相容,难分对错,也争不出个正邪。 各有各的思想理念,都高举着道德信仰之旗。 冷清霜凛声问:“韩老陆主,您既说有召必回,但你也清楚神怒之可怕。敢问一句,若楚帝殒命于天梯脚下呢?老陆主和想要脱离星碑的诸位,又当如何自处?还谈什么有召必回恩情万年记呢?” 韩老先生陷入了沉默。 一些在动摇的陆主,余光观察这暗潮涌动,等个结果。 世人之多,哪能个个都是慷慨就义的英雄。 俗占大头。 人性使然也。 “楚帝殒命,星碑破碎,大陆子民,不复存在。” 韩老先生道:“但若此刻分离开来,楚帝若是殒命,便有一线希望。又何尝不是楚帝的希望呢?” “霜主,老朽懂你的意思,不和楚帝赴死,背弃从前的诺言,分崩下界各陆的团圆,实非英雄豪杰该做的事。” “无妨——” 韩老先生挥动衣袍,满身洒脱不羁骨。 风声颤颤。 老陆主端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赴死如归的架势说道:“老朽愿当遗臭万年之人,不留美名在千秋,宁愿后世口诛笔伐,只要能保留许多人活下来,熬过此劫。老朽相信,以楚帝的舍生取义凡人道,让她来选择的话,必会让我们安生安定她方才安心。她不需要这么多人的陪葬。” 燕南姬冷嗤了一声,唇齿吐露寒气,讥笑浮于眼。 小师妹。 看啊。 这就是你舍身断骨想要护下的人。 危难利益当头,通常都是撕破脸的丑陋。 “霜主、柔帝,从前有过誓约,若背弃大陆之盟,要受淬火断骨之刑。老朽愿受此刑!换一隅安宁。” 韩老陆主弯腰了腰,拱起了双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愿救世背骂名。 就算血洒望天殿,死无葬身之地。 他已经做好了奔赴黄泉的准备。 不少陆主为韩老出言。 且都是打算与韩老一派的人。 “我要是楚帝,我只怕会后悔当初相助,尔等应当撒泡尿看看自己的嘴脸。” 秦铁牛是望天殿唯一的一个粗人,指着诸君鼻子毫不客气道:“尔等扪心自问,要不是诸位瓜分星碑龙脉的灵气,我帝域大陆只会比今朝更强,当初有福共享,如今有难自己当。尔等可以和星碑龙脉分离,但我帝域大陆若要分离,星碑龙脉受损,楚帝必遭殃。诸位是希望楚帝雪上加霜,再遭一劫吗?!” 第3570章 星碑地界楚旗盟 “铁牛将军此言差矣。” 陆主之一的和田陆主身着藏青龙袍,头戴紫玉冠,周身浮动着充沛的灵气。 他高居琉璃玉的宝座,神情淡淡,不骄不躁地抬了胎眼皮说: “这段时间以来,上下一心,如今非常时期,才用非常办法。” “叶界主功在千秋,工笔难尽其勃发英姿。” “如叶界主这般英勇大义之人,为人牺牲,她乃甘之如饴。” “若为众生,马革裹尸,先人后己,乃舍生取义者,叶界主只怕会含笑赴阎罗。” “轰!嘭!”和田陆主才说完,骤然破风声起,瞬闪一道身影出现在前方半空,布满黑色彼岸花的修长之腿似有龙象钢筋之力,直接砸在了和田陆主的面门。 和田陆主身体朝后栽倒,鼻腔出血,眼底泛起了震惊。 冷清霜的实力超乎了大多数人的想象。 须知。 旧时初为虚空之主的时候,冷清霜于诸陆主面前,实力可是差了太多。 “刺啦——” 长空撕裂。 电光闪过火花。 冷清霜自半空往下坠时,一双手握着两把锋利断骨的短刀,插在了和田陆主面前的琉璃桌上。 一方琉璃桌瞬间破裂,蛛网蔓延,裂开如风暴,散于冷清霜的面前。 冷清霜落下之际,单膝压地,另一条腿朝侧面长长伸出,诡谲的黑色彼岸花神秘到让人直视太久便会有凝视深渊的错觉。 两把短刀已然深插在望天殿的地面。 尘沙纷飞,她抬眸,冷眼看着目光震惊的和田将军。 “大义乃自愿,而非强人所难。” “换而言之。” “所谓牺牲和大义,是个人之事。因而,若和田兄要为苍生赴死,冷某钦佩不已。当然,和田兄让旁人牺牲,此乃虚伪之事。若仗着他人良善心怀天下而恶意使坏,那是罪该万死。”冷清霜一字一字道。 “霜主妹妹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要拒绝,拉着所有人下地狱。” 和田陆主说话显然没有韩老那么客气。 言辞所向如刀剑锋利。 望天殿内虽无硝烟却杀气肃然! “和田陆主多虑了。” 步海柔赫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若星碑存在是地狱,自有吾等入地狱。今朝诸君聚集于此皆为众生,各有各的背负和责任,都不愿坐而论道。众说纷纭,各有想法,合该求同存异,多说无益。” “柔帝的意思是?”和田陆主、韩老和诸君都听不懂了。 眼底噙满狐疑。 难不成,步海柔会放过他们这一群人? “本帝的意思是,想滚的,本帝不留。同甘共苦一道生死既做不到,那便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只一句话,将星碑紫龙请出帝域这是不可能的事,星碑乃我帝域太阳,不可撼动的信仰,是女帝和我们相连的脊椎。但诸君若想背叛往日盟约,远离星碑,那就请便。只一句话——” 步海柔卖了个关子,眸光意味深长地扫过了所有人。 有人做贼心虚额角沁出冷汗。 有人深思皱眉神色难明。 还有人挺直脊背昂首一笑。 “什么话?”韩老问。 步海柔微笑道:“既滚出星碑地界,弃龙脉而去断信仰之旗无契约精神,那么,永世不得再次加入我楚旗盟,不可涉足我星碑地界。一刀两断,再无瓜葛,这地狱,我们下,那天堂生路,诸君请便,大道朝天,吾与诸君,各走一边!” 第3571章 纵然血洒望天殿,奔赴黄泉路 掷地之声,犹如晴空惊雷。 一双双眼睛,震惊地看向了风轻云淡如有龙威的步海柔。 步海柔非但没有挽留,还同意自愿请离楚旗盟。 话音落。 步海柔朝着四方颔首作揖。 礼数显然是到位了。 不知情的,恐还以为是志同道合,商榷对策。 亦或是有所请求。 谁知是断舍离。 她微笑着,行礼如仪,高贵而优雅。 作为帝域的王,她已仁至义尽。 就算要断盟约,分崩离析,也不过是日出日落,背道而驰左右两条路,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和怒不可遏。 正因如此,让韩老先生羞愧难当。 “我明夜大陆,曾得楚帝相助,方才保全己身,而今楚帝危在旦夕,焉有割袍断义的道理。” 明夜陆主忽而大笑了一声,“且不说诸神之日的封印何等艰难,就说星碑龙脉释放的灵气无穷无尽,世人受益匪浅,自不能做那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事情。此劫,明夜大陆上下,愿与界主,同生共死。” 他以灵气为刃,割裂掌心血液。 血液落入酒杯,洇开了刺目的红。 “今朝歃血再同盟,祭我楚旗求生也求死。” “界主当初为我明夜大陆的郡主,本座算她半个兄长,大道在天,此生不弃。” 明夜陆主的笑容爽快惬意,血液流淌,白玉酒杯愈发红。 其身后是陈屠等曾拜楚月为师的八个弟子。 上了年纪,略显沧桑。 冷清霜往前迈开了一步,效仿明夜陆主,用短刀割裂开了自己的掌心。 和明夜陆主不同的是,她的杯盏干干净净的见底,里头没有半滴酒。 于是,她盛满了一杯血,以此为酒,不需要稀释。 血腥来见证她对楚帝的忠诚,以及她和楚帝的情谊。 其余陆主见状微吸了吸凉气,轻皱起眉头,看向冷清霜的眼神复杂,心情也沉重。 叶楚月留下的信徒、战友,都是狠人。 “柔帝、霜主,抱歉了。” 韩老先生右手从储物袋取出一方阔斧。 “轰”地一下,从腕部斩断了自己的一只手掌。 “老朽满口仁义道德,却也知不够仁义,这头,是老朽起的,老朽该付出背信弃义的代价。话说再多,都是假的,这只断掌,以示老朽对楚帝的歉意。” 韩老先生咬紧牙关忍着疼说,转眼间满头大汗,灰白的衣裳都已湿透。 “老陆主!”不少人往前聚集,忧心忡忡,低呼出声。 “诸位不必担心,这是老朽应得的。” 韩老先生眼神发红地看向了冷清霜和步海柔,“二位都是有血有肉的重情重义之人,老朽钦佩之,老朽自叹不如。界主和诸位的情谊,天地可鉴,在座诸君可鉴。老朽只是可惜可悲可叹,诸位和楚帝,都是红颜薄命,葬身在这不公的世道。诸位女儿身,封侯拜相坐享山河勤勉为帝昼夜苦修俱是明君仁君……” 老人的语调沧桑而缓慢,因断了一只手掌,因失血过多,面庞则是越发的惨白。 众人侧耳倾听,没有打扰,就连路过的寒风细雪,仿佛也温柔了许多。 韩老先生泪水流下,声线颤抖:“我陆加入楚旗盟的这段时间以来,诸神之日以来,老朽见识到了何为团结,何为战友之情。老朽由衷钦佩帝域的诸位女君。老朽何尝不愿与诸位继续共事,共谱下界的繁华,盼这锦绣乾坤来日破海凌驾风云之上。” “然而——” 老人哽咽,白发有些乱,不似先前的妥帖。 就连头上束发的兽玉冠,都歪斜了许多。 晃晃荡荡的,随时会掉下来。 有人要上前去搀扶老人。 老人用完好的手做了一个手势,阻止欲来关心之人。 他吞忍下哽咽,压抑着心情却又拔高了声说:“然而天道不公,天公无眼,乱我世道,害我天下不得安生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执意而行,全军覆没,下界就真得不复存在了,起码要留些血脉!柔帝,老朽又何尝不盼诸君的好,不盼楚帝的好,奈何世事无常,阴差又阳错,见不得我等的好啊!” 泪如雨下。 字字动人。 “背弃盟约者,应当做出惩罚,或是割地赔偿。” 韩老陆主说:“不管是我陆,还是跟老朽一道离去的大陆,都会给出相应的惩罚和赔偿。若二位不满,亦可追加,这都是应当的。二位还需要什么,尽可道出,只要诸大陆有的,都会倾囊相送。” 步海柔看着老人真挚的眼,久久无言。 “韩老陆主。” 冷清霜冷声道:“若我要你万贯家财和数不尽的天材地宝呢?若要你命丧望天殿呢?” 韩老陆主花白的鬓发随风而扬,昂首挺胸,灰浊眼眸尽是刚毅决然道:“老朽,甘之如饴,此乃,老朽荣幸。纵然命丧望天殿,奔赴黄泉路,去了九幽阿鼻地狱,也会为楚帝和在座的诸位祈福!” 言罢,攥紧了阔斧,毅然无情地斩向了自己的腹部。 “咻!” 身影闪过。 金光晃人眼球。 韩老先生的手被人攥住,眼前出现了偌大粗壮的金链子,还有一张俊美无俦少年意气的侧脸。 他讷讷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燕南姬。 关于燕南姬,霜主未婚夫,诸陆皆有耳闻,亦有所震撼。 此人尸傀还能唤回心智,算是修行史上的一大奇迹。 而且燕南姬的师妹就是界主楚帝。 “老陆主,你血洒望天,身祭此处,岂非是我们的不是了?”燕南姬反问。 “是老朽欠考虑了,老朽愿在离开星碑地界后,自焚于天。” “老陆主,你既为众生请愿开辟出一条生路,便是豪杰大义之人,你不能死。” 燕南姬看着老人的眼睛说:“老陆主,走吧,好好地活下去。帝域不要诸君财物和土地。” “那——?”韩老陆主怔住,蓦地扭头看向了冷清霜。 冷清霜擦拭着短刀,再将短刀入鞘,随即道:“老陆主心系天下,道路不同,就换道走。你也说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既要留点血脉和活口,那土地和财物不可或缺,我等岂能带着诸君好物下那地狱,奈何桥头碰到了楚帝,也不好交代不是?” 韩老陆主的视线被滚烫泪水模糊。 他方才后觉,冷清霜、步海柔等人,都没想要他的命。 也不要他的财。 “老朽,羞愧。”韩老陆主哽声。 “为了活命,不磕碜。” 冷清霜扯动着脸皮笑:“不过还是那一句话,既脱离楚旗盟,就永世不得再入。” “霜主放心,我等都不会再入。” 此番说话之人还是朝阳大陆的陆主夫人。 朝阳夫人满头珠翠,身环鎏金袍。 她挥动着宽大厚重的袖袍,逆着风冷睨冷清霜说:“若楚旗猛全军覆没,不复存在,还有入的必要吗?但既有往日的情分在,他日定会点香祭拜,为星碑万物生灵好好地立衣冠冢。” “若楚旗盟各陆出事,身后事就不必担心了。”星辉陆主披着紫龙袍说道:“本座会和朝阳夫人等,好生祭拜。” 秦铁牛愤怒地看着他们,但不再是冲动的少年,忍气吞声,漠然看这一切。 “适才忘了说。”冷清霜忽而道:“星辉、朝阳二陆,需缴叛盟财物和疆土赔偿。” 朝阳夫人、星辉陆主蓦地愣住。 显然没想到冷清霜会杀这么一记回马枪。 朝阳夫人颦了颦眉,“凭什么老陆主他们不用缴、赔,我们却需要?” “凭他们要脸,二位脸都不要。”冷清霜毫不客气道:“滚出去吧。” “你——” “本座说了,滚——出——去。” 冷清霜咬字极重,周身的肃杀之气近乎快要凝为实质,“那么,是二位自己滚,还是,我帝域战士请二位走?” “不劳烦冷姑娘了。” 朝阳夫人冷笑,“既是一别两宽,那便在此望天殿,祝冷、步二位姑娘,寿与天齐,洪福不尽!” “多谢。”步海柔道。 “想直接走的人,直接跟本宫走!”朝阳夫人赫然道:“往后,朝阳、星辉二陆会为诸君保驾护航,遮风挡雨。” 不少陆主和各陆将军、长老都蠢蠢欲动。 三十多个大陆的人,朝阳夫人、星辉陆主离去。 对于朝阳夫人来说,还是有些少了,不够气派涨面儿。 “韩老陆主,你不是想走吗,因何留下?”朝阳夫人问。 “今朝离去实属不得已,从前总想着,若有生之年,能见楚帝一面,定要三叩九拜。” 韩老陆主说:“从前觉得吧,老朽年迈,怕是熬不到那个时候了,如今还没等到,就要离开楚旗盟。享受了楚帝的好处和星碑龙脉的灵气,今朝离去,也不该失了礼数,当再拜楚帝。” 韩老陆主带着自己的人,来到女帝雕塑的脚下,屈膝而跪。 除此之外,还有陆陆续续而来的陆主。 这些人,都是不愿留下,要去找到生路的。 「愚不可及。」 朝阳夫人脑海闪过一个想法,出声道:“我们走——” 那些虚头巴脑的她不在乎。 要走就是走。 什么礼数? 真让人觉得好笑。 以朝阳、星辉二陆为首的诸君乘灵鸟踏云离开之际,韩老陆主、和田陆主等黑压压的一百多个陆,朝着雕塑下跪,真挚而虔诚的完成了三叩九拜不枉费君臣一场。 此乃,道义。 第3572章 她若安好,便是晴天 韩老陆主、和田陆主之流,三叩九拜完,额头青肿渗血。 “抱歉。”和田陆主看向了冷清霜,人中还沾染着鼻血。 冷清霜唇角勾起了笑,“没什么抱歉的,事已至此,路不相同,无法同道而行的话,那就在此祝愿诸君,前程似锦,光耀日月!” 以霜主、柔帝为首剩下的人,朝着老陆主等躬身颔首,作了个深揖。 “祝愿诸君,前程似锦,光耀日月!” 众人异口同声,没有红了眼的敌意。 而正是这祝福声,让不少准备离开的人红了眼。 韩老陆主咽喉胀痛眼睛里都是不舍。 许多人泪流满面,不得不走。 和田陆主红了眼梢,面色始终是冷漠。 韩老陆主率领一百多陆的人,面朝霜主柔帝等,弯腰拱手,把头压得很低。 “愿人间,有正道,诸君不朽,长命也!” 韩老陆主颤着声说。 “愿人间,有正道。” “诸君不朽,长命也。” “……” 两方派别之人,互相弓腰颔首。 韩老陆主等,把头压得更低了些。 步海柔给了个眼神。 司烈阳、陈屠心领神会,和秦锦年、纪瑶将一些晶莹剔透的圆珠水晶取出,赠给了每一个要走的大陆。 “这是?”韩老陆主疑惑。 “共事一场,既有同样的信仰,别空着手走了。” 步海柔说:“脱离星碑龙脉,诸君的日子不会好过。这是龙灵珠,里头有星碑紫龙之气。” “诸君安心。”冷清霜道:“若神怒杀死我等,楚帝不复,诸君只需要将这龙灵珠摧毁,即可安然无恙。或是另用秘法,提炼一丝干净的龙气,也能受益不浅。若楚帝和我等熬过此劫,就算来日不能共事,这一缕龙脉气息,便有大用。” 韩老陆主瞪大了眼睛,颤抖着手,眸子发直,哽了好久才说出口:“二位女君,早就有了后路想法?” “老陆主,难道在你眼中,本帝和霜主只会意气用事吗?”步海柔浅笑。 是了。 她和冷清霜以及帝域骨干早就商榷过了。 她们会陪着楚帝。 地狱也是天堂。 但既只有一线生机,不如放一些人走。 只是让她们不喜的是,她们主动放人留下血脉生存和被逼放人,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路和抉择固然相同,后者总归是会让人心寒些。 楚帝的颠沛流离九死一生和……心寒,昔日战友都是能感同身受的。 韩老陆主因震惊而胸腔澎湃。 羞愧占据满脑海。 “与君相较,高低立现,老朽羞愧,无颜面见我韩家列祖列宗。” 老人红着眼问:“只是,我等强行离去,非二位女君安排,女君既心寒,又为何还要赠送龙灵珠?” 冷清霜和步海柔都沉默了。 细雪如絮,风也悄悄。 良久—— 冷清霜沉声说:“我只当,诸位真心对待过楚帝罢了。” 赌一成真心,或许有九成假。 这,即是理由。 韩老陆主再度震撼。 和田陆主等无不是惊诧。 惊诧她们对楚帝的这份感情,早已超越生命非世俗可定义。 那样的羁绊,是别离千万里各有天地也难以被时间长河所淡化的。 末了,众人朝冷清霜等再次拱手行礼,方才踏云归去。 望天殿还有许多人。 还有人携手同。 只会比离开的更多。 这就足够了。 …… 再往后,剩下陆主歃血再为盟,血染“楚”字旌旗,不离不弃。 步海柔深深地望着这些人的面庞,随即发布新诏,告示天下。 愿意走出星碑地界的,绝不多留。 同时,朝阳、星辉等大陆,亦有修行者奔赴帝域。 帝域也有武者远离星碑地界。 由此,下界诸陆,算是重新洗了一下牌。 长夜深如许。 冷清霜手提一壶酒,斜倚栏杆,在高楼敬向齐平的女帝雕塑。 楼和雕塑都已耸入云霄,黑云滚滚,电闪雷鸣,她在末日一笑,冷看风云变动。 “小师妹,活下去。” 她独饮烈酒,犹如炽炽焰火穿肠而过,又痛又爽爽快。 清泪从眼梢流过,碎雪落在眉,亦算是描妆。 “活不下去就算了,师姐陪你一道,斩阎罗。” 冷清霜一笑,仰头将剩下的酒喝掉。 她何尝不知凡人道苦,师妹的前路更苦。 纵有天下知己,自古帝王者,又有几人是平坦路? 都是腥风血雨之中树立起的堡垒挡那刀枪剑戟。 更多的是折戟沉沙名落尘土罢。 “霜妹竟是喝起了独酒,真是让人心寒捏。” 一道声音响起。 高楼灯亮驱散了黑云带来的浓雾。 冷清霜被晃得眯了眯眼睛,朝光亮的地方看去。 薄雾氤氲,群人前来。 说话的正是那向来不着调的秦铁牛,身侧还有其胞弟秦锦年和燕南姬。 “活不下去,就不活咯。” 秦铁牛说:“大不了一个死,算不得什么问题,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这上等好酒不喊我等一起来,就是霜妹的不是了哦。” 燕南姬手提烈酒,眉眼如画浮着笑意,“天冷地寒,我们陪你喝,阎罗挡路,一道斩。冷师妹,可好?” 冷清霜眼眸发红,咽喉胀痛说不出来话,默了好久才点头,生生地应了一声“好”。 “这就对了。”步海柔捧着《无药医书》,缓步前来。 秦铁牛又作诗了,“今朝不死明日死,既是早晚都得死,不妨饮酒三万三,奈何桥头娶孟婆。” “?” “。” “……” 众人闻声,欲言又止,表情俱都相同。 “怎么?”司烈阳两手抱胸,笑眯眯地问:“不念着你的薇妹了?” 他可记得,秦铁牛夜夜作诗,笔耕不辍,篇篇寄予远赴他乡的屠将军屠薇薇。 “念,自然要念。”秦铁牛笑了,“但青年才俊何其之多,我秦铁牛,身如蝼蚁命不比天,算不得什么。” 他眼神有光泽地凝视着雷霆,“她若安好,便是晴天。” 众人:“……” 秦铁牛深情痴痴,嗓音深沉: “其实吧,比起将她留在身边,看她高飞,看她成为这世上一等一的战士,最美丽坚固的铿锵之花,才是更好。诚然,我有才有德,却也和薇妹不般配,她是九天的凤凰,我是无名湖泊边的一棵树。我永远埋在这里,我的根深入地底。她不一样,她要乘风破浪,她要远航的。” 秦铁牛往日闲暇时,不是聊猫逗狗就是玩蛐蛐,宛若个小傻子,一旦深夜就文思泉涌,如当年云间尊。 只不过云间尊写的是信,秦铁牛执笔的是情,聊寄苦思。 如今听他这般说这般苦笑,友人们心绪随之沉重。 秦铁牛叹了口气,凭栏望女帝的雕塑,继而道: “若有来生,我定要强求。” “若有来生……我要做她养在身边的一条狗。” 众人心疼的情绪才泛上心头,听得这么一说,皆都嘴角抽搐,颇为无语地看着不靠谱没个正形的秦铁牛。 “也就这点出息了?” “行了吧,这年头,堕入畜生道说不定都是奢侈之事。” “铁牛小兄弟真是心怀大志,钦佩,钦佩啊。” “………” 众人边说边笑,适才郁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秦铁牛瑟缩了下脖子,撇撇嘴,诗兴大发,再来一首他的拿手好戏: “帝临望天殿,酒醉登高楼,求求老天了,给一条生路。” 前面两句还算过得去,听到后边众人脸色又黑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嘲笑秦铁牛。 不知不觉,登高楼欢声笑语一片。 秦锦年一双黑曜眸,深深地注视着被众人打趣儿的兄长秦铁牛。 不知从何时开始。 秦铁牛发觉自己的作诗,会引得哄堂大笑。 或也有嘲笑。 但也说明朋友亲人会笑。 于是,秦铁牛愈发喜欢作诗了。 不仅仅是他“才华横溢”的表现,更是带来欢乐的奥妙。 他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锦年,你呢,你又在想着谁?”冷清霜问。 秦锦年想到那黑衣破妖刀的少女,往往雷厉风行,干脆利落,有琥珀色的眸,不苟言笑。 “众生如海我为石,石沉大海,只起波澜海面便会恢复平静。” 秦锦年意味深长地道:“世人如蝼蚁,蝼蚁的感情在天下大危前,算不得什么。” 没人知道,有一颗小石头,死在了海底,再也回不到阳光普照的时候。 他和阿兄一样,在故土,不等爱人,只盼望心悦的姑娘,提刀去远方如惊鸿、亦如大雁。 “我幼年时听说,涨潮的时候,海浪潮流,会卷起五光十色的石头。” 冷清霜叹声道:“潮起潮落,谁又说得准呢?” 秦锦年眸底泛起了涟漪,很快就恢复到平静。 他转开话茬问:“龙灵珠之事,霜主和柔帝一则是为了留得青山在,二则也是为了重新洗牌。想必,早在灾厄发生之前,就想这么做了?” “既已起灾,与其怨天尤人,确实不如做些什么。” 冷清霜道:“若不诚心,不配留在楚旗盟,不配得到星碑龙脉的庇护。” 当年诸神之日后,诸陆一统,尊叶楚月为界主,被星碑龙脉庇护。 因而,被星碑龙脉庇护之地,为星碑地界。 诸陆一统,则为楚旗盟。 冷清霜痛饮好酒,眸光氤氲地望着女帝雕塑。 「小师妹。」 「你且战鬼怪妖魔,你的脊椎,我们会护好。」 第3273章 有人回家有人逆着风雪比作盐 …… 洪荒下界,动荡不安。 有人逃窜。 有人回家。 有人逆着风雪比作盐,朝着星碑的方向赶去。 …… 论剑之地,影毒虽消,灾厄却难解。 “楚侯,将其诛杀吧。” 鸿蒙将军拽着周怜的头发,来到了楚月的面前。 周怜周身被一道道阵法束缚。 阵法之光绚烂多彩,耀人双目,层层叠叠俨然分不清堆了多少个阵法。 “不能诛杀!”老仙人蓦地道。 “老仙人?” 鸿蒙主将皱紧了眉头,“为何不能杀?” “杀了,就完了!”老仙人急道:“楚侯和将军且看这神怒,已是蓄势待发,势头比先前骇人了不少,难道将军未曾发觉其中的不对劲吗?” 鸿蒙将军怔了一下。 前侧,楚月望着无尽的苍穹,漠然道:“周怜之身,系于神怒灭地霆,神怒的增强,是因为周怜遭受的折磨。周怜和神怒息息相关,他的死,会引爆神怒,甚至比原先更可怕,更加难以阻挡。” 鸿蒙将军瞪大了眼睛。 周边的将士和修行者们顿感窒息,看着周怜的眼睛无不是闪烁着猩红的仇恨。 周怜跪在地方,低垂着头笑。 乱糟糟的发,遮住了他被陈苍穹割瞎的那一只眼睛。 比起先前的光鲜亮丽,一手遮天,他已经满身狼狈。 “以祭,开吾阵。” 他沙哑着声,如炼狱而来的厉鬼,充斥着极致的病态。 远远听来,叫人毛骨悚然。 那声音,且还在继续—— “既祭,又死我。” “花开彼岸,不复地。” “天若挡我,天该死。” “人要阻拦,人得亡。” “神怒法相,俱焚之。” “言出法随,阵珠结。” “………” 他的尾音拖得很长。 耷拉低垂着的脑袋,宛若没有骨头支撑。 血泪顺着面庞流下。 “我只想要一条回家的路,尔等何故阻我?” “我只想再看到亡妻生前的音容笑貌,看一看未出世的孩子,何故惹众怒?” “拜托诸位了,请帮帮我吧。” “所以,请诸位,一定要——去——死啊!” 他终于抬起了头,露出惨白交织着血腥眼泪的面庞,咧着嘴由衷一笑。 这笑,宛若魔鬼。 四方天地,万籁俱寂。 风暴在此也定格。 “我躯引阵,还得感谢诸君,对我的捶打。” 周怜笑着说,神情温柔,衬得血泪落于世人肉眼愈发惊悚。 其恐怖程度不止于让人心底发毛。 更让胆小者头皮发麻,顿入绝望囹圄。 周怜自有后手。 他的身躯、武道骨、五脏六腑,早就和阵法紧密相连。 对他的摧残,就是使阵法的强大。 直到此刻,众人方才知晓周怜因何而笑。 原先只当他病态,如今才知其图谋。 绝望、窒息的氛围悄然蔓延,笼罩在万万里的海神大地。 阴霾抚摸老人的眉梢,亲吻稚童的嘴角,将绝望送达千家万户,如同这终日不见皓月和骄阳的昏暗天地。 鸿蒙将军的脸色隐隐发白,骨头冒出寒气直冲颅腔。 他看着周怜的眼眸,缩了又缩,内心衍生恐惧,逐渐地覆盖愤怒仇恨和杀机。 在这人间,怎会有人,疯魔至此? 周怜有病。 已不是成为人了。 已是执念的化身。 女修剑内的祝君好,听到周怜的话声,冷笑。 “真是一个,好父亲呢。” 她和周怜的孩子,死了。 周怜不曾有半点的痛苦。 又有何资格,去思念其他的孩子? “你,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你的妻子,孩子,若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定会以你为耻的。” 顾青绿怒道。 “诸位死绝,他们就不会知道了。” 周怜笑望着顾青绿:“对吗,顾小姐?” 顾青绿咬紧了后槽牙。 周怜的疯魔执念和布局之完善,超出了诸多人的想象。 花开之日。 便是他的归期。 这一刻,他等了很久,盼望了很久。 他和楚月不一样,他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来到了这个时代。 他看世人其乐融融,独他孤独。 他能用心钻研从前喜欢的机械之道,但身旁没了那个白裙如雪的他,一堆没有生命灵气的破铜烂铁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因而,他不能败。 这花,必须得开! 若是失败就以失败的锤炼,变作美丽的花蕊。 他的筋骨肢体,成为根茎,支撑着那美丽。 穷其所有,盼一次归家的门,出现松动的声响。 他没有错。 错的是这个世界。 既是如此,他来毁灭掉这个世界。 四周的众人闻声见状,方才惊觉,大地的毁灭生灵的死亡对周怜是一场“杀人灭口”。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凄惨何尝不是他作孽的证据。 毁尸灭迹就连大地的泥土和万万人的骨灰一道扬了。 那他就能回到他要去的日子,走上他旧时的路,重新做人。 再等待时间流逝。 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他的罪业。 他还是好丈夫,好父亲。 陈苍穹的眼神冷漠如冰,淡淡然地注视着周怜。 周怜的原形毕露,让她越发憎恶。 过去生死不弃的情爱,也成了耻辱。 “嘶——” 陈苍穹头疼欲裂,倒抽了口凉气,只因脑海不断闪过斑驳细碎的画面。 那些破裂的画面就好像碎掉的青花瓷,锋锐不平整的边缘还沾染着血迹,中间则是陌生又熟悉的场景,已经仿佛从好远的旧时梦中传来的声音,如落空谷,回音极重。 “小琼,小琼……” “小琼,你看,我为你做了一个机械小狗。” “以后我忙于机械的时候,它就会陪伴你了。” “给它取个名字可好?” “好啊,如你所言,就叫小希,希望的希。” “……” “小琼,我买了你喜爱的白裙。” “小琼,我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小琼,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小琼,求你,我太窒息了,我只想要舒缓一下,想要无人叨扰的环境。我的机械齿轮,出了问题,我需要解决掉它。” “……” 那些声音就像是跗骨之蛆徘徊不去。 每一个字都很遥远,却又那么的真实。 陈苍穹的狼骨锋刃和颅腔一样作痛,险些站不稳了。 “还好吗?” 慕倾凰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扶住,且低声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