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只为星夜哭1》 第一章:交错,彼此错过 第一章:交错,彼此错过(theymisseachother) 1,一瞬间的一见钟情 夏水希再度见到这张英俊脸庞,已经是三年以后。 宁静上午,林荫道满眼葱郁,阳光透过树缝在海报上洒下亮眼光斑,就像千百片闪耀的钻石。她站在放肆飘扬梧桐叶的树下,指尖微颤着抚上那张脸—— 就在此时,一辆宝石蓝的敞篷跑车从林荫道尽头朝这边急速驶来。 车开得很快,音乐很响,路边的落叶被呼啸而过的风吹得翻卷起来,飘在空中,只一瞬间,漫天都是金灿灿的树叶。 站牌前,夏水希抬手轻轻抚摸着贴在橱窗上的海报。 海报上少年面容俊雅,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眼眸闪烁的星光撕裂如扬花。在视线与他相对的瞬间,夏水希听见自己的心脏清脆地碎成小片的声音。 三年的漫长时光,她以为她再也不可能见到这张脸。 跑车越驶越近,伴着音乐咆哮的声音,就在它经过站牌的那刻,树叶腾空而起,夏水希红色的连衣裙飞扬起来。眼前,千百片的落叶着了魔地飞扬,透过落叶隐约可见少年俊美干净的脸。少年在夏水希回头的瞬间伸手,穿过金色落叶形成的屏障,将海报夺走! "谢了。" 轻轻的一声低语,仿佛贴着她的耳根响起,暧昧妖冶得心惊。她怔了一下,等她回神过来的时候,蓝色跑车已经不见了! 仿佛一场盛大的魔法,跑车奇迹地出现,然后又奇迹地消失,树叶纷扬落在地上,一切宁静如初。只有呆怔的夏水希,慢慢握紧了双拳。 林荫道悠长如同绿色的隧道,从树缝里钻进的阳光,就像千万束金线在流转闪耀。跑车急速奔驰,在驾驶座上坐着一位俊美得令人心惊的少年。蓝色太阳镜片下是一张英气逼人的面孔,高挺的鼻梁骨,淡粉色的嘴唇微微上扬,噙着一抹蛊惑不羁的笑。 此时他握着方向盘,朝身侧的女孩妖娆微笑:"我说过我可以拿到的!"银蓝色刘海被风吹起,"现在拿到它了,你要奖励我什么。" 身侧女孩美丽可人:"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都给吗?"他扬眉,蓝色镜片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刺眼的光芒,"你给得起吗?" 温月妮侧脸——眼前的少年亮眼华贵如宝石,千丝万缕的光线笼罩在他身体四周。甚至他随风轻扬的衣领,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都绽放夺目光芒。 她咬住下唇:"嗯……只要是我能为你做的任何事……我都——"忽然她住了嘴,惊愕地看着从路边冲进小道中央的红影! 风夜炫也看到了,低咒一声,迅速刹车,跑车在距离女孩只有0.1厘米的地方惊险停下! 空中树叶飘飞,夏水希像老鹰般坚定地站在旋转的金色光线中,并没有被跑车的急刹车惊吓到。她的脸微仰,眼瞳晶莹剔透如水晶,阳光被那些水晶切割成无数的碎片,然后聚集在一起,发出澄澈透亮的光芒。 光影浮动的小道里,一双如碎水晶般澄澈透亮的眼睛! 只是电光火石间,风夜炫感觉自己的眼睛被什么东西狠狠刺到了!就像一直生活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之地,突然被一颗绽放着璀璨光芒的夜明珠刺到了一样—— 那个女孩眼睛里的星光,纷扬如碎裂的花瓣。 "海报……"大颗的汗珠从夏水希的额头滚落,衣服被浸得透湿,汗水汇成一条条小溪沿着她的肌肤游走,她剧烈喘息,"把海报……还给我……" 还好没有让他们跑掉。她刚刚抄小路狂跑了十几分钟,终于在跑车经过林荫道的分叉路口前赶到。 平息了一下呼吸,她急切地说道:"海报——" 风夜炫关掉音响,取下太阳眼镜丢向一边,正准备下车查看女孩有没有受伤,却见她目光怔怔地望着后座的车厢,执拗地说着什么海报。他疑惑地回过头去,于是看到了它——他刚刚和温月妮打赌要拿到的东西——"维拉斯加"国大皇子成淡星和夏蓝啦订婚的宣传海报! 翘起一边嘴角,他懒洋洋地微笑道:"是指它吗?" 他拿过海报,睨了一眼,视线很自然地忽略了成淡星和夏蓝啦,看到身为伴郎的自己那张吊儿郎当的脸。一旁的温月妮将脸凑近:"哎呀,只是为了一张海报,这个笨丫头连生命都可以不要了?!看来又是一个拜倒在皇子炫脚下的疯狂fans啊!" 风夜炫继续笑,笑容玩世不恭且帅气十足。 他将视线从海报上移到了夏水希的脸上,审视:"长得不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金笔,刷刷在海报上写下几个字。 一边将海报递给温月妮,一边对夏水希说道:"别太感动哦。" 还没等夏水希反应过来,温月妮已经跳下车将海报塞给了她,然后又迅速上了车。音乐响起,敞篷跑车转了转方向,从她的身边擦风而过—— 树叶晃悠悠飞起,又晃悠悠自空中下落,蓝色跑车急速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 夏水希回过神来,心情愉快地展开手中的海报,然而看到海报里成淡星俊帅的面容,居然被"跑车男"的签名覆盖了! 她伸手擦拭,还未干的墨水立即将附近的画纸染黑。她扯着衣角擦拭,用力擦拭,画面却越来越黑,将成淡星的脸弄得一团糟。 "淡星哥……"她捏着海报,努力擦拭着,手指越来越颤抖。突然,海报因为用力过猛破了一个洞,成淡星的脸完全成了两半。 夏水希咬住下唇,气得脸色通红。那个混蛋—— 2,摩天轮的四十秒 温月妮发誓,自见到风夜炫的第一刻,心脏就再也没有规律地跳动过,像是被接通了电流,有时急速有时缓慢,似乎随时会在她的胸口爆炸。 轻轻侧头,她看向坐在身边的风夜炫—— 尖削的下颌,刀刻般的面部轮廓。他的眼睛细而狭长,帘子般浓密的睫毛,每扑闪一下都勾人心魄。一头银蓝色的帅气短发,耳轮上戴着漂亮的蓝色双生花耳钉。如此亮丽耀眼的耳钉,跟他那双深蓝眼眸相比,也只是陪衬的光晕。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迷人的眼睛,如海水般浩瀚,又如天空般纯净,仿佛有妖娆的藤蔓自他的眼底攀缘而出,一圈一圈缠绕住了空气。 连同温月妮一起,也被缠住了。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她的心脏再次急速跳动,像揣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 游乐场大门前站满了御卫,还有手持鲜花的迎宾队伍。许多女孩被拦在隔离带之外,正探着脖子翘首以盼。在她们的期待中,一辆蓝色敞篷车急速朝游乐园驶近。 "来了来了!二皇子来了——" 在御卫队长的指挥下,乐队音乐奏响,铺着红地毯的地上撒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瓣。拦在隔离带外的人群变得骚动不安,全都推挤着高喊尖叫! "维拉斯加"岛国的二皇子,风夜炫。一个俊美如斯、众人皆知的纨绔子弟。他处事玩世不恭,行为放荡不羁,暗地被女孩们称为"猎杀手"。也是"维拉斯加"所有少女的梦——即使用心碎和生命,都想换取而来的短暂的梦。 一辆大型巴士尾随在蓝色跑车后,停在游乐园附近的站牌前。夏水希拉了拉肩头上的书包带,跳下巴士。巴士开走。 游乐园大门前,鲜花、掌声、尖叫、音乐……那支队伍以无比热闹兴奋的方式迎接着风夜炫的到来。 夏水希立在站牌前,眯起眼睛朝吵闹的发源地望去—— 这时,一个高举"皇子炫万岁"标语的女孩突然出现在面前,正好遮住了她望向风夜炫的视线。拉了拉肩头的背包带,她避过层层人群进了游乐园,朝目的地走去。 正午的阳光眩目灿烂,将所有景物都镀上一层茸茸的金光。因为所有人都赶去游乐场门口迎接二皇子,游乐园里空荡荡的特别安静,夏水希仰头站在摩天轮下。一圈一圈、一遍一遍旋转着摩天轮就像一个巨大的幸福转盘。 很多人说,眺望摩天轮的人,其实都是在眺望自己的甜蜜幸福。但是有谁能够告诉夏水希,幸福究竟会放在哪个格子里呢…… 拉开门,她坐进车厢,将手掌贴在玻璃窗上,目光期待地望着远处。 就要见到淡星哥了吧……?如果时间推算没有失误的话,当摩天轮停留在最顶端的时候正好是十二点整。那时眺望皇族学院的方向,就可以利用高度的优势将皇族学院里所有的布局一览无余,更重要的是可以看到他——"维拉斯加"国的大皇子,成淡星。 因为十二点整将举行册封太子大典,在这个时候,传说中神秘且倾国倾城的他会出现在祫祭台上。而祫祭台的位置,除了围在旁边的诸侯大臣,其他人根本无法看到! 虽然摩天轮停留在顶端只有短短的四十秒钟……但只要能够看淡星哥一眼,哪怕只有一秒钟,她都会很满足了。 而在此时,一手挽着温月妮一手插兜正大步朝前走的风夜炫,已经距离摩天轮越来越近了。他走路的时候,步伐潇洒,气宇轩昂,额前的刘海被风轻轻吹动,露出他斜飞入鬓的剑眉和那双傲睨万物的漂亮眼睛。 世界在他的脚下旋转,仿佛连阳光都被他慑人心魄的俊帅容貌所迷惑,静静流淌。 人群中,女孩纷纷捂住了嘴,脸上呈现出惊艳的表情。 守护在道路两边的御卫,在风夜炫经过各自面前的时候,一个接连一个地弯腰行礼,然后用不同的声音发出同一句恭敬的话—— "二皇子好。" 摩天轮上升到可以俯瞰大半个皇族学院了。 隐约间,夏水希听到了礼花声,夹杂着群众一波比一波更高涨的欢呼声。然后是"轰"的一声巨响—— 她眯起眼睛,看到不远处的上空升腾起巨大的礼花,把湛蓝的天空点缀得缤纷多彩。紧接着,五颜六色的热气球升上了天空,而且从热气球里不断飞出象征着幸福和永恒的白鹤,绕着皇族学院上空鸣叫旋转! 一种锐痛蓦地在心间划开!被极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个黑点,就如每个宁静的夜晚时一样疯狂地滋长、膨胀…… 她想起他,那个有着冷峻侧脸和低沉磁性嗓音的金发少年。 想起他忧郁温柔如海一样浩瀚的眼神,想起他宽阔结实的后背和身上清雅的栀子花香,想起他和她并肩躺在火红花海里看落日黄昏,想起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碾碎一地灿烂阳光,飞鸟成群从他们头顶掠过,在这个安静小岛的上空飞翔…… 想念化成无数细小的虫子,无孔不入地钻进夏水希的体内,啃噬着她神经。 这时,摩天轮剧烈的摇晃打断了她的想念——在距离顶端还有几个车厢位置时,摩天轮停止上升,以缓慢的速度退了回去,直至最低点! "很抱歉,小姐。因为皇子炫突然驾临游乐场要坐摩天轮,所以……"御卫打开车厢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你立即离开,下次再玩摩天轮好吗?" 夏水希身体里的血液在瞬间凝固!耳膜嗡嗡作响,就仿佛有谁拿着一面锣,在她的耳边不断地敲击!她脸色苍白地在御卫的监督下离开了车厢。 而在同一刻,只顾着和温月妮说笑的风夜炫没有看到夏水希,牵着温月妮的手径直上了隔壁的车厢。 再也见不到淡星哥……唯一一次可以看到他的机会,也失去了…… 御卫已经退下,夏水希仰头站在摩天轮前,太阳穴突突直跳。旁边车厢里的嬉笑声就像银针,一根一根地扎在她的心上。在摩天轮起飞的刹那,她猛地抬起脚,重重地踹过去—— 车厢的玻璃窗突然受到撞击,剧烈地晃荡了一下。正在捏温月妮面颊的风夜炫止住笑声,讶异地转过头来。 就像有无数金芒在夏水希的眼前炸开,那种耀眼的光芒几乎要刺穿她的双瞳!思维停滞,她的脑子一片空白,直到车厢里女孩娇嗔的声音将她从那片白光中拉回了现实:"喂,你这丫头,疯了吗——" 那个少年也是一脸惊讶的神情。 还没等三人反应过来,这时,印着硕大脚印的车厢开始上升。摩天轮就像一个华丽的大转盘,载着拥有绝美容颜的少年,缓慢平稳地转动着。 拉了拉肩头的背包带,夏水希转身离去。 3,一路滚动的轮胎 "这到底是谁干的——"一声雄厚得能将地面震塌的吼叫声响起! 游乐园大门前,御卫队长手指着一辆被卸掉车轮的蓝色敞篷车,怒目责问那些御卫:"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将二皇子跑车的车轮卸下偷走?!" 一群御卫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刚刚所有的御卫都在欢迎二皇子的列队里,没有人发现卸车轮的是谁……" "该死!"御卫队长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这下该怎么办,二皇子要是怪罪下来的话,我们肯定会丢掉饭碗的啊……" 在众人心惊胆颤之时,一个御卫从车内拿出一张海报,惊喜地叫道:"报告队长,卸车轮的那家伙留下了这个——" 海报里,二皇子风夜炫的脸被涂涂画画,像极了某种愚蠢的动物。 一只非常难看的猪! 还是独眼猪! 几分钟后—— 周围的几个御卫纷纷低着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御卫队长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二皇子,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 风夜炫捏着海报,没有生气,而是扬眉笑了。 那是怎样的笑容呢?就像晨曦的阳光照耀在河底沙石上,然后被闪着亮光的石尖折射出更为晶莹剔透的光泽。 在御卫们讶异目光的注视下,他折身朝前跑去。 闪开,闪开,纷纷闪开——游乐园里的游客们被那种迫人的气势逼得不自觉地闪开一条路,眼睛却都直勾勾地盯着从眼前跑过的少年。少年像一阵风,轻盈地掠过他们身边,只在空气里留下一阵奇异的清香。 直到少年跑出他们视线很远很远,才有人惊醒过来,无法置信地喊道:"刚刚跑过去的那个人……是二皇子吗?!" 宽阔的马路,车来车往。马路边,夏水希推着一个大型手推车,摇摇晃晃地朝前走着。突然一个不稳,手推车撞到路边的电线杆翻倒在地,装在推车里的两个汽车轮胎掉了出来,四处滚动。 行走在过道上的人群一阵惊慌叫喊。 马路另一边,风夜炫撑着马路边的电线杆,弯着腰大口喘气。汗珠顺着他的鬓角缓慢流下,他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融开了金色阳光投映下的琥珀色光华。 听见动静,他疑惑地侧头看向马路对面—— 一辆巴士正好靠边停下,遮住了夏水希瘦小的身子。风夜炫只看见两个硕大的轮胎,调皮地一路滚动,最后停在了街角。 收回视线,他抬脚继续朝前跑去。 而在他收回视线的瞬间,巴士驶过,马路那边的夏水希扶起手推车,小跑到街角,将笨重的轮胎重新捡起放进了车里。 "维拉斯加"永远是灿烂夏天。 大片大片温暖的阳光,欧式的古堡楼房,穿着整齐制服的御卫,以及干净美丽的街道。整个岛屿都被繁茂的双生花蔓延,大型巴士行驶在马路上,走一段就会看到美丽的花圃,里面种着万紫千红的花,还飞满成千上万的蝴蝶。 夏水希上了巴士,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秀美的景色,阴郁的心情慢慢变得晴朗。 淡星哥,那个将你的脸画脏的人,我有替你好好地教训他哦。只是……如果你知道我这样做的话,一定会生气吧? 没关系。如果你会知道,即使生气也没关系。重要的是,你到底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个我呢。 她伸手,在窗玻璃上写写划划,精致秀美的面容,渐渐沉淀出悲伤的轮廓。 正陷在悲伤思绪中的她不知道,此时巴士已经停下,乘坐在巴士里的人也都被迫下了车。而开车的司机大叔脸色苍白,正时不时地偷偷看她。 刚刚司机接到消息,说只要发现身穿火红色连衣裙、扎着马尾辫的女孩,一定不要放她走掉。据说是偷了二皇子的车轮,还真是胆大呢! 夏水希在玻璃上写下第十个"成淡星"的时候,一辆五开门的皇家房车停在巴士边,六个穿着蓝色水手制服的女孩下车—— 清一色的长发飘飘,清一色的粉妆玉琢。 领头的那个女孩径直走到夏水希车窗前,手指敲打了玻璃三下,然后一拧头,拽拽地示意她下车。 只是司机大叔喝口水的时间,那个女孩就从车上凭空消失了。他慌忙跳下车,左看右看,没有看到女孩的身影,却看到一辆宝石蓝的敞篷车自马路尽头朝这边嚣张开来。 司机大叔眼睛翻了两翻,双腿软倒在地:"完蛋了……" 4,陨落的花瓣是幸福 "夏水希。" 昏暗的小巷中,夏水希被六个女孩团团围住,身体抵着身后冰冷僵硬的墙壁:"你想见皇太子吗?" "我没有。" "没有?真的没有吗?"领头女孩杨洋的脸在阴暗中浮起一丝嘲弄的神色,"你知道的,维拉斯加到处都有蓝姐的人,你在做什么想做什么,你以为蓝姐会不知道吗?" 夏水希把脸转向一边,声音依旧淡淡的:"我没有。" "哎呀呀,很不情愿的表情呢。"杨洋将夏水希的脸扳正,"你最好乖乖的,不要再做什么小动作。今天是大皇子的登基大典,也是他的订婚典礼!从此以后,他是皇太子,蓝姐就是维拉斯加的太子妃了,他们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算什么?" 夏水希拿开杨洋的手,低垂着眼睑盯着自己的鞋尖。 胸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沉淀,是思念吗?还是悲伤?也许两者兼是,只是撕裂般的疼痛比这两者都要大得多。 "况且,在大皇子的眼里,你不过是一个死去的人。"杨洋将嘴唇凑到夏水希的耳边,缓慢而有力地说道,"也许他早就已经忘记了你,知道吗,你这傻瓜。" 站在杨洋旁边那几个穿着蓝色水手服的女孩,全都掩着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夏水希猛地抬头,推开杨洋,绕过那些笑得一脸嘲讽的女孩,径直朝小巷的出口走去。此时她脸色苍白,两只手握成拳垂在大腿两侧。如果这时候有人敢拦她的话,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揍过去! 然而,有人偏偏就是这么不知好歹—— "喂,你就这么走了吗?"杨洋的声音嚣张响起。 夏水希停住脚步,两只拳头越握越紧。 "不要再做徒劳的事情,不要靠近距离皇族学院两百米的地方。"身后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夹杂着女生们放肆的笑声,"听见没有,夏水希。你已经死了三年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夏水希这个人的存在,你要是敢做什么逾越的事情,你就真的会变成历史,并且还得搭上你的可怜母亲——" 夏水希愤然转身,拳头才高高举到半空,一根手腕粗的木棍便迎头砸在了她的脑门上。没等她看清砸她脑袋的是谁,又一木棍狠狠地砸了下来。 就像一棵被雷击中的大树,夏水希轰然倒地。热热的血流从她被砸破的伤口处汩汩流出,乌黑的发丝瞬间染上了一抹猩红。 希希。希希。希希。 黑暗中,夏水希恍惚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叫她。 黑暗被那个温柔的声音戳破了一道口子,光线从那道口子涌入。于是光线越来越亮,景象也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大片花海,红如火焰的双生花在温煦的阳光下摇曳摆动,被吹落的花瓣盈盈碎碎地随风而舞。 一辆蓝色的脚踏车由远而近,驶进了花海,车轮一圈一圈地滑过双生花丛。自行车上坐着两个俏逸的孩子,是十二岁的成淡星和十一岁的夏水希。 "淡星哥,你知道幸福是什么形状的吗?"夏水希张开手,像小鸟一样用双臂保持着身体的平衡。风撩起那一头长长的发丝,她享受地闭上了眼睛,"我一直都想知道幸福的形状,原来……是双生花的形状。呵呵,我抓到好多幸福……" 她忽然将两只手从身后伸到成淡星面前,手心里的花瓣摊开在他眼前:"看到了吗?" "花瓣而已,我有看到啊……你别动,驾驶不稳了,喂——" "轰"一声,自行车翻到,两人栽进了花田。双生花受到牵连,被压倒了一大片。瞬间,花瓣纷纷扬扬飞得到处都是。 夏水希闭上眼,躺在花海里装尸体。 "希希?希希。希希。希希——" 耳边一直传来那个温柔的声音,直到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她才猛地睁开眼,反手将成淡星拽倒在花丛里。 纷扬的花瓣被激起! 成淡星睁大眼睛,瞪着被压倒在身下正在贼笑的可恶女生:"喂——夏水希!" 夏水希收敛笑容,同样睁大眼睛,瞪着近在咫尺那张俊朗帅气的面孔:"喂——成淡星!" 他们彼此对峙着。透明晶亮的光线里,整片花海都漂浮着火红的花瓣,还弥漫着浓郁的花香气息。 良久,夏水希开口道:"淡星哥,知道双生花的意义吗?" 成淡星在夏水希身边躺下:"嗯?" "我前天看了一本书,关于双生花的书——里面说这种花花开两朵,同表一枝。两个花朵亲密无间,始终朝相反的两个方向开放,永远看不到对方的容貌,所以不知道彼此的痛苦和悲伤。但到花期将尽时,同蒂的两个花朵会极力地扭转花枝,在陨落的那一瞬间有唯一的一次相对。" "是这样的吗?" "传说……还有一种双生花。一株二艳,竞相绽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中一朵就会不断地吸取另一朵的养分和精华,直至另一朵的枯萎。所以我觉得,陨落的双生花瓣就是幸福呀。一朵双生花牺牲自己,拼命将养分和精华给另一朵,将幸福和快乐给另一朵。真的好伟大呢。"夏水希静静转过头去,看着躺在身边的成淡星:"淡星哥,我们也做双生花吧!我呢,就是献身的那朵,会给你幸福的。" 她弯起嘴角,朝他浅浅地笑着。 天空蔚蓝,风将云都吹散了。满世界飞舞着芬香的花瓣。 成淡星屏住呼吸,静静看着她。他们距离那么近,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身上散发的热度! 突然,一根银色的项链出现在他的眼前,来回晃动着。 "送给你的!"夏水希捏着项链的一端,让双生花吊坠在空中轻盈地摇摆,"买那本书时的附赠品,虽然不是很贵,也虽然不是独一无二的,但它是幸福!书上这么告诉我,双生花代表幸福。" "幸福?"成淡星虽然不太理解,还是接过了它,放在手心里来回把玩,"为什么女生都喜欢看那些书,都是骗人的。喂,你给我的链子是坏的,坠子的双生花只有一半。" "不是坏的!因为另一半把养分和精华都供给了这一半,所以它凋谢了。"夏水希抬眼看他,"淡星哥,如果有一天我比你先死去,你一定要加倍幸福地活下去哦……" "笨蛋,你不会死。"成淡星伸手揉了揉夏水希的头发,"少看一些那种莫名其妙的书,我保证,你能活得很久很久。"他眯起眼睛,温柔地笑着,"我们都会活的很久很久。" "嗯!" 被风吹拂的双生花海洋里,两个人影交叠。男孩宠溺的目光与神情,被停滞的时光拉长成一节一节剪接流畅的画面。 "淡星哥……" 夏水希全身贴在冰冷的地上,看着猩红的血在眼前汇聚成一小泓,手指动了动。 "淡星哥——" 她使出全力撑着地面爬站起来,身体摇摇晃晃的,含着泪的眼睛茫然而又无助地四处寻找着。然后她抹掉滴落在睫毛上的血珠,试着朝前走了两步,可是眼前一黑,她再次倒地,晕厥在那泓积血上。 5,操纵声音的精灵 黄昏中的沙滩是漫天的金黄色,海水铄金般一波波袭上沙滩,天空里游弋着大朵的火烧云,仿佛燃烧起来的火团。 一间红白相间的小屋座落在沙滩边,温馨而浪漫。 "再见。" "再见!"夏水希和放学后结伴同行的女生挥手告别,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飞奔着朝大海边跑去。 夕阳斜斜地照着,她脚步轻盈地奔跑在沙滩间。这是夏水希生活了三年的家,离市区很远,四周是码头和港口。三年前,她被海浪哗啦啦冲进了这个美丽的海滨小镇,由无法生育的李氏夫妇收养,从此她单纯美丽的生活开始。 在礁石边找到正在收拾干鱼的李阿姨,上前帮她把晒好的干鱼捡进桶里,夏水希提着桶率先朝家的方向走去。 "希希,头上的伤好一点了吗?还疼吗?" 李阿姨慢慢走着,看着夏水希跑在很前面,听见她叫她,赶紧回过头来,在夕阳下朝她微微地笑:"已经好多了。"她摸了一下昨天在巷子里被打伤的后脑勺,"阿姨放心,如果很疼,我会告诉你的。" "你的确让我很放心,可就是因为太放心,什么事都自己担着,也不跟我和你叔叔说……" 李阿姨叹着气走上前,夏水希随即挽住了她的胳膊:"不会的,有事一定会告诉你们,真的只是不小心摔倒。"她微笑,眼底却有忧伤在无声无息地移动,"我很乖,所以上帝很照顾我,不会让我碰见坏人。" 夕阳慢慢沉静下来,没有刚刚那种燎人的火红,却依旧漾着淡淡的金光。 李阿姨在楼下准备晚餐,李叔叔外出贩售海鲜还没有回家。 推开窗户,夏水希双手支着下巴,伏在窗台上,从二楼自己的卧室眺望不远处的大海。 淡星哥,海边的每一天,都有这么漂亮的火烧云,都有这么漂亮的沙滩海浪。如果这样漂亮的风景,能和你一起分享,多好。 风轻轻撩起她一头飞扬的青丝。 红白相间的小房,白色的窗台上开满了绿色的爬山虎。一群白鸽"扑啦啦"降落在窗棂上,女孩伏在窗前,美丽精致的侧脸被夕阳渲染了一层淡淡的金——殊不知这才是不远处沙滩上立着画架,正在认真绘画的人眼中的美丽风景。 突然,一行穿着蓝色制服的御卫打破了这幅宁静的画面!他们就像游弋在沙滩上的一条长纽带,正朝海边的小屋走来。 二楼窗台上,夏水希诧异地拧紧了眉。 原本狭窄的小屋因为这些人的突然闯入而显得拥挤起来,小屋外围满了御卫。李阿姨将家里的所有茶具都找了出来,可还是差很多。 "对不起,对不起,我去邻居家借几个杯子,各位大爷等等。"李阿姨擦着额头上的汗,正准备出门,却被一只大手抓了回来。 "行了,我们不是来喝茶的!"领头的御卫四处扫视了一下这简陋的屋子,"长话短说,李宗则是你们这家的吧?" 这时夏水希正从二楼下来,站在第二级阶梯上看着楼下的一切。 "李宗则,是我家丈夫,他……" 话还没说完,御卫就不耐烦地截过话头:"是你们家的就好,他今天开着三轮车碾死了句号。说,怎么赔偿?" "什……什么?!句号?他撞死了谁?"李阿姨惊呼着退后了几步,差点一个不稳栽倒在地。 "是只狗。" 李阿姨正放下心来,随即又被接下来的话惊震:"最纯的藏獒。几十万从国外引进来的,皇族狗!" 李阿姨脸都青了。还没等她从这惊骇的价钱中清醒过来,带头的御卫已经一声令下:"搜!把值钱的东西找出来!" 大批的御卫迅速蹿进了各间屋子,一时间,满屋都是游蹿的蓝影。 "你,你们……"李阿姨一口气喘不过来,摇晃着正要倒下,被及时跑过来的夏水希扶住了身体。 几分钟后,御卫们只找到一个八千块钱的存折,以及一些抵不了什么钱的银首饰:"老大,屋里没什么值钱的,倒是二楼的房间里有几台值钱的乐器,不如搬回去……" "不行!"李阿姨立即站出来,"那是希希的东西,你们不能……"话还没说完,就被御卫推倒在地,一群御卫呼啦上了二楼,李阿姨在夏水希的搀扶下也上了二楼。 淡星哥,你知道吗? 这样平静美满的生活,我以为可以一直延续下去,可是在某天傍晚,就像海浪席卷上了沙滩,轰隆隆将一切幸福都冲走了。 夏水希搀扶着李阿姨站在二楼阁楼边,看着那些御卫将房间里翻得凌乱不堪,李阿姨和李叔叔为她买的三角钢琴、小提琴以及电鼓全都被搬走。 "希希。"李阿姨望着眼前的一切,抖抖唇,两行热泪滚出了眼眶,"对不起,希希……" 夏水希的眼睛通红一片,却倔强地没有流泪。 御卫们席卷后离开,只留下领头的那个:"抱歉,我们也只是公事公办!这些破烂玩意都值不了什么钱,所以李宗则会被派去矿山工作,直到还清债务为止。" 李阿姨立即靠着夏水希的身体垮下去,眼神涣散,绝望而又凄楚地流着泪。 窗外,黄昏的最后一丝光芒都灭了。 屋内黑洞洞的,空洞洞的,黑暗一点点吞噬了光明。夏水希从窗台上望去,看着那行御卫队伍慢慢隐没在黑暗间,忽然跑下楼,追了出去。 就像小鸟立在枝头上,叽叽喳喳欢叫的声音。 就像风儿吹着铃铛,"叮叮当当"脆响的声音。 就像海浪翻卷过来,扑在海边石头上的声音。 就像小女孩转着圈儿,发自内心大笑的声音。 海边沙滩上,御卫们围着一架白色三角钢琴,看女孩轻闭着眼睛,手指在琴键上行云流水地跳跃。 仿佛音乐变成有形的物体,在她晶莹指尖下,揉捏出各种美丽形态。这个女孩,是个会操纵声音的精灵。 一曲完毕,夏水希站直身子,朝领头御卫深深地鞠了一躬:"只要是比较普遍的乐器,我都会。包括舞蹈,书画,这些我都可以的。"她目光坚定,"请放李叔叔回家,让我去打工还债,可以吗?" 御卫队长摸摸下巴:"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就答应你了。正好我家小姐需要一个书童。"他咧开嘴角,"你的职责就是负责将你所有的才能嫁接到我们家小姐的身上!" 夏水希不解地睁大眼:"嫁接?" "跟我走你就知道了。" 夏水希迟疑片刻,最后望了一眼这个漂亮的海滨小镇,望了一眼那幢养育了她三年的小屋,眼底泪光暗涌,扭头跟了上去。 第二章:遇见,天使的降临 第二章:遇见,天使的降临(theangees) 1,随时听候差遣 夏水希终于知道,所谓"嫁接"的真正含义—— 就是将自身的光芒毫无保留地照耀在蓝樱(她的主人)的身上,让她变得光芒万丈。 比如帮她考试,帮她写文章,帮她做任何使她放光焕彩的事! 而自己呢,要装作笨笨的呆呆的,要隐藏自己漂亮的外貌,要低调地不能让自己任何一种行为抢去主人的风头。 在皇族学院的入学考试场上,夏水希以蓝樱的书童身份进了考试会场,她所要做的事情是:在十分钟内记下试卷里的所有题目和选项,然后借口上洗手间,在十五分钟内将答题写在字条上,进去考场将字条递给蓝樱。 夏水希攥紧手中的答案字条走在安静的走廊上,心脏怦怦直跳。她从来没有做过欺骗别人的事情,难免心情紧张忐忑。 突然从旁边的教室里冲出来一个人,夏水希还来不及反应就和那人撞到了一起—— 上午的阳光斜射进走廊,挂在那人锁骨间的银链明晃晃地闪耀。夏水希被刺痛得闭上了眼睛,同时身子直直地往后倒去。突然一只大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她的身子在与地面呈30度斜角时停住,脑后的马尾垂直落在地上。 没有预期中的疼痛,夏水希疑惑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张俊美如斯的脸庞,所有的阳光仿佛在瞬间聚集在了那张脸上—— 立体的五官,一双深蓝色的眼眸,眼底流动着纯净的水流。高挺的鼻梁,以及薄而不羁的唇瓣。此时他身子向前倾,正离她很近地在看她。幽黑浓密的睫毛,轻颤着,在阴暗中显出夜的阴影。 好耀眼的一张脸啊! 夏水希愣住。 这双眼睛…… 仿佛所有的事物都在夏水希掀开眼睑的那一刻静止,风夜炫半搂着她的身子,怔怔地盯着那双碎水晶般明亮的眼睛。 在霎那,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片光影交错的林荫道,浮现出那双纷扬着碎裂花瓣的眼睛! 而就在这时,从教室里冲出来一个女孩子,朝他们叫喊:"炫,你还我的日记本!" 风夜炫赶紧将夏水希拉站起来,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日记本,朝温月妮晃了晃:"不好意思,我拿到就是我的了。" 说着,他风一阵轻盈地跑出了两人的视线。 "可恶!"温月妮气呼呼地站在教室门边,脸色通红一片,"早知道,就不该写那日记。他看了后,该怎么笑话我!"她睨了夏水希一眼,转身进了教室。 夏水希瞪着少年跑走的背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天哪,那个不是抢她海报还让她中途下摩天轮的"跑车男"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抬头看向教室门边的班级牌——王族a班! "轰"地一声,就像有电流击中了头部,她脑子一片空白!这是淡星哥就读的班级!原来就在考试会场的隔壁! 将脸贴近玻璃窗,夏水希焦急地朝室内张望,可是看了半天,都没有见到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 收紧手指,她一阵失落,忽然发现原本攥在手心里的字条不见了!难道刚刚和"跑车男"相撞时……她的心猛地一沉,在原地找,根本就见不到字条的踪影。完了,一定是"跑车男"在拾日记本时,连同那张字条一起捡走了! 幸好夏水希的记忆力好,以超快的速度重新写了一份答案递交上去,才不至于害主人蓝樱被踢出局! 靠在走廊边,她迎着午后阳光懒懒地仰望天空。一张白皙的脸,星星点点地布满了雀斑。小巧的鼻子变成软软塌塌的酒糟鼻,还戴着一副非常难看的黑框眼睛——这都是为了丑化自己的必须装扮。 就在这时,下课铃声响起。 考场里的人陆续走了出来,夏水希在外面等待自己的主人,原本走了大半的考室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这张字条,是刚刚考试结束后在地上捡到的!"监考老师走出教室,扬了扬手中的字条,"一定是哪位学生违反了规定,带认识字的书童来考场作弊!现在所有的考生都留下来,配合检查。" 这无疑于惊雷炸在耳边,夏水希在瞬间惊呆了! 旁边王族a班的学生也都走出教室,等着看热闹地熙熙攘攘挤在走廊上。不时有议论声和起哄声响起,闹哄哄的如同主宰场。 忽然监考老师指着呆立在人群中的夏水希说道:"对了,只有你在考试中途请假出去过。"他口气严厉,"字条上有墨水指印,你来按一个,看看指纹一样吗?!" 又是一声惊雷炸在耳边! 墨水指印?!夏水希明明记得在写答案时手指没有沾到墨水啊!可是……当时由于时间太赶,也没有注意太多,也许真的在无意中按下了也不一定! 怎么办!要是被抓到的话,一定会害蓝樱不能通过考试,那自己就不能再做书童来还债了!此时所有人的视线都像尖锐的银针,齐刷刷地射向了她。 "就是她!我就奇怪她在考试间怎么三番两次请假说肚子痛!" "对啊,而且她还一直偷瞄电脑屏幕里的试卷问答题!" 几个考生趁火浇油,纷纷将矛头指向了夏水希。可怜的夏水希此刻孤立无援,主人蓝樱却早已先行离开。 监考老师见她久久地没有过去,走到她面前:"怎么样,学生,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他将字条折到看不见字的那一面,"如果你现在老实交代的话,我可以考虑减轻责罚!" 夏水希脸色苍白,脚步不稳地朝后退了两步:"我……" 突然一个黑影闪到她面前,从老师手中抽走了字条。他的声音懒懒的,极具磁性和穿透力:"根本没有墨水指印。老师,你是在公然教学生骗人吗?" 一头银蓝色的耀眼碎发,高大修长的身段,以及如海棠花俊美的笑容,在瞬间点亮了所有人的视线。 "天啊,是皇子,他居然会好心帮那个女生。" "好帅哦,他从老师手中夺下字条的那一刻,简直的帅毙了!喂,后面的不要推我啦……" "真的是皇子吗?我来参加皇族学院的考试,就是为了看他一眼……" 一时间,唏嘘声接二连三地在拥挤的人群间响起。 风夜炫眯起眼睛。 金色光芒旋转,在他转过身来看向夏水希的那一刻,就像漆黑夜空里烟火的猛然绽放,世界在瞬间一片璀璨。 夏水希睁大眼睛。 她看着他勾起嘴角,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带她朝前走去。拥挤的人群立即推搡着让出一条通道。 夏水希反应过来:"你是谁?" "风夜炫。" "放开我,我并不认识你。" "白痴。盗车轮的白痴。"他拉着她下了楼,笔直朝操场那边走去。身后的教学大楼,二楼走廊上传来女生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夏水希惊愕地瞪大眼睛:"你……"她打扮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认出她来了吗?! 阳光从枝桠的缝隙间洒落下来,落在叶片的尖端,居然像液体一样晶莹流转。操场上有人跳木箱、打球、慢跑。在操场边的看台上,风夜炫和夏水希并肩坐着。 "鼻子上粘这种东西,不会不舒服吗?"风夜炫手里把玩着一个鼻子形状的东西,诧异地扬高眉,"还是,怕自己太美丽,会被我喜欢上啊。" 夏水希脸迅速一红:"还给我。"她伸手将东西抢回,粘回鼻子上,"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 "你说呢?"风夜炫歪头,忽然将脸凑近她,很近很近,口气坏坏的,"当然是靠眼睛。我风夜炫阅人无数,绝对不会看走眼!"他眉间含笑,"尤其是美女。" 轻浮! 这是夏水希认为对风夜炫最适合的评价。 她拿掉他的手,拉远了跟他的距离。她实在不想承认,当那张拥有坏坏笑容的俊脸靠近她时,她的心脏会无法克制地悸动。 "还你。" 忽然两张纸条进入夏水希的视线:"书童不会识字,不会写字,更不会做题。你要小心了。" 夏水希将纸条接了过来:"谢谢。" "你应该说你欠我一次!"风夜炫从夏水希身边站起来,惬意地舒展了一个懒腰,"你叫什么名字?" "蓝茜茜。"(书童身份时的名字。) "蓝茜茜?"他眯起眼睛,眼底仿佛流动着溪流,清澈明亮,"那么以后,我就叫你茜茜了。"他在阳光下微笑起来,"记得你欠我一次,如果我需要你,你就得无条件帮助我,doyouunderstood?!" 夏水希一阵憋气。世界上怎么有这样的人啊。 不管怎么说,他的确帮了她一个大忙,报答也是应该的。抿紧唇,她轻轻点头:"嗯……" 风夜炫也点点头,吹着口哨跳下看台:"既然答应了,就要随时等候我的差遣!比如——"他忽然转身跑进操场,飞起一脚,将滚落在地的篮球踢上几十米高的上空!帅气的动作,引得看台上的花痴女尖叫声一片。 几十秒钟后,篮球从高空落下,掉在操场边的一棵大槐树上。 风夜炫磁性的嗓音穿过操场响起:"喂,蓝茜茜,还不快去捡球!"他哈哈笑着,在夏水希的瞪视中挥手跑走。 2,天使降临的声音 操场边高大的槐树,正攀着树枝往高处爬的夏水希仰起头。 阳光穿过她的发丝,被那两排刷子似的睫毛筛选后落进眼瞳。她的眼睛星光灿烂,在阳光下纷扬如碎裂的花瓣。 伸手,使劲摇动着某根树枝,篮球在树杈上晃动了一阵后,终于掉下了树。 夏水希擦掉额上的汗珠,坐在树枝上喘气。从这么高的地方俯视整个操场,她看到还没有跑远的风夜炫正在草地上逗弄几个看书的女生。利用他的身高优势,将课外读物举得高高,要女孩们求饶说好话才肯放过她们。 这个家伙,还真的是很可恶耶。 夏水希叹气,正准备收回视线下树,却在偶然看向操场左边的花圃时定格,仿佛视线被万能胶紧紧粘住了一样,再也无法挪开! 天蓝得没有一丝瑕疵,大朵大朵的浮云飘过天空,而浮云下—— 身着白色王子装的少年单手插兜,阔步朝前走去。 微卷的金色中碎,顶部蓬松,随意却又不失时尚。倨傲的下颌,华星秋月的容颜,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颠倒众生的迷人气质。风轻轻吹动他额前的发丝,露出他光洁如玉的额头。 在少年身边,紧跟着一大群御卫,他们绷着脸将少年与外界隔离开来。 被簇拥在中央的少年,一袭白衣,仿佛是一颗璀璨的水晶,亮得耀眼,亮得眩目,亮得空气都迸裂出荧白的碎光! "皇太子!是皇太子——" "啊,简直不敢相信,真的是皇太子耶——" "皇太子!你好帅!" 操场边的女生迅速聚拢过去,围在少年身边,双手捂着嘴,兴奋地尖叫惊呼。成淡星被那一群吵闹的女孩震得耳膜都有些痛了,蹩眉,缓缓回过头去—— 空中金芒翻飞,他在眩目的光芒中回头—— 只一个回眸,世界寂静无声。 所有正在尖叫的女生都张大了嘴,喉咙卡着气,像是要尖叫,可是却发不出声音;像是要冲上前,可是全身僵死定格。只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急速向心脏的方向流动,然后聚集成一个点,猛地冲上大脑! 那种奔腾的力量,像是火山口爆发的岩浆! 该怎样来形容女孩们所看到的那双眼睛呢—— 深邃明亮的眼眸,有着鹰的犀利与敏锐。瞳仁是纯粹的深黑色。这种纯黑色,像一个正在旋转的黑色玻璃球,所有的东西在碰触那层玻璃膜后便被吸引进去,然后在黑暗和光明的夹缝间迷失得不顾一切。 透明晶亮的阳光下。 一块宽广开阔的操场。一片随风摇曳的红色双生花花圃。一群呆掉的女生。以及一个俊美得让世界都要塌陷的少年。 夏水希呆呆地坐在树上,脊背僵硬挺直。耳边,忽然有轰隆隆的声音炸响。那是天使降临的声音吗? 成淡星美得极致。就如同一只青色的飞鸟,拖着它长长的尾羽,划破蔚蓝如洗的天空。羽毛华丽飘落,所有人都无可救药地沉沦在那种华美中。 所以没有人注意到,连阳光也忘记注意到——从二米多高的槐树上跳下的女生! 她赤着脚,仿佛意识被剥离,脑子完全空白地朝前奔跑。地上的石子刺疼着她的脚板,刚刚从树上跳下来时膝盖跌破,正流着腥红的血。 然而她眼眸漆黑明亮,熠熠闪光,继续疯狂地朝前奔跑着! 忘了疼痛,忘了呐喊。天地在旋转,旋转着将她吸入一个光团。那些光化成了软软的线条,将她轻轻缠绕起来。她和他相隔的空气在慢慢压缩,似乎她一伸手就能够着他了,可是—— 虚浮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乱,沉重的身体,在她伸手的刹那倒下! 脚底传来钻心刺骨的痛!地上的玻璃碎片扎破了她的脚趾,她怔怔望着渗着血珠的伤口,眼神空洞迷茫。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涌出了一股怪力,让她再次站起来,再次朝前跑去。 操场里的同学全都被夏水希那股奋不顾身的气势慑住,围在成淡星身边的女生也都克制不住地惊呼。 在女孩们的吸气声中,成淡星疑惑地投去视线—— 穿越层层人群,穿越半个操场的距离,他望向了夏水希。 微风吹得他额前的刘海翩翩飞舞。交错在他周身的光芒也变得忽明忽暗,仿佛他随时会在明亮的下一刻,隐没在透明飘渺的空气里。 如深山妖精般美丽的少年,如此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惊。 正在奔跑的夏水希猛地停住了脚步,就仿佛突然有谁拔掉了连通她身体的电源,一切吱吱转动的器官都停止了! 那双眼睛,让流淌在她身边的空气……都奇迹般地凝固。 花圃那边,双生花摇曳多姿。夏水希僵硬地站在操场中央。她如塑雕般一动不动,仿佛有乌云跌落下来,跌在她的眼前,一切都是灰的,只有发着金光的少年,绽放了一地璀璨。 成淡星的心突然隐隐地疼痛起来,仿佛有一根针在看不见的地方一下一下地扎着他。 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皇太子,时间再耽搁下去,就要误了去机场接机的时间了。"一个穿着古典中山装的男人弯腰凑上前,担忧地提示道,"况且太子妃正在停车场等着你……" 成淡星回神过来,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太多留恋地移开了视线,转身朝前走去。护在一旁的御卫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上前。 "啊,皇太子要走了——" "皇太子,皇太子,要去哪里我们可以送你一程吗?" 女孩们推推搡搡地跟上前,如麻雀般叽喳吵闹。 没过多久,操场上安静了下来。花圃里大片浓郁馨香的双生花随风摇曳,不断有双生花扭转花枝、相对而立,然后静静逝去。 有爱情悄悄地开放了,凋零了,谁也不知道。风一起,花瓣飘飞,漫天都是陨落的爱情。 夏水希瘫坐在地,眼神茫然地盯着前方,仿佛那个颀长高挑的身影还站在那里,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3,承载愿望的硬币 医务室大楼前的空地上,有一个很大的音乐喷泉池。水花如细碎的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亮丽的光芒坠进池子里,与清澈的池水融为一体。喷泉池中央立着一个手持高筒帽、穿着黑色燕尾服的铜制少年,在它周身零散地躺着许多的硬币。 喷泉池边,夏水希脱掉凉鞋,静静地迈进了喷泉池。她的膝盖和脚板都是伤口,接触冷水时——好痛! 她倒吸了口气,眼泪差点滚出眼眶。 淡星哥,你知道吗,虽然伤口很痛,可是我觉得很幸福。因为我见到你了,你也看见了我。虽然你并不知道那是我,可是,我还是很幸福…… 等伤口不那么痛以后,她拢着裙摆进去池子里面,一枚一枚小心地拾起沉在池底里的硬币。 早晨出门的时候忘记带上足够的钱,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也不过四块零五毛。而她膝盖和脚板上的伤口,很需要及时得到处理和治疗。 就在她拾起第八枚硬币时,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你在干什么?" 仿佛天空划过一道雷,轰隆隆地将她击中! 喷泉池不停地溢着水花,然后又不停地坠落进盛满清水的池子里。夏水希浑身冰凉地站着,耳膜嗡嗡轰鸣。 那个声音继续响起,严厉却不失礼貌地问道:"你——想拿走池子里的硬币吗?" 夏水希身体剧烈晃动了一下,握着硬币地手一点儿一点儿地收紧,用力收紧,直到硬币的边缘狠狠地剐痛她柔嫩的掌心。 "淡星哥……"她轻轻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心脏在她的胸口剧烈跳动着,不停狂喊着!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他说话的声音!虽然没有回头看他,但是她就是可以确定,站在她身后说话的人是成淡星! 阳光静静地洒落,成淡星单手插兜立在喷泉池前,眯起眼睛看着喷泉池里的女生。陷在刘海阴影下的那双眼睛,闪亮如仲夏的星辰。 "每一枚硬币都承载着一个愿望,你手中握的可能是某个人一生的希望。"他的声音淡淡的,透露着令女孩心跳不止的忧郁和蛊惑,"你怎么可以把别人的愿望带走呢?" 站在成淡星身后的御卫队长焦急地说道:"皇太子,快没时间了,您还是先去包扎伤口,这里交给我就好了……"刚刚在去停车场的路上,被突然冲来的一个疯狂女生撞到,害皇太子胳膊受伤只好返回来包扎。 成淡星沉默着颔首,朝旁边的医务大楼走去。 御卫这才望向喷泉池:"那个学生!皇太子让你把硬币放回去,你听不懂吗?!" 夏水希的确听不懂,此时头脑空白的她,一句话都听不懂!紧握着硬币,她怔怔地站在池子里,苍白的面孔倒影在粼粼的水面上。 就在成淡星要彻底走远时,她回过头来,声音轻柔却无比清晰地问道:"如果……我将硬币投进了帽子里,我的愿望会实现吗?" 已经走到树荫下的成淡星奇怪地停住脚步。 夏水希目光期待地望着他的背影:"会实现吗?" 成淡星回头,看站在喷泉池里,将裙摆挽得高高的夏水希:"你有什么愿望?" "愿望是——带走别人的愿望。"夏水希上扬嘴角,眼睛里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我想带走喷泉池里所有的硬币,可以吗?" 成淡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颔首:"如果能将硬币投进去,你可以带走它们。" 喷泉池里,夏水希嘴角扬起的笑容绽放如花,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孔在这种微笑下变得温暖,原本空洞的眼瞳也迸射出细碎的光芒。虽然站在七米之外的成淡星无法看清楚夏水希的脸,但当她微笑的那刻,从她身上绽放的万丈金光,让他恍惚了神智。不由自主地,他朝前走了几步。 而此时,夏水希拢了拢额前垂下来的一缕头发,缓慢扬起头来—— 就如同乌云缓慢游移时,露出的躲在云后闪耀着万丈光芒的星星。星星,她是一颗绝美而亮丽的星星。 可就在她的脸即将呈现在成淡星面前时,成淡星低下了头! 他掏出在兜里振动个不停的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皱眉,一边朝医务室走去一边接起手机。 "淡星哥,还没有好吗?"电话那头传来太子妃夏蓝啦焦急的声音,"请快一点,刚刚接到消息,陛下已经下机——" 坐在医务室靠窗的位置,成淡星接受护士的包扎,他的脸一半暴露在阳光里,被光线勾勒出坚挺的轮廓。眼瞳漆黑深邃,绽放的星芒越过医务室的窗户,落在了不远处的喷泉池边 梳着简单马尾辫的瘦弱女孩,身上的蓝色制服被水浸得透湿。她站在喷泉池边,站在御卫们的包围中,轻轻扬手,手中的硬币化成一道银白的光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掉进了池子中的高筒帽里! 成淡星睁大眼睛,脑子在瞬间白光一闪—— 喷射着灿烂水花的大型喷泉池前,两个孩子并肩站着。 在清澈的池子里,沉淀着许多闪着亮光的硬币。而在喷泉池中央,铜制少年手持的高筒帽里,只有唯一一枚硬币。 "淡星哥,你是怎么办到的?为什么我扔了那么多硬币,一枚也没有扔进去,而你……" "因为,我扔硬币之前,在心里祷告了。" "祷告?"十岁的夏水希侧过头,漆黑如碎水晶的眼睛闪闪发着光。她看着成淡星,饶有兴趣地问道,"祷告了什么?" "我很诚挚地祷告说:请实现我的愿望,请让希希永远比我矮小,比我瘦弱,比我迟钝,比我……" "喂,成淡星——"充满怒气和不满的声音。 成淡星失笑出声。 他的笑容,比水花还明亮透澈,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辉。 "只有这样,我才好保护你啊。"宠溺地揉了揉夏水希的脑袋,他的嘴角依旧含着好看的笑,"希希,你放心矮小,放心瘦弱,放心迟钝……因为,我会永远守护你的!" 柔而温暖的声音,回荡在喷泉池上空,像被水滤过般,纯得没有一丝杂质。 夏水希低下头,抿紧唇,好半天才脸色晕红地问道:"那……如果我祷告了,也能将硬币扔进去吗?" "嗯——"成淡星拖长了音调,像是在思考,"不能吧。" "为什么?" "因为祷告时必须要很诚挚,才能把硬币扔进去……" "很诚挚?到底是要怎样才算是很诚挚呢……"夏水希眼光黯淡下去,小小的精致的脸庞,承载着满满的失望。 "笨蛋,骗你的!"看着夏水希失望的样子,成淡星有些不忍心,"我有个办法,能随时将硬币扔进那个帽口!" 夏水希的眼睛再度明亮起来:"什么办法?" "练习——" 成淡星踩上喷泉池石砌的边缘,蹲下身,指尖轻轻划动冰凉的池水:"每天来这里掷五十个硬币,时间长了,自然就能找到诀窍。要知道,我是偷偷练习了一个月才有现在的成果……" 夏水希也跳上去,蹲在成淡星的身边,中气十足地应道:"嗯!我一定一定会将硬币掷进去的。淡星哥能办到的事,我也一定能办到!" …… 晌午,阳光火辣辣。 成淡星脸色苍白,看见女孩带走了一喷泉池的"愿望"。 4,她一定撞见了恶魔 "蓝茜茜——" 金碧辉煌的校门边,一辆宝石蓝的敞篷跑车停在喷泉池边的树荫下。银蓝色头发少年倚坐在车头上,扬眉,用慵懒的声音叫住放学准备回家的夏水希。 夏水希讶异地转过头去,看到一张白皙帅气的脸。少年朝她微笑,如白莲绽放的笑容里漾开了琥珀色的夕阳,细细碎碎的金色光芒,点亮了她的视线。 是他—— 夏水希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下午的晚霞笼罩着整个天空。风夜炫跳下车,风一般轻盈地走到夏水希面前。他身形高挑,银蓝色的耀眼碎发被夕阳镀了一层金,璀璨闪耀。 "已经放学很久了。"他若无其事地将手搭上她的肩膀,"让我等待这么久,你不知道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吗?!" 夏水希不自然地将搭在肩膀上的手拿开,仰起头打量高出她一截的风夜炫,敌意地说道:"你等我?我们好像并不认识。" 她推着自行车往前走,却很快被风夜炫挡住了去路:"喂,你不会这么健忘吧!上午我才帮过你,你欠我一份人情,并且约定好,随时听候我的差遣的!" "可我不是还过你了吗?!"夏水希皱眉,"我帮你把掉在树上的篮球拿了下来,我已经不欠你了!" "是吗?"风夜炫扬眉,荧美的面孔露出那种蛊惑人心的笑容,"你以为只是捡捡篮球就可以的话,这种想法就大错特错了,我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 "你——" 夏水希咬住下唇:"反正我已经帮过你。对不起,请让开,我要回家了!"她拨开挡路的风夜炫,推着自行车疾步朝前走去。 刚走到喷泉池边,风夜炫含笑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书童那件事,如果希望我为你保密的话,最好对我好一点。"他加大了音量,"你这种态度,让我很难找到借口帮你耶!" 夏水希惊震。 她脸色苍白,身体轻微颤抖。缓慢转过头去,看见风夜炫正一脸玩味地看着她,眉毛挑得高高,深蓝的眼眸里含满了促狭邪恶的笑意,好似正在无理取闹的是她! 深吸口气,她颤声说道:"你不会做告密那种没素质的事情对不对?" "错,我本身就很没素质。"他坏笑,"而且,我更不会对盗我车轮的人讲素质。" "车轮的事……"夏水希满脸懊悔,"那件事是我不对,我向你说对不起,请你……" "我不接受对不起也不接受谢谢。"风夜炫走到她面前,口气嚣张地答道,"蓝茜茜,你听清楚了——只有欠我的和应该还我的!如果觉得对不起,就用行动表示。" 晚风轻轻吹动着。 守护在校门口的御卫换了一批接班,缠绕在石柱上的彩灯亮了起来。旁边的银色喷水池通体发光,水波在光芒下粼粼的,像碎了一地的城池。 两人面对面站在喷泉池边,长久地对峙着,最终夏水希败下阵来:"好,你赢了。" 风夜炫扬起嘴角。从喷泉池洒出来的水珠零零碎碎地飞舞,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凝结成一滴滴晶莹的雨露,他的笑容美如樱花。 微微俯身,他嘴唇凑近她的耳朵:"晚上在bon酒店有场饭局,我缺少女伴。相信你不会拒绝我的邀请吧。"如同邪恶俊美的恶魔,笑容里含着浓郁毒素,却如此令人克制不住地心惊。没等到她的回答,他已经坐上了她自行车的后座,"坐你的车去。" "为什么?!" "没为什么,我就是想坐。" 夏水希表情沉痛地闭上眼睛。她发誓,她一定是撞见了恶魔。 天越来越暗,夕阳完全隐没在天际,街道上亮起了五彩灯光。一辆蓝色的自行车行驶在街道上,夏水希吃力地蹬着车,风夜炫晃着两条长腿优哉游哉坐在车后。 自行车因为风夜炫的摇晃而摇晃起来,似乎随时会倒下的样子。 "喂!"夏水希忽然侧头,"如果怕摔跤的话,就扶着我的肩膀。"顿了顿,她接口道,"不怕的话,不扶也随你便。" 她的口气虽然不太客气,可依旧听得出隐含着的一丝担心。风夜炫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开心:"你在关心我?" "没有。" "不是关心的话,何必在意我会不会摔跤。"他伸手搭上她的肩膀,深蓝的眼眸在霎那涌现出难得的温柔表情,"蓝茜茜,你千万不要喜欢上我,我不会对你负责的。" 夏水希咬住下唇,真恨自己多嘴说了那句话:"我只是……只是担心摔倒会弄脏衣服。一会不是要参加宴会吗?弄脏了衣服你怪罪我,又让我欠你一次,我可不要。" "嗨,你变聪明了。" "我本来就很聪明。"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文静温和的她,面对风夜炫总会生出尖锐的利刺。 "那么,聪明的蓝茜茜小姐,在今晚的宴会期间,你要好好表现了。千万别再对不起也别再谢谢我。"风夜炫脸上的笑容散开了又聚拢,"否则,你要一直欠我,我遇到麻烦了也只好找你了对不对?!" 闻言,夏水希差点没一口气噎死过去。老天,你到底撇下可怜的我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风夜炫担心的喊声:"喂,你会不会看路,要撞车了——" 夏水希清醒过来:"啊?" 紧接着,"砰——哐——当——" 在自行车和水果摊相撞的前一秒,风夜炫以惊人的敏捷速度跳下车,同时伸手将夏水希横抱起来。然后两人眼睁睁地看着自行车撞到水果摊,再眼睁睁地看着水果摊上熟得透红的柿子朝他们飞扑过来,砸了一身的柿子汁。 人来人往的街头上,递来无数道疑惑的视线。老板嚎啕大哭她无辜阵亡的柿子。 夏水希被轻盈地抱在风夜炫的怀里,耳朵紧贴他的胸膛。她听见他胸口急速有力的心跳,"噗通噗通噗通……"她的心脏也跳动得快要窒息。 抬头,她对上一双纯净如海水的深蓝眼眸。 那双眼眸纯得透彻,纯得明亮,眼底却隐隐跳动着灼热的火焰,仿佛在她凝视他的那刻,那种火焰会刺透空气传递过来,将她的眼睛狠狠地灼伤了。 风夜炫扬眉:"喂,你还要在我身上呆多久?" 夏水希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挣扎着跳下地,看着他身上滴着柿子汁的衣服,咬住下唇:"对……不起。" 风夜炫忽略她眼中的歉意,扶起摔倒的自行车,声音波澜不惊地说道:"你又欠了我一次。" 第三章:闯入,恶魔的宫殿 (thedevilspce) 1,奇怪的"噗哧"声 在雕刻着金龙的大门打开的瞬间,夏水希百万分地后悔出现在这里—— 装饰典雅辉煌的中庭,以金色调为主。摆设全都是镀金的,连灯光都照射着金灿灿的光。 这是一个真正金碧辉煌的世界。 在中庭中央的豪华大餐桌上,围满了各界商贵精英,都是经常在报纸或电视里抛头露脸的人物。首席位上坐着英俊倜傥的"维拉斯加"国王,身侧是貌美天仙的王后——这是一场为迎接国王回国的接风宴席。 而夏水希和风夜炫不但姗姗来迟,还穿着沾满柿子汁的衣服。当门被接待员打开时,所有人都将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他们。 这之间,夏水希一眼就对上了皇太子成淡星的!他坐在太子妃夏蓝啦身边,一身帅气的休闲西装,衣边镶着蓝色的碎宝石,华贵又倨傲。一头微卷的金色中碎,顶部微微蓬松,凌乱的层次效果让他更显俊美迷人。 此时他望过来的讶异眼神,就像一团晃动的火焰,当场将夏水希烧成了黑炭! 她几乎是夺路而逃。 穿过长长的走廊,一口气跑下一楼,再穿过空旷的大厅,就在她即将推开旋转玻璃门跑出去的时候,被身后追来的风夜炫拽住了胳膊! "蓝茜茜……"他喘着气,"你不会想临阵退缩……不会是连吃一餐饭都不敢的胆小鬼吧!" 夏水希脸色苍白,扶着门沿大口喘气:"你……你没有告诉我这个宴会如此重要。" "重要?谁告诉你这个宴会很重要?!"风夜炫弯起嘴角,嗤笑一声,"国王在场就重要吗?对,这的确是为了欢迎他回国的接风宴席,可那又怎样?!我就是要破坏它,就是要带最丑最差劲的女孩子参加,而且……"忽然他喉头哽住,因为此时夏水希正愤怒地瞪着他。 难怪他会找上她,难怪衣服脏了,他坚持不肯换干净的。原来,他是带她来示威的。 夏水希的眼底划过一丝受伤的疼痛:"放开我!" "茜茜……" 她奋力挣扎:"你放开我!" "蓝茜茜!" "这样的宴会,我才不要参加。"夏水希目光坚定,熠熠闪光,声音大而响亮,让餐厅里的侍应生都看了过来,"你这样做,很没有教养知不知道?!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名义上都是父子关系。你是他的孩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与其做这种无谓的挣扎,不如好好尊重他,让他看到你的努力喜欢你……"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风夜炫忽然放开她的手,冷冷地笑:"我带你来可不是听你说教的。到底要不要吃这顿饭,你考虑清楚了。"他双手插兜朝电梯那边走去,"在电梯门关上之前,你没有进来,那就是你的选择了。"说着,他停顿了一下脚步,侧脸过来,露出美如樱花的笑容,"当然,我也会做出我的选择!" 夏水希一惊,在瞬间脑海中浮现李阿姨哭泣的那张脸…… 长长的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宾客们谈笑风声。 虽然大家都努力想要营造出一种温馨愉快的气氛,但自从夏水希和风夜炫入座后,国王和王后脸色黑沉,空气紧张得令人窒息。 夏水希坐在风夜炫和成淡星之间。 从始至终她挺直背脊,慢慢地在喝入座时侍应生给她盛的一碗汤。她不敢有别的动作,小时候学过的礼仪派上了用场,她在吃饭时特别大家闺秀,并没有如风夜炫期望的那样发生点什么糗事。 谁也看不出动作优雅的她其实内心多么慌张。她全身的肌肉绷紧,神经高度紧张——成淡星坐在她身边!那么近距离地坐在她身边!她连拿勺子的手都因为兴奋轻微地颤抖,眼睛盯着汤碗,一下都没敢抬起过。 饭局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奇怪的"噗哧"声响起。 声音有时长,有时短,有时闷沉,有时上扬。有时会间隔一下,有时"噗哧噗哧"一连串。 大家停止谈笑,都听出来这是放屁的声音。虽然没有闻到臭味,但是女士们都无法忍受地用手巾遮住了鼻子。 所有人将视线齐刷刷地射向了风夜炫和夏水希。 声音是从这边传来的,可是风夜炫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拿刀叉的动作优雅又漂亮,就连吃食物都样子,都充满了贵族风范。 国王敲敲桌子,声音低沉地咳嗽两声。王后看着眼前尴尬的局面,脸色通红地压低了声音:"夜炫!" 风夜炫没有理会,一个人吃得无比欢畅。 还好,几分钟后,那种奇怪的声音终于消失了。就在大家尴尬地准备遗忘掉它时,声音又不屈不挠地响起! 空前绝后的僵局…… 所有人定格般一动不动,仿佛空气里充斥着刺人的冰凌,只要稍微晃动一下身子,就会被那些冰凌刺中肌肤。 国王终于忍不住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对不起……"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将所有的视线都吸引过去。夏水希尴尬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对不起,最近肠胃不好,医生开了几幅药,可能是吃了药后的效果吧……为大家造成困扰了,真对不起……" 所有人作恍然大悟状,下一秒,纷纷对她投射出鄙夷的神情。 夏水希低着头,扯了扯风夜炫的衣袖:"我想去透透气,你陪我出去一下……"—— 风夜炫,这回我帮了你,我就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风夜炫坐着没动。懒懒地撩起眼睑,懒懒地扫射了四周一圈,他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放下筷子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跳跃着"温月妮"三个字,按下接听键,那种尴尬的声音瞬间消失:"吃饭的时候不要给我打电话。"他合上手机,将手机扔在餐桌上,然后回头,一脸阳光灿烂地朝国王和王后笑着。 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眼角眉梢都在暗示:我赢了。 所有人哑然,国王和王后气黑了脸,场面陷入恐怖的僵局,宾客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夏水希更是哭笑不得——把放屁声当作手机铃声的怪人,她还是第一见到呢。 倒是坐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成淡星,嘴角慢慢扬起弧度。然后弧度越来越大,露出前面四颗牙齿,再是一排牙齿,如雪般灿白的牙齿,在金色灯光的渲染下耀眼夺目。 他终于受不了地笑出声。两边的肩膀轻轻抽动,锁骨间的双生花链子一闪一闪的,灿若星辰的眸子也一闪一闪。 就像初冬的阳光,虽然冷冷的没有温度,却飞快地融化了淤积的冰雪。 现场变得欢悦起来,所有人在他的感染下爆笑出声。国王刚开始脸还很臭,被王后连连扯了好几下胳膊,才终于勉强笑了,到最后,居然只有他笑得最大声。 如此具有魔力的微笑,仿佛只要他弯起嘴角,连花骨朵也会绽开它美丽的花瓣。 夏水希手脚冰凉,怔怔地站在那里,怔怔地望着成淡星,眼神停留在他锁骨间晃动的双生花坠子上—— "送给你的!买那本书时的附赠品,虽然不是很贵,也虽然不是独一无二的,但它是幸福!书上这么告诉我,双生花代表幸福。" "幸福?为什么女生都喜欢看那些书,都是骗人的。喂,你给我的链子是坏的,坠子的双生花只有一半。" "不是坏的!因为另一半把养分和精华都供给了这一半,所以它凋谢了。淡星哥,如果有一天我比你先死去,你一定要加倍幸福地活下去哦……" "笨蛋,你不会死。少看一些那种莫名其妙的书,我保证,你能活得很久很久。我们都会活的很久很久。" "嗯!" 夏水希的眼睛里渐渐迷蒙出一层雾气。 淡星哥,原来这根链子你一直留着。你没有忘记我吗?请你,不要忘记夏水希好吗?! 突然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得坐下来:"色女,色迷迷地只会盯着男人的胸部看!"风夜炫口不择言地说道,"如果有这样的奇怪嗜好,我们找个单独的地方,我不介意给你看个够。" 夏水希的脸倏地一红,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着急地去看成淡星的反应,他却根本没有看她,在和夏蓝啦低声讨论着什么。 夏水希的心颓然跌落,一直沉到看不见的黑暗之地。 2,幸福的双生花 饭局后是舞会。 宾客双双对对地旋转在星光舞池中,晕红的灯光洒满室内,营造出一种温馨浪漫的氛围。 "对不起,最近肠胃不好,医生开了几幅药,可能是吃了药后的效果吧……为大家造成困扰了,真对不起……"风夜炫双手展开,慵懒地坐在靠角落的羊皮沙发上,学夏水希的口气说话,"喂,说得真流畅!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说谎高手。" 夏水希收回流连在舞池里的目光,刚刚她一直在搜寻成淡星的身影,可是并没有找到。 "我说谎到底是因为谁?!"她侧过头,"想道谢的话就直接一点,这样的道谢方式,我不能接受!"她看着他,眼睛闪耀着细小的碎钻,像是她轻轻眨眼,那些钻石就会纷扬散落。 风夜炫愣了一下。 下一秒,他笑起来,抬起夏水希的下颌:"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他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嘴角的笑容敛了去,"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万人讨厌的。可是你帮助了我,我那样欺负你,你还帮助我。" 夏水希睁大眼睛。 他轻盈地抬起她的下颌,眼神里有柔光在闪动:"你让我忽然觉得,仇恨是可以被感动化解的。也许我应该像你说的那样,与其做这种无谓的挣扎,不如好好尊重他,让他看到我的努力喜欢我……对不对?" 他的表情那么受伤。好像在那一刻,掩盖他痛苦的微笑面具被卸下,他变的如此脆弱。 夏水希喉头哽住,眼神愧疚地望着他,就在她要开口说对不起的时候,他脸上的脆弱表情消失得一干二净,反而是更为明亮的笑容。 "想道歉的话就直接一点,这种干鱼片的表情,我接受不了!"角落里灯光淡淡的,光线晕黄,风夜炫俊朗的脸完全笼罩在阴暗处。他的眼睛狭长,下巴尖削,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有星光自眼底溢出,沿着俊美的下颌晶莹坠落,"蓝茜茜,你可以说谎,我也可以。并且说得比你更好。" 夏水希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你——" "对啊,刚刚那些话,都是骗你的!"他站起来,掏出"噗哧噗哧"响动的手机,朝前走了两步,"别忘了,是你教我说谎的。你让我学会了说谎,你对不起我,又欠我一次!"他朝她眨了下眼睛,接起手机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夏水希瞪着风夜炫离去的背影,握紧手指,心里一阵憋气。那个混蛋—— 大厅左角有座通往天台的旋转楼梯。 楼梯下舞池笙歌鼎沸,而楼梯半中央,静静坐着一个金发少年。他微低着头,一小撮金色碎发垂下去,被陷在斜长阴影中的眼睛,轮廓深邃,眼底流转着仲夏的星芒。 成淡星手里把玩着一根银链。独特的设计,繁复的雕花,链子在指尖里旋转着银白色的光芒,心忽然隐隐地疼痛起来。 身边一暗,有人在他身边的阶梯坐下。 "链子里的吊坠,是双生花吗?!"那人忽然说道,声音清澈如水流,"双生花代表的是幸福,可为什么你看到幸福,却不是开心的呢。" 成淡星震惊,轻轻地,他转过头去—— 女孩坐在他身边,正看着楼下灯影晃动的舞池微笑。她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脸上长满了雀斑,鼻子也是软软塌塌的酒糟鼻。她的嘴却很漂亮,粉粉的,笑起来的时候弯成好看的弧度。 在看见这张脸的瞬间,成淡星的脑子像被雷重重劈过! 她真的很像夏水希,虽然外貌相差很多,可那种气质、神态、说话的语调,都和小时候的夏水希极为相似。而且她也知道双生花代表的是幸福!她到底是谁?! 仿佛感受到了成淡星的震惊和疑惑,夏水希轻侧过头来,朝他微笑:"我叫蓝茜茜。"她的眼睛明亮清澈,眼底闪着月亮的光泽。 从舞池那边打过来一束光,光芒飞溅在她的面孔上,碎了,她的眼睛也如同被敲碎的水晶,荡漾着明晃晃的亮光。 成淡星更为震惊! 他以为他再也看不到这双眼睛——如碎水晶发出澄澈透亮光芒的眼睛,在夏水希死去的那一刻,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 为什么这个女孩,有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不自觉地收紧手指,项链紧紧攥在手心里,他盯紧了她的眼睛:"双生花代表幸福?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 夏水希咬住下唇,心底涌起一股浓重的失落感。他忘记了吗?她告诉过他双生花为什么代表幸福的呀。 垂下眼睑,她轻声说道:"因为这种花一株二艳,竞相绽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中一朵就会不断地吸取另一朵的养分和精华,直至另一朵的枯萎。它将幸福和快乐都给了另一朵。所以我觉得,陨落的花瓣就是幸福。"她站起来,看着舞池里正在四处找她的风夜炫,慢慢步下楼梯,"当你在看着幸福的时候,应该要幸福地微笑。为什么要悲伤呢。" 她加快脚步下了楼,单薄瘦小的身影涌进舞池的人流里。 楼梯半中央,成淡星的表情由惊愕转变为迷茫,再转变为惊喜。眯起眼,他看着被风夜炫带离舞池的夏水希,阴郁的心情豁然开朗。 "蓝茜茜。" 他轻念她的名字。 逆光中,他扬起嘴角缓慢地笑了。就像在黑暗中绽放的野玫瑰,美得强烈,美得馨香,仿佛不小心看到这种美的人,都会中毒倒下。 "在从我视线消失以前,要通知我,最起码,要留下让我找到你的线索!" 出了电梯,风夜炫拽着夏水希的手穿过大厅:"我讨厌找人,讨厌有人一声不吭地不见,你听清楚了没有!" 夏水希没有说话,她被他强制性地拽着离开了酒店。她试过挣扎,可这只会让他越握越紧,她纤细的手腕都红了。 她磕磕绊绊地走着,感觉自己真的很委屈。 风夜炫忽然停下。回过头来,瞪着她,深蓝的眼睛涌动着炙人的怒火:"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回答!" "不想要听到你说话,也不想要回答你。"夏水希睁着清澈明亮的眼睛,不服输地回瞪他,"因为你是个莫名其妙的人,喜欢干涉别人的自由。腿长在我的身上,我想逛逛的话它当然是听我的。今天晚上我帮助了你,虽然,这算作我盗你车轮的补罪,可是我已经帮过你了!" 她奋力甩开他的手:"所以,我要回家了!"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 "蓝茜茜——" 夏水希迈着大大的步子,气愤地朝前走着。她才不要理他,那种恶劣的人,她为什么要理他。 此时已经夜晚十点多了,除了酒店和迪厅灯火闪亮,这条街的店面大部分已经关了门。亮白的路灯延伸在马路尽头,偶尔有车辆飞速驶过。 夏水希在街口找到那辆沾满柿子汁的自行车,她坐了上去,用力蹬了蹬踏板,却发现自行车停在原地没动。 她回过头去,看见路灯下身形修长高大的风夜炫,正用手抵着车后座。他的脸别扭地撇向一边,因为逆光,俊帅的面孔被光线勾出绝美的轮廓:"就算……我欠你一次。" 风轻轻将他的声音吹进她的耳朵里:"刚刚以为你被人带走,很担心……"他忽然一改愧疚的口气,转过头来,表情很凶地瞪她,"蓝茜茜!你到底有没有生为女孩子的意识!在那种场所,全是陌生的人群,要是发生什么的话……" "你担心我?" 夏水希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眼睛明亮地看着他:"谢谢你的担心,谢谢你对才认识没多久的我担心,我很开心。" 她扬起嘴角,眼睛笑成两轮弯弯月牙。在昏黄路灯下的街角边,在一脸怒气的风夜炫面前,她微笑着,声音温柔地说"我很开心"。因为有他的担心,她很开心?! 风夜炫诧异地瞪大眼睛,愣住。 风将他耀眼的碎发吹乱,额前的刘海凌乱地遮住了眉毛,看不清他眼底的表情。 夏水希跨上自行车:"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家了呢。再见。"一踩踏板,自行车驶进马路,朝夜色间驶去。 几分钟后,身后响起风夜炫喷火的声音:"喂,你站住!" 夏水希左脚抵着地,疑惑回头。风夜炫浑身煞气地追上来,跑到她面前:"是因为我把你带到这里,才有义务安全送你回去……"他的额角淌满了汗水,因为跑得太急太快,声音粗重,"担心?是谁教你这种恶心的字句……以后少用在我身上!" 夏水希愣了愣,然后笑了。她笑得很灿烂,笑声咯咯地在寂静地街道响起。直到风夜炫的脸垮下去,她才终于克制住笑意:"你追上来就是因为要说这个?" "嗯。" "那么,现在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嗯。"他想了想,又说道,"等等。" "怎样?" "我送你回家吧,我说过,既然是我将你带来这里,就要负责安全送你回家。" "你的意思是你载我吗?" "我……不会骑自行车……不过,我不介意坐车后座。" "……" 3,燃出火花的仇恨视线 将主人蓝樱的家庭作业做完,帮她提前整理好第二天课堂里的预习资料,夏水希看看窗外,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 几乎每天放学后,她都是留在学院里最晚的一个呢。 傍晚的皇族学院格外安静,只有操场上还有几个留下来打球的男生,篮球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天空被余辉染成金黄再凝结成血红,云朵毫不隐匿地一团团淤积。学校的建筑物都开始灰暗,绿树被勾出青葱的轮廓。 在经过一片竹林时,夏水希隐约听到哭泣争执的声音。她本是不喜欢看热闹的人,拉了拉肩头的书包带正准备往前走,却被争执声吸引住了—— "是因为那本日记本吗?里面我写了什么不对的东西吗?"女孩子撕心裂肺哭喊的声音,"为什么那之后你就不再搭理我了?嗯?" 男孩的声音很干净,很好听:"在电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同样的话我不喜欢重复第二遍。" "炫——"尖锐的声音,狠狠划破了傍晚的红霞,"是因为那件事吗?因为我知道了那件事,所以你才……"后面的话突然被硬生生地中断。 夜风吹起,竹子沙沙作响。从林里惊飞几只鸟,扇动着翅膀,惊慌失措地逃窜。 密密的竹林里,女孩被按在一棵竹子上。她的面孔高仰着,纤细的脖子被一只大手扼住。 她说不出话来。 傍晚最后一丝亮光从竹叶缝里筛落,女孩的眼睛惊恐地睁大,脸庞上全是泪痕。少年站在她面前,身体僵硬笔直,大手毫不留情地扼住了她的脖子。 一头耀眼的银蓝色碎发,高挑颀长的身段,以及俊美如斯的容颜。少年站在铺满竹叶的地方,风吹过时,胸前的领带肆意飞舞,白色衬衫也膨胀成一张鼓鼓的帆。 此时他面孔冷凝,瞪着女孩,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把那件事泄露了出去,我、会、杀、了、你!"他声音低沉而冷冽,"听见没有,我会杀了你!" 他松手,女孩身体抵着竹杆虚弱地滑到在地,竹林里响起她剧烈呛咳的声音。 夏水希站在竹林一角,浑身冰冷僵硬。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进来这里,她只知道她看见了她不该看见的、听到她不该听到的东西。 她想要离开,可仿佛有一个巨大的磁场在吸着她,她无法迈动脚步。 "我们分手吧。" 静了一会儿,风夜炫忽然说道。天越来越黑,夏水希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只模糊地看见他在说完这句话后,很快地转身朝前走去。 脚步踩在竹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温月妮飞快地爬起来追上去,从身后抱住了他:"不要,不要……"她哭喊着,声音嘶哑而破碎,"把那本日记本撕掉,当作我什么也不知道。炫,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不要离开我……呜呜……我不奢望你喜欢我,请让我待在你身边……" 风夜炫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扳开了她的手,继续朝前走去。 温月妮再度追上前,再度抱住了他。 她哭得那么绝望。眼泪不停地从红肿的眼眶里溢出,不停地淌下,她哭得发不出声。像濒临绝死的小动物,呼喊风夜炫名字的时候,只有微弱的"咝咝"声卡在喉咙。 她的悲伤仿佛感染了四周,夜彻底黑了下来。 竹叶轻轻地响动着。 仿佛过了一个世界那般漫长,风夜炫冰冷低沉的声音响起:"这种会引起我喜欢的人误解的动作,请适可而止吧。"他扳开了她的手。 昏暗的竹林里,竹叶随风飘落,他大步朝前走去,套在t恤外的衬衣飞扬起来,领带在胸前肆意飞扬。他走到夏水希身边:"我们走。"仿佛他一直知道她站在这里,仿佛故意要让温月妮猜测他们的关系,他牵起她的手朝前走去。 夏水希惊呆!她还来不及说点什么,就被他强制性地牵着离开了竹林,朝学院门口的方向走去。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风夜炫!眼神、表情、动作,都陌生得让她感到害怕——虽然她与他认识的时间实在短暂,算不上了解他。但在她印象中,他应该是轻浮、玩世不恭,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花花公子。 可为什么越是接近他,就越发现她想错了。 走了一段距离,忽然一个愤怒的声音响在身后:"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她吧?说什么因为我知道了那件事所以才分手,其实是借口吧?!我,不会谅解你们的!"温月妮一阵风地冲上前,肩膀狠狠地撞上夏水希的。 夏水希被撞得向前倒去,风夜炫及时扶住了她的身体。在她抬头的那一刻,从她身边跑过去的温月妮正好回过头来,两人视线相对。 空气中,传来她仇恨得要燃出火花的视线! 夏水希愣住,温月妮回头飞也似的跑进了夜色间。 夜晚,大地与星空呼应,家家户户在茫茫的黑夜里亮起了灯光,远看下去宛如一颗颗闪耀的钻石。一辆宝石蓝的精致跑车驶进"榆林"住房小区,在一幢平民住房楼前停下。 风夜炫跳下车,走到另一边帮夏水希打开车门,然后将自行车从后备箱里抬了出来。 夏水希接过车,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推着自行车走到楼梯口,正打算抬着车上楼,忽然听见他叫她的声音:"喂!" 她回过头去。 风夜炫修长的身子倚靠在车身上,一只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地面。他犹豫了一下,抬起头来,目光闪烁地望着她:"刚刚的事,忘掉它吧。" 他的眼睛在夜色中闪亮如星辰。 夏水希点点头:"嗯,再见。" 她回头正准备上楼,又听见他焦急地叫道:"喂!" 夏水希再度回头,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疑惑:"怎样?" 风夜炫走过来,走到她身边:"我渴了!"他忽然将自行车扛在肩上,步伐轻盈地上了楼。 夏水希愣住,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风夜炫的身影早已不见! 她赶紧跑上楼:"风夜炫,你等一下,喂,等等——"她越是叫,他跑得越急,整幢楼都传来他"蹬蹬蹬"快步上楼的声音。 夏水希站在二楼大声叫他,嗓音都嘶哑了,可是他却越跑越快。最后,她近乎无奈地叫道:"你这笨蛋,我住在二楼,你到底要跑哪里去啊——" 顶层九楼,立即传来"蹬蹬蹬"下楼的脚步声。二分钟后,风夜炫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脸色苍白地站在她面前。他将自行车放在地上,蹲下身大口大口喘气,一双深蓝的眼睛,幽怨地瞪着她。 夏水希拼命克制涌到唇角的笑意,一边开门一边说道:"抱歉,我新搬来这里,东西都没有齐全,没有茶壶,没有能喝的水。" 她回头看他,发现他瞪她的眼神更幽怨了! 紧接着他霍地起身,一脚将自行车踹倒在地,转身气冲冲地下了楼,气冲冲地朝停在院子里的跑车走去。 夏水希扶起自行车推进室内。然后飞奔着穿过客厅,跑上阳台,看见风夜炫拉开门坐进跑车,大力地将门甩上。车头灯亮了起来,将院子前的地板照亮一大块。风夜炫坐在驾驶座上,一张满是怒气的脸,帅气可爱,像赌气的孩子。 引擎发动的时候,夏水希终于不忍心地喊道:"笨蛋风夜炫,我刚刚的话还没说完呢。虽然能喝的开水没有,但是有冷饮啊,啤酒也有!"她笑了起来,笑容干净明亮,在黑夜里花朵般绽放,"你要不要喝啊!" 风夜炫好像真的生气了,狠瞪了她一眼,然后一打方向盘,将车退出了小院。 夏水希靠在阳台上,笑容散开了又聚拢:"呵呵,小气鬼,风夜炫小气鬼——"就在她收回视线准备进屋时,嚣张刺耳的刹车声响在耳边。她讶异地看过去,那辆小巧精致的跑车居然又驶进了小院! 风夜炫一脸煞气地翻身下车,跑进了家属楼。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他的脚大力踹在门上。此时他阴郁的表情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给我啤酒!"他站在玄关口,狠瞪趴在阳台上笑得直不起腰的夏水希,声音响亮地补充道,"大杯的!" 4,滑雪道pk赛 日子就像挂在窗前的紫水晶风铃,温馨浪漫,因为有风夜炫的加入,串串花朵旋转着发出叮铃的响声。 每天,夏水希在皇族学院小心地扮演蓝樱的书童角色,放学后和等在学院门口的风夜炫一起回家。有时一起吃饭,有时去逛夜市,看歌剧,或者在公园里打闹。不知不觉,这个性格别扭的大男生已经融入了她的生活。 可是夏水希仍旧不停地在思念着成淡星。高不可攀的皇太子,耀眼如天空最闪亮的星星,永远触及不到的远。 这天下午的课程是室外滑雪。 天空湛蓝明亮,云朵层层绵绵仿佛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金色的阳光洒满整个滑雪场地。设施齐全的雪场建在学院后山,宽敞的雪域、驰骋的雪道,长短各异的宽阔雪道上,闪动着五彩身影。他们或飞驰、或蹒跚,有的一不小心仰面滑倒,滚在雪地里开怀大笑…… 夏水希现在所站的位置,可以看到整个"维拉斯加"美丽壮阔的风景。她的主人蓝樱因为不会滑雪早就不知道躲去了哪里,只好由她冒名顶替——跟皇族a班的学生pk滑雪。 此时她穿一套红白相间的滑雪装,双手拿着滑雪杖,脚上穿着滑雪靴和滑雪板,戴着雪镜。还没有轮到她上场,所以她迎着阳光眺望山下的风景。 突然身后响起扬声器里放出的节奏强劲的英文歌曲,一群滑单板的少年从高处滑行而下。一个急转,溅起大片的雪,随即跟着音乐节奏在单板上扭动身体。 领头的那个特别活跃,修长的身段,在午后的阳光下投下狭长的影子。 是风夜炫! 他在经过夏水希身边时一个飞跃,雪粒扬起,他的腿微微弯曲着定格在半空,连滑雪杖都完全离开了地面——就像电视里精彩镜头的剪辑!在他高高飞跃起来的那一刻,四周响起女生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很快,他如一尾游在深海里的鱼,和那群少年滑着z字型冲下山底—— 夏水希眯起眼睛,露出欣赏的笑容。而就在此时,身后响起老师透过扩音器放大的声音:"下一组,高一e班的蓝樱pk王族a班的温月妮,请两位学生做好准备。" "我们去障碍道。" 在枪声响起的前一刻,弓身在夏水希身边的温月妮忽然侧过头来,冷冷地对她说道:"你有本事赢我的话,我同意退出。否则,我就将炫忌讳的那件事公布于世。" 夏水希睁大了眼睛。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枪声响起,温月妮箭一般冲了出去。来不及想太多,她尾随而去。 风呼呼地吹在耳边,夏水希紧追在温月妮身后:"喂,你……" "追到我,从我手中夺走戒指——它是炫的爸爸留下来的,只有拥有这枚戒指的主人,才能受到死去爸爸和家人的祝福。"温月妮偏离轨道,朝障碍道那边飞速滑去。 "死去的爸爸?"夏水希惊讶地瞪大眼睛,"你误会了,其实我和他……" "不要狡辩!这是我唯一给你们的机会!除非拿到戒指,否则我绝不会谅解你们!"一个急转弯,温月妮拐进了木桩重重的障碍道! 雪地摩托越野车道里,一辆超酷的摩托在雪原中风驰电掣地飞驰。 这是专属皇太子的越野车道。成淡星一袭超酷紧身皮衣皮裤,骑着摩托车帅气地穿山越谷!车轮两边腾腾翻滚着雪沙,雪道就像被刀锋撕裂开来一样! "希希不小心掉进了河里,我还来不及救她……呜……成淡星!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冷落我家希希,她怎么会精神恍惚掉进河里——" …… "她一定被冲进了大海,这条小河的终点是大海。" …… "御卫们已经在维拉斯加附近的海域里搜索了半个月了,根本毫无踪迹。况且大海这么大,即使真的找到,也是凶多吉少……" 头忽然爆裂地痛!仿佛被千斤大锤重重地击过! 成淡星不断加大车速,不断挑战高难度动作,将车速调到最大后,他崩溃而又绝望地将机动车开上了越野滑雪道最高峰—— 阳光闪耀,温暖洒满整个滑雪场地。 起滑线这边,观察局势的同学放下望远镜,着急地奔到老师面前:"老师老师,不好了!蓝樱和温月妮误闯进了皇太子的摩托越野车道里……如果打扰到皇太子的话,他一定会生气!" "快,赶紧通知下去,叫人拦住她们——" 障碍道里,两条人影灵活地避开木桩,在窄小的雪道里绕来绕去。 夏水希一刻不离地紧跟在温月妮身后——温月妮绕道,她也绕道;温月妮跳跃,她也跳跃;温月妮急,她也急;温月妮缓,她也缓。 仿佛有一支针筒将胸部里的空气慢慢吸干,温月妮越来越喘不过气。一颗心脏"怦咚怦咚",在胸口剧烈有力地跳动,似乎随时会冲破身体爆炸掉! 身后的夏水希就像影子,怎么也甩不掉!甩不掉—— 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带着夏水希进去摩托越野车道里。终于她体力不支,停下来,夏水希随即停下。 "你赢了……"她剧烈喘着气,脸色煞白煞白,"这场战斗我认输……我退出……你赢了——"她取下手套,将戒指从手指里褪下。就在夏水希伸手去接的那一刻,她猛地扬起手,将戒指掷飞出去。 夏水希脸色一变,仿佛身体脱离了思想,完全不受控制地朝戒指飞出的方向滑去!她只知道不能让那枚戒指丢掉,不能让风夜炫死去爸爸留给他的唯一东西丢掉! 远处引擎声"轰轰"咆哮着,一辆超酷的摩托由远而近地驶来—— 戒指在阳光下划过一道亮丽的光,落在雪地里。夏水希滑到那边,摸索了一阵,终于找到那小小的戒指。她将它拾起,小心地拭去沾在戒指上的雪,微笑起来。 漂亮的嘴唇轻轻上扬,眼睛里的光芒透过雪镜闪耀,美如不受污染的冰雪。 而在此时,引擎咆哮的声音越来越响,那辆雪地摩托呼啸着破风而来—— 夏水希握紧戒指,在抬起头来的那一刻,微笑猛地凝结! 摩托车在雪地里急速飞驰—— 一直陷在痛苦回忆中的成淡星没有看到僵在雪道中央的夏水希,摩托车带着不顾一切的架势撞了过去—— 已经滑出一段距离的温月妮听见引擎咆哮的声音,回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雪道里,在老师的吩咐下赶来堵截温月妮的人,全都在道途中僵住——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整个滑雪场上空!夏水希的身体被抛向半空。因为巨大的撞击,雪镜飞了出去,一头漆黑的长发在空中散乱地飞扬。 她的身体仿佛被风吹起的羽毛,悠悠下坠,落地的前一刻,她的脸侧向成淡星。一双如碎水晶澄净明亮的眼眸,在霎那迸射出千万道耀眼的银光。 "淡星哥,如果有一天我比你先死去,你一定要加倍幸福地活下去哦……" 摩托车上,成淡星惊震。阳光汹涌过来,光线照亮了他那张苍白的脸。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隔着一层雾气,只隐约可见各种物体的凹凸轮廓。太阳穴突突跳着,像有针在一遍一遍地扎着。那双眼睛里迸射出的光芒,冲破灰暗射向了他。恍若一直笼罩在他的周身,又恍若隔了几个世界。 忽然光芒逝去。 夏水希闭上眼,在他的面前沉重落地,雪花飞溅就像纷扬洒落的樱花。 成淡星绝望低吼:"希希——" 第四章:回忆,时光下的碎片 第四章:回忆,时光下的碎片(chipundertime) 1,那种潮水,叫做思念 病房里满是消毒药水的味道。 光芒从窗户里闪耀进来,将室内镀了一层金。夏水希躺在病床上,她的左脚红肿,膝盖受伤并且积满淤血。幸好当时穿着很厚的滑雪装,而且是在雪地里,为她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力,伤势不是很严重。不过医生说,至少要一个星期才能下地呢。 成淡星坐在靠窗的地方,强烈的阳光几乎要将他吞噬。他低着头,刘海下的英挺脸庞,沉淀出悲伤的轮廓。 良久,他抬起头来:"伤口痛吗?" 夏水希大大的眼睛明亮地转动着:"你在担心我吗?" "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在担心,你看起来很困扰的样子。"她苍白的脸在光线作祟下,仿佛是透明的,"其实是有一点点痛的!但如果你在担心的话,那么我告诉你:不痛。" 成淡星扬眉:"如果我说不担心呢?" 夏水希眼神一黯,却极力笑得很灿烂:"不担心的话,我痛不痛,都跟你没关系不是吗?" "嗯。"成淡星沉默着点头,手机铃声忽然在这时响起。他没有拿出手机,就任它这样响着。 病房里格外安静,只有铃声悠扬地响着。 夏水希静静地瞅着成淡星—— 看他英挺的五官,看他轻轻皱起的好看眉毛,看他一头蓬松微卷的金色碎发,看他绽放璀璨星光的深邃眼眸……心里的空洞和阴暗在一点点散去,受伤的地方也奇迹般地不痛了。仿佛只要这样看着他,一切痛苦都可以悄然逝去。 夏水希扬起嘴角。她的眼睛明亮,闪着细小的碎钻,却又像是浸着湿嗒嗒的雾气。轻轻一晃,仿佛就会溢出泪来。 忽然,成淡星从椅子上站起来:"如果你觉得很痛的话,可以叫医生,他们就在隔壁。"说完,他掏出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转身朝玄关口走去。 夏水希的心立即被吊在了半空:"你……要走了吗?" "嗯。"成淡星已经踏出了玄关口。 夏水希的指尖冰凉冰凉:"如果……我告诉你,其实很痛……"她的声音有着微许的嘶哑和颤抖,眼眶也湿润了,"你会留下来吗?" 成淡星停步,却并没有转过头来,手机在他手里疯狂地响动着。大量的阳光涌进室内,站在通光口的他披了一身的金光,美好梦幻,显得那么不真实。仿佛只要轻轻眨一下眼睛,他就会如同气泡般从眼前消失。 所以夏水希一直都不敢眨眼。她睫毛轻颤,手指不自觉使出的力道将被单抓皱成一团。仿佛自己的心,也在无形间被抓皱了! 在她期待的视线中,他终于还是退了回来,坐回椅子上。 "对不起,我知道你很忙……"夏水希垂下眼睑,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变得湿湿的,"但可不可以请你在我睡着后再离开呢?" 她没有等到他的回应。 "我会很快就睡着的。"她就像孩子一样,急急地闭上眼睛,"只要五分钟就好了……" 耳边静静的,并没有传来成淡星的应允声。夏水希紧绷着身子躺在床上,不敢动,更不敢睁开眼睛。 心里有个洞。就像有黑压压的潮水蔓延过来,蔓延进了洞口。堵住了,溢满了,再也不能盛下任何一点东西了。那种潮水,叫做思念。在每一天、每个寂寞的夜里蔓延,一点点吞噬了她。又或许,和她融为了一体。 阳光静静地闪耀在一张干净帅气的脸上。成淡星坐在病床边,看着全身紧绷着躺在床上的夏水希,情不自禁地伸手过去—— 这个女孩。总会触动他心灵深处的记忆,视线与她相对时总会和记忆中的希希重叠在一起。在摩托车撞到她的那一刻,他差点就以为她是希希了! 她,到底是谁? 他的手搭上她的额头,她惊醒,掀开眼睑眼神明亮地望着他。 他迅速抽回手:"不要再让别人担心了。" 夏水希疑惑皱眉:"嗯?" "我说,不要再让别人担心。"他望着她,眼睛幽黑深邃,眼底像盛着流动的铅水,有潮湿的雾气弥漫,"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夏水希愣住。 他的意思是……他在担心她?! 成淡星起身,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双生花形状的紫色玻璃瓶搁在床头柜上,转身朝前走去。 走到玄关口的时候他忽然顿步,侧脸四十五度——从这个角度看他的脸,比古希腊神话中的王子还要俊帅完美:"那种金创药效果很好。"还没等夏水希反应过来,他已经回过头,隐没在那片金光里。 窗外,天空湛蓝明亮,一群飞鸟扑啦啦地掠过。一切如梦如幻,美得那么不真实。 夏水希闭上眼,正准备安心睡去,忽然有脚步声响起,进了病房。夏水希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然而在看见来人的那一刻,眼底的光芒迅速湮灭。 "蓝茜茜,你身为书童,居然会滑冰这种才艺,还冒名顶替主人pk!更不可饶恕的是闯进了皇太子的滑雪领地。" 一直候在病房门口的教导主任,在成淡星离开病房后,迅速走了进去。他站在病床前,手里摊开一个黑本本,严厉地说道:"根据皇族学院第五十七条、第一百三十一条、第一百三十四条、第三百二十二条校规,你和你的主人蓝樱,将被予以开除学院的处罚。明天上午的师生大会上,公布此事……" "轰——" 仿佛从天而降一块巨石,将夏水希沉重地压进了深渊。 2,时间囊里的愿望 傍晚,乌云密布,沉闷的雷声"轰隆隆"地滚过天空。 夏水希走出医院时雨势还很小,护士追出来,拉她拦她,说这样让她走掉皇太子会生气的。夏水希不理,冒着雨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医院。 刚走到站牌前,雨势猛地加大。雨点只在瞬间变成了豆粒大小,砸在马路和街道上,溅起了阵阵热气,整个"维拉斯加"都像烧开的水,雾蒙蒙的一片。 夏水希全身都被淋得透湿,雨水顺着大腿的肌肤蜿蜒而下。伤口触碰到雨水,痛得抽搐。她掏了掏口袋,发现身上并没有带钱和手机。她望了望四周,陌生的建筑陌生的人群,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夏水希忽然眼眶一红。她想起刚刚在医院里老师说的话,肩膀一下一下地抽动,一股无能为力的压抑堵住心口—— 她不能帮助李叔叔和李阿姨偿还债务了!—— 她又要再一次地离开淡星哥身边,也许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她茫然地沿着街道行走,眼泪刚涌出眼眶她就很快擦掉!她没有目的地的走,单薄瘦弱的身子,在磅礴的大雨里无助抽动。 洁白的墙壁,洁白的病床,洁白的床单…… 在病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十二岁小女孩。一双如碎水晶澄澈透亮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打量身边的一切。 一群人围在病床边,陌生面孔齐齐望着她。她害怕地往被子里缩,眼神里尽是惶恐害怕…… 他们是谁?是谁是谁是谁—— 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一张和蔼可亲的脸映入眼帘:"小姑娘你不要害怕。我们都是拉罗拉小镇的村民,我姓李,你可以叫我李阿姨,我们在海边救下了你……" 那样和蔼的眼神,像温暖的阳光洒满了夏水希全身。她感到不那么害怕了,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位拥有温暖笑容的阿姨。 李阿姨微笑着:"你叫什么?" "夏水希。" "你有家里的联系方式吗?爸爸呢?妈妈呢?你家住在哪里?" "……" "别担心,我们会很快带你回家的。" …… 突然脚一崴,夏水希身体失去平衡跌进污水地里,受伤的膝盖经这一撞,更加刺骨地痛! 她呆呆地坐在人来人往的街道里,呆呆地淋着雨。 而就在这时,一辆六开门的黑色加长房车从雨幕的尽头朝这边驶来—— 就在房车从她身边驶过的瞬间,一个路过的行人拉她起来,身体正好挡住了车里成淡星朝夏水希望过来的视线。 行人离开,夏水希失魂落魄地站在雨中淋雨。 黑色房车一拐弯,在附近的豪华酒店前停下。右车门被打开,一把紫伞在雨幕中盛开,身穿白色礼服的金发少年下了车。雨线飘渺,从少年身上绽放的光芒,将四周行人的视线全都吸引过去! 夏水希在行人们的唏嘘声中,轻轻侧头—— 湿润的空气里飘扬着自车内传出的悠扬音乐。在花一样盛开的紫色雨伞下,有着倨傲线条的成淡星伸出手,将梳着一头公主式鬈发的夏蓝啦牵下了车。 在霎那,空间定格,仿佛有支笔将画面抹去了颜色,雨线变成静止的雨露悬挂在半空,每一滴雨露都映着三个人——湿漉漉淋着雨的夏水希。以及,包裹在大伞下的绝美少年和少女。 夏水希的耳朵嗡嗡轰鸣,浑身僵硬冰冷,血液在体内乱冲乱撞,狂乱地想要刺穿肌肤。一滴硕大的雨珠自她额前的刘海垂落,沿着下颌,"啪嗒"滴在地面的积水上,激起细微的涟漪。涟漪的扩散,让整个静止的黑白画面又重新鲜活起来—— 黑色房车被司机开往停车场的方向。 紫色大伞向酒店门口移动。 守在酒店前的御卫朝成淡星和夏蓝啦敬礼,问好。 雨线密织,夏水希失神地望着那把紫色大伞,望着成淡星和夏蓝啦亲密相牵的两只手。她忽然心脏揪痛,不受意识控制地大喊:"淡星哥!" 酒店门口,正准备和夏蓝啦进去酒店的成淡星猛地一怔。 夏水希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她擦掉睫毛上沾的雨珠,绝望而又无助地再次喊道:"淡星哥——"嘶哑的叫喊划破雨幕。那些被埋藏在时光下的记忆碎片,仿佛被雨水冲出,在空中翻滚成一副连绵的画面—— 天空湛蓝明亮,云朵层层绵绵,如蘑菇般盛放的茂密榕树下吊着一个花藤秋千,女孩晃悠着秋千,时不时仰头看看倚坐在榕树上安静看书的少年。 阳光透过树缝斜斜地洒在成淡星的脸上。虽然他只有十三岁,可是雕塑般的脸庞已经透着超出他年龄的刚毅和帅气。 夏水希抿紧唇。 那个家伙,最近不管去哪里都要带着那本书呢,而且还神神秘秘地把书藏起来。刚刚被她发现后,居然爬上了树,不管她怎么叫都不肯下来。 她假装生气,不跟他说话。她在等他来哄她,可是他坐在树上看书,一看就是一个上午! "淡星哥……" 夏水希终于因为长时间太过安静而按捺不住地开口说话了:"你听说过时间囊那种东西吗?" 昨天晚上看漫画,里面的女主人公把自己写有心愿的字条装进锦囊里,然后用密封的铁盒子装起来,把它埋进土里。等到很多年以后,再把它挖出来,看看自己小时候有什么心愿,有没有实现。 "淡星哥——"夏水希提高了音调。 成淡星安静地看书,仿佛没有听到她在叫他。 夏水希跳下秋千,双手扩在嘴巴两边,鼓足了所有的力气大喊:"喂,成淡星——" 成淡星挑了挑眉,继续不动声色地看书,可嘴角却已经出卖了他,微微地上扬。 就猜到她会忍不住先跟他说话的。呵呵,那个单纯的家伙,总是这么容易上当呢。他翻开书的下一页,阳光在密密麻麻的小字上跳跃着,光影晃动。 夏水希知道,那本书是夏蓝啦送他的。 他们最近走得好近好近。他有什么事情都是第一个找夏蓝啦分享,而不是她。放学上学也是跟夏蓝啦走在一起。每次他们在一起就会说笑得很开心,可一旦夏水希出现,他们便立马会转换话题。 他已经离她的世界越来越远了。 夏水希静静地离开了秋千架,离开了那棵倚坐着成淡星的大榕树。她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嘴唇倔强地抿成一条线,眼睛红红的不断有泪珠滚落。 她说她没哭,她也不会哭。可是回家的那一路,她却哭得像只傻气的松鼠。 接下来近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夏水希都有意避开成淡星,而成淡星却很可恶地没有找过她。似乎,他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呢。 夏水希又挨打了,她经常被打。妈妈是个疯狂的女人,她让夏水希学最好的,让她成为最优秀的,她不容许她有一丁点儿的瑕疵。因为她说,夏水希长大后是要做太子妃的。 可是现在,夏水希跟成淡星的关系弄僵了。很僵很僵,因为他似乎比较喜欢夏蓝啦。 妈妈最讨厌夏蓝啦——她是爸爸另个夫人的孩子。她和她的妈妈夺走了爸爸所有的爱。如果夏蓝啦将来成了太子妃,妈妈和自己就将永远生活在最阴暗的底层。 永远……生活在最底层…… 没有父爱,没有地位,家中任何一个佣人都可以对她们白眼相待……那样的日子,炼狱般的日子,她和妈妈再也不想要继续下去。 同样是在那棵蘑菇般的大榕树前。成淡星倚坐在树枝上,只不过坐在秋千架上的是夏蓝啦而不是夏水希。他们在聊着什么,很开心的样子。 在路的尽头,夏水希瘦小的身影慢慢走近。她走到榕树前,他们停止了笑声,她抬起头凝视他:"淡星哥,我想埋一个时间囊,你可以帮我吗?" 成淡星拍拍身上的树叶,从榕树上站起来,正准备滑下树干,却见坐在秋千架上的夏蓝啦朝他摇了摇头。 他有些犹豫地停住了动作。 他看着她,俊眉紧蹩。 她看着他,淡淡微笑。 良久—— "没关系,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夏水希深吸口气,转身,小跑着向前走去。 她的笑容,在转身的那一刻僵硬在唇角。 看着夏水希渐渐走远的背影,成淡星忽然觉得胸口很痛。不由自主地,他出声叫住她:"希希!" 已经跑下坡的夏水希转过头来。透明晶亮的阳光下,她朝他灿烂地笑着。而她脸上明显红肿的巴掌印,他始终无法看到。 "我有事情,明天告诉你。" "嗯。"夏水希一边倒退着一边朝成淡星挥手,"喷泉池,丘比特之箭指示的方向,二十步的地方。"说完她转过头去,奔跑起来的时候身后的马尾辫一动一动的,很快便跑出了成淡星的视线。 他哪里知道,他和她再也不会有明天了。 回到家,夏水希画了一张画——画里有成淡星、夏蓝啦和自己。只不过成淡星是新郎,夏蓝啦是新娘,自己是伴娘。 画被妈妈看到了,妈妈要撕掉,她拼死不肯。她跑去了白桦林下面的那片花田,把画放进了时间囊里,用铁盒子装好埋进距离喷泉池二十步的地方。 在回家的途中她碰到了一直等在白桦林里的妈妈。妈妈追她打她,她逃跑。夏水希哭着求她:"只要淡星哥幸福,我不做太子妃也没关系的……" 妈妈狂怒,用石子砸她。 夏水希继续跑,却终于还是被妈妈抓到。妈妈抓着她的头发,拖到河边,将她的脑袋按进了河水里:"你才是太子妃——" 她厮吼:"将淡星从那小贱人的身边抢回来,他是未来的皇太子,而你才是太子妃——" 夏水希挣扎、喘息,两只小手在半空中划着无力的弧度,最后停止了蹬动…… 妈妈傻了,呆呆地松开手…… 夏水希身体软绵绵的,"扑通"一声栽进了河里! 河水很湍很急,不一会儿就将夏水希的身体冲走了。将她的身体,冲到永远不会有成淡星的地方…… 如果成淡星事先知道那是他跟夏水希的最后一面的话,那么在那棵榕树下,他拼死也会把她留在他身边;如果他事先知道夏水希误会了他的话,他绝不会为了和夏蓝啦制造那个惊喜而故意冷淡她;如果他事先知道这一切……如果他知道…… 那么,他就不会失去她了,对不对? 起伏涌动的双生花海洋里,成淡星抱着那个时间囊,压抑得哭不出声音。 3,她不要没有妈妈 雨势越来越大,滂沱大雨像是从天上垂直倾泄下来,倒在夏水希的身上。 四周的景物完全被笼罩在迷蒙的雨雾里。夏水希和成淡星隔着厚重的雨幕,她渐渐地看不清他了,视野之中只有漫天的雨线。 一根一根握紧了手指,再一根一根无力地放开,夏水希唇色煞白一片。 她在做什么?她刚刚做了些什么?! 她叫他"淡星哥",她疯了吗?! 一步一步,她一步一步地朝后退着。退到马路边,身后忽然响起"滴——"的尖锐警笛声!就仿佛受到惊吓的小猫,她突然疯狂地朝前奔跑起来。 受伤的腿一跛一跛的,每跑一步都摇摇晃晃要跌倒,可是她仍旧忍着剧痛朝前奔跑。 空气里弥漫的是雨,还是记忆的碎片?她踏在哪里?走在哪里—— …… 如城堡般宏伟壮观的别墅前。李阿姨紧紧抓着小水希的手,紧紧的。 在她们面前停着一辆小巧精致的跑车,刚刚准备出门的许杉柔——夏蓝啦的妈妈,夏家的大太太——此时透过打开的车窗鄙夷地看着她们。 "她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们家,没有弄丢孩子。"她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带她离开这里,否则我要叫御卫了。" "对不起对不起……可能是希希记错了地址。希希,我们走。"李阿姨抓紧了夏水希的手,惊慌失措地要走,夏水希却站着没动。 她瞪着许杉柔,眼神里透露着不符合她年龄的沉静:"你叫吧!我是苏婉清和夏城顷的女儿,我叫夏水希,在这个大房子里生活了十二年。你叫御卫吧,我要去找我妈妈了……"她挣脱开李阿姨的手,朝别墅大门跑去。 "站住!" 许杉柔喝住她,飞快地哐门下车,追上前拽住了她的胳膊:"好啊,你去找啊!想让你妈妈死去的话,你大可去找!"她弯腰,双手搭上夏水希的肩膀,精致的脸凑近夏水希,露出让人生厌的笑容,"我可是有证据证明当时是你妈妈亲手推你下河的!可你出事后,她却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到底是她推你的还是你自己摔下去的,你要考虑清楚了。" 夏水希一惊。 随即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你,你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但如果你去找苏婉清,我就将她推你下河的事情抖出来!按照维拉斯加的法律,谋害皇亲国戚可是一级大罪,要杀头的啊!"她站直身子,双手抱胸笑道,"到时候,可不是你说什么就可以决定的。她被判刑了,你要到哪里去找妈妈……" 夏水希浑身一颤,喃喃地重复她的话:"再也没有妈妈了?"她退后两步,正好撞到朝她们走过来的李阿姨身上,"再也没有妈妈了,再也没有妈妈了……" 她不要—— 妈妈是她在这世界上最爱的亲人,只有妈妈爱她关心她。虽然平时对她很严格,有时甚至会发怒打她,可妈妈是爱她的,她知道。 妈妈只是希望她变得完美优秀,不再受到别人的歧视和鄙夷。妈妈是爱她的…… 她不要没有妈妈——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夏水希疯狂地奔跑在雨里,奔跑的脚步踩起一地的水花。 她不能让成淡星知道自己是夏水希。否则,她就再也没有妈妈了。 忽然身边响起紧急的刹车身,一辆六开门的黑色房车停在夏水希的身边。她却完全没有注意到,继续向前跑,疯狂地跑,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 "蓝茜茜?" 低沉磁性的嗓音,穿过"哗啦啦"的雨声,轻轻响在夏水希的耳边。就像一只温暖轻柔的大手,抚平她激动的情绪:"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呆在医院吗?" 夏水希脸色苍白地抬头,看到成淡星华星秋月的帅气面容。就像行走在黑夜里的自己,忽然捕获到一丝光明。 "我……我要回家……"她肩膀一抽一抽地颤抖,拼命克制着涌到喉头的呜咽,"我要回家,可是我没有钱,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她淋着雨,声音嘶哑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扰到你的……" "笨蛋。" 成淡星眼神一敛,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东西。她扣住夏水希的手腕,拉着她朝那辆车走去:"我送你回去吧。可是你的脚受伤,不在医院没关系吗?" 夏水希没有说话,傻傻的,任由他牵着走。 他第一次距离她那么近,还牵住了她的手。她真的好开心,可为什么明明是开心的,心却那么痛呢。她就快要见不到他了,这也许是她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车门打开的瞬间,一张精致美丽的脸出现在夏水希眼前。夏蓝啦热情地将夏水希引进车,将事先准备的毛巾裹在她的身上:"外面雨这么大,你的脚又受伤了,怎么能乱跑呢。"她回头,朝正在用毛巾擦拭衣服的成淡星说道,"淡星哥,麻烦你在保温箱里拿瓶热牛奶给我……真是的,既然不小心撞到了人家,怎么能那么不负责地走掉。我这边的话,当时你在电话里说清楚就好了啊……" 夏水希呆呆地接过热乎乎的牛奶,呆呆地任由夏蓝啦帮她擦拭湿淋淋的头发。仿佛她的思维被抽走,自上了车后就成了不会说话的木偶。 身边的声音,她都听不见,身边的面孔,她都看不见。她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四周黑乎乎的没有一丝亮光。偶尔成淡星和夏蓝啦微笑的脸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她忽然冷极,裹着毛毯蜷缩在车位里。恍惚中,好像听见一个天籁般的声音在叫她:希希,希希,希希…… 夏水希回过神来,看见成淡星放大的帅气面孔,在车内昏黄的灯光下阴影出绝美的轮廓:"蓝茜茜,你住在哪里?" 原来他叫的是蓝茜茜,不是希希…… 夏水希唇色苍白,说出一串地址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二十分钟后,黑色房车驶近"榆林"住房小区,在夏水希租住的那幢平民住房楼前停下。 此时雨已经停了,院子里的石榴树经过一场大雨的洗礼,叶尖湿漉漉地滴着水。空气里充盈着树叶和雨水混合的清香。 夏水希下了车,朝车内的成淡星和夏蓝啦挥手告别:"谢谢你们送我回家。暂用了你们一些时间,真是对不起。" 夏蓝啦看着眼前那幢式样残旧的大楼,皱眉:"你住这里?"她侧头对成淡星说道,"她脚上的伤还要复查,淡星哥,你有赔偿人家医药费吗?" 听似轻柔温和的一句话,在瞬间炸毁了夏水希的天空。 她看着成淡星掏出皮夹,惊恐地连连后退:"不,不用了……"她咬住下唇,转身,朝楼梯口急速走去。 身后却响起追来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腕:"等一下——" 夏水希条件反射地甩开他的手:"我说不用了!"下一秒,她发现自己的失态,声音弱弱地说道,"对不起,只是这样就够了……已经可以了……"她低着头站在成淡星面前,双手紧紧绞住衣角,力道使她的手指轻微地颤抖。 空气湿润得压抑,地面也湿淋淋的。如果眼泪掉下去,是不是会被当作雨滴呢。 忽然,成淡星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在酒店那里,你是叫我淡星哥吗?" 夏水希猛地抬头。 成淡星站在她面前,全身散发着冰冷而又忧郁的气息。他的下巴尖削,轮廓俊朗分明,从仰视的视线角度看过去,帅气得就像笔尖勾出的完美线条:"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那样叫过。" 夏水希一惊。心脏在这一刻停止跳动,连呼吸都消失了。 成淡星深深地凝望住她,仿佛要穿过她的眼睛看透她的思维:"为什么你会……" "滴滴滴——" 忽然一阵紧急的喇叭声打断了成淡星的问话。在院子不起眼的昏暗角落里,突然亮起了刺眼的灯光,一辆小巧精致的蓝色跑车停在那里。 它似乎,已经停在那里很久很久了…… 4,希望他们获得幸福 夏水希租住的房间里,晕黄的灯光暖暖地照着室内。 "喂,只有这种东西吗?!" "砰"的一声,卫生间的门被大力拉开,风夜炫满脸怒色地站那里,指着裹在身上的薄毯吼道:"就没有一件比较像衣服的东西?喂?!" 客厅里,正在烘衣服的夏水希抬头睨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忙于手里的工作:"对不起,我没有你可以穿的衣服。" "爸爸的呢?你爸爸的衬衣不能暂时借来穿一下?!"风夜炫气呼呼地走到夏水希身边的沙发上,坐下。他似乎心情很不好,从进来这里就没有一秒钟有好脸色。 "爸爸妈妈不住这里。" "是吗?!"风夜炫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随即帅帅的眉毛皱起来,口气变得讽刺,"因为爸爸妈妈不住在这里,所以你可以随便带男人回家,所以,可以随便和男人去酒店?"他掀起嘴角,"你就这样放纵自己的生活?!" 夏水希正在烘衣服的手停顿了一下,很快又继续前面的动作。 风夜炫没打算放过她:"是不是?回答!"他眼眸黯蓝,死死地瞪住夏水希,"如果我没有等在门口,是不是进来这里的就是另外那个?你们去了酒店?还叫他淡星哥?到底你是怎样的女人,对待每一个男人都是不一样的吗?!" 窗外夜色漆黑,停掉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声音。 空气里涌动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夏水希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烘烤衣服,两只手不自觉地收紧,将衣服抓出细小的褶皱。轻轻地,她说道:"抱歉,我今天心情不好,如果你是来发脾气的话,这里不欢迎你。" "因为是我,你才心情不好吧!"风夜炫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将烘到一半的衣服从夏水希手中夺走,朝卫生间走去,"这样的房子,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房子,我再不会踏进一步!" 他换好衣服后从卫生间走出来,将毛毯弄成一团朝夏水希丢过去,狠狠地盖住了夏水希的脑袋:"我现在走,立即走。这样的地方,一分钟也不想要再呆下去!"他拉开大门,回过头来,一张帅气的面孔全是愤怒神色,"不要这么心情不好,我走后,你可以再打电话让他过来!" "砰——"的一声,大门被重重关上。 室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夏水希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呆呆地将毛毯从头上扯下来,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好像有什么滚烫的液体从她眼角流下来。 她咬紧了下唇。将双脚缩上沙发,她像一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小鸟,紧紧地抱住了膝盖。受伤红肿的膝盖隐隐地痛着,像有针在一下一下地扎着。 她呜咽:"淡星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奋力敲门的"砰砰"声响在耳边—— 风夜炫站在门口,身上穿着湿淋淋的衣服,头发也湿淋淋的。他赤着脚,脸别扭地撇向一边:"把我的鞋子拿给我!" 夏水希呆呆地站在玄关口。她的手还呈拉开门的姿势,眼睛里已没有了泪水,空洞无焦点的视线,好像她正在梦游。 等了一会儿,风夜炫不耐烦地侧头:"鞋子在客厅!我不会再进去这个房子,你把它拿给我!" 她仿佛没有听懂他的话,呆呆地站着没动。 风夜炫大喊:"蓝茜茜!" 夏水希失神地站在他的面前,目光呆滞,眼珠子静静的,一转也不转。见她这副样子,他气急,转身下楼,在下到第三级阶梯时,犹豫着站住脚步。 楼梯里黑乎乎的没有灯,一小部分的光线从打开的大门内倾斜而出,照亮了他颀长坚挺的背影。 "知道吗,我很生气。" 他站在第三级阶梯上,背对着夏水希,声音抑郁低沉地说道:"在校门口等了一个小时,下这么大的雨还到处找你。至少你和别的家伙先离开要打电话通知一声,难道让别人担心,你很开心吗?"他回头,看见她依旧目光怔怔地站在门口,没有回应。深吸口气,他恼怒地捶了一记楼梯扶栏,转身下楼。 走到庭院里,他拉开车门正准备坐进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等一下。" 他站住了。 "刚才——" 他飞快回头,看着追到楼梯口处的夏水希,眼神期待地问道:"刚才?"雨滴砸落在他白皙的面孔上,就像晶莹剔透的水晶。而他深蓝色的眼眸,比雨珠更为晶莹透亮,"你是想告诉我刚才那些都是误会,是我错怪你了?!" 他扬起嘴角:"好,我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雨帘中,他静静地瞅着她,嘴角缓慢地上扬,邪魅的笑容就像在长满刺的荆棘里开出的曼陀罗花,美丽的同时还散发着妖气。 夏水希心惊。 好半晌,她才从他那个邪魅的笑容中回过神来:"我其实想说——对不起,刚才你说话的时候我发呆去了。在门口那里你说了什么,再说一遍好吗?" "你——"风夜炫眼睛喷火!如果可以,他真想掐死她! 夏水希慢慢朝他走过来,眼睛明亮地看着他:"在门口那里你说了什么,再说一遍好吗?" "我说:认识你这种女人真是倒胃口!"他一手枕着车门,银蓝色的碎发在雨帘间闪烁着耀眼的蓝光,他的眼睛里怒火翻涌,"真后悔认识你,真后悔认识蓝茜茜!" 夏水希脸色一白。 她看着他钻进车里,大力将门甩上。她快步跑上前:"等一下。"她迅速从兜里掏出一枚银戒,敲打着车窗,"我有东西要给你!" 风夜炫摇下车窗玻璃,奇怪地伸手接过戒指:"这个?" "既然是爸爸留下来的东西,一定要好好保管啊。"透过雨幕,夏水希朝驾驶车座上的风夜炫干净明亮地微笑,"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戒指,系着亲情,丢掉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风夜炫更为奇怪地扬眉:"爸爸留下来的东西?" "再见。"没等风夜炫反应过来,夏水希挥手告别,回头跑进了住房楼。 握紧戒指,风夜炫看着她跑走的背影,将头往椅背靠去:"该死的,她到底在搞什么?!"发动引擎,他一转方向盘,将车驶出了"榆林"住房小区。 楼梯间,正在上楼的夏水希听见车子开走的声音,脚步停滞。 胸间好像忽然空了一块,那是怎样也填不满的一块。手指收紧,她回头看着漆黑的夜色:对不起,风夜炫,我们就这样告别吧。虽然你的脾气很奇怪也很糟糕,但偶尔还算可爱。希望这样的你能得到幸福。 希望淡星哥,也能获得同样多的幸福。 第五章:离别,三人不期而遇 第五章:离别,三人不期而遇(unexpectedencounter) 1,车往左拐,车往右拐 发烧是最痛苦的事。脑子昏昏沉沉,全身瘫软无力,特别是在发烧的昏睡期间,被人吵醒,是更为痛苦的事情。所以风夜炫睁开眼睛的第一反应,就是朝吵醒他的人大吼! 温月妮被吓得连连后退,身子撞到身后的落地玻璃窗,发出巨大的"哐"声。她捂着"怦怦"狂跳的心脏,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 "出去……" "炫,我是来向你道别的,下午三点的飞机,我要出国了,我……" "滚出去——"伴随着一声大吼,抱枕砸在温月妮的身上。 上午的阳光穿过落地窗在室内闪耀。 一张宽大的双人钢管床摆在靠窗的地方,温暖洒满了整个床铺。在蓝色海洋般的床上,风夜炫修长的身子裹在被子里,难受地蠕来动去。 温月妮将抱枕放回床上,胆战心惊地准备离开房间,却在经过书桌边时,看到那枚闪闪发亮的银戒。她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她……没事吧?"她咬住下唇,"对不起,当时我只是太生气所以把戒指丢掉,还撒谎说这是你死去爸爸留下来的东西,并没想到她会为了它被车撞到……" 见风夜炫躺在床上没有反应,她走到房门前:"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就在她旋开门把锁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温月妮回头,风夜炫一边飞快地从地上爬站起来一边捂着他跌痛的膝盖,焦急地瞪住她:"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戒指,什么被车撞到——" 同一时间,皇族学院。 此时上午十点,所有师生都聚集在会议室,首先由各位班级的班导汇报一周时间各班的学习情况,再由荣誉部长评审出这一周为皇族学院拿回奖章的优秀学生,最后由教导主任给予违法违纪的学生相应的处罚。 与往常一样,学院里的各种大小奖项都被皇太子一手包揽。不管是学科方面,音乐方面,还是体育方面……仿佛"第一名"三个字,就是皇太子的代名词。 鲜花和掌声过后,教导主任迈着无比沉重的步子上台,将手中的资料放在会议桌上,开始他的报道:"近段时间,本校发生了一起痛心疾首的事件——高一e班的蓝樱同学,无视校规,私带会才艺的书童蓝茜茜混进学院,还在滑雪pk赛期间,让其代替自己上场,造成极坏的影响和后果……" 贵宾席里,正盯着空中某一点在发呆的成淡星缓缓回过神来,眼神茫然地望向首席台。 仿佛眼前正在导演一场哑剧,教导主任嘴巴一张一合,慷慨激昂地不停说着什么,他完全听不见声音,直到最后一句—— "……现给予蓝樱和她的书童蓝茜茜开除皇族学院的处分!" 上午的阳光暖暖地照射着"榆林"住房小区。 经过昨夜的一场大雨,此时空气格外自然清新。小鸟立在枝头上"啾啾"欢叫,一双黑豆子般明亮的眼睛,奇怪地瞅着石榴树下的女孩。 夏水希将行李袋放在自行车后座,用麻绳固定好。 这时房东老板手里捧着一盆仙人掌从二楼走下来,挂在腰间的钥匙圈在她行走的时候哗啦啦响动:"姑娘,你这仙人掌不带走吗?" "嗯!"夏水希回头,朝她微笑,"送给你吧。" "那好那好。"老板笑眯眯地开自家的门锁,"祝你一路顺风啊!如果有什么人来找你,需要我转告一声吗?" "不用了。" 想了想,她又道:"如果有一个银蓝色头发的少年来这里,你帮我把晒在阳台上的那双鞋子还给他。"她仰头望向二楼阳台,喃喃自语,"也许,他不会再来了吧。" "榆林"住房小区从高空看去,是一个个"田"字组成的。里面一幢楼房紧挨着另一幢楼房,中间只有行驶一辆车那么狭窄的过道。此时两辆车从马路尽头一左一右地朝"榆林"住房小区驶近,然后在同一时刻驶进入口,堵在入口进不去。 "滴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滴——" 两辆车都拼命响动着喇叭,谁也不让谁,吵得门卫赶紧从门卫室里探出脑袋,大喊:"喂!吵什么吵,进去的路多着呢,为什么非挤这一条!"他挥手指了指右边那辆车,"你,往右拐,那里有个入口可以进去。"他又挥手指了指左边那辆车,"你,往左拐,那里也有个入口可以进去!" 这个神气十足的小门卫,如果他知道他左手指挥的是"维拉斯加"的皇子风夜炫,右手指挥的是"维拉斯加"的皇太子成淡星,只怕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风夜炫眼睛喷火,真想哐门下车将门卫连同那个跟他挤车的人痛打一顿,不过现在时间紧迫,他只好忍耐一下自己的脾气。 就在他将车退出去的那一刻,成淡星也将车退了出去,两辆车同时拐弯。与此同时,一辆小小的自行车从甬道尽头朝出口这边驶来—— 在风夜炫的车往左拐的时候—— 在成淡星的车往右拐的时候—— 夏水希蹬着自行车出了"榆林"住房小区! 高大的石榴树上,那只白色小鸟在枝头上跳来跳去,乌黑的豆子眼睛,好奇地看着同时驶近院子,在院子里停下的两辆车。 风夜炫哐门下车。 成淡星推门下车。 两人在下车的同一刻发现对方的存在—— 阳光调皮地在枝叶上跳跃,光线碎金般从枝桠的缝隙间筛下,沿着两张俊美的面庞晶莹滑落。风夜炫和成淡星站在各自的车前,站在高大的石榴树下,静静对峙。 空气中,除了翻腾的阳光,还隐约弥漫着硝烟的雾气。 "皇太子日理万机,没想到有时间来这种小市民居住的地方,真是奇迹!"风夜炫勾起唇角,那抹冷冽的笑容在强烈阳光的照射下,有种惊心动魄的邪美。 成淡星俊帅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他轻睨了风夜炫一眼,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身后响起风夜炫恼怒的声音:"喂!你站住!" 成淡星顿步,疑惑地侧过头去。英挺的鼻梁,完美的唇形,在侧脸的时候,塑造出倾城轮廓。 风夜炫一阵风地从他身边走过,一边快步上楼一边出声嘲笑:"我叫你站住你就站住,还真是乖乖听话!哈哈!" 成淡星轻轻抬了抬眉毛,没有说话,保持沉稳的步伐随后上了二楼。 石榴树上那只小鸟,歪了歪脑袋,扑哧着翅膀飞上二楼阳台。 "蓝茜茜,喂,蓝茜茜——" "开门!把鞋子还给我!茜茜,蓝茜茜,听见了没有?开门——" 风夜炫疯狂砸门,砸了半天手都痛了,都没听见房内传来动静。而就在这时,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成淡星将他拉开,抬腿——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大力踹开。 就像有万道金光在门打开的瞬间闪耀,成淡星踏着光芒走进了室内。 风夜炫看着门上的脚印,惊讶地瞪大眼睛:"喂,你是野蛮人吗?凭什么踹门!"他正准备冲进去将成淡星丢出来,忽然记起昨天晚上自己说过的话—— "这样的房子,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房子,我再不会踏进一步!" 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脚伸进去又缩回来。他伸手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该死!到底说了些什么蠢话!" 此时,成淡星已经在各个房间里走了一圈,回到客厅。他眼眸缩紧,看着门口的风夜炫,说出这么长时间以来唯一的一句话:"她已经走了。" 2,纷扬洒落的大雪 下午第二堂课是美术课。 教室里没有开灯,只有不断跳跃着画面的幻影灯投射出微弱的银光。讲台下一排排桌椅,成淡星和夏蓝啦并肩坐在第一排。 昏暗中,成淡星的脸被幻影灯投射的光线浮华出错落有致的阴影,有一种不真实的绝美。 此时讲台的屏幕上,正在播放著名自由画家敛泯的画。就在飞快闪过一张海边写生画时,成淡星的眼瞳猛地缩紧,声音低沉急迫地说道:"回到上一张!" 老师很快将画面调到上一张,成淡星从座位里站起身,所有人讶异地看着他。他一步步朝讲台走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里的画—— 黄昏中的沙滩是漫天的金黄色,海水铄金般卷上沙滩,天空里游弋着大朵的火烧云,仿佛燃烧起来的火团。 沙滩边一幢红白相间的小房。白色的窗台上开满了绿色的爬山虎。一群白鸽立在窗棂上,女孩手支着下巴伏在窗台上,美丽精致的侧脸被夕阳渲染了一层淡淡的金。 风轻轻撩起她一头飞扬的青丝。 女孩晶莹剔透的面庞,美得就像花朵里浅浅低唱的精灵。 那张面孔…… 就像有什么东西,沿着成淡星的脚底、指尖,如同被接通了的电路,流进心脏里。然后"轰"的一声,冲上头顶。在脑子里四处游蹿,突破了千千万万个洞,只有白光和记忆的碎片零散地漂浮。 美术室的大门猛地被打开。 成淡星脚步匆忙地走在走廊间,然后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他开始奔跑起来。在他身后紧跟着跑出来的夏蓝啦,她拽他的胳膊,不停地叫他,然而他仿佛什么也听不见。 他的眼睛涣散无神,仿佛视线里有只脱轨的灵魂,载着他朝前奔跑,奔跑,奋不顾身地奔跑!耳边呼呼而过着风,肩膀不断和挡在前面的人或物相撞。然而下一秒,那些人或物就闪电般从他视线里退去。 他只会奔跑。 什么也无法思考,只会向前奔跑。 "拦住他,快快,拦住他——"夏蓝啦由于跑得太急,在下楼的时候扭到了脚。她看着成淡星跑走的身影,尖叫着命令站岗的御卫们去拦他。 五个御卫跑了上去,却被成淡星身形敏捷地避开。 又五个御卫跑了上去,拦下了他,却很快被他拳脚踢开。 再十个御卫跑了上去—— 二十个御卫跑了上去—— 教学楼前的空地上,几十个御卫组成人筑的围墙,将成淡星团团围在了中间。 教学楼里,正在上课的学生听见动静全都跑了出来,黑压压地聚集在走廊上。 夏蓝啦忍着脚裸的痛楚一瘸一拐地走到成淡星的面前。她看着他眼神通红,疯狂地想要挣扎出这个包围圈,心脏针扎般地痛。 "淡星哥,那只是一副画。或许只是碰巧女孩长相与夏水希相似,或许是作者凭空的构想。夏水希早在三年前就已经不在了,你接受吧。"她眼睛里噙着明晃晃的泪光,伸手去拽成淡星的胳膊,"淡星哥,你接受吧,接受事实吧,我求你了。" 成淡星停止挣扎,眼神空茫,好像他处在一个谁也到不了的世界。 忽然起了一阵风。附近花圃里的双生花被风吹落了花瓣,飞扬,再四处散开,飘得漫天都是。成淡星背脊僵硬地站在御卫们的包围圈里,站在漂浮着花瓣的地方。他的肩膀一下一下地轻微抽动,心脏在那种抽动中缩成一个茫然的黑点。 然后—— 他无力地,一点一点地,在夏蓝啦的面前蹲了下去。 "淡星哥,我们也做双生花吧!我呢,就是献身的那朵,会给你幸福的。" 成淡星的世界里忽然下起了淅沥的雨。 漫天的雨雾里,一双空茫的眼睛旋转着,仿佛有铺天盖地的大雪,自眼底纷扬洒落。 傍晚时分的海滩总是这样迷人。海和天被日落照得红通通的,海就是天,天就是海,海天连成了一线。 沙滩边的公路上,一辆货车停在那里,李阿姨正在把家具和货物往车上搬。由于家具的笨重,她搬起来有些吃力,在将一台电视机往车上搬的时候,她身子摇摇晃晃的就要跌倒——突然手中一轻,电视机被一双大手接过,安全地放进了货车里。 李阿姨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感激地抬起头来,然而在看见那张白皙面孔时,瞬间迷失了神智! 好俊美的一张脸!她一直以为希希那孩子的脸已经是上帝最完美的塑造品,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毫无瑕疵的脸存在。 只是看看,就感觉生命的美好。 少年朝她礼貌地点点头,然后吩咐跟随在他身后的两个保镖打扮的男人:"帮这位阿姨将东西都搬到车上去。" 保镖应声开始帮忙。 李阿姨连连道谢,感激得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如星星般闪耀迷人的少年。当他从海边走过时,连海浪也会化成漫天飞舞的花雨扑向他,黄昏的斜阳照出他颀长完美的线条。 李阿姨看着少年朝沙滩边那幢红白相间的小房走去,奇怪地扬眉:那不是自己家的方向吗?她视线往那幢小房望去—— 嗯,只剩最后一点零碎的东西,希希一个人搬过来没问题吧。 二楼阁楼上。 夏水希将剩下的书本打包放进同一个纸箱里,然后靠在窗前,透过打开的窗户眺望昏黄中的大海。 "淡星哥,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她的眼睛澄澈透亮,如同摔碎的璀璨水晶,眼底映着黄昏的余辉,"因为丢了书童的工作,不能帮叔叔阿姨还债,这幢房子被抵押了,叔叔也被派去矿山工作。以后,这里不再属于我了……"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嘶哑:"再也不能看到黄昏下的美丽大海……" 一楼前院里。 成淡星立在椰子树下,看着眼前空空的房屋,空无一物的房屋,眼睛里升起铺天盖地的失落和悲伤。 真的只是作者的构想而已吗?有这幢房子,却没有住在这里的人……也没有那个女孩子…… 他忽然觉得胸口很堵,嗓子也很堵。迈着轻缓的脚步走进房子里,轻轻的,生怕脚步重了惊碎了这个梦。 二楼阁楼上,夏水希手指轻轻地抚过阁楼里每一寸墙壁,和房子做最后的告别。 一楼大厅里,成淡星在抬头的瞬间,眼瞳惊喜地放大,脸上也慢慢露出笑容—— 当夏水希抱着纸箱从阁楼下来的瞬间,成淡星穿过大厅跑进了房子的后院。 阳光从天窗洒进来,房子里万丈光芒闪耀着。夏水希一步步下了楼梯,眼神依恋地望了一眼这个她生活了三年的家,走了出去。 后院里,紫藤花在风中流泻成瀑。阳光从层层叠叠的花中漏下,坠落在成淡星的脚边,斑斑驳驳。每一束紫藤花上面是淡紫的花瓣,下面是深紫色的花蕾。慢慢沉淀的色彩,仿佛沉淀着阳光和幸福。 "都整理好了吗?" "嗯,整理好了!" 海滩边的公路上,李阿姨从夏水希的手中接过纸箱放进了车里,再三向帮忙的两位保镖道谢:"请一定要帮我把祝福带给你们家少爷。" "好的,祝你们一路顺风。"两位保镖同她礼貌道别,然后走到停在附近的一辆六开门的黑色房车边,一左一右地笔直站立。 夏水希奇怪地看了一眼那辆黑色房车,没有想太多,搀扶着李阿姨上了车,随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不远处那幢红白相间的房子里,二楼窗台上立着一个高帅身影。成淡星看着公路上朝前开走的那辆货车,接起手机。 "淡星哥,找到了吗?"夏蓝啦焦急的声音。 "没有。"他嗓音沙哑,隐含着掩饰不住的失落和忧伤,"这里没有住人。" "既然这样你赶紧回来吧。不要把时间沉浸在不存在的事情上,现实中有更多的人需要你。淡星哥,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任性了好吗?" "对不起,我马上回去。" 合上电话,成淡星靠着墙壁慢慢坐下。阳光闪耀在他的眼前,他的眼睛里闪耀着脆弱的碎光。轻轻闭上眼,他将头往后仰去,喉头压抑地滚动了一下,挤出两个字: "希希……" 3,最特别的礼物 夜晚七点二十分,在郊外的牧场里,一场盛大的party准时举行。party举办方是夏氏家族的掌管者,夏城顷,今天是他的女儿夏蓝啦十六岁的生日。 草地被装饰得温馨浪漫,树上挂满了彩灯和五彩气球,长长的自助桌上摆满了食物和饮料,在场地中心摆放着一个城堡外形的十几层大蛋糕。此时,各界达官显贵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举杯谈笑。穿着高贵典雅的女士们则坐在休息椅上,聊一些不伤大雅的笑话。 这时,两辆六开门的黑色房车静静驶来,停在入场口。人们全都放下手中的饮品,站在场地两边,组成一支欢迎列队——国王、王后、夏城顷(夏父)和许杉柔(夏母)先行下车,随后是皇太子和太子妃。 今夜的主角夏蓝啦,身穿绿色吊带晚礼服,多层而庞大的裙摆上翻飞五彩的花边和饰带,裙边缀满了闪闪发亮的钻石。一头棕色的鬈发,系着和衣服一样色系的蕾丝。风轻轻撩起她的发卷,她在夜色间美得不可思议。 被她挽在左侧的成淡星,穿着笔挺的白色西装,英姿飒爽,气宇轩昂。 当他们迈着优雅的步子进入众人的视线时,现场惊呼,男士们惊艳于夏蓝啦如美人鱼般的绝艳美丽,女士则被成淡星那双深邃的夜空之瞳吸去了灵魂。 空气凝固,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然后破苞而出,开出大朵大朵绚丽的花。有栀子的花香,弥散在空气中的每个角落。 场地一角,乐队音乐奏响,现场一片欢愉热闹的景象。 十几分钟后,天空忽然响起"轰轰"的声音。漆黑的夜色间,四架直升飞机吊着一个庞然大物朝这边飞来—— 草地里宾客大惊失色,慌乱逃窜中不小心撞到桌椅或者摆饰,一时间杯盘狼藉。幸好成淡星反应敏捷,及时命令御卫将蛋糕和桌椅撤开,腾出空地让直升飞机降落。 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中,四架直升飞机吊着那个庞大物体缓缓降落场地中央——居然是一个盛满清水的大型游泳池! 从池子里溢出的水当场洒了一地。 "嗨,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伴随着一句调侃的声音,高帅少年从其中一架直升飞机里跳下,帅气落地。 那人有着一头银蓝色的耀眼碎发,高挑颀长的身段,身穿印有个性字母的米白色西装。他的嘴角好看地上扬,氤氲着雾气的笑容,妖娆如暗夜中盛开的血红双生花。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是二皇子风夜炫! 风夜炫在众人视线焦点中,笔直走到夏蓝啦面前:"happybirthday!" 夏蓝啦气愤地瞪住他:"风夜炫,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上次你说我家的游泳池不错,我就派人把它挖了出来,还换了干净的水,给你送过来了!"风夜炫耸了耸肩,脸上尽是玩味的笑容,"怎么样,只是你随便一句话我就放在心上,并且做得如此周到,你不要太感动哦。" 夏蓝啦气急攻心,如果不是身边的成淡星握紧了她的手,她早就"感动"得失去理智:"感动,我真是太感动了!可是你不觉得把游泳池送到这里来有失妥当,你——" "哦……" 风夜炫拉长了音调:"我本来也想直接把它送到你家去的,但毕竟是生日礼物,还是当面送会比较礼貌吧!所以就特地派了四架直升飞机送过来……"说着,他看了看慌乱中被宾客们撞到在地的桌椅,看了看脸色阴郁的国王、王后、夏父和夏母,以及被游泳池里的水洒湿的场地,恍若大悟道,"看来这里好像没那么大的地方让我安置这个特别的礼物,那还是再送回你家好了……" 他一打响指,四架直升飞机"轰轰"转动螺旋桨,吊着游泳池重新升上高空—— 夏蓝啦脸色死灰,大叫道:"不要啊——" 离party举办处不远是牧场,那里搭建着许多小型住屋。夜色里,各家住房的灯星火般地亮着。其中一幢住房的三楼天台上,刚刚搬来这里的夏水希和李阿姨将自带的干鱼拿出来,一排排晾着。 "对不起,希希。因为阿姨和叔叔无法保护自己的房子,现在只好投靠亲戚。"李阿姨埋头收拾着干鱼,声音低低地说道,"也不知道你习不习惯在牧场里的生活。这里是郊区没有公车和巴士,离学校又比较远,每天都要走很远的路……" "没关系,我可以骑自行车啊!"夏水希抬起头,皎洁的月光下,她的眼睛淌着清澈干净的水流,"不习惯的话可以慢慢习惯。这里空气清新,又有很多小动物,虽然不能看到日落时的漂亮大海,但可以享受更多美好的东西。" 李阿姨的头低得很底:"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她摆弄着干鱼,一滴晶莹的眼泪从半空砸下来,滴在手背上。 "才没有!我是真的很喜欢这里!"夏水希着急地站起来,虽然心口很堵,却尽量表现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她跑到护栏边,望着天空闪烁的星辰,"哇,夜色很美……这里的星星好像特别多,特别亮……" 漆黑的天空里,无数的星光在闪烁。房子的后院有一片很大的玫瑰花田,虫儿在花丛里时高时低地鸣叫,微风一吹,玫瑰花的香味扑鼻而来。在柔和的月光下,花瓣上的水珠依稀闪动着亮光。 夏水希弯起嘴角,视线扫到不远处举办party的那块草地,惊讶地抬高眉:"有人在那里举办活动?!果然是因为这里太漂亮了,所以他们才会把地点办在这里……呃?那是什么?" 漆黑的夜幕里,四架直升飞机吊着一个庞然大物,从那块草地上空朝这边急速飞行。随着直升飞机越飞越近,夏水希渐渐地看清了那庞然大物的体型——好像是荷花形的游泳池! 不会吧?! 当直升飞机飞在夏水希所在那幢房子的上空时,她终于可以确定肯定以及一定那是游泳池了!奇怪的是飞机吊着游泳池停留在这里,就不再前进了! 半空中—— "糟糕,好像铁索支撑不住慢慢在裂断了……" "怎么办,我们赶紧找个地方降落吧!" "笨蛋!现在怎么可以乱动……" "可铁索断了怎么办?下面可是居民区啊!下面的人……喂,下面的人快走开,走开啊——" 因为铁索的裂断,游泳池无法保持平衡,开始倾斜,盛在里面的水垂直倒下,将站在天台上仰望飞机的夏水希淋了个透湿! "喂,你们……"夏水希全身湿淋淋的,正张嘴想要训斥那些家伙,却发现游泳池倾斜的弧度加大,更多的水朝自己倒了过来! 她迅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飞奔到李阿姨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冲出天台!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只听身后—— "轰——" "哐——" "当——" 整个世界都仿佛地震般剧烈震动了一下。 正在下楼的李阿姨站心不稳,身子晃了晃从楼梯间滚了下去,夏水希惊骇大叫:"阿姨——" 4,在光明中回头 经过"游泳池事件",party的气氛down到最底,宾客们兴致全无,会场里桌椅横倒一片狼籍,草地上也湿淋淋的全是水,御卫们正以最快的速度在清理。 通往party会场的那条路,两边种满青草,开放在青草间的五颜六色花儿,从天边一直延伸到尽头。清辉流泻的星辰下,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夏水希渐渐朝这边走近,秀美的面庞上满是怒气! 可恶!居然从空中扔游泳池下来砸坏亲戚李伯伯的房屋,还间接害李阿姨从楼梯上摔下去。事后直升飞机里的人不负责任就算了,居然在走之前还威胁——只要她们将房子被游泳池砸坏的事宣扬出去,就抓她们去坐牢! 太可恶了!她和李阿姨好不容易得到亲戚伯伯的收留,好不容易才找的新的容身之所,就这样被破坏了!她夏水希也不是好惹的,毁坏的房子,还有李阿姨的医药费,她一定要在这里讨回公道! 她气鼓鼓地想着待会见到party负责人时要说的台词,却在进入会场时,看到挂在树上的气球上全都印着"太子妃"和"皇太子"字样,她的脑子猛地一空……五颜六色的气球不停在她的眼前晃动,她脸色苍白,脑子眩晕,仿佛正处在一个漩涡中,天旋地转! 淡星哥…… 她听到自己神经绷断的声音,一根一根,绷得粉碎。失神地退后两步,忽然踩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她触电般挪开脚,看到一支黑色手机正躺在草地上剧烈振动。 几乎是毫无意识,她捡起手机,接通,手机那边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捡到我手机的谁,来西边的3号休息椅。如果不经过我同意偷看手机里的讯息,你就死定了!滴……" 手机挂断。 夏水希愣愣地站在那里,愣愣地握着手机,眼帘里却全是刻着成淡星和夏蓝啦字幕的气球!她闯入了禁地了对不对?她不能以现在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她应该立即离开……可是——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啊!让她任性一下,最后见淡星哥一面好不好?不会靠得太近,不会让他发现自己,就远远地见他一面…… 将系在脖子上的丝巾取下来,遮住了半张面孔,她朝前走去。刚走到场地中央,到了吹蜡烛的时间。缠在树上的彩灯全关了,只有城堡式的大蛋糕上,插满了燃烧着温暖的橙红色烛光。一群人围在蛋糕前,脸上的笑容被烛光映得光影浮动。 夏水希加快了脚步朝蛋糕那边走去,她知道成淡星一定在那里,可是紧接着,连蜡烛的那一点火光都被吹灭,四周陷入彻底的黑暗。就在这时,攥在手心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动作快点!你想将捡到的东西据为己有吗!" "我没有。" "那就快一点!" "可是现在这么黑,我根本看不清路,也不知道你在哪里,等……"忽然她停止说话,因为就在她接电话的时间里,借着手机里投射出的暗淡光线,她看见一个高大的男性背影正对着自己,怀抱着一个女孩激烈亲吻。 寂静黑暗的空间里,隐约传来亲吻时的吸吮和喘息声。夏水希手指冰凉,迅速撇过头,发现处在自己身边的情侣全都趁着夜色在——kiss! 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暧昧煽情的气氛压得粉碎!忽然一只手拍在她的肩上,她下意识地转头过去——从手机里投射出的荧白光线模糊地照出那人的轮廓,夏水希在与那双深蓝眼眸相对的时候,手机差点从手中掉落下去! 风夜炫高帅挺拔的身影站在她面前:"你是笨蛋吗?通过手机的亮光就可以很快找到对方!" 好衰,怎么会在这里撞见他?一定不要让他发现自己! 她飞快地低下头,将手机塞给他:"嗯……手机还你,再见!"说完她转身慌张地朝前走去。 "喂——" 风夜炫突然自身后叫住她,吓得她脚步加快,一头撞到一对正在接吻的情侣,紧接着耳边传来他含笑的声音:"这个时候你最好不要乱跑!打扰到别人可不好!" 已经迟了,撞到了耶! 夏水希抱歉地抬起头,这时树上缠绕的彩灯亮起,一瞬间,原本漆黑的四周涌入光明。被夏水希撞到的那个人,在一片光明中,朝她回过头来—— 像黑暗中突然闪起的一束火花。 像相机"喀嚓"瞬间的曝光灯。 一双子夜般深邃明亮的眼瞳,在朝夏水希望过来的那刻,眼底绽放的星芒穿透空气刺中了她! 如果可以,夏水希宁愿这个时候自己的眼睛能瞎掉!这样她就看不见一切,就看不见眼前有着绝美容颜的少年,看不见他被吻得嫣红的唇瓣,看不见他亲密搂在怀里的夏蓝啦。 隔着凝滞的空气,她愣愣地望着他。心脏像被一把刀反反复复地切割着,痛得抽搐。 "淡星哥,我们去切蛋糕吧!"站在成淡星身边的夏蓝啦挽着他的胳膊,甜甜地说道。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两人手挽手朝蛋糕那边走去。然而这时,成淡星忽然不动了,感受到衣服后摆被一股力扯住,他奇怪地回头—— 夏水希脑子空白,两只手完全不受思想控制地扯住了成淡星的衣角,因为用力过度手指轻微的颤抖。她的表情呆泄,眼神涣散没有焦点,仿佛灵魂已经飘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很远的地方是哪里?很远的地方……是再也见不到淡星哥的地方吗?!不要,不要,她不要! 成淡星回头的瞬间,看到的就是茫然无措的夏水希。 她望向他的眼神,有着最最脆弱的疼痛,让人怜惜。忍不住,他轻声问道:"你是谁?认识我吗?"低柔的嗓音,扩散在夜里,一圈圈荡漾开来。 正陷在恐慌和无助间的夏水希猛地惊醒! 她松开手,摇摇头,再摇摇头……她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从今以后她就不再认识他了,也没有机会再认识他 她不停退步,周围的人全都朝她递来讶异的眼神,她退到一张桌子前,不小心将桌上的玻璃杯和食物撞倒在地。她近乎无助地耸动肩膀,明亮的眼睛弥漫出潮湿的雾气。 休息椅边,风夜炫听见动静,只是无意间扫了夏水希一眼,却再也无法挪开视线—— 他看见她的眼睛,迸射出清辉流泻星芒的眼睛!就像高高的山坡上,从枝桠间洒下的星光,将草地上的露珠反射得晶晶亮。又像躲在花丛里精灵滴落的泪珠,在漆黑的夜里,花朵般盛开。这样的眼睛,纷扬着碎裂花瓣的眼睛,除了"她",再不会有第二个女孩! "蓝茜茜!" 风夜炫从椅子上站起来,视线锁紧她的面孔,飞快跑近她,眼底盛满无法掩饰的惊喜:"你怎么会在这里?!" 已经和夏蓝啦走到蛋糕前的成淡星猛地一怔,回过头来—— 5,像保护眼瞳一样 夏水希失神地看着成淡星,成淡星疑惑地望着夏水希,他们的目光穿越层层人群在空中焦灼着,而带着兴奋笑容的风夜炫,正朝夏水希这边快速跑来。 这瞬间,所有宾客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射向了夏水希,像千万支利刃! 就在这气氛凝滞之时,一个御卫气喘吁吁地冲进会场,朝坐在休息椅上、脸色黑沉地看着这场闹剧的国王禀告:"不好了陛下,附近的村民将我们彻底围攻了!" "什么——" 放眼望去,果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片草地被一群手持火把的村民团团围住。他们有的拿扫把和水桶,有的拿铁铲和锄头,一边挥舞火把一边挥舞手中的道具,齐齐喊着什么。 夏水希脸色苍白,认出了领头的那个是收留他和李阿姨的李伯伯。看来,他们是为了被游泳池压扁的房子而来!她最后深深地看了成淡星一眼,猛地朝前跑去! 只是倏地一声,一个白影从风夜炫面前飞快擦过,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她,指尖在空中和她的手腕轻轻擦过:"蓝茜茜——" 成淡星也不自觉的朝前走了两步,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还被夏蓝啦挽着。他看着夏水希瘦弱的背影冲进那群村民之间,眼底的光芒晃动了一下,灭了。 半个小时以后,村民在御卫的驱赶下全部散去,所有的宾客讪讪离开,这个生日party彻底搞砸了,以夏蓝啦的泪水为终结。 六开门的加长房车奔驰在夜色间。车内,国王、王后、成淡星都沉默地坐着,只有风夜炫悠闲地打着手机游戏。忽然手机被一把夺过,王后盒上手机盖,恼怒地低吼出声:"将一场好好的生日party搞成这样,你满意了!" "满意?"风夜炫坐直身子,撩起眼睑睨她,唇角开出的嘲讽笑容绽放如花,"只是这种小事怎么可能满意,后面还有更精彩的。" 王后惊骇地瞪大了眼睛,面部抽搐:"还……还有更精彩的?!" "当然。" "夜炫!" "是你们逼我的!"风夜炫静静地瞅着王后,深蓝的眼睛里弥漫着一层白雾,笑容也如薄雾般轻盈透明,"是你们逼我的知道吗?我还会做更令人生气的事,让你们为阻碍我的人生付出代价!"车内灯光淡淡,他的面容清雅俊秀,表情却凶猛而冷冽! 王后被他的表情骇到,精致美丽的面孔呈现出痛苦的神色,如果不是身边坐着国王,紧紧地握着她冰凉的手,她或许会晕厥过去。深吸口气,她颤声道:"夜炫!我们之所以那么做,都是为你好,告诉温小姐是因为……" "到底怎样才是为我好——" 突然一声大吼,让开车的司机差点抓不稳方向盘,所有的视线也在刹那集中在风夜炫脸上。他的眼眸黯蓝,怒吼时脖颈处爆出明显的青筋:"保护我,像保护眼瞳一样保护吗?!如果眼瞳是坏的,不管如何,都会失去光明。那么,在它彻底变瞎之前,是不是因为防止阳光伤害到到它而剥夺让它见到美好世界的权利?!这样的保护,和它瞎掉后又有什么区别!" 王后被风夜炫的话堵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国王见此情景,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也找不到应对的台词。车内在瞬间陷入窒息的沉默,半晌,王后才啜泣着说道:"到底要怎么做……"她低下头,因为难过和痛心肩膀轻微地抽动,"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风夜炫忽然不忍心见到她这个样子。 闭上眼,将头往后仰去,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双如碎水晶澄澈透亮的眼睛:"别把一切看的太悲观!开始在结束的时候开始,结束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一切只是一场game……既然已是定局,为什么不让这场game变得有趣一点?!"他慢慢地微笑起来,"patty会场跑走的那个女孩,让她呆在我身边吧。在她身上,看见了阳光的味道。" 王后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国王正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那个女孩?叫什么?" "她叫,蓝茜茜。"风夜炫微笑着抬手在半空,眯起眼睛看手指上那枚纯白的银戒,眼底闪烁着熠熠光辉。 "我有东西要给你!" "这个?" "既然是爸爸留下来的东西,一定要好好保管啊。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戒指,系着亲情,丢掉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爸爸留下来的东西?" "再见。" 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她了,以为她就会这样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可是她又猝不及防掉进了他的世界。既然她再度进入了他的视线,就没有机会逃掉! 一直安静坐在车角落的成淡星,在听见那个名字时,手指轻微地动了动。他侧脸,黑夜中,车窗外的农田、村庄飞快地一闪而过——车已经开进了市区。 第六章:遇见,游戏刚刚开始 第六章:遇见,游戏刚刚开始(beginningofthegame) 1,龟兔赛跑,乌龟胜利 "维拉斯加"的清晨永远这么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焕发着勃勃生机。在牧场的住房小区里,坐落着幢幢欧式风格的建筑。此时各幢住屋的窗台和圆弧形阳台上,都探出了一只只好奇的脑袋—— "看啊,帅得冒泡泡的美少年……" "快去拿数码相机!" "帅哥,哦哟,帅哥看过来。楼下的帅哥,看过来——" 夏水希打开院子的大门,推着自行车走出去的时候,看见一辆蓝色敞篷车停在屋门口。绝美少年抱着一束火红玫瑰,倚着车身,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围在他面前的一群女生。听见动静,他在晨曦的光线中转过头来。 就像有金芒在眼前划过,夏水希不自觉地眯起眼睛——金芒中,她看见风夜炫魅惑邪俊的面庞,白皙的皮肤,就像莹白剔透的白玉。手一挥,他将手中的花束朝夏水希抛去,抛花的帅气动作引起女生的抽气和惊呼。 夏水希下意识地伸手接住花束,眼中有错愕的光芒一闪而过。这时,风夜炫侧身拉开车门,霸气地朝她勾了勾唇角:"上车。" 夏水希站着没动,明显感到围在四周的女生投递过来的吃人目光! 风夜炫不悦拧眉:"喂!蓝茜茜……" 话音刚落,夏水希已经挥手将花束扔回他手中。在所有人发怔之际,她飞快地骑上自行车,就这样飘飘然地离开了! 这可是风夜炫第一次送花被拒绝!有没有搞错——居然还当着那么多女孩的面! 风夜炫将花束扔回座椅,飞快地哐门上车,一边低咒一边朝自行车驶去的方向追去。几分钟后,他追上了夏水希—— "我说过:在从我视线消失以前,要通知我,最起码,要留下让我找到你的线索!我讨厌找人,讨厌有人一声不吭地不见!"仿佛怕她听不见,他声音响亮地说道,"你没有把我的话放在脑子里吗!" 夏水希偏偏跟他作对,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蹬脚踏车上。 蓝蓝的天空,云丝洁白,这时他们经过一片草原,巨型风车突兀地立在旁边的田园,各种颜色的郁金香将整个视野渲染得缤纷多彩——这里简直可以称之为花卉之国,在花田之外是广阔的草原,白羊和花肚皮的牛随处可见。 风夜炫压住怒气,耐心地再次出声道:"至少我们认识一场!你要搬家,连道别都不会?你小时候学的礼貌跑哪里去了?!"见她一直都不理自己,他生气地将跑车横在自行车面前,"蓝茜茜——" 夏水希逼迫停下车,左脚抵着草地。风从后面吹来,草地连绵不绝地翻滚着,她四方形的衣领轻轻翻飞。她侧脸看着风夜炫,大大的眼睛灵动地眨了眨,像是在打什么鬼主意:"风夜炫,我们来比赛看谁先到学校好不好?" 风夜炫扬眉,奇怪她态度的突然转变:"比赛?" "嗯!"她点点头,"穿过这片草原的尽头就是我的新学校了!我的自行车和你的跑车比赛,谁先到学校的为胜利。" 风夜炫更奇怪地扬高眉:"你的自行车和我的跑车比赛?!然后呢?有奖励和惩罚的吗?" "当然!"夏水希眯起眼睛看着前方,眼眸在霎那黯淡下来,"如果你输了,以后,你当作不认识蓝茜茜,将蓝茜茜的所有记忆从你的脑海中抹除。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来见我。如果你赢了,你可以开任何一个条件。" "你——就这么不希望见到我吗?!"风夜炫的眼瞳猛地缩紧,声音因为恼怒变得低哑,"你后悔认识我?"该死!他就这么让人讨厌吗?! 夏水希沉默着垂下眼睑。风轻轻将她额前的发丝吹得飞扬,她白色的裙角也轻轻扬着,美得无声无息。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咬住下唇,握着车把的手指收紧,"很遥远……"如同天际那般遥远,她没有飞翔的翅膀,永远接触不到他和成淡星的世界。 "ok!我们比赛!" 风夜炫懒得再听夏水希莫名其妙的对白,反正只要他赢了就可以开任何条件吧?!那么,他一定会赢,一定会好好惩罚她的突然离别以及现在对他的漫不经心。闭了下眼睛,在眼睑一开一合的霎那隐去怒气,他微笑着说道:"乌龟和兔子的赛跑,我不会大意的。蓝茜茜,这场比赛一定是兔子取得胜利!"微笑光一样照亮了他的脸,"到时候,你所要做的是——回皇族学院,做我的书童。" 夏水希讶异地抬头看他。 阳光突然由明亮转为金黄,将草原照得无比灿烂。风夜炫坐在车内,侧脸望着她。他的眼珠静静的,明亮剔透,眼底仿佛闪烁着一束银花:"怎样?接受挑战吗?!" 夏水希被那束银花晃花了眼,在瞬间停止了呼吸:"嗯!" 蓝蓝的天空,金色的光芒洒满整个草原。在风夜炫喊出"go——"的那一刻,蓝色敞篷车以箭的速度冲了出去,不过没跑出多远,车轮爆胎,只能立即停下。而在跑车刚刚驶过去的草地里,静静躺着一堆泛光的玻璃碎片! 夏水希骑着自行车悠悠上前,在经过跑车时,她停了停:"胜利往往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不好意思,兔子的腿不幸骨折,只好由乌龟努力争取了。"她微笑着朝风夜炫摆摆手,"再见。" "你——" 风夜炫瞪圆了眼睛,愤怒地跳下车:"蓝茜茜,你是故意的!你早就看见地上有玻璃碎片,所以才说什么比赛的对不对?!" 夏水希没有回答他,骑着自行车飘然远去。 "蓝茜茜——"风夜炫瞪着她的背影怒吼,"可恶!你别想就这样赢过我!我会追上你的,一定会追上你——"夏水希小小的身影彻底不见了,他满眼怒火,抬脚狠狠地踹上车轮。 广阔天空上的云朵,很低很低地漂浮在空中,居然在草原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风一吹草地连绵翻滚,草屑在金色阳光下悠然飘飞。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将草原断开,在河对面是一大片向日葵花田,阳光下,一幢尖尖塔顶的教堂式的教学大楼矗立在花田中。 此时,从附近村庄里走路或骑车而来的学生,纷纷过桥,去到河那边的教学楼。夏水希在不远处的草原里停下车,眺望她未来的学校,唇角渐渐染上温暖的微笑:"未来的生活,未来的老师同学们,我来了,加油——" 她一蹬脚踏板,正准备朝前驶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声音凶猛而壮烈。然后"呼"的一声,六匹被绳子串在一起的马儿拖着一辆蓝色敞篷跑车,从夏水希的身边嚣张跑过! 坐在驾驶车座上的风夜炫迅速转过身来,朝夏水希拼命招手:"嗨,乌龟你好慢啊……"他夸张的笑容令太阳都黯然失色,"胜利只留给奋斗的人。兔子午睡了这么久,你怎么还没到终点?!" 夏水希脸色一青:"你!"她迅速蹬着车朝前追去,"你等一下!喂,怎么可以这样,喂——" 风夜炫继续朝她招手,摇晃着脑袋,一副胜利者的洋洋得意姿态。马儿拖着跑车朝前飞驰,距离夏水希越来越远。而就在这时 拼命蹬车的夏水希猛地瞪大了眼睛!正涌往学校的学生站在桥边,也在那刻惊呼出声—— 有着金色阳光的早晨,六匹马儿拖着一辆蓝色敞篷跑车,冲进了横亘在草原和学校的小河里!河水溅起一米多高的水花,像无数碎裂的水晶,在阳光下闪着耀眼夺目的光。 站在河边的学生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再见,胜利只留给最后坚持下来的人,兔子先生……"夏水希拼命忍住唇边的笑意,骑着自行车过了小桥,在风夜炫的嚎叫和瞪视中抵达终点。 2,合同的期限是终身 "喂——" 放学后,风夜炫表情阴郁地堵在教学楼的楼梯口,拦截准备回家的夏水希。正在下楼的学生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然后在看到风夜炫那张帅气俊美的面孔时,怔住—— 少年单手插兜,一手拦在女孩面前。他的头微微侧向一边,阳光旋转在他的身边舞蹈,白皙面庞被阳光照得晶莹剔透。深蓝的眼眸,在望着女孩的时候,翻滚着大海般深沉的情感。 "再见!"夏水希招招手,和新认识的同桌挥手告别,然后侧身从风夜炫的身边走过,风夜炫随即跟了上去。 身后的教学楼里,响起同学们夸张的尖叫和吸气声! "不是说好吗——如果你输了,以后,你当作不认识蓝茜茜,将蓝茜茜的所有记忆从你的脑海中抹除。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来见我。"夏水希在车篷里拿好车,抬头望向风夜炫,"你是男生,约定的事必须做到!" 风夜炫皱眉:"那是意外。" "没有意外,只有输赢。" "喂,蓝茜茜——"见夏水希推车要走,风夜炫着急地拽住了她的手腕,"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种地方吗?跑车掉进河里弄不出来,我对这里地形也不熟悉……" "按照约定,我们现在已经不认识了对吗?" 夏水希眼睛晶亮地看着他:"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请放开我的手好吗?"她表情安静,眼底仿佛盛着无数耀眼的钻石。 风夜炫的手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放开手,眼底在霎那划过受伤的神色:"你……"他的声音低哑,有着轻微的颤抖,"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夏水希的心突然狠狠地揪痛了一下。垂下眼睑,她狠心道:"对不起,我要回家了。" 黄昏将教学楼的塔顶勾勒出尖尖的轮廓。四周的向日葵探长的脖子,追寻着最后的落日余辉。教学楼前的操场被草分成一格一格,洒满了温暖的金光。 夏水希骑着自行车飞快地穿过操场。转弯时,眼角余光扫到车篷前僵立的颀长身影,她的心口猛地一窒:对不起。 乡村里的黄昏是美丽的。 夕阳散发着诱人的金光,给天边的浮云涂上一层瑰丽的色彩。灯光星火般摇曳,炊烟开始袅袅升起,乡村里母亲呼喊孩子回家的声音轻轻地萦绕着,很弱很弱,却声声入耳,在河边和草原里嬉戏的孩童们赶紧回家—— 淡星哥,乡村里的黄昏不但美丽,还有温馨的感觉。 夏水希伏在三楼天台上,眺望乡村景色。忽然,一辆载着一男一女的自行车驶近了她的视线——风夜炫不知道搭着哪家女孩的便车,悠悠朝这边驶近。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臭,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的怒气! 夏水希虽然心里充满了愧疚,还是忍不住笑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他被她气坏的模样,她就会很想笑。 就在这时,响起门"嘎吱"打开的声音,好像有人进来天台。因为昨天游泳池砸坏了天台,这里今天一天都在修整中,有一大块裂断的墙壁正好遮住了夏水希的视线。 "你说宗则他被关进了监狱?"门刚掩上,一个惊呼声就炸在夏水希的耳边。 "嘘,你小声点!"是李阿姨的声音,"可能是希希书童身份暴露,害那家小姐被退学,所以她迁怒到宗则身上,将他……"声音立即变得哽咽起来,"我不想让希希知道这件事,这孩子太会为大人着想,小小年纪就背负这么多……" "可是……下午御卫找到这里,说债要尽快还的呀!"那个声音变得焦急起来,"房子卖了,宗则也抓去坐牢,现在还欠下一屁股债!这么大的事,你瞒得住吗?" "唉,先想想办法吧……"李阿姨的声音越发哽咽了,渐渐地开始啜泣,好一会才止住,"……算了,我们先去做饭,让希希好早点写完作业休息睡觉。" "嗯……" 门"嘎吱"一声打开,然后又轻轻掩上。 夏水希手脚冰凉地懵在那里。 昏黄的光线好像突然变得明亮起来,明晃晃的,似乎要晃瞎人的眼睛。她脸色煞白地站在那里,轻轻闭上眼睛,一滴眼泪溢出眼角,带着毁灭重重坠落。 在霎那天色暗了下来。 就像有一张大口将所有光线吞噬进去,吐出黑暗。隐约地,只有最后一丝亮光将云朵镶上血红的边。在经过一片密密的橘园时,夏水希终于追上了那辆自行车。 "风夜炫——" 她脸色煞白,弓身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因为刚刚疯狂跑步,心脏在她的胸口"噗通噗通"剧烈跳动,她的声音在夜里微微颤抖:"如果我做你的书童……你……可以付我工资吗……" 她累得蹲下身来。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拼命流下,她只觉得脑子眩晕胸部缺氧快要窒息而死了。 风夜炫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夜色间,他的脸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夏水希喘着气:"我可以做任何事……什么都可以,我……" 忽然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站起来,她迎面对上他的眼睛,星光纷扬的眼睛。 "是你跑来我身边的。"他声音低沉,伸手拭去她脸颊边的汗水,深蓝的眼睛在刹那光芒四溅,"当你选择了一样东西的时候,就要面对它带给你所要承担的后果——书童合约的期限是终身。你不要后悔,我不会给你机会后悔。" 他眼底的星芒照亮了她的脸,她惊愕地睁大眼睛。夜,彻底沉寂了下来。只有一颗心脏"噗通——噗通——噗通——" 3,大海深沉的情感 那天以后,夏水希转回了皇族学院,成为风夜炫的贴身书童。 她的出现,在学院里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私底下,无数暗恋风夜炫的女生痛心疾首,哭喊一片,而男生则摇头惋惜他视线脱窗,千挑万选,居然挑中全校最丑的女生——夏水希依旧是以"蓝茜茜"的形象出现:粘软塌塌的酒糟鼻,戴大大的黑框眼镜,脸上星星点点地长满了雀斑。 奇怪的是风夜炫并不对她的打扮在意。 而家里那边,在夏水希成为风夜炫的书童的第二天,他就动用权势将李叔叔从监狱里解救出来,债务还清了,被卖掉的房子也赎了回来!夏水希搬回了海边,和李阿姨李叔叔过着甜蜜温馨的生活,只是中间多了个风夜炫。每天早晨他都准时来家里接她上学,放学后再送她回家。有时候会突然送她一束娇艳欲滴的花,有时候拉着她躺在沙滩上看黄昏时的大海。 幸福得……就好像他们在"恋爱"一样…… 这天早晨空气清新,阳光明媚,蓝色敞篷跑车飞速行驶在去学院的路上。 "把这些全部吃掉!" 一个五层的便当盒被放在夏水希的膝盖上,每一层都装着不同味道和款式的糕点,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纯牛奶。这些,全都是夏水希最爱吃的食物! 她惊讶地抬高眉。 风夜炫开着车,眼睛没有看她,却仿佛知道她的一举一动:"还不快点,是想让我喂你吗?" 夏水希看着便当里各式各样的食物,眼中仍旧是满满的惊讶:"为什么……"近几天风夜炫对她的态度真是奇怪。他不是她的主人吗?像早点这些东西,都应该由他吩咐她呀……可是为什么,好像一切都逆转了?! 在经过一个绿灯时,跑车停了下来。风夜炫转过头,伸出一只手扣住了夏水希的下颌,帅气地坏笑:"知道吗?我只会用嘴巴喂。" 夏水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脸倏地一红。 她脸红了——风夜炫说话轻佻,以前这样类似的对话不是没有。可现在不一样,当他说话时,看她的眼神格外认真,虽然嘴角还是挂着悠哉的坏笑,可那双深蓝的眼眸……却无时无刻不在翻涌着大海深沉的情感。 "已经……已经二个星期了。"她垂下眼睑,不敢与他对视,下意识地在逃避什么,"为什么这二个星期里,你并没有要求我做任何事呢?我……不是你的书童吗?" "你要做的事?!你要做的事很多,你不知道吗!比如——陪我聊天,陪我上学,陪我吃饭,陪我玩,陪我开心,陪我不开心……如果这些你还嫌不够,那就陪我更多更多!"风夜炫眯起眼睛,压低声音道,"不如,搬去我家怎么样?" "啊?"夏水希惊讶得差点跳起来。这怎么可以! "这样才更好照顾我!" "可是——" "喂,你到底要不要吃!"风夜炫忽然打断她的话头,指了指便当盒里的食物,"还是,你想我用嘴巴喂?!" 就在他伸手拿过一个寿司要往嘴里送的时候,夏水希先一步将寿司夺了过来,声音小小的:"我自己来。" 风夜炫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像宠溺一只小狗般:"很乖。" 夏水希彻底没辙,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才好。跟他在一起,那种感觉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她不能随心所欲地跟他斗嘴,也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 为什么会这样? 她胡乱朝嘴里塞着食物,想要将脑子里乱糟糟的东西统统挤出去! 绿灯变了红灯,跑车再度向前驶去。 正在安静吃食物的夏水希不知道,这几天,风夜炫尽力讨好李阿姨和李叔叔,才打探到她的喜好,然后照着她喜欢的食物吩咐家里的厨子做!当然她也不知道,她书童的职责,就是接受他对她的好。 透过反光镜,他看着一点儿一点儿地将食物往嘴里送的夏水希,眼眸明亮,脸上的笑容加深。真的……是很帅气的笑容啊。 上午,一只小鸟啾啾叫着落在教室的窗台上。 在靠窗边的座位,夏水希缓慢站起身。此时一年b班里气氛沉重,所有同学都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因为风夜炫比夏水希高一届,正在读一年级的她不能转到他所在的班级。) 授课老师敲着教鞭,恼怒的声音再次在教室里穿梭回荡:"蓝茜茜,我在问你,是不是你动了讲台上的电脑,将储存在里面的教科资料删除了——" 夏水希回答干脆:"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老师继续将教鞭甩得"啪啪"响,"上来,站到讲台上来!" 夏水希声音响亮地重复道:"不是我!" "我叫你站到讲台上来,你听不懂吗——" 夏水希沉默地咬紧下唇,正准备出去,坐在外面的同桌挡住了她的路。她礼貌出声:"让一让好吗?!" "哼!狐狸精!" 同桌女孩坐得笔直,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狐狸不是喜欢钻洞的动物吗?你钻桌底出去啊,钻桌底啊……" 班里的同学全都笑了起来,特别是男同学,起哄地插嘴道:"如果她是狐狸,也是只丑狐狸!" 夏水希更紧地咬住了下唇,直到咬出一条清白的痕迹。 因为她之前做书童时,代替主人pk滑雪然后被退学一事,在学院里留下了极坏的案底,老师们都十分讨厌她。又加上她现在成了风夜炫的书童,很多仰慕风夜炫的女生也怨恨她,不愿意跟她做朋友。 在学院里,她是彻底被孤立的。 阳光从窗户洒进教室,烂漫地闪耀。夏水希背脊僵硬地站在讲台上,左手平摊,教鞭接二连三地打在她的手心上。她的手随着教鞭的重击而下落,但很快又会弹上来,毫无畏惧地接受每一次责罚。 即使老师因为讨厌她,每一记教鞭的落下都那么重,她也不会屈服! 即使同学们幸灾乐祸的眼神,针刺般扎在她的身上,她也不会屈服! 即使此刻委屈,即使感到孤独,即使还会遭受更多……只要做风夜炫的书童能保住自己的家,她就坚决不会屈服! 突然,原本嘈杂的教室安静了下来。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原本视线落在夏水希身上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地转过头去,然后在看到立在教室口的高大身影时,露出同一副惊愕的表情—— "啪——" 一个蓝皮本子嚣张地甩在讲台桌上。一只手颤巍巍地拿过本子,翻开,是班级转证书! 授课老师讶异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那张英挺的面庞:"皇子要给蓝茜茜转到王族a班吗?她现在可是一年级学生,怎么能转入二年级……况且她是书童,根本没有资格……" 后面的话,被一道冰冷的视线扼杀在咽喉。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风夜炫轻轻地托起夏水希的手,轻轻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手心里,"怎么回事?!" 夏水希逆光而立,光线将她剪辑得瘦弱单薄。她站在风夜炫的面前,火辣辣疼痛的手心,被他的大掌包裹着,仿佛自己的心,也被包在一个温暖的茧子里。 温暖得,就要燃出火焰。 侧脸,风夜炫朝授课老师看去,眼底翻涌着怒吼的波涛:"为什么打她!"他的视线冷冽,口气冷得就要结出冰霜,"谁给你打学生的权利?!" 拳头收紧,他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动手揍人! 授课老师被那股气势慑住,吓得连连退步:"这个学生她……她删了储存在电脑里的教科资料,所以……" "删资料?"风夜炫伸揪住了老师的衣领,"这种事,你凭什么认定是她做的?" "这个……" "我看到了!" 突然一个女生从座位上站起来:"昨天下午放学,她趁同学们都走掉后,动了电脑!" 风夜炫冰一样寒冷的眼神扫向了那个女生:"左眼还是右眼?" "呃?" "我问你是左眼看到还是右眼!"他甩开老师的衣领,老师被力道震得连退了好几步,"你要想清楚了,到底是留下哪只眼睛比较好!" 安装了监控器的电脑,此时将昨天下午放学过后的事情再演了一遍。动用了电脑的是那个指控夏水希的女孩,删除了教课资料的也是她。真相大白,所有人都一脸惊愕的神情。 穿越一排排桌椅,风夜炫走到女孩面前,紧握拳头。所有人瞪大了眼睛,女孩当场吓哭。 "风夜炫——" 在拳头距离女孩只有0.1厘米时,夏水希及时叫住了他,拳头擦风从女孩的脸颊上滑过。夏水希站在讲台上,眼神安静,看不出有任何表情:"我们走吧。" 风夜炫眼眸缩紧。 "我们走吧。"她的眼神依旧安静,可是隐隐透露出一种执拗的神情。 风夜炫回头,视线懒懒地落在吓得脸色铁青的老师脸上:"诬陷别人的学生,要受到怎样的惩罚,老师应该知道该怎么处理吧?!" 老师脸色苍白,拼命点头:"是是……" 风夜炫走到夏水希的座位,拿出书包,胡乱地将桌面上的书塞进书包里,然后走上讲台,拽着夏水希的手朝教室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 "我……我喜欢你……" 那个女孩满脸泪水,哭着喊道:"为什么是她。只要是比我完美优秀的任何人,我都会甘心的,为什么要是这么丑的女孩子……"她呜咽,肩膀一耸一耸地拼命颤栗,"她是个骗子,不但会滑雪,而且有人看到她偷偷在音乐室练钢琴……她是有预谋地进来这里……" 阳光从教室口涌进来。 在旋转的金色阳光中,风夜炫微微侧脸,看夏水希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副迷人的画:"她撒谎——是编织给家人掩盖伤口的谎言,却把痛苦留给谎言背后的自己。你撒谎,只会用谎言加诸给别人痛苦和屈辱。这样的你,怎能看到她的美丽?!" 女孩失声哑住,眼泪旋在眼角。 "我们走。"风夜炫眼神一敛,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中,牵着夏水希的手走了出去。 4,能抱住的树 树叶飘悠下落,一棵大榕树独立成林,绿树成荫的树冠在地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这是皇族学院偏僻的一角,旁边有一片密密的竹林。 夏水希和风夜炫席地而坐,阳光透过树缝的剪辑,细碎地洒在他们身上,似有许多精灵仙子在浮动着。 他执起她的右手,皱眉—— 她的手掌肿了厚厚一层,里面仿佛充盈着空气,在阳光的照耀下呈半透明。将她的手叠在自己的手掌上,用冷饮在手心肿胀的地方轻轻地滚动着。 "喂,谢谢你了。"夏水希尽力笑得灿烂,尽力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轻松一点,"嗯,算作我欠你一次!下次你遇到麻烦的话,我一定帮你!" 风夜炫滚动冷饮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刚刚的动作。 夏水希从没见过这样的风夜炫!自出了教室后,他就黑沉着一张脸不说话。平时不管发生什么让他生气的事,都大吼大叫就会过去!可是现在……这样沉默的他,让她觉得压抑和不知所措…… 静了半晌,风夜炫声音低沉地问道:"你的手不痛吗?!" "呃?" "被人诬陷,不会感到委屈吗?!" "呵呵,有一点点……" "受到老师和同学这样的对待,你不会感到孤独无助吗——"他突然抬起头来,几乎是吼着说道,"既然是这样,你笑给谁看!" 夏水希嘴边的笑容僵住。 为什么三言两句,就将她所有的感觉都讲了出来!她明明隐藏得好好的!痛、委屈、孤独、无助,这些东西,如果可以兑换幸福的话,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的,她告诉自己,一点也没关系! 太阳光斜射过来,榕树一半都处在阳光之中,夏水希白皙的脸被筛落的阳光照亮,眼睛里再度闪烁着碎钻。 "有些东西用尽全力也一定要抱住,可是有些东西即使用力抱住也会不见!"她微笑,眼睛望向身后那棵枝桠茂密的榕树,"但树是我能抱住的东西,是我绝不放弃的东西!" 风夜炫诧异扬眉:"树?" "对,树。它像家人一样,永远站在一个地方等着你。尽管你飞走了飞远了,尽管你可能会消失不见,它还是在同一个地方等着你,不会变。"阳光穿过叶缝,在她的皮肤上浮华出星星点点的光影,她眼底划过一抹奇异的神采,"所以我要抱住它,抱住我能抱住的东西,抱住我应该获得的幸福。" 风夜炫哑言。 胸口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东西,哽住了他的喉咙,他的眼睛也仿佛被吹进了沙子,迅速弥漫出一层薄雾。 痛楚地闭上眼睛,他的脸色在刹那苍白一片。 夏水希没有察觉到风夜炫表情的不自然。她眯起眼睛望着天空,仿佛透过天空看到了幸福天国:"你也有想要用力抱住的东西吧?像树一样用力抱住的东西……" 风夜炫声音暗哑:"我没有。" "有的。" "我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一定有的,每个人都有的啊,你……"她忽然喉咙哽住,因为在她转头看向风夜炫的时候,看到他煞白的脸色,以及微微颤抖的双肩。他仿佛掉进了噩梦里的孩子,眼神茫然,拼命想要逃出那个梦魇,却怎么也逃不掉! 夏水希的心忽然空落落的痛。 虽然他就在她的身边,轻轻伸手就可以触到的距离,可她仍觉得他那么遥远,像夜空一样,捕捉不到他的想法和思维。 伸出手,她的小手轻轻搭上他的额头。她的指尖有着暖暖的温度,被那样的温暖触碰着,就仿佛一直漂浮在半空的躯体突然找到了依靠。 "真的没有吗?"她的声音微风般拂过他的耳边,"如果没有想要抱住的东西,生活就没有追求了……那么,该怎么办呢?" 风吹过,榕树叶子"沙沙"作响。 夏水希跪坐在风夜炫的身边,眼神柔和,忽然说道:"我可以吗?"她嘴角漾起微笑,"风夜炫,让我成为那棵能被你抱住的树……" 风夜炫仿佛遭遇雷击般全身一震,缓缓睁大了眼睛—— 榕树下,夏水希睁着大大的眼睛歪着头看他。她的唇好看地上扬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着细小的碎钻。光影浮动中,她在如蘑菇般盛开的大榕树下朝他微笑,于是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沉淀着细碎的金光。 在榕树另一边,一个金发少年同样靠着粗大的树身坐着。他的腿上平放着一本厚重的书,右手轻轻托着书底。 光线从树叶的缝隙中筛下,沿着成淡星棱角分明的脸庞滑落,洒满一地的璀璨。 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视线停留在密密麻麻的字体上,好像在看书,又好像没有在看。从夏水希和风夜炫坐在榕树另一边那刻起,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一片落叶晃悠悠地下落,落在书上,正好覆盖住了他视线停留着的那几行字体上。 第七章:相隔,花海的距离 第七章:相隔,花海的距离(separatedbyatrailersea) 1,双生花田的距离 这是一座占地面积超大的豪华住宅。有正规的花园、果园、马厩、网球场、壁球室、保龄球室、影院、酒窖、直升机坪等等! 三年前,这里是成淡星独自居住的梦幻国度。那之后,是他和风夜炫共同居住的豪华宅落。而现在,夏水希身为风夜炫书童的身份,也搬了进来。 夏水希简直不敢相信,只是短短二周的时间内,风夜炫就让李阿姨和李叔叔对他卸下所有戒备,那么放心地同意她搬到这里来! 这个地方——三年前,当她还是"夏水希"时,几乎每天都会来好几次,和佣人管家全都混得很熟。奇怪的是,现在统统换了新的! 夜晚,皎洁的月。 白桦林里,密密的枝桠挡住了夜空的星辰和月光。这片白桦林面积很大,在皇室住宅的后院,一直连通到夏水希三年前居住的家。 小时候的成淡星和夏水希只要有时间,就会钻进这片白桦林里。红、黄、绿……各种颜色的树叶,以及缠绕在树干上的彩灯,将这里烘托成一个童话般的梦幻王国。 夏水希凭着记忆朝前走着。她知道,过了这片白桦林,有一大片连绵的双生花田。三年前,她曾在花田的喷泉池前,埋下一个时间囊! 密密麻麻的星星镶满了天空。 在高高的树干上,坐着一个身材修长的黑衣少年。一头微微蓬松的金色碎发,被灯光渲染出朦胧的雾气。此时成淡星仰头看着天空,星光从枝叶间碎片般地掉下来,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上,就连他漆黑的眼瞳也染上了如水的星光。 这是一棵如蘑菇般盛放的大榕树。三年前,他曾坐在这里,看着夏水希离开,看着夏水希递给他最后一个微笑。 夜色下,花田被风吹得层层叠叠地起伏。在花田中心矗立着一个大型的水晶喷水池,水柱喷得很高,水花四射,在半空中形成一滴滴钻石般的晶莹,然后坠落进密密的花丛里。 二十几根超大的船形灯将这儿照得亮如白昼。 在花田两边是长长的斜坡—— 左边的坡顶上,种着一棵千年大榕树,树干上缠满了彩灯。成淡星倚坐在高高的树干上。 右边的坡顶上,是一片茂密的白桦林。夏水希站在那里,眯起眼睛俯视脚下层叠的花田。 夜晚,零碎的花瓣与晚风旋舞。他和她,只隔着一片双生花田的距离。 忽然,一颗闪亮的流星划过漆黑的天际—— 几乎是毫无意识地,成淡星盯紧那颗流星,在心里默念道: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再见到她,哪怕只有一次。他还欠她一句"对不起"…… 承载着愿望的流星划着亮光坠落进漆黑的夜里,毫无踪迹,仿佛它从来没有出现过。 成淡星将头往树干仰去,手臂搭在额头上,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是笨蛋吧…… 流星怎么能实现愿望呢?他已经再也不可能见到她了…… "流星划过的地方有天使哦,所以它能听到我们的愿望。" 恍惚间,他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响在耳边。那是希希第一次看到流星时说的话。他记得当时她就站在喷泉池边,仰头看着从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然后转头看向他,轻轻说出这句话来。 "希希……"喉头滚动,他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仿佛在回应他,围在花田边的铃铛突然响起,"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成淡星猛地掀开眼睑,扭头看向坡下那片花田——放眼望去,满眼都是密密的红色,一片无边无际的红色花田。 这片花田在森林最中间,深绿色的树木环绕着四周,银色的灯光散漫整个视野,鸟叫和蝉鸣一声接着一声,在花田或树林里回响,有时还会看到亮着荧光的萤火虫。 这里美得像天国。天使女孩在漫天飞舞花瓣的花田里,提着裙摆朝喷泉池走近—— 一头被风吹得飞扬的乌黑长发。 一袭将她瘦小身子裹成花苞的白色蕾丝裙。 她的皮肤白皙,像白莲的花瓣,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佛是透明的,仿佛,能看到光芒在她的肌肤上流转。 花田边缘系满了银线,银线上挂着小铃铛。当女孩行走时,铃铛"叮叮"作响,悦耳的声音被静谧的夜扩大,在整片花田里飘扬。 榕树上,成淡星静静地坐着,坐成一个僵硬的姿势。 片片金叶在空中飞舞,落下。他怔怔地望着花海,投递在女孩身上的视线,深邃复杂,就像涌动着一个春夏秋冬。 银色喷泉池前,夏水希仰头而立。 从喷泉池里飞溅出的水珠滴落在她面孔上,她如碎水晶的眼眸,比水珠还晶莹剔透。 闭上眼,她张开双手一步步往后退,嘴里轻声念着数字:"一,二,三,四……"她的步子轻轻的,仿佛踏在云端。 在二十步的地方停下,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蹲下身,伸手在附近的土地上拍打着。都过去三年了,脚的码子一定变大了。不过不管怎样,总归在这附近找,是一定没错的。 拍打了一阵,她果然听见一处地方和别处拍打出的声音不一样—— 她欣喜地睁大眼睛,寻来一块尖锐的石头,朝那处地方挖了起来。 夜风轻轻吹动。一个低沉的声音,像是被夜风吹来的一样,响在耳边:"你……是在找时间囊吗?" 正在刨土的夏水希全身一震,石头从她的手中滑落——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双修长的腿立在她面前。 眼瞳瞬间惊恐地放大—— 就仿佛她一直机械地行走在黑暗,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簇明亮的火把。以为终于可以照亮前方的路了,却在看到满地的蝎蚁鼠虫时惊骇不已。 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火把灭了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也许还可以一直走下去。可是它一直亮着,就像一个盛大的火球,照亮了一地的触目心惊。 2,夏水希,你原谅我 "你……是在找时间囊吗?" 花田里,船形灯散发着荧白的亮光,将黑暗驱逐得很远很远。 成淡星站在喷泉池前,蓬松的金色碎发上粘满了细碎的花瓣。他的眼瞳幽黑深邃,紧锁蹲在面前的女孩——她的头低得很底,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倾泻开来,遮住了她的脸颊。繁复花纹的蕾丝裙裳,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如婚纱般层层叠叠。 他看不见她的脸。 四周静静的,只有虫儿高高低低的鸣叫声,几只亮着光的萤火虫穿梭在他们之间。 成淡星思想空白,不敢前进,不敢用力呼吸,眼睛一眨不眨:"……你是谁?"轻而低沉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怕惊碎了这个梦…… 女孩继续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四周安静异常,渐渐地,连虫鸣声都没有了。 成淡星屏息站得笔直,屏息看着女孩,一股无力的哽咽涌上喉咙……因为在流星坠落的时候许愿了,所以他再次见到"她"了吗?!也许只是梦境,也许只是幻觉,也许只是海市蜃楼……可不管怎样都好。他看到了她,那么真实地看到! "我是成淡星……" 他的眼睛里晃动着潮湿的雾气,悲伤得要将世界都淹没了:"希希……你是希希对不对?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吗……"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有星芒般的泪珠沾上他幽黑的睫毛。 女孩只是木偶般蹲着,脱离这个世界一样蹲着。仿佛她只是气泡般的幻影,不受外界的干扰,仿佛你轻轻伸手过去,她就会化成粉沫…… 灯光将她小小的身子包裹,她周身散发着华美耀眼的光芒。 "为什么不抬头看我?"心脏的抽痛让唇色苍白一片,成淡星声音嘶哑,"因为你在生气?如果是在生气……我说对不起……我说对不起,你原谅我……" 空茫的眼睛,空得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涌动着抑郁的思念和撕心裂肺的悲伤。 "夏水希,你原谅我——" "希希不小心掉进了河里,我还来不及救她……呜……成淡星!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冷落我家希希,她怎么会精神恍惚掉进河里——" …… "她一定被冲进了大海,这条小河的终点是大海。" …… "御卫们已经在维拉斯加附近的海域里搜索了半个月了,根本毫无踪迹。况且大海这么大,即使真的找到,也是凶多吉少……" …… "哗啦啦——哗啦啦——" 碧蓝的大海,海浪就像一片片蓝云从天边涌来,又向天边涌去。 在沙滩上跪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男孩,海浪席卷上来,将他冲出好几米远,然后又飞快地退回去,就像犯了错飞快逃跑的孩子。 男孩很快爬起来。湿漉漉的身子,粘满了黄色的沙砾。他一步步朝前走着,眼睛红肿,眼底晃动着一汪清澈水流,不断地溢出泪来。 他哭着,因为哭泣肩膀一颤一颤地抖动。 他哭得那么伤心,却抿紧嘴唇,一副倔强的样子。抿紧的唇因为抽噎不住地颤栗。泪水流到腮边,从嘴角流进了口里,他伸手大力抹掉。 他哭泣着朝着大海深处走去。 被海浪冲倒,他很快会爬站起来。纤细瘦弱的身子,已经有着属于少年的坚硬轮廓,执拗而倔强。 海浪哗啦啦翻卷。 天和地之间,夹着一个无边无际的大海。很远的地平线上,巨大的火轮缓慢下沉,将海面烧得通红。男孩没入水中,身子一点点被海水吞噬,直到最后那头耀眼的金色发丝,都消失在深蓝的海水里! 水从四面八方涌来,他虚无地漂浮在水里。 柔软的水,就像一只只绵绵触手,温柔地抚摩着他的脸。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即使在水里,依旧晶莹透亮得如同水钻。 泪一滴滴,从他水钻般的眼睛溢出,刚滑出眼眶就和海水融为一体。 他睁大了流泪的眼睛,仿佛看到海水组合成一张女孩的脸。她朝他微笑,甜甜的笑容,如美丽的矢车菊花瓣:"淡星哥。如果有一天我比你先死去,你一定要加倍幸福地活下去哦……" 他张嘴:"不要——" 水迅速趁着空隙钻进他的嘴里,声音被淹了回去,水顺着喉咙漫进身体。在水的挤压下,每一个细胞,每一滴血液,每一根神经,都在呐喊着,喊着同一个名字—— 希希。 "希希——" 等成淡星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焦急地茫然四顾:"希希!希希!希希……"悲痛、绝望、哀求,一遍一遍,在夜里萦绕飘散。那种声音,化成数不清的丝线,织成一张黑色的大网,将他网在黑暗之间。 忽然,他看见右边坡上一个白色的影子一晃,闪身进了白桦林!他迅速朝前跑去。 脑子是空白的,思维也混乱一团。在疯狂的奔跑中,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跳越急,越跳越快! 他仿佛跑在一个大圆盘里,他越跑快,圆盘转动得越急。身边的景物全都在转动中变得模糊,然后渐渐清晰,然后又模糊…… 天旋地转,他眩晕地朝前奔跑。 知道吗?我每天都在忘记你。 你的声音,样子,表情和动作。与你发生过的所有事情,我都在忘记。 可是。 就算记不清你的声音和样子,就算想不起你的表情和动作,只要在思念,就没有遗忘任何事。希希,我没有一天停止过思念你,没有一天忘记过你…… 成淡星在大转盘里迷惘仿偟地奔跑着。 脸色苍白,呼吸困难。汗水濡湿了他金色的头发,顺着他英俊的面庞滑下,在半空滴落成璀璨晶莹。 整个世界都在转动,身边的景物看不清,看不见!然而一个白色的人影,在转动的景物中,却那么清晰地呈现在他的面前。伸出手,在摇摇晃晃转动的世界里,他准确无误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就仿佛正在转动的音乐盒被人突然按下了开关按钮。在他的手扣住她的手腕的那一刻,世界停止旋转。 白桦树看得见,缠绕在树干上的彩灯也看得见。 "希希……" 成淡星抓紧了她的手腕,紧紧的,像是永生永世都不会放开:"希希……"他眼神迷蒙,喘着粗气,在她的面前缓慢倒下—— "淡星哥!"夏蓝啦及时伸手抱住了他,心疼地喊道,"什么希希?你又在胡思乱想了吗?!" 茂密的白桦林,树一棵又一棵,像弯弯曲曲的迷宫。 夏水希跌跌撞撞地行走在林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她的眼神空洞茫然,面容异常地苍白,身体里仿佛有"咯咯"的响声。 "咯咯……咯咯……"像是骨骼一点一点碎裂的声音。 "希希……你是希希对不对?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吗……" "为什么不抬头看我?是因为你在生气?如果是在生气……我说对不起……我说对不起,你原谅我……" "夏水希,你原谅我——" 忽然胸口一阵翻涌。夏水希扶住身边一棵树干,弯腰,"哗"的一声,她开始剧烈呕吐!身体越来越无力,她觉得自己飘了起来,溺在水里,一点儿一点儿地窒息。 淡星哥…… 淡星哥—— 整个世界,整个黑夜,在瞬间跌落。 3,摔坏的音乐盒 皇室住宅的主客厅里。成淡星立在窗前,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他的眼神空茫,黑漆漆的,像是融入了夜色里。 此时,他的脑海里像电影回放一样闪过刚刚在花田里发生的情形!虽然夏蓝啦再三说那只是他的幻觉,他自己也这样认为——可女孩真实的存在感,他无法用幻觉来说服自己!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讽刺的声音:"想好了吗?!这种小事,其实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考虑!" "不行。"尖削的下颌绷成俊美的线条,成淡星淡漠地说道,"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住到皇室住宅里来的。" "啧,如果我说,我偏要让她住进来呢?!" 风夜炫躺坐在沙发上,眼神轻蔑地扫向立在窗前的高挑背影:"成淡星,我只是来通知你,并不是来争取你同意的!你要搞清楚了。" "是吗?"成淡星转过头来,硬挺的侧脸被光线勾勒出俊美的线条,"如果是这样的话,谈话结束了。" 风夜炫眼神一黯,从沙发上站起来,眼底怒火汹涌:"成淡星——" 就在这时,一个佣人小跑着进了大厅,脸色煞白:"皇太子,皇子。在西厢房那边抓到一个女贼,不小心打破了……音乐盒……" 圆弧形阳台外,是一片沉寂茫然的夜。风从阳台灌进来,吹得落地窗帘一起一伏地动。 这是一间布满粉色蕾丝的房间,到处堆积着布娃娃、木偶玩具。漂亮的装潢,可爱的摆设,比公主的寝室还华丽浪漫。一个被摔成两半的音乐盒摆在桌子上,转一转,还是能唱歌的,只是那个跳舞女郎不能够继续舞动。 佣人们胆战心惊地列队站在门边,低着头,脸色苍白,双腿哆嗦。 这间房子平时除了皇太子不准任何人进入,里面的东西,就连太子妃都不能碰!这次居然摔坏了音乐盒…… 成淡星手脚冰凉地站那里,看着那个音乐盒,耳边有"隆隆"的炸雷声响起。良久,他声音低沉:"滚——" 陈管家惊讶抬头,发现成淡星的面部表情是从未有的阴沉和可怖! 他心中一惊——自打他进皇室住宅接任管家一职,从未看皇太子发过脾气!虽然他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也不喜欢说笑,可性格还是很温驯的呀! "幸好没有摔坏里面,可以拿去修……" 没等陈管家把话说完,成淡星绷紧下颌,再次低吼:"滚——" 陈管家愣住,赶紧吩咐佣人们离开。生怕愤怒中的成淡星,会将火种射到无辜的他们身上。 门被轻轻掩上,偌大的房间里只留下成淡星、夏水希和风夜炫。 音乐盒是夏水希摔坏的!她只是偶然经过这里,惊讶地发现这间房子和以前摆设得一模一样——三年前,这间房子是她的专属休息室。(在皇室住宅玩到时间太晚,就不会回去自己的家里,在这间房子里休息。)她只是好奇进来看看而已,并不想弄坏任何一样东西!是佣人的突然出现吓到了她,才会不小心将手中的音乐盒掉到地上! 她本来想要道歉,可自成淡星进来房间,根本都没有看她……他的表情看起来好恐怖,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只是三年而已,他变得如此陌生……已经,完全不认识了。 夏水希面色苍白,看着成淡星孤傲疏远的背影,心底涌出的压抑和难过让她的肩膀无助地颤抖。一直握着她小手的那只大手忽然紧了紧。 "笨蛋,不要害怕,只是一个音乐盒而已!"风夜炫握紧了她的手,看她面色苍白,以为她是担心摔坏的音乐盒,"喂!成淡星,你有必要这么斤斤计……" "别让不相干的人进来这里。"成淡星背对着他们,声音低沉冷冽,"她不喜欢。" "她?那个死去的人?"风夜炫嗤笑了一声,忽然对那个叫夏水希的女孩非常感兴趣。可以让成淡星这种冷血人如此失魂落魄,还专程为她守护着这个房间,一定很不简单吧。可惜,三年前,正好在他搬进这里来的那一天,那个女孩死掉了…… 拉了拉呆愣住的夏水希,他声音轻柔:"茜茜,我们走。" 书桌前,成淡星在听到那两个字时,身子猛地一僵。在风夜炫拉着脸色苍白的夏水希回头的瞬间,他迅速回头,看到她的背影。 风夜炫握紧夏水希的手,朝门口走去:"怎么,我送你的那条裙子不喜欢吗?为什么要换掉?!"他伸手将她沾在头发上的碎花瓣拿下,皱眉,"不是叫你呆在会客室不要乱跑吗?脸脏兮兮的,鞋子上还沾满了泥土和花瓣,你去了哪里?" 夏水希脚步一滞!她换了裙子,居然大意地忘记将鞋子也换掉! 喉头收紧,她一边走出房间一边轻声说道:"只是……只是随便在花园里逛了逛。"房门被轻轻掩上。 房内,成淡星一动不动,僵在那里。 世界静静的,一切都静静的,水晶灯散发着淡粉的光,壁钟"滴答滴答"走着。 然后——就像有无数双手,在他耳边翻动课本时发出"哗哗"的声响;又像从高空坠落的瀑布,巨大的水流冲进深潭击起万丈水花…… 什么也听不清了,什么都变得遥远了。直到,那个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鞋子上还沾满了泥土和花瓣,你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仿佛有回声般,不断重复持续着。 良久,成淡星的喉头轻微滚动了一下,嘴角轻轻上扬,目光闪烁不定,眼底有欣喜若狂,也有连绵不绝的悲伤,"是你吗?蓝茜茜……" 4,掷飞出去的硬币 皇室住宅的室内浴池里。呈荷花形的大型浴池,水流清澈,在靠近墙壁的地方有座假山,水流潺潺而下。 池中,成淡星仿佛一尾灵活的游鱼,每个动作都飘忽而不可捉摸。将头深深地扎进水中,他浸在水底,沉下去,浮上来,又沉下去…… 混乱的思绪,像柳絮一样纷飞—— …… "链子里的吊坠,是双生花吗?!双生花代表的是幸福,可为什么你看到幸福,却不是开心的呢。" 女孩坐在他身边,正看着楼下灯影晃动的舞池微笑。她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脸上长满了雀斑,鼻子也是软软塌塌的酒糟鼻。她的嘴却很漂亮,粉粉的,笑起来的时候弯成好看的弧度。 她真的很像夏水希,虽然外貌相差很多,可那种气质,神态,说话的语调,都和小时候的夏水希极为相似。而且她也知道双生花代表的是幸福!她到底是谁?! ……她轻侧过头来,朝他微笑:"我叫蓝茜茜。"她的眼睛明亮清澈,眼底闪着月亮的光泽。 从舞池那边打过来一束光,光芒飞溅在她的面孔上,碎了,她的眼睛也如同被敲碎的水晶,荡漾着明晃晃的亮光。 成淡星更为震惊! 他以为他再也看不到这双眼睛——如碎水晶发出澄澈透亮光芒的眼睛,在夏水希死去的那一刻,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 为什么这个女孩,有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双生花代表幸福?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 "因为这种花一株二艳,竞相绽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中一朵就会不断地吸取另一朵的养分和精华,直至另一朵的枯萎。它将幸福和快乐都给了另一朵。所以我觉得,陨落的花瓣就是幸福。当你在看着幸福的时候,应该要幸福地微笑。为什么要悲伤呢。" 成淡星猛地掀开眼睑,看池子里的水像夏水希的眼睛,在日光灯的照耀下反射着澄澈透亮的光泽。 他的头忽然像被炸开了一样! …… 雨线密织。她眼神涣散地望着他,悲伤大叫:"淡星哥!" 她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擦掉睫毛上沾的雨珠,绝望而又无助地再次喊道:"淡星哥——" …… 成淡星点头,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嗯。"就在他准备朝前走时,忽然衣角被人扯住。 女孩拉住了她的衣角,因为用力过度手指轻微的颤抖。她的表情呆泄,眼神涣散没有焦点,仿佛灵魂已经飘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成淡星疑惑地扬眉。 女孩望过来的眼神,有着最最脆弱的疼痛,让人怜惜。忍不住,他轻声问道:"你认识我吗?" 女孩猛地惊醒! 她松开手,摇摇头,再摇摇头……她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她不停退步,周围的人全都朝她递来讶异的眼神,她退到一张桌子前,不小心将桌上的玻璃杯和食物撞倒在地。她近乎无助地耸动肩膀,明亮的眼睛弥漫出潮湿的雾气。 成淡星的嘴唇渐渐变得苍白。胸口痉挛得喘不过气,闭上眼,他再次扎进了水里,仿佛在逃避什么,从这头奋力游到那头,又从那头奋力游到这头。 不喘气,不呼吸。 心脏在绞痛,像被强硬塞进去了一块玻璃,狠狠地揉碎。揉着揉着,血汩汩地溢了出来。 希希。希希…… 浴室门被拉开,一股白色的热气在空中飘散。 凌乱的金色头发,帅气不羁。一张干净白皙的脸,在氤氲的水雾中美如妖精。成淡星脖子上挂着毛巾,一边擦拭湿嗒嗒滴着水珠的头发,一边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洗手间在右边走廊的最后一间。" 忽然一个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他停下脚步,眼神空茫地看着前方,正在擦拭头发的手指忽然僵住—— 走廊间,灯光将过道照得雪亮,一个高挑颀长的身影斜靠在卧室门边。风夜炫侧身而立,正在朝室内的人说话:"我的房间在左边过去第三间,有事的话记得叫我!"荧白灯光下,他扬起嘴角,笑容如飘落水中的轻盈花瓣,"晚安,梦里见!" 轻轻合上门,他转过头来,看到站在走廊拐口处的成淡星,眉毛立即挑得高高。 灯光静静地洒落,长长的走廊里,两个俊美得惊心的少年彼此对视。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皇太子的想法突然改变,同意随便的人住进来呢?"风夜炫走近成淡星,笑得邪魅,"我好像记得,某人曾很坚决地拒绝任何人搬进皇室住宅里来。就连已经订婚的太子妃,也不被允许!" 成淡星拿着毛巾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他抿紧唇,俊美的下颌因为这个表情更显尖削。低了低头,他旁若无人地从风夜炫的身边走过,在经过卧室门口时,他脚步稍稍迟疑了一下。痛楚地垂下眼睑,他走了过去。 身后,响起风夜炫慵懒的声音:"喂!" 他没有停顿脚步。 "喂!不管怎么样——"风夜炫硬梆梆地砸来两个字,"谢谢!" 成淡星仿佛没有听见,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大步离去。 "patty会场跑走的女孩,她叫蓝茜茜。让她呆在我身边吧。在她身上,看见了阳光的味道。" …… "如果没有想要抱住的东西,生活就没有追求了……那么,该怎么办呢?" "我可以吗?风夜炫,让我成为那棵能被你抱住的树……" …… 刀一般尖锐的句子,刺中心脏。就好像自己站的那一小块地突然坍塌下去,连着成淡星整个身子都一起下沉,没入黑暗。 黑洞洞的,只有寒冷和绝望的黑暗。 摆设豪华的卧室里,成淡星死尸般躺在床上,眼睛空茫地瞪着天花板,一转不转。 "咚咚咚——" 忽然三声礼貌的敲门声响起。 卧室门打开的时候,成淡星看着眼前的女孩子,俊逸的脸慢慢显露出讶异的神色来。 "对不起,我是为音乐盒的事……来道歉的。"夏水希站在卧室门口,头低得很底,一只手绞紧了衣角。从房内投射出的光线洒在她的身上,剪辑出一副单薄瘦弱的身影。 她仿佛鼓足了勇气,头却仍然不敢抬起来:"我不是有意要摔坏它,对不起!或者,你可以将它拿给我吗?我试试看,能不能修……" 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门被大力关上! 成淡星飞速冲进房内,推开更衣室的门,挑了一套睡衣急忙往身上套——刚刚他脑子空白,居然穿一条裤衩就把门打开了! 该死!等他穿戴整齐再度打开房门的时候,门外空荡荡的,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室外夜色深沉,通往走廊尽头有个小型的花园。四周都是花圃,在空地中央矗立着一个大型喷泉池,其构造和学院医务室前那个喷泉池一模一样。 夏水希站在喷泉池前,单薄瘦弱的肩头落满了剔透的水珠。 荧白灯光下,她扬手,一枚硬币从她的指尖飞了出去,轻轻的"叮当"声后,稳妥地落进了高筒帽里。 她咬住下唇:"对不起。" 水花被喷水管喷向半空,然后不受重心引力地坠落下来。 夏水希站在通体发光的喷泉池前,站在飞溅着细碎水珠的地方,抽动着肩膀轻声说道:"对不起,可以让他原谅我吗……" 附近那片灯光照耀不到的黑暗里,一个模糊的人影移动着,缓缓踏进了光明之间。 成淡星站在五米外的地方。他的眉心轻皱,望着夏水希,眼底仿佛闪着炙热的火花,又仿佛,是一片冰川雪地。 "如果……我将硬币投进了帽子里,我的愿望会实现吗?" "你有什么愿望?" "愿望是——带走别人的愿望。我想带走喷泉池里所有的硬币,可以吗?" "如果能将硬币投进去,你可以带走它们。" 光芒沿着成淡星白皙如雪的肌肤滑落,他目光深沉地锁紧夏水希:"医务室前,带走喷泉池里硬币的女孩……"他眼眸里的黑猛地加浓加深,"原来,是你啊,蓝茜茜。" 夏水希的身子猛地一僵,头缓缓地动了一下,像是要侧过来,可是在动作一半时忽然止住。夜风吹过,池子里的水被吹得荡漾起来,一枚泛着白光的硬币静静躺在高筒帽里。她站在喷泉池前,他站在五米外的地方静静地望着她,她始终没有回头。 良久,她应道:"嗯……谢谢你实现了我的愿望。"她声音很慢地说道,"有个人说:他的世界里没有谢谢和对不起,只有欠和还。那么,是不是算作我欠你一次呢。" 喉咙剧烈哽咽了一下,成淡星想要上前,却怎么也迈不动双腿,只能静静地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晶莹易碎的梦。 "如果你有想要实现的愿望,我可以还你一次。"夏水希微微侧脸,"晚安。" 微风吹过,吹来几片花瓣,带着甜腻的香气。夏水希绕过喷泉池,朝夜色间走去,眼见着她单薄的身体就要消失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之间—— "蓝茜茜。" 灯光下,成淡星高帅的身体笔直而僵硬。尖削的下颌,绷成俊美的线条:"你……"他眼瞳缩紧,屏息望着她,"可以帮我将音乐盒修好吗?" 第八章:识破,身份的危机 第八章:识破,身份的危机(crisisoftheidentity) 1,碰到了脏东西 "这个……嗯,螺丝松了……" "而且这些地方都碎掉了……看起来,好像很麻烦的样子……" 这是一间超级豪华卧室。四处挂满复杂褶皱的蕾丝,名品家具奢华,连墙壁都雕刻着金龙,水晶吊灯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 在一张马车外型的松软大床边,夏水希坐在书桌前,正翻来覆去地摆弄着那个摔坏的音乐盒,不知道从何下手。 "跳舞的娃娃为什么不能动了……"她咬住下唇,瞪着音乐盒,小小的脸庞呈现出苦恼的神色,"要怎么办才好呢。" 忽然光线一暗,成淡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将手中的工具盒放在桌子上,拿出一个钳子,一瓶万能胶,一盒螺丝钉,一把工具刀,一面……只一会儿,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工具。 他修长的十指灵活地运用那些工具,先检查音乐盒坏掉的地方,然后进行修补。 他的眼神静静的,呼吸也静静的,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认真做事的他,好像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不存在,他隔离在自己的金碧城堡。 夏水希支着下巴看着他。 仿佛受到他的感染,她的眼神也格外安静。 灯光柔和地照耀,光线沿着成淡星轮廓分明的侧脸滑落。他的眼眸幽黑,眼底却闪着熠熠光辉,那种强烈的光辉,将空气都镀上了一层金。 美得华星秋月的少年,只要看着他,连生命都会觉得充满美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成淡星紧绷的面部线条变得柔和,蹩起的眉毛也舒展开来。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侧脸过去:"好了……" 夏水希距离他那么近地在看他,她看得忘神,看得入迷。当成淡星侧脸过去的时候,那两片柔软的唇瓣正好擦过她的左脸颊,划出一条温热的痕迹。 然后,他的唇停留在她的唇边。 "当——" 一直在胸口钟摆般摇晃的心脏突然停止跳动!时间在这一刻定格! 荧白如雪的灯光下,两人面对面坐着。她睁大了眼睛瞪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帅面孔,而他亦睁大了漂亮的眼睛瞪着她。 他的嘴唇冰凉,有着清新的栀子花香味。她的嘴唇温热,软软的如初绽的花瓣。 仿佛被施了魔法,夏水希脑子空白,直到成淡星抽身离开,她才反应过来,涨红着脸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你……我,我……"她停止的心脏再度狂乱地跳动,"噗通噗通噗通",像被枪声惊坏了的小鹿。 她瞪大了圆圆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成淡星依然安静。他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落下去,金色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毛,他安静得没有一点儿表情。 "没有关系,你不用在意。"他拿过纸盒,扯了两张纸巾递给夏水希,再扯了一张,轻轻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就当作,碰到了脏东西。" 夏水希的心重重一沉。 仿佛前一刻被丢进了火炉全身火烧火燎地烫,下一刻就被丢进了寒冷的冰窖一样。 "我,我知道了……"她声音颤抖,眼底涌出潮湿浓郁的雾气,"对不起打扰了,再见。" 成淡星手指一僵,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慌乱的脚步和"砰"的关门声——她逃出了他的视线。 对,是逃。不是跑。 成淡星拿着纸巾的手猛地僵住。 已经是半夜,皇室住宅里的佣人都已睡下,长长的走廊,只有寂静的灯光洒落。 夏水希几乎是一口气跑到自己的卧室门口。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向性格冷静,可以将感情隐藏得很好的她,在听到那句"就当作,碰到了脏东西",眼泪忽然不听话地奔出眼眶。 在那个party里,她曾亲眼看到他吻夏蓝啦,那么激烈地亲吻。现在只是不小心碰到她的,却被当作"脏东西"…… 夏水希大力抹掉眼角的泪水,汲了汲鼻子,她想要开门,却发现并没有将钥匙带出来。鼻子一酸,一颗眼泪颤抖着滑落眼眶。 "怎么办……" 她耸动肩膀,发泄性地捶着门板:"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说错什么了吗?"成淡星的声音响在耳边,一如既往的温柔却疏远,"或者,我做错了什么?" 夏水希的心跳慢了一拍。她背对着他站在门前,紧紧地咬住了下唇,脸色纸一样苍白。她听见他的声音:"如果我有不对的地方,我道歉,你原谅我好吗?" 夏水希胸口疼痛,压抑地拼命点头。 成淡星叹气,将她拉到走廊中间,他站在她面前,她却低着头,"蓝茜茜,如果你是因为刚刚的意外生气的话,我说对不起,并且保证不说出去,这样可以吗?" 夏水希沉默着,瘦弱的肩膀突然剧烈抽动,成淡星惊愕地睁大眼睛,看见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半空砸落在地。就仿佛那滴眼泪重重地砸在他的心脏上,有一小块地方陷了进去。 成淡星的嘴唇瞬间失去血色。 "我的触碰真让你这么讨厌。让你……到哭泣这种程度了吗?"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无力松开,她的手从他的手心里滑落,"你好像,每次看到我都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见到我,你很不情愿吧?" 夏水希没有说话,低着头,肩膀抽动的幅度一次比一次大。她慢慢地蹲下身,双手抱膝,蜷缩在那里。 成淡星目光如炬地望着她,等她的回答。然而随着时间的僵持,眼底的火光越来越暗,直到最后一簇火焰跳动了一下——灭了。 成淡星的眼眸暗如死海。 一声短暂轻微的叹息,他移开视线:"晚安。"他从她身边走过,朝走廊尽头走去。 夏水希吊在半空的心,忽然跌得粉碎。 寂静的走廊,灯光不稳地闪了闪,脚步声越来越远。一种隐隐的错觉,只要脚步声消失,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他了…… "明明是你讨厌我……"夏水希嗓音嘶哑,在寂静的夜里微弱响起,"要道歉的应该是我……对不起,造成你的困扰,让你碰到脏东西……" 更大一滴泪砸在红色地毯上,夏水希从来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矫情。可是泪水止不住,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可以不哭。她好痛苦,在他永远留给她疏远冷漠背影的时候,在看见他和夏蓝啦激烈亲吻的时候,在听到他说出那些尖锐字句的时候……像有一把刀狠狠地捅进了心脏,来回翻搅着,不断翻搅着! 她痛得无法呼吸。 "那么,我要怎么做?" 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成淡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回来,在夏水希的面前蹲下:"因为怕你介意才那样说,你并没有造成我的困扰。" "骗人。" "没有。" "骗人——" 夏水希声音剧烈颤抖了一下,眼泪成串成串地流下,她脑子空茫,不受控制地喊道:"你觉得我脏,只有夏蓝啦才不脏,你是这样觉得的……你讨厌我,再也不想见到我,不想跟我说话也不理我,你希望我死掉,最好永远也不要出现——" 忽然她住了口,眼泪也停住了。 悠长寂静的走廊里,成淡星站在她面前,眼神空洞茫然,像被遗失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有星芒般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溢出,缓慢地,淌过面颊,淌过下颌,滴落在衣襟上。他的眼睛里涌动着潮湿的海洋,海水漫了过来。 他嗓音沙哑地叫她:"希希……夏水希。" 夏水希脑子"轰"地一声:"我叫蓝茜茜……"她恐慌地站起身,止不住地往后退,"我是蓝茜茜!是蓝茜茜,蓝茜茜……"她转身,近乎疯狂地想要逃离。 没有夏水希,夏水希死了。她不要失去妈妈—— 没跑出几步,她的手腕被一只大掌抓住。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她激烈挣扎,"你放开我,放开——"她嗓音嘶哑地喊,破碎地喊,绝望地喊,她喊得那么大声,整条走廊都充斥着她沾满泪水的声音。她颤抖着哭喊,像陷入恐慌和绝望中的孩子,哭得再也停不下来。眼泪鼻涕流进嘴里,然后再混着口水一起从嘴里溢出……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边咳一边喊。 "放开我!"声音已经嘶哑得听不清了,哽咽占据了她的咽喉,她呜咽着,"放……开我……" 成淡星一把将夏水希搂在怀里。他哭了,是那种失声的痛哭,好像积压了很久,在他的胸腔里发出,回响在空旷的深夜里。 "希希。到底要怎样折磨我……到底要怎样折磨我你才会甘心……"他痛楚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刀,在她的心里划出一道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是我错了……不该不理你,不该让你独自去埋时间囊,不该丢下你一个人……你可以生气,不理我……求求你,不要再消失了……" 他的眼泪大滴大滴落在她脸上。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呆呆地任由他抱紧她。这个怀抱她等得太久太久,等到了却不是想像中的面目。 突然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带离成淡星的怀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们吵醒的风夜炫,老鹰护小鸡地将她护在身后。 他眼眸黯蓝,恼怒地瞪住成淡星:"她是蓝茜茜——你听清楚了,蓝茜茜!至于你口中的那个人,早在三年前不就死掉了吗?!" 2,鸡汤为谁而喝 晌午,餐厅的玻璃大门猛地被推开。 就仿佛有万道金芒炸开,室外的灿烂阳光,夹杂着奇异的香气涌进来,瞬间充斥着整个金碧辉煌的大厅。正在皇族学院的餐厅里就餐的学生们停止动作,讶异地抬起头来—— 玄关口。有着银蓝色头发的少年,一手插兜,一手扣着瘦弱女孩的手腕,大步进了餐厅。玻璃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可是那种金芒却没有消失,一直笼罩在他周身。 帅气绝美的少年,本身就是一个华丽的光团。 守候在门口的御卫鞠躬问好,一个行动敏捷的侍应生已经飞奔到一张摆满山珍海味的餐桌前,拉开了椅子—— 风夜炫牵着夏水希的手走了过去。 定格的空间慢慢活跃起来。咀嚼食物的声音,以及汤勺碰触瓷碗的声音,不断在大厅内响起。只是所有人,在吃食物时加快了速度,并且时不时偷偷斜睨风夜炫两眼。就在这气氛微妙之时,玻璃大门再次被打开,一如先前那种强烈耀眼的金芒充盈着大厅的每个角落,连摆在窗台上的一株向日葵,都在悄声无息中撇过了头。 某女孩含在嘴里的一口汤没来得及咽下去,差点无辜噎死。 天哪!今天到底是什么状况,一向不在学院餐厅进餐的二皇子和皇太子先后出现,这不是分明想让心脏病患者当场病发吗?! 仅仅一分钟时间不到,原本座无虚席的大厅走得一个不剩。 "怎么?心情不好吗?!"风夜炫一边将餐巾摊开在夏水希膝上,一边奇怪地扬眉,"从早晨到现在,你一句话都没有说。" 夏水希坐在靠窗的位置,没有说话。阳光透过玻璃窗洒满她一身,她整个人都陷在白茫茫的亮光里,看不清表情,看不清样貌。她像一个通体发光的精灵,飘忽而又不可捉摸,仿佛随时会在光芒加强的下一刻,隐没在空气之间。 风夜炫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焦急:"喂,昨天晚上到底……"突然耳边响起椅子被拖动的声音,他抬头,成淡星和夏蓝啦坐在了餐桌对面! 成淡星正看着夏水希,从进来大厅到入座,他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 夏水希听见动静抬头,正好对上他望向她的视线,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焦灼着!他看着她,深深深深地看着她,仿佛用整个生命那样看他。他的脸略显疲惫,眼底还有微许的血丝,可以看出他昨天晚上并没有睡好。而她也同样一脸倦容,眼睛红红的隐约有哭的痕迹…… 收紧手指,她首先将目光错开,低头吃着餐盘里的食物! 成淡星将夏水希的慌张和无措都收进了眼底,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她却已经将视线挪开。一种空虚的情感在心间膨胀,就像发酵的面团,一点儿一点儿地膨胀、扩大,将整个胸腔都填得满满的,可是面团中间却是空的。 空洞洞的,盛满了无力的空虚,痛,却找不到疼痛点。 "该死,餐厅里座位这么多,为什么偏偏要坐在我抬眼就看得到的位置!"风夜炫察觉到了空气里的微妙变化,眼神冰冷地瞪住成淡星,"是诚心想让我吃不进饭吗——" 成淡星看向窗外,声音淡然:"风景好。" "风景当然好!"风夜炫嗤之以鼻,"不过你们这两道风景却……很碍眼。" "风夜炫!你——"夏蓝啦"噌"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拉了拉成淡星的胳膊,"淡星哥,我们换别的座位好不好?" 成淡星坐着没动,眼神空茫地望着窗外,仿佛有什么极至的美丽吸引住了他。 窗外,景致的确很好——湛蓝的天空,远处是一片浩瀚的大海。海鸥贴近海面,一边飞翔一边低声鸣叫着。椰子林远远含笑,白色的帆,五彩的木制风车。沙滩黄澄澄的,躺着脚印和贝壳。在沙滩上立着大大小小的画架,一些同学坐在画架前安静地描摹眼前的美好。 夏蓝啦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淡星哥……" "啧,看在我今天心情好的份上,就让他在这儿看风景。"风夜炫掀起嘴角,坐下来,一脸讥讽的笑。 然而,此时的成淡星并没有在看窗外的风景,而是透过玻璃窗,在看夏水希投射在玻璃上的淡淡影子——她身体紧绷,正在喝汤,每一勺,都要将鸡肉碎渣细心地挑出来。 …… "希希,你很讨厌吃鸡肉吗?" "嗯……" "鸡汤呢?" "也讨厌。" "是吗?可奇怪的是,你通常会把鸡肉丢掉,一丁点都不行,却可以喝下一整碗鸡汤,这是为什么。" "妈妈说,喝鸡汤能够变强壮。只有我变强壮了,才能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喝鸡汤能够变得强壮?!骗人的吧……只是因为营养全在汤里面,所以你妈妈才骗你喝。" …… 成淡星轻轻将脸转了过来,声音略微沙哑地问道:"你……想要保护谁?" 正在吃食物的夏蓝啦疑惑地抬起头,风夜炫掀起嘴角嗤笑了一声,夏水希继续挑着碗里的鸡肉碎渣,只是拿着筷子的手轻微地抖了抖。 "你是在问我吗?" 夏蓝啦放下铁叉,一脸兴奋地说道:"我想要保护的人只有淡星哥你啊……" 成淡星却将视线投向夏水希。 他的目光幽深,眼底隐约有火把在燃烧:"你呢。" 简单的两个字,却犹如千斤大捶重重地砸在夏水希的心上! "没有……"她差点被汤水呛到,轻咳着,不自然地用餐巾拭去唇边的汤汁,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轻微地颤抖,"没有想要保护的人。" "没有的话,为什么要喝鸡汤?" 夏蓝啦奇怪地问道:"淡星哥,喝鸡汤跟有没有想要保护的人有什么关系?" "因为有个人说:喝鸡汤能够变得强壮。只有变强壮了,才能够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他淡淡地望着她,视线却猛地变得尖锐,仿佛要穿过她的身体将她隐藏的想法看透,"蓝茜茜,你不是为了保护谁而喝吗?" 阳光透过玻璃窗闪耀进来,好像光线在刹那变得强烈起来,低着头坐在靠窗边位置的夏水希仿佛是透明的!她的肩膀轻颤,搭在餐桌上的手指收紧,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终究只能保持着沉默。 "简直是胡说八道!"这时,风夜炫夹了一块生鱼片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不屑地出声道,"我怎么听说:吃生鱼片会变得超级有力气。只要有力气了,就能揍扁那些看不顺眼的人!"他用筷子狠狠地戳着菜盘,斜眼看着成淡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打一架怎么样!" 空气里瞬时涌动着淡淡的硝烟味道。 成淡星没有搭话,漆黑的眼眸里只映着夏水希一个人。 "真的没有吗?"他的口气咄咄逼人,"在这个世界里,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值得你去保护的吗?蓝茜茜,你……" "成淡星!" 风夜炫终于忍无可忍,拍桌而起:"站在时间的天花板上,永远只能倒着看这个房间,为什么不试着走出房间去看更多的美丽风景?!那个女孩,三年前就死了不是吗!不懂你这种无谓的思念,更不懂为什么把那该死的感情放在别人身上!" "风夜炫,像你这种只会玩弄女孩感情的花花公子,是不可能会理解那种深沉的感情的。"夏蓝啦也不满地站起来,"也许在你的生命中,才没有想要保护的人!所以,请闭上你的嘴,你不配对淡星哥的话发表任何评论!" 风夜炫的眼瞳猛地一寒!垂在两侧的手忽然收紧,握成铁一般的拳头,眼看怒火就要燃烧起来,他却突然笑了,带着浓重的不齿和嘲讽。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想要保护的人?!很不巧,我有。"他将脸转向成淡星,笑容像绿色藤蔓一样袅绕,"你刚刚不是说,喝鸡汤是为了保护谁而喝吗?!意思是——谁喝的鸡汤多,谁想要保护那个人的意愿就越强烈,是这样的吗?" 成淡星沉默着,眼神闪烁不定,就像黑暗里摇曳的一束烛火。在风夜炫讥讽的笑容下,他淡淡地应道:"嗯。" "ok,既然如此——"风夜炫伸手召来御卫,"今天谁喝的鸡汤多,谁就够资格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成淡星,你敢跟我比吗?!" 夏水希惊愕抬头。 夏蓝啦更是着急:"淡星哥,你不要上风夜炫的当,他是故意刺激你!你有胃病的,即使喝也比不过他,淡星哥,淡星哥——" 成淡星仿佛听不到夏蓝啦的声音,视线安静地朝夏水希望了过去:"好。" 轻而低沉的声音,带着笃定和坚决。 3,两只手交合的刹那 象牙白的木质餐桌上,食物已经全被撤去,摆上了一杯杯盛满鸡汤的玻璃杯。而在餐桌前,满满大两桶的鸡汤,正冒着白色的热气。 鸡汤浓郁腻人的香味弥散在空间。 风夜炫在那种浓郁的香气中,扬眉挑衅坏笑:"听清楚了——pk期间,不准上厕所,不准呕吐,谁先坚持将自己桶里的鸡汤喝完,谁就胜利。"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加大,"或者,你现在就可以认输,我不介意。" 话音刚落,成淡星已经拿过一杯鸡汤,仰头一口气喝完。 风夜炫赞赏地点了点头,同样迅速地喝完一杯鸡汤。 接下来,仿佛在拼酒般,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不一会儿就将桌上的玻璃杯喝空了!御卫很快上前,将喝空的玻璃杯重新盛满。 夏水希安静地坐在风夜炫的身边。她的眼珠乌黑,时不时转动着朝成淡星望去,看似不在意,可脸色却随着一只又一只喝空的玻璃杯而变得苍白。在成淡星喝下第十五杯鸡汤时,她痛苦地将头扭向一边,耳膜"嗡嗡"的,并且不停地在那中"嗡嗡"声中听见夏蓝啦焦急的叫喊。 他们—— 已经喝了半桶鸡汤了。 随着每灌下一杯鸡汤,成淡星的眉头就拢紧一点。他的脸色由白变青,额头上也相继冒出细密的汗珠。轻喘了一口气,任滚烫的汤汁一次次贯穿身体,燃烧他的胃。 那种翻江倒海的难受,那种心如刀绞的疼痛……让他的意识渐渐涣散。 …… "因为,我扔硬币之前,在心里祷告了。" "祷告?祷告了什么?" "我很诚挚地祷告说:请实现我的愿望,请让希希永远比我矮小,比我瘦弱,比我迟钝,比我……" "喂,成淡星——" "只有这样,我才好保护你啊。希希,你放心矮小,放心瘦弱,放心迟钝……因为,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 会永远保护你的…… 最后一句话,就如同一把长满倒刺的刀,狠狠地刺进了成淡星的心脏,在那颗空得只剩黑暗的心脏里纠绞着。悲伤和思念被绞成数不清的碎片,飞散着,隐没在黑暗里,却又亮着零星的碎光。 他仿佛看见小希希蹦跳在火焰般的花田里,回过头来,用那双晶晶亮的眼睛看着他,欢快地叫:"淡星哥——" 整个花田都传来她叫他的回音。 而那个画面,几乎每晚都会挤进他的梦里,像旧时代的电影胶片,起初黑白还卷着暗黄的边,然后越来越鲜明,越来越明亮…… 成淡星几乎是机械地往嘴里灌着汤汁,一杯一杯。他听不到夏蓝啦带着哭腔的尖叫,看不到风夜炫惊愕的目光,以及……夏水希苍白得如同失血花朵般的面孔…… 天地在旋转。 他掉进了一条翻滚着鸡汤的河里。浓郁的黄色汁汤,只要他一开口,便会撑满他的嘴巴,顺着喉咙流下,填塞他快要被胀破的胃。 渐渐地—— 不痛了。 至少胃部抽搐的疼痛,转移了他心脏的疼痛——那种撕心裂肺,让他好像沉进地狱煎熬般的疼痛……终于……在胃一阵紧似一阵的抽搐中消失了…… 晌午的阳光被玻璃窗折射得亮白耀眼,玻璃杯从一只修长的手中滑落,"哐"的一声砸在地上,浓郁的黄色汤汁从杯口里溢了出来!成淡星面孔苍白,他强忍着胃部传来的痛楚,弯腰去拾玻璃杯,整个人却如同软绵绵的橡皮泥,无力地倒了下去—— "淡星哥——" 夏蓝啦尖叫着蹲身去扶他,夏水希也在那刻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鸡汤浓郁得腻人的香气在空气间扩散,成淡星倒在被汤汁浸湿的地毯上。他痛苦地蜷缩着,眼神迷离,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肚子。两张焦急的面孔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而其中一张面孔,亲切得就好像前世今生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一样。 成淡星拧紧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 他朝她微笑。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指尖一点一点地穿破空气,然后在即将触碰到那只手时停留了一下—— 凝聚了全身的力气,握紧。 当成淡星的手和夏水希的手交合的一刹那。站在夏水希身后的风夜炫,眼底的蓝突然肆意翻涌,咆哮着撕裂了阳光。 4,紫色祥云双生花 皇族学院的医务室里。 上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室内,窗帘翻动。以白色为主的病房里,病床上躺着一个面容苍白的少年,他一只手正打着点滴,另一只手紧握着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腕。 夏水希坐在病床边,怔怔地盯着昏睡中的成淡星。她的手腕被他握着,皮肤交叠处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由于握得时间太久太长,手臂僵硬麻木,都没有自觉了。可是他就那么紧紧地握着它,中途谁也扳不开,仿佛他会一直这样握着她,永不松开。 想要保护的人……一直是家人和淡星哥你啊。 你忘记了吗?!我们是一株同蒂的双生花,我是献身的那朵,让淡星哥你好好成长,幸福成长,很乐意将我的幸福和快乐都给你…… 夏水希静静地可看着成淡星,眼底却越来越湿润,冲天的大雾弥散在眼前,她快要看不清他的容貌了,只好抽抽鼻子,将眼泪隐藏回去! "他已经没事了,我们走吧!" 一直静立在窗前的风夜炫回头过来:"有夏蓝啦和护士照顾,你根本不需要担心!" 阳光下,他的面庞英俊,微微地有着怒气。此时他的视线越过层层空气,正愤怒地盯着夏水希和成淡星紧密相连在一起的两只手,眼底的怒火越来越旺。上前,他近乎粗鲁地一根根将成淡星的手扳开,不顾夏水希的惊呼,拽着她朝病房门口走去。 正若有所思地坐在角落里的夏蓝啦被争执声惊醒,疑惑地望了过来—— "风夜炫……" 夏水希被风夜炫拽到门边,拼命挣扎着,却被抓得更紧了!他好像要将她纤细的手腕扼断一样,毫不怜惜地狠狠拽紧,她吃痛地叫出声。 在夏蓝啦考究的目光下,风夜炫拽着夏水希的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病房! 阳光沾着水珠,形成光柱飞溅在空地上。因为还是上课时间,医务室的空地前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只有一个大型喷泉池哗啦啦地喷着水珠,飞溅的水花将附近的地面全都淋湿。 夏水希被风夜炫拽着气冲冲地出了医务大楼。 她的手被拽得生痛,因为跟不上他的步伐,一路小跑着,跌跌撞撞快要摔倒。她不停叫他:"风夜炫,风夜炫,风夜炫——"然而他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拽着她越走越急,越走越快! 两人争执着走到喷泉池边,忽然夏水希另一只手也被拽住了,力道使她停住脚步,拽着她朝前走的风夜炫也被迫停住! 他们同时惊愕回头,看到脸色苍白的成淡星。 阳光下,他苍白的肌肤仿佛被水浸泡的纸张,眼瞳幽黑深邃,却流动着无声无息的忧伤。即使病怏怏的毫无朝气,这样的他,仍旧帅气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深深地凝望住夏水希:"不要走。" 从喷泉池喷出的水花细碎地洒在他的脸上身上,他面容苍白,抓紧了夏水希的手腕,神情执拗地说道:"留下来,不要走!" 低哑的声音,水一样荡漾开来,漫进了夏水希的心房。她忽然喉头发紧,仿佛吞下一块刀片,狠狠地割破了咽喉! 这时,尾随着成淡星急急忙忙追出医务大楼的夏蓝啦在楼梯口停住脚步,看着眼前诡异的画面,目光变得越来越考究—— 医务室中央的空地上,成淡星和风夜炫一人拽住夏水希一只手,从喷水池里喷射出的水沫洒在半空,沾着阳光花一样在他们身边盛开。渐渐变亮的天空,渐渐耀眼的阳光,渐渐隐没的水珠。喷泉池前,三张剔透面孔,藤蔓般缓缓蔓延开来。 "你说你欠我一次。如果我有想要实现的愿望,你会帮我。" 成淡星目光缩紧夏水希,抽出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指尖一翻,一枚硬币划着弧度落进了旁边喷泉池里的高筒帽里!他看着高桶帽里的银币,声音忽然间变得低哑和难过:"蓝茜茜,我许了愿,你会帮我的对吗?" 夏水希的眼睛渐渐湿润起来。 隔着眼底里的水气,她看着他脸色苍白,看着他帅气的眉毛轻轻蹩起,看着他眼神里的忧伤悄无声息地流动着,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揪住! 他再度将视线望向她:"会吗?" "嗯……"夏水希不受控制地点头,"如果你的愿望我能帮到,我一定会帮你。" 成淡星微笑:"能的,这个愿望,只有你能帮我。"深藏在他嘴角的笑容,纯净洁白,就如同雪白的蒲公英,被风一吹,散得漫天都是。 与此同时,夏水希另一只被握住的手松开,等她回头过去的时候,只看到风夜炫大步离开的背影! 城堡建立在皇族学院的后山,在城堡里开满了大朵大朵灿烂的紫色双生花。 远远看去,那就像一个飘浮着朵朵紫色祥云的世外桃源。每一朵,都是要涌出来的紫,妖艳得肆意嚣张!最奇特的是花田的整个造型就是一朵大型的双生花,只不过应该背对背的两个花朵是正面相对的,就如同朝夕相处的恋人。 此时在城堡的塔顶上,夏水希趴在护栏边,正看着脚下那片连绵涌动的紫色花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她从来还没见过紫色的双生花! 紫色,代表幸福的颜色,一直以来都是"维拉斯加"传说中的幸福之花,居然……是真实的存在?! "双生花一般只开红色或蓝色花朵,而传说中的紫色双生花,其实是存在的……"成淡星俯视那片花海,轮廓分明的侧脸在阳光的渲染下有种眩晕的光彩,"不过它只能由嫁接而成,而且很难嫁接成功,和天气、气温,甚至人的气味都有关。" 夏水希眯起眼睛:"好美……" "可惜这样的美丽,却是以生命中重要的人为代价换来的。"成淡星声音抑郁地说道,"因为她说,想要看到传说中代表幸福的紫色双生花,所以……" 夏水希睁大眼睛,惊愕地转过头去——成淡星就站在她的身边,彼此相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此时他声音低沉沙哑地揭开过往的伤疤,下颌因为说话的动作更显尖削,如水的阳光洒落,他的脸在光线下如莹白剔透的美玉。 原来当年临近夏水希的生日,而夏蓝啦突然说有机会培植出紫色的双生花,所以两人才积极收集双生花的资料。因为想给夏水希一个生日惊喜,所以只好秘密进行一切,却造成冷落她的误解! 当夏水希静静听完那段叙述后,"轰"地一声,感觉有巨雷在瞬间劈中了她的头部,所有的血液都倒流着往头顶上冲! 不是因为讨厌她吗?当时……她真的以为他讨厌她了,所以才不理她。直到现在,她还这样以为,以为在自己"死"后,他很快就把她忘记了……可是一切都弄错了!老天给她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 "你说的愿望……就是让我听这个故事吗?" 阳光眩目刺眼,射向她,她的眼睛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可是她极力地忍住,身体虚无摇摇欲坠,她失神地抓紧了栏杆:"呵呵,很感动,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个故事。" 成淡星惊诧地望着她,不敢置信她给他的就是这样的回答! "我的愿望是,她能谅解这一切。"他的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睛里闪烁着脆弱绝望的暗光,"即使解释了这么多,她还是不能原谅吗?!" 夏水希垂下眼睑,摇头:"我不知道。" "你知道。" "我不知道!" "你知道!" "我不知道——" "希希……" 成淡星痛苦地闭了下眼睛,伸手去拉她,她却很快地躲闪掉,连连退步,直到身体抵着身后的墙壁。她双手捂住了耳朵,一边摇头一边大喊:"我是蓝茜茜,是蓝茜茜,你把我弄错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她身体抵着墙壁,一点一点,无力地滑落下去。 淡星哥……我真的不知道。 当坐在榕树秋千上的不是我是夏蓝啦时;当我许下最后的祝福埋下那个时间囊时;当妈妈追我打我将我推下河里冲走时;当你和夏蓝啦订婚,接吻,当你们撑着伞笑着走过雨天,当你渐渐地要遗忘我时…… 那个夏水希就已经死掉了。 她没有选择生存的权利,没有选择幸福的权利。即使,她每天渴望着…… 风一直吹,紫色海波连绵起伏,城堡高高的塔楼上,少年和少女定格成同一个姿势望着彼此。夕阳的余辉渐渐染红了整片天空,红霞仿佛组成了双生花的形状,那是爱情的形状,悲伤而又飘渺,无法触及的远。 最后一点光辉隐没在天际,天黑了。 城堡的吊桥"嘎吱"一声摇了下来,横跨在那条宽而深的护城河上,种着紫色双生花的城堡,被一条深而宽的护城河隔离。夏水希知道,那座幸福城堡,将永远与她隔着一条护城河。因为——再也回不到三年前了。 第九章:纠缠,他和他和她 第九章:纠缠,他和他和她(he,heandshe) 1,过去的已经逝去 安静的夜里,皇室住宅里灯火辉煌。人工湖边立式灯柱通体发光,而河里,大朵大朵的荷花灿烂盛放。过了这个人工湖,就是夏水希的住处了。 成淡星在桥边停住脚步,回头看默默走在身后的夏水希:"即使你永远不能谅解我,憎恨我,都没有关系……"他的眼眸染上迷蒙的夜色,声音也暗哑得令人心碎,"可是,你打算一辈子以蓝茜茜的身份生活下去吗?!" 夏水希低着头,沉默地经过成淡星,却很快被他扣住了手腕。 "你的妈妈呢?她失去你后那么伤心,仿佛在一夜之间衰老了!"成淡星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即使她那么伤心,也没关系吗?!" 夏水希慢慢地怔住,耳边一片宁静,血液在体内缓慢流淌,仿佛有回声,在寂静的夜里圈圈漾开。 那么…… 她该怎么办呢? 只要夏水希的身份暴露,那个女人就会将妈妈推她掉进河里的事情抖出来!按照"维拉斯加"的法律,谋害皇亲国戚可是杀头大罪,哪怕夏水希矢口否认,只要有人证……到时候,她更没有机会见到妈妈了啊! 忽然一根链子进入了她的视线——刻着繁复雕花的链身,小巧精致的双生花吊坠,此时在风中轻轻晃动。 那一瞬间,夏水希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茂密的双生花田,那悦耳的笑声,那低沉蛊惑地叫着"希希。希希。"的温柔嗓音…… 她的耳膜轰地一声炸响! "还记得吗?那些儿时的时光……"成淡星的声音仿佛沾了剧毒,轻响在她耳边,让她沉溺其中,"希希……你没有忘记对不对……" 那是一大片花海,红如火焰的双生花在温煦的阳光下摇曳摆动,被吹落的花瓣盈盈碎碎地随风而舞。 一辆蓝色的脚踏车由远而近,驶进了花海,车轮一圈一圈地滑过双生花丛。自行车上坐着两个俏逸的孩子,是十二岁的成淡星和十一岁的夏水希。 "淡星哥,你知道幸福是什么形状的吗?"夏水希张开手,像小鸟一样用双臂保持着身体的平衡。风撩起那一头长长的发丝,她享受地闭上了眼睛,"我一直都想知道幸福的形状,原来……是双生花的形状。呵呵,我抓到好多幸福……" …… 夜风轻轻地吹动,湖泊里湖水漾着一池的春光,大片的荷花迎风摇摆。美丽的花瓣,仿佛因为爱情而绽放。桥头上,成淡星将手链放进了夏水希的手心,拥她入怀,轻轻的,仿佛拥着一个易碎的琉璃:"那些儿时的时光,我可是一天都没有忘记……" 夏水希怔怔地被他抱在怀里,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脉搏不规律地跳动着,血液胡乱冲撞,连思维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打成了结,繁复的结,怎样都解不开。良久,她才清醒过来,猛地推开他的怀抱。 "不——"她面色苍白,手心里银链的光芒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我不是夏水希,我是蓝茜茜,是蓝茜茜!要说多少遍,你才会相信……" 他已经有了夏蓝啦,渐渐习惯生活中没有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过去的时光了! "你是,你是!你就是夏水希!"成淡星声音暗痛,望着她,眼底有着脆弱的绝望,"为什么这么固执……?只是因为受到那一点委屈,而放弃家人和过往吗?"他朝她伸出手,她颤抖着退了一大步,他上前,她再退步,直到抵着一棵粗壮的树身,再无退路。 成淡星面容苍白,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肩膀:"其实我们还是拥有很多美好的回忆的不是吗?!你怎么可以那么决绝地抛弃一切!告诉我,你没有忘记,对不对?哪怕只有一个零星的片段……" 夏水希的身体开始颤抖,就像被风吹得胡乱抖动的落叶:"我不是……"她颤抖着想要拿掉他的手,却被攥得更紧了。 成淡星摇晃着她的肩:"你没有忘记吧,告诉我,夏水——" "啰啰唆唆的吵死了!" 忽然一个轻佻的声音打断这一切! 荷叶一颤,一滴水珠顺着叶尖滚进了叶心。皇室住宅的人工湖泊上,架着一座长长的桥廊,蓝子扬高高坐在桥塔上,晃着脚。他的脚下摆满了喝空的啤酒罐头,手里还捏着一个喝空的罐头。他好像已经坐在那里很久很久了,也好像静静望了夏水希和成淡星很久很久。 明亮的灯光下,他因为醉酒双颊酡红,眼眸却异常明亮,如仲夏夜的闪亮星辰。他朝夏水希伸出手,修长手指伸向半空,弯曲成帅气的弧度:"喂,过来,到主人这里来……" 夏水希站在那里,没动。 "喂——" 风夜炫的眼眸猛地一暗,手中的啤酒罐子被捏得变形:"身为书童……却抛弃主人跟别的男人手牵手走掉……还放任主人喝醉!是失职吧?"他从桥栏上跳下来,踉跄着朝这边走近,"蓝茜茜,我记得你说过……树是你能抱住的东西,是你绝不放弃的东西,那现在是怎样?你……要放弃了吗?放弃做我的书童,放弃守护的幸福……是这样吗?" 夏水希耳膜"轰"的一声,炸响! "我可是有证据证明当时是你妈妈亲手推你下河的!可你出事后,她却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到底是她推你的还是你自己摔下去的,你要考虑清楚了。" "你,你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但如果你去找苏婉清,我就将她推你下河的事情抖出来!按照维拉斯加的法律,谋害皇亲国戚可是一级大罪,要杀头的啊!到时候,可不是你说什么就可以决定的。她被判刑了,你要到哪里去找妈妈……" "再也没有妈妈了?再也没有妈妈了,再也没有妈妈了……" 她手脚冰凉僵硬地站在那里,仿佛抽去灵魂的木偶,不会说话不会动作的木偶。 妈妈的生命,海边的房子,叔叔阿姨的平静生活……这些她花尽一生守护着的东西……难道就要因为她自私的感情而放弃掉吗?! 不—— 成淡星不喜欢她,他已经有了夏蓝啦!即使她变成了夏水希,一切都回不去了!而她更不能因为这些失去一切! 她脸上茫然的神情慢慢敛去,看看身边的成淡星,又看看朝她走近的风夜炫,仿佛下了必死的决心!在她抬脚经过成淡星身边时,手腕忽然被扣住,她抽走,他又扣住,执拗地扣紧:"希希——" "我……很幸福……"她一点儿一点儿将手从他的手心抽出,"……因为有风夜炫,我现在生活很幸福……想保持现状,不想做任何改变……请你,不要打扰我的幸福好吗?"最后一根手指脱离他的手心时,她听见自己的世界轰然倒塌的声音,心哗啦啦碎了一地。 成淡星的面容蓦地苍白,失神地看着她朝前走去,搀扶着醉酒的风夜炫朝桥廊另一头走去。他的世界仿佛在瞬间掉入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什么声音都消失了……脚下深不可测的黑暗,突然涌出大量的水,漫过他的小腿,然后是腰,然后是颈,最后冲进鼻孔和耳朵里,像虫子一样沿着身体每一个裂缝的地方冲刺进去! 他轻轻地甩了下脑袋,耳朵嗡嗡乱响,忽然又听得见了。被风吹得沙沙响的树叶声,人工湖里青蛙的呱呱叫声…… 桥廊边的立式灯通体亮着,驱逐四周的黑暗,却唯独将成淡星遗忘在黑暗之间。他身体僵硬挺直,什么也无法去想无法去听,只是寂寞地站着,脱离这个世界一样寂寞地站着。 是不是一定要撞得头破血流,才明白跑错了方向?可是除了这个办法,倔强执拗的他接受不了任何方式。 很多悲剧的发生是不会问你意见的。还能回到最初吗?不能了……安静的时候,回忆过去美好单纯的幸福。回忆很美很长,像一帧一帧剪接流畅的画面,在梦里重复蔓延……跟着梦追寻吧,可是跌跌撞撞后才发现,过去的已经逝去,再也回不来了。 2,风夜炫的秘密 "喂——如果我真的喝醉了,醉倒在你面前,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宽软的大床上,风夜炫摆着大字横倒在上面,眼睛却含着促狭的笑意看着夏水希,"这个时候,你会怎样?" 夏水希坐在床边,眼珠静静地看着空中一点,一转也不转,先前在桥廊发生的那幕,电影般在脑海里重放。此时的她,没有思想不能思考,心却深深地痛着,像有把刀在胸口来来回回地切割,让痛楚一点一点地加深蔓延。 人们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但生活里却有好多不同的世界。有不适合你的,有进不去的,有看不清弄不懂的,有永远触及不到的……她和成淡星的世界,三年前连在一起,三年后,却是咫尺天涯。 忽然一只大掌拍在她的头上,她扯回思绪,看到一张放大的俊朗面孔:"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床头壁灯洒下来的灯光打在风夜炫的脸上,他的脸白皙俊朗,因为怒气脸颊边生出淡淡的晕红,比花瓣还要娇嫩美丽。 夏水希神色茫然…… "我说如果我喝醉了,醉倒在你面前,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咳咳……"他不自然地咳嗽两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耷拉下去,在眼睑下方投下狭长漂亮的阴影,"现在,你就当作我喝醉了……" 他静静地等待,屏息等待,血液在他体内缓慢缓慢地流动,他听见自己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然而,"嘎吱"一声掩门的轻响,让他霍然睁开眼睛! 他皱眉,迅速从床上弹坐起来,看到空荡荡的房间。下一秒,他踩着震天响的脚步冲出房间,嘴巴几乎要喷出火来:"喂——蓝茜茜!" 已经走到自己卧室门口准备开门的夏水希茫然地回过头。昏黄的灯光下,她的鼻她的眉她的眼,都被淡淡的晕黄笼罩。 泪珠凝结在睫毛上,随时准备滚落下来。 风夜炫怒气冲冲地朝她走来,没有察觉到她脸色的苍白:"没有主人的命令,谁允许你私自走掉!" "你不是说喝醉了吗?"夏水希汲了汲鼻子,迅速将眼睛里的泪退回去,"喝醉酒的人需要睡觉,你好好休息吧。" 说着,她回头,拧开门锁,将门打开了。 "喂,蓝茜茜!"炸雷般的声音,再次响在耳边。 夏水希收回脚步,有些无奈地回头,却惊讶地发现,站在走廊中央的风夜炫居然微微地脸红。是灯光照射的错觉吗? "我说我喝醉了,难道你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想要对我做的吗?!"他狠狠地瞪住她,"你们女孩子,一般不都是趁这个时候表白的吗——" "啊?你说什么?!"手一松,钥匙从夏水希的手中掉落,她慌不迭地弯腰拾起。在低头的瞬间,她嘴角上扬,无声地笑了。 郁积在心中的难过,仿佛全被一只轻柔的刷子抹去。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刚刚在桥廊那里,我会说那样的话,是有别的原因的。"她微笑,眼底还未完全退去的泪光,在灯光的照耀下就像无数闪耀的碎钻石,"还是你真的喝醉了思想混乱,要我煮姜汤给你喝?" 风夜炫倏地瞪圆眼睛,深蓝的眼眸里跳跃着骇人的怒火:"你——" "不想喝姜汤吗?这样啊……那晚安!" 她无视风夜炫愤怒的表情,挥挥手进了房间。就在她即将掩上门的前一秒,门缝里突然插进来一条腿,与此同时,更响的一声怒吼炸在耳边:"蓝茜茜!你想死吗?!竟敢拿主人做挡箭牌——"整间房子都因为他的怒吼剧烈晃荡。 看着怒火腾腾地站在门口的风夜炫,夏水希叹了口气,一种不好的预感告诉她,接下来的日子,似乎不好过了。 操场边一排立式灯柱倾泻着银白色的灯光。 篮球场地里,一个高帅的身影正在练习投篮。风在他的耳边飕飕作响,银蓝色头发被汗水濡湿,轻轻一甩,就会从发梢滴出水来。少年的眼神懒懒的,好像还没睡醒的样子,但是这样的眼神里却暗藏杀机,在你不注意时,他弹跳立惊人地扣篮,或是一个急停帅气地跳投。 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扩散。 夏水希坐在看台一角,安静地看风夜炫投篮灌篮。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间他拉她来这个篮球场,并且有大门不走,要爬墙进来! 其实,有些事情她更不明白——为什么幸福一定要和痛苦并存?为什么明明是两情相悦却只有悲痛的结局?!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晃动着成淡星的影子,像梦魇一样,周而复始地纠缠…… 忽然身边一暗,风夜炫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一边用毛巾擦拭汗湿的头发,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看到我打球了?" "嗯。" "这是秘密。"他擦着头发,口气神秘地说道,"没人知道我会打球,也没有人看过我打球!你是唯一的一个。" "是吗?!"夏水希微笑,竭力想让自己显得轻松起来,"那么,我应该为此感到荣幸吗?谢谢你,谢谢风夜炫主人的赏识。" "谢谢?是欠我一次吧!"风夜炫弯起嘴角,"我告诉了你一个秘密,你也要用你的秘密和我交换!"他轻轻将脸侧过来,看着她,嘴角虽然有笑容可是眼眸深邃,让人无法猜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夏水希睁大了眼睛:"秘密交换?" "对。并且那个秘密是除了你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如果你有那样的秘密,一定要和我交换!"汗水沿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游走,他扯着衣襟一角扇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会为你保密的,你也要替我保密这件事。" "我……我没有秘密。"夏水希的眼底飞快闪过一抹不自然,她绞住了衣角,转移话题道,"我很好奇,你打球的姿势这么帅,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看到呢?不觉得可惜吗……" "你想知道?" "嗯。" "不告诉你。"风夜炫坏笑,露出一排亮白的牙齿,"如果你告诉我你的秘密,我也许会考虑告诉你。"见夏水希一副泄气的样子,他补充道,"不过……我不介意告诉你另一个秘密……" 夏水希惊讶扬眉:"你到底有多少秘密啊?!" 风夜炫认真扳起了指头,十根手指都数完了,他将夏水希的手借过来,又十根手指数完了……他无奈地耸耸肩,表情俏皮又不失帅气:"数不清耶!大概有天上的星星那么多吧。" "天上的星星那么多?"夏水希的眉心轻轻皱起,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怎么可能。那么多秘密你一个人背负,不会觉得累吗?!" 风夜炫望着天空。 如水的月光洒落在他的面庞上,他的眼睛里荡漾着透亮的水光:"嗯……有时候觉得累,有时候却很幸福。" 他勾了勾嘴角,像是要笑,却在笑容成型的前一刻忽然定格。那种表情,落寞、忧伤,却真的洋溢着幸福。 幸福…… 夏水希眼眸一暗,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手腕——被叠成几圈戴在腕上的双生花链子,在照明灯下闪着刺眼的亮光。 "一个人,也可以幸福吗?"她的眼睛变湿,梦呓般地说道,"幸福不是家人、爱人、朋友给予的吗?只有一个人,怎么可能感受到幸福?!" "我认为所有的这一切,是因为我喜欢我愿意。幸福并不是谁给我,而是我自己给自己。"风夜炫磁性的声音在夜里清晰响起,"如果有一天我不要我的家人,不要这个世界,我就可以潇洒地丢弃他们。我从没有爱过这世界,它对我也一样。" 夏水希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无法置信地望着风夜炫。夜色间,他的脸被淡淡的灯光笼罩着,身体仿佛散发出天使般圣洁的光芒,英俊神秘。 他的确是神秘的。 时而阳光,时而阴郁,时而俏皮,时而邪恶,时而温柔,时而凶暴……越是接触他,就越是不了解他。仿佛他本身就是一个迷的漩涡。 3,她怕黑,最怕黑 "为什么放着大门不走,要翻墙呢?!" "因为我会打篮球这件事是秘密!" "可是——" 夏水希站在高高的围墙上,看着脚下的风夜炫,急得脸都白了。她怀疑进来的时候她的脑子坏掉了,或者被灵异附体,不然两米高的围墙,她怎么说跳就跳了呢?! "下来吧!"风夜炫朝她展开双手,"下来啊……" 夏水希害怕地吞了口唾液,声音颤抖:"……很高耶……" "相信我,你跳下来了,我会接住你!" 昏暗中,他的脸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可是那双眼眸里绽放的坚定光芒,穿破层层黑暗,笼罩在夏水希的身边。 被那样坚定的眼神望着,她渐渐不感到那么害怕了。闭上眼睛,她伸开双手,跳了下去—— 只感觉身体一轻,一双结实的胳膊抱住了自己,她掉进了一个温暖怀抱。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风夜炫放大的帅脸。 "看吧,我接住你了对不对?"他朝她微笑,笑容像珍珠熠熠生辉时漂亮的定格,"只要你在我手指触及到的地方,我就会接住你。"昏暗中,他眼眸里的细碎光芒,像被打破的湖面。 夏水希看得呆住。心脏在她的胸腔剧烈跳动,她闻到他身上清新的体香,淡淡的水果香,一点一点地蛊惑了她的神智。 "怎么了?"低沉的声音唤醒了她的意识,她的脸迅速火烧火燎地发着烫!从他的怀抱里跳下来,在意识到自己脸红以后,她的脸更红了。 夏水希,你到底怎么了?!她懊恼地咬住嘴唇,在心里责问自己。 "喂——你走不走?" 在夏水希发怔之时,已经朝前走了一段距离的风夜炫回头过来,担心叫道:"从这里到街道的一段路都没有灯,黑乎乎的,据说,经常有人在这里失踪……"他故意用让人寒毛竖起的奇怪声音说道,"你一定害怕得快要昏倒了吧?!" 夏水希顺口顶了一句:"我才不怕!" "真的?" "嗯。" "哦,这样啊……那你慢慢散步,我先走一步!"风夜炫挥挥手,还没等夏水希反应过来,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之间。 "风夜炫?!" 夏水希看着黑漆漆的夜,害怕地皱紧了眉:"风夜炫?喂,你出来,很晚了,我们快点回家,不要玩了……" 回应她的是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这是一条种满树木的阴森小道!没有灯,一盏也没有!茂密的枝桠将月光和星光完全遮住。 夏水希的身体轻微发抖,手指僵硬冰凉。她怕黑,最怕黑! "风夜炫……其实,其实我刚刚撒谎了,我有一点点害怕……"她探了探脖子,朝黑夜中喊道,"风夜炫?!你出来好不好?" 黑……令人毛骨悚然的黑…… 夏水希的眼睛里渐渐迷蒙出一层雾气,心吊在半空,轻微、轻微地跳动,仿佛跳得太快就会冲出嗓子口! "我……我很怕……这样说可以吗?"她身子颤抖得厉害,声音都带着哭腔,"你出来吧……" 四周寂静一片,也许风夜炫早就走远了。夏水希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全身猛地一寒,就仿佛赤体被丢进了冰天雪地里一样! "妈妈,我的脚很痛……" 七岁的夏水希,穿着芭蕾舞裙坐在地上。鞋尖已经被磨破,流着血的脚趾从破了的洞口露出。她身后的练习场地,隐约可见干涸的血脚印。 苏婉清冷漠且不带丝毫感情地:"继续。" "可是……"夏水希揉搓着眼睛,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肯留下一滴泪,"真的很痛……" "痛也要继续!否则,我就要将你关进那个黑房子里!"苏婉清将夏水希从地上拉站起来,眼底闪过一丝疼惜,但很快就被冷漠代替,"只要你习惯了疼痛,谁也伤不了你!夏水希,你要变强,变得优秀,任何人都不能将你打倒!" "妈妈……"夏水希被苏婉清拽着跌跌撞撞地进了练习场,"我不会再说痛,我不痛……我会变强,妈妈……不要将我关进黑房子里……" …… 夏水希跌跌撞撞地走在漆黑的小道里。 瞳孔惊恐地放大,四处张望。就仿佛身边潜伏着数不清的豺狼恶虎,阴森森的泛着绿光的眼睛,在黑暗里望着她…… 望着她…… 似乎随时准备扑上来将她撕成碎片—— "妈妈,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小小的拳头不断砸在门板上,不断发出"怦咚怦咚怦咚"的巨响,伴随着小夏水希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下次的测试我一定会考第一名,求求妈妈不要把我关在黑房子里……呜呜呜……" 拳头拼命砸着门,砸着门,很快便通红淤青一片。 "妈妈,妈妈——" 夏水希卖力叫喊,眼泪淌满一脸,砸着门的手磨破了皮,血珠滚了出来。她喊得再也发不出声,瘦小身子抵着门,慢慢地滑落下去。 妈妈,希希会乖的,会好好练钢琴和舞蹈,会努力学习成为最优秀的人,成为能够保护你、让淡星哥喜欢的人…… 所以不要把我关在黑房子里。我害怕…… 这个黑房子里,有许多的动物,许多许多……让她害怕的动物…… 夏水希的脚步越来越急,越来越快。 她牙齿咯咯响着,身体里的骨头也在咯咯响着。突然她跑了来,身体无助地发抖,脚步踩着地上细碎的石子,踉跄着。一个不稳,她跌倒在地上,膝盖被尖锐的石子划破,她很快爬起来,继续奋力朝前跑去。 不要在黑的地方…… 她的心脏一紧一缩,瞳孔在黑夜里惊恐地放大,却看不到一丝光亮。 不要在黑的地方…… 她的喉咙滋滋卡着气,想要喊叫,可是却发不出声。双臂害怕地环在胸前,她脚步踉跄凌乱地朝有光的地方奔跑! 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她…… 小水希动一动,那绿幽幽的眼珠子就转一转…… 有滑腻的爬行物体缠上她的腿,慢慢向上爬,一直爬……黑暗中她看不见它,可是却听到滋滋的声音。 她不动,只要她不动…… 她乖乖地不动,它们就不会伤害她对不对?!眼泪含在眼角,马上就要掉落下去,可是她不敢哭…… 树叶沙沙响着。此时连树叶的响声,都变得阴森诡异。 长长的黑漆漆的林荫道,夏水希崩溃绝望地奔跑。忽然一只大掌拍在她的肩膀上,她心一沉,发出凄厉恐怖的尖叫! 停歇在树枝上的鸟被惊叫声吓到,一时间,"噗哧噗哧",四处都是展翅乱飞的黑影。风夜炫也被吓到了,搭在夏水希肩上的手迅速缩了回来。 "喂,你怎么了?" 就像一直处在紧绷中的气球,不停地充气充气,要胀开了、爆炸了,然而在听到风夜炫声音的那刻,气球的嘴子被放开,气冲了出来,夏水希全身瘫软在地。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不说话不动作,心脏在她的胸口"怦咚怦咚"乱跳。 "吓到了吗?原来你这么怕黑?!"风夜炫含笑的声音,"刚刚我憋坏了,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厕所,所以……"他搔搔头,咳嗽两声,"平时看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是逞强的吧!来,把你的手给我,只要跟着我走就不会再害怕。从现在起,我保护你。" 他俯身,将自己的手朝夏水希递了过去。 夏水希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 "喂!要不要走?再不把手递给我,我就先走了!" 夏水希身体轻微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在黑暗中将自己的手递给了他。他握住她的手,拉她起来,她的手指骇人的冰凉。 4,两张滚烫的唇 "如果你早告诉我你怕黑的话,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了。所以说,做人要诚实……" 风夜炫握着夏水希的手走在前面,夏水希低着头走在后面,两人手牵着手出了林荫道,终于进了灯火阑珊的街道。他停步,看向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她:"以后,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保证。" 夏水希肩膀一颤,沉默着将手从风夜炫的手心里抽出,朝前走去。 "喂!你去哪?" 风夜炫刚追上前,夏水希就加快了脚步,他只好也加快脚步。两个人竞赛般走在街道上,脚步越来越快,他几次伸手扣住她的手腕都被她大力甩掉。最后,她索性丢下他跑了起来,低着头也不看路,不时撞到行人。 她不怕黑,不怕不怕什么也不怕!会变得坚强,会保护妈妈不被坏人伤害,会努力成为淡星哥喜欢的人。 所以……她不能怕黑,不能怕一切…… 忽然"滴滴——"的刺耳喇叭声响起,一束强烈的光朝夏水希打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抬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马路中央,一辆大货车朝她急速开来——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脑子空白一片。就在这时,手腕一紧,一股力量将她带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风夜炫心有余悸地抱紧了她,双臂将她箍得紧紧的:"你疯了!?"在众人惊讶目光注视下,他连拖带拽地将她拉到街道边。 夏水希脸色苍白。 "我不怕黑……"她眼神空洞茫然,没有焦点,"不怕黑,我不怕——"她颤抖在他的怀里,就仿佛被突然打开的水龙头,串串眼泪从眼角流下。 脸色苍白如纸,眼睛睁得又圆又大,不停掉着泪珠,像一只斩断羽翼的仓惶小鸟,在血红的暮色里挣扎。 来来往往的行人全都看过来。 夏水希流着泪,惊恐绝望地叫喊:"不怕,我不怕,真的不怕……我不怕黑,不会哭,不怕……" 风夜炫震惊。 他看着眼泪从她的眼睛里一颗颗滴下,如晶莹的水晶,坠在地上跌得粉碎。仿佛自己的心,也在眼泪摔碎的那刻碎成片片。 夏水希哭倒在他的怀里。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和坚强,力气被抽空了般,全身的重量都依附在他的双臂上。他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胳膊,看着她流泪哭喊她不怕黑,他慌张得不知所措。 从他降临这个世界,从来没为任何人任何事如此慌张过。 "好,你不怕……对不起,刚刚是我错了。"他揉着她的头发,另一只胳膊紧紧将她箍在怀里,"再也不会有下一次,再也不会将你独自丢在漆黑的地方,ok?" 夏水希根本听不到他的话。 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世界,眼睛茫然地望着四周,眼底漆黑看不到一丝光亮。仿佛光明远离了她,她行走在空洞洞的黑暗间,什么也看不见。 "我不……怕黑……"她啜泣着喊,身子僵硬冰凉,"不怕黑……不怕!不怕!不怕!不怕!不怕——"她突然疯狂叫喊,一边喊一边奋力摇头,四周的行人全都害怕地绕道而行,风夜炫更深更紧地箍住了她。 眼泪像小溪一样在她的脸庞上蜿蜒盘旋,眼镜的镜片被眼泪弄得全是雾气。沾着泪水的刘海粘在她的面颊上,她的脸色苍白得令人心痛。 "茜茜,你怎了?茜茜,蓝茜茜……"风夜炫不停叫她,温柔的、焦急的、担心的、心痛的,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他一遍一遍叫她。 可是夏水希听不见!她被困在漆黑的世界里,只有孤独一人的漆黑世界……她恐慌地无助地叫喊,颤抖得就像一只落了水的小猫。她在等人救她,将她带离可怕的黑暗世界。谁来救她,谁来…… 风夜炫心脏绞痛,忽然捧着她泪痕交错的脸,吻了下去。 世界消逝了声音。 车子不见了,马路不见了,行人、街道、建筑物和楼房统统不见了。 在一片黑暗的世界里,有一束光洒下来,风夜炫和哭泣的夏水希站在光圈中心。他一只手抱紧她,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庞,低头,温柔地轻吻。 他长长的睫毛仿佛蝴蝶振动的羽翼。 粉红的唇片,如同娇嫩美丽的花瓣。 吻着她,辗转反侧地吻着她,轻柔绵长地吻着她。他眼睛迷蒙,半眯着,看着哭泣的她渐渐地止住了泪水。 她的眼睛亮晶晶,因为含着泪,比往常更为明亮透彻。她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呆呆的,两只手抓紧了他的衣服,抓出很大的褶皱。她的嘴里还在说着什么,可是被他的吻堵在了咽喉。他一刻不停地吻她,她无法说话。 夏水希被他吻着。 咸涩的泪水交缠在她和他的唇瓣之间。眨了下眼睛,沾在睫毛上的一颗泪珠滚落,很快便被吻她的那张唇吸了去。她的唇渐渐被吻得滚烫,他的唇也滚烫滚烫。两张滚烫的唇,反复交合厮磨,就快要擦出炙人的火焰。 人来人往的繁华街头,四周的行人早已惊呆,全都投来不敢置信的惊羡目光。 直到最后一丝空气被夺走,风夜炫才终于离开夏水希的唇。他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声音轻柔:"真好,你终于不哭了。" 风轻轻吹动,他银蓝色头发被撩得凌乱腾飞。夏水希呆呆站在他面前,大口大口喘息,心脏在她胸口剧烈跳动。 "你……"她感觉到唇瓣的滚烫,脸倏地通红,"你刚刚——" "刚刚你哭得太厉害了,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再说我吻你你也没有拒绝我,不要在事后才来追究责任!"风夜炫见她情绪平静下来,放开了她,嘴角开始露出坏笑,"知不知道你的表现真的很差劲?完全就是我一个人,你都没反应,感觉跟吻死鱼没什么差别!"说着他拍了拍她的肩,"所以,你不用太在意。" 夏水希瞪大了眼睛,正欲说点什么,忽然眼前一黑—— 风夜炫脸色突变,在她倒下去的前一刻伸手接住了她。她倒在他的怀里,瘦小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空中漂浮的一片羽毛。 第十章:挣扎,想回到过去 第十章:挣扎,想回到过去(getbacktoover) 1,自己骗不了自己 "皇子是着了魔了吗?他这次好像是认真的。" "因为吃惯了山珍海味,所以偶尔想尝尝青菜萝卜的味道吧?等新鲜感一过,他肯定又会回到我们身边的。" "搞什么,居然跟这么丑的女孩kiss!皇子……我的皇子一定是太寂寞了……" …… 早晨,阳光闪耀。在皇族学院一角的公告栏前,熙熙攘攘地围满了皇族学院的学生——此时公告栏的橱窗里,贴着横的竖的大的小的关于学院里知名人物的花边新闻,其中皇子风夜炫和她的书童蓝茜茜昨夜在市区的繁华街道,当众kiss的画面,最为夺人眼球! 男生们纷纷对风夜炫和蓝茜茜感情的真伪发生质疑。女生们则无法接受他们接吻的事实,有的失声痛哭,有几个甚至当场昏迷。 各大媒体和记者纷纷堵在学院门口,想要第一时间获得皇子风夜炫感情的最新情报,却被御卫们拦截下来。一时间,整个皇族学院像个主宰场,闹哄哄的乱成一团。 成淡星刚下车就看到眼前的热闹状况。他奇怪拧皱紧了眉,将夏蓝啦牵下车后,在御卫们的护送下进去学院。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个冒失鬼,和成淡星身边的一个御卫撞个正着,手中的一摞报纸飘落空中,散得四处都是。那些被拦截的记者们趁机骚动起来,闪光灯接二连三亮起,几十只话筒齐齐朝成淡星和夏蓝啦的嘴前凑来。 "请问皇太子对弟弟的事情知晓吗?他的情史上已经有过二十三个女友……传言现在这个女孩,名义上是他的书童,却搬进了皇室住宅,这是真的吗?" "皇子那么频繁地换女友,到底有什么原因呢?!而且每个交往过的女孩,分手后都被强制海外留学,这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皇太子和皇子的感情如何?三年前,当您得知他才是您的亲弟弟时,有什么感想呢?请问您思念流晨星皇子吗……" …… 御卫们脸色大变,立即在四周竖起了隔离带,将那些无理的记者拦在一边。如果有想要冲出隔离带的闹事者,直接用电棒击晕。 吵吵嚷嚷的声音,像苍蝇在成淡星的耳边嗡嗡乱叫,他一句都听不清楚。牵着夏蓝啦正要朝前走,脚却踩到散落在地的报纸,他弯腰,拾起一张来—— 设计独特的豪华住宅座落在郊外,四周层峦叠嶂,雾湿的晨光与玻璃墙相互辉映。皇室住宅里全是纯白色的欧式建筑,园中繁花似锦,房子四处布置着纯白的丁香花,在爬满绿色爬山虎的窗台上,飞满了白鸽。 果树的绿荫遮掩着一扇扇紧闭的百叶窗,像童话中的城堡。其中一幢白色别墅静悄悄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室内,窗帘翻动。 风夜炫坐在床边,手支着下巴,一瞬不瞬地望着昏睡中的夏水希。他的眼眸深蓝,涌动着大海般深沉的情感,每一次眼睑的眨动都无比轻缓。忽然昏睡中的夏水希梦呓地动了动身子,眉毛蹩起来,仿佛在梦里遇到了不好的事情。风夜炫也随即蹩眉,担心地将她的小手裹进了宽大的手心。 她做了什么梦呢?是不是又梦见他丢下她在黑暗的地方?!如果是那样,他要怎样才能让她知道自己其实一直待在她身边,从昨天晚上抱着晕厥的她回家后,一直都担心地坐在这里看着她。 该死!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他心中变得那么重要了?! 她就像一只小小的蚂蚁,那么小那么小,有一天从他的心脏经过、歇息。他不忍心将瘦小的她赶开,于是她在那里筑了一间小屋…… 一间小小的,却再也无法从他的心脏挪开的屋。 "会一直住在那里吗?" 修长的手指一遍遍划过夏水希苍白的面孔,风夜炫低喃:"在心脏的地方,已经筑了一间小屋。蓝茜茜,你会一直住在那里吗?" 夏水希沉沉地睡着。她听不到他的问话,然而他一遍遍抚摩她脸颊的手仿佛具有某种魔力,让她蹩紧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她好像感受到了他,原本冰冷僵硬的手指,渐渐变得温暖和柔软。覆盖在她小手的那只大手上的银戒,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银光,就像她微笑时绽放的光芒。 一辆六开门的加长黑色房车驶进皇室住宅。 正在打理花圃的园丁、清扫院子的佣人、以及看门的御卫,全都在看到黑色房车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在车门打开的瞬间,稍息立正站好,弯腰,异口同声地喊道:"皇太子好——" 正在指挥佣人做清洁卫生的陈管家飞快赶来:"皇太子,这个时间,您不是应该在皇族学院学习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此时,夏蓝啦也跳下车:"淡星哥,你到底怎么了?!"她看着成淡星苍白的脸色,以及一直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的那份报纸,疑惑地问道,"报纸里写了什么,写了什么让你如此……淡星哥,淡星哥——" 话还没说完,成淡星已经大步朝前走去,她一蹬脚,紧追上前。 身后,佣人们和陈管家面面相觑。 夏水希刚睁开眼,就看到一张天使般的脸。 就像有无数金芒在那张脸上闪耀,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只隐约看到坚挺的轮廓和一圈耀眼的光晕。 天使朝她微笑。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感觉不舒服?!"他的唇因为微笑扯出柔和的线条,美得惊心动魄,"医生说你受到太大的惊吓和刺激,才会昏迷的。" 风夜炫将夏水希扶坐起来,垫了两个枕头,让她半倚在床头:"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今天放你一天假,不用去上课。你洗漱一下,一会我带你去吃午餐。"他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回头过来,"喂!动作快一点!" 夏水希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睛望着空中一点,茫然,没有焦点。像是没有睡醒,又像是仍旧陷在昏迷中。 "茜茜?!蓝茜茜……" 风夜炫连连叫了她几声,见她没有反应,担心地折身到床边:"喂,你醒醒!不要发呆了!"他摇晃着她的双肩,"放心,那件事我不会说出去,就当作是秘密交换——你看过我打篮球,我知道你怕黑,很公平的交换不是吗?!" 夏水希的眼珠静静的,然后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我……不怕黑。"她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嘴唇苍白毫无血色,"不是因为怕黑才昏倒的,不是……" "那是怎样?" "是……" 夏水希的脸倏地变红,在风夜炫亮晶晶目光的注视下,越来越红,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天啊,她的初吻……居然在那样的情况下,莫明其妙就被风夜炫夺走了! "在想什么?想到什么让你的脸红成这样?!"风夜炫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忽然坏笑起来,"是不是昨天……" 夏水希着急地打断他:"昨天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记得有事情发生!" "没有!" "有!" "没有——"她不接受!除了淡星哥,谁也不接受! "蓝茜茜!"风夜炫突然恼了,翻身上床,将夏水希牢牢地困在双臂之间,他凑近她的脸,她惊吓得屏住呼息。 "昨天发生的事情,如果你忘了,没关系,我可以重演一遍!"他腾出一只手扣住她的下颌,俊脸距离她越来越近,直到鼻尖抵着鼻尖,"不过,我讨厌被人当作不存在,讨厌发生过的事被省略掉,你听清楚了!" 夏水希不敢动。那张脸距离她好近好近,都可以感到他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息。睁大了眼睛,她看到他深蓝浩瀚的眼眸,看到他长而浓密的睫毛,看到他笔挺的鼻梁,以及有着完美线条的唇瓣—— 看到他天使般耀眼的容颜—— 看到他整个人被光芒照得晶亮剔透。 然而他表情严肃认真,仿佛只要她摇头说"没有",他就会真的吻过来。 夏水希忽然心脏"噗通噗通"乱跳,像在打鼓。 室内光芒闪耀,挂满粉色蕾丝的宽大床上,少女半倚在床头,少年架空笼罩在她身上,修长莹白的手指扣住了她的下颌。他们近得已经没有距离,彼此"深情"地对视——这是站在房门口的成淡星,透过打开的门缝所看到的画面。 他的表情恍惚,高挑的身形也恍惚。他恍恍惚惚地站在门口,恍恍惚惚地看着室内。手指苍白僵硬地抓紧那份报纸,抓得褶皱破碎——报纸里,风夜炫和夏水希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激烈亲吻。 "昨天晚上,到底有没有事情发生?"房内,风夜炫捏住夏水希的下巴,瞪住她,"你要想清楚了——有,还是没有?" 夏水希咬住下唇,脸色煞白煞白:"……有。" "那么,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声音哽咽了一下:"嗯……" 风夜炫绷紧的下颌放松,硬邦邦的声音也变得柔和:"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她,深蓝的眼眸里涌动着此起彼伏的海涛,柔软地拍打着她的面颊。 她的眼睛里渐渐涌出一层水雾,越来越浓:"你……吻了我。" 空气凝固定格,万丈光芒在室内流转。房门悄无声息地被掩上。长长寂静的走廊里响起痛楚的脚步声,然后白影一晃,那个高挑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弯口。 门外空荡荡的,仿佛从来没有人出现过。 房内,风夜炫眼眸暗蓝,继续问道:"我为什么会吻你?" 夏水希的眼瞳瞬间惊恐地放大,一直放大放大,到了极限后又慢慢缩紧。她垂下眼睑,嘴唇苍白退去了所有的血色:"因为……"她声音颤抖得厉害,"因为我……" 她开始急促呼吸,似乎不愿回想,两只手无助地抓紧了床单,抓成褶皱的一团:"因为我,我……"泪珠沾上睫毛,她的脸色越发苍白了。 风夜炫忽然抽身下床。 他背对着她:"跌倒了,并不会因为无视伤口就会忘记它带给自己的疼痛。"阳光从玻璃窗倾斜进来,洒满他一身,"蓝茜茜,你受伤了如果无法自己包扎,请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同样,如果你怕黑,我会带你去光明的地方。但你要记住——我可以随时被你欺骗,你却骗不了你自己。" 走到门口,拉开门,他微微侧脸:"我在客厅等你。"门被轻轻关上。 听着脚步渐渐离去的声音,夏水希闭上眼蜷缩在床头,眼角湿漉漉的一片。 2,不可能放她走 院子里开满了丁香花。 白玉般的花朵,满树满眼,沉甸甸地压弯了树枝。有调皮的枝头越过围墙,红墙衬托着白色的花,在阳光下幽幽飘香。 过了这个小院,就是主客厅了。 风夜炫从夏水希的卧室出来后,穿过长长的走廊,单手插兜悠闲地朝前走着。上午的阳光明媚温暖,连人的心情都变得明朗起来。伴着唧唧喳喳的鸟叫声,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对她,是认真的吗?" 风夜炫停住脚步。 树的枝枝杈杈间挤满了丁香花,那小小花儿朵朵抱在一起,一团团,一簇簇,似纯洁无暇的白云。然而背对着风夜炫站在丁香花树下身穿白衬衫的少年,飘渺如雾,比丁香花还要纯、还要白、还要美、还要占尽光辉。 连阳光都在他的周身留恋不走,倾斜得他一身光辉。 "为什么是她?" 成淡星在闪耀的金芒中侧头过来。他整个人仿佛是个耀眼的光团,不但被光包围着,连自身都散发荧光。 风夜炫眯起眼睛。成淡星身上的光辉太过强烈,强烈到必须让他眯起眼睛才能望着他。 "为什么是她?!"他重复成淡星的话,唇角缓慢上扬,勾起薄薄的笑意,"那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是她?" "谁都可以,只有她不可以。"成淡星隐在光芒中,侧脸若隐若现着忧伤,"不要将她卷进那样的世界。放过她,让她离开……"他的脸完全侧过来,声音里有着不容忽视的焦急和担心,风夜炫诧异地扬高了眉。 跟成淡星生活在一起三年,他从未主动对自己搭话,平时独来独往,对住宅里的人也极其冷淡。他就像一汪被玻璃隔离的湖水,平静恬淡,却始终因为被玻璃隔开,掷不进石子,激不起一点涟漪。 他的美,只供观赏。 "如果我说:谁都不可以,只有她可以?!"风夜炫饶有兴趣地眯起眼睛,眼睛如熠熠生辉的蓝宝石,"你不知道吧,从小我就有个毛病,别人越是说不可以的事情就越想做,越是不可以的东西就越想得到手。"他微笑,笑容妖娆,"你说她不可以,可我觉得她很可以,怎么办?!" 成淡星的身体猛地一僵。 风夜炫收敛笑容:"我还有一个毛病——只要想做的事谁也不能阻扰,只要是想得到的东西谁也别想碰,哪怕是父母都不行。doyouunderstood?!"说完,他回头,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风吹过,丁香花簌簌而落,洒满成淡星的肩头。他站在树下,站在旋转的金色光芒中,站在飘满丁香花瓣的地方,美如夜里绽放的曼陀罗,一边妖艳一边疼痛,还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暗香。 良久,他的手指一根根握紧,握成铁一般的拳头,猛地朝旁边的树干砸去。 树干因为撞击剧烈震动了一下,花瓣飘落得肆意迅速,成淡星绷紧下颌凝视空中一点,黑亮幽深的眼眸里落英缤纷。 而在院子一角,一个小小的人影背靠着一棵树,已经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了。 她有一头卷曲浓密的鬈发,扎着粉色的蝴蝶结,一袭和蝴蝶结呼应的粉色蕾丝裙,外加粉色的可爱鞋子。她的皮肤白如雪,如木偶娃娃的皮肤,大而亮的眼睛,鼻子小巧挺拔——这是一种可爱又妖艳的美丽,与夏水希的纯洁灵气不同,她像倚在树枝上歌唱的精灵,优美的声音使含苞的花朵都大片大片绽放。 夏蓝啦咬住下唇,修剪得圆润美丽的指甲紧紧地抓住了身后的树干,她的眼睛渐渐迷蒙出一层雾气…… "淡星哥,那只是一副画。或许只是碰巧女孩长相与夏水希相似,或许是作者凭空的构想。夏水希早在三年前就已经不在了,你接受吧。淡星哥,你接受吧,接受事实吧,我求你了。" …… "希希……" 成淡星抓紧了她的手腕,紧紧的,像是永生永世都不会放开:"希希……"他眼神迷蒙,喘着粗气,在她的面前缓慢倒下—— "淡星哥!什么希希?你又在胡思乱想了吗?!" …… "真的没有吗?在这个世界里,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值得你去保护的吗?蓝茜茜,你……" "成淡星!站在时间的天花板上,永远只能倒着看这个房间,为什么不试着走出房间去看更多的美丽风景?!那个女孩,早在三年前就死了!不懂你这种无谓的思念,更不懂为什么把那些感情放在别人身上!" …… 医务室中央的空地上,成淡星和风夜炫一人拽住夏水希一只手,从喷水池里喷射出的水沫洒在半空,沾着阳光花一样在他们身边盛开。渐渐变亮的天空,渐渐耀眼的阳光,渐渐隐没的水珠。喷泉池前,三张剔透面孔,藤蔓般缓缓蔓延开来。 "你说你欠我一次。如果我有想要实现的愿望,你会帮我。"成淡星目光缩紧夏水希,抽出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指尖一翻,一枚硬币划着弧度落进了旁边喷泉池里的高筒帽里,"蓝茜茜,我许了愿,你会帮我的对吗?" "……" "会吗?" "嗯……如果你的愿望我能帮到,我一定会帮你。" "能的,这个愿望,只有你能帮我。" …… 夏蓝啦空茫地站在那里,双手一点一点用力,抓得树皮脱落,指甲狠狠在树上抓出了印记。然后,"啪"的一声,指甲断裂,红色的血珠从被折断的指缝间流出。就像正在抓的是自己的心,血淋淋的心,全是深深浅浅的指甲印,疼痛得抽搐。 为什么她没有想到!她早就应该想到…… 淡星哥素来淡漠冷静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对夏水希以外的女生如此在意,怎么可能在见到那个叫蓝茜茜的女孩时三番两次失去理智! 一片丁香花瓣悠悠落在她的睫毛上,被濡湿的泪水粘住。 3,再也不想逃避了 午餐期间,皇室住宅里的佣人准备好丰盛的食物后,全都躲进了佣人房,只剩下陈管家候在一旁盛饭和汤。 这是佣人们认为最怪异最震惊最匪夷所思的一餐饭——在皇室住宅里打工三年,他们从未见皇太子和皇子共桌吃饭,而皇子和太子妃水火不容也是"维拉斯加"家喻户晓的事。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么,皇太子突然带着太子妃逃课回来,现在又和皇子以及她的书童共桌吃饭?! 餐厅里气氛诡异,硝烟暗涌,虽然谁都安静地吃着食物没有说话,隐隐的,却更像暴风雨前来的宁静。陈管家擦着额头上的汗,八角章鱼似的贴在了墙壁上。准备战争一打起来,自己马上从东边的门逃跑出去,寻求救兵。 宽大的方形桌上摆满了丰盛的佳肴,四人对面而坐。 夏水希和风夜炫坐在餐桌左边,她正在吃着风夜炫夹给她的食物,头埋得很低,几乎整张脸都要扣进碗里。时不时,她趁着喝汤的空隙,抬头飞快地扫成淡星一眼,胸口快要窒息。 在她的兜里揣着一支手机,午餐前接受到一条短信: 午餐后,花田见。不见不散——成淡星。 手机号码是她帮成淡星"修"音乐盒那天晚上存进手机里的。不过那之后,他们都没有打过给对方,这次……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她到底要不要去赴约?! 夏蓝啦坐在夏水希对面,此时她毫无食欲,从始至终都用筷子插着碗里的一块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水希。越是看她,越觉得她的眉目神似三年前的"夏水希",越是看她,越发现她偷看淡星哥的眼神不对! 心情变得狂乱烦躁,乱糟糟的思绪捆成了一团乱麻,夏蓝啦更使劲地用筷子戳着鱼肉。 而坐在夏蓝啦身侧的成淡星,是唯一"专心"吃食物的一个。 他吃得很多,比平时的饭量大了几倍,仿佛在用食物发泄什么。他的胃因为突然接受了太多的东西,先是隐隐地痛着,然后痛楚越来越强烈。 他的嘴唇煞白一片,拿着筷子的手指僵硬收紧,仔细看会发现它在颤抖。可他依旧不停地朝嘴里塞着食物。 风夜炫忽然拧紧了眉。 他察觉到夏水希身体的僵硬,察觉到夏蓝啦的怒气,察觉到成淡星的压抑,察觉到餐厅里平时摆放的古董花瓶、瓷器等一些易碎的东西被移去……他的心情变得糟糕透顶!—— 这哪里是吃饭,简直是炼狱! 重重一拍桌子,他声音里全是浓重的火药味道:"陈管家,盛汤!" 猥琐地贴着墙壁的陈管家立即跑上来,颤抖着接过风夜炫手中的碗,颤抖着拿起汤勺,颤抖着盛汤。就在他颤抖着要将盛满汤的碗递给风夜炫的时候,手一抖,大半的汤都洒了出来! 他面如死灰:"对不起对不起,我笨手笨脚,对不起,我马上擦干——"他额头冒汗,用衣袖焦急地擦拭桌上的汤汁,却不小心拉动了桌布,菜盘子全都跟着桌布移过来。 陈管家赶紧松手,结果桌布已经扯成了一团,菜盘子接二连三落地,而且立在中央的火锅盆歪到,汤汁倒在桌布上,而火锅盆径直朝夏水希那边滚动—— 夏水希呆住。 夏蓝啦惊叫。 风夜炫着急地伸手去拽夏水希。 火锅盆朝夏水希飞速滚来,眼见着那团火就要扑向夏水希了,在这电光火石间,一只手迅速拦下了它! 等成淡星的手离开火锅盆时,手迅速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触目心惊的红肿。 夏蓝啦尖叫着抓住成淡星的手腕,看着他起泡的手掌,眼泪涌出眼眶:"淡星哥,你怎么这么莽撞!"她侧头,看向缩在桌底下瑟瑟发抖的陈管家,"你这笨蛋,躲在桌底下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御医!" 陈管家慌忙答应着冲出了餐厅。 夏水希脸色煞白,目光怔怔地盯着成淡星被烫伤的手。刚才她差点就要冲过去了,可是夏蓝啦快了一步!此时夏蓝啦正在朝成淡星烫伤的手心吹气,轻缓地、温柔地,毫不掩饰她对他的心痛,毫无顾及地流下泪水。 可是夏水希只能站在这里。 为什么只能看着他受伤,什么也不能为他做,什么也不能说!好辛苦。只要一直做风夜炫的书童,就要一直待在淡星哥身边看着他痛苦却无法给予关心和帮助。 她无助地朝后退了两步,身体无助地颤动着,忽然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风夜炫站在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旋即他对成淡星说道:"你的手有没有怎么样?!"他难得对成淡星展露出关心,虽然口气还是很不好,"啧,用手去碰火锅盆,你以为自己是superman吗?!" "风夜炫!"正在给成淡星的手吹气的夏蓝啦抬头,恼怒地瞪住他,"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淡星哥的手会受伤,还不是因为……"她忽然住了口,心底涌起一股酸楚,泪落得更汹涌了。 淡星哥……如果火锅盆扑向的目标是我,你也会这样奋不顾身吗?! "只是烫伤,不用担心。"成淡星将手从夏蓝啦的手里抽出,另一只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我去敷药。" 他神色安静,眼神不经意地望了一眼呆怔的夏水希,转身朝前走去,夏蓝啦随后跟上:"淡星哥,等我——" 白桦林里,生长着许多茂盛的桦树,远山近岭一片耀眼的金黄。阳光斜射在伶仃的枝头,将斑驳的碎影投射在金灿灿的落叶上。 风起,白桦树摇落着金色的衣裳,满世界一片金光璀璨。 在白桦林尽头,有片连绵起伏的双生花田。夏水希仰头站在花田中央,看着不断泌着剔透水珠的喷泉池,眼神温柔湿润。 "跌倒了,并不会因为无视伤口就会忘记它带给自己的疼痛。蓝茜茜,你受伤了如果无法自己包扎,请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同样,如果你怕黑,我会带你去光明的地方。但你要记住——我可以随时被你欺骗,你却骗不了你自己。" 骗不了自己…… 喜欢淡星哥,好喜欢好喜欢他!可以放弃所有的幸福、哪怕是自己的生命那样喜欢他。并不会因为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他,并不会因为无视对他的感情就会减少喜欢。 再也不想逃避了。 想在他受伤的时候第一个为他包扎,想在他生病的时候静静陪伴着他,想在他饿了的时候煮他喜欢吃的食物,想要和他一起看黄昏时的大海、一起骑双人脚踏车,一起快乐一起悲伤一起幸福。想要一直待在他身边…… 可是妈妈呢?妈妈该怎么办?!如果告诉淡星哥,他一定能想办法帮她的对不对?!她要相信他啊! "告诉他,不告诉他!告诉他,不告诉他!告诉他,不告诉他……"她一遍遍念着,血液在体内缓慢缓慢地流动,她的心脏也缓慢缓慢地跳动,"告诉他,不告诉他……告诉他……" 细细的水花洒在她的脸上,很快便风干了。 她咬住下唇,从衣兜里掏出一枚硬币,对自己说道:如果是正面,她要相信淡星哥,将三年前的事情全盘托出,争取自己的幸福;如果是反面,她对三年前的事情守口如瓶,牺牲自己的幸福,让妈妈生活幸福。 她闭上眼,硬币抛向半空—— 与此同时,她听到"叮叮当当"铃铛响动的声音,有人进来花田里了! 硬币落回掌心,是正面! 夏水希的心底忽然升起希望,仿佛那清脆的"叮当"声,是将她从黑暗引进光明的乐曲。 眯起眼睛,她微笑着转过头去:"淡星哥,我有话要——"然而在看见来人的那刻,声音嘎然而止!就像线路跳闸了一样,一瞬间,眼前的一切都被漆黑吞没。 4,耳光落了下来 "你不需要这么惊讶,是我借淡星哥的手机发短信给你,让你来这里的。"精灵般美丽的夏蓝啦,姿势优雅地站在夏水希的面前。 她的面容如昙花绽放般绚丽灿烂,轻轻眨动眼睑时,睫毛上仿佛开出美丽花朵。此时她目光犀利地凝望住夏水希:"好久不见啊,夏水希。" "轰——"的一声,就仿佛有雷炸响,顷刻间将夏水希的世界劈成了两半!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夏蓝啦居然认出了她?! 她想逃跑,可脚却像生了根,连着地面,仿佛她正陷在一个软绵绵的沼泽地里,任何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使她越陷越深! "既然没有死,三年前为什么不回来呢?!三年后,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夏蓝啦双手紧握成拳,口气里有着严重的质疑成份,"既然选择抛弃他,让他独自伤心难过那么久,现在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回来!" 她愤恨地瞪住夏水希:"究竟是谁给你权利伤害他,又是谁给你权利耍戏他?!" 夏水希愣住。夏蓝啦的话她听不懂,真真切切地听不懂—— "没有?真的没有吗?你知道的,维拉斯加到处都有蓝姐的人,你在做什么想做什么,你以为蓝姐会不知道吗?" …… "哎呀呀,很不情愿的表情呢。你最好乖乖的,不要再做什么小动作。今天是大皇子的登基大典,也是他的订婚典礼!从此以后,蓝姐就是维拉斯加的太子妃了,她跟皇太子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算什么?" …… 所有的一切,不都是她们设计好的吗?千方百计地从中阻扰,甚至让她见淡星哥一面都不可以。为什么现在,可以如此推脱责任,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来。 "是你放弃他的!"夏蓝啦愤怒的声音扯回夏水希的思绪,"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掉,所以才接受彼此在一起。中间的过程有多痛苦你知道吗?你能了解吗?!所以你听清楚了,除非我死掉,否则不可能对淡星哥放手!" 夏水希身子重重一颤。 她忽然想笑,真的好想嘲笑这个世界!这个把她当傻瓜一般愚弄的世界!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忍着思念忍着痛楚忍着绝望,接受那样悲惨的生活,却在这之后,还要受到"因为你生活太悲惨"的指责! 让她如此悲惨的不是她们吗?! 喉咙无力地滚动了一下,她嗓音嘶哑,尽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镇定:"你……似乎弄错了……"她嘴角飘着一抹奇异的笑,"我不是什么夏水希,我是蓝茜茜……你们真奇怪,为什么每个人都把我同那个名字联系在一起……难道我跟她长得真这么相似吗?" "你在撒谎。" "……" "你在撒谎,在撒谎!" "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她脚步虚浮地从夏蓝啦的身边走过,却很快被拽住了手腕! 夏蓝啦将她的手腕高举到眼前,手腕上的双生花链子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你说你不是夏水希,那么,这是什么?"她的眼中跳跃着愤怒的火焰,"你告诉我,只有夏水希和淡星哥才拥有的东西,为什么在你这里?" 夏水希失神地望着手腕上的链子—— 忽然手腕一凉,项链被取了下来! "还给我!"夏水希猛地清醒,迅速伸手去抢,夏蓝啦飞快地将手反剪在身后,将链子在左右手来回交替,不让她抢到。 "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否则,我就要将这条链子丢掉……丢进花田里,让你再也找不到!"夏蓝啦扬手,作势要将链子丢掉。忽然眼前一暗,一个人影扑了过来,那么快的速度,以至于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狠狠地压倒在地! 夏水希感觉自己陷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洞的四周是思念、悲伤和绝望,她不想碰触那些东西,挣扎着想要逃出那个黑洞。可是没有人拯救她,即使她看到一点点希望的曙光,也会被人狠心地掐灭。 她只有激烈地挣扎,仿佛停止挣扎,就会湮灭在那片黑洞里。可怕的黑洞,她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阳光渐渐由和煦转为炙热,双生花田里,密密的花枝间隐约可见两个扭打的身影。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按到在地,很快被按在地上的那个人反扑过来。她们尖叫着撕扯对方的头发和衣物。身体因为激烈的打斗在花田里滚动着,一直滚动!衣服在厮打中凌乱不堪,头发上沾满了细碎的花瓣。 忽然,在争执中,两人因为用力过猛,将链子硬生生地分成了两截!夏水希捏着其中的一截,眼睛里雾气弥漫,心脏好像也随着链子的断裂撕成了两半。 她喘着粗气,猛地将夏蓝啦压倒在身下,伸手扼住了夏蓝啦的脖子。 "我恨你!恨你们——"她耸动着肩膀,眼泪砸落下来,砸在夏蓝啦的脸上,"……恨你们那样对待了我,恨你们让我生活在痛苦黑暗的世界……恨你,恨你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 夏蓝啦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双手双脚乱踢乱动。夏水希却不知道从哪里涌出的那么大力气,丝毫不被夏蓝啦的挣扎影响。她的手指僵硬苍白,扼着夏蓝啦的脖子,却仿佛有根无形的绳勒住了自己的脖子。随着她的手收紧一点,那根绳子也勒紧一点……她就快要不能呼吸了,眼泪淌满一脸,胸口剧烈起伏。 可是她放不开手,她真的想就这样杀死身下这个女人,一起毁灭!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天而降抓住了她的胳膊,拉她拽她,可是她一动也不动,于是一个耳光落了下来——那只手掌软软的,打在脸上不是特别重,可还是有着火辣的痛楚。 夏水希身体僵住。 晌午的光线强烈,射得人睁不开眼。她眯起眼睛抬头,看见一张俊朗分明的脸,而那只甩过她耳光的手,还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中。 就像有一只铁锤忽然挥向空中,将空气敲成千片万片的碎片,那种碎片射进了夏水希体内,刺破她的肌肤……眼泪突然流了下来,没有一点预兆,淌过她印着淡红指印的面颊,滚烫滚烫,好像连心都烧出了一个窟窿。 隔着迷雾的空气,她哭了,哭得那么伤心,晶莹泪珠,每次无声的坠落都仿佛在空中砸出一个洞。一瞬间,满世界千疮百孔。 成淡星没有看她,沉默地蹲下身,将躺在花田里剧烈呛咳的夏蓝啦扶坐起来,可她的脚裸扭伤,无法起身。 "淡星哥……咳,咳,淡星哥……"夏蓝啦哭泣着扑进成淡星的坏里,因为害怕,两只手死死地抓紧了他的衣服,身子剧烈颤抖,"呜……淡星哥……我好害怕……那一刻,我以为,咳咳,以为就会这样死去……" 成淡星抱紧了夏蓝啦,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直到她激动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不管我们做错过什么,都不是真心想要做错。"他声音低沉抑郁,目光始终没有落在夏水希的脸上,"已经同你说对不起,为什么你无法原谅,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夏水希苍白着脸站在那里,嘴巴痛苦地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更多的泪水流过面颊,仿佛被人遗忘的水龙头,直到被关上的前一刻会无止境地流淌下去。 "我已经感到疲倦……" 成淡星侧脸过来,眼瞳幽黑深邃,看不懂眼底流淌着怎样的感情:"对你……不想再尝试获得原谅。如果有怨恨的话,朝我来,请不要再伤害蓝啦,可以吗?"他将哭泣的夏蓝啦横抱起来,转身,毫不迟疑地大步走去。 夏水希的世界一片黑暗。 在成淡星抱着夏蓝啦转身离开的那刻,夏水希的世界只剩黑暗。 第十一章:一朵双生花的距离 为什么被丢下看着你冷漠疏远背影的总是我 我们,想双生花背对背的两个花朵,即使那么近那么亲密,却看不到彼此的悲伤,看不到彼此的眼泪 淡星哥,不论我在哪里,都和你相隔一个转身 一朵双生花的距离 夏水希呆呆的站在花田里,手里攥着那半截相连,眼泪不停的从眼角流下。风吹过,他凌乱的头发随风飘舞,沾满泥土和花瓣的裙角轻扬着。他站在波涛般连绵摆动的双生花田里,一动不动,就像一幅凄美的画。 忽然,一阵清脆的笑声打破了寂静。有远处的花田驶近一辆蓝色的脚踏车,车轮一圈一圈的划过双生花海。微风吹拂,花枝摇摇摆摆,在自行车上,坐着两个孩子,是十一岁的小水希和十二岁的小淡星。 夏水希耳膜轰的一声巨响,睁大了眼睛,看着那辆自行车朝自己越驶越近 淡星哥,你知道幸福是什么形状吗?自行车后座的小水希张开双臂,像小鸟一样快乐飞翔,我一直都想知道幸福的形状,原来是双生花的形状。呵呵,我抓到了好多幸福 他将两只手从身后伸到小淡星面前,手心里的花瓣摊开在他眼前:看到了吗 自行车从夏水希眼前驶过,卷起的花瓣布天盖地 夏水希呆住,怔怔的看着自行车走远,消失在花瓣飞翔的尽头。这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送给你的 夏水希迅速将头朝右边转去,只见几米远的花海里躺着一辆翻到的脚踏车。他走近,看到并肩躺在脚踏车边的小淡星和小水希 此时小水希捏着一根双生花吊坠的项链:买那本书的赠品,虽然不是很贵,也虽然不是独一无二,但他是幸福。书上这么告诉我,双生花代表幸福 幸福。小淡星接过了它,放在手心里来回把玩,"为什么女生都喜欢看那些书,都是骗人的。喂,你给我的链子是坏的,坠子的双生花只有一半。" "不是坏的!因为另一半把养分和精华都供给了这一半,所以它凋谢了。"夏水希抬眼看他,"淡星哥,如果有一天我比你先死去,你一定要加倍幸福地活下去哦……" "笨蛋,你不会死。"成淡星伸手揉了揉夏水希的头发,"少看一些那种莫名其妙的书,我保证,你能活得很久很久。"他眯起眼睛,温柔地笑着,"我们都会活的很久很久。" "嗯!" 正看得专心的夏水希突然感到身体被什么东西撞到,脚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然后他看见一辆自行车横在他面前 自行摇摇晃晃的后座的小水希游泳班在空中胡乱挣扎,最终惊叫着载进花丛里。一时间花瓣激起飘得四处都是 隔着漫天飞舞的花瓣,夏水希看见小淡星焦急的跳下车去,看见他蹲在小水希身边看见他推搡小水希的肩膀,看见他念小水希名字时温柔深情的样子:希希。希希,希希,希希 夏水希胸口痛成一片 不要看到这些,不要看到不要听到 他双手缓慢的抬向天空,捂住耳朵,闭上眼睛,痛苦的想要排斥着一切,可是那些声音和记忆的碎片却无孔不入的钻进 "淡星哥,知道双生花的意义吗?" "嗯?" "我前天看了一本书,关于双生花的书——里面说这种花花开两朵,同表一枝。两个花朵亲密无间,始终朝相反的两个方向开放,永远看不到对方的容貌,所以不知道彼此的痛苦和悲伤。但到花期将尽时,同蒂的两个花朵会极力地扭转花枝,在陨落的那一瞬间有唯一的一次相对。" "是这样的吗?" "传说……还有一种双生花。一株二艳,竞相绽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中一朵就会不断地吸取另一朵的养分和精华,直至另一朵的枯萎。所以我觉得,陨落的双生花瓣就是幸福呀。一朵双生花牺牲自己,拼命将养分和精华给另一朵,将幸福和快乐给另一朵。真的好伟大呢。淡星哥,我们也做双生花吧!我呢,就是献身的那朵,会给你幸福的。"夏水希喘着粗气,惊恐退步,一直退一直退,忽然脚踩到软绵绵的物体,她吓了一跳,飞快的蹿开。 这里也是小水希和小淡星,那里也是小水希和小淡星;左边传来小水希幸福的大叫,右边传来小淡星温柔叫她的声音。 夏水希手脚冰凉,看到整个花田里都是小水希和小淡星—— 他们手牵手从她身边跑过,奔跑在她的眼前;他们骑着自行车从她身边驶过,消失在她的身后;他们穿过她的身体,她从躺着他们的草地上走过、 ——到处都是小水希和小淡星,到处都是回忆。 夏水希越来越无力。 肩膀由细微的抽动变得剧烈,越来越无法控制。她用力揉搓着眼睛,眼眶被搓得红红的,晶亮的眼睛不断溢着泪水。 她闭着眼在花田里奔跑,冲破无数个小水希和小淡星,朝山坡上跑去。 “淡星哥……”她手指僵硬苍白,紧紧地攥着半截项链,就像攥着自己小小脆弱的世界。眼泪成串成串滑落,她朝山坡上的大榕树跑去,“”淡星哥——整个花田都回响着她撕心裂肺的嗓音。 忽然脚下绊到什么东西,她摔倒,从半山坡骨碌碌滚落下去——我做你的世界吧 夏水希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她在黑暗中哭泣,眼泪坠进黑暗,她呜呜的哭声也消散在黑暗之间。似乎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出口,没有入口。她害怕得不行。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哭到嘶哑,哭到再也哭不出声。她瑟缩在黑暗里,仿佛听到黑暗一点一点吞噬她的“咝咝”声……她一位她就要死在黑暗里,突然一束金光射向她,光芒把四周的黑暗割得支离破碎。白衣少年浮在半空,如旋转的花瓣,降落在她面前。 他像一颗光芒万丈的夜明珠,通体发光发亮,将黑暗驱离她的身边。 修长白皙的手指,温柔的朝她递过来。 当夏水希仰起泪眼滂沱的脸握住少年的手时,看到他倾城的笑容。一双深蓝的眼眸,望着她,眼底攀缘出妖娆的绿色藤蔓,将空气都缠绕了。 夏水希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梦里的那张倾城的笑脸,依旧是那双攀缘绿色藤蔓的眼眸。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然后瞪住那张脸,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笨蛋,你终于醒了!再不醒,我的手都要被抓皱了!” 风夜炫将一直被夏水希紧紧攥着的手抽出来。因为怕吵醒她长时间没有动,现在都麻了,用力甩了甩,他起身到饮水机前接了杯热水。 夏水希的脑袋昏昏沉沉,后脑勺隐隐地痛,她抬起右手,发现正在挂着点滴,只好换左手摸了摸后脑勺,摸到粗格子的纱布!想必是脑袋受伤了。而此时,她正睡在医院的病床上。 “喂,拿着!”突然一杯水伸到她面前,吓了她一跳,下意识地伸手一挥,半杯热水撒了出来,烫到风夜炫拿杯子的手。 “对不起,我……”夏水希甩了甩混沌的脑袋,歉意的问道“这里……这里是医院吗?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怎么了?” “这里是医院,因为你受伤了所以我送你来这里。至于你为什么会受伤……”风夜炫在床边坐下,“你忘记了吗?两个小时前你突然敲开我卧室的房门,一打开门你就昏过去了……所以,为什么受伤应该问你自己。” 他将剩下的半杯水凑近夏水希的嘴巴:“嘴张开。” “不用,我自己……” “想让我用嘴巴喂吗?!”风夜炫帅帅的眉毛皱起来,“快点喝!” 夏水希本来还想争执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风夜炫担忧的眼神,居然乖乖地喝下了。 她喝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第一次享受被人照顾,胸口暖暖的,眼睛也冒着湿湿的热气。 趁风夜炫放水杯的时间,她迅速擦掉眼角的泪水,一边打量病房的摆设一边问道:“嗯,那个……真的是我敲开你的房门吗?”她奇怪地拧紧眉,“怎么可能……我完全没有印象……” 最后一点记忆是她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接下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忘记了?” “嗯……” “真的忘记了吗?”风夜炫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对劲,“你是怎么受伤,然后再怎么跑到我卧室门口敲响我的门,这些都忘记了?!” 忽然眼前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夏水希惊讶抬头,面色苍白:“我没有把你当做不存在,也没有想要‘忽略’发生的事,我是真的忘记了……”她的身子尽量往后缩,脑袋和背紧贴着床头。 初吻已经被夺了!才不要莫名其妙又被吻一次! 风夜炫身子前倾,越过夏水希拿过搁在床那头的手机,然后坐回椅子,看她因为紧张涨得通红的脸,红扑扑像可爱的苹果。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我每句话每个字你都记得很清楚!”他伸手,将她额前散乱的头发拨到一旁,“其实,你忘记了,我很开心。” 夏水希惊讶地睁大眼睛:“呃?” “在你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想要寻求帮助你的人,居然是我”风夜炫自嘲地掀起嘴角,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东西,“蓝茜茜,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被人需要的,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样的自己也可以帮助别人。” “这样的自己?” “恩我是个很差劲的人。” 窗外是一片漆黑沉寂的也,病房里两着明亮的白炽灯。风夜炫坐在床边上,英挺的侧脸被灯光勾勒出俊美的线条。他低头玩弄着手机盖,声音低沉而忧郁:“总是被家人时刻担心着,总是会做出让人难过的事情。很任性、很自我。” 夏水希第一次听风夜炫评价自己,而且是这么不好的评价。她不赞同的摇头。 “你一点也不差劲,真正差劲的人,才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差劲。”她微笑起来,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下闪耀如钻石,“既然知道自己的缺点,就改正,不要让家人担心,不要做让人难过的事情啊!” “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高兴。”他将手机收回口袋,抬头,眯起眼睛看夏水希,“我只做我高兴的事,不管会不会让人担心,会不会让人难过。如果因为顾虑别人的感受而阻扰自己的快乐,人生就毫无趣味了。“他玩起嘴角。“所以,只顾着自己开心,一点也不在意别人感受的我,是个差劲透顶的家伙,对不对?这样差劲的家伙,怎么会有人需要他?” 病房里静静的,立式空调丝丝散发着冷气,偶尔听到病房外的走廊里传来护士匆匆而过的脚步声。 风夜炫坐在病床边,静静地凝望着夏水希。 他的五官俊美,英气逼人,微笑时所有事物都屏息静立。可是在他的微笑之外,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落寞和悲伤。 夏水希深吸口气。 “你可能只是这世界上的一个人,但对于某人来说,你就是全世界。”她眼睛明亮有婶,严肃认真地看者他,“所以,不能因为自己不够好而觉得不被需要,那个把你当做世界的人,一定在某个地方需要着你。” 风夜炫惊讶扬眉。因为没有料到会从夏水希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微微的楞住了。 夏水希将身子平躺在床上。因为后脑勺受伤的原因,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好想睡觉。闭上眼睛,她正准备休息一下,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被你当做世界的人是谁?” 夏水希的手指猛地一僵,抓住了薄被。 她需要的人 她需要的人 是淡星哥吗?如果是淡星哥,为什么在自己受到伤害,很疼痛的时候,从来没有寻求他的帮助呢? 从小,她习惯坚强,想包菜卷一样将自己一层层裹起来,裹得完美无暇。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哪怕自己跌的头破血流,也只能在无人的地方舔舐伤口。 忽然一根手指拽住了自己的脸颊。开始力道很轻,慢慢地越来越大,越来越重,她疼痛地别开脸,将眼睛睁开,看见风夜炫气恼的神情。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眉毛拧得紧紧的,眼睛又圆又大,瞪住她,一直瞪住她:“是谁?”他忽然玖住她的鼻子,声音焦急,“快说——被你当做世界的那个人是谁?” “没有,没有当做世界的人” 夏水希挣扎着从床上坐来来,被子被他紧紧玖住,她痛的叫喊:“你放手啦,快不能呼吸了” “怎么不可以呼吸,还有嘴巴!” “嘴巴不是用来呼吸的。” “那是干什么的?” “那是” 忽然玖住她鼻子的手松开,与此同时嘴巴被湿热的唇瓣堵住。风夜炫倾身吻住了她,那么快的速度,快到另她措手不及。 安静的病房里。他抱着她,滚烫的呼吸在她脸上:“如果没有被你当做世界的人,那么以后,我做你的世界吧。” 温柔善良的好人 通往皇室住宅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山路。四周种满了树木,枝叶茂盛连成一片,在淡淡月光的照映下,黑色轮廓若隐若现。 靠近路边的树木缠满彩灯,隔一段路就立着一组六盏荧光球形灯。夜色间,它如盛开的五色花朵:一瓣草绿、一瓣乳白、一瓣淡蓝、一瓣橙黄、一瓣粉红。柔和的光晕融合成迷离的意境,朵朵连向远方。 一辆小巧精致的蓝色敞蓬跑车行驶在寂静的山路里。 夏水希身上盖着风夜炫的外套,头抵着车窗玻璃,看路边的彩灯一闪一闪地从眼前飞驰而过。 “咦”她像是忽然睡醒,半眯着的眼睛慢慢的睁开,“这里怎么会有灯呢?” 她侧头看向驾驶座上的风夜炫,他正安静地开车。路边彩灯的灯光透过窗玻璃,一闪一闪地投射在他的脸上,他的侧脸轮廓分明,像英俊的王子浮雕。 “风夜炫,这条山路一直都有灯的吗?” “恩。” “只能可能”夏水希睁大眼睛。她记的平时经过这里都没有的啊。那天晚上风夜炫拉她去篮球场,经过这里时还是黑漆漆的。 她再度把恋转向窗外,看着那五颜六色的灯光,头昏昏沉沉的。眼皮沉重的聋拉下去,越来越困,她梦呓地喃喃:“是你吗这些灯,其实都是你叫人弄的吧” 风夜炫抓住方向盘的手一僵。 “是你对不对” “咳恩怎样!有灯不是很好吗?!这条路怎么黑,早就应该安装灯柱了!”风夜炫不自然地咳嗽两声,表情僵硬。其实经过那晚之后,他就命令御卫将方圆几百里的漆黑地方全都装上了灯柱。 “谢谢你”夏水希的眼睛完全闭上,头抵着玻璃窗,像是已经沉睡过去,嘴巴却轻轻蠕动着,“你是好人,是一个比想象中还要温柔善良的好人” 车子猛地一个急转弯,差点偏离路面冲进旁边的树林里。夏水希抵着窗玻璃的脑袋因为急转重重地撞了几下,可是她居然没有反映,沉沉睡着。 “善良?好人?!”风夜炫身体僵硬,重复她的话,故意应嘲讽的口气说道。“是谁允许你用这种词语形容我的?你很了解我吗?别擅作主张!“他俊帅的脸逐渐发烫,心跳也莫名其妙地凌乱。轻轻侧头,他看见夏水希歪头靠着窗玻璃沉沉睡着,长长漆黑的集贸聋在眼下方,就像停在叶尖的蝴蝶。将盖在她身上的衣服拉上一点,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抚摩上他的睡脸。”那么,你喜不喜欢这个“他不自然的咳嗽一身,”喜不喜欢这个温柔善良的好人“ 漆黑的夜色,缀在夜空的星星仿佛听到风夜炫低沉的嗓音,调皮地眨巴着眼睛。 跑车在山路间安静行驶。五彩的灯光洒在车身上,像为它披上一件斑斓的外衣。渐渐地车速减慢,最后竟然停了下俩、来。 风夜炫奇怪扬眉,连连法定了几次引擎都没有成功,他跳下车,四处检查了一下,发现原来是车子没油了!现在正在山路的半中央,距离皇室住宅和街道都有很远的距离。他懊恼地抬腿踢向车身,掏出收集准备打支援答话,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狠狠地和上手机盖:”喂、!蓝西西——“他探头朝车内的夏水希说道,”车子没油了,要走着回去吗?!”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回应,他:“这样都吵不醒,是猪吧!”他伸手过去,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猪,醒醒。喂——”他的手指,在触碰到她的肩膀时,发现她的体温核人的烫! 心脏慢慢缩紧,他再次伸手去推她,这次力气大了点,她被这一推脑袋重重地撞到窗玻璃,然后软软地滑倒在坐椅上。此时她脸色通红,嘴唇泛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没有起伏。仿佛,已经死去了一样 荧光球形灯将山路照亮,一个高大的黑应急速奔跑在山路间,弯弯曲曲的山路,在嵩山峻岭中显得格外孤寞。 风夜炫抱着昏迷的夏水希,心脏在胸口剧烈跳动。他手臂收紧,用一种极度僵硬的姿势抱着她。仿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小心翼翼,怕自己的力度大了,弄伤弄痛了她。 “西西,蓝西西,你醒醒——”他一边跑一边叫她,呼吸急促,声音粗重。汗水顺着他的面颊淌下,砸在夏水希烧红的脸庞上。 银蓝色头发被风吹的凌乱飞舞,他奔跑的脚步也凌乱慌张。 “我警告你,蓝西西,醒来,醒啊+” 他奋力跑着,像上了发条的钟,脚步慢了,赶紧上两下,不让它停下来。双腿越来越沉,如同绑了重重的沙包,每跑一步都那么吃力。 酸了,麻了,胀了。他停下来喘几口气,将抱夏水希的姿势调整好,然后继续跑。 奔跑奔跑奔跑脚仿佛不是自己的脚 奔跑奔跑奔跑意识渐渐脱离了他的躯体 看着夏水希越来越弱的呼吸,感觉她身体勺人的热度,风夜炫脑子空茫,除了奔跑,什么也不会了。 不知道这样狂跑了多久,忽然紧急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辆六开门的黑色房车停在路边,成淡星推门下车,看着汗津津、手臂僵硬抱着夏水希的他,拧眉:“需要帮忙吗?” 黑色房车一拐弯,终于离开山路驶进了灯火阑珊的街道。 司机将车速开到很大,几乎是以冲刺的速度往附近的医院赶去,成淡星从保温箱里拿出热毛巾,正要往夏水希的额头敷去,被风夜炫不客气地依靠把夺过:“这种事,还是我来比较好。” 成淡星抬在半空的手僵住。 他看着风夜炫小心地将毛巾敷在夏水希的额头上,看着夏水希半个身子都依在风夜炫的怀里,看着他们亲密相贴的姿势 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尖刀,在胸间来来回回地割着,痛的说不出话来。 成淡星在对面的位置坐下,侧脸向窗外,看着路边闪过的红灯招牌,他瞳子里的黑加浓加深,慢慢地沉淀出悲痛的色彩。 房车很快便在“第四人民医院”大门前停下。 门推开,成淡星率先跳下车,在下面接应。尽管风夜炫很不爽将夏水希交给他,但由于自己无法抱着她下车,只好递了过去。 当夏水希瘦小的身子落入成淡星的双臂时,他觉得她像轻飘飘没有重量的羽毛。 忽然鼻子一酸,成淡星的眼前升起浓重的水雾。都没有好好的吃饭吗?这三年,她到底怎么生活的? 收紧双臂,他抱紧她,不顾风夜炫的吼叫,大步朝医院走去。 “我叫你放下她,你听不懂吗?!”风夜炫飞快的追上来,拽住了成淡星的胳膊,“放下她!” 成淡星不予理会,继续向起走。 “成淡星!” 风夜炫使出蛮力拽住了成淡星的胳膊,让他无法在前进一步:“我有警告过你,只要是我想得到的东西谁也别想碰!”他眼睛冒火,“现在,立即,放下西西!” 此时,医院门口附近的人全都投来疑惑的视线,然后在看到两为绝美少年时,惊艳的瞪大了眼睛。有的人已经认出他们是皇太子和皇子,但不敢确信,交头接耳的议论。 成淡星长长的睫毛垂落下去,低头看着怀里的夏水希。他的眼神温柔,安静如夏夜的星辰,银光洒满广阔无边的夜空。然而,还有忧伤自眼底溢出,沿着他深邃的轮廓晶莹滴落。 他静静的抱着她,凝视她,身体站的笔直。 风夜炫揪住了他的衣领:“成淡星——” 成淡星忽然抬头,目光闪烁地看着风夜炫:“像猎物将生命交给猎人那样,将自己的生命交给她,放弃快乐,放弃自由,放弃任性妄为,在她结素你的生命之前,会好好活着吗?” 风夜炫的手猛地一僵。 “不能吧?!”成淡星声音低沉,眼神在瞬间变的尖锐,“你是一个没有明天的人,我怎么可以把她交给你?” 风夜炫嘴唇瞬间一白。 手指一根根松开,放下成淡星的衣领,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像一株离别阳光的向日葵,失去了所有的朝气和生机。不如你回头看他 漆黑的夜慢慢隐没,天空一点儿一点儿变的明亮起来。太阳从东边升起,阳光调皮地四射。雪白的病房被阳光照的亮堂一片。 夏水希浓密的睫毛轻微抖动,然后睁开。此时病房里空荡荡的,只有窗台上插着的鲜花,花香芬芳。 为什么自己又回到了医院?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看着四周。只记得前一刻她还坐在跑车里准备回皇室住宅的呀,风夜炫呢? 洋紫荆树不断飘零着落叶/ 被太阳晒黄的叶子,像金片般,铺了一地灿烂。 成淡星和风夜炫站在医院后花园的洋紫荆树下,静静对峙着,不说话,不动作。风起,卷起漫天的黄叶,两张绝美的面孔在落业中忽隐忽现。 良久,风夜炫将落在肩头的几片叶子拂去,嘴角渐渐露出邪肆嘲讽的笑。 “凭什么?” 他微抬下颌,尖削的线条被阳光勾勒得淋漓尽致,“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他的笑容越开越大,就像一多晕染开的花,慢慢地,血红色的花瓣瑰丽地开满他的嘴角。 “你说,那个名叫夏水希原本在三年前坠入河里淹死的女孩没有死,是我的书童蓝西西?哈,哈哈——”他仿佛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得泪光闪烁,笑得嘴角僵硬抽筋,最后索性捂住了肚子,蹲在地上放声大笑。直到,一直安静站在对面看着他的成淡星,从裤兜里掏出钱夹里的照片—— “我没有撒谎的必要。” 他蹦紧下颌,晶莹的食指和拇指掐紧照片,将照片里他和夏水希小时候拥抱在花田里的画面展露在风夜炫的面前:“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以蓝西西的身份出现。可是,我有许多证据,证明她就是夏水希!” 风夜炫的笑容僵在嘴角。 他蹲身在铺满金叶的树下,眯起眼睛看着那张照片,深蓝的眼睛猛地加浓加深。而他光彩帅气的脸,在倾刻间褪去了所有的血色。 耳膜嗡嗡嗡的,像虫子在乱窜乱飞。可是穿过那种嗡嗡声,他清楚地听到成淡星的声音: “谁都可以,只有她不可以!”他喉咙收紧,“因为她是夏水希” “因为她是夏水希?”风夜炫低头很低,盯着地面铺着的厚厚一层落叶,脑子空白一片,“为什么?”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然后呢?” “我曾说过会永远保护她。” “接下俩?” “她是我唯一重视的女人。从前,现在,将来。”成淡星声音低沉,却格外清晰有力,仿佛在下某种誓言。 风夜炫手指一僵,不自觉地抬起头来。穿过空中胡乱飞舞的落叶,他看见站在洋紫荆树下的成淡星,轮廓分明,气宇宣扬,此时的棉部表情是他未见过的认真与坚决。成淡星也正直视他,眼眸黝黑深邃,一如既往的空洞却犀利,还有深色的忧伤在悄无声息的流动:“如果你是她的幸福,我会祝福你们。”眼底的忧伤猛地加浓,“重点是,你是吗?” 风夜炫站起来。 “好,我放她走。”他朝前走了几步,走进成淡星,近到他的鼻尖顶着成淡星的鼻尖,忽然微笑起来,“不过是一个女孩子,如果你这么喜欢,ok,我大方地让你一次!” 金叶飞旋而下,在半空,在两人的脚边,肆意飞舞。 风夜炫轻睨成淡星,笑容华丽妖娆,眼底却湿漉漉地冒着雾气:“我不是谁的幸福,谁也不会是我的幸福。”忽然风起,金色落叶哗啦啦卷了一地。 “风夜炫——” 夏水希喊出声的那刻,行走在她身边的人全都侧脸过去,视线齐刷刷地射向大步朝这边走近的风夜炫,然后惊艳地张大了嘴巴。 仿佛有一束聚拢的探照光,只照着风夜炫一人。光芒流转在他的身边,他面容俊雅,身材高挑欣长,穿着剪裁合身的白衬衣。衬衣薄而透明,光芒穿过布料射进去,恍惚间可以看见他莹白如雪的肌肤。 “风夜炫!”医院大门口,夏水希眼睛发亮,脸上露出阳光般温暖的笑容。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刚醒来时发现病房里空无一人,心里竟会隐隐地感到害怕,这是从小独立坚强的她从来没出现过的怪异现象。 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下,她跑到风夜炫身边,然而风夜炫仿佛什么也没看见,径直从她面前走过,她奇怪地追上前:“风夜炫你怎么了?风夜炫,风夜炫——” 她一直叫他,可是他根本不予理睬,径直朝前走着。 夏水希忽然站住。 “你……怎么了?” 她望着他高大疏远的背影,那是他从未丢给她的冷漠背影。心脏一阵紧缩,有点刺痛的感觉:“你生气了吗?为什么会生气?因为我昨晚在你的车上睡着过去,所以,你才生气?”风夜炫越走越远。 夏水希站在原地,风将她白色的裙摆翻飞起来,散乱的刘海在额前舞者。她慌张地看着风夜炫走远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慌张:“风夜炫——” “对,因为你在车上睡着过去,所以我生气了。” 风夜炫声音冰冷低沉,回头过来,表情冰冷阴沉:“因为你睡着后,讲了一些神志不清的话语,让我十分生气!” 夏水希睁大了眼睛,他生气的面孔清清楚楚地映在她明亮的眼瞳中。 他走进她,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她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两步。终于,他走到她面前,手抬向半空,半根明晃晃的银链在阳光下亮光闪烁。 夏水希更为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在你昏睡的时候,不停哭着重复说:你很伤心,成淡星为了夏蓝啦打了你。其实你和夏蓝啦发生争执,完全是因为这根被她弄断的项链。”风夜炫眼神锐利,声音却苍白而痛楚,“你还问我,幸福是不是永远跟你隔着一朵双生花的距离。为什么你只能看见成淡星留给你的背影,为什么他不可以回头看你。” 夏水希的脸色瞬间煞白! “你……你胡说!”她下意识地反驳,“我才没有说那种话,我才没有……” “是吗?!”风夜炫掀起嘴角,瞳孔里的蓝冰冷冰冷,“如果没有,那么,这条断掉的手链也就是废铁而已,即使丢掉也没关系的废铁,是不是?” 他轻轻扬手,夏水希飞快地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胳膊,脸色焦急:“不要——”她飞快地将链子抢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攥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她抬头,眼瞳睁得大大地望着他,像被枪声惊坏了的小鹿。 风夜炫的心重重一颤。 看着夏水希紧张兮兮的表情,心中腾地冒出一股怒火,又腾地涌起一股失落。他沉重地闭了下眼睛,在眼睑一开一合的刹那隐去了眼底的痛楚。 “你果然是喜欢他。”他嘴唇煞白,“既然喜欢他,他不回头看你,你不知道回头去看他吗……”说着,他双手搭上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向后逆转。 夏水希折身过去的时候,看到了洋紫荆树下的成淡星。他忧伤的眼神像天空飘忽的云,在于她的眼神相碰的时候,停留在瞬间。 金色树叶华美飘落。 他看着她,她亦看着他。呼吸静静的,思维静静的,世界消逝了声音。 第十二章:囚爱,把灵魂交给地狱 1、粉身碎骨也不后悔 傍晚,暮色四合,桥栏杆行的各色花灯亮起。一时间,桥廊五光十色横跨在河水上,水上灯桥水下影,映衬得十分好看。 夏水希脚步虚浮地走着,一辆六开门的黑色房车以缓慢的速度跟在她身后,她停下后,房车在距离她五米远的地方停下。 上午在医院的时候,风夜炫居然终止了与夏水希的书童合约,她自由了。只要过了这座桥,搭上开往“拉罗拉”小镇的班车,可以很快见到思念的李叔叔和李阿姨,应该是很高兴才对,为什么现在如此压抑难过?! 天色渐暗,天空里翻滚着火红的云朵,五彩灯光照着大地。一切事物都静静的,长长的桥廊上,只有静默的房车和靠着桥栏歇气的夏水希。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响起车门打开的声音,成淡星从驾驶座里走了下来—— 黄昏的余晖染上他白皙的面颊,修长的身段被勾勒出漂亮的剪影,就像一幅美丽的画! 栏杆边,夏水希揉着走痛的脚,站起来背对着他的说道:“不要再跟着我了。”她的声音颤颤的,有掩饰不住的难过,“你不是说,已经感到疲倦,不想再尝试获得我的谅解了吗?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跟着我?” “对不起,我……”成淡星嘴唇苍白。他看着她,眼神里的忧伤像六月的雨,轻盈微弱,却依然可以在空中划下足够深的痕迹,“你要去哪里?” “去属于我的地方。” “属于你的地方,是哪里?” “除一我要去的地方,都是天堂。”闭上眼,夏水希继续抬脚朝前走去,“而你,是属于天堂的!” “夏、水、希。” 没走多久,成淡星一字一顿地叫住她,宣誓般地说道:“我不会再允许你离开了。如果你走出独木桥,我会陪你,下面是万丈深渊,你拉着我的手就不会掉下去,要是你置我不顾,我摔下悬崖,即使粉身碎骨也产后悔” 夏水希的心重重一颤!脚步停滞了一下很快又连接上去,一颗硕大的眼泪,在好眨眼的瞬间,毫无预警地砸落下去。 在她的面前,架着一座通往幸福天堂的玻璃天梯。妈妈、李叔叔、李阿姨,都在天堂之上微笑着俯视她。她一边上去,身后的阶梯一边消失。她踏上的是一座只能前进不能退后的梯子。尽管她知道成淡星就站在她的身后,可是她无法回到他身边…… “夏、水、希——”成淡星绝望的声音在身后挣扎,“你真的决定丢下我吗?” 夏水希在些无力地擦去眼角的泪,打算向成淡星作最后的告别,却在回头的刹那怔住了——高高的栏杆上,成淡星站在那里,落日盛开在他身后,他整个人都陷在血红的残阳之间! 此时,就像电影慢镜头,他的身子一点一点向后倒去。风吹得他的衬衣沙沙作响,他的身体,轻飘飘如同坠落的花瓣—— 夏水希浑身血液倒涌,喉咙像被一只大掌死死地扼住,拼命张大了嘴,去说不出一句话。 “如果;置我于不顾,我摔下悬崖,即使粉身碎骨也不后悔……” 淡星哥,淡星哥!淡星哥…… “淡星哥——”在夏水希凄厉喊出声的那刻,成淡星迅速从桥栏上坠落直去。 夏水希的世界轰然爆炸!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看着空荡荡的桥栏表情呆泄,眼神迷茫。下一秒,她清醒过来,疯狂朝前跑,眼泪无法克制地涌出眼眶。她哭喊着朝桥栏边跑去,由于跑得术急踉跄着跌倒,赶紧爬起来继续朝前跑。 心跳停止了,流动的血液停止了,思维也停止了……伤心铺天地蔓延。 她满脸泪水地跑到桥栏边,探着身子朝下面看去,然后在看见眼前的情形时呆住—— 在桥栏底下有一排种满双生花的花,此时成淡星全身沾满了花瓣坐在花里。他仰头,夏水希含满泪水的脸倒映在他的眼瞳里。他黑如宝石的眼瞳,惊奇地闪啊闪,闪啊闪,闪得让人忘记了如何呼吸。 “希希……” 夕阳跳跃在他的脸上,他朝她伸手,沉郁的眼神覆盖上温柔:“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对不对?” 夏水希吊在半空的心落了下来。 “呜——”前一刻的惊吓让她克制不住地哭出声音。她后怕地哭着,肩膀轻轻颤动,她整张脸都是泪,大大的眼睛饱含泪水,眼底还残留着没有散去的恐慌。 就在成淡星的手指触碰到她脸颊的刹那,她别开脸,大力擦掉泪水,转身过去:“再见。”当她走到第五步时,身后忽然响起“扑通”的泪水,声音浩大剧烈,像一枚坚硬的子弹,笔直射向她的胸口。 黄昏渐渐黑夜代替,桥廊灯火通明,五光十色的灯倒映在水面上,漆黑的天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亮起了星星,明亮的星星和灯光在河面上闪烁。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河水漆黑,像一张黑色的大口,将成淡星整个吞没,连一丝挣扎的涟漪都没有。夏水希脑子空白,飞快地跃过桥栏跳下花,没有任何思考地纵身跳进河里—— 木头对火说:抱我。于是木头幸福地消失了。火哭了,火也灭了。人们常问幸福在哪?其实,只要心爱的人陪伴。 2.将灵魂交给地狱 “我已经及时派人救下了皇太子和蓝小姐,现在他们开车通往皇室住宅的途中。二皇子,请问我们还需要继续跟踪下去吗?” “滚。”伴随着一声嘶吼,手机被狠狠砸在地上。 风夜炫将头抵在落地窗冰凉的玻璃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中的玻璃幻化成一面暗沉的镜子,镜子里映出他的影子,真实得就像一体两面的两个人。他仰头,将手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酒从咽喉落下去,火辣辣地将他的胃烫出一个窟窿那么大的洞。 他靠着玻璃滑坐在地,思绪渐渐混乱,像有几千万台轰炸机在隆隆轰鸣着—— “风皇子是很脆弱的孩子哦,由于他的体质特殊,受伤后无法自己止血,大家都要小心照顾他、保护他,像呵护稚嫩的幼苗一样,不能让他受一点点伤害,知道了吗?”幼稚园时,老师摸着小夜炫的头,向同班小小的孩子们说道。 …… “对不起,妈妈说,你是个玻璃娃娃,轻轻一碰就会摔碎!我不能和你玩,怕会不小心伤到你。”抱着皮球的同班小男孩朝小夜炫摇摇头,跑进操场里,融入一群男孩之间。 …… “夜炫,不论发生什么,妈妈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将来你会成为:丁斯香兰"国的王,最强大的王,你不是脆弱的……不要哭,你不是脆弱的。”妈妈轻轻将小夜炫腮边的泪水拭去,帮他把被子掖好,"睡吧." …… “小皇子的身体就好比是一个盛着水的玻璃瓶,如果不小心划破瓶壁,水就会源源不断地从洞口流出.不会凝固,不会愈合伤疤.他是个脆弱的孩子,如果保护不慎,很轻易就会……"王医师停顿了一下,望着不停擦泪的风妈妈,表情凝重,“将‘丁斯香兰’国的未来交给他,恐怕并不适合……" …… “炫,伯母之所以会将你有血友病的事告诉我,是希望我能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保护好你.她那么爱你,不希望你出事。”女孩飞快地跑上前,拽住脸色阴沉的风夜炫的胳膊,“既然我们是恋人关系,为什么我不可以保护你,为什么不可以?” …… 真的受够了!每个人都将他当雪人一样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不可以做剧烈运动,不可以触碰尖锐东西,不可以去随心所欲的地方.身边布满了监视他的眼线,还有无数双嘲笑或同情的眼睛.就仿佛在他心里悬着一颗定时炸弹,不停嚓嚓响着,提醒他:你很脆弱!你很脆弱!你很脆弱……一旦他离开了那些看护他的视线,就等于他一只脚踏进了死亡之门,他的生命也许会在未知下一秒结束。 与其做一只困在牢笼里的小鸟,寂寞地成长,寂寞地等待死亡……不如将灵魂交给地狱,在死之前享受蓝天白云的美丽。 可是为什么,他遇见她……那个眼底纷扬着花瓣、为了家人幸福可以牺牲自己的女孩;那个倔强地说要做能被他抱住的树、微笑着教会他如何去爱人的女孩…… 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驻扎在他的心间。 “茜茜……” 喉头上下滚动着,他模糊而沙哑地叫出那个令他心脏疼痛的名字来: “蓝茜茜……” 眼前反反复复晃动着她的身影,笑着的、哭着的、伤心的、快乐的……不!他才不会喜欢她!不会! 宁愿没有爱没有任何牵挂地玩乐人生,在该离开的时候潇洒抛弃这个世界! 瞪视着玻璃里映着的和他一模一样的影子,伸出手去触碰那个他永远都触碰不到的影子,他们的手指在光明与黑暗的结果边缘轻轻触碰……犹如黑暗与光明,真实与虚幻。他伸出的是右手,镜子里的那个他是左手,他们的掌心慢慢合在一起……他们,都是不能长久的纪象! 嘶吼一声,他操起离他最近的一张椅子朝落地窗砸去——从上空俯视皇室住宅——玻璃墙壁透出五颜六色的灯光,加上外侧出的反光照明,看起来金碧辉煌!在缠满五彩灯光的白桦林附近,有一座美如仙境的空中花园。 干净的台阶,一排排通向顶层花园,拾级而上,眼前视线开阔:长椅、立式灯柱、假山、玻璃花房。翠绿的草坪,缀满白的黄蓝的红的小花,踩上去软软的,深呼吸,幽幽花香沁人心脾。 这是一个盛开幸福的地方。 夏水希推门进去,走到立在玻璃花房上中央的二脚钢琴前,坐下。 十指在琴键上行云流水地跳跃,在她合上眼睑的瞬间,周围急速发生变化——修长的十指缩短,身体也渐渐地变小,身上的白棉布裙子变成四方领的水手制服,身后还背着大大的白色双肓包。 她已经完全是十二岁的夏水希模样,依旧扎着简单的马尾辫,一张脸干净白暂,配着精致绝美的五官。蝴蝶绕着她身边飞舞,仿佛被音乐吸引,停留在她弹琴的指尖上。忽然另一双手加入进来,十三岁成淡星在她身边坐下。他穿着白色的小西装,气宇轩昂帅气非凡。 两个并肩坐在三脚钢琴前,两双手在黑白琴键上欢快跳跃。微笑着侧脸,她看见他一脸幸福的表情,于是她的眼神也变得温柔、幸福……钢琴完美重合的弧线,飞速跳动着的琴键,音符水流般在玻璃花房里流淌,泻了一地的晶莹,最后一个音符在空中消散,仿佛还有淡淡的余音萦绕在耳边。 夏水希收回手,嘴角噙着迷人微笑,睫毛羽翼般振动一下,眼瞪掀开—— 眼前,一切事物又回到了十五岁的现在。她侧头,看见身边的成淡星,他的手正好默契地离开琴键,冷峻帅气的面孔朝地望了过来。 那双眼睛,黝黑深邃,却明亮如阳光倾泻下的天空。 “你知道幸福是什么感觉吗?”他的手伸过来,轻盈地托起夏水希的面庞,“我现在,好幸福。”他轻轻扬起嘴角,笑容像羽毛轻盈洁白。 夏水希的眼睛立即湿润起来。 “只要能让我每天看见你……”他喉咙压抑地滚动了一下,“听你说话,弹琴,或者远远地,见你微笑一下都好。”大大的手掌,手里温暖,将她小小的脸庞裹在手心里,“求你,留下来,不要走。” “笨蛋……”夏水希眼睛越来越湿,“成淡星,笨蛋!为什么要跳下去,为什么明明会游泳,却不挣扎呢……”如果刚刚不是人及时发现他们,及时将他们救下,也许现在,他们都无法再看见彼此了。” “我会游泳,可如果你不见了,我会忘记自己会游泳。”灯光下,成淡星英俊的侧脸像王子浮雕,“忘记自己可以思考,忘记自己可以看见前面的路,忘记自己存在这个世界……因为不想忘记你,整个脑海里都是你,只好忘记其他的一切……” 他轻轻抬手,手指抚上夏水希的脑门,另一只手摸向自己的:“从这个太阳穴到那个太阳穴,相隔最多十厘米,可是,从一个太阳系到另一个太阳系,却一生都不知道它的距离。”他眼睛明亮地望着她,声音里全是隐藏不住的压抑和痛楚,“希希,我们穿越的是一生的距离,不要让距离变得更遥远了……” 夏水希心脏猛地一痛,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般:“嗯……”她用力点点头,眼角旋着泪,“嗯!” 花房外夜色深沉,星星调皮眨动眼睛。花房里紫藤正开花,一架子夺人眼球的紫,淡淡花香缠绵缠绵绵而来,彩灯在夜里闪烁着迷离的光芒。 他轻轻地将她拥进怀里。 我们在一起。淡星哥,我要我们在一起。 3.蓝茜茜,加油 那之后的一个星期里,都是阳光灿烂的晴天。 这个明媚的早晨,阳光均匀地洒在皇家学院的每个角落,还未散尽的一丝震雾在空中漂泊不定地转移。此时,在操场中央搭建了一个监时舞台。 红色的地毯铺延开来,舞台边荧光鲜花布置,过道有一个心形羽毛大拱门。舞台下黑压压的人头,舞台左手边坐着一排评委。随着清脆悦耳的钢琴声响起,舞台上,红色帘幕缓缓拉开—— 我要做一个小木偶, 穿梭在自由的钢琴琴键上, 跟着赋有生命的音符, 不停地旋转,我就是小木偶…… 当夏水希跳着轻盈的欢快舞步,魔术般地将舞蹈化作绚丽多彩的樱花出现在舞台上时,舞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喊。 男生们快要疯狂了。 音乐悠然飘飞,夏水希一袭纯白的芭蕾装束,踮着脚尖,像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四面八方潮水般涌向她的花瓣,片片绯红如轻云,又像纷飞飘垂的红雾。 她踮着脚尖轻盈跳着,仿佛踮着脚尖跳在软绵绵的云朵之上。 黑白,琴键上我飞舞; 快乐,自动打开地图; 有你,世界就有幸福; 梦通往圣堂的路。 芭蕾,和你跳双人舞; 拥抱,此刻就不孤独; 红毯是教堂的路,爱是你的礼物……痴迷了…… 男生们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画面,他们血液倒流,耳膜嗡嗡作响。女生们则惊羡地瞪大了眼睛,无法用任何词语形容此刻的震惊—— “听说半个月后的国庆大典,附近岛国的外交大使甚至‘丁斯香兰’国的流晨星皇子,都会来参加!到时候有学院里安排的表演……”其中一个戴眼睛的女生小声嘀咕着,“我看这个蓝茜茜,八成是勾引了二皇子还嫌不够,想在国庆大典的表演里献媚!” “是吗?可是……”站在眼镜女孩身边的矮个子女生,踮着脚尖痴迷地看着舞台,“可是她跳得很好,舞跳得比所有参赛选手都要美……呵呵,好羡慕哦!” “话是这样说啦,可是她抢了二皇子,我……真想捏死她……”眼镜女孩不高兴的咂嘴,瞄了一眼舞台,眼瞳瞬间放大,再也无法挪开。 夏水希张开双臂,优雅地比画出一个圆弧,再踮起脚尖、抬脚,像转上发条的音乐盒娃娃,轻盈地旋转她的身体。有光影自地面流动向上,如水一般蜿蜒流过她的脚尖、腿、裙子和沉静的面容。风轻拂着,白云在蔚蓝天空安谧移动,视野里全是漂浮的花瓣和一双灵动的脚轻盈地踩着细碎的阳光。 ——她美的世界都停止呼吸! 可是有谁知道,在这样绝美之下,有怎样的痛苦夏水希的脚尖全是殷红的血,系带芭蕾袜被地上的碎玻璃喳划开,她每跳动一步,刺骨的痛就沿着小腿蔓延全身。 “够顽强的啊!”杨洋扯着坏笑站在舞台边缘,见夏水希转着圈跳到没有玻璃碴的地方,再次朝夏水希的脚边扔去一个塑料包。 塑料包砸在地上裂开,里面的玻璃碴散在一地,夏水希的脚踩在玻璃碴上,鲜血汩汩而出。她脸色青紫,迅速转圈到别处地方,隐着疼痛继续跳。 要坚持—— 只有表演通过才能争取到国庆大典的演出名额,才能有机会在庆国典礼的表演里夺得冠军。按照“维拉斯加”国以往的特例,国庆大典当天会举行庆国典礼,而获得冠军的人有权利用金牌向国王兑换自己任何一个请求。她的请求是——赦免妈妈杀人未遂的罪!这样,她就可以恢复“夏水希”的身份,幸福地回到从前的生活! 所以要坚持,她一定要坚持啊…… 脚尖上全是触目的血,白色芭蕾袜子染红,在地毯上也依稀可见暗红的血印。夏水希皱紧了眉,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泌出,她痛得连牙齿都在颤抖。 阳光明晃晃地在她的眼前闪耀,她的眼睛越来越模糊,所有的事物都仿佛动态的水,在她眼前晃来荡去。 当伤痕累累的脚再一次踩在碎玻璃上时,她终于忍受不了强烈的痛楚,沉重地栽倒在舞台上! 人群瞬间炸开了窝。男生们扫兴地起哄乱叫,女生们从那场华美的舞蹈中清醒过来,就仿佛魔法解除,前一刻被他们崇拜着的夏水希又变成了讨厌的人! “怎样?不是很顽强嘛!”杨洋双手抱胸站在舞台边缘,“跳啊,继续跳啊!如果这样你还能跳下去,我会为你鼓掌的哦!哈哈。” 音乐静静地流淌着,原本欢快的曲调,竟变得凄凉和哀伤。 夏水希忍着剧痛,不断尝试站起来,不断摔倒,不断倔犟地站起来,再不断地沉重倒下!脚上全是血迹,触目惊心的血迹,沾着血的玻璃碎片,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光。 “天哪,舞台上有玻璃碎碴!”突然,靠近舞台边的一个人大声叫道,舞台下的学生这才注意到! 刚刚准备讥讽夏水希的女生掩住了嘴,不忍心地撇开头,男生们更是被激发出了强烈保护欲,想爬上舞台,却统统被御卫们拦下。 舞台上,夏水希脸色苍白,满脚鲜血,却执拗地站起来,尽管她一次比一次更重地倒下! “加油!蓝茜茜!”忽然一个声音突兀地响在嘈杂的人声之中。 这声音带动了部分人,紧接着,更响的声音响起;“加油,蓝茜茜,加油——”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站起来!不要服输,加油啊,站起来——” 女生们挥舞着双手,男生扯破了嗓子叫喊。无数个声音响在耳边,就像有无数双温暖的手伸在夏水希的眼前,拉她站起来。两个御卫迅速爬上舞台,铺上一层厚厚的地毯,将玻璃碎渣盖在地毯之下。而原本站在舞台边等着看笑话的杨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声无息地离开了了。 “加油,蓝茜茜。加油——” 同学们激动的叫喊在皇族学院上空不停回响。 夏水希的眼睛变湿,这是进来皇族学院后,她唯一一次感受到同学们手心的温暖,真的很温暖……使出全身力气,她站起来—— 世界在瞬间安静下来。 音乐早已停止,也已经过了她参赛的时间,评委们却没有阻止,所有人都静静地,屏息看着夏水希如天使般张开双手,在舞台上轻盈舞动。 每一次旋转,都仿佛有音符在她周身流转,每一次抬腿,都仿佛自她身体绽放出金光。 她欢快地跳舞。脚不痛了,身体也变得轻很轻,像羽毛一样轻。轻轻地跳着,轻轻地旋转着,轻轻地飞跃,直到最后一个优美的动作收回…… 评委们一致举牌通过,舞台下的同学们欢欣鼓舞,甚至有女孩激动得流下了泪水! 微笑画成最灿烂的弧度,夏水希站在舞台上,眼睛半眯着,忽然头晕目眩,眼前一黑,摇摇晃晃地就要朝后倒去——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个白色人影一闪,突破层层人群跳上了舞台。夏水希轻若无骨的身子,媛慢地、一点一点地往后仰倒,在她彻底倒下的前一刻,一双结实的手臂将她打横抱在怀里。 她闭上眼睛,双手抓紧了那个人的衣袖,低喃;“风夜炫……” 抱着她的那双手猛地收紧。 “是皇太子——”舞台下,有女生放肆尖叫! “真的耶,为什么不是二皇子……他好像有一个星期没来上课! 在这场面混乱的时候,忽然另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天哪,你们看,靠在蓝球架边的那个人,不是流晨星皇子吗?” “哪里哪里”? “那边啊”? 顺着女孩子手指的方向,在操场一角,褐发少年慵懒靠着篮球架,望向这里。阳光柔和地斜射过去,他的脸氤氤在一片灿烂之中。 长长的褐色刘海遮住了少年的左眼,有着尖削俊美线条的下颌,以及一只可以洞穿一切的黑色眼眸。 少年的唇薄薄扬起,嘴角挂着悠闲嘲讽的笑。仿佛有白色的迷雾在他的周身萦绕,在所有女生晃神之间,他就这样凭空消失不见。 女生们后知后觉地尖叫:“好帅——” 4鲜血染红的银戒 “一定要以这种方式吗?” 阳光透过玻璃窗跳跃进来,将病房划分为明暗两个分区。成淡星坐在病床边,沐浴在一片柔和阳光里。轻轻抬头来,光线将他的脸剪辑出忧伤的线条:“一定要以这种伤害的方式,才可以吗?” 夏水希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极力弯起嘴角淡淡微笑:“没关系的,其实,不是很痛呢。” 成淡星拧眉:“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你想要国庆大典的参赛名额,我可以帮你的。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寻求我的帮助吗?!” 她难道不知道吗?!当他看到她栽倒在舞台上却拼死想要站起来时,他的心有多痛,多想马上跑上去帮助她! 可是他不能。 一个星期前,在那个花房里,她答应和他在一起,条件是在国庆大典之前,不能公开她是“夏水希”,而且在表面上,他们只能是普通同学关系。 为什么她总是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却从来不给予任何解释。她就像一只小野猫,上蹿下跳,不管蹿到哪里,都会扯乱毛线,将他的心脏狠狠地捆成了一团。他想要抓住她,可是她那么灵巧,只要眨眼的时间,她就会消失不见。 他害怕她不见,仿佛只要她消失,整个世界都陷入绝望的黑暗。 “……风夜炫吗”?成淡星眼眸黝黑,定定地看着她。在舞台上他抱住她的那刻,分明听到她叫的是风夜炫的名字,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妒意,“不肯公开夏水希的身份,是因为你还在动摇。你怕自己会后悔,所以才如此对不对?” 夏水希睁大了眼睛:“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 “我……她只上想靠自己的力量。从小就受到妈妈的教育——要成为优秀完美的人,能够保护淡星哥的人,以他的快乐为快乐,悲伤为悲伤,不能将自己的困扰加诸在他身上。就像一棵叶茂密的大树,时刻准备风雨袭时撑开密密的大伞保护自己和心爱的人,而不是等待别人伸手给予帮助。 “到底是怎样,希希?”成淡星目光闪烁,眼底盛满不安全感,“我很迷茫,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想要帮你,想知道你的开心和不开心,在你伤心难过时能够给予帮助。” 他伸手,轻轻的握住她的。他的动作总是这么温柔,看她的眼神,如同阳光洒落在柔嫩的花瓣上:“我有一双手,对我来说,它的存在就是为了在你跌倒时能够及时将你扶站起来。可是从小到大,你却从来没有需要过它。” 夏水希沉默地咬住下唇,忽然低下头,不敢去看成淡星的眼睛。 “……” “还是,你永远不会需要它?”声音变得低沉嘶哑,“现在的局面,可以说成我强迫你吗?!你其实不需要我,需要的是另一个人,对不对?” 成淡星的手轻轻地握着夏水希的手,却仿佛带着强大的电压,电流麻痹着她的身体。心脏在胸口“扑通扑通”跳着,血液也胡乱冲撞,忽然她身子一颤,将手从她的手心里抽出。 他本来只是轻轻地握着,她一抽手,他的手心立即变得空落落,虚无地握着冰冷的空气。他的心,也仿佛在她抽手的那刻填塞了冷空气。 房内瞬间陷入窒息的沉默。 夏水希僵硬地躺在床上,成淡星僵硬地坐在床边。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一挥手,将搁在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摔破在地。他弯腰拾起一块摔破的玻璃,看着它在手心里流转着阴冷的光芒,手指收紧。 玻璃的尖锐狠狠地迅速割破了他的手心,鲜血像稠密的红色糖浆从他的指缝间淌下。 夏水希惊讶抬头:“淡星哥——” 手指越收越紧,鲜血急速流淌着,滴落在地板上,开成一朵朵触目惊心的红色花朵。 “你疯了吗!”夏水希扑上前,扳着他的手指想要将玻璃片弄出来,“你在干什么啊!淡星哥——” “在你跌倒的时候,它没有帮助你对不对?”成淡星固执地不肯放手,眼睛里有偏颇的疼痛,“它失职了,让你受伤,所以它应该受到同洋的惩罚!” “笨蛋,你在说什么——”夏水希的眼睛里涌出雾气,“松手,求你松手好不好……”鲜血越流越多,将他和她的手全都染红。他痛得唇色苍白,手指痉挛,却倔强地不肯松开。 眼泪忽然从半空砸下,砸在成淡星的手背上:“对不起……”她哭泣着,“对不起,淡星哥……我错了,求求你不要这样……求求你……”就像有一只大手剿着她的心脏,她痛得无法呼吸,“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有下次,你松手……” “你哭了……”成淡星抬起另一只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不要哭。”他将她拥进怀里,终于松开了那块玻璃,划破的手掌疯狂地淌着鲜血,“我的目的不是让你哭,只是……很想惩罚自己。看见你受伤难过无法帮助,我就想要惩罚自己……” 他尖削的下颚轻轻蹭着她的发丝:“希希,不要再让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如果前面的路很黑,我会牵着你一起走……可是,在我将手递给你的时候,不要拒绝我,好吗?” 夏水希哽咽,脸埋在他的胸口,泪水濡湿一片“嗯……” 病房里,阳光洒满一地灿烂。 窗台上的水仙开的正旺。暖暖的阳光洒在水仙花上,白色花朵在外,金黄色环状副冠在内,就像一对亲密相拥的恋人。“耶?!刚刚走过去的那个男生……” “好帅!睫毛好长,皮肤好白!特别是五官,比女生都要精致秀美……” 长长的医院走廊,少年抱着少女从两个端着托盘的护士身边走过,她们迅速地回头,看着少年走远的背影,无法置信地抽气。 不管走到哪里,成淡星都是视线注目的焦点。即使退去皇太子的身份,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王者气势和贵族风范,都无法让人忽视他的王子光辉。 “在这里等我一下。” 到了医院大厅后,他将怀抱的夏水希温柔地放在休息椅上:“我去买药,很快回来。” “嗯!”夏水希微笑点头,“我等你。” 成淡星转身朝售药窗口走去时,她嘴角的笑容迅速敛去,怔怔地盯住自己的脚尖——她已经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没有见到风夜炫了。 自那天在医院分手后,不管是在学院还是皇室住宅,都见不到他的踪影,仿佛他化成了泡沫,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她感到不安惊慌。不知道为什么,见不到他,就好像整个人都吊在半空,脚尖挣扎着踮不到地面,心里的虚无越扩越大……是因为习惯了每天看见他,习惯了他冲她发脾气或者微笑,所以,现在心里才会如此空虚难过对不对? 所以,在孤单一人的时候,眼前才会不时浮现他的笑脸对不对? 所以,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不管做任何事都神经质地以为他在自己身边对不对? 对,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 就在这时,医院大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四名护士推着担架车,一名护士提着氧气袋,从医院门口快步跑进大厅。 在担架车上躺着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的病人,他的一只手垂下担架车,鲜血沿着手臂一直流下,滴落在光滑的地板上,仿佛没有源头,就这么惊心动魄地流淌。 一跑都是点状的血迹,滴落在地板上,久久都没有凝固。 担架车匆匆朝急救室的方向推去,去在前面的人声速让路,当担架车经过夏水希身边时,盯着脚尖的她抬头,好奇地朝担架看过去,可是站在右手边的两个护士遮挡了她的视线。 担架车急速前行,就在夏水希准备收回视线时,那只垂下担架车一直血流不停的手,紧握的拳慢慢松开,一枚闪着银光的戒指掉在地上,骨碌碌朝前滚动。 戒指沾染着浓郁的鲜血,在地面上划出长长的血痕,最后滚动着停留在夏水希的脚边。 她拾起戒指,看着已经彻底走远的担架车,忍着脚板的痛楚朝担架车追去:“喂,你们等一下!有东西掉了!喂,等一下,等一下……”急求中心门前灯光雪亮,急求室的大门在她的呼喊声中缓慢合上,红灯亮起。 夏水希攥紧了戒指,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喘气。脚板的伤口因为奔跑太急裂开,她痛得嘴唇青紫。忽然眼前一暗,买好药的成淡星将她打横抱起:“不是说会等我吗,为什么乱跑?脚板伤口都裂开。” “可是……”夏水希看着急救室门口亮起的红灯,心情莫名地难过低落,“我拾到一枚戒指,我想还给它的主人……” “没关系,只是一枚戒指……你受伤的脚比它更重要。” “我有东西要给你!” “这个?” “既然是爸爸留下来的东西,一定要好好保管啊。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戒指,系着亲情,丢掉了,就在也找不会来了。” “爸爸留下来的东西?” “再见。” 当成淡星抱着夏水希转身离去的那刻,急救室的门打开,刚刚推担架车进去的几个护士走出来:“真是可怜啊,膝关节受伤,血流不止,生命堪忧。对了,那个血友病患者是谁?” 其中一名护士翻开一个黑色皮夹,掏出里面的身份证看了看,猛地怔住:“是……风夜炫?!” “什么?你说的是……”另几名护士惊讶停步,声音尽量压低,“你说的是‘维拉斯加’的二皇子风夜炫?” “嗯……” 走廊上的日光灯电压不稳地闪了闪,走在护士前面的成淡星什么也没有听见,抱着夏水希渐渐远去。而走廊一角,一个褐发少年双手抱胸静静地立在那里。 他的嘴角邪气地上扬,挂着嘲讽诡异的笑。长长的褐色刘海遮住了他的右眼,左眼比鹰眼还要犀利。就在几个护士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他,他眼神一敛,转身轻烟一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