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情缘》 第1章 青涩初端(一) 一 酆佩轩在一九六一年冬天出生的时候家里什么都没有,当时他的父亲已经四十岁,母亲三十七岁,他上面只有一个姐姐,所以给他取小名叫大根,意思是要保留下祖宗的根。由于生活的贫困,他上高中那年身高才一米五六。他从小学到初中,都在离他家不远的贾庄学校,他是个从小就喜欢读书的孩子,可惜的是那时候读书是最没用的,你读书好也没人看得起你,而且书基本上都烧掉了,很难找。但是他依然喜欢读书,不为别的,只是喜欢。尽管社会上都在搞文化大革命,但是有的老师还是喜欢学习好的学生,从小学到初中的数学老师都喜欢酆佩轩,因为他数学总是考一百分,由于他看书多,很会讲故事,他身边总是有不少同学。 他算是个幸运的人,之所以幸运是因为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了,他那年初中毕业,该上高中了,可是之前都是推荐上高中的,他家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没有一个有权有势的亲戚,所以上高中是不可能的。可是让他万分欣喜的是,这年决定恢复高考的时候首先恢复了中考,上高中不再推荐了,必须考试!他的运气来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考上了高中。 韩文秀家在刘庄,刘庄不是酆佩轩这个县的,但其实是邻村,并不远,只有三、四里路。她爸爸是个很受人尊敬的教师,后来升任为初中学校的校长;两个哥哥比她大好几岁,大哥已经成家,二哥参了军。大哥二哥听说要恢复高考,都在加紧复习功课,准备考学。她在家最小,是父母娇宠的女儿,也是哥哥照顾的小妹妹,虽然家里的条件比一般农家好不了很多,但是还算是不错的,吃饱穿暖是不成问题的。不过她并不是娇气的女孩子,农活、家务活都会干。她读书倒不是很好,成绩一般。她所在的公社高中是在新河镇,距离刘庄较远;因为她舅舅在贾庄所在县的教育局任职副局长,所以她就来这个县参加升高中考试,在贾庄公社上了高中。 贾庄公社高中其实并不在贾庄,而是在聂庄,贾庄与聂庄之间还有赵庄。从贾庄到高中有东、中、西三条路。东边的路是大路,从贾庄村里出来,经过赵庄中间,出了赵庄往南二里就到高中南门了;中路其实不能算是一条路,沿贾庄的一条小路,出村就成了一条沟,顺着沟一直走下去,穿过赵庄,继续沿着沟往南走,就走到了高中的西门,这是一条最近的路;西边的路也是一条大路,这是贾庄村边的一条往南走的路,也经过赵庄的村边,走到聂庄的村中间,然后再向东走没多远,就到了高中西门。 这一年高中招了三个班,韩文秀在一班,学习最好的殷华辰也在一班;酆佩轩以及他最好的同学席利民在二班,后来考上q大的李顺泰也在二班;酆佩轩另一位最好的同学殷志贤在三班。那时高中的男生和女生不怎么说话,就是同桌也不怎么交流,自然,不是一个班的男生和女生基本上是不认识的。酆佩轩在班里属于学习上游,回答问题比较多,也算是个知名的人物。他的作文曾经被老师拿到一班和三班去读过,这样一班和三班的学生也都知道他的名字。 农村高中各方面的条件都是比较差的,冬天教室里没有任何取暖设备,取暖基本靠跺脚;夏天也没有电扇,降温基本靠扇书。教室里只有电灯,还时常停电。贾庄公社离学校最远的村子有十五、六里,一般离学校有十里路的就要住校,因为那时候大多还没有自行车,交通基本靠两条腿,走路回家要一个多小时,不仅费时间,也费体力。酆佩轩的贾庄离学校有四里多地,自然不会住校。因为家里没有钟表,每天早晨和下午都是和邻居酆殿安一块去上学,酆殿安家里有马蹄表,能知道时间。酆佩轩家里吃饭比较晚,总是一放下碗就立即跑步去上学,有时候甚至是狂奔。经常是踏着上课的钟声进教室,然后坐在座位上大口喘气。坐在他前面的路兴利逗他:“佩轩,你长跑咱班第一,是不是就是这样练出来的?”他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是,小学初中时候都天天早晨跑步,现在再练还来得及?” 高中的体育课上,除了初中只有的跳高跳远、打篮球和跑步之外,还有其它一些项目,如单杠双杠,铁饼标枪铅球手榴弹等,不过短跑长跑依然是重要的项目。在第一次长跑课上,酆佩轩一开始并没有跑在前头,但是他慢慢发力,速度越来越快,到跑一半路程的时候,他已经与班里的大个子秦大震并排跑在最前面。到最后三百米,他又超过了秦大震,跑了个第一,路兴利说的就是这事。 因为他长的个子不高,貌不惊人,却长跑第一,连一米八的大个子也没他跑的快,所以他在班里就有了名气。他不是最矮的,前面两排的男生比他还矮。他在第三排,跟一个女生殷小莉同桌,但是他俩也是很少说话的,都很害羞。 还有一件事也让班里的同学对酆佩轩刮目相看。上了高中不久,学校要盖房子,需要砖,学校在砖瓦窑厂买了砖,但是需要运到学校。那时候运砖全靠板车,俗称拉车。砖厂离学校十五、六里路,男生两个人一组,女生四个人一组,每组拉一车砖,自己找拉车。一般农家都有拉车,也不用借。酆佩轩和最要好的同学席利民一组,席利民身体较弱,酆佩轩说,没事,拉车砖没问题,不用怕。去的一路上同学们说说笑笑,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砖厂。每辆车装一百二、三十块砖,大约八百多斤,比平时在生产队拉土或拉粪还要重。回来的路上,慢慢地大家就拉开了距离。离学校四、五里的时候,老师骑着自行车走到前面来,要求前面的男生帮一帮后面的女生,因为有的女生已经累病了。于是席利民等一些同学就去后面帮女生了,剩下班长王登科、秦大震、张小海、路兴利、酆佩轩等几个男生一个人拉一辆车。王登科、秦大震都是人高马大的,力气很大,他们一商量,就打赌看谁先到学校。于是几个人拉着重车就开始大踏步往前赶。这样走下去很累,到剩下二里多路的时候,几个人就不自觉地慢了下来,这时酆佩轩依然是大步往前赶,远远把另外几个同学抛在后面。到了学校,卸了车,王登科他们才到。王登科说,“佩轩你好厉害啊,跑这么快,我们都累惨了,也追不上你。”酆佩轩说:“俺家穷,你们还玩尿泥的时候俺就在生产队挣工分了,拉车挣工分不少年了。”从此,班里几个个大力壮的同学对酆佩轩都很佩服,经常和他在一起玩,即使有喜欢打架斗殴的也不敢招惹他。 酆佩轩在班里的学习成绩一直是比较好的,只有英语除外,不过因为那时高考英语只算百分之三十的分数,所以除了打算报考英语专业的,其他同学对英语都不太用功。他们初中没有学过英语,高中也只有两年时间,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去学英语是不合算的。酆佩轩的语文、数学基础好,其他几门功课也不差,总的成绩还算是不错的。文科几门都比较好,理科凑合,也不算差。到二年级分文理科时,班主任老师希望他考理科,因为理科出路更广。于是他就被分到了理科一班。理科共两个班,一班是快班,二班是慢班。文科只有一个班。 韩文秀在高中学习成绩始终是中流稍偏下,她也是很努力的,但是成绩一直提升不上去。本来她在初中时候的成绩是中等偏上,但是到了高中就慢慢下滑了,因为这一届高中是考上来的,不是推荐来的,所以整体的水平是文化大革命以来最高的,这样就显得韩文秀的成绩很一般了。她每天早早起床,吃点早饭就出发了,因为要走七、八里的路去上学,不能不起早。下午放学后,她也马上回家,尤其是冬天,天黑的早,稍晚一点,就要走夜路了。她走路不快,每天从家到学校要走将近一个小时。爸爸要把自行车让给她骑,她想着家里就一辆自行车,爸爸上班也比较远,就拒绝了。她体质较弱,觉得走走路锻炼锻炼身体也不错,的确,上高中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步行锻炼,她的身体比过去强了不少,脸色也由苍白变红润了。 高中阶段,酆佩轩与他初中的要好的同学殷志贤、席利民三人几乎到了桃园三结义的程度,虽然与其他不少同学关系也很好,但是他们三个却是最好的。他们三个在一起谈人生,谈理想,谈前途,谈学习,有许多的共同语言。酆佩轩与席利民在二班,殷志贤在三班。后来分文理科时,酆佩轩与席利民都到理科一班去了,殷志贤则去了文科班。一般放学后,他们与酆殿安等一起回家,半路上殷志贤回殷庄,其余他们回贾庄。 韩文秀家在贾庄西北边的刘庄,放学回家时路过贾庄。她一般走贾庄西边的路。殷庄在高中的西北边贾庄的西南边,酆佩轩他们因为要与殷志贤等同学一起走,也只能走西边的路,正好与韩文秀走的是一条路。几个男生一边说话一边走,不紧不慢的。韩文秀经常一个人走,或跟顺路的女生一块走,她常常跟在酆佩轩他们后边,距离不远不近,正好能够听到他们说话。在她看来,这几个男生都是学习比较好名气也比较大的同学。她则是个默默无闻的女生。她回家时如果遇到这几个男生,她就默默跟在后边,听他们高谈阔论。 在韩文秀看来,这几个人里酆佩轩个子最小,长相也最不起眼,不过读书他是最好的,课外书也看的最多。一开始,她只是跟在后面悄悄听他们谈论,并不认识他们。一班二班的语文课都是李福堂老师教的,李老师在一班语文课上读过酆佩轩的作文,韩文秀听了,感觉写的很好,内心很佩服。后来,她终于知道了酆佩轩就是这几个同学中那个矮矮瘦瘦的同学,就想他怎么是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男生呢?感觉与想象的不一样。想到这里,韩文秀就笑了,自问:他该是什么样?自己怎么无端地想这些呢?同时,也看到他穿着一身粗布,土里土气,与其谈吐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又想,他家里条件不好吧?心里不由得有些同情他。 虽然韩文秀不经意间观察了这几个男生,但是这几个男生却没有注意到她。有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几个男生谈起了他们的女同学,自然,受到关注的是学习好的和漂亮的女生。一班的李晚霞学习好,并且作文写的很好;二班的牛丽娟学习好,又是学校女篮球队的;三班的贺敬雯是干部子弟,条件好,学习也不错。殷志贤说:“这几个女生虽然很受关注,但是都说不上很漂亮。”其他人也同意殷志贤的说法。他们提到一班的侯丽敏、二班的桑雪梅、三班的宋海萍等比较好看,但是这几个女生学习不是很突出。韩文秀听到酆佩轩说:“好像一班有个女生,个子不高不低,身材适中,不胖不瘦,圆圆的脸,眼睛大大的,双眼皮,经常穿一件绿色的上衣,好像是北边新河镇公社的,这个女生虽然不是一眼看上去光彩照人,但是挺耐看的。不过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韩文秀一听,就知道说的是她,脸上发烧,怕被别人看见,于是就停下脚步,与前面的男生拉开了距离。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仔细看过她,她觉得也许他是随意说的,并没有什么。但是,她从此记住了酆佩轩。 第1章 青涩初端(二) 二 转眼高中一年多了,秋去冬来,天已经很短了,下午五点多天就黑了。一天放学后,酆佩轩在学校看了一会书,然后一个人走路回家,他一个人的时候一般都是走东边或中间的路,但是这天不知道为什么他走西边的路回家。走着走着,看见前边有两个女生,他迈开大步想超过去,可是走近一看,原来是他的同桌殷小莉和一班那个长得耐看的女生,虽然在学校男生和女生是不说话的,但是在路上遇到却不能不打招呼。于是他说:“你们怎么走的这么晚啊?天快黑了。” 殷小莉说:“你走的不是更晚吗?” 酆佩轩也不好意思自己快走,于是三个人就一起走,一边走,一边说话。 天阴沉沉的,黑的更早。很快就到了往殷庄的岔路,殷小莉就跟他俩分手了。这时天完全黑了,韩文秀心里怦怦直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当然,天黑,酆佩轩也看不见她的脸色。酆佩轩问她是哪个村的。她说是刘庄的。韩文秀不敢主动说话,酆佩轩只好找话说,因为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单独在一起,不说话更尴尬。他随意说一些一班的同学的情况,谁读书好,谁打球好,等等。他注意到,他走的有点快,这女生有点气喘吁吁,于是就慢下来,这样不快不慢走到了贾庄。要分手的时候,酆佩轩突然觉得天这么黑,一个女生自己还要走三、四里路,她害怕不害怕?会不会不安全? 于是他说:“你还要走好几里路,天这么黑,你自己怎么行呢?我把你送过去吧。” 韩文秀心里确实有点害怕,但是嘴上却说:“没事,我可以自己走。” 酆佩轩听得出来,她的话不够硬气,知道她心里害怕。于是就说:“我送你吧。天黑了,一个人走路不光害怕,而且不安全。”韩文秀就没有再坚持不让送,默认了酆佩轩送她。于是他们就往刘庄方向走。韩文秀这时胆子大了,不怎么害怕了,也大方了许多,她主动说自己叫韩文秀,早就听说过酆佩轩,知道他学习好,而且能干农活,长跑跑的快。说的酆佩轩不好意思了,酆佩轩说,自己能干农活是因为家里穷,不得不干。韩文秀问他家里的情况,他说家里父母都快六十岁了,自己兄弟姊妹三个,一个姐姐,一个弟弟。韩文秀也说了自己家里的情况,父母也五十出头了,父亲是公办老师,自己也是兄弟姊妹三个,上面有两个哥哥,比她大好几岁。大哥已经成家,他在去年恢复高考的时候考上了师范学校,明年就毕业了,大嫂是民办老师,大哥大嫂有一个三岁的儿子。二哥去当兵了,本来快转业了,结果在部队考上了军校,刚去上学没多久。家里条件一般,一家人包括大嫂对她都很好,自己也会干农活,只是学习不好。 酆佩轩知道她谦虚,在农村她家的条件已经算是很好了。 这样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刘庄村口,酆佩轩就告别韩文秀,要往回走了。韩文秀嘱咐他注意安全,他答应着,往回走。走了几步,回头看韩文秀还站在那里,他说:“不早了,赶快回家吧。” 韩文秀说:“我没事了,你赶快走吧!”酆佩轩怕有人看见,于是迈开大步往回走,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之中。看不见酆佩轩了,韩文秀才转身回家。 这次以后,两个人在学校和路上也遇到过,但是并没有更多的交流,或者是有多人在场,或者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韩文秀放学回家也尽量早一点,免得天黑害怕,也怕让别人送了欠人家的情。但是酆佩轩在韩文秀的心里留了底。酆佩轩倒是没有任何想法,他只想考上大学或者中专,尽快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因为在农村生产队劳动实在是太劳累了,而且看不到任何的希望。高考的恢复让喜欢读书的人看到了希望,他们在努力,企图通过高考改变自己的命运。酆佩轩看到父母年纪那么大了,为了生存,还要在生产队挣工分,而家里仅仅是不至于挨饿而已,内心很受煎熬。由于贫穷,他虽然性格很开朗,但是内心有很深的自卑感,因此,他与别人以及女生交往的过程中,没有什么想法,反而是很大气的,一点不扭扭捏捏。 这年年底,突然传出了中央召开三中全会的消息,政策与以前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提出否定文革、否定阶级斗争为纲、拨乱反正、改革开放,工作着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这确是石破天惊的大变革,让人很是兴奋。但是究竟具体怎么改革,都还是未知数。虽然是石破天惊的消息,但是对于天天劳作的农民来说,还没有感受到什么变化,他们依然过着衣食堪忧的生活。酆佩轩从公报中似乎看到了希望,他对政治是比较关心的,政治课也学的不错,看了公报,感到与以前相比,政治上确实是方向性的改变,这让他很兴奋,不再像以前那样绝望。 转眼就快到元旦了,学校为了缓解紧张的学习气氛,组织了一场文艺晚会,时间安排在元旦前一天的下午。酆佩轩因为不会唱歌跳舞,就没有参与任何节目。老师要求大家都去看,也算是捧捧场。演出是在一个大教室里边,三班的女生宋海萍是报幕员,有唱歌的,跳舞的,唱戏的,打拳的,等等。酆佩轩看了一会,觉得不是很有意思,就准备溜走。这时报幕员报出下一个节目是女生独唱《英雄赞歌》,演唱者韩文秀,他吃了一惊:她看上去腼腼腆腆,还会唱歌?于是就想看她唱完再溜。结果韩文秀唱的非常好,他听得入了迷,眼睛也盯着韩文秀,正好也碰上韩文秀的目光,他赶快移开目光。韩文秀赢得了热烈的掌声,酆佩轩因为不好意思,连鼓掌都忘了。然后他慌慌张张走回班里看书去了。 天快黑了酆佩轩才回家,又不知不觉走了西边的路,他漫不经心地走着,心里想着明天元旦放假了,做什么呢?该看什么书呢?这样想着,脚步就快了起来,因为心里想着事,也没有注意到路上的行人。突然听到:“你怎么走这么晚啊?” 他马上意怔过来了,原来是韩文秀在跟他说话。他急忙说:“我去看了一会书,没注意到天快黑了。” 韩文秀说:“你不是去看演出了吗?” 酆佩轩说:“我看完你唱歌就回班里了。你唱得太好了,比王芳唱得还好。”王芳就是电影《英雄儿女》里边唱这首《英雄赞歌》的女主角。 韩文秀谦虚地说:“你胡说什么呀,我哪会唱那么好呀。唱的一点也不好,你别笑话我。” 酆佩轩说:“你唱得真的好,我都听入迷了,没想到你唱这么好。” 路上也没有其他人,他俩不知不觉就到了贾庄。这时天也完全黑了,酆佩轩就说,“天黑了,我送你吧。” 韩文秀客气地说:“总是麻烦你,不好意思。” 酆佩轩说:“有什么麻烦的?就是多走几步路而已。” 于是他们就沿着去刘庄的路往前走。 这次不像第一次那么拘谨了,两个人说话也多了起来。 韩文秀说:“你学习那么好,肯定能考上大学。” 酆佩轩说:“好什么?一点不好。我的物理课不好,不喜欢。化学也一般,英语只会说 thank you和good bye。这个样子,中专也考不上。” 韩文秀说:“不会的,你的语文、数学、政治,都不错。人家都说你历史、地理成绩好,你咋不报文科呢?” 酆佩轩叹口气,说:“我是喜欢文科,可是老师们觉得我理科也凑合,他们说理科录取率高得多,所以我就报理科了。” 酆佩轩问道:“你也是理科吗?” 韩文秀说:“我报的是文科班。理科学的都不太明白,跟不上,干脆报文科了。文科也学的不好,总是记不住。” 酆佩轩说:“是,文科全靠记。不过也要理解,理解了就好记。比如政治,辩证唯物主义那部分,基本上,都是辩证关系,都是相互对立、相互依存、相互包含、相互转化。这些内容,不用记,到时候往上一套就行了。” 韩文秀赞叹他说:“嗨!你真太聪明了,老师也没这么讲。” 酆佩轩说:“类似的有许多,可以自己好好总结,这样学习,不是很费劲,事半功倍。” 韩文秀笑着说:“我笨的很,根本不会总结。” 酆佩轩不谦虚地说:“我教你。” 韩文秀有点不好意思,说:“不行的,我学不会的,再说也没机会。你好好努力吧,考上大学就好了。” 酆佩轩叹了口气,说:“考大学是很难的,不过也只有这条路。如果考不上,就只有当一辈子农民了,天天修理地球,一点希望也没有。” 韩文秀肯定地说:“不会的,你肯定能考上的。我没啥希望,自己知道。” 酆佩轩安慰她说:“考不上大学也不见得没希望,中央刚刚开过会,说是要好好搞经济建设,提高生活水平。也许以后条条大道通罗马呢。” 韩文秀不太懂酆佩轩这句话的意思,也不好意思问。不过酆佩轩好像感觉到了这一点,就解释说:“条条大道通罗马是说许多路都可以通罗马,路很多,不见得只有上大学这一条路。” 酆佩轩这句话给韩文秀点燃了希望,她知道自己考大学希望渺茫,将来生活的希望只能寄托到其他方面。她也想,只要自己努力,就不信自己不能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尽管她读书成绩很一般,但是她的生活能力是很强的,作为一个女生,她相信自己会努力追求幸福生活的。可是,自己又只是一个女生,在社会上只是个弱者,前面的路有许多不确定的东西,有许多事是自己左右不了的。想到这,她也叹了一口气。 酆佩轩仿佛看到了她的心思,安慰她说:“你是个知书达理的女生,将来肯定会有不错的前景。” 两人已经走近刘庄的地界,韩文秀因为下午唱歌,喝了不少水,这时候憋的受不了了,虽然不好意思,也只好说:“你等一会,我去解个手。” 酆佩轩连忙说:“我也有这个要求,你往北,我往南,反正天黑看不见。” 韩文秀赶紧说:“我不往北,北边有新坟,好害怕。” 酆佩轩说:“好,我往北,你往南,赶快去吧。” 酆佩轩解手完以后,又等一会,听见脚步声以后,才回到原地,韩文秀已经在等着了。 韩文秀说:“你胆子好大呀,我都说了,有新坟,可吓人了,你一点不怕。” 酆佩轩说:“《三国演义》里诸葛亮说,周瑜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他死了我会怕嘛?越调申凤梅唱的《诸葛亮吊孝》也是这么说的,可见死人不可怕。” 韩文秀说:“你咋懂这么多啊?” 酆佩轩玩笑说:“看书看的。再说,你们村的鬼我不认识,一点不怕,认识的鬼才害怕。” 说的韩文秀笑了,酆佩轩接着说:“想想是这个道理,不认识的鬼跟不存在一样。”韩文秀一时也想不明白,不过也觉得酆佩轩说的有点道理。 她说:“我可是怕鬼,不过跟着你,就不怕了。” 酆佩轩说:“我不怕,去年秋假在队里浇地的时候,也有新坟,我的同伴也是个小孩,夜里他不敢去改水,我就一个人去。风刮着花圈哗啦啦响,你说吓人不吓人?” 韩文秀说:“吓死我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话,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酆佩轩说话也比较随意,韩文秀觉得跟酆佩轩在一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什么顾忌。酆佩轩之所以随意,是因为他没有什么想法,他觉得韩文秀是个很好的女孩,长的好看,性格又好,家里条件也那么好,跟他距离太远,他根本配不上人家,所以他根本不敢有任何的想法,因此说话大大方方,没有一点扭扭捏捏。韩文秀觉得跟酆佩轩在一起很舒服,两人很聊得来。这样一来二去的,她心里还是起了一点涟漪。但是酆佩轩的大方也感染了她,使她也不至于扭扭捏捏。 韩文秀说:“佩轩,我怎么觉得你跟其他男生有点不一样呢?” 酆佩轩不解地问:“你觉得我哪点与别人不一样?你是不是觉得我比别人穷?穿的衣裳更土?不错,我家里的确条件差,我穿的基本都是俺娘织的粗布,很少穿洋布。” 韩文秀急忙说:“佩轩,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虽然土里土气的,但是你性格很开朗,为人处事却很大方、很成熟,像个大男人;我看其他许多男同学像个毛孩子一样,不成熟。” 酆佩轩不安地说:“你好会说话,我可是不敢当。” 韩文秀认真地说:“佩轩,真的,我没有奉承你的意思,我真的是这种感觉。” 酆佩轩听了,抬头望向远方,边思考边说:“也许是家里穷造成的吧,从小生长的环境迫使你不能不去勇敢地面对,在艰难的生活面前你不能不坚强。否则,就很难生存下去。” 韩文秀抱歉地说:“佩轩,对不起,我让你想起痛苦的过去了。可是,我好想知道你遭遇过的经历,这些能让我了解你,还能让我明白很多道理。” 酆佩轩说:“好吧。这些其实我跟没几个人说过,也就是大奎、利民、志贤知道。” 韩文秀说:“佩轩,谢谢你对我这么信任。” 酆佩轩开始讲他的经历:“我是个苦命的人,生在一九六一年的冬天,你可以想象,那时是三年困难时期的末端,家里最缺的是吃的东西。很不巧,我出生五、六天之后的一天夜里,北风呼啸,我家的东屋塌了,我娘和我被埋在下面,我爹一条腿被压住,出不来,他对着南边村里的方向使劲喊‘救人!’我家住在村北,我爹的呼喊声被北风刮到了村里,人们听到了,就迅速赶来救人。人们赶来时,我爹已经吓得说不囫囵话,他指着我娘和我被埋的地方说,‘孩子他娘,孩子。’我娘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来气,但是她紧紧把我搂在怀里,护着我,我‘哇,哇’地哭着,好像要给救人指明地方。人们用手把我们娘俩刨出来,我娘已经奄奄一息,再晚一会就没命了。人们都说,我命大。” 韩文秀听到这里,表情凝重,说道:“佩轩,你命好苦。” 酆佩轩接着说:“我两岁时出麻疹也差一点没命,听我娘说,我两岁时候的某一天,我一个人在玩,一会就听不到我的声音了,我娘一看,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吓得她赶快去找医生打针,三、四个小时以后我才醒过来。” 酆佩轩继续说:“家里穷,我从小就知道。懂事以后,看到别人家的小孩穿新衣服,自己很羡慕,但是从来没有向大人要过;后来,就养成了喜欢穿旧衣服的习惯,反而不愿意穿新衣服了,穿新衣服总觉得不好意思。” “我五岁之前就会?着篮子去拾柴禾、薅草,七、八岁的时候就到生产队挣工分了,记得第一次去上工,生产队的副队长说,你还没有铁锨重呢,就来挣工分?我没管他,只管去干活了。哈哈,从此开始了挣工分的经历。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就开始拉车子了,这样挣工分几乎多一倍。所以学校拉砖那次,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其他同学却累得够呛。” 酆佩轩说着,韩文秀专心地听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刘庄村口,酆佩轩对韩文秀说:“不早了,你赶快回家吧,家里等急了。”于是转头大踏步向贾庄走去。 很快酆佩轩就走远了,看不见了。韩文秀还站在那里,沉浸在酆佩轩讲的经历里,不能自拔。对于佩轩的离开,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她想,我这是怎么了?自己也不清楚。于是慢慢向家里走去。 到了家里,一家人都在等她吃饭,小侄子等不及,已经开始吃了。有肉有鸡蛋,难得这么多好吃的。她问:“今天咋了,咋这么多好吃的?” 她妈妈说道:“傻妞,明天就阳历年了,你爸爸也放了假,不该吃点好的?一家人都在等你,你回来这么晚,你不想吃就别吃了。” 韩文秀说:“谁说我不想吃?想吃的很。” 于是赶紧去盛饭,盛一碗,先端给爸爸,第二碗端给妈妈,给哥哥嫂子都盛了饭,然后又给小侄子夹菜。嫂子说,“别给他添菜了,他吃不少了,再吃会撑着的。”韩文秀这才自己吃。 还是她嫂子心细,吃完饭收拾的时候,嫂子悄悄问她:“你刚进家的时候,好像心事重重的,怎么了?” 韩文秀说:“没有啊。”她自然不肯承认。 嫂子打趣道:“是不是想女婿了?” 韩文秀害羞地说:“你胡说什么呀,我还小着呢。你再胡说,我告我哥,让他打你。” 嫂子说:“哼,你别这么厉害,以后找婆家还得靠我。” 韩文秀瞪了嫂子一眼,说:“才不靠你呢,我自己找。” 嫂子哈哈一笑,说:“看看,露馅了吧?自己找女婿了。” 韩文秀说:“你就胡说吧,回头我打你儿子。” 这姑嫂两个亲密无间,啥玩笑都开。不过,这天酆佩轩确实让韩文秀动了心思。 第1章 青涩初端(三) 三 元旦之后,天越来越冷,但是酆佩轩学习的劲头并没有消减,他习惯课间坐着养神或思考问题。有时候,他看见韩文秀找他的同桌殷小莉说话,眼睛不时瞟到他这边,他偶尔对上韩文秀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赶快看向别处,他瞥见韩文秀脸红了,他就有点自责。以后有两次,韩文秀来找殷小莉,他不敢抬头,只顾看书。但是有时他的余光也会瞥见韩文秀瞟过来的目光,他不敢再与她的目光接触。 转眼就快到春节了,这年春节来的早,在元月底,过元旦二十多天就到腊月二十之后了。因为要参加高考,腊月二十五才放假。二十四这天下午课间时候,酆佩轩在教室里看书,又看见韩文秀来找殷小莉,不知道说了什么事,但是眼睛却不时看着酆佩轩,酆佩轩偶尔看一眼她俩,也正好与韩文秀的目光撞上,韩文秀看着他,略略向他点点头,然后告别了殷小莉走了。 于是酆佩轩放学后就没有像平时那样和几个伙伴一块回家,而是去找老师问一些学习上的问题,这样等到同学都走了,天快黑了,他才沿着西边的路回家。走出聂庄没多远,就追上了慢慢悠悠的韩文秀。 韩文秀看到酆佩轩来了,就嘻嘻笑了,说:“你咋知道我在这儿呢?” 酆佩轩说:“我看你去找殷小莉的时候,虽然说话声音小,但是心不在焉地总是瞟我这边,我估计可能是找我的,但是也没法说。” 韩文秀不满地说:“谁找你呀?我可没找你,你自己找来的。” 酆佩轩说:“这姑娘好厉害啊,好,就是我找你来的。把书包给我吧,我给你拿着。”因为放假了,书包有点重,他怕累着她,她路远。韩文秀毫不客气地把书包给了酆佩轩。 走到了一个路口,韩文秀说,“今天咱们走这条小路吧,这条路稍远一点,不过路上没人。” 酆佩轩说:“好,我对这路不熟悉,你领路就行。” 这次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约会,以前都是遇上的,但是这次却是两个人心照不宣、心有灵犀的相约,尽管都没有明说,但是两个人都明白。所以他俩开始也有点不好意思,只是闲聊。慢慢的,越说越投机,就聊到了读课外书方面。 韩文秀说:“人家都说你看过很多书,你说说你看过什么书。” 酆佩轩说:“我主要看的是文学作品,小说居多,因为其它书很难找到,就是小说也很难找,文化大革命都烧掉了。二年级开始看小说,我记得看的第一部小说叫《烈火金刚》,还看过《林海雪原》、《青春之歌》,等等;古代的有《水浒》、《三国》、《西游记》、《隋唐演义》《七侠五义》,等等,古书都是竖板的,繁体字,不过慢慢就习惯了;还有一些甚至没有标点符号的,如《绿牡丹》,《龙门鲤大侠》,等等;《包公案》、《狄公案》《彭公案》等比较好看,都是破案的。《红楼梦》也看了,但是看不太懂,里面写一些谈恋爱的,感情方面的,写的比较隐晦,不是很明白。找书太难,找到一本,就如饥似渴地看,一两天就要看完还给人家。我看过最无聊的书叫《虹南作战史》,写文化大革命的,不知所云,简直就是文字的堆砌。” 韩文秀听了,很佩服他,说:“你看的好多书我都没有听说过,我看过一本《红旗谱》,写的农村革命。” 酆佩轩说:“是的,它还有第二部呢,叫《播火记》,感觉没有《红旗谱》写的好,写的都是保定那里武装起义的事。” 韩文秀愤愤地说:“那里的地主太坏了,那个冯老兰都是个老头了,还想让人家大姑娘当他的小老婆呢。” 酆佩轩说:“是啊,那是旧社会的事。不过地主也不都是那么坏,书里只能把地主写得很坏,但是实际上一般的地主不一定有那么坏。我们贾庄有家地主,几代人省吃俭用,甚至比一般的农民生活都艰苦,攒一点钱就买地,结果到快解放的时候家里有一百多亩地,土改的时候给划成地主,几十年挨批斗,一家人抬不起头。你说亏不亏?” 韩文秀吃惊地说:“唉,还有这种事。” 韩文秀接着说:“我还看过《青春之歌》,只是觉得那个林道静随便就跟丈夫散伙了,又跟别人了,哪能那样呢?” 酆佩轩也说:“我也觉得她太随意了,不应该这么随意。” 酆佩轩随便问道:“你还看过什么书?” 韩文秀一边想,一边说:“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人传抄一些手抄本,乱七八糟的,也看不明白。” 酆佩轩说:“好像是,我也看过一些,有些是恐怖的,有些是黄色的,什么梅花党之类的,都是瞎编的。” 两个人一路说着话,也不觉得累。等过了大马路,走到刘庄地界的时候,路更窄了。走着走着,前面横着一条很宽的垄沟,里面还流着水,显然是在浇地。两边的地也是刚刚浇过的,绕也绕不过去。 韩文秀焦急地说:“我也没想到这里浇地有这么大的垄沟,怎么办啊?” 酆佩轩眼睛近视,眼神不好,他走近看了看,说:“我可以跳过去,只是你不一定能跳过去。” 韩文秀也确实没把握跳过去,酆佩轩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先跳过去,你把书包扔给我,然后我站在那边接你,你使劲跳,我接着你,你不至于掉到水里。” 韩文秀担心地说:“我万一掉水里了怎么办?这可是大冬天啊。” 酆佩轩很干脆地说:“不会的,你能跳过去。” 韩文秀噘着嘴说:“我要是掉水里了,你赔我。” “好,我赔你。”酆佩轩说。 韩文秀不依不饶,说:“你咋赔?” “你要咋赔我咋赔。”酆佩轩俏皮地说。 “我是个人,你咋赔我?”韩文秀说。 “我赔你个人,大不了把我赔给你。”酆佩轩嬉皮笑脸地说。 “滚你的吧,我才不要呢。”韩文秀脸红了,不过因为天黑,酆佩轩也看不见。 “你能跳过去,没问题。”酆佩轩一本正经地说。 然后酆佩轩就跳了过去,他感觉韩文秀也能跳过去。韩文秀把两人的书包一个个扔给了酆佩轩。然后酆佩轩扎下马步,等着接韩文秀。 韩文秀站在南边垄沟沿上,奋力一跳,北边酆佩轩伸出手使劲一抱,就接住了韩文秀,韩文秀扑在酆佩轩的怀里,两个人紧紧搂在一起。酆佩轩随着惯性退后一步,说:“对不起。”赶快放开了韩文秀。可是韩文秀仍然紧紧抱着他不放,两个人脸贴在一起。酆佩轩胳膊本来松开了,可是他见韩文秀一点没松,只好又抱住了她。两个人就这样紧紧抱着,脸蹭着脸,酆佩轩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得浑身颤抖,过了大约两分多钟,韩文秀轻声说:“你喜欢我吗?” 酆佩轩吓了一跳,他定了定神,说:“文秀,对不起,我配不上你。” 韩文秀哭了,泪水流到了酆佩轩的脸上,她说:“你胡说!” 酆佩轩内心感到苦涩,他说:“你别哭,你一哭我就心痛了。” 韩文秀说:“你不要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话,你说实话,你喜欢我不喜欢?” 酆佩轩说:“你放开,咱们慢慢说。” 韩文秀说:“不!你就回答我,你喜欢不喜欢我。你不说我不放你。” 酆佩轩说:“喜欢。可是......” 韩文秀打断他说:“我不要可是,你喜欢我就亲我一下。” 酆佩轩就亲了一下韩文秀的脸,韩文秀也亲了酆佩轩,而且亲在他脸上舍不得放开。 韩文秀说:“好了,放开你。” 等到两个人松了手,酆佩轩说:“文秀,你对我不了解,我没有值得你喜欢的地方。” 韩文秀不满地说:“不许说这些。” 酆佩轩其实对今天这事没有丝毫的准备,他其实是喜欢韩文秀的,他知道韩文秀是个好姑娘,但是他明白,他和韩文秀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所以他绝不敢和韩文秀谈恋爱,那样会伤害她的。人家好好的姑娘,你把人家伤害了,怎么对得起人家呢?同时他也觉得,他俩是不可能成的,不能仅凭一时冲动就谈恋爱,这样不会有结果,还可能造成伤害。 酆佩轩这样想着,他觉得不能不把话说明白。 他说:“文秀,咱们还很小,还不到谈恋爱的时候。我知道咱俩相互喜欢,都很欣赏对方,可是咱们还小,前面的路上还有许多的不确定的东西。我长得也不好看,个头比你高不了多少,你却是一朵花一样漂亮。你找了我,人家会笑话你的。我家条件是很差的,你家条件好得多,你跟我去吃苦,何苦呢?我也不忍心啊。我如果考不上大学,就只能在家种地,给不了你幸福。再说,这事你家里也不会同意。所以我还是请你慢慢地、慎重地考虑,时间长着呢,不急在这一时。” 韩文秀认真地说:“不,我喜欢你这个人,其他的都是次要的。你就是考不上大学,在家种地,我也陪你种地。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幸福。我家里即使不满意,最终也别不过我,会同意的,你不用担心这些。” 酆佩轩有点不以为然,说:“你还小,想法很天真,以后慢慢说吧。” 韩文秀听他这么说,快要急哭了,说:“我可不是一时冲动,我会永远喜欢你的。我反正考不上大学,你要是考上了,我就离开你,不耽误你。不管怎样,我希望你幸福。” 酆佩轩听到这个份儿上,赶紧说:“如果我考上大学,我就娶你。如果我考不上大学,你就离开我,好不好?” 韩文秀斩钉截铁地说:“不好!” 酆佩轩耐心地说:“咱们还不是特别了解对方,还需要进一步深入了解。我的情况你以后慢慢了解吧。我吃过的苦比你多,你跟了我难免会吃苦,到那会后悔都晚了。我也不忍心看你吃苦,可是我也不一定有什么好办法。所以你还是要冷静一点,不要急于决定。” 韩文秀毫不犹豫地说:“我不怕吃苦,只要跟着你,吃苦我也愿意,顶多咱们在家种地呗。我给你孝敬老人,生儿育女。我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女孩。只要咱俩感情好,好好过日子,我不信咱们过不好。” 酆佩轩故意吓唬她说:“我这个人缺点很多,你不知道。我脾气不好,好发脾气,好训人,个性强,毛病多。你跟我,免不了挨训,挨骂,挨打,那会你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韩文秀说:“不许你胡说!你根本不会打我的,我知道,你舍不得。你比咱们同学中许多男生都成熟,做事冷静。我考虑问题不周到,做事欠考虑,你以后要多说我。我不信咱们过不好日子。” 酆佩轩说:“还早呢,你才十六,我也才十八,还都是虚岁。眼前咱们必须清醒,好好读书,尽最大努力考大学。你不要总是认为自己考不上就不好好学习,你也要拼上半年,放手一搏,说不定就考上了。我也要更加努力,现在有这么好的考大学的机会,再不争取一辈子就没有机会改变命运了。说实话,我过去是很绝望的,因为只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在农村劳累一辈子。好好珍惜吧,努力吧。” 韩文秀说:“你说得对,我以后不找你,让你好好学习。凭你的能耐,考上大学是没问题的。” 酆佩轩说:“不敢说,我近来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不过我会努力的,即使明年考不上,我会再复读一年,一定争取考上,把你也带出来。”酆佩轩所说的明年,其实就是指的1979年,当时已经过了阳历年,已经到了1979年,但是阴历年还没过,所以他仍说明年。 这么一说,韩文秀又转怒为喜了。于是两人开始继续往刘庄走。 其实两个人突然发展成为恋人关系实在是由于偶然性,尽管两个人都喜欢对方,可是酆佩轩不可能有与韩文秀谈恋爱的想法,也不可能对韩文秀说;而韩文秀也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对酆佩轩说出来。就因为那条垄沟,韩文秀一跳,酆佩轩接住了她,两人抱在一起,韩文秀突然就不想松开了,就想永远这样抱着。她突然就想把她的心思都说出来,不想再等下去了。多年以后,她在酆佩轩的怀里的时候,她还想着这条垄沟是他俩的大媒。 她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第一次遇到让她心仪的男生,她内心也是反复掂量过的,虽然当时说出来是一时冲动,但是那些话并不是冲动才想说的,而是她思考成熟的结果。她觉得,他是一个非常有责任心的男生,比同样大的男生成熟得多,真诚,心细,善良,性格开朗,幽默有趣,敢作敢当,是一个内敛的有魅力的男人,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她与他接触多了一点,逐渐发现了他这些品行。她不想失去机会,所以她抓住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作为酆佩轩来说,他与她成为恋人,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但是这也让他喜出望外,只是他觉得压力更大了:从此他要对她负责了。 酆佩轩依然帮韩文秀拿着书包,两人慢慢往前走。到了村口,两人又抱在一起,吻在一起。 两人放开,佩轩嘱咐文秀说:“不早了,你赶快回家吧,咱俩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文秀说:“我当然知道,你也一样。你不要走来的路了,还走以前的路。” 佩轩说:“我知道,你放心吧。” 他俩恋恋不舍告了别,各自回了家。 文秀到家,极力掩饰自己的兴奋状态,但是脸色红扑扑的,还是被她嫂子捕捉到了蛛丝马迹。 嫂子笑着对她说:“看你心情很好啊。” 文秀说:“那当然了,放假了嘛。” 嫂子提了一下文秀的书包,说:“你的书包这么重啊,这么远,你也没出汗?” 文秀说:“我走得慢,不出汗。” 嫂子说:“我还以为有人帮你背书包呢。” 文秀白了一眼嫂子,说:“你帮我背吗?” 嫂子说:“哼,轮不上我,我又不是男生。” 文秀说:“你天天净想坏事,不理你了。” 说着,她就拉着小侄子去玩了。 佩轩一路上虽然也很兴奋,但是心情却没那么轻松。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他没有思想准备,一时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将来会有什么结果。 回到家里,一家人都吃过饭了,妈说,“大根,咋回来这么晚呢?我去问殿安,他说放学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没见到你。你一直不回来,一家人都担心。饭在锅里,还热着呢,赶快去吃吧。” 佩轩说:“我去问老师问题了,跟老师说了好多话,回来晚了。” 吃完饭,他回到他自己住的东屋,翻开书开始学习。因为已经放假,明天不用上学了,就打算多看一会儿书。坐着看了一阵,感觉越来越冷,就坐在被窝里继续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也没有关灯。后来冻醒了,才脱了衣服睡觉。可是又睡不着了,想着与韩文秀的关系,内心感到惶恐,总是怕对不住她,让她受委屈。他觉得这个女孩太可爱了,可是自己这条件不一定能给她带来幸福。如果不能考上大学,真的让她跟着自己在家种地?如果自己出不去,她家肯定不会同意的,可是依她的性格,是非嫁给自己不可的,这样会和家里闹得不愉快,也会给她带来伤害。仔细一想,觉得答应她有点草率,不如狠点心不答应她,等到以后自己考上大学了再来找她,如果考不上就不再找她,免得给她带来伤害。 佩轩想,如果考不上大学在家当农民,就随便找个女孩成个家,能赡养父母生养孩子就行了。不过现在不用考虑这些事,那是以后的事。 他转念一想,现在他俩只是开始,以后有许多未知的东西。现在她处于热恋时期,过一段时间冷静下来,也许她会改变想法,那样的话,今天发生的事就会成为暂时的回忆。如果她家里反对,她打退堂鼓的话,也是不声不响分手的结果。可以想象,她家里肯定会反对的,因此而分手,自己也没有心理负担。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不符合她的性格。 总之,他想,一方面俩人都要好好读书,争取考大学;另一方面,两人也要冷静一段时间,重新思考这件事。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他因为做梦惊醒了。他梦到了韩文秀被别人抢走了,他急得不得了,拼命去追,他又喊又叫,把自己喊醒了,醒过来发现是个梦。他意识到,他也是非常喜欢韩文秀的。 第1章 青涩初端(四) 四 春节过后没几天就开学了,因为他们是毕业班,要参加高考,必须抓紧时间复习。 冬去春来,天逐渐长了,也慢慢暖和了。 不久,韩文秀骑自行车上学了。她二哥在部队搞到一张自行车票寄过来,他大哥去县城买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这在当时是最好的自行车。她爸爸让她骑新车,她不肯,就骑了她爸爸原来骑的旧车。因为她家多年前就有了自行车,她也早学会了骑车,于是就骑车上学了。有时候放学后,佩轩与伙伴们一块从西边的路回家,会看到文秀骑车快速而过。有人就说,这个女生越来越漂亮了,穿的衣服越来越时髦了。大家目光集中到佩轩身上,因为他说过这个女孩耐看。 佩轩皱一下眉,说:“你们看我干什么?与我有啥关系?” 席利民说:“也许与你有关系呢。” 佩轩说:“别胡说,不要损害人家女孩的名声。” 利民说:“你看,果然有关系吧?这么关心她,看把你急的。” 殷志贤附和着:“利民说的不错。” 佩轩说:“不跟你们这些不讲理的人争辩。” 志贤不满地说:“你这个佩轩,你说这女孩好看,却不让别人说她漂亮,你啥意思?” 佩轩苦笑着说:“谁不让你们说人家漂亮了?你们想咋说就咋说,只是别看着我。” 利民说:“看你咋了?就是看你心虚不心虚。你果然心虚了,承认就是了,知道你看上她了。” 佩轩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无中生有啊。我什么条件,人家什么条件?天壤之别。” 志贤打趣说:“你别管条件不条件,你只要说看上了,我给你做媒去。” 佩轩无奈地说:“得了得了,你能耐大,俺没有那意思,不需要,你想去给谁做媒就去给谁做媒吧。” 于是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在学校,有时候两个人也会碰上,简单说几句话。佩轩看到文秀的确比以前穿的更洋气,人也更漂亮了。文秀似乎有许多话要跟他说,可是场合也不允许。 有一天星期六下午,课间的时候,佩轩从教室出来,就看见文秀向他走来,他急忙迎上去,两人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文秀看着他说:“星期六放学早一点,放学后你早点沿着西门对着的路一直往西走。”说完她就走回教室了。 放学后,佩轩就按照文秀说的,沿着学校西门的路一直往西走。他走的挺快,走了不到十分钟,就走出了聂庄,前面稍远一点就是汲县小屯公社的地界了,这地方没人认识他们。这时,文秀骑着车子飞快地撵上来。到了跟前,文秀从自行车上下来,说:“你骑车带我往前走吧。” 佩轩不好意思地说:“我不会骑车。” 文秀笑了一声,说:“你真笨!” 佩轩无奈地说:“你说的不错,我是笨。” 文秀急忙说:“对不起,佩轩,我说错了,你家里没有自行车,不会骑车很正常。” 那时候,因为买不起或买不到自行车,大部分人都不会骑自行车,文秀说佩轩笨,是忘了他家没有自行车,有看不起人的嫌疑,所以她意识到了,赶快说对不起。 佩轩说:“你没必要说对不起。” 文秀认真地说:“我怕你不高兴,我说了你真笨就后悔了。” 佩轩笑着说:“我没那么小气啊,怎么会生气呢?再说你说的也不错。动手的事,我确实很笨。” 文秀说:“不说这个了,我带你吧。” 说着,她就骑上车慢慢走,等着佩轩坐到后座上来。佩轩紧走几步,就坐上了后车座。 文秀骑车走到小屯公社柳庄地界,离柳庄不远的地方停下来,说:“就在这说话吧。” 他俩停好自行车,倚着一棵大树,就开始说话。 文秀盯着佩轩,说:“你瘦了,怎么回事?” 佩轩不在乎地说:“没事。” 文秀说:“我知道你在好好学习,可是不能累坏了身体啊。” 佩轩盯着文秀说:“我没一点事。你啊,漂亮多了。” 文秀白了一眼佩轩说:“别说让人家不好意思的话。” 佩轩急忙说:“不是我说的,是他们说的。” 文秀追问:“他们是谁?” 佩轩说:“就是殷志贤、席利民他们,他们说,你越来越时髦了,越来越漂亮了。” 文秀哼了一声,说:“你们男生总在背后议论人家女生,跟女人似的。” 佩轩笑着说:“你看你好厉害。” 这一说,文秀笑了,她温柔地看着佩轩,仿佛眼前的这个男生就是她的一切。佩轩本来想说一些暂时疏远两个人关系的话,可是被文秀这温柔的目光完全融化了,再也没法说出来。这目光不仅温柔,而且坚定,就好像一辈子都不会改变一样。这让佩轩内心很激动,他想到,他能够娶到她作为妻子是他最大的福份,他不能辜负她的期望,一定要带她飞起来,给她创造幸福温馨的生活。 他俩热烈地聊着过年以后这一段各自的生活,好久没有说话了,有说不完的话。 佩轩家里,姐姐因为会唱歌跳舞,曾经抽调到外面的文工团呆过一、两年,初中毕业后当了贾庄小学的民办老师,每天都记工分一个劳动日,一个月还有十来块钱的工资;父亲在生产队养牛,挣工分也多一些;母亲也天天参加生产队劳动,也挣一些工分;佩轩和弟弟放假时候和星期日也去挣工分;这两年生产队的工分价值稍高一点,每个劳动日达到七毛多,所以这时候家里情况也说得过去。 文秀家里的条件就好得多,爸爸工资七、八十块;大哥去上学了,师范学校有助学金,基本够自己花;大嫂在小学当民办老师,除了挣工分以外,每月有十来块钱的工资;二哥上军校,不用花钱,还有工资。这条件在农村没得比,谁都羡慕。本来家里给她和大嫂同样花钱买衣服,大嫂就把新衣服先给她穿,穿一段时间大嫂再穿。这样就总见文秀穿新衣服,而且衣服款式质量都好,所以她越来越引人注目。佩轩把男同学的议论说给了文秀,她本是个文静内向的女孩,听了以后突然觉得自己太张扬了。她处于热恋中,自然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是看到佩轩依然是穿的破衣破衫土里土气的,她觉得自己这么漂亮就有点不合适了。 这不,马上,麻烦就来了。 柳庄三个流里流气的少年,年龄跟他们差不多或稍大一点,看到一个土里土气的男生和一个漂亮洋气的女生在热烈谈话,就过来找茬了。他们指着他俩问,“你们是哪个村的?在这干什么呢?”又指着佩轩说:“不许在这耍流氓。”那时候,在这封闭的农村,谈恋爱甚至被看作是耍流氓。 佩轩与文秀只顾说话,没注意到这三个人,这三个人一说话,才知道麻烦来了。佩轩转脸悄声对文秀说:“你骑车快走,我来对付他们,快走!” 他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式的口气让本不想撇下他独自走的文秀不得不急忙骑车往来的路上跑了,跑了有二百多米,她看没人追过来,于是下车看着佩轩这边,她很担心佩轩被这几个人打,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只见佩轩与他们也没有打起架来,好像是在说什么,后来一个男孩跑向村里,过了一会,回村的男孩跟在一个看上去凶巴巴的小伙子后面,这凶巴巴的小伙子见了佩轩抱抱拳,佩轩也抱抱拳,两个人说了没两分钟,这个小伙子好像要拉着佩轩跟他去,佩轩好像不去。然后佩轩转身向文秀招手,意思是让她过去。她就骑车过去,她下来车,佩轩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柳庄的保六哥。” 韩文秀腼腆地叫了一声:“保六哥。”她好像听说过,柳庄的袁保六是附近有名的流氓小混混。 名叫保六的人说:“佩轩是我大哥,我虽然年龄比他大,但是他是我大哥,我最佩服他。他比我见过世面,比我有文化,有见识,以后这边有什么事,只管找我!” 佩轩谦虚地说:“不敢当,不敢当,小弟对保六哥佩服得很。以后到贾庄去,你们一定找小弟。今天实在有事,不能陪六哥,抱歉!”于是就告别了他们,跟文秀一起往回走。 文秀听着他们说话,好像江湖味特别浓,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就问佩轩怎么回事。 佩轩说,这人叫袁保六,是附近有名的小混混,前年暑假时候,佩轩和酆大奎等几个人去李家屯赶会,在会里不知道为什么与袁保六几个人发生了冲突,打了起来,这边人少,他们人多,但是这边几个人练过拳,很能打架,几番下来,把他们几个都打倒了,他们几个在地上不敢起来。这时候佩轩把他们几个拉起来,说:“都是在外面混的,不打不相识,以后咱们交个朋友。有事了也互相关照。” 这番话和酆佩轩的做法让袁保六很佩服,袁保六拉着他们一起到李家屯的朋友家里,喝了一场。期间酆佩轩跟他讲了许多道理,他听了频频点头。他非要认酆佩轩为大哥不可,佩轩推辞不掉,只好同意。自此,两个人以及这两伙人成了江湖朋友。 佩轩边走边说:“刚才那三个小混混要找咱俩的茬,我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他们?我让你赶快走,因为你走了我也可以跑掉的。他们上来想打架,我说,你们认识保六哥吗?他们互相看一下,说认识,你是他什么人?我说,我是他的朋友,你们去叫他来,就说贾庄的酆佩轩找他。他们就真的去叫他来了,他来了非要我去他家喝酒不可,我可不想去,就说有事,坚决推辞。他们看见咱俩在一起,你不过来跟他们打个招呼也不好看,所以我招呼你过来跟他们见个面。” 文秀说:“我看他们三个找茬很害怕,你让我走我可不想走,怕你被他们打。谁知道你还是他们大哥的大哥,你也是个流氓小混混吧?” 佩轩开玩笑说:“嗯,我是个山大王,你是我的压寨夫人。” 文秀伸手打了佩轩一下,佩轩继续开玩笑说:“好厉害,还 敢打山大王,打男人的女人不是好女人。” 文秀瞪着眼说:“就打你,谁让你认识这些流氓地痞呢?” 佩轩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得了吧,多亏我认识袁保六, 要不然咱俩还不得挨打?说不定,我被人家打了,你被人家抢走了。” 文秀不满地说:“又胡说了。” 佩轩不谦虚地说:“如果我是个流氓小混混,对社会的危害肯定比袁保六大得多。” 文秀没想到酆佩轩还有江湖味,不过她相信酆佩轩那句说他如果是个流氓小混混危害比袁保六大得多的话,好在他不是个流氓小混混。 他俩从柳庄边上往东走,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往北,走过大马路,这里在刘庄的西南面,离刘庄有三、四里,这时天已经黑了,文秀停下自行车,跟酆佩轩抱在一起。 文秀轻轻说:“咱们好久没有这样了。” 佩轩脸对脸看着文秀说:“是啊,不过在学校经常能看到你,我就挺高兴的。” 文秀说:“其实我每天都要去看看你,看你在教室里,我就放心了,可是你经常上午上课铃响的时候还没有到教室,我就在第一节下课的时候到你们教室门口看看你在不在。” 佩轩松开抱着文秀的手,说:“我许多情况下都是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的,我们家吃饭晚,已经成习惯了,我妈一个人既要忙家里,还要挣工分,忙不过来,所以吃饭晚,每顿饭都晚一些。” 韩文秀关切地说:“你妈太辛苦了,以后咱俩结婚后我来做饭,让她老人家多歇歇。” 这句话说到佩轩的心坎里去了,他很感动。他说:“你真好,我妈有你这样一个儿媳妇,真是太有福气了。” 文秀很干脆地说:“你放心,我会孝敬公公婆婆的,我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女孩。” 佩轩急忙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 文秀半开玩笑说:“如果你娶到一个蛮不讲理的女孩,你怎么办?” 佩轩认真地说:“不会的,如果我考不上大学,在家种地,就只好娶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女孩了,说实话,那样的话,我能娶上个媳妇就不错了,也许会打光棍。” 文秀插话说:“你胡说。” 佩轩接着说:“如果是遇到蛮不讲理的女孩,一般我不会同意,宁可不娶,也不能娶那样的。如果娶媳妇之前不了解,娶了那样的,我就好好给她讲道理,教育她,也许会让她学好。” 文秀笑着说:“如果她学不好呢?” 佩轩认真地说:“那也许会离婚。那样我可能会打光棍,但是我宁可打光棍,也不会容忍她那样。不过,如果她胡搅蛮缠的话,也许我会狠狠捶她一顿,吓唬住她,让她不敢那样。有的不讲理的人就需要修理,修理过他才老实。不讲道理的人最明白利害关系,你用拳头让他知道利害就好办了。” 文秀笑了,她说:“你不像会打人的人,更不会打女人。不过一些女人胡搅蛮缠,的确该打。” 佩轩仍然认真地说:“一般来说,我不会打她,谁会经常打老婆呢?打老婆的男人都是无能的男人。说实话,即使不太讲理的女人,我相信我能教育好她,或者镇住她,让她不敢胡来。” 文秀听了,暗暗佩服佩轩,她知道他有这样的人格魅力,能做到这一点。不过她嘴上却撒娇:“好,咱们一结婚,我就耍赖,胡搅蛮缠,看你怎么办。” 佩轩开玩笑地说:“我对别人还进行教育,对你就直接捶。” 文秀举起拳头就打到佩轩身上,说:“你敢打我,我现在就打你。” 佩轩既不阻拦,也不躲闪,任她往身上打。她打了几下,佩轩就抓住她的手。拉她过来,把她紧紧抱住,然后就吻上了她。 相拥了一会,他们分开了,佩轩说:“你回家吧,时候不早了。这样,咱俩这次从西边到你们村,你前面骑车走,我自己走路经过你们村,从东边村口回家。没事的,你们村没人认识我。” 文秀也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妥,于是她就骑车带着佩轩向刘庄西村口走去。走到离村口不远处,佩轩下来,让文秀骑车快走,他自己步行走。 文秀骑车回到家,正好大嫂在门口,问她:“秀秀,你怎么从西边过来啊?学校不是在东南吗?” 文秀说:“我今天走村西的路。”这明显是搪塞的话。 大嫂看她不想说实话,就不再问了,依然在门口站着。 她家在大路边,文秀怕大嫂一会看见佩轩过来,就说:“大嫂你不嫌冷,站在外面干啥呢?” 大嫂漫不经心地说:“我在这看星星呢。” 文秀说:“你在院里也可以看星星。” 大嫂说:“外边看到的多。” 大嫂也故意跟她打岔,就是不回院里。 这时佩轩过来了,大嫂看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过来,就问道:“大兄弟这大黑天的,从哪里来要去哪里啊?” 佩轩顿时警觉起来,当然他也不知道文秀家就在这里,他说:“我从常屯来,到赵庄去。”这话没有任何毛病。 文秀的大嫂说:“晚上走夜路要小心啊,现在路上劫路的倒没有,不过野狗是有的,乱咬人。” 佩轩说:“谢谢大姐提醒,我不怕狗。”然后就继续往前走。 文秀在院里听到了大嫂与佩轩的对话,吓得心里怦怦直跳。不过她想到大嫂并不认识佩轩,也就放下心来了。 第1章 青涩情缘(五) 五 高考是在七月份,到六月学校就对毕业生放假了,课程已经复习了不止一遍,参加高考的考生们可以继续在家用功复习,备战高考。如果想在学校复习,也是可以的,老师们在学校,随时备问各种问题。那时候学校里的老师绝大部分是中师或高中学历,大专的很少,本科的极少。但是这个学校学习风气特别好,老师又特别操心,所以七七、七八两届高中生以及以前的老三届等等考上大学或中专的每年有二、三十个,这在当时已经是升学率非常高的学校了。所以附近的几个县都有来这里复读考大学的往届生。后来,七九、八零两年贾庄高中的李顺泰、酆佩轩又相继考上q大和p大,更是造成了轰动效应,当然,这是后话。 当时,理科班里被认为学习最好的是殷华辰,他和殷志贤是一个村的,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也很好。考高中时候他成绩最好,数学与理化都是一百分。在一年级时,他是一班,与韩文秀一个班。他高一时候把高中两年的课程都学完了,因此跳级到二年级,在二年级他也是成绩最好的,于是跟着七八届参加了高考。但是高考成绩并不理想,也就是个大专,这对于一般考生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了,但是对于殷华辰来说,还有巨大的潜力,因此他又继续上二年级,跟酆佩轩他们一起读书,期望七九年考上更好的大学。后来分班以后他跟酆佩轩是同桌,他俩都算是学校里有点名气的,当然殷华辰名气大得多,两人关系也很好。佩轩一年级时成绩也不错,到二年级分班以后成绩有所下滑。一开始他坐在前排,还好;后来座位调到后面了,他眼睛近视,看不清黑板,所以老师讲课他听不明白,这样物理课化学课就耽误一些,加上他对物理化学的兴趣不是很大,所以成绩就慢慢下滑了。他虽然也很用功,但是还是下滑。 七九年高考很快就到了。那年,理科题特别难,高考下来,大家都说考的不好。成绩下来酆佩轩考了二百二十多分,刚刚过中专分数线。但是他们班的成绩还是不错的,佩轩的同班同学李顺泰考上了北京的q大,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殷华辰考上了b师大,虽然不算很理想,也是很不错的;还有几个同学考上了本科。文科班有一位复习的知青考上了本省最好的z大,殷志贤考上了本省的银行学校,这是非常好的中专学校。席利民由于身体不是很好,耽误了学习,没有考上。 韩文秀因为户口不在这里,只能回本县报名并参加高考。她也没有考上。 成绩一公布,有人欢喜有人忧。酆佩轩、席利民等许多成绩不理想的同学都决定再复读一年,继续考大学。 高考成绩下来的时候,文秀对佩轩比对她自己还关心,因为她知道自己过分数线的可能性不大,可佩轩过分数线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她就骑车跑到贾庄高中去看上线分数榜,虽然看到了佩轩的名字,但是刚过分数线,恐怕连个中专也上不了,她的心沉了下去。她想找佩轩,可是不知道怎么找,只知道他是贾庄的,不知道住在哪里,也不敢去打听,只能干着急。她想知道佩轩的下一步打算,可是没有任何办法。她后悔没有和佩轩约好一种相互联系的办法。 佩轩内心更加受煎熬,家里条件不好,自己本来学习还是不错的,却连个中专也没有考上。想想问题在哪儿呢?虽然别人不知道,但是自己应该明白,与文秀谈恋爱有直接的关系。脑子就那么大,装了一个人进去,肯定是占空间的,这给知识留的空间就小多了。所以,自己太糊涂了!又一想,也不见得是这样,自己也不是没有用功,心里想文秀虽然不少,但是也是在学累之余才想她的,主要精力也用到学习上了,而且把恋爱当成了学习的动力。这样想想,也不能怪自己谈恋爱,更不能把没考上的责任推到文秀身上。尤其是近高考这几个月,两个人就没有联系过,所以现在文秀的情况一点也不知道。想到这,他觉得很对不起文秀,也想跟她见面好好谈谈。 高考完了以后,佩轩自己觉得考的不好,休息两天以后就去生产队上工了,如果考的好还有理由不去挣工分,考的不好还在家里歇就只能让人笑话了。所以佩轩高考完近一个月一直在生产队挣工分。他得知自己的成绩以后也去县城参加了县教育局组织的过线考生的体检,报了中专志愿,但是他没做被录取的打算。虽然准备去复读,但是复读开学还要半个月,这段时间还是好好挣工分吧。这会他想文秀肯定在为他操心,于是决定找她谈谈,可是一想也不知道怎么去找她。他想,他俩一般都是走贾庄去刘庄的那条路,到那条路上走走,也许会遇见她。于是这天下午下工之后,他就扛着铁锨走到那条路上,慢慢走。 文秀也在想着找佩轩,可是也不知道怎么找到他,也想走这条路看看。也许是心灵相通吧,佩轩眼睛近视,看不准,看见一个女孩骑车过去,有点像文秀,但是没看清。文秀看到一个男人,扛个铁锨,背个草帽,像个老农,天有点黑了,她也没有在意,过去之后,她突然觉得有点像是佩轩!已经过去了一百多米,她急忙下车拐回来,看见那人已经转过头来。她不管是不是,喊了一声:“佩轩!” 佩轩觉得那个骑车的人有点像文秀,就转身看,人已经过去了,他正在犹豫的时候,那骑车女孩拐回来了,他听到喊他的名字,是文秀的声音,他赶快答应:“哎!”于是大步走过去。果然是!两个人都很激动,文秀推着自行车,佩轩拿着铁锨,一时不知道怎么好。 文秀关切地说:“你怎么这个样子啊?” 佩轩反问:“怎么了?” 文秀不假思索地说:“你看看你,活脱脱一个老农啊。” 佩轩冷冷地说:“我本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文秀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一着急,眼泪就下来了,她急忙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佩轩依然不客气地说:“你的意思你明白,我不明白。” 文秀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本来两个人相互思念至深,现在却冷了场,一个急得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却什么也不想说。 佩轩看着韩文秀眼泪哗哗掉,心疼得受不了,赶快说:“你怎么样?考的好不好?” 文秀无奈地说:“我没什么希望,你的情况我也知道了。” 佩轩觉得很惭愧,辜负了许多人包括韩文秀的期望。 文秀关切地问:“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佩轩装模作样地说:“哪还有下一步?我就这样当农民了。” 文秀急切地说:“不中!你不能这样!你复读吧,肯定能考上。” 佩轩不在乎地说:“我灰心了,不想复读了,就这样吧。” 文秀指着佩轩说:“你说过的,如果今年考不上,你就复读一年,明年继续考。” 佩轩慢慢说:“家里条件也不允许,再说,如果明年也考不上,怎么办?” 文秀认真地说:“不会的,你一定能考上,你今年已经上线了,明年会更好。你如果放弃,会后悔一辈子的。” 她接着说:“佩轩,我说句话,你愿意听一听吗?” 文秀这么说,佩轩没有不听的道理,他说:“你说吧,我当然愿意听。” 文秀恳切地说:“佩轩,我觉得你应该改文科复读,你的文科没人能比得上。你看看今年文科考上的同学,水平比你差多了,如果是你,文科的历史、地理强还不说,你的语文、政治也丝毫不差,重要的是你的数学那么好,这一门就超其他人几十分,文科生的数学都不好,而你的数学在理科也不算差。问题是,你对文科感兴趣,而且基础好,我相信你如果考文科,一定能考上,说不定能考上重点大学呢。所以,你一定要复读,而且要改文科。” 佩轩耍赖说:“我不考了,就打算做一辈子农民了。” 文秀一听,很生气,说:“我看上的酆佩轩是个有眼光、有勇气、有信心的男人,可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佩轩争辩说:“嗯,我一当农民,你就看不上我了。” 文秀生气地说:“你胡说!不是你一当农民我就看不上你,而是我不喜欢你不努力就放弃的样子。你想考验我?好!你当农民吧,我明天就嫁给你。哼,我才不怕呢!” 佩轩坏笑着说:“好,回家去准备嫁妆吧,我明天去娶你。” 文秀恼怒地说:“好你个佩轩,你敢逗我耍我,我非跟你胡搅蛮缠不可。” “哈哈哈!”佩轩笑起来。 文秀说:“你真孬!”伸手就打佩轩。 佩轩本来有意看看文秀这几个月来有没有改变想法,但是看到她的眼泪马上就心软了,不忍心再瞒她。他想,她对我如此关心,如此痴情,我何德何能配得上呢?唯有好好待她。 佩轩说了准备与席利民等一起去复读的决定,不过现在还没有开学,等开了学,他就去复读,并且要改考文科。文秀听了很高兴,感觉看到了希望。对于普通人来说,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有内心的喜怒哀乐相伴,这些喜怒哀乐就构成了人生。 天已经黑了,文秀看看四周没人,就过来要抱酆佩轩,佩轩伸手拦住她,说:“别过来,我身上一身臭汗,味道不好闻。” 文秀伸手拨开佩轩拦她的手,上去抱住了他,说:“我才不在乎呢,谁不出汗啊。” 佩轩轻轻说:“好了,天黑了,你回去吧。我拿个大铁锨,也没法送你。” 文秀紧紧抱着他,说:“我骑着车呢,不要送。你回家吧,劳累一天了。” 两人拥吻一会,各自回家。 其实,文秀看到佩轩像个老农的样子,心里并没有任何的嫌弃,只是心疼他,心里有一种悲凉的感觉。她想,如果他俩不能走出去,就在这生活一辈子,虽然两人在一起,但是每天都是同样的劳作,好无奈,好悲凉。不过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生活的,从一天就看到了一辈子,认真去想,挺不是滋味的。所以,她不甘心,她不想重复祖祖辈辈重复的人生。 所以,她要鼓励佩轩走出去,她也走出去,去体验一下不一样的人生。她想到,恋爱是美好的,可是生活是现实的,甚至是悲苦的,要有思想准备。但是,她一想到无论悲凉与欢快,享福与受罪,她都是与佩轩在一起的,她就不由得笑了。她想,我怎么会爱上这个臭小子呢?爱情好像鬼使神差一样。 这几天文秀的家里也在讨论她的问题。高考也落榜了,复读考上的希望也不好说。怎么办呢?让她干什么? 文秀回到家,兴奋劲还没过去,爸爸对她说:“听说贾庄公社高中有一个学生考上了北京q大,是不是真的?” 文秀说,“是真的,他叫李顺泰,跟我不一个班,他是侯家屯的。还有一个是咱南边殷庄的,高一时候跟我一个班,考上了b师大,他叫殷华辰。”说到这,文秀觉得自己也没考上,不免有点难为情。 爸爸说:“他们都是学习很好的,考上也是当然的。你从小学习就一般,也不用跟他们比。考不上就考不上吧,女孩,要求不用那么高。”爸爸心疼她,知道她心里难受,就安慰她。 文秀自己心里很惭愧,也不好意思说话。 爸爸问她:“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文秀不在乎地说:“还能怎么办?下生产队劳动呗。” 妈妈指着她说:“秀秀你这身板,受得了吗?” 文秀挺直身板,说:“有啥受不了的?人家那么多人都在劳动,我怎么就受不了了?以前也不是没有干过,麦假秋假都干过。” 大嫂过来说:“不中,秀秀还小,不能去生产队干活。” 文秀争辩说:“我都高中毕业了,不是小孩了。” 爸爸试探她:“你去复读怎么样?贾庄高中是个远近闻名的学校,一年考上几十个。” 文秀说:“我不去,我自己知道,根本考不上,复读也是白白浪费时间。” 大哥鼓励她说:“你努努力,说不定就考上了,考个中专也很好。” 文秀很肯定地说:“考不上,我的程度我知道。” 文秀说完,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看文秀走了,妈妈说:“去生产队劳动,挣不了多少工分,还累得受不了。咱家是缺粮,如果在家闲着,不去生产队劳动也不好看。”缺粮,是指家里在生产队挣的工分核算成货币不够分的粮食、蔬菜、棉花和食油等;与之相对的叫余粮,指的是家里挣的工分核算成货币超过了所分到的粮菜棉油的价值。总之,缺粮指欠生产队钱;余粮指生产队欠家庭的钱。 大哥说:“不能去生产队,她还小,找个临时工也不好找。” 妈妈说:“这会儿给她找婆家还早,要不先给她找个婆家?也有人打听。” 爸爸说:“还早呢,她才多大?” 大嫂很郑重地说:“找婆家不能随便找,咱秀秀这么好的条件,可不能随便找,一定要找个非农业户口的家儿。” 爸爸想了想,说:“我看还是先让她复读吧,不管考上考不上,只要不在家里,就不用去生产队劳动。然后咱们再想办法,有机会了给她找个临时工干,等过几年,给她找个婆家嫁出去。” 大嫂奉命给文秀说,让她去复读,她不愿意去。一方面,她知道自己考不上,去了也白去,考不上不好交待;另一方面,她跟佩轩在谈恋爱,两个人如果在一起复读,早晚会露馅,那样麻烦就有点大了。 那时候,虽然法律也规定可以自由恋爱,但是在农村,社会舆论还是不容忍自由恋爱的,认为这是伤风败俗的行为。所以即使是自由恋爱的,都要找个媒人,装作不是自由恋爱的。 佩轩和文秀刚刚谈恋爱,年龄还小,如果公开了,自己和家人脸上都不好看,人家会说,“你看这小妮儿,急着给自己找婆家呢。”因为名声不好听,一般家里也是反对孩子自由恋爱的。所以文秀担心保不住密,如果暴露了,那可是跟发生地震差不多。她想,这事早晚要暴露,但是越晚越好。 大嫂帮她分析,说:“你去复读是为了避开去生产队做工,咱家也不缺那一点工分;不管你考上考不上,没人说你啥,你还是去吧。你如果不去,家里就要给你找婆家了。你要想找婆家,你就在家吧。” 文秀肯定地说:“我才不找婆家呢。哼,我这么小,你们急着给我找婆家,想尽早把我赶走,没安好心。” 嫂子笑了:“哈哈哈,你还是去复读吧,你不去就得赶紧嫁出去。” 文秀说:“我既不去复读,也不嫁人。” 嫂子知道她有心事,故意给她说找婆家的事,让她决定去复读。 嫂子打趣说:“好,都随你。你不是说过嘛,要自己找婆家,你以后在生产队,怎么自己找婆家?” 文秀说:“照你这么说,我去复读是去找婆家啊,我就更不去了。” 嫂子认真地说:“不是,你别误会。我是说,你还是外面跑跑吧,在家里也不好,人家都想出去。” 好说歹说,文秀终于同意了去复读。 她想,如果不去复读,就很难见到佩轩了;可是在一起复读,天天见,会不会影响佩轩学习呢?最终,她还是不想忍受相思之苦,答应去复读。 第1章 青涩初端(六) 六 没几天就可以报名复读了,酆佩轩和韩文秀都报文科,两个人在一个班,文秀座位在中间稍靠前,佩轩则在中间靠后。因为感兴趣,佩轩学习劲头很大,恶补一年来没学的历史和地理,很快就赶上了。 他的数学好,数学魏老师也喜欢他,经常让他给外甥女讲题,魏老师的外甥女叫白小洁,来自大城市,洋气又漂亮,也是来复读的,说一口纯正的普通话。有一次,佩轩在给白小洁讲题,被韩文秀看见了,就以找老师讲题为名进了老师办公室,也让佩轩讲题,佩轩知道她吃醋了,就说:“讲完这题就给你讲,你稍等一会。”给白小洁讲完了,就给文秀讲题。 讲完就回了教室,路上文秀愤愤地说:“你看人家姑娘漂亮就使劲巴结人家?” 佩轩争辩说:“老师让讲的,我能推辞吗?” 文秀噘着嘴表示不满。佩轩有点自嘲地说:“你吃个什么醋啊?人家是城市的,那么漂亮,人家会看上我?” 文秀哼了一声,说:“人家漂亮,嫌我不漂亮了?” 佩轩笑了,说:“你胡说什么呀?” 趁没人看见,文秀使劲打了佩轩一下。 佩轩吓唬她说:“你打吧,让别人看见了,看你怎么办。” 这样一说,文秀就不敢再打了。 复读以后第一次摸底考试很快就来了,结果酆佩轩因为数学成绩好高居第一,比第二名高出五、六十分。文秀暗自替他高兴。 佩轩学习的方式与同学们不一样,自习课上,大家都在认真学习的时候,佩轩却睡觉,有时候老师讲课他也不听,私自在下面看其他科的书。课间人家都出去了,他却在看书。放学的时候总是迷迷瞪瞪,别人来叫他回家他才走。有一次文秀对他说:“佩轩啊,你咋这么呆啊?完全是个书呆子,你学傻了。” 佩轩随意说:“我本来就是个傻子。”气得韩文秀又想打他,但是因为怕人看见没敢动手。 不过,佩轩这样学习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七九年的初冬,他家盖房子,他白天上学,晚上还要看摊,睡在草堆里面,吃饭也不及时,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精瘦精瘦的,但是成绩依然是第一。看到佩轩瘦的样子,文秀偷偷掉了几次眼泪,可是她也帮不上忙。 两人说话机会也不多,佩轩天天苦读,几乎没有主动跟文秀说过话。文秀想找机会跟佩轩说话也不容易。不过,天天看到他,她也就心满意足了。他成绩好让她内心非常高兴,因为两人将来的生活全靠这会儿他的苦读。 佩轩家原来的房子是六三年大水之后盖起来的,因为大水家里房子倒了,可是没有条件盖,过了近一年,公社补贴一些,再到亲戚家里到处借一些,终于盖起来三间里生外熟的瓦房,所谓里生外熟,就是墙由两部分组成,外面是十五公分的砖墙,里面是土坯墙,屋里的界墙自然也是土坯墙。这房子撑到七十年代末已经算是不错了。这几年家里省吃俭用,又找亲戚借一些,就拆了旧房盖新房,新房子是明三暗五的结构,中间是三间,前面有走廊;两边是各一大间,门朝走廊开,这一大间中间可以隔开,后面可以做卧室,前面可以是个小客厅。总之,两边都是可以自成一体,方便家里人多好住。 盖房对于农村的家庭来说,是一项大工程。虽然是包给建筑工程队的,但是家里依然是很忙的。所以,佩轩一放学就回家去干活,晚上人家工程队下班了,还要收拾,夜里还要看摊。白天一家人都很忙,父母年纪也不小了。他们怕耽误佩轩学习,不让他请假。晚上佩轩就让家里的人都去休息,他一个人睡在厨屋的草堆里看摊,一有动静,就赶快起来去看。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房子终于盖好了。但是里面还要粉刷,屋里地面还需要很多土垫起来,所以有一点时间,佩轩就去拉土,甚至趁晚上的时间去拉土,有时候拉土几乎要睡着。 劳累,吃饭不及时,加上晚上睡觉冻着了,他生病了,发烧。于是让酆殿安代向老师请假,他躺在家里养病。他很少生病,几年不生一次病,每次生病都不是一点小毛病引起的,都是多种因素积累在一起造成的,这次也不例外。发烧,浑身发冷,无力,吃不下饭,瘦的不像样子。请来了医生,医生量了体温,用听诊器听了内脏,说是重伤风引起的炎症,需要打针吃药。吃了退烧药,打了青霉素,病症稍减,仍没法去上学。 佩轩两天没去上学,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急坏了韩文秀。这天,数学魏老师上课时,见佩轩又没来,就问:“酆佩轩怎么又没来上学?怎么了?” 酆殿安站起来说:“老师,他生病了,有点严重,没法来上学。我替他向班主任老师请假了。” 魏老师又问:“什么病啊?” 酆殿安回答:“医生说是重感冒引起的炎症,已经打针吃药了。” 文秀听了,坐立不安,老师讲课她也心不在焉,下午的自习也无心学习。放学前一节课的课间,她悄悄找到席利民,说:“利民,我问你点事。” 席利民没想到韩文秀找他有什么事,就说:“啥事?你说吧。” 文秀欲言又止,犹犹豫豫,利民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说:“不是酆佩轩的事吧?” 文秀脸红了,说:“是他的事,他怎么样?” 利民郑重地说:“昨天有点严重,不过今天已经好转了。中午我们几个去看了,他比昨天精神好。他身体素质好,不要紧的,估计后天就来上学了。” 文秀犹豫了一下说:“放学后你能带我去看一下他吗?” 利民很爽快地说:“当然可以,等到天黑下来,我在贾庄西边的那条大路旁边等你,你过来咱俩一块去。去早了,会让别人看见,不好。” 文秀微笑着说:“谢谢你,利民。” 利民说:“不用谢。” 天黑的时候,文秀骑车来到了贾庄西边的大路旁,没见到利民。她往西边走了一点,等着。一会儿,利民来了,她走过去。 利民看到文秀,对她说:“你等好久了吧?我等到伙伴都走了才出来的,不然好几个人一块不方便。” 文秀说:“我也刚到,你想的真周到。” 于是利民带着文秀走到佩轩家里,佩轩还躺在柴草搭的地铺上,利民先进去,说:“佩轩,你同学来看你了。” 佩轩笑了,说:“你说的什么啊?” 利民半打趣地说:“你的韩文秀同学来看你了。” 佩轩大吃一惊,说:“你让她来干什么?” 利民反问说:“你生病了,她来看看,有什么不可以的?” 佩轩摇头叹气,坐起来,非要站起来不可,可是头晕无力,站不起来。 利民说:“你就不要站起来了,就坐着吧。我去叫她进来。” 佩轩不想让文秀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可是人家已经来了,没有理由不让人家看你,只好听之任之了。 文秀进来,在电灯下,看见佩轩坐在柴禾堆里,也没精神,眼窝深陷,瘦的不像个样子,跟平时的状态判若两人,鼻子一酸,强忍着没哭出来。 这时,佩轩的父母过来了,说:“利民又来了?中午才来,大根的同学真好。” 利民指着文秀说:“佩轩的同学来看他了。” 文秀急忙说:“大爷大娘,我是佩轩的同学,听说他生病了,来看看他。” 佩轩的父母看到文秀是个漂亮的女生,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赶快说:“谢谢,谢谢,赶快坐。” 然后就去张罗倒水。文秀急忙拦住,说:“大娘别忙,我不喝水,我来看看佩轩,马上就走。” 然后,她问了佩轩怎么不舒服,吃了什么药,吃饭多少,感觉啥时候能养好,等等。又跟佩轩的父母说:“大爷大娘,让他多喝开水,多吃饭,这样好的快。” 佩轩的父母赶快答应,说:“好,一定的。” 佩轩强打精神说:“文秀,你放心,我没事,后天就去上学。” 文秀说:“后天不要去上学,养好了病再去上学吧,身体要紧。” 然后文秀就告辞出来,利民和佩轩的父母送出来,一再说谢谢,文秀骑上车子很快就走了。 文秀走到贾庄和刘庄交界的地方,看四周无人,停下自行车,蹲在地上就哭起来。在佩轩家里,她看到佩轩瘦成那样,差点忍不住眼泪,可是在佩轩的父母面前,她还得陪着笑脸,不敢有丝毫的伤心表示,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就放肆地哭起来。哭了一阵,掏出手绢,擦干泪水骑车往家走。 到家门口,她又擦干了眼泪,然后直接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也不吃饭。她妈妈也不知道她怎么了,挺担心她,叹口气说:“也不吃饭,唉,女大不由娘啊。” 嫂子看见文秀不高兴的样子了,说:“妈,先别叫秀秀吃饭,让她歇一会,估计跑这么远,累了,一会再叫她吃饭。” 妈只好说:“好吧。” 文秀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爱的那么深,看到佩轩的样子,她心痛的不得了,她以前没有感觉到自己是一个这么投入爱情的人,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爱佩轩,在别人看来,佩轩其貌不扬,除了有点呆读书之外没有什么可爱的地方,可是在她看来,他就那么有魅力,好像他有一种魔力一样吸引着她。她觉得他是个真正的男人,聪明,自信,宽容,理解人,勇敢,坚强。跟他在一起,自己就特别有安全感。即使他跟小混混们在一起,她也觉得也是他的人格魅力征服了这些小混混。 佩轩没来上课的第一天,她就担心,但是也无法了解他到底出了什么事;第二天,他又没来,她已经受不了了;当她听到他因为生病没来的时候,她实在受不了了,因为她知道,他的身体是很棒的,轻易不会生病,如果生病,肯定病的不轻。所以她什么也不顾了,就要去看他。她不怕他俩的恋情暴露,不怕可能引起的闲言碎语,甚至不怕家里知道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地震。她就一个心思:去看他。 爱情是多么的美好啊!爱情带来的幸福是任何其他幸福取代不了的。可是,正是因为爱,也会有痛苦,这种痛苦是与爱俱来的,爱有多深,痛就有多深。 文秀的思绪逐渐稳定下来,她想,如果自己不吃饭,妈妈会担心;嫂子也会担心,她知道,虽然嫂子并不知道她的事,但是嫂子了解她的心思,所以不让打扰她。 想到这,她就擦擦眼泪,从房间里出来了,喊一声:“妈!我吃饭了。” 妈妈听到,赶快过来给她去盛饭,她说:“我自己盛饭。” 小侄子要出来找姑姑,她嫂子不让,说:“让你姑姑吃饭。”文秀说:“来吧,姑姑陪你玩。” 她一边吃饭,一边陪小侄子玩游戏。 文秀走后,佩轩的父母去了其它房间里,厨屋里只有佩轩和利民。佩轩叹了一口气,利民说:“叹什么气啊?” 佩轩问;“怎么回事啊?” 利民说:“应该我问你。” 佩轩说:“她怎么知道的?” 利民说:“魏老师在课堂上问你怎么没来上学,殿安说你生病请假了,全班都知道了。下午韩文秀找到我,说让我带她来看你,我能拒绝吗?只好带她来。至于她为什么要来,就只有问你了。” “她来看看我,也没啥啊。”佩轩有意隐瞒。 “我看她对你关心的样子,可不是一般的同学关系了。”利民说。 “也许,不过也没啥吧。”佩轩回避。 利民不满,说:“你就打马虎眼吧。 “回来再说吧。”佩轩说。 其实佩轩这么说,已经等于承认了他和文秀两个人的恋爱关系。他在利民面前不能说假话,也只能含糊其辞地承认。因为文秀已经让利民带她来,说明她也知道利民与佩轩的关系,这肯定是佩轩告诉她的,这也就证明佩轩与文秀不是一般的关系了。以利民的聪明程度,这些都不难明白。所以他明白了佩轩实际承认了他与文秀的关系。 利民临走时,佩轩不忘嘱咐一句:“别到处乱说啊。” 利民故意说:“我明天就让高中学校的人都知道。” 佩轩说:“你就调皮吧。” 利民责备说:“你净说些没用的话,我能连这都不知道吗?” 酆佩轩、殷志贤、席利民,他们三个是无话不谈的结义兄弟,佩轩的嘱咐自然是多余的,利民的责备当然是对的。只是出于对韩文秀的关心,他才嘱咐了利民一下,利民说他,他很愿意接受。 利民过去跟佩轩的父母打过招呼就回家了。佩轩的父母看利民走了,就过来问佩轩喝水不喝,然后问他:“这个女同学是谁呀?咋没听你说过啊?” 佩轩说:“就是个同学呗,人家听说我生病了,顺道过来看看,没啥。” 妈妈说:“我看这个闺女可好啦,长的这么好,还很懂事。” 佩轩说:“人家家里条件好的很,不是咱这样的情况能比的。”他这么说是不想让家里有什么期待。 其实佩轩知道文秀肯定是太担心他才来看他的,文秀决定来看他,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什么都不在乎了,这让他明白了她爱他有多深。其实他也一样爱她,只是他更深沉一些。他知道,在他们的关系中,他是主导的一方,承担的责任更大,两个人的前景主要靠他的苦读来支撑。所以,他不能不收敛心神,深藏爱意,努力去读书,迎战高考。 他知道,他俩的恋情到底结果会怎么样还不确定,所以必须保密,否则会有不少的麻烦,甚至会影响他俩的前程。尽量不要在高考之前败露,高考之后即使败露也好多了。总之,他是很理智的。 但是事情并不会完全按照他的意愿发展。 第2章 苦涩情历(七) 七 酆佩轩请病假的第五天,果然席利民骑车带着他来学校了。文秀看到了,心里很高兴。中午都没回家,准备在学校食堂买点吃的。文秀看佩轩不回家,就去食堂买了几个肉包子,偷偷放到他面前,让他吃。他吃了两个,把剩下的又拿给了她。她噘嘴不高兴,佩轩说:“我好了,没事了,你放心吧。”文秀看他瘦弱的样子,又差点掉眼泪。 下午放学后,利民骑车把佩轩带回家,文秀不放心,远远地跟在后面,因为西边的路骑车好走,所以他们都走西边的路,到了贾庄,往东进到村里。文秀也远远跟着,直到她看见佩轩回了家,才又返回西边的路回家。 利民骑车带佩轩上学仅两天,佩轩就自己上学了,虽然身体还有点虚,但是他坚持要自己走路上学,他说,走路也正好锻炼锻炼。几天时间,他的身体就逐渐恢复了,又是生龙活虎的样子。 冬至之前,佩轩家的房子完全完工了,因为持续时间不短,所以没几天就搬进去住了。而佩轩依然在东厢房里住,一个人比较清静,便于学习。 身体好了,家里也没多少事了,就只有安心学习了。于是佩轩又进入苦读恶补的状态,学得昏天黑地。 这天,教室就剩他一个人了,他还在看复习资料,就听见一个人喊:“这个同学,天黑了,有人喊你回家呢。” 他抬头一看,是文秀,故意跟他打岔。他说:“天没黑啊。” 文秀说:“今天是星期六,放学早,人家都走了,就剩你了,看你呆的样子。” 佩轩玩笑说:“没事,呆就呆,只要娶个老婆不呆就行。” 气得文秀说:“你啥时候都没有正经话。” 佩轩学习意犹未尽,还没完全从学习状态中出来。 文秀说:“走吧,还走西门那条路,一直向西。” 他把书收起来,就按文秀说的往聂庄外走去。出了聂庄不远,文秀在等着他。于是她骑车带着他往柳庄方向走去。走了有十多分钟,离柳庄不远了,两个人就站在路边说话。好久没好好说话了,文秀有许多话想说,也想听佩轩说话。 佩轩说了他家盖房子的事,从拆老房子到盖新房子,许许多多事情,说了一会。文秀问他怎么生病的,身体恢复怎么样,等等,他都说了。文秀还提到,有人来提亲,她拒绝了,没有商量的余地。佩轩问啥情况,文秀说根本没问,就没打算见。那时候,男孩十八、九岁,女孩十七、八岁,就有说媒的上门来,文秀个人条件和家里条件都比较好,所以难免有人来提亲。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问,有人来提亲,也不能断然拒绝,要好言好语应付,因为以后找婆家也是需要这些说媒的帮忙的。 佩轩和文秀一边说一边往北走,不巧,正好碰上袁保六。袁保六非拉着佩轩去家里不可,文秀要走也不让,让吃完饭再走。已经是第二次在这见着了,实在推辞不掉,只好去了。 到了袁保六家,佩轩先去给袁保六的父母打招呼,聊一会,他们看这个小伙子其貌不扬,但是说话很懂事,少年老成,比他们儿子强多了,就很称赞佩轩,让佩轩多教袁保六学好,也让袁保六向佩轩学着点。袁保六的父母找人来做饭,袁保六又找来几个狐朋狗友一块吃饭。 饭菜很快做好了,大家都就位,开始喝酒。佩轩先给袁保六的父母敬了酒,然后介绍了自己,叫酆佩轩,贾庄的,现在在贾庄高中复读,明年要参加高考,等等。他说文秀是他的同学。有人说见过文秀,知道她家是刘庄的,家里条件不错,等等。闹的文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怕传出去。酆佩轩知道自己酒量不大,而且文秀还跟着他,所以一开始就说他酒量不大,而且有事,不能久留。他过了一圈,跟每个人喝了两杯,又稍待一会,估计喝的有半斤多了,就告辞出来了。大家一起送出来,看着他俩走远才回去。 这次不期而遇让他俩觉得可能会有麻烦,因为刘庄和柳庄离的并不远,虽然不是一个县的,但是亲戚很多,早晚会传到刘庄的。而且吃饭的人就有见过文秀的。两人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也只能听之任之了。他俩这次没有走刘庄西边,而是到了东边,文秀回家了,佩轩才走路回家。 果然,过了几天,有人给文秀的妈妈说,文秀好像谈了个对象,是个小混混,跟柳庄的袁保六关系不错。这些话让文秀的妈妈大吃一惊,等到她爸爸回来了,就说了这事,她爸爸勃然大怒,说非要打断她腿不可。她嫂子说不见得是那么回事,先问问再说吧。当然,问话的任务自然是交给了她嫂子。 那天文秀一回来,嫂子就把她叫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把听到的话说了一遍,并且说:“咱爸说了,要打断你的腿,看你还在外面瞎胡闹不瞎胡闹。” 文秀装作不在乎地说:“没有的事,我和同学有点事,去借复习资料,遇到了同学的熟人,人家非要留下吃饭不可,同学推辞不掉,只好简单吃了几口饭,说了几句话,就回家了,啥事没有。” 嫂子试探着问:“你和同学谈到啥程度了?” 文秀回答:“就是同学嘛,没啥关系。” 嫂子哼了一声,说:“你给我打马虎眼吧。咱爸收拾你我可帮不上你,你等着挨打吧。” 文秀不在乎地说:“挨打就挨打,非要打我,我也不怕。” 嫂子给她爸爸妈妈轻描淡写地作了汇报,意在减轻爸妈对文秀的不满。但是爸妈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爸妈哥嫂在一起商量她的事。他们认为,趁她没闹出什么大事,跟她一是好好说说,二是吓唬吓唬,不能让她做出出格的事;如果她真有恋情,尽量让她打消念头,她年龄小,眼光肯定不行,不能顺着她;如果没有,说说她,敲打敲打她也不多,起到预防作用;不管怎么样,如果有合适的媒茬,该给她找婆家了,早定早省心;当然,不是很合适不能勉强。大致商量好了,嫂子就去叫她,开始审她。 爸爸很严厉地说:“秀秀,人家都说你找了个小混混,你是非要把咱家的名誉给败完,让我和你妈没脸出门不可。” 文秀死不承认:“谁说呀?纯粹是胡说。我这么小,我才不找呢,别说小混混了,再好的也不找。哼!” 爸爸说:“你别嘴硬,你老实承认吧,那个小混混是哪村的?叫什么名字?” 文秀肯定地说:“没有。” 妈妈说:“你说没有,人家都说了,你跟那个人在一起,在柳庄袁保六家吃饭喝酒的。” “那是同学,一块去借复习资料的。”文秀解释说。 爸爸揭穿她:“借复习资料借到袁保六家?他是个有名的地痞,他那里会有复习资料?说瞎话吧。” 文秀进一步解释说:“你们啥也不知道,还乱猜。我和同学去借复习资料,遇到了袁保六,袁保六跟这个同学认识,非要留人吃饭不可。” 爸爸说:“你们贾庄高中,怎么会借资料到柳庄呢?都不是一个县。” 文秀又解释说:“上一届柳庄有个人在贾庄高中复读,资料不用了,让这个同学去拿的。他没有自行车,想借我的车用,我想回家,也不好不借给人家车。就是这么回事。” 爸爸质问:“你跟去干什么?” 文秀解释说:“借完资料我就顺道回家了。” 爸爸紧追不放,问:“你这个同学叫什么名字?哪个村的?” 文秀要尽量撇开佩轩:“这跟人家有啥关系?别把人家连累进来。” 爸爸说:“当然有关系,他跟袁保六关系那么好,肯定不是好人,也是小混混吧?” 文秀争辩说:“别随便说人家坏话好不好?人家咋不好了?跟小混混好都不是好人?照你们一说,那个同学跟袁保六好,不是好人;我认识他,我也不是好人,你们还都认识我呢......” 爸爸吼到:“你住嘴!你这个小妮儿现在学得这么油嘴滑舌!” 爸爸接着问:“说吧,你这个同学叫什么?哪村的?” 接着对她大哥说:“文明,你明天去调查调查她这个同学,看他是个什么人。” 文明说:“好吧。” 文秀听了,有点害怕,就更不肯说了:“与人家没关系,牵涉人家干什么?根本没有的事。” 爸爸厉声说:“你说不说?” 文秀还是说:“不说!啥也没有,让我说什么?” 爸爸说:“我本来就是诈你,你不说,证明你心里有鬼。” 爸爸接着说:“你说吧,你跟这个同学啥关系?” 文秀还是不承认,只是说:“同学关系。” 爸爸说:“不说是吧?他娘,去把那个大擀面杖拿过来,我看她说不说。” 文秀扭着头说:“要打就打,不说。” 妈妈劝她:“你还是说了吧,免得挨打。” 文秀说:“没啥说的。” 大哥平心气和地说:“秀秀,爸妈都是为你好,你越不说,越说明你跟这个同学有事,要是没事,你还怕啥?” 文秀没想好到底该不该说酆佩轩的情况,她怕说了酆佩轩的名字会给他找来麻烦,所以她不肯说,宁可挨打也不说。 其实她知道,说打她是吓唬她,爸妈都舍不得打她。她一向被宠惯了,记事以来就没有挨过打。 妈妈看拿她没办法,也舍不得真的打她,就说:“你不说也就算了,你说没有就没有。女大不中留,前一段人家来提媒,说有个当兵的,还考上了军校,比你大三岁,年龄正好,长的好,家里条件也不错。把你相片拿去看了,人家挺满意,说要见见面,媒人说了好几次了。还说将来可以随军,工作、户口都解决了。这条件多好啊!不容易遇到这条件的,这几天人家在家休假,急着见面呢。” 嫂子也说:“这么好的条件,哪里找得着?秀秀的条件也不错,正好般配。妈,跟人家回个话,就星期天见面吧。” 文秀气呼呼地说:“我才不去呢。” 妈妈质问她:“你为啥不去?不能啥事都由着你。” 文秀噘着嘴说:“我还小着呢,你们就赶我走,我就是不走。” 妈妈大声说:“你个小冤家!你不听话,趁早给你找个婆家嫁出去,免得生气。” 爸爸说:“你要是不去,肯定是跟那个小混混有事。文明你打听打听,不行去贾庄高中跟他们老师说说,把这个小混混开除。” 听到这,文秀有点害怕,怕真的找到学校对佩轩不利。再要半年多就要高考了,尽量别出岔子,可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嫂子到她跟前,悄悄跟她说:“秀秀,你就答应先见个面嘛,见了面也是你说同意才行的,你不同意谁也强迫不了你啊。你要是不去见面,爸爸和你哥真的去找学校,那可就不好了。” 文秀心里害怕,嘴上却说:“找就找,我才不怕呢。” 爸爸生气地说:“这个小妮给惯坏了,气死我了。你要是不去见面,你就出去别回来了,这么不听话!” 嫂子把文秀拉到房间里,说:“你去见个面,也没啥。你觉得行就同意,觉得不行就不同意,谁也当不了你的家。你应付一下吧,我的姑奶奶,好歹也得给爸妈个面子吧?” “见面那天你穿着我的那件红色呢子大衣,肯定好看得很。人家一看就拜倒了,你故意拿拿架子,吊吊他胃口。”嫂子说。 “就你坏点子多。我就根本不同意,我吊人家胃口干什么?坏心眼。”文秀不满地说。 “好,你不同意就说不同意,谁能做得了你的主呀。你别现在嘴硬,到时候一看人家帅得很,说不定立马就同意了。”嫂子逗她。 “我才不会同意呢。”文秀干脆地说。 嫂子恳求她说:“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你去见见就算完成任务了。我去跟爸妈说,你同意去见面了。” 好说歹说,韩文秀总算答应去见面了。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去,去了也是走个过程,根本就没这想法。只是迫于无奈,怕给佩轩找来麻烦,才答应去的。她好为难,去见面她觉得对不起佩轩;可是,不去吧,又怕给佩轩带来麻烦。 文秀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也没办法。 第二天她去上学,课间时候给佩轩使个眼色,佩轩就稍远一点跟着她走到老师办公住宿的一排房前面,文秀站住,对佩轩说:“咱俩的事败露了。” 酆佩轩担心地问:“啊,咋回事?” 韩文秀愤愤地说:“还不是袁保六那帮小混混乱说?从柳庄传到俺村了。” 佩轩自责道:“怪我不小心,不该去他家吃饭的。他倒是知道轻重,可是他那帮狐朋狗友就啥也不懂了。到处都是亲戚,没有不透风的墙。坏了,这可怎么办?你挨骂了吧?家里咋说你的?” 文秀脸一红,说:“家里开了我的批斗会,不过我没有承认。可是家里逼着我去相亲。” “相亲?跟你说了个好茬?”佩轩笑了。 “嗯,看你幸灾乐祸的样子吧,我星期天就去跟人家跑了。”文秀愤愤地说。 佩轩连忙说:“不是,我不是那意思,你别误会。你说说咋回事。” 文秀说:“我死不承认咱俩的事,我妈就说,既然没啥,现在正好有个好茬,人家催得紧,就去见见面吧,就这样。你说我去不去?” 佩轩其实很理解文秀的处境,他说:“你不去恐怕不行,你不去别想在家安宁,家里肯定会闹翻天。你去吧!” 文秀叹口气,说:“我不想去,一点那个意思都没有,多别扭呀。” 佩轩郑重地说:“你得去,就是应付差事你也应该去,不去不好交待。” 文秀不情愿地说:“好吧,那我去了,你以后可别说我啥。” 佩轩安慰她说:“我咋会说啥?我还不明白你的心?放心去吧,没事。” 文秀解释说:“我怕影响你学习,你好好学习吧,我不会变心的。” 佩轩连忙说:“我知道。” 这样文秀心里就没有了负担。 第2章 苦涩情历(八) 八 星期天这天,家里决定让大嫂陪着文秀去相亲。大嫂把她结婚时的红色呢子大衣拿出来,让文秀穿上。那时呢子大衣在农村是很名贵的,一般人买不起,这是几年前一家狠狠心给即将过门的儿媳妇买的结婚礼服,平时大嫂也舍不得穿,这时候毫不犹豫拿出来给小姑子穿上去相亲。文秀本来就不想去相亲,不得不去,也只是想敷衍了事。结果让嫂子给狠狠批评了一顿:“这么漂亮的姑娘,脸蛋、身材都这么好的,哪里有?你可不能对付,不能丢咱老韩家的脸!你要是邋邋遢遢,你自己丢脸不说,家里的脸面可是丢不起!你说吧,咋办?” 这一番义正辞严的批评让文秀无言以对,只好说:“听你的还不行吗?” 于是嫂子帮她好好打扮一番,打扮得端庄得体,跟平时她故意不显张扬的样子相比像是换了一个人。 最后她穿上嫂子的鞋跟略高的皮鞋和呢子大衣,把他们一家都吓了一跳,没想到她这么漂亮! 姑嫂两个骑车去了约定的地点新河镇公社新河镇村,媒人把她们引到国营供销社食堂的一个单间里,里面的人一见她们来了立马就站起来了,只见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子和两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媒人介绍说:“这是高夏村的夏海超,这是他的妈妈和姑姑。” 这边的媒人介绍道:“这是刘庄的韩文秀,这是她大嫂。” 然后大家都坐下,自然,让韩文秀坐在夏海超的对面,以便双方观察的更清楚。 这时候文秀的心情很沉重,她心里想哭,可是不能不撑着,但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她只在介绍的时候,礼貌地与对方的几个人眼光对接了一下,扫视了一下夏海超,他确实长的很帅,近一米八的个头,身材挺拔,长圆脸,大眼睛,确实一表人才,没什么可挑剔的。 那边夏海超以及他妈妈眼睛一直盯着韩文秀,似乎要把她看透似的。他们看到文秀不高不低,身材苗条,五官端正,双眼皮下的大眼睛里水汪汪的,太漂亮了!把夏海超看迷了,眼睛直勾勾盯着人家看,他姑姑碰碰他,提醒他,他才意会过来。他觉得,这姑娘清纯而高贵,好有魅力。 夏海超的姑姑说道:“俺家海超前年当兵,今年就考上了军校,出来了就是四个兜的军官。他将来可以带家属,家属可以随军,可以转户口,部队给找工作。家里他爸爸在大队跑,哥哥已经成家了,也没啥负担。这条件还是不错的。” 文秀的大嫂说:“这条件岂止是不错,而是太好了!俺妹妹是个懂事的女生,目前在贾庄高中复读,明年考大学,俺家里条件一般。”她故意说的很低调,与男方的高调区别开来。 吃饭还要等一会,媒人提议让他俩单独谈谈,大家就站起来准备出去,夏海超说:“我们俩出去走走吧。” 本来文秀也站起来了,她因为心里只有佩轩,觉得跟夏海超没什么可谈的,但是也不便拒绝,只好有点不情愿地跟着夏海超走出去。其他人看到他们俩的后影,觉得太般配了! 他俩沿着旁边的一条小路往前走,夏海超问她:“你在贾庄高中复读?” 文秀回答:“是的。” 夏海超说:“贾庄高中可是名校啊。” 文秀不以为然,说:“啥名校啊,不过是个公社高中,我在那上高中,去年也没考上,就继续在那复读了。” 夏海超说:“今年你们学校考上了q大的那个李顺泰,跟我家还是拐弯亲戚呢。” 文秀说:“他学习好,我跟他比不了,差远了。” 夏海超盯着文秀,说:“你学习也不错吧?” 文秀把脸转向他看不见的另一边,心不在焉地说:“不好,我不想复读,可是家里非让复读不可,根本考不上。” 夏海超说:“你考得上考不上没关系,将来随军,一样有工作,待遇也不错。”他已经把她视为家属了。 文秀根本就没有回应,她想,没影的事,他倒是想得美。 夏海超介绍了他家的基本情况,也问了韩文秀家的情况,文秀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只是被动应答夏海超的问话。 夏海超眉飞色舞地说他在部队的情况,并保证以后会有不错的待遇和分到不错的住房,以及家属随军的良好前景,文秀只是强装耐心地听着,一言不发,对于夏海超热情的言辞没有任何回应。她内心对眼前这个英俊的军人没有一点动心。 夏海超没有注意到文秀的态度,还想说下去,文秀说:“回去吧。” 夏海超只好和她一块回到食堂。 食堂附近的人的目光都被这一对青年男女吸引了过去,都觉得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两边的媒人和夏海超的姑姑都说:“他俩太般配了,真是有缘分啊。” 唯有文秀的大嫂心里五味杂陈,因为她知道,文秀心里有人。看他们没多久就回来以及她那没有一丝笑容的样子,估计这夏海超也没有打动她。这样条件的男孩是可遇不可求的,以后很难再遇到。唉,如果她依然还痴心于那个穷小子,放着这么好条件的人家不嫁,那她可真是命苦啊。这个小妮,也不知个好歹,得好好说说她。 他们回来,还坐原来的位置,很快就上菜了,夏海超的妈妈和姑姑很热情,不断说:“吃菜,吃菜。” 菜做的很好吃,可是文秀却吃不下,她没吃几口。后来主食上来了,是当地有名的烩饼,每人一碗。文秀对嫂子说:“太多了,我吃不了,嫂子你拨过去一半吧。” 嫂子说:“我的还吃不完呢。解放军同志,帮帮忙。” 夏海超只好拨走一部分,大家开始吃主食,文秀好不容易把饭吃完了。 吃完饭,按照规矩,其他人都出来,只留下两个相亲的年轻人。夏海超从口袋里拿出来五十块钱,递给文秀,算是见面礼。文秀有点不明白,说:“这是干什么?” 夏海超说:“这是见面礼,男方必须给的,这是规矩。” 文秀明白过来,一般来说,见过面后,如果双方都满意,那么男方必须给女方见面礼,一般也就是二、三十块;如果不给,那就是男方不同意。男方拿出见面礼,如果女方同意,就接下见面礼;如果不同意,就拒绝见面礼。夏海超拿出五十块,这是最高的见面礼,可见他对文秀是非常满意的。 文秀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她不可能接受,但是也不能直接拒绝。她说:“破‘四旧’好多年了,哪还有这规矩?你还是个解放军同志呢,咋还是原来的老思想呢?咱们都是年轻人,可不能这样。”这话说的冠冕堂皇,解放军同志只好收回见面礼了。 他俩从房间出来,大嫂就告辞,要和文秀一起回去。女方的媒人说,“咱们先到那边等一下。” 走了不远,停下,媒人就问文秀:“秀秀,人家给了多少见面礼呀?” 文秀面无表情地说:“好像是五十块吧,我没要。” 媒人大吃一惊:“啥?你没接?” 文秀低着头说:“嗯。” 媒人急忙问:“你不愿意?” 文秀依然低着头回答:“我考虑考虑吧。” 媒人说:“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人家,条件这么好,你还考虑啥?” 文秀轻轻说:“嗯......” 媒人说:“人家都说,你们俩般配得很。你不愿意,太可惜了,你肯定会后悔的。” 可是,媒人看上去,文秀没有一点可惜和后悔的样子。 媒人看不能打动文秀,只好对大嫂说:“你也劝劝秀秀吧,这么好的人家,错过实在是太可惜了。” 大嫂陪着笑脸,说:“好。谢谢你了。” 然后,媒人去跟男方的媒人接洽。 男方及其妈妈、姑姑对文秀十分满意,对他们自己也很有信心,觉得文秀再漂亮,也不过是个农村户口。遇到夏海超这样的未来军官,是极其难得的,而且夏海超还长得一表人才,文秀没有任何理由不愿意。可是当夏海超的妈妈和姑姑听到文秀并没有接受见面礼之后,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他妈妈愤愤地说:“为啥呀?她不就一个农村户口吗?还这么挑?俺哪一点配不上她呀?哼!” 夏海超还没有从韩文秀的美貌的印象中反应过来,只说:“她只是说考虑考虑,也没有完全拒绝。” 他姑姑说:“不接见面礼,就等于拒绝。她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吧?” 夏海超说:“也有可能。” 他姑姑也抱着一线希望,说:“等看看媒人怎么说吧。” 双方媒人在一起,知道了文秀没有接受见面礼的结果,也明白了文秀基本拒绝的态度。但是毕竟女方也没有直接拒绝,只说考虑考虑,也许还有点希望。他们都觉得十分可惜,可是也没办法,只能“考虑考虑”了。 于是,文秀和嫂子告别了媒人,骑车回家。 路上,嫂子对文秀说:“秀秀,你答应我一件事吧?我今天可是给你帮忙了。” 文秀很警惕,说:“啥事呀?” 嫂子看了文秀的表情,说:“你别害怕,嫂子不会为难你,有关穿衣服方面的事。” 文秀想,穿衣服有啥事?于是就说:“好,我答应,你说吧。” 嫂子看着文秀说:“你答应了不能反悔啊。” 文秀肯定地说:“我不反悔,你说吧。” 嫂子松了一口气,说:“好。我要说的是:你明天要穿着这身衣服去上学,并且连着穿三天,包括这双鞋子。” 文秀一听,就知道上当了,说:“不行!我不穿!” 嫂子冷笑说:“你说过,不反悔的。” 文秀几近哀求地说:“嫂子,你饶了我吧!” 嫂子板着脸说:“不行,你答应过的,你必须这么做,没有商量的余地。” 文秀知道,嫂子这招太毒了!嫂子肯定猜到,文秀谈的那个穷小子酆佩轩是知道她去相亲的,明天文秀会惊艳全校,佩轩一看就知道文秀是穿这身衣服去相亲的,而且还穿到学校来,那就是相亲成功了。而且佩轩会认为她穿这身衣服的目的是吓退他,让他自惭形秽,自觉一边凉快去。 想到这,文秀泪水夺眶而出,但是她不想让嫂子看见,急忙下车掏出手绢擦泪水。 嫂子见她停下车,也下来,问她:“咋了?” 她板着脸说:“没事。” 但是嫂子看见泪水在她眼里几乎要掉下来,就说:“你不要怪嫂子,嫂子也是为了你好。” 文秀面无表情地说:“我没怪你,明天我照你说的办就是。” 嫂子看她没有屈服的任何表示,就说:“咱们推着车走吧。咱们好好说一说。” 文秀说:“有啥说的?” 嫂子说:“你这个小妮,太犟了!九牛二虎都拉不动。我本来不想说你,想看看你今天相亲有没有改变,你还是这个样子!这么多人,爸妈,你哥哥,我,煞费苦心为你好,可是,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太过份了!这个夏海超,人家多好的条件!你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人家哪一点配不上你?论长相,论工作,论文化,论户口,你说你哪一点配得上人家?人家对你一见钟情,你却冷脸相对!” “你不就一个酆佩轩吗?他一个穷小子,要啥啥没有,对了,他是个小才子,还有点讲义气。可是这些能当饭吃吗?我早就知道你有事,你每次晚回来,不是高兴,就是忧愁,跟平常不一样。你以为我不知道?我都看在眼里,不说罢了。前几天你不承认,第二天我就调查清楚了,我去柳庄的亲戚家,找着一个柳庄的小混混,立即就知道他叫酆佩轩,当然是贾庄的,因为只有贾庄才有姓酆的。我又到贾庄,把酆佩轩打听得一清二楚,连他家盖房子借了多少钱我都知道。他人倒是个好人,不坏,但是家里只是不断顿而已。要长相没长相,要家产没家产,有能耐的亲戚一个没有,举目无亲,如果不是兴考试了,他连个高中都上不了!我不知道你看上他啥!他和夏海超比,有能比的地方吗?他如果在家种地,连个媳妇都娶不上,打光棍的命!可是你就非要去救济人家光棍不可!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爸妈更嫌丢人!即使兴考大学了,他也顶多考上个中专,能像你哥那样教个书就不错了,能帮的上你吗?你不还是在家种地吗?我让你穿这身衣服去学校,就是让他知难而退,说不好听点,让他撒泡尿照照自己,他怎么能配得上你!我说话不好听,你别怪嫂子,嫂子都是为你好!你要是现在回心转意了,我马上去跟人家媒人说一下,还来得及,等过几天,人家又相亲,你就哭天无泪了。人家这条件,能缺相亲对象吗?我就说这么多,你看着办吧。还有,家里知道了,肯定闹翻天,你自己对付吧,以前我都是帮你,替你打掩护,以后我再也不帮你了,那是害你。” 文秀听了大嫂这一番义愤填膺的训斥,而且知道回家比这挨骂挨打更厉害,心就沉了下去。不过,她一点也没有想妥协。她也知道嫂子是为她好,一点也不怪嫂子。 她恳切地说:“我知道嫂子是为我好,我不怪嫂子。” 嫂子愤愤地说:“你知道有啥用?你回心转意才是根本!” 文秀沉默不语。 嫂子一声叹息,说:“唉,我知道,我说了也没用,你不会改变的。” 文秀认真地说:“嫂子,我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我既然和酆佩轩好上了,我就不能水性杨花的,让人看不起。嫂子,你就成全我吧。” 嫂子长叹一口气,说:“随你吧。” 嫂子接着说,“你说说,酆佩轩有什么好,让我听听。” 文秀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了,说道:“本来我不认识他,只知道他作文写的好,老师念过。人家说他看书多,讲义气,正直,厚道,我也没觉得,男生们都喜欢和他在一起玩。他学习好,脑子反应快,聪明。别看他个子不大,可是他班里长跑第一;他们班里拉砖,他劲最大;没人敢欺负他,那些好打架的学生一怕打不过他,还怕得罪他会被别人打。这些都不重要,我也只是听说。有一次,我放学和同学一块回家,遇到了他,到贾庄就剩我俩了,天黑了,我心里害怕,他要送我回家,我说不用,他看出来我有点怕,就把我送到咱村村口;还有一次也是这样,我心里很过意不去。从此知道了他是个帮助人不求回报的人,知道他是个好人。” “就这些?”嫂子问。 “就这些。”韩文秀说。 嫂子说:“你说说他怎么哄你、骗你的。” 文秀说:“他没有骗我。他总是说他家很穷,他给不了我幸福啥的。” “那你图他什么?” “我觉得他是个责任感特别强的人,也是个很努力的人,他真诚,不虚伪,跟他在一起有安全感。你别看今天的夏海超比酆佩轩帅得多,但是我就没有那种安全感。他也没有酆佩轩那样大气。酆佩轩虽然长的不好看,我也不看重这些。再说他基础好,学习不错,认识我之后,也加倍努力,也有希望考上大学。” “他考上大学不等于你考上大学,你还是在家,你怎么办?”嫂子说。 “他有能耐就把我带出去,没能耐就这么过呗,人家那么多人不都是这么过日子的吗?”文秀说。 “你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跟他吃苦不可。”嫂子说。 “跟他过,我不嫌苦。”文秀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很坚定。 于是,嫂子都明白了,知道文秀不会有任何改变。 回到家,文秀就到自己房间里,关上门不出来。 到晚饭时间,妈妈喊她出来吃饭,她才出来。吃完饭,爸妈哥嫂一起,问她今天相亲的事。她说:“让大嫂说吧。” 爸爸说:“你说吧。” 文秀慢慢说:“人家是个解放军战士,考上军校了,以后就是四个兜的军官,长得可帅了,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就没敢接人家的见面礼。” 爸爸瞪着她说:“你就反着说话吧。” 妈妈不无遗憾地说:“人家那么愿意,你硬是拒绝人家。你说说为啥?你想干啥?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大哥语重心长地说:“一家人都是为了你,也不知道你到底想咋样。” 爸爸厉声说:“还不是那个小混混的事?你今天必须说清楚,你想咋样。你要不说,你就不是这家人了。” 文秀看一家人都批评她,只好说:“好吧,我说。” “你们都说是为了我好,我知道。可是相亲找婆家是我找还是你们找?最终是我去跟人家过时光还是你们去跟人家过时光?既然是我去跟人家过时光,你们问过我的想法吗?问过我的感受吗?我不愿意,你们恨不得把我捆起来送给人家,就知道吵我、骂我,还要打我。你们如果觉得这个当兵的好,我可以同意,人家不是都说好吗?可是我心里一点也没有他,你们该不该听听我对他的看法?这最终是我的事还是你们的事?你们让我嫁给他,我可以跟他过日子,可是我一辈子都不会有笑脸。你们说吧,我也豁出去了。” 她说的语无伦次,不过意思都说出来了。 爸妈哥嫂听了,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爸爸轻声说:“你这么一说,我们做的也有不对的地方。你说说你以后怎么办吧。” 文秀知道今天别想侥幸过关,必须把酆佩轩供出来了。 她说:“你们说的那个人,他叫酆佩轩,是贾庄的。家里条件不好,人长的也不好看,没啥长处,缺点不少。不过人家不是小混混,只是小混混不敢惹他。我不在乎他不好看、家里穷;他也有一点优点,就是学习好,对我也好。如果他能考上学,当然好;如果考不上学,我也不怕跟着他吃苦。他的情况就这样,要打要杀,随你们的便吧,我都受着。” 她嫂子之前已经跟爸妈和大哥说了相亲的事,没说酆佩轩的事。爸妈听了酆佩轩的情况,更是觉得那个当兵的条件好。可是看这阵势,这个妮是跟定这个酆佩轩了,九头牛都拉不动。 爸爸说:“看样子你是铁定要跟这个酆佩轩了,我们谁也拦不住。但是,我们的态度是:坚决不同意。你年龄还小,经历过什么?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不像你想的那么好,过日子可没那么浪漫,苦头在后边呢,将来你后悔都来不及,你看着办吧。”说完就去休息了,一家人也都各自去休息了。 第2章 苦涩情历(九) 九 第二天去上学,韩文秀就穿了相亲时的全套衣服鞋袜,妈妈见了很奇怪,说:“把你昨天穿的呢子大衣和皮鞋还给你嫂子吧,你还要穿吗?又不去相亲了。” 她嫂子连忙说:“妈,是我让她穿的。” 妈妈不解地说:“为啥呀?” 嫂子解释说:“不为啥,让她穿几天吧,好看,也新鲜新鲜。” 韩文秀到了学校,果然惊艳全校,男生女生都不由自主地看她。男生是被吸引,女生是羡慕。只有酆佩轩看了一眼,目光就黯淡了下去。 席利民看到了,就去问佩轩怎么回事,佩轩说:“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你去问她吧。” 不过,他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还是相信她的。他想,文秀不会一下子变心的,他对她有信心。看她的样子,也许另有隐情。不管怎样,还是要相信她。因此,他也就想开了,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继续用功读书。 课间时候,教室里没什么人了,佩轩还在看书,文秀走到他面前,轻轻叫了一声:“佩轩。” 佩轩抬起头来,急忙站起来,看到文秀光艳照人的样子,又看看自己身上,一身粗布,土得掉渣,笑了。这一笑让文秀很愤怒:“我最不喜欢你那不怀好意的笑容!”说完就走了,佩轩想追过去解释,却没有这个胆量,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哪儿敢?再说,这会去解释,也不合适。站着愣了一会,又坐下了。 这几天韩文秀光艳照人,但是看得出来,她脸色并不好,一点笑容也没有,而且很孤独,也不主动与人说话,一般人还以为她很高傲,其实她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这只有佩轩明白,他有点心疼她了。他想,也许家里逼着她答应了婚事,她内心悲凉,才用这种方式抗议的。但是,如果她真的定亲了,自己也必须快刀斩乱麻,完全割断情思,不能再与她有任何联系,否则就会伤害她,就是无耻行径了。 他想,刚刚她不避闲言碎语来到他面前,显然是有话要说的,可是被自己的一笑给气跑了。也不知道她要说什么,还是应该听听她怎么说。可是她气跑了,佩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唉,女人的心真难猜啊,算了,还是看书吧。 席利民也不明白文秀为什么突然打扮得如此光艳照人,他当然不知道文秀相亲的事,但是他隐隐约约觉得发生了什么事,问佩轩,他肯定知道点什么,但是他也不说,而且也摸不清他什么态度。看得出来,虽然文秀打扮得美丽动人,但是她并不开心。利民准备去问问文秀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文秀那么美丽动人,男生谁跟她说话就会招来闲言碎语,所以,利民也不想去招惹这是非。第三天,利民看到文秀一个人在老师办公住宿的一排房前,他就上前问道:“韩文秀,你们俩怎么了?” 文秀不敢看利民,说:“没什么啊。” 利民说:“我看你们俩好像谁也不理谁。” 文秀不承认,说:“什么叫谁也不理谁?有话就说,没话不说。” 利民问她:“你这几天突然一反常态,这么美丽动人,咋回事呀?” 这一问,差点把文秀问哭了,她强忍着,说:“没事,我跟别人打了个赌。”说得利民更加莫名其妙。 利民摇摇头, 说:“不明白。” 文秀说:“以后就明白了。你给他捎个信,放学后让他在西门外等我。” 利民想想,说:“今天恐怕不行,有事,我们几个说好了。” 文秀好失望。 她又说:“那你转告他,明天吧。” 利民说:“好吧。” 中午回家的时候,利民悄悄跟佩轩说了,佩轩说:“现在学习这么紧张,哪有时间去见她?你不该答应她。” 利民说:“我只是转告你,你毛病真多,去不去是你的事。以后你们两口的事我不管了。” 佩轩说,“你别胡说,还没影的事,弄不好就黄了。” 利民说,“你才胡说,一会说没影,一会说要黄,没影咋黄?明明说假话嘛。” 佩轩若有所思地说:“不是没影,就是要黄。总之,快没关系了。” 利民说:“唬人吧,正热着呢。人家还约你呢。” 佩轩叹口气,说:“谁知道呢,走一步说一步吧。现在主要的是学习,没事尽量不要见面。都什么时候了?” 利民说:“你说得对。不过我看她很不高兴,我问她怎么这么美丽动人,她眼里好像有泪,说是跟人打赌,你知道是咋回事?” 佩轩一愣,他只知道她去相亲,其他一概不知。他摇摇头说:“不知道,一点不知道。”听到文秀眼里有泪,他觉得肯定有隐情,但是一点也不明白,只是心里心疼她。于是他决定今天就去找她,让利民跟他们晚上要在一起聚的一伙人说一声,改日再说。 利民笑话他说:“看看,还黄呢,好着呢。” 下午课间,趁文秀身边没人的时候,佩轩走过去说:“今天下午吧。” 文秀听了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佩轩就走开了。 放学后,两人仍然在西门外的路上约会,这时候佩轩已经学会了骑自行车,只是不太稳。他带着文秀一直走到离刘庄不远的地方才停下,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文秀扑到佩轩怀里就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佩轩抱着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说别哭了,会哭坏身体的。 佩轩帮着文秀掏手绢擦眼泪,不小心手伸进了文秀偏开口的外裤里面,文秀说:“你耍流氓。”吓得佩轩立即把手拿出来,并松开了文秀。但是文秀抱他更紧了,其实他只是摸到了她的毛裤,但是他怕吓着她,急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时文秀已经不哭了,说:“不许说话!” 然后就吻上了他,两人拥吻在一起,也没法说话了。拥吻好一会才分开,佩轩仍说:“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文秀不满地说:“不让你说了,你还说!吓唬吓唬你,你还当真了,说啥对不起呀,我早晚是你的。” 佩轩小心翼翼地说:“不过,可不是现在,现在可不敢乱来。将来怎么样,还不知道,可不敢伤害你。” 文秀质问他说:“你啥意思,将来打算不要我吗?” 佩轩一看越描越黑,也不敢说了。 文秀盯着他说:“以后不许对我说对不起。” 佩轩关切地说:“说说你的事吧,你为什么哭?” 文秀噘着嘴说:“我想哭。” 佩轩不说话,等着文秀说。 文秀看了看佩轩,说:“我星期天去相亲了,你猜怎么样?” 佩轩面无表情地说:“我不猜。” 文秀娇嗔道:“你猜。” 佩轩只好说:“我猜你相亲成功了。” 文秀追问:“为什么?” 佩轩看一眼文秀,说:“因为你这几天穿着这么漂亮的衣服,我知道这肯定是去相亲的衣服,穿这些衣服肯定是给我看的,让我看你有多漂亮。我第一眼看到你这么漂亮,简直光彩夺目,我的心就沉了下去。我知道,你相亲成功了。因为无论是谁,不可能不被你迷住。所以,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看看你,再看看我自己土得掉渣,我该知难而退了,不能没有自知之明。不过, 祝福你得到幸福。” 文秀看上去有点生气,说:“嗯,你说得对,继续说。” 佩轩有点疑惑,说:“不过,后来利民说你并不开心,我也观察了,你确实是不开心,我想你肯定是定亲了,只是一下子忘不了我,所以不开心。” 文秀愤愤地说:“你是个坏人,你把别人都想得很坏。” 佩轩不吭声,等着她继续说。 文秀指责他:“你既然肯定我定亲了,为啥还抱着我亲不够?我是别人的老婆了,不是你老婆了,你抱着我亲就是耍流氓。那你就是流氓了。” 佩轩心里一惊,心想这次拥吻并不是他主动的,她一开始扑在他怀里哭,他只好抱住她,后来她停止哭的时候就吻上了他。不过他不便说什么,等她说下去。 文秀继续说:“我如果定亲了,也不会和你抱在一起。我心里再有你,也不敢那样做,因为那样就伤害好几方了,当然也伤害自己,也伤害你。我之所以敢抱你,就是因为我没有定亲。知道了吗?” 佩轩看着文秀,说:“知道了。” 文秀面无表情地说:“对方是个非常英俊的军人,比我大三岁,近一米八的个头,今年考上了军校,人家姑姑说,出来就是四个兜的军官。还说将来可以带家属,家属可以随军,有工作,有户口,这条件好不好?” 佩轩笑了,说:“好,太好了,那为什么没定亲?” 文秀愤怒地说:“因为啥?因为你!因为我心里只有你!你有没有良心?人家对你那么痴情,你却毫不在乎!” 佩轩委屈地说:“好了,别把矛头对着我呀。” 文秀接着说:“那当兵的以为我肯定会同意,说实话,他对我一见钟情,我是不是很漂亮?” 佩轩点点头,说:“太漂亮了。” 文秀自豪地说:“那天我确实漂亮,表现也好,只是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因为心里苦。我越冷峻,他越钟情。见到的人都说,他和我太般配了。可是我一点也没有动心,因为我心里有人。后来他给我五十块的见面礼,我说破‘四旧’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兴这个?尤其是解放军同志,更不能这么做。哈哈哈,我就推掉了他的见面礼。可以想象,他们一家气坏了,肯定背后狠骂我。我对媒人说,我考虑考虑吧,然后就走了。回来的路上,嫂子狠骂我,骂了一路。吃完晚饭,一家人又开批斗会,我只好把你供出来,我也说我就跟着你了,随他们骂我打我。其实我供不供你都一样,我嫂子早就把你调查清楚了,连你家盖房子欠人家多少钱都了解了。” 佩轩吃惊地说:“天哪,你嫂子是克格勃。” 文秀不解地问:“啥是克格勃?” 佩轩解释说:“克格勃就是苏联的秘密警察机构。” 文秀看了看自己的穿戴,说:“相亲回来的路上,嫂子说让我答应一件事,我问是什么事,她说是有关穿衣服方面的事,我想穿衣服的事有什么呢?于是就答应了。她说我必须穿这身衣服上学三天。我一听,就知道上当了,委屈得想哭,可是我绝不在她面前哭。穿衣服上学就是这么回事。” 文秀指着佩轩说:“你个没良心的,你一见我穿这衣服上学,马上就认为我定亲了,变心了,是不是?” 佩轩自责道:“我确实这么想了,我也不是圣人,这是人之常情嘛,一般人都会这么想的。不过,我也觉得你不会变心。” 文秀认真地说:“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不怕承担责任,敢于承认错误,这才像个男人。说实话,在我看来,那个相亲对象根本没法跟你比,别看他英俊,还比你大,在我看来,他不成熟,不像个男人,你才像个男人。” 佩轩摇摇头,说:“得,得,得,我没那么好啊,我也不成熟,我最怕别人说我好。” 文秀接着说:“家里坚决不同意我跟你的关系,说如果我非要跟你,就要把我撵出来,不要我了。我该咋办?” 佩轩一时也想不出来办法,他陷入了沉思。 文秀拍了一下佩轩的胳膊,说:“别想了,我觉得他们是吓唬我,他们不会撵我走的。” 佩轩一本正经说:“不一定,弄假成真的事有的是。有的人恃宠而骄,激化矛盾,结果本来不打算撵走的只能撵走了。你要收敛一点才好。” 文秀肯定地说:“我不会收敛,他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佩轩用平缓的语气说:“你呀,也要给爸爸妈妈留点面子,不能太任性。对哥哥嫂子也一样。你就是家里给惯坏了,啥都不怕。”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哼,我要不是被惯坏,能跟你好上吗?其实我在家是很听话的乖女儿,只有这件事没有听话。我觉得我的事应该我做主。” 佩轩点点头,说:“你的事是应该你做主,但是要好话好说,不要弄得剑拔弩张的。这样搞得关系很紧张,惹父母生气,对身体不好。” 文秀也点点头,说:“还是你想的周到,我确实应该照顾爸爸妈妈和哥嫂的面子。可是我如果完全听他们的话,就和你成不了了。” 佩轩认真地说:“你要慢慢来,不能过急。” 文秀点点头,说:“嗯。” 文秀无奈地说:“家里都反对,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要是不支持我,我就太可怜了。” 佩轩反问她说:“我可能不支持你吗?” 佩轩接着说:“不过,文秀,你这一段学习怎么样啊?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学习,你不管干什么,可不能拉下啊。” 文秀摇摇头说:“我上学就是混日子,也是个避难所。这一段光相亲就够我受的了。我白天来上学,就等于来学校避难。可是......,唉。” 佩轩问:“可是什么?” 文秀无奈地说:“可是我这三天穿这漂亮衣服招摇,不知道会惹出多少是非呢。” 佩轩觉得抱歉,说:“唉,其实这些事都是我引起的,我可能耽误你许多,我觉得好对不住你。” 文秀郑重地说:“不是的,佩轩,咱俩的爱情才让我的人生变的有味道、有乐趣。我跟你一点都不后悔,我就怕咱俩的爱情没有结果。再说,这些事也不是由你引起的,与你无关,你没有对不住我。” 文秀接着说:“佩轩,我这一段情绪不好,总是朝你发脾气,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我知道,你不会跟我一般见识的。我不是一个好妻子,不像一个温柔的小女人。我心情不好,咱俩的事他们都不同意,他们看不到你的长处,这一点他们还不如小混混。我知道,你是个优秀的男生,其实不是你配不上我,而是我配不上你。从现在起,咱俩的距离会越来越远,我越来越配不上你。他们只看到你个子不高,其貌不扬,我却看到了你心胸大,有责任心,勇敢自信,聪明成熟。我看到了你的内在,所以我看上了你,毫不犹豫地跟你好。你知道吗?我不能失去你,为了你,我干什么都愿意。” 文秀又说:“一家人都说是为了我好,让我和你断绝关系。我嫂子让我穿这衣服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咱俩闹翻,让我跟那个当兵的小伙子定亲。他们认为我跟他就会幸福,他们对我看的太简单了。即使跟他有荣华富贵,跟你是吃糠咽菜,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跟你。真的,佩轩,你相信我吗?我会做一个温柔的妻子的。跟你在一起,苦也是甜的。也许,这就是爱情吧。” 佩轩听了,非常感动,他知道文秀就是他一生要相伴的人,她是个了不起的女孩。他深情地说:“谢谢你,文秀。我当然相信你,我只是担心,既怕咱俩没有结果,也怕你跟着我受委屈。” 文秀看着佩轩,继续说:“我不会以世俗的眼光看人。我觉得,遇到你是我的缘分。不管家里同意与否,我不会改变。” 天已经不早了,佩轩劝文秀赶快回家,两人到刘庄西村口分手,文秀回家,佩轩则穿过刘庄回贾庄。 第2章 苦涩情历(十) 十 几天过去了,转眼又快到阳历年了。这天,与酆佩轩同桌的女生李玉英悄悄对他说:“酆佩轩同学,人家在传,说你和韩文秀在谈恋爱,说前几天韩文秀打扮那么漂亮就是为了你,真的吗?” 佩轩吃了一惊,但是他不动声色地说:“你看像吗?我这个样子会有人看上吗?人家韩文秀那么漂亮,家里条件那么好,我连看都不敢看。我在家就是个娶不上媳妇的光棍汉,谁造谣之前也不先看看像不像那么回事。” 玉英不以为然地说:“那也不见得,你考上大学指日可待,马上就翻身了。那时候,哪个女生不想嫁你?人家说,还是韩文秀有眼光,及早占领了高地。” 佩轩自嘲说:“得,得,得,还高地呢,我连洼地都不算,就是盐碱地。” 玉英开玩笑说:“你得了吧,我挨着你,也没占领高地,却让人家韩文秀给抢跑了。” 佩轩哈哈笑了:“等到高考过了,我欢迎你来开发盐碱地。你可别后悔,那会可就生米煮成熟饭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玩笑开的李玉英满脸通红,可她也不饶人:“哼,你不要说的好听,你敢吗?只要她放手,我就接手。” 佩轩玩笑说:“不存在放手不放手的问题,你要愿意,我今天就入赘你家,给你家当养老女婿。” 玉英看着他说:“你滚吧,俺家有男孩,不需要养老女婿。你没有回答我,你和韩文秀是不是真的。” 佩轩干脆地说:“没有的事。” 玉英仍然半信半疑:“恐怕无风不起浪吧。我看有可能,才问你的。” 佩轩转移话题说:“好好学习才是正道。” 李玉英性格泼辣,是个敢说敢做的女生,偶尔也跟酆佩轩开玩笑,他俩同桌,相处很融洽,关系很好。 看来他和韩文秀谈恋爱的事已经传开了。班主任老师也找酆佩轩谈话,说现在可不是谈恋爱的时候,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酆佩轩说,他是个穷光蛋,天天一身粗布,土得掉渣,又长得丑,没有哪个女生眼瞎会看上他,造谣韩文秀和他谈恋爱是对韩文秀的侮辱,损害了人家女生的名誉,老师不要相信这些谣言。老师也没有对他进行过多的批评,只是劝他用功读书。 穿相亲衣服上学三天之后,韩文秀又换回了她平时穿的衣服,显得文静秀气,她的脸色也好了一些,她的仪态也自然多了,回想那几天,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有一天,一年级时候教过文秀数学课的女宋老师找她,文秀感到很奇怪。宋老师领着她到办公室,关上门,让她坐下,对她说:“韩文秀,真是名如其人,好一个文静秀气的姑娘!不过前几天的时候,你更是光彩照人,让我们几个年轻的女老师都有点嫉妒。” 这一说,文秀就知道没好事,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也不能不听老师的话。见她没吭声,老师接着说:“文秀同学,现在离高考也就半年的时间,你知道,高考是关系一辈子前途的坎儿,要把精力和心思都用到学习上才好。” 文秀点点头,说:“老师说的对。” 宋老师继续说:“我听到一些闲言碎语,你也别放在心上,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有传言说你和酆佩轩在谈恋爱,有没有这事?” 文秀回答说:“宋老师,没有的事。酆佩轩是个好学生,我们都知道,但是班里男生女生不说话,我们连招呼都没有打过,谁的舌头这么长,造这样的谣啊?” 宋老师说,“不管有没有,只要把精力放到学习上,就是好学生。前几天你穿的那么名贵的服装,学校怕女生们去学着做,闹得群芳斗艳,会把咱们学校搞的鸡犬不宁,把学校的学习风气搞坏。咱们学校也算是个不错的高中,尤其是今年李顺泰考上q大,造成了轰动的影响,在这方圆几十里有不小的名气,外公社、外县、甚至外省来复读的都有,就是因为咱们学校有良好的学习风气。不管怎么样,咱们不能因为谈恋爱破坏这良好的学习风气。这样的学习环境来之不易,一定要珍惜。” 文秀红着脸说:“宋老师,您说的对。我跟酆佩轩话都没有说过,更不可能谈恋爱。那几天是因为我跟嫂子打赌,我输了,她非让我穿几天她的衣服不可,我不想穿,可是她不答应,我也没想那么多,就穿了三天,没想到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老师,我错了,我已经把衣服还给嫂子了,再也不穿了。” 宋老师安慰文秀说:“没那么严重,按说,女生穿个好看的衣服是很正常的事,谁不想漂亮点呀?不过这个时候还是朴素一点好,我记得你高一时候是个不喜欢显山露水的女生,很朴素,穿戴很得体,清纯而耐看,性格也很好,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你。” 文秀连忙说:“我学习不好,让老师见笑了。” 宋老师郑重地说:“不是的,你也是很努力的。眼下关键时刻,咱们都要好好努力。酆佩轩是文科班的尖子,咱们学校明年要靠他攻一攻重点大学,对他期望值很高。不管你们怎么样,你给他捎个信,让他好好学习,心无旁骛,争取考上重点大学。好不好?” 文秀推辞说:“老师说的真好。不过我不方便给酆佩轩捎信,男生女生不说话,我跟他不熟悉,老师你还是让男生给他捎信吧。” 宋老师说:“好吧!既然你不方便,我就让别人给他捎信。”宋老师说。其实宋老师也就是让韩文秀知道,让她支持酆佩轩学习,不要因为谈恋爱耽误学习,影响高考。 文秀站起来说:“谢谢宋老师!宋老师再见!” 宋老师微笑着说:“文秀再见!” 文秀终于从宋老师办公室出来了。 显然,宋老师是受学校的委托来找文秀谈话的。男老师不方便出面,女老师很少,考虑宋老师高一时候教过文秀,所以让她跟文秀谈。本来,文秀第一天就光彩夺目,但是学校领导和老师们都忙,没有太注意这事。一连三天,领导们听到的闲言碎语太多,觉得有点吃不消,校长就召集副校长、教导主任、毕业班班主任开会,研究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校长是新来的,姓袁,因为今年贾庄高中考的好,老校长升到县教育局当副局长了,新调来一位校长。袁校长来了当然抓得更紧,要保持住贾庄高中的升学率和名气,就要维持良好的学习风气。可是文秀这一靓,让男生眼睛放光,让女生羡慕不已,严重扰乱了学校的良好学习氛围。袁校长一怒之下,要劝退韩文秀这个复读生,并且严厉批评了文科班的班主任。 文科班班主任其实并不服气,但是表面上还是检讨了,他软中带硬地说:“我管理的确不够到位,不过人家女孩穿了个新衣服,咱们就劝退人家,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吧?还有一点,有传言说韩文秀与酆佩轩谈恋爱,如果劝退韩文秀,会不会影响酆佩轩呢?劝退韩文秀事小,影响酆佩轩事大。”听到酆佩轩与韩文秀谈恋爱,大家吃了一惊。本来,学校里也有谈恋爱的,甚至有一个女生因为家离学校远,住在男生家里,与男生的妹妹住在一起,这都是公开的。但是酆佩轩是个尖子生,本来就是个大家都了解的人,都知道他家里条件一般,老实巴交,不可能谈恋爱。他因为是尖子生,对学校非常重要。而韩文秀虽然长的漂亮,但是也是个不爱出风头的女生。所以对于他俩谈恋爱的传闻,老师们将信将疑。几个毕业班的班主任认为不管谈恋爱的传闻是不是真实,劝退韩文秀都要慎重,不能因为劝退韩文秀而影响酆佩轩的学习,实际上是不同意劝退韩文秀,但是袁校长坚持要劝退韩文秀。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教导主任李老师说:“袁校长说的很对,考虑到了学校的前景。不过这个韩文秀千万不能劝退,具体情况我向袁校长汇报。” 袁校长一听,肯定有隐情,虽然不甘心,但是也不便再坚持。于是大家就研究怎么做酆佩轩和韩文秀的工作,班主任们认为,不管他们谈恋爱没有,都不宜刺激他们,要好言好语劝导,让酆佩轩一心学习,让韩文秀不要再穿戴那么靓丽。研究的结果就是班主任找酆佩轩谈话,宋老师找韩文秀谈话。 开完会,李老师跟袁校长悄悄说:“这个韩文秀是靳局长的外甥女,兴考高中那一年就在咱这学校上的高中。”袁校长吓了一跳,靳局长是新上任的教育局局长,他一直在教育局工作,当了多年副局长,主持工作两年了,终于正式升为局长了。袁校长出了一头汗,好在没出大纰漏。 一场风波总算平息了下去,老师和学生(酆佩轩和韩文秀)都松了一口气。班主任也就是找酆佩轩简单说说,走走过程而已,既然他不承认,也就算了,只要他把精力放到学习上就行了。酆佩轩的每次考试成绩依然高居第一,说明他即使谈恋爱了,也没有影响学习。这样的话,班主任老师不便去干涉那么多,何况,他一向很欣赏酆佩轩。 学校的风波平息了,但是家里的风波却还是波涛汹涌。佩轩和文秀谈恋爱的消息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到处飘,已经完全传开了。佩轩的姐姐知道了,回娘家跟妈妈说:“妈,人家有人说,大根在高中谈了个对象,听说长的可好看了,百里挑一。” 妈妈吃了一惊,说:“真的?不会吧,回来我问问他吧。” 他们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对于他们家来说,能够娶上这么好的儿媳妇当然是好事,但是佩轩在准备考大学,谈恋爱肯定会影响考大学的,这就不好说了。 妈妈说:“前一段大根生病了,利民领着一个女同学来看他,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闺女?长的可好了,跟电影里的一样。” 晚上佩轩回家了,妈妈问他,说有人说你跟一个女生闹恋爱是不是真的?影响你考大学咋办?佩轩想,妈妈都知道了,肯定传遍了,唉,坏事传千里呀。他只好含糊地说:“别听人家瞎说,不会影响考大学的。” 从他上学开始,父母对他念书从来没有过问过,他的数学(那会叫算术)成绩大多数都是一百分,语文成绩也很好,作文经常让老师在班里念,其它课程也很好,学习的事从来没有让家里担心过。初中时候,他的物理课和化学课都是贾庄初中学校最好的,初中毕业考试他的数学考了满分一百分,物理和化学考了九十七分,也是第一,而且远超其他同学。所以,在升高中的考试中,他成绩也是全公社的前几名,并且数学和殷华辰一样考了一百分。 虽然那年代学习成绩不重要,但是他父母认为,成绩好也不是坏事,有一天会用上的,所以很支持他看书学习。他天天看课外书,一看起书,废寝忘食;不管什么书,找来就看,一本大厚书,一两天就看完了。他看的书很杂,历史、政治、军事、科学等等都涉猎了一些,民间流传的《推背图》、《奇门遁甲》等他也看了,只是似懂非懂。他的记忆力很强,小学语文课文看三遍就会背了,《老三篇》(《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他背的很熟。初中的古文和诗词都背的滚瓜烂熟。因为他通看了半文言的《三国演义》,所以对古文除了生字外,拿起来就能读,断句不成问题。 所以学习上的事,家里从来对他不管不问,因为没有必要。但是这次关于他谈恋爱的事关系重大,爹娘很关心,可是也插不上手,只能看他自己能不能处理好了。 第2章 苦涩情历(十一) 十一 韩文秀家里又闹开了锅。本是贾庄高中的事,可是很快就传到了不一个地区、不一个县、不一个公社的刘庄。刘庄的人都知道了文秀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和贾庄的一个其貌不扬的穷小子谈恋爱了,这对于他们韩家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本家及邻居不少人以关心为借口来打听情况。遇到这样情况,家里一概否认。但是这事让文秀的父母非常愤怒。 这天,文秀一回到家就觉得气氛不对,父母脸色很难看,哥哥小心翼翼,嫂子躲在屋里不出来。 爸爸严厉地说:“秀秀,你让家里人的脸都丢尽了,你满意了吧?” 妈妈附和说:“人家都在笑话咱们家,我都不敢出门见人。” 文秀愤愤地说:“我到底怎么了?我没偷没抢,没犯法,我怎么了?不就是谈个对象吗?法律都规定能自由恋爱,可是我就像犯了王法一样。你们如果容不下我,我就走,我就是要饭也不再进这个门。”说着,就进了自己房间,收拾几件衣服,装到一个旅行袋里,提着就要出门。妈妈急忙拦她,可是也拦不住;嫂子从屋里出来,硬挡住她,说什么也不让她走。嫂子扭身把大门从里面插上门闩,推着文秀进到屋里。妈妈在哭,文秀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可是她就是不哭,她要显示她的坚强。 文秀理直气壮,丝毫没有屈服的样子。 一家人都沉默了,只有妈妈在哭。过了一会,大哥说:“爸、妈,你们也别生气,秀秀也消停消停。虽然秀秀这事做的不妥,但是也说不上犯了什么大错,别人爱怎么说就说去吧,咱们也管不了,咱们也不必管。你们年纪大了,不能这样生气,会气出病来的。秀秀,你也要知道,爸妈是为了你好,你还小,见过的事少,因为一时冲动恋爱结婚的有好多过的并不幸福,后悔也晚了。咱家不能因为这事搞的紧紧张张的,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想想下一步怎么办吧。” 文秀本来憋了一肚子气,这时候看把爸妈气成这样,也有点后悔自己太过份了,她也想起佩轩说的要慢慢来,不要让父母生气伤害身体的话,也心疼父母,毕竟他们年纪大了,他们也是为自己好。想到这,她眼泪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模糊了双眼,哭出声来。大哥大嫂又赶快劝她。 文秀哭着说:“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是我也大了,我自己知道好歹。我也没有做出格的事儿。我一向都听话,就这个事有点自己的主张,你们都不同意。你们说吧,想让我怎么办?以后我心死了,再也不自作主张了,你们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免得让你们生气伤身。只要你们保重身体,让我怎么都行。”说完,她回房间了,饭也不吃,睡觉去了。 文秀的话有软下来的意思,让爸爸妈妈没有想到。可是实际上这话有以退为进的意思。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爸妈也很难再强迫她答应与那个当兵的定亲,这事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但是,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定亲的问题了,而是文秀与酆佩轩关系的问题了。所以根本问题是解决他俩的问题。都各回自己屋里后,她大哥韩文明对她大嫂说:“我看还是我出面找找酆佩轩吧,让他离秀秀远一点。” 她大嫂说:“这是个釜底抽薪的办法,不错。” 第二天中午放学后,佩轩和酆大奎等同学一起回家,刚出校门,一个看上去二十六、七岁的男人对他说:“你是酆佩轩吧?我找你有点事。” 佩轩看着这人并不认识,说:“我是酆佩轩,你找我有什么事?请说吧。” 这人指指旁边,说:“咱们单独谈谈。” 佩轩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找他有什么事,仍然很爽快地说:“好。” 然后他与这人往旁边走了几步,感觉大奎他们听不到了,这人说:“我是韩文秀的大哥。” 佩轩一听,心里一惊,不过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这时候,大奎还在等着佩轩,佩轩一看,几句话说不清,就对大奎说:“大奎,你们先走吧。” 大奎一开始就看到,佩轩并不认识这人,所以担心会对佩轩不利,就等在那儿。这时佩轩让大奎他们走,大奎与佩轩从小关系最好,他仍然不放心。他说:“我等一会吧。” 佩轩很干脆地说:“大奎,走吧,没事。我一会就回去。” 在佩轩与大奎说话的过程中,韩文明仔细打量了一下佩轩,他看到这个男孩子矮矮瘦瘦,一身黑色粗布棉衣棉裤,一双黑布鞋,这身穿戴比一般学生还不如,简直土得掉渣。他想,我妹妹怎么会看上他呢?他怎么能配得上我妹妹呢?简直不可思议。不过,他想到,也不能因此看不起他。 大奎他们走了以后,韩文明对佩轩说:“我就直接说了,因为你和我妹妹的事,现在我们家闹得鸡飞狗跳。家里都感觉你们不太合适,可是我妹妹一意孤行,非要跟你不可,你觉得你能给她幸福吗?” 佩轩不说话,等着他继续说。 韩文明继续说:“兄弟,我这妹妹从小娇生惯养,一家人像宠公主一样宠着她,不想让她受一点委屈。可是她是个没有经风雨见世面的女生,很单纯,你家的情况我们也打听了,也不是条件很好的情况,你父母年纪也不小了,你将来负担会很重。你如果能考上学还好说一点,如果考不上学,你怎么让我妹妹过日子呀?你让她跟你一块去种地吗?就是考上学,你也带不出来我妹妹呀,她还是要跟着你受罪,你忍心吗?说实话,你这种情况,如果考不上学,恐怕连找个媳妇都有点难。前几天我妹妹去相亲了,是个当兵的,考上了军校,将来家属可以随军,工作、户口都解决了,那人一表人才,对我妹妹很满意。可是因为你,我妹妹没有答应人家。你说你能解决我妹妹的工作和户口吗?兄弟,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妹妹一时鬼迷心窍,我希望你让她冷静冷静,不要再打扰她。好不好?” 佩轩很诚恳地说:“大哥,你说的很对,你们这么关心文秀,我也很宽心。我和文秀的事,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希望她好,她也希望我好,这是毫无疑问的。你说的这些我都可以做到,不管心里怎么样,我能很理智对待。但是文秀是个很单纯的女生,她一旦认准一件事,就非做不可,谁也挡不住,所以我很担心她。我可以照你们的意思办,不过我希望千万不要伤害文秀。她还小,路还远,别让她对前途灰心。我唯一放不下心的,也就是这一点,她那么好一个女孩儿,如果心理受到伤害,可能是一辈子的事,不能让她的人生一辈子都有阴影,要考虑她的感受。” 韩文明还算客气地说:“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就按你答应的办吧,不要再打扰我妹妹。” 佩轩很干脆地说:“请大哥放心,没问题。”他也只能这么答应了。 韩文明接着不客气地说:“我丑话说在前面,也不算丑了,如果兄弟做不到这一点,凭我们家的关系,能让学校开除你,让你没法考大学,让你一辈子永远只能当农民。” 佩轩听了,内心异常愤怒,但是他却笑了:“大哥放心,我说到做到,我相信大哥说的不会错。不过我奉劝大哥一句,凡事有个限度,人不可做事太绝,否则是会受到上天惩罚的,物极必反,泰极也会否来。还是那句话,我只希望别让文秀受到伤害,如果她受到伤害,我既不想饶了我自己,也不想饶了别人。” 佩轩礼貌地对韩文明说:“大哥,告辞了。”说完,他大踏步走了。 佩轩走在路上,想到一年来与文秀交往的点点滴滴,不由得满眼泪水,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痛过。可是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姐姐和弟弟,想到了一家人生活的不易,他必须理智对待这件事。他更担心的是文秀,他无法想象她离开他会发生什么。他没想到,他和文秀这么美好的爱情最终却给两个人带来的是伤害。他感觉自己不管怎么样,必须挺住!不管遇到什么艰难困苦,都必须往前走,必须勇敢、坚强!没有任何选择。他感觉自己还能挺得住,但是文秀肯定会伤心到极点,她会怎么样?想到这,他的心沉了下去。他不明白,文秀的亲人为什么要这么伤害她?他也想到自己太渺小了,到了关键时刻,没法保护心爱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碾压,非常无助,多么悲哀啊! 所以,自己一定要争口气考上大学,改变自己的命运。想到这,他就想,这可能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了。所以,必须一心一意考大学了,其他什么都不想了。 回到家,他只是低头吃饭,一句话也不肯说,他怕父母看出来他伤心也为他伤心,所以他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妈妈又问他谈恋爱的事,他说根本没有的事,以后不要再提这个了,就是一心考大学。 韩文明与佩轩告别之后骑车往家走,他想着跟酆佩轩谈话的过程,他对酆佩轩的印象略有改观,一路上想着佩轩说的话。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老婆眼中的这个小混混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有些甚至他听不懂,什么“泰极也会否来”,这是什么意思呢?他读书不少,可是居然没明白这个意思。他突然想起来了,否极泰来,他反过来了,泰极否来。这小子肚子里还是有点文化的,可是他也配不上我妹妹啊,他有什么?多读了几本书就想娶我妹妹?可笑,太不自量力了。他还提到不要伤害文秀,他管得着吗?这以后他就是多管闲事了。 这个小子虽然土得掉渣,不过他说话充满自信,不亢不卑,也不失风度,看来不能小看他。像他这么大的男生一般说不出来这样一番话。 韩文明一路想着回到家,把酆佩轩的一番话说给了他老婆听。他老婆一听陷入了沉思,他问:“怎么了?” 文秀大嫂说:“文明啊,也许这个酆佩轩说的有道理,你想过吗?酆佩轩还好办一点,你软硬兼施,他也许害怕,也许知难而退。但是如果秀秀那个犟劲上来,坚决不听话,会怎么样?如果有点什么闪失,你再想弥补可就难了。” 文明听不明白,问道:“你什么意思?” 大嫂反问道:“你知不知道,秀秀和酆佩轩的关系中,谁是主要的一方?” 文明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酆佩轩了。” 大嫂摇摇头,说:“我认为不是,主要的一方是秀秀。” 文明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大嫂分析说:“你威胁酆佩轩,他就不见得敢再找秀秀;可是你能管住秀秀吗?你看看秀秀痴情的样子。她那么痴情,肯定是投入感情极深的。说实话,投入越深,伤害越大。这事弄不好,把秀秀伤害了,可是没法跟爸妈交待呀,也对不起秀秀啊。” 文明点点头,说:“你说的是,我没想那么多。” 大嫂若有所思地说:“嗯,咱们想的还没有酆佩轩周全,这些他都想到了。” 文明问道:“你说,下一步怎么办?” 大嫂想了想,说:“看看吧,但是要注意,要警惕,不能对秀秀做的太过分。万一出点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 “嗯。”韩文明似懂非懂。 佩轩和文秀仍然每天上学,可是两个人好几天没有什么交流。佩轩已经答应了文秀大哥不再打扰文秀,也担心她大哥真的找关系不让他参加高考。那样的话,十几年的苦读将付诸东流,甚至一辈子都翻不了身。所以,他只能不去打扰文秀了,而且,他不能对文秀说她大哥找他这件事,因为文秀知道了就会找她大哥闹,一闹她大哥就会认为是佩轩告诉文秀的,从而断定佩轩没有与文秀断绝关系,这样结果有可能还是佩轩参加不了高考。 佩轩也似乎听说过,她家有亲戚在教育局,所以他不能不在乎这一点。于是他就把精力都用到学习上,尽量不去想其他的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文秀心里很难受,跟家里关系接近闹崩。她也没心读书,可是也不能不来学校,因为在家她更难受。两个人为了避嫌,也尽量不接触,不交流,当然,佩轩是害怕与她交流的。他俩只要天天看见对方,就心满意足了。 过了几天,文秀实在忍不住了,趁课间的时候看佩轩周围没人,想去跟佩轩说几句话。她看见佩轩在坐着发愣,就走过去,眼睛盯着他,他一见她过来,赶快把目光转移到一边,站起身来,似乎要走开。她注意到他是在刻意回避她,可是他已经来不及走了,她已来到了他面前,她轻轻说:“放学后吧。” 这意思很明显,是放学后老地方见。可是佩轩摇了摇头,文秀问他:“为什么?” 佩轩苦笑了一下,想说话,终于没说出来。文秀看他眼睛,似乎有泪水在打转,佩轩急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文秀。这让文秀吃了一惊,她知道佩轩是个很坚忍的人,“男儿有泪不轻弹”,看他的样子,像是内心在受煎熬。受什么煎熬?文秀急于知道。 文秀关切地问:“怎么了?” 佩轩立即恢复了常态,笑一笑,说:“没事。” 文秀知道有事。这时候,快到上课时间了,同学们陆续进教室,文秀只好走回座位。 上课了,文秀心不在焉,也无心听老师讲课,只在想佩轩怎么回事,她关心佩轩胜过关心她自己。放学了,文秀找到席利民,让捎信给佩轩,约他西门外见。 利民急忙去给佩轩说,佩轩一听,急忙说:“你跟她说,我有事,去不了,让她回家吧。” 利民一听这话,就恼火了,说:“你看你,明显是推脱嘛,能这样对待人家吗?” 佩轩忙说:“利民,你不了解情况,赶快去给她说一下,别让她去等。” 利民笑着说:“来不及了,她已经去了。再说,就是来得及,我也不会去说,你不该这样,你自己去说吧。” 佩轩只有苦笑。 佩轩突然想,必须跟文秀谈一次,作个了结。但是,怎么谈,却是太费脑筋了,怎么谈都不可能让文秀满意,不过,也顾不得这些了。 于是佩轩去了,他看见文秀背朝大路,面向麦地,走近了,他轻轻叫一声:“文秀。” 文秀慢慢转过身来,泪流满面,佩轩意识到,文秀在哭。佩轩内心的酸楚一下子传到鼻子上,也几乎要掉下泪来。 文秀皱着眉说:“为什么这么痛苦呀,我受不了了。” 佩轩想好的要断绝联系的话也不敢说了。 佩轩很歉意地说:“文秀,对不起,我让你受委屈了。” 文秀问他:“佩轩,你到底怎么了?” 佩轩故作轻松地说:“我没什么,看你痛苦,我有点难受。” 文秀知道他没说实话,接着问:“还有呢?” 佩轩不情愿地说:“没了。” 文秀知道,佩轩不想说,一定有不想说的苦衷。可是,她想知道,说:“佩轩,你不能说假话。” 佩轩的脸上又显出了要极力掩盖痛苦的表情,他一言不发。 文秀知道,佩轩不想说假话,可是真话又不能说,所以他只能沉默。文秀恳切地说:“佩轩,咱俩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想知道,我想分担你的痛苦。” 佩轩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可是看他想装笑的表情比哭还难看,无法掩盖他痛苦的内心,文秀看的很明白。 佩轩的痛苦就在于不能让文秀知道真相,可是她想知道。这有多矛盾啊。 沉默了一会,佩轩终于开口了:“文秀,我想和你说件事。” 文秀盯着他说:“我一直在等着你说。” 佩轩严肃地说:“文秀,高考是件大事,离高考也不远了,我想咱们高考之前不要再接触了,高考之后再说,好不好?” 文秀抓住他的手,说:“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必须知道为什么,你必须说真实的原因。” 佩轩为难地说:“真实的原因就是你不能知道真实的原因。” 文秀眼睛盯着佩轩的眼睛,说:“佩轩,你这样绕圈对得起我吗?你知道我......多爱你吗?” 这句话说得佩轩眼泪夺眶而出,他急忙转过头去,不想让文秀看见他的眼泪。 佩轩苦笑,说:“文秀,对不起,我真的不能说,而且,这次咱俩说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明白吗?” 文秀不解地说:“利民已经知道了。” 佩轩解释说:“他知道没事。” 文秀追问:“谁知道有事?” 佩轩内心倍受煎熬,但是他不能不下决心说出来:“文秀,你别逼我了,好吧?总之,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明白了吗?” 文秀不明白为什么,可是只能说:“明白了。” 佩轩进一步说:“还有,咱俩高考之前不要再联系,好不好?” 文秀摇摇头,说:“不好。佩轩,我说过,我不会影响你的,我希望你考上最好的大学。可是,你就忍心半年不理我吗?” 佩轩不敢看文秀,扭头到一边,叹口气说:“没有办法。” 文秀继续问:“到底怎么了?” 佩轩无奈地笑笑,说:“没什么。” 可是,在文秀看来,他的这笑的表情比哭还难看。文秀很担忧,问他:“佩轩,你不说,是不是?” 佩轩恳切地说:“文秀,你别逼我了,也许以后你会知道的。” 文秀只好激将他说:“佩轩,这不像你,你是个勇敢坚强的男人。” 这句话似乎刺激了佩轩,他现出非常痛苦的表情,这让文秀吃惊,她哭了,为佩轩哭了。 天黑了,文秀扑到佩轩的怀里痛哭一场。 文秀哭了好一会,佩轩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说:“文秀,别哭了,你再哭我的心就要碎了。回家吧!记住我说的话。” 文秀掏手绢擦了眼泪,说:“好吧,佩轩,我不逼你了,我答应你,我不跟任何人说。我要做你的好妻子,我只想隔一段时间跟你说说话,好吗?” 佩轩只好说:“我不知道怎么说好。按说,我不该答应,可是,我实在不能拒绝。不过,咱俩见面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文秀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然后两人拥吻在一起。 这天,文秀回到家虽然不早,但是她神色没什么不一样,也就没人注意到她回来晚了。 第2章 苦涩情历(十二) 十二 又过了几天,天越来越冷了。韩文秀她大哥无意中问她:“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文秀随口答道:“还不知道,没说呢。” 大哥又问:“什么时候考试?” 文秀不假思索说:“刚刚考试过。” 大哥问她:“噢?你考的怎么样?”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怎么样,就没好过。” 大哥看文秀一眼,问:“酆佩轩考的怎么样?” 文秀不在意地回答:“他总是第一,好像总分第一吧。” 大哥关切地问:“他有那么厉害?能考上本科吗?” 文秀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哪能知道呢?” 大哥装作不经意地问:“最近他找过你吗?” 文秀警觉了起来,她想起佩轩的告诫,说:“没有,没有联系过。” 大哥随口说:“嗯,他还算.....”他没说完,突然不说了。 文秀不明白,问道:“他算什么?” 大哥回避说:“没什么。”说完就走开了。 文秀回到房间,仔细回味刚才的对话,加上佩轩的嘱咐,她突然明白了:大哥跟佩轩见过面! 见面,显然是大哥去找佩轩的,佩轩不可能找大哥。 那么,他们说了什么呢?肯定说的是他俩谈恋爱的事,或者说,是不让他俩谈恋爱的事。那么,究竟说了什么呢?肯定是大哥不让佩轩再找她,可以想象,佩轩答应了,他也只能答应。看佩轩噤若寒蝉的样子,始终不肯说一个字,以他的性格,必定是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受到什么威胁呢?什么能够威胁住佩轩呢?或者说对佩轩最大的威胁是什么呢?佩轩虽然不肯吐一个字,但是,他说高考之前不要联系,意思是高考之后也许有可能联系。高考!与高考有关!难道大哥用不让他参加高考威胁他?天哪!这太过分了!她觉得这一切似乎都联系起来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大哥,他能够做到,因为大舅是上任不久的教育局局长。可是,大舅不会这么做呀,听人家说,他是个很正派的人,不然,他早升局长了。 想到这,文秀都明白了,可是丝毫没有减轻她的痛苦,反而让她更痛苦了。因为她不敢去质问大哥或大嫂,一质问,似乎就暴露了佩轩,他们肯定会猜,是佩轩跟文秀说的,也就是说,佩轩没有兑现承诺,没有断绝与文秀的关系,两人还藕断丝连。那么,就应该让他不能参加高考。 想到这,她虽然知道他大哥是为了她好,可是这也太狠了吧?她气愤之极,却无法有任何的表示,投鼠忌器,因为这涉及佩轩。具体来说,会导致佩轩永远不得翻身,只能在农村呆一辈子!想到这,她打了个寒颤。不好!一不小心,就把佩轩的前程断送了。 想到这,文秀痛苦极了。 可是,这痛苦却只能压在心底,无处诉说,无法跟家里人诉说,也不能跟佩轩诉说,这会增添他一份痛苦,这个时候,不能再打扰他了,让他“一心只读圣贤书”吧。 同时,文秀暗暗下定决心,万一佩轩受到什么影响,参加不了高考,她就不顾一切嫁给他,哪怕家里父母不认她这个女儿,她也要与佩轩在一起,这样她才能够弥补对他的伤害于万一,这是最坏的打算。 这样,文秀只能强忍着把自己的苦水咽下去,有时候,夜深人静,她真是觉得受不了了,就悄悄痛哭一场。这样没几天,她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身体迅速消瘦下去,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迅速枯萎下去。 佩轩看到了,心沉了下去。他知道,文秀与家里的矛盾难以调和,可是也不至于几天时间她就瘦成这样,脸色灰暗,眼睛大而无神,看上去一点精神也没有。照这样下去,她......?佩轩不敢想下去了,他干脆不学习了,坐在那里发呆。他决定,放学找她去。 放学后,他一个人看着文秀走出教室,他就尾随她来到停放自行车的地方,她在开车锁的时候,他轻轻说:“文秀,还去西门外吧。”说完,他就先走了。 文秀推着车子,心神不定地往前走,突然看见宋老师过来,就赶快打招呼:“宋老师,您好。” 宋老师说:“文秀好。”宋老师看着她,突然拉着她问:“文秀,你怎么这么瘦啊?怎么了?” 文秀笑笑,说:“没事,宋老师,我这几天吃饭不好。” 宋老师认真地说:“到关键时刻了,千万要注意身体!” 文秀点点头,说:“谢谢宋老师!我会的。宋老师再见!” 宋老师看她与以前那个光彩照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心里一惊,想着,莫非她与酆佩轩黄了?其实,宋老师觉得他俩是郎才女貌,是不错的一对。虽然韩文秀条件好又漂亮,但是酆佩轩可真是个才子,他每次考试都是第一,而且超第二名至少三、四十分,不出意外,他肯定会考上的,至少是本科,重点也不见得不行。她其实暗暗佩服韩文秀的眼光,如果黄了,可惜了。 文秀有气无力地到了村外,看到佩轩在焦急地等着她。 佩轩非常关切地问她:“文秀,你怎么这个样子啊?好吓人!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文秀知道佩轩是因为关心她,不惜冒着极大的风险约她的,她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可是她也担心,怕影响佩轩,一则怕被家里人知道了,会把他毁掉;二则怕影响他学习。 文秀郑重地说:“我没事,你走吧,别让人家看见。你安心学习吧,高考之前咱俩不要联系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吧。” 佩轩看文秀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急切地说:“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他说着就扶住她,唯恐她站不住。 文秀哭了,一哭起来就止不住。佩轩知道她心里很苦,就想让她哭一哭发泄一下,不然郁结在心里会生病的。 文秀哭了好一会,止住了,佩轩说:“我送你回家吧。” 文秀害怕地说:“不要,千万不要。” 佩轩关切地说:“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他坚持要送,于是就骑车带她回刘庄。到离刘庄西村口不远,他俩下车,抱在一起。 文秀有气无力地说:“咋这么难哪?我都要挺不住了。” 佩轩安慰她说:“你一定要挺住,好事多磨,不管怎样,你要保重。我会好好读书的,你放心吧。” 文秀郑重地说:“咱们高考之前不要约会了,答应我,好吧?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照顾好自己,好吗?” 佩轩点点头,说,“你放心吧,我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文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佩轩说:“对了,明天如果我没去上学的话,你让利民替我写个请假条,就说有事,转交给班主任,你不要出面。” 佩轩干脆地说:“好。” 他俩又拥吻一下,佩轩一再嘱咐文秀要想开点,要保重身体,然后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走了。 佩轩看着文秀进村了,才转身往回走,这样绕远二里来地,为了安全起见,他宁可绕远,也不愿被发现。他因为太不放心文秀,才约会她的,以后就不能这样了。 他回味着文秀说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照顾好自己。”什么意思呢?他越想越担心,可是,他知道他无能为力。 文秀到家,感觉恍恍惚惚的,实在撑不住了,进房间关上门,脱了外衣鞋子,就睡了。妈妈听她房间没有动静,也不出来吃饭,就推开门看,见她睡得很死,叫不醒,就想她可能太累了,就让她睡一会吧。到了半夜,仍然叫不醒,妈妈觉得奇怪,就去摸她额头,一摸,热的吓人。赶快大声叫她,还是不醒。她大哥正好在家(有时在学校住),妈妈就去敲他的门,叫道:“文明,快起来,你妹妹叫不醒,发烧厉害!”大哥大嫂一听,急忙起来,过来看文秀。 大哥一摸她的额头,烧的厉害,大嫂拿体温计一量,三十九度五,太高了!大哥说,“我去叫医生!”大嫂喊她:“秀秀!秀秀!”仍然叫不醒。 一会儿,大哥领着村里的医生来了。 医生姓梁,他并不是赤脚医生,而是医专毕业的大学生,毕业的时候正赶上文化大革命,说他说错话,下放到刘庄,被监督劳动。村里需要赤脚医生,就让他来当医生,因为他专业水平高,村里的人生病都找他看,慢慢的,他越来越受到尊敬。后来本村一个姑娘看上了他,跟他结了婚。这姑娘是个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也就等于招了他当养老女婿。这梁大夫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医德高尚,看病时总是为病人着想,让病人少花钱,还能把病看好,少受罪。 梁大夫先给韩文秀号号脉,然后又拿出听诊器听一听,说:“人瘦成这样,早该看了。心跳动力不足,身体极度虚弱,导致昏睡不醒。再严重的话,可能导致器官功能衰竭,后果很可怕。用药也必须谨慎,因为她身体极度虚弱。” 梁大夫很快就给韩文秀打上了吊针。他说:“如果明天上午还醒不过来的话,就干脆去医专吧,我跟着去。” 文秀的妈妈、哥嫂一听,非常担心。第二天一早,就给她爸爸捎信让他回家。这时她爸爸在外村学校当校长,上班时候一般住在学校,听到消息,赶快就回家来了。已经早晨八点多了,韩文秀还没有醒。梁大夫又过来了,他说:“准备去医专吧。可以去借一下大队的老解放。”老解放指的是一辆解放牌老卡车。文秀的大哥赶快去联系,爸爸妈妈嫂子在准备住院的物品。 梁大夫说:“住院的东西尽量带齐,不然要花钱买。” 他们说的医专是指坐落在汲县县城的豫北医学高等专科学校及其附属医院,这样的医科大学医院在医疗条件特别差的豫北农村来说,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附近方圆百里的人生了大病,一般都是来这里看病。 老解放开来了,几个人先把住院的物品搬到车上,然后几个人用被子裹着韩文秀,把她抬到驾驶室里,让她嫂子抱住她,她大哥和梁大夫坐在后面的敞篷车厢里。 这附近村里有人去医专看病,一般都是让梁大夫陪着去,那里是他的母校,他熟得很,那里的名医都是他的老师或同学,他人缘非常好,老师和同学都很给他面子。 很快就到了医专,梁大夫去联系住院看病,大嫂照顾着文秀,大哥顺便去买了两只道口烧鸡,准备送人用。很快梁大夫就联系好了医生,把文秀放在担架车上,推着就到了看病的地方。看病的是梁大夫的师兄朱大夫,朱大夫也是首先听诊,然后开了一些单子,让去做一些检查。 朱大夫问道:“她年龄不大,怎么会病到这种程度?病多久了?” 大嫂一边想,一边说:“她才十七,病了满打满算就一个星期,以前身体虽不是很强壮,也不弱。” 朱大夫进一步问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大嫂实话实说:“她自己谈了个对象,家里不太同意,她心情不好。” 朱大夫郑重地说:“这种心理郁结造成的病很可怕,有些甚至会造成一辈子的精神创伤,这方面一定要注意。” 朱大夫不等检查结果出来就先让打上吊针,到中午时候住院都安排好了。 到下午四点,检查结果才出来,拿给朱大夫,朱大夫认真看了各项检查,有片子的认真看片子。他说:“还好,各项指标没有到很不好的地步,只是身体太虚弱了,用药也不敢太猛,估计晚饭时候可以醒来。” 晚饭时候文秀还没有醒来,大哥大嫂心里着急得很,梁大夫安慰他们说;“不要担心,快醒来了,会醒来的,只是早一点晚一点的事。” 到晚上九点多,文秀终于醒来了。她在大嫂的“秀秀,秀秀”的呼唤声中,慢慢睁开了眼睛,大哥大嫂从她的眼睛中看到的是恐惧,她叫了一声又昏过去了。过了好大一会,她又缓缓睁开眼睛,好像要说什么,可是说不出来。大嫂满脸泪水,说:“秀秀,你醒了?”她张着嘴,还是说不出话来。眼珠在慢慢转动,终于哑着嗓子说:“我这是在哪?” 大嫂抓着文秀的手说:“这是在医院里,在医专。” 文秀不解地问道:“我咋了?怎么在医专呢?” 大哥端来一杯水,说;“你生病了,一天一夜没有醒过来。你喝口水吧。” 文秀想了想,说:“哦,我往床上一躺,就啥也不知道了,都一天了?”她想喝水,可是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 大哥进一步说:“一天一夜都多了,昨天晚上你回来也没吃饭,就去睡了。咱妈半夜发现你发热厉害,叫不醒,我赶快去请梁大夫,今天上午梁大夫领着来医专,直到现在才醒,吓死我了。” 大嫂也说:“是啊,我也吓死了。怎么叫你都不醒。我从半夜起来到现在没合眼。不过你终于醒了,可以放心了。”说着,大嫂就拿着小勺给文秀喂水。 文秀喝了几口水,说:“唉,难为大哥大嫂了。你们回家休息吧,我没事了。”其实文秀一点力气都没有,说话都是硬撑着,只是她觉得大哥大嫂突然像陌生人一样,不像以前的大哥大嫂;尤其是大哥,以前是小妹无限信赖的大哥,可是现在......,文秀想起来佩轩说的话:对谁都不能说(当然包括大哥,其实主要是不能对大哥说)。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最亲的大哥对我最爱的佩轩如此狠心,还说是为了我?没有人问过我的想法。 文秀突然觉得,大哥大嫂已经不像原来那样可以信任,现在需要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们。想到这,她脑子一乱又晕了过去。 “秀秀!秀秀!”大嫂赶快叫。 文秀听得见,可是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她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终于,她重新睁开了眼睛。眼睛大而无神,看上去怎么也不像原来那个漂亮又耐看的秀秀。 她只觉得大嫂的叫声逐渐远去,她就像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她拼命想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抓不住,她渐渐失去了知觉。再次醒过来是半个多小时以后,她感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哥嫂也吓坏了,叫来了医生,医生说不需要抢救,心跳、脉搏都有,只是身体太虚。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感觉生存的欲望之火在熄灭,想张开嘴说话,费了好大劲,终于说了:“大嫂,如果我没了,让......给我上......,我一个人在野地里害怕,他去了我就不怕了。记住!”她嫂子没听明白她说的什么。 “谁?什么?”嫂子说。 “让佩轩,给我,上坟。”她用尽了力气说,说完又晕了过去。 “啊?”嫂子大吃一惊,随后抽泣起来。 嫂子的哭声又逐渐把她唤醒,她逐渐恢复了一点体力,又说:“我以后不再给你们找麻烦了,看我的一点面子,大哥不要为难佩轩,他命苦,活得太难。大哥别再为难他。”说着,泪水从眼睛里掉下来。说完,她大口喘气。 她大哥赶快答应:“好,好,我不会为难他。” 文秀头一晕,又昏了过去。大哥看到这个从小可爱的小妹成了这个样子,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哗哗流下来。 又一次醒过来,她缓缓睁开眼,说:“我没死吗?这是哪里?” 大嫂说:“这是医院,你没事,不要怕。” 几次昏厥,让她体会到生死离得这么近。 大哥去医院食堂打的粥还在保温饭盒里,倒出来给她喂,她要自己喝,嫂子只好扶她倚着床头坐起来,端给她喝,喝两口,休息一下,反反复复,终于喝了小半碗粥。这样,体力有了一点恢复。又休息一会儿,把一碗粥喝完,她感觉精神也好了一些。 第二天,继续用药,让她吃鸡蛋和汤面。 第三天,身体已无大碍,只是虚弱。朱大夫建议出院,回家静养,慢慢恢复。于是,他们出院回家。 第2章 苦涩情历(十三) 十三 那天分别后,佩轩非常担心文秀,看她那样子,风一吹就会 倒。第二天果然没来,他替文秀写了个身体不好的请假条,让利民想法交给班主任老师。 第三天也没来。佩轩这两天度日如年。到了第四天,他已经看不进去书了,可是也没处打听她的消息。他突然想到,文秀的大嫂能到柳庄打听他的消息,他为什么就不能到柳庄托人去刘庄打听文秀的消息呢?于是,吃过中午饭,他去大娘家借了自行车,下午放学后骑车去了柳庄找袁保六,说明情况,请他帮忙打听,袁保六一口应承下来,说明天中午给消息。 第二天中午一放学,佩轩就去西门外等着,一会袁保六就来了。袁保六假装正经地说:“大哥,有个不好的消息,韩文秀生病了,去医专住院了。” “啊,这么严重啊。”他吓得不知所措。 “大哥,别急,还有一个消息,她昨天出院了,回刘庄了。”袁保六看着他,笑了。 “好你个六哥!你这么捉弄兄弟,看我不捶你!”他抡拳要打袁保六。 袁保六跑了:“哈哈哈!大哥,我有急事走了,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佩轩对着袁保六喊:“早着呢,到时候一定请你!谢谢六哥!” 其实,他很愿意跟这样的江湖兄弟打交道。 听了袁保六带来的消息,他总算一颗心放了下来。可是心里依然不安:不知道她经受了多大的病痛?一般头疼脑热是不会去医专看的,只有很严重才去医专看,她肯定很严重。不过,总算出院了,应该是好了。可是还没有来上学,应该是没有完全好。他仍然感到不安。可是怎么办呢? 第二天,他找席利民借钱。 利民问道:“多少?” 佩轩想想说:“三块吧。” 利民掏出四块钱给佩轩,说:“给你四块。干啥用?” 佩轩不好意思承认,说:“嗯,有用。” 利民故意逗他说:“不说不是?不借了。” 佩轩指责利民说:“好你个利民,看你赖的。” 利民不服地说:“是我赖还是你赖?你明明要去看韩文秀,还不说实话。” 佩轩解释说:“不是我去看她,我不敢去。” 利民追问:“谁去?” 佩轩逗他说:“你去吧?” 利民装作不满地说:“得了吧,你早想好谁去了,再说我去也不合适。” 佩轩实话实说:“是。” 他去买了文秀喜欢吃的糖块、 点心和水果,小心翼翼塞进书包里,可是太多,塞不进去。于是他掏出来书,把买的东西都放进去,把书放到车篓里,去了学校。 下午课间时,他对同桌李玉英说:“玉英,我麻烦你个事,好不好?” 玉英爽快地说:“有什么不好的?都是我麻烦你,你从来没麻烦过我。” 玉英指的是他经常让她抄作业,有时候还帮她复习,给她讲题。 佩轩以退为进,说:“有点不好意思说。” 玉英很干脆地说:“说吧,咱俩还客气什么?”她说的是实话,他俩关系很好,不像一般的男女同学,连话都不说。 佩轩认真地说:“是这样的,韩文秀病了,我绝不能去看她,我想麻烦你替我去看看她。” 玉英笑着说:“我猜可能与韩文秀有关,果不其然。哈哈。” 佩轩客气地说:“麻烦你了。” 玉英爽快地说:“没问题。啥时候去?” 佩轩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今天正好周末,放学早一点。可以不?” 玉英不假思索地说:“可以,怎么都行,听你安排。” 佩轩真诚地说:“太感谢了!” 玉英不客气地说:“看你跟我客气的,就好像咱俩不是同桌一样。” 佩轩检讨说:“是我不该客气。放学后我骑车带你去到刘庄村口,然后你去她家,我等着你,然后我送你回家。”他知道李玉英没骑自行车。 玉英赞叹道:“你呀,真是个细心的男人,韩文秀没看错你。” 佩轩谦虚地说:“得了,别夸我了,我没那么好。” 玉英进一步说:“你没那么好,她会看上你?看得出来,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已经很不错了。” 放学后,佩轩带着李玉英走西门外去柳庄的路,然后向北拐,过了一条大马路,再走几分钟,就到了刘庄村西口。佩轩把点心糖果水果交给玉英,让她拿给文秀。 于是玉英骑上自行车进了刘庄,她问问路,然后就到了文秀家门口。 大门开着,玉英进门问道:“韩文秀在家吗?” 文秀的妈妈听到赶快从屋里出来到院子里,一边说:“谁呀?” 玉英微笑着说:“大娘,我是文秀的同学,听说她病了,来看看她。” 文秀的妈妈赶快把玉英让进屋,走到文秀的房间,文秀仍然躺在床上,听到有人来,就倚着床头坐起来。她见玉英来,一愣,马上明白了。 文秀的妈妈见她俩说上话了,就从文秀房间出来了把门也带上,不打扰她们。 玉英坐到床边的凳子上,把佩轩买的点心、糖块和水果递给文秀,悄悄说:“这是佩轩给你买的。” 文秀不满地说:“真是的,他还花这个钱干什么。” 玉英吃惊地说:“你这么严重啊,好吓人!” 文秀客气地说;“玉英,谢谢你。” 玉英解释说:“不要谢我,佩轩让我来的。” 文秀笑着说:“那也应该谢谢你。” 玉英又问道:“怎么回事啊,你病这么重,怪不得佩轩天天 心神不定的。” 文秀不无担心地说:“是吗?唉,我这也是说来话长,总之,我和佩轩的事,家里不同意,闹得厉害,我心情不好,吃饭吃不下,睡觉睡不着,就瘦成这样,那天我睡了一天一夜醒不过来,把家里人吓坏了,把我送到医专。” 玉英一脸惊惧地说:“好吓人啊!佩轩打听到你生病了,他对你特别关心。唉,其实佩轩不错,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还学习那么好,考大学没问题的,你的眼光真好。你俩真是郎才女貌,他学习第一,你是咱学校的校花,太般配了。” 文秀自嘲说:“我这样能当校花?笑话差不多。跟他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家里死活不同意,我天天挨吵挨骂。唉,想想好没意思。” 玉英安慰她说:“没事的,家里以后会同意的,你不要灰心。佩轩真的是个好人,我和他同桌,他经常帮我,作业都让我抄,我有不会的都问他。他对同学都这么好,对你肯定好的很。”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觉得他是个老实人,才看上他的。” 玉英打趣说:“你眼光真好,他可是很抢手,让你先占住了。”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他还抢手? 其貌不扬,家里条件还不好,人家谁会看上他?就我傻,看上他了。” 玉英笑着说:“看上他的多了,你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敢放手,我就抢走他,现在我离他近,近水楼台先得月,被我抢走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文秀笑了:“我把他让给你。” 玉英笑着说:“哈哈,你这肯定是违心话,爱得这么深,谁都知道。” 文秀叹口气说:“唉,也不知道有没有结果。” 她问玉英:“近来佩轩的学习怎么样?” 玉英说:“他的学习永远是第一,他太聪明了,一学就会,而且用功。看得出来这几天他有点心神不定,是在担心你。” 文秀郑重地说:“我就担心他的学习,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他考上大学,有个更好的出路。你跟他说,不要操我的心,我会好起来的,他好好读书我就放心了。” 玉英站起来说:“好的,文秀。我也该走了,佩轩在村口等着我呢。” 文秀真诚地说:“玉英,谢谢你,真的,太感谢你了。估计过两天我就去上学了。” 玉英诚恳地说:“文秀,不用谢。你好好养病,好了再去上学。” 于是她告别出来,对文秀的妈妈说:“大娘,我走了。”文秀的妈妈要留她吃饭,她说有事急着回去。 佩轩送李玉英回家的路上,两个人谈了许多。玉英很郑重地对佩轩说:“韩文秀用情太深了,你不要辜负她,不要做痴情女子的那个负心汉。” 佩轩真诚地说:“是的,我明白,我也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她能够看上我,是我的福气。我是个穷小子,长的又不好看。她居然不嫌弃我,我怎么能做负心汉呢?” 玉英若有所思地说:“我感觉你们俩,她爱你更深一些,你感激她更多一些,当然,不是说你爱她少,也不是说她感激你少。佩轩,我觉得你是个可以依赖的男人,真的,韩文秀选择你她太有眼光了。” 佩轩谦虚地说:“得了,你上次都说了。我没有那么好。” 玉英认真地说:“真的,我是由衷地佩服她。文秀虽然学习没那么好,但是她在感情方面投入会收到更好的效果。你别看考大学这么重要,其实对一个女孩来说,也许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才是最重要的。她把握住了这一点,我自愧不如。” 佩轩肯定地说:“你比她优秀多了,你将来考学也是没问题的,你将来的前程比她远大得多。” 玉英不以为然地说:“不见得,你不要小看文秀,她也是很优秀的,只不过不是在读书方面。我将来不会有她幸福。” 佩轩也不以为然地说:“这言之过早吧?” 玉英很干脆地说:“不,她在决断方面比我果断的多。不一定恰当,比如说,假如咱俩之间会有那种朦胧的感情,我觉得,我肯定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绝不会像文秀这样大胆迈出去这一步,这就是我跟她的差别。我说她会比我幸福,是因为第一,她选择果断;第二,她选择了你,而你,是很优秀的。这两点我肯定都做不到,都不如她。” 佩轩摇摇头,说:“你又夸我了,我可不像你说的那样优秀。我是个书呆子,即使考上学,也仅仅就是将来有个饭碗而已。我的性格过于耿直,做不出什么来。” 玉英不解地说:“这就已经很优秀了。你还想什么?” 佩轩很认真地说:“你啊,凭你刚才这些分析,就知道你太聪明了,你的认识水平很高,我觉得比我看得透。当初真该和你谈恋爱才对,其实你不可能看上我。” 玉英很干脆地说:“你听着:如果我看不上你,说明我的眼光远远比不上文秀;如果我看上你可是并没有发展,说明我没有决断,不够果断,这也比不上文秀。总之,我都比不上她。你选择她,她选择你,都没错,很对。你们将来会很幸福的。” 佩轩叹口气说:“也许吧。但是现在成不成都还不一定。” 玉英肯定地说:“我非常看好你们俩。我觉得只要坚持下去,你们肯定能成。” 佩轩慢慢说:“我从小是个很自卑的孩子,家里条件不好,但是从读书中逐渐成长起来。也正是因为条件不好,所以只能坚强,只能勇敢一点,没有任何退路。她也许看上的是我这些。我看上她的是她的温柔,专情,明事理。其实我并不看重漂亮不漂亮。你想,一个连媳妇都娶不上的人,还敢挑剔漂亮不漂亮?” 玉英轻轻问:“男人都喜欢温柔的女人吧?” 佩轩答道:“也许吧。我喜欢的是外柔内刚,比如文秀,她的专情其实就是刚强的一面。其实我并不喜欢温柔得没有一点主见的女孩。” 玉英进一步说:“你可能不觉得,其实你有许多让女生喜欢的地方,你有责任感,大度,幽默风趣。没有女孩不喜欢这些的。这么好的男生可惜与我擦肩而过,哈哈。” 佩轩想了想,说:“咱俩的性格恐怕有冲突,都太刚强,太有主见,太自信。咱俩在一起,会经常吵架甚至打架,过不好的。哈哈。” 玉英认真地说:“你呀,片面,你就看到我泼辣的一面,没有看到我温柔的一面。其实,如果我遇到心仪的男人,也一样会很温柔的。” 佩轩深沉地说:“你说得对,其实我今天就发现了你温柔的一面。可惜晚了,不然我会好好追你的。” 玉英笑着说:“你就给我油嘴滑舌吧,你不会追我的,即使你没有跟文秀谈,你也不会追我的。” 佩轩认真地说:“不是的,我也许会的。如果不会,那就是因为自卑,觉得配不上你。” 他接着说:“玉英,你太聪明了,我很佩服你,今天对你的认识又提升了一层。” 玉英恳切地说:“我也觉得咱们是除了男女关系之外的好朋友,很能说得来。” 佩轩赞同地说:“是啊,同感。” 佩轩把李玉英送到家,在回家的路上,他想,像韩文秀、李玉英这样的女生都是很有思想的,在这个即将开启的新时代,已经让许多的人打开了他们内心的渴求,他们要追求幸福、爱情,要开启新的生活。这个潘多拉的盒子已经打开了,也许不久,就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呈现在人们的面前。他还不知道怎么去迎接这个新的世界。 第2章 苦涩情历(十四) 十四 韩文秀终于来上学了。她身体虽然还没有完全康复,但是好多了。她穿着过去的旧衣服,打扮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给人一种很清新的感觉。只是瘦的不像样子,脸色灰暗,看上去很憔悴,像是生过大病的样子。她已经一个星期没来了。她坐下,许多女同学来跟她打招呼,询问她的身体状况。男同学也投来关切的目光,看到她憔悴的样子,不知道她生了什么病。 她进来时就瞟了一眼佩轩的座位,没看到他。快要上课了,他还没有来。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他才踏着铃声进到教室。他看到了文秀,文秀也看到了他,两个人对上了目光,都放下心来。但是,佩轩看着文秀的样子,感到很揪心,可是他也不敢上前去询问文秀的情况。 这时1980年的元旦已过,临近期末,学习依然紧张。佩轩天天泡在书和复习资料里,像个呆子一样。他一般不怎么听老师讲课,而是自己私下里看书。他对同学是有求必应,同学们谁有不明白的问题问他,他都认真回答,尤其是数学,难一点的代数和几何题经常有人问他,因为问同一个问题的同学太多,他就召集这些问同一个问题的同学趁课间到黑板上讲题,他讲的诙谐风趣,很像个老师的样子。有时候数学课下课的时候一道题没讲完,数学老师就让他接着讲完。当然,老师在场,他就不敢造次了。所以他的人缘非常好,同学们大多都喜欢他,对他和韩文秀谈恋爱的事也并不反感。不过,他也从没有承认过他和韩文秀在谈恋爱,因为在当时封闭的农村,谈恋爱并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相反,被认为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他俩从没有在公开场合有过什么接触,而且别人问起,他俩一概否认。虽然他俩的事传开了,但是许多同学将信将疑,甚至有人认为不可能,他们认为韩文秀看不上酆佩轩。 班里有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李建强,据说小学初中留过两次级,家里条件好,上了高中也不怎么学习,而是仗着膀大腰圆,经常欺负同学,他也曾经呛过佩轩,但是佩轩躲开了,没有跟他发生冲突,因为佩轩想着自己是复读生,尽量少惹是生非。这天课间,佩轩在黑板上给几个同学讲数学题,李建强说:“酆佩轩,你算老几,霸着黑板?你影响大家学习!” 佩轩说:“我课间做题,怎么了?” 李建强说:“你影响别人。”说着,他拿黑板擦把佩轩在黑板上演算的数学题给擦掉了。 佩轩愤怒地说:“你想干什么?!”几个在看解题的同学也质问李建强。 李建强蛮横地说:“我怎么了?我不像你耍流氓!” 佩轩更加愤怒,大声说:“你说谁耍流氓?” 李建强指着佩轩说:“你!你谈恋爱不是耍流氓吗?” 佩轩厉声说:“李建强,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我警告你!” 李建强又指着佩轩,继续说:“你耍流氓,你还不承认?” 佩轩冷笑着说:“我到你家去耍流氓了吗?” 李建强听了,怒不可遏,立刻冲向佩轩,一拳捣过去,佩轩后退一步,挥左拳拨开李建强打过来的拳,闪身避开,绕到李建强身后,转身顺势猛推一下李建强,李建强收不住,“嘭!”一下子撞到墙上,这一下撞的不轻。 班里的同学都被他俩吵架吸引过来,这时看到李建强撞墙了,都笑起来。李建强撞疼了,而且出了丑,恼羞成怒,转过身就又冲向佩轩,佩轩紧握双拳,严阵以待,已经做好了打架的准备。这时候,只见佩轩的好友酆大奎和聂三保冲向李建强,一把就扭住了他,挥拳就要打,李建强吓得面如土色。佩轩急忙喊:“大奎、三保,别打他。”李建强吓坏了,他知道,这俩人任何一个都能把他打扁。佩轩急忙制止他俩,说:“别打他,咱们别跟他一般见识,给他个教训就行了。” 佩轩对李建强说:“这次饶了你,我警告你:以后不许你欺负同学!如果见你欺负同学,见一次,打一次。你听见没有?!” 李建强耷拉着脑袋说:“听见了。” 佩轩厉声说:“以后你还欺负不欺负同学?!” 李建强完全蔫了,怕挨打,赶快说:“不欺负了。” 佩轩对大奎、三宝说:“大奎、三保,放了他吧。” 结果全班同学一阵欢呼。闹得别的班的同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过来看热闹。听说了是这回事,都说大快人心。 这次争斗韩文秀也看见了,她的眼睛盯着佩轩,生怕他打架吃亏。可是等她看到佩轩把李建强推到墙上的时候,她笑了;看到大奎和三保扭住李建强,佩轩不让打他时,她心里乐开了花。生病后上学第一天就遇上这事,她心里好高兴。她的女同学们故意说给她听:“酆佩轩这么会处理事情,真了不起。”她虽然心里高兴,但是也不敢回应。 的确,佩轩处理的恰到好处。李建强打过来,他用巧劲化解并把李建强推到墙上;当大奎和三保要狠揍李建强的时候,他制止住,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一般人都会痛打李建强的。但是,如果打了他,事情就闹大了;然后又当着全班警告李建强,让他名声扫地,替全班出了口气,还制止了他以后打人的可能。佩轩的理智和大度让同学们很佩服。后来老师知道了这事,在班里表扬了佩轩以及大奎、三保,严厉批评来了李建强。以前文秀也只见过他处理柳庄几个小混混的事,不了解他这些方面,这次让全班见证了他的理智和气度,心里好高兴。 上课铃声响了,同学们急忙收心听课。但是文秀的兴奋劲还没下去,她一直在为佩轩感到高兴。 下课后佩轩对大奎和三保说:“咱们是复读生,能少惹事尽量少惹事,事闹大也不好。咱们不能跟那种东西一般见识,警告他让他名声扫地比打他一顿他还难受。”他俩都说对。本来他们都是非常要好的同学,如果遇到打架都会一起冲上去的。大奎更是佩轩从小最好的哥们,就像兄弟一样。 下午放学后,佩轩和文秀病后重逢,有许多的话要说,他俩不约而同去了学校西门的村外。 佩轩关切地问:“文秀,你身体怎么样啊?” 文秀不在乎地说:“我好了,没事了。”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你还要好好养身体,不要大意。你不要生气,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当然也要好好学习。” 文秀白了一眼佩轩,娇嗔道:“你怎么这么啰嗦啊?能不能说点让人家高兴的事?” 佩轩憨厚地笑了。 文秀兴奋地说:“佩轩,你今天教训李建强教训的太好了!全班都佩服你,我心里好高兴。” 佩轩谦虚地说:“得了,我一个复读生,没有惹是生非就不错了。” 文秀叹了一口气,说:“你那么大能耐,可是咱俩的事就处理不好。”说着,脸色就转阴了。 佩轩赶忙说:“文秀,你不要心烦,咱俩的事恐怕高考以后才能解决。” 文秀想想,叹口气,没说话。 佩轩安慰她说:“也就半年时间,转眼就到了,再说还有这么紧张的学习。” 文秀想到,他俩的事家里死活不同意,可是等到高考以后,佩轩考上了大学,风风光光,你这时候就是同意了,还有脸去跟人家说?太势利眼了。那时候人家有的是女孩子愿意嫁,你还好意思?再去说同意,怎么张得开口?所以她叹气。 佩轩当然不知道她的心思,再说他只想他俩成事,没别的想法。 佩轩详细问了她发病和看病的过程,她也说不清楚,只把自己清醒时候知道的说了,佩轩听到她一天一夜没醒,虽然是第二次听说,还心有余悸。她看到佩轩忧惧的眼神,知道他太担心她了,也知道她住院那几天,他肯定度日如年。 文秀看着他说:“佩轩,你对我太好了。” 佩轩摇摇头说:“好什么?还比不上你对我好。” 这时候,天基本黑了,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文秀因为高兴不由自主流下了眼泪。 文秀很坚定地说:“我要永远跟着你,你别嫌弃我。” 佩轩瞪着她说:“说什么呢?别胡说八道好不好?你这么好一个女孩,我追求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呢?” 天已经黑了,佩轩想到,文秀病后第一天上学,家里担心,不能回家太晚。于是他说:“天黑了,我送你回家。” 佩轩骑着车子,文秀坐在后面,紧紧抱住佩轩,她觉得好幸福。虽然身体还虚,但是她心情已经暂时从郁结中出来了。 文秀想起佩轩给她买点心和糖果的事,说:“对了,你给我买那么多点心和糖果干什么?你哪来的钱?” 佩轩随口说:“让你吃呗,我从来没给你买过什么,你生病了,给你买点吃的不应该吗?” 文秀责备他说:“你买一点就行了,买那么多干什么?那要好几块钱呢。”她知道佩轩穷的叮当响,一下买那么多,她不想让他花钱。 文秀逼问道:“你花了多少钱?” 佩轩不在乎地答:“没多少。” 文秀大声说:“说实话!” 佩轩玩笑说:“一块钱的。” 文秀看他不说实话,恼火地说:“你不说实话,我打你!”说着,她就在后面抡拳打他后背。 佩轩赶快说:“两块,别打了。” 文秀恼怒地说:“你说假话吧,我还打。” 佩轩又玩笑说:“一百块。” 文秀生气了,从车上跳下来了。 佩轩赶快停住车子,回来抱文秀。文秀拒绝他抱,噘着嘴,几乎要掉下来眼泪。 “对不起,文秀,你别生气。”佩轩说。 文秀不满地说:“我不喜欢你嬉皮笑脸,跟你说正经话,你净打岔。” 佩轩认真地说:“对不起,文秀,那就是我的一点心意。” 文秀严肃地说:“你说,到底几块?” 佩轩只好说实话:“四块。” 文秀接着问:“哪来的钱?” 佩轩又只好说实话:“找利民借的。” 文秀恨恨地说:“你可恨,你家欠了那么多盖房子的钱,你还借钱乱花。” 佩轩有点不在乎地说:“不就几块钱吗?我还没看在眼里,何必生那么大气?” 文秀恳切地说:“我不是说你不该买,你买一点,意思到了就行了,你买那么多干什么?你跟我就那么见外吗?非要买那么多东西来表达你的心意吗?人家走一趟亲戚也花不了那么多钱,可恨死了。”佩轩知道她说的情况是对的,一般走亲戚也就是两、三块钱的礼品。 佩轩抱歉地说:“对不起,已经买了,别训我了,以后不这样了,走吧。” 佩轩又带着文秀走,文秀说:“这还差不多,鉴于你乱花钱,以后咱俩在一起,钱我来管,不能让你管。” 佩轩玩笑说:“俺家里的真厉害啊,管俺管的真紧哪。” 文秀又抡拳打他:“让你胡说。” 佩轩又小声嚷嚷:“快来看哪,女人打男人了。” 文秀不打了,从后面紧紧搂住他。 离刘庄村西口不远停下来,他俩又抱在一起,拥吻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佩轩嘱咐她:“文秀,你多保重身体。” 文秀推起自行车说:“你放心,我会的。你也注意身体,学习不能把身体搞坏。” 说着,文秀骑上车子回家,她上车后回头说了一句:“摸摸你的兜。”然后骑车跑了。 佩轩一下没明白,摸兜,摸到了五张一块钱。他叹口气自语:“我做的不对,你做的不是更错吗?”他知道,文秀处处为他着想,对他体贴入微。 文秀回到家,尽量掩饰自己兴奋的心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大嫂偷偷看她一眼,看她脸色红红的,难掩兴奋之情,一改近一段时间抑郁的眼神,眼睛里闪耀着快乐。 大嫂不动声色地说:“秀秀,赶快吃饭吧。饿了吧?” 文秀不客气地说:“有点饿。” 大嫂一边给她盛饭端菜,一边问她学校的情况。 文秀随口说:“学校还是那样。” 文秀吃饭比以前吃的快,而且多,这也验证了她心情不错。 嫂子借机说:“秀秀,看你今天好高兴啊,有什么喜事吗?” 文秀一边吃饭,一边说:“没什么高兴的,我能有什么喜事?没有不好的事就不错了。” 大嫂肯定地说:“我敢打赌,你今天肯定有高兴的事发生。” 文秀犹豫一下说:“倒是有点事,不过与我没关系。” 大嫂催她说;“说说看。” 文秀干脆说:“说说就说说。我跟你说啊,今天酆佩轩露了一手。” “啥?快说。”大嫂又催她。 文秀也不再掩饰了,直接就说:“今天上午课间的时候,酆佩轩在黑板上给几个同学讲数学题,他经常给同学讲题,有个经常欺负同学的比佩轩高大半头的李建强骂他,他警告这个人,这个人不听,挥拳去打他,他举拳一拨拉,然后转身顺势一推,就把那人打到墙上了,那人回过身要再打他,他也做好了打架的准备。这时候,他的两个非常要好的同学酆大奎和聂三保一下子就冲过去扭住这个人了。这俩人都是打架可厉害的人,哪个打李建强都绰绰有余,你猜怎么着?” “肯定把他打的够呛。”大嫂不假思索地说。 文秀得意地说:“你这一次没猜对。他俩要打他,酆佩轩说话了,说不要打他,不跟这人一般见识,饶了他这一次。然后警告这个李建强,让他保证以后不再欺负同学,如果见了他欺负同学,见一次,打一次,把李建强吓坏了。李建强承诺以后不欺负同学,佩轩让放了他。这一下,让那个坏学生名声扫地,抬不起头来。俺班和外班的同学都说大快人心,老师下午还批评了那个坏学生,表扬了酆佩轩他们三个人。你说,这事好不好?” 大嫂高兴地说:“好,太好了!酆佩轩做得好!” 文秀无奈地说:“好是好,跟我没啥关系,他是他,我是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大嫂不以为然地说:“当然有关系,至少让你高兴了。” 文秀嘟囔说:“没啥高兴的。”说着,想起了家里不认可她和佩轩恋爱,脸色又转阴了。 大嫂今天看到了文秀在讲酆佩轩打架时眉飞色舞的神态,看到了几个月以来没有见过的笑容,她想,她熬过来不容易啊,经历了多少痛苦啊。可是这些痛苦怎么来的呢?谁给的呢?该不该呢? 大嫂同时也想到,看来酆佩轩还是有高于一般男生的优点的,不像个一般的小混混,秀秀看上他也是有点道理的。那么,是不是应该重新考虑他俩谈恋爱这件事呢? 第2章 苦涩情历(十五) 十五 这年春节在二月中旬,这时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离毕业班放假也就二十多天。又到周末了,酆佩轩也担心韩文秀的学习状况,趁没人的时候对她说:“明天星期天,我也没事,我想让你来学校,我给你复习复习功课,你看中不中?” 韩文秀觉得自己是朽木不可雕,就是佩轩辅导她也不一定会有多大效果,但是她还是想来和他一块学习,两个人也一个多星期没有说话了,于是她就答应了。 第二天佩轩按时来到学校,他借了老师办公室和教室的钥匙,平时周末有人来学习,但是临近年关,这天学校静悄悄的,除了他俩,没一个人。佩轩打开教室,准备好,等着韩文秀。一会,韩文秀就来了。拿出课本和复习资料,他开始帮她复习。上午复习语文和政治,一刻不停,除了上厕所的时间,一会也没有休息。因为佩轩怕时间不够。文秀想停一会,佩轩不让,她也只好听话。快中午的时候,终于这两门过了一遍。把佩轩累坏了,他把重点指出来,给她讲解,并教她学习方法。中午,他带了干粮来,她带了油饼和点心来,他去老师办公室把暖瓶提过来,倒点热水,两个人就吃饭。吃完饭,两人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就又开始复习历史和地理,终于,这两门复习完了。他到老师办公室一看钟表,还不到四点。他又帮她复习数学的定理,紧紧张张,终于全部复习完了。 文秀把几个凳子排在一起,让佩轩坐着,她躺在凳子上,头枕着佩轩的腿,眼睛直勾勾看着佩轩,说:“我给你唱个歌吧?” 佩轩高兴地说:“好,我最喜欢听你唱歌了。” 然后文秀就轻轻唱了起来: 我衷心地谢谢你, 一番关怀和情意; 如果没有你给我爱的滋润, 我的生命将会失去意义。 我们在春风里陶醉飘逸, 仲夏夜里绵绵细语, 聆听那秋虫它轻轻在呢喃, 迎雪花飘满地。 我的平凡岁月里有了一个你, 显得充满活力。 我衷心地谢谢你, 让我忘却烦恼和忧郁; 如果没有你给我鼓励和勇气, 我的生命将会失去意义。 我们在春风里陶醉飘逸, 仲夏夜里绵绵细语, 聆听那秋虫它轻轻在呢喃, 迎雪花飘满地。 我的平凡岁月里有了一个你, 显得充满活力。 文秀唱着唱着,眼泪就流下来了。佩轩掏出她的手绢,给她擦眼泪。她唱的太好了,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歌。唱完了,他低下头吻她,他俩闭上眼睛,好久好久,充分享受爱情的快乐。 好大一会儿,他俩松开。文秀轻轻问道:“好听吗?” 佩轩用手抚摸着文秀的脸,认真地说:“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歌,哪来的歌曲?” 文秀进一步说:“这是台湾的邓丽君唱的歌曲,是日本歌曲,叫《北国之春》,我唱的不好听,要是邓丽君唱,特别好听。” 佩轩发自内心地说:“你唱的好听,你唱的是你的心灵,是柔情似水的你,所以好听,我就喜欢听你唱歌。” 文秀恳切地说:“这歌就是唱的咱俩。” 佩轩点点头,说:“是。” 文秀看着他,叫:“佩轩。” 佩轩看着她。文秀温柔地说:“我爱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佩轩连忙说:“我也爱你,咱俩的爱情永不改变。但是,文秀,不能这么说,没有我,你也必须坚强地生活。” 文秀轻轻说:“不是的,我就是这样的。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男人责任更大,女人只为爱活着。” 佩轩用手摸着文秀的一头秀发,看着她的水汪汪的大眼睛,轻轻地说:“文秀,你这么一个温柔美丽的姑娘,嫁给我不觉得亏吗?以你和你家的条件,你可以嫁到城里去的,过一种衣食无忧的体面生活;你跟着我,可能要辛辛苦苦操劳一辈子,照顾老人,抚养孩子,仅仅是吃饱穿暖,这样太委屈你了。” 文秀深情地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再苦再累我也愿意。我才不在乎苦不苦,跟你在一起,苦的也是甜的;不跟你在一起,甜的也是苦的。” 说着说着,两人又吻在一起。 佩轩明白,文秀太痴情了,就像歌里唱的,没有佩轩的爱,文秀就觉得失去了生命的意义。佩轩担心自己不能给她幸福,虽然他会努力,但是并不是努力就一定有结果的。眼前佩轩仍然担心文秀家里不同意,给他俩造成极大的心理负担,特别是文秀,她会受不了的。甚至也可能影响他高考,这样造成两败俱伤,他俩不必说,肯定毁掉了,文秀家里的目的也肯定达不到。可是,自己又能怎么样?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听天由命。这是佩轩内心深处的担忧,对文秀也不能说,说了只能让她更加痛苦,甚至把事情弄的更糟;严重的话,会毁掉两个人。佩轩想,忧惧也没有用,只有奋力往前走,走到哪里算哪里,最坏也就是回家种地,有文秀陪伴,两人在一起,也是个安慰;没有文秀的陪伴,自己也只有勇敢向前。 在佩轩内心深处,他深爱着文秀,他希望她幸福,可是她把她的幸福与他绑在一起。不管哪种原因,只要佩轩考不上大学,佩轩其实希望文秀离开自己,这样她才不至于跟着他吃苦受累,也就是说,他不至于连累她。可是,文秀不这么想,她只想嫁给佩轩,她认为,只要而且只有嫁给佩轩,才是幸福的,这是她唯一的选择,其他一切她都不会选择。这与佩轩希望文秀幸福是有点矛盾的,佩轩也明白文秀的想法。 所以,一切矛盾的焦点都集中到了佩轩考大学这一点上:如果他考上大学,各种矛盾就迎刃而解;如果他考不上大学,虽然文秀觉得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是幸福的,但是他觉得他没有给文秀带来幸福,耽误了文秀,他内心会痛苦,会感到遗憾。 因而,归根结底,还是要归结到他考大学的问题上,但是,考大学的事又与他俩谈恋爱交织在一起,继续与文秀交往下去,他有可能被剥夺考大学的权利,这必然使他痛苦;如果与文秀断绝关系,必然伤害文秀,而且眼下文秀就接受不了。 剪不断,理还乱,他内心一团乱麻,一时理不清楚。但是有一点他是明白的:那就是他必须考上大学!他抓住了所有矛盾的症结所在,这是一个活结,就看他能不能解开。所以,他的一切都围绕着为解开这个症结而展开。 文秀知道佩轩担忧,但是她不知道佩轩担忧的程度。她只是觉得佩轩的压力很大,可是她也没办法,她因此也痛苦。佩轩是想减轻她的痛苦,独自承担责任,但是文秀爱他爱的太深,想减轻她的痛苦是徒劳,文秀已经把自己与佩轩绑在一起了,两颗痛苦的心灵就这样贴在一起。 第3章 峰回路转(十六) 第三章 峰回路转 十六 正是在这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文秀与酆佩轩的关系是几个月来严重缠绕韩家的问题。虽然近来没人提起,恰恰是因为这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没人敢提这个话题了。文秀的这场病让反对她和酆佩轩谈恋爱的一家人再不敢提起这个事了,唯恐再次影响她的健康;也让一家人反思他们的做法是不是正确,是不是恰当。文秀的这场病给他们增添了很大的压力。谁也不敢说反对他们谈恋爱不对,一家人都反对,都会错?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事实摆在那里,酆佩轩除了学习好点之外,没有可取之处。凭他家的条件,他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娶文秀这样的?做梦吧。 不过,文秀可是非要嫁给他的呀。看文秀的状况,如果不能嫁给他,后果会是什么?也许后果不堪设想。秀秀从小娇生惯养,一家人都把她当宝贝一样,现在她那么痴心,忍心让她痛苦下去吗?这场病就说明了如果不同意她和他的关系,她肯定会毁掉的,忍心毁掉她吗?她在医院里昏昏沉沉说的那几句话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在大哥大嫂的心上,如果她有个好歹,他们会后悔一辈子的。大哥找酆佩轩谈话恐怕是压倒秀秀健康的最后一根稻草。好在秀秀病好了,不然的话,他们会成为罪人,他们永远也原谅不了自己。但是,这次病好了不等于她不会再发病,如果再发病了,那肯定后果会严重得多。问题在于怎么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消除她生病的根本原因。 所以,现在谁也不敢提这个事。但是,不提不等于不存在。它不仅存在,而且越来越成为绕不过去的挡着门的大山。终于,这事即将摆上台面。 文秀的爸爸妈妈也一直对女儿的恋爱问题很担忧,但是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很中意的那个相亲对象夏海超,文秀根本不同意;而他们对文秀的恋爱对象酆佩轩也不同意,而且对她自谈恋爱本身就持否定态度。谈恋爱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他们眼中的秀秀一直是个很听话的乖女儿,可是没想到她却自作主张找对象,问题是找了个穷小子,还长的貌不惊人,让一家人出门抬不起头来。你不同意她的选择,她也不同意你的选择,就僵在那里。因为家里不同意酆佩轩,文秀还生了一场病,虽然生她的气,可是她病成那样也太让人揪心,这样下去不知道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这事一直搁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或者不管怎样,干脆拒绝她的恋爱对象,或者答应她。不能再拖了,得商量个结果出来。 星期天她又去学校复习了,趁她不在家,爸爸妈妈叫来文明两口,一块商量这事该怎么办。 大哥韩文明谨慎地说:“我去找了那个酆佩轩,他倒是答应的很干脆,说不再与秀秀联系,断绝往来。可是他们来往没有我也不可能知道,只是秀秀生病可能与我找酆佩轩有关。” 爸爸肯定了大哥的做法,说:“你去找酆佩轩是对的,光从秀秀这边下手是不够的,如果让酆佩轩不再找秀秀,让他与秀秀断绝往来,也许是个好办法。” 妈妈更关心这件事,听说文明去找了酆佩轩,急忙问道:“你找酆佩轩都说啥了?” 文明一边想,一边说:“我让他离开秀秀,说家里不可能同意,让他死心。并且我说,如果他再打扰秀秀,就让学校开除他,让他不能参加高考,当一辈子农民。” 爸爸妈妈听了,都心里“咯噔”一下。 爸爸不动声色地问:“你这么说,让秀秀知道了,她心里怎么想?” 爸爸虽然不动声色,没有露出指责的意思,但是文明还是听出了爸爸内心想说的话,他不由得辩解道:“我也知道这么说有点不合适,可是我不说狠点,能拆散他俩吗?” 爸爸想一想,肯定了文明说的:“文明说的也是。说轻了等于没说;既然去了,就是去拆散他们的,所以说重点才有用。” 妈妈却更担心秀秀,随口说;“秀秀知道了,会很伤心的。” 大嫂当然听出了爸爸妈妈护秀秀的意思,也附和着妈妈说:“是啊,妈说得对。” 大哥继续说:“所以我说秀秀生病可能与我说的话有关。” 爸爸琢磨了一下文明的话,问道:“你是说,酆佩轩给秀秀说了,他俩就没有断绝往来?” 大哥想了想,说:“这倒不一定。我看酆佩轩这个小子,是个刚强人物,他说话不像不算数的样子。我感觉他不会跟秀秀说,再说说了对他没好处。” 大嫂有点不明白,问道:“怎么没好处?” 文明进一步解释说:“你想,他如果说了,秀秀回家一闹,不就把他暴露了吗?他不害怕不让他参加高考?” 大嫂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若有所思地说:“是这个理儿。那酆佩轩没说,秀秀怎么知道的?” 文明接着说:“我有一次问秀秀考试放假的事,无意中问到酆佩轩成绩怎么样,秀秀说酆佩轩考试总是第一,我问秀秀他能考上大学吗,秀秀说不知道。我又问秀秀说他找过你吗,秀秀说没有联系过,我想说算他说话算数,但是说了俩字,突然觉得说露嘴了,就停住了。我怀疑秀秀听出来了,猜出来我去找了酆佩轩,好像就是这天以后她身体和精神开始垮下去的,直到去医专住院。” 大嫂一边想,一边说:“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像是这么回事,就是那天以后她开始吃不下饭的,我有印象。” 文明继续说:“秀秀猜到我去找酆佩轩了,一想就明白,肯定是去拆散他俩的。甚至会猜到我威胁了酆佩轩。她怕酆佩轩害怕,影响他学习,也不敢跟酆佩轩说,只能假装不知道有这事。她憋在心里,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就生了一场大病。她醒过来以后,迷迷糊糊说一些胡话,让我和她大嫂心里很沉重,也不敢说,怕吓着爸妈。” 妈妈关切地问:“说了什么胡话?” 大嫂抢着说:“没说啥,文明你别说了。” 文明也知道说了妈妈会受不了,所以他不说了。 爸爸也想到这一层,也担心文明他妈受不了,说:“不说也罢。你们听了怎么想?” 大嫂心情一沉,说:“能怎么想呢?肯定是觉得不该做的过份,对不起秀秀,那么可爱的妹妹,有点闪失,就是把我和文明卖了也不值啊。” 大嫂接着说:“秀秀说的有些话倒是可以说,她对她大哥说,看她的面子,不要为难酆佩轩,他活的很苦,他太难了。” 妈妈关切地问:“文明怎么说?” 大哥回答:“秀秀那种情况,我能不答应吗?我马上就答应了不再为难酆佩轩。” 大嫂也说:“是,文明当时就答应了不再为难酆佩轩。” 妈妈听了,暗自松了一口气。 爸爸想了想,问道:“秀秀记不记得她那时候说的话?” 大嫂摇摇头,说:“肯定记不得,看她样子,也不像记得。” 大哥说:“我当时就感觉,秀秀生病毫无疑问是家里不同意引起的,咱们给她压力太大,她根本承受不住。她又犟得很,非要跟酆佩轩不可。唉,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该不该反对她跟酆佩轩?” 大哥接着说:“根据她大嫂打听的情况和我看到的情况,酆佩轩是个很聪明的男孩,对家里很有责任感,而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考上大学可能不难。这个男孩其实除了其貌不扬和家里条件不好之外,没有其他短处,也没有坏习惯,他口碑很好,读书多,成熟,很大度,做事不小气。像他那么大的男孩都很佩服他。不过他家里条件确实不好,穿着一身粗布,土里土气的。猛一看他那样子,要是在家种地,感觉连个媳妇都娶不上,根本配不上秀秀;可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了解,又感觉他也有优点,跟秀秀之间的距离似乎没有那么大,但是还是觉得配不上秀秀。” 大嫂接着文明的话说:“也许秀秀的眼光不差。秀秀肯定比较酆佩轩和那个当兵的了,她根本看不上那个当兵的。可是别人都认为当兵的好,我想也许秀秀了解的深。酆佩轩那么土,她还愿意跟他,也许有她的道理。” 她接着说:“前几天,秀秀眉飞色舞地说了酆佩轩打架的事。” 爸爸不屑地说:“酆佩轩还打架?这小子好野道。” 大嫂解释说:“爸,不是,不是酆佩轩打架,是他在黑板上给同学讲题,有个膀大腰圆的经常欺负同学的孬种骂他,然后打他,他没让打住他,反而把那个孬种推到墙上,他的两个好同学扭住那个孬种,非要打他不可,酆佩轩反而没让打他,只警告他,不许他再欺负同学,说如果见了他欺负同学,见一次,打一次,结果让这个孬种名誉扫地,抬不起头来。老师还表扬了酆佩轩和帮他的那两个同学,批评了那个孬种。。” 爸爸难得地点点头,说:“酆佩轩这一点做的好,一般人做不到。谁能会不打那个孬人呢?酆佩轩这个小子有点气度。” 爸爸接着问:“酆佩轩这么多优点,你们怎么不早说?” 大哥委屈地说:“以前哪知道啊,也是慢慢知道的。再说这些也不能当饭吃,没啥用。” 爸爸若有所思地说:“等等看吧,这事估计等到高考之后才能定。她大嫂你再探探秀秀的口气。” 大嫂认真地说:“好,听爸妈的。” 这天,酆佩轩给韩文秀补习功课以后,两人又说一会话,然后关好门回家。首先还是送韩文秀,为了避嫌,佩轩先步行走到西门村外,文秀骑车过去。然后佩轩骑车带着文秀送她回家,路上没人的时候,文秀就紧紧抱住佩轩,有人了就赶快松开。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高高兴兴,暂时忘却了烦恼。到了刘庄村西口不远的地方,停下车,两人又拥吻在一起。文秀撒娇说:“咱俩结婚了,天天在一起,每天你都要搂着我睡,你不许笑话我。” 佩轩正经地说:“那当然。我怎么会笑话你?” 文秀笑着说:“想想,好幸福。可是不知道哪天才能实现。” 佩轩无奈地说:“早呢,还要五、六年。” 文秀吃了一惊,说:“啊,还要这么长时间?” 佩轩不假思索地说:“可能是这样。” 文秀不明白,问道:“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 佩轩随口说:“也许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文秀追问:“你说,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 佩轩慢条斯理地说:“文秀,你想,如果我在家种地,你家也同意,我明年就可以娶你;如果我出去了,那可能要四年以后才能娶你。” 文秀不解,问道:“为啥要四年以后?” 佩轩笑了,说:“傻妞,如果上本科,就要四年。” 文秀惊讶地说:“哎呀,我真傻,咋没想到呢?连这都没想到。你嫌我傻了?不许嫌我傻。” 佩轩玩笑说:“越傻越好,傻了听话。” 文秀接着问:“上大学期间不许结婚吗?” 佩轩不经意地说:“好像是吧,年龄大的可以申请。” 文秀一噘嘴,说:“这么长时间,我都等不及了。” 佩轩轻轻对文秀说:“对我说可以,可不能对别人乱说,人家会笑话的。” 文秀随口说:“我知道,我能连这都不知道吗?” 他俩紧紧抱住,文秀温柔地说:“我就想咱俩天天在一起。” 佩轩认真地说:“以后会的。” 文秀高兴地说:“我好幸福。其实我的幸福很简单,就是和你在一起。” 佩轩谨慎地说:“文秀,以后过日子,复杂多了,可不是这么简单,你要有思想准备。” 文秀很干脆地说:“我才不怕呢。” 佩轩把自行车交给文秀,说:“时候不早了,你赶快回家吧。” 他俩拥吻告别,各自回了家。 第3章 峰回路转(十七) 十七 文秀回到家,家里在等她吃饭。她急忙去盛饭、端菜、拿馍,嫂子故意问她:“今天星期天还去上学?” 文秀懒洋洋地说:“我前一段生病耽误了,今天去补课。补了一天,累死了。” 妈妈关切地说:“吃完饭早点去睡吧,累了一天了。” 大嫂特别嘱咐文秀说:“秀秀多吃点饭,好好养身体,前一段亏的太多了。” 一说这些,文秀叹了一口气,本来喜悦的脸色马上转阴了。于是就低下头吃饭,一句话也不说。吃完饭就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一会儿,文秀听到敲门声,听到大嫂说:“秀秀,我可以进来吗?” 文秀赶快去开门,说:“大嫂,你啥时候学的这么客气了?究竟是你不是这家人,还是我不是这家人哪?” 大嫂自嘲说:“当然我不是了,你是家里的千金小姐,我是个外姓人。” 文秀反唇相讥:“哼,你才不是外姓人呢,你现在就姓韩。姑娘呢,早晚要嫁出去,都要巴结嫂子的,谁敢惹嫂子呀?” 大嫂话锋一转,认真地说:“说正经话吧,秀秀,这一段时间你大哥大嫂有不少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多多担待吧。我俩做事有些欠考虑,让你受到了伤害,过后想想,感觉很后悔,你不要跟大哥大嫂一般见识,好不好?” 文秀恳切地说:“我知道,大哥大嫂,还有爸爸妈妈,都是为了我好,关心我,爱护我,惯着我,我也越来越任性,也有不少得罪大哥大嫂的地方,也请大哥大嫂原谅。” 文秀这话好像是很诚恳,其实是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她大嫂啥人?一听就听出来了,知道她心里的怨气并没有消下去。 大嫂诚恳地说:“秀秀,我来到咱家也好几年了,咱家各方面都很好,我特别感激咱爸咱妈,一家人和和气气,从来没有发生过矛盾。我看到你是家里的老小,又是唯一的女孩,一家人关心的对象,我也是只想关心你,让你快快乐乐。我跟你像亲姐妹一样,甚至比亲姐妹还亲。你从小是个懂事的孩子,勤快,听话,又长得好看,非常可爱。所以一家人都希望你有个好的归宿,因为女孩的归宿主要看婆家,咱一家人都关心你这事,生怕你将来受委屈。秀秀,你说,我说的这些在理不在理?” 文秀一本正经地说:“嫂子,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一家人对我都特别好,我知道。关心我的个人问题,我也知道。” 大嫂接着说:“嫂子也是个俗人,我听说你跟酆佩轩的事,第一反应也是觉得他怎么配得上俺秀秀?俺秀秀是个千金小姐,他是个穷小子,虽然也听过《王宝钏》这出戏,知道丞相家的小姐爱上穷小子薛平贵的故事,可是,自己家遇上这样的事还是很实际。那天你相亲回来我的确很生气,我感觉那个当兵的确实哪方面都比酆佩轩好的多,你不愿意太可惜了。人都会这么想,这也是人之常情,嫂子也确实是为你好,你也别怪嫂子。” 文秀郑重地说:“这件事我从来没怪你。” 大嫂继续说:“家里对于你拒绝当兵的对象都很生气,因此迁怒于酆佩轩,认为都是因为他,你才不同意跟当兵的定亲,他不仅给不了你幸福,还会耽误你。家里都很着急,你也很坚决,就僵在那。没办法,你哥去找了酆佩轩,你知道了吧?” 文秀装作吃惊的样子,因为她早猜到了,虽然佩轩到这会也没有告诉她。她不满地说:“什么?我哥去找了酆佩轩?我怎么知道?谁会跟我说?”她想起来这事就一肚子气。 大嫂和缓地解释说:“其实也就是为了拆散你们俩,让你嫁个好人家。你哥对他说话很不客气,让他跟你断绝关系,否则,就要让学校开除他,让他不能参加高考。秀秀,大哥大嫂对不住你了。” 文秀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一层,可是听到大嫂说出来这话的时候仍然感到愤怒,眼泪夺眶而出:“太欺负人了!你们欺负我就够了,这样欺负人家,太过份了!人家一个穷孩子,容易吗?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大嫂歉意地说:“是,我和你大哥做的太不应该了。对不起,秀秀。” 文秀眼泪汪汪地说:“对不起的不是我,用不着给我说对不起。”这话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显示了文秀对大哥大嫂的极度不满。 大嫂给她找手绢擦眼泪,她说不用,自己拿出来手绢去擦眼泪。 大嫂接着说:“你哥回来跟我说了他见到酆佩轩的情况,我俩想,虽然做的不太合适,但是为了拆散你们俩,也顾不得太多了。” 大嫂悲伤地说:“可是,没多久,你的身体就垮了,其实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可是也没想到你身体垮的那么快。你住院的时候,我看你身上都瘦干了,醒过来以后,又晕过去好几次,我吓得六神无主。你恍恍惚惚的时候说的话,让我大哭一场。” 文秀一脸懵懂:“我说什么了?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大嫂一脸歉意地说:“我说了,你也不要再生气。你当时情况很不好,醒过来了,恍恍惚惚,不由自主地说,你如果有点啥的,让酆佩轩来给你......上坟,你一个人在野地里害怕,他来了你就不害怕了。......”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哭了,文秀想,在那个时候,她会这么说的,这是真情的表露。 哭了一会,大嫂接着说:“你还说,让你大哥放过酆佩轩,不要为难他,他活的不容易,太难了。我和你大哥听了都哭了,你大哥当时就答应了。” 文秀一边哭,一边说:“这些我都不记得,没有一点印象。” 大嫂认真地说:“秀秀,你知道,我和你大哥也是介绍的,咱农村不像城里,一般都是介绍的,很少自由恋爱的。所以对感情的事很平淡,不像人家外国电影里那样爱的死去活来的。我就想,啥时候我也这样恋爱一场,过过瘾。” 文秀无奈地说:“嗯,快过瘾死了。” 大嫂仍然一脸歉意地说:“所以呢,我也不懂你的心情,只是像一般人那样想给你找个好婆家,对你和酆佩轩的感情一点不理解,让你们受了许多委屈。我给你赔礼道歉。” 文秀赶忙说:“不用,说到就行了。” 大嫂接着说:“你生病之后,我和你大哥心里很自责,尤其是你恍恍惚惚说的那几句话像石头一样压在我俩的心头。这次给你说出来,就像石头落了地。不管你怎么责怪我俩,我俩都不觉得过份,总算不再憋在心里了。” 大嫂惊恐不定地说:“我们还想,好在你病好了,没有造成多不好的结果。如果有点啥,我们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文秀听了,也感到后怕。 大嫂慢慢说:“这一段时间,也没人敢提这个事了,怕影响你的心情。可是不提不等于没有这个事,这事总得有个了结。所以今天家里又商量怎么办,爸妈说让我问问你现在怎么样。” 文秀不满地说:“我能怎么样?就这样呗。你们不同意,我有什么办法?”她有点回避。 大嫂关切地问:“你们俩现在怎么样?” 文秀愤愤地回答:“还能怎么样?早散伙了。自从相亲以后,就不联系了。家里都满意了吧?” 大嫂恳切地说:“秀秀,别说气话,我是说真的。” 文秀认真地说:“我也没有说假的。” 大嫂试探着说:“嗯,听咱妈说,那天你同学来看你,给你带了好多点心和糖果,你都给了你小侄子,他吃了好久了,现在还没吃完呢。” 文秀无奈地表示:“我的同学要拿那么多,我也没法不要。” 大嫂质疑说:“嗯,一般同学不会拿那么多礼品,是不是酆佩轩同学让拿来的?” 文秀白了一眼大嫂,说:“就你眼尖,专挑不该看的看。” 大嫂紧追不舍:“你说是不是?” 文秀不情愿地说:“我哪知道?明明是女同学拿过来的,人家可没说是酆佩轩让拿过来的,你就偏说是他让拿过来的,你想咋说就咋说。” 大嫂看着文秀说:“我这可是有照妖镜,啥都知道。” 文秀毫不示弱,说:“你随便照。” 大嫂进一步说:“还有今天你去上学,以前可是星期天从来也不去的,今天突然学习劲头那么大。” 文秀不满地说:“这你也管?” 大嫂爽快地说:“我才不管你这些呢。说正经的,不管你俩怎么样,我只是了解情况,向爸妈汇报。” 文秀反过来问:“今天你们又背着我说啥了?” 大嫂实话实说:“没说啥,说你的这事可能要到高考以后才能定。” 文秀一听,心里凉了半截,说:“还说啥?啥也别说了,没意思。” 大嫂也不明白文秀突然态度变了,本来家里的态度有不小的松动,对她来说是好事,可是她显然很不满意。 大嫂安慰文秀说:“等我向爸妈汇报了,听听他们的。你也别担心,事情会好起来的。” 文秀愤愤地说:“我不担心,都这样了,我还担心什么?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 嫂子嘱咐她说:“秀秀你也不要生气,事缓则圆,爸妈都是为了你好,他们不一定做的都对,但是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你也要考虑他们的感受,他们不同意你,是出于对你的关心爱护。你也不要跟他们闹的太僵,把他们气出病来,你会后悔的。” 文秀无可奈何地说:“我知道。” 嫂子恳切地说:“听你大哥说,酆佩轩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想他也不见得主张你跟爸妈闹僵吧?” 文秀漫不经心地说:“谁知道呢?好久不联系了。”她心想,佩轩确实是一再劝她要跟爸妈好话好说,好好商量,不要惹爸妈生气,不过这些话没法说出口。 嫂子劝她:“慢慢来吧,会有好结果的。” 接着,两人有说了其他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两人说了好长时间。说完,大嫂就回自己房间休息了,文秀也累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在姑嫂两个人谈话的过程中,妈妈过来有点事想找文秀,走到文秀房间门口,听到里面文秀正在和她大嫂说话,正好听到大嫂说文明去威胁酆佩轩不让他考大学这几句话,文秀一边哭一边表达不满,就不声不响站在那里听了几句,当听到文秀她大嫂说到文秀说如果她没了让酆佩轩给她上坟的话时,眼泪夺眶而出,差点哭出声来,她赶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们老两口最关心文秀这个小女儿,爱她爱得不得了。虽然也没有怎么惯着她,但是心里头一直都是把文秀当做他们的最爱。听到文秀说的那几句话,妈妈心痛的受不了,没想到她在酆佩轩身上用情那么深,没想到她会说那样的话,过了好大一会儿,妈妈心情才平静下来。 文秀的爸爸妈妈非常关心文秀找婆家的事。他们觉得酆佩轩家里条件差,也没看出来他个人有啥大能耐能让文秀过上幸福的生活,所以他们老两口都反对文秀自己找的婆家。 可是,文秀她妈妈也没想到文秀在酆佩轩身上投入这么深的感情,如果不同意她和酆佩轩的婚事,结果可能很可怕。如果强行阻断她跟酆佩轩,即使给她找个再好的婆家,看来她也不会喜欢,也不会满意,可能她一辈子心里都会有怨气。想到这,她妈妈心里一团乱麻,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件事。唉,这个小妮儿以前那么温顺听话,可是现在在找婆家这件事上却这么有主见,还非要跟这个一家人都看不上的酆佩轩不可,谁的话也不听,真是命中注定要吃苦受罪的啊。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看来只能顺着她了,以后不管她怎么吃苦受罪,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唉,这个苦命的妮儿啊,太让人揪心了。 妈妈这样想着,过了好长时间才睡着。 第3章 峰回路转(十八) 十八 第二天,文秀去上学了,爸爸妈妈对她大哥说,“文明,你下午早点回来,昨天说的事还没有说好。” 文明点点头说:“好。” 下午一下班,文明就往家赶。到家门口的时候,看见妹妹也骑车回来了。他吃惊地说:“秀秀,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啊。” 文秀不在意地说:“今天没事,我放学就回来了。” 爸爸的意思是想趁文秀还没回来商量她的事,结果她回来了,打乱了他们的节奏。爸爸一想,也没啥,干脆一块说吧。 于是,爸爸对文明两口和文秀说:“你们今天回来的都挺早的,咱们一块来说说秀秀的事。” 文秀连忙说:“你们说吧,我屋里去,不碍你们的眼。”说着,就进她自己的房间了。她看出来一家人是说好这个时候说这事的,她感觉今天回来早了。 爸爸只好说:“秀秀你也过来,说你的事你不能回避。” 文秀只好也过来。 爸爸首先对文秀说:“秀秀你说说,你想怎么样?” 文秀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说:“我啥也不说,听话就是了,你们说啥是啥。”她装作很顺从,其实是一种不合作软抵抗的态度。 妈妈带责备的口气说:“你这个小妮儿,让你说你不说,说你了你还死犟,让你说你就说,不要这个样子。”其实妈妈是向着她,让她说出来自己的想法,可是她想,我的想法你们不是早就知道吗?还用说吗?所以她软抗不说。 看文秀不说,文明只好说:“我说吧,这个事还是有一个结果好,不管咋样,定下来,就不说它了。” 妈妈接着说:“也是,文亮今年也要回来过年,咱一家欢欢喜喜过个年多好,不要像现在这样紧紧张张别别扭扭的。” 爸爸考虑一会,说:“想想,秀秀这事,两个问题:第一,家里拿出个意见,怎么解决她和酆佩轩的关系,管还是不管?同意还是不同意?如果不管,也就不说了。如果要管,那么怎么管?如果不同意她自己找的婆家,那就表明这个态度。如果不反对她自己找的婆家,那么就有了第二个问题,就是时间问题,啥时候定下来最终解决这个事?如果能定,啥时候定。就是这些。” 爸爸说的虽然有点绕弯,但是家里的人都明白。 大哥想了想,首先说:“我的意思是,只是我自己的意思,连她大嫂也不代表,我的意思是,不管她,让她自己想怎样就怎样,反正已经这样了,咱也别管人家说三道四了,社会发展了,城里早就自由恋爱了,啥都让她定,免得生气,她要出嫁了,咱们准备嫁妆就是,爸妈看这样中不中?” 妈妈不无担忧地说:“她那么小,好多事不懂,咱们也不能不管,不管的话让人家笑话。这里头好多事呢,秀秀她知道怎么办吗?” 大嫂表态说:“文明说依秀秀的态度,我同意。但是不能不管,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管,还是妈说得对。” 爸爸肯定地说:“好,第一个问题就这样吧,依秀秀的意思,她想咋样就咋样。第二个问题,啥时候定下来合适?” 大哥一边想一边说:“这个问题嘛,也不能太仓促,这一段时间都是心力交瘁的,还是等等吧,等过了年?......,我看最好是过了高考定最合适,那时候都好说了。” 爸爸接着文明说:“我看文明说的有道理,现在定不合适,太仓促了,缓一缓,等高考过了,等明朗了,再定就好办了。” 妈妈、大嫂都说这样很妥当。 文秀一言不发,脸色也不好看。 爸爸看看她说:“秀秀,你看这样合适不合适?” 文秀赌气似地说:“合适的很,你们说咋办就咋办。”然后一副不满的态度就回房间了。 爸爸不明白,不反对她自己找婆家了,她为什么还这样不满?于是生气地说:“秀秀,你回来!你这个样子,给谁脸色看?一家人都是为了你,也不再反对你自己找婆家,你还耍态度。又不是不让你说话,你把你的想法说说,我们听一听,你说得对就按你的意思办,中不中?” 妈妈抱怨她说:“小冤家,你说说吧。你要是不说,还耍态度,我可是饶不了你。” 大嫂去把文秀拉了回来。 爸爸对文秀说:“你说吧。” 文秀仍然一副赌气的样子,说:“你们都想这么妥当了,我还说啥?” 大嫂恳切地劝她说:“妹妹,让你说你就说,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你想说也说不了了。” 文秀悻悻地说:“你们让我说,我就说了,你们不要嫌我说的不好听。” 一家人都说:“你说吧,没人嫌你说的不好听,就是让你说你自己的看法的。” 文秀毫不客气地说:“那我就说了。你们考虑过我吗?你们都说,等高考过后明朗了再定,那时候当然明朗了,明朗什么?他考不上大学,也就不用说了,是吧?他考不上学,只能在家当农民,他家那条件,他那貌不惊人的样子,娶个媳妇都难,更别说娶我这样的了,那时候再反对我跟他,理由太充足了。而且他灰溜溜的样子,就是拿鞭子抽他,他也不敢来提亲了,他也没脸来提亲了。我也只能灰心丧气了,再也不敢提这事了。这事也就自然了结了,这办法太高明了。” 爸爸不以为然地说:“我们可没有想那么多,只有你才光往坏处想。你接着说吧。” 文秀接着说:“可是人家要是考上了大学呢?人家家说媒的排着队,我跟人家散了大半年,这时候看人家考上大学了,又回来找人家?我虽然脸皮很厚,可是我脸皮再厚也不敢去,光贾庄的唾沫就把我淹死了。人家说,看看这就是那个韩文秀,嫌人家条件不好跟人家散了,现在看人家考上大学了,又回来找人家,好一个势利眼!那时候我就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你们说好不好?” 这一番话说得爸爸和大哥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爸爸笑了,说:“看看,咱们一家都还没有一个小妮儿有见识,她自己的事,她看的最清楚,咱们都是局外人,没有设身处地站在她的角度去考虑,确实不合适。还是她看得透,太对了。” 爸爸这一说,一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爸爸又对她说:“你接着说,一下子说完吧。” 文秀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我说完了,就这些。我说的不好听,请爸妈哥嫂谅解。” 爸爸很开明地说:“你这样说出来就对了,也没啥不好听的。” 爸爸接着责备她说:“你这个小妮儿,你自己的事,还不肯说,你早这样说,还会有这么多事吗?以后再这样,家里谁都不管你了。既然要定下来,那么这就又有了一个问题,秀秀,你说,给你就定下来,说句不吉利的话,如果他没考上大学,你后悔不后悔?” 文秀毫不犹豫地说:“那会儿我后悔也晚了,我就那么势利眼吗?人家没考上大学我就立马跟人家散伙?我做不出来。顶多就是和他一块在家种地呗,我也认了。” 爸爸继续说:“好吧,秀秀说得对,咱家是不能那样势利眼,那样让人看不起。这个事呢,现在就定,咱们马上商量出个结果。早定下来早省心,而且定下来了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闲言碎语了。以前没有定下来是因为咱们对酆佩轩不了解,也不够了解秀秀的想法,现在都了解了,给他们定下来也就省心了,不再为这事费心了。秀秀你也不要再甩脸给我们看了。” 文秀笑了,说道:“我哪儿敢啊?” 妈妈白了文秀一眼,说:“你这个小妮儿,闹的一家鸡犬不宁,这下好了吧?啥都顺着你了,以后再不许闹腾了。” 文秀温顺地说:“以后啥事都听爸爸妈妈的。” 于是,家里说好,把她和酆佩轩的亲事定下来,为了避免闲话,正式确定他俩的关系,让他俩分别拜见对方父母。这一下,又太突然了,文秀心里虽然很高兴,可是又故意尥蹶子。 大哥一边看万年历一边说:“秀秀,你跟酆佩轩说一声,让他腊月二十以后来拜见咱爸咱妈。” 文秀假装为难地说:“我才不说呢,好几个月没联系了,我没法跟人家说。” 大嫂指责她说:“小妮儿开始耍赖了。好,你不去说,我去说。让酆佩轩进门先给咱爸咱妈磕个头。他敢不磕头,立马一脚踢出去他。” 文秀看笑话似地说:“反正就是要拜年的,磕头就磕头,他给咱爸咱妈磕头也应该。”嘴里这么说,态度软了下来。 大嫂知道抓住了她的软肋,进一步说:“还有呢,给咱爸咱妈磕过头,还要给你大哥和我磕头,你不是说拜年吗?这也省不了。” 这里的规矩,拜年是给长辈或同辈年长的拜年,还保留磕头拜年的传统,但是一般都是到家里说说就算是拜年了,一般不让磕头,但是对于极少数特别尊敬的长辈或同辈年长的,也有磕头拜年的。大嫂这是故意装作为难酆佩轩,逗文秀的。 文秀一听,说:“你就耍人吧。好吧,我跟他说说,不给你耍人的机会。” 一家人都大笑起来,这件事总算定下来了,几个月的心力交瘁,终于有了圆满的结果。 爸爸又想起来一件事,对文秀说:“秀秀,咱们这边费了这么大劲商量出来这么个结果,可是你婆家那边人家认可吗?人家家里父母同意你们的事吗?如果人家根本就不同意,咱们费这么大劲不说,光丢人就丢不起,你知道不知道酆佩轩家里的态度?你可别让你爸妈的脸没处搁。” 文秀听了一愣,不过她马上就明白了,她想都没想就说:“虽然我和他没说过这事,不过我觉得他家没理由不同意。”她知道佩轩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既然和她谈恋爱了,他应该有把握让家里同意的。 大嫂接着说:“酆佩轩家那条件,能娶到咱秀秀那是他家烧高香了,他们还敢不同意?” 爸爸急忙说道:“可不能这么说,同意不同意那是人家家的事,咱们可是左右不了。不过看这情况,他家不同意的可能性不大,咱们不必太操心这事。” 商量的结果,就是让酆佩轩在腊月二十六左右来拜见文秀的父母;至于文秀啥时候去拜见酆佩轩的父母,则由酆佩轩家决定。不再另外设媒人,省事又省钱。有事他俩就相互传递消息了,还不容易产生误会。 其实,爸爸妈妈还是担心,但是也没法说出来。他们担心,酆佩轩考不上大学,真的在家种地,就委屈了秀秀了,虽然她愿意,但是作为父母,谁不想让孩子过的好点?另一方面,如果酆佩轩考上大学,他会不会嫌弃秀秀?如果嫌弃,即使结婚了,也不对等,秀秀不会幸福。这就是文秀父母的心病。 文秀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儿,她明白父母的担心。为了打消父母的顾虑,等到哥嫂去休息之后,她进了父母的房间,对爸妈说:“爸爸妈妈,谢谢你们二老这么多年养育我教育我,你们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明白。我想跟你们说,酆佩轩是个好孩子,他除了长相不出众、家里条件不好之外,没有其他坏毛病。他善良,正派,厚道,连小混混都佩服他,愿意跟他交朋友,他的朋友好多。他最重要的是学习好,人家都说他一定能考上大学,我也相信他会考上,他学习从小就好,都是班里第一,说不定能考上重点大学。他考上大学,不会不要我,他是个特别有责任感的人,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我了解他。万一他就是考不上大学,他也不会是个一般的农民,他脑子很聪明,性格好,朋友也多,人家都信任他,日子也不会过的太差。你们二老要相信女儿的眼光,我不会往火坑里跳的。他爹娘都是老实人,我以后不会受气的。你们放心吧。” 妈妈语重心长地说:“秀秀,你不要怪爸妈,你是我们俩的心头肉,谁的爹娘不希望自己的妮儿嫁个好女婿、找个好婆家?依咱家和你的条件,算是农村最好了;你说的,酆佩轩他貌不出众,家里穷,谁看上去他也配不上你秀秀。爸妈不同意不是面子上过不去,是怕你受委屈。有的人嘴上特别会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没有啥经历的女孩子都喜欢听好听的,几句话就让人家哄住了,就非要跟人家不可,到后来发现上当后悔也晚了,所以爹娘总是要把把关的。你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苦,爹娘会忍心让你嫁到婆家去吃苦?你跟他谈了有一年了吧?你比我们了解他,我们就是不希望你以后受委屈。现在我们也最终按你的意思办了,你不要怪爸妈。” 文秀恳切地说:“我哪会怪爸妈呢?我知道爸妈哥嫂都是为了我好,酆佩轩他长的没多好看,家里也穷,这都是事实,一般人看,我找他确实是个笑话。可是他看书多,学习好,也不是坏事,我承认,他会说话,可是他也没骗我。我也就是跟他谈了一年,他总是说他配不上我;可是我觉得,以后我会越来越配不上他。你想,凭他现在的成绩,考上大学基本没问题,他的成绩总是高出其他同学一大截。我也不是看他能考上大学才看上他的,他这个人很正直,很厚道,我认识他就是因为我们放学了走到一起,到贾庄天黑了,他看我有点害怕,非要送我回来不可,好几次,人家不求任何回报。他在班里给同学讲题,同学都喜欢他;他讲义气,男生都围着他。他说他从小吃苦,吃不饱,穿不暖,七、八岁就去生产队挣工分,十四、五岁就当男劳力使用,挣男劳力的工分。他这样一个人,即使考不上大学,他也不会没有担当的,不会对我不好的。他说因为家里穷,很自卑,通过读书提高了见识,得到了动力,培养了自信,眼睛都看近视了。他对我说过,他考上大学就娶我,考不上就跟我散伙;可是我能那么势利眼吗?他考上大学我就嫁给他,考不上就跟他散伙,我做不出来。他即使考不上,我也不能跟人家散伙,吃苦就吃苦,你们的妮儿也没有那么娇气,我就不信,我跟他过不好日子。穷就穷点,人家能过,我也能过,只要顺心,我也愿意。我不否认,那个当兵的夏海超条件比他好的多,可是我不喜欢,一点感觉都没有。” 文秀接着说:“酆佩轩家里这几年情况也好一些,他爹在队里养牛,挣工分多;他妈还去挣工分呢;他姐姐是民办老师;他弟弟也在贾庄高中读书。他家刚盖了房子,明三暗五,家有住的地方。所以我就是嫁过去,也不是穷的揭不开锅,能过,只不过没咱家条件好。他要是考上大学了,以后看分配工作到哪儿吧,他说他工作稳定住就把我接过去。你们二老放心,他没有骗我,也不会欺负我,都是我找他事,他从来不找我事。我会好好跟他过时光的,就是跟他吃苦,我也愿意,我不嫌苦。” 听了文秀的话,爸妈感觉文秀说的不错,甚至实际情况比文秀说的还好,也知道了文秀非要嫁酆佩轩的决心,他们就不再担忧,完全放心了。 第3章 峰回路转(十九) 十九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韩文秀一路唱着歌到了学校,她身体仍然虚弱,可是以前的那种抑郁的神色不见了。佩轩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心想,前天给她补课,还没见她神色这么好,昨天看上去她依然面有愁容、心有郁结,但是今天她看上去很快乐,怎么变的这么快呢?他也没时间多想,就又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去了。 下午课间的时候,趁没人文秀对佩轩说:“老地方。” 佩轩问道:“有事?” 文秀面带微笑说:“嗯。” 放学后,利民、大奎找到佩轩,要一块回家。佩轩推脱说:“你们先走吧,我有点事。” 利民笑着说:“啥事?我们等你一会。” 佩轩正经说:“不用,你们先走吧,我真的有事。” 利军打趣说:“你现在有人管着了,不自由了。” 佩轩无奈地说:“好了,走吧。” 酆大奎一直在旁边笑,利民问道:“你笑啥?” 大奎随口说:“我笑你们俩斗嘴。” 利民指着佩轩说:“他说假话骗咱们。” 佩轩质问:“我骗你们什么了?” 利民故意逗他,说:“等你一块走,你偏不走,你说有事,我们就等你,一直等到你办完事,好不好?” 佩轩忙说:“我办完事天黑了。” 利民进一步说:“天黑了也等你。” 佩轩苦笑着说:“你就闹吧,利民啊就是调皮,拿你没办法。” 利民打趣说:“知道你有约会,就是要逗逗你。” 佩轩正经说:“我走了。” 利民玩笑说:“我们跟着你。” 佩轩笑着说:“来吧。” 利民装作正经地说:“算了,不耽误你的事了,赶快去吧,校花等着急了。”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别胡说,让人家笑话,校花,还国花呢,都是笑话。” 利民一本正经地说:“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韩文秀确实是咱们高中最漂亮的。” 佩轩毫不在意地说:“不是的,不要这么说。确实咱们高中比她好看的有的是,有好几个女生都比她好看。只不过我和她的事传开了,人们都这么说,其实不是这样的。” 大奎认真地说:“大根哥,韩文秀虽然不是猛一看很吸引人的那种人,但是她很耐看,越看越好看。有的女生猛一看很好看,可是看多了就觉得不过如此,没那么好看了。韩文秀的性格和气质都是很好的,认真一比较,咱们学校的女生没人比得上她。她确实是最漂亮的。” 大奎一般不怎么说话,但是一说出来都能说到点子上,他这么说,肯定是不错的。 利民正经说:“大奎说的不错,是这样的。” 佩轩一本正经地说:“以后不许说什么校花不校花的,这话说出来让人羞愧难当;还让别的女生心里也不舒服,无形中得罪不少人。” 利民不以为然地说:“你能管住高中这么多人的嘴?大家都这么说,她不是校花也是校花了。” 佩轩嘱咐道:“还是尽量不要这么说吧。” 利民催佩轩说:“你快去吧,韩文秀真的等急了。” 佩轩装作不在乎地说:“没事。” 说着,就走了。到了村外,文秀早等在那里了。 他看见文秀虽然清瘦,可是脸色难掩喜悦之情。 佩轩连忙说:“我来晚了,大奎、利民他们要跟我一块走,我得推脱。” 文秀轻松地说:“没事,晚一会就晚一会。” 她接着问:“佩轩,咱俩的事你跟家里说过吗?” 佩轩不假思索地说:“没有,确定不了,说了也不合适,也不知道怎么说。” 文秀进一步问道:“如果确定了,那就可以说了吧?” 佩轩肯定地说:“确定了当然可以说,而且必须说。” 文秀不太明白,问道:“为啥?” 佩轩耐心解释:“因为一旦确定,就不是咱们两个人的关系了,而是两个家庭的关系了,主要就是我跟你们家的关系和你跟我们家的关系。关系一确定,是要礼尚往来的。” 文秀不无担心地说:“哼,这么复杂啊。” 佩轩催她说:“想说什么,快说。” 文秀故意卖关子,说:“你来这么晚,还催我,你着急啥,我偏不说。” 佩轩认真地说:“说吧,我真的等急了。” 文秀逗他说:“你猜吧。” 佩轩摇摇头说:“我猜不着。” 文秀不满地说:“你就逗我吧。”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明明是你逗我,偏说是我逗你。” 文秀撒娇说:“你再逗我,我就不跟你玩了。” 佩轩恳求说:“好了,我的公主,快说吧,我真的等急了。” 文秀笑着说:“就是让你急的,我就想看看你急的样子。” 佩轩笑话她说:“你啊,比利民还调皮,像个小孩一样。” 文秀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人家要跟你说正经话了,你还批评人家。” 佩轩打趣说:“我的贤妻呀,快说吧。” 文秀一噘嘴,说:“还没影呢,你就瞎叫。” 文秀接着说:“我跟你说,你别吓着。” 佩轩正经说:“说吧,没事。” 文秀严肃地说:“我家同意了咱俩的事,让你腊月二十六左右去拜见我爸妈。” 佩轩吃了一惊:“啊,这么快啊,没几天了。”自然是又惊又喜。 文秀白了佩轩一眼,撒娇说:“你还嫌快啊,那你别去了。” 佩轩打趣说:“我才不嫌快呢,巴不得今天就拉你入洞房。” 文秀装作不满地说:“滚你的吧,老说不正经话,人家跟你说正经话呢。” 佩轩认真地说:“时间是够紧张的。我晚上回去马上跟爹娘说,抓紧准备。” 文秀不太明白,说:“有什么准备的?又不是结婚。”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我的大小姐啊,你真是不食人间烟火,要准备的多了。” 佩轩想了想,小心问道:“说没说你什么时候来我家认门?” 文秀逗他说:“认啥门啊,我去过,知道你家在哪。”她说的是他生病她去看那次。 佩轩抓住文秀的手,轻轻拍一下,然后说:“你啊,真是什么也不懂,该打。我说的认门,意思就是你什么时候上我家门,拜见公婆。” 文秀调皮地说:“我早就知道,故意逗你呢。我爸说,我去你家,由你家定。” 佩轩右手竖了竖大拇指,说:“你爸真是懂大礼的人,说的非常对。” 佩轩要走,文秀不走,非要等到天黑,两人要拥抱一会。 佩轩推起自行车说:“走,往前一点等。” 于是,佩轩带着文秀,走过大马路,离刘庄不远了,停下来。 这时候天黑了,他俩紧紧抱在一起。 文秀喜极而泣,说:“咱们终于熬成正果了,太难了。” 佩轩松了口气说:“是啊,咱们也不必太高兴,这只是第一步,后面的路也还长着呢,你愿意跟着我吃苦吗?” 文秀坚定地说:“我愿意,只要跟你在一起,再吃苦我也愿意。” 他俩吻在一起。 文秀突然想起了爸爸说的话,不无担心地说:“佩轩,你家里爹娘不会不同意吧?” 佩轩想了想,说:“应该没问题,有问题的话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你不用担心。” 文秀松了口气说:“那就好,我吓怕了。” 佩轩进一步说:“你不用怕,你要相信你自己,你这么好一个姑娘,我们家求之不得。你也要相信我,即使有岔子,我也能解决。你放心吧。” 文秀听了,知道佩轩说话靠得住,完全放下心来。 佩轩把文秀送到刘庄西村口,看着她进村,他才走回家。 佩轩回到家,家里在吃饭,他也饿了,一边吃饭,一边跟爹娘说:“爹,妈,我在学校谈了个对象,以前也没有定下来,现在基本定下来了,人家家里让我去,她也要往咱家来拜见您二老,我大概是腊月二十六去她家,她啥时候来咱家,您二老来定,最好是年前吧?” 爹娘听到这个消息喜出望外,可是时间紧张,担心准备不及。娘自然是最高兴的,终于有儿媳妇要接班了。她急切地问:“是哪里的?长啥样?” 佩轩认真地说:“她叫韩文秀,是刘庄的,我的同学,我生病的时候来过咱家。” 娘高兴地说:“这个闺女太好了,性格好得很,很懂事,长的好,比电影里的还好。” 佩轩不在意地说:“没有那么好,也就一般人吧。她家条件比咱家好,她愿意,也没嫌咱家穷,我想就这就中了。” 娘毫无疑问地说:“当然中了,这个闺女好得很,她咋愿意的?” 佩轩不经意地说:“她是刘庄的,有几次放学走到咱村天就黑了,我送她回家,慢慢一谈,就成了。” 弟弟小根也在高中读书,他高兴地说:“我知道这个韩文秀,高中都传说俺哥和她谈恋爱,我还以为是假的,原来是真的。以后我见了她就叫大嫂了。” 佩轩阻止小根说:“别胡叫,还早呢。等结了婚再叫。” 小根不以为然地说:“不叫大嫂叫什么?她是俺大嫂。她长的可漂亮了,是学校的校花。俺哥够有能耐的。想不到,这校花成俺嫂子了。” 佩轩对小根说:“不要说什么校花不校花的,让人笑话。” 爹一直没吭声,但是心里又高兴又着急,放下碗筷说:“说正事吧,时间太紧,要抓紧准备。咱家房子好好收拾收拾,该洗的东西趁早洗。人家要来,咱要准备见面礼,以后过年和中秋节,都要给儿媳妇礼钱的。要及早准备,不能小气,让人家看不起咱。” 娘接着说:“对,咱家条件不好,不能小气,小气了丢人。” 爹对小根说:“明天让你姐姐来帮忙准备准备。 准备迎接未来的儿媳妇,成了家里的第一大事。 佩轩在想,哪天让文秀来合适呢?应该是在佩轩去她家之后,过年之前,要说大年二十九最合适,可是,那天也是除夕,因为农历腊月是小进。翻翻万年历?佩轩不信这个,可是,他不信别人信,翻翻也不多。一看不要紧,只有这天合适,二十八这天诸事不宜。看来没有选择了,只有这天。于是他给爹娘说了,爹娘也说中,就这样定了时间。 佩轩去拜见文秀的父母就定腊月二十六,也不能再晚了。虽然人家给的日子是活的,但是二十五也是诸事不宜,其实根本就没什么选择,只能是二十六,所以佩轩就决定二十六去,二十九让文秀来。 二十九正好是除夕,一家人热热闹闹过除夕,但是可能就要文秀辛苦了,因为人多,她也需要干不少活。这里的风俗是,儿媳妇第一次上门拜见公公婆婆,要嘴甜勤快,给婆家留个好印象。所以文秀第一次登门,总不能什么也不干吧?甚至还要好好表现,这有点难为她了。她在家一个娇小姐,到婆家啥都要干,一点也不敢显得娇气。不知道她会不会干这些活?需要跟她好好沟通沟通。以前两个人都是谈情说爱,涉及这些比较少,以后面临这些生活中的事情会越来越多,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适应。有些事可以替她干,有些事没法替她干,不清楚她会不会干。不过,他想起来,她说过,不信过不好日子,看样子她是有信心的,她心灵手巧,不是个笨人,不必过多担心。这样想着,佩轩也就放心了,只是怕累着她。 家里也在忙,今年是余粮,生产队账虽然还没算出来,不过大致知道能余粮三百多块钱没问题。爹找队长说想先预支点钱,年前儿媳妇要上门,队长爽快答应了,先预支一百块,说这是喜事,必须支持。 家里说给文秀见面礼的事,娘主张给五十块,这在当时已经是最高,很少给这么多的,一般是二十块,三十块就不少了。娘是个穷大方,说少了拿不出手,人家那么好的闺女看上咱家,咱得对得起人家。她这么说,别人也不便说什么,只有佩轩说:“咱家条件不是多好,就别硬充大方了,给三十就不少了,不能再多了。” 娘豪不客气地说:“这事你不当家,就别管了,我说多少是多少。” 佩轩只好不吭声。 佩轩把家里商量的时间告诉了文秀,文秀放学回到家就跟爸妈说了,问这样安排是不是合适?人家说了,如果认为不合适,就再改时间。爸爸郑重地说:“安排很合适,时间紧张,都要抓紧准备。这样的事一般由婆家来定,咱们听人家的安排就是。” 高考班还是腊月二十五放寒假,离放假只有两三天了,双方家庭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文秀家里还有更重要的事,她二哥要带着未婚妻回来过年,双喜临门。当然,对于文秀的父母来说,接待未来的儿媳妇更为重要。文秀的二哥文亮原来没有说要带未婚妻来上门,是突然决定要来的,所以家里更为仓促,但是这是大喜事,一家喜气洋洋,都高兴得笑呵呵的。这忙坏了大哥两口子,家里的事全靠他们张罗。 文秀和佩轩这几天放学后都要碰头,传递消息,相互对接,唯恐遗漏什么。她把二哥要带未婚妻回来的事给佩轩说了,佩轩说这是你们家的大喜事,太好了。他觉得自己本来是重点被“照顾”的对象,这一下可以解脱了。 佩轩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她说:“文秀,还有一件事,你回家一定问清楚。” 文秀这一段时间虽然很高兴,但是也学会操心了。她看佩轩严肃认真的样子,急忙问:“什么事?” 佩轩进一步解释说:“就是称呼的问题,我去你家,怎么称呼你的父母?” 文秀一时也不明白,她说回家问问。 突然文秀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我不也面临这个问题吗?我去你家怎么称呼?” 佩轩不假思索地说:“这好办,你就随我称呼就行了,我怎么称呼你就怎么称呼。” 文秀脸红了,说:“怎么叫?是叫爹娘还是爸妈?” 佩轩解释说:“俺家叫爹妈,到时候我会给你说的。” 文秀有点不好意思,说:“嘿嘿,我还是第一次称呼爸妈以外的人叫爹妈,一开始也许不习惯,你可不许怪罪我。” 佩轩安慰她说:“不会怪你的。” 文秀想都没想就说:“到你家这么称呼,那你到我家不也随我吗?还用问吗?” 文秀说的当然是对的,但是,佩轩心里知道,她家对他还有不小的顾虑,并没有百分之百地承认,第一次上门,而且离结婚还远着呢,自己贸然直接称呼爸妈,不仅自己觉得尴尬,也许会让人家更觉得尴尬。但是这些都没法跟文秀说清楚,所以他谨慎地对文秀说:“还是问问吧。最好是你让大嫂转达一下,不要你直接问爸妈。” 文秀也不明白这些旮旯事,她想佩轩一向考虑问题比较周到,他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于是就答应了。 文秀白他一眼说:“就你事多。” 佩轩笑了笑,说:“礼多人不怪,还是问问好。” 果然,不像文秀想的那么简单。 文秀回到家,看到大嫂在忙,说:“嫂子辛苦了。” 大嫂高兴地说:“咱家几十年难遇到双喜临门,再苦再累也愿意。” 文秀神秘地对大嫂说:“大嫂,你歇一会,我跟你说个事。” 说着,她拉着大嫂到大嫂屋里,悄悄问到:“大嫂,我去酆佩轩家,怎么称呼他父母?” 大嫂不以为然地说:“这你怎么问我?你应该问酆佩轩。” 文秀肯定地说:“我就问你。” 大嫂边想边说:“这事吧,一般都是直接叫爸妈。定亲以后,儿媳妇就要改口了,不然婆家不愿意。” 文秀若有所思地说:“知道了。嫂子,还有,酆佩轩到咱家,他怎么叫咱爸咱妈?也直接叫吗?”其实,文秀真正想问的是这个问题。 大嫂犹豫了,说:“这个嘛,......我去问问咱爸妈吧。” 大嫂转念一想,瞪着文秀,说:“谁让你问的?酆佩轩让你问的吧?” 文秀不承认,说:“我自己要问的。” 大嫂不信,说:“你个小妮儿会想到这些?你不说实话,我不给你去问。” 文秀恳求说:“你不要为难人家嘛,谁让问的有那么重要吗?” 大嫂故意装厉害,说:“你不说,我就不去给你问。” 文秀故意耍赖说:“你不帮我,以后我有好吃的不给你儿子吃了。” 大嫂笑了,说:“好吧,我去给你问问。” 她想了想,又说:“秀秀,不管这次让怎么称呼,你都不要想太多,好吧?” 文秀哼了一声,说:“我才不会想那么多呢,都是你们想那么多。” 大嫂瞪着眼问:“我们?我和谁?” 文秀赶忙说:“说错了,赶快去吧。” 大嫂嘿嘿笑了,说:“我就知道,你说着说着就会露馅的。” 说着,她就去找公公婆婆了。 文秀等了好一会,嫂子才回来。她觉得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都看的这么复杂呢?她不明白。 嫂子细声慢语地说:“秀秀,是这样的,酆佩轩第一次来咱家,他是个男孩儿,怕他不好意思,就先随便称呼吧,不必直接叫爸妈,等以后熟悉了,再改口也不迟。” 文秀也没多想,说:“好的,我转告他就是。” 嫂子还担心文秀不满意,看到她并没有多想,就放下心来。不过,她想的更多的是,秀秀心直口快,不喜欢动那么多心眼;可是酆佩轩的心眼可不少,他处处都能想到,将来不知道他对秀秀会不会变心?如果那样,秀秀可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也看得出来,他是个很有心眼的人,不简单,这么小就考虑问题这么周到,念书也好,将来可是个有前途的人,秀秀眼光不错。 放假前一天,放学后酆佩轩和韩文秀又碰头,文秀说他二哥带着二嫂已经到家了,过完年才走。他俩又互换了要传递的消息,文秀说了家里的意思是随便称呼,不必拘泥于跟着文秀称呼,佩轩问了具体怎么说的,文秀就把她大嫂去问的情况说了一遍,他胸有成竹地说:“好的,明白了。我父母年长一些,我就称呼你爸妈叔叔婶婶吧。” 文秀始终不太明白纠缠在这个问题上有什么意义,但是看来佩轩、大嫂以及爸妈都好像有什么说法似的,她就问:“这么慎重对待这称呼,为了什么?” 佩轩自然没法跟她说实话,只是说:“谢谢你爸妈,怕我第一次上门不好意思,特别关照我。”其实,真实的原因可能是他还没有完全取得她家的信任,但是如果文秀明白了这真实的原因心里会难受的,所以佩轩不能说破。 两人说定,腊月二十六,也就是后天,上午大约十一点之前佩轩到刘庄村口,文秀到村口去接他,然后带他上门拜见她的父母。 佩轩依然把文秀送到村西口,两人要告别,还是要抱在一起,突然,文秀上下打量一下佩轩,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佩轩说:“你过年有新衣服没有?” 佩轩不太在意地说:“买了布,去做了,估计年跟前才能做出来,后天来不及穿。” 文秀着急地问:“那咋办?” 佩轩玩笑说:“哈哈,我就穿这破衣服去,可以不可以?” 文秀更急了,非常不满地说:“不好看!平常我不管你,这事这么重要,你是要故意搅黄啊?” 佩轩笑了:“哈哈哈!” 文秀生气地说:“你就故意捣乱吧。” 佩轩看到文秀着急的样子,不忍心继续让她担心,就认真地说:“我的大小姐,你以为我有那么傻吗?我去借了一身衣服,本家四哥的海军呢上衣,还有一条新裤子,人家前不久结婚穿的;还有我姐夫的一双皮鞋,我都试穿了,都说可以。” 文秀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我就放心了。” 佩轩打趣说:“我长的不怎么样,如果还像平时这样邋邋遢遢,还不让你家把我轰出来?我好歹也不能丢你的脸。好不容易把人家的千金小姐骗到手,可不能伤人家的心。” 文秀冷笑着说:“你找打呢。”说着,举拳就打他。佩轩让文秀打了两下,然后上前一步,抱住她,两人又吻在一起。 然后两人告别,各自回家。 第3章 峰回路转(二十) 二十 文秀的二哥带着未婚妻回来,家里非常高兴,他已经上军校两年了,未婚妻是军队医院的医生。他回来以后听说了妹妹一系列的事,他对于文秀那么小就谈恋爱也不以为然,当他听说文秀错过那个当兵的相亲对象时,觉得非常可惜,他认为找个军人是很不错的选择,因此他对酆佩轩难免有点先入为主的不满意的看法,但是木已成舟,家里已经决定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也只好认了。 腊月二十五,酆佩轩去供销社托人买了四瓶宝丰大曲,两条大前门烟,还有烧鸡、糖果、点心、水果等等,把第二天的礼品准备好。娘特别嘱咐,文秀家里条件和个人条件那么好,还看上大根,咱一定不能小气,礼品一定要能拿得出手,不能让人家看不起咱家。佩轩虽然有点不以为然,但是也不敢不听娘的话。因为是第一次上门,要给人家留下好印象,所以他去借衣服的时候,提前请教了本家四哥第一次登岳家门的注意事项,包括准备礼品的数量和质量,等等,做到心中有数。所以,佩轩准备的礼品是完全拿得出手的,一点不小气。因为文秀有个三岁多的小侄子,佩轩还特意买了一个玩具:一把手枪。 这天,他还特意去理理头发,修饰一下发型。 腊月二十六一早起来,他烧了热水擦擦身子(那时村里及附近还没有澡堂),穿上借来的衣服和鞋子,特意照照镜子,差点认不出来自己,感觉已改往日的邋遢样子,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他“嘿嘿”笑了两声,警告自己要谦虚谨慎。 然后佩轩用一个不小的旅行袋装了礼品,借了姐夫家的自行车,骑车来到刘庄村东口,远远看见文秀朝这边走。文秀看到他后,就往回走,他远远跟在后面,文秀到家门口停下,进门,等他进来。 佩轩进院停下自行车,把礼品袋拿下来,跟着文秀进屋。家里人见文秀领着酆佩轩来了,都站起来,文秀手伸向爸爸给佩轩介绍:“这是我爸爸。” 佩轩恭恭敬敬地说:“叔叔好!”一边说着一边对着文秀的爸爸鞠躬。 文秀又把手伸向妈妈说:“这是我妈妈。” 佩轩恭恭敬敬地说:“婶婶好!”又对着文秀的妈妈鞠躬。 文秀指着大哥大嫂说:“这是大哥,这是大嫂。” 佩轩也恭敬地说:“大哥好!大嫂好!” 接着也要鞠躬,被大哥制止了,大哥说:“给爸妈鞠躬就可以了,千万不能给我们鞠躬。” 文秀又指着二哥二嫂说:“这是二哥二嫂。” 佩轩也恭敬地说:“二哥好!二嫂好!” 介绍完了,爸爸亲切地说:“佩轩赶快坐吧。” 大哥给佩轩让烟,佩轩伸手拦住说:“谢谢大哥,我不会吸烟。” 爸爸指着旁边的椅子说:“佩轩坐吧。”佩轩说:“叔叔婶婶请先坐,哥哥嫂子都请坐,文秀也请坐。” 等到他们都坐下,他才坐下。 刚刚坐下,文秀和妈妈、嫂子都去厨房做饭去了,只留下他们几个男人在堂屋里说话。 爸爸首先问候了佩轩的父母,又问起佩轩家里的情况,生产队的收成,佩轩谨慎地说:“今年还不错,听说生产队一个劳动日大概能合到八毛,队长懂农业生产,收成就好不少。家里我爹在队里喂牛,每天一个劳动日;另外准备草料、赶车、耙地都记工分;母牛还生了一头小牛,奖励八十个劳动日;光他一个人就挣了六百多个劳动日,不过养牛很辛苦,很操心,不容易。俺娘也上工,一年挣二百来个劳动日;她天天还要做饭操劳家务,也很辛苦。姐姐是民办老师,每天一个劳动日,每月有十来块钱;她已经出嫁了,嫁的是本村,明年户口就转到她婆家的生产队了,她的生产队的劳动日价格低一些,有点亏。我因为要考大学,没有假期,没法去生产队上工挣工分。弟弟放假去上工,一年下来,也挣七、八十个劳动日。还有积肥等有一百多个劳动日。全家一年下来有一千四、五百个劳动日,今年大概能余粮五百多块钱,比前几年好多了。不过家里刚刚盖了房子,还欠人家不少账,要慢慢还,估计明年才能还完。一家人只有我没有为家里做什么,因为考大学,也没办法。” 文秀的爸爸听了佩轩说的话,感觉到佩轩是个懂事的、顾家的、有责任心的男孩子,心眼很够数,少年老成,比同样大的男孩子要成熟得多,也会对秀秀好的,秀秀的眼光不错。 佩轩说话的过程中,文秀的妈妈从厨屋过来,佩轩急忙站起来请她坐下,她也听了佩轩说话的一大半,也有文秀她爸爸一样的感觉,感到文秀的这个女婿还是可以的,暗自为文秀感到庆幸。 一边说着话,菜做好就端上来了,十几个菜满满一桌。大哥就给每个人倒上酒,佩轩谦虚地说;“我不会喝酒,喝一点就晕。” 大哥客气地说:“没事,不会让你多喝的。” 佩轩对文秀她爸爸说:“让婶婶和大嫂二嫂都过来一起吃饭吧。” 说着,他就站起来去厨屋,说:“请婶婶、大嫂、二嫂、文秀一块来坐吧,你们不来,我们也不敢吃。” 于是她们都过来坐下。佩轩到文秀爸爸跟前,双手端起酒杯举给他,然后又双手端起酒杯给文秀的妈妈,说:“给叔叔婶婶敬酒!” 他接着说:“感谢您二老培养了个好姑娘,文秀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女孩子,聪明、明事理,那么漂亮,我知道我配不上她,她肯下嫁我,是我的福气。请你们二老放心,我会对文秀好的。”这些话说出来,让文秀的爸妈很高兴。 接着,他又给大哥大嫂敬酒,说:“大哥大嫂是老大,为家里贡献最大,理应尊敬。” 再接着,给二哥二嫂敬酒,说:“二哥二嫂都是很优秀的人才,是我学习的榜样。” 最后,还给文秀敬酒。说:“文秀看上我是我的福气,以后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要多多批评。”敬酒一圈,很到位。男士都喝了,女士只是象征性沾沾嘴唇而已。 佩轩吃了菜,说:“婶婶和嫂子们这菜炒的真好吃,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说得文秀妈妈和嫂子心花怒放,都觉得他会说话。 大嫂指了指桌上的好几个菜说:“你有福气,这好几个菜是秀秀炒的。” 大哥、二哥又倒上酒,端起酒杯说:“佩轩,你也不能光敬酒不喝酒。来喝,干了!” 佩轩装作胆小的样子,说;“我的酒量很小,顶多二两,请大哥、二哥多多关照。” 但是大哥二哥并不放过他,这个一杯,那个一杯,轮流让他喝。他想推脱也推脱不了,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喝,他知道,这两个哥哥是不会饶了他的,他也只能穷于应付。他还不时地劝文秀爸爸喝酒。 文秀给喝酒的爸爸、哥哥、佩轩倒了茶水。她担心佩轩喝多,眼睛一直盯着他,不时劝他喝水;看他一杯接一杯喝酒,也不敢阻拦,因为佩轩是唯一的客人。这里的风俗是,一定要让第一次上门的新客(女婿)喝酒喝够。两个哥哥酒量都不小,佩轩心里恐惧,一开始就小心翼翼的,小口慢慢喝,这样不容易醉。文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恨不得替佩轩喝,但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帮不上佩轩任何忙。 佩轩谦恭地听文秀爸爸妈妈说话,不断点头,偶尔也说几句。两个嫂子也给佩轩倒酒,请他干杯。文秀看不过去,说道: “大嫂二嫂就别灌他酒了,他酒量不大。” 大嫂笑话说:“看看秀秀,还没过门,就胳膊往外拐了。你今天不能向着新女婿,新女婿今天喝不够,可是你的责任啊。” 二嫂也说:“秀秀你应该站在你哥哥这边,给佩轩劝酒,哪能替女婿挡酒呢?” 两个嫂子说得文秀脸红红的,虽然心里担心,也不敢再替佩轩说话了。 妈妈看在眼里,笑着说:“秀秀你别担心,佩轩没事。” 不到一个小时,两瓶酒就喝完了。大哥又开了第三瓶,佩轩拦也拦不住,也只能继续喝。他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全力应付大哥二哥。两个嫂子看到哥哥们喝的差不多了,就又来给佩轩劝酒。这时候佩轩感觉不能再喝了,就说啥不肯喝了。 佩轩给文秀使眼色,让她帮忙制止两个哥哥继续灌他。 文秀恳切地说:“爸爸,佩轩不会喝酒,今天不得已,已经喝的够了,再喝他就醉了。大哥、二哥酒量比佩轩大的多,今天喝的也更多。大哥、二哥饶了佩轩吧,再喝他就要出丑了。” 文秀这话保全了大哥、二哥的面子,他俩很高兴。他俩也清楚,自己喝的也差不多了。两个嫂子也看得出来,佩轩的状态比文明、文亮还稍好一点,一点没有失态。她们也觉得不能再喝了,于是就去准备吃饭。 大嫂打趣说:“看看秀秀,还没出嫁就已经心向外了。” 文秀着急地说:“他真的不能喝,今天已经超水平发挥了,别难为他了。” 爸爸严肃地说:“喝的也不少了,最后我说一句,我代表你妈,希望文亮和小红、秀秀和佩轩你们将来和和美美、相互敬重,过好日子。” 文亮、小红、文秀一起说:“谢谢爸爸妈妈!” 佩轩也说:“谢谢叔叔婶婶。” 爸爸又说:“也希望文明两口过的更好!” 文明两口一起说:“谢谢爸爸妈妈!” 接着就吃饭,佩轩本来吃饭挺快,但是这场合也不能太快,只能随大家一块慢慢吃。 吃完饭,酆佩轩要帮着收拾,大嫂不让,大嫂、二嫂和文秀三个人很快就收拾干净了。一家人又坐下聊天,佩轩想告辞的时候,家里联系的照相的师傅来了,自然,他只能等照过相再走。 因为难得的团圆,家里三个孩子成家的成家,定亲的定亲,都有了着落,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了,所以趁着佩轩来的时候,一起照个全家福,也顺便再照几张像。首先是照全家福,父母坐在中间,小孙子站在前面爷爷奶奶的中间,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文秀、佩轩站在后面。其次是爸妈、大哥大嫂孩子、二哥二嫂、文秀佩轩分别照相。 照过相,一家人又聊了一会,佩轩就告辞了,一家人送出来,文秀悄悄对他说:“你喝多了没有?我去送你吧?” 佩轩摇摇手轻轻说:“没事,你不用送,我可以回去,你放心吧。” 他告了别,然后骑车回贾庄了。 路上,佩轩松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闯过来了。他看到文秀家是书香门第,虽然大哥二哥没少灌他酒,但是一家人都是有文化的人,是明白道理的人,是对于将来他和文秀的生活会有帮助而不是麻烦的人,他暗自庆幸自己找了一个不错的岳家。 佩轩回到家,一家人都在等他回来,姐姐姐夫因为不放心也过来了,他说了在文秀家吃饭谈话的经过。爹问他喝了多少酒,他怕家里人担心,说大概喝了有半斤,其实不止这么多。家里人看他不像喝多的样子,都松了一口气。 一家人对他在文秀家的表现很满意,爹娘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佩轩知道自己喝了不少酒,给家里人说完去文秀家的经过就去睡觉了。 按这里的风俗,男方到女方家上门,一般是上午去;而女方到男方家上门, 是下午去,晚上回来。因为文秀要二十九上门,所以二十八这天天快黑的时候,佩轩骑车到刘庄东村口外,等着文秀来约会,也是她上门拜见公婆之前的最后一次对接。 佩轩刚到,文秀就来了。两个人照例先抱在一起,温存了一会,文秀高兴地说:“那天你表现挺不错,他们对你很满意。” 佩轩不无担心地说:“那就好,我就怕出丑,让你家人笑话,丢你的脸。” 文秀信心十足地说:“我知道,你不会的。他们说你成熟,老练。”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老练啥?差点让你俩哥给灌醉。” 文秀反驳说:“得了,我见过你喝酒,在柳庄,一会你就喝了半斤,出来一点事没有。” 佩轩解释说:“你不懂喝酒,心情不一样,酒量差别很大。我第一次上门,战战兢兢,心里很紧张,酒量是要打对折的。你懂不懂,一般来说,大舅子都是要灌妹夫的,因为妹夫抢走了他妹妹。” 文秀打了一下他,说:“你滚吧,又开始胡说了。” 佩轩玩笑说:“没胡说,我想着,咱抢了人家的妹妹,只能听任人家灌咱酒了。所以也没少喝。” 文秀一本正经说:“嗯,你没少喝,四个人,你喝最多;不过也没喝多,我看你一点事没有。” 佩轩摇摇头说:“以后可是不敢这么喝了。” 文秀话锋一转说:“说正经事,明天我过去,你来接我吧。” 佩轩肯定地说:“当然来接你,晚上我把你送回来。” 文秀认真地说:“我问了妈妈和大嫂,要注意什么,她们说,要面带微笑,不能板着脸;说话要温柔,细声慢语,嘴要甜,会说话;要勤快,去帮厨,干活,等等。你还有啥要求,快说。” 佩轩打趣说:“看看,刚刚嘱咐过说话要温柔就忘了,这么厉害。” 文秀也打趣说:“对你就要厉害,不然你会欺负我。不过,俺到婆家可就不敢了,俺是个听话的小媳妇儿。” 佩轩笑着说:“哈哈哈,还真行。” 文秀催他说:“还有啥要注意的,快说。” 佩轩犹犹豫豫地说:“还有,就是......” 文秀也和缓地说:“就是什么?说吧。” 佩轩不好意思地说:“我家条件不好,又脏又乱,你别嫌弃。” 文秀肯定地说:“咱都是农村,有多干净?都差不多,脏点乱点,没啥。以后我帮着收拾收拾。我以后也是这家人,怎么会嫌弃呢?” 佩轩恳切地说:“谢谢你,文秀。” 文秀不满地说:“你还跟我客气啥?再客气不理你了。” 佩轩认真地说:“不是客气,毕竟你还没有过门呢。” 文秀责备他说:“就你事多,以后不许说这些。还有啥?” 佩轩爽快地说:“没啥了,就是干活不要累着。” 文秀抱住佩轩,眼睛盯着他说:“我没你想的那么娇气,累不着的。” 文秀接着说:“我以前不会炒菜,只是见过妈妈和大嫂炒菜,自己很少下手,轮不上我。这几天我也试着炒了不少菜,那天的菜好几个是我炒的。大嫂说,秀秀大练功,准备到婆家露一手呢,把我羞死了。” 佩轩笑着说:“姑嫂插科打诨是常事。” 佩轩也抱着文秀,搂紧她,说:“谢谢你,文秀,我明白你。” 文秀认真地说:“佩轩,你知道吗?我为你,什么都肯干。” 佩轩恳切地说:“我知道,你是我的爱妻,辛苦你了。” 文秀毫不在乎地说:“我才不在乎辛苦不辛苦,我只想让我心爱的人喜欢。” 两人紧紧搂在一起,佩轩想,像文秀这么爱他的女人是绝无仅有的,他要用一辈子来回报她,她就是一辈子陪伴他的人。他们这样抱了好长时间,享受着爱情的快乐。虽然天很冷,但是他俩没有觉得冷,爱情之火在熊熊燃烧,温暖着两颗纯洁相爱的心灵。 佩轩把文秀送到离家不远的地方,两人各自回了家。 第3章 峰回路转(二十一) 二十一 这年大年二十九就是除夕,中午之前要上供,晚上一家人要在一起团圆吃饺子。中午之后,大奎来找佩轩,说晚上几个同学要一起玩,让佩轩去。佩轩推脱说:“大奎,你们玩吧,我有事就不去了,下午韩文秀要来。” 大奎听了很为佩轩高兴,笑着说:“定下来了?” 佩轩叹了口气,说:“定下来了。我二十六去了她家,她今天过来。” 大奎认真地说:“太好了,大喜事,祝福哥找了个这么好的嫂子。你忙吧,我转告他们。” 佩轩急忙说:“别跟他们说,说了说不定他们会来闹。” 大奎点点头,说:“好,我知道。” 下午三点多,佩轩借了大娘家的自行车去接文秀,他到了刘庄村口,等在那,一会,文秀就来了。两人并排骑车去贾庄。 路上,文秀虽然感到兴奋,可是也忐忑不安,第一次去婆家嘛。佩轩理解她的心情,不断安慰她。 文秀忐忑地说:“我心跳加快,总是怕做的不好,不被认可。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不许怪罪我。” 佩轩认真地说:文秀,我不是说过嘛,你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肯下嫁我这个条件这么差的男生,我们家怎么会不认可你呢?我们一家都巴不得呢!你对咱俩都要有信心,你是个了不起的女孩儿,我们家没有任何理由不认可你;你不用担心,即使有点差错,我也会处理好的。” 两人对视着,文秀温柔地叫了一声:“佩轩。” 佩轩从文秀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满满的爱,她太爱他了!这是大白天,如果是晚上,佩轩相信,文秀会马上投入他的怀抱,两人会拥吻在一起。 文秀从佩轩眼睛里看到是是平静的、坚定的、纯洁的爱,她相信,这就是她一生要相伴的人,无论山崩地裂,无论海枯石烂,他都不会改变。 眼下他们的恋爱已经渡过了难关,得到了文秀家里的认可,他们内心充满了幸福和快乐。不过,佩轩内心丝毫不敢松懈,还有考大学的更大的难关等着他。 文秀接着说:“我就是爱你,就要跟你。你不许......” 佩轩知道文秀要说什么,他马上打断了她:“你不许再说了!这么好的日子,你净说一些不吉利的话!文秀,我会永远爱你的,你不要有任何顾虑。” 文秀撒娇说:“我知道你,人家就是想说嘛。” 佩轩笑了,文秀也笑了。 到了家里,佩轩帮文秀拿下礼品,领着她进屋,爹妈、姐姐姐夫、弟弟都等着。一看他们进来了,都站起来。佩轩对文秀说:“这是咱爹。” 文秀给佩轩他爹鞠躬,叫了声:“爹!” 爹赶快答应一声:“哎。” 佩轩又对文秀说:“这是咱妈!” 文秀给佩轩他妈鞠躬,叫了声:“妈!” 妈也答应一声:“哎。” 然后介绍姐姐、姐夫、弟弟,文秀一一打过招呼。 爹妈看到文秀长的这么好,非常高兴,妈招呼文秀坐下,文秀对妈说:“妈,今天是三十,都很忙,我还是来帮着干活吧。”说着,她就要去厨屋干活。 妈拦住文秀说:“你别干活了,走了这么远,歇一会吧。” 文秀笑着说:“我不累,我来干。” 说着,她就让佩轩给她拿围裙,脱下大衣,系上围裙,就要下手干活。 佩轩看她的棉衣不厚,说:“你这样不行,会冻着的。” 文秀不在乎地说:“没事,我不冷,我里面穿了毛衣呢。” 她脱下大衣,更显身材好看。弟弟小根笑着说:“高中学校都说俺嫂子是校花,真是名不虚传。”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可别这么说,高中学校比我好看的多了。” 弟弟肯定地说:“我看都没有嫂子好看。” 家里在准备晚上的团圆饭,文秀就开始洗菜切肉,然后炒菜。炒菜的时候,妈悄悄过来给她五十块钱,说:“这是一点见面礼,你一定要收下。” 文秀不接受,说:“太多了。” 妈解释说:“不多,这么好的闺女,肯跟大根,这是咱家的福气,一定要接住。” 文秀感觉太多了,说啥也不肯接,妈不答应,她只好叫佩轩过来,佩轩来了一看,就责备文秀说:“文秀,你接住啊。咱家兴这个,你不接怎么行?” 文秀委屈的说:“太多了。” 佩轩温和地说:“这是见面礼,是对你的认可,让你接住就接住。” 文秀只好接住。 文秀在厨屋炒菜,佩轩和姐姐给她打下手,需要什么佐料或配料,还不时去问妈,让妈帮着找。为了过年,家里专门去买了一个蜂窝煤炉子,买了几十块蜂窝煤。这样就不用专人烧火了。 文秀一边炒菜,一边和姐姐拉家常。她听佩轩说过,姐姐在八、九年前曾经去一个文工团呆过一、两年,主要是因为她唱歌唱的好。姐姐现在当老师也主要教音乐课,也就是唱歌。文秀也喜欢唱歌,所以她们两个就有了共同话题。说起来,她们都喜欢以前的那些歌曲,不喜欢文革中的歌曲和样板戏。两人一边做菜,一边说话,还一边唱歌。 炒好了菜,一家人准备吃饭,佩轩给文秀解下围裙,让她穿上大衣,因为屋里的温度也不高,有点冷。 小根给每个人都倒上酒,大家一起端起酒杯,大根说:“今年是个好年景,首先咱们祝福爹妈身体健康,幸福长寿。干杯!” 爹、姐夫、大根、小根都干了杯,妈、姐姐、文秀都只是象征性喝了一点。小根又给干了的杯倒上酒,大根又说:“第二杯是庆祝今年大过年,咱们一家大团圆。干杯!”几个男人又干了杯。小根又倒上酒,大根说:“第三杯是欢迎文秀第一次来咱家,成为咱家的新成员。干杯!” 大家都说:“欢迎文秀!” 于是几个男人又干了杯。三杯之后,文秀站起来,拿起酒壶,给爹妈斟上酒,然后双手捧起酒杯给爹,说:“我给爹敬酒。” 爹高兴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谢谢文秀!” 文秀又捧起妈的酒杯,对妈说:“我给妈敬酒。” 妈高兴得合不拢嘴,说:“谢谢文秀!”然后接过酒杯也一饮而尽。 文秀还要给姐夫、姐姐敬酒,姐夫拦住文秀说:“不能这样,咱们是平辈,敬酒就免了,咱们共同喝一杯吧。” 说着,几个小一辈的都端起酒杯喝了。 文秀敬过酒,全家欢天喜地喝酒吃饭。妈一直夸文秀是个好媳妇儿,懂事,勤快,能干,脾气好,长的好,等等,说得文秀不好意思,只好一直笑着否认对自己的夸赞。 佩轩本来有点担心文秀,怕她不会干活,还怕累着她。看来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她不仅会干活,而且干的很好,也很懂事,有礼貌,会说话。炒菜的时候当仁不让,像个女主人;吃饭的时候像个小媳妇儿,温和谦恭。的确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爹娘很满意。虽说她娇生惯养,但是一点不娇气,心灵手巧,勤快能干,是个难得的好媳妇儿。 这个除夕的夜晚充满了这个家庭几十年来没有过的欢声笑语。 一家人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佩轩站起来说:“我去吧,估计是找我的。” 他去开门,一看是王志伟、赵清云、侯江涛、王东明、酆大雨等一帮同学,殿安、大奎在后面,志伟打趣说:“我们来看看新媳妇儿。” 佩轩随口说:“有啥看的?都是同学,又不是没见过。来喝酒吧。” 江涛玩笑说:“那不一样,以前那是同学,现在是嫂子,身份不一样了。” 说着就进了屋,家里的人也吃的差不多了,都让出位来,让他们坐下。他们坚持不坐,让佩轩一个个拉着坐下。一个个都盯着韩文秀,把韩文秀看得脸红红的,害羞的不得了。 志伟笑着说:“嫂子就是漂亮,也只有俺哥配得上。让大奎来叫俺哥一块玩,他说有事,有啥事?俺们一想八成是这事,问大奎他还不说,他越不说我们越知道是这事,干脆来闹闹新媳妇儿。” 小根给他们换了筷子和小碟子,佩轩笑着说:“喝酒,喝酒。”然后他给每个人倒酒,一人喝两杯。王东明说:“你倒酒我们不喝,必须嫂子倒酒。” 佩轩解释说:“我先倒,先给大家赔个罪。然后让文秀倒。” 他倒了一圈,每人喝了两杯。倒到殿安这儿,他比佩轩长一辈,佩轩说:“你是叔辈领导,也跟着来起哄。哪有叔叔来看侄媳妇儿的?罚酒!喝四杯。” 殿安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来看同学的,不可以吗?” 佩轩反驳他说:“看同学不能今天来这儿看,必须罚酒。” 殿安喝了四杯才算罢。 然后韩文秀倒酒,也是每人喝两杯。这帮人本来已经喝了不少了,这一下,喝的都有点飘了。佩轩又陪着他们喝了几杯,都差不多了。 他们要走,佩轩留不住,嘱咐他们说:“开学到学校大家都不要提这事啊,拜托了!谁要是说了,我让大奎和殿安捶谁。”一帮人都笑着走了。 佩轩和文秀送走了这帮同学,回到屋里,文秀对妈说:“妈,把明天的饺子包出来吧。” 妈客气地说:“不用,一会我和你姐包就行了,你别下手了。第一次上门就干这么多活,别累着。” 文秀不在乎地说:“不累,来吧。” 说着,就让佩轩去架上案板,端过来盘好的饺子馅和和好的面,就开始擀皮包饺子。 这里的风俗是,大年初一除做饭外不许干活,初一要吃的饺子除夕要包好。 妈把文秀拿来的礼品取出来,把给文秀准备的礼品装好。 文秀干完了活,就要走了,跟爹妈告别,一家人把她送出门外,由佩轩陪着回刘庄。 路上,佩轩问文秀:“你累着了吧?” 文秀不在乎地说:“没有,我说过,我没那么娇气。我表现可以吗?” 佩轩满意地说:“当然可以,太好了,爹妈对你特别满意。他们年纪大了,看到有人接班了,心里特别高兴。”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妈真是个大方人,非要给五十块钱的见面礼不可,太多了。” 佩轩解释说:“这也是家里的一点心意,是对你的认可,你不能不接受。” 佩轩一本正经地对文秀说:“文秀,谢谢你,你给我们家带来了多年来没有的欢声笑语。”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哪里呀?我哪儿有那么大能耐?你可不能这么说。” 把文秀送到刘庄村口,他俩停下,又抱在一起,好一会才放开,文秀神秘地说:“给你说个事,你可不要跟别人说。” 佩轩正经地说:“我会跟谁说呀?快说吧。” 文秀小声说:“我二哥回来那天晚上,本来说好二嫂来我屋里和我一块睡,他俩还没结婚嘛。吃完饭没一会,她就来了,我让她先洗脚,我后洗,她是城里人嘛,她推不过,先洗了,我接着洗,洗完倒了洗脚水,我们俩坐在床上说话,一会二哥来敲门,问睡了没有,我说没睡,进来吧。他就进来了,他说你们既然还没睡,小红你就过来一下,有点小事。二嫂说好吧,我过去一下,一会过来。我说,好,我先睡了,你一会过来就睡吧。她走了以后,我等了一会,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等到我第二天醒了,她也没来。以后几天干脆就和二哥住在一起,也没再来我屋里。你说,有意思吧?” 佩轩笑着说:“没啥奇怪的,城里都兴这个,咱这农村还不兴这个。要在城里,说不定咱俩也这样了。” 文秀装作生气的样子,说:“你就会胡说,找打。我才不跟你这样呢。” 她伸手打他,他上前搂住就吻上了她。 佩轩把文秀送到家门口,看她进家了,他才回贾庄。 文秀回到家,一家人都在等她,她说了经过,只是略去了自己大显厨艺的环节,只说自己帮厨了。她多了个心眼,没说婆婆给见面礼的事,她怕说多了不好。可是大嫂问她:“婆家给了多少见面礼呀?” 她不能不说了,只好说:“给了五十块,我说太多了,佩轩和他妈非让接住不可。”说着,就把五十块钱拿出来了,交给妈,妈不肯接,说:“给你的,你拿着吧。” 文秀肯定地说:“我不要,这是见面礼,必须上交给爸妈。”妈妈只好收下。 大嫂不客气地说:“不多,咱秀秀值这个价。咱家这么好的姑娘,成了他家的媳妇儿,他家应该给的。” 妈妈接着说:“可不能这么说,给多少见面礼是婆家的事,咱们不能说什么。人家给了五十块,已经是最多了,可见亲家是大方知礼的人家儿。” 爸爸妈妈听了文秀说的话,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他们都担心,虽然秀秀条件不错,但是她年龄小,不懂事,第一次上门别捅什么娄子,弄得双方都不愉快,会给以后的婚姻留下阴影,现在看皆大欢喜,不用担心。人家给了五十块钱,已经是最高了,可见婆婆是个很大方的人,也特别看得起秀秀,以后也好相处,不会让秀秀受委屈。这样,他们就完全放心了,他们也想到,秀秀不仅长得好,而且有眼色;看的出来,酆佩轩会办事,不会出什么纰漏。 总的来说,婆家对秀秀很满意,没什么可挑剔的,这样都可以放心了。 第3章 峰回路转(二十二) 二十二 韩文秀家里欢欢喜喜过年,一家人其乐融融。文秀的二哥带来了未婚妻,不久就要结婚;文秀也定了亲,不管怎么样,是她自己愿意的,也算是了却了家里的一桩心事。韩文亮因为好几年没回家,这次回来要见的同学、朋友很多,天天在外面跑,经常把未婚妻孙小红丢在家里,孙小红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就只好天天找文秀聊天。文秀当然也喜欢和二嫂说话,因为她对于许多事情懵懵懂懂,从二嫂这里可以学到许多学不到的东西。 初一这天,照例是拜年,因为文亮和小红还没有结婚,所以小红不必出去拜年,只在家里给公公婆婆拜年就可以了。一早天还没亮,一家人都起床,首先给爸妈拜年,爸妈都不允许磕头,说到就算拜年了。然后,文明、文亮哥俩一起去拜年,大嫂和文秀一起出去拜年。拜年回来,文亮被拉走喝酒去了,丢下孙小红,只好去跟文秀聊天。 她俩关起门,二嫂看着文秀说:“秀秀,你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你这么漂亮,便宜了酆佩轩。” 文秀羞涩地说:“嫂子笑话我吧。” 二嫂不以为然地说:“我一点也没有笑话你,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的脸蛋、身材都那么好,长长的腿,特别是你又高又大的胸脯,好看极了。” 文秀羞得不敢抬头。 之前二嫂听文亮说了,家里有一个刚刚长大的妹妹,她就刻意给文秀买了一些女孩的专用物品,城里刚刚流行起来的胸衣,抹脸蛋的,画眼睛眉毛的,拢头发的,等等,一一教给文秀怎么用,文秀特别感激二嫂。不过现在她还在上学,有些物品现在还不能用,以后才用的上。 二嫂问她:“你的胸衣你试穿了吗?” 文秀实话实说:“还没有呢。现在冬天,穿不着;等到天暖和了,外面衣服穿的薄了,才可以穿。现在穿没必要,还浪费。” 二嫂不以为然地说:“穿在身上,好看了,怎么叫浪费呢?冬天穿了也好看。不信你看看,你里面穿了胸衣,再穿了秋衣、毛衣,显得你身材高挑,腰身很细,胸脯高挺,好看得很,比你不穿胸衣好看多了。”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那么高,多羞啊。不管走到哪里,人家都朝你胸脯看,尤其是男人,恨不得盯着看。多难为情啊。” 二嫂不假思索地说:“你的本来就高,如果穿了胸衣会更高。人家朝你那儿看说明你有魅力,没人看你才好啊?酆佩轩看你那里不看?” 文秀不满地说:“他才不看呢,他正经得像柳下惠。” 二嫂笑话她说:“看看,酆佩轩不看你,你生气了吧?” 文秀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说:“谁生气了?他不看就不看,我才不生气呢。” 二嫂“嘿嘿”笑了。 二嫂问文秀:“秀秀,你和酆佩轩谈恋爱多久了?” 文秀红着脸说:“也就一年吧。” 二嫂神秘地说:“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文秀有点不太明白,说:“这不定亲了吗?” 二嫂笑了,进一步说:“我的大小姐呀,嫂子问你跟他接触到什么程度了。” 文秀还是没明白二嫂的意思。 二嫂解释说:“不明白?我问你,总不至于没有拉过手吧?” 这一下文秀明白了,羞得她低下头,脸红红的,什么也不敢说。 二嫂笑了,说:“看样子已经亲密接触了。” 文秀低着头说:“才没有呢。” 二嫂不以为然地说:“嗯,没有会那么羞?也许没有到最亲密的那一步,但是肯定不止拉拉手,嫂子还是有眼力的。” 文秀什么也不说,她想,这怎么说得出口呢?她觉得,二嫂好像已经把她的一切都看穿了。这不奇怪,嫂子是过来人嘛,她越发的不好意思了。 二嫂恳切地说:“秀秀,你跟我说实话,嫂子教给你许多你不懂的窍门,你别忘了,嫂子是医生。你不说,嫂子也不教你。” 文秀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说:“嫂子,我没啥可说的。” 二嫂笑着说:“嫂子知道你不好意思,嫂子问你什么,你回答就可以了。” 文秀微微点点头。 二嫂接着问道:“你们俩肯定不止拉拉手,你跟嫂子说,你们还有什么接触?” 文秀扭扭捏捏地说:“也就是,抱抱。” 嫂子鼓励她说:“跟嫂子说,没啥不好意思的。还有呢?” 文秀更说不出来了,囔囔道:“亲,亲。” 嫂子小声问:“亲嘴吧?” 文秀脸红的发烧,羞得不敢抬头,说:“嗯。” 嫂子继续问:“还有呢?” 文秀轻轻说:“没有了。” 嫂子追问:“真的没有了?” 文秀肯定地说:“真的没有了。” 嫂子毫不在意地说:“我的大小姐呀,就这些,你还那么不好意思,这不是啥也没有吗?” 文秀抬起头来,说:“嗯。” 嫂子盯着她说:“酆佩轩没有要怎么着你吗?” 文秀肯定地说:“没有。” 嫂子犹豫一下,接着问:“他没有......摸过你?” 文秀羞得又低下头,说:“没有,从来没有,嫂子你别问了。” 嫂子干脆地说:“哼,算他是个正人君子。” 文秀小声说:“他不会,他不会强求我怎么样的。” 嫂子不屑地说:“我的小处女呀,你还小呢,什么也不知道。” 她接着说:“男人那时候凶起来,才不管你呢。他一点不管你的感受,他只管他自己。” 文秀想,佩轩才不是这样呢,他什么事都照顾到她的感受。 嫂子像是自说自话:“不过,过一段以后,你就越来越喜欢他那样凶了。” 文秀听不明白。 嫂子解释说:“那叫男人味,男人嘛,要像个男人,不能像个女人。太温柔了,就不像男人了。” 文秀想,佩轩可是又温柔又风趣又像个男人,尤其是,遇到事,他可像个男人了。 嫂子干脆地说:“不跟你说这些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文秀虽然听不明白,也不好意思,但是心里还是希望嫂子说。 嫂子恳切地说:“秀秀,咱们女人要学会保护自己,男人有时候什么都不管,但是咱们女人要顾忌更多。因为一旦有事,咱们女人更吃亏。” 文秀听不明白,但是也耐心地听着。 她不解地说:“不懂嫂子说的啥。” 嫂子直白地对文秀说:“我说的是,两个人在一起,不应该怀孕的时候,如果怀孕了,那女人吃亏不吃亏?” 文秀不假思索地说:“那就结婚呗。” 嫂子争辩说:“你说结婚就结婚啊,如果还不到结婚的时候,还不具备结婚的条件,怎么办?只好不要,那女人可就吃亏大了,会很疼很痛苦的。” 文秀似懂非懂,只管听着。 嫂子继续说:“所以,最好就是不要出意外,不要怀孕。怎么才能不怀孕呢?秀秀,你想知道吗?” 嫂子开始卖关子了。文秀当然想知道,她知道自己将来也用得着。她轻轻说:“想。” 嫂子往文秀这边凑了凑,说:“我的大小姐呀,我告诉你,例假前后一个星期基本上是安全的,但是不是绝对的,离例假时间越近越安全,三、四天之内行房应该是很安全的,不用担心。” 文秀不解地问:“啥叫行房?” 嫂子吃惊地说:“你个小处女,连这都不知道。行房就是,哎呀,我都不好意思说了。就是,就是你和酆佩轩以后早晚要办的那个事。” 韩文秀明白了,不由得气恼了:“嫂子你太欺负人了!你才办那个事呢,我不办,不办,就是不办!” 嫂子笑着说:“让你嘴硬,以后你巴不得办呢。” 文秀肯定地说:“我才不办呢,丑死了。” 嫂子哼了一声,说:“你傻吧,你不办,你怎么生孩子?你不办,他会要你?你不给他生孩子,他会要你?” 文秀不知道怎么说了。她想,如果佩轩要办,她就听他的;将来结了婚,肯定要给佩轩生孩子的。 嫂子玩笑说:“我要是酆佩轩,有机会立马就收拾了你,让你嘴硬。等你尝到甜头,你还巴不得呢。” 文秀捂住脸说:“丑死了,我才不要呢。他不敢,我也不会。” 她想,佩轩从来也就是抱抱她,吻吻她,没有过其他动作,她知道佩轩怕伤害她。 嫂子语重心长地说:“我的大小姐呀,你嫂子虽然说的粗糙了点,但是话糙理不糙,以后你就知道了,这都是为了你好。换别人,嫂子还不说呢。” 嫂子接着说:“你听着,我接着以前的说,例假前后三、四天之内办那个事,是很安全的;一个星期之内,基本安全,但是不绝对;剩下的时间,就不安全了。知道了吗?” 文秀点点头说:“嗯。” 嫂子诚恳地说:“嫂子是怕你吃亏才跟你说的,还惹你不满意,你将来用得着的。” 文秀不满地说:“那你也不能拿我和酆佩轩说事呀,你咋不拿你和俺哥说事呀?人家一个姑娘家,让你这么说吗?” 嫂子打趣说:“嗯,不错,你是个小姑娘,可是你不是谈恋爱了吗?一谈恋爱啥都知道了。所以,我才拿你和酆佩轩说事,打击打击你的羞耻心。” 文秀不客气地说:“我啥也不知道,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人。” 嫂子不在意地说:“哈哈,秀秀,你要明白,我不是要教坏你,我是要你保护自己,你还生我的气。” 文秀肯定地说:“我会保护自己的,他也会保护我的。” 嫂子不客气地说:“看看,你个小丫头,什么时候都不忘说酆佩轩好,你对他太痴情了。” 这句话说中了文秀的心思,文秀不敢辩驳了。 二嫂认真地说:“秀秀,我跟你说实话,那天酆佩轩来咱家的时候,我一直在看着你们俩,从你看他的眼神中,你简直被他迷住了,你痴痴地看着他,你的心全在他身上,你可能不觉得。不过,秀秀啊,你的眼光不差,他看你的眼神是清澈的,纯洁的,没有色念,没有其他,好纯!那看你的眼神充满了爱,而且眼光很坚定,很沉稳,是不容怀疑的。也就是说,他不是因为你漂亮、条件好才爱你的,他爱的是你这个人。我看他很谦虚,不过,我觉得他能考上大学。所以,我的大小姐,他那么爱你,你是个有福之人。” 文秀不好意思地笑了。 嫂子继续说:“秀秀,你说他长的不好,也不完全对。你看他耳朵垂儿那么大,人家迷信的说那是福相。还有他鼻子好大,你知道人家怎么说吗?” 文秀摇摇头,说:“我一点不懂。” 嫂子神神秘秘地说:“据说,鼻子大的男人那个很厉害。” 文秀不解地问:“啥?” 嫂子随口说:“那个很强。” 文秀不解的问:“哪个呀?” 嫂子哈哈一笑,说:“就是你和他办事那个。” 文秀羞死了,说:“滚吧!又说这个了。” 嫂子玩笑说:“其实这个很重要,到时候他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你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文秀愤怒地说:“我才不要呢。” 嫂子肯定地说:“我敢说,以后你肯定让他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看你现在嘴硬。” 文秀干脆地说:“才不呢。你就惦记那种事。” 嫂子慢慢说:“你还小,不懂,将来你就知道了。” 文秀开玩笑说:“嫂子你都成了阴阳先生了。” 嫂子认真地说:“我是瞎说,你别当真。不过,说真的,你们俩相互爱的那样子好让人羡慕。” 文秀也认真地说:“嫂子,你开玩笑是开玩笑,你这个话说对了。我真的爱他,我知道他也爱我。我的心确实在他身上,他也处处关心我。你别笑话我俩。” 嫂子一本正经地说:“我羡慕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笑话你们呢?说实话,秀秀,你二哥听说了你和那个当兵的没成,觉得挺可惜的,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那天我看到你和酆佩轩的眼神以后,我就完全改变了想法,我觉得你和酆佩轩是很般配的一对儿,你们俩将来肯定很体贴、很恩爱、很幸福。我说的不会错,你们俩相爱的样子的确让人羡慕。” 该吃中午饭了,她们去吃了饭,各自去房间休息了。文秀想起二嫂说的话,想到,如果佩轩要......摸她,她让不让?如果他要怎么着她,她会顺从吗?她想,她是他的,她还要给他生儿育女,那时候她肯定不忍拒绝他,......哎呀,羞死了。不想了,睡觉。 这样想着,她就睡着了,昨天下午和晚上在婆家累着了,今天又起的早,瞌睡劲上来了。 第3章 峰回路转(二十三) 二十三 大年初一这天是最闲的,一早起来拜年,拜完年就没事了。下午韩文秀睡醒了,在躺着想心事,两个嫂子来找她喷空。嫂子一来,她就只好起来,大嫂拦住她说:“你别下床了,就坐在床上吧。” 文秀着急地说:“我去解解手就来。” 她回来依然倚着床头坐在床上,大嫂坐在床边,二嫂坐在椅子上,姑嫂三个人开始闲聊。 大嫂打趣说:“秀秀,你昨天去婆家,大显身手了吧?” 文秀装糊涂,说:“大嫂你说的啥呀?” 大嫂不客气地说:“你别打岔,越打岔越知道你在婆家装勤快了。” 二嫂也附和大嫂说:“就是。” 文秀装作不满地说:“合着你们俩来欺负我了。” 二嫂反驳她说:“你是家里的千金小姐,谁敢欺负你呀?” 大嫂接着说:“你是爸妈的啥来着?对,掌上明珠,还是两个哥哥的小妹妹,俺俩敢欺负你,回去就得挨打。”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大哥、二哥一个个看上去都是怕老婆的样子,哪敢打你们?” 大嫂玩笑说:“我看酆佩轩也是个怕老婆货。” 文秀抗议道:“他才不怕呢。” 大嫂又逗趣似地说:“他敢不敢打你?” 文秀不经意地说:“我哪知道?没打过,不知道。打也是我打他,他没打过我。” 二嫂笑着说:“咱秀秀是个小母老虎,哈哈。” 文秀一脸悔意地说:“哎呀,我上你们的当了,你俩套我的话,你俩欺负我心眼不够数。” 二嫂不客气地说:“你还不够数,酆佩轩让你欺负的够呛,你欺负他一套一套的。” 文秀打趣说:“我什么也不说了,一说就上你们的当。回头我让俩哥打你们俩,看你俩还欺负我不欺负我。” 大嫂话锋一转,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可有意思了。” 文秀着急地说:“快讲。” 大嫂先解释说:“我讲的也是两个嫂子和小姑子的故事。”于是,大嫂开始讲: 以前,有一家殷实户,家里三个孩子,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两个哥哥都娶了亲,只有妹妹还没有出嫁。这年,妹妹已经定了亲,马上要出嫁了。两个嫂子悄悄对妹妹说:“妹妹,你马上要出嫁了,我们为你着想,得教你一些保护自己不让男人欺负的办法,你想不想学?”妹妹当然说想学。 大嫂神秘地对妹妹说:“妹妹,你怕男人不怕?” 妹妹一脸茫然,说:“不知道。” 二嫂凑近妹妹说:“男人总是欺负女人,你一定要小心,别让他欺负你。”妹妹还是一脸茫然,不知道男人怎么欺负女人。 大嫂用手比划着说:“男人欺负女人,是因为男人力气大,而且男人比女人高大,身体也重的多,如果压在女人身上,女人就翻不了身,喘不过来气。知道吗?” 妹妹没有这样的经历,听了将信将疑,当然说:“不知道。” 二嫂接着说:“一个男人有一百好几十斤吧?比一大袋粮食还要重。这样,妹妹,你躺到床上,我俩抬一袋粮食压你身上,你看看动得了动不了,好不好?” 说着,两个嫂子让小姑子躺到床上,两个嫂子抬了一袋一百多斤的粮食压到小姑子身上,果然,压得小姑子动弹不了,还喘不过来气。 小姑子着急地喊道:“太重了!快抬下来,我受不了了!” 两个嫂子并不急着抬下来,而是让粮袋压一会儿小姑子,才把粮袋抬下来,然后问小姑子:“怎么样?” 小姑子喘着气说:“动不了,也喘不了气。” 大嫂郑重对小姑子说:“一个男人可是比这一袋粮食还要重,他压到你身上,你就更动不了,更喘不了气了,怕不怕?” 小姑子忙说:“怕。” 二嫂对着小姑子的耳朵说:“妹妹呀,千万不能让男人压到自己身上,知道了吗?” 小姑子轻轻说:“知道了。” 等到小姑子出嫁了,三天回门的时候,小姑子也没说什么。 又过了十多天,小姑子又一次回娘家,找到两个嫂子去吵架,两个嫂子一见她来吵架,哈哈大笑,笑得简直收不住。 故事讲到这里,大嫂问文秀:“我的千金小姐,小姑子为啥找俩嫂子吵架?俩嫂子笑什么?” 文秀不客气地说:“俩嫂子不是好人,一肚子男盗女娼,你俩跟坏人学吧。” 其实文秀并没有完全明白是咋回事,但是她知道是这俩嫂子在捉弄小姑子。所以她就把矛头指向俩嫂子,回避了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二嫂笑着说:“秀秀是个大姑娘,哪会懂这些?” 大嫂也觉得讲这故事有点过头,秀秀虽然定了亲,但是还是个姑娘,给她开这样的玩笑有点不合适。 文秀猜到大概,但是具体内容有点模糊,她想,佩轩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回来问问他;又想,这事问他不好吧?好像有点不害臊。如果问他,也许真的上了嫂子的当。 大嫂话锋一转,说:“秀秀还是个姑娘,可不能让酆佩轩占了便宜。” 秀秀不满地说:“看你说的啥话,就欺负我吧。回头让大哥狠狠捶你一顿,看你老实不老实。” 姑嫂三人热热闹闹聊到晚上才散伙。 酆佩轩除夕夜送韩文秀回来,一路想着与她恋爱的过程,像做梦一样。本来她家是死活不同意的,搞得他俩痛苦不堪;如今又说定亲就定亲了,时事难料啊。不过,自己眼下最重要的是考上大学,这是新生活的开端;考不上大学,恐怕这大好的一切还会失去。他想着,这几天不上学,还是不能耽误复习,没事的时候还是要学习。 所以,到家以后,他坐在被窝里,拿出从老师那里借来的数学模拟题集,一道道题看,只求明白解题思路,不去解题。从书上的参考答案看,有些解题方法过于烦琐,并不可取。这样看了好几份模拟卷子,有点瞌睡了,就脱了衣服钻进被窝睡觉。可是睡不着,韩文秀一直在他脑子里。他想,她是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明白事理、心灵手巧的女孩,将来会是他养家糊口、照顾老人、抚养孩子的好帮手,是一个勤快能干、当家理家、任劳任怨的好媳妇儿;从小是家里的宝贝女儿,可是并不娇气,什么都会干,说明她家教好,不愧是书香门第。她又那么漂亮,还对自己那么痴情,自己真是太有福气了。 酆佩轩有些方面也是很自负的,比如读书、学习,他看了许多的课外书,主要是文学作品,小说之类,有的书前后都掉了不少页,他也看的津津有味。那时候书都烧了,很难找到书,但是喜欢看书的还是有一些渠道,能够借一些书看,他也慢慢摸到了这些渠道,找比他大不少的大哥们借书看。他没钱,买书是连想都不要想的事,而且即使有钱也买不到这些书,只能借。无论什么书,只要借来就看,甚至连《虹南作战史》这种不是东西的东西都看了。看的多了,认识也就提高了。他也鼓励从小的伙伴看书,教伙伴们下象棋,给伙伴们说书讲故事等等,所以一帮伙伴围着他转。 但是,他父亲有一段时间身体不是很好,在家养病;母亲在他们很小的时候没法上工,也挣不了工分,所以家里总是缺粮(指挣的工分不够分的粮油棉钱,欠生产队债),又没有任何外来的收入。本来,家里可以做点小生意,可是那时候都被禁止了。所以家里很贫困,有时候连一只三分钱的铅笔都买不起,只能等家里的老母鸡下蛋了,拿一个鸡蛋去供销社换只铅笔。也没有有钱有势的亲戚可以帮忙。所以他从小就有点自卑,这种自卑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像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头。当然,这也成为他好好读书的动力,他沉浸在书里,从读书中享受快乐,汲取精神力量。所以,他的内心世界要比同龄人复杂和成熟,但是他没有学的很世故,内心一直由正直和厚道主导着。 那时候,考大学是摆脱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唯一出路,所以他必须走这个独木桥,他觉得通过努力能够走过这个独木桥。现在,面临这个关口,他只有努力读书,争取鲤鱼跳过龙门。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幸运了,该上高中的时候兴考高中了,同时,也有了考大学的机会,这是上天的赐予,是难遇的机会。同时,他也觉得,韩文秀也是上天的赐予,他对她是非常满意的,甚至超过了他的理想要求。他想将来一定和韩文秀相亲相爱,好好生活。 这样想着,就睡着了。 初一早晨,一般是天不亮就要出来拜年的。这里风俗是,天大亮拜年就显得太懒了,所以天不亮就拜年,天亮的时候就已经走家串户差不多了。佩轩和弟弟早就起床,这时妈已经下好饺子了,也上过供了。一家人吃点饺子,然后给大娘家送一碗饺子过去,并会合堂哥一起去拜年。 堂哥、佩轩和弟弟,弟兄三人首先去本家十几户长辈家里拜年,然后分开,各自去自己打交道的人家拜年。佩轩一般本姓长辈都去拜年,这就要走一百多家,然后去王姓、侯姓、赵姓、焦姓、张姓、梁姓等等比较熟悉的长辈家里拜年。这样下来,要三、四个小时。这时候,让磕头的已经不多了,但是走这么多家依然是一件很重的体力活。拜年回到家,爹妈还要问,某某家去了没有?人家家的孩子都来了,你们也要去到。于是,还要补漏。每年如此,佩轩作为家里长子很明白这些,也自觉都走到。 拜过年以后回到家里,佩轩又去看数学模拟题集,看了不少,还演算了一些,瞌睡了,就睡了。昨晚睡的太晚,今早又起的太早,所以他瞌睡了。大年初一也没有什么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瞌睡就睡觉。睡醒已经中午了,娘早就熬好了肉菜,也馏好了馒头。他起来盛了一碗菜,拿起一个馒头就去吃了,那时候过年能吃上这些就算是不错了。熬菜里有肉片、豆腐、焖子、粉条、白菜、胡萝卜丁、海带等等,吃起来很好吃。过年了,每家还是要吃点好的的,一年下来,总要有点盼头。前些年的时候,过年连馒头都吃不上的情况都有,生产队给分不到一百斤的麦子,逢年过节连招待客人都不够,更别提自己吃白面了,想都不要想。前七、八年,记得有一次生产队吃思甜饭,炸油条给大家吃,那时候酆佩轩才十一、二岁,因为很久没有吃过油条,他以为共产主义社会来了,吃得几天都吃不下饭,太饱了,差点撑出病来。十几年来,最主要的食物就是红薯,每家每户几乎都是以吃红薯产品为主,有红薯干、红薯粉条、红薯叶、红薯面,甚至红薯渣。当然,没有粮食的时候,有这些吃已经不错了,不至于挨饿。 酆佩轩吃的很香,他想,过年当然好,可是家里的条件差,还有欠债,生活上还是要省吃俭用的。以后上学中午的干粮还是带玉米面窝头吧,省下麦子可以多卖点钱。他想,如果考不上大学,在家里种地,让韩文秀一起来吃这些玉米面窝头和红薯,她能行吗?吃几天可以,长期吃这些,恐怕她受不了。即使她受得了,自己吃苦惯了,可是让她跟着这样吃苦,于心何忍?她爱得深,自己也爱她,所以不能让她跟着吃苦。他想,如果自己考不上大学,自己也没脸见她家人,就坚决跟她分手,不再犹豫。不能耽误她,不能让她吃苦受罪。但是,能不能做到,他心里没数,自己是没问题,可是如果文秀坚决不分手怎么办?分手,让她伤心;不分手,让她受苦。还真不好办。 父母年纪也大了,如果自己考不上大学,在家种地,就是再有孝心也没法让爹娘过上幸福的生活。让吃苦一辈子的爹娘继续吃苦受罪,更是不能饶恕自己。 所以,还是要考上大学,才是唯一解决问题的途径。考上大学,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努力吧。他一边想,一边吃饭。吃完了,就去自己屋里看书了。 正月初二要走亲戚,他家亲戚多,全靠他和弟弟去走。两个舅舅家、舅爷家、两个表哥家、表姑家,都要去,还有一家来攀亲的堂姑,更要去。佩轩从姐姐家借了一辆自行车,早晨和上午都去走亲戚,这样三天就把亲戚走完了。然后就专心学习,一心扑到考大学上。 第4章 情感界限(二十四) 第四章 情感界限 二十四 年很快就过去了,人们又恢复到了正常的生活、学习和劳作之中。开学了,酆佩轩和韩文秀都去学校复习功课了。学校里已经传开他俩定亲的消息,但是他俩都否认。在学校两人依然装作没有关系的样子,各自做自己的事。 不过两个人也时不时约会,放学以后,有时候两个人去西门外的路上一块回家。佩轩也经常帮文秀复习功课,不过文秀的成绩也没有太大提高,她说自己太笨了,不适合读书考大学,佩轩经常鼓励她。两人的关系已经得到了家里的认可,顾忌也就少了许多,不过两人还是等到天黑了,趁没人的时候才敢拥吻在一起。 天渐渐暖和起来,人们身上的衣服也越来越单薄了,杏花、桃花、梨花陆续开了,树发绿芽了,路边的麦子开始往上生长。突然的一场雪让人们措手不及,把许多人冻感冒了。 这天,天气预报说最高温度有27c,上午太阳高照,温度越来越高,到中午的时候大约有25c,但是到了下午突然变天了,刮起了寒风,下起了雪,温度一下降了下来。这天文秀穿的衣服也不多,突然的变天把她冻得发抖。处在恋爱中的女生肯定是爱美的,虽然她一向是比较内敛的女孩,但是也难免会穿的单薄,因为前几天天气都达到了十几度甚至二十多度,棉衣都脱掉了,有的同学甚至毛衣都脱掉了,文秀就是这样,她上身只穿了两层单衣,在教室里还不怎么觉得冷,因为教室里人多,可是放学一出教室,冻得发抖。佩轩因为没有毛衣,里面穿了一件粗布衬衣,外面穿了一件不太厚的棉衣。放学了,他看到文秀穿的少,趁文秀去骑自行车的时候,也顾不得别人怎么看,径直走到她面前,他看看自己的棉衣还算干净,于是就脱下棉衣直接递给文秀,说:“天太冷了,你穿的衣服少,会冻出病来的,快穿上这件棉袄。” 文秀看着佩轩说:“你穿一件衬衣,怎么行?” 佩轩不在乎地说:“我跑步回家,没事。” 文秀抗议说:“不行,我不穿。” 佩轩哄她说:“听话,快穿上。” 文秀干脆地说:“不。” 佩轩瞪着眼厉声说:“穿上!” 说着,他把棉衣递给她,马上大步走了。 文秀吓了一跳,楞在了那里,她从来没见过佩轩发那么大火,赶快拿着棉衣穿上,骑车回家了。 路上她想着,就笑了:没见过他发脾气呢,这次总算见到了,这么凶啊。哼,我要不听他的,说不定他还打我呢。不过,穿上佩轩的棉衣,她一点没觉得冷,棉衣还有他的体温,让她的心里充满了暖意。她庆幸自己没看错人,这个人关心她胜过关心他自己,她认定这个人就是她一辈子要跟的人。 一路骑车狂奔,没多久就到家了,赶快进自己屋里,她还有点不舍得脱下佩轩的棉衣,虽然这棉衣有点土气,但是它既温暖了她的身体,也温暖了她的心。不过她想到,让大嫂看到又该笑话自己了,于是就脱下棉衣,穿上自己的毛衣,把佩轩的棉衣紧紧抱在怀里一会,感觉就像抱着佩轩一样,然后收起来,准备明天给他捎到学校。她还为他担心:他上身只穿一件衬衣,会不会冻出病来? 佩轩上身只穿件衬衣,迎着小雪花,大步向家里走去。他身体好,天气稍冷稍热他都不在乎,觉得有点冷,就跑步,这样一路小跑回到家,赶快找了一件棉衣穿上。他想,不知道文秀穿上他的棉衣还会不会冷,应该差不多,即使冷也不会太冷。不过她好像没有戴手套,肯定手会冷。这个妞啊,不管天气,只管少穿衣服,很容易感冒,回头要好好嘱咐嘱咐她。 家里爹娘都还没有下工回来,弟弟也没从学校回来,于是他就烧火做饭。一边拉着风箱,一边往灶里填柴禾,把水烧开,往锅里糊玉米糁,再煮一会,就好了。同时,在大铁锅里放上箅子,把菜窝头和白面膜放到箅子上,再盖上锅盖,把这些馍馏好。平时都是谁先回家谁做饭,佩轩很少早回来,所以他做饭最少。高中之前一般是弟弟小根放学回家做饭,他放学拉上拉车去拉土积肥,也是挣工分的一种方式。 第二天,文秀穿了毛衣,又穿了棉衣,用一个小包装上佩轩的棉衣,去上学。放学的时候,她朝佩轩看去,与他的目光对接,点点头,两人就又去西门外的路上了。 佩轩从文秀手里接过自行车,文秀在旁边走。 文秀关切地问道:“你昨天冻着没有?” 佩轩不在乎地说:“没有,我大步走或者小跑,到家就赶快穿上棉衣了。你昨天冻着手了吧?我看你没戴手套。” 文秀拍拍书包说:“我有手套,在书包里。” 佩轩嘱咐她说:“这季节的天没准,一会冬天,一会夏天。前几天是冬天一下子到夏天了,昨天又从夏天回到冬天了。所以穿衣服要注意,宁可多穿,不可少穿。俺娘经常说,饿不饿捎干粮,冷不冷捎衣裳。虽然是老话,却是很有道理的。” 文秀随口说:“你娘说的话,俺可不敢说不对。” 佩轩逗她说:“看上去你挺不服气的,以后你当家。” 文秀打趣说:“那可不敢,俺到婆家就是一个小媳妇儿,肯定听婆婆的,俺还怕丈夫捶俺呢。” 佩轩装作不满的样子说:“你就跟我贫嘴吧。” 文秀俏皮地说:“嘻嘻嘻,光兴你贫嘴,不兴俺贫几句?我知道,婆婆是个好婆婆,疼我还来不及呢,不会对我不好。” 佩轩认真地说:“那倒是,你知道就好。我娘说,我奶奶对她也算是不错了,那时候婆婆普遍对儿媳妇不好,千年媳妇熬成婆嘛,所以我奶奶对我娘也有不满的地方,我娘说她一定要对儿媳妇好,不给儿媳妇说婆婆不好的机会。我娘对我奶奶是非常好的,奶奶活到八十五,最后她只认得我娘,连我爹都不认识了。她娘家的两个侄媳妇来走亲戚,奶奶说,“两个女人是谁呀?”两个侄媳妇赶快过来说,‘姑姑,我们是二黑家的和锁子家的。’奶奶说,‘我都不认得了,我只认得我儿媳妇,她天天给我吃的,给我喂饭。’我记得,我小时候我娘在给奶奶喂饭的时候,我弟弟在下面抱着我娘的腿哭,我娘也顾不上,等给我奶奶喂过饭了,才给我弟弟喂饭。” 文秀听了,非常感动,恳切地说:“我好有福气,有这么好的婆婆,她是我的榜样,我也会对公公婆婆好的。” 佩轩感动地说:“我娘难得有你这么好的儿媳妇,她对你也特别满意。” 文秀认真地说:“我知道,那天给了那么多的见面礼,我真的觉得不应该。” 佩轩若有所思地说:“我娘经常说,人心换人心嘛,你想人家对你好,你首先要对人家好。” 文秀知道,婆婆是个非常善良的老人,是一个肯替别人着想的厚道人,她真诚地对佩轩说:“你娘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以后多听她的话。” 佩轩也诚恳地说:“你这么好,我们一家都会感谢你的。”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看你还跟我客气,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佩轩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媳妇儿。” 文秀话锋一转,说:“那你昨天还对我凶巴巴的?” 佩轩不满地说:“你不听话。” 文秀抗议说:“你说什么人家都要听你的?你只穿一件衬衣,冻坏了怎么办?” 佩轩不在乎地说:“我身体棒,没事;你已经冻得发抖了,还不肯听话。” 文秀撒娇说:“那你也不能凶巴巴的。” 佩轩拿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说:“你马上就会冻出病,知道吗?吵你是轻的,再不听话,看我不捶你。” 文秀娇嗔道:“哼!捶我?我现在就捶你。”举起拳头就打在佩轩身上。 佩轩笑话她说:“你就闹吧。” 文秀耍赖说:“我就要闹,看你还对我凶不凶?”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四周也没有人。佩轩停下车,一把把她抓过来,吻上了她。两人吻了好一会,文秀轻轻说:“我好爱你。” 佩轩笑着说:“我也爱你,你就是我的小狐狸精。” 说着,文秀又抱住佩轩,和他吻在一起。 文秀兴奋地说:“你咋对我这么好啊?我好幸福。” 佩轩认真地说:“你是我的老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对你再好,也是应该的。我知道,你对我更好。”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才不是呢,我比不上你对我好。” 佩轩一本正经地说:“为了咱们永久的幸福,我必须努力考上大学。” 文秀鼓励他说:“你努力吧,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跟你的。” 佩轩接着说:“如果我考不上,咱俩就散伙。” 文秀一听这话,蹲下哭了。佩轩怎么拉她也拉不起来,他知道,他捅了马蜂窝,怎么劝,文秀也不听,就是哭。 佩轩歉意地地说:“好了,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起来吧,我听你的,以后不说这话了。” 文秀一边哭,一边说:“你的心坏了,我再也不信你了。” 佩轩本来还想说,如果考不上大学,他没脸见她家人。可是,看她这样子,也不敢说了。 佩轩直接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不好?你起来打我吧。” 文秀委屈地说:“我才不打你呢,你动不动就要跟我散伙,我打你,你才散伙呢。呜呜呜......” 佩轩认真地说:“我不跟你散伙。” 文秀瞪着他说:“你必须保证,永远不跟我散伙!” 佩轩郑重地说:“好,我保证,永远不跟你散伙。起来吧。” 文秀厉声说:“你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佩轩保证说:“好,我不说。” 文秀紧追不舍:“你要说了怎么办?” 佩轩毫不犹豫地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文秀伸出手来说:“你拉我起来。” 佩轩伸双手拉文秀起来,他想抱住文秀,文秀拒绝了。她举起双拳,雨点般打在他身上。 佩轩叫一声:“好疼!” 文秀狠狠地说:“就得让你疼,看你还胡说不胡说?” 佩轩嬉皮笑脸地说:“别打了,老婆,俺知道错了。” 文秀不满地说:“哼!你这么狠心,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说着,又哭了。 佩轩听不得她的哭声,一听心就软了。 佩轩掏出她的手绢,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说:“别哭了,你还打我吧。” 文秀一副可怜的样子,带着哭腔说:“人家像你那么狠心?” 她接着质问佩轩:“我问你,你爱我不爱?” 佩轩毫不犹豫地说:“我说过好多次了,爱你。” 文秀盯着他说:“你再说一遍。” 佩轩很庄重地说:“文秀,我爱你。” 文秀温柔地说:“过来抱住我。” 佩轩如遇大赦,马上紧紧抱住她。他要吻她,她不让,说道:“你听着,你如果考不上,咱俩年底就结婚。听到没有?”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咱俩年龄还不到呢。” 文秀反驳说:“现在农村结婚谁看年龄?比咱小的结婚的有的是。” 佩轩进一步解释说:“年龄不到,登记不了(指领不了结婚证),不合法。” 文秀不在乎地说:“现在人家很多人结婚都不去登记,有的都有孩子了还没有登记呢。” 佩轩不置可否。 文秀质问他:“你不答应?” 佩轩笑着说:“我没有不答应。” 文秀接着问:“你是不是不情愿?” 佩轩假装正经地说:“没有。” 文秀挣开他,说:“你这样子,就没有诚意。”说着,又举起拳头要打他。 佩轩赶紧笑着说:“我答应,答应还不行吗?别打了,我答应。” 文秀悻悻地说:“不许你嬉皮笑脸!” 佩轩笑着说:“我答应,一切听从老婆安排。” 文秀愤怒地说:“你敢不答应,我就住你家不走了,哼,让人家都知道你是个负心汉。” 佩轩听了,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他知道,文秀爱他爱得刻骨铭心,她会不顾一切的。他说散伙的话伤了她的心,他顿时心情沉重起来,暗自叹了一口气,伸手一把把她抱过来,紧紧搂在怀里,郑重地对她说:“文秀,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无论怎么样,咱俩都要在一起。” 文秀认真地说:“咱俩说定了,你即使考不上,咱俩也要结婚,我家里也同意了;你考上了,我等你,不管几年,我都等你。你以后不要再说伤人家心的话了。” 佩轩歉意地说:“好,我以后不说这话了,听你的。” 他俩吻在一起。 一会,放开,佩轩打趣说:“你今天好厉害,啥时候小淑女变成小母老虎了?” 文秀不在乎地说:“母老虎就母老虎,我才不在乎呢,我只要你,你想不要我,没门。” 佩轩俏皮地说:“嗯,以后我学武松练练拳,专打母老虎。” 文秀不屑地说:“你练一百年,也是我打你。”说着,伸手就打了佩轩一下。 佩轩伸出双手抓住文秀的双手,插科打诨说:“那可不一定,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文秀毫不在乎地说:“哼,我才不怕呢。” 两个人打打闹闹,时间已经不早了,佩轩推起自行车说:“文秀,回家吧,我送你。” 文秀不情愿地说:“好吧。” 于是,佩轩骑车带着她去刘庄,到了村西口,他把自行车交给她,拿上她递过来的他的棉衣,就回贾庄了,文秀骑车进村了。 春天的天就像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很冷的时候,天一晴,几天温度就上来了。三月的天气,已经升到二十多度了,这时候棉衣就穿不住了,酆佩轩也没有毛衣一类的衣服,只好穿两层单衣,也就是里面穿个粗布衬衣,外面穿一件外衣。下面裤头之外里面穿一条家里做的粗布衬裤,外面穿一条外裤,没有补丁就不错了。这时候不像前些年,补丁衣服已经不多了。酆佩轩的外衣是一年三季都穿,冬天罩在棉袄上,春秋穿在衬衣外面。实在是衣服太少了,他又不讲究,从来不向家里要衣服,家里条件本来也不好,所以穿戴跟人家稍微讲究一点的比就差很远。 文秀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实在也无可奈何。她想,将来我要是当家了,一定要把他家里的人都武装一下,穿戴都像回事。佩轩和他弟弟都已经大了,将来都要娶媳妇的,也不能太不讲究。于是,她看到大嫂做衣服的时候,就在旁边旁敲侧击,悄悄操心学着做。她大嫂当然知道她的心思,也想把她教会,就耐心地教给她,所以她学的挺快,有时候大嫂有意让她做一些简单的衣服,她也很愿意做。大嫂想,酆佩轩这个穷小子真是有福气,秀秀勤快又能干,将来肯定是个贤妻良母,把他一家照顾得妥妥帖帖,太便宜他了。 清明一过,天气逐渐转暖,麦子开始疯长,一望无际的麦田,真是千里沃野啊。可是这么好的大平原,年景不好的时候,农民居然会挨饿。好在这几年还不错,吃饱饭没问题,还能吃上白面,逢年过节一般人家能够吃上肉饺子改善生活,算是很好了。 可是,天天在这片沃土上劳作的农民面对这样的生活却是很无奈的,他们的劳苦换来的仅仅温饱而已,而且看不到希望,虽然中央的三中全会已经开过一年多了,但是对于这农村来说还没有产生明显的推动作用。只是学校的学生不像前些年那样只管“革命”了,而是在努力读书,争取考上高中、中专、大学,以改变自己的命运。酆佩轩就是这众多学生中的一员,他看着这绿绿的麦田,这片养育他的土地,他深爱着这里的一切,但是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他要走出去,改变这祖祖辈辈种田的命运,改变完全为了吃饱穿暖而劳作的生活状态。 离高考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佩轩各门功课都不错,没有偏门,语文基础比较好,读书多,自然不怕写作文;古文读的多,也没多大问题。相对而言,他的数学优势大,因为一般文科生数学都比较差,而他的数学却很好。政治、历史和地理他都能够理解,而且能够把重点的东西背下来。每次政治考试前一天的晚上,他把复习资料通背一遍,甚至一夜不睡觉,第二天去考试,基本上都覆盖了。他觉得学习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是因为与韩文秀谈恋爱,他担心考不上大学,所以更加努力,他没有因为恋爱拉下功课,反而因为努力成绩更好。 佩轩有时候也帮文秀复习功课,两人在路上,他提问,让文秀回答,文秀不会,他就提示她,或者给她讲解。两人至少一星期约会一次,天气逐渐热了,衣服穿的少了,两人拥抱在一起的时候,感受到浓重的身体气息,让他有点把持不住,但是他时刻保持着清醒,警告自己,千万不能越线。他明白这时候是关键时刻,不能因为私情耽误两个人一辈子,一失足会造成千古恨,再后悔也来不及了,所以他完全控制住了自己。文秀像个小绵羊一样依偎着他,什么都依着他,他必须对她负责,不能做对不住她的事情,他必须专心准备好迎战高考。其实文秀在和他拥吻时对他也是有反应的,她知道他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所以她并不担心他怎么着她。 文秀因为和佩轩定了亲,这几个月很开心。虽然她的学习成绩没什么起色,但是佩轩的成绩一直都很好,每次模拟考试他都是高居第一位,所以她不担心。她知道,他肯定能考上大学,所以她对以后的生活也不担忧,只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虽然她比较内敛,也难掩兴奋之情,天天快乐得像个小鸟一样,走路总是哼着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第4章 情感界限(二十五) 二十五 过了五一,离高考只有两个月时间了,那时候是七月上旬高考,大家都在紧张地复习,力争考个好成绩。文秀总是觉得自己考不上,也没有什么压力,但是她也在努力复习功课。这时候天已经热了,人们都穿单衣了。文秀上身穿着衬衣,里面穿着她二嫂给她的胸衣,脚上穿着后跟略高的鞋子,显得身材挺拔,胸部突出,线条明显,加上圆圆的脸、双眼皮大眼睛,活脱脱一个美女。一天,李玉英悄悄对酆佩轩说:“酆佩轩,看看你老婆多漂亮!” 佩轩不在意地说:“我不在乎她漂亮不漂亮,漂亮反而是非多。” 玉英警告他说:“她真的很漂亮,你小心吧,她会被别人抢走的。” 佩轩漫不经心地说:“抢走就抢走,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不是我的我小心也没用。” 玉英不满地说:“我好意给你提个醒,你还不领情。算了,算我白说。” 佩轩心里咯噔一下,但是仍然不动声色地问道:“对不起,玉英,谢谢你。怎么了?” 玉英故意回避道:“没事。” 佩轩赶紧跟玉英套近乎,说:“你说吧,咱俩这关系,还掖掖藏藏的?” 玉英认真地说:“你真的不知道?” 佩轩不解地反问:“我不知道什么?” 玉英摆出欲说还休的样子,不情愿地说:“按说我不该说这么多,我跟你们俩关系都这么好。不过我觉得还是问问你好。” 佩轩心里有点着急,不过仍然不紧不慢地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玉英轻轻对他说:“听别人说,这两天有个当兵的总来找韩文秀。” 佩轩惊讶地问道:“是吗?我确实不知道。” 玉英慢慢说:“其实我见过那个当兵的一次,长的很帅,真的,佩轩,比你帅多了。而且我看见他俩走出学校,觉得......” 佩轩一边听,一边想,问道:“觉得什么?” 玉英小心翼翼地说:“觉得......,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佩轩大方地说:“玉英,你说哪里了,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咱俩什么关系?再说你完全是为了我。你说吧,不要有任何顾虑。” 玉英听了,干脆说:“那我就说了,我觉得他俩好般配,就好像是天生的一对儿。你别怪我这么说。” 佩轩笑了:“我怎么会怪你?谢你还来不及呢。” 他认真地说:“玉英,我跟你说实话,年前我和她定了,也分别见了双方家长。我也了解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我还能怎么样?何况对方是个军人。” 玉英说:“军人怎么了?军人就可以抢人家的老婆吗?” 佩轩解释说:“不是老婆,仅仅是定婚而已,从法律上说,什么也不是,所以不存在抢谁的老婆的问题。但是这对军人就不一样了,如果是军人的未婚妻,就是受法律保护的,如果谁抢军人的老婆或未婚妻,就是破坏军婚罪,是要判刑坐监狱的。” 玉英惊讶道:“啊,这么严重啊!” 佩轩不假思索地说:“是的。” 玉英关心地说:“我也听说你和她定婚的事了,但是不知道真假。本来我觉得有人找韩文秀也没什么,可是连着两、三天找她,就不正常了,不少人议论她,我也知道她对你很痴情,不会变心的。但是我看你天天泡在书里,两耳不闻窗外事,觉得还是应该问问你,知道不知道这事。” 佩轩认真地说:“谢谢你,玉英。没事,我相信她。” 玉英恳切地说:“我也相信文秀。不过,如果她变心的话,我第一个会去质问她,而且我不再把她当朋友,我会为你打抱不平的。” 佩轩听到玉英这么说,很感动,笑着对玉英说:“谢谢你,玉英,你让我好感动。唉,我总有这么多的好朋友,让我无以报答。” 玉英客气地说:“谁不知道,你酆佩轩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你为人好,自然朋友多。” 佩轩谦虚地说:“我也就是个穷小子而已。玉英,我觉得文秀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变心的。” 玉英点点头,郑重地说:“我也这么想。不过你可以问问她怎么回事,很快就知道了。” 佩轩想想,说:“算了,我不去问她,她想说自然会说的,她不想说我去问根本不合适。” 玉英理解了佩轩,体谅地说:“那是,挺尴尬的。” 佩轩跟玉英说过话之后,陷入了沉思。他想,这人连着两三天找文秀,是谁呢?难道是她相亲的那个当兵的?这事不能瞎猜。再说,也没见文秀来跟他说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唉,算了,不想它了,文秀绝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她那么痴情,不可能会变心。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学生可以自由活动。上课之前,他看见文秀向他走过来,两个人目光对接,文秀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然后她转身走出教室,向校门外走去,他跟过去。出了校门,文秀等着他,他走上前,文秀一脸忧愁的样子,着急地说:“你听说了吗?这几天有个当兵的总找我。” 佩轩摇摇头,没有吭声,他不想让文秀知道玉英告诉了他。 文秀接着说:“这个人就是那个夏海超。” 佩轩皱皱眉,想不明白,问道:“谁?夏海超是谁?”他不知道夏海超是谁。 文秀解释说:“就是我的那次相亲的对象。” 佩轩恍然大悟:“噢,他呀,怎么了?” 文秀愤愤地说:“他这几天总缠着我,要我答应跟他定亲。” 佩轩问道:“你怎么说?” 文秀愤怒地说:“我还能怎么说?我把咱俩定亲的事跟他说了,他依然这样。三天了,我实在摆脱不了他,才让你过来,你跟他说吧。拐过弯就看见他了。” 佩轩不在乎地说:“好,我来会会他。” 佩轩就在前面走,文秀跟在他后面,拐过弯,果然看见一个穿着军装的人站在那里。佩轩走上前,很礼貌地问他:“请问解放军同志,你找韩文秀吗?” 他看着佩轩说:“是的,你是谁?” 佩轩自我介绍说:“我叫酆佩轩,我年前已经和韩文秀定亲了。你是谁?你找韩文秀干什么?” 这人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不屑地说:“我是在军校上学的夏海超,我也跟韩文秀相过亲了,她说她愿意跟我。” 佩轩一听,就知道这个人是个无赖。但是他还是想晓之以理,让他知难而退。于是,酆佩轩客气地说:“夏海超同志,现在韩文秀就在跟前,咱们两个什么都不用说,让她选择好不好?她如果选择你,我一点意见也没有;如果她选择我,请你也不要再找她了。好不好?” 夏海超指着佩轩说:“你要有自知之明,你不过是个学生,我现在已经是军官了,你配跟我比吗?我将来可以带家属,可以解决她的工作和户口,你有什么能耐,能解决她的工作和户口?” 佩轩严肃地说:“夏海超同志,你要明白,你就是皇帝老子,她不愿意跟你,你也不能强迫她,你也是在外面好几年,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夏海超毫不理会佩轩的耐心劝导,蛮横地说:“她愿意跟的是我,是你从中作梗,破坏军婚。” 佩轩向文秀招手,让她过来,她快走几步,到佩轩身边。佩轩手拉着文秀,大声说:“夏海超同志,你说这话不觉得脸红吗?你是个军人,就可以抢人逼婚吗?你听着!她是我的女人!我决不允许你再纠缠她!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夏海超一副看不起人的神态,他说:“哈哈,你对我不客气?你靠什么?你有什么?你一个穷酸学生,你算什么?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个什么东西?” 佩轩听了,不怒反笑,严肃地说:“夏海超同志,你说的不错,我只是一个穷酸学生,但是请你自重,不要侮辱我的人格,侮辱别人等于侮辱自己。你这个样子,像个军人吗?跟骂大街的泼妇有什么区别?” 夏海超大喊:“你敢骂我,看我打你!”他说着就冲过来举拳打向佩轩,吓得文秀尖叫一声。 佩轩拉着韩文秀后退几步,躲开夏海超,然后挡在文秀前面,吼道:“夏海超!你就这点出息吗?你看看你像个军人吗?你给自己留一点脸面吧!给自己留一点尊严吧!我不会跟你打架的,我嫌丢人!” 夏海超不得不住手,但是他仍然气急败坏地说:“我告你破坏军婚,你坐监狱去吧。” 佩轩厉声说:“夏海超,你可以诬告我破坏军婚,但是你要拿出证据来!凭你这样对韩文秀死缠烂打、逼人抢婚的丑恶行为,被反映到你的部队,会给你造成什么影响?轻则批评教育接受处分,重则身败名裂,清除出部队。你应该比我清楚这些,你好自为之吧!” 这一番义正词严的话说出来,立即对夏海超产生了威慑作用,他马上就蔫了,楞在那里,浑身出汗,不知所措。佩轩一看,就知道他是个生长在优裕的环境里、没有经历过风浪的人,从心里有点看不上他;但是,看他的那样子,又觉得他有点可怜。 过了一小会儿,佩轩缓声说道:“夏海超同志,我听文秀说过,你和她相过亲,但是,她那时候已经和我谈了一年多了,所以她不是不答应你,而是她早就选择了我。你和她相了亲,对她有意思,这可以理解。但是毕竟她已经定亲了,她有选择谁做她的爱人的权利,这与身份、地位、钱财都没有关系,不是说谁的地位高、钱财多就必须选择谁。她选择我纯粹出于我们俩的感情,没有其他的因素。你这样的条件,有着很好的前程,不愁找个更好的对象,你如果想不开,只为她着迷的话,会耽误自己的。比她好的女孩子多的是,你想开点,天地很宽阔,不必认这个死理。” 佩轩把夏海超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点挂不住,但是他听进去了,虽然他不愿接受,不过觉得句句在理,他没法反驳。 他也看到,韩文秀一直依偎在酆佩轩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酆佩轩,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他虽然嫉妒,但是也明白了:她的心全在酆佩轩身上,对他夏海超一点意思也没有。他的内心翻滚着,经历激烈的斗争,但是很快他就决定了,他只能放弃韩文秀。同时,他也有点懊悔自己的鲁莽,给他俩尤其是韩文秀造成了伤害,也会给自己造成不好的影响。并且,他感觉到这个酆佩轩明显比他成熟,说话做事很有分寸,他比自己还小,他还是个中学生!惭愧!如果不是他那么理智,两人打起架来,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想着,他懊悔地说:“对不起,酆佩轩,韩文秀,我这几天有点鬼迷心窍,不该这么做,请原谅。对不起,你们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刚才差点打起来,把韩文秀吓坏了,她这会还有点惊魂未定。她看到佩轩几番话就把事件平息下去,夏海超还主动道歉,她不由得紧紧抓住他的手,靠在他的身边,她觉得这就是她的依靠,她永远的依靠。 佩轩平和地说:“没事,我们都是年轻人,免不了会做错事,认识到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值得去计较。” 夏海超抱歉地说:“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受惊了。对不起,对不起。” 酆大奎见到佩轩跟着韩文秀匆匆出去了,他也跟着走出教室,看到他俩出了南校门,也没有在意。可是过了大半节课,他俩仍然没回来,他担心有什么事,就和聂三宝一起也出了南校门,朝东走,走到校墙边,看到了佩轩和韩文秀在一起,和一个当兵的在说着什么,他俩就赶快过去,到跟前,三宝问怎么回事,佩轩轻轻说:“没事。” 夏海超一看,有点害怕他们一起打他。不过他看酆佩轩不是一个惹是生非的人,没有教训他的意思,就放心了。他也庆幸自己没有跟酆佩轩打起来,不然的话,他可是会被揍扁的。他不由得佩服酆佩轩大度的气量,庆幸自己遇上这么一个理智的人。想到这,他反而觉得应该感谢酆佩轩。他恳切地说:“酆佩轩,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会犯大错误。” 酆佩轩说:“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提了,以后大家都是朋友,要相互关照。”佩轩这么说,也是为了给夏海超留点面子,不想让大奎、三宝他俩知道内情而对夏海超产生不好的看法。夏海超当然明白,由此他不仅佩服而且感激佩轩。 他面带笑容地说:“去年你们这学校考上q大的李顺泰你们熟悉吗?我跟他还是亲戚呢。” 佩轩客气地说:“越说越近了,李顺泰跟我是同班同学,跟我也是亲戚,他父亲是我的远房表哥,所以他见我总是叫我表叔。他是个了不起的人,让我们这个乡村高中出了名。” 夏海超解释说:“我跟他也是表亲,他是我的表弟。你也算是我的表叔了。” 佩轩赶快说:“可不能这么说,各自论亲,大家都应该是平辈。” 夏海超诚恳地说:“谢谢你,酆佩轩!” 佩轩客气地说:“不用谢,不必客气。你回家还有一段路呢,赶快回去吧。” 夏海超摆摆手说:“各位朋友,再见。” 佩轩、文秀、三宝、大奎他们一起说:“再见。” 第4章 情感界限(二十六) 二十六 回学校的路上,佩轩、大奎、三宝在前面走,文秀在后面跟着,没几分钟就到了学校。这时刚刚打下课铃声,同学们都往外走,他们在教室门口等了两、三分钟才进到教室。大奎知道佩轩跟韩文秀有事,就对佩轩说:“大根哥,我先走了。” 佩轩随口说:“没事,大奎,咱们一起走。” 大奎看到韩文秀过来,笑着说:“嫂子找你有事,我就不等你了。” 佩轩只好让大奎先走,他收拾一下,就朝西门外走去。走到聂庄村外,等着文秀。没两分钟,文秀就来了。佩轩接过自行车,推着车走,文秀在旁边跟着走。 文秀还心有余悸地说:“今天多亏你,你几句话就把他镇住了,他就老实了。可是我知道,这个人有点无赖,不好对付。” 佩轩也不吭声,等着她说话。 文秀看了他一眼,以为他生气了,就说:“对不起,佩轩,这个事我处理的不好,要怪你就怪我吧。” 佩轩不能不说话了,只好说:“没人怪你。怪你什么?你没有做错什么。”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 :“咋没做错?他连着三天找我,弄得满城风雨,影响很不好,人家都以为我要跟你散伙,跟那个当兵的走。” 佩轩毫不在乎地说:“你管人家怎么说呢,自己知道怎么做就行了。” 文秀委屈地说:“那么多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你也不关心我,我被人家拐走了你也不关心。” 佩轩解释说:“我看书看的昏天地暗,哪会注意这事?再说你也没跟我说呀。” 文秀进一步解释说:“我本来不想打扰你,怕耽误你学习,谁知道越弄越糟糕,我实在无法收场了,才不得不找你。” 佩轩心里有点不满,但是他不敢有丝毫的表示,只是平和地说:“你要早找我,还至于这样吗?以后有事就找我。” 文秀还是看出来了佩轩的心思,委屈地说:“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怕耽误你学习。怕落你埋怨,还是落你埋怨。”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佩轩看着她说:“我埋怨你了吗?” 文秀低着头说:“你嘴上没埋怨,可是你脸色人家都不敢看。”说着,抱住路边的树就哭起来了。 佩轩本来想说文秀几句,可是看这样子,他也不敢说了。 文秀其实知道自己办错事了,对不起他,但是她也是为了他,心里委屈无处发泄,又怕佩轩对她不满,不由自主眼泪就下来了,干脆哭个够。佩轩看她哭的那么伤心,心里很不是滋味。 佩轩只好劝慰她说:“文秀,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呀,你也没做错什么,我没有给你脸色看啊,你误会了。你一哭,我的心就受不了。不哭了,怪我没及时和你沟通,别生气了。” 文秀一边哭一边说:“一点不怪你,都是我的错。我不会办事,如果一开始就让你去办,也不会成这样。呜呜呜......” 佩轩安慰她说:“成什么样?一点事没有,你自己给自己找事。谁会怪你呀?” 文秀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人家议论纷纷,都说我三心二意,对不起你。” 佩轩不在乎地说:“你管人家怎么说呢,你能封住人家的嘴?我不会误会你的,我不是说了嘛,你是我的女人。” 文秀听了,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哭个没完。她娇气地说:“我知道你不会不要我,我只是觉得自己做错事了,想哭。” 佩轩只好说:“那你哭吧,我就是担心你哭坏身体。” 他接着说:“文秀,你不要乱说,我说过,永远不会跟你散伙。我有什么资格不要你?你看得起我,咱俩才谈上的;我高攀了你,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从来也不存在我要不要你的问题。以后你不要这么说了。”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我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清楚,以后咱俩的距离会越拉越大,我知道。可是我就是爱你,离不开你。” 佩轩抱紧她,认真地说:“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有爱怎么距离会越拉越大?现在咱们就是零距离,将来,咱们会更近,会是负距离。” 文秀不解地问道:“你说的啥是负距离呀?” 佩轩后悔说了这个词,这个词是他的发明,他所谓的负距离是相对于零距离来说的,零距离就是没有距离,如果插科打诨的话,负距离当然就是男女之间那种更进一步的关系,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当然也可以指精神上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文秀问他,他不能不回答:“负距离就是我在你的心里,你在我的心里。” 文秀不假思索地说:“那现在咱俩就是负距离。” 佩轩只有苦笑,他说:“你可不要再说这个词了,对谁都不要说。” 文秀不解地问:“为什么?” 佩轩不经意地说:“别问那么多,不让你说你就别说。” 文秀不满地说:“你不说,那我就说。” 佩轩瞪眼厉声说:“你说吧,看我不捶你!” 文秀委屈地说:“你捶我也要说,因为这你就要捶我?” 佩轩笑了:“我说捶你是为了不让你说,你说了,人家都笑话你。” 文秀耍赖说:“笑话就笑话,我就说你教我说的。” 佩轩笑话她说:“你个傻妮儿,人家笑话死你了。” 文秀一脸懵懂地说:“你说吧,为什么?” 佩轩只好说:“这个词容易产生误会。” 文秀好奇地问:“产生什么误会?” 佩轩看着她说:“你个姑娘家,就不要问了。” 越不让她问,她越要问:“姑娘家为什么就不能问?我偏要问。”她的犟劲上来了。 佩轩推脱说:“等咱俩结婚了,我就告诉你。” 文秀着急地说:“我等不及,现在就想知道。。” 佩轩笑了笑,只好说:“咱俩结婚了,就是负距离了。” 文秀意怔了一下,突然明白了,双手捂住脸,说:“哎呀,羞死了。” 佩轩幸灾乐祸地说:“你还问吧。” 文秀仍然捂着脸说:“不问了,丢人死了。” 文秀捂脸一会儿,放开,看了佩轩一眼,小声说:“负距离就负距离,反正我是你的女人,你说的。” 佩轩不经意地说:“早呢,现在不能说这些。” 文秀不满地说:“还不是你说的?你咋说都对,人家就不能说。” 佩轩逗她说:“好,你去跟别人说吧。” 文秀撒娇说:“我才不说呢。你就想着负距离那事。” 佩轩理智地说:“以后结婚了,再说这个。” 文秀仍然有点害羞,不好意思地说:“人家虽然傻乎乎的,可是你不许笑话人家。” 佩轩无奈地说:“好了,我不会笑话你的。是你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我可是一再不让你问。” 文秀撒娇说:“不许说我的不是。” 佩轩抱紧文秀说道:“好了,我的小狐狸精,以后结婚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文秀感受到了佩轩的身体气息,温柔地说:“我是你老婆,就是让你收拾的。” 佩轩收敛一下心神,叹口气说:“好了,我的小娇妻,不说这个了,还早呢。” 这个话题,把文秀从自责中拉了出来。 文秀开始说夏海超的事:“前天中午我刚刚下课,一出门,就看见他,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他来了准没好事。我想躲开他,可是他直接就说:‘韩文秀,我来找你。’ 我冷冷地说:‘有事吗?’ 他很随便地说:‘是的,你跟我走吧,我带着你。’ 我推脱说:‘我下午要上课。不能出去。’ 他伸手要拉我,一边说:‘出去一会就回来。’ 我扭身躲开了他,心想,我一个人,哪敢跟他出去?可是看他这样子,也不是几句话就能打发走的,只好暂时先稳住他。 于是我说:‘你等一下。’ 他不知道我干什么,只好等着。我趁机去上了厕所,然后去买了中午饭,回来对他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吃饭没有,也不敢给你买饭,我就先吃饭了。’ 他不在乎地说:‘你别吃了,学校的饭有啥好吃的?我带你去贾庄食堂吃。’说着,他要拉我走,我又躲开了他。 我不客气地说:‘对不起,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他的眼睛火辣辣的,盯着我看,看的我心里发毛,我更不敢跟他出去了。我推脱说:‘有什么事,等我吃完饭再说吧。’他也只好等着。 我吃完饭,洗完碗,他客气地对我说:‘咱们到校门外走走。’我只好答应。于是,我和他就到了校门外。 他盯着我说:‘韩文秀,相亲的时候我就看上了你,你今天比那时候更漂亮。’ 我郑重地对他说:‘解放军同志,我告诉你一件事,我年前已经定亲了。’ 他惊讶地说:‘不会吧?你眼界那么高,连我都看不上,你还会看上谁?’ 我认真地说:‘是的,我本来就有一个对象,已经一年多了。我没有和你定亲,不是因为你条件不好,而是因为我本来就有对象,只是家里不同意,非要逼着我去和你相亲不可,所以咱俩根本没有可能。’ 他不假思索地说:‘既然你家里不同意,你应该听家里的,你家里肯定同意你和我定亲。’ 我不客气地说:‘你就死了心吧,咱俩没有可能。我已经跟别人定亲了,你去另找一个吧,比我好的女孩儿多着呢。’ 他肯定地说:‘不!我就要和你成亲,我就看上你了。你说,你跟谁定亲了,我去给你捣散;不管他是谁,我都会捣散你们。’ 他说这话就是个十足的无赖,我一听就特别反感。 我不客气地说:‘咱们已经无话可说了,我去上学了,再见。’ 我转身就去学校了。 谁知道,第二天他又来了。我放学后准备回家,他就跟着我,还碰上李玉英,玉英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我羞愧难当,可是我抛不掉这个瘟神。他跟着我走出西门,我骑车走,他也骑车和我并排走。他歉意地说:‘对不起,韩文秀,我昨天有点鲁莽,说话不好听,回家我妈说我了。我妈说,你想和她定亲,就要给她留个好印象。所以我今天来找你,是给你道歉的。’ 我一听他连这道理还要他妈指点,根本不像成年人,跟你差远了。于是我就笑了。他看我笑了,以为我回心转意了,就要我停下来,我说:‘我还有事,先走了。’就加速向刘庄奔去。 他一看我没有那意思,恼羞成怒,猛劲追我,很快就追上了我。追上我之后,截住我,挡在我的前面。我愤愤地说:‘你要干什么?’ 他无礼地说:‘我要和你成亲。’ 我恼的不得了,可是也没办法。路上也有同学看见,人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我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屑地说:‘你像个当兵的吗?我都为你感到羞耻。’ 他吓唬我说:‘你答应我了,我就放你走,你不答应,你别想走。’我一看走不了,干脆就回头往学校走,他不敢再跟我,我往学校这边走了一段,回头看不见他了,我就往西走那条小路回家了。” 佩轩插话说:“我要是知道你被他截,趁天黑找几个人捶他一顿,把他捶扁了,他都不知道是谁。” 文秀委屈地说:“你不早说,让我担惊受怕。” 佩轩无奈地说:“我哪知道你会有这事?你不说谁知道?” 文秀噘着嘴,不满地说:“你又埋怨我了。” 佩轩于是就不说话了。文秀以为佩轩生气了,就说:“佩轩,是我错了,你别生气啊。” 佩轩轻轻说:“我没有生气,我哪来那么多的气?” 文秀撒娇说:“那你不理我了。” 佩轩笑了,说:“我没有不理你,你不要胡思乱想。” 佩轩突然注意到,文秀由于太爱他,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总是担心他不爱她,这样发展下去,可不是好事。 佩轩一本正经地说:“文秀,你不用担心,我什么时候都会爱你的。你是我的女人,我会一心一意对你的。” 文秀看了佩轩一眼,认真地说:“我知道,可是我不由自主总是担心你不爱我。” 佩轩恳切地说:“文秀,即使我上了大学,我一毕业参加了工作,就和你结婚,咱俩一起生儿育女,照顾老人,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文秀笑的一朵花一样:“我就盼着那一天。” 于是,他俩又拥吻在一起,好一会才松开。 佩轩推起自行车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文秀不情愿地说:“我还没有给你说完夏海超的事呢。” 佩轩解释说:“明天再说吧,今天太晚了。” 文秀只好说:“好吧。” 佩轩带着文秀,把她送到刘庄西村口,又拥吻一下才告别,各自回了家。 第4章 情感界限(二十七) 二十七 韩文秀与夏海超之间的瓜葛的确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人们议论纷纷,都说韩文秀三心二意,有了好条件的,就把酆佩轩抛了。席利民课间找到酆佩轩,问他:“许多人在传,说韩文秀把你抛了,我想不可能,可是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到底咋回事?” 佩轩说:“没有的事,她哪会抛弃我?是这样的,去年她家里知道了她和我谈,一家人审她问她,她死不认账,说没有谈。她家里就逼着她去相亲,相亲对象是个当兵的,考上军校了,条件不错。她没法推脱,只能去相亲。结果这当兵的就被她迷住了,像犯病一样,非要跟她定亲不可。她根本就没一点跟那当兵的定亲的想法,只是去敷衍一下,当然就拒绝了当兵的。前几天因为这当兵的休假回来了,又来找她了,纠缠她几次,让她心烦得受不了,可是也摆脱不了。昨天我去把这当兵的说了一顿,走了,不会再来找麻烦了。就这么回事。” 利民打趣说:“嗨,这么复杂啊。我以为你被抛了呢,正想看看你的笑话,没看成。” 佩轩不经意地说:“你啥时候都改不了调皮,好好去念书吧。” 中午回家吃饭时,弟弟小根神神秘秘地对他说:“哥,人家都说,俺嫂子跟你散了,跟一个当兵的了,不是真的吧?” 佩轩责备他说:“你不好好念书,净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小根委屈地说:“那是你的事,我能不关心吗?” 佩轩不在乎地说:“没有的事,别瞎操心。她会跟我散?放心吧,不会的。” 小根进一步问道:“那当兵的咋回事?” 佩轩解释说:“我和她的事还没挑明的时候,她家里逼着她去相亲,结果这个当兵的看上她了,前几天当兵的回家探亲,就来找她了,想跟她定亲,胡搅蛮缠,我去帮她处理好了。” 小根想当然地说:“你让人打了他一顿?”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你哥就那么好打架?我对他晓以利害,让他明白他这样下去对他不会有好结果的,他就知难而退了。他是个当兵的,我说,如果他单位知道了他这样死缠烂打,会处理他的,他就害怕了。” 小根“嘿嘿”笑了一声说:“俺哥就是厉害。” 佩轩认真地说:“得了,好好念你的书吧,也争取考上大学,别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小根不在意地说:“有你上大学就中了,我在家伺候咱爹咱妈。” 家里的事,的确小根比大根干的多,大根念书好,是家里的指望,但是家里的小事小根跑腿多。当然,重要一点的事自然大根管的多,他是老大嘛。 这天上午课间的时候,韩文秀从教室出来,看见了宋老师,宋老师主动说:“文秀,你跟我来一下。” 文秀只好跟宋老师到她的办公室,宋老师关上门,跟她说:“文秀,学校里议论纷纷的,说你和一个当兵的怎么怎么着,你可要明白呀,酆佩轩可是个有前途的男生,他考上大学是没问题的,你可不能犯糊涂。对不起,文秀,我有点替你着急,口不择言。” 文秀只能实话实说:“宋老师,我和酆佩轩没有散,年前刚定过亲。以前我家逼着我去相亲,就是这个当兵的,他条件不错,非要跟我定亲不可,可是我已经跟酆佩轩谈了,自然不可能跟他定亲。他这次回家探亲又来找我,缠住我,非要跟我定亲不可,死缠烂打,闹的我烦死了。昨天酆佩轩把他说了一顿,他不会再来了。谢谢您的关心。” 宋老师释然地说:“这就好。我很看好你们俩,像金童玉女一样,你们俩都是懂事的好学生,我很喜欢你们这样的同学。” 韩文秀诚恳地说:“谢谢宋老师,我去上课了。” 同时,李玉英也在问酆佩轩到底怎么回事,她说:“韩文秀和那个当兵的情况搞清楚了吧?” 佩轩点点头,说:“是的,放学了我给你好好说说。” 放学后,酆佩轩和李玉英两个人离开教室,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佩轩从头说起:“去年我和她谈的时候,她家里听到了风言风语,问她,她说没有,死不认账。正好人家说媒的说了一个好茬,说是一个当兵的,考上了军校,比她大三岁,家里条件也不错。家里逼着她去相亲,她因为否认谈恋爱,没法拒绝相亲,只好去了,就是这个当兵的。她根本就没有跟人家定亲的想法,所以也不可能接受对方的见面礼。可是这当兵的却对她一见钟情,非要跟她定亲不可,她拒绝了。这几天这当兵的探亲回家,就来找她了,胡搅蛮缠,想和她定亲。她不胜其烦,可是摆脱不了,昨天只好找我去处理。我去了把那个当兵的说了一顿,说他这样纠缠,如果他的单位知道了,会处理他的,他就害怕了,不敢再来了。就这么回事。” 玉英恳切地说:“明白了才好,不然总是误会文秀,对她很不公平。” 佩轩叹口气说:“唉,怎么都不是好名声,本来我和她的闲言碎语就不少,这一下更热闹了,都不是好事。” 玉英安慰说:“你们也不要在乎这些闲言碎语,坚守自己的爱情就是了,别人想怎么说不用管他。” 佩轩无奈地说:“也只能这样了,马上高考了,也没时间去管这些。” 他俩回到教室,看同学都走了,只有韩文秀还在,李玉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担心韩文秀怀疑她与酆佩轩有什么关系而吃醋,马上跟她打招呼:“文秀,还在等佩轩啊。” 文秀也不好意思承认,只好说:“你还没回家?” 玉英坦白说:“没呢,刚刚佩轩跟我说点事,马上就走。再见,文秀,佩轩。” 文秀和佩轩一起说:“再见。” 佩轩问文秀:“你咋还没走?” 文秀随口说:“人家等你呢。” 佩轩一边向自己的书桌走,一边说:“你知道我没走?” 文秀跟在佩轩后面,解释说:“我看你和玉英一前一后出去了,想着你们俩要说什么,你们俩啥也没带,肯定会回来的,我就在这等。” 佩轩看到自己的书包都收拾好了,也没多想就说:“咱们也走吧,我先走,你一会儿走,还在聂庄村外等着。” 文秀恳求似的说:“咱俩一起走吧,我想跟你一起走。” 佩轩想了想,说:“可以,好吧。” 文秀接着说:“你书包我都给你装好了,咱们走吧,这次咱们不要走那条路了,就走贾庄吧。” 佩轩笑着说:“好,听你的。” 文秀笑了,很满意的样子。 于是,他们一起去自行车旁边,佩轩伸手要车钥匙,开了锁,推着车,两人肩并肩向校门外走去。他俩也吸引了高中学生们的目光。 出了校门,文秀毫无畏惧地问道:“为啥我要跟你一起走?知道吗?” 佩轩不假思索地说:“不知道,你让我一起走就一起走呗。” 文秀委屈地说:“难得你听我一次话,我就是要和你一起走。” 佩轩想了想说:“我明白了。” 文秀夸赞他说:“哼,啥都瞒不住你,你太聪明了。” 佩轩不在乎地说:“其实也不必刻意这样。” 文秀坚定地说:“不,我就是要这样,要让人家都知道,我是你的女人,你是我的男人。” 佩轩笑着说:“你不怕别人笑话你?” 文秀肯定地说:“我才不怕呢。都定亲了,怕什么?我就怕人家说我不是你的女人。” 佩轩随意说:“好,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文秀干脆地说:“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在乎。” 佩轩苦笑说:“明天咱俩又成新闻中心了,我最怕这个。” 文秀歉意地说:“对不起,佩轩,我也是没办法;不这样,人家还以为我要跟你散伙另攀高枝呢。”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咱俩说什么对不起呢?以后不要这么说。我还不理解你吗?” 文秀委屈地说:“人家不是怕你吗?” 佩轩不满地说:“你呀,就好像我天天欺负你一样。” 文秀小心翼翼地说:“谁说你欺负了?人家只是做了错事,不好意思了。” 佩轩坦率地说:“你什么也没做错,我不是说了吗?”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我什么都没错,怎么会有那么多流言蜚语呢?还不都是因为我?” 佩轩觉得一时也难以说服她,只好说:“唉,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也左右不了你。” 佩轩干脆地说:“走,我带着你,咱们也招摇一次。” 于是,佩轩带着文秀就沿着去贾庄的路过去,路上有三三两两的高中学生,都看见他俩骑一辆车过去了。 一路上,酆佩轩在想,现在的韩文秀不像以前那样自信了,她总怕失去她心爱的人,她宁愿委屈自己,也要让他满意。他发现了这个苗头,本想高考以后再好好跟她谈一谈,现在他改变了想法,他想立即跟她谈一谈。因为再不谈,他担心她会变得更远。 所以,佩轩带着文秀过了贾庄以后,在去刘庄的路上就对她说:“文秀,咱俩走一段吧?” 文秀爽快地说:“好,我也想走走呢。”于是,她从后座上下来,他也下车。 佩轩赞扬她说:“文秀,你今天好勇敢。” 文秀谦虚地说:“我哪里勇敢了?咱俩在一起,勇敢是你的专利。” 佩轩一本正经地说:“不是的,你今天勇敢而自信。”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哼,你就笑话我吧。” 佩轩认真地说:“不是的,我给你具体说。你知道那个夏海超来找你影响不好,发现人们会议论你,甚至说你跟我散伙要跟当兵的成,你就毫不犹豫地要站在我旁边,跟我一起走,让别人看看,咱俩在一起,没有任何改变。是不是?” 文秀直白地说:“是。” 佩轩称赞她说:“对啊,这一点我可是没有提示你啊,完全是你想这么做的,你表现出了你的自信和勇敢。” 文秀不满地说:“你就会夸人。” 佩轩恳切地说:“不是我夸你,实际就是这样。其实你以前也是个很自信、很有主见的女孩,在咱俩的事上,你选择跟我好的时候,你很坚决,而且判断很对,一开始就对我说,不让我担心,你家里即使不同意,最后也别不过你,你会最后嫁给我的。你对家里的态度始终都很坚决,一点妥协的意思都没有。现在,你的预见都成了现实,家里也同意了,咱俩定了亲。可见,你的眼光很不错,你的自信很值得称道。是吧?” 文秀不解地问道:“你要说什么?” 佩轩郑重地说:“我的意思是,你那会是一个很有眼光、很有自信、很有判断力的女生。今天你的那些风格又回来了。但是,文秀,这一段时间你有点不一样,你感觉到了吗?” 文秀惊讶地问道:“怎么不一样?” 佩轩坦率地说:“你变得没有主见,没有自信,你总是担心咱俩成不了夫妻,天天小心翼翼。是不是?” 文秀若有所思地说:“是的。我的确变得一点主见、一点自信也没有,我总是害怕你不要我。” 佩轩很诚恳地说:“文秀,你的这种担忧一点道理也没有,因为咱俩的爱情经历了许多的艰难险阻,经受住了考验,咱俩也定了亲。只等下一步结婚了。我知道,你对我的爱是刻骨铭心的,你的心思都在我身上。其实我也是一样,我也同样爱你。如果不是咱们年龄还小,条件还不成熟,我恨不得现在就和你结婚。所以,文秀,你的担忧是多余的,你应该像今天这样,恢复你的自信,你不能成为一个在我面前唯唯诺诺的没有任何主见和自信的女孩。你我是平等的,在咱俩的爱情中,在人格上,咱俩都是平等的,不能因为爱而发生倾斜,那样的心态是不正常的。我不希望你那样,你不能为了爱而丧失你独立的人格、自主的精神,明白吗?” 文秀不无担忧地说:“我就是担心你不要我。” 佩轩肯定地地说:“我永远不会不要你,你是个好姑娘,你那么温柔体贴,明白事理,善解人意,还那么漂亮,心灵手巧,人家都羡慕死我了,我怎么会不要你?” 这时,天已经黑了,佩轩停下车,上去紧紧搂住文秀,吻上了她,她像个小绵羊一样任他热吻。 一会放开了,佩轩开玩笑地说:“现在不到时候,如果到那时候,我就要了你。” 文秀温柔地说:“你啥时候要我,我就给你,我是你的,我就是要做你的女人。” 佩轩耐心地说:“可惜现在条件还不成熟,咱们不能着急。将来日子长着呢。文秀,你得明白,咱俩即使结了婚,也就是过平淡的日子,也许生活中有许多的困难,咱们都要有思想准备,明白吗?” 文秀肯定地说:“我不怕,只要和你在一起,再苦再累我也心甘情愿。” 佩轩鼓励她说:“你要恢复自信,像个骄傲的公主那样。” 文秀抗议说:“才不要呢,我只要做好你的妻子。” 佩轩认真地说:“你要摆正你的心态。你不能像个只知道顺从的小绵羊,要像个小母老虎那样。” 文秀娇气地说:“人家像个小母老虎,那你也是个公老虎。人家就听你的。”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你不能只听我的,不能唯命是从。” 文秀打趣说:“那怎么办?我不听你的,跟你打架吧?把你打跑了怎么办?” 佩轩玩笑说:“嗯,把我打跑?你得有那能耐,我还等着收拾你呢。” 文秀温柔地说:“你说收拾人家,也没有收拾过一次,人家等着你收拾呢。” 佩轩又上去吻上了文秀。文秀感觉到他的身体气息,紧紧吮着他的舌头,累了,两人松开,文秀含情脉脉地说:“佩轩,我爱你,我是你的。” 佩轩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进一步去做什么。 佩轩认真地说:“文秀,我爱你,永远爱你。” 他接着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佩轩觉得,这次谈话不够成功,但是还是有成效的。 文秀沉浸在幸福之中,展望着未来在一起的幸福生活。她突然想起夏海超纠缠她的事还没给佩轩说完呢,算了,说不说已经无所谓了。 第4章 情感界限(二十八) 二十八 春去夏来,天已经比较热了,麦穗子开始灌浆了,再有一个月就该收割了,又一个丰收年在望。高考是在七月上旬,这时离高考近两个月,考生们都在紧张复习,力图考个好成绩。佩轩晚上都是坐在床上看书背书,瞌睡了就睡觉,醒来就继续看,这样他把该理解的理解了,该背的背了,还尽量找一些综合性的题来理一下思路;有时候他的思路跟老师的思路不同,他就把两种思路综合一下,取长补短,整理出一个更全面的答案。他把这些也与文秀、利民、大奎、、殿安、玉英等等他们交流,除利民和玉英外,其他人把握的程度并不高,他也只能这样了。 高考报考的时候,佩轩和文秀是在各自的县里报名的,高考当然也是要在各自县里的考场进行的。离高考近一个月的时候,考生放假了,也就是说,老师带领大家复习的阶段结束了。 放假之前,有个同学捎信说数学魏老师让酆佩轩去他办公室一下,佩轩去了,魏老师的外甥女白小洁也在。魏老师说,刚放假这几天想麻烦他帮着白小洁复习一下,问他可以不可以。自然,佩轩不能推脱,只能答应。他对魏老师和白小洁说:“我可以和小洁一块儿复习,不过我水平很有限,不一定能帮上太大忙,如果效果不大,还请多原谅。” 魏老师笑着说:“你就别谦虚了,都说你学习好,没有学不会的,数学这么难,你都学的这么好,请你多帮忙吧。” 佩轩恳切地说:“老师过奖了,我可不敢当,我肯定尽力帮助小洁。” 白小洁诚恳地说:“谢谢你,佩轩。” 佩轩客气地说:“不用谢,咱们都是同学,帮同学完全应该的,这也是我学习的一个机会。” 放假前的最后一天下午,自然是佩轩和文秀约会的时间。他俩自然还是西门外往西走,因为这里遇不到认识的人。 两个人虽然天天见,但是说话也很少,又有一个星期没约会了。同学们都忙着备战高考,加上他俩也一起招摇过,两个人散伙的传闻已经平息了。只是佩轩想帮着文秀复习,可是文秀说她成绩很难提上去,对她意义不大,她还是让佩轩好好复习,不要荒废时间。这让佩轩很无奈,也只好作罢。其实他也想让文秀好好努力,如果能考上,哪怕是个中专,岂不是更好?但是文秀觉得自己功底差,脑子笨,虽然也努力了,但是效果并不明显。所以她自己也努力学习,但是她要保佩轩,就不想占用他的时间,于是就说自己在家努力复习,让佩轩去作最后的冲刺。 两人心有所属,心有灵犀,快到了心心相印、心灵相通的地步,谁有什么感觉,就可能传导给对方,这样一感应,就可能发展到下一步。这时候是夏天,都是穿单衣,眼神、身体都是诱惑,这让佩轩特别警惕,他担心自己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文秀又是像小绵羊一样顺着他,对他百依百顺,两人很容易到那种情色迷离的状态,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可是很危险的。所以他时时刻刻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越线。 这天,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不觉就到了离刘庄不远的地方,佩轩让文秀回家,她不肯,说要再说一会话。他看着她,她不好意思了,说:“天还没黑呢,急啥呢?” 佩轩解释说:“到收麦季节了,家里比较忙,想早点回家帮着做做饭,因为爹娘都在生产队上工,比较累,自己力所能及干一点是一点,能让爹娘轻松一点才好。” 文秀不满地说:“你不早说,你早说了我跟你去一块回家帮着干,我比你会干家里的活。” 佩轩苦笑着说:“我自己干就可以了,没多少事,哪敢劳你的大驾呢?” 文秀更加不满地说:“哼!你就把我当外人,没安好心。” 佩轩笑着说:“你还没过门呢,哪能使唤你?” 文秀直白地说:“已经定亲了,已经是你家人了,你不想要也得要。” 佩轩瞪着文秀,愤愤地说:“谁不想要了?走,跟我走吧,把你套到石磨上,当驴一样使唤。” 文秀喊道:“滚吧!你就没好话。” 佩轩打趣说:“把我也套上,陪着你拉磨。” 文秀玩笑说:“才不要呢,叫驴(公驴)和草驴(母驴)套在一起,指不定又出点什么事呢。” 佩轩笑着说:“不会出什么事。” 文秀反问道:“叫驴会老实?” 佩轩不假思索地玩笑说:“叫驴当然老实了,都是被阉过的。”这玩笑有点大。 文秀一听,愤怒地说:“你个不正经的叫驴!看你说的什么话?你净伤人家的心,你滚吧!” 佩轩笑着说:“都是开玩笑的,我可是个真叫驴,没有阉过的叫驴,小草驴要小心了。” 文秀余怒未消:“不许你再说这些!” 佩轩大笑,文秀也笑了:“咱俩都成驴了。” 文秀四周看看,说:“这天咋还不黑呢?” 佩轩笑了,文秀等着天黑和他拥吻呢。其实,他也一样。 佩轩想了想,说:“你唱歌好听,给我唱首歌吧。” 文秀顿时眼睛发亮,说:“好吧。” 文秀唱道: 不知道为了什么, 忧愁它围绕着我; 我每天都在祈祷, 快赶走爱的寂寞。 那天起,你对我说, 永远地爱着我, 千言和万语随浮云掠过。 不知道为了什么, 忧愁它围绕着我; 我每天都在祈祷, 快赶走爱的寂寞。 佩轩听得如醉如痴,文秀唱完了,他还沉浸在歌里。 文秀不解地说:“你怎么了?” 佩轩恢复了常态,说:“你唱的真好。再唱一首吧?” 文秀接着唱: 我醉了, 因为我寂寞; 我寂寞, 有谁来安慰我? 自从你离开我, 那寂寞就伴着我。 如果没有你, 日子怎么过? 往日的旧梦, 好像你的酒窝, 酒窝里有你也有我, 酒醉的探戈, 酒醉的探戈。 告诉他, 不要忘记我。 啊...酒醉的探戈。 我哭了, 因为我寂寞; 我寂寞, 有谁来安慰我? 自从你抛弃我, 那泪水就伴着我。 如果没有你, 日子怎么过? 往日的旧梦, 好像你的酒窝, 酒窝里有你也有我, 酒醉的探戈, 酒醉的探戈。 告诉他, 不要忘记我。 啊...酒醉的探戈。 酒醉的探戈, 酒醉的探戈。 告诉他, 不要忘记我。 啊...酒醉的探戈。 文秀唱完了,说:“好听吗?” 佩轩认真地说:“太好听了,我没有听过这样的情歌,这种小资产阶级情调的歌曲太好听了,这些歌曲肯定是被禁的,如果放开,肯定会非常火。” 文秀坦白地说:“你说对了,外面听不到这些歌。这是我二嫂拿来的磁带,过年那几天俺俩天天听,我就学会了。” 佩轩虽然觉得好听,但是并不知道是谁唱的,于是他就问文秀:“这是谁唱的?” 文秀神秘地说:“还是台湾的邓丽君唱的,你记得那首《北国之春》吗?都是她唱的,她的嗓音很独特,特别好听。她是个红遍世界的大歌星,除了咱们国家,其它国家都知道她。” 佩轩对这些一点不了解,吃惊地说:“她这么有名啊?我真的一点不知道。 文秀笑话他说:“你天天就知道复习考大学,你知道啥?” 佩轩笑着说:“你说的对,我确实一点不了解这些事,也没有时间去关心这些,其实也无从了解这些。有时候想听一听大音乐家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到底是什么样,也听不到。只知道他是个划时代的音乐家,承前启后,影响特别大。收音机里有时候才播放一点点,也听不出来啥。” 文秀也听说过贝多芬的故事,可是也没有听过他的音乐,所以她说:“我也没有听过贝多芬的音乐,不知道是什么样。” 佩轩话锋一转,又回到原来的话题说:“我就觉得你唱的好听,你把你自己唱进去了。” 文秀坦白说:“我唱的就是我的心情。” 佩轩恳求她说:“你再唱一遍《北国之春》好不好?” 文秀高兴地说:“好。” 她又唱了《北国之春》,佩轩好喜欢这首歌。 天黑了,他俩拥吻在一起,然后两人告别。 告别之前,他们约定每周六天黑时候在贾庄和刘庄中间的路上见面,如果有事,就第二天再见面。 佩轩一边走,一边想,文秀唱的前边的两首歌其实唱的是她的心情,她担心失去他,所以佩轩又让她唱了《北国之春》,表明他爱她的心迹。 至于佩轩要帮白小洁复习的事情,他没有跟文秀说,怕她有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文秀回到家,直接把书包放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出来吃饭。妈妈看她回来晚,猜想她肯定是与酆佩轩约会了,给她盛了饭,悄悄问她:“咋回来这么晚呢?”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放假了,事多,就回来晚了。” 妈拿不准她说的是不是真话,担心她与酆佩轩发生矛盾,就问道:“秀秀,你这一段和酆佩轩见面说话没有?” 文秀不知道怎么说好,只好说:“在一个班里上学,哪能不见面呢?只是也没啥事,没咋说话。” 妈妈心里有点担忧,她也听到了一些文秀与那个当兵的夏海超的闲言碎语,她想问问文秀怎么回事,也想劝文秀,既然和酆佩轩定亲了,就不要再有其他想法了。所以她听文秀说没有和酆佩轩说话就有点担心会出什么岔子。 妈不好意思当面直接问文秀与酆佩轩发生什么矛盾没有,只是旁敲侧击地问她近来与酆佩轩说话没有,想从侧面了解他俩之间有什么问题没有,当听到文秀毫不在意地说她近来没有与酆佩轩说话的时候,感觉问题可能有点严重。 虽然知女莫若母,而且妈也了解文秀与酆佩轩相恋的程度,妈本能地感觉文秀不会与酆佩轩发生矛盾而散伙,但是她听到传言仍然感到心里很不踏实。 妈趁着文秀吃饭,坐到旁边,小心翼翼地问:“秀秀,你近来学习咋样?累不累?” 一说到学习,文秀就有点不好意思,她说:“妈,我的学习你也知道,从来都不是多好,好惭愧,对不住爸妈的培养,让爸妈失望了。” 妈安慰她说:“爸妈没啥失望的,本来也不是指望你考上大学的,只是让你躲开去生产队上工,你也不要有啥心理负担。” 文秀撒娇说:“还是妈最了解我。” 妈又小心翼翼地问道:“秀秀,酆佩轩现在学习怎么样?他考大学有保证没有?” 文秀漫不经心地说:“妈你问的问题人家没法回答,他学习一直都很好,可是谁也不能保证一定考上大学啊。” 妈看文秀吃完了碗里的稀饭,就又给她盛过来大半碗稀饭,说:“就剩这么多稀饭了,一家人都吃过饭了,你都吃完吧。” 文秀一边端起来吃,一边说:“非撑死我不可。” 妈话锋一转说:“酆佩轩是个好孩子,他家里条件不好,你要多关心他一点。” 文秀听了脸就红了,说:“妈,您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能不知道关心他吗?” 妈不满地说:“妈还不是怕你小,不懂事,不知道心疼女婿?算妈管闲事,话说多了。” 文秀知道自己话说重了,惹妈生气了,赶快赔不是:“对不起,妈,是我不会说话,妈一片好心,我却不领情,我该打。” 文秀也话锋一转说:“妈,你平常从来没有说过酆佩轩的事,今天怎么突然提起他了呢?还嘱咐我关心他,怎么了?” 妈也不得不说实话:“前几天,有人说你和一个当兵的怎么怎么着,妈也不知道咋回事,还以为你和酆佩轩出了啥事呢。” 文秀不满地说:“哎呀,这事都过去二十来天了,咋还有人扯闲话呢?” 妈生气地说:“看看,真有这回事啊。秀秀,你可不能随便变心啊。当初,让你跟那当兵的定亲,你说啥不肯,非要跟酆佩轩不可。现在,你和酆佩轩定亲了,又跟人家当兵的来往。你可不能这样啊,爸妈也丢不起这个人啊。” 文秀一听,知道造成了天大的误会。她一着急,话没说出来,眼泪下来了。 大嫂也听到了妈说的话,也过来理直气壮地指责文秀:“秀秀,妈说得对,你不能这样!你的心变的也太快了!” 文秀见妈和大嫂都指责她,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直接哭了起来。大嫂也并不因为她哭就宽恕她,更尖锐地说:“你哭也得说你,你当初说,不会三心二意、水性杨花,没有多久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文秀又急又气,外面的流言蜚语好不容易平息了,谁知道这事还闹到了家里。她气得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她醒过来了味儿:不怪家里,她自己从来没给家里说过这事,怪不得家里会误会她呢。想到这,她擦干眼泪,对妈和嫂子说:“怪不得你们,我没说过这事,才造成这天大的误会。” 于是,她把夏海超找她的经过以及酆佩轩的最终处理结果讲了一遍,妈和大嫂终于明白了是一场误会。 最后文秀悻悻地说:“连你们都不相信我,让我多伤心吧。妈你把恁妞都想歪了,我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吗?” 妈无奈地说:“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事你从来没提过,人家又说的像真的一样。我一问你,你还说没跟酆佩轩说过话,越看越像是真的。” 大嫂插科打诨说:“知道了吧?以后有啥事都要跟家里说实话,不能掖掖藏藏的。今天回来那么晚,肯定是跟酆佩轩约会了,可是你不说实话,就造成这么大误会。要是你说了跟酆佩轩约会了,还会让妈和我误会你吗?” 文秀没好气地说:“哼,你们都不会往好处想,光往最坏处想。” 说得妈和大嫂都笑了,一场误会消除了,一家人也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第4章 情感界限(二十九) 二十九 放假后的第一天,酆佩轩也像上学一样来到学校,去敲魏老师的门。 “谁呀?这么早啊。”白小洁的声音。 “对不起,我是酆佩轩。” “哎呀,我忘了,对不起。”白小洁匆匆忙忙穿上衣服,开门让酆佩轩进来。她住在她舅舅的办公宿舍,便于学习。魏老师已经放假回家了。 她起来了,要刷牙洗脸,可是没水了,佩轩随便说:“我去打水。” 白小洁红着脸说:“实在不好意思。” 佩轩不在意地说:“客气了。” 佩轩端着脸盆,提着暖瓶,去伙房打水。 回来后他说:“我去给你打饭吃,食堂有饭。” 他拿上饭碗去食堂,有玉米粥、馒头、拌黄瓜,也没有其他选择。白小洁脸红红的,很不好意思。 白小洁吃完了饭,佩轩恳切地说:“你有什么复习的计划?怎么打算的?” 白小洁认真地说:“我想让你帮我把各门课都复习一遍,当然是重点。你带我复习,我不明白的地方你帮帮我。我复习完就走了,去天津参加高考。” 白小洁说一口纯正的普通话,与佩轩说的地地道道的家乡话形成鲜明的对比。 佩轩试探着说:“你看这样行不行?一天复习一门,外语就不复习了,我也不会外语,这样咱们五天复习完,好不好?” 白小洁不好意思地说:“好是好,就是一天一直复习一门课,会有点厌倦,咱们乱一点行不行?” 佩轩爽快地说:“行,怎么都行,随你。” 白小洁笑笑,说:“我好任性啊,对不起,大根同学。” 佩轩笑了,想她怎么知道他的小名?不过,他的小名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想知道,谁都能知道。想到这,他觉得也就没什么了。佩轩觉得,城里的姑娘就是有个性,开朗,大方,有趣。 佩轩认真地说:“咱们开始复习吧,你说,先复习哪一门?” 白小洁打趣说:“还是老师说吧,今天你就是我的老师。” 佩轩想,这个姑娘啊,也有点调皮,不过,这就是个性啊,在这保守的地方也许人们还不习惯这种风格,但是以后会习惯的。他同时觉得,有个性才有魅力,魅力在于个性。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不敢当,咱们互相学习。咱们上午复习历史吧。” 佩轩拿着课本和复习材料,从头开始,进行点、线、面的复习,点就是知识点,线就是把点和内容串起来,面就是把整个历史课内容当作一个平面,进行中外、古今的分析、比较与综合。一个上午,把中国历史给复习完了,主要是点与线,当然也涉及一些面的问题。他提问,她回答,然后他再从深处讲一讲,让她贯通。这样的学习方式让她措手不及,但是她慢慢适应了,她也不时地提问题,有点难为酆佩轩的意思,不过,佩轩大致都能够解答,有些思考一下再解答。他觉得,这些问题是深层次的问题,考试题里肯定会有,但是不会多,所以,主要精力不应该放在这方面。他的讲解很生动,但是由于时间有限,不能卖弄太多,只能就知识点来讲。她想,天哪,这个酆佩轩对历史的了解和理解比历史老师高多了,他当历史老师绰绰有余了。 于是,她就问:“大根同学,谁都知道你是理科改文科,学文科才一年,你怎么学的这么透?我看老师也不如你。” 佩轩不安地说:“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我跟老师的水平差十万九千里呢。我喜欢历史,看过文革以前的高中历史课本,还看过一些其它的历史方面的书,所以知道的可能稍微多一点,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没啥。” 白小洁伸伸懒腰说:“今天学了这么多,休息一会吧?老师。” 佩轩对于她的调皮只能摇头苦笑。 白小洁又说:“你帮韩文秀学习也是这么讲的吗?” 佩轩没想到她提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我不帮她学习。” 白小洁充满疑惑地说:“不应该啊,为什么?” 佩轩无奈地说:“其实我也帮过她,不过效果不大,她就不让帮她了,说帮她是浪费我的时间。” 白小洁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也浪费你的时间了。” 佩轩客气地说:“咱俩是相互学习,你就不要客气了。” 白小洁诚恳地说:“我自己明白,你对我帮助很大,你水平太高了。我觉得,你如果教韩文秀的话,她也会提高成绩的。” 佩轩摇摇头说:“不是的,每个人的接受能力是不同的。你的接受能力就远高于她。她觉得自己考不上,虽然也努力,但是效果不大,所以她不想浪费时间。” 白小洁不解地问:“她不也是来复读的吗?她来复读为了什么?明知道希望不大还来复读?哦,我明白了,她来复读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说完,她笑了。 佩轩解释说:“这倒不是。她家里为了让她躲避去生产队上工,就让她来复读了。” 白小洁不以为然地说:“你不能否认,她自己肯定有要与你在一起的想法。” 佩轩笑着摇摇头,说:“不至于,她本来是不想来复读的,家里非让她来,而且没有要求她必须考上学。” 白小洁羡慕的口气说:“嗨,她家条件太好了。” 佩轩坦率地说:“比你们城市差多了,倒是比我家好得多。” 白小洁解释说:“其实城市里条件也不一定就好,有的家庭也很困难。我家说不上很困难,不过不是很好的条件,很普通吧。” 白小洁接着说:“你不帮她学习,那你们在一起......,对不起,我问的太多了。”她本想说,那你们在一起说什么,突然觉得问这话太不合适了,人家在一起不是谈恋爱吗?这还用问?这不是让人家尴尬吗?那时候说谈恋爱是一件很不好意思的事。 佩轩毫不在意地说:“没事,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说,没什么不能说的。” 话虽这么说,白小洁明白,人家两个人的私事怎么能问呢?显得太多事了。 中午,佩轩要回家,白小洁坚留他吃饭,他说什么也要回家,他说有事。实际是家里的人都在生产队干活,很累,他要回家帮娘做饭。而且中午可以休息一会,如果在学校,跟白小洁在一起,两个人都不方便。 于是,佩轩回家和面,但是他不会擀面条,面和好后等着娘回来擀面条,他又去准备烧水,突然想起来顺序颠倒了,应该先把菜炒了,然后再烧水下面条,可是他也没有炒过菜。他想只管炒吧。他把三个大茄子切一切,放水里一会,再捞出来,锅里放一点油,烧热,把切好的葱姜蒜辣椒烹一下,把茄子倒锅里,熟了以后放盐,然后盛到盆里盖住。把锅刷一下,倒水进去,先不烧,等娘回来再烧水。 一会儿,娘就回来了,娘去擀面条,他去烧水。娘说他炒的菜味道不错,不过没有大年三十那天文秀炒的好吃,他安慰娘说:“以后让她来炒菜。” 娘叹口气,说:“还要好几年呢。你们成了亲她才能来。” 爹和小根都下工回来了,捞面条也做好了。吃了饭,都去休息一会,佩轩也去睡一会,到人家上工以前他去学校,他不想让人们看见他去学校,这是农忙季节,快收麦子了。 到了学校,佩轩在阴凉的地方等一会,看白小洁开门没有,如果开门了,他就过去;如果没有开门,他就再等一会儿。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开门。他怕时间不够,就去轻轻敲门,白小洁里面答应一声,起来开门。白小洁睡眼惺忪的,显然没有睡醒,他客气地说:“对不起,我来早了。” 白小洁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错了,你就别让我更不好意思了。你抽时间来给我辅导,我却睡大觉,唉,无地自容啊。” 佩轩听了,知道白小洁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女生,这就让他很满意了。因为魏老师对他很好,他很感激,所以他也愿意帮着白小洁复习。 下午换换脑子,复习数学,主要是针对白小洁的程度,想方设法提高她的成绩。所以,他主张不去做很难的题,因为即使做难题也不一定能提高她的成绩,这是事倍功半;做一些不太难的题,让她理清做题思路,见到类似的题不至于无从下手,这样就达到目的了,这是事半功倍。他这么做太对了,不久的高考中,白小洁数学考试发挥超出了预料,超出了平时成绩不少,一般认为是因为她舅舅是数学老师,她自己清楚,这与酆佩轩对她解题思路的辅导分不开。当然,这是后话。 这样,几天的时间,酆佩轩给白小洁进行了全面和重点的复习,许多她原来迷糊的地方都明白了,也学会了许多的解题思路,有些本来不是特别清楚的地方,经他一指点,豁然开朗,她感到这几天收获非常大。她想,如果早点让他帮忙就好了,效果肯定比现在还好。都复习了一遍以后,两人松了一口气。白小洁说:“佩轩,你给我帮了这么大的忙,我怎么报答你呢?” 佩轩笑了,谦虚地说:“咱俩是互相帮忙,我在帮你学习的过程中,也有不小的提高,思路也清晰了许多,应该感谢你呢。再说,你舅舅对我那么好,我也无以报答。” 白小洁真诚地说:“我舅舅对你好,那是他的职责。而你没有帮我的义务,在我人生的紧要关口给我帮了这么大的忙,会影响我的一生,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佩轩不以为意地说:“言重了,我从来把给别人帮忙当作一种乐趣,不需要任何的感谢。你知道,我经常给别人讲题,好为人师,还因此被人骂过。不过依然如故,没有痛改前非。对人家那样,对你也没有什么不应该的。你是大城市来的那么漂亮的女生,有幸和你一起学习,也是一种缘分,是我的福气。” 白小洁一本正经说:“你真会说话,怪不得......,佩轩同学,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佩轩直率地说:“你说吧,还这么严肃。” 白小洁不满地说:“我之所以严肃,是因为有人比我还严肃。” 佩轩苦笑着说:“冤枉,我一点都没有严肃啊。” 白小洁不客气地说:“你有些方面太严肃了。” 佩轩不解地说:“请明示。” 白小洁恳切地说:“佩轩同学,咱俩在一起相处也将近一年了,你给我讲题也不少次了。这次单独在一起五天,你帮我复习,让我很感激。但是,佩轩同学,咱俩单独相处五天,你连一眼都没有正视我,难道我都不值得你正眼看我一眼吗?” 佩轩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小洁同学,言重了,绝不是那样。我之所以没有看你,是因为我不敢看,你太漂亮了。你是天上的仙女,我是地上的放牛娃,不对,这个比喻不恰当。你是天上飞的天鹅,我是泥塘中的癞蛤蟆,咱俩的距离是永远不可逾越的。我是因为极度自卑不敢正眼看你,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你是个城里的漂亮姑娘,我是个一身臭汗的拉板车农民,你对我那么大意见值得吗?我配你对我那么大意见吗?我的白小姐?” 白小洁肯定地说:“就凭你这一番话,你不仅配,而且很配,是我不配。你这个人太聪明了。” 佩轩笑着说:“我只不过说了实话而已。” 白小洁盯着佩轩说:“你说什么实话?你用自卑当挡箭牌,其实,在你的骨子里,你是孤傲的,你平时的谦卑掩盖不了你内心的孤傲,也许你不会承认。你说,我说的对吗?” 佩轩脸红了,他摇摇头说:“你说的我已经没法回答了,我承认了,你是对的;我否认了,你还是对的,你太厉害了。”其实这是一个逻辑上的二难推理,不过他俩这时候都还不懂。 白小洁接着说:“也许没人知道你这一点,但是,我......”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许不能再说下去了,她也脸红了。 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正好眼光对上,这是这五天两人在一起相处以来第一次目光的真正碰撞,佩轩楞在那里,像是一个被人看穿的小偷,他第一次觉得很失败。可是白小洁也没感觉自己是一个胜利者,她同样觉得自己的内心完全暴露在酆佩轩的目光下。她看到佩轩的目光闪亮了一下,极速黯淡下去;她也知道,佩轩看到了她眼睛中燃烧的火花。两个人都沉默了。 还是佩轩打破了沉默:“对不起,漂亮的小洁同学,我不该咄咄逼人的,请原谅。” 白小洁想,明明是我咄咄逼人,他却道歉,唉,我只有苦笑了。 她笑着说:“你说我漂亮,我哪有韩文秀漂亮?” 佩轩郑重地说:“你当然比她漂亮,你是城里的,洋气的多;她是农村的,怎么能跟你相比?你的气质是她所没有的。不过她也有她的优点,我能攀上她,已经是我最大的福气。” 白小洁认真地说:“说实话,你说我比她洋气倒是有一点,那是因为我处的城市环境;但是其他方面我自愧不如。她身上那种内在的美丽,让我嫉妒;我缺乏她的那种美丽,只是性格开朗一点而已。” 佩轩恳切地说:“你太会说话了,她没什么让你嫉妒的。” 白小洁很直率地说:“她是女生嫉妒的对象,你是男生嫉妒的对象。” 佩轩苦笑着说:“笑话,实在是笑话,我和她都达不到别人嫉妒的程度。” 白小洁诚恳地说:“不谦虚地说,我都嫉妒她,别人更嫉妒她。”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她不配别人嫉妒。” 白小洁接着说:“我说的是事实,第一,她很漂亮,而且是脱俗的那种漂亮,这种漂亮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第二,她和你走到了一起。所以,她是女生嫉妒的对象。” 佩轩摆摆手说:“好了,越说越离谱了。我是个穷小子,她看上我,也不值得别人嫉妒,不配。” 白小洁认真地说:“不是的,韩文秀不仅漂亮,而且是慧眼独具,做事果断,别看她成绩不是那么好,她追求爱情和幸福的勇气是班里的所有女生都比不了的。所以,佩轩,你要珍惜她对你的痴情。” 佩轩点点头说:“她没你说的那么优秀,只是她对我确实是那样,我一定会珍惜的。” 其实,白小洁说的,李玉英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不过酆佩轩不想承认而已。 这几天的接触,让他对白小洁有了一些基本的认识,她开朗,聪明,通情达理,又是城里人,那么漂亮;是农村的男生可望不可及的女生,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所以,几天来,他虽然给她复习帮了她那么多,但是却连看她一眼也没看,对她没有任何的想法,当然也是由于他是韩文秀未来的丈夫。所以他也就很大气,没有一点扭扭捏捏。 白小洁跟酆佩轩一起复习以后就回天津了,她的户籍在那里,在那里高考相对来说更容易一些。告别之前,她给酆佩轩留了天津的地址,要他以后一定给她写信,并且告诉她将来的通信地址,他答应了她。 第4章 情感界限(三十) 三十 星期六到了,佩轩和文秀该约会了。天快黑的时候,他们都来到了贾庄和刘庄交界的地方。一见面,佩轩就问她这几天学习怎么样,她说也学了,但是成效不大,他只有苦笑。 文秀惭愧地说:“我已经尽力了,没办法,太笨了,自己都嫌弃自己。”这一说,佩轩也只好不说了。 佩轩说起自己在家做饭不会擀面条的事,文秀笑话他说:“你学习那么好,居然不会擀面条,也够笨的。明天我去教你擀面条。” 佩轩想阻止她来,但是也没有理由,只好不吭声。 文秀看他不说话,就说:“你不想让我去吧?不想让去就直说,我不去就是了。” 佩轩只好说:“谁不想让你来啊?我还巴不得你来呢。” 其实佩轩并不是多想让文秀来,毕竟没有过门,一是怕招惹是非;二是怕礼数多,文秀倒是没那么多心眼,但是她家里的人如果挑毛病,麻烦事就多了。不过她既然说了出来,他就不能不让她来,而且还须邀她来。 佩轩恳切地说:“明天我去接你,还在这等吧?” 文秀不客气地说:“我不让你接,我自己去。”看来是赌气了。 佩轩笑着问:“生气了?” 文秀沉着脸说:“我才不生气呢,我哪敢生气?” 佩轩直白地说:“明明生气了,还不承认。” 文秀干脆说:“算了,你不想让去,我不去还不行?” 佩轩认真地说:“文秀,贾庄也是你的家,你想来就来,谁也不敢不让你来,再说,我也没有不想让你来。” 文秀没好气地说:“当然我想去就去,可是人家不想让去,我何必非去呢?” 佩轩解释说:“没有谁不愿意你去,你别多心好不好?” 文秀仍然沉着脸说:“我也不傻。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佩轩满脸歉意地说:“对不起,都怪我。你来吧,我去接你。” 文秀赌气说:“不去。” 结果不欢而散,文秀骑车回家了,佩轩只能叹气。 回家的路上,佩轩想,文秀是一片好意,自己当时不表态让她感到委屈。可是后来自己一再跟她说好话,她却一直使小性子,不肯答应。唉,女孩儿的心,摸不透,随便吧,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佩轩想着说过去接她的话,还是去接她试试吧。于是在十点多走到去刘庄的路上。这时,庄稼地里一片金黄,小麦基本熟了,再有几天就要收割了。佩轩走到贾庄和刘庄的中间,果然文秀来了。两人到一起,文秀下来自行车,佩轩接过车,骑上带着文秀往家走。路过集市,她下来,买了一斤鸡蛋、黄瓜和番茄,还买了几斤看上去很好的杏子。佩轩说家里有鸡蛋,文秀也没吭声,只管买。他觉得杏子有点贵,但是看文秀不苟言笑的样子,也没敢说,只好听任她买。 然后佩轩带文秀到家,佩轩看她不高兴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文秀到厨房看看,然后系上围裙就下手干活了。把该洗的都洗一洗,打扫一下卫生,然后找到面桶,用飘舀面,准备和面。 佩轩急忙说:“我来和面吧,我会和。” 文秀没吭声,把面盆给他,她去洗菜切菜。佩轩和好面后,文秀去擀面条。擀好切好,她说等一会再炒菜。 然后两个人到佩轩住的屋里,文秀扑到佩轩的怀里哭了。佩轩不明白她为什么哭,只好说:“一会儿家里的人就回来了,让看见你哭不好。” 文秀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佩轩,我昨天不该给你使小性子。” 佩轩抱歉地说:“昨天的事怨我,我犹犹豫豫,让你生气了。” 说着,就搂着吻上了。一会,文秀歉意地说:“我昨天回家就后悔了,我怕你生我的气。” 佩轩不在乎地说:“怎么会呢?我担心你生气呢。” 文秀玩笑说:“以后我再使小性子,你会不会打我?” 佩轩笑着说:“你呀,别胡说了。不往好处想,光往坏处想。宠着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打你?你以为我是土匪呀?” 文秀笑了,她让佩轩坐下,她坐在佩轩腿上,两个人搂在一起,文秀撒娇说:“你不许生我的气。” 佩轩认真地说:“不会的。杏子那么贵,你还买那么多,我看你不高兴,也不敢说你。” 文秀用手指点点佩轩的鼻子说:“你啊,啥也不懂,我半年不来婆家一次,能空手来吗?买一点杏子也不算啥,不应该吗?你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几句话说得佩轩无言以对,佩轩只好说:“你说的对。” 文秀笑了,她突然说:“哎呀,我是来做饭的,差点忘了。快,咱们炒菜去,你烧火。” 佩轩烧火,文秀炒菜,做的是番茄炒鸡蛋,作为捞面条的菜卤,很快就炒好了菜;又切了黄瓜丝作为配菜;还准备了青菜准备和面条一起煮一下。接着烧水准备下面条,水烧开了,家里人还没有下工,还要等,捞面条下时间长了不好吃,等家里人来了才能下锅煮。 文秀一刻也没闲着,她找到大蒜剥好,放到蒜臼里去捣碎;她从兜里掏出个纸包,里面是一种青菜叶,她说:“这是石香菜,放到蒜里一块儿捣,味道好吃。” 文秀捣好蒜汁,娘下工回来了。文秀赶快打招呼:“妈,下工了?佩轩说他不会擀面条,我来教他擀面条。您坐下歇着吧,饭马上就好。” 娘高兴地说:“文秀来了,来了就做饭,真是个好媳妇儿。” 佩轩去烧火,文秀下面条,连青菜一块下锅里煮;从水缸里舀一盆凉水,准备过面条用。面条和青菜熟了,捞到凉水里过一下,然后捞到碗里,谁吃谁就盛菜加蒜汁。文秀盛好一碗饭,双手捧给娘,说:“妈,您吃饭吧。” 娘享受到儿媳妇做饭端饭,心里特别高兴,客气地说:“谢谢文秀,你先吃吧,我自己去盛。” 文秀亲切地说:“妈,您干半天活了,够累了,您就先吃吧。” 娘只好接住碗吃饭。 这时爹和小根也下工回来了,一看文秀在这,都很惊讶。文秀盛饭又端给爹。爹娘都很高兴,觉得这儿媳妇太好了。 小根赞扬文秀说:“俺大嫂做饭就是好吃。” 文秀谦虚地说:“好吃啥呀?做的不好。” 他们都说蒜汁里加石香菜味道好,文秀解释说:“我拿过来两棵,种到土里,这种菜发的快,很快就会长出许多,长出了叶子,天天可以吃。”她把两棵石香菜给佩轩,让他去种,佩轩找一块空地给种上,浇了点水。 吃完饭,文秀已经洗好了杏子,装在盆里,让大根端到饭桌上给家里人吃。 大根随口说:“文秀买了不少杏子,爹、妈、小根都尝尝。” 爹吃了一个杏子说:“这杏子又大又甜,肯定不便宜。” 文秀不在乎地说:“不贵,多吃点。” 文秀让爹娘和小根去午休,她和佩轩收拾洗刷。娘要帮她干,她让娘去休息。娘看到这没过门的儿媳妇这么勤快懂事,心里很喜欢。 文秀都收拾好了,就和佩轩到他的房间里,佩轩关上门,让文秀躺床上休息,他坐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打盹。 文秀叫他:“佩轩。”他过去,文秀往床里边躺,给他腾出来地方,示意他躺下,他就躺在她旁边。床不大,所以两个人紧挨着,她让他斜一点躺,她枕着他的肩膀,他用左臂搂住她。 佩轩恳切地说:“文秀,你这么好一个姑娘,给我当老婆,亏不亏?” 文秀温柔地说:“我就想当你的老婆,你天天这样搂着我,我就太幸福了。你这样搂我一辈子好不好?” 佩轩忙说:“当然好了,我求之不得。” 文秀笑着说:“我好幸福。” 佩轩关切地说:“你睡一会吧,干了那么多活,累了。” 文秀就这样带着微笑睡着了。 天热了,两人又挨得紧,佩轩感觉有点热,文秀头上已经出汗了。佩轩伸右手拿起扇子给她扇,扇着扇着,他也睡着了。 佩轩醒过来的时候,文秀还没醒。他又给文秀扇扇子,她也慢慢醒过来了。文秀看他,有点不好意思,说:“你别笑话我。” 佩轩郑重地说:“我就那么好笑话你吗?你是我心爱的人,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文秀回忆说:“你知道吗?那次你对那个夏海超大吼一声:‘她是我的女人!’我高兴死了,人家当时就想不顾一切地让你搂住,可惜那场合不允许。嘻嘻。” 佩轩笑了,说:“他如果做的更过份,我会教训他的。我看他虽然有点无赖,但是是个没经历过大风浪的纨绔胆小鬼,就把他吓跑了。我的女人岂能容别人欺负?嘿嘿,只能我欺负。” 文秀撒娇说:“那你就欺负呗。”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佩轩。佩轩把文秀抱到他身上,双臂抱紧她,吻住她,她闭上眼睛,享受着他的拥吻。吻累了,文秀轻轻说:“咱俩咋这么好啊?” 佩轩认真地说:“因为咱俩相爱。” 佩轩接着说:“咱俩相爱,没有任何的杂念,我爱你是因为你是个好姑娘;你爱我也不是因为我一定会考上大学,是因为你喜欢我这个人。” 文秀毫不犹豫地说:“是的,我二嫂说,你看我的眼神很清澈,很纯,没有色念。她说你爱的是我这个人。” 佩轩拍着文秀说:“她说得对。” 文秀慢吞吞地说:“她还说,......,哎呀,不说了。” 佩轩问道:“她还说什么?说吧。” 文秀脸一红,说:“人家不好意思了。” 佩轩坏笑着说:“我都快把你欺负了,还有啥不好意思的?” 文秀伸出手打他,说:“不许欺负人家大姑娘。” 佩轩笑着说:“好,好,不欺负你。”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她还说,我看你的眼神很痴迷,说我的心里只有你。她说的对不对?” 佩轩反问:“你说呢?” 文秀不满地说:“我才不说呢,你说。你不说,我还打你。”她说着又要打他。 佩轩急忙笑着说:“别打,别打,我说,二嫂说的当然对了,我那天战战兢兢的,没敢看你。但是,我知道你的心全在我身上。这辈子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他俩躺在一起,这还是第一次,两人难免激情四射,但是佩轩想高考在即,不可造次,更不可对她造成伤害;文秀则很害羞,甚至不敢睁眼看他。所以两人只是搂在一起,相当理智,没有意乱情迷。其实这个时候,人们的思想还非常保守,人们对谈恋爱还看不惯,更别说其他了。 他俩起来的时候,家里的人都去上工了,只有他俩在家。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咱两个大懒虫起来这么晚,丢人死了。” 佩轩解释说:“家里的人怕打扰咱们,没有说一声就去上工了。” 文秀感觉到,公公婆婆都是明白道理的人,对她这个没过门的儿媳妇很体谅,将来婆媳之间相处肯定会很融洽,不会有许多家庭那样的婆媳矛盾。她庆幸自己不仅找了个好女婿,而且找了个好婆家。 文秀特意说:“看看家里还有什么需要我干的活儿,我干完就回刘庄。” 佩轩想也没想说:“没啥了。” 文秀不客气地说:“你知道啥?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活儿,我去看看。” 她到厨屋到处去看,说:“馍不多了,该蒸了。可是我不太会蒸馍。” 佩轩随口说:“你不用管了,妈回来蒸馍。” 文秀关切地说:“妈天天上工,那么累,还要蒸馍。这样吧,我明天早点来,帮妈蒸馍,也跟她学学怎么蒸馍。” 佩轩试探着说:“不用吧?” 文秀没好气地说:“你别管。” 昨天文秀都生气了,今天佩轩不敢管了,只能听任她。 佩轩知道,文秀是个好女孩儿,虽然娇生惯养,但是并不娇气,还特别懂事,还没过门就知道体谅婆婆,关心婆婆,太难得了,娶了她,这是他们一家的福气。 文秀要回刘庄了,佩轩要送她,她不让,她说:“以后我经常来,你都要送我?没有必要,像外人一样,你在家好好学习吧。” 佩轩只好让她自己走。 第4章 情感界限(三十一) 三十一 果然,第二天一早文秀就来了。这里是一天三晌上工:早晨、上午、下午。妈早晨不上工,在家做早饭和其它家务活。文秀七点之前来,要帮妈蒸馍。妈昨天晚上已经发上面,早晨面已经发好了,文秀来的正是时候,她让妈教她揉馍,给她讲怎么发面,等等。她心灵手巧,很快就明白了蒸馍的过程,只需要自己亲自去做了。她对这些非常感兴趣,学的也快。佩轩也要来帮忙,文秀说:“你一边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他只好去看书了。 文秀想多干点活,让妈少干一点。妈看她勤快又聪明,学啥一学就会,对她特别满意。她还问妈有没有缝缝补补方面的活,妈说暂时还没有,有了再说。其实家里哪会没有缝缝补补的事呢?只不过都是一些又脏又烂的破衣烂衫,哪能让她看见? 爹和小根早晨下工的时候,正好馍蒸好了,接着又做玉米粥,调黄瓜,很快就做好了饭。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妈对文秀赞不绝口,文秀说也没干啥,妈说盼着她尽早过门,佩轩说早着呢,恐怕还要好几年呢。文秀说,没过门她也可以经常来,帮妈干点活,说得妈很高兴。 吃完早饭,爹妈和小根都去生产队上工了,佩轩在家学习备战高考,文秀怕影响他学习,也要走。佩轩说:“你一早过来就干活,累了,歇一会再走吧。”文秀就没再坚持要走。两人到屋里,又搂在一起,文秀坦承地说:“佩轩,我就想和你在一起,就是粗茶淡饭,我也甘心情愿。” 佩轩诚恳地说:“文秀,谢谢你不嫌弃我这个穷家。” 文秀毫不犹豫地说:“我爱你这个人,怎么能嫌弃你的家呢?这也就是我的家,以后我会经常来帮妈干点活。” 佩轩想说谢谢文秀的话,可是没敢说出来,只是看着她笑。 文秀笑着说:“我知道你想说啥,你不说就对了。” 佩轩坐在椅子上,文秀坐在他腿上,他搂着她,说:“文秀,干脆我就考个师范学校,将来就在家里或附近当个老师,咱俩守在一块儿,好不好?” 文秀不假思索地说:“不好,你是个大才子,家里这一片地方装不下你,你就是远走高飞了,我也愿意。我就在家照顾爹娘孩子,让你放心。你说,我是不是个好妻子?” 佩轩什么也没说,搂紧了她。 文秀自语:“为什么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啥都愿意为他做呢?” 佩轩接话:“说实话,女人比男人更痴情,在男女关系发生变故的时候,往往女人吃亏多,也是因为痴情的缘故。” 文秀问道:“那你说,是不是女人不该那么痴情啊?” 佩轩摇摇头说:“当然不是,痴情没什么不对。不对的是那个男人。痴情是一种勇敢,是最好的美德。”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照你说,我成了勇敢的人了?” 佩轩毫不犹豫地说:“当然,你不觉得吗?如果你怯懦一点,咱俩恐怕就成不了。” 文秀深吸一口气说:“是啊。咱俩过来是够难的。” 佩轩认真地说:“文秀,以后也会有困难,甚至有一些预料不到的困难,也许有更大的苦头在等着咱们,你怕不怕?” 文秀坚定地说:“我不怕,有你呢。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佩轩赞叹她说:“你不怕,这也是一种勇敢。其实,你是一个很勇敢的女生。” 文秀打趣说:“我才不勇敢呢,我怕狗,见了狗,我就躲到你身后。嘻嘻。” 佩轩不在乎地说:“我不怕狗,我五岁那年,去舅舅家,被一个远房舅舅家的狗咬了,从此,我就不怕狗了。” 文秀不解地说:“人家都是被狗咬了更怕狗,你却相反,被狗咬了反而不怕狗了。” 佩轩一边想,一边说:“是的,那时候好像是觉得,被狗咬也不过如此,没什么怕的。不过,从那以后,没有被狗再咬过。” 文秀玩笑说:“你比狗厉害,狗怕你了。嘻嘻嘻。” 佩轩没好气地说:“你滚一边吧,就没好话。” 文秀抱住他,说:“我不滚一边,就要抱住你。” 佩轩眼睛向下一瞟,看到她胸前又高又大,脑子一阵眩晕,赶快搂紧她,什么也不敢看了。好一阵,脑子才过来劲。 文秀觉察到他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 佩轩轻描淡写地说:“没事。”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什么没事?我觉得你有点不一样。” 佩轩自然不肯说实话:“没事就是没事。” 文秀点着他的鼻子说:“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就好像有一股火一样升起来,好像被你压下去了。” 佩轩推脱说:“好了,不说这个了。” 佩轩换了个话题:“你这么能干,将来咱们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文秀自信地说:“我除了读书不行,其他方面,我还真的不服谁。” 佩轩检讨自己说:“我除了读书好一点,其他都不行。” 文秀伸手捂住他的嘴,说:“不许说你不行,我看你啥都行。你脑子好,不光学习好,不管做什么事,你主意多,看的远,别人都佩服你。” 佩轩不在意地说:“没人佩服我,我啥能耐没有。” 文秀正经说:“人家袁保六那样的流氓小混混都佩服你,你还说没人佩服你。” 佩轩随意地说:“那是耍嘴皮子的,不需要多大能耐。”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耍嘴皮子?袁保六让你几句话说服了,夏海超让你一顿训斥就再不敢找事了,这可不是简单耍嘴皮子的事,这是见识和眼光,不是谁都有这样的见识、这样的眼光。你和李建强打架那次,听大嫂说,俺爸都说你了不起呢。” 佩轩吃惊地说:“我打架的事都传到你家了?我丢人丢大了。” 文秀解释说:“那天是我生病后第一天上学,就看到你不仅没有被李建强打着,还把他推到墙上,大奎和三宝摁住他的时候,你没让打他,而是让他名誉扫地。我高兴死了,我想,我的佩轩就是厉害,人家女生故意当我面说你了不起,我心里可高兴了,可是还不敢表露出来。我回家后,大嫂看我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问我遇到啥喜事了,我就说了这事,后来大嫂就对家里都说了,我爸还说你不让打人做的好。” 佩轩没好气地说:“唉,坏事传千里啊,以后再不敢打架了。” 文秀赞叹他说:“做到打架容易,做到不打架难。那天夏海超要跟你打架,你就躲开了他,还护着我,而且马上就制止了他的冲动。” 佩轩自嘲说:“我哪打得过他?他又高又大,还是个当兵的,我只有躲了。”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后来大奎和三宝来了,你也没让打他。” 佩轩进一步解释说:“为什么要打呢?和平解决多好?西安事变都能和平解决,咱这点小事不能和平解决?再说,人家是当兵的,打出事怎么办?” 文秀点着他的鼻子说:“就你这嘴,还有啥你解决不了的?” 佩轩叹口气,说:“我解决不了的问题太多了,许多事情都是不以咱们的意志为转移的。有时候眼睁睁看着你的亲人受苦,你却无能为力,你说,痛苦不?” 文秀看他严肃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文秀歉意地说:“对不起,我让你想起不愉快的事了。” 突然,她看见佩轩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有点吓人,似乎想起了什么。 文秀吃惊地看着他,也不敢打扰他,只见他眼睛里充满了泪水,马上就要滴下来。文秀知道,佩轩肯定回忆起了特别伤心的往事,不然不会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他是个极坚忍的人,不是想起特别伤心的事,就不会掉眼泪。 过了一会,佩轩脸色转温和了,文秀抱住他,“哇”的一声哭了。佩轩缓缓地说:“文秀,你哭什么?” 文秀恐惧地说:“我害怕。” 佩轩不解地说:“你怕什么?有我呢。” 文秀哭的好伤心,佩轩抱紧她,说:“不怕,不怕,有我呢。”他轻轻拍着她,像哄小孩子一样。 文秀哭了好一阵,停住了,佩轩问她:“秀秀,你哭什么呢?” 佩轩一边说,一边掏出文秀的手绢,要给她擦眼泪。文秀抢过手绢,没有给自己擦眼泪,而是去给佩轩擦眼泪。 佩轩拦一下文秀,说:“不用。” 文秀坚定地说:“不!”给他擦完,才自己擦眼泪。 两个人抱了好一会,佩轩轻轻问道:“秀秀,好了吗?” 文秀反问道:“你好了吗?” 佩轩没在意地说:“我没事。你哭什么?” 文秀心有余悸地说:“佩轩,你......想起了什么?” 佩轩已经缓过神来,说:“没什么。” 文秀抱歉地说:“对不起,是我让你想起了很伤心的事。” 佩轩慢慢说:“没什么,都过去了。” 文秀不满地说:“你还是不肯说吗?” 佩轩不吭声,他没有想好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文秀眼含泪水,说:“佩轩,我是不是你心爱的人?” 佩轩轻轻说:“是。” 文秀又不客气地问:“我是不是你老婆?” 佩轩肯定地说:“是。” 文秀接着说:“既然是,你必须跟我说,必须让我分担你的痛苦。否则,你就跟我散伙算了。” 佩轩不满地问:“怎么这么说?” 文秀责备他说:“如果你不说,你就是没有把我当做你的老婆,没有把我当做你心爱的人,我不配当你心爱的人,不配当你的老婆。” 佩轩无奈地说:“唉,言重了。我不说,肯定有不该说的理由,请你理解。” 文秀直率地说:“我不可能理解。” 佩轩长长出了一口气,说:“让我想想。” 文秀认真地说:“佩轩,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让你说吗?” 佩轩不假思索地说:“你要分担我的痛苦。” 文秀解释说:“总的来说,是这样,可是你刚才的样子吓坏了我。” 佩轩恳切地问:“噢?我的脸色不好看?” 文秀点点头,严肃地说:“你刚才的脸色严肃又阴沉,眼睛里有泪花,你的眼神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充满了恐惧,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恐惧。你那样的脸色,即使我生病之前咱俩心情最低沉的时候,也没见过你那个样子。除非你遇到极其伤心的事,你不会这个样子,所以,我吓哭了,可是我不敢哭,你知道吗?我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你脸色温和一点我才忍不住哭了出来。你今天想起来的事肯定是让你非常绝望的事情,你的样子太吓人了,你不觉得,可是我真的好害怕。” 佩轩不由自主地说:“也许吧,我的脸色有那么可怕吗?” “太可怕了!”文秀说着,眼睛里又满是泪水。 佩轩歉意地说:“对不起,秀秀,我不该吓着你。” 文秀真切地说:“你不是故意的,你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件可怕的事。我总是看见你自信、勇敢和坚忍的样子,从没见过你那个恐惧绝望的样子,所以我吓哭了。” 佩轩认真地说:“秀秀,咱俩到今天不容易,咱俩一定要相亲相爱,把日子过好。” 文秀调皮地说:“你都不跟我说实话,我不跟你好好过日子。” 佩轩随意说:“你可能早就知道了,不需要我说。” 文秀不满地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佩轩释然地说:“咱俩已经定亲了,以前的事也就一笔勾销了,不过,那时候确实把我吓得不轻。” 文秀急忙问道:“哪回事?” 佩轩解释说:“你知道吗?大哥为了拆散咱们俩,找我谈过一次话。他说话有点难听,但是都是实话,并且要我答应不再打扰你,意思就是说,必须断绝关系。否则,就要让高中学校开除我,让我不能考大学,我都答应了,我也只能答应,没有任何选择。我和他告别以后,回家的路上,想起咱俩一年多的恋爱,最终却是这么一个结果,我想到你肯定受不了,我也想到自己的凄惨命运,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面,感到非常绝望。我刚才就是想起来这件事。” 文秀虽然早已听过这件事,可是听佩轩亲口说出来依然泪流满面。 佩轩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你知道,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孩子,近来有两件事对我影响大,甚至会改变我的人生。一件就是高考,一件是咱俩的恋爱。我觉得这两件事都是上天的赐予,高考恢复是国家政策的重大改变,这是天赐良机,使我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和你恋爱是我想都不敢想的,所以,......” 文秀插话说:“所以你从来都惯着我,对我百依百顺,我天天在你面前撒娇甚至撒野,你都听之任之。” 佩轩继续说:“没有那么严重。你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孩儿,我看到你那么痴情,唯恐伤害了你。爱你越深,越怕伤害你。可是,你知道,大哥一谈话,我突然觉得这两件事都要泡汤了,你说绝望不绝望?我当时想,我一定会失去你了,内心无比煎熬;又想到你肯定受不了,结果会怎样?我担心后果不堪设想,因为这样的事很多,所以又加了一层煎熬。又到高考的关口,如果出点什么差错,没法参加高考,十几年的苦读化为泡影,我就只能在家种一辈子的地,再无翻身的机会,甚至连个媳妇也娶不上。那种失败的感觉真的非常难受,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一场。” 文秀抱着他,把头贴在他的胸前,泪水一直在流。 佩轩释然地说:“好在都过来了,最终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不过,马上高考了,我一定要加倍努力,争取考上大学,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也让咱俩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文秀一边抚摸着佩轩的手,一边深情地说:“那会我想了,你如果考上大学,证明我没有看错你,但是我内心再苦,也没脸再去找你。如果你没有考上大学,我就不顾一切,就要和你在一起,哪怕咱们种一辈子地,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再穷再苦,我也不怕,和你一块赡养老人,生儿育女,就过最普通的农民的时光。” 佩轩感动地说:“文秀,难为你了,你为我付出那么多,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咱俩的爱情真正是生死相依啊。好事多磨呀,经历了这么多,咱们俩的爱情更加坚固了。我今年高考,考上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我大学一毕业,咱俩就结婚。不管怎样,咱俩要在一起。” 文秀依偎在佩轩怀里,感到很幸福,从刚才的痛苦中出来了。 佩轩搂紧文秀,进一步说:“其实,还是应该感谢你爸妈,他们最终同意了咱们定亲,也是顶住了很大的舆论压力,他们已经是很开明了。也应该感谢大哥大嫂,他们其实是为了你好,也没少操心,虽然你不见得都领情,但是后来他们还是帮了你许多忙。所以,你也不要对大哥大嫂有成见,一定要想开点。” 文秀补充说:“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如果不是我自己坚持,死活不跟你散伙,说啥都不妥协,咱俩早就黄了。” 佩轩认真地说:“是啊,我最该感谢的就是你,没有你的坚持,咱俩真的早就黄了,我要用一辈子来感谢你。” 文秀直率地说:“不许你说感谢我的话,我还要感谢你呢。咱俩以后谁也不许说感谢的话,夫妻之间客客气气,还有啥意思?我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有时候人家心直口快,你不许笑话人家。” 佩轩正经说:“我也不喜欢弯弯绕,不过有时候对付心眼多的人,你也必须心眼多,不然会吃亏的。在家里跟老婆当然要直来直去,不能动那么多的心眼。否则,就跟做地下工作差不多了。” 文秀接过话头说:“你心眼就多,做什么事情瞻前顾后的,我才不管那么多呢。” 佩轩语重心长地说:“家里是家里,外面是外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明白不明白?” 文秀不经意地说:“不明白。” 佩轩解释说:“总的来说,与人打交道要讲原则,讲规则,但是具体情况也要分别对待。对于善良的人当然要善良,可是对于恶人呢?就不能简单用善良的办法来对待;如果你用善良的办法对待恶人,会吃大亏的。对于明白道理的人要讲道理,也要听他的道理;对于不讲道理的人,你就要给他讲利害,他听不懂道理,也不愿意听,但是利害他是懂的,你要让他知道,他这么做对他不利,他就不敢做了。流氓就是这样,你对付流氓,讲道理是不行的,要给他先礼后兵,也就是最后用流氓手段对付流氓。明白吗?” 文秀懵懂地说:“似懂非懂。” 佩轩解释说:“比如,那次咱俩约会,遇上那三个小混混,我让你先走,你安全了,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那三个人纯粹是找茬的,看着我一个土里土气的男孩儿跟你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在一起,很不顺眼。我一看根本没法讲道理,就抬出来袁保六这个比他们大的混混来镇住他们,我一提袁保六,他们立马就老实了,就是这样的。” 文秀打趣说:“哼,那你是个比袁保六还大的流氓,你以后不许对我耍流氓。” 佩轩埋怨她说:“你呀,说哪去了?以后在家里,都听你的。” 文秀郑重地说:“生活上听我的,外面的事听你的,好不好?” 佩轩爽快地说:“好。” 文秀看着他说:“咱俩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不说了,不能耽误你学习,我该走了。” 佩轩嘱咐她:“你回去也好好学习,如果能考上学就太好了。” 文秀平静地说:“好,我也好好学习,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说着,两个人又拥吻在一起,然后文秀就回刘庄了。 第5章 爱情蔓延(三十二) 第五章 爱情蔓延 三十二 期待已久的高考终于来了,酆佩轩被分配到离贾庄五、六十里远的高寨公社去参加高考;韩文秀被分配到他们县的王庄公社去参加高考,她大哥给她找了同学家住,比住在学校好一些。酆佩轩借了姐夫的手表,便于掌握时间;带齐了文具,随着同学们一起坐车去考场考试。因为离家比较远,晚上就住在教育局安排的教室里,夏天嘛,都好办,在课桌上就可以睡觉。 高考依次是语文、数学、历史、地理、政治、英语。这六门课除英语外都是满分一百分,英语只算三十分。几门考完以后,酆佩轩除知道数学应该有九十多分之外,其它都不好精确估算。好在是分数下来才填报志愿的,所以就进入漫长的焦急等待阶段。高考回来以后,酆佩轩一天也没有休息,就去生产队上工了,人家问他考的怎么样,他说考的不好,以后就是生产队的社员了。人们问他娶媳妇的事,他就说自己考的不好,会连累人家姑娘,打算散伙。但是看他的样子,是乐观开朗的,因此人们也没有当回事。 高考完回到家,第二天上午韩文秀就骑车去贾庄找酆佩轩了,但是家里门锁着,她估计一家人都去生产队上工了。她不是很清楚他的生产队的农田在哪里,所以也没法找,就只好回家。等到快中午的时候,她估计婆婆会先回家做饭,就又去了贾庄的家里。果然,她在门口等了没一会,婆婆就回来了,她迎上去,说:“妈,咱家都去队里上工了?” 妈看到了文秀,感到很高兴,她说:“是,让大根在家歇两天,他不肯,一早他就拉车去了。” 文秀帮着妈做饭,不一会,爹和小根也回来了,只有大根还没回来,文秀心里很着急,可是也不敢显出心神不定的样子。做好饭了,文秀给爹娘盛饭端过去,又给小根盛好饭,给自己和佩轩也盛好饭,可是佩轩还没来,她一点也吃不下饭,就等着他。 一家人快吃完饭的时候,佩轩拉了一车土回来了。他长时间不干活,一下子有点不适应,天本来就是最热的时候,他汗流浃背,衣服都湿透了。他想着,好久没有挣工分了,没为家里做什么,现在有时间了,就多干一点。于是下工以后他拉一车土到家里积肥,积成肥以后拉到生产队也是工分,甚至比上工还合算。文秀本来就没有吃饭,在等着他,看他累成这样,心里一阵痛,差点掉下眼泪。她赶快拿毛巾给他擦汗,说:“你把衬衣脱下来,我一会给你洗洗,不耽误你下午穿。”她接过他脱下来的衬衣,去泡到盆里。 小根已经吃完饭了,过来对大根说:“哥,你先去吃饭,我卸车。” 佩轩坐下来,文秀把饭端给他,他摇摇头,说:“等一会再吃。”文秀也顾不得害羞,拿起扇子就给他扇,他伸手抢过扇子,自己扇。 她心疼地说:“你第一天上工,就这么干,还要命不要命?” 他笑笑说:“没事,一会就好了。” 一会,他去帮小根把车举起来,土都从车上滑下来,然后才慢慢吃饭,文秀也开始吃饭。他吃了两大碗捞面条,觉得吃不下了,放下碗,坐着歇一会。 爹过来嘱咐大根说:“大根下午不要去上工了,陪陪文秀吧。”佩轩随口说:“一会再说吧。” 文秀不让妈帮忙,她自己收拾一下,洗碗刷锅,干完了,又去洗佩轩的衣服。洗完衣服,就叫上佩轩去他屋里。一进屋,她的眼泪就下来了。他急忙说:“我没事,你别哭。” 文秀让他躺下,给他扇扇子;佩轩要自己扇,文秀不让。佩轩无奈地说:“农民世世代代都是这么干的,有什么办法?我也不能太娇气啊。” 文秀关切地问:“你考的怎么样?” 佩轩正经说:“正常发挥,题都做了,对错不知道。不过大部分应该是对的吧。” 文秀一边给他扇扇子,一边笑着说:“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你正常发挥的话,考个本科没问题,人家都这么说。”她真的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文秀试探着说:“爹说了,让你下午不要上工了,你就听话吧。” 佩轩随口说:“我也没事,还是给家里做点事吧,也不能光吃不干。这两年因为考学也没干啥,趁有时间还是挣点工分吧。” 文秀急了,说:“你就不在乎人家?人家好心来找你,想跟你说说话,你就非去上工不可。好,你去吧,我也跟你去上工。” 佩轩笑着说:“你还没过门,你去干什么呀?” 文秀闹腾说:“我就去,谁规定没过门就不能在婆家挣工分?我就要去,丢人也是丢你的人,我才不管呢。” 佩轩白了文秀一眼,说:“你就给我耍赖吧。” 文秀不假思索地说:“你教我的,对付赖人要用赖办法。” 佩轩故作厉害地说:“你找打吧,看我不收拾你。” 文秀凑过来,说:“给,你打吧。” 佩轩笑了,说:“看看你啊,活脱脱一个撒泼的赖娘们。” 文秀微笑着说:“开始嫌弃我了?嫌弃也没用,我就是胡搅蛮缠。” 佩轩不客气地说:“你再给我耍赖,我现在就收拾了你。” 文秀哼了一声,说:“吓唬谁呢?我才不怕呢,你收拾吧。” 佩轩无奈地说:“唉,你厉害,现在还真拿你没办法。” 文秀解释说:“你听不听话?你不是听我的话,是听爹的话,爹说让你下午不要上工了。” 佩轩恳求说:“你就不能让我一回?” 文秀认真地说:“人家看你累成那样,心疼你,想让你休息一下,你还不领情。”说着,又要哭。 佩轩上去一把把她拉过来,紧紧搂住,说:“秀秀,不是我不领情,我不能这么娇气,你知道吗?我好久没有干农活了,也不能让家里白养着我啊。你啊,啥也不懂。” 文秀不满地说:“我是啥也不懂,你要跟我说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佩轩埋怨她道:“跟你说你听吗?就知道自己任性。” 文秀委屈地说:“人家怎么了,不就在你面前撒撒娇吗?”说着,就噘起了嘴。 佩轩笑着说:“噘嘴不好看。” 文秀白了他一眼,说:“谁好看看谁去,别看我。” 佩轩把文秀拉到床上,他躺下,让文秀压到他身上紧紧搂着她。 文秀挣脱佩轩的环抱,下来躺在佩轩的里边,心疼地说:“你累成那样,睡一会吧。你下午还要去上工,我不能压你身上。” 佩轩问道:“你不是说不让我上工吗?” 文秀温柔地说:“人家也就是撒撒娇罢了,哪敢真的管你?” 佩轩确实累了,很快就睡着了。文秀睡不着,慢慢给佩轩扇着扇子。想着他高考正常发挥,他一向不怕考试,甚至考试的时候发挥会更好,所以他考上应该没什么问题,想到这,她心里很高兴。这样想着,她也慢慢睡着了。 到了快上工的时间了,文秀先醒了,她看佩轩还睡得很香,不忍心叫醒他,可是又怕他埋怨,就慢慢抚摸他的胳膊,慢慢佩轩就醒了,说:“该上工了吧?” 文秀轻轻说:“你醒这么快?还没有呢,等一会再起来。” 佩轩不在乎地说:“没事,我不意怔,也歇过劲来了,没事了。” 说着,就起来了。文秀去外面给他拿晒干的衣服,家里的人都起来了。小根过来对文秀说:“嫂子,给俺哥说一下,我把车拉走了。爹说下午让他在家歇,不要去上工了。” 文秀随口说:“你哥说要去上工。” 佩轩出来说,“歇啥?我下午去上工。” 爹听到了,从屋里出来,大声训斥佩轩说:“让你歇你就歇,家里也不指望你挣那点工分。你这么长时间复习高考,比干活累的多。文秀来了,你还非要去上工不可,你要干啥?” 佩轩被骂了一顿,只好说:“好吧,我下午就不去上工了。” 听了他的话,文秀喜出望外。她也知道,公公婆婆都是很明白事理的老人,也是很宠她这个没过门的儿媳妇的,所以,她感到很欣慰。 爹妈和小根都去上工了,佩轩回到屋里,不满地说:“你满意了吧?” 文秀幸灾乐祸地说:“就得有人管着你,你就会欺负我。” 佩轩看着这个温柔贤惠的未婚妻,无比的爱她,就是皇帝的女儿,他也不会动心;他宁愿跟她过普通的生活。 文秀一脸疑惑地问:“想啥呢?” 佩轩不假思索地说:“想你呢。” 文秀不解地说:“我就在你跟前,你还想啥?” 佩轩打趣说:“我在想,你啥时候能成为我老婆?” 文秀脸红了,说:“我现在就是你老婆。” 佩轩摇摇头说:“你现在还不是。”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你想是现在就是。”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呵呵,我想你现在就是我老婆,可惜还不到时候。” 他俩搂在一起,文秀温柔地说:“我啥时候都是你老婆,你想咋样,我都听你的。” 佩轩看着这个温柔得像小绵羊一样的她,一点也不想让她受委屈,不想伤害她。他“嘿嘿”笑了。 文秀随口说:“你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想啥了。” 佩轩笑着说:“我想啥了?”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我不说。” 佩轩鼓励她说:“你说吧。” 文秀不经意地说:“你想啥以为我不知道?哼,你想要人家呗,可是你这个人太理智了,你怕伤害我。你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又理智了。” 佩轩夸赞她说:“唉,你呀,真是太聪明了。我在你面前,简直是透明的了。”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你也知道,咱俩心里就是负距离,只是,只是那个......不是负距离,你想啥我能不知道?我一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 她情意绵绵地接着说:“你对我的爱太无私、太纯洁了,啥都为我着想。”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我觉得你爱我胜过我爱你。” 文秀毫不迟疑地说:“这没法比较,咱俩真的爱得像一个人一样。” 佩轩解释说:“其实咱俩是一体的,我为你着想同时也是为我着想,无论什么事,伤害你就是伤害我,伤害我也同时伤害你,不是吗?” 佩轩关切地问:“文秀,你考的怎么样?” 佩轩知道文秀的情况,不太敢问她考试的问题,但是因为关心她,还是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文秀直率地说:“也是正常发挥,不过我的正常发挥和你的正常发挥不一样,没什么希望。我平时学习就不好,考试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佩轩认真地说:“不一定,说不定考上呢。” 文秀毫不犹豫地说:“不可能,我就没抱什么希望。” 佩轩安慰她说:“我说过,将来会是一个开放的社会,条条大道通罗马,不喜欢读书也会有大显身手的机会。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心灵手巧,将来会大有可为的。” 文秀坦白说:“你就别安慰我了,我将来能做好你的妻子就行了。我感觉你考上本科没有一点问题。” 佩轩迟疑地说:“分数不下来,很难说考的怎么样,能考上也就不错了,我想能考上本省的z大就不错了,虽然不是重点,将来不愁一个工作,最好能把你带出来,也就满意了。” 文秀随意说:“人家都说你能考上重点,咱省是不是没有重点大学?” 佩轩点头说:“是的,咱省最好的z大也不是重点。” 文秀有点迟疑地说:“你要是考上重点,那就要去外地了。” 佩轩毫不在意地说:“管它呢,没影的事,也许只考了个中专呢。” 文秀大声说:“不许你胡说!” 佩轩解释说:“我胡说不胡说也影响不了分数,没什么关系。” 文秀直率地说:“那也不许你胡说。我想让你上重点呢,最好是p大。” 佩轩漫不经心地说:“做梦吧,做梦都不敢做这样的梦。”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那也不一定,咱就不能想想?” 佩轩打趣说:“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明天还是去生产队拉车吧,你也跟我去生产队挣工分吧?” 文秀玩笑说:“俺才不去呢,俺去刘庄挣工分,不去你贾庄挣工分,俺还没过门呢。” 佩轩继续打趣说:“俺生产队没有规定没过门不能来挣工分,欢迎你来。”他这是故意逗她,刚吃完饭时候她闹腾说要跟他一块去上工。 文秀不满地说:“你滚吧,又欺负俺了。” 佩轩伸出胳膊搂过来文秀,说:“我的女人,我想咋欺负就咋欺负。” 文秀笑笑说:“哼,净嘴上说,你从来也没舍得欺负过我一次。” 佩轩看着文秀,笑了,两人吻在一起。 第5章 爱情蔓延(三十三) 三十三 高考后的第一天,酆佩轩就去生产队上工了,他也慢慢适应了干农活。他本是能吃苦的人,只是这两年因为考学没怎么在生产队干活,以前他在同龄人当中是数的着能干的。拉车子挣的工分多,他就尽量拉车子,弟弟小根怕他累着,也经常替换他。他俩都是想多挣点工分,减轻一些家里的负担,毕竟父母年纪都大了,哥俩都面临娶亲的问题,需要不少的钱来解决这些问题而又没有其他挣钱的渠道,只能多挣点工分。大根虽然定亲了,省了不少钱,但是该花的也要花,不能小气。 韩文秀隔三差五来一趟,过来帮妈做饭,也经常给佩轩洗衣服。她想,如果佩轩去上学,穿衣服总不能还像在家一样,多少要体面一点吧。可是他几乎一件体面的衣服都没有,但是这事她却无能为力,因为她手里也没有多少钱,而佩轩家里有些余粮钱也在生产队,还不一定能拿出来。再说,她也不方便去提这事,更管不了。想到这,她急得想哭,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有时候,她跟着大嫂学做衣服的时候发呆,看上去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大嫂问她想什么,她说没什么。这样有了几次以后,大嫂就猜出来了,转着弯对她说:“秀秀,麻烦你个事吧?” 文秀不解地说:“你会有麻烦我的事?” 大嫂夸她说:“当然了,我知道你打毛衣打的好,想让你给你哥打件毛衣,给你四十块钱,你去选毛线,打毛衣,不耽误过年穿就行,好不好?” 文秀想也没想说:“用不了四十块,二十块都用不了,可能十块就够了,你给我十五块吧,用不完我再给你。” 大嫂肯定地说:“就给你四十块,你先拿着吧,到年前咱俩算账,就这样吧。” 说完,她硬塞到文秀手里四十块钱,文秀愣在那,一时也不明白,只好拿了钱去自己屋里了。她想,嫂子这是干什么呢?明明十来块钱就可以打件毛衣,她非要给我四十块钱干什么?还说年前再算账。好好的,她给我钱干什么?这里头肯定有道道。突然,她想明白了。她知道嫂子的用心,想着嫂子的心眼真多。但是她却不想占这个便宜。于是她从四十块钱中只拿出十块,其余的又还给了大嫂,恳切地说:“嫂子,买毛线也就十块上下,用不着这么多。” 嫂子也一本正经地说:“秀秀,十块肯定不够,你手里也没钱,你先拿着吧。” 文秀直白地说:“我用不着,嫂子,如果我要用,再朝你借。” 嫂子关切地说:“秀秀,你先拿着吧,以后指不定有啥用呢。手里有点钱方便。” 文秀客气地说:“谢谢嫂子,真的用不着。” 嫂子解释说:“秀秀,以后酆佩轩如果去上学,也是需要花钱的,他是你女婿,你不帮帮他?” 文秀漫不经心说:“嫂子,他家的事,咱们管不着,咱们不操那心。” 大嫂不明白她到底是不需要呢还是不领情呢,总之是不要。 文秀知道大嫂是想帮她的忙,酆佩轩考上学的可能性很大,去上学也是需要点钱的,被褥、衣服、日用品,等等,需要买。他家条件也不好,他俩定亲了,帮他也是应该的。所以大嫂不明说,只是借口让她打毛衣给她钱让她用,她虽然为缺钱着急,但是她不想这么明目张胆地为婆家花钱,所以干脆拒绝。大嫂看她不要,只好明说,但是她仍然油盐不进。 大嫂看她不要,生气地说:“嫌少还是不领情?我一片好心还被当作驴肝肺了?” 文秀不解地问道:“咋了,嫂子?”她故意装糊涂。 大嫂质问她:“我想给你点钱,怕你不要,故意说借给你用,你还是不要,你啥意思?” 文秀继续装糊涂:“俺哥一件毛衣,十块就够了,我要那么多干什么?” 大嫂关切地说:“你手里没钱,不方便,想干什么也干不成。” 文秀直率地说:“我也不干什么,需要了再朝你要。” 大嫂不满地说:“哼,你就闹吧,以后你用着我的时候多着呢,以后做衣服啥的别找我啊,我不教你了。” 文秀也不甘示弱,说:“人家也没得罪你呀,你生那么大气干什么?你不教就不教,我不学还不行?” 妈听见她俩在吵架,急忙过来,问:“咋了?吵啥呢?” 她俩赶快说:“没啥。” 妈不明白,问道:“到底咋了?你俩从来没有闹过,秀秀你为啥不听大嫂的话?” 大嫂赶快解释说:“妈,不怨秀秀,是我说不教她做衣服了,惹她生气了。” 妈责备文秀说:“肯定是秀秀惹大嫂了,要不她会不教你?” 大嫂为文秀开脱说:“妈,不是,秀秀没惹我,是我惹她了。” 文秀不在乎地说:“妈,俺俩没事,你别操心了。” 妈看她俩没多大事,就说:“好,我不管你们的事,你们也别吵了。”妈说完走开了。 大嫂轻声说:“看看,惹妈生气了。”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妈都不知道啥事,生啥气?” 大嫂耐心地说:“秀秀,其实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哥的意思。你哥说,如果酆佩轩考上大学了,秀秀想买点啥的,手里也没钱,不方便,咱们要是直接给她钱,她肯定不要,怎么想法给她一点,让她接住。我说,你不是想打件毛衣吗?正好借口这个,多给她一点,就说以后算账,到算账时候再推掉。你哥说不错,我才跟你说,谁知道你干脆拒绝,你哥回头肯定会骂我不会办事。” 文秀恳切地说:“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我知道大哥大嫂是为我着想的,还怕我不好意思,想方设法给我钱。不过我在家,有吃有穿,也花不了多少钱。至于酆佩轩那边,不是该我考虑的事情。他考得上大学考不上还没个准,如果考不上净是让人笑话。再说,人家人穷脾气大,你为他花五块钱,他都发脾气。所以咱不为他花钱,也省了许多事,还不受气。好了,嫂子,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我知道哥嫂对我好,如果我需要钱,我就朝你们要,谢谢大哥大嫂。” 大嫂不满地说:“你这样就好像咱们不是一家人一样。给钱也不要,还说感谢的话。以后我这个嫂子不知道怎么当了。” 本来,在文秀与酆佩轩恋爱的问题上,大哥大嫂出于好心,想拆散他们,让她嫁个好人家。为了这而想方设法,做了不少让他俩非常不满的事,可是也没有拆散他们。虽然他们没有计较,但是心理上难免有阴影。大哥大嫂也因此觉得很对不起他们,所以总想弥补自己的过失,想为文秀和佩轩多做一些事。但是文秀总是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使他们的愿望落空。唉,想将功补过做点好事,难哪。大哥大嫂其实给文秀造成了伤害,佩轩一直劝她心里不要有疙瘩,哥嫂也是为了她好。可是她心里一直有阴影,遇到事,总是不自觉地想远离大哥大嫂。今天这事,不管大嫂怎么说,文秀也是不答应,把大嫂气得想哭。这也是文秀认死理的一面,就像她认准佩轩一样,一旦她形成固见,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文秀想为佩轩办事,虽然手里没一点钱,可是她也不愿要大哥大嫂的一分钱,她就是这么决绝。 高考之后分数下来之前这段时间,对于考生来说是一段难熬的日子,不过,佩轩天天累的四脚朝天,使劲为家里积肥,他每次下工都要捎车土回家,这样家里大墙外面的粪坑已经满满的了。他趁下雨灌了不少水进去,经过几天沤,已经成为有机肥了,于是给挖出来,堆成方方正正的,等生产队来量方。量方之后拉走,他就又拉土积肥。 有一天中午,文秀来了,帮着妈做好了饭,爹妈和小根都吃完饭了,佩轩还没有回来。文秀自然很着急,可是也不能明显表现出来。 爹担心地说:“小根,你哥咋还没回来?会不会有啥事?你去看一下吧。” 小根站起来说:“好。”于是准备去。 文秀赶忙说:“爹,别让小根去了,我去吧。” 小根抢着去,说:“嫂子,我去吧,你在家歇着吧。” 文秀恳切地说:“你上午上工已经很累了,你歇着吧,我去。” 妈看文秀不放心,确实想去,就说:“小根,让恁嫂去吧,她骑车去,快一点。” 于是,文秀问了佩轩上工的地方,然后骑车就去了。她从大路过去,没见到佩轩;又拐到小路上,看见了他。原来佩轩装满车以后,车陷入了松土坑中,一个人死活拉不出来,中午的时候,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没法找人帮忙推车出来,他又不想把车上的土卸掉,所以拉不动车子。他试着使出最大劲往外拉车子,可是到最后总是功亏一篑。每拉一次,他就累的大口喘气,热得汗水直流。文秀看到他这样子,心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文秀到跟前停下自行车,使劲帮他推车,他喊着号子,总算把车子从坑里拉出来了。天太热,他让文秀骑车先走,文秀不肯,推着自行车跟着他。遇到上坡,文秀就停下车去帮他推车。离家不远了,他让她先回家,她仍然不肯。 佩轩关切地说:“你这样会晒黑的。” 文秀毫不在乎地说:“晒黑就晒黑,有人累个半死都不在乎,我还在乎晒黑?” 到家了,文秀停好自行车,走过去对他说:“你去吃饭,我来卸车。” 佩轩一边擦汗,一边说:“你干不来,回屋里去吧。” 这时,小根过来说:“你们俩去吃饭吧,我来卸车。” 文秀让佩轩先去换一下衣服,用湿毛巾擦一下汗,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泡到盆里,然后给他端饭吃,他也饿了,很快吃了一碗,他要去盛饭,文秀让他不要动,放下自己的饭碗,从他手里拿过碗去给他盛饭。佩轩打趣说:“我是老爷,你是丫环。” 文秀白他一眼说:“你累的轻,还说俏皮话呢。” 吃完饭,文秀收拾洗刷完,又给他洗了衣服,回到他住的屋里,关上门,文秀对着他光着的背“啪”就是一巴掌,他自知理亏,回头对着她笑笑,说:“别生气。” 文秀黑着脸说:“我生啥气呢?不要命的的又不是我。” 佩轩不在乎地说:“没有不要命,不就拉一车土吗?” 文秀瞪着眼说:“那是一车土吗?如果不是我过去帮你,你还是拉不出来,大中午一个人都没有,你要中暑了怎么办?”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佩轩解释说:“文秀,你不用担心,我知道分寸。你不过去,我会把车上的土卸掉一半,拉出来,然后再装上。我注意着呢,不会中暑的。” 文秀伸手又打他,说:“你还狡辩!”“啪啪啪!”打的他身上都是红红的巴掌印;佩轩也不动,任凭她打。文秀一看佩轩身上的巴掌印,又心疼起来,于是抱着他又哭了,一边哭,一边揉他身上的巴掌印。 佩轩不在意地说:“不用揉,不疼,一会就没了。” 文秀让佩轩趴到床上,给他揉背上的红手印。然后,给他扇扇子。 佩轩翻过身,躺好了,说:“把扇子给我,我自己扇。” 文秀没好气地说:“哼,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扇子给你你就不听话了。” 佩轩无奈地说:“扇个扇子都要听话,好霸道。” 文秀毫不犹豫地说:“俺就是个母老虎,嘿嘿,就得让你听话;不听话就打你。” 佩轩笑着说:“好了,母老虎,你给自己扇吧,我不热了。” 文秀不满地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扇子给你,你就会给我扇,偏不给你。” 佩轩正经说:“真的不热了,你自己扇吧。” 佩轩把文秀搂过来说:“睡一会吧。” 文秀温柔地说:“你累了,睡吧,我也睡。” 不一会,两人就睡着了。 佩轩的生物钟很准,快到上工的时候,他就醒了。可是文秀还枕着他的胳膊,他不忍惊醒她。这时候外面刮起了大风,天很快阴了,只听“隆隆”的滚雷声不断传过来,接着就下起了大雨。雷声也把文秀惊醒了,她有点怕,佩轩双臂搂紧她。她躺在他的怀里,头后仰一点,看着他,笑了。接着,两个人就吻上了。 下大雨也就没法上工了,一家人只好在家休息。下了一个多钟头,雨停了,娘说:“趁文秀也在,晚饭吃饺子吧。大根他爹,你去割二斤肉吧。”爹准备去,大根抢着说:“让俺爹歇一会吧,我去割肉。” 文秀恳求他说:“我跟你去吧。” 大根本来准备穿个背心短裤就去,可是由于文秀也要去,就只好回屋里穿了衬衣长裤,带着文秀一起去。贾庄因为是公社所在地,相对来说,买什么东西方便一些。国营副食品公司离家也就不到一里地,两人不用骑车,并肩走路就去了。副食品公司的孙主任也认识佩轩,他女儿彩云比佩轩低一届,佩轩和文秀复读时与她是一个班的同学。 佩轩他俩到了副食品公司,正好孙主任在值班,佩轩礼貌地说:“孙主任好!” 孙主任笑着说:“佩轩哪,来割肉?” 佩轩顺口说:“是,下雨了,有时间,改善改善生活。” 孙主任客气地说:“听说你今年高考考的不错。” 佩轩摇摇头说:“哪里,考的不好。” 孙主任解释说:“我听俺家彩云说了,你每次考试都是第一,成绩好的很呢。” 佩轩谦虚地说:“平常考试当不得真,我学习也是一般。彩云学习很不错,今年考试完了没见过她,也没问问她考的怎么样。” 孙主任摇头说:“彩云说她考不上,我准备退休让她接班呢。” 佩轩客气地说:“您还年轻着呢,退休太早了。彩云学习不错,能考上。” 孙主任一本正经地说:“难。” 他指着文秀问佩轩,“这是你的女朋友吧?我听彩云说,长的很漂亮,果然名不虚传。” 文秀赶快说:“大爷好!我是彩云的同学韩文秀。” 那时候,在农村,还没人说“女朋友”、“男朋友”这样的词,孙主任因为见过世面,就说出了“女朋友”这样新潮的词。佩轩和文秀听了也是吃了一惊,他们意识到孙主任是见多识广的人。 孙主任笑着说:“好,好,彩云的同学都很懂事,等彩云来了,让她找你们玩去。” 文秀和佩轩说:“好。” 他俩割肉回到家,佩轩去和面,文秀帮妈调馅,面和好后,盖住让醒一会。然后文秀擀皮,和妈一块儿包饺子。文秀手快,一小会,饺子就包好了。妈让小根去买点菜,打点酒,顺便也把姐姐、姐夫叫过来一起吃饭。小根回来说,姐姐、姐夫家里有事不过来了。 大根去烧火,文秀做了几个菜,让爹、大根、小根先喝酒,妈跟文秀下饺子。一会,饺子就端上来了。 小根给妈和文秀也倒了酒,文秀说:“我不会喝酒。” 大根说:“你也坐下吃菜吧。”于是,她坐大根旁边。 一家人一边吃菜喝酒,一边吃饺子,其乐融融。爹喝了几杯就不喝了;妈和文秀因为高兴,也喝了两杯。一家人一边说话,一边吃饭喝酒,大根和小根把剩下的酒喝完。 大根说今天的饺子好吃,妈说是文秀调的馅,配料搭配的好。文秀谦虚地说:“是妈指导我调的馅,我哪有这能耐?” 一家人高高兴兴吃了晚饭。 吃过晚饭,佩轩送文秀回刘庄。 路上,佩轩问文秀:“你喜欢咱家这样的气氛吗?” 文秀高兴地说:“我喜欢,咱家不复杂,爹妈都很好,对我也好,我好像天生就是这里的人一样。” 佩轩恳切地说:“你喜欢就好,你是老大媳妇,以后要多受委屈,多辛苦一点,带个头,把家里关系搞好,委屈你了。” 文秀爽快地说:“不委屈,我应该的,既然嫁了你,我会做个好儿媳妇的,也会做个好妻子的,将来我也会处理好和大姑姐、弟媳妇的关系的,你放心吧。” 佩轩看着文秀,笑了。佩轩想说什么,文秀指着他说:“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想说啥。” 佩轩只好把谢谢你几个字咽回去。 天黑了,下了雨,路不好走,多数路段是土路,比较泥泞,因为是熟路,还拿了手电筒,所以路还可以走。佩轩推着自行车,文秀打着手电筒跟着,他们穿的是凉鞋,有水的地方他们就蹚水过去,一路小心谨慎,慢慢走。 过了刘庄和贾庄交界的地方,佩轩随口说:“你还记得吗?咱俩有一次走到这里,你说这里有新坟,不敢往新坟那边去解手,我去了那边,你去了南边。” 文秀接口说:“是,你一说,我走到这儿就害怕,不过跟着你就不怕了。” 佩轩不在乎地说:“没什么怕的,我一点不怕。” 文秀打趣说:“你胆大包天,一点不怕。我记得你那会儿说,刘庄的鬼你不认识,所以你不怕。你还说,不认识的鬼跟不存在一样。是吧?” 佩轩哈哈一笑说:“其实,鬼本身就不存在,不认识的鬼更不存在。鬼只存在于人的心中,所以说,不认识的鬼就不在你的心里,所以它不存在。现实中谁见过鬼?有些人说见过鬼是故意吓人的,吓那些胆小怕鬼的人。” 文秀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是也觉得佩轩说的有道理。佩轩也觉得他说的有点玄奥,不好明白。他不知道,他无形中意会到了高深的哲学问题。 他们走的慢一些,终于到了刘庄。把文秀送到家门口,他俩悄悄拥吻一下,然后佩轩回贾庄。佩轩知道文秀担心他眼神不好,说:“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文秀看佩轩走远才回家。 第5章 爱情蔓延(三十四) 三十四 高考分数终于下来了,酆佩轩考了四百零六分,县里文科第一。全省文科四百分以上的共有三十多人。所以他属于高分,人们听说了,都为他高兴。韩文秀考了三百出头,没过分数线。但是她也很高兴,为佩轩高兴。佩轩和文秀两家人都感到非常欣慰。刘庄与贾庄虽然不是一个县,但是也听说了,村里的人见了文秀的父母,都给他们道喜,说文秀找了一个读书好、有才气的女婿,他们也乐得听人们奉承,与大半年之前文秀与佩轩谈恋爱的不光彩传闻形成鲜明的对比。 吃饭的时候,爸爸对家里的人说:“看看,咱们一家人都没有秀秀一个小妮儿有见识,她当初看上酆佩轩的时候,咱们都觉得她好像要掉到火坑里了,只有她坚持,现在看看,还是她的眼光独到。如果她听了咱们的话,现在还怎么去找酆佩轩呢?这个小妮儿看的透,看的深,以后啥事多听听她的意见。” 文秀毫不在意地说:“他不就考上个大学吗?人家上大学的多了,也没啥了不起的。” 爸爸庄重地说:“大学跟大学不一样,像佩轩这样考这么高分的可是少之又少,肯定上名牌大学,将来有个好工作也是不成问题的。呵呵,秀秀想当农民的愿望落空了。” 文秀不假思索地说:“他是他,我是我,我还是个农民。” 大哥肯定地说:“将来凭他的能耐,他肯定会把你带出来的。” 大嫂夸赞文秀说:“爸说得对,秀秀确实有眼光。贾庄高中都知道酆佩轩学习好,可是他家穷,土里土气的,没有哪个女生想找个穷孩子,唯独秀秀不嫌弃他,现在人家考上大学了,再没人笑话咱秀秀了,都说她眼光好。” 妈不无担忧地说:“还不知道佩轩去哪里上学呢,他家家底不厚,咱家比他家好一些,咱们得帮帮他。秀秀,你了解了解,佩轩缺什么,咱们帮他准备准备。” 文秀无奈地说:“我也转着弯问过,他说什么都有,不需要。我问他有什么,他也说不上来,但是他什么也不要。” 大嫂半开玩笑地说:“他啥意思?再有志气,也不能不要咱家的帮助。他大学生也得听咱爸咱妈的话。秀秀,你让他过来,让咱爸咱妈给他上上课。不信他还反了天了。” 文秀调皮地说:“大嫂说得对,我叫他过来,咱们好好教育教育他,别让他尾巴翘天上了。” 大哥认真地说:“有话好说,人家佩轩可不是好翘尾巴的人,人家是个明白道理的人,秀秀你说话可不要口没遮拦,把人家得罪了。” 大嫂不屑地对文明说:“文明你呆吧,秀秀和佩轩人家俩好着呢,你听秀秀耍人吧。” 一家人热热闹闹,都为佩轩和文秀感到高兴。 姐姐听说佩轩考了四百多分,立即来到娘家,给爹娘报告了这个好消息,一家人都很高兴。只是爹娘年纪大了,对上大学的事一点不懂,不知道这高分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这是一件大好事,别人都这么说嘛,所以很高兴。佩轩呢,心里本来是有数的,他原来估分在三百八至四百二之间,只是他谁也没说过,包括文秀也没说,所以这分数下来他心里也没有太吃惊。弟弟小根听说了,特别高兴,他知道他哥学习好,没想到这么好!他一向敬佩他哥。 这年姐夫也参加了高考,但是也没有过线,但是他也为佩轩感到高兴。 其实内心最欢喜的还是文秀,她偷偷地流下了眼泪,也尽量掩饰自己快乐的心情,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要报志愿了,一早文秀就去找佩轩,和他一块去贾庄高中报志愿。到了佩轩家,佩轩去上工了,还没下工,她就帮婆婆做饭。做好饭,正好爹、大根和小根都下工了。吃完饭,佩轩就带着文秀去高中,到了高中,在校的老师和同学免不了向佩轩祝贺,也都夸文秀有眼光。两人心里自然很高兴,不过都是一副谦恭的样子。其实本来佩轩就是这样,他是个很随和的人,从来也不狂妄。对老师一向恭敬,对同学也是有求必应,从不拿架子。但是也有像李建强那样看不惯他的人,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些人只是暗地里嫉妒他,说他的坏话,没人明着招惹他。所以许多同学都为他高兴,也认为他与韩文秀很相配。 酆佩轩这样的分数自然应该报p大,但是p大的各个专业一般在河南都是只招一两个人,他又担心录不上。他最终报了法律和经济学专业。非重点他报了本省的z大,确保万无一失。 报志愿以后的第五天晚上,有人来家里,说让佩轩去邮电所接电话。他匆匆跑去,邮电所的总机服务员给他接通刚才打来的电话,原来是去年升任县教育局副局长的前贾庄高中杜校长打来的,杜校长给他上过课,也对他很欣赏,所以,他一听就知道是杜校长的口音,他恭敬地说:“杜校长好!我是酆佩轩,请您吩咐。” 杜校长开门见山地说:“佩轩,你报的p大的专业志愿没有录取,人家p大的招生老师不想放弃你,打电话到教育局,想让你把志愿改为哲学系哲学专业,你同意不同意?” 佩轩爽快地说:“我同意。我填报志愿的时候,也是填了服从分配的。请您转告p大的招生老师。” 杜校长耐心地给佩轩解释说:“p大的招生老师尊重考生的意愿,又专门征求一下考生的意见。” 佩轩感激地说:“请杜校长替我谢谢p大的招生老师。” 杜校长爽快地说:“好,那就这样定了。” 佩轩恭敬地说:“谢谢杜校长!” 杜校长热情地说:“不用谢,应该谢谢你,你给咱县增了光,也祝贺你考上p大。” 佩轩客气地说:“都是杜校长教育的好,我们都是托杜校长的福。谢谢杜校长!” 杜校长哈哈大笑,说:“佩轩,等通知吧。再见。” 佩轩高兴地说:“再见。” 他挂了电话,对邮电所的总机服务员一再道谢,总机服务员也祝贺他考上p大。 就这样,他改了志愿,被录取到了哲学系,只等通知书了。 佩轩回家把这个事给家里说了,家里都很高兴,同时也着急,不知道该给他准备一些什么。 第二天早晨,佩轩继续去生产队上工。下工回到家,文秀来了,他跟她说了昨天打电话改志愿的事,文秀高兴地说:“这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只等通知书了。也就两、三天吧,该准备上学的物品了,时间很紧。” 果然,四天以后,通知书到了县教育局,但是邮车已经走了,没法发到贾庄了,这天正好是星期六,星期天是休息日,通知书就只能下星期一送过来了。教育局打电话捎信给贾庄,让转告佩轩,说最好是自己来取走通知书。 消息很快就传到佩轩家了,文秀也在,她说:“干脆自己骑车去拿吧,长途汽车也已经走了,来不及了。骑车要两个多钟头,差不多中午可以拿到。” 一家人也是这么看的,佩轩就决定骑车去县教育局拿通知书。文秀要跟他一起去,佩轩担心地说:“骑车走那么远,如果咱俩骑一辆车,会很慢,也很累,会耽误事;如果咱俩每人骑一辆车,路远,你受不了的,会把你累坏的,你别去了。” 文秀央求说:“我可以的,你让我去吧。” 文秀坚持要去,佩轩也只好让她去。佩轩去姐姐家借了自行车,两人骑车沿着从贾庄到县城的路往南走。 八月上旬的天,依然很热,但是两人兴致很高,并没有觉得天气有什么不舒适。他俩一边骑车,一边说话。 文秀问佩轩:“你去北京上学,那么远,要带上冬天的衣服,你都有吗?” 佩轩不在乎地说:“原来的拆洗一下就可以了。” 文秀不满地说:“你是去北京,能这样对付吗?” 佩轩漫不经心地说:“咱是去读书的,又不是去比吃比穿的,能对付就可以了。” 文秀听了,气得不想跟佩轩说话,就飞快往前骑,佩轩着急地说:“你骑那么快干什么?一会你就累得走不动了,悠着劲吧。” 文秀也不吭声,只管往前走。佩轩追上去,问她:“怎么了?生气了?我又怎么得罪你了?” 文秀没好气地说:“别理我。你没有得罪我,我自己想生气。” 佩轩耐心说:“咱们去拿通知书,这是好事,你生气有必要吗?” 文秀不满地说:“那是你的好事,不是我的,我想生气谁也管不着。” 佩轩不客气地问道:“你是我老婆不是?” 文秀很干脆地回答:“不是。” 佩轩厉声说:“你再说一遍。” 文秀横着脸,不吭声。 佩轩故意沉着脸说:“你再说不是,我回去就把你办了。” 文秀看了一眼佩轩,说:“咋办?” 佩轩一本正经地地说:“把你大姑娘办成我的娘们。” 文秀冷笑着说:“才不呢,我要跟你散伙。” 佩轩狠狠地说:“你是欠捶,回去我好好捶你一顿,你就老实了。” 文秀笑了,说:“哼,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才不怕呢。” 佩轩接着说:“以后咱俩在一起,一关门,就捶你一顿,敢不听话,随时捶一顿,看你听话不听话。” 文秀笑着说:“你想打跑我?我偏不走。我走了你找别人?没门。” 佩轩瞪着她说:“看看你净想些什么。” 文秀委屈地说:“我想什么?我想让你好;为你好,可是你不领情不说,净拔人家的气门芯。” 佩轩明白他做的不对,可是他也有不想说的想法:家里条件有限,花不少钱去买一些不是很必要的东西,有必要吗? 文秀看他不说话,更生气了:“你不是去北京上学,去要饭算了。” 佩轩听了,本来很恼火,反而笑了,“秀秀,咱俩高高兴兴的事,你非让生那么大气干什么?” 文秀听了,突然眼泪下来了,停下车,去擦眼泪。佩轩也停下来,要给文秀擦眼泪。 文秀歉意地说:“对不起,佩轩,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你这么大的喜事,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跟你过不去。” 文秀哭了。佩轩安慰她说:“咱们熬过来不容易,现在看到曙光了,咱们不该生气。就是有事,也要好说好商量,你说是不是?” 文秀点头说:“是。” 佩轩耐心地说:“咱俩能够走到一起,本身就是值得庆幸的事;我又考上学了,对咱俩来说,更是好事,关系到咱们一辈子。秀秀,不哭了,咱们应该高兴才是。” 文秀认真地说:“那你就要听我的,我也不是想铺张浪费,只是想将就着咱们的条件,让你稍微体面一点。你是去北京,那不是贾庄。” 佩轩恳切地说:“好,听你的,可是要本着咱们的条件,明白吗?” 文秀认真地说:“我知道,你放心吧,不会奢侈的。” 两人骑行了不到两小时的时候,到了佩轩参加高考的高寨,佩轩知道,这里离县城不远了,只剩下二十里路,这时已接近中午,看文秀已经累了,佩轩与文秀商量着说:“咱们休息一下吧?顺便吃点饭。” 文秀一边想一边慢慢说:“好吧,上午肯定到不了了,咱们到了教育局,人家也下班了。下午上班也到两、三点了,所以咱们也不必急。” 佩轩细心地问:“文秀,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文秀不在意地说:“我吃什么都可以,只是现在还不饿,什么都不想吃,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佩轩坦率地说:“其实我也不饿,我是怕你饿了。你也累了,要不咱们到那边树底下坐一会儿?” 文秀懒洋洋地说:“好吧。”她确实累了。 于是,他们到大树底下,停好自行车,拿出带的报纸垫在高一点的地上,坐下来休息。佩轩看文秀累的样子,有点后悔带她来。他试探着对文秀说:“文秀,我看你累的不轻,是不是累坏了?受得了吗?” 文秀笑笑,不在乎地说:“没事,我说过,我没那么娇气,一会儿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佩轩担心地说:“你从来也没有骑车走这么远的路,如果累坏了,好长时间过不来劲。要不一会儿咱们吃点饭以后,你在这儿等着,我一个人去教育局?我回来了咱俩再一起回去?” 文秀干脆地说:“不,我要跟你一起去!你如果着急,现在咱们就走,我可以的。” 佩轩放心地说:“好吧,不过我不着急,咱们好好休息一会儿,反正人家教育局中午也不上班。” 佩轩把一辆自行车移到文秀的身后,让文秀倚着自行车闭上眼睛眯一会儿,他由于兴奋一点不瞌睡,就在旁边看护着她和两辆车子。 佩轩回忆着自己成长的过程,感觉像做梦一样,三年前刚上高中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既考上了p大,也收获了与文秀的爱情。在那时候这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他感到,命运没有亏待他,总是在他人生的关口垂青他,虽然他长这么大不容易,经历了很多同龄人难以想象的苦难,但是最关键的关口他闯过来了。今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为了爹娘,为了文秀,为了姐姐和弟弟,都要勇往直前,努力前行。 第5章 爱情蔓延(三十五) 三十五 也就是半个小时,文秀就醒过来了,她感觉美美地睡了一觉,其实没多长时间。她睁开眼睛,看到佩轩正深情地看着她。 佩轩轻轻地问她:“你醒了?” 文秀点点头,要站起来,佩轩过去伸手把她拉起来。文秀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拢一拢头发,回头一看,知道刚才她是倚着自行车睡的,明白是佩轩把车推过来的。心想,他什么事都想的周到,于是就笑了。 佩轩关心地问她:“还累吗?” 文秀干脆地说:“歇过来劲了,一点不累了,咱们走吧。” 佩轩看看天上太阳的位置,说:“快中午了,咱们还没吃饭呢,找个地方吃点饭吧。” 文秀也感觉有点饿了,她知道佩轩应该也饿了,就说:“好吧,咱们慢慢往前走,看看有什么吃的就过去吃,好不好?” 佩轩爽快地说:“好。” 于是他们俩就骑车慢慢往前走。 走了没多远,佩轩指着路边的火烧摊招牌说:“你看,那里有夹肉大火烧,一个三毛,你喜欢吃吗?” 文秀点头说:“可以啊,这里的大火烧很有名。” 于是两人去买火烧,佩轩礼貌地说:“大叔,俺买俩夹肉火烧,还想讨碗热水喝,麻烦您了。” 打火烧的大叔说:“好。小伙子从哪里来?要去哪里?” 佩轩客气地说:“大叔,俺从贾庄来,要去县城。” 大叔继续问道:“去县城做什么?” 佩轩不好意思地说:“考大学通知书来了,俺去拿。” 大叔想一想,说:“通知书?俺的孩子今年也考大学,也体检报志愿了,通知书还没来啊。” 大叔接着说:“啊,对了,你这是重点大学,来的早。小伙子,你真了不起!对了,听说咱县贾庄有一个考上p大的,是不是你啊?” 佩轩谦虚地说:“我也是瞎蒙的,不知道怎么就蒙上了。” 大叔惊讶地说:“哎呀,你真是个大才子啊。为咱县增光了。火烧不要钱了。” 佩轩恳切地说:“那可不行,大叔打火烧不容易,可不能不要钱。” 佩轩说什么也要给钱,不得已,大叔两个夹肉火烧收了五毛钱,还非要另外送两个不夹肉的火烧。佩轩不要,说:“吃不了,就这就占了大叔不少便宜了。” 大叔热情地说:“不要不行,吃不完留着路上吃。我看见考生就觉得亲,孩子们太难了,高考掉一层皮都不止。” 佩轩真诚地祝福:“大叔家的弟弟一定可以录个好学校。” 大叔高兴地说:“谢谢你的吉言。” 大叔把四个火烧用纸袋装好给佩轩,佩轩双手接住,给大叔鞠了一个躬,说:“谢谢大叔!” 文秀也说:“谢谢大叔!”大叔又给他们倒了两碗热水,他们一边吃火烧喝水,一边和大叔聊天。水喝完了,就告别了大叔,继续往前赶路。 他俩一边慢慢吃夹肉火烧,一边推车走。文秀说她的火烧太大了,吃不完,让佩轩替她吃。佩轩让她多吃点,她说已经吃饱了,然后就把火烧给佩轩。 佩轩看文秀吃的不多,不无担忧地说:“你吃了也就三分之二,你喝水太多了,再吃点,不然没劲骑车。” 文秀直率地说:“我真的吃饱了,这火烧太大了,吃不下了,你吃了吧。” 佩轩也实话实说:“我也吃饱了,也吃不下了。” 文秀打趣说:“我知道你能吃下,你不肯吃,是不是嫌我的嘴把呀?” 佩轩玩笑说:“嗯,我嫌你的嘴把?嘴儿都亲了,舌头都咬了,还嫌你?” 文秀愤愤地说:“你净说那些没羞没臊的话,好意思?” 佩轩嘿嘿几声,没再说话,只好把文秀的火烧吃了。 两人找到教育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他俩到教育局门岗上问下午几点上班,门岗老师问他们有什么事,他们就说来拿通知书的。门岗老师说,“局里有人值班,局长交代了,午休时候一定要有人值班,不能怠慢来取通知书的考生。你们去吧!”他俩进去,按门岗老师说的,找到了办公室,门开着,佩轩恭恭敬敬地问:“请问老师,领通知书是在这里吗?” 值班的老师客气地说:“是的,请问你是哪里的考生?叫什么名字?” 佩轩庄重地说:“我是贾庄的考生,叫酆佩轩,这是我的准考证。”说着,他拿出准考证递给值班的老师。 值班的老师看了他的准考证,说:“酆佩轩同学,恭喜你,考上了p大。” 佩轩深深点点头说:“谢谢老师!” 老师把通知书交给他,说:“拿好了,千万不能丢了。你们贾庄去年有一个考上了q大,今年你又考上了p大,真是人才辈出的学校啊。” 佩轩谦虚地说:“不敢,不敢,老师过奖了,我纯粹是瞎蒙上的。” 老师笑着说:“考上一般的学校,有可能蒙上,像p大、q大这样的学校,是不可能蒙上的,太难了。” 佩轩和文秀一起说:“谢谢老师!再见! 老师站起来说:“再见!” 路过门岗,他们又给门岗老师道谢。 从教育局出来,文秀对佩轩说,“现在天正热,咱们晚一会凉快点再回去吧?” 佩轩点头说:“好的,咱们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一会吧。” 他们从包里拿出来两张废报纸,垫在地上,坐在一棵树下,两人倚着树打起了盹。一会,两人就醒过来了。文秀若有所思地说:“佩轩,我想起来了,咱们去大舅家一趟吧?离这不远。” 佩轩高兴地说:“好的,咱们买点礼品去。”他和文秀定亲的时候知道了文秀的大舅是他们县里的教育局长,是一个很正直的人,所以文秀一说去看大舅,他就欣然同意了。 于是,他们去买了水果、点心,就往大舅家走去。 文秀来过大舅家,知道地方,她领着路,佩轩拿着礼品跟着,到了门口,文秀敲门,里面大妗问:“谁呀?” 文秀礼貌地说:“大妗,我是秀秀。” 大妗赶快开门,让秀秀和佩轩进去。大妗惊讶地说:“哎呀,秀秀,一年没见,长成大姑娘了,这么漂亮啊。” 秀秀害羞地说:“谢谢大妗夸我,我没那么好看。” 然后指着佩轩向大妗介绍说:“这是我的同学酆佩轩,我跟他一块来教育局拿通知书。” 大舅已经从里屋出来了,说:“啊,就是他啊,了不起,太了不起了!祝贺你,酆佩轩,你为咱县增光了!全县教育系统都为你自豪。你们贾庄高中真不得了,去年考上一个q大,今年又考上一个p大,比县一中厉害多了,杜校长打下的基础实在好。” 秀秀解释说:“去年考上q大的李顺泰跟他也是一个班的,他今年考文科没想到能考上p大。” 大妗若有所思地说:“秀秀,我听说你年前定亲了,定的是......?” 文秀脸红了,指着佩轩说:“就是他。” 大舅坦率地说:“哎呀,你这个妮啊,真是有眼光。我听说,你在学校自己找了个对象,家里不同意,你坚决不让步,差点跟家里闹翻。没想到你这个娇生惯养的乖女儿居然这么叛逆,你爸妈也别不过你,最终还是同意了你自己选的婆家。看来你是真有眼光,一家人也没有你眼光正。” 大舅一番话说的文秀不好意思,她害羞地说:“我只是看他做事认真,喜欢学习,不会胡来,也没想到他能考上p大。” 大舅大妗问了一些他们家里的情况,让他们在县城玩两天,他俩说家里很忙,有许多事急着办。大妗用玻璃瓶给他们装了茶水备着路上喝,又给准备了不少的礼品给爸妈,还给他们准备了路上吃的食物。因为大舅离的远,来的少,他们本来就喜欢文秀这个外甥女,文秀来了他们特别高兴,舍不得他们马上走,可是他们有事,不敢耽误,也只好放他们走。 文秀认真地说:“等我有空了,专门来看大舅大妗,在这住几天,好好玩。” 大妗让他们带这么多礼品回去,他们推脱不了,只好绑到自行车上。看得出来,大舅大妗为他们感到高兴,他们也感到欣慰。 他俩走后,大舅对大妗说:“这个酆佩轩真是不得了,在贾庄高中都能够考上p大,一个普通农村公社高中有q大有p大,难以想象啊。” 大妗夸赞文秀说:“咱秀秀也不得了,家里条件那么好,却慧眼独具,看上貌不出众、家里贫穷的酆佩轩,不惜跟家里闹翻也不放弃,现在酆佩轩考上p大了,谁不说咱秀秀有眼光?不光看得准,而且坚持得住,一家人反对也没用,这个妮儿了不起着呢。” 大舅点点头说:“是啊,他俩以后肯定是很恩爱、很幸福的一对儿。” 告别了大舅大妗,他们就开始骑车回贾庄。一路上两个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走一段,休息一会,吃一点东西,喝点茶水,也不觉得累,依文秀的意思,是要天擦黑回到家,这样方便两人在村外拥吻一会。可是夏天天长,他们快到贾庄的时候天黑还早着呢。 佩轩提议说:“咱们先去刘庄,把大舅家捎来的礼品先拿回家。” 文秀不情愿地说:“好吧。” 到了刘庄村口,他俩停下来,佩轩直率地说:“把这些礼品都放你车上,你带回去,我就不去你家了。好不好?” 文秀迟疑着说:“也......好吧,不过,借你的通知书一天,明天我给你送过去。” 佩轩干脆地说:“好,几天都可以。” 于是他们把带的礼品都转移到文秀的自行车上,她推着回家,他回贾庄。 文秀回到家,跟爸妈哥嫂说了去拿通知书和去大舅家的情况,一家人都夸她会办事,也为她高兴,尤其爸妈看了酆佩轩的录取通知书,笑的合不拢嘴,文秀虽然没有张牙舞爪,但是心里也是特别高兴的。 爸高兴地大声说:“文明他娘,炒俩菜,让文明陪我喝两杯。” 大嫂和文秀都说:“我去炒菜。”刘庄平时没有卖肉的,要割肉要到贾庄去,为了省事,就做个青椒炒鸡蛋,调个黄瓜,烧个茄子,再炸个豆腐,凑了四个菜。文明嘴里火气大,都溃疡了,实在没法喝酒。 文秀过来对爸说:“爸,俺哥没法喝,我陪你喝几杯。” 爸笑着说:“想不到秀秀还能喝酒,今天是你的喜事,爸爸为你高兴,俺秀秀不是一般的人,眼光好,有见识。” 文秀陪爸爸喝了三杯就不喝了,去给一家人盛饭。吃饭的时候,大嫂向爸妈告文秀的状,说给她钱,她死活不要,闹的文明对老婆不满意,骂她办不成事。 爸爸语重心长地对文秀说:“秀秀,你大哥大嫂是一片心意,这个时候你还没挣钱,佩轩考上了学,需要花钱,你和他定了亲,他家条件又差一点,咱家不能不管吧?你最缺钱又需要花钱的时候,你不要大哥大嫂的钱,岂不冷了他们的心?你在家里,你大哥二哥从来特别照顾你,你大嫂自从进了咱家门,对你关爱有加。爸知道你是个有志气的妮儿,可是再有志气,也不能不领大哥大嫂的情啊。你到底怎么想的?” 文秀委屈地说:“大哥大嫂一片好心我当然知道,他们的心意我领了。佩轩那边我也插不上手,我不知道他需要什么,他也不说。我要了大哥大嫂的钱,也花不出去,我还要钱干什么?” 妈责备她说:“那你应该先接住你大嫂的钱,到最后如果实在花不出去再还给你大嫂。” 大嫂不假思索地说:“还啥?根本不用还,给了秀秀就没打算让她还,一家人哪能说两家话?” 文秀推辞说:“我现在确实还不需要钱,需要了我朝大嫂要,好不好?再说大哥大嫂也需要花钱,大哥刚刚上班不久,工资肯定不高,也没多少钱。都给了我,你们花啥?” 大哥恳切地说:“我挣的已经够花了,用不完的,本来就给你准备的有一份。” 爸接着说:“按说,秀秀需要钱应该朝你妈要,我的工资还不算低,维持家里的开支应该是绰绰有余。平时你可以不要大哥大嫂的钱,但是现在佩轩考上了学,给你钱是他们的心意,你应该接住,不能推辞,你推掉的是他们的心意。” 爸爸的一番话,说得文秀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大嫂趁机把钱给了她。 第5章 爱情蔓延(三十六) 三十六 前面文秀的二哥二嫂写信来,问文秀、佩轩高考的情况,文秀给他们回了信,说自己没考上,佩轩考了四百零六分,在报志愿。这天文秀收到了二嫂孙小红的一张五十元汇款单,她明天要去公社的邮电所去取钱。 第二天上午,文秀来到婆家,把录取通知书给佩轩。佩轩因为要做上学的准备就没有去生产队上工。该准备什么,他有点茫然,想去咨询一下李顺泰和殷华辰,他俩去年分别考上了q大和b师大,也是跟他关系很好的同学。文秀让佩轩先跟她一起去新河镇公社邮电所取钱,佩轩就骑车带她去。一条直路往北就到了新河镇,找到邮电所,将汇款单交给邮电所的女工作人员,说:“俺嫂子汇来五十块钱,我来取。” 女工作人员问文秀:“你是韩文秀吗?” 文秀点点头说:“是。” 女工作人员一边打量文秀,一边说:“五十块不是小数,你怎么证明你是韩文秀?” 文秀不解地说:“这汇款单是你们这送到刘庄我家里的,这还有错吗?” 女工作人员担心地说:“按说不会有错,但是万一有问题,我们这可是要承担很大责任的。” 文秀认真地说:“那你说怎么办?” 女工作人员一边想,一边说:“最好是你在这找个熟人,我们就放心了。” 文秀这几年都是在贾庄公社高中上学,这里没有直接的亲戚,间接的亲戚她又不知道,一时她想不起来找谁。 佩轩试探着说:“我倒是认识这村里的支书,我去把他找过来,可以不可以?” 女工作人员肯定地说:“那当然可以,你认识酆支书?” 佩轩解释说:“是的,他是我们本家。” 女工作人员将信将疑,佩轩与文秀从邮电所出来,说:“这个酆支书叫酆贵山,他的先人是贾庄我们门里的,迁移到这有好几十年了。酆支书曾经去贾庄寻亲,去过我家,他与我平辈,我叫他哥,他应该记得我。” 于是他们打听酆支书家住哪里,然后就去找他。到了酆支书家里,他还确实认得酆佩轩,佩轩说明情况,酆支书说:“好办,咱们一块儿去。” 路上,佩轩跟他说了与韩文秀的关系,他说:“哈哈,兄弟你就是贾庄高中谈恋爱的那个男生啊?弟媳妇的爸爸和大哥我都认识,看来以后我见了韩校长要自降一辈,叫他叔了,哈哈。” 佩轩不好意思地说:“唉,丑事传千里啊,让哥见笑了。” 酆支书笑着说:“哪里?兄弟和弟妹郎才女貌,是很般配的一对儿,很让人羡慕。” 他又说:“对了,兄弟,听说你在贾庄高中学习特别好,你今年考学怎么样?” 佩轩有点不好意思说,文秀接着说:“他考的还凑合,昨天刚去拿了p大的通知书。” 酆支书惊讶地说:“哎呀,兄弟,你真的不得了啊,我说呢,怪不得弟妹条件这么好,人这么漂亮,说什么都要跟你,原来俺兄弟这么有能耐。中午我请兄弟你们喝两杯。” 佩轩忙说:“不了,就这就够麻烦哥了,还让哥亲自跑一趟。我刚拿了通知书,有不少事急着办,以后再来打扰哥。” 到了邮电所,顺利取了钱,告别了酆贵山,回到贾庄。一进家,就看到有两辆自行车在院子里,进屋一看,李顺泰和殷华辰来了。 原来他俩听说佩轩考上了p大,就主动来找他,帮着准备上学的事。佩轩跟他俩本来关系就挺好,以后要一块去北京上学,关系会进一步加强。他俩自然也听说了他和韩文秀定亲的事,所以一见面又免不了有一番玩笑。 李顺泰与佩轩是拐弯亲戚,他奶奶是佩轩的堂姑,也就是说,佩轩是他的远房表叔。 李顺泰说:“以前跟韩文秀是同学,现在成我的表婶了,我在你面前又降了一辈儿啊。” 说得文秀挺不好意思的,她客气地说:“咱们还是同学,哪有那么多道道?” 佩轩陪他俩说话,文秀去帮妈做饭。 这天妈在家,该做饭了,文秀就去帮妈做饭,其实主要由她做。她让妈烧火,其他的事她来干,俨然一副家庭主妇的样子。 做好了饭,爹和小根也下工了,李顺泰是个很懂礼节的人,他马上去跟佩轩的父亲打招呼:“舅爷下工了?”佩轩他爹说:“顺泰来了,快进屋坐。”殷华辰也来打了招呼。 小根把文秀做的菜端到堂屋来,又去开了一瓶酒,一家人和李、殷两位一块喝了几杯,然后吃饭。这里的中午饭一般都是捞面条,算是不错的生活了。吃饭过程中,佩轩向李、殷两位问了不少上大学的事情,他们定了去北京的时间:八月二十九号。这天他们三人一起,下午从贾庄坐汽车去新乡,晚上从新乡坐火车,第二天早晨到北京,李顺泰把佩轩先送到p大,然后他去q大,因为q大离p大很近。听顺泰这么安排,佩轩一家都放心了,佩轩也没出过门,最远也就是到县城,城市一个没去过。 文秀则问了在北京上学生活上需要的用品,他俩说有些可以到学校以后买,那里东西全,也不贵,比如脸盆、暖瓶、毛巾、肥皂、牙具等等。北京冬天有暖气,一条不太厚的被子就可以;冬天北京比河南冷好几度,棉鞋还是要穿的。 下午送走李顺泰和殷华辰后,文秀着急地说:“时间已经比较紧迫了,赶早不赶晚,还是及早准备吧。咱们核计一下,看看有什么,缺什么,一项一项过。佩轩,你去拿纸笔,记下来。” 文秀一项一项说,从被褥床单,到四季的内外上下衣服及鞋袜等等,逐项过,有的打勾,没有的打叉。这样基本勾勒出了一个所需物品的清单。 当然,佩轩和文秀免不了争论,佩轩随便说:“不是必需的就不要准备了,除了裤衩三件,其他一律单件,一件自己做的棉衣就行,外衣一件就可以,春秋冬三季都可以穿。” 文秀质问他说:“衣服脏了怎么洗?至少两件,衣服必须有换洗的。” 佩轩随意说:“晚上洗了,一晚上就干了,第二天不耽误穿,一件就可以了。” 文秀坚持说:“一件不行,至少两件。” 佩轩只好说:“好吧,顶多两件。” 文秀一边想,一边说:“衬衣也要两三件,一年四季都要穿的。棉衣最好有两件,一件薄的,一件厚的。” 佩轩不在乎地说:“一件棉袄就可以了,带一条绒裤吧,棉裤就不用了。” 文秀补充说:“一件厚一点的棉衣也可以,不过必须有一件毛衣。”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毛衣太贵了,就不要了。” 文秀白了一眼佩轩说:“贵不贵你别管,只管需要不需要就行了。” 佩轩执拗地说:“不需要。” 文秀大声说:“需要。” 佩轩争道:“不需要。” 文秀沉着脸说:“你别管了,我给你准备。” 佩轩没好气地说:“我说不需要就是不需要,你准备了我也不要。” 文秀愤愤地说:“你咋这么霸道?吃饭穿衣是我该管的事,你听一回都不行?你也不要担心钱的事。” 佩轩争辩说:“也不是钱的事,我觉得没必要。” 文秀耐心地说:“佩轩,你去北京上学,是件好事,好事要往好处办,咱多少要体面一点。咱俩在拿通知书的路上,不是说了吗?你要听我的,好不好?” 文秀说着,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她知道,如果佩轩要坚持,她不敢不按佩轩的意思办。文秀一想到这,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下来了。 佩轩看文秀要哭,又心疼又气恼,说:“你看你,这点事还值得哭?也太好哭了。” 不说还好,一说,文秀就止不住哭了:“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人家的话一句也不听,你没衣服穿,冻着怎么办?你自己在北京,谁管你?人家着急,你就是不同意。人家又怕你发脾气,呜呜呜......” 佩轩皱着眉说:“我不是说了吗?必要的就准备,可要可不要的就别要了,能少花一点就少花一点,不管是谁的钱都是钱。” 文秀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家里怕你在外受委屈,都要给我钱,我不要都吵我,你又不让花,我在中间受气。心疼你你还埋怨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佩轩看文秀一副可怜的样子,也不敢再说什么,可是脸色还是不好看,文秀不敢看他,只是在那流眼泪。 佩轩又说:“你就推到我身上就行了,你知道,我从来是个朴素的人,不喜欢铺张,你让我改变自己的原则,你说我怎么办?”佩轩说这话就是不想妥协。 文秀解释说:“人家也没让你奢侈呀,你到了北京,还是一个农民的样子,谁也改变不了你。” 佩轩自嘲道:“我本来就是个农民,如果变得油头粉面的,你会喜欢?” 文秀转哭为笑了,说:“你呀,一辈子也不会油头粉面的,不信走着瞧。” 佩轩“嗯”了一声,说:“你真是我的老婆。” 文秀不满地说:“既然我是你的老婆,你为啥不听我的?” 佩轩看文秀又要生气,就只好以平和的口气说:“我啥事都要听老婆的?” 文秀不假思索地说:“生活上的事你就该听我的。” 佩轩随口说:“那也要看你说的对不对。” 文秀本来又要哭,忍住了,心平气和地说:“佩轩,就是个十块八块的事,咱俩犯得上这么争吗?我知道你是怕花钱多,家里也没多少钱。我不是说了吗?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其实也花不了多少。我爸妈哥嫂都给了钱,你如果一点不让花,我回去怎么交代?他们的一片心意,你能粗暴拒绝吗?咱俩的事本来家里不同意,闹了这么久,他们也觉得对不住咱们,你现在又是需要花钱的时候,他们就想给你花点钱,你就不给个机会、给个面子吗?你是个明白大道理的人,你站到他们的角度想想,你这么做合适不合适?是不是不近情理?你不觉得你这志气是小气吗?你也经常说,要替人家想想,你想了吗?” 文秀这一番话说了,虽然以前她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是这次说的更透,佩轩听了,觉得她说的很对,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小气,不该太固执。佩轩也没想到,他的做法让文秀很为难。唉,文秀一片心都在他身上,不该让文秀太为难的。 佩轩恳切地说:“文秀,你说的对,我是有点小气了,我也没想到让你这么为难,对不起,就按你说的办吧。” 文秀走到他跟前,眼睛看着他,他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吻上了她。 佩轩玩笑说:“想不到我家里的还能讲出这么一番大道理来。” 文秀用手指点点他的鼻子说:“哼,你就会把人家看扁,就你会讲大道理,人家都不会讲。” 佩轩打趣说:“不光会讲大道理,还要把俺管的死死的,俺成了典型的‘妻管严’了。” 文秀不客气地说:“你就耍赖吧,以后我管你管的更严。” 佩轩郑重说:“说正经的,也不要......” 文秀认真地说:“佩轩,你别说了,我都知道。我不会乱花钱的,我会勤俭节约的。我虽然娇生惯养,但是从小受爸妈的影响,没有乱花钱的习惯,是很节俭的;跟了你,我知道咱家条件不好,更不能乱花钱。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 佩轩诚心诚意地说:“你太聪明了,还善解人意,我还没说出来,你就知道我要说啥了,真是我的贤妻。” 文秀温柔地说:“我就是要做你的好妻子。等我过门了,我把家里好好整理一下,让一家人舒舒服服过日子。” 佩轩打趣说:“这么好的姑娘,我巴不得现在就把咱俩的事办了。” 文秀怏怏地说:“哼,你说过多少次了,也没办过一次。我知道,你尊重我,怕伤害我。其实,我是你的,我早就有思想准备,早晚的事,我愿意听你的,随你的意。” 佩轩认真地说:“我明白你的心,越是这样,我就越要谨慎,要对你负责任。我是个男人,不能做事不过大脑。有可能引起不良后果的事不能做。” 文秀不在乎地说:“能有啥不良后果?就咱俩知道,别人谁也不知道,我不明白。” 佩轩谨慎地说:“想不到的事多了,比如说万一怀孕怎么办?一定要防患于未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对你伤害很大。” 文秀温柔地说:“我知道,可是我不忍心看你想要又不敢要的样子,我是你的,我愿意为你付出。” 佩轩恳切地说:“没事的,我爱你,就要首先为你着想。以后吧,水到渠成的时候会来的,到那时候,咱们再享受咱们的另一种乐趣。” 他们说好,明天两人骑车去道口逛逛购买物品。 第5章 爱情蔓延(三十七) 三十七 第二天吃过早饭,文秀就骑车来到了贾庄,两人去道口。去之前,文秀跟婆婆说:“妈,咱家有没有软尺?我给佩轩量量身子,看看做衣服需要多少布。” 妈说有软尺,去找来给文秀,文秀给佩轩量了身子,并用笔记下来这些数据备用。 贾庄离道口不远,也就是四十里路,所以两人骑一辆车就可以,自然是佩轩带着文秀。一路上两个人热热闹闹,说说笑笑,一个小时就到了。两人到处看看,看到这里的商店比贾庄供销社商店大不少,商品也多多了,毕竟是县城嘛,佩轩体检的时候去过他们延津县城,他感觉这滑县县城比延津县城要繁华的多,这道口不愧“豫北第一名镇”之说。佩轩没见过这么繁华的地方,感到很新鲜,心想:道口不过是个县城,就这么繁华,要是新乡,比道口更繁华吧?要是北京,就不敢想象了,那可是国家的首都,世界级的大城市啊。所以,他想让文秀好好逛逛这里,毕竟比贾庄繁华多了。文秀呢,以前来过道口,也去过新乡、安阳、焦作、鹤壁这些城市,见过世面,因此她觉得这道口就是个县城,虽然比贾庄繁华,可是也就一般吧。 之前,韩文秀在贾庄已经蹚过布料、衣服、毛线的价格,这里的价格比贾庄略低。于是她果断出手买了两斤半毛线,还买了两块布料。商店的女营业员看到文秀是个漂亮姑娘,给推荐了一块花布,还拿着布在她身上比划比划,确实很好看,可是文秀坚决不要,人家说这是一块布头,处理了,便宜许多,文秀还是不要。佩轩劝她说:“要了吧,挺合算的,你穿着可好看了,这么便宜,不要可惜了。” 文秀坚持说:“我有那么多衣服,穿不过来,走吧。” 佩轩知道她是不想花这个钱,耐心地劝她说:“文秀,咱们来一趟也不容易,不要这块布实在可惜,要了吧。” 文秀生气了,没好气地说:“我说不要就不要,你别说了!说了也没用。” 佩轩笑着说:“你别生气,犯不上,你说不要就不要,听你的,好不好?” 文秀当仁不让地说:“好,就得听我的,你光胡来。” 女营业员笑着说:“你们小两口真是模范夫妻,女的光给男的买布,不舍得给自己买一点;男的对女的言听计从,还为女的着想。好让人羡慕。” 文秀有点不好意思,说:“实在对不起,他要去上学,就是来给他买东西的;我有衣服穿,给我买没必要。” 女营业员客气地说:“没事的,这块布不愁卖。我是看你这么漂亮,穿这块布做好的衣服肯定好看,所以才给你推荐。不要就不要,没事。” 文秀笑着说:“谢谢大姐。” 装布的时候,佩轩悄悄让女营业员把那块花布头夹在两块布中间,算出来个总数去交钱。文秀一时没有细算就去交了钱。两人又逛了其它一些地方,买了一些其它东西,想买的基本都买了。 文秀想着该买的都买了,因此对佩轩说:“佩轩,咱们计划的东西都买了,回去吧?” 佩轩认真地说:“咱们好久不来一趟,好好逛逛吧。” 文秀不在乎地说:“我无所谓,你要逛就再逛一会儿。” 其实佩轩是想陪文秀逛逛,可是文秀心里有事,急着回去,再说也已经逛了好大一会儿了,这道口县城也不大,基本上逛过来了。买的都是佩轩上学的用品,没给文秀买什么,佩轩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可是他做不了主,也只能听话。 文秀突然说:“道口烧鸡最有名,咱们来一趟,捎两只烧鸡回去吧,一家一只。” 佩轩高兴地说:“你想的真周到,我咋没想到呢?” 文秀“嘿嘿”笑了。佩轩想,文秀将来肯定是个贤妻良母,做事公道、细致,家里的事不用他太操心。想到这,他看着文秀笑了,文秀也正好看着他,文秀笑着说:“我知道你心里想的啥。” 于是,他们买了两只老字号“义兴张”的两只烧鸡,分开包装,准备婆家、娘家各一只。 逛的差不多了,佩轩对文秀说:“还有没买的东西没有?要不咱们回去吧?” 文秀想了想,说:“没有了,该买的都买了,走吧。”于是,佩轩带着文秀往回走。 回来的路上,文秀开始细细算每一笔账。算着算着,她突然喊:“停下!”说着就下了车。 佩轩急忙停下,下车,文秀着急地说:“买布算错了,咱们回去找她,给咱们多算了。” 佩轩轻轻说:“再算算,别着急。” 文秀又算了一遍,说:“她把那块花布头的钱也算上了。咱们找回去吧。好几块钱呢。” 这时候刚出县城没多远,佩轩慢慢说,“再点点布。” 文秀就一块一块点布,发现了那块花布头。她不满地说:“她多给了布,也多收了钱,这不是强买强卖吗?咱不能要这块布,去退了吧。” 佩轩小心翼翼地说:“人家虽然多收了钱,可是也给了布,咱也不亏。走了这么远了,算了吧,别去退了。” 文秀想起来装布的时候,佩轩与女营业员在小声嘀咕什么,她也没听清,当时她也没在意。现在想想,也许是佩轩让装上这块花布头的?于是,文秀坚决地说:“不行,咱不能要这花布头,去退掉。” 佩轩不在意地说:“算了,别退了,不就几块钱吗?再说咱也没吃亏,布头给便宜了不少,咱们还占便宜了,别的地方还买不来这么便宜的布呢;而且做成衣服以后,你穿着肯定好看,太合算了,别退了。” 文秀坚持说:“不行,必须去,你不去我去,把车给我。” 佩轩只好说实话:“别去了,是我让装的,对不起,秀秀。” 文秀没好气地说:“我就知道是你做手脚让买的,你乱花钱!” 佩轩一脸歉意地说:“都怨我,你要怪就怪我吧,你别生气了。” 文秀噘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佩轩哄她说:“咱们走吧,你要生气,你就打我吧。” 说着,佩轩骑上车,等着文秀上车。 文秀坐上来就说:“我就要打你。” 说着,挥起拳头就打佩轩的背,打着打着,又心疼他了,就哭了。佩轩听到她哭了,就停下车,他俩下车,文秀头挨在树上继续哭。 佩轩抱歉地说:“秀秀,别哭了,你还生气就继续打我吧,宁愿让你打,也不愿意让你哭。” 文秀一边哭,一边说:“我舍不得打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不能乱花钱啊,你光骗我。” 佩轩认真地说:“我实在舍不得那块布头,你做成衣服肯定好看的很。” 文秀愤愤地说:“你还说我乱花钱,你这不是乱花钱吗?你不听话,就该打你,可是我又舍不得打。” 佩轩笑着调侃说:“那就不打。” 文秀狠狠说:“该打。” 佩轩玩笑说:“走吧,记上账,回去再打。” 文秀只好坐车走,她恨恨地说:“不能饶了你。” 佩轩笑着说:“俺家里的真厉害啊,以后俺可是收拾不住了。” 文秀这会儿不生气了,问他:“以后我要是犯错了,你打我不打?” 佩轩挺干脆地说:“打。” 文秀娇嗔道:“哼,你才舍不得呢,我还不知道你?” 佩轩打趣说:“使劲打。” 文秀娇气地说:“你就知道惯我,我在你面前像个小母老虎。” 佩轩实话实说:“你呀,一心在我身上,我会舍得打你?” 文秀反问:“你呢?不让你买,你就偷偷买,不给我买不罢休。咱俩就是那什么......负距离了。” 佩轩逗她说:“别说负距离,人家笑话。” 文秀撒娇说:“我也没跟别人说,就咱俩说。人家笑话就笑话,我才不怕呢。咱俩天天在一块儿,说不定人家早就认为咱俩负距离了。负距离就负距离,有啥?哪个两口子不是负距离?这完全是个人的事情,别人管不着。”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管得着管不着不是你说了算,人家说管得着就管得着,人家说管不着就管不着。你知道十多年前批斗人吗?” 文秀不解地问道:“你说的人家是谁呀?” 佩轩不经意地说:“这个你就别问了,我也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能说。” 文秀赌气地说:“对我也不能说?” 佩轩正经说:“对你可以说,但是说了也没用。” 文秀娇嗔道:“就你知道的多。” 佩轩接着前面的话题说:“你知道十多年前批斗人吗?给乱搞男女关系的女人脖子里挂一双破鞋,押她游街,你说丢人不丢人?” 文秀吃惊道:“啊?还有这事?这不是侮辱人家的人格吗?即使对罪犯,也不能这样啊,是吧?” 佩轩肯定地说:“是的,你说的很对,想不到你这么有见识。” 文秀认真地说:“一个正常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些,不是我有见识。” 佩轩恳切地说:“那时候你还小,我是亲眼见过的。你说正常的人都应该有这见识,可是那时候人们都喜欢看这挂着一双破鞋的女人。” 文秀心痛地说:“好可悲啊。那会的人咋这样啊?” 佩轩摇头说:“如果现在有这样的事,人们一样看的津津有味。” 文秀不痛快地说:“不说这个了,让人心里不舒服。” 路上没人的时候,文秀就在后面抱住佩轩的腰,有人或有车来了她就及早松开。佩轩告诫她说:“别让人看见,一般人是看不惯的。看不惯就会无事生非,咱们就会有麻烦。” 文秀认真地说:“我知道。” 到中午的时候,他们回到了贾庄。妈在做饭,文秀赶快去帮忙,妈关心地说:“不用帮,你走了那么远,累了,去歇一会吧。” 文秀不在乎地说:“我坐了一路车,佩轩带我的,我一点也不累。” 文秀接着说:“妈,你烧火吧,我炒菜。” 炒好了菜,又烧水下面条,她去捣蒜,去摘了几片石香菜叶子加到蒜里,捣好蒜汁,正好水开了,下面条,然后捞到凉水里,再捞到碗里。她先盛一碗,加菜和蒜汁,端给妈,让妈先吃;估计爹和小根马上下工回来,所以她又盛好几碗饭放着,喊佩轩来吃饭。 他们家吃饭一般没有等人的习惯,谁在谁就吃,谁来了谁吃,都不用等。既没有小辈等长辈,也没有女人等男人,也没有不上工的等上工的,更没有女人不上桌的规矩。文秀喜欢这种气氛,觉得这是一种平等的、随意的气氛,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在这样的家里生活,不用顾忌那么多,很随意,很自由。她觉得这是公公婆婆造就的家庭气氛,她也意识到她融入到这个家庭里是很幸福和快乐的。 爹和小根下工回来了,小根也捎了一车土回来,大根过去说,“小根,你去吃饭吧,我来卸车。”他就直接拿铁锹去卸土了,卸一半,用双手举起车杆,让车竖起来,土就全滑下来了。 吃完饭,文秀对妈说:“妈,佩轩有鞋样吗?我想学着给他做双鞋。” 妈肯定地说:“有,我给你找。你姐说她做,不用麻烦你了。” 文秀不经意地说:“反正以后我也要做的,下午我去买几双塑料鞋底。” 她在家跟妈学过做鞋,但是自己没有亲自做过,她想,这没什么难的,依葫芦画瓢试试,遇到难处就问妈或大嫂,不信学不会做鞋。因为用塑料鞋底,就免去了一项最大的工程——纳鞋底,省了这个,做鞋就快多了。 婆婆给她找出来佩轩的鞋样,又拿过来早就准备好的用破布糊的壁子,文秀按鞋样剪好鞋帮,准备下午去买鞋底、鞋面、松紧带。 都去午休了,只有佩轩和文秀在屋里说话。文秀一边想,一边说:“你的毛衣今天我回去就起针,估计得十来天才能打好。鞋子嘛,你需要两双单鞋,一双棉鞋。你看还需要啥?” 佩轩累了,躺在床上,他调侃说:“还需要你,来睡一会吧。” 文秀随口说:“人家正忙着呢,你先睡吧。” 佩轩打趣说:“哈哈,看你说的,就好像咱俩天天睡在一起一样。” 文秀装作不满的样子说:“滚你的吧,我才不跟你睡呢。” 文秀说着,就过来了,躺在佩轩的旁边。 佩轩关心地说:“看你热的。”他拿起扇子给她扇。 文秀一只胳膊搭在佩轩身上,轻轻说:“睡吧。” 上午佩轩骑车带文秀跑道口一个来回,文秀也忙了一中午,两人都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第6章 心心相印(三十八) 三十八 睡了没一会儿,文秀就醒了,她有点渴,起来端起佩轩的盛水的罐头瓶就喝水,她喝完要放下瓶子的时候,听佩轩说道:“我也要喝水。”于是,文秀把瓶子拿给佩轩,佩轩“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文秀又接过瓶子放下。 佩轩一边给文秀扇扇子,一边说:“这天有点热,出汗多,也必须多喝水。”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有的人家里的老娘们天热的时候在屋里都是光着膀子,俺也不敢。” 佩轩肯定地说:“那是,你是个大姑娘,哪敢这样?” 文秀不平地说:“哼,不公平,你们男人都可以光膀子,女人却不可以。” 佩轩打趣说:“谁让你们的胸脯长那么好看呢?太好看了容易引起男人犯罪,所以不能露出来。” 文秀愤愤地说:“这是什么狗屁道理?男人犯罪怨女人,不是推卸责任吗?还是男人吗?” 佩轩解释说:“古代就是这样,殷纣王失天下怨妲己,唐玄宗失天下怨杨贵妃,这是他妈的什么道理?简直不是男人。” 佩轩看一眼文秀说:“你......的那儿确实又高又大,我看男人们看你,眼睛总是盯着你那儿看。” 文秀不平地说:“你们男人都是流氓,就爱看女人那不该看的地方。” 佩轩正经说:“我可是不敢看,你别说我。” 文秀不满地说:“你不是男人,人家都敢看,你连看都不敢看。” 佩轩争辩道:“你厉害,怎么说怎么对。看女人是流氓,不敢看不是男人。不是就不是吧,我可不跟你争这个。我跟你离的近,一旦失控,就把你收拾了,后果不堪设想。” 文秀不在乎地说:“有啥不堪设想的?没那么可怕。” 佩轩和缓地说:“算了,不能跟你过不去。以后咱们结婚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文秀脱了衬衣,只穿了内衣,一下就扑到他身上,他搂住她,两人吻起来。佩轩随口说:“你这样我可是睡不着了。” 文秀逗他说:“我就看看你是不是男人。” 佩轩郑重地说:“秀秀,我真的不敢。很想,但是......,不说了,再睡一会吧。秀秀,我爱你。” 文秀温柔地说:“搂紧我,你要搂我一辈子。” 佩轩肯定地说:“当然。” 两人搂在一起,就更热了。文秀大胆地说:“我压在你身上,重不重?” 佩轩直白地说:“不重。” 文秀想着说着:“我是女人,轻;如果是男人压着女人,是不是很重啊?” 佩轩也边想边说:“我哪儿知道?我也没有压过,怎么会知道?肯定比女人压着男人重,不过也不会太重吧。” 文秀试探着说:“那你试试压一压我,看看重不重。” 佩轩害怕地说:“我可不敢。” 文秀坚持说:“你就试一试嘛。” 佩轩小心地说:“不敢试。” 文秀鼓励他说:“就试一下,好吧?试了我给你讲个故事。” 佩轩不经意地说:“哈哈,你还会讲故事。” 佩轩搂紧文秀,使劲一翻身,就把她压在了下面,从她身下抽出胳膊,搂着她的脖子,吻住她。没一会,说:“好了。”就从她身上下来了。问她:“重不重?” 文秀不满地说:“人家还没感觉呢,你就下来了。” 佩轩随口说:“没感觉说明不重。” 文秀想着说:“也是啊,如果很重我就喘不过气来了。” 文秀接着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啊。” 佩轩恳切地说:“好,你讲吧,我等着听呢。” 文秀开始讲故事: 从前,有一个姑娘,长大了,家里给定了亲,很快要出嫁了。那时候也不兴见面,男女都没有见过面,没有一点感性的认识,只能凭媒人说的去想象。这姑娘有两个哥哥,都成家了,两个嫂子都是精明人。 有一天,两个嫂子对小姑子说:“妹妹,你马上要出嫁了,出嫁了就要伺候公公婆婆和丈夫的,你怕不怕?” 小姑子随意说:“他们也不是老虎,有什么怕的?” 大嫂神秘地说:“你个小妮儿哪儿知道?我们不教你,你就吃亏大了。” 小姑子不解地问:“吃啥亏?” 二嫂解释说:“吃男人的亏。” 大嫂拉着小姑子说:“来,你躺床上,我们给你演示演示。”于是小姑子躺床上,两个嫂子抬了足有一百二、三十斤的一大袋粮食,压在小姑子的身上。 二嫂笑着说:“你动动试试。” 小姑子焦急地说:“动不了。快抬下来,我动不了,喘不过来气。”两个嫂子故意让大袋粮食多压一会儿小姑子,然后才抬下来。 大嫂假装关心地说:“妹妹,这一袋粮食有多少斤?” 小姑子估摸着说:“也就一百多斤吧。” 大嫂严肃地说:“是,妹妹你知道吗?一个男人可是比这一袋粮食还重。” 二嫂神秘地说:“所以呢,妹妹你出嫁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千万不能让男人压你身上,知道吗?如果男人压你身上,你就动弹不了,喘不过来气,会把你压扁的。” 小姑子惊道:“啊,这么可怕呀?” 大嫂吓唬她说:“可怕着呢。记住了吗?” 小姑子一副恐惧的样子,点点头说:“嗯。” 二嫂又嘱咐说:“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我们俩是你嫂子,怕你吃大亏,才跟你说,别人是不会跟你说的。换别人,我们也不会跟人家说。谁让你是俺俩的妹妹呢?” 小姑子诚恳地说:“谢谢嫂子。” 姑娘出嫁了,三天回门的时候,也没说什么。可是过了半个多月又一次回娘家的时候,就去找两个嫂子吵架。结果呢,两个嫂子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简直收不住。 故事讲到这,停住了,文秀盯着佩轩问:“你知道这小姑子跟嫂子吵什么架吗?两个嫂子为什么笑吗?” 佩轩面带笑容地说:“不知道,你知道吗?”其实佩轩多年前就听过这个故事,他什么都明白,但是他觉得不适合跟她讲。 文秀解释说:“这是大年初一那天,大嫂讲的故事,她也是讲到这里,问我这问题,我觉得肯定是两个嫂子捉弄小姑子,但是我不明白具体怎么回事。” 佩轩嘱咐文秀说:“这故事你可千万不要跟别人讲,明白吗?” 文秀故意问道:“为什么?” 佩轩摇摇头说:“不为什么,别问那么多。” 文秀追着问:“那你说说,小姑子为什么找嫂子吵架?嫂子为什么笑?” 佩轩推脱说:“不知道。” 文秀不屑地说:“你别装,我知道你知道,你不肯说。我讲故事的时候盯着你呢,我一看你表情就知道你啥都知道,你想骗我说不知道,骗不了我。” 佩轩漫不经心地说:“我不知道,你以为我啥都知道?” 文秀逼着佩轩说:“你说不说吧?你如果不说,你就必须压我身上不许下来。” 佩轩看逃不过,就装出恨恨的样子说:“你个胡搅蛮缠的傻妞,听好了。” 文秀笑了,说,“快说吧。” 佩轩正经说:“你不是试过了吗?我压你身上重不重?” 文秀随口说:“没那么重。” 佩轩不假思索地说:“对呀。嫂子们是让小姑子怕,她会拒绝新婚的丈夫压她身上,这样她丈夫就办不了她。她三天回门的时候没吭声,显然她丈夫还没有办了她。半个多月以后她找嫂子吵架,当然是说嫂子骗了她,这时她丈夫已经把她办过了。嫂子们知道她被办过了,所以大笑。” 文秀不解地问:“办什么事?” 佩轩点点文秀的鼻子,说:“你呀,还能办什么事?男人和女人还能合办什么事?结婚的事,生孩子的事。” 文秀捂住脸害羞地说:“哎呀,这么回事呀,羞死了。你笑话我了。” 佩轩白了文秀一眼,说:“我笑话你不要紧,你可别让别人笑话你。” 文秀认真地说:“知道了。” 佩轩接着说:“这只是故事的一半,还有另一半。” 文秀打趣说:“哼,你啥不正经的事都知道,没有你不知道的。你讲讲这故事的另一半。” 佩轩肯定地说:“不能讲。” 文秀不解地问:“为什么?” 佩轩逗她说:“等到咱们结婚的时候,我给你讲另一半。” 文秀摇摇头说:“不明白。” 佩轩讪笑着说:“这另一半肯定是讲两个人办那事的,明白了吗?” 文秀红着脸说:“明白了。” 佩轩质问她:“知道为什么不能讲了吗?” 文秀无奈地说:“知道了,可是还是想听,可是我知道不能听。你不许笑话我。” 佩轩解释说:“知道了就好。这故事是说这个小姑子心眼不够数,你想,如果她心眼够数,会去找两个嫂子吵架吗?你比她心眼还不够数。” 文秀伸手打了佩轩一下,说:“不许笑话我心眼不够数。” 两个人说累了,就睡了。 睡了一小会儿,佩轩就醒了,文秀枕着他的左膀,他怕惊醒她,也不敢动,只是伸右手拿了扇子给她轻轻扇。他第一次看她穿这么少跟他睡在一起,可是他不敢有一点心猿意马,怕自己收不住会害了她。于是他就想她以后的事。他去上学了,她干什么?总不能在家呆着吧?其实,凭着她的能力,去干一项具体的工作,会干的很好的。只是她不适合干繁重的体力活。可是自己这方面举目无亲,帮不上她什么忙。佩轩想,文秀适合干什么呢?唉,帮不上忙,想也没用,不想了。他轻轻的叹气惊醒了文秀,她睁开眼睛,关心地说:“你叹什么气?” 佩轩不在意地说:“没事。” 文秀肯定地说:“肯定有事,不然你不会叹气。” 佩轩只好说:“我在想,我去上学了,你以后怎么办?” 文秀胸有成竹地说:“你不用担心我,家里可能给我找个临时工或合同工的工作,可能在安阳吧,还没说好。” 那时候,他们所在的县分属新乡地区和安阳地区,韩文秀家的亲戚朋友多在安阳地区工作,所以给她找工作也主要在安阳地区。 佩轩高兴地说:“好,你家里的亲戚神通广大,你不费多大劲就能够找个工作,实在让人羡慕。” 文秀轻描淡写地说:“只是个临时工,转不了正的。”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那也比当农民强多了。” 文秀点点头说:“那是。” 佩轩随口说:“如果我考不上学,就只能在家修理地球了。 文秀郑重地说:“那我就陪你一块儿修理地球。” 佩轩一本正经地说:“如果那样,我可不忍心让你陪我一起受罪。你这么能干,又这么漂亮,让你陪着我,简直暴殄天物。” 文秀不解地说:“啥叫暴殄天物?” 佩轩解释说:“就是说好东西糟蹋了,可惜。” 文秀不满地说:“你又胡说了。我就愿意跟着你,跟着你,吃苦受罪也是享福;跟着别人,享福也是受罪。” 佩轩调侃说:“真是我的女人。” 文秀转过身子,吻上了佩轩;佩轩紧紧搂着文秀。 两人浑身是汗,文秀坐起来,说,“你去给我端盆水吧。” 佩轩去端了一盆水,把毛巾泡到水里,进屋,关上门,看见文秀已经脱掉了上身的内衣,只是背对着他,他看见文秀细细的腰身,白嫩的肌肤,吓得几乎不敢看她。 文秀恳求他说:“用毛巾给我擦擦背。” 佩轩拧拧毛巾,给文秀擦背。 文秀高兴地说:“好舒服。” 她伸过来手说:“把毛巾给我。” 佩轩递给文秀毛巾,文秀用毛巾擦自己前身。擦完了,转过身来去洗毛巾。佩轩不经意间看见文秀前面雪白的肌肤,又高又大的胸脯,吓得立即转脸过去,不敢再看。 文秀洗了毛巾,说:“我给你擦擦背。” 佩轩赶快说:“不用,我自己来。” 文秀不管佩轩怎么说,就过去给他擦背,擦完背,说:“转过身来。” 佩轩闭上眼睛,转过身了,文秀给他擦前面。 文秀轻声说:“举起胳膊。” 佩轩就举起胳膊,文秀给他擦胳肢窝。擦完了,把毛巾丢到脸盆里,上去就抱住了佩轩。两个人的胸脯紧紧贴在一起,文秀轻轻喊:“佩轩。” 佩轩不敢说话,一股火升起来,他有点受不了了,对文秀说:“文秀,我......受不了了。” 文秀温柔地说:“你想咋样就咋样吧。” 佩轩抱起文秀,往后退一步到床边,往床上一躺,文秀就压在他身上。佩轩一翻身,就把文秀压在了身下。佩轩撑起身子,看到了文秀雪白的胸脯,看到了她的快要掉下来的裙子。佩轩想,我就是一只猛虎啊,我要吃掉这只小绵羊啊。突然,他想起了给自己设的防线,越是在这时候,越要理智,要替她着想,即使在她不够理智的情况下,也必须为她着想!于是佩轩警告自己,不可越线,不能做出格的事。佩轩想,尽管文秀顺从,但是万一有点差错,自己是负不起这个责任的,而直接受害的就是文秀,可不能这样!佩轩觉得自己是一头猛兽,兽性大发,没有了一点人性,好可怕。于是,他冷静下来了,伏下身子,压在文秀身上,搂紧她,一翻身,让文秀压在他身上。佩轩恐惧地说:“天哪,文秀,对不起,差点把你这个小绵羊给伤害了。” 文秀含情脉脉地说:“人家就等着你伤害呢。” 佩轩摇摇头说:“不,如果我把你伤害了,我会后悔的。唉,我简直是个野兽,差点兽性大发。” 文秀紧紧压住他,说:“我愿意,我是你的。” 佩轩认真地说:“我爱你,就要对你负责,不能随性来。” 文秀吻着他说:“我不想让你忍着。” 佩轩轻轻说:“我没事。对不起,文秀,以后咱们结婚了,咱们再好好享受。” 文秀温柔地说:“我听你的,你是我的天,是我的一切。” 佩轩一本正经地说:“可不能这么说,咱俩相爱,但是我不能是你的一切。除了我之外,你还有父母、哥哥,将来还会有孩子。不能把我当作你的一切,我不配。” 文秀娇嗔道:“人家说的是爱情方面。” 两人吻在一起,慢慢冷静下来,文秀躺在佩轩的旁边,佩轩的左手扣住文秀的右手,轻轻叫一声:“文秀。” 文秀轻轻叫一声:“佩轩。”他俩沉默着,两只手扣在一起,好像在传递电流一样,他们的意识在这一刻相互传递着,他们的爱也相互传递着。就这样,两人似乎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第6章 心心相印(三十九) 三十九 生产队上工的钟声把佩轩和文秀从朦朦胧胧的睡意中敲醒过来,意怔了一会儿,文秀说:“佩轩,我到供销社商店去买点东西,你去不去?” 佩轩随意说:“去吧。” 于是他俩穿好衣服,就去买东西。佩轩刚刚考上大学,文秀很漂亮,他俩自由恋爱的事无人不知,所以他俩在这小镇上像明星一样,到哪儿人家都问他考大学的事,他一概说瞎蒙上的。文秀本是个本分文静的姑娘,不喜欢抛头露面,但是因为佩轩要去上学,需要给他准备东西,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俩到了商店,她要买的是塑料鞋底、鞋面布、松紧带、棉布。棉布用来做裤头用,松紧带需要两种,一种是做鞋用的,一种是做裤头用的。 文秀看着柜台里面的货架,问道:“塑料鞋底有比较耐用又防滑的吗?四十一码的。” 营业员回答说:“有,就是价格稍微贵一点。” 说完,营业员拿过来一双让文秀看,文秀仔细看了,确实不错,于是就买了两双。她说:“先要两双吧,如果穿了舒服,过几天再要几双。” 买完鞋底,他俩又去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他们把要买的东西都买好了,文秀要回刘庄去。佩轩要送她,她不让,说:“明天我还要过来。” 文秀回到家里,把买的做鞋的东西都放到自己房间不容易看到的地方,然后找到毛衣针,开始起针打毛衣。一边打毛衣,一边想他俩在一起的样子,想起佩轩说的那句话:你的那儿又高又大。羞的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过她想,现在人们开放多了,过去女人都是用布条勒住胸脯,让显得小,现在女人不再勒住了,而是放开了,甚至有的女人故意把胸衣加厚,显得胸部大。她想起来男人们都是喜欢看女人的胸脯,尤其是胸脯又高又大的,男人们恨不得盯着看。可是佩轩从不好好看她的胸脯,今天之所以脱了胸衣,就是要让佩轩知道她那儿很好看,刺激刺激他。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感到很满意。 她插上门,脱光上衣,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大胸,又从侧面照一照自己,胸脯好高!她又高兴又害羞,对佩轩又爱又恼,爱的是佩轩害怕伤害她,不敢越雷池一步;恼的是她这儿这么好看,佩轩居然不看。以后还要故意刺激刺激他,看他还做不做柳下惠?她知道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故事。今天佩轩就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不过还是没发生什么,如果发生了,会怎么样?文秀不知道,也不想管那么多,好像那是佩轩的事。 可是细想想,却是文秀自己的事:万一肚子鼓起来怎么办?自己丢人,家里丢脸,甚至会影响佩轩的学业,真是后果不堪设想,太吓人了!怪不得佩轩死活都不肯,看他强忍着的样子,替他难受,可是那样他都不肯越线,他不是为了自己免受伤害吗? 文秀想到这里,出了一身冷汗,觉得自己太儿戏了,不该这么欺负他的,佩轩宁可自己难受,都不肯欺负自己,处处为自己着想,自己太过份了。佩轩因为太爱自己而对自己有着强烈的责任感,以后自己可是不能再这样了。文秀想着就笑了,为有这样一个与自己相爱而且有责任感的未婚夫而自豪。 文秀想到,佩轩看问题看的深,看的远,考虑事情周到细致,以后大事要听他的话。佩轩总说他自己是个书呆子,其实他一点也不呆。 做鞋的事,文秀不好意思去问大嫂,只好去问妈,妈随口问道:“你有他的鞋样吗?” 文秀点点头说:“有。” 妈逗她说:“哈哈,这个秀秀,对女婿可是真好,这么操心婆家的事。” 文秀害羞地说:“妈你别说了,说的恁妞不好意思了。他妈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再说我早晚要过门的,学一学做鞋也不多。” 妈叹口气说:“唉,你在家里娇生惯养,啥也没做过,还没过门就为婆家操心成这样,苦命啊。” 文秀撒娇似地说:“妈,人家找你学就是不想听风凉话,可好,听的更多了。” 妈亲切地说:“妈还不是担心你受苦?你是妈的心头肉,妈最挂念的就是你。” 文秀娇气地说:“我知道,妈对我最亲,啥都替我着想,从小就惯着我,我在妈面前最任性了。” 妈笑话她说:“你知道就好,可别找了婆家就忘了娘家。” 文秀不满地说:“妈你说什么呀,谁忘了娘家了?” 妈直白地说:“看看这几天都不着家,天天往婆家跑,一呆呆一天才回来。” 文秀争辩说:“那不是他快去上学了吗?我去帮他准备带的东西嘛。我不帮他你们都吵我,我去帮他你们又说风凉话。那明天起我不管他家事了,免得你们说。” 妈看文秀耍脾气,就毫不客气地训斥她说:“你个小冤家,妈逗逗你,你就跟妈使小性子,你给我滚吧。” 文秀撒娇说:“谁使小性子了?人家哪敢哪?你快教我做鞋吧。” 妈变换口气夸她说:“俺秀秀别看没干过,干起来啥都会,还做的好,他酆家有福气才娶到俺秀秀这么好的闺女。” 文秀苦笑着说:“好了妈,你不教我我啥也不会,过门了让人家嫌弃。” 妈指责道:“你就给我卖乖吧,谁敢嫌弃你?你要不是自己找的婆家,他酆家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你这么好的媳妇儿。” 文秀气馁地说:“得了吧,再这么说,恁妞就嫁不出去了。” 于是,妈教她做鞋子,还真是,文秀一学就会,马上鞋帮鞋底就有模有样了,妈又教她绱鞋帮,这样就把鞋做好了。 做好了一双鞋,第二双先不做,文秀准备让佩轩穿穿试试合适不合适,如果很合脚,就按这样做第二双;如果不合脚,就再改进。 不做鞋,文秀就打毛衣,她想着北京的冬天比较冷,怕佩轩受冻,就想打的更密集一些,这样就增加了厚度。她又想,佩轩身体很棒,又年轻,不需要太厚的毛衣,太厚了穿着不太舒服,一般的就可以。 第二天下午歇晌(午休)以后,文秀到贾庄,可是佩轩家锁着门,家里没人,她也不知道佩轩去哪里了,是等呢还是走呢?想想走了还要再来,干脆就等吧。 没一会,佩轩就回来了。文秀问他:“你去干啥了?” 佩轩坦白说:“我去公社一趟,武装部的杨部长以前在我们生产队住队,认识我,他说我一定能考上大学,如果考上了,就去找他,他可以批个条,给补贴二十块钱。我今天想起来这事,想着二十块钱已经不是小数目,就去找他了。他看到我很高兴,知道我考上p大了,马上就写了条,嘱咐我去财政所取钱,还跟我聊了一会。” 佩轩一边说话,一边掏出钥匙开门。开了门,他把文秀的自行车推到院子里。然后说,“渴了吧?我给你倒水喝。”说着,就去堂屋倒了一杯热水给文秀。 文秀边喝水,边问:“你和杨部长聊啥呢?” 佩轩一边想,一边说:“聊过去刚上高中那会,有一次征兵,我也去了,他一看我,就把我揪了出来,说你不能去当兵,你去当兵就把你耽误了,你应该去考大学,一定能考上。他说他还是挺有眼光的,他也听说了咱俩谈恋爱的事。他说,‘你佩轩可以啊,想不到你能把人家那么好的姑娘骗到手,我以为你很老实呢,看来不老实,哈哈。’他还说,‘你考上大学了,可不能嫌弃人家姑娘,不能不要人家姑娘,人家可是你没考上学的时候看上你的。’我说,‘不会的,我哪会忘恩负义呢?’他说,‘那就对了,我觉得你也不会那样,我不会看错人。’” 文秀认真地说:“这个杨部长是个挺不错的人啊。” 佩轩点点头,说:“是。” 佩轩开了自己房间的门,两人进去,就搂在了一起。 文秀歉意地说:“对不起,佩轩,我昨天不该那样逗你,我知道你对我好,以后不敢那样了。” 佩轩不在意地说:“没事。” 文秀娇气地说:“你什么事都惯着我。” 佩轩认真地说:“你是我老婆,我不惯着你惯着谁?” 文秀过意不去:“你把我惯的太任性了,啥后果也不管,只管胡来,一点理智也没有。” 佩轩笑着说:“没事,有我呢。咱俩总得有一个理智的吧?如果俩人都随性来,那非出事不可,到那时候后悔莫及。” 文秀小心地说:“嗯,以后我都听你的,不敢再任性了。” 佩轩随意说:“你没怎么任性,发乎情,止乎礼,就可以了,没事。” 佩轩吻着文秀,说:“等到把你娶到家了,再好好收拾你,哈哈。” 文秀撒娇说:“你都说过一百遍了。” 说着,文秀拿出来做好的布鞋让他试穿,她说:“我做的不好,你试试看合脚不合脚。” 佩轩吃惊地说:“你做的这么快啊。” 文秀坦白说:“妈教我做的。” 佩轩穿在脚上,很合脚,穿着很舒服。他夸赞说:“秀秀,你可是真行啊,做的快不说,还做这么好。” 文秀心里有数了,说:“那下一双也照这个样子做了。” 佩轩直率地说:“好。” 文秀嘱咐他说:“你走路看看,感觉感觉,看看有没有哪个地方不合适。” 佩轩来回走几步,感觉很好,说:“没有任何毛病,穿着很舒服,照这样做吧。” 文秀又问:“鞋底舒服吗?” 佩轩认真地说:“可以,没有感觉不舒服。” 文秀干脆说:“好,一会我再去买几双鞋底。” 佩轩问道:“买那么多干啥?” 文秀解释说:“我看这鞋底不错,想着家里的人都要穿鞋的,干脆多买几双,以备后用。” 佩轩感激地说:“你真是个贤惠的女人。” 文秀一边想着一边说:“对了,爹穿多大的鞋?小根穿多大的鞋?妈穿多大的鞋?干脆每人做一双。” 佩轩坦白说:“这我还真的不知道,问问妈吧,明天我去买。” 文秀交代说:“好吧。还有,你的棉鞋需要棉花,你让妈找一点出来,还有绱鞋帮的线绳,你问问有没有,如果没有,还要合出来一些。” 佩轩看着文秀,想不到她现在这么会操心。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你看人家干啥?看得人家不好意思。” 佩轩笑着说:“我看你从姑娘进入家庭主妇角色了。” 文秀娇嗔道:“你滚吧,人家都让你说成是老娘们了。” 佩轩打趣说:“不就是我的娘们吗?” 文秀没好气地说:“滚吧,难听死了,就不会说点人家喜欢听的。” 佩轩摇摇头说:“脾气越来越大了。” 文秀争辩说:“人家哪脾气大了?人家忙着干活呢,哪像你?啥也不用干。” 佩轩奉承她说:“知道你能干,也知道你辛苦,要不怎么说我找了个好媳妇呢?”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嗯,说的好听,不嫌弃人家就不错了。” 佩轩不满地说:“谁嫌弃你了?宠你还来不及呢。” 文秀看着他,“嘿嘿”笑了,说:“人家说错了还不行?” 佩轩不经意地说:“有啥错不错的?你跟我,不就是一体的吗?夫妻相亲相爱,就是一体的。” 佩轩接着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漂亮又能干,温柔又贤惠,本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非要跟着我这个穷小子受苦受罪不可。从咱俩第一次谈了以后,我就受宠若惊,就想要和你相亲相爱一辈子,咱俩在一起,会很幸福的。” 文秀认真地说:“我就愿意跟着你,和你在一起,苦的也是甜的,我才不在乎日子苦不苦呢,再苦再累,我也愿意。我虽然没干过什么活,但是并不娇气,地里的活,家里的活,我都能学会,我就不信咱们过不好日子。将来我过门了,我会把咱家好好收拾收拾,把爹娘伺候好,把孩子带好,让你好好工作,你说好不好?” 佩轩郑重地说:“你真是个贤惠的妻子,将来我在哪里工作还不一定,我大学毕业分配以后,工作安定了,就把你接过去。但是在这之前,可能咱俩要两地分居,你可能会很辛苦,家里需要你照顾,也可能还要带孩子,我也帮不上你,这可能需要好几年时间,你要有思想准备。” 文秀听了,放下手中的活,过来抱着佩轩,说:“我不怕,只要做你的妻子,我心里就觉得甜蜜、快乐,不管多辛苦,我都不在乎。” 佩轩看着文秀,紧紧抱着她:“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这么爱我,我也这么爱你。能娶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两人抱在一起,享受着他们的爱情,感觉一切都是美好的。 第6章 心心相印(四十) 四十 文秀想看看婆家有什么家务活需要她干,她干一些,可以让婆婆稍轻松一点,减轻一点婆婆的负担,于是她就去厨屋,把该洗刷的洗刷一下,该打扫的打扫一下。佩轩陪着她一起干,她笑着说:“你不会干家务活,歇着吧。”佩轩就在旁边看着她干。 做完了厨屋的活,她又回到佩轩的房间打毛衣。 文秀想起以前的事说:“你知道吗?也许爱你的人不止我一个,可是我得到了你。” 佩轩自嘲说:“得了,我这么一个穷小子,谁会爱上我?只有你当初不嫌弃我,我就那么一个矮矮的、瘦瘦的男孩儿,一身粗布,土里土气,要啥没啥,没人眼瞎会看上我。” 文秀认真地说:“那可不一定,你知道吗?你打架那次,我本来眼睛全盯在你身上,你劝大奎、三保放了那个坏男生以后,我往周围扫了一圈,班里的女生都用那种钦佩的目光盯着你,你回到座位以后,她们的目光也跟着你。你坐下以后,她们把眼光又转向我。那时候咱俩谈恋爱的事已经传开了。从这些女生的目光里,我觉得可能不止我一个女生爱你。” 佩轩也回忆起那件事时说:“你还观察的那么仔细?我可是一点也没有注意别人,我只是在事件结束后看了你一眼,也不敢多看,但是我看到你眼神里是心满意足的样子,但是脸上很严肃,没有一点笑容,你的心满意足的眼神只有我能读懂。我没有看别人,只是放下了打架时内心的忐忑不安。我觉得你说的不一定是那样,人家不会是那样的目光,你读错了。” 文秀肯定地说:“我不会读错,女人的直觉不会错。你说你土里土气、矮矮瘦瘦什么的,也许有道理,但是,咱俩的事传开以后,人们会发现你的另一面,发现你的人格魅力,至少你的学习成绩是看得见的,也许考上大学是摸得着的。再说,你处理打架的事处理的特别像个男人,征服了女生的内心,所以才会有那些爱慕你的目光。女生的目光,只有女生才能明白,你们那些男生毛孩子看不懂,甚至没人注意到。” 佩轩点点头说:“也许你说得对,我也没有注意到这些女生的眼神和目光,即使看到也不明白。” 他接着说:“李玉英对你就很佩服,她认为你眼光独到,而且她认为你将来会比她幸福。” 文秀不解地问:“为什么?” 佩轩解释说:“她说,女人最大的幸福也许在家庭,这样女人就需要和她喜欢的男人在一起才会幸福。她提到,第一,你很果断,她自愧不如;第二,就是你选择了我。” 文秀惊讶地说:“嗨,你就没听出来?她爱上了你。” 佩轩摇摇头说:“不可能,她顶多也就是开开玩笑而已。” 文秀认真地说:“不是,你说的不对。也许在咱俩谈的时候,她也爱上了你,因为你和她是同桌,她也容易发现你的人格魅力的一方面。但是她一旦知道了咱俩谈恋爱,她就知道自己来不及了。不过李玉英是个好人,很聪明也很有性格的人。她也跟我说,这么好的男生让我抢走了。我说,我把他让给你。她说,你明显说的是违心话,你对他那么痴情,谁都知道。她显然对你有意思。如果咱俩没谈,你也可能和她谈上。” 佩轩肯定地说:“不可能,我和她性格不合。她泼辣有余,温柔不足。她太强势,我也是这样,我和她在一起,会经常吵架甚至打架的。说实话,我对她不可能有那想法。” 文秀解释说:“你根本不了解女人,女人遇上她心爱的男人,即使是很强势的女人也会变温柔的;即使是很软弱的女人也会刚强起来的。李玉英属于强势的女人,我属于软弱的女人。如果她爱上你,她会很温柔的。” 佩轩想起来,李玉英也说过这样的话,大概不会错。 佩轩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我和她同桌是在复读以后,那时候咱俩已经谈上了。不管怎么样,其实我和她是不可能的。你知道吗,我对你最满意的是什么?” 文秀直率地说:“你说吧,我只知道我爱你。” 佩轩解释说:“你对我不了解,其实咱俩一开始谈我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我是很自卑的,你永远不会知道,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有多么自卑。自卑会把一切掩盖,会把他的自信、勇敢、坚强和聪明都吞没掉,我对你最满意的就是你没有嫌弃我是一个穷孩子。咱俩开始谈的时候,我有好几次想拒绝你,因为我觉得咱俩不般配,我根本配不上你,不会有结果。可是我看到你一点没有嫌弃我的意思,而且对我很温柔,很体贴,唯恐说了我怕听的话,所以我就没法说出来拒绝你的话。” 文秀不解地说:“可是,我看到的你是一个大方洒脱、敢作敢当、有情有义、宽容坚忍、聪明成熟的男生,可不是你说的自卑猥琐的男生。” 佩轩进一步说明:“你哪里知道,我之所以大方洒脱是因为我对你根本没有任何的想法,因为咱俩决不在一个层次上,没有任何的可能,所以我很随意,没有顾忌,显得大方洒脱。当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有一种强烈的受宠若惊的感觉。” 文秀认真地说:“可是,你的自信不可能是装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 佩轩点点头说:“那倒是不错。我的这一切源于读书,我从书里得到了自信、勇气、动力和认知。真的,如果不是读书,我不可能成长,只会是一个自卑猥琐的人,即使考上学,也是自私自利,过一生无聊的生活。” 文秀恳切地说:“你说的这些我似懂非懂,太深奥了。” 文秀把头贴在佩轩的胸前,想听他的内心,她眼睛里有泪花,她没想到佩轩的心里路程是那么的复杂艰难。 佩轩感激地说:“秀秀,是你的爱情融化了我自卑的心,我觉得,咱俩谈了以后,我对生活和爱情的理解又深化了一层。谢谢你,我的爱妻。” 说着,两个人就深深地吻在一起。 文秀的大嫂看到她去贾庄了,对婆婆说:“妈,秀秀这几天忙啥呢?看她天天出去,是不是在给酆佩轩准备上学的东西呀?” 妈点头说:“是,昨天去道口买了布,想给酆佩轩做衣服,说他没一件像样的衣服,还买了毛线起针打毛衣,这两天在学着做鞋呢。唉,是个苦命妮儿。” 大嫂意味深长地说:“是啊,在咱家是个千金小姐,到人家家跟个丫鬟一样辛苦。不过,妈,你也别为她操心,她愿意,她高兴的很,你没看她天天兴高采烈的样子,这个妮儿啦,被酆佩轩迷住了。只要她满意就行了,她高兴比什么都好,咱们也应该替她高兴,酆佩轩又考上学了,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 妈笑着说:“是啊,昨天我说她对婆家比对娘家还关心,还给我使小性子呢,哈哈。她在家任性惯了,不知道到婆家咋样呢。” 大嫂毫不犹豫地说:“不用担心她,有酆佩轩关照着她呢,不会有啥问题。别看酆佩轩年龄不大,心眼可是够数的很,啥事都想的很周全,有他罩着、管着秀秀,比咱们管着强多了,妈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妈不无忧虑地说:“我就是担心秀秀心眼不够数,到婆家惹是生非,你这一说,有酆佩轩呢,我就放心了。” 大嫂轻松地说:“秀秀聪明,心眼够数,只是经历少,历练历练就好了。” 提起秀秀做衣服的事,大嫂不在意地说:“秀秀很聪明,不管啥一学就会,不过做衣服不好学,我还是帮帮她吧。我也是只会做,不会裁剪,还要找人裁剪、锁边。” 妈嘱咐说:“她是个小妮儿,不懂事,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多担待一点。不管是说话办事,还是干活,多教教她。” 大嫂恭敬地说:“妈,我知道,您放心吧。她回来我跟她好好商量一下,看看需要做什么。” 文秀回到家,大嫂对她说:“秀秀,酆佩轩上学需要的物品准备的怎么样了?一家人都很着急,怕耽误他去上学。” 文秀不在意地说:“也没啥可准备的,就是打毛衣、做衣服、做鞋子等等。妈教我做了一双单鞋,另一双也不难做;毛衣已经起针了,这个也不劳妈和嫂子操心;就是衣服和棉鞋我不会做,还要麻烦嫂子。” 大嫂坦白说:“我不会裁剪衣服,可以做,明天咱们找人裁剪一下,自己回来做。你量尺寸了吗?” 文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量的佩轩的身体尺寸数据,说:“我量了,但是量的不一定准,咋办?是不是谁裁剪谁量才好啊?” 大嫂不假思索地说:“那是,让谁裁剪呢?” 文秀想一想说:“嫂子,我明天让他在贾庄找人裁剪吧,如果让咱刘庄的人裁剪太丢人了,显得咱们多巴结他似的。” 大嫂笑了,说:“还是秀秀想的周到。不过在贾庄裁剪,你也要跟着,他一个人去不行,他啥也不懂。” 文秀装出无奈的样子说:“唉,真麻烦,这么多啰嗦事。” 大嫂给文秀打气说:“以后的事才多呢,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凭你的能力,干这些都不难。只是咱家的千金小姐成了他酆家的媳妇儿,啥吃苦受罪的事都要干,太便宜他了。” 文秀附和说:“就是,不能太便宜他,明天让他来咱家挖粪坑,好不好?” 大嫂赶紧说:“那可不敢,人家现在是大学生了,国家的人才了,哪敢这样使唤人家?” 文秀不在乎地说:“他再是人才,也是咱家女婿,咱家的事,他敢不管?” 大嫂认真地说:“女婿是客人,咱家的正主才该干,你大哥最该干,可是他没那么勤快。”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家里的重活都是大哥干的,爸爸也干,你也干了不少,就我没干过。以后让酆佩轩来干,他也应该干。什么客人不客人的,一个女婿半个儿,他不该干吗?” 大嫂坦然地说:“正主第一该干,女婿第二该干,还是先让你哥干吧。” 文秀不客气地说:“哼,不用白不用,明天我跟他说说,让他来挖粪坑。” 大嫂急忙说:“你就别丢人了,这事还让没过门的女婿干,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文秀不在乎地说:“嗯,你们脸皮薄,我才不管丢人不丢人呢,干个活,有啥丢人的?该挖的不挖,才丢人呢。” 大嫂解释说:“不挖当然丢人,让女婿干也丢人。” 文秀恳切地说:“你让俺哥挖,他一个人太累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俺哥一直当老师,干重活不多,把他累坏了,好几天过不来劲。酆佩轩在家里啥都干,一放假他就去生产队挣工分。前一段他和他弟弟两个人就挖了粪坑,人家的粪坑比咱家大多了。这劳力,不用白不用,咱家也没用过他,得让他好好表现表现。” 大嫂笑着说:“嗨,说做衣服的事呢,说到挖粪坑了,跑题了。” 文秀解释说:“没跑题,都是他的事,衣服是给他做,挖粪坑也是他的事。” 大嫂打趣说:“还是秀秀厉害,还没过门,就把婆家指挥的团团转。”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哪有啊,不就让他来挖个粪坑吗?还没跟他说呢,他干过啥?不过,我说了他会来的。” 大嫂一本正经地说:“人家酆佩轩也懂事,会办事。咱秀秀也有魅力,有眼光,我还以为你是个温顺的小绵羊呢,谁知道还这么厉害。” 文秀摇摇头说:“我才不厉害呢,哪个没过门的媳妇儿敢厉害呀,不是找打吗?” 大嫂揭露她说:“你个秀秀,别装的跟受了多大委屈一样,谁敢打你呀?要打也是你打酆佩轩。” 文秀“嘿嘿”笑了。 大嫂追问道:“我说中了吧?你是不是经常打人家呀?” 文秀不情愿地说:“我哪敢打他呀?他厉害着呢,连柳庄的袁保六都听他的。那次我和他遇到柳庄的三个小混混要打他,他说,‘你们去把袁保六给我找来,我找他有事。’三个小混混就被镇住了,真去找来了袁保六,袁保六一见他就叫大哥,非要请他喝酒不可。他好说歹说才推掉了。回来我问他,‘你咋是个流氓小混混啊?’他说,‘我要是个流氓,肯定对社会危害比袁保六大的多。’你说,我敢打他吗?” 大嫂肯定地说:“他再厉害,也不敢打你,也是你打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可舍不得打你。” 文秀玩笑说:“你啥都知道,怪不得俺哥那么怕老婆呢。” 大嫂不以为然地说:“你哥才不怕老婆呢,他厉害着呢,你哪里知道?不过,秀秀,虽然酆佩轩怕你,但是他心眼可不少,肯定把你哄的服服帖帖,你小心别被他占了便宜。” 文秀愤怒地说:“嫂子你净想什么呢?把人家都想成坏人。他才不会占我便宜呢。他心眼不少,不过没有坏心眼。” 大嫂笑着说:“那是,俺秀秀肯定不会找坏心眼的人。” 大嫂和文秀一边研究做衣服的事,一边讲文秀与佩轩的闲话趣事。一会儿,妈做好了饭,招呼他们去吃饭,他们只好放下手中的活儿去吃饭。 第6章 心心相印(四十一) 四十一 吃过晚饭,姑嫂两个继续研究做衣服的事。他们俩一边干活,一边喷空。 大嫂接着下午的话题说:“秀秀,我看酆佩轩心眼挺多的,你却说他没有坏心眼儿,是不是他把你哄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文秀毫不犹豫地说:“才不是呢,他就是个善良的人。他对人可宽容了,你知道吗?那个当兵的夏海超又去高中找我,死缠烂打,非要我跟他不可。我没办法,让佩轩去见他,他还要跟佩轩打架,佩轩说,‘我才不跟你打架呢,我嫌丢人。’佩轩几句话就把他打发了,他吓得再不敢嚣张了。后来佩轩的哥们来了,佩轩不仅没有让打他,还给他留了面子。你说佩轩善良不善良?” 大嫂口服心服地说:“酆佩轩这个小子真不得了,啥事都能替别人着想,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文秀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说:“能成啥大事?无非将来混个工作不当农民吧,我看他没多大出息。” 大嫂反驳说:“秀秀你就胡说吧,没多大出息你还那么痴情,非跟他不可,无论是谁也劝不了你。” 文秀不好意思承认痴情,抢白说:“谁痴情了?嫂子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只是看他喜欢读书,像个文化人,他也没啥了不起,如果不上学,他也就是个种地的,我也只能跟着他种地。” 大嫂抓住了文秀的把柄,不容置疑地说:“嗯,看看,你宁愿跟他种地,也不愿跟那个当兵的去享福,那还不痴情?不过咱爸说得对,咱一家都不如你有眼光,你非要跟他跟对了,有几个考上p大的?如果不是当初你那么坚决,现在咱还真的没脸见人家,后悔都来不及了。咱爸还说了,以后大事都听听秀秀的意见。” 大嫂一番话说的文秀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她心里是满得意的。她心里高兴,话就多起来了,平时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许多话也没法对外人说,今天下午和晚上一股脑说了这么多,她突然觉得自己话太多了,把自己和酆佩轩的许多事都说出来了。不过,她觉得自己说的也是实话,也没什么不可说的。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 她坦然地说:“感情上的事不好说,就是个缘分。那个当兵的夏海超条件确实好,换别人求之不得,而且他对我还特别有感觉,可是我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酆佩轩确实长的不好看,又矮又瘦,家里条件还差,可是我对他就有感觉,一点嫌弃的意思也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或许就是缘分吧。” 大嫂分析说:“你先对酆佩轩有感觉了,自然对夏海超就没感觉了。 文秀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也许吧,嫂子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觉得即使我没跟佩轩谈,跟夏海超成的可能性也不大。” 大嫂不解地问:“为什么?” 文秀边想边说:“我觉得我跟他好像说不到一块儿去,不是一路人。” 大嫂点点头说:“嗯,不错,咱秀秀是个眼界很高的人,根本就没看上他,你去相亲我就看出来了。” 文秀觉得大嫂的话没法接,就只有沉默了。 大嫂只好换了个话题,悄悄问她:“秀秀,你怎么酆佩轩谈上的?” 文秀脸红了,沉默不语。 大嫂坦诚地说:“大嫂不是让你说难为情的事,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文秀不情愿地说:“一开始,在路上遇到了,他一般走的比较晚,一块走到贾庄,天就黑了,他就说:‘天黑了,我送你吧,女生胆小,也不安全。’我说:‘不用。’其实我确实有点害怕。他看出来我言不由衷,就坚持要送我,我也就顺坡下驴了。把我送到村口,他就回去了。有几次大概都是这样他送我,慢慢就谈上了。” 大嫂不客气地说:“嗯,他还挺有心计的,就这么把你给俘虏了?”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才不是呢,他根本没那意思,他是个好人,帮助人从来不求回报的。他家条件不好,他很自卑,所以他根本没有那意思,这样他反而很大方很随意,对人很真诚,给人的印象很好。他不光对我好,对其他同学也好,他经常给同学讲题,同学好多都喜欢他、佩服他。” 大嫂笑着说:“照你这么说,他肯定不敢追你,那么是你追他了?” 文秀一听,知道自己说露了嘴,赶忙说:“你胡说什么呀?才不是呢,我一个姑娘家,咋会去追人家男生呢?俺俩接触了好几次,是慢慢谈上的。” 大嫂接着话茬说:“我看哪,你们俩接触多了,就有意思了,也许他一追你,你就迫不及待地同意了。” 文秀争辩说:“谁迫不及待了?看你说的,让人家多难为情。我们俩好长时间才确定了恋爱关系,他怕我嫌弃他,不敢确定这关系,我说我不会的。我是一旦确实了这关系,就会一心一意跟人家,不会三心二意的,他也是这种人,所以家里知道以后,我也不能变心。” 大嫂回忆说:“你每次晚回来好像都有故事,我记得那年元旦前一天,你回来比较晚,家里都等着你吃饭,但是我看你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那会就已经谈上了?” 文秀不满地说:“哼,啥都逃不过你的眼,不过那会没有谈上。那次是学校组织元旦联欢会,我还唱歌了,他也去了,我唱歌的时候看见他了,他当然也看着我。晚上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他又送我回来。那是他第二次送我,根本没谈呢。” 大嫂说:“那你为啥心事重重的样子?哼,肯定是你动心了。” 说的文秀又不好意思了,不过她没有否认。她坦承说:“也不是动心不动心的问题,我回来的时候天马上就要黑了,出校门没多远,就看见他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我一看是他,就问他为什么回去这么晚,他说他看完我唱歌就回教室去看书了,看的天昏地暗,人都走了,他才回家。他说我唱歌唱的好,比王芳唱的还好。我说哪有啊,唱的不好。然后一路说话到了贾庄。天黑了,他要送我,我也没有太推辞,到了咱村地界,他说让我等一下,他要去远处解个手,其实我也早想解手了,我说我也有这个要求。他说他往南,让我往北。我说北边有新坟,不敢去;他说他去北边,让我去南边。然后各自去解手了。我回来一会儿他才回来,大概是怕我不好意思吧。我说你胆儿咋这么大呢,他说他一点不怕,他在生产队浇地的时候半夜一个人到新坟边改水,风一吹,花圈哗啦啦响,他也不怕。我听着就吓坏了。他说他不认识刘庄的鬼,所以不怕。我觉得他比同龄人显得大、成熟,所以对他有了印象。他送我到村口就回去了,我一边走一边想这些,所以好像有心事似的,还被你看到了。那会确实还没谈。” 大嫂接着说:“那次没多久,到了腊月二十四那天,你放假了,回来好晚,那天你可是掩饰不住心里的高兴劲,就好像,好像从心里往外迸发一样,那会你们俩肯定谈上了。” 文秀知道再说下去就全暴露了,只好说:“你什么都要问清楚干什么?不说了,没啥可说了。” 大嫂哈哈笑起来,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了。” 文秀没好气地说:“就你能,就会算计俺这傻瓜。以后俺不跟你这能人说话了,啥都能让你套出来。” 于是她俩继续商量做衣服的事。 晚上妈下工以后,佩轩跟妈说了做棉鞋需要棉花、线绳,以及爹妈小根的鞋码,妈把棉花和线绳都找出来了,说爹和小根的鞋码都是40,妈的鞋码是38,并且找出了鞋样。佩轩把这些都放到自己的房间里,准备交给文秀。 妈郑重地对佩轩说:“文秀还没过门就开始给家里做这么多事,你可要好好待人家,可不能对不住人家,这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媳妇儿。” 佩轩随意说:“我没有对她不好,我知道这些,以后她就是咱家的人,多干活也是应该的,也不要跟她见外,她也不会跟咱见外。” 妈告诫他说:“你上大学了可不能嫌弃人家,有的人到了城市就嫌弃农村的媳妇,你可不能这样。” 佩轩耐心解释说:“我哪儿嫌弃她了?不会的,我知道她是个好媳妇儿,哪会嫌弃她?等我上完大学就娶她进门,让她好好照顾咱家。” 爹也回来了,听见他们的话,说:“咱家条件不好,文秀也一点没有嫌弃,咱以后也不能嫌弃人家,以后大根不管干啥工作,做多大官儿,都不能嫌弃文秀。你要嫌弃了,我和你娘可是不答应。” 佩轩苦笑着说:“你们操这心干啥?她对我好、对咱家好,我还不知道?我自己谈的,哪会嫌弃她?我和她定了亲,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娶她进门,和她好好过时光。你们放心吧,别听人家瞎说。” 小根也替大哥说话:“俺哥不是那样的人,再说大嫂也不比城里的媳妇儿差。俺高中都说大嫂有眼光,看上了俺哥,他俩郎才女貌,特别般配。将来大嫂进门了,就让大嫂管家,妈就可以少操心了。” 妈高兴地说:“还不知道文秀啥时候能过门呢,不过现在就开始想着咱家了,没过门的媳妇儿,已经够好了。别人家都眼气咱家,队里的那些大闺女老媳妇天天说我和你爹有福,大根考上了大学,还定了这么懂事的媳妇儿。” 佩轩劝妈说:“爹娘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在队里上工,够辛苦了,以后妈就不要上工了。” 妈不以为然地说:“现在有饭吃,有衣穿,上工也不算啥。你还要上学,好几年呢,花钱的地方还很多,等你工作了,娶亲了,我就不上工了,在家给你们带孩子。” 小根附和他哥说:“我马上就不上学了,我回家上工,妈就不要上工了,在家做做饭就中了。” 妈摇摇头说:“你们俩都要娶亲,要花不少钱呢,不能不上工,过几年你们都娶亲了再说吧。” 佩轩觉得,父母年纪大了,他如果不是考上大学,确实该娶亲了,需要一个女人来代替妈管家了,文秀倒是很合适,但是结婚还需要几年,而且文秀早晚会跟他走的,以后家里的事最终还是要落到小根的身上,好在姐姐是嫁在本村,也可以照顾父母。这些事都是他不得不考虑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佩轩想着没事,就去上工了。吃过早饭,他扛着铁锨又去上工,出门不远,就遇到了文秀,他放下铁锨问道:“文秀,有事?” 文秀下来车,随口说:“昨天不是说了吗?让你在家等着,有不少事呢,你怎么又要去上工啊?” 佩轩想了想说:“我忘了这事儿了。” 佩轩只好陪着文秀回家,文秀问了鞋码的事,佩轩说都问清楚了。到家他把妈找出来的棉花、线绳、鞋样等都交给文秀,文秀带上要给佩轩做衣服的布,要佩轩陪她去供销社商店买东西。去之前,文秀让佩轩写个要买的东西的单子,她说他写,然后两人一起去商店。买完了东西,文秀问佩轩:“贾庄哪里可以裁剪衣服?大嫂也是只会做,不会裁剪,所以需要找人帮忙剪一剪。” 佩轩想也没想就说:“本家的嫂子就会裁剪,只是不知道她在家没有,咱们去看看吧。” 于是带文秀去堂叔家,到了说明来意,正好嫂子在家,就量佩轩的身材,文秀暗暗记住数据。量完身材,就开始裁剪,又帮忙给锁边。文秀还问了需要注意的事项,嫂子都特别嘱咐了一下。然后回到家,家里人都去上工了,两人免不了又搂在一起一会,然后文秀打毛衣,佩轩陪她说话。她问佩轩这两天有空没有,佩轩说有空,问她有啥事,她就说能不能帮着她大哥挖粪坑,他说当然可以,两人说好明天去挖。 文秀没做过棉鞋,担心做不好,就把做鞋的材料包好,准备带回刘庄去做。紧要的是把佩轩的鞋做好,其他人的鞋可以缓一缓做。 文秀打毛衣打的飞快,两、三天时间,大半个背心已经成型了,再有一天,就只剩袖子了。她说需要十来天,其实一个星期就差不多了。不一会,就快中午了,文秀放下手里的活计说:“我回刘庄了。” 佩轩直白地说:“下午回吧,中午还指望你做饭呢。” 文秀好奇地说:“你不是会做饭了吗?” 佩轩笑着说:“我做的不好吃,你做的好吃。” 文秀打趣说:“哼,你呀,彭城的夜壶——好嘴儿。” 佩轩不解地说:“你跟谁学的这歇后语?” 文秀爽快地说:“跟谁?跟咱妈呗,我听她说过,就记住了。” 佩轩问她:“你知道彭城是哪里吗?” 文秀不经意地说:“我哪儿知道?你说是哪里?” 佩轩解释说:“彭城古代是指徐州,那个地方是个交通要道,军事重镇,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不过这与夜壶没啥关系,大概彭城的夜壶有名吧。” 文秀指着佩轩的鼻子说:“嗯,没有你不知道的,你啥都知道,怪不得你能考上p大呢。”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得了,这与考大学关系不大。” 文秀从屋里走出来,说:“该做饭了,你去烧火,我来炒菜。” 说着,两人马上动起来,韩文秀干活很利索,很快就准备好了菜和鸡蛋,佩轩烧火,她开始炒菜。炒好菜腾出来锅烧水,她去和面擀面条。厨屋里又热又有烟,可是她端着面盆到他面前来和面。 佩轩撵她从充满浓烟的厨屋出去,说:“你去外面和面吧,这里烟太大,又热又呛。” 文秀坚持说:“我就在这和面,就想和你在一起。” 佩轩把柴禾放进灶里,拉几下风箱,看火着起来了,站起来不由分说抱起文秀连面盆就走出厨屋,把她放在院子里的树荫下,让她在这儿和面。 文秀瞪着眼说:“你咋那么霸道?” 佩轩平和地说:“烟吸多了对肺非常有害,烧柴禾就是烟多。我是不得已才在厨屋,你也非凑这个热闹不可,不把你抱出来,你会出来?” 文秀撒娇说:“那你也不能这么霸道。这个柴灶需要改造了,修个烟筒,也不用风箱了,屋里也没有烟了,你没见我家就修了,挺好的。咱家也修一下吧?” 佩轩边笑边说:“你说的对,这灶确实需要改造了,风箱也该退休了。” 他一边说,一边又去厨屋给灶里加了柴火。 文秀和好面很快就擀成面条,她问佩轩:“是现在下面条还是等一会?” 佩轩直接说:“现在下吧,不等了,一会他们就下工了。” 于是很快就把捞面条做好了,等到妈下工,文秀就把盛好的饭端到面前,说:“妈您先吃吧。” 妈高兴地说:“文秀一来就干活、做饭,一家人回来就有饭吃,这么勤快懂事的媳妇儿哪里找?” 一会儿,爹和小根也回来了,吃完饭,都去休息了。佩轩帮着文秀收拾一下,然后也回屋里休息。 第6章 心心相印(四十二) 四十二 佩轩和文秀进房间后,感觉很热,于是佩轩端了一盆水过来,用毛巾给文秀擦汗,文秀让他帮忙擦一下后背,她也帮佩轩擦一下后背。两人用凉水擦完身子就躺下午休。 不一会,文秀就睡着了,佩轩拿着扇子慢慢给她扇,他看着这个乖巧秀气的女孩儿,感到她太可爱了,自己无比的爱她,愿意为她做一切。他感到自己是幸运的,不仅考上了大学,而且收获了爱情。这个女孩儿是那么爱他,没有她的坚持,是不可能收获这么美好的爱情的。他俩虽然是平凡的爱情,但是经历也是非常曲折的,在这个过程中,她更坚定,更勇敢,就是坚决要和他在一起。好在她家里没有极力阻拦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即使家里最终不同意,她仍然会坚定地和他在一起,也许结局就是她随他继承他祖祖辈辈所从事的种地事业,两个人厮守在一起以种地为生。他庆幸没有走那条路,这不仅得益于她的坚持和坚定,而且得益于她的父母和哥嫂因为爱她而妥协,如今的结果是最满意的。所以,他除了感激她之外,也感激她一家对她的爱,从而成就了她和他的爱情。 佩轩反复回忆他俩的爱情经历,眼睛不由得湿润了,轻轻地叹口气,怕惊醒了她。他觉得,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够得到这样的娇妻,已经是无比幸运了,她是上帝赐给他的礼物,他要用一生来爱她。他们在一起,会非常幸福,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他们在一起,在一起过家庭生活,即使是过很贫困的生活,他们也在所不辞。 佩轩看着文秀枕着他的左臂睡的很香,感到很欣慰。一会儿, 他也睡着了。 文秀醒过来的时候,佩轩还没醒,她怕把他弄醒,不敢动。看他右手还拿着扇子,知道他睡之前又给她扇扇子了,于是她伸左手慢慢从他手里拿过扇子,给他慢慢扇。一会,他也醒过来了,说:“别给我扇了,自己扇吧,我不热。” 文秀一边扇扇子一边说:“你满头汗,还不热?就会说假话。” 佩轩左臂一抱,就把她抱到他身上了,双臂抱紧她,她趴在他身上,两人吻在一起。 文秀又躺下来说:“你一走要多久?我会想你的。” 佩轩想了想说:“李顺泰说过,差不多五个月吧,估计回来就快过年了。你一个人出去工作,我有点担心你。” 文秀不在乎地说:“我长大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佩轩不无担忧地说:“你太单纯,又没什么经历,又是个漂亮的姑娘,所以我担心。” 文秀认真地说:“你觉得我会变心吗?” 佩轩恳切地说:“那倒不会。我只是担心,外面的世界肯定是复杂的,什么人都有,你太单纯,无论干什么,都要小心。” 文秀随口说:“有那么复杂吗?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佩轩认真地说:“当然,也许更复杂,有许多事是想不到的,我也想不到,因为我也没有那么多的经历。’ 文秀不解地说:“那咋办?我干脆不出去了,就在家等你,好不好?” 佩轩肯定地说:“那怎么行?你也早晚要走向社会的,谁也替不了你。只不过如果我在你身边,可以帮帮你;我不在你身边,全靠你自己。” 文秀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没有怕什么,只是觉得到一个新地方,不了解,只能凭感觉和良心去做事。你说这样对不对?” 佩轩坦承地说:“当然对,就应该这样。” 文秀直白地说:“我看你心事重重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变心啊?” 佩轩看着文秀说:“你觉得我会不会变心?” 文秀干脆地说:“我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你对别人都那么真诚,你对我肯定会更好。当初我为啥和你谈?我心里有了你,我也怕别人抢先,我知道,你是个穷孩子,但是你将来肯定会走出去的,贾庄不可能装下你。你内心也有一种渴望,但是你肯定不敢主动跟我谈恋爱,就像你说的,你太自卑。可是你那时候就已经成为一个男人了,你看书多,做事谨慎,但是你并不张扬。我想,如果等到你飞出去的时候再去找你,就已经晚了。那年放寒假的时候,我去找你,就是想和你在一起说话,我觉得和你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我也愿意听你说话。没想到那条垄沟挡住了咱们,它成了咱俩的媒人,本来我也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可是当咱俩抱在一起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不能放开你,必须跟你说!如果我不说,也许就会错过你,也许咱俩会晚好长时间才谈恋爱,甚至不会谈。其实那会我已经爱上了你,可是不好意思,非常害羞。所以我当时一转念,此时不说,更待何时?已经抱在一起了,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所以我就说了。其实我知道,咱俩抱在一起的时候,你赶快放开我了,你浑身发抖,你害怕,哼,比人家女孩儿还胆小,不像个勇敢的男人。你既害怕伤害了我,也怕给自己带来麻烦。可是,我就喜欢你这一点,这说明你这个人太善良了,你没有害人之心。后来一系列的事,我越来越爱你而不能自拔。你说的对,我在这一点上,是个勇敢和果断的人,我一旦认准了你,就不会变心,就要和你在一起,除非你不要我。你说,我会变心吗?” 佩轩笑着说:“你还挺有心眼的,我以为你是个小傻瓜呢,其实我知道,你本来就是个聪明人,只是不太喜欢读书罢了。你说得对,对我看的也很准。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就在想咱俩的爱情历程。如果没有你的执着,咱俩恐怕难成。我看着你枕着我睡的样子,想搂着你这样睡一辈子。” 文秀温柔地说:“咱俩走过来真是太不容易了,不过总算有个好结果。将来你管外面,我管家,好不好?家里的事不让你操心,家务活也不让你干,就是你有时间,陪陪孩子玩就行。” 佩轩关切地说:“家务活是两个人的事,不能光让你一个人干,那样会把你累坏的,如果我一点不会干家务活,你有时候不在家怎么办?你不能这样想,我可以帮你干家务活。不过这会说这些太早,以后结婚了再说吧。” 文秀娇气地说:“人家就想跟你说这些,以后我就是个家庭妇女,只知道这些,你会不会不喜欢听我说这些?” 佩轩白了她一眼,说:“你是不是哪痒了,想让我打几巴掌?” 文秀不在乎地说:“哼,你从来也没有打过我,我才不怕呢。” 佩轩半真半假地说:“那是咱俩没在一起生活,没那么多摩擦;以后在一起生活,难免有摩擦,我脾气可是不好,说不定一巴掌就扇过去了,那会儿你就只有哭的份了。” 文秀毫不在乎地说:“你才不会打我呢,你让人家干啥人家就干啥,你还会打人家?我先跟你说,你就是跟我吵架了,你晚上也得搂着我睡,不许不理我。” 佩轩打趣说:“嗯,我搂着你睡,天天收拾你。” 文秀委屈地说:“哼,你想咋收拾就咋收拾,人家是你的,你天天收拾人家,还会打人家吗?” 佩轩玩笑说:“那也是打。” 文秀撒娇说:“我也打你。” 文秀压到他身上,脸贴着脸,说:“你啥时候也不许嫌弃我。” 佩轩不满地说:“以后不许这么说,就好像我嫌弃你一样,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我爱你还来不及呢,哪会嫌弃你?以后再这么说,就真的要挨打了。” 文秀娇嗔道:“那人家就随便说说,你也不让说,人家不就是撒个娇吗?人家就想在你面前撒娇,你还说人家。” 佩轩笑着说:“好,以后你随便说,想说什么说什么,好不好?我的小娇妻。” 文秀坦承说:“人家只能跟你单独在一起才能撒娇,在家里爹娘面前还要注意,以后有孩子了人家就成大人了,就没法跟你撒娇了。” 佩轩逗她说:“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娇妻,我天天搂着你睡,有孩子了,孩子睡咱俩中间,我搂着你们俩睡。” 文秀打趣说:“我给你生一串孩子,你搂不住。” 佩轩玩笑说:“嗯,你带得了一串孩子吗?你以为你是班长啊?” 文秀抽出手打他,说:“我就是班长,咋了?” 佩轩俏皮地说:“你就是连长,也是我的女人。” 文秀娇气地说:“人家就是你的女人。” 佩轩不满地说:“我的女人咋还打我?” 文秀撒娇说:“人家想打了,不打你打谁?就只有你能打,别人也不让我打啊。” 佩轩笑着说:“那你就打吧。” 佩轩搂紧文秀,吻住她。文秀含情脉脉地说:“跟你在一起好幸福。” 佩轩不假思索地说:“幸福在后头呢。” 佩轩想着,文秀家里不同意他俩恋爱的时候,她天天以泪洗面,哪有心情跟他撒娇啊?现在她天天快乐的像个小鸟一样,就应该让她好好撒娇,充分展示她的天性,让她享受和他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他一上学去,要近半年才能回来,她肯定会想他的。 文秀突然说:“不好了,光跟你打情骂俏,忘了打毛衣了。” 文秀说着,就要从佩轩身上下来,他搂着她不放,文秀娇气地说:“人家还要干活呢。” 佩轩不在乎地说:“也不急在这一时,我就想让你给我好好撒撒娇。” 文秀笑着说:“你不许笑话人家。” 佩轩大方地说:“你跟个小孩儿似的,我得天天哄着。” 文秀不假思索地说:“我是你老婆,你就得哄我。” 佩轩“嘿嘿”笑了,文秀不解地问:“你笑啥?” 佩轩笑着说:“你不是说要生一大串孩子吗?我把你连孩子一块儿哄。” 文秀撒娇说:“你笑话人家了。” 佩轩打趣说:“我在想着,你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将来挺个大肚子,你害羞不害羞?” 文秀正经地说:“我听人家说,当姑娘的时候觉得挺着大肚子很难为情,可是当了媳妇以后就想要孩子,都迫不及待想鼓起来肚子。再说了我怀的是你的孩子,我有什么难为情的?我就想给你生一大串孩子呢。” 佩轩嘱咐她说:“跟别人千万别说这些,人家会笑话的。” 文秀一本正经说:“这是咱俩开玩笑的话,我哪会去跟别人说?你当我是傻瓜呀?” 文秀试图挣开佩轩的环抱,说:“不好啦,你快放开我,我要上厕所了。你先去看看,厕所有人没有。” 佩轩放开她,起来,说:“都这会儿了,都去上工了,家里没人了。你去女厕所,我去男厕所。” 上过厕所回来,文秀就开始打毛衣。她一边打毛衣,一边说:“妈从来不来叫咱俩,怕打扰咱俩,真是个好婆婆。刘庄许多年轻的媳妇们集中在一起骂婆婆,也不知道到底是怨媳妇儿还是怨婆婆。” 佩轩思索着说:“可能两方面因素都有。” 文秀随口说:“她们说,有的婆婆见不得儿子和媳妇儿好,总是千方百计挑拨他们夫妻关系,结果家里鸡飞狗跳。” 佩轩认真地说:“这种情况恐怕很普遍,实际上,问题出在儿子身上。儿子如果有主见,就能处理好婆婆和媳妇儿的关系,婆婆挑拨也挑拨不了。他不应该只听他妈的话,也不应该只听他媳妇的话。只听父母的话,不听老婆的话,是一个极端;只听老婆的话,不听父母的话,是另一个极端。我觉得,无论是老婆,还是妈,只要是无理要求,都要拒绝。在老婆面前要说他妈的好处,在他妈面前要说老婆的好处,这样就没有那么多矛盾了。” 文秀装出一副不安的样子说:“我可不敢惹婆婆生气,你会打我的。” 佩轩坦白说:“你就没有挨这打的机会,你是个孝顺的媳妇儿,谁会打你?” 文秀接着说:“不过有的媳妇儿蛮不讲理,胡搅蛮缠,闹得一家鸡犬不宁,这样的女人就该打。” 佩轩进一步解释说:“可是该打的往往不敢打,花了不少钱,费了不少劲,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你敢打她?得当祖宗一样供着,你把她打跑了,就只有打光棍了。所以,公公婆婆不敢惹,丈夫不敢打,她想干啥就干啥,惯的不像样子,慢慢就任意妄为、胡作非为。你说打,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这样的事,闹腾的厉害的,出人命的都有。我要不是找了你,有可能也打光棍。” 文秀没好气地说:“滚你的吧,你说着说着就跑题了。你搂着小娇妻,还打光棍?有你这么打光棍的吗?你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人家哪个不羡慕你?” 佩轩笑着说:“你嘴真厉害,俺可不敢得罪,得罪了要打光棍的。” 文秀狠狠地说:“你个赖皮,再胡说我就打你。” 佩轩打趣说:“看看,更厉害了,还没过门就这么厉害,过了门不知道咋修理俺呢,不得了啊。” 文秀伸手就打他,说:“哼,你就会欺负我。” 两个人打情骂俏闹腾了一会,文秀正经说:“我该走了。” 佩轩爽快地说:“明天我吃过早饭就过去。” 文秀求他说:“你去刘庄吃早饭吧,我烙油饼。” 佩轩推脱说:“不,我早饭后去。” 文秀看佩轩不想去刘庄吃早饭,也就没再勉强他。 第6章 心心相印(四十三) 四十三 文秀拿上裁剪好的布料和做棉鞋的材料等回到刘庄了,对妈说:“明天佩轩来咱家挖粪坑。” 妈吃了一惊,说:“你让他来的?你不怕人家笑话?你个傻妮儿,你还没过门,就让女婿来干活,羞不羞?你哥嫂脸上也不好看,显得咱家人懒,你快去让他别来了。” 文秀不在意地说:“都说好了,嫂子也知道。对了,我去跟嫂子说一声。” 她跟大嫂说:“明天那个人来挖粪坑,除了钢叉之外,还需要什么工具?” 大嫂一听,急了:“咱俩是开玩笑的,你怎么真的让他来了?” 文秀争辩说:“他怎么就不能来?女婿白当的?干点活都不中?我看没啥不中的。” 大嫂抗议说:“人家刚刚成为大学生,你就这样使唤人家?” 文秀犟劲上来了,说:“大学生怎么了?大学生就不是咱家女婿了?一个女婿半个儿,使唤使唤他咋了?” 大嫂耐心地说:“你这个秀秀呀,你是为了让你哥轻松一点,可是也让你哥丢人了,该他干的活让人家女婿来干,他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 文秀干脆地说:“哪儿那么多丢人啊,不就挖个粪坑吗?多大点事啊?好了,明天一天就干完了。” 晚上,佩轩在家烧火做饭,妈、爹和小根回来就吃饭,他跟爹娘说:“明天我去刘庄帮文秀家干点活,有啥事没有?” 妈一边想一边说:“没事,人家文秀天天给你打毛衣、做衣服,你去干点活也不多。” 爹直率地说:“该去干,一个女婿半个儿,就是咱家的活不干,也得去给人家干活。干啥活?” 佩轩不好意思地说:“她家积肥早积满了,该挖了,她大哥忙,没空。她说起来,我说我去吧。” 妈认真地说:“你明天去不能空手去,买点礼物去。” 佩轩不在乎地说:“拿啥礼物呢?文秀来也没有拿礼物,我去也不需要拿礼物。” 妈教训佩轩说:“大根,你不懂,文秀常来,哪能天天拿礼物?你半年不去一次,去了就该拿礼物。再说,你今年还没去人家家走亲戚,应该去的。” 的确,一般来说,这样至近的亲戚一般应该在收麦以后走一走的,但是因为忙着高考上学等更紧要的事,也没有考虑走亲戚的事,这次既然去就正好趁机走一下,显得懂礼数,按规矩来说,也应该这样。于是佩轩趁商店还没关门赶快去买点礼物,妈嘱咐不要小气,他花了好几块钱买了不少礼品。 第二天,吃过早饭,佩轩穿戴整齐,像是走亲戚的样子,随身带个包装上干活穿的衣服,骑车就去了刘庄。 到了村口,文秀在接他,看他拿了礼品,不解地问:“你拿礼品干什么?” 佩轩正经说:“顺便走走亲戚。” 文秀不满地说:“走啥亲戚?你多事。” 佩轩解释说:“好了,别说我了,这是娘的意思。娘说,收 麦以后就该来的。那会儿没来,现在顺便走走,正好趁机干活,也好看一些;专门来干活显得不好看。” 文秀噘着嘴说:“就显你能。” 佩轩郑重地说:“对了,你停一下,你说,我这次该怎么称呼你爸妈?还继续称呼叔叔婶婶吗?还是叫爸妈?” 文秀想也没想就说:“你随便叫吧。” 佩轩认真地说:“这不是随便的事,要不你先去问问?” 文秀不客气地说:“就你事多,你直接叫爸妈不就行了吗?谁敢不让你叫?你再叫叔叔婶婶合适吗?” 想想也是,都到了这地步了,也应该改口了,如果还叫叔叔婶婶反而尴尬。文秀说的很对。 文秀爽快地说:“你跟着我,我一说你就叫。” 佩轩点点头说:“好。” 文秀大大方方领着佩轩进了家。因为知道女婿要来,这是他第二次来,一家都很重视。进了大门,停下车,文秀领着佩轩进屋,走到爸跟前,她说:“这是咱爸。”佩轩略一鞠躬,说:“爸好。”爸笑着说:“好,好。” 然后又转向妈,说:“这是咱妈。”佩轩又一鞠躬,说:“妈好。”妈高兴地说:“好。” 文秀又转向大哥大嫂说:“这是大哥大嫂。”佩轩微笑着说:“大哥好,大嫂好。”大哥大嫂都客气地说:“好。” 这等于又把上次来重演了一遍,只不过称呼变了。 爸妈都说:“快坐。”佩轩才坐下,说:“爹娘让我来看看爸妈,因为高考等等一些事,我来晚了,请爸妈多包涵。” 爸坦然地说:“都是一家人,以后可不能这么客气。” 爸妈问候了佩轩的父母,又说了一会话。佩轩着急干活的事,说:“爸,妈,我看咱家积肥已经满了,该挖出来了。我也没事,帮大哥把这活干了吧。” 大哥推脱说:“佩轩你是客人,歇着吧,我来干。” 佩轩笑着说:“爸刚说了,不让客气,不能说我是客人,我可以干活。” 他给文秀使个眼色,让文秀给他找地方换衣服干活。 文秀认真地请示爸说:“正好佩轩来了,让他帮俺哥一块挖粪坑吧。” 佩轩听了,就站起来,去拿他带来干活的短袖和短裤,爸拦住佩轩,说:“不能让佩轩干活,我去干也不能让他干,哪能这样对待女婿呢?” 文秀争辩说:“爸,你刚才还说不让他客气,是一家人,现在就不把他当一家人了?” 爸不满地说:“秀秀这个小妮儿不许油嘴滑舌的,我说不让他干就是不让他干。” 佩轩走到爸跟前说:“爸,我虽然是个客人,我坐在这看着大哥干活,感觉也不是滋味,我帮他一点,请爸答应吧。” 话说到这份上,爸也不能不同意了,只好答应,说:“还是佩轩会说话,秀秀你以后跟佩轩学着点。” 文秀噘噘嘴说:“嗯,女婿好,女儿不好。”说着,领着佩轩进她房间里换衣服。进屋里,文秀关上门,佩轩急忙说:“你出去吧,不好看。” 文秀不情愿地说:“好。”上去就抱住他,他轻声说:“不能这样,人看见了不好。”文秀放开他,出来带上门。 佩轩换了短衣短裤出来,穿上文秀拿来的凉拖鞋,拿上钢叉就去挖了。粪坑不算很大,只能站下一个人干活,佩轩一开始不敢猛干,他知道不能一下子累坏了出洋相,于是悠着劲不紧不慢地干活,大哥几次要来换他,他都不让。这样干了有近一个小时,大哥说啥让他去歇一会,他才出来。文秀递给他水,又递给他毛巾让他擦汗。他坐了半个多小时,就过去换大哥,大哥让他再坐一会,他不肯,坚决让大哥去歇一会。他看得出来,大哥虽然比他力气大,但是耐力不如他,所以总的来说,他要比大哥能干,于是他就坚决替换大哥。 生产队听说他家在挖粪坑,过来人看,来人是文明本家的侄子,一看干活的不认识,就问:“哪儿的客人哪?来给文明叔帮忙呢?” 佩轩客气地说:“不是啥客人,过来顺便干点活。” 人家递过来支烟,说:“吸根烟,别嫌赖。” 佩轩连忙说:“谢谢,谢谢!不会吸,没学会。” 人家又问:“哪儿客人啊?以前没见过。” 佩轩本来不想说,看来是躲不过了,只好说:“贾庄的,不是啥贵客,来顺便干点活。” 这小伙子想了想,自言自语:“贾庄的?俺爷爷叔叔都没有贾庄的亲戚呀。” 这时,文秀过来,他问:“秀姑,这贵客说是贾庄客,没听说你家有贾庄的亲戚啊。” 文秀羞涩地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大虎,别问了。” 这大虎突然明白了,“哎呀,我咋这么傻呀?这是新姑父啊,怎么让人家新客来挖粪坑啊,不应该,不应该。” 文秀不客气地说:“有啥不应该的?他就应该干这活。” 大虎打趣说:“看看人家这新姑父,p大的大学生,一点架子也没有,来了就挖粪坑,秀姑这眼光真毒啊。” 佩轩谦虚地说:“咱本就是个农民,干点活算啥?没别的啥能耐,只会干这。” 大虎夸赞说:“嗯,看看俺小姑父多会说话,明明考上p大了,还说没啥能耐,你一谦虚,俺这白勃就没地方站了,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姑父,上来歇一会吧,也不能让累着。”白勃就是没有文化没有学问的俗称。 这时大哥过来换佩轩,说:“大虎来了?估计下午能挖完。”说着,递给大虎一根烟。 大虎一看是大前门牌香烟,说:“俺叔的烟好,我得吸。” 大哥让佩轩上来,他下去接着挖。 大虎打趣说:“叔,你不加油干,咋让人家新姑父干呢?” 佩轩抢着说:“没让我干,是我自己下去干的,我年轻轻的,来了不干活,在这装大尾巴狼啊?俺可不敢。” 他们说话,佩轩也不好意思离开,只好陪着说话。周围的邻居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都过来看文秀的新女婿,看的佩轩很不好意思,他只好见男的就递烟打招呼,见女的就请喝水。不少辈份小的就开玩笑,有人喊,“来看新女婿喽!” 这一喊许多人过来看热闹了,有人说:“看人家p大的大学生,这么平易近人,来了啥活都干,真中啊。” 佩轩自嘲说:“咱本身就是个老百姓,有不平易近人的资格吗?咱就是个干活的,不干活手痒。” 文秀对邻居们说:“都到家里来坐吧。” 那些文秀称作婶子嫂子的妇女们说:“俺们来看看秀秀的大学生新女婿咋挖粪坑的。”大家都笑起来,把文秀羞得脸上挂不住。 佩轩开玩笑说:“没啥看头,还没动物园里的猴儿好看呢。”说的大家都笑了。 因为他俩是自由恋爱,传闻快一年了,加上佩轩考上了大学,所以他俩成了传奇,人们想看看这新女婿就不奇怪了。 佩轩已经休息了好大一会,大嫂过来让大家到家里坐,让中午陪陪新女婿吃饭,这一说大家就散伙回家了。她让洗一洗准备吃饭。 佩轩看粪坑里还有近一半,担心下午干不完,于是就让大哥出来,他又进去干。 文秀看见了,没好气地说:“让你准备吃饭,你偏不听,非要再来干不可,你一会别吃饭了。” 佩轩笑着说:“你们先吃吧,我干一小会,马上就出来。” 佩轩担心剩的活多下午干不完,就把钢叉舞得呼呼响,使劲干了一会,文秀、大嫂来催了三、四次他才出来,文秀领他进房间擦一下身子,埋怨他累着了,他说没事。他出来时一家都在等他吃饭,他连说:“对不起,对不起,让爸妈久等了。” 佩轩坐下来,大哥给他倒一杯酒,他推辞说:“我不能喝酒,下午要干活呢,一喝酒就干不了活了。” 爸恳切地说:“难得你来,不喝怎么行?少喝点。” 于是,佩轩陪着爸和大哥喝起来,一瓶酒,爸喝了也就是二两多,剩下的,自然佩轩是被“照顾”的对象,给他倒的大约有四两多,他怕影响下午干活,不肯多喝,文秀看到了,说:“你少喝一点吧,喝多了就干不成活了,你把酒杯给我,我替你喝一口。” 佩轩惊讶地说:“不知道你还会喝酒?” 文秀随口说:“只能喝一、两口。” 佩轩担心文秀不能喝,不敢让她喝。 文秀不在意地说:“没事,我能喝一点,给我吧。” 说着,文秀就从佩轩手里接走了酒杯,喝了一大口,佩轩看她一口喝的将近一两,吓了一跳,说:“你怎么敢这么喝呢?我都不敢这么喝。” 文秀摇摇头说:“没事。” 大哥看了,也说:“秀秀一口喝下去那么多,好能喝呀。” 大嫂装作不满的样子说:“看看,秀秀只替女婿喝,不替你大哥喝。” 文秀解释说:“我就替他喝一口,他不能喝,酒量小。” 大哥不以为然地说:“他酒量最大,喝半斤也没事。” 佩轩摇摇手说:“不敢喝了,不然马上就出丑了,下午干不成活了。” 喝了酒吃饭,佩轩不敢客气,因为下午要干活,吃了两碗捞面条。他吃完准备到厨屋洗碗的时候,文秀过来碰碰他,示意他跟着她到一边,小声说:“我的饭吃不完了,你肯不肯替我吃了?” 佩轩本来已经吃饱了,可是也不能拒绝她,只好说,“倒过来吧。”文秀就把饭倒到他的碗里。 正好被大嫂看见,说:“秀秀怕女婿吃不饱,偷偷给女婿加饭呢。” 说的文秀害羞得马上脸红了,可是文秀嘴上也不饶人,说:“就你眼尖,啥不该看的都让你看见了。” 大嫂玩笑说:“我就等着看你的热闹呢,你让女婿吃你的剩饭,可是把女婿收拾住了。” 佩轩自嘲说:“秀秀就是专门收拾我的,我啥时候都不敢不听她的。” 文秀不满地说:“你就给我装赖吧。” 大嫂打趣说:“还是秀秀厉害,没过门就把女婿管的服服帖帖。” 吃完饭,文秀领着他去她的房间午休。 佩轩看着文秀的床很干净很整齐,不敢躺,文秀推他一下,让他赶快躺下睡,他也只好躺下,因为累了,他很快就睡着了。 文秀出来躺在躺椅上午休,因为喝了一大口酒,也很快睡着了。 第6章 心心相印(四十四) 四十四 佩轩醒过来,就感觉歇过来劲了,一点累的感觉也没有了。听一听还没有动静,就闭目养神。一会儿,文秀推开门进来了,他睁开眼,文秀看着他,关切地问:“你上午累着了吧?最后你干的这一阵,挥汗如雨,干出来不少活。你比大哥能干多了,我怕你累着。” 佩轩正经地说:“我没事,上午有一点累,不过这会已经歇过来劲了,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文秀坐在床边,温柔地说:“我能不担心吗?” 佩轩不在乎地说:“不就干点活吗?有什么,我不是天天在生产队干吗?” 文秀一本正经地说:“我没想到你这么能干。你在学校拉砖那次,学校里传的说你又瘦又矮,可是连一米八的大个子也没你有劲。还说你长跑跑得快,你们班里第一。这些是不是真的?” 佩轩毫不在意地说:“这些都是真的。” 文秀认真地说:“我还听说你在你们班里跟人打架把人家给摔倒了,好像说是一个力气挺大的人。” 佩轩想了想,一边想,一边说:“打架?没有过,我没有跟别人打过架,就跟李建强那次,也没怎么打起来啊......”他终于想起来了:“噢,那是刚上高中没多久,一次在自习课堂上,我跟我们班的路广利玩摔跤,他力气大很有名。他抓住我的两只胳膊把我甩了起来,但是他放下我的一刹那我伸右脚一钩他的左腿,上面用手猛一推,他‘啪’一下就摔倒了,头差一点没磕到桌子腿上,我吓坏了,唯恐把他打伤惹出祸来。他说,‘佩轩,你练过拳吧?我可是打不过你。’我说:‘我十来岁学过一年多拳,早忘光了。’他说:‘你不得了。’我说:‘其实你比我劲大多了,我这是投机取巧把你摔倒的。’那次是在自习课堂上,大家都看见了,弄得我挺不好意思的。你说的大概就是那次。” 文秀惊讶地说:“你那么会打架呀?” 佩轩恳切地说:“路广利比我劲大得多,我摔倒他纯是偶然,我知道。但是他以为我好厉害,其实不是那回事。从那以后,我们班的大个子都不敢欺负我。” 文秀撒娇说:“你再厉害,不许欺负我。” 佩轩自嘲说:“谁敢欺负你呀?你欺负我差不多。” 他接着说:“该起来干活了,下午还有将近一半的活呢。”说着,就要起来。 文秀伸手拦住他,说:“天还热,没法干活,再等一会吧。” 佩轩担心地说:“我怕天黑干不完,赶早不赶晚。” 文秀站起来说:“对了,你的毛衣背心部分打出来了,就剩两只袖子了。你起来试一下,看看胖瘦咋样。” 佩轩惊讶地说:“你打的这么快啊,没几天哪。” 文秀把打好的毛背心拿过来,让佩轩穿上,文秀让他前后左右转身看看,说:“大小胖瘦都合适。” 佩轩微笑着说:“那是,没看谁打的?” 文秀白了他一眼,说:“哼,就会说好听的。” 然后文秀眼睛看着他,微笑着,佩轩明白了,一把抱住文秀就吻上了她。 文秀小声说:“为啥亲不够啊?” 佩轩也轻轻说:“因为相爱。” 佩轩脱下毛背心,说:“该干活了。” 于是出去拿了钢叉就去继续挖粪肥了,天还确实热,很快他就一身汗,感觉渴了,这时文秀拿来了水,他接过喝了大半杯,说:“你拿过来的真及时。” 文秀抱歉地说:“该早点给你拿过来。” 佩轩接着干,看剩的不多了,就干得慢了下来。这时大哥来了,说:“佩轩你快出来,我来干,你太勤快了。” 佩轩没有怎么推辞就出来了,换大哥去干。 佩轩知道,活儿没多少了,要给大哥留一点收尾,不能自己都干完,不能太显摆自己。 大哥下去一看,惊讶地说:“哎,佩轩你都快干完了,只剩一点了。” 佩轩客气地说:“还有不少呢,我没干多少。” 大嫂和文秀也过来用铁锨把粪堆修理的方方正正,便于量方。不一会,大哥就把粪肥挖完了,几个人一块儿把粪堆整理好,就大功告成了。然后文秀去找大虎来量方。 佩轩不了解刘庄处理粪肥的方式,问大嫂:“咱们这自己家的肥是自己拉到地里去还是队里管?” 大嫂随意地说:“都是队里的事,量方以后,自己就不用管了,队里会很快拉走的。” 干完活,佩轩端盆水到文秀的房间去洗一洗,换换衣服。文秀拿了他换下来的脏衣服要去洗,他抢过来,说:“我带回去洗。” 文秀不让,佩轩轻声说:“这是在你家里,你就不看看地方?” 文秀不在乎地说:“那也没啥。” 佩轩认真地说:“这样咱俩都会不好意思的。” 文秀不满地说:“管那么多干啥?”她嘴上这么说,但是不再坚持非要给他洗衣服了。 佩轩坐下来,说:“好了,你去忙其它事吧。” 文秀白了佩轩一眼,说:“就你心眼多,哪儿那么多心眼?” 佩轩笑着说:“你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娇小姐,啥也不懂。” 文秀装厉害说:“你再说我就打你。” 佩轩笑了,文秀生气地说:“哼,不理你了。” 佩轩赶快说:“别生气。” 文秀没好气地说:“你老气人家,人家能不生气吗?” 佩轩悄声说:“文秀,在你家,我可以对你好,你不能显得对我太好,这是你的面子问题,明白吗?” 文秀明白过来了,说:“你说得对,我明白,可是我不由自主就想把衣服给你洗了,我没想到啥面子不面子的。” 佩轩明白文秀一心扑在他身上,心眼很直,对他好的事,不考虑那么多,只管做。但是这要看场合,于是就说:“你对我太好,就显得咱俩关系不对等了,别人会看笑话的,也会说三道四的,明白吗?” 文秀恳切地说:“佩轩,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对不起。” 文秀扑到佩轩怀里,佩轩抱住她,说:“我的小娇妻。” 文秀温柔地说:“我的大丈夫。” 佩轩放开她,说:“文秀,我该走了。”说着,准备走。 文秀拦住他说:“爸说了,让你吃了晚饭再走,想和你多说会儿话。” 佩轩知道离晚饭时间不远,没法推辞,只好说:“好吧,那我出去陪爸妈说话了。” 文秀接着说:“我也去。” 他们到了堂屋的正厅,妈和大嫂去做饭了,小侄子在跟大哥玩,爸爸在摇着扇子跟大哥说话,见他们过来了,赶快招呼说:“佩轩、秀秀快坐。” 佩轩坐下,文秀没坐,一边往外面走,一边说:“我去帮着妈和大嫂做饭。” 爸爸摇摇扇子说:“你别去了,厨屋装不下那么多人,在这说话吧。” 文秀只好也坐下。 佩轩恭敬地说:“爸,我再有半个来月就要去上学了,以前哪里也没去过,啥也不懂,请爸多多教导。” 爸爸客气地说:“我也没在大城市呆过,也没上过大学,只上过中师,可说不上教导你。上学嘛,当然第一是念书,听秀秀说,你喜欢看书,看的废寝忘食,这是好事,以后还是要好好念书,有这样的念书机会很难得,p大又是顶尖的大学,首先就要把书读好。读好了书,以后不管干什么,都有了基础,都会有信心。” 佩轩点点头说:“爸说的很对,我一定好好读书。” 这时候妈也过来了,关心地说:“也要注意身体,上学也是个苦差事,不能因为念书把身体弄垮了。” 佩轩认真地说:“听妈的话,我会把身体照顾好的。大学里锻炼身体的条件应该是不错的,我好好锻炼。” 文秀不在意地说:“他身体好着呢,爸妈放心吧。” 大哥接着说:“佩轩身体不错,干活有劲,比我能干。” 大嫂也过来了,说:“佩轩确实能干,你今天比你哥干的多多了,看你没事一样,你哥就感觉有点累。” 佩轩急忙说:“我哥干的比我多,我没干多少。” 文秀解释说:“我听说那次学校拉砖,他比人家那些大个子都跑得快,人家都说他能干,都传到我们班里了。” 佩轩无奈地说:“家里条件不好,从小就去队里上工,也是没办法,不干活没饭吃。” 爸爸感慨地说:“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佩轩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还这么懂事,以后秀秀有福啊。当初秀秀也不说明白,让家里都不赞成你们俩的事。” 文秀装作委屈地说:“我哪儿敢说啊,说了还不得挨打?” 妈从厨屋过来,听到了文秀说的话,于是接过去说:“这个秀秀,从小娇生惯养,从来没挨过打,谁舍得打你?把你惯的任性得很。你既自己找了对象,也该跟家里商量。” 佩轩笑着说:“大概是觉得找的不好,没有底气,不敢说。” 文秀埋怨他说:“还不是怨你长的不好?如果长得帅,早领家里来展览了。” 大嫂端菜过来,一边放下菜盘,一边批评文秀说:“你个秀秀,想咋说咋说,你看看人家佩轩说话,懂事、成熟,哪儿像你?你别卖乖,谁都知道你非佩轩不嫁。这下好了,你总算如愿以偿了。不过,谁也不能不佩服你的眼光,你选佩轩真是比一般人高明。” 大嫂虽然说的颠三倒四,但是说的意思大家都赞同。 文秀看菜已经做好了,赶快起身去端菜,佩轩也去帮着拿筷子拿馍,爸非让再喝几杯不可,大哥去倒酒,佩轩也只好陪着喝。 佩轩平常吃饭很快,但是,这会儿和文秀一家在一起吃饭,自然不能吃的太快,要慢慢吃,一边说话,一边吃饭。 爸爸提到,他在安阳工作的同学给文秀找了个合同工的工作,本来去年就可以去,但是文秀太小,还不到十八岁,今年勉勉强强算是十八岁了,打算让她去,具体工作大概是在办公室打杂或管理一些物品,估计工作不会很累。 文秀坚决地说:“就是累一点我也不怕。” 佩轩担心地说:“体力活你不一定干得动。” 爸爸解释说:“即使有体力活,也不会是搬石头一类的重体力活,应该可以干得了的。秀秀呢,虽然娇生惯养,但是也是心灵手巧,什么都能干。以后大了,父母也不能跟你一辈子,要靠你自己。” 大嫂认真地说:“秀秀很聪明很能干,不管什么,一学就会,不管是家里还是工作,她都是一把好手。” 文秀诚恳地说:“我不怕吃苦受累,吃点苦锻炼锻炼也好。我总不能依靠爸妈养我,以后我要好好工作,挣钱养家,让爸妈享福。” 妈不无担忧地说:“秀秀没有走上过社会,以后心眼要多一点,你一个人出去,我有点不放心。” 文秀认真地说:“你放心吧,妈,我会小心谨慎的,我这么大了,啥都知道。” 妈嘱咐她说:“要是佩轩和你在一起,我就比较放心;你自己出去,又是个女孩儿,凡事要多个心眼。” 佩轩接着说:“妈说的对,凡事要多动心眼,要从最坏处考虑,防患于未然。对待人要善良,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坏人的脸上也没有贴着字,说的好听的不一定就是好人,越是说的好听就越要防着点。而且要学会有点城府,不能一切都喜怒形于色。” 文秀不满地说:“照你那么说,我都不敢出去了。” 爸爸也郑重地说:“佩轩说得对,对人不可交浅言深,要留个心眼。” 大哥也说:“咱待人是要真诚的,但是也要防着不真诚的人。” 大嫂肯定地说:“没事的,秀秀一走上社会,很快就学会了,不用担心她,她聪明的很。” 大家七嘴八舌,都是嘱咐文秀要小心谨慎,文秀听了,也意识到外面的世界很复杂,确实需要认真对待。不过,她是有信心的,她觉得,一般的工作,别人能做的,她没什么做不了的,只要认真去做,是可以做好的。她暗自下决心,一定要把未来的工作干好,处理好各种关系,用心去做,让爸妈放心。 她最后说:“你们都放心吧,我会处理好各种事情,别人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一家人也知道她很聪明,能力强,看她这么有信心,又很努力,也就放心了。 第6章 心心相印(四十五) 四十五 一家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热热闹闹,佩轩觉得文秀家里家庭气氛浓厚,一家人相处很融洽,有一个这样的岳家,是他的幸运。于是他笑着说:“将来我和秀秀成家以后,她心灵手巧,就干技术活;我比较笨,体力活我来干。” 文秀不客气地说:“哼,家务活你会干啥?你啥也不会干,你就别管了。” 妈批评文秀说:“秀秀啊,你说话怎么这么冲啊,虽然你说的意思是好的,可是话不该这样说的。这是在娘家,如果在婆家也这样,就是想挨打了,让人家说你爸妈没把你教育好。” 佩轩解释说:“没事,秀秀心直口快,我爹娘很喜欢她。” 爸语重心长地说:“秀秀,你还小,刚才一家人对你说的话你要当回事。不说别的,在娘家说话和在婆家说话就有差别,你在娘家可以发脾气,使小性子,在婆家就不能这样,对公公婆婆说话声音不能大,不能急,更不能冲,知道吗?” 文秀认真地说:“爸,我知道,你放心吧。我就是跟佩轩说话随便一点,到他家我还是很注意的。在咱家我当然很随便了,如果在咱家我说话还不能随便,那就太憋屈了。” 爸笑着说:“你这个秀秀啊,长不大,啥时候我也放不下心。” 佩轩急忙为文秀辩解说:“爸您放心,秀秀很会说话的,我一家人都夸她会说话,会干活,我爹娘对她赞不绝口。” 爸点点头说:“她知道到婆家和在娘家不一样就行,就算进了一大步了,哈哈。” 文秀娇气地说:“爸,你把恁妞看成傻瓜算了。” 妈解释说:“你爸还不是担心你?从小对你就是顶在头顶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娇惯的不得了。你出门在外可比不得在家,想咋样就咋样。尤其到婆家,要孝敬公婆,不能没大没小;说话要细声慢语,不能大喊大叫;要勤快,眼里有活,任劳任怨。佩轩呢,一是要担待她一点,二是要教着她一点,三是要管着她一点。” 佩轩轻松地说:“妈放心,秀秀啥都知道,而且做的很好,比爸妈要求的还好,她本来就挺能干,懂事,勤快,干起活来没个完,我还怕累着她。不用我管她,她管着我就行了。” 大嫂谦虚地说:“妈放心,秀秀很聪明,很懂事,也会办事,加上佩轩帮她,啥都能办好,比文明和我强多了。”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大嫂太谦虚了,我啥时候也赶不上大嫂。家里大事小事都是大哥大嫂撑着,我以后多向大嫂学习。” 妈肯定地说:“那是,家里主要是你大嫂的功劳,你能学到你大嫂的一半就不错了。” 大嫂不好意思地说:“哪里呀,都是爸妈宽厚包容,从来对我们关爱有加,咱家一家人和和气气,亲亲爱爱,都是爸妈给的气氛,别人家都羡慕咱家的气氛。” 一家人七嘴八舌,说东道西,热热闹闹,都忘了吃饭,大哥说:“咱们一边喝酒吃饭,一边说话。” 爸爸又回到正题上来,说:“秀秀,给你找的这个工作也不容易,你要好好干,别给爸爸丢脸。” 文秀认真地说:“爸,我知道,我会好好干的,我知道找个工作不容易,我不会给你丢脸的。人家让我干啥我干啥,让我咋干我咋干,只要不犯法,我听话好好干。” 爸点点头说:“好,佩轩去上学以后,你也去上班吧,争取下月一号就去报到上班。” 文秀吃了一惊,说:“好快啊,不过没问题。” 妈语重心长地说:“秀秀,你上班以后,也挣不了多少钱,自己挣钱自己花,家里不指望要你的钱。女孩子,还要穿衣服,趁着年轻,打扮的好看一点,对自己不能太小气。”有些话妈不好明说,妈的意思是文秀自己的工资给自己和佩轩花就行了,家里不要她的钱,但是这话不能当着佩轩说。爸妈想着佩轩家里条件也一般,上学也是要花钱的,虽然没过门,但是文秀为佩轩花点钱也是应该的,他需要花钱的时候,咱不帮他谁帮他? 佩轩其实也听出来妈的话外之音,不过他也不方便说什么。他有自己的想法,听李顺泰和殷华辰说,农村的大学生一般都有助学金,有二十来块钱呢,对于他这样省吃俭用的穷学生来说,已经够用了,刚到学校时要花一点钱,之后就主要是伙食费了。所以,他是能够自给自足的,不需要更多的费用,走的时候带几十块钱就够了。他不想要岳家的支持,自己家的钱也尽量少带,够用就可以了,自己是去读书,不是去消费。可是,如果岳家非要支持他,怎么办?他感到困惑,不接受就是不领情,显然不合适;接受却违背他的本意,让他感到苦恼。看样子,文秀的妈妈说话是有所指的,是想让文秀帮他的,唉,有点烦心哪。 文秀当然也明白妈的意思,她有自己的打算,她想自己工资不会高,自己省吃俭用也许能省下一些,给家里一点,补贴佩轩一点,看情况定。她想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有给家里做过贡献,过去上学时候,放假了,她也只是到生产队干点轻活,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挣不了多少工分;现在要上班了,不能只顾自己不管家里。 文秀还有一层担心,她手里现在有一百多块钱,都是妈、大嫂、二嫂给的,都是想让给佩轩多花一些,可是给佩轩买东西也没花多少,他又很倔,去上学的时候他如果不要她给的钱怎么办?一想起这事她就急得想哭,她知道,他如果坚持,她不敢勉强他。既怕伤他的自尊心,又想让他接受她为他花钱,唉,好为难。所以她想借这次机会,由爸妈说话,佩轩不得不接受,总比让他在外因为没钱受苦好。但是,她不知道怎么把话题引到这上面来。她这样想着,脸色自然显得凝重。本来是高高兴兴说着话,她脸色的忧虑让妈和大嫂看见了,妈站起来去厨屋盛饭,喊一声:“秀秀,你来端饭。” 佩轩一听,要去端,大嫂赶忙拦住他,说:“哪能你去端饭呢,累了一天了,你坐着喝酒吧,没喝多少呢。”大嫂说着,也去了厨屋。 妈问文秀:“秀秀,你怎么了?心里有啥事?” 文秀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这时大嫂来了,大嫂说:“秀秀,你是不是着急给佩轩准备上学的事?” 文秀点点头。 大嫂边想边说:“妈,秀秀大概是担忧佩轩上学没钱受委屈,可是他还不肯让秀秀为他花钱,估计更不会接秀秀给的钱。秀秀,是不是这事?” 文秀无奈地说:“就是,他很倔,我可管不了他。” 大嫂认真地说:“这个事妈说话最有份量,佩轩他不敢不听。” 妈爽快地说:“好,我知道了,我来说。” 稀饭端上来以后,爸爸、大哥、佩轩三人把酒壶里的酒给分完,当然是佩轩得了大头,秀秀怕他累了容易醉,就说:“你还要回家,我还替你喝一口吧。”说着,拿过佩轩的酒杯喝了一口,佩轩还没反应过来,文秀还要喝,佩轩拦住她说:“你别喝了,喝多了很难受的。” 佩轩怕文秀还喝,拿过来酒杯一口喝完了。 妈笑着说:“这个秀秀,认准了的事就非做不可,认准了的人就非跟不可,你看她那样,还没过门,大事小事都护着女婿,哈哈,跟个小孩儿一样,也不怕人家笑话。” 佩轩认真地说:“妈说的是,我也知道秀秀对我特别好,我以后也一定好好待她。” 妈接着问:“秀秀,你给佩轩准备上学的东西怎么样了?” 文秀边想边说:“也没准备啥,只有一件毛衣,还没打好;两双单布鞋,一双棉鞋,两身外衣,一身秋衣秋裤,两件衬衣,一件棉袄,一条绒裤,就这些,没了。” 妈一边想一边扳着指头说:“被子、褥子、床单、枕头,还要一双球鞋吧?还有袜子、鞋垫,帽子和手套也需要吧?衬衣衬裤也还要一套,这是床上用品和衣服。另外,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剃头、洗澡都要花钱的,还要交学费,还要买书,还有日常用品,这些都要花钱。” 佩轩插话说:“帽子、手套用不着,就不要准备了。” 大嫂敬佩地说:“妈真是啥都知道,啥事都能想到。” 妈解释说:“你爸当初去上学就是这样,他那会是成家以后去上学的,都是我操持的,所以我知道。” 妈接着说:“佩轩哪,自从你和秀秀定了亲,你也就是这家人了,我和你爸也是把你看作自己的孩子一样,你考上了大学,这是咱家的大喜事,连街坊邻居都为咱高兴,都羡慕的不得了,今天来看你的人这么多,你就看出来了。秀秀这些天更是忙里忙外的,一心扑到你的事上,唯恐让你受委屈。” 佩轩不时地点头,接着妈的话说:“谢谢爸妈为我操心,我知道爸妈对我好,大哥大嫂也是很关心我,秀秀一直为我跑前跑后,天天忙我的事。” 妈继续说:“家里都不想让你受委屈,正好咱家条件还过得去,我、你爸、你大哥大嫂,还有二哥二嫂,都想为你做点事,心里才好受一点,如果为你做不了事,心里过意不去,会不好受的。家里人也都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从来不让家里为你操心。贾庄你家里也是刚盖了房子,爹娘岁数也不小了,不容易,能让他们二老少操心是最好了。所以呢,你就让秀秀给你多买点东西吧,这样她心里才好受。还有就是秀秀给你一点零花钱你也不能不要,你是个知书达理的孩子,就听秀秀一回吧,她是一片好心,不然她心里会不好受。” 佩轩听了,也只能一直点头,只能答应,“妈说得对,都是为了我,我听秀秀的话就是,请爸妈放心。” 吃完了饭,佩轩要帮着收拾,他们都不让,大嫂和文秀都抢着干了。又说了一会话,佩轩就告辞了。一家人送出来,文秀送他到村外,两个人又抱了一会,文秀抱着他舍不得放开,他恳切地说:“秀秀,我知道你的心都在我身上,我听你的就是。” 文秀不安地说:“佩轩,我知道你心里也许有点疙瘩,对不起,我也是为了你,你要对我不满意,你就打我吧。” 佩轩恳切地说:“我没有对你不满意,心里没有疙瘩,你这么好,都是为了我,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打你呢?我成了好打老婆的无赖了。” 文秀撒娇说:“人家怕你不满意,怕你心里有疙瘩。” 佩轩笑着说:“不会的,我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你放心吧。好了,我的小娇妻,你回去吧。” 文秀关心地说:“你走吧,你今天累了,还喝了酒,慢点。” 佩轩吻了她,两个人说“再见”,依依不舍告别了。 文秀到家,嫂子担心地问她:“佩轩没有说啥吧?” 文秀坦然地说:“没有,他说咱们都是为了他,他感激还来不及呢。” 大哥轻松地说:“好了,秀秀不用担心了,佩轩答应的他会做到的。”大哥指的是文秀给佩轩买东西和以后给他零花钱的事,本来担心他不要,经妈一说,他都答应了,所以不用担心了。 妈认真地说:“佩轩是个懂事的人,咱们把话说明白,他会答应的。这么有志气还明事理的孩子不多见,秀秀算是找了个好女婿。这会儿看,以后俩人会过的不错。” 大嫂打趣说:“人家秀秀自己挑的女婿,没错。看人家不吭不哈的,自己就把女婿找好了,嗯,不得了。” 文秀不满地说:“你们再说,我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一家人都笑了。经过两次的接触,文秀一家对佩轩越来越满意。一家人把文秀当作宝贝一样宠着,都为她的归宿操心,如今,看她找到了自己满意家里也满意的女婿,都为她感到高兴。 第7章 展布后绪(四十六) 第七章 展布后绪 四十六 佩轩回到家,跟爹娘说了在岳家的经过,爹娘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他说到文秀还要给他上学的零花钱和买东西,爹娘都有点忧虑,说:“咱尽量不要要人家的钱吧,实在不够了再要。” 佩轩坦承说:“够用,我听李顺泰说了,来自农村的大学生都有助学金,一个月有二十来块钱呢,这就够了,吃饭也就是花个十四、五块,可能还要交一些学费和书费,都没多少。刚去学校可能要多花一些,置办一些东西,以后就花不了啥钱了。我带五十块钱就够了。” 佩轩又不无忧虑地说:“不过呢,文秀她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了,他们一家人都不想让我受委屈,都要给点钱,不让我推辞,当时我也确实不好推辞,只好答应了。他们把钱都给了文秀,我上学之前文秀肯定要给我,我左右为难,实在不想接,可是也不能推,一推就把人家的好意给推掉了,不知道该咋办。” 娘干脆地说:“该推就推。” 爹想了想说:“实在不能推就先接住吧,以后再说。” 佩轩觉得爹说的有道理,先接下再说,不接太不近人情。人家好心好意,咱推掉人家心里会很难受的。 几天以后,文秀就把佩轩的毛衣打好了,棉鞋和单鞋也做好了,两身衣服在大嫂的帮助和指导下也做好了。佩轩家里准备了被褥床单枕头等等,文秀带他又去买了球鞋、秋衣秋裤、袜子等等,还悄悄给他做了几个裤头。这些都准备齐以后,凡是穿的,都让他在屋里先试一试。衣服、毛衣他都试穿了,很合适,文秀很开心。试完了衣服,他搂着她,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她不在意地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别说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是你的妻子。” 佩轩半开玩笑地说:“还没过门呢,就这么关心我。” 文秀一本正经地说:“虽然没过门,可是心里早就是你的妻子了,早把你当作丈夫了,我也不知道,为啥这么爱你。” 佩轩深情地看着她,她觉得不好意思,说:“人家在你面前没有任何保留,你看着人家,就像人家.....人家什么都没穿一样,你要把人家看透。” 佩轩看着她笑了,文秀伸手打了他一下,然后投入他的怀抱之中,说:“你笑的好......不正经。” 佩轩打趣说:“你不是说我看你你就像没穿衣服一样吗?有一天,我就要好好看看你。”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羞死了,你太不正经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佩轩不怀好意地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是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 文秀羞涩地说:“该正经的时候正经,该不正经的时候......,我不说了。” 佩轩坏笑着说:“你说,现在是该正经的时候还是该不正经的时候?” 文秀红着脸说:“我不说,我才不说呢。” 佩轩一本正经地说:“我来说,现在还不是该不正经的时候。”他还是担心两个人如果意乱情迷了做出出格的事。 佩轩吻着她,说:“秀秀,我爱你。” 文秀意味深长地说:“我没法想象,如果我遇不到你,我的生活和婚姻会是什么样的。” 佩轩打趣说:“呵呵,也许你会跟那个夏海超成一家。” 文秀咳了两声,说:“别提他,我觉得......恶心。” 一会儿,佩轩认真地说:“他也许不像你说的那样不堪,只不过你看不惯他而已。而且你也承认,他的条件是相当不错的。” 文秀坦然地说:“也许吧,自从我心里有了你,就对其他人不感冒了。我一开始见到夏海超,虽然对他没有一点意思,但是也没有反感他;但是听他说话以后,对他的好感就越来越少;后来他找过来的时候,我就很反感了;后来他耍无赖简直就让我恶心了。所以,我觉得,即使没有咱俩的事,我跟他接触多了,也会反感的,最终不会和他成一家。” 佩轩摇摇头说:“不好说。因为咱们农村这里相亲,一般都是一次定终身。你跟他相亲,其实是对他抱有希望的,这是先入为主;跟他说不了多少话,对他还没有不好的感觉,就只能接受他的见面礼,这样就定亲了;定亲之后,你对他是怀着爱慕和憧憬的,这就是一种恋爱状态了,不易发现他的缺点;等到接触更多的时候,你才会慢慢发现他的缺点,可是你这时候很难下决心和他取消婚约;等到......生米做成熟饭,甚至已经结婚了,你才会发现他的另一面,你即使反悔,也来不及了;这样只能将就着过下去了,甚至被他同化了。你想,有没有我说的这种可能?” 文秀认真地说:“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对我不一定适用。我想,我第一次见面是不会接受他的见面礼的,我对婚姻可能有点......,叫什么呢?对,有点洁癖,我不会轻易定亲的。你说的对别人也许是这样的,但是我不会。我会很认真,如果我没有相中,我不会答应定亲;这样下去,即使进一步接触,即使定亲了,如果发现不合适,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退婚;这样的话,是很难成的。根本上来说,我和他不是一路人,成不了。” 佩轩分析说:“不过呢,我替他说句公道话,他只是为情所困,做了有失尊严的事,其实他说不上坏,而且后来认识到了,马上就改正了,还是不错的。从大面上说,他可以成为朋友。” 韩文秀的这番话,让酆佩轩对她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以前把她看作一个痴情的少女的想法改变了,她其实是一个很理智的女孩儿,是一个眼光独到、深思熟虑的女孩儿。 佩轩明白了,他和文秀是心灵的互动,灵魂的融合,是可遇不可求的,是发生在世俗世界却是脱俗的爱情。 文秀盯着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爱你吗?” 佩轩也看着文秀的眼睛说:“你说。” 文秀诚恳地说:“你的真诚、正直、善良、厚道,让我感动,咱俩一接触,我就觉得你很真实,不虚伪,幽默不失厚道,聪明而不滑头,肯替别人着想,很真诚地帮助别人。你送我回家,没有任何的企求;帮助别人不求回报,这样的人不多。你其实是高中的风头人物,但是你却不张扬,朴素的很。你知道吗?有的人或者家里条件好,或者会打架,或者长的好,等等,就会出风头,显摆自己;你呢,学习好,力气大,跑得快,不怕打架,虽然是风头人物,却一点不显摆,有意隐藏自己。我了解的越多越觉得我被你吸引,虽然那时候还很朦胧,但是爱意已经产生了。”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你说的我很朴素,不张扬,是不错,你想,我一个连洋布都穿不起的穷孩子有什么资格不朴素?我是什么风头人物?贫穷风头人物?贫穷成这样,还能张扬?还能显摆?那就接近不要脸皮了。” 文秀抗议说:“人家说的是你学习好,力气大,跑的快。你故意打岔。” 佩轩玩笑说:“嗯,我拉板车拉的好,值得大吹特吹。” 文秀生气地说:“你滚吧,你就是故意跟我抬杠的。你学习好是不是优点?你在班里长跑第一,是不是优点?你干活力气大,不怕打架,是不是优点?” 佩轩撇撇嘴说:“你看到的基本都是我的长处,我的缺点你没有看到。” 文秀坦承说:“也许吧,不过,你的缺点并不明显。” 佩轩认真地说:“我个性强,脾气大,大男子主义严重,刚愎自用,固执己见,好为人师,以后你体会会越来越深。” 文秀不屑地说:“哼,你就会夸张。我没发现你刚愎自用、固执己见,我觉得你还是听得进去别人的意见的,为人也很随和;我也没看到你经常大发脾气;你没有大男子主义,总是尊重我、照顾我,从来不欺负我,哪来的大男子主义?什么个性强,好为人师,都不至于。” 佩轩自嘲说:“在你看来,我都成圣人了。” 文秀坦率地说:“你成不成圣人我不管,我只要你做我的丈夫就行了。” 佩轩叹口气说:“咱俩过来真不容易,多亏你坚持。” 文秀恳切地说:“如果家里坚决不同意,其实我做好了跟你一起种地的准备。” 佩轩不安地说:“你知道吗?如果那样,咱俩下场会很惨的。如果你非要跟我去种地,我不会答应你,我不忍心让你跟我受苦受累。” 文秀认真地说:“如果你不答应,你就等于抛弃我,就等于害了我,我就无路可走了。” 佩轩不假思索地说:“我如果在家种地,我还有什么资格抛弃你?我能娶个老婆不打光棍就不错了,我如果和你成亲,让你跟着我吃苦受累一辈子,那不是害你是什么?” 文秀直率地说:“我不管,我只嫁给你,跟着你,再苦再累我也愿意,你如果不要我,我就没有活路了。” 佩轩不情愿地说:“你个傻妞,如果真到那地步,你非要那样,我也只有娶你了。” 文秀坚定地说:“跟着你,我不怕,咱就过穷日子呗。咱俩恩恩爱爱,守在一起,跟那么多的人一样,在生产队上工,无非吃穿差一些,花钱少一些。”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你不知道,种地是最底层的生活,不仅温饱都困难,而且被人看不起,受人欺负,那种日子很不好过。” 文秀信心满满地说:“不过我觉得即使种地,你也会干出点名堂的,你那么聪明,干什么都会摸出门道,我相信你。” 佩轩苦笑着说:“哈哈,你呀,就迷信我,你说,在生产队那广阔天地里,我能干出什么名堂?除非国家的政策有大的改变,才有可能干出点名堂。不过,不管怎样,我会对你好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文秀撒娇说:“就这一点,我嫁给你就不亏。哼,我知道,你抛弃不了我。” 佩轩搂着文秀,吻她,说:“我可舍不得我的温柔贤惠的小娇妻。” 文秀温柔地说:“人家就要当你的老婆。” 佩轩考上了大学,按照习俗,要请老师们喝顿酒。他和文秀去买了十来斤大肉和几瓶酒,送到高中,交给管理伙房的司务长老师,去拜访了校长、副校长、教导主任、班主任,以及任课老师,对他们表示了感谢,他们也祝贺佩轩考上p大。这样也就算是请了高中老师的客了。 酆佩轩小学和初中都是在贾庄上的,这些老师也要请喝酒,他和文秀去买了菜,请了一位会做桌菜的堂哥来做菜,姐姐、文秀帮着,爹、姐夫、佩轩、小根帮着招呼老师们,坐了四桌,喝了一场。 佩轩还请了要好的同学大奎、利军、殿安、志伟等等在一起喝了一场。因为殷志贤在省城上学,他趁暑假勤工俭学,还没回来,所以没法参加。这次只是让文秀做菜。这几次佩轩都没有多喝。 佩轩想起来袁保六他们,于是专门去柳庄请他们,来了六个人,他让大奎他们曾经不打不相识的几个人去陪,又热闹了一次,这次也是文秀做菜。他们都认识了文秀,都称呼她大嫂,弄得文秀很不好意思,佩轩也哭笑不得。晚上送走客人之后佩轩又去送文秀回刘庄。 这一段文秀几乎天天来,什么活都干,很辛苦,她任劳任怨,佩轩怕累着她,她说没事。这次佩轩把她送到刘庄家门口,她进家他才回贾庄。 这一段请客不少,佩轩和文秀精打细算,花钱不多,且多是文秀花的。佩轩不想让文秀花,可是也挡不住,只好听之任之。文秀天天过来的目的之一也是想为他花点钱。 佩轩想,请客有点俗,可是风俗是这样,凭他一己之力,也无法改变这陋习。他因为考上p大,名声太大;人家考上中专的还请客。他如果不请客,人们会说三道四,也不值得。所以还是请了各路神仙的客。皆大欢喜的事,必须用皆大欢喜的办法来办理。 第7章 展布后绪(四十七) 四十七 殷志贤在省城的银行学校上学,暑假期间,他勤工俭学,在学校工作一个多月,勤工俭学结束了才回来。他来找佩轩和利民,三人晚上躺在马路边,看着满天繁星,长谈过去和将来,似乎有说不尽的话。 他们说起韩文秀,志贤和利民都称赞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生,将来会是佩轩的贤内助,佩轩也说了她的情况。殷、席二人都对佩轩和文秀的关系表示担忧,劝佩轩不要变心,佩轩说:“你们怎么会这么想呢?怎么就认为我会变心呢?” 志贤解释说:“不是说你一定会变心,而是说你可能变心,我认为你变心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这种事比较多,原来爱得死去活来的,一方去了城里,很快就觉得农村的一方配不上他了,于是就找各种理由抛弃对方。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这么做。” 利民也附和说:“我想你也不会,谁都知道,韩文秀对你痴情得很,你如果变心,你让她怎么办?” 佩轩苦笑着说:“你们俩都不相信我,我就无话可说了。她是在我是个穷小子的时候看上我的,就这一点,我就不能变心;其实我也是满喜欢她的。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变心的,我不能对不起她,我也不是那样的人。” 利民高兴地说:“你这么说,我们也就放心了。我们想你也不会变心的,只不过是想敲打敲打你。” 志贤举例说:“咱们同学里,赵庄的刘国增不就是吗?他上了军校,很快就把自己谈的对象给抛了,那个女生是咱们上一届的,咱们都不熟悉,据说这个女生复读住在男方家,与刘国增的妹妹住在一起,就这样说散就散了,把那个女生差点气疯。唉,这对那个女生太不公平了。” 佩轩回忆说:“是啊,这个刘国增初中跟我还是同班同学,我和他是二班的,你俩、大奎是一班的,我跟他关系还不错,谁知道怎么会这样,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志贤若有所思地说:“人是会变的。这个刘国增以前说话都是信誓旦旦的,可见越是说的好听越不可靠。” 佩轩进一步说:“是,因为可靠的不需要说那么好听。” 利民尖锐地问:“韩文秀担心不担心你?” 佩轩认真地说:“她也没说过,我觉得她还是相信我的,也许会有点担心,不过我想她不会很担心,她对我有信心,她其实很聪明的。” 利民直率地说:“那当然,学校的女生就数她最有眼光,谁都不否认。” 佩轩抗议说:“这倒是说不上,不就看上我吗?也没啥。” 志贤不客气地说:“看上你还不是有眼光?” 佩轩一听,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只好不吭声了。三人又谈其他话题,谈到大半夜,志贤随着利民回家,佩轩回家去睡觉。 离佩轩去上学不到十天了,文秀一、两天来一趟,她知道,他一走就是近半年,她肯定会想他的。这一段,两天看不见佩轩,她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不踏实。 这天,文秀给佩轩做了几双鞋垫送了过来,来的时候,已近中午,来了就赶快做饭。刚做好饭,妈、爹和小根陆续下工回来,看到文秀做好了饭,都很高兴,文秀给盛好了饭,端过去,爹妈吃上现成的饭,夸文秀好媳妇儿。 吃完饭都去午休了,佩轩和文秀也来到房间里,关上门,两个人就吻在一起。文秀深情地说:“咱俩一分开,就要半年才能见,我想你了咋办?” 佩轩坦率地说:“只有写信,我到了学校安定住了就给你写信,好不好?” 文秀犹豫地说:“你写信没地方寄,我也不在家,我去安阳了,还不知道是什么地址什么单位呢。” 佩轩试探着说:“那怎么办呢?要不你写信给小根,让他给你说我的地址?” 文秀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实在不行,这样也是个办法。” 佩轩想了想,说:“你这样也可以,你就写北京市p大哲学系80级,写上我的名字,不信收不到。” 文秀点头说:“好,我试试,这也是个办法。” 佩轩躺下,文秀就枕着他,搂住他,佩轩也搂着她,说:“你来了就干活,累了,睡一会吧。” 文秀轻声说:“你也睡一会吧。” 两人很快睡着了。 醒来以后,他们去解手,家里人都已经去上工了。 这天还不算太热,他们躺在床上说话。 佩轩不无忧虑地说:“文秀,我不放心你,担心你上班受人欺负。” 文秀不在乎地说:“我已经是个大人了,不是小孩,我是去工作的,不用担心,我会处理事情的。” 佩轩恳切地说:“文秀,外面的世界很大,什么事都有,遇到不顺心的事你要想开点,要坚强一些,也给我写信说一说,好吧?” 文秀无奈地说:“离那么远,给你说你也帮不上忙,还惹你担心。” 佩轩在意地说:“你给我说了,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你说了也可以缓解你的情绪。我担心你是应该的,你是我老婆。” 文秀争辩说:“我现在还不是你老婆。” 佩轩打趣说:“你想挨打了,你身上哪一块痒了?” 文秀玩笑说:“我身上哪儿都痒,你打吧。” 佩轩笑着说:“嘿嘿,你还挺厉害的。没过门都这么厉害,过了门不知道厉害成啥样。” 文秀半真半假地说:“人家再厉害,也没你厉害。人家哪敢厉害?人家最怕你不要人家。” 佩轩郑重地说:“文秀啊,我说过多少次爱你?我说过,我永远爱你,你啊,唉,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文秀撒娇说:“那人家想......” 佩轩不明白,问道:“想什么?” 文秀把头埋在佩轩的怀里,说:“我不说。” 佩轩爽快地说:“说吧。”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我说了,你别笑话我。” 佩轩认真地说:“我什么时候笑话过你?” 文秀娇气地说:“人家不好意思,人家害羞嘛。” 佩轩鼓励她:“说吧。” 文秀撒娇说:“人家想成为你的女人,人家想让你要了人家。你不许笑话人家!” 佩轩搂紧她,沉默一会,说:“秀秀,你是我的,不管我收了没有,你都是我的。平心而论,我早就想要了你,哪个男人不想跟女人办那事?除非他有毛病。可是,正因为我爱你,我才要慎之又慎。你是我心目中圣洁的贞女,我唯恐亵渎了你。有一天,时机成熟了,咱俩共浴爱河,充分享受那不可言喻的快乐,就像牛郎织女相会一样,那肯定是无限美好的。但是,现在,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迎接这一天的到来,我怕伤害你。说实话,如果我不太理智的话,可能咱俩早就有那层关系了,你知道,在许多情况下,女人是拒绝不了男人的。咱俩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万一搞得声名狼藉,让家里的人没脸见人,你说可怕不可怕?所以我宁可自己忍着点,也不能不计后果。”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偶尔一次,不至于那么严重吧?而且会在安全期内。” 佩轩耐心地说:“不是的,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就会有n次,是会有瘾的,就像吸大烟一样,一旦上瘾,就一发不可收,必然会造成极大伤害,所以不可掉以轻心。” 文秀听了,知道佩轩的良苦用心,可是她嘴上不肯饶人。 文秀不满地说:“哼,就你道道多,人家说不过你。人家只是想做你的女人,错了吗?” 佩轩认真地说:“秀秀,我理解你,我知道你爱我爱到骨髓,同样,我也爱你,也是爱得发狂。现在我要去上学,你要去上班,还有许多不确定的东西,等到我上学你上班回来,咱俩如果有机会,我就让你真正成为我的女人,也就是过年咱们回来的时候。” 文秀娇滴滴地说:“嗯,人家就想成为你的女人。其实在人家心里,早就是你的女人了。你这次说话要算数。” 佩轩恳切地说:“我知道,算数。” 文秀撒娇说:“不许骗人家,以前你说的都没有算数,你说收拾人家,从来也没有算数过。” 佩轩笑着说:“以前都是开玩笑的,这次算数。” 佩轩搂紧文秀,文秀伏在他身上,两人吻在一起。 佩轩坦承说:“虽然咱俩没有那样,其实我早就把你当做我的小娇妻了,你就是我的小娇妻。” 文秀害羞地说:“人家早就把你当做人家的丈夫了。人家的心早有所属,人家的身也想属于你,这样都是你的了。” 佩轩认真地说:“呵呵,我也一样,我的心属于你,我的身体也属于你。咱俩是平等的,明白吗?” 文秀娇气地说:“人家不想平等不平等的事,只想跟着你,夫唱妇随。人家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你是人家的主心骨,人家愿意听你的。” 佩轩一本正经地说:“秀秀,你是一个独立的人,你不能依附谁,当然也不能依附我。我必须尊重你,把你当做跟我一样。” 文秀撒娇说:“咱俩从好上到现在快两年了,你都好像对人家没兴趣一样。只是抱一抱,亲亲嘴,就没有其他的;甚至连看看人家的上身都不敢看,你怕啥?人家一个姑娘家还不怕呢。哼,人家都说我的那儿好看,你连碰都没碰过。” 佩轩问道:“谁说你那好看?” 文秀白了他一眼,说:“你说的,你忘了?二嫂也说,她说我那儿特别好看,说便宜你了。” 佩轩笑着说:“谁说我没碰过?那次你压我身上, 我也压你身上,你可是上边啥也没穿。” 文秀抢白说:“还说呢,你用手摸了吗?” 佩轩实话说:“那我不敢。” 文秀逗他说:“哼,不是个男人。” 佩轩装狠说:“嗯,你给我厉害吧,看我不‘糟蹋’了你。” 文秀眉毛一扬,挑衅说:“你来呀,就等着你‘糟蹋’呢。” 佩轩把文秀的扣子解开,把她的上衣及胸衣全脱下来了,文秀一头扎进佩轩怀里,羞得不敢抬头。 佩轩吓唬说:“哼,还厉害不?非‘糟蹋’了你不可。” 文秀毫无惧色地说:“人家才不怕呢。”说着她就要脱裙子。 佩轩一把抓住她的手,说:“你个傻妞,脱也是我给你脱。” 佩轩说着,就把文秀的下面的衣服给拉了下来,把她一览无余。 文秀颤抖着说:“你看人家,也得让人家看你。” 佩轩也脱下身上的大裤衩,也让她看。 文秀伸手说:“我要摸一摸。” 佩轩起来,把她抱起来,两个人站起来,佩轩搂住她,说:“你太漂亮了。” 文秀羞涩地说:“再漂亮也是你的。” 文秀只等佩轩把她变成他的女人。 佩轩吻她,贴紧她,也让她感受到了他。但是,他就到此为止,不再进一步进行下去。 佩轩认真地说:“秀秀,可以了,咱俩什么都看到了,没有什么隐瞒的了。咱们不能再进一步了,否则就要出问题了。以后,我会好好跟你一起享受的。” 文秀鼓励他说:“我现在就想让你享受。” 佩轩摇头说:“不,秀秀,现在还不到时候。” 文秀恳切地说:“我不想让你难受。” 佩轩慎重地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不能不计后果。” 文秀温柔地说:“人家是你的小娇妻,听你的。” 佩轩“嘿嘿”一笑,说:“以后咱俩就是老夫老妻了。” 文秀撒娇说:“才不是呢,人家还是个大姑娘处女呢。” 佩轩满怀歉意地说:“对不起,秀秀,我知道你的心意。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女人。” 文秀娇滴滴地说:“人家早就把你看作女婿了。” 佩轩诚恳地说:“我爱你,秀秀。” 文秀深情地说:“我爱你,佩轩。” 他俩赤裸裸地吻在一起。 文秀想,佩轩太理智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能忍住,她虽然有点失望,但是她明白他是对的,为他的清醒感到欣慰。 文秀温柔地说:“佩轩,你太冷静了。” 佩轩一本正经地说:“我得对你负责,我不想做一点有可能伤害你的事。你在我的心目中,是贞洁的圣女,到水到渠成的时候,咱俩好好享受鱼水之欢,也许那时候,你会知道我有不冷静甚至发狂的时候。” 文秀不解地问:“那你是说,咱俩到结婚才能那样?” 佩轩解释说:“不是的,我不是说过嘛,等咱俩过年回来的时候,也许就是时机成熟的时候;当然,也要有机会。” 佩轩让文秀转身,从前后左右看了她的胴体,然后搂住她。说:“真想现在把你收拾了。” 文秀柔情似水地说:“人家都随你。” 佩轩咽了一下口水,开始一件件给她穿衣服。 之后的几天,两人再没有更亲密的接触,只是像以往那样拥吻而已。 第7章 展布后绪(四十八) 四十八 转眼就到快要分别的时候了,八月二十七号这天,佩轩又去了刘庄岳家一趟,算是告别。家里人都在,文秀要炒菜,大嫂自然不能跟她争,除了文秀的小侄子,大人们都喝了酒,只是妈和大嫂只沾沾嘴唇而已,文秀喝了两三杯,佩轩喝的也不多,爸和大哥喝的稍多,爸特别高兴,为文秀找到了好女婿高兴,他们老两口最挂念的就是这个小女儿,如今她找到了让一家人满意的女婿,自然父母最高兴。大哥也是非常关心小妹妹的,她是一家的宝贝,在家里从小像公主一样被娇生惯养,两个哥哥什么时候都护着她。所以大哥大嫂也为她高兴。佩轩因为快走了,心里有事,不敢放开喝。文秀本来怕佩轩喝的多,准备替他喝一点的,但是看到爸和大哥也没有怎么劝佩轩喝,就没有替他喝。 吃过午饭,佩轩告辞出来,文秀跟着他一块回贾庄,这几天文秀天天去贾庄,跟佩轩厮守在一块。今天,文秀特意穿了佩轩给她买的那块花布做的衬衣,显得格外漂亮,吸引了路人的目光。到了贾庄,她突然说:“佩轩,咱俩去照张相吧?” 佩轩认真地说:“好,你这个想法很好。” 于是进了镇上唯一的照相馆,两人照了合照两张,又各自照了一张一寸相片照,都是各洗四张,明天来取。 照过相回到家,家里人都去上工了,文秀去厨屋看看,有什么活需要干,也就是洗洗刷刷的,又打扫一下卫生,然后到佩轩的房间,佩轩关心地说:“你累了,坐下歇一会,我给你倒水喝。” 文秀随意说:“不累。” 佩轩倒了水,凉在那儿,问文秀:“你去上班准备的怎么样?” 文秀不经意地说:“我好办,都有现成的,准备一下就可以,不像你,要买,要做。我的都准备好了。” 佩轩问她:“你哪天去?” 文秀实话实说:“你二十九号走,我三十号走。” 佩轩不无担忧地说:“你如果先走,我送你去。” 文秀直率地说:“我不先走,送了你我再走。” 佩轩劝她说:“你明天走吧,我送你去。” 文秀摇摇头说:“不,我没必要去那么早。” 佩轩说了实话:“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文秀毫不在乎地说:“我是个大人,又不是小孩,有什么不放心的?爸爸要送我,我不让。” 佩轩恳切地说:“爸爸和大哥送你都可以。你听说过吗?在火车站骗人的特别多,女人孩子丢了的有的是。” 文秀恐惧地说:“你说的怪吓人的。” 佩轩认真地说:“真的有,都是被卖掉了。” 文秀半信半疑地说:“光天化日之下,还有这种事?” 佩轩认真地说:“真的,你还是小心一点吧。最好是让爸爸或大哥把你送去。” 文秀肯定地说:“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佩轩担心地说:“你回家把我的意见给家里说一下,好不好?刚才在你家的时候我怎么没想起来说这个事呢?” 文秀为了不让他担心,说:“好吧,我如实说一下。怎么说呢?我已经拒绝爸爸送我了。” 佩轩想了想,说:“你就这么说,‘佩轩问了我哪天走,他说不放心,要送我去,我说没事,他还不愿意。’” 文秀笑了,说:“就你鬼点子多。” 文秀直勾勾看着佩轩,佩轩明白她的意思,上去紧紧抱住她。 文秀含情脉脉地说:“佩轩,我好舍不得你。” 佩轩安慰她说:“秀秀,我会好好读书的,为了咱们的将来,为了过上好一点的生活,为了咱们两边的家庭。咱俩要经常写信,你想我了就写信,好不好?” 文秀坦承说:“好吧,天天都想给你写信,你肯定比我忙,你要一个星期给我写一封信,好不好?” 佩轩认真地说:“你也不要天天写信,邮票钱都花不起。你上班了,不能光想咱俩的事,要把工作做好,处理好同事之间的关系。一开始可能不适应,你心要大一些,凡事想开点,以工作为重,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沉浸在爱情的漩涡里,以后都是这样,要工作,要生活,不只是只有爱情,要慢慢适应以后的状况。” 文秀娇气地说:“我知道了,那想你了怎么办?” 佩轩恳切地说:“想我了就想想以后咱们的幸福生活,想想怎么创造咱们的生活,怎么把眼前的工作做好,一步一步走向幸福,好不好?” 文秀撒娇说:“你就会给我讲大道理。” 文秀接着说:“对了,你要走了,我手里有点钱,是家里怕你在外面受委屈,让给你的,你也答应了,你必须收下。” 文秀拿出来一百六十块钱给佩轩,佩轩吃惊地说:“哪用得了这么多?五十就够了。家里也给我准备了一些,我也不能不要;我上学还有助学金,已经足够我花了。给我五十吧。” 文秀不满地说:“妈语重心长地专门对你说,你自己也答应过的,要不你跟我回家对质?你说吧。” 佩轩笑着说:“好厉害,哈哈,听你的还不行?” 文秀没好气地说:“我就知道你不好对付,一家人说你你还想耍赖。” 佩轩解释说:“秀秀,我不是耍赖,只是说实话而已。要不你给我七十吧,已经不少了。” 文秀不让步,说:“八十也不行,别说七十了,一百五。” 佩轩皱着眉说:“把我卖了也不值一百五。就八十吧。” 文秀一急,眼泪出来了:“你就没有听话过,因为这点事你就这么不省心,以后你还不知道怎么气人呢。” 看到文秀掉眼泪了,佩轩急忙说:“好了,别哭了,一百,好吧?有点多,唉,好吧?” 文秀一边哭,一边说:“你总是这样,每次都让我受气,还好像是我逼着你接受的。 佩轩抱歉地说:“秀秀,我知道你对我好,只是,只是我也需要不了这么多,真的,你就原谅我吧。” 文秀边擦眼泪边说说:“咋原谅你?你这么气人。” 佩轩无奈地说:“不哭了,就给我一百吧,好吧?” 文秀不说话,数出一百给他,他接住钱,然后要抱她,她举起拳头就打他,他不躲闪,不反抗,任凭她打。他知道自己犯错了,免不了挨她打,只是“嘿嘿”笑着。她使劲打了他几下,又觉得打狠了,又恨他又心疼他,搂着他一直流眼泪。 佩轩搂着她,说:“对不起,秀秀,别哭了,你还打我吧。” 文秀娇气地说:“人家恨你不听话,又心疼你,怕打疼了你。” 佩轩笑着说:“我皮厚,耐打,不疼。” 文秀温柔地说:“那我也舍不得再打了。” 佩轩认真地说:“秀秀,其实用不了那么多钱,我一共带一百块就足够了,一个学期也花不完,因为每月有二十多块的助学金。再说,你去上班,一开始没有工资,也需要花钱,你是个女孩儿,穿戴方面也不能太寒酸。你都要给我,你喝西北风啊?” 文秀坦白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好好接受,我本来想的,我又哭又闹,你能接受一百就不错了。可是如果我拿出来一百,你可能只接受五十,所以我才拿出来一百六,把你讨价还价的底部抬高。哼,给你一点钱,还得跟你斗智斗勇。” 佩轩无奈地说:“唉,还是上了你的当了,想不到你心眼这么多,哈哈。” 文秀不满地说:“跟你学的,你要是不耍赖,人家也不会动这么多心眼,也不会被你气哭。” 佩轩笑着说:“你的这个样子太可爱了。” 佩轩说着就又搂住了她。 接着,他们开始整理要带走的物品,完全准备好了以后需要打包行李,爹说过,他可以打行李包,他曾经当过军人。有的物品需要装旅行袋,文秀就装上。这样一项一项都过了一下,需要的物品都备齐了,只等打包行李了。文秀担心佩轩带钱被偷,特意给他的裤头内侧缝了个兜,还安个暗扣,她嘱咐佩轩走的时候穿这个裤头,把暂时不用的钱装到这个兜里,并摁上暗扣,做到万无一失。 准备好了上学的物品以后,该做晚饭了,文秀让佩轩烧火,她炒了一盆茄子,煮了一锅玉米糁。文秀问佩轩,家里有烙油饼的平底锅没有,佩轩说有,于是文秀就到处找,终于找到了,她指挥佩轩和面,然后放了配料(焙好的花椒、小茴香碾成面,葱花等),放油,擀成饼,让佩轩烧热平底锅,抹油,把饼放到锅里,过一会翻一下,这样油饼就做好了。油饼还没有做完的时候,妈下工回来了,文秀说:“妈,您先尝尝我烙的油饼好吃不好吃。” 妈吃了油饼说:“好香啊,文秀烙的油饼真好吃。” 一会,爹和小根也下工了,他们洗了手就吃饭,都说文秀烙的油饼好吃。 吃完晚饭,佩轩送文秀回刘庄。到刘庄村口,停下,照例两人拥吻一会,恋恋不舍告别。 文秀回到家,妈妈问她:“你女婿上学的事都准备停当了吗?你把零花钱给他了吗?” 文秀轻松地回答:“准备停当了,零花钱也给他了。” 大嫂随口问道:“没费事吧?” 文秀无奈地说:“嗯,没费小事。” 大哥不解地问:“怎么?佩轩不是早答应了吗?” 文秀叹口气说:“他那个人,嗨,就是不听话。我软硬兼施,他接了一百块。” 大嫂直白说:“他接一百块也不错了,你咋软硬兼施的?” 文秀苦笑着说:“还不是又哭又闹、又吵又打?” 妈不满地说:“你这个妮儿啊,光会撒泼,不像话。” 大嫂笑话文秀说:“哈哈,你一副小老虎样子了。” 文秀愤愤地说:“谁让他不听话呢?” 爸不客气地说:“你小妮儿好霸道,人家都要听你的?” 文秀辩解说:“才不是呢,一般我都听他的,可是这事他答应过的,他不接,我会饶了他?” 爸不以为然地说:“你以后到婆家这样可不行,还把女婿打跑了呢。” 大嫂笑着说:“爸不用担心,他俩好着呢,谁也掰不开他俩。” 文秀解释说:“家里没人我才跟他闹的,有人谁敢啊?” 妈满意地说:“给他一百,也凑合了。他还说啥没有?” 文秀随便说:“他问了我哪天走,他说不放心,要送我去,我说没事,我又不是小孩,他还不愿意,说现在火车站有拐妇女偷小孩的,我说我这么大,谁还能把我卖了?他说你这个单纯的样子,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帮人家数钱呢。哈哈,我有那么傻吗?” 爸一听也很担心,说:“确实听说过这样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稳当一点吧,我送你去。” 文秀不在意地说:“不用吧?不至于哪里都有拐卖人的吧?再说,我也不是轻易上当的人。” 大嫂打趣说:“爸说得对,还是稳当点吧。爸妈就你一个宝贝女儿,被人卖了可是受不了。不像你大哥,卖了就卖了,可是也没人买他。” 大哥玩笑说:“我这样没人买,谁买走给人家当养老女婿就好了,哈哈,免得在这受老婆的气。” 大嫂不以为然地说:“你这样还当养老女婿呢,不听话,不能干,早让人家打扁了。” 文秀趁火打劫说:“看看,俺哥都要听嫂子的,嫂子比我厉害多了。” 妈说了句公道话:“文明听媳妇的也没错,你媳妇见识不比你差,她也是高中生呢。” 爸话锋一转说:“秀秀,后天佩轩走,大后天你走,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文秀郑重地说:“我的好准备,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走。” 爸和气地说:“我送你去,第一次,你也不知道路,再说人家给咱帮了这么大忙,咱也应该去感谢感谢。” 妈认真地说:“也是,这么大事,应该大人去,我这两天准备点礼物。” 爸嘱咐说:“准备点土特产就行了,我这同学是个领导,不缺啥。” 妈胸有成竹地说:“好吧,准备点烧鸡、香油、粉条、花生,好不好?” 爸称赞说:“好,就这些才好。” 那时候,还在延续“以粮为纲”,花生还是稀缺的副食品,粉条也不多,香油更为稀缺,烧鸡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的贵重礼品。文秀爸爸是初中学校的校长,香油、粉条、花生,家里是常有的,所以好准备。烧鸡只能走的当天一早买,因为天热,不好保存。 妈妈和文秀准备好文秀去上班的物品,只等到时间就走。 第7章 展布后绪(四十九) 四十九 佩轩送文秀回来,跟爹娘说文秀给了他一百块钱,爹说太多了,妈不满地说:“我跟你说了,不要接人家的钱,你不听。咱人穷志不短,不能要人家的钱,让人家对咱有看法。” 佩轩辩解说:“我当然不想接,可是前几天我去文秀她家的时候,一家人说我,文秀她妈更是语重心长地劝我接受,我没法不答应。” 爹坦率地说:“既然接了,也就别说啥了,人家对你这么好,以后多报答人家吧。” 妈不以为然地说:“你接了,显得咱家人没志气。明天文秀来了,退给她吧。” 佩轩为难地说:“我已经接了,再退给人家,我怎么说得出口?两家是这样的至近的亲戚,咱一点都不愿意领人家的情,显得太不近人情了。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妈愤愤地说:“你说不出口,明天我给文秀说。” 佩轩解释说:“妈你是长辈,你如果说了,让文秀很为难,她还娇气,你非把她说哭不可。你把她说哭也没啥,只是这本来都是好事,人家是一片好心,反而弄的她心里有疙瘩,弄的她家也不满意,两家之间也疙疙瘩瘩不痛快,是不是不必要啊?” 妈生气了,说:“你个孬种,还没娶媳妇呢,就只听媳妇的话,不听娘的话了。” 佩轩耐心的说:“妈,你对文秀有啥不满意的你就说出来,我让她改。她在家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姐,来咱家唯恐得罪公公婆婆,总是小心翼翼的,你还嫌她管事太多了,以后我让她少管咱家的事。再说了,她也是为我为咱家。” 爹不客气地说:“你娘是个糊涂人。” 妈争辩说:“我一点也不糊涂,我可没说媳妇儿不好,媳妇儿是百里挑一的好媳妇儿,没一点可挑剔的毛病,我是说你大根做的不对。” 佩轩认真地说:“妈,你要跟文秀说我不该接她给的钱,她听了该怎么想?你把她说哭了怎么办?即使她不敢当着你的面哭,她心里会怎么想?她难受不难受?” 妈辩解说:“我可不是说人家文秀,人家没错,我是说你大根做的不对。” 佩轩耐心地说:“你当着她说她女婿不对,又是因为接了她的钱,这不是当着和尚骂秃驴吗?骂完了还说,‘和尚,我骂秃驴,不是骂你。’”他说的一家人都笑了。 佩轩接着说:“文秀虽然在家娇气,可是到咱家啥活都干,一点都不敢摆出娇气的样子,这样的媳妇儿也就中了,人家不是不醒事的人,咱也别为难人家了。人家一家都是好意,知道咱家条件不是那么好,想帮咱们一点,够不错了,咱还非要充大头不领人家的情?说是志气,其实是小气,不是大气。咱接了人家的钱,领人家的情,以后报答人家就是了。以后是这样的亲戚,还怕没有报答人家的机会?以后这都是我的事,我多孝敬孝敬老丈人丈母娘就是了。” 小根帮着大根说:“俺哥说得对,咱要硬不接,显得太小气了,那不是有志气,有点丢人。” 爹耐心地说:“他娘,大根说得对,他比你有见识的多,你就别说了,人家一家都是为了咱,咱还不领情,根本不对,咱不能把人家好心当做驴肝肺。人家文秀的爹娘都是懂大礼的人,这样的亲家哪里有?只有咱家有这么好的亲家。大根说得对,以后报答人家就是了,孝敬人家爹娘要像孝敬你自己爹娘一样。就听大根的吧。” 妈抗议说:“他爹你不要给我扣大帽,我可没说亲家不好、媳妇儿不好,都好,就大根这个孬种不好,就显得他懂道理,他娘不懂道理。大根你护着你媳妇,我明天就不吭声了。媳妇儿真是个好媳妇儿,说话从来细声慢语,不叫妈不说话。哪像大根总说他娘的不是?你这个孬种大根从上高中开始,家里有啥事都是按你说的办,你当家当惯了,连你娘的话也不听了。” 爹不以为然地说:“大根说的对,按他的意思办也没错。这次的事要是按你娘的意思办,不光让媳妇儿不好受,把亲家也得罪了,显得咱不通人情世故。” 大根检讨自己说:“俺娘批评的对,我以后说话多注意点。我的意思是咱不能光为了显示咱的志气把亲戚的好心好意给拒绝了,这样就把亲戚得罪了。人家一片好心,咱大大方方地领人家的情,以后慢慢报答就是了,这都是我的事。亲戚嘛,就应该相互帮忙,人家帮了咱,咱以后报答人家,这是天经地义的,人家也不能拒绝咱们的好意。我以后对岳父岳母也像对爹娘一样孝敬,以后文秀过门了让她好好孝敬爹娘,听俺娘的话。” 小根直白地说:“俺哥有能耐,才能找到这么好的嫂子。生产队都羡慕咱家,说俺哥念书好,考上p大,还找了个最漂亮最贤惠的媳妇,嫂子娘家条件还那么好,关键是人家娘家还那么明白礼数,对俺哥、对咱家那么好,太难得了。这么好的人家哪里找?也就是俺哥,俺哥名头响当当的。妈,你千万别说俺嫂子,人家没做错啥。” 妈气馁地说:“你们都这样说,那我就不跟文秀说把钱退给她的话了,只是大根要好好孝敬你老丈人丈母娘。人家对你这么好,你不能忘本。” 佩轩耐心地说:“我知道,两边的父母都是一样的,都要好好孝敬,我和文秀早就商量过,都会孝敬的,我还不知道这道理?只是人家条件好,负担小,咱家条件差,照顾的时候自然会往咱家倾斜一点。如果以后咱家条件比人家还好,那就又倾斜人家那边了。” 爹哈哈一笑说:“嗨,咱家永远不会比人家条件好,你岳父是公家人,工资不会低,退休了也有工资,咱家我和你娘都是农民,跟人家比差远了,永远也撵不上。你大根就是有福,你考上了大学,找个媳妇还是百里挑一,媳妇娘家条件还那么好。孝敬是凭着一颗心,也不是说给钱才是孝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人出人,这就是孝敬。” 大根恳切地说:“俺爹说得对,其实很多情况下,有钱的儿女往往还没有没钱的儿女孝敬,因为有钱的不在身边,没钱的往往在身边伺候,有钱的只是出点钱,我看这有钱的还没有没钱的孝敬。孝敬就是凭着一颗心,替爹娘着想,爹娘需要啥给啥。” 爹从另外的角度说:“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家里的老人不醒事的也有的是,光提不合理的要求,让儿女为难,儿女做不到,还骂儿女不孝敬。父母要求也要合理才是,不能让儿女为难。” 妈接口说:“那是,这样的父母有的是。咱家北边的邻居,你们那个大娘,四个儿子,老大老二都成家了,娶的媳妇都是好看又懂事的,可是都跟婆婆合不来,后来都离婚了;后来老大老二又费了很大劲娶了媳妇,跟婆婆更合不来;老三娶媳妇没多久,也跟婆婆闹翻了;你们说这都是媳妇儿们的错吗?他家前前后后那几个媳妇跟我都很说得来,我一听都知道是明白事理的好媳妇儿,可是楞是都跟婆婆闹崩了。唉,谁嫁到他们家做媳妇儿,也够倒霉的。” 爹生气地说:“他家的那老太太天天惹是生非,挑拨离间,对这个说那个不好,对那个说这个不好,谁跟她接触多了,家里就会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咱家的人不要跟她接触。” 大根边想边说:“我记得以前俺娘跟这个大娘关系还不错,我五岁的时候,俺娘合了一团纳鞋底的线绳,让我去送给她,那时候她还在南边住,不在咱家北边,大冬天,我的手都冻僵了。她那会儿好像是刚从县城回来。” 妈接着说:“大根你好记性,是这么回事。那次是他家大哥下放回家,那会儿她从县城回来,啥也没有,让我给她合线绳,我就给她合了,让你去送。咱两家是一门的嘛。你回来了小手冻得冰凉冰凉的,我心疼得差点哭了。大根从小就会干事,咱家以后要靠大根过上好时光。” 妈接着说:“她家的大哥本来在县里工作,下放没多久就又回去工作了,没几年生病死了。她家那会儿没房子,以前是住的人家的房子,大哥的棺材只好停放在大马路边的戏院里,这是十来年以前的事了。” 大根插话说:“我记得,那会儿我还不到十岁,我还去吊孝,当孝子。咱门里长辈去世,我当过好几次孝子呢。” 妈继续说:“大哥死了以后,这嫂子就没福气了,只好从县城回来。那时候她家大儿子已经工作了,二儿子后来去当了兵。她家两个兄弟都是可有能耐的人,听说都是当大官儿,可是没给一个她的孩子安排工作,大根他爹,这是咋回事?” 爹愤愤地说:“还不是她得罪了那两个兄弟?那两个兄弟都比我小,都是很好的。一个在山东烟台,据说是个师级干部;另一个在山西侯马,据说是个兵工厂的厂长。没给他们安排工作,一个原因是这嫂子跟人家关系都没处好;另一个原因是这几个孩子除了老大,老二老三都很老实,办不成事。大概是这样。” 妈接着说:“那嫂子就是像你爹说的那样,人品很不好,我本来对她很不错,可是她恩将仇报,跟别人说我的坏话,我很快就知道了,就不再跟她来往了。现在她家不受打听,名声不好。老三娶媳妇费了很大劲,老四将来娶亲恐怕也有点难。咱家可不是这样的家儿,咱家有孝敬的好传统,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婆婆对媳妇儿好,媳妇儿也对婆婆孝敬,将来也会把这个好传统传下去。我看大根家的就很孝敬,将来小根娶了亲不知道会咋样。” 小根赶忙说:“我还早呢,到我那时候,不孝敬的根本就不要,娶进来的让她以俺大嫂为榜样,不听话就捶她。” 妈不以为然地说:“不少人娶亲之前都这么说,娶了亲就只听媳妇的了。” 小根赌气说:“以后我的事让爹娘做主,省得俺娘不满意。” 娘平和地说:“不在谁做主,大根自己谈的媳妇,条件那么好,还那么孝敬。娶媳妇主要还是自己愿意,爹娘不能做主。就是遇到不醒事的媳妇儿,也不能动不动就捶人家,她不会做事,你要教她;她不懂道理,你要给她说道理;她做错了事,你要耐心教育。不能说打就打,你这样不中。” 爹接着说:“你娘这话说得对,新社会了,就是爹娘给找的,也要自己愿意才是。自己娶的媳妇,自己要负责,不能动不动就靠拳脚解决问题,拳脚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把事戳大。” 小根让爹娘说了一顿,不敢再说啥了。大根也听了,知道爹娘说的都是很对的,都是几十年的阅历总结来的,几十年的吃苦受罪换来的道理。 爹继续说:“大根上了大学,又定了这么好的媳妇,将来肯定会过好时光。大根过好了,也要照顾小根,他条件肯定不如你。” 小根志气满满地说:“俺哥是俺哥,我是我,我不能依靠俺哥,我好好干,过时光不成问题。” 佩轩认真地说:“照顾小根那是当然,我们兄弟姊妹三个,以后都要相互帮助。文秀家也是兄弟姊妹三个,估计我们条件是最差的。” 妈直白地说:“你和文秀在她家最差,在咱家还是最好的。” 佩轩一边想一边说:“以后小根如果考不上大学,可以做点生意,现在政策有放开的趋势,以后小根过的未必比我差。” 妈在意地说:“现在这样能吃饱穿暖的日子能长久下去,就不错了,比挨饿好多了。” 妈是受过苦的人,前大半辈子过的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这两、三年一家人拼命挣工分日子好了一些,能吃饱饭了,还盖了房子,妈就挺满意了。可是在佩轩看来,父母辛劳大半辈子,只挣了个吃饱饭,太辛苦了。他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一家人过上不必这么辛劳就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谈何容易?这不仅仅取决于他的努力,而且需要国家政策的重大改变,这些是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想到这些,他暗自叹了一口气。 同时,他隐约看到,国家的政策是三十年来最好的,而且走上了正常向好发展的轨道,让他看到了希望。他感觉到,通过努力是有可能实现让父母度过幸福晚年的愿望的。所以他在叹息的同时又有些兴奋,怀着希望,勇往直前,为了爹娘,为了兄弟姊妹,为了心爱的文秀,为了未来的孩子,为了所有的人。 一家人热热闹闹,又说到其他一些事情,快到半夜才去睡觉。 第7章 展布后绪(五十) 五十 去上学前一天,李顺泰来找酆佩轩,一块去殷华辰家里,约一下第二天去上学的事。他们骑车到了殷庄,找到殷华辰和殷志贤,说一会话,佩轩说家里还有事,要走。殷华辰和志贤强留,非让吃过饭再走,佩轩只好留下。 他们几个同学在志贤家吃了饭,佩轩与李顺泰回家,到贾庄,佩轩邀顺泰到家里坐,顺泰说没事不去了,就直接回侯家屯了。佩轩回到家,上午他刚走文秀就来了,帮妈做饭,已经吃过饭,在他房间里休息呢。 佩轩进到屋里,关上门,轻轻走到床边,看文秀睡着了,他怕影响她休息,就坐在椅子上,趴桌上打盹。 过了一会,文秀醒了,下床一看,佩轩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过去,轻轻对佩轩说:“去床上睡吧。” 佩轩半睡半醒地站起来,走到床边,倒下便睡。文秀看他睡不醒的样子,想到他可能这两天太累了,让他好好睡觉吧,就把他往床里边推一下,然后给他垫好凉枕,躺在他旁边。 文秀看着他,想着明天这会他就已经走了,心里好舍不得。可是一想到他是去上大学,这是青年学生梦寐以求的,就为他感到自豪,她顿时心情就开朗了。想着将来跟他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吃饭,在一起睡觉,两人恩恩爱爱,卿卿我我,该多幸福啊!她也想起了他俩恋爱的苦涩历程,终于熬过来了。她觉得眼前这个人是她的依靠,她一辈子要跟他在一起。人们不看好他的时候,她义无反顾地要跟他,如今看来,还是她是对的。 文秀觉得,人们对她的看法是完全错误的,人们是从功利方面来看她,认为她看上的是他学习好,能考上大学;其实这是对她的误解,她当初看上他是因为他的品格,他的人格魅力,他聪明自信,正直厚道,勇敢坚强,幽默风趣。这时候人们只看到谁家里是不是有权有势,是不是条件好,是不是长的英俊,而这个臭小子跟这些都不沾边,所以没有女生看上他。高中谈恋爱的不止一对,其他的都是双方条件不错的,没有一个是像她这个条件还不错的女生看上一个家里条件不好还貌不出众的穷小子。可是等到他俩谈恋爱的事传开之后,慢慢有一些女生对她刮目相看,感觉到佩轩是个有魅力的男生,她是个眼光独到的女生,就像她挖矿挖到了金子一样,可是之前是没人看好有金子的。其实后来文秀看到,有些女生看佩轩和看她的目光是有涵义的,如果她和佩轩散伙,会有女生去找他的。李玉英开的玩笑其实不一定是玩笑,恐怕也是她的真实想法。还有那个白小洁,她后来看佩轩的目光就有点不一样,她可是大城市的美貌姑娘,不过佩轩看她却没有异样的目光,他说对白小洁没有任何想法应该是真的。 文秀喜欢佩轩的大气,凡事佩轩不单单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总是考虑到别人。两人开始恋爱的时候,佩轩是有些犹豫不定的,因为他担心自己不能给她带来幸福,他觉得自己是个穷小子,虽然爱她,可是配不上她,所以不敢大胆去爱她,后来爱上她以后,就总是替她着想,唯恐伤害了她。这样有情有义的男人哪里找?文秀知道,佩轩一旦选择了她,就不会改变,尽管他不是那么爱说好听话,但是他的心对她是完全敞开的。跟这样一个自己深爱又深爱自己的人生活在一起,太幸福了。文秀意识到自己太幸运了,有的人一辈子也遇不到自己心仪的人,有的人即使遇到了心仪的人,但是不一定有爱情和婚姻的缘分,像她和佩轩是既有相互的爱也有缘分。 文秀只是希望和佩轩一起生活,并没有过高的要求。佩轩能考上个中专,文秀就心满意足了。文秀甚至不企求佩轩把她带出来,因为带出来难度有点大,涉及户口问题,是很难办的。文秀想的是和佩轩一起生活,为他赡养老人、生养孩子,做一个好媳妇儿、好妻子、好妈妈。 文秀这样想着,不由得就搂住了佩轩。她侧着身子看他睡着的样子,看到他耳朵垂儿挺大,想起二嫂说的,他有福气,她就笑了,想着该信还是不该信;又想起二嫂说的,他鼻子大,那方面强,做他的女人会幸福,她也不懂这些,更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她想,这些也不好意思跟他说,如果跟他说了,他肯定不信。管他呢,反正不是坏事,信不信也无所谓。她想着,就伸手摸了他的耳朵垂儿,又摸了他的鼻子。 佩轩睡了有一会了,差不多该醒了。文秀悄悄说:“臭小子,臭男人,该醒了,也不陪我说话。” 佩轩似乎听到了,伸出右臂抱住她,一使劲,就把她抱到他身上来了,他双臂抱住她的腰,她抱住他的脖子,吻在一起。过了一会儿,她轻轻说:“咱俩成一个人了。” 佩轩打趣说:“嘿嘿,等到负距离的时候就真的是一体了。” 文秀撒娇说:“你又引诱人家了,你又不来真的。” 佩轩随意说:“呵呵,不到时候,到时候我可是个猛兽了。” 文秀郑重地说:“人家才不怕呢。” 佩轩不安地说:“不敢想这事。” 文秀认真地说:“跟你在一起最安全了,你啥都想的到,这事你都能这么理智,还有什么事你会不理智?以后我什么都不用操心,有你呢。” 佩轩进一步说:“以后咱俩在一起,生活上的事还是要你操心的,我管不了那么多事。” 文秀毫不犹豫地说:“你管大事就行了,生活上的事谁要你操心?那是女人的事。” 佩轩肯定地说:“我看你生活能力挺强的,会过日子,会当家,以后咱们的日子会过的不错的。” 文秀满怀信心地说:“我就是读书不好,做其他事我脑子还是够数的,生活上我就不信咱们过不好。” 文秀接着说:“你今天睡的时间不短,好像有点劳累。你平时都是精力充沛的样子,今天好像有点蔫儿,看上去比在我家挖粪坑还没精神,哈哈,你也有这样的时候?” 佩轩苦笑着说:“你还等着看我的笑话呢?我也是个人,很普通的人,过的是普通人的生活。” 文秀玩笑说:“我就是要看你的笑话,以后咱俩在一起,我天天看你的笑话。” 佩轩认真地说:“你看我笑话的机会不多,我一般来说,只要有事,马上就会精神饱满去做事。” 文秀也正经地说:“你呀,干起活来的样子吓人,那次你下工拉土,天那么热,在屋里呆着都嫌热,可是你偏要捎一车土回来,自己一个人,死活没法从坑里拉出来,你全身是汗,衣服都湿透了,你还浑身是劲,我帮你推着,你喊着号子,终于出来了,你大口喘气,汗直往下流,把我心疼死了。吃过饭,我看你依然生龙活虎。” 佩轩不满地说:“嗯,你那一巴掌可不轻。” 文秀没好气地说:“你还说呢,别人谁也不会打你,只有我才打你。我看见你的时候,看你累成那样,我就想哭,我一直忍着,一直忍到你吃完饭进屋里,你太可恨了。打过你我就哭了,还不敢大声哭。” 佩轩无奈地说:“唉,有什么办法?生为农民,能够这样下苦力混个吃饱穿暖就不错了,我这方面的体会比你深的多。所以,才要尽力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你呀,太不在乎自己,处处为家庭为别人着想,宁愿自己多吃苦,也要为家里和别人做事,为我也是这样,一点不爱惜自己身体,我就不喜欢你这样。” 佩轩实话实说:“我还没有那么大公无私,为家里,为你,为朋友,都不是外人,我能不去尽力做吗?就像那天挖粪坑,我一天唯恐挖不完,两个大男劳力,一天连那么小的一个粪坑都没挖完,太丢人了,尤其是我,把人都丢到刘庄了。” 文秀不在乎地说:“有啥丢人的?天那么热,能干多少是多少,不能让累着。我知道你能干,没想到你那么能干,比大哥能干多了。你午饭前那一阵干的太卖力了。” 佩轩点点头说:“就那一阵最出活了,我一看还有差不多一半,担心下午干不完,就加油干了一会,谁知道挺出活。” 文秀不假思索地说:“你把钢叉舞的呼呼响,我怕累着你,几次去叫你出来吃饭,你都无动于衷。” 佩轩解释说:“那会看热闹的人都走了,我还不趁机好好干一会?” 文秀自嘲说:“呵呵,人家谈个对象吧,还都要看热闹。闹的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佩轩玩笑说:“这样的事只有好好应付,我脸皮厚,不怕看。” 文秀笑着说:“人家都说你能干,没架子,就是不帅。嘻嘻。” 佩轩不在意地说:“我一个农民,有什么资格摆架子?农民连个粪坑都挖不好,还行吗?当农民就要像个农民的样子。” 文秀抢白说:“你啥农民啊?你是个大学生。” 佩轩解释说:“正是因为当农民太辛苦,我才要努力考大学,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 文秀恳切地说:“是啊,你一上大学,肯定会改变家里的状况,爹娘都会沾光,对姐姐、小根将来也会有好处。说不定,你一个人出来,会带出来一家人。”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现在说这些还言之过早,不过我会努力的。改变一家人的命运容易,改变所有的农民的命运太难了,这需要国家政策的重大改变。” 文秀不客气地说:“你呀,操心太多了,我可是不管这些,也管不了,只想过好咱家的小日子就行了。” 佩轩随意说:“我也是说说而已,改变不了什么。” 佩轩没有说内心悲天悯人的情怀,也没有提他内心躁动的抱负。他觉得,不仅文秀,其他人也未必明白,自己的这些想法其实也只是空想而已,很难有实现的可能,说这些,也许会被人看作不正常。不过,他觉得读了那么多书,如果仅仅去为改变自己的生存状态而努力,就太狭隘了,也就枉度一生了。 他的抱负只跟殷志贤、席利民谈过,他们三个都是有抱负的人,这抱负不都是为自己,而是有为天下苍生谋福祉的想法。当然,这都是年少轻狂的表现。他们也知道,这些想法是无法跟其他人谈的。佩轩也不能跟韩文秀谈这些,她也理解不了。 佩轩话题一转说:“文秀,你去上班都准备好了吗?” 文秀不假思索地说:“都准备好了,我和妈一块儿准备的。” 她接着说:“对了,爸送我去,顺便带点土特产去。爸说给我帮忙的人是领导,好东西人家反而不见得稀罕,土特产合适。” 佩轩肯定地说:“是,爸说得对,人情世故是门大学问。” 文秀遗憾地说:“我就不懂这些。” 佩轩拍一拍文秀的背,说:“你慢慢就懂了,社会上都是这些,我也不太懂,也需要学习。”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我看你满懂这些的,你见啥人说啥话的能耐挺大的,跟流氓小混混还能混到一块。” 佩轩不假思索地说:“流氓小混混好打交道,他们一般都是直来直去的;场面上混的人不好打交道,他们太滑头,太虚伪,你不知道他们说的话哪句真哪句假。” 文秀疑惑地问道:“那怎么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佩轩认真地说:“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不知道他是人是鬼,就慢慢试探,不可见人就掏心窝,慢慢了解了,再根据情况打交道。” 文秀无奈地说:“太复杂了,俺学不会。” 佩轩又拍拍文秀说:“你慢慢就学会了,人都是这样慢慢锻炼出来的。吃亏多了,就长见识了,吃一堑,长一智嘛。要学会举一反三,这样就成长的快。我也是纸上谈兵,是个书呆子,在社会上像个傻子一样。” 文秀不满地说:“你就谦虚吧,我还不知道?你鬼着呢,你啥都懂。你第一次去俺家,就留下了好印象,爸妈说你是个靠得住的女婿。” 佩轩坦承说:“那是因为我不滑头。我只是看书多一些,没什么其他能耐。有时候见啥人说啥话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是一种不得已的做法。为人当然要善良,要与人为善,遇到不善良的人,可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也就是说,你跟不善良的人打交道,吃亏一次两次,可以原谅他;但是不能第三次第四次还原谅他,吃他的亏。吃过亏了,就不能再吃这样的亏了。说话太好听的人也要防着点,这样的人可能不够实在,因为实在的人不用花言巧语。我说的不一定对,你自己斟酌吧。” 文秀肯定地说:“你说的这些我难以学会,不过我会逐渐适应这个社会的,不适应也许会碰的头破血流。” 佩轩进一步说:“是啊,我们就是这样一种社会状态,不适应会被淘汰的。” 文秀不假思索地说:“我就跟着你,有你我啥都不怕。” 佩轩搂紧她,说:“我也是个底层普通人,有时候可能也难以保护咱俩。很多情况下,我代替不了你,还需要你自己去适应。不过,咱俩在一起,还是值得期待的。” 两个人说话好长时间,他们知道,以后好几个月都见不到,两人卿卿我我,恋恋不舍。 文秀不舍地说:“我该回家了,明天再来。”说着,就从佩轩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坐在床边。 佩轩也坐起来,说:“我去送你。” 文秀站起来,整理一下头发,拍拍衣服,说:“你把我送出贾庄就可以了。” 佩轩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好,那我就不骑车了,我带你,然后走回来。” 于是,佩轩骑车带着文秀向刘庄走去,到了贾庄村外,文秀从自行车上下来,说:“好了,停下吧,我自己走吧。” 佩轩停下,把自行车给文秀,文秀骑上车回刘庄,佩轩步行回家。 第7章 展布后绪(五十一) 五十一 八月二十九日这天,爹已经打好了行李,大的重的物品都打到行李里边了;另有一个旅行袋装一些小物品,以及一些路上的食物。吃过早饭,韩文秀就来到了贾庄,她早晨在家烙了一些油饼,带来给佩轩他们路上当干粮吃;她不知道婆婆已经准备了咸鸡蛋,从刘庄带来十来个煮好的咸鸡蛋,不过婆婆准备的还没煮,就只好不煮了,让佩轩拿走文秀带来的咸鸡蛋,还有堂婶送来的几个咸鸭蛋、咸鹅蛋。因为上学的物品都准备好了,爹娘和小根都去上工了,打算上午早点下工回家,所以家里只有佩轩和文秀在家,文秀随意说:“咱们天天吃面条,今天换换口味儿吧。” 佩轩边想边说:“也是,换换口味儿也好,不过吃什么呢?再说我也不会做其它饭啊。” 文秀不满地说:“哼,你就没想到我,你不会做,我也像你一样什么都不会干吗?你就没安好心,没把我当作这家人。” 佩轩哈哈笑了,说:“我咋没想到你呢?你会做饭,我忘了。对不起,老婆。” 文秀娇嗔道:“你就没把我当你老婆。” 佩轩笑着说:“你也不要上纲上线,我只是没想到让你做饭。好了,你说做什么饭?” 文秀想想,说:“吃饺子吧,咱俩去割点肉。” 佩轩笑着说:“好,啥事都听老婆的。” 于是他俩去副食品公司割了一斤多肉,佩轩要付款,文秀不让,她笑着看着佩轩,说:“咱俩抢什么?你就让我一次吧,谁付不都一样吗?” 佩轩看着文秀温柔的目光,不忍心让她失望,就只好不再争。 回来的路上,佩轩恳切地说:“让你花钱,总觉得不好意思。” 文秀温柔地说:“咱俩还分彼此吗?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佩轩看着柔情似水的文秀,笑了。 到家一进屋里,文秀就扑到佩轩怀里,两人拥吻在一起。 佩轩轻轻地说:“我的小娇妻。” 文秀柔情似水地说:“咱俩的心是相通的。” 他俩开始包饺子,文秀调馅,佩轩和面,到十一点开始包,很快文秀就包好了。佩轩烧火,文秀非要陪着他不可,佩轩怕她热,但是撵不走她,她温柔地说:“我陪你不了几个钟头了,你就不要撵我了。”佩轩只好让她在厨屋陪着。水烧开了,爹娘正好下工回来,于是就开始下饺子,很快就煮好了一锅饺子,捞上来,文秀先捧给爹娘,让他们先吃。 文秀接着继续下饺子,娘知道又是文秀花钱割的肉,心里过意不去,说:“以后文秀可不能再这样为婆家花钱了,还没过门呢。” 文秀不在乎地说:“妈,没花多少钱,没事的。” 文秀调饺子馅的时候,问佩轩家里各人的口味,尽量调的符合每个人的口味,所以一家人吃了她包的饺子都说好吃,夸她调的馅味道好。文秀笑着说:“好吃就多吃点。” 吃完饭收拾完,佩轩和文秀进屋,文秀拍拍佩轩的肚子,说:“你吸一下肚子。” 佩轩不明所以,就吸了一下肚子,文秀把手伸进他的内裤的里边去摸,他吓了一跳,文秀忙说:“别动。” 佩轩只好说:“不动就不动。” 文秀因为伸手过猛,一下伸到下边,可是佩轩也不敢吭声。 文秀抽手摸他内裤里面她缝的藏钱的小兜,摸到好像里面已经装了钱。说:“别大惊小怪的,我检查一下你的钱放好没有。” 佩轩玩笑说:“放好了,我还以为你要掏小鸟呢。” 文秀脸红了,说:“滚你的吧,没一句正经话。“ 她伸手摸了小兜,立刻发现小兜上的暗扣没扣,说:“看看,还是没扣好扣子,你就是不听话。” 佩轩不在意地说:“没事,掉不出来。” 文秀认真地说:“还是小心点好,这么多钱呢。” 佩轩检讨说:“你说得对,我是该小心。对不起,文秀,我错了,这事马虎不得。” 文秀靠在佩轩胸前,看着他,笑了。佩轩搂紧她,说:“真是我的好老婆,啥事都知道操心了。” 文秀撒娇说:“人家是你老婆,不操心你操心谁?” 两人紧紧拥吻在一起。 吃过午饭,姐姐和姐夫都来到家里,给佩轩送行。 下午一点多,李顺泰和殷华辰都来了,准备停当,大家就去贾庄汽车站,李顺泰和殷华辰前边走,佩轩在后面,跟家里的人一一告别。妈流泪了,爹安慰说:“大根是去上学,学了本事以后有出息,该高兴不该伤心。” 妈一边擦眼泪,一边严肃地说:“我知道大根是去学本事,他这么多年没离开过家,心里还是舍不得。” 文秀看到妈流泪,她也不由自主流泪了,佩轩悄声对她说:“快擦擦眼泪,别让人笑话。” 文秀赶快掏出手绢擦眼泪,说:“我看妈流泪了,不由自主也流泪了。” 佩轩看到妈和文秀流泪,心里的兴奋劲马上被冲淡了。他知道,娘对他是最关心的,文秀是最爱他的。 佩轩对爹娘说:“爹,妈,我去上学,你们放心吧,我好好念书,以后让咱家过上好时光。” 小根推自行车送他,文秀和他一起去汽车站。路上,佩轩告诫文秀说:“一会我坐汽车走的时候你可不要哭啊,那么多人呢,人家会笑话你的。” 文秀无奈地说:“我知道,可是我走到没人的地方,还是会流眼泪的,忍不住。” 佩轩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内心涌出无限的爱意。 到了车站,大奎、利民、志贤、志伟他们早等在那里了,等着给他们三个同学送行。他们见了韩文秀,一律称呼嫂子,羞得她脸红红的,不敢大声说话。利民、志贤他们知道,文秀肯定与佩轩在一起,就不想去家里打扰他们,把时间留给他俩,让他俩在一起多呆一会儿。所以他们商量好,传话给要送行的同学,都到汽车站来,约在这里送行告别。 佩轩看同学都朝文秀称呼嫂子,感到哭笑不得,对大家说:“还早呢,都是同学,叫名字就行了,不要叫嫂子。” 利民打趣说:“她是嫂子,不叫嫂子叫什么?你管的宽,又不是叫你,俺们叫韩文秀什么,你管不着。嫂子还不说呢,你提意见也没用。” 大家都笑起来。 李顺泰对佩轩和殷华辰说:“咱仨买票什么的,都由我一个人花,到了北京再一块儿算账,这样简单一些。” 佩轩和华辰都说:“好。” 于是顺泰买了三张贾庄去新乡的汽车票,每张票一块两毛五。 佩轩问志贤:“你什么时候去郑州?” 志贤不假思索地说:“我明天走,一号开学,我还有接待新生的任务,要做一些准备。” 利民考上了一个煤炭工业干校,在郑州,九月初报到,也没几天。佩轩问他准备的怎么样了,利民说都准备好了,因为离家近,经常可以回来,所以冬天的用品可以以后回来带,所以可以轻装去上学。而佩轩去北京,太远了,所有用品需要一次带齐。 同学们免不了跟佩轩和文秀开玩笑。开过一阵玩笑后,他们约定,到学校后都给志贤写信,然后志贤把各自的通信地址互相转告,文秀也记下了志贤的通信地址,预备让他给佩轩转告她的通信地址,并把佩轩的通信地址转告给她。顺泰、华辰也留了通信地址,同时记下了其他同学的通信地址。 公共汽车来了,他们把行李放车上,又下来,在下面等着,与同学说话。 快到三点,司机催上车,他们三人才上车,车开了,他们向同学挥手,说:“再见!” 车下的同学说:“再见!” 志贤他们都跟文秀告别,文秀骑车回到婆家,跟公公婆婆说:“爹,妈,大根走了,估计一个多钟头就到新乡了。我明天也要去安阳,家里给我找了个工作,我去上班。离家不远,我会经常回来的,来了就来看你们二老。” 爹嘱咐说:“不用,大根的事已经让你操心了,我们俩身体还好,不用来看,你忙工作的事吧,好好工作,让人家满意。” 文秀点点头,郑重地说:“我记住了,爹。” 妈认真地说:“文秀为大根花了那么多钱,以后可不能再那样花钱了。” 文秀不在意地说:“妈,没花多少钱,再说也是应该花的,我也是这家人,不能不管家里的事。” 文秀跟公公婆婆告别,说:“爹妈年纪大了,要注意身体,不要一天三晌去上工了,能干多少是多少,就是缺粮也不怕,等到大根上班了,都会补回来的。” 妈慢慢说:“这会还干得动,干点也没啥,还能活动活动筋骨,以后干不动了,就只好依靠你们了。” 文秀恳切地说:“以后大根和我都会好好孝敬您二老的,俺姐和小根也都很好,会让您二老享福的。” 爹高兴地夸赞文秀:“谁家的媳妇儿也比不上文秀,俺俩老人算是有福了。” 妈也说:“队里的人都夸咱家媳妇儿好,说俺老两口有福。你出去好好工作吧,不用为俺俩操心。” 妈准备了一些鸡蛋、红枣让文秀带走,她推辞不掉,只好带走。 文秀告别了公公婆婆,回刘庄。一路上,她想,公公婆婆都是明白事理的老实人,她做了这家的媳妇儿,也是她的幸运,她以后要多关心他们。 回刘庄的路上,她心里感觉空落落的。走到没人的地方,她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送走了她心爱的佩轩,明天她也要去安阳了,也要开启她的人生的下一步了。前面的路是什么样的,她感到茫然,但是不管怎样,都只能走下去,为了他们的幸福和爱情,他们只能勇敢地往前走。她一想到人生的路上,有佩轩的陪伴,就感到无比的安慰,无比的幸福。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他俩的爱情是不会改变的。她怀着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在心里为她和佩轩祈祷、祝福。 佩轩和顺泰、华辰一起,坐汽车向新乡奔去。晚上他们要在新乡坐火车去北京,开始人生的下一段历程。佩轩内心久久平静不下来,他想到自己终于上了大学,也获得了韩文秀这个美丽姑娘的爱情,下一步的路在哪里?怎么走?这是一个需要长时间思考并行动的问题,这将影响他的一生。 汽车逐渐远离贾庄,一望无际的大平原,看不完的庄稼地,这是他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如今,他带着使命般的愿望,走出去了,走向一个未知的充满希望之光的地方。 他深爱这个他出生在这里、生长在这里的地方,这也是他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但是他近二十年的生存状态让他感受到的是贫穷、屈辱、渺小和悲凉,这就是命运,不可抗拒的命运。可是,他读了那么多的书,书里告诉他的是不能向命运低头,要向命运抗争!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要挺直腰杆,屹立于天地之间。他明白,抗争会不会有结果,这不仅取决于你抗争的力度,而且取决于你抗争的对象,如果你抗争的对象无比强大,你就像愚公要搬走大山一样,是徒劳的,除了精神可佳,不会有结果的。如果你抗争的对象不是那么强大,或者只是外强中干,那也许会有结果。自从他十五岁那年举起铁锨不顾一切要与欺负他家的邻居拼命的时候起,他就知道,有时候只有气势上彻底压倒对方,才能取得满意的结果。他想,努力也是这样,要以百倍的勇气去对抗命运,也许命运就不是不可战胜的。从此,他有了这样的自信。 贫困的生活没有压垮他,他通过读书了解了外面的世界,也激发了他的内心,虽然成长的过程充满了苦难,但是他没有屈服于命运,而是沿着抗争的路一直走下去,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已经迈出了一大步,挣脱命运的一大步。脱离养育他的故乡,走向一个不确定的前方,也许,他将要脱胎换骨,改变人生的方向。 他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向北京——一个充满期望而没有去过的地方——进发。 (第一部《青涩情缘》完了。请看第二部《炽烈青春》讲的是酆佩轩上大学与韩文秀参加工作的经历,以及以后两人由相恋进入婚姻的故事。普通人的生活充满了不确定的偶发因素,影响着他们的生活,记录着时代浪潮在他们身上的烙印。爱情是一盏灯,照亮了他们的心灵。谢谢各位读者!你们给了我写作的勇气,我将继续写下去,记录那个时代普通人的生活和爱情,这是人类的精神财富。) 第7章 展布后绪(五十二) 这是一部描写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一对平原农村高中阶段的男生和女生恋爱的故事,他们不算是早恋,因为 在当地的农村那个年龄结婚的有的是不少男女生高中毕业不久就结婚,甚至有的没上高中的 初中毕业不久就结婚,虽然不到法定结婚年龄,也没有到民政部门登记领结婚证,但是就举办婚礼结婚了。这种现象普遍存在,所以高中阶段也有谈恋爱的,甚至初中有的早熟的男生和女生也有谈恋爱的。当然,那时候谈恋爱是不光彩的,受传统习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影响,社会上认为谈恋爱是伤风败俗。因为社会舆论压力比较大,一般父母特别是女方父母是持拒绝态度的。所以那时候即使谈恋爱。也是秘密进行的,一般不敢公开,担心“人言可畏”。 但是人与人之间,是难免产生感情 ,尤其是青年男女之间会产生爱意,勇敢一点就会发展到下一步——谈恋爱,怯懦一点就会变成单相思或双相思,最后无疾而终。而谈恋爱也会有两种结果,或结婚,或分手。因为家庭压力比较大,不少女生最后退缩了,最终分手。 相对而言,那时候谈恋爱的多是条件好一些的,有的家里条件好,有的长相好,等等,而小说的男主人公酆佩轩则不属于条件好的一类,相反,他的条件其实是很差的:长的矮矮瘦瘦,其貌不扬;家里很穷,穿一身粗布,土里土气。在一般人看来,他毫无魅力可言。但是,贫穷的生活锤炼了他,让他养成了坚忍的性格,锻炼出来强健的身体;读书的爱好提高了他的认识和精神境界,养成了独立思考的习惯,在那个人人顺从的时代尤为可贵;他有着悲天悯人的情怀,有着远大的志向,但是这些他都深藏不露,与他接触多了才能慢慢发现。他纯朴、正直、厚道、聪明、勇敢、自信、坚强,好男生的特质他都具备,但是他的贫穷和貌不出众掩盖了他这些优秀品质。在韩文秀与他逐渐的接触中慢慢发现了他的这些品行,逐渐产生了对他的爱。 其实韩文秀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生,虽然她读书并不出色,但是她发现了别人发现不了的酆佩轩身上的优秀品质,而且勇敢地去追求,在遭遇家里的反对之后,依然义无反顾地不改初衷,而是勇往直前,绝不放弃她心爱的人。酆佩轩一开始不敢去爱韩文秀,后来两人谈恋爱之后也深爱着她,在考上名校之后也依然如故。他们的爱超越了物质,是心灵的融合。这在当时已经难能可贵,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更是凤毛麟角了。 他们的相爱之路并非一帆风顺,而是充满了艰难困苦。本部作品旨在描写纯真的爱情,揭示只有爱情才是婚姻和家庭的基础。 后面将要展示的是他们在读书、工作中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无论遇到什么样的诱惑,他们都毫不犹豫地坚守自己的爱情。在普通的艰难的生活中,相濡以沫,相辅相成,谱写了一曲爱情的颂歌。 请看第二部《炽烈青春》。 第1章 初识新地(一) 炽烈青春 第一章 初识新地 一 迎着一轮红日,酆佩轩和李顺泰、殷华辰走出了北京站。 这是1980年8月30日的早晨,他们刚刚下了火车,拿着自己的行李走出了北京站朝东的地下道,正迎上冉冉升起的红日,红光洒在他们身上。因为没有买到座号,酆佩轩虽然一夜像个农民一样蜷缩在车厢里,但是疲乏并没有征服他,到站之前,他内心就已经兴奋起来。他对一切感到好奇,从贾庄到新乡,这是他从未去过的城市——对于许多的农民来说,就仿佛是天堂;紧接着,一夜之间,就又从新乡到了北京,这是国家的首都,最繁华的城市,政治文化中心,对他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 当然,他也须掩饰自己的兴奋,因为顺泰和华辰都已经来北京一年了,他们的新鲜劲早已过去了,佩轩如果显得兴奋,就有点天真了。他比他们俩年龄大一岁多,他俩都是六三年出生的,而佩轩则是六一年冬天出生的。 他们三位同学家里的条件都不好,都属于较为贫困的家庭,顺泰和华辰还都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儿。顺泰是家里的老大,下面有三个妹妹,他从小就了解家里的困难,所以读书也非常用功,79年高考超水平发挥,考上了q大机械系,引起了轰动。华辰上面有一个姐姐,已经出嫁了,下面有两个妹妹,他家里也比较贫困,他从小就喜欢钻研学习上的问题,尤其是数理化方面,他很善于学习,从来是班里学习最好的;恢复高考的第二年,他上高中才一年,就学完了高中的全部课程,因此学校批准他跳级到高二,参加高考,在高二平时考试成绩也是高居第一,所以他也是个传奇人物。但是他78年的高考成绩并不理想,只是个大专,对别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但是他的巨大潜力没有发挥出来,于是决定再考一年;79年接着参加高考,虽然成绩不是特别理想,还是被录取到b师大化学系。 三人走出北京站,殷华辰与他们两人分手独自去了他的学校,顺泰则带着佩轩乘103路电车到动物园换332路公交车去p大。 到了p大,打听到哲学系是在六院办公,于是就找到六院。因为提前两天到的,p大迎接新生的工作还没有完全展开,但是新生的宿舍早就安排好了,顺泰领着佩轩报了名,领了宿舍钥匙和凳子,找到38楼130,看到门上的名单,共七个人。进到宿舍,佩轩选了里面左边靠窗的下铺床位。他是这个宿舍里第一个到的,所以选了他认为最好的床铺位置。打开行李,铺好床,把旅行袋放到床下,把一些常用的小东西放进书桌的抽屉里(每人一个抽屉)。安顿好了,又去高年级师兄那里借一些饭票菜票,高年级师兄给了他五斤饭票和三块钱菜票,够吃好几天了。因为还没有注册,还不能买饭票菜票。 酆佩轩安顿好了,李顺泰就回q大了。 新生一到校,什么都觉得新鲜,毕竟p大也是名校,他们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尖子生,难免有点自负。但是酆佩轩却觉得很自卑,因为他虽然喜欢读书,也读了不少,但是来自一个乡村高中,什么都没有见过,什么都感到新鲜,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井蛙,而且一口豫北家乡话,土得掉渣,又矮又瘦,穿戴土里土气,一副农村娃进城的样子。他本就是个清醒的人,一看到学校里都是忙碌的读书人,他在家里刚刚被录取时的那点自豪感就荡然无存了。 因为来的早了两、三天,又谁也不认识,只好看看属于本班的几个宿舍有没有提前来的同学,还好,旁边128宿舍里一位广东的同学已经来了四、五天了,这位同学说话声音挺大,似乎很不客气,酆佩轩因为初来乍到,听广东普通话不太明白,自己又一口河南土话,交流起来相当困难,他也只好缩回宿舍。同楼层一位西安来的历史系名叫徐炜的新同学看到了他,主动找他聊天,佩轩感到人家是大城市来的,见识明显高于自己,自己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儿,于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第二天,宿舍来了一位北京本地的同学,名叫卢煜,个子好大,大约在1.85米——1.90米之间,脸好白,戴副眼镜,文质彬彬。一自我介绍,说也是祖籍河南南阳的老乡,只是没去过河南,当然也不会说河南话。但是说的普通话很标准,比那位广东同学的广东普通话好听且易懂。佩轩一听说是老乡,虽然没有两眼泪汪汪,但是还是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佩轩一口土话,不好意思多说,只是听人家说话。卢煜同学因为离家很近,就选了个上铺,把下铺留给其他同学,佩轩为他这种助人为乐的行为所感动,为自己首先选了个位置好的下铺而感到惭愧。很快,同学陆陆续续都来了。同宿舍有两位老大哥,一位姓马又属马(尾巴)名叫马坚的同学,是班里年龄最大的,来自甘肃兰州,被任命为班长;另一位来自福建侯官的属羊的同学刘忠山曾经当过兵,也是党员,来自农村,被任命为副班长;一位来自上海的同学叫黄德彪,但其实长的瘦瘦的,黑黑的,戴副眼镜,也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并不“彪”,是六三年的;一位来自浙江吴兴的同学名叫韩文祥,看上去就是读书人,也是六三年的;宿舍最小的同学来自江苏盐城,名叫刘金凯,六四年的,在班里也是年龄最小的同学之一,也是来自农村。 他们的班主任阳老师正好是一位河南人,一口南阳普通话,大约也是来自农村,所以比较关照农村来的同学。那时候刚刚改革开放,人们所处的环境还比较闭塞,尤其是农村,很少与外面的世界交流,对外面也几乎一无所知。阳老师知道农村来的学生有自卑感,不善于交流,所以比较关心农村来的同学,希望他们尽快融入到班集体之中。 很快,同宿舍的同学就相互了解了,在一起无拘无束的,说话很随便。他们宿舍因为有两位老大哥,做事沉稳老练,互相之间关系更为融洽。不过,慢慢地,每个人的禀性也逐渐展露出来。 班主任阳老师经过几天的考察和磋商,任命了班长、副班长等班委,任命了团支部书记等支委,还任命了年级的党支部书记及支委。本宿舍的马坚被任命为班长,他是班里年龄最大的,德高望重,理所当然。刘忠山被任命为副班长,同时,他因为是党员,还是党支部的成员。本宿舍来自大城市上海的黄德彪是班里唯一没有入团的同学,可能是因为高中学习太忙吧,没有时间去申请。所以新成立的团支部的重大任务就是尽快发展黄德彪同学入团。 新生入学的一系列手续很快就办理好了,同学们也进入了正常的上课阶段。这时候,佩轩给家里写了封信,告诉家里他到学校的基本情况,让父母放心;又给殷志贤写了一封信,简单介绍了入学的情况,并把通信地址给他,让他转告韩文秀和席利民等。接着,就给学校写了一封长信,感谢高中的培养,介绍了入学p大的情况,又通过发感慨的方式谈谈读书的体会和重要性。结果这封信被高中用毛笔放大誊写到好几张大纸上,贴在了高中办公室的山墙上,用来激励学弟学妹们努力学习。 佩轩想起来曾经答应白小洁要给她写信,但是她家的地址找不到了,就是写了,也没地方寄,只好作罢。他也不方便问高中的老师和同学,因为他与韩文秀已经恋爱定亲,如果打听白小洁的地址,可能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一些闲言碎语。而且,他觉得也需要回避一点白小洁。 p大在一个食堂里举行了欢迎新生的大会,每个新同学都搬着自己的方凳按指定的地方坐好。一位姓周的校长讲了话。会后有北京市杂技团演出。酆佩轩以前看过杂技,但是没有这次的演出精彩。 他感到大学里的一切都很新鲜,不断地观察、学习,他知道,他比进城的乡下人还土,看见什么都有点奇怪,但是不敢乱说乱动,做什么都小心谨慎。 一星期之后,就进入了正常的学校生活。他们第一学期开了七门课:高等数学、英语、体育、党史、心理学、形式逻辑、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 哲学系两个班的同学们基本上都在一块儿上课,英语、体育是小班上课。大学里老师讲课也比较随意,与课本上讲的都不太一样,大家都认真地记笔记。有些课程教材很老化,甚至是重印的五、六十年代的教科书;有些课程甚至没有教材。因为那时候刚刚走出文化大革命,许多的教科书还来不及编写,有些编出来的教材也带有文化大革命的痕迹,价值大打折扣。没有教材的课程,会印一些讲义。不管怎么样,新生们学习劲头都比较高,老师们也都很认真地讲课, 办了借书证以后,酆佩轩和其他新生一样,急切地跑到图书馆借书。一查藏书,天哪,基本上什么书都有。他马上借来以前心目中想看而看不到的书,许多外国小说名着,等等,他如饥似渴地看,也把以前看的半半拉拉的书给看完。 宿舍里七个人,没课的时候只能去图书馆或开放的自习教室,但是图书馆座位很少,需要一早去占位,否则不可能有位置。开放的自习教室也不多,有时候转一圈也找不到一个地方看书。晚上一般都出去找地方看书,把老师白天的讲课内容复习一下,或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功课嘛,一开始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是理解还不难,而且刚刚开学,离期末考试还远着呢。所以就看那些以前想看而找不到的书来看。 酆佩轩对历史和政治很有兴趣,他就在图书馆的工具书阅览室狂读《史记》中喜欢的篇章,《本纪》《世家》全读,《列传》大部分都读,《书》《表》则因没有兴趣而不读。同时,看一些外国历史上的名人传记,开始接触一些名着,如《论法的精神》、《政府论》、《社会契约论》等等,这些书打开了他的眼界,使他耳目一新。以前他虽然也接触法国大革命的口号“自由、平等、博爱”,但是主要受到的是忠孝节义的影响,而《论法的精神》等阐述的思想打破了他以前的美梦,使他的思想处在矛盾之中,这些思想中的矛盾迫使他思考和反思。他出身底层,也受父亲的影响,血液中本就有叛逆的成分,通过读书,这些叛逆有了理论上的充实。同时,他也读了许多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书,当然是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当然,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不会一下子蜕变。他读小说的眼界脱离了他从小读的那些战争体裁,转向了历史和人性等体裁。同样,读这些书让他思考和反思。不知不觉中,他在蜕变,在脱胎换骨,当然,这需要数年的历程,这只是开端。有时候,思考和反思是痛苦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他从自己、自己的家庭亲人、恋人以及社会底层的普通人出发,来思考许多的问题,不自觉地或自觉地探寻问题的答案。 不久,申请的助学金下来了,他们农村来的同学都是二十二块钱,城市里的同学根据家庭的收入也给予一些补贴。他们班里农村来的同学比较多,所以,他们哲学系80年级的两个班情况大不相同,他们二班的助学金每月比一班多了一百多块钱,据说,他们二班是全校领助学金最多的,也就是说,他们班是最穷的班。 当然,班里有的同学却是条件比较好的,如他们宿舍的马坚同学,是带工资上学的,因为他上大学之前是有工作的,按照政策,可以带工资上学。虽然比起上班的人工资并不高,但是比起班里的其他同学,已经是富翁了:每月三十七块钱!让大家羡慕得不得了。刘忠山同学当过几年兵,后又复员回农村家里,他家里条件也不好,所以他也想申请更高一点的带工资上学,同学们都很同情和支持他,但是因为没有相关的政策而没有得到批准。像卢煜这样家里条件好的同学,是没有助学金的,当然,他也没有申请助学金。类似条件的同学即使申请了,也得不到批准。 一开始的大学生活,新鲜感过了之后,是有点枯燥的,他们哲学系的课程又有点抽象,更觉得有点不太适应。因为哲学系的相当一部分同学不是第一志愿录取来的,而是“服从分配”录取来的,所以有的同学在了解转专业的可能性,班主任阳老师了解到这种情况,就及时做工作,声称哲学专业是很不错的专业,以后很快就适应了;而且在学校里转专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学校没有批准的先例。这样,这些有意转专业的同学就只好打消了念头。当然,后来哲学系的同学们逐步适应了这些课程的学习,觉得哲学是一门很有味道的学问,对之产生了越来越浓厚的兴趣,而且以学哲学为荣,这是后话。 第1章 初识新地(二) 二 八月三十日这天,韩文秀和她父亲韩德海吃过早饭,就到贾庄汽车站,坐车去安阳。按照爸爸的吩咐,只是带了一些必需品和一些要送人的土特产。文秀穿一件连衣裙,也算是比较时尚的打扮了。没一会儿,长途汽车就来了,父女两人上了车,每人两块钱的车票,车很快就开了,向安阳奔去。 韩文秀的爸爸韩德海,兄弟姊妹五个,他是老大,十几岁上学的时候,就参加了进步活动,属于解放前参加工作的“老革命”了。土改时在区里任职,后来由于有文化就去学校教书。五十年代末参加干部进修,他由于年龄大,能力强,办事老练,担任班长。进修两年后,回到本县其他公社担任干部,嫌工作的地方远照顾不了家,要求调回新河镇公社工作,又因为公社干部之间派性严重,不愿参与其中,要求去学校当老师,由于他德高望重,让他担任学校的校长,他推辞了,最后只担任副校长。后来,教育局又让他担任公社唯一一所初中的校长。文革中,派性严重,他干脆辞去了校长职务,只当老师。后来“教育回潮”的时候,新河镇公社成立高中,县里让他担任校长,他力辞;又让他去教育局担任副局长,他也不去;最后,实在没法推,只好答应担任李家屯初中学校的校长,李家屯离刘庄比较近,只有三、四里路,这样他照顾家比较方便。 韩文秀和爸爸到了安阳,爸爸因为来过安阳多次,比较熟悉,带着文秀提着行李坐公交车,到豫北冶金公司筹建部。这是一个正在筹建的大型冶金公司,据说是国家筹建的,省里市里全力支持。筹建部的主任由冶金部的一位副部长和省里的一位副省长分别兼任,这里的具体工作由一位名叫曾义宽的常务副主任负责。这位曾义宽副主任曾经是韩德海在进修班的同学,两人关系很好,一直有通信联系,去年在通信中提到文秀高中快毕业了,高考也没有多大希望,曾义宽就回信主动说可以给她找个临时工的工作 ,只是年龄要达到十八岁。去年文秀虚岁也才十七,所以只能等一等。后来曾义宽又问起韩德海女儿的事,知道她去复读了,就说如果用得着他的话,就只管来。所以文秀落榜后,她爸爸就给曾义宽写信说了,曾义宽回信说随时可以来。 文秀前一段时间忙着给酆佩轩准备上大学的事,直到八月二十九号送走酆佩轩后,三十号韩德海才送文秀到安阳。 到了挂着大牌子的豫北冶金公司筹建部,一问曾主任门岗师傅立即帮着韩德海父女放好行李,然后带着他们去了曾义宽的办公室。因为曾义宽知道这天韩德海要来,专门给门岗师傅交待了,所以韩德海一到,门岗师傅马上就把他们领到了曾主任的办公室。 曾主任见到韩德海,紧紧握住他的手,高兴地说:“韩大哥好!好几年没见,十分想念。” 韩德海也激动地说:“是啊,一转眼,五、六年过去了,这次给你找麻烦来了。” 曾主任客气地说:“大哥可不能这么说,一点不麻烦。” 曾主任一边说,一边拿出香烟来递给韩德海,并为他点着烟。 然后看着韩文秀说:“这是侄女吧?长这么漂亮啊!” 韩文秀赶快说:“曾叔叔好!麻烦您了,以后请您多多关照。” 曾主任笑着说:“孩子这么懂事,大哥好有福气。” 韩德海坦承:“就这个小女儿不够争气,她两个哥哥,一个考了个师范,一个考了个军校,都不用我管了;只有她没考上。” 爸爸说得文秀有点脸红,不过她还是很大方地点点头,笑着说:“我让爸妈操心最多。” 曾主任不以为然地说:“不是只有考学一条路嘛,条条大道通罗马,孩子这么聪明懂事,你不用为孩子担心。” 曾主任对韩文秀的第一印象非常满意,虽然出身农村,但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畏畏缩缩的样子,说话大方得体,又长的漂亮,而且诚恳实在,谦虚谨慎,家教很好,因此暗自佩服韩德海。 曾主任恳切地说:“今天是星期六,明天是周日休息,孩子今天就报个道,今天就算上班了,这个月还可以领半个月的工资。” 韩德海感激地说:“秀秀,你曾叔叔想这么周到,你可要好好听叔叔的话,将来好好报答曾叔叔。” 文秀诚恳地说:“谢谢叔叔!” 曾主任笑着说:“我来安排一下。” 于是他拨了个电话,说:“甄主任,请你来一下。” 很快就有人来了,曾主任指着韩德海介绍说:“这是我的老同学韩校长。”又指着来人都韩德海说:“这是我们办公室的甄主任。” 韩德海赶快伸出手来,而甄主任朝韩德海鞠躬说:“韩校长好!” 马上与韩德海握手,韩德海也热情地说:“甄主任好!” 甄主任客气地说:“韩校长,您叫我小甄就行了。” 然后曾主任对甄主任轻声说:“这就是我以前给你说过的韩校长,请你带着孩子去人事处报个到。” 甄主任说:“好的,请主任放心。” 于是,甄主任带着韩文秀去人事处报到。到了人事处,秦处长看甄主任亲自带文秀来,曾主任也曾给他说过了,热情接待了文秀,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然后让文秀填一张表,有不明白的地方,秦处长亲自解答。很快就填好了表,签了字,然后交给秦处长。秦处长说:“好了。”然后甄主任又带文秀回到曾主任的办公室。 趁甄主任带文秀去人事处报到,韩德海把带来的土特产拿出来交给曾义宽,曾义宽客气地说:“大哥好客气,拿了这么多礼品来。” 韩德海不在意地说:“没什么,都是家里的一些土特产。” 甄主任带文秀回来后,请示曾主任说:“该吃饭了,我带韩校长去吃饭吧?” 曾主任笑着说:“咱们一起去。” 于是,他们带着韩德海父女一起去食堂吃饭。 到了食堂,曾主任给了韩德海父女饭票,说:“食堂菜不多,你看喜欢哪个就打哪个。” 韩德海看到食堂菜品有好几个,说:“这菜不少了,伙食挺不错的。” 他们打了饭菜,曾主任带他们到一个客人房间去吃。他们边吃边谈,文秀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吃完饭,他们一块儿回到曾主任办公室,甄主任拿上他们的行李带他们父女到招待所安排了两个房间住下。 甄主任对韩德海父女说:“文秀上午已经办过报到手续了,已经算入职了,下午就不用上班了,明天是星期天,休息,星期一( 九月一号)再上班,去人事处安排工作。今天下午我找个车跟着韩校长,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不好?” 韩德海赶忙说:“不用,你们都去忙工作吧,我和孩子随便走走,不用车。谢谢!” 甄主任恳切地说:“曾主任有交代,韩校长不能客气,我们这里有车,很方便的。” 韩德海摆摆手说:“谢谢甄主任,真的不用,我们爷俩也没打算去哪里,就在附近散散步就可以了。” 甄主任只好说:“好吧,晚上呢,曾主任说到他家里吃饭,六点半我来接您和文秀。” 韩德海诚恳地说:“太麻烦你了,谢谢!” 甄主任热情地说:“韩校长太客气了,我就是为您服务的,一点不麻烦。韩校长再见!文秀再见!” 韩德海和韩文秀笑着说:“甄主任,再见!” 然后韩德海和文秀各自在房间里休息。 文秀以前虽然去过好几个城市和县城,但是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招待所,她看这房间很干净整洁,感觉很不错。房间里有卫生间,还有淋浴头,只是只有凉水,这也就挺好了。于是她把门闩上,拿出带的香皂和洗头膏,把淋浴头打开,把水开到比较小的程度,水就没那么凉了,这样她脱光衣服,开始洗澡。先把头洗一洗,然后洗身子,洗完了用毛巾擦干身上的水,从卫生间出来,感觉身上特别清爽,走到穿衣镜跟前自己看自己的赤身裸体,好漂亮!好羞!羞的她赶快穿上内衣和连衣裙,然后躺床上休息。 可是睡不着,在想佩轩,他现在在干什么?他肯定到了学校了,可能在忙自己的事吧?刚到学校,有许多事呢,需要去办,都办完了才能有空。他去上学,将来肯定会有个好去处,什么时候能够和他结婚在一起啊?想到这,长叹一口气,慢慢睡着了。 睡醒之后,也不知道几点了,就慢慢起来用清水洗一下脸,然后去敲爸爸房间的门。爸爸开门,文秀看爸爸早就穿好衣服在等着她了。爸爸随意说:“咱们出去在附近转转吧,六点还要回来去你曾叔叔家吃饭。” 文秀点点头说:“好的。” 于是他们父女两个就出了招待所,沿着跟前的这条大路往西走,走不了多远,已经是庄稼地了,种着长势不太好的庄稼。 爸爸边走边说:“秀秀,这是个不错的单位,你就在这里好好干吧,挣钱多少不重要,有个工作才是重要的,比在家种地好多了。再说酆佩轩以后工作也不会差,你也不能在农村呆着,虽说他是个好孩子,但是你也不能比他差太多。” 文秀认真地说:“我知道,我好好干工作,不能给你和曾叔叔丢脸。” 爸爸嘱咐她说:“你曾叔叔是个大领导,你无论到哪里,都不要透露这关系,别人问起来,什么都不要说。隔一段,去曾叔叔看看叔叔和阿姨,帮阿姨做做家务活。要勤快,要有眼色。” 文秀点点头,说:“我知道,爸爸,你放心吧。就像我第一次去佩轩家,一家人嘱咐我的那样。” 爸爸笑了,说:“不用那么拘谨,大方一点,去曾叔叔家和去婆家不一样。不过你拿出来去婆家的用心度,没有做不好的事。” 文秀不好意思地笑了。 以前文秀也跟爸爸来过安阳,那时候还小,印象不深。这次来了,觉得安阳是个大城市,比滑县、汲县、浚县、延津等县城都大的多,感觉到城市、县城、农村的差别很大,从人们的穿戴、气度上明显可以看出来。农村的人土气,县城的人鲊气,城市的人洋气。她又想起佩轩土里土气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农村的人,不由得就笑了。她想象不出来佩轩像个城里人的样子,只觉得他土得掉渣,不过也从没有嫌弃过他。 爸爸打断了她的思绪:“秀秀,你知道安阳在历史上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吗?” 文秀摇摇头说:“不知道,只听佩轩说过,与甲骨文有关,爸你给我说说呗。” 爸爸娓娓道来:“安阳古称殷、邺,我国现在发现的最早被确认的都城,就是殷商的都城,历史上讲的“盘庚迁殷”,就是这里;战国时期曾经是魏国的都城;东汉末年是大诸侯袁绍的都城;后来成为曹魏的都城;后来南北朝时期先后成为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北齐的都城。”爸爸一边说,一边扳着指头数朝代。 文秀惊叹道:“这么了不起啊?” 爸爸接着说:“是的,安阳现在知名是因为考古方面的两大发现,一个是安阳小屯发现了甲骨文,大约是一八九八年;另一个是在抗日战争时期挖出来迄今为止最大的青铜器司母戊鼎,大约是一九三八年吧。其实在安阳出土了许多的青铜器,都是稀世珍宝。甲骨文的发现改写了咱们国家文字的历史。” 这些差点让文秀惊掉了下巴,而且她没想到爸爸知识这么渊博。她不解地问:“爸爸,你怎么懂得这么多?你啥时候读这么多书啊?” 爸爸“嘿嘿”笑了起来:“我本来就喜欢读书,文革时期,公社收上来很多书,准备烧掉,这些书堆在学校,我趁没人的时候悄悄地把里面比较有价值的书都给藏到宿舍床底下的大箱子里,人家都去闹革命的时候,我就在办公室读书,把读的书包上书皮,写上‘毛泽东选集’等字样,也没人怀疑。那几年里,都在闹革命,也不怎么上课,我资历老,也算是个老革命,没人管我,我就读了不少书。那时候你才四、五岁,你当然不记得。 文秀惊讶地说:“爸爸真了不起!” 爸爸笑着说:“你只看到酆佩轩喜欢看书,不知道你爸、你大哥、你二哥都喜欢看书。” 文秀娇气地说:“我比俺俩哥小好几岁,他们啥都惯着我,但是也不教我读书,不然,我也考上大学了。” 爸爸“哈哈”笑了起来:“你这个小妮儿,念书不好好念,倒是知道找个好好念书的女婿,也不错了。” 文秀撒娇说:“爸爸不许笑话我。” 爸爸认真地说:“你是我们老两口的心头肉,我们俩最担心的就是你。你能有个好的归宿,我们俩就放心了。” 说着,他们父女俩往回走,路上买了两个大西瓜,准备拿到曾主任家里。 将近六点的时候,他们回到了招待所。 第1章 初识新地(三) 三 文秀和爸爸到招待所没多大一会儿,甄主任就过来了,他要把韩德海他们爷俩带到曾主任家里去。于是,他们爷俩就跟着甄主任去了,还带着两个西瓜,甄主任要一手一个,韩德海坚决不让,文秀又从爸爸手里抢了过来,她是个年轻人,总不能让爸爸提着西瓜,她空着手吧?也不能让人家甄主任一个大主任两手提两个西瓜,所以无论如何,文秀非要提一个心里才踏实。甄主任明白文秀的心情,笑了笑,不再坚持非要一人提两个西瓜了。他也看出来,文秀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三人步行走到曾主任家,这里离上班的地方不远,也就是一里多地。到了曾主任家门口,甄主任敲门,曾主任应声:“来了!”马上开门。一看甄主任和文秀各提了一个大西瓜,就无奈地笑了:“大哥啊,你怎么又买瓜啊?快进来。”说着,赶快接过文秀手里的西瓜。文秀赶紧打招呼:“叔叔好!”这时曾夫人也从厨房过来了,热情地说:“韩大哥好!早就盼着你们了。” 韩德海笑着说:“弟妹好,弟妹辛苦。” 文秀走到到曾夫人面前说:“阿姨好!” 曾夫人惊讶地说:“哎呀,这孩子上次来的时候才几岁,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这么漂亮啊!” 曾夫人接着说:“大哥你们先说话,我去厨房,菜马上就好。” 韩德海客气地说:“麻烦弟妹了!” 曾主任笑着说:“大哥还这么客气,都是自己人。” 说着,给韩德海递烟过去,韩德海摇摇手说:“在家里,不吸烟了,我本来就没多大烟瘾。”文秀听了,悄悄笑了,她知道爸爸烟瘾还是有的,不光有,而且还不算小。不过,到人家家里坚持不吸烟,说明爸爸是一个很能克制自己、很自律的人。 曾夫人又去了厨房做菜,文秀也跟着曾夫人去了厨房。 甄主任告罪说:“韩校长,曾主任,我家里实在有事,就不陪你们两位领导了,对不起。” 韩德海拉住甄主任不让他走,曾主任也极力挽留他,甄主任说:“真的有事,孩子今天从他姥姥家回来,我要去火车站接他。实在对不起了。” 曾主任本来也知道甄主任有事,也只好放他走。 甄主任诚恳地说:“韩校长一定吃好啊,再见!” 韩德海不好意思地说:“谢谢甄主任,总是麻烦你,再见!” 文秀也过来说:“谢谢甄叔叔!” 这样,甄主任就告别他们去火车站接孩子了。 文秀又回到厨房,给阿姨打下手,帮阿姨做菜,还谦虚地说:“阿姨这么能干,今天是我向阿姨学习的好机会。” 阿姨听了很高兴,一边炒菜,一边跟文秀说话。 曾夫人问道:“秀秀,你妈妈好吗?身体怎么样?家里人怎么样?” 文秀回答说:“妈妈在家里,挺好的,身体没问题。大哥师范学校毕业了,在我们新河镇公社高中当老师,大嫂在我们村小学当民办老师,他们的孩子三岁了。二哥当兵好几年了,本来要复员了,他却考上了军校;二嫂在部队医院当医生,他们在准备结婚。” 阿姨高兴地说:“嗨,你爸妈的三个孩子都很成器,真是让人羡慕啊!大哥不愧是搞教育的,孩子都培养的这么好。”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我可是没啥出息,也没考上学,只好来麻烦叔叔阿姨了。” 阿姨爽快地说:“不麻烦,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他们单位里需要一大批技术和管理人员,但是大学和中专毕业的人很少,都被抢走了,只好先招一些临时工和合同工,先把工作干起来。秀秀你这么懂事,以后也会干出名堂来的。” 文秀说了两个哥哥的情况,她自己定亲以及她和酆佩轩的关系只字没提,她觉得自己这么小就谈恋爱,还定了亲,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虽然城市里已经流行谈恋爱了,但是她认为还是不提为好。 曾义宽和韩德海两个老同学坐在沙发上谈话。文秀把阿姨做好的菜都端到客厅的饭桌上,一共做了十个菜:四个凉菜(烧鸡、牛肉、便蛋拌黄瓜、凉拌豆角),六个热菜(红烧排骨、肉末冬瓜、清蒸鲈鱼、鸡蛋炒番茄、麻辣豆腐、清炒空心菜)。曾义宽拿出来一瓶茅台酒准备打开,韩德海马上拦住说:“我不喜欢喝这个酒,换一个吧。”说着,他拿住酒瓶不让打开。 曾义宽笑了起来,说:“我知道大哥喜欢喝这个酒,你骗不了我的。大哥来了一定要喝好酒的。” 韩德海坚决地说:“咱们都不是外人,随便喝一点就可以了,喝这个酒就浪费了,根本没必要。” 韩德海说啥也不让喝这酒,曾义宽只好又去拿了一瓶西凤酒,韩德海说:“唉,西凤酒也是好酒啊。” 曾义宽笑着说:“大哥就应该喝好酒,你不能再推了。”于是打开酒瓶,给他们四人每人倒了一杯。 文秀赶快说:“叔叔,我可不会喝酒。” 曾义宽不在意地说:“没事,不会喝少喝一点,随意喝。” 曾义宽和曾夫人举起酒杯说:“欢迎大哥和秀秀来安阳!” 韩德海恳切地说:“谢谢兄弟和弟妹,弟妹辛苦了!” 文秀接着说:“谢谢叔叔阿姨!” 于是他们开始喝酒吃菜。一边吃喝,一边说话。韩德海问道:“孩子们呢?一个也没见,都去哪儿了?” 曾义宽解释说:“老大去上大学了;老二是个姑娘,考了个中专,也去上学了;老三上高中,还没开学,去他奶奶家了,还没回来。” 韩德海夸赞说:“三个孩子都是好样的。兄弟你们两口有福气啊。” 曾夫人笑着说:“韩大哥的孩子更优秀啊,我刚才听秀秀说了。” 韩德海不以为然地说:“哪里?老大考了个中师,已经毕业了,去公社高中当老师了;老二在部队考军校相对容易一些,也快毕业了;这个秀秀不是多喜欢读书,复读一年,也没考上,她也实在不想再考了。” 曾夫人夸赞文秀说:“秀秀很懂事,将来肯定会有不错的归宿 的。” 曾义宽又对韩德海说:“只顾说话,忘了喝酒了,大哥,干杯。”两人碰一下杯,喝酒。文秀站起来给曾叔叔和爸爸倒酒,又给每人倒上茶。 两位老同学接着喝了好几杯,每次喝完,文秀都给斟满。这次倒过酒后,文秀双手端起曾叔叔的酒杯,说:“我给叔叔敬个酒。” 曾义宽不客气地说:“我还没给你爸敬酒呢。” 文秀笑着说:“你不用给我爸敬酒,你们是平辈;我是小辈,理应给叔叔敬酒。”连着给曾义宽敬了三杯酒才罢休。接着又给阿姨敬酒,曾夫人笑着说:“我不会喝酒,秀秀不必多礼。” 文秀恳切地说:“阿姨随意喝。” 曾义宽认真地说:“应该我给大哥敬酒的。” 韩德海不在乎地说:“咱们都不应该客气。” 曾义宽意味深长地说:“是啊,当年咱们上学的时候,多亏大哥,救了我一家人的命啊,现在想起来,仍然像是在眼前一样。 曾夫人接着说:“要不是大哥,那会儿的情况真是不堪设想啊。”说着,眼圈就红了,眼泪差点掉出来。 韩德海也叹了一口气说:“那个时候,真是可怕。但是过去的事了,不说了。” 曾义宽不假思索地说:“这几年政策实在是越来越好,听说安徽那里有的地方已经把地分了,农民受益很大。” 韩德海惊讶地说:“真的?我还没有听说,只是有些报纸在不点名地批判什么“三自一包”,好像是有苗头的,这些大批判文章不会无的放矢的,肯定是有针对性的。” 曾义宽分析说:“但是‘两报’却没有批判,这个动向值得关注。” 韩德海感慨地说:“如果全国都能这样分地,可是一件大功德啊。” 曾义宽肯定地说:“是啊,这样的话,全国都能吃饱饭了。” 文秀听着他们的谈话,似懂非懂,不是很明白。她想,如果是佩轩,肯定能听明白的。 曾夫人吃了一口烧鸡说:“大哥拿来的烧鸡真好吃,比在这儿买的好吃多了。” 曾义宽解释说:“主要是鸡的问题,这儿的鸡是集中喂养的,长的快;农村的鸡是各家各户养的,粮食、虫子、草什么都吃,是自然生长的,所以好吃。” 韩德海客气地说:“弟妹做这么一大桌菜,做的挺快,还做的好吃,真是能干啊,俺兄弟有福气。” 曾夫人不好意思地说:“大哥过奖了,我做菜太一般了,中午在家的时候我就作了一些准备,有的先做成半成品,如排骨,就用热水过了,晚上再烧就省事多了。” 曾夫人接着说:“我看秀秀聪明又能干,将来工作、理家都是一把好手。” 韩德海不以为然地说:“这个秀秀,从小娇生惯养,一家人都惯着她,你们以后好好管教她。以后她做错事,该吵就吵,该骂就骂,该打就打,不能让她太任性。” 曾义宽笑道:“大哥过虑了,我看秀秀心灵手巧,聪明又懂事。你放心吧。” 文秀只是听着他们说自己,并不插话。她又给叔叔和爸爸斟上酒,说:“叔叔喝酒。” 曾义宽接着说:“就是,咱们只顾说话,都忘了喝酒了。”于是,又一边喝酒,一边说话。 韩德海感觉酒喝的差不多了,就说:“我酒量不大,也就是二、三两,已经超量了,不敢喝了。” 曾义宽笑着说:“大哥酒量在六、七两,今天咱们才喝了大半瓶,没事的。”说着,晃一晃酒瓶,说:“没多少了,倒不了几杯了。”于是把酒瓶里的酒都倒到酒壶了,果然没多少,不到二两的样子,又给斟上酒。 韩德海一看没多少了,不好再推辞,就只好说:“好吧,就这一瓶,咱俩把它喝完。” 曾义宽坦率地说:“我感觉大哥喝的不够。” 韩德海认真地说:“我年轻时候顶多也就是半斤的量,现在也就是三两的量,今天特别高兴,就多喝了一点,已经超量了,把剩下的喝完,说啥不能再开了。” 曾义宽不情愿地说:“好吧,听大哥的。不过,酒不开了,菜要多吃一点。咱们慢慢喝,多说话,今天大哥来了,特别高兴。” 于是,他们又喝酒,说话。文秀看他们酒喝完的时候,就去厨房拿馒头,盛粥端过来。 曾夫人夸赞说:“秀秀太勤快了,这么懂事的孩子,大哥大嫂培养的好,让人好羡慕啊。” 文秀羞涩地说:“阿姨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吃完了饭,曾义宽说:“大哥,秀秀,到沙发上坐吧。” 文秀忙着帮阿姨收拾,阿姨不让她干,但是拦不住她,她收拾,阿姨洗碗,她站在旁边,一边说话,一边认真看阿姨怎么干活。她看到,虽然都是做家务,但是城里和农村的做法是不一样的。比如,农村屋里的地面是土地或是砖铺的地面,而城里则是光滑的水泥地面,所以农村只能扫地,城里则是用拖把拖地。文秀因为没有干过这样的家务活,不敢贸然去干,怕越帮越忙。她虽然在和阿姨说话,但是眼睛却盯着阿姨手里干的活,观察的很仔细。她知道,以后来曾叔叔家里也要学着干这些家务活。不过,虽然没干过,文秀一看就会,马上就知道怎么干了。 她也观察到,曾叔叔家里还没有电视机,像曾叔叔这样的领导干部家里还没有电视机,那么曾叔叔家里负担一定也比较重。 曾夫人洗漱完了,到客厅的沙发旁边的凳子上来坐,也招呼文秀过来,文秀也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韩德海眼睛扫了一圈说:“这房子在市里是数得着的,这么大。” 曾义宽介绍说:“这个房子面积其实不算大,也就一百来平方米,有四个不大的房间,一个小客厅。好处是比较紧凑,房间多,方便住。缺点是客厅比较小,没有饭厅。据说现在大城市从外国学来的,房子结构更合理,不管是几个房间,两个、三个或者四个,有一个较大的客厅,有一个不太大的饭厅,有两个卫生间,一个是共用的,一个是主卧室的。这样的结构就比较合理。不过咱们国家现在还远没有达到这样的条件,能住上三间的房子就已经是很不错了。大城市里,有的几代人才住二、三十平方米的有的是,孩子结婚了都没有一个单独的房间,唉,好可怜。” 韩德海也叹气道:“没想到啊,大城市的住房条件这么差。农村倒是宽敞一些,但是其他条件就很差了。”说着,站了起来,诚恳地说:“该走了,今天弟妹辛苦了,谢谢!” 曾义宽拦着韩德海说:“大哥轻易不来,每次来我都特别高兴。时间还早呢,再坐一会儿,咱们到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韩德海诚恳地说:“秀秀的事给兄弟添了不少麻烦,让你和弟妹操心了。” 曾义宽不在乎地说:“没事,不麻烦,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韩德海认真地说:“谢谢兄弟和弟妹,走了,你们也休息,累了一天了。” 说着,就往门口走。曾义宽看留不住韩德海父女了,就只好让他们走。他拉一下韩德海,笑着说:“大哥,明天中午咱们几个同学聚一下,你带秀秀去。我说我安排在单位食堂里,可是地区公安处的曹处长非要安排不可,只好由他来定。明天上午咱们去殷墟转转,我去接你和秀秀。” 韩德海明白盛情难却,只好说:“好的。谢谢兄弟和弟妹。” 文秀也说:“谢谢叔叔阿姨!” 韩德海接着说:“曹振国混的不错啊。” 曾义宽认真地说:“是,他现在是地区公安处的副处长,刚提上来的,因为破了几个大案子,立功了。” 韩德海和文秀出门,曾义宽和夫人坚持要送,韩德海坚决不让送,只好留步。 韩德海和女儿文秀走回招待所。路上,文秀问爸爸:“爸你怎么样?喝多了吗?” 爸爸不在意地说:“没有,我喝的不到半斤,你曾叔叔的酒很好,我们俩心情也很好,不会喝醉的。”回到招待所,文秀先到爸爸房间里,给爸爸倒上凉开水,让爸爸好好休息。 爸爸不在乎地说:“我没事,你去休息吧。” 这样文秀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第1章 初识新地(四) 四 韩文秀回到招待所自己的房间,简单洗了洗,又洗了穿了一天的连衣裙。她想着今天穿了一天,出汗不少,洗洗明天可以再穿。 洗完了,就躺在床上,她的习惯是,睡觉之前,要想佩轩。她想,他这会儿在干什么呢?应该还没睡吧?肯定是在和同学聊天。他在想我吗?他在给我写信吗?她想,后天就给安排工作了,具体通信地址也就清楚了,就可以写信给殷志贤了,让他转告佩轩,也把佩轩的地址转过来。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韩德海天亮的时候就醒了,因为昨晚喝了酒,所以睡得很好。他想着昨天的事情,秀秀工作的事办的很顺利,内心感到很安慰。以前,他只知道秀秀娇生惯养,从她非要跟酆佩轩,看出来她有眼光,有主见,大事一点不糊涂;从昨天在曾义宽家里的表现看,这个小妮儿很有眼色,很会做人,也很勤快,将来无论工作,还是理家,都是一把好手。原来还担心她,现在看一点不用担心。而且她生性厚道、善良,没有一点坏心眼。将来她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韩德海正想着心事,听到有人敲门:“爸爸,我是秀秀。你醒了 吗?”原来还是秀秀担心他昨天喝多了。 韩德海一边穿衣服,一边说:“秀秀,我没事。”这样,门外的秀秀也就放心了。他想,这个妮儿好孝顺,知道为父母操心。这个妮这么懂事,酆佩轩一家都会沾她的光。 文秀听到爸爸说没事,就说:“爸爸,你多点喝水,不要开门了,再休息一会儿吧,我也回房间了。” 文秀回到房间,强迫自己再睡一会儿,因为今天上午要去游殷墟;中午还要跟着爸爸一起去吃饭,应付场面;下午可能也会有安排。所以必须休息好,明天就要上班了,精神一定要饱满。这样想着,马上就睡着了。 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了,赶快起来,刷牙洗脸,穿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爸爸房间的门开着呢。她走进爸爸的房间说:“爸爸,你也不喊我一声,让我睡到现在才起来。” 爸爸解释说:“不晚,我知道你昨天一天也够累的,刚才又醒的太早了,还需要再睡一会儿。年轻人瞌睡大,应该多睡一会儿。” 她知道,爸爸关心她,想让她多睡一会儿,所以让她睡到自然醒。她想,自己已经长大了,还让爸爸妈妈为自己这么操心,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她和爸爸到招待所的食堂吃了早饭,很便宜,然后就回到房间里等曾义宽来接。大约八点半,曾义宽来了,招呼他们坐上车,曾义宽亲自开车,拉着他们去殷墟。 韩德海惊讶地说:“兄弟你什么时候会开车了?今天还亲自开车来,咱们坐公交车去就可以了。” 曾义宽解释说:“十来年前,我下放到农场的时候,经常跟车出去装货,司机是个厚道人,很同情我的遭遇,对我也很照顾。我们俩也很聊得来,没事的时候,他就教我开车,没想到还学会了,现在还派上用场了。本来司机要来的,我对他说,‘你好不容易等个星期天,好好陪陪家里人吧,我自己开车去就可以。’” 韩德海夸赞说:“你真是个好领导啊,什么事都肯替别人着想。” 曾义宽意味深长地说:“想想人家,再想想自己,就明白了。圣人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说的不错啊。人家的事,放到咱们自己身上,咱们怎么想,人家也是一样。特别是经历了这十多年的战斗洗礼,什么事都想开了。” 韩德海诙谐地说:“哈哈,兄弟你成了哲学家了。” 说的曾义宽也笑了。 文秀静静地听着,她觉得曾叔叔说的道理入情入理,深刻的道理用简单的语言表达出来,其实是不容易的,只有融会贯通了才能说这么透彻。她也想到,曾叔叔的这些体会是付出了非常大的代价的,爸爸这一代人所受的磨难远超她这一代人。她虽然没受什么罪,但是在这两年与佩轩的交往中,她也知道了好多她不知道甚至她难以想象的事,这些事让她明白了人生是曲折的,人要走的路多是坎坷的,而这些坎坷又多是人为制造的。想到这,她愤愤不平,却也无可奈何。 殷墟并不远,一会儿就到了,曾义宽买了门票,带着他们进去,许多的地方有介绍。文秀想不到的是,曾叔叔对这些也很了解,不断给她讲解。那些出土的青铜器,让她叹为观止。那个司母戊鼎太不可思议了,可惜的是那是个仿制的,真品被北京借走不还了。文秀想,如果佩轩来了,肯定能学到更多的知识,他对这些很有兴趣。 殷墟开发出来的地方不算大,没多长时间他们就转完了,这时才十点半,曾义宽开车往东去市里,找到地区公安处食堂,问曹处长的包间在哪里。他们来的太早了,聚会的还都没有来。食堂的服务员把他们领到会客厅,让他们先坐下,给他们倒上茶水。 一会儿,曹振国就来了,开玩笑似的给韩德海敬了个礼,喊一声:“报告班长大哥,曹振国来晚了!请批评!” 他们都笑了。韩德海马上去和他握手,说:“振国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啊。” 然后曹振国又跟曾义宽握手,说:“难得曾大领导来指导工作,还是托了韩大哥的福。” 曾义宽笑着说:“曹大处长得了吧,不久以前咱俩还见过。” 韩德海的同学陆续到齐:有师专的桑占福;有一中的裴子礼;还有一位女同学金一嫚和他的丈夫汪家良,夫妻二人都是医生,曾义宽和曹振国专门叮嘱让金大夫一定带上汪大夫;还有一位刚刚落实政策返城的吕文松。吕文松年龄不大,头发已经花白了,他一来,曹振国马上过去问候:“怎么样?手续办理好了吧?” 吕文松不无忧虑地说:“基本上好了,党籍问题还在组织部审查,现在还只是算工人,不承认我以前的干部身份。” 师专的桑老师气愤地说:“真是岂有此理!这么明明白白的事硬是拖着不给办,太没天理了!” 曾义宽认真地说:“文松,你写个材料给我,我给你反映反映。吕文松马上对着曾义宽作揖道:“谢谢!有曾兄帮忙,不难解决。”曾义宽曾任地区党委组织部长,虽然时间很短,但是他反映一下解决问题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来人都热情地与韩德海打招呼,都称呼他大哥。 文秀站在爸爸旁边,一声不吭,只是微笑着听叔叔阿姨们说话。除了曾义宽,别人还以为她是服务员呢。 大家都到齐了,曾义宽笑着说:“咱们坐吧,韩大哥坐主位,左边汪大夫挨着韩大哥坐,谁让你是客人呢?金大夫自然挨着汪大夫,这边曹处长挨着韩大哥,裴老师、桑老师、吕老师都请坐吧。文秀挨着金大夫坐。” 他这样的安排好几个人不服,大家一致建议他挨着韩德海坐,汪大夫推脱几次也不成功,而金大夫则坐在门口的位置,坚决不挪位,曹振国强行把曾义宽让到韩德海旁边,自己也被推到曾义宽旁边,裴老师、吕老师、桑老师几位让来让去,也只好坐下,曹振国不认识文秀,但是他知道也不是服务员,这里的服务员他都认识,他看着文秀不知所措,曾义宽想起来,没介绍文秀,赶快站起来说:“我介绍一下,这位漂亮的小姑娘是韩大哥的千金文秀。” 文秀赶快给爸爸的各位同学鞠躬,说:“叔叔阿姨好!我叫文秀。请叔叔阿姨多关照!” 曹振国疑惑地说:“我记得韩大哥的女儿还小着呢,都长大了?” 韩德海苦笑着说:“你说的是十几年前了,她是老小,已经十八了。” 曹振国客气地说:“文秀赶快坐下,这么漂亮这么懂事的孩子,韩大哥好有福气。” 菜已经上来了,酒也斟上了。 曾义宽说:“老同学们,韩大哥好几年没来安阳了,这次送女儿来,咱们难得一聚。大家共同举杯,欢迎韩大哥!” 大家一起说:“欢迎韩大哥!”说着,都站了起来,共同举杯相互碰杯喝酒,然后坐下吃菜。又倒上第二杯,曾义宽风趣地说:“第二杯咱们祝贺曹处长荣升!” 曹处长急忙谦虚地说:“不敢,不敢,我这不算啥事,不值得大家来祝贺。” 曾义宽说:“本来我准备安排,结果呢曹老兄抢着要安排,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曹振国接过去话茬说:“是这样的,我们单位有规定,不许公款私请。但是大家谁没事呢?所以单位规定了,谁有私事,可以自己买菜来这里让师傅帮忙做一下,少花点钱,就可以在这里办事。所以呢,各位同学今天一定要喝好吃好,咱们这不是公款吃喝,与腐败无关,请大家放心喝,放心吃。” 大家都说:“这办法好。” 曾义宽又说:“这第三杯呢,咱们欢迎韩大哥的千金文秀来安阳上班,以后还要请咱们多关照。” 大家听了,都明白了韩德海是来送女儿来工作的。吕文松建议说:“当年韩大哥对咱们那么照顾,哪一位没有受到过韩大哥的帮助?以后咱侄女的事就是咱们自己的事,大家都要关照文秀。” 大家齐声说:“好。” 大家七嘴八舌说起韩德海当年上学时候对大家的帮助,都很激动。曾义宽激动地说:“当年韩大哥对我帮助最大,那时农村闹饥荒,我手里的一点助学金几乎都拿到家里了,可是家里依然挨饿,吃不上饭。韩大哥悄悄给我二十块钱,让我拿回家。对我说:‘咱不能眼睁睁看着家里的人饿死吧?’那时候的二十块钱可是一大笔钱啊,这二十块钱救了我们一家人的命。我在学校吃不上饭的时候,韩大哥经常打了饭给我吃。”说着,眼睛里噙满了泪花,其他人也沉默着,眼睛都湿润了。 韩德海一看,想制止大家说这些类似的事,于是站起来对大家说:“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不必提了。喝酒吧!” 在他的提议下,大家共同喝了一杯。 曹振国真切地说:“韩大哥那时候家里情况也不是多好,上有老人,中有兄弟姊妹,下有两个孩子,负担也很重。可是他有时候打了饭不舍得吃,给更困难的同学吃,我吃过不少次韩大哥的饭。说实话,现在就是请韩大哥吃再好的饭,也不及当年韩大哥给我吃的饭之万一,那是救命的饭啊。” 金大夫满眼泪花,说:“是啊,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家里饭都吃不上的时候,我的衣服破的补都困难,韩大哥悄悄从家里把嫂子舍不得穿的衣服拿给我,让我穿,说:‘你是个女孩子,衣服不能穿的太破。’我当时衣服眼泪哗哗就流下来。”这么说着,金大夫又一次流下了眼泪。 汪大夫赶快邀金大夫一起给韩德海敬酒,韩德海没法推辞,只好喝了。 曾义宽还说了一件事:“咱们有一个同学缑三旺是滑县的,家里的人都要饿死了,他急忙回去,可是他手里也没什么钱和粮食。走之前,韩大哥和我去送他,送他出了校园,韩大哥掏出身上所有的钱和粮票,有十来块钱和十二斤粮票,全给了缑三旺。后来,缑三旺回来说,他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断顿三天了,这些钱和粮票救了他一家人的命。他的情况和我一样,都是受了韩大哥的恩惠才活下来的。” 桑老师接着说:“最困难的时候,韩大哥召集我们几个平时比较调皮的同学,说:‘拿出你们的调皮劲来,咱们去办点事。’他带着我们好几个人进山里找野果,当时是初春,地里什么吃的也没有,山里的树上有的还挂着干果,有干枣、干柿子,我们摘下来,集中起来,给挨饿的同学吃。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大家齐声说:“当然是好事,功德无量啊。” 大家兴致正高的时候,一位在处里值班的警察高老师敲门进来:说:“对不起,打扰了,请曹处长来一下。” 曹振国赶快离座,说:“我有点事,大家继续喝,我一会儿就回来。” 大家理解他的工作性质,都说:“你去忙你的事吧。” 出了门,高老师对曹处长说:“曹处长,我知道你今天不值班,今天是董处长值班,不过他去吃饭了,没在食堂吃饭,一时找不着他。只好请你来顶一下。省厅来了电话,要值班处长接电话。” 曹振国说:“好,咱们快去!”说着,他们跑向值班室。 第1章 初识新地(五) 五 他们一帮同学继续喝酒、吃饭、谈话。 吕文松接着前面的话题说:“还有一件功德无量的事,就是在补抓右派的时候,咱们班一个没有,这也是韩大哥极力争取的。当时是有指标的,但是他坚持说我们班没有一个像漏网的右派,硬是给顶了回去。因为他是解放前参加工作的老革命,所以学校有些忌惮,最终没有让咱们班完成指标。” 裴老师说:“这也是涉及每个人一辈子的大事啊。这事我也知道一些,有的班搞民意测验,意思是选右派,韩大哥拒绝这么做,而是带着那些‘落后分子’去山里摘野果,让大家消除对这几个同学的不好印象,免得有人举报告状。所以咱们班没有抓一个漏网右派,而且咱们班还很团结。” 说起这些往事,大家感慨万千。 曹振国办完了公事,就马上回来继续和大家一块儿喝酒聊天。 文秀听着,越听越吃惊,她想不到爸爸是这样一个功德无量的人。怪不得曾叔叔对她的事这么操心,原来是爸爸以前帮助大家积德太多了。本来,在她眼里,爸爸就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她没想到,爸爸的形象是那么的高大。 曹振国回忆说:“韩大哥那时候是‘调干’干部,比咱们大一些,成熟得多,他当班长是最好的。当时形势是很紧张的,他小心翼翼,让大家不要出风头,免得让人抓住把柄告状。他悄悄地保护了咱们全班,无论是生活上,还是政治上。” 大家说起来这些事,就像刚刚过去一样,他们对韩德海的感激是无以言表的。于是,他们纷纷给他敬酒。他怕喝多,只好一次喝一点,不敢多喝。韩德海也觉得不得不说明一下,于是他对大家说:“感谢各位老同学对我的赞扬,我觉得大家拔高太多了!虽然大家说的都是事实,但是这其实没什么。古圣贤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同学们,如果当年你们处在我的位置,我相信你们也一定会这么做。你能看着同学挨饿无动于衷吗?那时候的同学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大家大多都是农村的,即使是城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农村条件更差。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否则,我的良心上是过不去的。很平常的事,大家说的却很高大,实在不敢当。以后大家再不要这么说了。我这不是谦虚,是实话实说。” 他接着说:“感谢各位同学的厚爱,感谢振国、义宽的款待,特别是义宽给小女安排了工作,以后小女在安阳,还请同学们多关照。我借这个机会敬大家一杯!”说着,他站起来,大家也随着他站起来,一起碰杯,干杯。 文秀经常站起来像服务员一样给叔叔阿姨倒茶,大家看她聪明伶俐,都很喜欢。金大夫坐在她旁边,总是劝她吃菜,悄悄地跟她说话。她恭恭敬敬地听着不时点头答话。两人亲密的样子像是母女一样。 大家出于感激和尊敬,都给韩德海敬酒,韩德海则浅尝辄止,因为他担心自己喝多。 一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大家意犹未尽,曾义宽最后不得不说:“没有不散的宴席,难得的是今天韩大哥来了,咱们欢聚在一起,感谢韩大哥,感谢振国兄的款待,以后咱们常聚,也请大家多关照韩大哥家的文秀千金。”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应该的。” 韩德海客气地说:“给大家找麻烦了,谢谢!” 曹振国让服务员找来纸和笔,每人给文秀留了地址,单位有电话的留了电话。然后大家相互告别。金大夫拉着文秀的手,一再说:“秀秀,你有空一定来我家玩儿,我给你做好吃的。”一副不舍的样子。 文秀笑着说:“谢谢阿姨,我有空一定去。” 大家都走了,只剩下曾义宽、曹振国和韩德海父女,因为喝了酒,曾义宽不方便开车,曹处长找来一个在处里值班的警察高老师,他会开车,他家就住在曾义宽公司附近,正好顺路,帮忙把车开回去。曾义宽打开车门,把钥匙给高老师,高老师坐上司机位置,一看,不好意思地对曾义宽说:“曾主任,你这车是进口车,自动挡的,我没开过,不会开。” 曾义宽笑着说:“高老师你别担心,我给你一说你马上就会开了。这种车没有离合,左脚没事干,档位与手动的不一样,主要是停车、倒车、暂停、前行四个档位,油门和刹车与手动一样。先点火,钥匙一转就点着火了,然后松手刹,然后挂倒车档,倒出来后踩住刹车,然后挂前行档,这样就可以走了。”高老师一一照办,很快就把车开走了。 高老师高兴地说:“嗨,这自动挡的车太好学了,也好开,今天跟曾主任学了一门手艺。” 曾义宽哈哈大笑,说:“你高老师真会说话,会开手动挡的都会开自动挡。” 高老师惊奇地说:“这日本的子弹头性能就是好啊,比我开的那个北京吉普不知道好多少倍了。人家这车,跑得快,噪音小,坐着舒服,还省油。唉,我这辈子也开不上这样的好车。” 曾义宽不以为然地说:“可不能这么说,高老师不用这么悲观,咱们国家正在改革开放,说不定很快就会引进这些新产品、新技术,用不了二十年,咱们就能造出这样的好车。” 高老师一边摇头一边说:“但愿如此啊,咱们谁都想让国家富起来,老百姓日子好起来。” 很快就到了曾主任的单位,停好了车,曾义宽和韩德海一再对高老师表示感谢。高老师说:“我应该感谢曾主任和韩校长,曾主任你这么大的领导,平常我们想见还见不到呢。韩校长是我们曹处长的恩人,曹处长说过。能给你们开车,是我的荣幸。” 曾义宽真诚地说:“高老师,你住在这儿,知道地方了,以后有事了来找我;没事来玩儿。” 高老师认真地说:“谢谢曾主任,以后有事了来麻烦曾主任。”然后高高兴兴告别了他们回家了。 曾义宽坚持把韩德海父女送到招待所,并且让他们晚上去家里吃饭,韩德海推辞说:“晚上出来转转,不去家里了。你今天喝了不少酒,赶快回去休息吧。”然后曾义宽回家了,韩德海和文秀也回房间休息。 回到房间,文秀洗一洗,换了衣服躺下,想着今天吃饭时候叔叔阿姨们说的那些话,让他知道了爸爸是一个急公好义的人,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可是爸爸在家里从来没有说过这些事。细想想,爸爸妈妈平时对哥哥和自己的言传身教不就是这样吗?自己能够成长到今天这个样子,是爸爸妈妈教育的结果。爸爸妈妈的善良、真诚、正直、厚道都传给了他们兄妹三个。 她还想到,她和佩轩谈恋爱的事暴露以后,爸爸妈妈死活不同意,原因也不完全在于佩轩家里条件差,他们听说佩轩是个小混混恐怕才是他们不同意的主要原因。后来大哥大嫂逐渐把了解到的情况给爸妈说了,他们就慢慢知道佩轩是个好学生,不是个小混混,于是动摇了原来的想法,慢慢同意了他俩定亲。如果佩轩真的是个小混混,恐怕父母永远也不会同意。她想着想着就笑了:爸妈那么有见识,居然会相信他们的女儿会找一个小混混?知女莫若父母,可是他们却不相信女儿的判断。当然也怪自己从来没有表露过这方面的想法,父母对自己这些也不了解;后来了解到佩轩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以后,就不再坚决反对了,开始默认,后来干脆就同意了,还给他们定了亲。爸妈从坚决反对到给他们定亲的一系列做法其实恰恰是对她负责,如果是她,也会这么做的,也不会对孩子自己谈的对象就贸然同意,总是要了解清楚、打消了疑虑才会同意的。父母对自己的确是“爱之深,责之切”,可是自己一开始对爸妈态度强硬,今天看来也有点过头,应该像佩轩说的那样好说好商量,不能跟爸妈硬对抗。 她越想越惭愧,慢慢就睡着了。 睡了好大一会儿,醒了,醒来了也不想下床,躺在床上想心事。 她想给佩轩写信,可是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具体地址,也不知道佩轩的地址,而且工作还没有具体安排,一切都是未知数,没有什么可说的,总不能只谈情说爱吧?所以既没有什么可写,也不能寄出去,只能等几天再说。她想佩轩这会儿肯定在忙,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新地方办理上学的事宜。 她知道爸爸昨晚和今天中午都喝了酒,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就不去打扰他,自己在房间里想心事。 接近吃晚饭的时候,她才房间里出来,一看爸爸房间门开着,于是就进去了,她问爸爸:“爸爸,你酒劲过了没有?你中午喝的可不少啊。” 爸爸不在乎地说:“中午我没有多喝,他们给我敬酒好多次,我都是浅尝辄止,没有真的喝,所以喝的不多。”爸爸这一说,文秀就放心了。 文秀不解地问:“爸爸,叔叔阿姨们说的那些事,怎么没听你说过啊?我妈也没说过。” 爸爸解释说:“那个时候,哪个家庭都是难上加难,你不能看着眼前有人没饭吃吧?我工资稍高一点,帮帮别人也是完全应该的,否则良心上过不去。这些事你妈都知道。当年你那个金阿姨衣服破了连缝起来都难的情况,我回家跟你妈说了,你妈流了眼泪,她没说话,就把她平时舍不得穿的一件上衣拿出来,让我送给你金阿姨。其实不是我送的,是你妈送的。” 文秀没想到爸爸妈妈这么善良,这么乐于助人,她感觉自己距离他们差很远,她为父母所感动,说:“爸爸妈妈是这么好的人,我以后也要好好学着点。” 爸爸笑了,说:“你们仨孩子这一点还是不错的,都是善良的、富于同情心的人,我看佩轩也是这样的人,我就放心了。” 文秀听到爸爸夸赞佩轩比夸赞她还高兴,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父女俩正说着话,甄主任来了。他走到韩德海房间门口,看门开着,他们父女俩都在,就叫了一声:“韩校长。” 韩德海和文秀一看是甄主任来了,赶快到门口请他进来。 甄主任微笑着说:“韩校长中午喝了不少吧?不过看上去一点事没有啊。” 韩德海客气地说:“谢谢甄主任关心。我是喝了不少,超量了,不过后面我就尽量少喝了,哈哈,还可以。” 甄主任恳切地说:“曾主任回来去了办公室,他和我聊了好多你们的事,没想到韩校长积善成山、积德成海,让我们这些人望尘莫及啊。” 韩德海谦虚地说:“不敢当,不敢当,甄主任过奖了,那时候属于特殊时期,谁了解了情况,都会那么做的,那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本分罢了,不值得过分拔高。” 甄主任认真地说:“韩校长的作为,只有大德之人才能做到。节食与人、解衣衣人,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韩校长是我永远要学习的榜样。” 韩德海摇摇手说:“过奖,过奖。” 甄主任诚恳地说:“晚上我想请韩校长和文秀去吃碗烩面,也顺便向韩校长请教做人处事的道理,请韩校长恩准。” 韩德海推脱说:“甄主任太客气了。不必了,真的不必了。” 甄主任微笑着说:“难得有这样向您请教的机会,您不能推辞。” 甄主任说到这个份儿上,韩德海不好意思再推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原来,曾主任送韩德海父女回招待所以后去了办公室办点事,正好甄主任值班,甄主任看他喝了不少酒,就赶快给他泡上茶水,便于解酒。 曾主任笑着说:“小甄,我没事,喝的虽然多,但是因为时间比较长,喝的慢,心情好,所以感觉还不错。” 甄主任一边把茶水放到茶几上,一边说:“您在沙发上躺一会吧。” 曾主任走到沙发旁边坐下,说:“好的。你去忙吧,我没事。” 过了有一个多小时,甄主任见曾主任门开了,知道他睡醒了,就去了他办公室。两个人就聊起了曾主任同学聚会的情况,曾主任把大家说的韩德海帮助大家的事情都讲了,甄主任听了深受感动。虽然以前也听曾主任说过一些韩德海的事,但是他没想到韩德海是这样一个积善成山、积德成海之人,实在太让人敬仰了。所以他提议请韩德海父女吃饭,请曾主任出面。曾主任笑了,说:“我作陪可以,不能再出面了。我出面他会拒绝的,你出面他才不好意思拒绝。你请他在小饭馆最好,不然他也会拒绝的。” 甄主任点点头说:“ 我明白了,谢谢曾主任,我现在就去邀韩校长去吃烩面。” 曾主任举起大拇指表示赞许,说:“好,好办法。” 于是,甄主任就去了招待所,请韩德海父女和曾主任他们四人一起去不远处的小饭馆吃烩面。 第1章 初识新地(六) 六 他们四人围着一张小方桌坐下,甄主任去要了四个小菜、四扎生啤,端上来的时候,文秀赶快说:“我不会喝酒,我的喝不了。” 甄主任不在意地说:“这生啤就当水喝,很爽口,没事的。” 小菜一上来,甄主任就提议喝一口,于是四人碰杯喝酒。文秀不敢喝,只喝了一小口,但是觉得确实爽口,而且没什么酒劲。三位大人说话,文秀只是听,不说话,说到她了,才点点头或者回复几句。曾主任和甄主任都觉得她是一个稳重、大方、懂事、漂亮的女孩子,暗自为她高兴。 吃饭的过程中,甄主任对文秀说:“明天你直接去人事处,让他们给安排工作。” 文秀点点头说:“好的。” 生啤喝完了,烩面就上来了,好大一碗,文秀觉得吃不了,可是也不便让爸爸替她吃。只好暗自下决心吃完,让她没想到的是,这烩面很好吃,她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看爸爸、曾主任、甄主任都是连汤都喝完了,她也不紧不慢地把汤喝完了,吃得满头大汗。 曾主任看文秀也吃完了,高兴地说:“文秀不错,我还担心你吃不完呢。” 文秀笑笑说:“吃的太饱了。”于是掏出来手绢擦汗。 酒足饭饱,他们走出小饭馆。曾主任、甄主任坚持要把韩德海父女送回招待所,他们就往招待所方向走,直到把韩德海父女送回房间,曾、甄二人才回去。 文秀回到房间后,赶快去解手,因为喝了一扎啤酒,又吃了一大碗烩面,她早就憋的受不了了。好在房间里有卫生间,很方便。从卫生间出来,她脱了衣服,换了睡觉穿的短裤背心,洗刷之后就上床睡了。因为喝了啤酒,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韩文秀就起床了,洗漱之后,精心打扮一下:编了两条辫子,穿上普通的裤子,上身穿一件较朴素的衬衣,脚上穿一双凉鞋。这样的打扮显得朴素、清新、单纯、秀气,也正是她平时性格和气质的体现。 穿戴好之后,去爸爸房间里,一块儿去吃饭。爸爸看见她打扮的样子,点点头,说:“秀秀打扮的很得体,非常合适。”她笑笑,跟着爸爸去食堂吃饭。吃完饭,又和爸爸回到房间,漱漱口,再照照镜子,觉得满意了,就背上二嫂给她的帆布绿军包去人事处。 到了人事处,人们还没有上班,她只好等着。 一会儿,来了一个穿戴整整齐齐的小伙子,一边开门,一边礼貌地问文秀:“同志,你找谁?”文秀微笑着说:“我找人事处。” 小伙子继续说:“找人事处的谁?” 文秀不好意思说找秦处长,只好说:“我来报到。” 小伙子开了门,一边让文秀进来等,一边热情地说:“你是工业学校来的谢金玲吗?” 文秀脸红了,她知道这小伙子认错人了,赶忙说:“不是,我叫韩文秀。” 小伙子歉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文秀微微一笑,说:“没关系。” 这时候,人事处秦处长来了,路过这里,文秀看见了,急忙起身打招呼:“秦处长好!” 秦处长停下,说:“文秀同志来的好早啊,来我办公室吧。” 于是文秀对小伙子说:“谢谢!” 然后跟着秦处长到了他的办公室,秦处长说:“文秀同志,你先坐,我打扫一下卫生就办理你的事。”说着,就准备打扫卫生。 文秀忙说:“秦处长,我来打扫卫生,您先坐一会。”于是,她就下手擦桌子、椅子等,秦处长说:“文秀好勤快!让我不好意思啊,哈哈。” 文秀一边干活一边说:“您让我坐着看您打扫卫生,我才更不好意思呢。” 秦处长看插不上手,就提起暖瓶去打开水。 等到秦处长打开水回来,文秀已经把他的办公室打扫的干干净净。 秦处长看了很高兴,说:“这个小姑娘真是不错啊,来,文秀,请坐。”于是文秀坐下。 秦处长和蔼地说:“大领导和甄主任都说过了,我们人事处也商量了,决定让你到第二分公司的后勤管理科工作,主要负责机关办公用品的发放与采购,另外兼做一些第二分公司后勤管理科的文件管理。具体工作,由第二分公司具体安排。我让林聿生同志送你去。” 文秀毕恭毕敬地说:“谢谢秦处长!” 秦处长走到刚才文秀去的房间,喊一声:“小林,来一下。” 小林,就是刚才把文秀让进房间的小伙子,他马上就过来了,秦处长指着文秀说:“这是新来的韩文秀同志,你送她到二公司后勤科梁科长那里去一下。” 林聿生认真地说:“好。” 然后他带着文秀到了后院办公楼第二分公司后勤管理科,找到梁科长,由梁科长带他们去和二公司吕经理见面。吕经理正在和副经理们开会,他们只好在外面等着。大约二十多分钟,会开完了,梁科长带着小林、文秀进到吕经理办公室,梁科长介绍了一下韩文秀,吕经理微笑着说:“欢迎韩文秀同志。”与文秀握了一下手,简单问了一些问题,就让梁科长带着文秀去上班了。 到了后勤科,梁科长召集大家,给大家介绍新来的韩文秀。大家都说:“欢迎!”文秀客气地说:“我是新来的,什么都不懂,以后请大家多关照。有什么做的不对的,请多批评指导。谢谢!” 梁科长接着给文秀交待了工作,让她与即将调走的吴丽娟进行工作交接。首先是账目交接,然后清点实物。文秀拿着账本一项一项点数对照,确定无误后,签字交接。交接过程中,她感觉到吴丽娟内心的不安,也感染了她。她感觉吴丽娟是个好人,可是很不开心。她不明所以,也不能多事去问,只能默默办理交接工作。 接近中午的时候,终于办理完了交接工作。这样她就在这里走马上任了。她接了库房的钥匙,锁好库房,小心地把钥匙放在自己的包里。等到下班时间,就回招待所,和爸爸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边吃饭,一边悄悄跟爸爸说参加工作的事。 吃完午饭,回房间休息了一会,到两点半,她就去上班了。一到工作的地方,人事处的小林在那里等着她,她客气地问:“林老师,是找我吗?” 小林微笑着说:“是的,秦处长让我来安排你住宿的事。” 文秀只顾工作的事,忘了住宿的问题。小林专门来过问,说明秦处长对她很关心。 小林首先还是找梁科长,梁科长说这事具体由高副科长负责,然后小林去找高副科长。高副科长也是一个年轻小伙子,二十三、四的样子,长相不是很帅气,也不算难看。 小林微笑着对高副科长说:“高科长,麻烦你件事。” 高副科长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说:“你总公司人事处的大领导,大权在握,会有什么事麻烦我啊?” 小林认真地说:“是这样的,韩文秀同志今天来上班,处里说让安排一下她的住宿问题,所以这事还要麻烦高科长。” 高副科长随意说:“林老师太客气了。好的,这事交给我,你请放心吧。” 小林恳切地说:“谢谢高科长!我回去怎么向领导汇报?” 高副科长不在乎地说:“你就说交给我就行了,我一定安排好。” 小林有点为难,因为领导有交待,让他把韩文秀的行李送到宿舍房间里。 他说了这意思,高副科长还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说:“你放心吧,就说已经送到了。” 小林无奈地回去了,文秀也去工作了。到离下班有一个小时的时候,小林又打电话给梁科长,问韩文秀的住宿安排了没有。梁科长于是又去问高副科长,高副科长说暂时没有合适的房间,只能等两天。梁科长一听,凉了半截,但是他不便直接去管,于是就给小林回话,把高副科长的原话重复了一遍。小林一听,立马出了一身汗,处长让他盯着,结果什么也没办成!他马上就到二公司吕经理的办公室,吕经理看他又来了,笑着问:“小林同志,有什么指示?” 小林有点口不择言地把情况说了一遍,并且说:“这是秦处长交给我办的事,我以为没问题,结果什么也办不成,我实在没法向领导交待,所以来求吕经理帮帮忙,麻烦您了!”吕经理看着小林吓得几乎要哭的样子,内心很是同情他。吕经理说:“小林,你就在这等着,我给你想办法。不过呢,我也不了解情况,可能两句话还解决不了。你稍安勿躁,我马上过问。” 吕经理对公司情况比较熟悉,他拿起电话给分管后勤工作的苏副经理打电话:“苏经理,咱们这新来了一位小韩同志,需要住宿,请你尽快安排一下。” 苏副经理爽快地说:“好。” 过了没几分钟,苏副经理来了电话:“吕经理,实在对不起,我问了后勤科,他们说暂时没有房间,需要等两天才可能有,等有了房间,我马上安排。”吕经理一听,也是心里凉了半截:暂时没有房间,等两天才可能有,这实际上就是没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排。这怎么能行呢?不要说这个小韩有没有背景,就是没有背景,就不该马上安排吗?人家已经上班工作了,让人家住哪里? 据说前一段时间三公司有一个新来的专科大学生,来报到上班,公司没有给安排住宿,他家是农村的,手里也没钱,只好住到办公室,传到总公司,领导们当做笑话说给三公司的杨经理听,本来杨经理不知道这事,但是总公司领导都当成了笑话,让他脸上很是无光。他回到三公司后暴跳如雷,把分管副经理、后勤科长、副科长狠狠骂了一通:“你们天天说人才不够,人家大学生来了你们就这么对待人家!你们想想,如果是你自己,到一个新地方上班,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你心里什么滋味?!”他指示,当天必须给这位大学生解决住宿问题。结果他这一通脾气发过以后,这位大学生的住宿以及其他问题马上都给解决了。 吕经理想,二公司决不能出这样的笑话!他必须今天就解决这个问题,何况这个新来的小韩是个女孩子,还不像男孩子。 这时,人事处的小赵来了,他先给吕经理打招呼:“吕经理好!”吕经理笑着说:“今天人事处的领导都来了。” 小赵马上对小林说:“小林,秦处长找你,你马上去吧。”小林知道秦处长找他是韩文秀住宿的事,心里火急火燎的,但是也不能显得乱了阵脚。他马上对吕经理说:“吕经理,这事拜托您了,不然我实在没法向领导交待。” 吕经理诚恳地说:“你去吧,我会尽力的。” 吕经理一看,就知道利害,秦处长专门让小林盯着这件事,说明这件事肯定是重要的事,而事情在他这里搁浅了,其实最终是他吕经理没法交待。他知道,管宿舍的这个高副科长是苏副经理的内侄,这个货很操蛋,但是因为苏副经理跟总公司的一位副主任是一条线上的人,所以他们经常不配合工作,还怨言很大。今天这事估计也是这个操蛋的高副科长在捣鬼。他想,秦处长亲自过问,不敢说这个小韩一定有来头,但是人家交待的事总是卡在这,实在也说不过去。他心里一恼火,立即打电话让苏副经理、梁科长、高副科长都到他办公室来,他要看看究竟是真的没有房间,还是高副科长在耍鬼把戏。 再说小林跑步到秦处长的办公室,秦处长看他满头大汗,心里很不忍,安慰他说:“没多大事,你不用这么急。”其实这事事关重大,但是秦处长知道小林已经尽力了,问题不在他这儿。小林简单把情况说了一遍,秦处长微笑着说:“你不要着急,你已经尽心尽力了,你没有责任。” 秦处长接着说:“你擦擦汗,咱俩去找一下吕经理。” 秦处长对二公司的情况也略知一二,他自然也看不惯那些不干正事的操蛋货。他带着小林直接去了吕经理的办公室。 第1章 初识新地(七) 七 吕经理召集的人刚刚到齐,关上门准备说事。这时有人敲门,梁科长开门一看,秦处长和小林站在门外,他急忙把秦处长和小林让进来,吕经理一看秦处长亲自来了,知道了这件事的重要性,知道自己判断对了。 他故意说:“秦处长来的正好,我们正在开一个现场办公会,来解决一个新来的同志的住宿问题,也请秦处长和小林同志参加。” 秦处长客气地说:“我早就听说吕经理做事雷厉风行,今天正好碰上,让我好好学习学习。” 吕经理自嘲说:“哪里?这样一件小事我们尚未解决,让秦处长见笑了。秦处长、小林同志请坐,大家都请坐。” 吕经理接着说:“咱们开始吧。我先说几句:咱们二公司的吴丽娟同志申请要调往工厂里去工作,总公司派韩文秀同志来接替吴丽娟同志的工作,这是总公司对咱们二公司工作的支持。但是韩文秀同志的住宿问题归我们二公司解决,咱们二公司要解决好职工的生活问题,让职工没有后顾之忧,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你们后勤科说一说情况吧。” 梁科长伸手指向高副科长说:“住宿问题归高科长管,请高科长讲讲具体情况。” 高副科长慢条斯理地说:“今天下午一上班,小林同志就来说了小韩同志的住宿问题,我当时以为有空房子,就很干脆地答应马上安排。但是小林同志走后,我一了解,空房子已经没有了,所有的房子都住满了人,所以赶快给小林同志回话说了实际困难,并保证有房子了马上安排解决。”小林听了很恼火,心想,你明明是拖着不办,净说些好听话。如果我不是第二次去找,你不仅不解决问题,而且连吭声都不吭声,让别人认为你把问题解决了,而实际上你什么问题也没解决。想到这,小林不仅对这个高副科长产生了一种厌恶感。尽管厌恶,但是在这里他不方便直接揭穿高副科长的谎言。 吕经理和气地问道:“没有空房子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高副科长一时答不上来,只好含糊地说:“就是近几天没有空房子了。” 吕经理对苏副经理说:“苏经理,没有房子这件事核实了吗?” 苏副经理当然没有核实,但是他是坚决支持高副科长的,那是他的内侄嘛,所以他说:“核实了。” 这话说出来,让梁科长吃了一惊,明明没有核实过,怎么能当面撒谎呢?当然,他也不便于直接揭穿苏副经理的谎言。 吕经理不紧不慢地问苏副经理和高副科长:“确实一间房子都没有了?” 苏副经理和高副科长异口同声地说:“没有了。” 吕经理对秦处长说:“秦处长,如果我们这里确实没房子了,人又源源不断进来,还请秦处长在总公司领导面前替我们多多呼吁。我这里先谢谢了!” 秦处长知道好戏还在后头,他要帮着吕经理把这出戏演下去。于是他爽快地答应了。 吕经理接着说:“秦处长答应了,是对咱们二公司工作的大力支持。领导这么支持咱们的工作,是咱们二公司的荣幸。但是作为咱们二公司,做工作不能敷衍了事,不然没法向领导交待。所以,今天我请各位来,就是要把房子的问题搞清楚。虽然苏经理和高科长都说已经核实了,但是咱们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再核实一下。梁科长和高科长,请你们二位去把房子的名册拿过来咱们当场再核实一遍。” 吕经理的一番话,已经让高副科长大汗淋漓,但是他也不得不去拿房子名册。到了他们办公室,他突然说:“梁科长,我钥匙找不到了,名册锁在柜子里,打不开,怎么办?” 梁科长有点幸灾乐祸,心想,你也有今天。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地说:“高科长,你忘了吗?咱们科里小苗还有钥匙啊。再说,即使小苗没有钥匙,看这阵势,吕经理一定会让撬开锁拿出名册的。”梁科长马上找到小苗,让小苗打开柜子,拿出名册,交给苏副经理。 苏副经理是分管后勤科的副经理,但是房子问题他从来不管,只是需要签字的时候签字就行了,一切听从高副科长的。所以,他对情况也一无所知,只好把名册给了吕经理。 吕经理打开名册,对本公司的四十四间宿舍挨个看,他看到这名册至少半年没有更新了,于是就问:“名册是谁管理的?” 梁科长回答说:“是由苗晓霞同志管理的。” 吕经理随即说:“让小苗也过来吧。” 于是梁科长出去把小苗也叫过来。 这名册是两年前吕经理亲自建起来的,每间房子建一页,谁进来,谁出去,什么时间,原因,谁批准的,等等,一清二楚。这名册其实就是一本台账。 吕经理一看就发现了问题,有一个叫王春生的,去年就调走了,宿舍也已经交还了,可是他依然在名册上,没有更新;有一个过了年来的单雪娟,宿舍也早安排了,但是名册上却没有。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名册里和名册外(指该登记没有登记的),大部分都有问题!吕经理压了压心头的怒火,微笑着对秦处长说:“让秦处长见笑了,我们工作做的不好,不是不好,是太差劲了。今天,我们只好自刨痈疮,也让秦处长做个见证。要耽误秦处长和小林同志的时间,咱们工作进行完了我请你们二位去吃烩面,请多多谅解!” 秦处长不在乎地说:“吕经理客气了,这也是我们的工作,我下了班也没事,也正好见证一下吕经理雷厉风行的作风。” 他转向小林,笑着说:“小林,你有事没有?如果有事就给吕经理告个假。你们年轻人正是谈恋爱的时候,这是人生的大事,可不敢耽误你们。” 这话说的大家都笑了,小林马上说:“我没事,听领导的安排。” 吕经理接着说:“谢谢秦处长和小林同志。咱们今天第一项工作是安排韩文秀同志的住宿问题。小苗,咱们有没有空的房间?” 小苗看一眼高副科长,结结巴巴地说:“房间......是有的,只是......只是没腾出来,没打扫。” 吕经理疑惑地问:“没腾出来是什么意思?” 小苗又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有这回事。” 吕经理严肃地说:“看来咱们需要现场办公了。这样吧,咱们马上去宿舍楼,带上名册,挨个对照房间,及时做好登记和更新。梁科长,请你转告咱们负责卫生的临时工,让他们也不要下班,随时准备清理打扫房间。有事可以请假,加班的可以申请加班费。除了宿舍管理的同志,后勤科其他同志下班的时候正常下班。” 吕经理这样的安排非常合适,秦处长暗暗佩服吕经理的魄力和考虑问题的全面,他也很乐意看到今天这一幕,参与到这个问题的处理之中。 于是,在离下班只有半小时的情况下,吕经理带着一帮人来到了二公司的宿舍楼。然后挨个房间查账、查询,结果四十四间房间,一大半有问题,有的是住的人与登记的不一致,有的住着没登记,有的早不住了却还登记在名册上,查出来十来间该交没有交的房子,有的甚至人早走了,但是房子里却住着别的人。吕经理每个房间都要看,凡是住人的,询问清楚,记录在案;没有住人的,打开房门,查看情况,明天搞清楚怎么回事;有的房间,应该住两个人的,实际住了三个人。有三个房间,锁被换了,预留钥匙打不开,吕经理当场问询高副科长和小苗,小苗说不知道,高副科长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吕经理让首先腾出来一个房间,打扫干净,配好住宿物品,让梁科长去招待所帮着韩文秀拿过来行李,安排住下。 小林抢着说:“我去吧,本来就是我的事,没办好,我应该去,义不容辞。” 梁科长也说:“林老师有啥责任?都是我的责任。我必须去。” 于是两人一块儿去了招待所,但是韩文秀不在,只好回来向吕经理汇报。吕经理安慰他俩说:“没事,她可能出去了吧?明天去办也是一样。” 他们查到三楼边上的房间时,听到房间里有人说话,于是梁科长敲门,门开了,一股烟酒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往屋里一看,里面三个男人正在喝酒,看上去这三个人像是干体力活的。梁科长没见过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屋里三个人走过来,走在前面的这人带着酒意问道:“你们是哪一部分的?”梁科长又好气又好笑,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答。 吕经理走上前,也不客气地反问道:“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这样的对话是前几年电影《渡江侦察记》里的台词,屋里的人因为喝的有点多,口不择言,就说出来这样的台词,而吕经理久经沙场,急中生智,立即以台词应对,秦处长等几人都被逗笑了。 屋里另一个人说:“我们是干活的。” 吕经理接着问:“你们给谁干活?” 那人很硬气地回答:“我们给二公司干活。” 吕经理追问:“谁让你们住这里的?” 站在前面的那人说:“这是二公司的房子,我们给二公司干活,为什么我们不能住?” 吕经理平和地说:“没人说你们不能住啊,给二公司干活,就应该住二公司的房子,这道理很对。那么二公司的人该不该住二公司的房子呢?”吕经理说到后来,有点自言自语的味道,可是秦处长听了想笑,苏副经理和高副科长听了胆战心惊。 吕经理继续问:“我不是说你们不能住,我是说,谁让你们住的?”那人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是二公司让我们住的。” 吕经理缓缓地问:“二公司谁?” 那人随口说:“二公司高科长。” 吕经理给这三人每人递过去一支烟,掏出打火机要给他们点烟, 他们赶快说:“不用,有火。”马上自己点上了烟。 他们吸上烟,态度马上和蔼了许多。 吕经理和气地问:“你们认识高科长吗?” 这三个人都摇摇头,说:“不认识。” 吕经理不慌不忙地又问:“你们不认识高科长,怎么知道是高科长让你们住的?” 前面那人说:“我们包工头说的,他说这房子是二公司的,咱们给二公司干活,二公司该管住。” 另一个人说:“包工头说了,虽说二公司管住了,但是不是白住的,是给了钱的。他说比租的房子给钱还多呢。” 吕经理不解地问:“比租房子还贵?那不是不合算吗?为啥还非要住这呢?” 一直没说话的那人说:“那我们就不知道了,这是老板的事。” 吕经理接着问:“你们老板是谁?” 前面那人有点吃惊地说:“你不认识我们老板?就是张国庆啊。” 吕经理楞了一下,马上又恢复常态说:“哦,知道,知道。” 那三个人邀请他们说:“你们也进来喝几杯吧。” 吕经理客气地说:“不了,我们还有事,谢谢了。” 于是,几个人下二楼继续查房间。走下楼梯的时候,除了苏副经理和高副科长之外,几个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查房的过程中,许多二公司的机关职工见了吕经理直接说明情况,他们对后勤科意见很大,这时候见经理亲自查验,知道要进行彻底整顿,都说大快人心。高副科长吓得战战兢兢,面如土色;苏副经理异常尴尬,有苦难言。 四十四间房子都查完,已经八点多了,吕经理客气地对大家说:“大家辛苦了,今天在这里的人都可以报加班。现在回家吃饭已经来不及了,我请大家去吃烩面,请大家赏脸。” 苏副经理赶忙说:“家里实在有事,岳父住院了,我实在不去不行。只有麻烦吕经理陪秦处长和小林同志了,实在对不起!” 其他人也极力推辞,吕经理只好放他们走,最后吕经理只拉到梁科长和他一起陪秦处长和小林去吃烩面。 第1章 初识新地(八) 八 那时候吃碗烩面也是很奢侈的。一碗烩面五毛钱,但是一家人的收入除了吃饭和必须的日常消费外,所剩无几。所以不少人宁可在家里自己做烩面,也不敢在饭馆里吃烩面。吕经理一行四人来到小饭馆,吕经理让秦处长点菜,秦处长随意说:“有啥点的?一个猪头肉,一个炸小鱼儿,再拼两个素菜,好了。”秦处长本来跟吕经理也不客气,两个人私下里关系很好。 虽然这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但是小饭馆里依然热闹非常,所以他们要稍等一会儿小菜才能上来。梁科长打开了刚刚从吕经理办公室拿过来的一瓶张弓大曲,给每人倒一杯,吕经理玩笑说:“怕秦处长喝多,只拿了一瓶酒。” 秦处长笑着说:“看来不是诚心请我们啊。我是不能喝,可是两个年轻人你不该不舍得让人家喝。你好不容易请小林和小梁吃个烩面,还不让人家喝够,不够意思啊。” 两个年轻人马上都说不能喝,秦处长“嘿嘿”笑了。吕经理却不接话。正上菜的时候,突然梁科长看见韩文秀跟在几个人后面从饭馆往外走,韩文秀也看见他了,马上来打招呼,她一看,这四个人她全见过,赶快说:“吕经理、秦处长、梁科长、林老师,你们都在这里吃饭啊。” 四个人今天都见了韩文秀,对她有印象,所以四人都站起来表示跟她打招呼。 她赶快微笑着说:“领导们赶快坐,我吃完了,走了,领导们多吃点。再见!”说着,她就转身往外走。 文秀跟吕经理他们打招呼的时候,韩德海他们一行人也扭头回看,他们是韩德海父女和曹振国、高老师。 原来,曹振国想来看韩德海,他对西边不熟悉,以前来的时候都是开车来,这次是私事,要坐公交车来,就问在这边住的高老师怎么坐公交车,高老师笑着说,“我带你去吧。”于是两人下班急急忙忙就来了,到了招待所,打听到韩德海的房间,正好韩德海父女准备去食堂吃饭,曹振国把送给韩德海的礼品放下,拉着他们一起去吃烩面。韩德海推不过,只好跟他们一起去。 他们来的不算很早,边喝、边吃、边聊天,韩德海说:“昨天都让你破费了,今天你又要请吃烩面。” 曹振国感慨地说:“大哥,你那会儿给我的一碗饭,比现在的一桌饭都珍贵,那是救命啊。” 韩德海一副无奈的样子说:“你不能总是这么说吧?” 曹振国正经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我永远也忘不了的大恩大德,经常想起来,总是盼你过来,咱们在一起多呆一呆,就像当年那样。”这话说的韩德海也不便再说什么了。 席间,曹振国动员高老师,让他出任这边的一个派出所的所长,因为那个派出所的所长出事了,熟悉附近情况的也不多,高老师是合适的人选,曹处长已经推荐了他,班子里已经商量过,同意了,只差下令了。可是高老师知道这里情况相当复杂,工作繁重,而且他住在这边,找的人很多,他是个不喜欢应酬的人,同时也担心自己干不好,所以迟迟不答应。曹处长了解他,对他很有信心,好言相劝好几次,他有点松动,但是还是没有松口。曹处长借这次在一起吃烩面的机会,又一次相劝,好说歹说,高老师总算答应了。 曹振国他们一行四人吃完饭往外走的时候,见文秀跟新同事打招呼,就回头看着等着。秦处长站起来看文秀的时候,看到文秀身后这人好像见过,突然想起来这是地区公安处管治安的曹副处长,他吃了一惊,马上缓过神来,也往外追过去。曹处长也没注意到秦处长,等文秀说完话就转头往外走,刚出饭馆的门,就被秦处长拉住了:“曹大处长,你这么大的领导,怎么光临我们这穷乡僻壤了?” 曹处长一看是秦处长,马上跟秦处长握手,说:“你秦处长还不是也亲自来吃烩面了?” 曹处长马上给秦处长介绍:“我来看看老同学韩校长,他送女儿来,以后要麻烦秦处长多多关照咱家的孩子了。这位是高老师,很快就来这边当所长了。” 又给韩德海和高老师介绍秦处长:“这是冶金总公司人事处的秦处长。” 秦处长一下明白了,他也知道曾主任与曹处长的同学关系,曾主任也跟他交待过韩文秀的事,他明白了,文秀的爸爸、曾主任、曹处长,他们都是同学。他们单位成立的时候,涉及户口的许多问题,多亏曾主任给曹处长打招呼,事情办的都很顺利,这些事许多是秦处长亲自去办的,所以他很感激曹处长。 秦处长赶快握住韩德海的手,说:“韩校长好!您培养了个好女儿,我们都很喜欢文秀。” 韩德海客气地说:“给秦处长找麻烦了,多谢!” 秦处长又握着高老师的手说:“幸会高所长!以后请多多关照!” 高老师也客气地说:“幸会秦处长!以后要请秦处长多多关照。” 寒暄几句,曹处长他们就告别了秦处长,秦处长回到饭馆里坐下。 几个人都饿了,吕经理提议喝一口就吃菜,四人一边吃喝,一边说话。秦处长解释说:“刚才那位是地区公安处的曹处长,咱们单位办户口都是通过他,一点没费事,给咱们帮大忙了。几次想请人家吃饭,人家都婉拒了。想不到在这里不期而遇,就寒暄了几句。” 吕经理若有所思地说:“听说咱们曾主任的同学在公安处,有事了都去找,连打架斗殴也找他,是不是他?” 秦处长不假思索地说:“是他。他是个很热情的人,也很念旧情,因为曾主任的关系,咱们大事小事都找人家,人家从来没有推辞过,唉,真是个好人哪。” 吕经理话锋一转说:“这样的好人不多呀。今天这事就知道,有的人就是专门跟人过不去的,没权的还好,有点权力就不是他了,千方百计刁难别人,可是这样的人还往往得势。可悲啊。” 秦处长半开玩笑地说:“有你吕经理在,这些人得势不了。” 吕经理不在乎地说:“我算个什么?啥也干不了。要不是你秦处长助阵,今天这事办不好。” 秦处长不满地说:“你这就不是真话了,我不在,你一样查个底朝天。” 吕经理正经说:“太过分了,不知道欺负了多少人呢。” 秦处长也认真地说:“这里头牵涉到多少利益输送,可能永远也查不清楚。” 吕经理哈哈一笑说:“看吧,明天各路大仙就开始显灵了。” 秦处长也笑了:“看他们表演吧,不过也是他们暴露的时候。” 小林和梁科长只是静静地听两位领导谈话,一句也插不上,他俩毕恭毕敬地劝酒,秦处长不客气地说:“你们俩也不说话,就该多喝酒。”说着,就给梁科长和小林斟满了酒。 秦处长边想边说:“这事由给韩文秀安排住宿引起,但是明天说起来,一定要省去这个环节,一个字也不要说。不管是给谁安排住宿,都是应该的,不能因人而异,要强调这一点,......不,不能刻意强调这一点,否则,适得其反。” 吕经理知道秦处长说的有深意,他点点头说:“照你说的办。” 秦处长知道韩文秀是曾主任安排的,这事最好是保住密,不让人知道,否则传闻满天飞,对曾主任不好。本身安排一个临时工或者合同工不是什么大事,副科长就可以做到,而且现在正是需要的时候。但是一涉及领导,事就多了,所以尽量要保密。秦处长做人事工作的,深谙此道。他也知道,梁科长和小林都是品行端正的人,而且嘴很严,所以他才说那么多,否则,他就不说话了。当然,他俩也不清楚事情背后的原委,对今天发生的事只看到表面,背后的情况他们当然不了解。 不知不觉,一瓶酒喝完了。秦处长对梁科长和小林说:“看看,吕经理只请吃烩面,不让你们俩喝多,哈哈。”他意在说吕经理小气不让喝酒。 吕经理笑着说:“看来你们仨都没有喝够,怎么样?不喝了吧?” 秦处长故意说:“看看,吕经理怕你们喝他的酒,小梁、小林,你们俩喝够没有?” 小梁、小林不知道怎么回答,两个领导斗嘴,他们只能沉默。所以他俩笑笑,都不说话。 吕经理逗他说:“你别说人家年轻人,你说你喝够没有?” 秦处长故意说:“我无所谓,你不让人家年轻人喝够,不够意思。” 小梁突然说:“我们俩还能稍微喝一点,秦处长可是大酒量,肯定没喝够。”他知道吕经理的意思,是暗地里给吕经理敲边鼓。 秦处长大大咧咧说:“我差不多了,你们如果没喝够,我也可以稍微喝一点。”他知道,吕经理只带了一瓶酒,所以,这时候使劲笑话吕经理也没事,多喝不了。 吕经理突然说:“实在不好意思啊。你们既然还能喝点,那就再喝吧。”说着,就又打开了一瓶张弓大曲,趁着秦处长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给他斟满了。接着又给小林、小梁斟满。这一下把秦处长看得目瞪口呆,他不知道吕经理像变戏法一样又掏出来一瓶酒,大喊:“你这个吕经理,老奸巨猾啊,来的时候就说,怕我喝多,只带了一瓶酒,我才敢逗你笑话你。谁知道你带了不止一瓶,还故意隐瞒起来,我上了你的当了。” 吕经理哈哈大笑:“我让梁科长去我办公室拿酒,本来就拿了两瓶,故意说是一瓶,让你放松警惕。如果一开始就拿出来两瓶,你肯定只让喝一瓶;如果你知道只有一瓶,才会喝两瓶。哈哈哈,这叫欲擒故纵。”闹的两个年轻人也笑起来。 因为今天解决了大问题,他们心情很好,所以他们放开喝,每人喝了半斤来酒,也一点不觉得不舒服。 喝完了酒,每人吃了一大碗烩面,聊到人家饭馆快要下班才各自回去休息。 文秀跟着爸爸、曹处长、高老师吃完饭后,曹处长和高老师坚持要送他们父女回招待所,到了招待所,韩德海邀请曹处长和高老师到房间里坐坐,他俩都推辞了,要急着回家。可是曹振国回家已经没有公交车了。高老师随便说:“我去派出所找个值班巡逻的车,顺便把你送回家。” 曹振国不在乎地说:“摩托车就可以。” 没一会儿,一辆三轮摩托车就停在了招待所门前,于是,曹振国与韩德海父女告别,坐上摩托车走了。 文秀不知道,因为她的住宿安排问题,在二公司掀起了惊涛骇浪,本来,宿舍管理是连后勤科长也插不进手的禁区,被某些人把持着,用来拉关系,甚至利益输送,这次吕经理借口安排住宿进行了强力整顿,第二天就成了二公司的大新闻,大家听到了,都拍手称快,吕经理的形象在职工们的心目中也高大起来,而原来把持宿舍管理的苏副经理、高副科长则灰溜溜地再也嚣张不起来。 文秀把爸爸送到房间后,也回了自己的房间,想着明天可能就没有这样洗澡的条件了,她就用凉水洗了个澡。然后就想佩轩,他这会儿在干什么呢?突然想起来,现在已经确定工作地点了,可以写信了。她拿出来带来的钢笔,用招待所的信纸就给佩轩写了一封简单的信: 佩轩: 我30号和爸爸坐长途汽车到了安阳的豫北冶金公司筹建部,找到了爸爸的同学曾叔叔,他热情接待了我们,中午在食堂吃了饭,然后就到招待所休息。下午我去人事处报了到,算是上班了,嘻嘻,就上半天班,据说还要发半个月的工资呢。晚上曾叔叔请我们到他家里吃饭,我帮阿姨做菜了,还学会一些打扫卫生的方法。我还跟阿姨拉家常呢,但是我没说咱俩的事。 星期天曾叔叔开车带我们去殷墟参观了,商朝的青铜器和甲骨文都不得了啊!我们的老祖宗太了不起了,创造了那么灿烂辉煌的文明。 中午爸爸的同学聚会,我也参加了,有曾叔叔、曹叔叔、桑叔叔、吕叔叔、金阿姨等等,还有金阿姨的爱人汪大夫。他们都大赞爸爸,说爸爸上学时候帮助他们,生活上、政治上都为他们做了许多好事,我没想到爸爸是一个这么品德高尚的人!他们在一起热闹非凡,一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然后曹叔叔让他们公安处的高叔叔开着曾叔叔的车把我们送回来。 晚上曾叔叔公司的办公室主任甄叔叔非要请爸爸和我吃烩面不可,曾叔叔也来了。吃完饭就回来休息了。 今天我上班了!一早我就去了人事处,人事处把我安排到二公司的后勤科,具体管什么还没说,已经给我配备了办公桌椅。我好高兴! 今天晚上曹叔叔和高叔叔过来请爸爸和我去吃烩面,吃完出来时还碰到了我单位的吕经理、秦处长、小林、梁科长,他们也去吃烩面。 我刚刚回到招待所房间里,洗了澡,估计明天就要搬到宿舍住了。 只顾说我自己的事,忘了问你的情况了,你怎么样?北京天气好不好?你在忙什么? 这封信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有些话也不敢写。 文秀 一九八o年九月一日 附: 我的地址是:河南省安阳地区安阳市人民西路187号豫北冶金公司筹建部二公司后勤科。 她急于寄信,只好写了个不太具体的地址:北京市p大哲学系80级。她也不知道佩轩能不能收到,就只管寄。 她还同时给殷志贤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的地址,让他转给佩轩,也把佩轩的地址转过来。 文秀用招待所的信封装好信,准备明天一早贴上邮票寄走。 第1章 初识新地(九) 九 让酆佩轩吃惊的是,他收到的第一封信并不是韩文秀的,也不是殷志贤的,而是白小洁的。 他寄走第一批信件之后没两天,就收到了一封来自天津商学院的信,他感到奇怪,因为这封信肯定不是收到他的信的回复,而且他也想不起来有天津商学院的同学。他想,揣摩不如打开看,一看就明白了,原来是白小洁写来的信。 佩轩同学: 给你一个惊喜啊,这虽然不是你最想收到的信,但是这肯定是你收到的第一封信,如果能收到的话。 首先祝贺你考上p大!你是同学们的骄傲,你是咱们贾庄高中学校的骄傲。在那样一个乡村高中,居然连续两年有人考上q大、p大,简直不可思议啊。 我从其他同学那里知道你考上了p大哲学系,所以我就冒昧地给你写了这封信,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够收到这封信,我知道,你一旦安定住,肯定会给我写信的,你答应过的,你也留了我的地址。 非常感谢你,佩轩,真的。你最后对我的辅导作用太大了,尤其是数学,至少让我提分20分以上。没有你的帮助,我肯定考不上本科,这还是在天津,如果在河南,我可能连个中专也考不上。 我考上了天津商学院的外贸系,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这得益于你的大力帮助。跟你相处的五天,是我永远不能忘怀的五天,你也是我永远不能忘怀的人。 以后有机会,我会到北京去找你的,毕竟天津离北京很近嘛。 请代向韩文秀同学问好。 顺祝 健康 白小洁 1980,9,3日 佩轩看完了白小洁的信,替她感到高兴,没想到她能考上本科。 他也从白小洁来信的字里行间看出来她另外的含义,他摇摇头,笑了,然后叹口气,自言自语:“是个好姑娘,嫁个好人家吧。” 他明白白小洁的意思,他辅导她结束后的那次谈话他就对她的内心有所了解,但是他没有动一点心思,不是因为他心里有了韩文秀,而是他认为他们俩距离太远,可以说更远,比韩文秀与他的距离更远,心灵也许可能零距离,也就是说贴在一起,但是将来的生活上是有着巨大的鸿沟的,不可能逾越的鸿沟。情感上的鸿沟与生活上的鸿沟是两回事,他跟韩文秀之间情感上没有鸿沟,而生活上的鸿沟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和文秀有意的跨越,已经逾越了。但是他认为他与白小洁是不可能逾越生活上的鸿沟的,之所以她有这样的心思,是因为她不了解真实的情况,还没有经历;一旦了解了,经历了,会不会影响情感就不好说了。即使没有影响情感,也未必会幸福。所以,他不会对白小洁有任何的想法。他想,他没有爱她,自然不会动心思,不爱她不能走到一起,否则就是不负责任;如果万一爱她了,也不能动心思,因为那样会害了她。爱她就要为她着想,害她的事不能干。 其实,他一直有这样的想法:如果考不上大学,就与韩文秀分手,否则会害了她。她是个好姑娘,不能让她跟着他吃苦受罪。让她跟着他一块儿种地,把她那样一个娇小姐变成一个种地的庄稼妇女,于心何忍?在他看来,如果考不上大学,去谈什么爱情,那是奢侈的,是不现实的。在农村,找一个没多少文化的、能干农活的女孩儿就可以了,无非就是种地养家、照顾老人、生养儿女,让韩文秀那样娇生惯养的女孩儿来干粗活,的确是暴殄天物,不合适的。更不要说白小洁了,她是大城市长大的,虽然见过农村,但是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农村生活,所以即使自己没有跟韩文秀谈恋爱,他也不可能跟白小洁谈恋爱,这是想都不要想的事,他明白。 所以,他在写第一批信的时候,虽然知道白小洁的地址,但是并没有给她写信,有故意疏远她的意思。当然也不能没有礼貌,他早晚是要给她写信的,毕竟是同学嘛,只不过是保持这种同学关系,即使是亲密一点的同学关系,但是不能再往下发展。 但是,他对自己虽然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对白小洁却没有任何把握,他没法控制白小洁的情感,正像他没法控制韩文秀越来越爱他一样。他担心的是白小洁会对他有意思,他无可奈何。想到这,他只有苦笑。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于是给白小洁写信。 小洁同学: 来信收到,见信如面。 实在对不起,我8月30日到校,因为是村里来的,一下子到大城市什么也不懂,两眼漆黑,一筹莫展,幸赖许多同学帮忙才将各种手续办妥,进入大学课堂。一开始有诸多不适应,比如只会说俺贾庄话,对北京普通话一句也说不来,而这里没人欣赏俺贾庄话,所以只好闭口不言。图书馆里书太多了,如饥似渴去读,可是许多读不明白。唉,北京太繁华,俺这土老帽儿还不如《红楼梦》里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土的掉渣,渣还掉不完,如何是好? 祝贺你考上商学院!我知道,你是个了不起的女生,不远万里,光临俺贾庄高中,让俺们没出过十里之外的乡巴佬能够一睹大城市美丽少女之风采,这说大了也是一种国际主义精神。对不起,扯远了。 至于说帮助感谢之类大可不必,你悟性很高,也很努力,结果是自然的,与我关系不大。 欢迎来北京玩,来了我一定效犬马之劳,奉陪漂亮的白小姐。 替韩文秀谢谢你! 此致 敬礼 佩轩 1980,9,8日 写好了信,装入信封,信封贴上邮票,写上地址,投入信筒,就算寄走了。 他比较担心的是文秀去工作的问题。文秀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能不能适应社会呢?他知道,担心其实也没用,也帮不上忙;再说文秀早晚也是要走上社会的,出来工作的,她也必须适应这个社会,谁也替不了她。他也想到,文秀是很聪明的,从娘家到婆家她能很快适应,看得出来,她适应性是很强的;而且心灵手巧,做事很认真,不管什么一学就会,她会干不好工作?这样一想,也不必为她太操心。 想着文秀,文秀的信就到了。 这天中午,负责班里拿信的同学给佩轩送过来一封信,佩轩一看是安阳来的,就知道是文秀的信。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慢慢打开折叠的信纸,看宿舍里其他同学没注意,就开始读信。看完了信,知道文秀上班了,就放心地笑了。突然,信被人抢去了,他一抬头,看见刘金凯、韩文祥、卢煜三人不怀好意地站在旁边,抢去信的正是刘金凯。原来几个人吃完饭从食堂回来,看到佩轩在神神秘秘地读信,互相一使眼色,就悄悄围了上来,看到佩轩读着读着就笑了,感到有情况!于是刘金凯眼疾手快,在佩轩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把信抢了过去,然后三个人哈哈大笑。佩轩抬头一看是这几个人,只能苦笑。马上伸手向小刘说:“快拿过来,不许偷看别人的信。” 韩文祥坏笑着说:“不是偷看,是公开看。” 卢煜不怀好意地说:“谁先收到信就必须公开给大家。”然后他们又笑起来。 佩轩一口河南话说:“你们三个捣蛋家伙,如果想看以后的信,就把这封信给我,如果不想看以后的信,那么这封信我就不要了,反正我也看完了。” 小刘霸道地说:“以后的信要看,这封信也要看。” 佩轩“嘿嘿”一笑说:“别想那么美,以后我再也不拿出来了,你们想看也看不了了。” 卢煜抢白说:“就是给你了,以后你也不会再拿出来了。” 韩文祥进一步说:“就是就是,你必须保证,以后要把信拿出来。” 佩轩理直气壮地说:“不公平啊,凭什么让我让我把信拿出来?要拿出来都拿出来。” 韩文祥争辩说:“谁让你第一个收到信呢?第一个收到的肯定是女朋友的信,必须拿出来。” 卢煜趁火打劫说:“以后都拿出来啊,公开才能公平嘛。” 佩轩揭发说:“你卢煜就是起哄嘛,你北京的,就没有信。你把女朋友带过来让大家参观那才叫公平。” 卢煜调皮地说:“好,等我有了女朋友一定带过来。” 佩轩边想边说:“你这叫空头......什么?” 韩文祥接话说:“空头支票。” 小刘借机起哄:“无论是谁,都要把女朋友带过来参观。” 佩轩直白地说:“小刘你最小,上完学了你还没摸过丈母娘家的门,怎么办?我们可是看不到你女朋友了。” 小刘不服气地说:“好看不起人啊,明年我就带个女朋友来。” “哈哈哈”,大家一起笑起来,佩轩趁小刘不注意,一把又把信抢了回来。 佩轩得意地说:“不许欺负老实人。” 这时候刘忠山进来了,说:“嘴上还没长毛,就把女孩子骗到手了,能是老实人?” 卢煜肯定地说:“还是老刘最有发言权。” 佩轩调皮地说:“欢迎老刘把嫂子带来让兄弟们参观。” 老刘是故作神秘地说:“我的女朋友是农村种田的,不好看,老马的女朋友好漂亮,我见过相片。” 这时候马坚正好走进来,大家一起将他的军:“老马,大家一致要求你把嫂子带过来让兄弟们一饱眼福。” 老马莫名其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怎么搞到我头上来了?你们在搞什么名堂?” 大家异口同声说:“我们想看嫂子。” 一中午,谁也没休息,一直闹到下午去上课的时候,还意犹未尽。 他们宿舍的七个同学相处还是比较好的,当然每个人都个性十足,但是相互之间很随意。尤其是卢煜、文祥、小刘、佩轩他们四个,经常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没有隔阂。这四个人,都是表面老实,而实际上不太老实,而根本上又是老实人的四个人,臭味相投,说得来,玩得来。 他们这天热热闹闹一中午,其他宿舍也听说了,于是就传闻说老马、老刘、佩轩等有女朋友,老马、老刘年龄大了,有女朋友再正常不过,可是同学们也跟佩轩开玩笑,说他有女朋友,他当然极力否认。 过了两天,班主任阳老师悄悄来找佩轩谈话,佩轩也不知道阳老师找他干什么,闲聊了一会儿,阳老师就问他有女朋友没有,他肯定地说没有,于是他就说那天他们宿舍热热闹闹瞎胡闹了一中午,大家都是开玩笑,容易产生误会,以为他真的有女朋友。 他认真地对阳老师说:“我在农村属于最穷的,又长的丑,没有哪个女生会瞎了眼看上我。” 阳老师笑着说:“你考上大学了,可就有人愿意找你了。”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从通知书下来,也就二十多天,哪有时间?再说我这时候也不可能有找女朋友的想法。年龄还小着呢,找对象是将来工作以后的事。” 阳老师嘱咐说:“农村来的孩子,尽量不要在农村找对象,因为将来工作是在城市里,农村找了会两地分居,生活很不方便,对家庭、对孩子、对自己都造成不便,还是工作之后在工作的地方找对象比较好一些。” 佩轩一本正经地说:“阳老师说的太对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再说年龄还小,将来工作以后找对象也不晚,现在就一心读书,不想别的。谢谢阳老师的关心和提醒。” 阳老师爽快地说:“好,那我就放心了。” 佩轩和阳老师谈过话回到宿舍,就开始大骂小刘、卢煜和文祥:“你们几个不正经的家伙,乱瞎说,让老师找我谈话,以后有你们的好看!” 这几人听了,哈哈大笑。 佩轩没好气地说:“以后我也造你们的谣,让老师来帮助你们,让你们不得安生。” 几个人笑的前仰后合,又惊动了其他宿舍,隔壁的小何过来问有什么喜事,佩轩坏笑着说:“卢煜要发喜糖了。” 小何信以为真,接着问:“什么喜事?” 佩轩努努嘴,说:“问他。” 于是小何就去问卢煜有什么喜事,卢煜苦笑着说:“不是我。” 小刘故意打岔说:“不是你是谁?赶快发喜糖。” 卢煜不满地说:“你们这帮家伙,到处胡说,我回家了,不跟你们这些捣蛋鬼玩了。” 韩文祥嘱咐一句:“好,你赶快回家去拿喜糖吧。” 小刘打趣说:“别忘了,把女朋友也带来啊。” 其他宿舍的同学不明所以,以为是真的,追着喊:“嗨,喜糖多带点,别忘了还有我们呢。” 卢煜没好气地说:“操,我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背着书包骑上车一溜烟跑了,留下宿舍里的人大笑不止。 没几天,佩轩家里有女朋友的传闻就消失了,他不想过早暴露自己有女朋友。他觉得,早早谈恋爱并不是一件多光彩的事。 第1章 初识新地(十) 十 一个宿舍的同学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各地不仅风俗习惯不同,而且每个人所受到的教育以及家庭、社会环境的影响也不同,虽然大家都是比较克制的,都是每人的禀性和习惯也会慢慢表露出来,这有些是人们称赞的,有些是人们不喜欢的。比如佩轩的河南话人们就听不惯,大家经常拿他的河南话开玩笑,他诙谐地说:“俺这河南话在北宋时期可是普通话呀,龙亭上讲的就是俺这话。北京在北宋时期好像已经是金国领土了吧?不说大宋话,偏说金国话,这个不好啊。” 韩文祥反驳说:“那是东京话,即开封话,你这豫北延津话八竿子打不着。再说,你开封后来不也沦陷了吗?普通话跑到我们杭州去了。” 佩轩反问道:“你们现在的杭州话是当年的开封话吗?” 韩文祥不确定地说:“那倒不一定,八、九百年过去了,社会变迁那么大,各地的语音也在变化之中。所以呢,你这河南话也未必就是北宋时期的普通话,即使是又怎么样?大家听不懂,不认可,没得用啊。” 佩轩无奈地说:“唉,没得法子哟。”于是,他决心学说普通话。 小刘和小韩(文祥)都喜欢书法,经常写毛笔字,他俩写的字也确实很好。小韩用的笔是他从湖州带来的“王一品”湖笔,属于文房四宝之一,的确是好笔。小韩还喜欢画油画,经常跟油彩打交道。他还喜欢读外国文学名着,他钻研的是美学,这时候他已经定了目标了。 小刘则喜欢钻研军事和战争,尤其是二战时期,对那些名将如隆美尔、巴顿、蒙哥马利等等如数家珍。 上海来的黄德彪同学则是一个学习认真的同学,各门课程记笔记非常细,有的同学课堂上没有记下的笔记,下课了则找他抄笔记。佩轩当然没有抄过他的笔记,不是因为佩轩记的全,而是佩轩会根据听课的记忆来补笔记。黄德彪来自大上海,是最繁华、最时尚的城市,他本人也是很注意仪表的,总是锃亮的皮鞋,紧兜屁股的长裤,时髦的衬衣扎在皮带里面,一副生气勃勃的形象,给人一种时尚干练的印象。他跟同宿舍的同学既不是很亲近,也不是很疏远;不过,他跟班里的女生关系不错,这一点显示他的成熟。 卢煜基本不在宿舍住,只是中午在宿舍休息一下,吃饭时候在宿舍呆一下。但是自习还是在学校,或图书馆,或自习教室。 慢慢的,新生们适应了学校的学习和生活。 星期二,即九月二号,韩文秀正式在二公司的后勤科上班了。一早她就来到办公室,首先擦桌子,拖地,然后提着两个暖瓶去打开水。等到她打开水回来,才刚刚八点,同事们陆陆续续来上班了。大家一来,就议论昨天吕经理整顿宿舍房子的事。文秀一点不知道这事,她只是静静地听,一句话不说。一会儿,高副科长来了,大家马上都静下来了。文秀觉得奇怪,抬头一看,看见高副科长,正碰上高副科长的目光,高副科长恶狠狠地瞪着她,她吓了一跳,赶快站起来打招呼:“高科长来了?需要我干什么?请吩咐。”高副科长没理她,扫视一圈,就回他和梁科长的办公室了。 文秀不明所以,感到很不安。她想,这里有那么多的好人,昨天晚上遇到的秦处长、吕经理、梁科长、小林等,还有曾主任、甄主任,都是很好的人,也很好相处,可是这个高副科长怎么就不好相处呢?自己才上班一天,也没得罪他啊,他好像很仇视自己的样子。以后在他手下工作,可怎么办啊?又一想,自己也没做错什么,问心无愧,有什么怕的?凭良心干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大不了不干。再说有曾叔叔、甄叔叔他们呢,一个高副科长也没什么可怕的,顺其自然吧。这样想着,也就释然了。 这天上午一上班,吕经理就来到了甄主任的办公室,甄主任笑着说:“吕经理请坐,有什么吩咐?” 吕经理郑重地说:“我来找一下曾主任,请你安排。” 甄主任诙谐地说:“你太客气了,你完全可以直接去找曾主任,不需要经过我。” 吕经理也风趣地说:“哪能越过你大管家呢?再说我还要请你把把关呢。” 说着,吕经理拿出一份《自请处分书》给甄主任看,甄主任认真看了一遍。这份《自请处分书》一开头就开门见山地说,二公司在宿舍管理问题上存在严重问题,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自请处分。接着叙述了昨天检查所有宿舍的情况,对存在的问题直言不讳,最后讲希望总公司对这一问题严肃处理。 甄主任看完以后说:“写的很好,对问题讲的很细,分析很到位,自请处分有点言重了,不过领导都很明白的。” 然后甄主任给曾主任打了个电话,说吕经理要找他,那边曾主任说让他来吧。甄主任放下电话对吕经理说:“你去吧。” 于是吕经理就拿着自己的这份《自请处分书》去了曾主任办公室。曾主任让他坐下,然后认真看《自请处分书》,看完以后,边想边说:“问题说的很透。那件事我也听说了,你做的很对,也很及时。自请处分就不必了,公司会研究的,该怎么处理班子开个会再说。” 吕经理认真检讨说:“这件事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组织上处分,我都能接受。” 曾主任不经意地说:“你当然有一定的责任,但是你的责任仅仅是领导责任,责任不大,应该批评。但是你整顿得非常及时,铲除了毒瘤,刨掉了痈疮,为公司树立了一个好榜样。其他单位的问题也未必小,也许更需要整顿。公司准备开会,以这件事为契机,来一个大的清理整顿。否则,以后的工作没法开展了,阻力太大。” 吕经理谦虚地说:“曾主任谬赞了,我只是亡羊补牢而已,对于有些人的胡作非为失察很严重。” 曾主任若有所思地说:“某些人的所作所为甚至已经触犯法律了,如果严肃处理,坐牢都够了。你回去吧,不要有任何心里负担。” 吕经理走后。曾主任招呼甄主任来,让他通知明天下午召开领导班子会议,准备好材料,主题就是总公司及各分公司的宿舍清理问题,三个分公司经理以及总公司办公室、后勤处、人事处负责人列席。甄主任马上去通知和准备材料。 三个分公司也是在筹建之中,二公司吕经理回到办公室,又叫来梁科长,把每间宿舍的情况都整理一下,原来遗留的问题能够马上解决的就马上解决,不能马上解决的要拿出方案,妥善解决,不要盲干,不要留下后遗症。例如,一个调出单位的人,家里没房子,老婆孩子一家三口都住在这里,老婆身体还不太好,因为看病花了不少钱,如果去市里租房,显然不现实,按规定他应该搬走。吕经理说:“咱们稍等一等,等他老婆看完病再说吧,如果咱们强行撵走人家就显得没有人性了。这事如果有人说什么,你们就说是我的决定,责任我来承担。” 梁科长本来也有这样的意思,但是不敢跟吕经理说。听了吕经理的话,感到吕经理是这样一个肯替别人着想的人,他觉得在这样的人手下工作是幸运的。 吕经理接着说:“还有,那三个干活的民工,也不要马上让人家卷铺盖走人,他们住在那儿,责任不在他们,了解清楚原委后,让包工头妥善安排,安排好了,再让他们搬走。” 梁科长走后,吕经理在想,公司办公室太需要人,需要一位办公室主任兼文字秘书,还需要一位打字员,至少需要这两个人,可是现在都没有合适的人选。他突然想起来新来的韩文秀,不知道让她兼打字员可以不可以?问问再说! 于是他又找来梁科长,问道:“那个新来的小韩你们安排她做什么工作?” 梁科长说:“总公司人事处安排的是让她负责公司及工厂办公用品的采购和管理,接替吴丽娟,马上就要进行培训。” 吕经理点点头,说:“这个工作忙不忙?” 梁科长边想边说:“以前这个工作不是很忙,以后可能会很忙,因为咱们公司马上要从筹建进入运行状态了,除了生产原料及设备的供应之外,其它的物品都是要从这里采购和管理的。所以以后预计会比较忙。不过我看这个小韩大约是一个做事认真的人,她会努力做好工作的。” 吕经理笑了笑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她还能不能再兼一份打字员的工作?” 梁科长吃惊地说:“这个,这个不敢说,还不了解。” 他若有所思地说:“她是刚毕业的高中生,文化水平还是差不多的,想必她上高中是考上的,比以前我那会儿推荐的文化程度要好不少。不过她肯定没有打过字,不知道她能不能胜任。” 吕经理平和地说:“跟她谈谈吧,看看她个人的意愿,实在不愿意,也不要勉强,毕竟这不是人家的本职工作嘛。还有,就是如果兼这个工作,可以每月固定报一些加班,咱也不能亏了人家,让人家白干,何况人家才是个合同工。” 梁科长点点头,说:“好的,吕经理。我先去找她说说,看看她个人的意思。” 其实,二公司机关还有几个女孩子,只是吕经理觉得她们都胜任不了打字员,不是文化水平不高,就是性格不够稳重,打字员要打的文件都是很重要的,内容不能对外乱说,这一点很重要。吕经理也是看到韩文秀性格比较稳重才有了这个想法的。 梁科长招呼韩文秀到小会议室,因为他与高副科长在一个房间办公,这事暂时不方便让高副科长知道,所以他把韩文秀叫到小会议室,让她坐下,问了一下人事处给她安排工作的情况,她认真地说:“我已经知道了工作的内容,现在不是太忙,在熟悉情况,以后可能比较忙。人事处通知下周二开始培训。我和吴丽娟大姐已经交接完了,账目与实物都对上了,没什么问题。“ 梁科长试探着说:“小韩同志,虽然你刚上班,你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大家却是有目共睹的。现在公司处于筹建阶段,万事开头难,大家都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争取把工作做好。” 文秀听到梁科长表扬自己,心里很高兴,但是她不由得警惕起来,她知道,自己才上班两天,怎么可能让领导表扬呢?领导夸赞肯定是有事,有什么事呢?她不可能知道,但是大概不会是好事。不过她还是表态说:“我一定努力,把工作做好,就是苦点累点都没什么,好好学习,做到业务精通。如果我有什么做的不好,请领导多批评,多指点。” 梁科长委婉地说:“小韩同志,你这样的工作态度没说的。现在咱们二公司人员还缺额不少,有的工作岗位还没有人,所以呢,每个人都需要多做一些工作,这样才不至于让有的工作掉到地上。” 听到这里,文秀有点明白了,梁科长是要给她增加工作,她这倒是不怕,于是她爽快地说:“这些我明白,需要我做什么,请梁科长布置就行了,只要我能力所及,我一定认真去做。” 听了韩文秀这么说,梁科长就知道她是一个肯做事的人,于是他就直白地说:“小韩同志,看到你这样的态度,我就放心了。是这样的,现在咱们二公司急需一个打字员,你来之前,经理考虑再三,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你来之后,经理了解了你的情况之后,感觉你适合兼任这一职务,不过呢,经理也想听听你的意见,所以让我来和你谈谈。” 文秀听了,心里一惊,不无担忧地说:“梁科长,按说领导让我干什么我是不应该推辞的。只是呢,我从来没有打过字,连打字机也从来没有见过,所以呢,我觉得我实在没把握做好这一项工作。” 梁科长急忙解释说:“这项工作呢其实并不难,只是以前你没干过,有畏难情绪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呢,你不用担心,可以试试,你熟悉一下,经过一段时间学习和练习,如果你觉得还是有困难的话,就让经理再找人,这也没什么;如果你觉得能够胜任的话,那就太好了。你看这样行不行?” 文秀心想,这事其实没什么选择,只能去做,你不能刚刚参加工作就挑三拣四吧?她小心地说:“梁科长,我会认真去做的,只是能不能做好,实在是没有把握。如果做的不好,还请领导多多包涵。” 梁科长听到文秀接受了,喜笑颜开,接着说:“还有,经理说了,你兼任打字员的工作,每月可以报加班的,不能让你白辛苦。” 文秀脸一红,说:“报加班就不必了,我既然干了这份工作,就不能计较报酬方面的事。” 梁科长没想到韩文秀是这么通情达理的一个女孩子,他满心欢喜地告别了韩文秀,走到吕经理办公室去汇报。 吕经理听了梁科长的汇报,也喜笑颜开,说:“小韩这个姑娘将来会是一个优秀人才,做事不讨价还价,大气,知书达理,不可多得。” 他也为自己没有看错人暗暗感到自豪。 就这样,文秀又兼任了一份打字员的工作。 第1章 初识新地(十一) 十一 文秀因为兼任了一份打字员的工作,而她对打字一窍不通,从来没见过打字机,也不知道怎样打字,吕经理亲自找到甄主任,让文秀首先跟着总公司的打字员小宋学习,甄主任爽快地答应了,直接给小宋打了招呼,小宋直率地说:“让小韩来吧。我肯定教会她。” 文秀早有准备,在吕经理送她去找小宋之前就带上一包家里带来的炒花生,到了总公司打字室,吕经理客气地说:“请小宋老师好好教小韩。” 小宋本来正在工作,赶快站起来,说:“哎呀,吕经理您这么大的领导亲自来俺打字室,您太客气了,让小韩来就行了。” 吕经理哈哈一笑说:“小宋老师有求必应,给我们帮忙,我应该来。” 小宋爽快地说:“吕经理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教小韩,您去忙吧,这没事。”吕经理告别出来,文秀从包里拿出来花生放到小宋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麻烦宋姐了,请宋姐多关照。” 小宋惊讶地说:“小韩哪,你可真是太客气了。甄主任都说了,吕经理还亲自过来,你又这么客气,让我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小宋也是个爽快人,不喜欢动那么多心眼,文秀本能地喜欢这样的人。那时候一包花生已经是比较贵重的小礼物了,因为花生是定量供应,以粮为纲的年代基本不种花生,所以很紧缺。小宋吃了两颗就不舍得吃了,准备拿回家给孩子吃。 然后小宋就给文秀讲解打字的经验,文秀认真听着,默默记着。她心想,打字也不太难学,只是需要好好记字盘,多练,熟能生巧,练一段时间就好了。 从此,文秀一有空就去打字室练打字,在管理员的门上贴上“有事请到打字室”的字样,两边的工作都不耽误。 下午,小林又来找梁科长,他们叫上文秀一起回到招待所,拿上文秀的行李去宿舍楼昨天晚上安排好的房间,安排文秀住下。然后文秀去总公司后勤管理处食堂科买了饭票和菜票,买饭票需要粮票,好在爸爸和大哥都是非农业户口,家里并不缺粮票,文秀从家里来时带了不少粮票。 下午下班,文秀依然去了招待所,准备和爸爸一起去食堂吃饭,她刚刚买了饭票,用自己买的饭票吃饭感到很兴奋。当她到爸爸住的房间时,汪大夫在和爸爸说话,她赶忙说:“汪叔叔好!” 汪大夫站了起来,说:“自从前天见了你之后,你金阿姨天天念叨你,夸你,只恨她自己没有这样一个女儿。”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哪里呀?我可是没那么好,不值得阿姨夸我。” 原来,汪大夫是来叫韩德海和曾义宽一起去他家里吃饭的,金大夫已经在家准备了。他们召集前天的原班人,但是有好几个有事来不了,包括曹振国。 上午曾主任已经接到汪大夫的电话,中午回家时跟曾夫人专门交待:“金大夫和汪大夫邀请韩大哥和咱们一起去他们家聚会吃饭,咱们一起去吧?” 曾夫人为难地说:“你和韩大哥去吧,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哪儿都不想去,也去不了。你们去吧。秀秀也去吧?” 曾义宽不假思索地说:“当然,秀秀也去,金大夫专门嘱咐,说一定要带秀秀去。” 曾夫人高兴地说:“好,秀秀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们带她去,能让她长见识。” 曾义宽认真地说:“是的,韩大哥这个女儿是个很有前途的孩子,公司把她安排到二公司后勤科,二公司的吕经理今天又给她安排了兼任打字员的工作,她是个人人喜欢的姑娘。” 曾义宽若有所思地说:“晚上有可能有人来家里找我,你就说我不在家就行了。不管是谁,拿来的礼品千万不能收,明白吗?” 曾夫人直率地说:“我知道,能连这都不知道吗?咱们不是一直这么做的吗?你放心去吧,我知道怎么办。”曾夫人还准备了两瓶酒和一包茶叶,让曾义宽送给金大夫。 甄主任知道了曾主任去金大夫家吃饭这事,正好有接站的任务,他就带司机小孙顺路捎上韩德海父女、汪大夫、曾主任,把他们捎到中心医院家属院门口,他们下了车,甄主任和司机去接站。甄主任说,晚上他们吃过饭以后,在门口等着就行了,他有迎来送往的任务,顺路就把他们捎回去了。 曾主任他们跟着汪大夫到家,金大夫已经准备差不多了,寒暄以后,就直接围着餐桌坐下了。文秀去厨房给金阿姨打下手,金大夫撵她也撵不走。文秀笑着说:“我就想跟阿姨学炒菜,阿姨撵我走,是不是有绝招怕我学走啊?”说得金大夫笑了。于是,两个人在厨房边做菜边聊天。 曾主任扫视了一圈说:“汪大夫啊,你这专家楼好漂亮啊,这房子这么大空间,房间又多,多好啊!” 汪大夫不好意思地说:“也是刚搬进来的,本来这也不是专家楼,只是以专家楼的名义盖起来的,实际是为领导盖的楼,后来有人给北京写信告发了这事,上边追究下来,领导们谁也不敢住了,变成假戏真做了,让我们这些踏实工作的医生占了便宜。哈哈。” 这一番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在曾主任的要求下,汪大夫领着他们参观了房子,四间房,卫生间和厨房都比较大,他们都好羡慕。 曾义宽笑着说:“前一段我听说,你们医院的领导和卫生局的领导都挨了批评,分管卫生工作的地区专署副专员知道了这事,对他们说,‘你们真是胆大包天,地区领导的房子也没你们的房子大,你们好意思吗?医院里那些救死扶伤的专家们那么辛苦,才蜗居在四五十平方的房子里,你们住进大房子里,就那么心安理得吗?不怕人家戳脊梁骨吗?说得那些领导们身上直冒汗,他们纷纷不情愿地表示把这些房子一律分给医院的专家们,行政领导全部不分。” 他们正说着话,有人敲门,汪大夫赶快去开门,他肯定地说:“是小吕来了。”门打开,果然是吕文松。 吕文松一作揖,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汪大夫笑着说:“一点不晚,还没开始呢。” 吕文松提了一兜嫩玉米棒子到厨房,交给金大夫。 金大夫惊讶地说:“嗨,这么新鲜的玉米棒,太好了,还这么多。” 吕文松不在意地说:“没啥,老家的人带来的。” 菜做好了,文秀端上来,曾义宽招呼金大夫和文秀来坐下,他们就开始喝酒吃饭。汪大夫说:“欢迎韩大哥,欢迎老同学们!” 大家喝了酒,开玩笑说:“我们是金大夫的同学,不是你汪大夫的同学。”大家都笑起来。 吕文松说起正经话:“多亏曾兄帮我说话,单位今天下午找我谈话,答应马上解决我的干部身份问题,老婆的工作也要恢复,孩子们的户口按规定也可以转过来。他们说政策落实以后,还要有一些工资补偿。谢谢老同学!” 曾义宽谦虚地说:“我只是把你的材料转给了地区党委组织部,负责落实政策的工作组马上作了批示,签了字,然后就转到你们单位让尽快落实。举手之劳,你这本来就是冤案,应该平反恢复工作的。户口如果有问题,就找老曹。” 大家都为吕文松高兴,他被下放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连带老婆孩子也吃苦受罪。唉,终于盼来了平反落实政策这一天,大家举杯为吕文松落实政策干杯。 金大夫叹口气说:“文松吃苦受罪那么多年,现在该苦尽甘来了。” 她接着说:“今天老曹、桑老师、裴老师没来,好遗憾。” 曾义宽也无奈地说:“他们都忙得不可开交,没办法。” 韩德海问金大夫:“孩子们呢?” 金大夫解释说:“刚开学,住校。他俩都上高中了,一个三年级,一个一年级刚上。” 文秀不解地问:“城市的高中是三年制吗?我们农村都是两年制,初中也是两年制。” 汪大夫点点头说:“是的,城里初中、高中都是三年制。” 韩德海解释说:“以前农村也是三年制,后来“教育要革命,学制要缩短”,农村普遍搞起小学五年制,初中两年制,高中两年制。现在好像要慢慢恢复到以前的六、三、三制,这样更正常一些。” 他们普遍认为恢复高考是最好的改革。 曾义宽对文秀说:“秀秀,你们二公司是不是让你兼任打字员的工作?“ 文秀点点头说:“是的,我今天就去找小宋姐姐学打字了。” 曾义宽关心地问:“工作上有困难没有?” 文秀微笑着说:“刚上班,还没觉得工作不好干。以后遇到困难了,再麻烦曾叔叔。” 大家又说到过去在一起上学的岁月,不仅感慨万千。金大夫走到卧室里面,打开装衣服的箱子,找出来一件花格子上衣,小心翼翼地拿到大家面前,说:“韩大哥,你看看,大家看看。” 韩德海一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大家一看,唤起了他们二十年前的记忆,这是金大夫二十年前穿过的最好看的一件衣服。 韩德海感慨地说:“都过去了,过去的事了。” 金大夫哽咽着说:“咱们上学的时候,我吃饭都吃不上,更别说穿衣裳了,简直就是衣衫褴褛。韩大哥回家跟嫂子说了,嫂子就把她舍不得穿的最好的一件衣服拿出来,让大哥送给我穿,这是我穿过的最好的衣服。现在,我更认为这是最好的衣服。二十年了,我现在舍不得穿它,其实不算过时的,可以穿,但是我怕穿坏了,我要留着它,作为永久的纪念。” 大家听了,心里都感到难受。文秀上次就听金大夫说过,这次见了,就知道这曾经是妈妈穿过的衣服,是妈妈最好的一件衣服,她不由自主地接过这衣服,仿佛闻到了妈妈的气味,虽然,妈妈穿这衣服的时候还没有她。她眼睛里满是泪水,想到,过去的人真是不容易啊。 大家沉浸在过去的岁月里,不能自拔。韩德海慢慢地说:“过去的事了,就让它过去吧。咱们不能总生活在过去的记忆里。不能忘记过去,但是更要往前想往前走。好了,大家喝酒。” 汪大夫意味深长地说:“一嫚经常给我讲,亏得韩大哥的帮助,如果没有韩大哥的帮助,真是难以想象啊。” 韩德海转移话题说:“大家喝酒,为了告别过去的岁月,干杯!” 大家纷纷举杯,碰杯,喝酒。 汪大夫邀金大夫一起给韩德海敬酒,三人一饮而尽。接着,曾义宽和吕文松也向韩德海敬酒,他们也一饮而尽。 吕文松又向曾义宽敬酒,说:“咱们在安阳的同学,以曾兄为首,对我多有照顾。借这个机会,敬曾兄!”他们碰杯,一饮而尽。 吕文松又给汪大夫、金大夫敬酒,金大夫、汪大夫也给曾义宽敬酒,都是一饮而尽。 最后,文秀分别给曾叔叔、汪叔叔、金阿姨、吕叔叔敬酒,各位长辈都尽欢畅饮。 不知不觉,就喝完了两瓶酒。汪大夫还要开,大家说什么也不让,都说喝了不少了,再喝就多了。于是文秀去端饭,拿馒头,开始吃饭。 韩德海对大家说,明天他就回去了,学校也已经开学了,有许多事需要办。他客气地说:“这次来给同学们找了不少麻烦,以后秀秀还要麻烦大家,感谢各位老同学!” 大家都说韩大哥太客气了,他们以后照顾秀秀也是应该的。 吃完饭又坐了一会,大家恋恋不舍相互告别。吕文松骑车回家,曾义宽和韩德海父女一起到大门口等甄主任来接。 没一会儿,甄主任和司机小孙就来了,他们坐上车,车开到招待所,韩德海父女下车,甄主任则继续送曾义宽回家。 第1章 初识新地(十二) 十二 曾夫人下午下班回到家,自己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在家一边听收音机,一边打扫卫生。天黑没多久,就有人敲门,她开门一看,二公司的苏副经理和一个小伙子在门外,她热情地说:“是苏经理啊,赶快进来坐。”说着,就把他们让到了屋里。 苏副经理客气地说:“大嫂,曾主任在家吗?” 曾夫人随口说:“他没在家,他一个同学在家里请客,他去参加同学聚会了。” 苏副经理说:“也没什么事,好久没来了,来看看曾主任和嫂子。” 曾夫人笑着说:“谢谢,谢谢。” 苏副经理指着同来的小伙子说:“这是二公司后勤科的小高,我的侄子。” 高副科长赶忙说:“阿姨好,我是二公司后勤科的小高,请阿姨和曾主任多关照。” 曾夫人注意到高副科长右手提了一个包,包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什么。高副科长坐下的时候,顺手就把包放在了沙发旁边。 曾夫人微笑着说:“小高老师好,谢谢你们支持老曾的工作。” 苏副经理说:“孩子呢?都还没放学?” 曾夫人慢慢地说:“老大去武汉上学了,姑娘去郑州上学了,老小高二,住校,周末才回来。” 苏副经理惊讶地说:“嗨,我还以为孩子小着呢,原来都上大学了,长大了,你们把孩子教育的那么优秀,实在让人羡慕啊。” 曾夫人不以为然地说:“哪里呀,女儿才上个中专,很普通,将来也就是有个工作,能混碗饭吃。” 苏副经理说:“这就相当不错了,将来都是国家干部。” 曾夫人无奈地说:“孩子们的事,大人管不了,主要靠他们自己努力,尤其是考学,一点忙帮不上,他们的路还是要靠他们自己走。” 曾夫人这话一语双关,虽然说的是自己的孩子,其实也是在暗示苏、高二人,自己的事情自己是要负责的,要靠自己。 苏副经理感慨地说:“是啊,嫂子说得对。孩子们的事要靠他们自己努力,我的那几个孩子都不争气,都不好好读书。” 曾夫人摇摇头说:“可不能这么说,你的孩子挺好的。” 苏副经理无奈地说:“嫂子,不是的,孩子们实在是不够争气。” 说着,苏副经理就站起来了,高副科长看着苏副经理站起来了,也马上站起来了。 苏副经理说:“曾主任也没在,我们就不打扰嫂子了,嫂子好好休息吧。” 说着,他俩就要往外走,曾夫人拦住他们说:“苏经理,你们带来的礼品一定要带回去,你知道的,如果不带回去,老曾明天会拿到公司去的,那样可是不好看了。” 苏副经理说:“嫂子,一点小东西,不成敬意,请笑纳。” 曾夫人严肃地说:“真的,苏经理,你也了解老曾,这是原则问题,绝对不可以的。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有什么事只管说,他会尽力的,但是这礼品绝对不能要,实在对不起了。” 说着,她就拿起来礼品包交到高副科长手里,高副科长只好接住。 曾夫人为了尽量避免尴尬的场面,客气地说:“苏经理,你们的心意我领了,老曾回来我转告他,实在对不起,不好意思。”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副经理也只能收回礼品包了,他不好意思地说:“没事,嫂子,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谢谢嫂子。再见!” 高副科长也说:“阿姨再见!” 曾夫人送他们到门外,说:“再见。” 苏副经理说:“嫂子请留步。” 然后就与高副科长走了。 回去的路上,高副科长问苏副经理:“姑父,下一步怎么办?” 苏副经理没好气地说:“这一步走不下去,就谈不到下一步。” 高副科长恐惧地说:“如果严格起来,这可是有点严重啊。” 苏副经理“哼”了一声,说:“岂止是严重?深究起来,坐大狱也够了。” 高副科长吓了一跳:“这么严重啊?这可都是我顶着的啊。” 苏副经理看了高副科长一眼,轻蔑地说:“你不顶着谁顶着?让我去顶着?你看看你干的事?” 高副科长不服气地说:“我干的不好,不错;可是你也脱不了干系啊,这里头许多事不是你的吗?我才得多少?我不过是冲在前面的一个小喽啰而已。” 苏副经理叹了一口气,平缓地说:“人家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你可倒好,无事生非,小事闹大,这下可好了。” 高副科长也自知铸成了大错,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走到哪儿是哪儿。高副科长小心地问:“跟王主任说了吗?” 苏副经理想都没想说:“不跟他说跟谁说?来这里就是他出的主意。他说你把事情弄大了,不好收场。如果能给曾头儿说一说,说不定还能大事化小。” 高副科长沮丧地说:“可是人家什么也不要,咱们白来了。” 苏副经理不以为然地说:“那也不一定。何况这也在王主任意料之中。” 高副科长惊讶地说:“噢?王主任怎么说。” 苏副经理接着说:“王主任说,去了比不去好,即使他什么都不要,只要去了说说话,也有好处没有坏处。他说曾主任这个人比较善良,心软,厚道,但是比较正直,原则性强,这一点不好打交道。” 他们说的王主任名叫王哲一,也是豫北冶金总公司筹建部的副主任,主要负责后勤方面的工作。总公司筹建部除了曾义宽是常务副主任主持全面工作外,还有三个副主任:李志逵、查廷发、王哲一,分别分管党政财务、业务、后勤方面的工作。曾义宽经历复杂,能力强,但是比较正直,原则性很强。分管党政财务的李志逵是军人出身,比较正派,做事雷厉风行,干脆利落。查廷发分管业务,他大学学的是冶金专业,但是他一直从事的行政工作,对业务似懂非懂,一知半解;他原来在东北某钢厂担任党办副主任,属于副处级,因为筹建冶金总公司,需要一个懂业务的副主任,他就自告奋勇要求来这里负责业务工作,这样可以提升为正处级,以后也许还会提升。王哲一分管后勤工作,这是一个精明的人,对利益看的有点重,不免会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但是大的方面他还是比较注意的。 筹建部于周三下午召开关于宿舍清理问题的会议,三个分公司的经理和总公司办公室、人事处、后勤处负责人列席,会议由曾主任主持。首先由二公司吕经理汇报他们对宿舍清理的情况,吕经理讲了宿舍清理的具体情况,涉及问题很多,他分类说明,真正合规的才不到一半,其余的都有问题,这些问题非常复杂,其中比较严重的就是私自出租、送人情,而本单位该安排住宿的却以种种借口不给安排,即使总公司要求安排的也拖着不办。他说,问题是严重的,包括他在内,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希望总公司不要姑息,要严肃处理。否则,会严重打击职工的积极性,工作不好开展。他自请处分,除弊兴利。 李志逵副主任首先发言,他指出了问题的严重性,说道,咱们是国营大企业,这种事严格处理是要送检察院经法院审理的,严重的会判刑。出于保护干部职工的需要,要加强整顿,坚决杜绝此类事的再发生,否则,对于他们犯错误犯罪的个人来说是毁灭性的,对于公司来说,名誉也是严重受损。 查廷发副主任接着发言,他表示同意李副主任的意见,要充分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必须严肃处理,不然,会影响正常的业务工作。 王哲一副主任接着发言,他首先检讨了自己管理的疏漏,同时也自请处分,对于当事人高小龙,要严肃处理,不能姑息。对于苏副经理和梁科长,应进行相应的处理,不能从宽;二公司吕经理虽然负有领导责任,但是发现问题处理及时,应该将功抵过,功大于过。本人也负有领导责任,也请处分。他最后说:“我的意见仅供参考,以领导班子最后的决定为准。不管最后怎么处理,我都能够接受,完全服从组织的决定。” 王副主任之所以敢于这样不留情面的说,是因为上午他去找了曾主任,曾主任坦率地讲了自己的意见:以后杜绝此类事的发生;尽量在公司内部解决问题,不要搞到检察院;严肃处理个人,但保留工作,以观后效,不可再犯大的错误。他知道了曾主任的意思,所以也积极表态,要求严肃处理。 曾义宽要求一公司和三公司也说明住宿方面的情况,他们也进行了清理,发现了许多问题,但是总的来说不像二公司那么严重。同时,他们也表态要求严肃处理。 最后,曾义宽重申了上午他和王哲一谈话的处理意见,要求以人事处的名义出一个文件发出来。 会上,大家觉得这样的处理很恰当,念在初犯,从轻处理,给予改正的机会,体现了公司对职工的关怀,但是也不是姑息,而是留用察看,以观后效。同时,发出警告,以后如有此类事,必交有关司法机关。 因为下午要开会,上午曾义宽和甄主任专门去招待所向韩德海告别。曾夫人给韩德海准备了礼品,装在一个包里。甄主任也送了一罐精致的西湖龙井茶。 曾义宽笑着说:“小甄你就不必送给韩大哥什么了,我都准备好了。这几天也让你辛苦了,跑前跑后的,什么事都麻烦你。” 甄主任认真地说:“这几天通过跟韩校长接触,实在是感觉到韩校长具有高尚的人格,是我永远仰望的对象,能够认识韩校长,是我的幸运。” 他俩到韩德海的房间,放下礼品,韩德海坚推不受,但是经不住他俩非要留下,也只好收下了。 曾义宽歉意地对韩德海说:“大哥,我因为下午要开会,来不及送你,所以现在过来看你。请大哥放心,文秀的事我会尽力的,文秀也是一个很懂事、很优秀的孩子。” 韩德海真诚地说:“给兄弟找麻烦了,也让甄主任操了不少心,谢谢甄主任!” 甄主任笑着说:“我也是应该的,韩校长不能把我当作外人。” 韩德海哈哈大笑,说:“没有把甄主任当外人。” 韩德海听了甄主任的话,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韩德海不说感谢曾主任,只说感谢甄主任,自然甄主任要说把他当外人了。 韩德海知道他们工作忙,催他们去上班。他俩告别韩德海出来,甄主任风趣地说:“韩校长是个通透的人,实在是大德大智的悟道之人,我永远达不到那样的境界。” 曾义宽摇摇头说:“我也达不到那样的境界。大哥的晚年必然是大福之人,孩子培养的那么好。” 中午文秀和爸爸吃过饭,一起回到招待所爸爸的房间,看到多了两个包,就问爸爸哪儿来的,爸爸说是曾主任和甄主任送的。另外还有金大夫、曹叔叔送的礼品,文秀帮爸爸统一整理一下,归拢到一起。她看到,曾主任送的是两瓶茅台酒,两条人民大会堂牌烟,还有点心、糖果,满满一包。文秀伸了一下舌头,礼物太贵重了! 韩德海本来上午就要回家,但是甄主任说公司要去郑州省政府取一份机密文件,顺便办一些其他事,下午出发,这样韩德海可以搭便车回去,开车走东边的路,路过贾庄,也好走一些,只是稍远一点。韩德海乐于听从甄主任的安排,吃过午饭,稍事休息,就起床等车来接。文秀陪着爸爸,心里很是舍不得爸爸走。来安阳这五天里,她对爸爸的认识提高了很多,她了解到爸爸是那样一个高尚的人,可是她从来没有听爸爸说过那些事。 上班之前,车来了,文秀帮爸爸提上旅行包,把爸爸送上车。车走了,文秀去上班。 下午文秀去总公司打字室跟小宋学打字的时候,人事处小赵来了,拿出一份手写的起草文件,让小宋打印,小赵走后,小宋看了一遍,旁若无人地说:“哼,他也有今天,该!”小宋看到文秀也在,知道自己失言了,喊了一声:“哎呀,我胡说,小韩你就当没听见。” 文秀故意说:“宋姐你说什么了?” 小宋咯咯笑起来了。她接着说:“小韩你来看文件。” 文秀一看,原来是关于清理整顿职工宿舍的文件,其中还涉及处理他们二公司后勤科的高副科长,免去了副科长,留用察看,以观后效。其他对吕经理、苏副经理、梁科长等则是轻描淡写的处理,还表扬了二公司雷厉风行的清理整顿,这实际是表扬吕经理。 小宋坦率地说:“小韩你到二公司还是比较幸运的,吕经理是个敢作敢当的人,做事公平,让人无话可说。” 文秀刚上班,不便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点头。她想,看来这个高副科长挺不得人心的,以后要防着他点。 第1章 初识新地(十三) 十三 文秀按部就班上班一个多星期了,由于她担了两份工作,而打字的工作以前完全隔膜,所以比较忙,一有时间就赶快练习打字,她做起来什么事,都是想做到尽可能的好,所以她特别认真,反复练习,一个多星期就上手了,吕经理给她打的文件,她打好之后总是反复检查,唯恐打错了字。所以,吕经理特别满意,自言道:“这个小韩不得了,太聪明,做事太认真,虽然没有学历,可是凭她的能力和做事的态度,将来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暗自想,一定要给她发展的机会,让她充分发挥她的才干;如果让她一直在底层做个合同工,实在太委屈她了。不过,这是以后的事,眼下还只能慢慢锻炼她。 这天,她又去小宋的打字室问一些打字方面的问题,小宋还负责公司文件、报纸和信件的收发工作,小宋对她说:“对了,小韩,今天有你的一封信,你收到没有?好像是北京来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听到这话,文秀激动得心脏怦怦直跳,她心不在焉地说:“没有。”她想到,她心爱的佩轩终于来信了! 不一会儿,她就从总公司打字室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到自己的桌子上放着一封信,她欣喜若狂,可是办公室里好几个人呢,她不想当着大家的面看信,就悄悄把信收到包里,等到回到宿舍再好好享受读信的快乐。 终于等到下班了,她拿上自己的碗筷和包去食堂吃饭,随便打了一份卤面,忘了打汤,就开始吃,吃着吃着,感觉有点干,才想起来自己没打汤,不由得自己笑了:这个臭小子让我魂不守舍,连打汤都忘了。于是又去打一份汤。一边吃,她一边告诫自己,要沉住气。吃完饭,洗了碗,走回宿舍。 回到宿舍,关上门,迫不及待地掏出信,她看到,信封上的地址是北京市海淀区颐和园路x号8011信箱。她小心打开信封,掏出里面的信纸,打开,熟悉的字体映入了她的眼帘: 亲爱的文秀: 你的来信收到了,得知你已经上班了,替你高兴! 我和华辰、顺泰29日到新乡,晚上坐火车去北京,车上人很多,没有座位,我们就把行李放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坐在行李上。我们三个人与周围的人(都是去上学的大学生)相互照应,轮换着睡觉,怕小偷偷走身上带的钱和粮票。 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也是第一次见火车,一开始感觉很新鲜,很好奇,但是一看一火车的人——各种各样的人,就感觉自己也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奔波在求学的路上,虽然满怀希望,但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 30日早晨,迎着一轮红日,走出北京站。告别华辰,我和顺泰倒了一次车到了p大,找到哲学系报到,然后到38楼130宿舍,我是本宿舍第一个到的,先占了一个好床位:挨窗,下铺。 我初到大城市,眼花缭乱,什么也不懂,全靠顺泰帮我,一切办理的很顺利。把我送到宿舍,顺泰才回q大。 我们宿舍住了七个人,他们陆陆续续都到了。我一口贾庄话,怕他们笑话,尽量少说话或不说话。不过,同学们素质都很高,没人看不起我们农村来的,相互之间很融洽,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家都会耐心地指点你。很快我们就混熟了,都是年轻人嘛。 我们农村来的同学都评了最高的助学金:每月22块。唉,比我拼死拼活在生产队上工挣的还多。所以,你给的一百块钱只用了二、三十块,剩下的没地方花了,以后也花不着,因为每月的22块助学金我可能也花不完。 学校的读书条件很好,只是自习看书的地方难找;学校的伙食还是不错的,也还不贵,我一个月15块足够吃饭。 读书是比较枯燥的,是寂寞的,还好,我是耐得住寂寞的人,也喜欢这种枯燥的读书生活。 稍闲下来的时候,就会想你,咱俩走过来不容易,多亏了你的坚持。我知道,不管怎样,咱俩的爱情永不会褪色。 有时候我躺在床上想,这两年像做梦一样,命运发生了转折:从一个世代农民的穷孩子,走进了p大的校门,还得到了那么温柔美丽善良的娇小姐的垂青,实在太幸运了。 我会努力的,要对得起父母的恩养,对得起你对我的爱,企望将来咱们在一起的幸福生活。 我知道,你是个干起活来不要命的人,这一点和我有点像,但是,你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劳累过度,要劳逸结合,没事的时候出去散散步,逛逛商店,安阳是大城市,肯定比道口繁华多了,该打扮的时候要打扮,不要委屈自己,年轻女孩儿嘛。 顺祝 安康 爱你的佩轩 1980,9,10日 文秀坐在桌子旁边看完信,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躺在床上,又看了一遍,看完,把信贴在心口,仿佛这封信就是她心爱的佩轩。她想,我这是怎么了?好像为爱疯狂了。这一段时间,因为忙于工作,白天几乎一天都在忙,只有到晚上才有时间想佩轩,可是因为劳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醒来就天亮了,然后又是一天忙碌的工作。这样循环往复,倒是很充实,为了他们的爱情,为了将来的幸福生活,她一点不在乎辛苦劳累,只把这辛苦劳累看作是他们希望的一部分。这样想着,就满身是劲,生龙活虎一般投入到工作中去。 爱上一个人,简直像着了魔一样,一闲下来,就会想他。那首词怎么说?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她只记得这几句,还是佩轩教她的,后边的都忘了。她觉得,她和佩轩也是这样的爱情,她爱佩轩爱到发狂,非佩轩不嫁;佩轩爱她爱得深沉,非她不娶。爱情是追求幸福的,可是却伴随着痛苦。 这几天时间发生的事也不少,应该写信给佩轩说说,晚上吧,晚上时间比较充裕,中午来不及。中午应该休息一会,哪怕是半小时,也比不休息好得多。她已经养成了中午休息的习惯。为了掌握时间,她去商店买了一个马蹄表,放在宿舍,这个马蹄表还有定时提醒的功能,对她非常有用。 爸爸走的时候要把手表留给她,她坚决不要,她觉得刚上班就戴手表太张扬了,自己还没挣钱,就花家里的钱买手表戴着,是不光彩的行为,她可不想这样。再说,爸爸是个校长,更需要掌握时间,而且多年来一直戴手表,突然不戴了,会很不习惯的。所以她坚决不要爸爸的手表。她想到,佩轩也没有手表,他上课也需要掌握时间,可是自己现在也无能为力,因为一块手表太贵了,要一百二十多块钱,一个工人,除了生活,一年也攒不了一块手表钱。唉,反正买不起,不想它了。 文秀强迫自己睡一会儿,这样下午工作起来才会精神饱满。很快,就睡着了。 她醒过来以后,一看还不到上班时间,就又看了一遍佩轩的信,看着看着就笑了,看完把信放进包里,洗洗脸,照照镜子,就去上班了。路上,她想着佩轩写信就像他说话一样,到处透着他的味道,风趣,幽默,还有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感慨。她想,他如果写文学作品的话,肯定也会有味道。不过,没见他写过文学作品。也许以后他会写的。也不知道他学习紧张不紧张?他没说。唉,不想他了,上班了。 晚上下班,吃过晚饭后,文秀坐下来给佩轩写信。她把近来工作的情况说了一下,说她兼任了打字员的工作,就稍微忙一些,因为公司开始运作大批量生产,各种制度越来越完善,这些都需要作为文件保存起来,需要打印多份,这样打字的任务就增加了许多,尤其是总公司那边,文件更多,小宋打不过来,办公室的罗副主任亲自找到文秀让帮忙,文秀只能答应,所以天天只听到“啪嗒、啪嗒”的打字声,眼睛、手都很累。不过呢,领导们对自己工作很赞许的态度,让她很高兴,虽然累,但是感觉累得有价值,一点不怕。现在她还不够熟练,也正好当作练习,以后熟练了,也许就没有这么累了。 她说,她对这里的工作很满意,领导、同事对她都很好。不过公司里也有不好的人,前几天公司还处理了一个以权谋私的副科长,免职留用,以观后效。她也不喜欢那个人,感觉那个人的目光有点不友好,说话也不好听。 她还说她的宿舍现在就她一个人住,以后会再住进来一个人。她买了一个马蹄表,便于掌握时间,只是表走的不准,每天能慢三分多钟,所以她经常听广播对表,把表针拨快五分钟。 写着写着,她觉得自己太啰嗦了,说的都是鸡毛蒜皮的事。这样会耽误佩轩学习的时间,不该这么啰嗦。又一想,管他呢,想说啥就说啥,他是我的爱人,他怎么会嫌我啰嗦呢?想写啥就写啥,想写到哪里就写到哪里,我不跟他说,跟谁说呢?他说过,有什么话就跟他说,他喜欢听。哼,他是我的,不想听也得听。呵呵。 于是,她就诉诸衷肠,把想说的话都写了,写好了,装进信封,写上地址和名字,贴上邮票,准备明天寄走。然后就睡了。 且说白小洁,她在贾庄高中复读了一年,确实提高了不少,结果就考上了天津商学院,这超出了家里的预料,也超出了她的预想,所以她感到很高兴。高兴之余,就联想到,在贾庄高中,除了舅舅,就数酆佩轩对她帮助最大,她多次借舅舅的名义让佩轩给她讲题,不仅仅是数学,哪门课都给她讲过题,尤其是最后那五天对她的辅导,让她的成绩提高了至少也有三、四十分,让她非常感激。其实,还不止这一层意思,她在与佩轩的接触中,逐渐发现佩轩与其他男生不一样,不仅他读书多,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而且显得大气,处理事情往往出人意料,即使成年人也未必有他处理的好,他的见识远超其他男同学,其他男同学很佩服他,很偎他。比如那次与李建强打架,换谁也会把李建强痛揍一顿,而且还占理,又解气。可是佩轩就偏偏出人意料之外地警告之后让放了他,过后人们才恍然大悟,觉得佩轩的处理妙不可言,是最好的。那次白小洁也注意到了全班女生的目光,其实她当时也是那样的目光,而且心里更进一步。可惜啊,人家已经有了对象了。她当时想,如果他没有对象,会怎么样?自己会怎么样?她摇摇头,笑了:不可说啊。 其实,在传出酆佩轩与韩文秀谈恋爱的传闻之后,在打架之前,她心里也起了涟漪,只是藏在心里而已,而且自己还不是很清楚是不是产生了想法,还在犹豫之中,但确实有了一点那样的心思。 考学之后,她一直跟李玉英保持着联系,经常信件往来,而且经常谈到酆佩轩以及韩文秀,所以她知道佩轩考上了p大,她很想写信祝贺他并感谢他,但是她不敢,她既怕韩文秀吃醋,也怕招来闲言碎语对佩轩不利。她想,过不了几天就要去上学了,等他去北京上学,他肯定会写信来的,他答应过的。 等到开学了,她还没收到佩轩的信,她等不及了,就写信给佩轩,因为不知道具体地址,就贸然写了p大哲学系80级,她想应该能收到的,果然收到了,而且马上回了信。她收到佩轩的回信非常高兴,一边看,一边笑,同宿舍的女生看到她的样子,知道她可能收到可疑男生的信了,拿她开玩笑,她就说是同学的信,因为没有暧昧的话,她就展示给大家看,大家看了都笑了,虽然信不长,但是很风趣,很有味道。问她哪里的同学,她说是p大的,她复读时的同学,大家都说:“怪不得呢,原来是p大的,当然有才气了,就是太逗了。”于是就要她老实坦白与他什么关系,她说仅仅是同学关系,否则信的内容就不会公开了。大家都不怀好意地笑了。 自此,白小洁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可是,这让她感到痛苦,她知道,她的想法很难实现。 第1章 初识新地(十四) 十四 佩轩收到了文秀的第二封信,字里行间,渗透着她对他的爱,她写了好几页,虽然说的是她的事,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她对他的感情。她工作上的确好能干!怕她累着,但是也无可奈何。不过,他知道,她已经不是那个纯情的少女了,已经长大了,尤其是工作之后,她迅速成熟了,适应了社会环境,工作还很出色,其实这是她的本色。她心灵手巧,善解人意,将来会有更好的前景。 想到这,佩轩不再为文秀担心了,他知道她已经能够自己展翅飞起来了。 佩轩还是每天宿舍、食堂、教室、图书馆这样四点一线地来回走,除了功课,其他就按照兴趣读书,什么侦探小说了、言情小说了、国外文学名着了,等等,他都要借来看,不过他读小说很快,几乎一天一本。因为学逻辑的缘故,他看了许多侦探小说,以前没有接触过这些推理的小说,感觉很新鲜,于是就大量去读,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乔治西姆农的作品、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艾勒里奎因的作品,等等,能够在图书馆找到的,他都读了,早期的侦探小说如《月蓝宝石》等也看了。爱情方面的外国小说如《傲慢与偏见》、《少年维特的烦恼》也看了一些,产生一些共鸣,但情况又各自不同。老派的武侠小说读的倒不多,因为以前大部分都看过了。 沉浸在书中,避开现实,他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人生活在现实世界,不可能脱离现实。他们宿舍的几个同学经常在一起胡侃,尤其是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大家总要听一段《美国之音》的新闻和英语,严格说来,叫做“收听敌台”,是很严重的政治问题,不过那时候已经放松了。 这时候港台的流行歌曲也传进来了,黄德彪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台方块砖式的录音机,天天在宿舍放歌曲,以邓丽君的歌曲为最多,还有一些很黄色的歌曲。有一次,班里两个女生来他们宿舍,黄德彪正在放歌曲,他自己又好像去厕所了,有一首歌唱道:“男人都有两杆枪,一杆短来一杆长;长枪前线去打仗,短枪专打大姑娘。”搞得男生女生都很尴尬,佩轩出门对厕所喊道:“黄德彪,过来把你的录音机关上!”搞得黄德彪莫名其妙。这录音机放在黄德彪的床上,佩轩也不知道怎么关,所以他只好去喊黄德彪。 女生走后,老马、老刘都指责黄德彪不分场合地点乱放这种不正经歌曲,让人家女生以为咱们宿舍天天听这些不正经的歌曲,都成了不正经人了,正经人会天天听这些歌曲吗?黄德彪一气之下,把录音机拿走了,不听了。 时间长了,接触多了,宿舍每个人的本色就慢慢显露出来了。黄德彪住在佩轩的上铺,有时候佩轩不在,他到自己床上拿东西就不脱鞋直接踩到佩轩的床单上,这引起了其他同学的不快,直接说他不应该这样,他就不好意思地用手在踩过的地方拨拉拨拉,有一次佩轩在的时候他也踩床单上去拿东西,佩轩愤怒地说:“你这是欺负人吧?太过分了!”他赶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佩轩想着,他在场黄德彪还这样;他如果不在场,黄德彪岂不是更会这样?不过呢,黄德彪在宿舍的时候不多,所以踩他床单的时候也不会太多。但是这样的事总是让人内心很不舒服的。不过,佩轩是一个想得开、能容忍的人,他没有太把这事放在心上。 佩轩来自偏僻闭塞的农村,对于很多事情,虽然他比较注意,尽量掩饰自己的无知,但是他实话实说的本性不自觉会暴露自己的少见多怪。谈起农村的状况,他总是拿家乡的情况进行对比。有一次,黄德彪问他:“你是不是以前没有见过抽水马桶啊?”佩轩诚实地回答:“没有见过,我们那里农村都是旱厕,没有抽水马桶。”佩轩比较麻木,没有感觉到被看不起,但是其他的来自城市的同学则看到了黄德彪对佩轩鄙夷的神态,并且认为这是一个鄙视人的问题,当时马坚就抗议:“黄德彪,你怎么能这样呢?”卢煜也不客气地质问他:“你以前见过抽水马桶就很了不起吗?”老刘不满地说:“黄德彪,你这个人思想有问题。”小城市来的小韩和农村来的小刘虽然没说话,其实内心更不满。 这样的一系列言行,让宿舍里的同学对黄德彪很有看法,班里其他男生尤其是来自农村的同学对他有一种要敬而远之的态度。 有一次卢煜与佩轩在去晚自习的路上说起来,佩轩天真地说:“黄德彪问我见过抽水马桶没有的时候,我其实没有感觉到他的歧视与恶意。” 卢煜叹口气说:“佩轩啊,你可真是个厚道人,你也太老实了。当时咱们宿舍的都在,他本来是要你出丑的,他认为你没有见过抽水马桶就是出丑,他完全是一副很不屑的表情,所以才激起了大家的愤怒。一般来说,一点小事的话,大家都会克制一点,不会轻易批评人的,可是那次都实在忍不住了,才纷纷指责他。” 佩轩知道,卢煜是个谦谦君子,他说的话不会错。他认真地说:“我总是把人往好处想的,我想他不至于这么没素质,不至于嘲笑我没有见过抽水马桶。哈哈,还是你说得对,我太老实了。” 卢煜无奈地说:“其实,像他这样的人也不多。他也属于异类。” 佩轩自嘲说:“我也属于异类,另一种异类。” 卢煜不客气地说:“你这种异类容易改造,只不过没见过大城市而已;他那种异类没法改造,可能永远也改造不过来。” 佩轩点点头,他不想承认,但是认真想想,卢煜说的非常对,黄德彪这种本性改造不了。 佩轩觉得,黄德彪只是有点小市民的味道,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不管怎么样,他毕竟是同宿舍的同学,因此还是像往常一样对待他。有时候,黄德彪手里没钱了,也会悄悄向他借,他都是很爽快地借给他。佩轩一向认为自己是底层人,所以很同情底层人或接近底层的人,他感觉到大家对黄德彪有些爱答不理的,也有点同情他。其实他看得出来,黄德彪虽然喜欢时尚,但是家里也是大城市的普通家庭,他经常没到家里寄钱来的时候就没钱了,虽是因为花钱快了点,而家里给钱不算很多也是明摆着的。所以他对黄德彪也不免有些同情,依然如故地与他相处。 佩轩与卢煜、文祥、小刘四个人则臭味相投很能说得来,与老马、老刘相处也很好,老马、老刘年龄大,自然受到尊敬,谁有什么问题都会向他们讨教。 在佩轩看来,班里的同学都是很不错的。他来自偏僻的农村,除了跑步、跳高、跳远等等之外,体育课上有许多项目以前没有见过,如足球、排球、滑冰、游泳、跳箱,等等,除了老师教,同学们还不厌其烦地为他讲解、示范,不至于让他的成绩达不了标。 不知不觉中,他学会了普通话,不再说他的贾庄话了。 他也经常与殷志贤、席利民通信,他们三个本是结义的兄弟,思想相通,志趣相投,是难得的知己。 不久,佩轩就收到了白小洁的第二封信,信里谈了她的学习和生活,说她也是一个能够吃苦耐劳的女生,从小也是很朴素的,家里也是普通的城市家庭,条件一般,只是自己性格开朗,不太喜欢读书,到了高中才开始发愤苦读,无奈基础不好,学习又不太得法,所以成绩还是不好。多亏到贾庄高中去复读,还得到了他佩轩的帮助,才考上大学,算是解决了人生的一个大问题。 她还说,由于她姥姥家是贾庄附近的,对那里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妈妈也经常跟孩子们谈姥姥家的情况,她隔两年就回姥姥家一趟,所以对那里并不陌生。 白小洁还问起了韩文秀的情况,她说她与韩文秀不算很熟悉,她知道韩文秀是个眼光独到、做事果断的人,追求爱情的勇气是她望尘莫及的,她虽然没有考上学,但是将来会是一个幸福的女人。 她还谈到了自己的烦恼与困惑,对于前景,对于未来。对于爱情,等等,她都感到困惑,不知何以解忧。 白小洁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像是跟知己谈心一样。佩轩理解她,佩轩知道,她是把佩轩视为知己的,佩轩觉得不能辜负她的期望。原来他觉得白小洁只是个单纯的女生,心理并不复杂,现在看来不是这样。他也感受到白小洁对他不明不白的意思,但是他没有太在意。因为他已经与韩文秀定了亲,而且他俩是自由恋爱;并且白小洁知道他与韩文秀的关系,所以他不太担心。他认为白小洁是一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女生,这样她与他之间就不会发生什么。当然他对自己更有信心,对自己也更清楚,他不会与韩文秀分开的。 所以,他要交白小洁这个好朋友,这是一个可以谈心的朋友;但是,也只是一个好朋友,一个可以谈心的好朋友,不可再进一步。这一点他必须把握住,当然,他也能够把握住。 所以,他也给白小洁写了自己的心理路程,谈了他和韩文秀的关系,也谈了韩文秀的近况。 他还讲到现在的年轻人都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想法,那么多的忧愁,这是自然而然的,慢慢的,随着人生阅历的增加,认识的提高,这些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不觉之中,给白小洁也写了好几页,写好了,装入信封,准备明天寄走。 佩轩因为要给文秀回信,又看了文秀的第二封信,字里行间,他知道文秀的心一直在他身上,他给文秀写了回信,谈了自己的近况,学习,读书,体会,针对文秀说的事,他也说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文秀本着良心去做事是非常对的,就应该这样。他越来越看到,文秀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女孩儿,以后也许能够做成大事,他俩将来可以相互补充,相辅相成。最后,他不忘提醒,要文秀注意身体,因为他知道,她的身体比较弱,千万不能累出病来。 写好了给文秀的信,他也装好信封,准备明天寄走。 大学的生活有点枯燥,一开始的确有些茫然和困惑,但是,慢慢就体会到了学习的乐趣。他本是喜欢看书的人,现在那么多书等着他去看,而不是以前那样到处找书看,想想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所以,他只是根据自己的兴趣,去看书,读了许多小说,还读了不少的古文,包括历史和一些诗词,只是不像小时候那样见了古诗就使劲背,现在看的多了,也没有精力去背了。那些名人传记和自传他也读了一些,有些书外面是看不到的,如《李宗仁回忆录》、《赫鲁晓夫回忆录》《托洛茨基回忆录》等等,都是难得读到的。他对政治、经济、军事、历史等等都很有兴趣,也关心当时出现的伤痕文学,读了一些影响较大的长篇和中篇小说,那些作品是用血和泪写成的,催人泪下,读过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联想到自己和家庭在以前的境遇,不由得心如刀扎。 读书的过程也是成长的过程,书读多了,认识就会提高,也会越来越自信。他们本学期开的“形式逻辑”是一门好有意思的课,学了才知道,以前的写作、说话有许多不符合逻辑。学了逻辑,突然觉得不会说话了。但是,继续学下去,就知道逻辑是需要人们遵守的,否则,人们就无法表达无法交流了。由此他想到,不仅仅说话和写作需要遵守逻辑,而且,无论做什么事,也需要遵守一定的规则,否则,不仅做不好事,而且也没有了客观的评价标准,也没法得到别人的承认,这样将寸步难行。 大学阶段的读书,是他脱胎换骨的开始。 第1章 初识新地(十五) 十五 文秀上班半个月的时候,发工资了,她每月的基本工资也就三十块钱,加上其他一些补贴,也就四十二块五,但是这个月的补贴下个月才发,所以她只有基本工资,加上上个月算半个月,一共发了四十五块钱,让她激动万分,第一次挣钱了!她觉得这是一大笔钱,她要省着点花,以后不再接爸妈哥嫂的钱了,花自己挣的钱,而且还要给父母钱,要补贴佩轩一些,哈哈,好舒坦啊。 她高兴地给佩轩写了信,并且要给佩轩寄钱,但是要佩轩答应以后才能寄,她怕佩轩不满。因为佩轩第一封信就说他手里的钱花不完,还有许多,所以她不敢贸然给他寄钱,怕他责怪她。 果然,佩轩回信嘱咐她千万不要给他寄钱,因为他手里的钱根本花不完,助学金他预计还可以节约几块钱,所以,以后不用考虑他的花钱问题。文秀知道佩轩是个极其节约的人,他对待自己抠门得很。 不过,他对待别人倒是挺大方的。佩轩不让她寄钱,她也只好打消了给他寄钱的念头。可是心里有点愤愤不平:哼,以后结婚了,不让你管钱,为你花钱也是我说了算,你敢不听,我就耍母老虎脾气。想着想着她就笑了。 佩轩来信还说,为她感到非常高兴,她以前是家里的娇小姐,现在也工作了,独立了,而且可以为家里做贡献了。趁还没成家,多为父母和家里做点事,以后成家了,因为要照顾自己的家,照顾父母就会少了,所以现在要多照顾父母,多为家里做贡献。 文秀想,嗨,这个佩轩就是考虑周全,他这个人,一点不自私,让人放心。看得出来,他以后对岳父岳母也会很好的,他说过,成家以后,对待双方父母和家庭都要好,不能厚此薄彼;赡养双方老人,都要尽心尽力。这一点,他和她想的是一样的。 转眼文秀上班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她变化真大啊,不仅胜任了两份工作,而且做的很好,吕经理见了人事处秦处长就表示感谢,说小韩工作太专心,能力也很强,态度很端正,总之,人事处给他们分配了一个让他们特别满意的人,所以要感谢。秦处长说,那是你们二公司用人用的好,有的地方不会用人,分配去了大学生,人家业务能力很强,可是偏偏不用,还说我们分配不当。秦处长说的当然是有所指的,他也只是对吕经理说,其他场合从不提。 吕经理在给曾主任汇报工作的时候,也一再称赞文秀,说她任劳任怨,两份工作都做的很出色。总公司办公室的罗副主任在给分管他们工作的李志逵副主任汇报工作的时候,也一再表扬了二公司的韩文秀,因为近来总公司文件很多,打字员小宋忙不过来,小韩二话没说就过来帮忙,打了那么多的文件,太辛苦了,没有说过一句牢骚话。这种任劳任怨的态度是很难得的。李副主任也看到了小韩认真工作的样子,也感到她是一个难得的好同志,叮嘱在办公室给她报一些加班,不能亏了她。 文秀这一段时间好忙,她上班一开始给二哥二嫂写了一封信,简单说了自己上班的情况,一直也没有收到他们的回信。过了两个星期,二嫂来了信,说他们十一要回家结婚,一直在忙结婚的事,所以没有及时给她回信。二嫂问她十一能不能回来,她不知道,因为据说放假一天,回家的话一天肯定是不够的,怎么办呢?刚上班就请假,也不好。正巧,二公司要去采购一批劳保用品和办公用品,需要去省会郑州采购,负责劳保用品的是严玉玲大姐,负责办公用品的是她。公司要求她们两人一块儿去采购,两个人一块儿出差也是制度,起到相互监督的作用;也有个伴,能够相互照应。一般来说,但是两个女的或两个男的一块出差,这样便于住宿,也省了出差费;还不会传出绯闻。公司要求在十一前后去,文秀就想,如果趁着一天假期加上出差的机会,回家一趟,是不是可以呢? 于是她找到严大姐,悄悄跟她说了自己想趁十一假期想回家的想法。严大姐听了说当然可以。她边想边说:“小韩你这样安排:九月三十号上午你就把工作料理完,中午就可以走了,下午早点到家,还可以办点事。十月二号下午我出发去郑州,住宿什么的我都安排好,你要采购的办公用品的客户我也都见过,也打过交道,我先联系好,你去了可以直接谈合同签字。你呢,四号上午再去,咱们到一个客户那里见面,不见不散。四号下午办你的公事,五号上午咱们在郑州转转,下午咱们回来。你看好不好?” 文秀一听,连忙说:“太好了,大姐想的太周到了,都是为我着想。谢谢大姐!”这样,文秀回家就不用请假了。 于是,文秀把工作上的事及早安排妥当,日以继夜地把总公司要打的文件打出来,又给她出差期间代替她的小苗作了交待,其实也就是三天时间。打字方面如果有特别紧要的文件需要打,就去找小宋,文秀也跟小宋说了,请她帮忙,小宋一口应承下来了,因为文秀给她帮忙太多了。如果不太紧要的文件或材料,就等她回来打,其实就二号、三号、四号三天,五号是星期天,休息。 文秀把这些安排写信给佩轩说了,佩轩看了信,知道文秀比以前成熟多了。他想,文秀一工作,不到一个月就成长起来了,处理工作、关系都很恰当,成长太快了!想不到,她这么能干,也这么快适应这个复杂的社会。她比他心眼够数,以前他总是担心她,现在看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她应付人际关系,比他还老练。以后两人结了婚,家里肯定要由她来主导。他知道,她是凭着一颗善良、厚道的心去做事的,他为她高兴,也为自己找到一个这么好的未婚妻感到欣慰。 快到月底了,工作要忙一些,该发放的物品要发放,该做的计划要做出来。因为文秀心里有事,所以她就有意把活提前干好。 因为要回家,她提前一星期把该准备的礼品及早买好,不方便存放的就只能到快走的时候再买。她给爸爸买了一条烟,给妈妈买了一件衣服,给大嫂买了名牌雪花膏——上海日化出产的,给小侄子买了玩具。另外,还给公公婆婆买了点心糖果礼品包。让她头疼的是,给二嫂送点什么呢?送的不好了,还怕她看不上眼,可是她喜欢什么呢?也没法问,也来不及问,即使来得及,二嫂也不会说的。二嫂总是把她自己喜欢的东西送给文秀,让文秀觉得欠她太多。文秀在最大的商场转悠了好长时间,还是没找到送给二嫂的合适礼物。 突然,卖衣服的地方挂的一条围巾让她眼前一亮,她走过去,指着围巾问道:“同志,我可以看看这条围巾吗?” 女营业员打量一下文秀,微笑着说:“当然可以。”于是,就把围巾拿下来,递给文秀。文秀拿在手里仔细地看,这是一条铁红色的围巾,质料、款式都很好,简直无可挑剔,看上去非常高贵,但是明显地和一般人不相配。 营业员又拿过来一个精美的长盒子说:“这是它的包装。” 天哪,文秀没有见过这么精美的包装!盒子上面全是洋文,文秀一点看不懂,但是她知道这不是英文。她摇摇头,想着这围巾太名贵了,肯定买不起,于是想打退堂鼓,把围巾交给营业员。 营业员恳切地说:“你再看看,看相中相不中?” 文秀无奈地说:“算了,就是相中了也买不起。” 营业员笑着说:“那也不见得。” 文秀试探着问:“多少钱?” 营业员客气地说:“你猜猜?” 文秀笑了,说:“我不敢猜。” 营业员坦诚地问:“是你要吗?” 文秀实话实说:“不是我要,我不配。我是想送给我嫂子的,她马上要跟我哥结婚了,我想买件礼物送给她,可是跑来跑去,也没找到合适的礼物。她是个军医,眼界很高,我送的礼物不好了,还怕入不了她的法眼;而送名贵的礼物我又送不起。” 营业员也实话实说:“同志,我说实话,你也别怪我。你的眼光真是不错,一眼就看上了这围巾。老实说,类似现在你这身衣服,与这围巾是不太相配的。但是,我看你有这样相配的气质,所以如果是你结婚,配这条围巾也不掉价。你说送给你嫂子,她是个军医,她肯定配得上这围巾。只是一般情况下是很难碰上这样的礼物,这条围巾是可遇不可求的。” 营业员接着说:“我跟你说实话,这条围巾是法国来的,我帮人家代卖的,这是一条很名贵的围巾,是法国朋友送给他的中国朋友的,可是中国女士觉得自己与这围巾不相配,又觉得放在家里不能物尽其用,可惜了,于是就拿出来让代卖。” 文秀一听,感到很惊讶,想不到这围巾有这样复杂的来历。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说:“这么名贵的围巾,我也就是看看吧。” 营业员认真地说:“那也不一定。你如果想要,你看看值多少钱?” 文秀笑了笑,说:“不敢想,算了。” 营业员真诚地说:“同志,你不要怕,你只要觉得相配,你就开个价,我非常想卖给你。我觉得卖给你才物有所归。” 文秀想不到这女营业员说话这么有层次,本能地想和她多说几句话,但是她觉得还是买不起。 文秀客气地说:“你真会说话,不过我确实买不起,我只是个刚上班的小合同工。” 女营业员真诚地说:“你不要太担心价格,只要相中了,价格好说。主家说了,只要相配,价格不是问题。” 文秀还是不敢接话,女营业员接着说:“据说这条围巾在法国要四、五百法郎,至少也值四、五百块钱,但是主家说了,如果相中了围巾,又与之相配,可以给钱就卖,象征性地给点钱就行,主要是想物有所用,就像《岳飞传》里周三畏赠与岳飞宝剑分文不取一样。” 文秀也听《岳飞传》了,知道周三畏赠岳飞宝剑的故事,但是她还是不敢开口。她觉得,这么名贵的围巾,开价低了是看不起人家,开价高了自己也实在没有那个能力。 女营业员慷慨地说:“同志,我看你也不好意思开价。这样吧,我开个价你看看,合适了就给你,不合适那就再说,好不好?” 文秀歉意地说:“实在对不起,我真不具备这个能力。” 女营业员微微一笑说:“我说了,你不必担心,真的。这条围巾九块钱,你看行不行?” 文秀听了,瞪大了眼睛,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女营业员又重复了一下:“九块,怎么样?” 这一下文秀完全明白了,她不相信地说:“太便宜了!真的?” 女营业员诚恳地说:“真的,主家说了,只要是看上这条围巾,又与之相配的人,不管多少钱,都可以卖,主要是为了物尽其用。” 文秀觉得不好意思,说:“真的不好意思,我不能要,太便宜了。” 女营业员笑了:“我今天非卖给你不可,哈哈,你看咱们好奇怪,买东西的嫌便宜,卖东西的说贵,非要便宜卖不可。” 文秀恳切地说:“唉,真的不好意思,十块吧。凑个整数。” 女营业员坦承:“这条围巾也是与你有缘,这样的缘分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能遇上你,也是我的幸运。真的,九块,不用十块。谢谢你!” 文秀不好意思地掏出十块钱,递给女营业员,说:“不用找了。” 女营业员摇摇头说:“那可不行。”说着,就找了一块钱,非要文秀接住不可,文秀只好接住。 文秀诚恳地说:“谢谢你!” 女营业员笑着说:“我应该谢谢你,遇到你,是这条围巾的幸运,它不再搁在箱底了,被人欣赏,物尽其用,是很好的一件事。所以,我要谢谢你。” 女营业员小心翼翼地把围巾放进包装盒子里,交给文秀,双方都说:“谢谢!”然后文秀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其实这条围巾确实是一条名贵的围巾,但是在那个时候,在一般的城市里,一条好围巾也不过一块钱,这条围巾如果要价高了,人们连看都不敢看,因为对于底层的人来说,十块钱够一家人吃半个月了,所以没人敢买这样的围巾,人们会被它的名贵吓退。但是对于识货的人来说,不要说十块,就是一百块,它也值。但是,一般的人是买不起的。 买到了合适的礼物,而且超出了自己的预想,文秀感到特别高兴,下了公交车,一路哼着歌走回了宿舍。 这样,要买的物品都买好了,只等到时间回家了。 第1章 初识新地(十六) 十六 到了放假前的那个星期天,文秀吃过早饭,买了一些水果,去了曾叔叔家。曾夫人一看文秀来了,很高兴,但是说她不该买水果,文秀说没花几毛钱。她来的目的一是来看看叔叔阿姨;二是帮阿姨干点家务,如打扫卫生什么的;三是告诉叔叔阿姨她十一回家一趟,当然她没提二哥结婚的事。 她一进来就要帮阿姨打扫卫生,阿姨挡也挡不住,只好任由她去干。她小心翼翼地把桌子、椅子、沙发、茶几等都擦一遍,扫地、拖地,而卫生间和厨房的卫生阿姨已经打扫完毕了,她问阿姨要洗的衣服在哪里,阿姨说没有要洗的衣服,前两天已经洗了。看没啥活了,她告辞要走,阿姨不让她走,非要她吃完饭再走,她也只好留下。于是,她去厨房帮阿姨做饭,一边和阿姨聊天,她顺便告诉阿姨她十一回家一趟,阿姨说,出来一个月了,离的近,该回去看看,也让爸妈放心。快到中午的时候,阿姨家的小姐姐子君回来了,子君是今年考上的河南省外贸学校,在郑州上学。她说星期天回来,等过了十一再回去上学,中间这两天课不多,她请了假。妈妈给她介绍了文秀,两人同岁,一比较月份,子君比文秀还大一个多月,于是文秀就朝子君叫姐姐。她俩一见如故,在一起聊个没完。吃饭的时候两人也坐在一起,曾夫人笑着说:“看看你们俩,刚见面就好成一个人了。”说得两人咯咯笑起来。吃饭时候,曾叔叔问了一些文秀工作上的情况,也夸赞了她超强的工作能力和端正的工作态度。文秀说都是托叔叔阿姨的福。她还问阿姨有没有打毛衣的活,如果有,让她来干,她会打毛衣。阿姨说想给子君打件毛衣,不过还没有买毛线,等买来了毛线再说。 曾夫人对子君说:“小君,你看文秀跟你一样大,啥都会干,你要学着点。” 子君笑着说:“妈,我跟着文秀学打毛衣。” 吃过午饭,文秀告别了曾叔叔一家,回到宿舍休息。 到了九月三十号这天,一上班,她就把要做的工作及早做完,然后去跟梁科长请假,说她下午回家,二号直接和严大姐去郑州采购办公用品,梁科长看看表,已经九点多了,就说:“你工作上还有什么事没有?” 文秀摇摇头说:“没有了,我把放假前的工作都做完了。二号以后也跟苗姐说过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打字方面,如果有当紧的就找小宋姐姐帮忙,我也跟她说了。” 梁科长悄悄说:“既然没事了,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呆在这儿也没事。另外,你在家多呆一天吧,你三号再去郑州采购吧,不要吭声,不算你请假,这样不扣工资,我跟严大姐说一下。” 文秀喜出望外,说:“谢谢梁科长!” 梁科长催她:“现在就走吧。” 于是,她就马上回到宿舍,拿上早就准备好的三个袋子和包,去公交车站坐车去长途汽车站。 她快走到公交站的时候,前面一辆车突然停下来,司机下来,说:“文秀同志,你去哪里?” 文秀一看,原来是公司的司机小孙师傅,她忙说:“孙师傅,我去长途汽车站,坐车回家。” 孙师傅说:“我正好顺路,把你捎过去,上车吧。”说着,就过来帮她把袋子拿上车,她到前面坐在司机并排的副驾驶位置。 小孙师傅一边开车,一边和她聊天。小孙师傅说,前一段曾经送她爸爸回家,因此去过她家,刘庄是个很不错的地方。文秀不好意思地说:“农村条件还是差多了,跟城市没法比。” 小孙师傅说:“你爸爸韩校长德高望重,你家条件也不比城里差。” 文秀谦虚地说:“哪里呀,也就是比农村天天劳作的农民好一点,没有受冻挨饿而已。” 不觉就到了长途汽车站,小孙师傅停下车,帮文秀拿下包和袋子,要送她进车站,文秀坚决不让,她说自己完全拿得了。小孙师傅只好把袋子交给她,她身上挎一个,一只手提一个,一再对小孙师傅表示感谢,然后就进站买票,上车。 长途汽车沿着汤阴、浚县、滑县走下来,走到贾庄的时候,才十一点半,她下车,然后到佩轩家,她一看婆婆在厨屋,喊了一声:“妈,我来了。”婆婆一看她来了,喜出望外,赶快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拿到堂屋里。 婆婆问她从哪里来的,她说从安阳来,二哥后天(10月2号,阴历八月二十四)要结婚,她回来参加婚礼。 婆婆一听,说:“恭喜!这是天大的喜事!” 文秀把给婆家准备的礼品包交给婆婆,说:“妈,这是我孝敬您和爹的,您收下。” 婆婆打开拿出两小包然后非要让文秀拿回刘庄不可,文秀坚决不要,说:“爸妈我也准备的有,您放心吧。” 接着文秀要骑车回刘庄,婆婆不让走,让她吃过饭再走。她只好留下,帮婆婆做饭。饭做好的时候,爹下工回来了,小根也放学回来了,姐姐也来了,一看文秀来了,都很惊讶,文秀赶忙去打招呼,盛好饭端给公公婆婆。 一家人吃完饭,文秀让妈休息,她洗锅洗碗,收拾好,要回刘庄。 这时候姐姐已经不当民办老师了,她做点小生意,从大伯哥担任厂长的新乡纺织厂批发布匹卖,生意还不错。妈跟姐姐说了文秀二哥结婚的事,姐姐马上拿出来一条印有大喜字的大红被面,让文秀看,然后叠好让文秀带走,文秀推脱不要,一家人都说不要不中,她只好收下。然后文秀告别婆家,骑车带上袋子和包,回刘庄。 刘庄一家人都在紧紧张张地准备韩文亮和孙小红的婚礼,喜气洋洋,气氛热烈。文秀一到,让一家人都特别高兴。她骑车回来,大嫂就知道她去过婆家了。大嫂不怀好意地问:“秀秀吃饭没有?”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吃过了。” 大嫂接着问:“在哪儿吃的?” 文秀脸一红,说:“在贾庄吃的。” 大嫂笑起来了:“看看,有了婆家就是不一样。” 文秀不满地说:“滚你的吧,就会笑话别人,回头让俺哥捶你,看你老实不老实。”然后拿出来送给大嫂的雪花膏,说:“塞你一嘴雪花膏,堵住你的嘴。” 大嫂不好意思地说:“哎呀,谢谢妹妹!” 然后文秀拿出来给小侄子小龙的玩具,打开给小龙,抱住小龙亲了几下。小龙看到姑姑给的玩具,非常高兴,说:“谢谢姑姑!”文秀瞪着小龙说:“一家人,谢什么?以后不许说谢谢姑姑。” 然后回到堂屋,对爸爸妈妈说:“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爸爸妈妈微笑着看着她,妈关心地问:“吃饭了吗?”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吃过了,我在贾庄下车,去佩轩家骑车,就顺便在那儿吃了饭。” 爸爸也关心地说:“累了,去休息一会儿吧。” 文秀爽快地说:“不累,有什么需要我干的活,我去干。” 妈妈笑着说:“你去睡一会吧,下午再说。” 文秀想起来给爸爸妈妈的礼物,就说:“妈,你来卧室吧。” 然后她就提着包进了爸爸妈妈的房间,爸妈也跟了进来。她拿出来给爸爸买的一条烟给爸爸,又拿出来给妈买的一件上衣给妈妈,说:“妈试一试,看合适不合适。” 爸爸哈哈一笑说:“俺秀秀长大了,啥时候都想着爸妈。” 妈妈不满地说:“秀秀你才挣多少钱哪,就这么乱花钱?以后不要给爸妈买东西,爸妈什么都有。” 文秀娇气地说:“你们把我养这么大,我现在上班了,不该给你们买点东西吗?我一个月有四十多块钱的工资呢,以后还有加班费。我挣钱了,不给你们买,给谁买?” 妈妈语重心长地说:“秀秀啊,有钱了也要用到必要的地方,以后你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和你爸啥都有,你不用再花钱买。再说佩轩还上着学呢,你也要补贴他一点。” 文秀快口说:“他一个月有二十二块钱的助学金,他说还花不完呢,一点不要我的钱。” 妈妈听了摇摇头,说:“这个佩轩可是个节约的人,以后也不知道你们怎么过日子。” 妈妈像是想起来什么,突然说:“对了,秀秀,你去婆家了,也要买点东西,不能空手去,因为你出来工作了,也不经常去。” 文秀抢白说:“妈,我知道,我能连这都不知道吗?我长大了,你还以为我是个小孩儿吗?我去他家买了不少点心糖果呢。” 爸爸顺口问:“你公公婆婆身体怎么样?” 文秀不经意地说:“好着呢,天天下地上工呢。” 妈妈叹口气说:“唉,不容易啊,六十来岁的人了,还下地上工,好辛苦啊。秀秀你以后可不能对公公婆婆不好,他们对你可是真好。” 文秀不满地说:“妈,你说哪儿去了?我怎么会对公公婆婆不好呢?不会的。” 妈妈不无担忧地说:“妈是说,咱家条件好一些,你又娇生惯养,没见过条件差的人家什么样。你到了婆家,不能嫌弃人家脏啊、乱啊,不能这看也不顺眼,那看也不顺眼。看到不顺眼的地方也不能说,要自己去收拾,知道吗?” 文秀笑着说:“我知道,妈,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他家什么。我跟他自谈的,哪会嫌弃他家呢?我要嫌弃的话,根本就不会找他。我既然和他谈了,就不能嫌弃他家。等我过门了,我会好好收拾一下他家的。不过,说实话,嘿嘿,他家确实没咱家干净整洁。 妈妈白了一眼她,说:“你过门了,就是你家了,还他家呢。” 文秀霎时脸红了,撒娇说:“这才是我家,不许这么说我。” 爸爸问了一些她工作上的事,她细致地说了她的工作情况,爸妈听了,知道她聪明又认真,工作干的好,也就放心了。 文秀想起来佩轩家里送的被面,就拿了出来,说:“妈,佩轩他家听说我二哥娶亲,送了一条被面,你们看看丑不丑。” 爸爸指责她说:“咋说话呢?怎么能这么说呀?这个秀秀啊,刚表扬了你,你就又胡说了。”文秀把被面展开在床上,爸妈吃了一惊,说:“这么好看,你还说丑!去叫你大嫂二嫂来看看。” 秀秀就去叫大嫂、二嫂来看,两个嫂子来了一看,都觉得好看,二嫂说:“这被面好喜气!红地大黄喜字,衬得满屋都是喜气,太好看了!喜事就是要这种气氛。” 文秀支支吾吾地说:“我还担心你觉得它俗气呢。” 二嫂笑着说:“结婚就是俗事,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图个吉利,哪来那么多高雅的东西?” 大嫂问道:“哪儿来的?”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佩轩家送的。” 二嫂笑了:“哈哈,秀秀婆家送的,太好了,秀秀你替我谢谢你婆家。” 文秀不满地说:“啥婆家不婆家的?让人家多不好意思。” 说得一家人都笑了。 秀秀悄悄拉一下二嫂,说:“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着,就拉着二嫂来到她的新房,文秀打开自己的包,拿出来买的那条围巾的包装盒,放在桌子上,二嫂一边看,一边问:“这是什么?哪儿来的?” 文秀随意说:“你先别问哪儿来的,你先看看,这是一条围巾。” 二嫂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拿出来围巾,又拿出来说明书看,摇摇头,再看标签。突然,她瞪大了眼睛,说:“这么贵呀?你哪里来的?” 文秀不在意地说:“我也不知道。” 二嫂质问她:“你也不知道?偷来的?还是捡来的?” 文秀笑着说:“那倒不是,既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捡来的,是买来的。” 二嫂直白地说:“胡说吧,你能买得起?” 这时大嫂也过来了,她一看,也一点看不懂,看不明白。 文秀一本正经地说:“真的是我买来的。” 二嫂不满地说:“天哪,你个秀秀,胆儿也太大了吧?” 大嫂不解地问:“咋回事?” 二嫂认真地说:“这是外国的奢侈品,这上面的不是英文,是法文,我也看不懂,但是知道是法文。那标签上有价格,是法国法郎的标志,标的是499法郎,合咱们的钱600多块。就是打对折,也要300多块,你买得起?” 文秀想着那个女营业员说的话,与二嫂说的差不多,大致是这样不错。 这样想着,文秀就笑了,说:“送给二嫂你的。” 二嫂惶恐地说:“这么名贵的东西,我也配不上。你不说哪里来的,我也不敢要。” 文秀恳切地说:“就是送给你的,你收下吧,我的一点心意。” 二嫂无奈地说:“你二哥回来再说吧。” 于是她们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第1章 初识新地(十七) 十七 过了没一会儿,韩文亮从外面回来了,孙小红把他叫到他们的新房里,让他看了围巾,他也看不明白,问道:“哪儿来的?” 孙小红说:“秀秀说她买的,送给我的。” 文亮认真地说:“这看上去很名贵的,我也看不懂。怎么了?” 孙小红介绍说:“这是一条法国的奢侈品围巾,标价499法郎,合咱们的钱600多块,即使是打折的,再少也得100多块吧?秀秀就敢买,你要说说她,我当嫂子的,不能说太重。” 文亮点点头说:“好。” 然后文亮去找到妹妹,悄悄跟她说:“秀秀,你给你二嫂买那么名贵的奢侈品,吓得她不敢要。咋回事啊?” 文秀笑了,她对二哥说:“二哥,不是的,我没花多少钱。” 说着,她就和二哥一起去了他们的新房,大嫂正好也在,文秀不在乎地说:“二嫂,你不用担心,我没花多少钱,它确实是名贵的奢侈品,也确实是我买的,但是我没花多少钱。” 二嫂一脸懵懂,说:“怎么可能呢?那是货真价实的奢侈品。” 文秀笑着说:“你们猜猜,我花多少钱买了它?” 她本来不想说她花了多少钱,但是看来不说不行了。所以她准备实话实说。 文秀对着二嫂说:“二嫂,你说。” 二嫂犹豫反复,最后下了决心说:“我说最少也要一百块。” 文秀对二哥说:“二哥,你说呢?” 文亮不假思索地说:“我不懂,我觉得你二嫂猜的差不多。” 文秀笑笑,又对大嫂说:“大嫂,你说呢?” 大嫂认真地说:“这围巾我一看就不是我能戴的,我就没有那个气质,小红戴很相配,我觉得,这围巾往大里说,它至少值二百块;但是咱家秀秀身上有二百块钱吗?即使有,她舍得花二百块钱买吗?她敢花二百块买吗?恐怕都不会,一百块也不会。我觉得如果是四五十块还可能,再多了,不可能。” 文秀笑着说:“大嫂,让你买,你肯出多少钱?” 大嫂摇摇头说:“我不买,我也不配戴。好马配好鞍,我这样不配,所以我不买。” 文秀进一步说:“如果让你送人,而且你觉得有人可送,你肯出多少钱买它?” 大嫂想了想,说:“如果是那样,我觉得出三十块吧。” 文秀又转向问二嫂:“二嫂,你呢?” 二嫂犹豫地说:“如果让我买,我舍不得。如果要我送人的话,我觉得它是个拿得出手的礼物。但是,我也就出二十块钱,不过它的确至少也值五十块。可是我舍不得掏五十块去买。” 文秀卖关子说:“你们猜猜,我买它花了多少钱?” 大嫂干脆地说:“你个秀秀,别卖关子了,说吧。” 文秀大笑,说:“我说,你们听着,我买它花了九块钱。” 二嫂毫不犹豫地说:“不可能,你骗人。” 大嫂和二哥也楞在当场。 文秀一本正经地说,“一点不假,我只花了九块钱。我非要给人家十块,人家又非要找我一块。” 于是,她讲了她买围巾的全过程以及当时她的想法。 听完了,二嫂认真地说:“你是个有缘人,这条围巾和你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你和它有缘,它和你有缘,这条围巾属于你,你留住吧,它必能给你带来好运。” 文秀干脆地说:“我当时就知道自己不配戴这条围巾,是给你要的,我觉得只有你才配得上戴它。它是你的。那个营业员也是个有缘人,她非卖给我不可,宁可便宜,愿赠有缘人,她还说就像《岳飞传》里周三畏赠与岳飞宝剑一样,她说这是主家的意思。” 大嫂感叹道:“这围巾的主家、营业员、秀秀、小红,你们都是有缘人,都是善良的性情中人,这围巾都和你们有缘,它会给你们每个人带来好运,我和文亮,以及咱家的所有人,都会沾光。这条围巾在这个时候到咱家,也是来给咱家的喜事上添喜的,来助阵文亮和小红的喜事的。” 大嫂的一番话说得太好了!二哥、二嫂、文秀不由得就鼓了掌。 孙小红高高兴兴地收下了围巾。不过,这会儿还不是戴围巾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柜子里。 孙小红本身就是一个悟性很高的人,但是她发现文秀比她悟性要高,虽然文秀读书并不是那么好,但是她的眼光、判断力却是超过一般人的,许多难以判断的事情,她的直觉往往是最佳选择。比较典型的就是她和酆佩轩的关系方面,酆佩轩是个才子,而且厚道;但是由于他家里贫穷且貌不出众,没有女生看上他,只有文秀不仅发现了他的优良品行,而且大胆地去追求自己看上的男生;等到别人也发现了酆佩轩时,她已经和他定亲了。在家里不同意的情况下,许多青年男女都妥协了,但是文秀却坚决不妥协,最终还是她是对的。所以,孙小红认为,将来文秀和酆佩轩肯定会过的很幸福的。 吃过晚饭后,文秀进到爸爸妈妈的房间,拿出所发工资都交给妈妈,说:“我第一次发的工资,要交给爸妈。”妈妈不接,说:“谁兴的这个规矩?不应该。” 文秀恳切地说:“应该的,父母养大我不容易,从来都是不让我受一点委屈,啥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尽着我。现在我工作了,不该孝敬父母吗?” 爸爸解释说:“不是说你不该孝敬爸妈,而是说你不该把工资都交给爸妈。你不用花钱吗?对了,你把工资都留着要交给爸妈,那你买烟、衣服、玩具等等的钱哪来的?” 文秀解释说:“以前爸妈哥嫂给的,我现在手里还有一些,够我花了。爸妈不必为我操心。” 妈妈说起了另一件事:“你爸说,你是个女孩子,在外工作,没有手表不中,想给你买块儿手表,本来还差一点,你一下拿过来四十多块,足够了。” 文秀急了:“爸,妈,我不要手表!人家上班好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还没戴手表呢,我上班一个月就戴手表,让人家怎么看我?我不是太显摆了吗?我买了个马蹄表放在宿舍,完全可以掌握时间,手表的事不要再提了,就是买了我也不要,过几年再说吧。” 文秀接着说:“听说广州那里有外国走私来的电子表,才几块钱,还走的准,一样可以掌握时间,不过没见过。” 妈妈不以为然地说:“你一个女孩儿家,戴个电子手表不好看。戴手表不光要掌握时间,也要好看的,好看比掌握时间还重要。” 文秀笑着说:“俺妈的思想很超前,一点不落后。” 妈妈不客气地说:“你个小妮儿,就兴你思想超前,就不许你妈思想先进一点?” 爸爸笑着说:“你不要小看你妈,她思想可是一点都不落后的。” 文秀委屈地说:“我哪敢小看俺妈?俺妈年轻时候可漂亮了,是个大美女呢,现在也还是很好看。” 妈妈不满地说:“秀秀你就笑话你妈吧。” 文秀辩解说:“谁笑话妈了?我说的可是真的,一点不假。” 爸爸解释说:“哼,你哪儿知道你妈?你妈年轻时候不仅长得漂亮,还有文化,那时候初中文化都已经是很高的文化了,你妈当过生产队妇女队长,当过大队妇女主任,后来因为要照顾你们兄妹仨,才不干了。” 文秀调皮地说:“嗨,我妈还是老领导、老干部呢,跟我爸一样。” 妈妈不满地说:“你就胡说吧。” 妈认真对文秀说:“秀秀,你暂时不买手表可以,可是该穿衣裳还是要穿的,多买两件新衣裳,不要委屈了自己。以后你成家了,负担就重了,没钱买衣裳了,趁现在没负担,又年轻,穿衣裳也好看,好好打扮几年,以后想穿也穿不了了。” 文秀不解地问:“咋?妈你是说我成家了就没钱买衣裳了?” 妈解释说:“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你天天做饭带孩子,忙里忙外的,自己也觉得没个好歹了,再说身体也变形了,想穿也穿不出个好样了。你妈说的不中听,但是是实话,你不要怪妈。” 文秀坦率地说:“我知道妈是为我好,慢慢来吧,我不能上班没多久就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那样让人看不惯,还可能惹是生非,我还是朴素一点吧。穿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就中了。” 妈妈又问她:“听说你给你二嫂买了一条名贵的围巾,是咋回事?” 文秀就把她去买围巾的过程又给爸妈讲了一遍,最后还复述了二嫂和大嫂说的那些话,妈妈听了特别高兴,爸爸一本正经地说:“咱家的悟性都挺高,她大嫂、二嫂和秀秀都是悟性很高的,尤其是秀秀,悟性最高。”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我才不高呢。” 爸爸进一步说:“我跟佩轩谈了话,觉得他悟性就很高,可是今天看来,秀秀的悟性决不在佩轩之下。你俩将来都会有出息的。” 文秀叹口气说:“唉,谁知道呢?我一个临时工,能有啥出息?” 爸爸感慨地说:“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像外国那样都开着小汽车上班,以后也不一定不可能,现在似乎是往那个方向走的,不过刚开头,也是摸索着走,怎么走,谁也不清楚。只能走一步说一步。” 文秀诚恳地说:“还是爸爸看的远,我是啥也不懂。” 文秀接着说:“爸爸妈妈休息吧,明天事儿更多。” 说着,她就走回了自己房间,去打盆水,洗脸洗脚,睡觉。 躺在自己的床上,感觉好舒服。让她高兴的是,妈妈接住了她的工资;二嫂也接受了她送的围巾,只是季节不对,现在还用不着围巾。她想着想着就笑了,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十一这天天一亮,文秀就醒来了,她起来洗漱了一下,就拿着大扫帚去扫院子。爸妈起来一看,是她在扫院子了,就笑了起来。文秀知道爸妈笑的是她以前很少打扫院子,今天变勤快了。 因为办喜事,要贴对联,爸爸、大哥都会写对联,爸爸早就写好了,只需要贴了。文秀扫完院子就去烧水打面浆,用来贴对联。 文秀起来干活,院子里就有了动静,一家人陆陆续续都起来了,连小龙也起来了,高兴地跑来跑去。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家人高高兴兴,全力投入办喜事。妈和大嫂起来去做饭,文秀和二嫂去贴对联,家里许多地方要贴喜字,大门外的树上、电线杆上也要贴喜字。吃过早饭,本门自家以及邻居来帮忙的就来了,请来的主持喜事的人和厨师也都来了,该买的菜昨天已经买好了,因为天还热,订的肉、鱼今天才送到,早晨送来,厨师马上收拾处理,都是老手,都知道怎么干。昨天已经砌好大炉子,赁来的锅碗盆盘等炊具早就拉过来了,生火、架锅、切肉、杀鱼、切菜,等等都有条不紊地进行。因为要摆几十桌,要去许多人家借桌椅板凳,主持管事的一安排,几路人马分别去几个方向行动。家里热热闹闹,人来人往没有清静的地方,文秀和二嫂干完了活,别的事也插不上手,就只有回到文秀的房间去,只有她的房间还稍微清静一些。 刚吃过中午饭,文秀和二嫂在她房间里说话,本家的侄子大虎来敲门:“秀姑,能不能去贾庄帮着买点零碎的东西?” 文秀听了,马上拉开虚掩着的门,说:“大虎,要买什么?我去买。” 大虎递过来一张单子说:“这是单子,还有钱。”说着,递过来五块钱。 文秀随口说:“我有钱。” 大虎认真地说:“要出总账的,你拿着吧,回来还要报账。” 文秀只好说:“好吧。”说着,就准备去。 二嫂一把拉住文秀,说:“秀秀,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文秀高兴地说:“好,正好咱俩作伴去。不过,问问大虎,有你的事没有。” 大虎笑着说:“没有二婶的事,当好新媳妇儿就中了。” 孙小红在家里闷的慌,大家都在为她忙,但是她没啥事,正好跟文秀一块儿跑贾庄散散心。 第1章 初识新地(十八) 十八 因为贾庄是公社所在地,又是两条大公路的交汇处,是两个地区四个县的交接处,所以比一般的农村稍微繁华一点,村里买不到的东西,这里一般能买到,所以,三里五村的都来这里赶集,这里天天有集市,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文秀骑车带着二嫂孙小红来到贾庄集市上,按照单子买东西,她突然看见佩轩的姐姐在摆摊儿,于是走过去打招呼:“姐,你在这儿出摊儿啊?” 姐昨天见到文秀回来了,她看见文秀打招呼,赶快说:“是啊,文秀你们来赶集了?” 文秀笑着说:“我跟二嫂来买点东西。” 然后指指着二嫂介绍:“姐,这是我二嫂。” 又指着姐对二嫂说:“二嫂,这是我姐,佩轩的姐姐。” 她俩呢,孙小红急忙称呼“姐”,姐急忙称呼“二嫂”,三个人都笑了,文秀笑着说:“你们俩论证一下吧。”结果呢,俩人同岁,都是五七年的,姐生月在前,但是文秀的二哥是五六年的,所以,姐说应该她称呼“二嫂”。孙小红听到这么复杂,就笑着默认了。 姐问文秀买什么,文秀拿单子给姐看,姐说:“红布我这儿有,不用去买了。”于是就扯了三尺红布,文秀拦住说:“不用三尺,两尺红布就够了。” 姐解释说:“多一点好,办喜事红花不能小,大了好看。” 文秀要给钱,姐坚决不要。文秀说,这是要出总账的,回去要报账,但是姐说什么也不要钱,文秀只好把钱收回来。姐又领着她们去买其它物品,很快就买齐了。集市上不少人知道文秀,都说大根家的来了,不少人来看,顺便也看了新媳妇儿孙小红。人们看到这两个女的都很漂亮,都对姐说,“你爹娘好有福气,你这弟媳妇儿长这么好,人也这么好。” 姐得意地说:“是啊,我们一家都对文秀特别满意,文秀来俺家,是俺家的福气。” 孙小红大大方方倒无所谓,文秀羞得满脸通红。 买齐了物品,姐诚恳地说:“去家里吧,咱妈在家。” 文秀实话实说:“我昨天去了,今天就不去了,这些还急着用呢。” 于是,告别了姐,文秀带着二嫂回刘庄。 路上,二嫂打趣说:“你这大根家的在这名气好大啊。” 文秀红着脸愤愤地说:“滚一边吧,你也欺负我。” 二嫂大笑起来:“我是夸你呢。” 文秀愤愤不平地说:“你明明是在笑话我,还说是夸我,人家羞死了。” 二嫂俏皮地说:“人家那么多人看你,说你漂亮,你还不该高兴?” 的确,佩轩和文秀是这镇上的知名人物,因为佩轩从小学习好,读书多,又考上了名牌大学;文秀条件好,长的那么漂亮;他俩谈恋爱的事无人不知,所以他俩成了这镇上的传奇。 二嫂笑个不停,说:“农村这样子就是挺有意思的,互相都认识,哪里都有认识的人,热热闹闹,城里呢,有些对门都不熟悉,甚至不认识,人情冷漠,不如农村。”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城里互相不认识有不认识的好处,没有那么多事,乐得清净。不像这,一听说我,都过来看,比看新媳妇儿都热闹,有啥好看的?” 二嫂争辩说:“秀秀你得了,你看咱家办事,一呼百应,虽说是咱爸德高望重,其实也有风俗习惯的因素。在城里办这么大事只有找饭店,自己没法办。可是找饭店没有这样的气氛。” 文秀坦承:“你说这倒是不错。” 二嫂跟文秀拉家常:“秀秀,我看你这个大姑姐大大方方,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文秀不假思索地说:“那当然了,她十四、五岁的时候,在地区文工团呆过一、两年,好像是借调过去的。她唱歌跳舞可好了,特别是唱歌,嗓子好,唱的好。” 二嫂试探着问道:“有你唱的好吗?” 文秀坦承:“比我唱的好多了,她受过专业培训,是专业水平,我是瞎胡唱。” 二嫂惊讶地说:“啊,水平这么高啊,想不到这小镇上藏龙卧虎啊。你嗓子好,唱的够好了。我虽然也喜欢唱歌,但是唱的不好,仅仅是爱好而已。” 文秀直白地说:“我唱歌跟她没法比,除夕那天晚上,我俩一边做饭,一边聊天,所以我知道她是专业水平,以前她在学校里教音乐课。唉,人才埋没了。” 二嫂接着说:“你婆家的人不错。” 文秀不满地说:“你老是说婆家婆家的,让人家多不好意思。” 二嫂哈哈大笑:“婆家就婆家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女人不早晚都是婆家的人吗?” 文秀苦笑着说:“那不是还没到婆家吗?如果到了婆家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了。” 二嫂打趣说:“嗯,那你赶快去婆家吧,赶快结婚吧。” 文秀正经说:“早着呢,还要好几年呢。他工作了才能考虑这事。” 二嫂玩笑说:“等不及了吧?” 文秀不满地说:“谁等不及了?等不及的是你,可不是我。”说着,就“咯咯”笑起来了。 二嫂虽然被她戳到了痛处,但是并不生气,反而笑了:“你个秀秀,还将我的军呢,哼,你也有那一天,看我怎么说你。” 二嫂继续以前的话题:“秀秀,你咋不领我去看看你婆家呢?” 文秀不在意地说:“有啥好看的?就是一般的农家。” 二嫂郑重地说:“你说说什么样。” 文秀一边想,一边说:“他家院子比较大,新盖了眀三暗五的堂屋,厢房还是老的,还没盖,所以不好看。” 二嫂不明地问:“啥叫眀三暗五?啥叫堂屋?” 文秀得意地说:“你啥也不懂,跟你说不明白。” 二嫂认真地说:“你慢慢说嘛,我不懂才问呢。” 文秀不得已地说:“好吧,我慢慢说。堂屋就是主屋,厢房就是配房。眀三暗五就是指外面看上去是三间房子,而里面却是五间房子。就是说,中间是三间,两边各有一间;中间的三间的门是大门,门开在正中间,而且中间三间前面有走廊;两边各一间没有走廊,是伸出去的,门对着走廊。大致就是这样。” 二嫂思考着说:“哦,我明白了。两边的一间要稍大一些,便于家里人多的居住。” 文秀夸赞说:“二嫂你真聪明,一说你就明白了。有的把边上的房子中间隔一下,安个门,里外分开,里边做卧室,外边做个小客厅,那么这一间就自成一统,两边可以住两个成家的儿子。这样的结构很不错。” 二嫂感慨地说:“唉,农村住房真好,宽敞得很。城市里分个房子难死了,有的一家五、六口人住一间房的都有。” 文秀惊讶地说:“啊!那怎么住啊?” 二嫂无奈地说:“那也得住啊,有的用高低床,有的是合并同类项。城市越大住房越困难。” 文秀恐惧地说:“你这么说,我都不敢去城里了,还是在农村吧。” 姑嫂两个走到贾庄和刘庄交界的地方时,孙小红提议说:“秀秀,咱们下来走走吧?反正咱们买的东西他们也不是特别当紧用,晚一会儿也没事。咱们回去也没事,家里那么多人帮忙,咱们也插不上手,还不如慢慢走回去呢。” 文秀点点头说:“我也这么想。”于是,她们俩从自行车上下来,文秀推着车,二嫂跟着,两人慢慢走,边走边聊。 二嫂关心地问:“你工作一个月了,怎么样?” 文秀认真地说:“我挺努力的,感觉还不错。我担任办公用品管理员的工作,还兼任打字员的工作,两份工作有点忙,以后会更忙。不过我不怕,我相信我能做好。” 二嫂恳切地说:“秀秀你能力非常强,你认真去做的工作,没有做不好的。其实你能力比我强多了。”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嫂子你就胡说吧,我哪儿能跟你比呢?你各方面比我成熟多了。我啥也不懂,都要学习。” 二嫂真诚地说:“你学得很快,悟性高,心灵手巧,善解人意,你不管干什么,都会干的很好的。” 文秀谦虚地说:“嫂子过奖了,我没有那么优秀。对了,嫂子,你有什么打毛衣、做布鞋之类的活,我可以做,真的,有的话你只管说。” 二嫂也坦率地说:“好的,我不会跟你客气的,以后如果我有了孩子,小孩儿的衣服需要做,需要麻烦你。” 文秀坦诚地说:“好的,衣服我做的不一定好,你别嫌不好就行。我以后也好好学一学做衣服,以后我也会有孩子,也要做衣服的。” 二嫂坦白说:“我和你二哥结了婚就准备要孩子,以后麻烦你的事多了,你别嫌烦。” 文秀不满地说:“嫂子你刚才还说不会跟我客气,一会儿就跟我客气起来了。” 二嫂笑了,说:“好,我不跟你客气,我想打个毛衣,可是打不好,图形太复杂,回来我把书给你,你看看能不能打?” 文秀直率地说:“好,你把书给我吧,我能看懂图。” 二嫂夸赞说:“怪不得你二哥说你很聪明呢,果不其然。” 文秀坦承:“说句不谦虚的话,我除了读书不好之外,生活方面,还真的不服谁。” 二嫂接着说:“你工作上也不差啊。” 文秀小心地说:“做具体工作可以,我不会当领导,只会被领导。” 二嫂不以为然地说:“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当领导的,都是锻炼出来的,把你推到那个位置上,你慢慢也就学会了。” 两人说着话,不紧不慢地走着,没多大一会儿,也到家了,文秀交了物品,一笔一笔交了账,但是那三尺红布却没花钱,文秀解释说:“那是熟人的,说啥不要钱。” 大虎打趣说:“那是俺小姑父家的吧?” 二嫂附和说:“是,秀秀婆家的。” 大家一起笑起来,文秀脸红了,狠狠瞪着二嫂,说:“你闹吧,明天我让人好好闹你。” 大虎大笑着说:“对,明天好好闹新媳妇儿。”一帮人附和着,吓得孙小红马上跑掉了。 晚上五点半,韩家的大喇叭就响了,喇叭一响,就标志明天要举办婚礼。刘庄村不大也不小,近两千口人。韩家是大族,韩德海还是老干部、老校长,说德高望重也不过分。在刘庄,他们家的影响几乎是独一无二的,连村里的干部也不敢得罪他们,当然,他们家一向为人厚道,村里许多家庭都接受过他们家的帮助。遇到办喜事,来送礼的、帮忙的很多,公社及外村来送礼的客人也很多,所以,家里及早和村里、家族商量,做了预案,一切都是按计划进行。 晚上送礼的客人陆续到来,由接待团队接待。接待团队的首席是新河镇公社副主任张文广,他是韩德海早年的学生,在公社负责文教工作;还有刘庄的刘支书,还有韩德海学校的梁副校长。主事的是文明的堂叔韩三贵,人称韩三叔,文明他们直接叫三叔,他是村长。家里韩德海、文明、文亮也自然参与到接待之中。 因为客人比较多,家里桌子放不下,就在街上搭棚子,客人坐在棚子里吃饭喝酒。这时候天气不冷不热,正是好季节。这婚礼前一天晚上开了二十来桌,一桌八个人。 客人来了,都是先由接待的人接待,寒暄以后,客人掏出礼金或礼品,交给礼桌登记收下,然后由韩三叔安排到餐桌上吃饭喝酒。偶尔来了女客,由妈妈、大嫂和两个婶子接待。文秀和二嫂看着小侄子小龙。礼客都安排好了以后,接待团队和帮忙的人才坐下吃饭,又开了三桌,大家一边吃喝,一边布置明天婚礼上的事。 这一天的招待任务总算完成了,今天招待的人多了,会减轻明天招待的压力,因为明天有婚礼,所以明天的任务更重。不过,负责接待和主事的团队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再复杂的事情他们也都能够安排好。而且举办婚礼有一套完整成熟的程序,按照程序举办就可以了,各项工作都有人负责,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第1章 初识新地(十九) 十九 一家人忙忙碌碌,送走了最后一批礼客,已经九点多了,赶快收拾一下,主事的三叔给全家开了会,布置明天家里人的事:“明天是正事,文亮、小红按照安排做就中了,大哥大嫂什么都不要管,做好老公公老婆婆就中了,家里的一切其他事,由文明两口负责,秀秀明天负责照顾新媳妇儿,肯定有闹新媳妇儿的,秀秀你要护好你二嫂。不过,明天都不许生气,这是欢欢喜喜、高高兴兴的事,明天一定办好!”有了这一番交代,一家人也就有底儿了,放下心了。 一家人这时候才吃晚饭,一忙起来,都不觉得饿,这时候也感觉饿了,伙房有安排,专门给他们一家人开一桌,包括小龙,正好八个人,菜很丰盛,孙小红没有吃过农村的桌菜,主要是扣碗,上笼蒸的,一吃就觉得很好吃,不停地说好吃,妈笑着说:“好吃就多吃点,不能让饿着。”小龙不饿,非要去玩,因为他饿的时候,文秀和小红都给他去伙房拿了吃的,他早吃饱了。 晚上还有不少事,新房里要贴好几处喜字,还要铺新床,还要缝新被子。新床上的被子里面要缝进去红枣、落生(花生)、桂圆、瓜子,意思是早生贵子,要找儿女双全、多子多福的两个女人来缝。铺床需要找一位德高望重、大福大贵、多子多福、儿女双全的男人来。文秀的爸爸妈妈经常去给别人家做这样的事,自己家这样的大喜事则需要找别人来做。 另外还要找一个小男孩晚上睡在新床上,叫压床,也是早生贵子、传宗接代的意思。家里安排小龙压床,他属龙,是大属相,镇得住,吉利。但是哄了他半天他才答应。 这些都安排停当,请人把这些事做好了,一家人才高高兴兴去休息。 文秀准备去休息的时候,看见大嫂叫住二嫂,妯娌俩嘀咕了一会,然后一块儿来找文秀,大嫂风趣地对文秀说:“秀秀,今晚你二哥睡新床,小龙去压床;今晚要委屈新媳妇儿,不能睡在新床上,明天才能睡在新床上,所以今晚你二嫂只能在你这儿睡。这是咱这儿的风俗。” 二嫂不在意地说:“我想跟秀秀好好在一起说说话呢,还愁没机会呢,正好机会来了。” 于是,孙小红去整理了自己的用品,然后来到秀秀的房间,关上门,就脱了外衣,只穿内衣。文秀假装正经地问:“二嫂,你这次真的在这儿睡?”文秀是故意提年前孙小红第一次来婆家,第一天晚上本来是要跟文秀一起睡的,结果又去跟文亮一起睡了。 孙小红不满地说:“好你个秀秀,怎么老揭你嫂子的老底儿啊?你不怕我收拾你?” 文秀不在乎地说:“我才不怕呢,我有啥老底儿怕你揭的?再说只有咱俩,又没有别人,你有啥不好意思的?” 孙小红吓唬她说:“你还跟我说这话,就你知道不好意思,你嫂子就不能不好意思?哼,你走着瞧吧。” 文秀“嘿嘿嘿”笑了起来。 文秀出去打一盆水,让二嫂洗脸洗脚,二嫂客气地说:“你先洗。” 文秀直白地说:“你是新人,新媳妇儿,必须你先洗。” 二嫂只好先洗,她脱下上面的衣服,光着身子,用毛巾擦身子,后背够不着,文秀接过毛巾给她擦背,她不由得喊道:“真舒服!秀秀,你也脱了,我给你擦背。” 于是,文秀也脱了上衣,光着背,二嫂给她擦背,她也不由得说:“真舒服。” 二嫂不客气地说:“转过身来,我看看。” 文秀不情愿地转过身来,二嫂盯着她的胸脯说:“看你这儿这么高,多好看!” 文秀努努嘴,说:“你的也挺高。” 二嫂打趣说:“没你的高,便宜了酆佩轩这个小子。”说着“咯咯”笑起来。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两下文秀的胸脯,文秀不满地“哼”了一声。 二嫂装作恶狠狠的样子说:“你给我老实坦白,不许说假话,他摸你多少次了?” 文秀不忿地说:“一次也没有,你别诬陷好人。” 二嫂盯着她的眼睛说:“我不信!没有男人是正人君子。我要是他,看你这儿这么好看,早摸过几百次了。” 文秀不客气地说:“那你也是流氓。你是流氓,人家都得是流氓呀?才不是呢,他一次也没有摸。” 二嫂追着问:“他看过没有?” 文秀躲开二嫂的目光,不吭声。 二嫂“咯咯”笑起来,说:“我知道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了。我不信,他看见会忍得住不摸你。” 文秀反驳说:“你是个不正经人,人家都得是不正经人?” 两人擦完身子,洗脚,然后文秀穿上衣服去倒水,上厕所解手,又去提了一大瓶凉开水过来。二嫂也去上了厕所,回来关好门,两人脱了衣服,穿上背心、长裤头躺下睡觉。 二嫂坦诚地说:“秀秀,你说实话,你跟酆佩轩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文秀不明白,问道:“啥意思?” 二嫂支支吾吾地说:“就是,就是你和他那个什么......没有?” 文秀知道了她的意思,进一步解释说:“你是说那个什么什么,是指负距离吗?” 二嫂惊讶地说:“哎呀,不得了啊,你都知道负距离了,那你跟他肯定负距离了。” 文秀后悔说了负距离这个词,她只好说:“才没有呢,人家说的负距离是指他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他。” 二嫂不忿地说:“哼,你给我狡辩吧,老实坦白,他啥时候把你收拾了?” 文秀一本正经地说:“二嫂,不管你信不信,我跟你说实话,他确实没有和我那个......什么负距离。真的,他连主动摸也没摸过我一次。他说如果那样,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会上瘾的,早晚会出事的,那样就把我伤害了,搞得身败名裂,声名狼藉,何苦呢?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能图一时快乐葬送一辈子,还让家里人没脸见人。所以,这事决不能越过底线,否则,一失足成千古恨。说实话,如果他非要要,我也拒绝不了他,但是,他太理智了,一点都不肯越雷池一步。所以,......” 二嫂抢过来说:“所以你还是个小处女,是不是?” 文秀坦承:“是。” 二嫂摇摇头,说:“秀秀啊,你这个妮儿太了不起了,这个酆佩轩是个特别能够自我克制的人,被你抢占了,我也不能不佩服你。一开始,我觉得你痴情的样子好天真,可是,我越来越觉得,你对他痴情,值!他也特别爱你,你明白吗?他因为爱你,一点都不肯伤害你。你们俩真的让人好羡慕。” 文秀坦然地说:“我明白。” 二嫂想了想,问道:“不过呢,秀秀,你从家里出来一个月,看见了大城市的花花世界,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文秀不解地说:“什么意思?” 二嫂哈哈一笑,说:“你在外面,看见的男人多了,会不会觉得酆佩轩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了?或者说,有没有觉得别的男人比酆佩轩更有吸引力?” 文秀也边想边说:“我觉得吧,外面的世界很大,什么样的人都有,好人也有,坏人也有,以后看见比佩轩优秀的人肯定会有,也可能有许多,但是,这和感情是两回事。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其他再优秀的人,也不会让我动心思。这一点恐怕永远是这样。我一旦认准了他,就不会变心。当初我看上他的时候,他土得很,长的也太普通了,一般女生也不会看上他,更不要说条件好一点的女生了,可是那会儿我就看上了他,后来传出来,别人都不相信,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以后,人们就回过味儿来了,觉得我眼光好,像挖到了金矿一样,因为他们突然发现了佩轩的优点,知道他很聪明,很成熟,为人很厚道,会飞出去的。这时候,女生们看我和佩轩的眼光都不一样了,真的。她们看佩轩的目光有点意味深长,看我的目光就是羡慕。” 二嫂认真地说:“秀秀,真的,不是我说你,你真的很有眼光,你看到的是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而且很超前,而且一旦看准了,就毫不犹豫地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行动,迅速抢到高地,人家还没反应过来呢,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你已经赢了。你不得了啊。”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没你说的那么神啊,不就是我看上了个穷小子酆佩轩吗?人家都不要的,我捡走了。谁知道瞎猫碰上死耗子,谁知道他还考上p大了,我捡了个宝。” 二嫂不满地说:“你又开始胡说了,你就胡说吧。” 文秀“嘿嘿嘿”笑了起来。 二嫂又试探着问道:“秀秀,外面的世界什么都有,酆佩轩到了北京,那是最好的地方;以后他就是工作了,也不会差。你担心过他没有?外面条件好的女人,漂亮的女人,职位好的女人,都有的是,他会不会......” 文秀接话道:“你是说他会不会变心?这我可不敢保证,他是他,我是我,他如果要变心,我也挡不住。不过呢,我觉得他不会变心的。他是个特别念旧情的人,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对爹娘很孝敬。他常说,家里条件不好,爹娘养大他不容易,他如果不孝敬爹娘,就不是个东西了。他对朋友很讲义气,所以他有不少朋友。他这样一个人,会抛弃我吗?我觉得不会。话说回来,如果他变心了,我也不愁嫁出去,不过我会心灰意冷的,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二嫂之所以转弯抹角问这些问题,其实也是有点担忧的,她既担忧酆佩轩上了大学抛弃文秀,也担忧秀秀见到外面条件好的男人会变心。城市里条件好的男人那么多,她又那么漂亮,肯定不乏追求者,有的人很有钱,有的长的帅,有的地位高,这些都是诱惑,文秀那么单纯,经得起这些诱惑吗? 上了大学抛弃农村家里未婚妻或妻子的男人很多,尤其是到了大城市,看到那些漂亮的女人,就觉得自己的未婚妻或妻子太土了,太没情调了,连鲁迅那样的大文豪还看不上家里定的发妻,一般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至于漂亮的女孩儿到了城里,见到的男人很多,那些见过世面、风度翩翩的,那些挥金如土、经常请你吃饭的,那些经常送花送礼物给你的,等等,文秀那么单纯的女孩儿,能经得起这样的诱惑吗?如果她变心,酆佩轩是不可能留得住她的。 其实,孙小红对文秀和酆佩轩印象都很好,而且认为他们是非常般配的,希望他俩结合成为夫妻,过上幸福的家庭生活。他俩的爱情经历了太多的波折,他们应该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爱情。但是到底会怎么样,她也说不准,她只希望他们会有一个圆满的结果。 孙小红这么想,所以才问了那些很深入的问题,她听了文秀说的话,就基本打消了疑虑,认为他俩的爱情会有圆满结果的。 二嫂又问了文秀一些新媳妇儿应该注意的事项,问的文秀也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还没有当过新媳妇儿,所以她也不懂。她给二嫂献策:“这事你应该去问大嫂,她是过来人,加上她是家里的大嫂,啥事都要管,没有她不懂的,所以你问她就对了。” 二嫂不由得说:“你说得对,我应该问大嫂,她什么都知道。” 文秀进一步问:“明天你们婚礼的程序给你说了吗?” 二嫂不经意地说:“说了,早就说了。我说的是在家里新媳妇儿应该怎么做,不要闹笑话。” 文秀想起来了一件事,说:“对了,我知道一点,就是新媳妇儿新婚第二天早晨要早点起床,要抢着做家务,装勤快,比如扫地、做饭、喂猪喂鸡,等等。” 二嫂恍然大悟:“你提醒的好,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不然,睡大觉不起床,让人家笑话,丢死人了。” 姑嫂两人又聊了许多,说到大半夜才睡。 第1章 初识新地(二十) 二十 十月二号的上午,韩家一家人欢欢喜喜在准备举办韩文亮和孙小红的婚礼。 因为新媳妇儿孙小红是外地人,没有亲属过来参加婚礼,省去了接亲娶亲的环节,这样省了不少事。孙小红来自大城市,人又长的漂亮,所以来看热闹的人很多,几乎全村的人都出动了,人们怀着一种好奇的心理,想一睹大城市美女之芳颜。 的确,孙小红来自大城市的军人家庭,父亲和母亲都是部队的干部,上面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已成家,下面一个弟弟。她性格温和,没有干部家庭子女的那种霸道和娇气,是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从长相来说,个子一米六多一点,身材不胖略瘦,皮肤白皙,五官端正,看上去很漂亮。从气质上来说,一种自然的高雅、文静、从容、大方,显示的是一种内在的美。这样一个女军医,肯嫁韩文亮这样一个上了军校的未来军官,是看上了他的憨厚和真诚,踏踏实实,肯学习,肯上进。 当初,韩文亮当兵当到副排长、司务长,做事踏实肯干,不计名利,本来快要复员了,突然部队有了新政策,可以考军校!于是他就抓紧复习,结果考上了,上学的地方和原来当兵的地方在一个城市,所以他经常回原部队去玩。 孙小红原来在通讯部队担任卫生员,后来考上军医大学,因为军队急缺人才,把四年的课程压缩到不到三年,迅速毕业,到军队医院担任军医。他俩上学之前就曾经邂逅过,彼此有印象。孙小红在医院趁暑假实习的时候,韩文亮陪战友来治伤,又见到她。孙小红热情地问:“你是叫韩文亮吗?咱们以前在连队见过,你记得吗?” 文亮不好意思地说:“记得啊,我现在还在连队。”这话有点不够友好的意味在内,意思是俺跟你比不了。 孙小红一听脸就红了,她实话实说:“我去上学了,趁暑假在这实习,我们的假期变成实习期了,让我们快速上岗。战友怎么了?” 文亮也被孙小红的真诚打动了,不再说话带刺:“战友受伤了,我陪他来治疗。” 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可是战友还没治疗完毕,文亮也只好等着。孙小红诚恳地说:“你们肯定没吃饭,我去给你们打饭去。”说着,就去找饭盒打饭。 文亮一边拦住小红,一边说:“不用,真的不用,一会儿我们回去吃。谢谢!” 孙小红笑着说:“回去吃哪儿还来得及?”不顾文亮的拦阻,就去食堂打饭,打了两份平时自己舍不得吃的红烧排骨和米饭。 文亮一看,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说:“让老战友破费了,不好意思啊。” 这次轮到孙小红说不好听的话了:“既然是老战友,还这么客气干什么?不想认我这个老战友了?” 说得文亮脸都红了,孙小红心想,哼,你也有听风凉话的时候? 毕竟韩文亮是个老实人,人家一片好心,不能再惹人家不高兴了,于是就憨厚地笑笑,没说什么。文亮把战友的一份饭送进房间里,他自己出来和孙小红一块在走廊上吃饭。孙小红轻轻地说:“咱们到外面去吃吧?”文亮爽快地说:“好。” 于是两人就走到院子里树荫下的石桌旁坐下,他一看孙小红的饭是肉末冬瓜,就说:“你给我们打的红烧排骨,你自己吃冬瓜,你让我怎么吃?”说着,就把孙小红的饭盒抢过来,给她拨过去好几块排骨,把她的冬瓜拨到自己饭盒里好几块。 孙小红还没反应过来,文亮已经来回拨过了,她不好意思地说:“我已经吃了一口了。” 文亮毫不在意地说:“没事,我的刚打开,还没吃呢。你吃一口没事,战友是一家嘛,没事。” 孙小红听了脸马上红了,比她的名字还红。 文亮说完,一看小红,就知道失言了,后悔得不得了,只好一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唉,实在对不起,你别往心里去。” 小红诚恳地说:“没事,老战友,谁没有说错话的时候?你不用自责,再说你也没说错,天下战友就是一家嘛。” 小红是为了打消文亮的不好意思,才这么大大方方又说了一遍。 接着,两人就聊了各自的工作和生活。这时候文亮感觉快复员了,内心有点泄气。他看孙小红呢,上了军医大学,前途一片光明;他如果复员,又回到农村去修理地球。想到这,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孙小红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说:“文亮,现在高考恢复了,你怎么不去考大学呢?再说,咱们现在内部动员,鼓励大家考军校,你应该好好准备一下,我看你考上没问题。” 文亮谦虚地说:“你知道,咱们都是文化大革命中上的小学和中学,天天干革命,啥也没学到,我感觉我根本考不上。” 孙小红不客气地说:“老战友啊,你这一点我就不佩服了,你不去试试,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程度差不是你一个人,大家都差,你就不觉得差了。你如果考上了,不就改变命运了吗?好歹也要试一试吧?顶多考不上,试了就是没考上也不后悔了,再说还可以继续考。咱们部队考学相对分数要求低一点,你应该好好努力复习,争取考上。” 文亮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又一想,唉,自己一个大男人,见识连人家一个女兵都不如,惭愧啊。 于是他决心考学,恳切地说:“谢谢你,老战友,你提醒了我。我今天回去就去找资料复习。” 小红高兴地说:“复习资料你不用找,我给你找,我家里有的是,明天我给你拿过来。不,我下班回到家给你送过去,我家离你们连队不远。” 文亮激动地说:“谢谢,太感谢了!” 小红打趣说:“谢什么?不用谢。你考上了请我吃饭就行了。” 文亮点点头说:“一定请你,只是考上希望不大,哈哈。考不上,你别笑话我。” 小红不满地说:“说哪里了?我怎么会笑话你呢?你们连队,我打过交道的,就觉得你这个人比较实在,战友和战友也不一样啊。嘻嘻。” 文亮也不知道孙小红为什么对自己印象比较好,他也觉得孙小红人确实不错,没有一点军人子弟的架子,是一个很真诚的人。不过呢,自己是农民出身,跟人家有天壤之别。 果然,晚上刚吃过晚饭,孙小红就提了一兜书来到他们连队驻地门口,让人传话给韩文亮。文亮出来,孙小红把一兜书给他,他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小红大大方方地说:“你好好复习吧,肯定能考上的。我走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这就是他们俩恋爱的开始,不,前恋爱阶段的开始。 后来,文亮果然考上了,因为他出身书香门第,基础不错,加上苦读恶补,进步很快,在军校的招生考试中名列前茅。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他欣喜若狂,整个连队都为他感到高兴。 他上的军校也在本地,与原来的连队在一个城市里。他考上的时候,孙小红又去军医大学上学了,他打听了她的地址,给她写信报喜。她知道了非常高兴,并鼓励他好好深造。 后来她毕业回到这里的军队医院里做军医,他有时候去找她,一来二去,两人慢慢就谈上了。 婚礼就在十月二号进行,这时候已经不像前几年破“四旧”举办什么“革命”的婚礼了,也不像后来那样更庄严的西洋式婚礼,而是一种既有仪式感、又有幽默感的古今结合的欢喜场面的婚礼。因为新郎新娘都是革命军人,许多老旧的环节不便进行,只按照一些简单的程序进行。他俩是军人,平时穿军装,婚礼上特意换了便装。新郎官儿(新郎)韩文亮穿一身深蓝色中山装,脚穿一双黑色皮鞋;新媳妇儿(新娘)上身穿一件中式红色彩花外套,里边穿一件雪白的衬衣,下面穿一条深灰色裤子,脚穿一双鞋跟略高的黑色皮鞋,显得身材高挑漂亮。一对儿新人胸前都戴着大红花,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上午十一点婚礼正式开始,婚礼由韩三叔主持。他拉开嗓子,喊道:“各位来宾,各位乡亲,韩文亮和孙小红的婚礼现在开始!” “第一项,拜天地!请新郎官儿、新媳妇儿对天地牌位三鞠躬!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韩文亮和孙小红按照三叔的召唤分别对天地牌位三鞠躬。 “第二项,拜祖宗!请新郎官儿、新媳妇儿对祖宗的牌位三鞠躬!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韩文亮和孙小红又分别对祖宗的牌位三鞠躬。 “第三项,请新郎官儿、新媳妇儿向爷爷奶奶三鞠躬!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韩文亮和孙小红又分别对爷爷奶奶三鞠躬。 爷爷奶奶是专门从三叔工作的焦作回来参加文亮的婚礼的。他们都已经七十多岁了,一直跟着小儿子韩德江在焦作,身体不错,听说文亮结婚,欢欢喜喜跟着儿子媳妇儿回来参加婚礼。 “第四项,请新郎官儿、新媳妇儿向爸爸妈妈三鞠躬!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韩文亮和孙小红又分别对爸爸妈妈三鞠躬。 “第五项,请新郎官儿、新媳妇儿向爸爸妈妈敬酒!” 大虎端着托盘到文亮和小红的面前,他俩双手捧起酒杯分别向爸爸妈妈敬酒,口喊:“请爸爸喝酒!”“请妈妈喝酒!” 然后,两人换位置,再捧起酒杯分别向妈妈爸爸敬酒,口喊:“请妈妈喝酒!”“请爸爸喝酒!” 围着看热闹的人主要是要看新媳妇儿孙小红给爸爸妈妈敬酒,,这也叫改口酒,意思是儿媳妇从此要改称呼了,要称呼公公婆婆为爸爸妈妈了。本地的风俗,订婚以后一般都要改称呼的;但是也有没有改的,称呼对方的父母或大爷大娘,或叔叔婶婶;但是结婚之后,就必须改称呼了,必须与对方一样称呼对方的父母了。 孙小红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叫爸爸妈妈的声音清脆动听。看热闹的人里就有人起哄,喊道:“新媳妇儿声音不够大,再敬一次。”这一喊,群起响应,都喊:“再敬一次!” 大虎故意又端盘过来,意思是让孙小红再敬酒。无奈,孙小红只好再敬一次酒。双手捧起酒杯到爸爸面前,大声说:“请爸爸喝酒!” 然后,又双手捧起酒杯到妈妈面前,大声说:“请妈妈喝酒!” 爸爸妈妈都夸赞:“真是个好媳妇儿!”意思是让人们不要再起哄了。 主持人韩三叔喊道:“婚礼进行第六项,新婚夫妻对拜!祝福文亮和小红互敬互爱,相互扶持,共同建设幸福之家!” 文亮和小红相互鞠躬。 主持人韩三叔喊:“婚礼进行第七项,请公社张主任讲话!” 张文广副主任走到大家面前,向韩德海夫妇鞠了一躬,转过身来,对大家大声说:“韩校长是我的老师,我最尊敬的老师,今天参加文亮和小红的婚礼,感到特别高兴。感谢大家的光临!各位乡亲父老,让我们一起祝福一对儿新人白头偕老,幸福美满!同时,祝福大家身体健康,工作顺利,阖家幸福,生活美满!谢谢大家!”他的讲话言简意赅,大家鼓掌。 韩三叔接着说:“第八项,请家长德海大哥讲话!” 韩德海站起来,大声说:“各位父老乡亲,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大家来参加文亮和小红的婚礼,我们一家表示衷心的感谢!感谢大家的光临,感谢大家多年来对我们一家的帮助和支持!同时,祝福文亮和小红恩恩爱爱,百年好合!祝愿大家合家欢乐,幸福安康!谢谢大家!” 韩三叔喊道:“第八项,请新郎官儿、新媳妇儿对来宾三鞠躬表示感谢!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文亮和小红对来宾三鞠躬。 韩三叔喊道:“韩文亮、孙小红婚礼到此圆满结束!祝愿他们和和美美,幸福如愿!请各位来宾餐桌就坐,吃好喝好,祝福大家身体健康,工作顺利,生活幸福,万事如愿!” 大家纷纷找地方坐下,准备就餐。文秀在人群里看见新河镇村的酆贵山支书向爸爸妈妈这边走过来,因为她和佩轩去新河镇邮电所取钱时找酆贵山帮过忙,所以认得他。于是赶快迎上去,随佩轩称呼酆贵山道:“大哥来了?过来坐吧。” 酆贵山笑着说:“我来给韩校长道个歉。” 说着,走到了韩德海跟前,说:“实在对不起,韩校长,我来晚了,昨天还在外地,回不来,今天紧赶慢赶终于回来了,差一点耽误了。” 韩德海握住酆贵山的手说:“酆支书,辛苦了。” 酆贵山笑着说:“恭喜!韩校长家里这几个兄弟妹妹都这么有能耐,实在让人羡慕。” 韩德海不解地说:“你老弟怎么这么说?咱俩一向平辈相称。” 酆贵山哈哈一笑说:“以后不一样了,你韩校长女儿文秀的女婿是我的本家兄弟,所以以后必须尊韩校长为长辈了。” 韩德海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不过,咱们认识多年了,应该各自认亲,咱们仍然平辈相称最为合适。” 酆贵山不以为然地说:“不,我还是随着俺兄弟称呼更合适,韩校长不要推辞。” 韩德海也只好默认,把酆贵山请到公社张副主任他们的桌上。 昨天接待的主要是公社及外村来送礼的客人,今天接待的多是本门自家和左邻右舍,以及亲戚,当然也有昨天没来得及今天过来送礼的客人,如酆贵山等。 开饭之后,韩德海老两口和韩文亮小两口分别开始给每桌客人敬酒,这样几十桌下来,有的客人已经吃完离席了。于是,一家人又站在门口送客人。 送完最后一批客人,家里的人才开始吃饭。接着就是做最后的扫尾工作。忙到快天黑的时候,总算忙完了,都累得精疲力尽,不过这是大喜事,尽管累,却都很高兴。这件大喜事终于圆满地结束了。 第1章 初识新地(二十一) 二十一 晚上,自然有一些人来闹洞房,不过呢,并不是闹的很严重。文亮的一起长大的玩伴约好一起来热闹热闹。文亮就在新房里摆上酒菜,招待他们喝酒。他们让文亮两口都坐下,想方设法灌他们喝酒,小红不会喝酒,文亮就必须喝双份,这样没几下文亮就受不了了。小红借上厕所的机会跑到文秀的房间,吓得不敢回去。文秀一听,也担心二哥喝多,但是不知所措。一会儿,文亮来找小红,让她回去,说不过去不好看。小红有点怕,文秀不在乎地说:“二嫂你先去吧,我一会儿过去帮你解围。” 孙小红过去,他们要求她补酒,她尽量找借口拖着。一会儿,文秀就来了,说:“都是俺哥的同学,我的大哥,我该给哥哥们敬个酒。不过俺嫂子在前,她敬过酒才轮到我敬酒。二嫂,你先给各位哥哥敬个酒吧,咱爸咱妈找你有点事,你敬完酒再过去,不敬酒对不住哥哥们。”于是,她斟酒,让小红敬酒,每人两杯,也就不到一两酒。遇到不喝的,文秀就说:“新媳妇儿敬的酒不喝不中,这是喜上加喜的酒,必须喝。”别不过文秀,只好喝了。小红敬完酒,文秀催她去找爸妈,说爸妈找她有事。小红临走说:“你们好好喝啊,我一会儿就回来。”这样,小红就躲进文秀的房间里去了。 然后文秀又给各位哥哥斟满酒,说:“哥哥们对我二哥帮助很大,对我更是关爱有加,我借这个机会,给哥哥们敬个酒。”于是,她喝了一杯,然后给每人倒两杯,两杯喝了以后,文秀说:“哥哥们来了,嫂子为什么都没来?按道理说,我应该给嫂子们敬个酒,嫂子们却没来,这样吧,哥哥们把酒给嫂子捎回去吧。” 这样,每人又喝了两杯。农村里人们结婚都比较早,文亮的玩伴里他是最后结婚的,有的孩子都已经两、三岁了,所以文秀让他们替嫂子们喝酒他们无话可说。 文秀又恳切地说:“以后二哥离得远,我也不在家,大哥有时候也不在家,家里有什么事,还要请哥哥们多关照。所以我还要给哥哥们敬两杯。”这时候,有人抗议说:“秀秀,你不能光敬酒,你不喝啊,第一你也该喝,第二你也该给贾庄的女婿捎过去两杯。” 文秀笑了笑,说:“我现在是咱刘庄人,不是贾庄人,不管他们贾庄的事,现在不能替贾庄的人喝酒。” 一位哥哥说:“你秀秀道道还挺多的,下一次你女婿来了,我们可是饶不了他,让他站着进来,躺着出去,让你灌哥哥们酒。” 经过文秀这么一掺乎,文亮的这帮玩伴都喝差不多了,平均也有六、七两了,这时候孙小红过来,又要倒酒,大家都不干,文秀趁机走了出去。这伙人一看文秀出去了,说话就放肆了,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有人打趣说:“这会儿还是新媳妇儿,一会儿就成老婆了。” 有人不客气地说:“人家城里头哪像咱农村呢?虽是一对儿新人,早就两般旧物了。” “哈哈哈!”大家一起笑起来。 孙小红假装听不懂,但是也红了脸。 大家闹了一会儿,酒劲发作,就散了回家了。文秀看他们走了,就过去把院子的大门闩上,去了厕所一趟,就回房间准备睡觉。忙碌了一天,总算到了休息的时候了,她松了一口气,打了一盆水,准备洗一洗就睡觉,这时候孙小红又敲门进来了,她无奈地说:“你二哥喝多了。” 文秀不解地问:“怎么了?” 二嫂笑着说:“也没多大事,我打了一盆水,给他洗,他不肯。嘿嘿,好无奈。” 文秀认真地说:“你给他喝点茶,让他醒醒酒。” 二嫂直率地说:“给了,他不喝。” 文秀边想边说:“二哥今天喝的不多啊,应该不会醉的。” 二嫂揣测说:“可能是太累了,晚上一放松,就醉了。” 文秀点点头说:“嗯,有道理。” 二嫂不经意地说:“我再去看看。” 二嫂又回到新房,文亮看来醒过来劲了,问道:“你去哪儿了?” 二嫂随意说:“我去跟秀秀说了几句话,你醒过劲了?” 文亮点点头说:“好像过来劲了。” 二嫂于是要用湿毛巾给他洗脸,文亮不在乎地说:“我自己来。”拿过毛巾就自己洗起来。然后两人洗脚,洗完了二嫂去倒洗脚水,文亮不让,说:“我去。”二嫂温柔地说:“你喝多了,我去。” 说着,就端起盆走到门口,放下,开门,又端起盆来出去,倒掉以后回来,插上门闩,然后问道:“怎么样?” 文亮不在意地说:“没事了,睡吧。” 孙小红把床铺好,两人脱了外衣,上床,关灯。 文秀的房间是在堂屋的里面,她在床上躺了一会,迷迷糊糊好像要睡着了,可是感觉还想上厕所,于是就起来,开了堂屋门,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总感觉二嫂房间的窗户下面好像有点动静,她也有点怕,想着,家里这么多人,会有小偷来?再说,小偷来了也偷不走什么呀,何况二嫂房间肯定关着的,也进不去啊。她的房间其实是挨着二嫂的房间的,只不过她的房间门是在堂屋里面,二嫂的房间的门是直接对着外面的,但是两个房间的窗户是挨着的。为了安全,她进堂屋以后把堂屋的门给闩上了。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关灯,悄无声息地打开自己房间的窗户,贴着窗帘听动静,仔细听,还真的有动静!好像不止一个人,有三、四个人,因为人多,才有动静。这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她想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她想这些人什么也拿不到啊,如果自己一喊,他们不就全暴露了吗?嗨,不知道他们图什么?她继续听动静,这些人偶尔窃窃私语,她当然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是觉得像是女人的声音,她更觉得不可思议。突然,她明白了:这些人肯定是那些嫂子们,她们是来听房的!她听说过听房这种陋习,嫂子、婶子,喜欢听新媳妇儿的房,寻求刺激。文秀想到这,自己脸发烧了,就像自己被听了一样,因为自己是个大姑娘啊,也要经历那羞羞答答的时刻的。 她知道这是听房以后就笑了,她知道,其实二哥和二嫂早就在一起住过了,算是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听的? 她想,到自己结婚那时刻,是不是也有人听房?要不要防着点? 她羞答答地想,哼,到不了结婚的时候,可能自己早就和佩轩那个过了,早过了那娇羞无限的时刻了,嗯,都成了老娘们了,还怕什么? 哎呀,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知羞耻了呢? 她想着,也不能让这些人毫无顾忌地听,也要让她们担点惊受点怕。于是,她走到堂屋门边,打开门,故意装做男人突然大声咳嗽一声,立刻听到扑腾扑腾相互碰撞倒地的声音。不一会儿,听到轻轻的脚步声,知道她们悄悄走了。她暗暗笑了起来,接着她又关上门,摸索着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一早,孙小红果然起来很早,到院子里拿起大扫帚扫地,她有点不适应,不过勉强还可以干,扫地到西墙边的时候,发现一个大梯子在墙边,她不记得家里有这么一个梯子,她想,昨晚还没有,今天怎么多出来一个大梯子呢?她当然也不知道这梯子怎么来的,但是,她想这梯子肯定与她无关,也就不用管它了。 扫完院子,她又到厨房找活干,可是她不知道应该干什么。因为农村的家务和城里的家务实在是不一样,让她无从下手。她回到房间,拉文亮起来告诉她干什么,文亮昨晚喝了酒,又累了个精疲力尽,正睡得香呢,哪会愿意起来?只是迷迷糊糊地说:“睡觉,睡觉。”并且拉着孙小红让她一起睡。气得孙小红恼火得不得了,可是也不能发火,新媳妇儿哪能像母老虎一样发脾气呢? 孙小红又回到厨屋,想到,以前每天早晨都是喝的玉米糁,自己干脆熬玉米糁吧。熬多少呢?加多少水呢?在娘家,有时候是用高压锅熬的,玉米糁放进去,加水,盖上盖儿,放在炉子上,一会儿就熟了,从炉子上端下来,停一会儿,高压锅里没气儿了,就可以打开盖儿了。她想家里共八个人,加十来碗水差不多吧?她找到盛玉米糁的瓦罐,用瓢挖了一瓢倒到锅里,准备加水,突然想到,这锅不是高压锅,这样生煮,很难煮开!唉,差点出丑啊。需要先烧水,水开了再撒玉米糁进去,这样煮开一会儿就熟了。于是,她就把玉米糁从锅里挖出来放一边,往锅里加水十几碗,一碗一碗加,然后准备烧水,怎么烧水呢?她还确实没有烧过这地锅。但是这难不住她。她用簸箕端过来不少柴禾,用火柴点着火,不断往灶里添柴禾,一会儿,水开了,她就往锅里撒玉米糁,一边撒,一边用勺子搅,看到没有结疙瘩,她就放心了,继续烧火,饭开了好几分钟,就好了。她想起来,馒头也需要馏,于是找来馒头,锅里放上篦子,馒头放上去,盖上盖子。又烧了几分钟的火,就好了。 她想,这做饭还挺麻烦的。可是,婆婆天天就是这么做饭的,也不容易啊。哎呀,今天早晨这装勤快还真装成功了。她暗自笑了起来,不过,她觉得挺有意思的。 等到公公婆婆起床到院子里一看地已经扫过了,婆婆到厨屋一看,锅里馏着馒头,馒头下边已经煮好了玉米糁。婆婆想,这是谁做好了饭呢?本来她准备把昨天没吃完的熬菜馏一些早晨吃的,可是这计划被打乱了。不过家里还有一个煤炉子,还生着火呢,可以用煤炉子加热剩菜。婆婆正在疑惑是谁做的饭呢,孙小红来了,说:“妈,我做的饭不好,请您教我做。” 这一下让婆婆大吃一惊,她没想到是文亮家的一早做的饭。她赶快说:“哎呀,原来是小红做的饭哪,做的很好,我早闻到玉米糁的香味了,难为你了,昨天那么忙,那么累。以后早晨多休息一会,不要起这么早做饭了。” 小红笑着说:“没事,妈,我一点不累。只是我不太会干活,请您多指导我。” 婆婆高兴地说:“小红你干的很好了,又这么勤快,真是个好媳妇儿。” 婆婆虽然没料到是小红做的饭,但是细想一想,其实也是情理之中,小红这么做,肯定是有人指点了她。谁指点她了呢?不是文明家的,就是文秀。不过呢,文秀还是个姑娘,虽然定亲了,还没有过门呢,她也不见得懂这些,所以,应该是文明家的指点小红的。这小红是军人干部家庭出身,条件那么好,还一点也不娇气,在农村婆家一点架子也没有,嫁给文亮,真是委屈她了。 婆婆不知道的是,孙小红一家也曾经遭遇过苦难。文化大革命一开始,老帅老将们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冲击,她爸爸从西北到西南,因为看不惯一会儿打倒这个,一会儿打倒那个,争辩说,那些老将们都是枪林弹雨中过来的,何罪之有?因此也被打倒了。一家人跟着倒霉,下放到川北的一个军垦农场劳动,父母两个人每月才发八十块的生活费,而他们一家六口人都要靠这些生活,而且还要经常给奶奶家和姥姥家寄钱。他们兄弟姊妹也是要在假期打零工挣生活费的。他们知道生活的艰辛,加上父母的言传身教,所以他们一点不娇气,而且内心对那些娇气显摆的人是不以为然的。因此,孙小红对许多高干子弟的追求无动于衷,却一点不嫌弃农村出身的韩文亮,最终与之结婚。 婆婆想到,小红父母对文亮的认可与自己家里对佩轩的认可是一样的,都是看中了人,对男孩子的家庭一点不挑剔,这么做很对。她想到,既得到了好儿媳妇儿,文明家的、文亮家的都很好;又得到了好女婿,家里对酆佩轩越来越满意。 第1章 初识新地(二十二) 二十二 孙小红忙完了做饭的事,回到新房里,韩文亮才睡眼惺忪地醒来,他睁开眼睛,问:“小红,你去哪儿了?” 孙小红随便说:“我去扫地做饭了。” 文亮一听,坐了起来,说:“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了,新婚的人早晨要早起,抢着干家里的活,尤其是新媳妇儿,刚到婆家,要表示勤快、肯干,男的也要陪着一块儿干。” 孙小红不满地说:“你可好,叫你起来,你睡得跟唐僧的二徒弟似的,怎么喊也不起来,别说陪我干活了,还让我陪你一起睡呢,也不嫌丢人。” 说的文亮很不好意思,忙说:“对不起,我的贤妻,我不也是为你服务才累成这样?” 孙小红没好气地说:“滚你的吧,我是为你服务的。” 她接着说:“我有点奇怪,咱家西墙边一个大梯子,昨晚还没有啊,怎么今天一早多出来个大梯子呢?” 文亮警惕地说:“不会丢什么东西吧?” 孙小红摇摇头说:“没听说。再说咱家房间门都关着,进不去;厨房倒是可以进去,小偷不会为了偷几个馒头和一点剩菜丢下一个大梯子吧?又不是吃不上饭的时期。” 文亮想着想着,突然一拍大腿,说:“坏了!唉!坏了!” 孙小红惊恐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文亮摇摇头,笑一笑,说:“没事,没事。” 孙小红不解地说:“你搞什么名堂?一惊一乍的,一会儿说坏了,一会儿说没事,到底怎么回事?” 文亮一时觉得说不清楚,也不便对孙小红说,就说:“没事,没什么。” 孙小红到底也没明白怎么回事,她看文亮不想说,她问不出什么,就不再问了。她看到大嫂带小龙从屋里出来了,就去问大嫂,看她知道梯子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大嫂看了梯子,笑了笑,又严肃地说:“不知道。”弄得孙小红莫名其妙,她看大嫂的样子像是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却故意隐瞒。 她看问大嫂也问不出来什么,就只好不问了。她突然想到,也许秀秀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于是就敲秀秀的门,秀秀正在起床,说了一声:“谁呀?等一会儿。” 孙小红直接推门,一边说:“我。”就进来了。 文秀听到推门,有点担心,因为她正在穿衣服,但是听到二嫂的声音,就放心了。 二嫂进来,关上门,悄悄问文秀:“秀秀,咱家多了个大梯子,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文秀吃了一惊,说:“不知道啊。” 二嫂边想边说:“昨天晚上咱们去睡的时候,还没有梯子,可是今天一早我第一个起来,就发现了西墙边有个梯子,我问你二哥,他说不知道,又问大嫂,她笑了笑,又假正经地说不知道,我看她好像知道,可是不肯说。” 文秀想了想,昨晚去睡的时候的确没有梯子,这是谁家的梯子呢?她想不通怎么回事。但是,她知道昨晚的另一件事:听房。她想,这两件事有关系没有呢? 正在这时候,院子里来了一位本家的嫂子,她一进门就说:“梯子用过了吗?还用不用?” 大嫂听到了,赶快从屋里出来接话:“不用了,搬走吧。谢谢啊。” 那位嫂子本来朝着大嫂笑,一看孙小红和文秀出来了,就马上收敛了笑容,假装正经地说:“好,我搬走了。”这本家嫂子肩扛着梯子就走了。大嫂和这本家嫂子的举措也让孙小红莫名其妙。 孙小红和文秀听到院子里有人说梯子的事,就赶快出来了,正好看到大嫂与这本家嫂子的举措,知道了这梯子是本家嫂子家的,但是什么时候到这院子里却还是不明白。孙小红感觉这里面有文章,于是又拉着文秀回了文秀的房间,关上门,问她:“你看出来了吗?大嫂与这嫂子好像挤眉弄眼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秀秀,你跟我说实话,你说怎么回事?”她感觉文秀很可能也知道。 文秀本来已经联想到了昨晚听房的事,刚刚看到这本家嫂子来搬梯子,一切都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的:本家四个嫂子想联合大嫂一块儿听文亮和小红的房,但是大嫂表示不敢参与,那几个嫂子说,你不参与可以,但是你也不要坏我们的事,大嫂勉强答应了,但是明确说不会帮忙,让她们自己想办法。她们几个本来指望大嫂里应外合悄悄给她们开大门,但是大嫂不答应,她们只好用梯子爬墙头了,文秀家的墙比较高,她们爬上墙头后却不敢摸黑往下跳,也怕弄出声音暴露。所以只好把梯子拔上来,然后放进院子里墙边,一个个踩梯子下来,到新房窗下听房。她们听了近一个小时,被文秀的故意咳嗽吓了一跳,然后轻轻跑到大门口打开门闩跑出去了,又关上门,互相嘀咕好一阵,兴奋异常地回家去了。大嫂知道有这回事,所以她也没睡,等她们走后,她悄悄起来去重新闩上了门。 听房这种事,一般都是有内应的,否则不容易听成。大嫂虽然没有与这几个嫂子合作,但是也没有坏她们的事,而且还帮她们掩盖,实际也算半个内应。 文秀一联想,什么都明白了,连大嫂当半个内应的事也明白了。她摇摇头,笑了笑,认真地对二嫂说:“二嫂,我知道了,我都说给你听,不过有一个条件,你要答应,否则,我就不说了。” 二嫂着急地说:“什么条件?快说。” 文秀慢条斯理地说:“条件就是,你不许生气。” 二嫂肯定地说:“好,我答应,不生气。” 文秀进一步说:“你不许说话不算数。” 二嫂急吼吼地说:“我都答应你,快说吧。” 这时候,外面妈妈喊:“秀秀,吃饭了。” 文秀只好说:“二嫂,咱们去吃饭吧,吃完饭我给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二嫂无奈地说:“也只好这样了。”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大嫂不敢看二嫂这边,只顾着儿子小龙吃饭,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文秀明白。吃饭过程中,妈也不明白地问:“咱门里二涛家的来搬梯子怎么回事?” 大嫂忙说:“可能是昨天谁借了他家梯子忘还了,今天一早她要用,就来搬走了。” 这一说,文秀更知道她是听房的半个内应来了,这明显是在为听房的人作掩饰嘛。 吃完早饭,二嫂和文秀收拾一下,洗锅洗碗,干完活后,两人又来到文秀的房间,关上门,二嫂迫不及待地说:“秀秀,你说吧。” 文秀神秘地说:“二嫂,你知道吗?咱们这里......,哎呀,我是个姑娘,不好意思说。” 二嫂诚恳地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咱俩,谁也不知道。我也相信你,你也相信我,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不要有任何顾虑,我也不会跟别人说,快说吧。” 文秀点点头,说:“好吧,我说。我一说你就明白了。咱们这里有一种陋习,就是当有人结婚的时候,那些婶子、嫂子们,以及小叔子、侄子晚上有可能去偷偷听新婚夫妇的房。” 二嫂不好意思地喊道:“哎呀,羞死了。” 文秀笑着说:“哼,人家偷听的是头一次的情况,你又不是头一回,怕什么?” 二嫂恨叨叨地说:“你个秀秀,知道的还不少呢!你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 文秀苦笑着说:“二嫂,我哪儿知道会有人听你的房?我只是听说过有这样的事,其实一窍不通,我是个姑娘,哪能知道这些呢?就是知道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我也没法提醒你啊,那样我就太不知羞耻了,哪有大姑娘提醒别人听房的事呢?你说是不是?” 二嫂恳切地说:“嗯,不怪你。” 文秀怕二嫂对大嫂有意见,就没有提大嫂做听房内应的事。 她回想昨晚遇到的情况,说:“昨晚我睡不着,想上厕所,就起来去了,回到屋里以后,总感觉你窗户底下有动静,可是也不敢去看,于是我就关上灯,轻轻打开窗户,贴着窗帘听外面的动静,听了一会儿,果然有动静,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突然想到是那些本家的嫂子们听房,我想着咱俩这么知心,不能眼看着你让人家听,于是我就轻轻打开堂屋门,装成男人那样使劲咳嗽一声,吓跑她们。她们被吓得倒在地上,过一会儿,几个人悄悄往大门那边走了,估计开了大门回家了,梯子没法带走,动静太大了。” 二嫂想着说:“可是我早晨起来扫院子的时候,大门可是从里面 闩着的啊,你去闩上的?” 文秀摇摇头说:“不是我,她们走了以后,我很快就睡了。” 二嫂好像自言自语一样:“那么,这大门是谁闩上的呢?这人可能也是知情人。” 文秀坦承:“那我就不知道了。” 二嫂客气地说:“秀秀,谢谢你。要不是你提醒我,我还蒙在鼓里呢。回头我得好好收拾一下你二哥,我让他知情不报。” 文秀担心地说:“二嫂,你可不能这样,你说了,不生气的,也不会暴露我的。” 二嫂笑着说:“秀秀,你放心,我不会暴露你的,我也没有生气,我只是......,只是说你二哥早晨好像知道了怎么回事,他不肯说。你说,该不该收拾他?” 文秀笑了,说:“我当然向着俺哥了,你就绕了他吧。” 文秀说得二嫂也笑了。 其实孙小红恼文亮的不是他早晨不跟她说明白,而是他知道有这种听房的陋习却不告诉她,并且一点警惕性也没有,让他们俩的私密事让人家听到了,太丑了,太羞了!她想到,听房这种事连秀秀都知道,文亮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他就应该提高警惕,因为他们的婚姻具有典型性,肯定有人打听他们房的主意,他应该严防死守,不能让听房的嫂子们得逞。 她想起昨晚的事: 她从文秀房里回新房后,文亮已经醒过酒劲了,他喝的本来就不是很多。两人洗了以后就关灯,上床睡觉,两人抱在一起,孙小红说:“今天咱们正式成为夫妻了,太有纪念意义了。”两人说着话,慢慢就进入了状态。大约一个多小时以后,精疲力尽,才沉沉睡去。 孙小红自己也觉得心满意足,内心欢喜无限,庆幸自己的婚姻是幸福的、美满的婚姻。 她和文秀谈话之后,回到新房里,看到文亮歪在床上,就气不打一处来。 文亮看她板着脸,知道她生气了,装作无辜的样子问她:“怎么了?生气了?不就一点小事吗?至于生气吗?” 一连几个问题,让她更加恼火。 “你也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净干些丢人现眼、没羞没耻的事。” 文亮不服地说:“我犯了啥滔天大罪了?” 小红没好气地说:“你自己知道!” 文亮辩解说:“我一点不知道。” 小红不满地说:“你自己丢人现眼就算了,还让别人陪着你丢人现眼,你长能耐了。” 文亮追问:“我到底怎么了?” 小红冷笑一声:“你就装吧,使劲装,你可以当特级演员了。” 文亮装作委屈的样子,拍拍胸脯说:“天地良心,我没有干对不起人的事啊。” 小红不屑地说:“你没有干对不起人的事,是,你没有对不起别人,你谁都对得起,唯独对不起你老婆!” 文亮不明白的样子:“你说清楚点,具体点。” 小红口气放缓说:“你是不是这儿的人?你是不是在这里长大?你明明知道昨晚有人要听房,不仅不去制止,而且变本加厉做那事,我怎么看你怎么像是故意的。” 文亮辩解说:“你就血口喷人吧,我怎么可能知道会有人来听房?我要知道我会不制止?我变本加厉还不是为了你?你说昨晚很有纪念意义,我能不尽力伺候你?” 小红生气地说:“照你这么说,我还误会你了呢。我问你,人家谁都知道有听房这种事,就你不知道?你带着外面的老婆回来,你用脚趾头想想,也应该知道人家不会放过你。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不光不提醒我,还,还,加油做那事,让人家都听到,一会儿就往高音喇叭里给你播出来,你嫌不嫌丢人?” 一番话把文亮说得笑了。 小红哼了一声说:“还好意思笑?脸皮比刘庄的寨墙都厚。” 她接着说:“还有,今天早晨你明明知道那梯子是听房的人落下的,你偏偏说不知道。你是何居心?” 文亮不得不说了:“小红,你息息怒气,冷静冷静。你想想,那会我几句话能给你说清楚吗?只能找时间慢慢给你解释。不过,我没有警惕性,酿成被听的结果,确实怨我,该打该罚,悉听尊便。” 他这么一说,小红也只好顺坡下驴了:“既该打,也该罚!” 说着,举手就往文亮身上打去。 第1章 初识新地(二十三) 二十三 文秀知道二嫂因为被听房了心里不够舒坦,也怕她因此迁怒于二哥,所以她就来新房找二嫂来了。 孙小红举手去打文亮,突然听到敲门,就一边去开门,一边问:“谁呀?” 文秀答道:“二嫂,我是秀秀。”说着,就进来了。文亮也只好坐起来。 二嫂笑着说:“秀秀坐吧。” 文亮穿鞋站起来说:“你俩说话吧,我出去了。” 二嫂心有不甘地说:“出去吧,少喝点酒啊。” 二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不喝。” 二嫂对文秀说:“你哥这次回来喝酒还不是很多,过年的时候,天天喝的醉醺醺的,让我一闻到酒味就难受,可是也管不了他。” 文秀不在乎地说:“管他干啥?男人哪有不喝酒的?一个个看见酒就走不动了。不喝到胡言乱语不罢休。” 二嫂不以为然地说:“哼,我看你的酆佩轩可不是这样,他来的时候,好像也喝了不少,看他一点事没有。” 文秀没好气地说:“他第一次上门,敢喝多?他酒量不大,不敢不小心。” 二嫂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就说:“秀秀,跟你商量个事吧?应该说,麻烦你个事吧?” 文秀不假思索地说:“你有啥事要麻烦我啊?说吧。” 二嫂坦率地说:“我想麻烦你给我打一件毛衣。” 文秀不在乎地说:“这算啥事啊?不算事。你不是说过了吗?打什么样的?” 二嫂从抽屉里拿出来一本《毛衣编织大全》的书,翻开了,找到一张图,指着说:“就是这个,你看看,能不能打?” 文秀看了图,又看了打法,说:“可以打,没问题。” 二嫂想了想,说:“什么颜色好呢?鸭蛋青色你看好不好?” 文秀坦承:“鸭蛋青色好,不是那么鲜艳靓丽,文静低调的颜色,我觉得好,符合你的口味不符合?” 二嫂点点头说:“符合我的口味,咱俩一致,我也不喜欢太鲜亮的颜色。不过呢,办喜事还是要大红色的,图个吉利嘛。” 文秀不假思索地说:“那是,婚礼上新媳妇儿必须穿大红色或者粉红色。咱这儿的风俗,我听说,以前姑娘出嫁要穿红棉袄,大夏天也要穿红棉袄,嘻嘻。” 二嫂吃惊地说:“那不热吗?” 文秀随口说:“咋不热?但是那是风俗。后来移风易俗,出嫁不再非穿红棉袄了,但是还是要穿红色衣服的。” 二嫂不经意地说:“秀秀你咋知道这么多啊?”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我听佩轩说的。他说穿得起红棉袄就算不错了,他娘出嫁的时候就穿不起红棉袄。” 二嫂用手指刮了刮文秀的鼻子,说:“你个秀秀,什么都知道,连婆婆出嫁的事都知道,你还说跟酆佩轩没怎么着,我才不信呢。” 文秀委屈地说:“你爱信不信,我说的全是实话。” 二嫂笑着说:“我跟你开玩笑呢,我看得出来,你有那种处女的美,那种清纯圣洁的美。” 文秀不好意思地笑了。 二嫂神秘地说:“秀秀,我还想跟你商量个事。” 文秀爽快地说:“你说吧。” 二嫂扭扭捏捏地说:“是这样的,因为我结婚嘛,我爸妈要送给我一块手表,我还不能不要。我现在戴的这块表好几年了,我想给你戴,还怕你嫌它旧,所以我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不知道怎么说好,只是希望你答应。” 文秀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急了:“嫂子,你的心意我完全领了,但是我不能接受。嫂子,这个没有商量的余地。” 原来,孙小红早有这个意思,她跟文亮商量,文亮肯定地说:“小红,第一,我不同意,当然,我的意见不重要,你如果非要送给她,我也管不了。但是,第二,文秀肯定不会同意,她的脾气你没领教过,我可是知道。你没听说?她偷偷跟酆佩轩谈恋爱的事暴露以后,一家人都反对,但是她依然我行我素,一点妥协的意思都没有。最后,爸妈、大哥大嫂都别不过她,只能同意她自己找的婆家。所以,我劝你打消了这个念头吧,她不会要的。” 孙小红心有不甘地说:“我知道,你说的不错,不过我还是想试一试跟她说说。” 文亮笑着说:“你试一试就试一试,你碰一鼻子灰可别怪我事先没跟你说。” 孙小红正经说:“不怪你。” 果然是这样,二嫂看文秀坚定的样子,虽心有不甘,但是也无可奈何。文秀进一步说:“嫂子,我知道你的心意。人家那些老师傅工作几十年了,不少还没有戴手表。我刚刚上班就戴手表,太显摆了,人家会对我印象不好的。再说,你的手表太贵重了,我可是不敢戴。” 二嫂不满地说:“这是旧表,又不是新表,一点也不贵重。我爸妈送我新表,我也不敢不戴,而这个旧表就没人戴了,放到家里也没用。你呢,上班了,也需要掌握时间,正好需要。这不是挺好的事吗?” 文秀摇摇头说:“嫂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要的。我买了个马蹄表放在宿舍,可以掌握时间,不耽误上班。嫂子放心,我没事的。” 文秀现在明白了,嫂子说让她打毛衣什么的,都是铺垫,是为了让她接受手表。哈哈,嫂子心机还挺深的,不过,这样的事上,文秀是油盐不进的。 嫂子不太高兴,文秀只好说:“嫂子,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啊。” 二嫂没好气地说:“你不听话,我就生气。” 文秀半开玩笑地说:“嫂子,你是嫂子,我是个小妹妹,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大人不记小人过。” 二嫂“噗嗤”笑了,说:“你个秀秀,还哄嫂子呢,嫂子不需要你哄。好了,我不生气了。” 文秀高兴地说:“真是我的好嫂子。” 其实,文秀内心觉得,她和二嫂更说得来。尽管跟大嫂相处时间很长,大嫂对她帮助很多,但是她觉得跟二嫂心里更容易沟通。特别是大哥大嫂想方设法想拆散她和酆佩轩的事发生之后,她就更觉得与大嫂内心有点疙瘩。虽然现在疙瘩早已解开,但是还是有点阴影。她与二嫂之间说话却很随意,感觉心里边没有多大距离。 她明白二嫂想给她手表,但是她决不能要,这是不容商量的。 已经是三号了,文秀明天就该走了,她想下午再去一趟婆家,看看有什么她可以做的针线活。她上班前已经给公公婆婆和小根各做了一双单布鞋,给佩轩做了两双单步鞋和一双棉布鞋。冬天快到了,婆家人有没有棉鞋呢?她想着,问问也不多,如果没有的话,她也可以做,只是她没有鞋样。 这样想着,吃过中午饭,她就骑车去了婆家。路上买了几斤苹果和梨,很快就到了婆家。家里只有婆婆在家,婆婆看未过门的儿媳妇来了,很高兴。文秀客气地说:“妈,我明天就要走了,我来看看,有啥活没有,您和爹有棉鞋没有?冬天快来了,要穿棉鞋的。家里还需要啥,您跟我说,我去办。” 婆婆喜笑颜开,说:“家里什么都有,不需要什么了。你好好上班就中了,不要操心家里。” 文秀还是朝婆婆要了家里人的棉鞋样,准备给每人做一双棉鞋。婆婆关心地说:“你天天要上班,哪有时间做鞋呢?工作很 累,下班了多休息休息,别累坏了。” 文秀笑着说:“妈,我上班不累,不是干体力活,也不需要动脑子,工作不难干,您放心吧,累不着我的。” 告别了婆婆,她就回刘庄了。 吃过晚饭,妈妈把文秀叫到爸妈的房间里,问她:“你明天啥时候去郑州?” 文秀随意说:“我明天吃过早饭就去郑州,都准备好了,其实也没啥准备的。” 妈妈关心地说:“你身上的钱花完了吧?买了那么多的东西,还把工资都给我了,哪还有钱?郑州是大城市,啥都有,你去了逛逛街,看需要啥就买点,不要舍不得,因为别的地方不一定能买到。” 文秀不在乎地说:“我还有钱,够花了。再说不到半个月我就又该发工资了。我不缺钱,爸妈放心吧。” 其实文秀手里钱已经不多了,不过节约一点的话还够。知女莫若母,妈知道她手里没多少钱了。 爸爸语重心长地说:“秀秀,你妈知道你不会乱花钱的,也知道你的情况。咱家办婚礼花了不少钱,不过呢,也收了一些礼金,不至于捉襟见肘。爸妈也不希望你委屈自己。你年轻轻的,正是女孩儿最好的时候,不能连件衣服也不舍得买。咱家有这个条件,不想委屈你。所以呢,爸妈商量了一下,想给你买块手表,另外给你几十块钱,你该花就花。” 文秀一听就急了,说:“爸爸妈妈,我正是年轻的时候,不错。可是我已经定亲了,不管咋样,我都是他们酆家的媳妇儿。我也有不少衣服穿,我也会买的,你们不要担心,我也不是对自己很抠门的人。不过呢,我已经定亲了,不能打扮的太过分,那样就太招摇了,显得不稳重,会招惹是非的。手表我坚决不要,我已经买了马蹄表,可以掌握时间。二嫂非要把她的手表送给我不可,我很干脆地拒绝了,我不需要。而且我刚上班就戴手表,人家会说三道四的。人家工作几十年的老师傅有的都没有手表,我一上班就戴手表,太炫耀了,所以坚决不要。” 文秀拒绝了爸妈要给她买手表的要求,但是没法再拒绝给她零花钱的要求。妈不满地说:“手表的事等一等再说吧,钱你不能不要。” 说着,拿出来六十块钱给文秀,文秀说:“妈,要不了这么多。我手里还有。” 妈妈厉声说:“你这个小妮儿,就是不听话!买手表不要,给钱也要讨价还价。你二哥也成亲了,就剩你一个了,爸妈的心都在你身上,你就不能让爸妈省点心?” 文秀噘着嘴表示不满,不过还是接过了钱,又抽出二十块还给妈,说:“妈,我确实用不了那么多,太多了。我给了你四十来块钱,结果呢,又都给我了还不止。”她只收下四十块,剩下那二十块说啥也不要,爸妈也只好由她了。 文秀从爸妈的房间出来之后,爸爸对妈妈说:“秀秀长大了,没想到这么懂事。将来她和佩轩成亲以后,会过好时光的,两个人都懂事,会过日子,让人放心。” 妈妈也说:“真是,她现在这么懂事,也这么会过日子,恐怕与佩轩也有关系。佩轩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就是家里条件差一点,不过呢,正因为家里条件差,才这么懂事,这也是好事。有的家庭条件好,孩子好吃懒做,还不懂事,这样的人大有人在,还不如条件差呢。” 爸爸感叹道:“是啊,这样的事太多了,县里那个王县长,儿子好高骛远,还趾高气扬,自以为了不起,看上了一个女孩儿,这个女孩倒不错,可是偏偏不愿意。闹的人家女孩在县里没法考大学,人家跑到外县才报上名,结果呢人家女孩考上了西安交大,而王县长的儿子连个中专也没考上,成了笑话,把王县长差点气死。” 妈妈随口问道:“听说王县长的老婆很利害,是不是?” 爸爸不假思索地说:“坏就坏在他老婆身上,对孩子一味娇惯,不教孩子怎么做人。孩子从小就惯的不像个样子,王县长都插不进去手,老婆在家里太霸道,还不讲理。有些事弄得王县长没脸见人。跟他一比,咱家这三个孩子都是很不错的,两个媳妇儿更好,佩轩这个女婿看来也不错,咱们省心多了。” 妈妈放心地说:“是啊,如今就剩下秀秀成家的事了,不过看来也没啥问题,她和佩轩都这么懂事,咱们没啥不放心的。秀秀这个妮儿眼光真是不错,还坚持得住。人家很羡慕咱家。” 爸爸点点头说:“是,上次我去县里开会,王县长非要请我一块喝酒不可,说是要给他传授教育孩子的经验。” 三个孩子都很有责任感,对父母孝敬,对工作认真,自强自立,是他们的骄傲。 第1章 初识新地(二十四) 二十四 四号这天,文秀一早吃完饭,就准备走,家里人要送她,她不让,她说没什么东西,自己骑车到贾庄,把车还给婆家,就坐车去郑州。她跟爸妈、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侄子小龙一一告别,小龙抱着她的腿哭着不让她走,她也流下了眼泪。文秀对小龙说:“我去给你买玩具,你要不要?”小龙哭着说:“我不要玩具,只要姑姑。”大嫂好一阵哄,小龙才松了手。 于是文秀骑上自行车就去了贾庄。婆婆知道她要走,给她烙了油饼,煮了十来个咸鸡蛋,在家等着她。 文秀到了婆家,跟婆婆说了几句话,就带上婆婆给她准备的油饼和咸鸡蛋匆匆去汽车站了。到了车站不久,就有一趟去郑州的长途车来了,她买票上车,找座位坐下,把自己的旅行袋放到行李架上,随身挎一个小包。她带的钱和粮票则装在裤头内侧自己缝上去的小兜里,以防小偷。 汽车沿着道(口)清(化)路向西南奔去。这道清路是很早以前的叫法,这条路原来是一条铁路,东北起自滑县道口,西南至清化,即今天的博爱县清化镇。是光绪年间修建起来的一条主要进行西煤东运的铁路,是我国最早的铁路之一。抗日战争初期,在贾庄东边,曾经发生过一次日军飞机轰炸火车的惨案,据说是日本鬼子得到情报,说国民军第三战区司令长官冯玉祥乘坐此次列车,日本出动几架飞机狂轰列车,造成大量平民惨死。河南沦陷以后,这条铁路被日本鬼子用来运送战略物资为其侵华战争服务,八路军游击队为了阻止日本鬼子的侵略,把这条铁路扒掉了,后来成为一条公路。 长途汽车走到新乡以后,沿着京广铁路旁边的一条公路往南驶去。大约十点半左右,长途汽车到了黄河北岸。当时这里没有公路大桥,只是通过一座废弃的铁路桥来贯通南北交通。据说这座铁路桥是京汉铁路最早的铁路桥,铺的是单轨,汽车就骑着这废弃的铁轨行驶,只能单行。一个小时北岸发车,一个小时南岸发车,这样南北轮流发车。有时候遇到车多的时候,要等大半天才能过桥。不过这天车不多,等了没多久,就发车了,长途汽车骑着铁轨慢慢向南走。 文秀以前没有见过黄河,汽车快到南岸的时候才看见波涛汹涌的黄河水,她一阵激动,终于看到这条世界闻名的大河了! 过了黄河,汽车依然向南行驶,走了半个来小时,才走进市里,沿着南阳路、福寿街,最终来到二马路的汽车站。文秀拿着自己的旅行袋下了车。然后找到一个公共电话,给从严大姐那里抄来的贸易公司打电话,电话一接通,她就说明情况,接电话的人很客气地给她指路,贸易公司就在二七广场,在远处就可以看到二七纪念塔,朝东边走就可以了,走路需要十几分钟,坐公交车三分钟差不多,不过等车一般要十多分钟。文秀一想,干脆走过去吧,也不是很远。这时候快下午一点了,她走到一个树荫下,拿出来婆婆给的油饼和咸鸡蛋吃了起来。吃完一块油饼和一个咸鸡蛋,又喝点水,就开始看着二七纪念塔往前走。贸易公司在纪念塔的东北角,她很快就找到了,接待的是一位小伙子,看到来的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很热情。他请文秀坐下,给文秀泡了一杯茶,告诉文秀,严大姐一会儿就到。 果然,没一会儿严大姐就来了。两人见了面都很高兴,聊了这几天的事。严大姐这边的采购任务已经完成,只等文秀来了一块签合同了。这个贸易公司拿出来制好的合同文本,填好内容,让严大姐和文秀再好好看一遍。她们看了没问题,于是就签字。公司要求签合同时她们两个都要在场,都要签字。 文秀要采购的办公用品需要到另外的公司去采购,好在严大姐已经跟那家公司接触过了,都联系好了,马上过去就可以办理。 于是,严大姐带着文秀坐公交车去了那家办公用品贸易公司,对方的业务员看到文秀比以前来的吴丽娟还漂亮,就很热情地接待她们,并且把样品拿过来让逐一验看。 文秀其实对于这些用品并不太懂,但是她明白,不懂也不能说不懂,也要装懂,不然人家看出来你不懂,可能就会唬你。装懂不可过分,必须少说话,不然会露馅,因为说话太多会暴露自己是外行。他打定主意,对样品非常认真地看,还问道:“同类的产品有几家?都是什么价格?”她知道货比三家的道理,加上她认真的态度,而且显得深藏不露的样子,这办公用品贸易公司一点不敢唬她。 她看到,每种用品大致都有两三家供应商,质量肯定是有差别的。她看到以前他们采购的用品质量是上乘的,但是不是最好的,最好的用品价格要稍高一点,她想,这里头有没有虚头呢?于是她试探性地说:“你这个可是价格有点贵啊。” 对方的业务员说:“这个质量好嘛,质量好的一般价格也会贵一点,不过贵的不多。” 文秀摇摇头说:“还是有点贵。” 严大姐看文秀认真的样子,一时半会谈不完,就悄悄对她说:“你慢慢谈,价格上也许可以压一点,不过压不了太多,你小心就是了。我在这附近转转。” 文秀笑着说:“好的,大姐。”于是她站起来送严大姐出去,然后回来继续谈。 对方业务员看文秀比较认真,就跟她拉起了家常,文秀小心翼翼的,唯恐说露了嘴,所以说话不多。她知道,对方也是在试探她。聊了一会儿,对方的业务员说:“韩老师,是这样的,你说这个用品价格贵一点,不错,但是呢,你们在外跑业务也不容易,这里头有一点车马费,也没多少,就几十块钱吧,算是你的辛苦费。合同签了以后,马上就交给你。不好意思啊。” 文秀一听,就明白了,她笑笑说:“这个不需要,不用考虑。我不会要的。” 业务员认真地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也应该得的,千万不要客气。” 文秀进一步说:“真的,不要考虑这个。这是犯错误的事情,决不能干,因此被处分的、被开除的、被判刑的都有的是,这个没有商量的余地。” 业务员神秘地说:“你放心,韩老师,我们会做的天衣无缝,不会有任何破绽。” 文秀笑了,说:“古人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是相信这一点的。所以呢,你们不必考虑,这是个原则问题。” 业务员无奈地说:“韩老师真是个正直的人,既然这样,我们可以把价格降一点,让韩老师满意。” 文秀诚恳地说:“咱们是老客户了,价格好说,质量一定要好,不然我没法向公司交待。” 业务员也被文秀的正直所感动,也恳切地说:“韩老师放心,咱们是老关系了,价格就按你说的来,质量肯定是最好的。” 文秀客气地说:“好的,谢谢了。” 业务员笑了,说:“韩老师太客气了,应该我们谢谢韩老师。” 这时候严大姐回来了,正好可以签合同。严大姐看了价格和产品,心里咯噔一下,但是仍然不动声色地说:“可以,不错。”于是签了字,文秀也签了字。签完字,严大姐和文秀站起来告辞准备走。 业务员拦住她们说:“我们经理说了,晚上一定要请两位大姐吃饭,大姐请赏光。” 严大姐认真地说:“实在对不起,我们要去那边签合同。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谢谢!”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借口,业务员只好让她们走。 出了门,严大姐打趣说:“小韩你怎么谈的?那个产品质量最好,价格人家不降,我好说歹说,他们也没有同意降,你一谈怎么就降了?是不是人家看到你年轻漂亮就心软了?” 文秀笑着说:“严大姐你就笑话我吧。” 严大姐认真地说:“我昨天跟他们谈,他们就是坚持不降。” 文秀解释说:“我只是说,我们以前用的价格也不低,但是质量却很一般,我只希望要质量好一些的。于是他们就推荐这个好的,但是价格贵,我说,以前我们领导对这个用品质量不满意,觉得质量与价格不符。你现在虽然质量好了,但是价格也高了,那么我们领导仍然会觉得价格与质量不符。他们犹豫好一会儿,终于答应价格不变,换成质量好的。”当然,她拒绝回扣的事一个字没提。 严大姐认真地说:“一般来说,他们的用品是有一点虚头的,不过不多,咱们是公家单位,不会跟他们计较太多。但是他们一定要保证质量,质量不好,让咱们采购的人很没有面子,以为咱们得了不少好处,影响很不好。” 文秀点点头说:“大姐说得对。我是第一次出来采购,怕人家唬我,不敢不认真。” 严大姐哈哈一笑说:“小韩啊,我看你太认真了,这些贸易公司都是国营公司,咱们是他们的老客户,他们不会唬咱们的,价格质量大致都是大差不差,不会有问题的。他们总是想跟咱们搞好关系,想请咱们吃饭什么的,我一般都是拒绝,担心吃了人家的嘴软,心理上自然会向他们倾斜,对他们的要求就会放松,慢慢这样下去,就很可怕了。” 文秀深有感触地说:“大姐说的太对了,做事就应该这样。”文秀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她不能说,因为她对严大姐并没有深入了解。她听了严大姐的话,知道严大姐也是一个很板正的人,她感到很高兴。 严大姐点点头,说:“以前我跟吴丽娟一块儿来采购,也是连贸易公司的饭都没有吃过一次,我们俩这一点把握很准。换了你,我看比我们俩还板正,哈哈,我就喜欢这样的人。” 文秀也想起了吴丽娟,慢慢说:“是啊,我来了就接吴姐的工作,跟她打了几天交道,我觉得吴姐这个人很不错,很善良,原则性很强,可是那几天她很不开心,唉,不知道为什么。” 严大姐愤愤地说:“还不是因为那个高小龙?她归高小龙管,高小龙有私心,想在采购过程中得好处,吴丽娟却不配合他,他恼羞成怒,想方设法给吴丽娟穿小鞋,吴丽娟干脆回厂里了。” 文秀感慨地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她不是有点亏吗?如果晚两天,高小龙被调离了,她不就不用走了吗?” 严大姐摇摇头说:“也不是这一方面的原因,她去厂里上班离家近一些,方便照顾孩子。另外,她如果不走,你就不一定来二公司;你如果不来二公司,可能还发现不了住宿存在的大漏洞,那高小龙就不会下台。哈哈,有人说,你是高小龙的克星,你一来,他就下台了。哈哈。” 文秀吃惊地说:“吓死我了,我一个合同工,无意中得罪了人家副科长,将来下场会很惨的。” 严大姐不以为然地说:“不用怕他,他那是自作孽不可活,早晚会出事的。其实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仗着他姑父是副经理,作威作福,目空一切,人见人烦,几乎没一个人说他好,这样的人不出事才怪呢。据说,他的问题如果报到检察院的话,坐牢也够了。只不过总公司网开一面,饶他一回,没有送他去公安局或检察院,不然,他一判刑,工作也没了,什么都没有了。说实话,总公司对他够仁慈了。” 文秀随口应道:“不错,我也听说他的问题相当严重,据说光退钱就退了上千块。” 严大姐摇摇头说:“这个人胆子太大,又趾高气扬,不知天高地厚,他出事了,没人同情他,当然他也不值得同情。” 文秀想起来高小龙那恶狠狠的目光,还心有余悸。 她和严大姐到了贸易公司的招待所,进到房间里,严大姐说:“你跑了一天,累坏了吧?好好休息一下吧,睡醒了咱们出去吃饭。” 文秀说:“好。” 于是两个人就上床小憩一会儿。 第1章 初识新地(二十五) 二十五 十月的天已经变短了,晚上不到七点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文秀因为奔波一天,加上工作上的事已经办好了,心里很放松,本来打算睡一会儿,结果一下睡到近八点才醒过来。严大姐也是这样,只不过比文秀醒过来稍早一点。她醒来以后,看文秀睡得那么香,实在不忍心叫醒她,就这样睡到了近八点。 文秀醒来问严大姐:“大姐,几点了?” 严大姐看看手表说:“七点三刻。你醒来了?” 文秀惊讶地说:“哎呀,这么晚了,大姐你咋不早点叫醒我呀?” 严大姐笑着说:“我也是刚醒过来没一会儿,你睡那么香,我实在不忍心叫醒你,知道你奔波了一天,太累了,应该多睡一会儿。” 文秀赶快起床,去洗了一把脸,然后对严大姐说:“大姐,咱们怎么吃晚饭?我请你吃烩面吧?” 严大姐笑了,说:“要请也是我请你,怎么也不能让你请我。” 文秀正经说:“大姐你是我的师傅,我跟你学了那么多谈判的技巧,你帮了我那么多忙,我理应请你。徒弟请师傅天经地义,怎么能让师傅请徒弟呢?” 严大姐不客气地说:“唉,我以为小韩你是个初出茅庐的清纯小女孩儿,原来是一个稳重成熟、能说会道的大姑娘了。不管你怎么说,也不能让你请我,必须是我请你。” 文秀委屈地说:“冤枉!大姐过奖了,我还在茅庐里边呢,连茅庐还没出来呢,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儿。我请大姐也没什么不应该。”的确,文秀觉得严大姐是一个可以信得过的大姐,所以她一开始有了想借假期出差的机会回家的念头以后就去找大姐商量,结果大姐给她做了非常好的安排。因此,她很感激严大姐。 严大姐干脆说:“咱们不要计较谁请谁了,赶快出去吧,不然人家饭馆要关门了。” 于是,两个人走出招待所,到外面找饭馆吃饭。她们沿着人民路往东北方向走,看到路南有一家合记烩面馆,于是就进去,要了两碗烩面,每碗五毛钱,严大姐坚决不让文秀付款,文秀只好作罢。不一会儿,烩面就送来了,她俩边吃边聊天。严大姐跟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婆婆已经从集体企业退休,在家帮她带孩子。她有两个孩子,大的是男孩,已经十岁了,上小学三年级了;小的是个女孩,已经六岁了,准备明年上学。她老公公在国营企业工作,再有两年就退休了;她丈夫也是在一家国营企业担任技术科长;她的小姑子已经出嫁。所以她家条件还是满不错的。 文秀也简单说了自己家的情况,当然对于她爸爸与曾主任的关系她一个字也没提,也没说她二哥刚刚在家结婚的事情。 她们觉得这烩面味道很不错,就连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吃完饭,两人沿着来的路回招待所。文秀突然想起来明天回安阳的事,说道:“大姐,明天咱们回去坐什么车啊?” 严大姐随口说:”当然坐火车了,火车快还稳,坐着舒服。” 文秀担心地问:“火车票好买不好买?” 严大姐边想边说:“这个时候火车票不好买,不过咱们是短途票,应该好买一些。这样,咱们明天一早就去买票,买完票再去街上转。” 文秀笑着说:“好,还是大姐想的周到。” 回到招待所,两人简单洗一下,就上床睡觉了。但是,由于下午睡的时间比较长,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两人就继续聊天。 严大姐半开玩笑地问:“小韩,你这么漂亮,将来想找个什么样的对象啊?” 文秀直率地说:“我没有考虑这个问题,我觉得自己还小呢,不想过早考虑这事,以后长大了再说吧。” 严大姐风趣地说:“也不小了,如果在旧社会,你这年龄也都有孩子了,甚至不止一个孩子。你家条件这么好,又长得这么漂亮,就没有人追求你?”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我们那里是农村,很闭塞的,一般都是把谈恋爱看成伤风败俗,家里、社会都不能容忍。所以呢,一般年轻人很少自己谈恋爱的,找对象都是介绍的,两个人一见面,感觉相互不反感就定亲了,不久就结婚了。然后就是老老实实在生产队上工,生养孩子,就这样过下去。” 严大姐担忧地说:“两个人不怎么了解就结婚了,能过好吗?” 文秀叹口气说:“以前的人不都是这样?就是城里兴起来谈恋爱也不过几十年的事。过去的人不都是这样过来的?没有办法,即使不合适,也只能忍着过下去。再说天天累得够呛,也没有其他想法了。想想过去的人,好可怜啊!” 严大姐试探着说:“小韩,你心目中理想的女婿是什么样的?” 文秀担心说漏嘴,不肯说实话,只是敷衍地说:“我觉得自己小,就没怎么想过这个事。” 严大姐是过来人,她知道文秀是在回避这个问题,她说:“小韩,女孩儿到你这个年龄,不可能没有任何的想法,你也一样,你这么成熟,不可能完全没有想法。” 文秀支支吾吾地说:“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这个事。以前呢上学,紧紧张张,没时间想这些。上班了工作比较忙,而且自己是个临时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回家当农民去了,所以想太多了也不现实。” 严大姐进一步问:“你的条件很好的,即使不是正式工,你这么漂亮,又这么懂事,肯定不会再回到农村去的,这些你应该明白。如果找个市里的对象,就落户到市里了。” 文秀不无忧虑地说:“工作、户口,都是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所以我也不抱希望,不想过早说这个事。如果找了,以后这些问题解决不了,让人家嫌弃,最终是个始乱终弃的结果,伤害太大,承受不起。那样还不如在家当个农民呢。” 严大姐犹豫地说:“也不一定,事在人为嘛。也许以后都会有所松动,咱们公司才刚筹建,以后会需要大量的人的。所以你转正也可能很有希望,再说你工作这么出色。” 文秀苦笑着说:“权当安慰自己吧,其实这些都是没影的事,转正连想都不敢想,不太可能的事。” 严大姐出主意说:“所以嘛,小韩,你如果找个有钱有势的婆家,他们会帮你解决这些问题的。对于咱们这些普通人来说,这些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但是对于人家有能耐的人来说,这些都不算事。凭你的长相和你的聪明才智,我觉得找一个这样的婆家也许并不难,这样你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文秀大笑起来,说:“大姐,你对我太不了解了。我绝对做不到 那样委屈自己,不是做不到,而是根本不愿意那么做。我宁可回家当一个农民,也不想那样委屈自己。主要是心理上委屈,心里不顺畅,人活着还有啥意思?也有那样的人,我的一个远房表姐,好漂亮,嫁了个城里人,她女婿对她还可以,可是公公婆婆很是看不上她,她在家没有一点地位,娘家人来了都不敢让进家。你说,大姐,即使有荣华富贵,这样的生活你受得了吗?如果是我,宁可嫁个农民,也不嫁这样的家庭。” 严大姐听了,暗自佩服文秀,她没想到这个小姑娘是这么一个有性格、有思想的人,她不由得说:“小韩啊,你是个好有思想好有个性的人,像你这样的人不多。现在许多人都是没有原则、趋炎附势的人,这是不正常的。” 文秀感慨地说:“是啊,大姐。咱们也改变不了社会,不过咱们公司里我感觉还是不错的。” 严大姐认真地说:“小韩你说的对。总公司和咱们二公司都是不错的,总的来说,是正派的人当道,比较公平。不是说很完美,而是说没有大问题,出了问题能够得到正当解决。比如这次你们住宿的问题,咱们吕经理确实很有魄力,很公平,有一个这样的领导,咱们工作起来心情也舒畅。否则,心里总是憋着气,就不会好好工作了,如果大家都是这样,公司是不可能搞好的。咱们总公司也是这样,曾主任也是一个很平和很公道的人,他能力很强,筹建一个这样的大型公司,各项工作稳步推进,能够走到今天,与曾主任是有直接关系的。咱们在这儿工作,也是咱们的幸运。所以咱们也要好好工作,感谢这些公道的领导对咱们的欣赏。咱们公司里,像高小龙那样的人毕竟不多,所以大家能够心情顺畅地工作,是很好的一件事。” 文秀附和道:“是啊,心情舒畅比什么都好。人家欣赏咱们,咱们就愿意好好干。有一句古话怎么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就是这个意思。” 严大姐哈哈一笑说:“小韩读书不错啊,啥都知道。”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大姐别笑话我了,连个中专都没有考上,我知道啥呀?啥也不懂,这都是听人家说的。” 两个人聊天好长时间,一直聊到瞌睡了才睡觉。 第二天她们醒来,起床、洗漱,然后就去买火车票。她们步行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火车站售票厅,排队买票的人还不算很多,半个小时就排到了卖票窗口,她们问了有几趟车,感觉最合适的是中午一点来钟的一趟直快列车,于是就买了两张这次列车的票,因为是路过车,都没有座位。。 买完票,她们去找了个早餐店吃早饭,一人一碗胡辣汤加豆腐脑,两根油条,一共才三毛钱。吃完早饭,她们去逛商店。 当时郑州最大的商店当然是百货大楼,离她们住的招待所很近,没几步就到了。但是严大姐说:“咱们先去红旗大楼逛吧,逛完红旗大楼,再回来逛百货大楼。” 文秀爽快地说:“好,我一点不熟悉,跟着大姐走,一切由大姐决定。” 于是严大姐领着她去红旗大楼逛,红旗大楼也不远,往南走一会儿再往东走,没多远就到了。那时候红旗大楼是郑州市仅次于百货大楼的大商场,文秀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商场,感觉比安阳和道口的商店大不少,商品琳琅满目,目不暇接。她想,这里的商品这么多,想买什么都可以买,真是太好了。走到卖自行车的地方时,看到摆了许多“飞鸽牌”自行车,一看标价是一百七十五元,她知道这是大名牌自行车,一般买不到的。她问营业员,可以买不可以?营业员说,需要工业券,没有工业券是不能买的。她叹了一口气,想到,什么时候才能随便买呢? 严大姐和文秀又去看缝纫机和手表,这些当时都是紧俏商品,都是需要工业券的,而工业券只有非农业户口才有可能发,农民是从来没有的。所以农村要想买名牌缝纫机、自行车和手表这样的商品,需要托关系开后门才能买到。 逛完了红旗大楼,她们就又去逛百货大楼。百货大楼的商品比红旗大楼更多,这里已经摆上电视机了,有黑白的,有彩色的,看上去,彩色的比黑白的好多了。不过呢,无论是黑白的还是彩色的,她都买不起;不仅买不起,连想都不敢想。一台黑白电视机四、五百块,她一年不吃不喝不花,所挣的钱才能买一台。可是自己要吃要穿要花,还要给爸妈一点,还想补贴佩轩一点,这样几乎一点也攒不住,这样想来,不知道哪年才能买得起电视机。自己还是当了工人呢,如果是在家当农民,更是连想都不敢想。彩色电视机十四寸的,要一千一百多块钱,但是还没货,只有一个样品。唉,反正买不起,不想它了。 她们忘我地逛着,忘了时间,突然文秀想起来火车是下午一点的,不能耽误坐火车。她赶快问严大姐几点了,严大姐赶快看手表:“哎呀,快十二点了!差点误了火车!快,赶快回去!” 第1章 初识新地(二十六) 二十六 两人急急忙忙回到招待所,拿上自己的旅行袋和包就去吧台办理退房。贸易公司的业务员来送她们,给她们送了一些点心和水果。业务员问:“几点的火车?” 文秀着急地说:“一点的,有点来不及了。” 业务员不在意地说:“不用着急,来得及的,我去送你们。” 退完房,业务员两手提了她们俩的旅行袋,大步往前走,她们俩紧紧跟在后面。十几分钟他们就到了火车站,业务员没有让走正常的检票通道,而是带她们走一个胡同,给她们解释:“这是火车站内部人员通道,外面的人是不让走的,我跟他们熟悉,咱们可以通过,直接可以上站台。”她俩跟着业务员,一路畅通,进到里边,问了她们的车次停靠的站台,就直接走到了站台上。 她们对业务员感激地说:“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帮忙,我们会误了火车的。” 业务员客气地说:“没事的,咱们是老关系户,这点忙不算啥,应该的。火车站我们经常打交道,很熟悉,严老师、韩老师以后这边有什么事只管说,我们会尽力的。” 她们再次表示感谢。 火车来了,她们上了车,朝下面的业务员挥手再见。 火车开了,严大姐惭愧地说:“要不是你提醒,咱们就误了火车了。” 文秀也不好意思地说:“我也差点忘了,突然想起来的。” 由于她俩匆匆忙忙赶火车,也没来得及吃午饭。车上基本满员,但是都能找到坐位。她们找到座位坐下,把旅行袋放到行李架上。 文秀以前坐过火车,知道车上有热水,于是她就拿了她们两人的水杯,去打热水。回来后,她拿出来婆婆给她的油饼和咸鸡蛋,让严大姐一块儿吃。严大姐问:“哪儿来的?” 文秀当然不好意思说是婆婆给她准备的,只好说:“我妈烙的油饼,让我当干粮路上吃的,还真用上了。大姐不要嫌不好吃啊。” 严大姐吃了一口说:“太好吃了!小韩你是个有福气的姑娘,一家人都把你当宝贝,看看,你出门还给你准备干粮,你多幸福啊。哈哈,好让人羡慕。” 本来妈妈也要给她准备干粮的,她坚决不让,妈妈也只好作罢。可是婆婆给她准备了,她却不能推辞,只好收下。经严大姐一说,她更加懂得了妈妈和婆婆对她都是一片苦心,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两人逛了一上午,又饿又渴,正好有油饼和咸鸡蛋可以吃,两人于是就大快朵颐,吃了个不亦乐乎,终于把油饼吃完了,还剩几个咸鸡蛋,她让严大姐拿走,严大姐也毫不客气的装走了,并且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咸鸡蛋。” 两人吃饱喝足了,有精神了,一路上聊着天,不知不觉三个小时过去了,火车到安阳,她们下了火车,各自坐公交车回家。 文秀终于回到了宿舍房间,到了房间里,关上门,感觉好像过了很久一样,有隔世之感,其实才离开不到一个星期。她接盆水,把衣服全脱下,浑身洗一洗,然后穿了背心短裤,把房间打扫一遍,又洗洗衣服,换衣服去食堂吃晚饭。 这天在食堂吃晚饭的人不多,文秀去打了一份素菜、一个馒头、一碗小米粥,随便坐在一张无人的餐桌旁边,刚刚吃了一口馒头,就见到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前高副科长端着饭向她走来,她急忙打招呼:“高科长也来吃饭了?” 高小龙脸一红,说:“我早不是科长了,你这么称呼,不是让我难堪吗?” 文秀自知说错了话,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前叫惯了,一见你便脱口而出。请原谅!” 高小龙装作大度地说:“没关系,我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高小龙说着,就在文秀的旁边坐了下来,一边吃饭,一边和文秀聊天。他因为犯了错误,被撤了职,现在只是在后勤科呆着,还没有安排具体的工作。不过,总公司领导已经说了,保留他的干部身份,以观后效。他的问题,源于给文秀安排宿舍而暴露出来,他因此迁怒于文秀,恨透了文秀。前一段时间他一直对文秀没有好脸色,不过文秀也想开了,并不怕他,见面打个招呼而已。因为他事发,女朋友也跟他散了伙。时间稍长一点,他越看文秀越漂亮,不由得动了文秀的心思。一方面他对文秀有一种报复心理,想动她的心思;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是个干部,文秀只是个合同工,他又看不上文秀。他处于这种矛盾之中。后来他又想,把她搞到手再说,到那会儿如果感觉不满意就不要她。他怀着这样龌龊的想法接近文秀,但是他不知道文秀对他内心是鄙视的,只是表面不动声色而已。他看到文秀对他还算客气,就想进一步接近文秀。有时候去文秀的办公室搭讪。文秀对他没有任何的感觉,当然也不了解他的心思,一直是一种不冷不热的态度。这天其实也是他有意要接近文秀的。 吃完了饭,高小龙对文秀说:“小韩,刚刚吃完饭,你不散散步?” 文秀听了,也没明白高小龙的意思,随口说:“有时候也散步。” 高小龙满脸堆笑地说:“散散步好,也是一种锻炼。我也有散步的习惯,咱们一起去散步吧?” 高小龙的话引起了文秀的警觉,她一点也不想和他一起散步。她马上说:“今天我刚刚出差回来,还要洗衣服,就不散步了,对不起,我回去了。” 高小龙接口说:“没事,我也不散步了,咱们一起会宿舍。”食堂离宿舍有几百米呢,文秀一点也不想和他一起走,更不想让人看见她和他一起走,但是她也没法推脱,只好和他一起走出食堂。突然文秀想出了摆脱他的办法,说:“哦,对不起,我去办公室一下找点东西。” 没等高小龙说话,她就匆匆向办公室方向走去,把高小龙晾在了一边。 文秀到办公室坐了一小会儿,就关上门回宿舍了。她感觉到高小龙是有意要接近她,就有一种厌恶的感觉。 到了宿舍,文秀关上门,换了睡衣,躺在床上,回想这几天的经历,感觉像是过了很久一样。她一静下心来就会想佩轩。这一段时间太忙,连想佩轩的时间都没有。前一段是赶工作,这几天是忙家里二哥二嫂婚礼的事和到郑州出差的事。她想,回来以后,工作上的事会越来越多,但是自己干工作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应该不会太忙的。她还想给婆家做鞋和给二嫂、子君打毛衣的事,也该慢慢做了。有时间去市里商店一趟,买毛线和做鞋的材料。 理完了要做的事的思绪,她就想给佩轩写信了。近一段的事太多,她想和佩轩说一说,也想知道佩轩入学一个来月的情况。本来,两个人说好,一个星期通一次信的,但是因为两个人都忙,一忙起来,就自然减少了写信的次数。 文秀坐下来,开始给佩轩写信,她先说了近一段工作比较忙,所以写信少;又重点说了二哥二嫂婚礼的情况,还说了婆家送了一条红底大喜字被面,一家人都说好看;还说了爸妈要给她买手表和二嫂要送给她手表都被她坚决拒绝的事;最后说了她和严大姐到郑州出差的事。已经写了好几页了,可是她觉得好像还没说什么,至少是还缺点什么。想说什么呢?她想来想去,终于明白了:想和他说点情话。于是她就写了最后一段: “佩轩,我好想你,咱俩一个多月没见面了,虽然通了好几次信了,可是我还是好想你,我想咱俩躺在一起的时候,你搂着我,吻着我,我在你怀里撒娇,你总是宠着我。我在想,要是现在你跟我在一起多好啊!你搂着我,我摸着你的脸,咱们情话绵绵说不完,我就做你的女人,让你做我的男人。我就认准了你,就是爱你,我盼望着咱们结婚的那一天,咱俩生活在一起,该多幸福啊!” “我盼着你放假回来,我也会放假的,咱们回去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共同享受咱们的幸福时光,你不要忘了你说过的话。” 写完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她知道,最后一句话佩轩会明白的,这是他俩之间的秘密。 写好了信,她收起来,装进信封,写上地址,贴上邮票,准备明天寄走。她看看马蹄表,已经十一点了,写信写了好几个小时,哈哈,事都办完了,睡觉。 星期一,文秀来上班了。她和严大姐一块儿去找梁科长汇报了去郑州采购办公用品和劳保用品的情况,梁科长看了她们签的合同,表示很满意。她们把车票汇集到一起,加上住宿的发票,一起去财务科报销。财务科的小莫给她们把票据粘贴好,让她们去找吕经理签字。到了吕经理那里,吕经理笑着说:“我刚才听小梁说了,你们俩把事办的非常好。小严带的好,小韩学的快。你们俩这么会办事,我就放心了。”说着,就签了字。 文秀急忙说:“都是严大姐的功劳,我什么都不懂,严大姐手把手教我,我才上手的。” 严大姐摇摇头说:“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小韩上手特别快,她一点就会,还能够举一反三,办事稳重,咱们公司要好好培养她。” 吕经理高兴地说:“咱们公司就需要你们这样踏踏实实办事的人才,有了人才,咱们才能尽快投入生产,产生效益。谢谢你们两位女同志。” 严大姐和文秀异口同声地说:“吕经理您太客气了。” 两人又回到财务科,把吕经理签过字的报销单交给小莫,然后她们各自回了办公室。 文秀把这几天小苗接管她的情况一一对账,都料理清楚之后,又去打字室看有没有需要打的文件或资料,她看到有两封信,显然是小宋给她放这里的。她一看,一封是佩轩的信,还有一封新乡来的,她不知道是谁的来信。于是打开来看,原来是李玉英写来的信。信里说,她间接知道了佩轩的地址,给佩轩写了信,也知道了文秀的地址。于是就给她写信。信里简单谈了她上学以后的情况,同时很关心地问文秀工作的情况。她还说同学们逐渐都相互知道了地址,慢慢通信就多了起来,其中提到白小洁开学之前打听同学们考学的情况,她也给白小洁说了佩轩考上p大哲学系的事。文秀收到李玉英的信感到很高兴,因为李玉英告诉了她许多同学的地址,包括白小洁的地址。 文秀没有打开佩轩的信,因为她要回到宿舍之后慢慢享受读取佩轩的信的快乐,所以,她现在不急于拆开看。 文秀藏好了两封信,然后去总公司打字室看小宋。小宋一看文秀来了很高兴,两人神神秘秘地聊了好大一会儿,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她问小宋说:“宋姐,这几天二公司让你打了多少急件?” 小宋不在乎地说:“没啥,只有一件,字也不多,很快就打好了。”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嗨,该我干的活让你干了。” 小宋不客气地说:“你这个小韩啊,前一段你替我干了多少活?你刚刚学会打字就那么卖力地去干,给我帮那么大忙,我跟你客气了吗?以后不许跟我客气。” 小宋接着说:“对了,小韩,你有两封信看到了吧?我给你放到你的打字室了,因为那里没人去。有一封是北京来的,这一个月好像你收到好几封北京来的信了吧?你从实招来,是不是男朋友来的信?” 文秀极力否认:“我这么小,哪儿会有男朋友?” 小宋追着不放:“不是男朋友,哪儿会一个月给你来好几封信?即使不是男朋友,也快成男朋友了。” 文秀摇摇头说:“只是一般同学,没有任何特殊关系。” 小宋将信将疑的样子,文秀赶快转移了话题,她怕一说多就露馅了,她本来就不善于说假话,而且一说假话脸就红。 两个人聊到中午下班,一块儿去食堂吃了饭。 第1章 初识新地(二十七) 二十七 文秀吃完午饭回到宿舍以后,又看了李玉英的信,字里行间她总是觉得有点什么,可是也说不出来。她想,李玉英也许是随意说的,可是她总觉得有点不放心似的,她担心什么呢? 是的,文秀有点担心,她担心的不是李玉英,李玉英是个很坦荡的人,也是个好人,她与佩轩是同桌,两个人关系很不错,而且她与李玉英关系也很好。她知道,李玉英与佩轩是很好的同学和朋友,但是不会有任何的男女之间的那种不明不白的关系。 那么她担心谁呢?她自己都不清楚,仔细过滤一下,她觉得让自己有点忐忑不安的是白小洁,她本能地感觉到白小洁喜欢佩轩,而且佩轩对白小洁没有不满意的地方。以前她知道佩轩与白小洁是不可能的,佩轩在她文秀面前还自卑,更不要说在白小洁面前了,白小洁是个大城市的妙龄少女,漂亮并且通情达理。对这样的女生,佩轩是不可能有想法的。的确,佩轩虽然也给白小洁经常讲题辅导,但是他那时确实对白小洁没有任何的想法。并且那会儿佩轩已经和文秀谈上了,两个人在热恋之中。 但是,现在的情况有了微小的变化。佩轩上了大学,他的自卑感被高度的自信代替了,他也许会觉得他与白小洁之间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了,他们的距离会近多了。而且北京与天津距离不远,他们会不会见面?如果见面,会不会发生什么?想到这,她“嘿嘿”笑了两声,自言自语说:“唉,想的太多了,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早晚不是我的。我怎么能怀疑佩轩呢?” 总的来说,文秀是相信佩轩的,她知道他爱她,而且他一旦爱上了一个人,是不会改变的,别人也很难左右他,诱惑在他面前很难有作用。同时,她也知道,白小洁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女生,不会轻易夺人之爱的。想到这,她又笑着摇了摇头:“好在是我第一个把佩轩抢到的,如果我和他那会儿没有谈上,那么佩轩现在属于谁就很难说了。”因此文秀又暗自得意起来:“哼,佩轩现在就是我的,别人来抢也晚了,抢不走了。”她想到,如果她没有和佩轩谈,有可能有女生会和佩轩谈;也可能没有女生和他谈。但是如果没有女生和他谈恋爱的话,现在他就不会再谈了,即使是她韩文秀,他眼下也不会谈恋爱了,他会等到将来再谈的。 她虽然有点担心白小洁会抢走佩轩,不过细想想,其实是不可能的。佩轩是那么一个理智的人,好几次他俩在一起,佩轩都没有怎么着她,怕伤害她。他对她的爱是至深的,这样一个男人会随意抛弃她而移情别恋吗?显然不会的。 不过,女人心里总是有点醋意的,虽然文秀知道佩轩不会不爱她,但是,自从那次佩轩打架后,她看到白小洁看佩轩的异样目光以后,就心里难免有点忐忑,尽管她知道这些担心是不必要的。 她又打开了佩轩的来信,信不是很长,讲了最近的学习和生活,一如既往,还是那样。信中提到,他的那些同学都是很优秀的,他因为来自偏僻的农村,除小说之外,读其它书不多,需要恶补;许多国外的书,连见都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现在也在广泛涉猎。不仅读书,而且要思考,一个问题,从这个角度看,是这样;从另一个角度看,又是那样。同一件事,立场不同,可能看法相反。学会从不同角度看问题,才能看到问题的根本,才能洞察看问题者的立场。等等,类似的内容,她看的似懂非懂,只能慢慢去想。 佩轩信中还说到他们班里组织同学去颐和园游玩了一天,宿舍的同学去圆明园游玩了半天。 昨晚文秀写给佩轩的信忘在了宿舍,还没寄走。文秀看了两遍佩轩的来信,又想给佩轩写信了。她想,干脆这两封信一起寄走,虽然不是很合适,但是也不必刻意分开寄,装在一个信封里也没什么不可以,管他呢,还能省一张邮票呢。想到这,她嘿嘿笑了。 中午小憩一会儿,她就去上班了。下午她把需要打的文件资料打一下,印出来,交上去。又守在发放办公用品的办公室,等着人们来领办公用品。 晚上下班就去吃饭,然后回到宿舍给佩轩写信。她说,上封信还没寄走,就收到了他和李玉英的来信,她决定写了回信一起寄走。 她说了李玉英来信的内容,李玉英说,她与许多同学有联系,白小洁曾经来信打听高中考学的情况,她把情况大致都给白小洁说了,还说你考上了p大,她还把她知道的同学们的地址都相互告诉了。李玉英也给文秀转告了一些同学的地址,文秀问佩轩如果有不知道想联系的,可以问她或李玉英要地址。玉英还说白小洁考上了天津商学院,白小洁很高兴,说在贾庄高中一年没有虚度,不仅考上了大学,还结识了许多不错的同学和朋友。 文秀后面写道,有点后悔没好好读书,如果也能考上学该多好啊,哪怕是个中专也行。以后距离李玉英、白小洁这样的同学会越来越远。不过呢,她说自己不是读书的材料,不喜欢读书,只喜欢做事。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只想就这样干下去,然后结婚生孩子过家庭生活。她还感慨说,不知道这样的想法与佩轩的想法符合不符合。 文秀接着又给李玉英写回信。她说了自己上班一个月的情况,也提到了佩轩上学的事,还感慨自己没有好好读书,与上了大学的同学会距离越来越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写完了信,已经很晚了,她洗一洗就睡了。 第二天,她把给佩轩和李玉英的信都寄走了。 佩轩也收到了李玉英的来信,李玉英说他只顾读书,也不给同 学们写信,所以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地址和情况。后边还给他写了好几个同学的地址,其中就有白小洁的地址。 他很快就给李玉英回了信,道了歉,并说明了情况,说这一段时间比较忙,一下子到了大学也不太适应,什么也不懂,一开始连普通话也不会说,而这里都说普通话,他的贾庄话没人听得懂。免得出丑,只好不说话,像个哑巴一样。他介绍了上学的情况,也顺便说了韩文秀的情况,说她去安阳一个单位当了临时工,不过不是体力活,还算不错,她对工作还比较满意,等等。 很快,他又收到了文秀的信。摸着信封挺厚,他想,怎么这么厚啊?写了多少张纸啊?打开来,发现是两封信,第一封就有五页之多,他仔细看了,替她感到高兴,她现在已经很成熟了,工作做的很好,处理各方面关系也很熟练,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二哥结婚了,这是家里的大喜事,值得庆祝,为她家感到高兴。对于她的父母来说,就只剩下她成家这最后一宗事了,而这一宗事也已经定下来了,只等时间一到,就可以出嫁了。所以她父母实在是有福之人。 相比人家,佩轩家里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姐姐已经出嫁了,她家还说得过去;而佩轩虽然定亲了,但是还要好几年才能成亲,不过呢,佩轩事事也不用太操心了;佩轩的弟弟小根还在读高中,考上大学的可能性也不大,将来也是在家里当农民,成亲也是一件负担很重的事。想到这,佩轩感到自己也有比较大的压力。 他想着,好在他找了韩文秀,她以及她的家里人都是那么通情达理,条件还好,不仅不嫌弃他和他的家庭,还主动帮助他,这样的人和岳家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啊。如果换了别人,以后父母年纪大了,你往家里花钱,她处处计较,层层把关,你能天天跟她生气吗?所以,找一个温柔贤淑的老婆比什么都重要,关系到父母兄弟姊妹一大家人。想到这,他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的幸运。 他看到文秀到郑州出差了,见世面更多了,有利于她长见识。看她勇于学习的样子,不出一年,她就会熟悉工作的各个流程,成为工作的能手。佩轩也本能地感觉到,她的单位是一个不错的单位,至少单位里正气是占上风的,在这样的单位里工作,心情才会顺畅。虽然她只是个合同工,但是也为她在这样一个单位工作而感到高兴。 佩轩看到最后几句话,笑了,知道她忍不住了,想对他说情话。她太爱他了,爱得那么深,那么坚定,那么不顾一切。 佩轩看完了文秀的第一封信,坐着想了一会儿心事,然后接着看第二封信。第二封信是给他的回信,但是也说了李玉英给她去信的事,其中说到白小洁值得玩味。虽然文秀一个字也没有讲他与白小洁的关系,但是他感觉到了文秀的不安。 这一点,他感到很无奈,因为他没法向文秀解释他与白小洁的同学加朋友关系,会越描越黑。越解释越说不清,其实他与白小洁一点那种不明不白的关系也没有,他爱的是文秀。即使他没有与文秀谈恋爱,他也不可能与白小洁谈恋爱,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即使白小洁有一颗炽热的心,他也要给她泼凉水,也许这样有点残忍,但是他必须这么做。当然,他觉得自己想多了,白小洁对他有没有一点那样的意思,他心里没数。他当然不希望白小洁对他有那点意思,那样会伤害她自己的。 他想,他该怎么对文秀说呢?之前他与白小洁通信两、三封了,但是并没有跟文秀说过,当然是有意这样做的,他怕文秀吃醋和怀疑、担忧。他知道,文秀太爱他了,恨不得把他据为己有;他明白,爱情是排他的。他早知道文秀对白小洁有戒备之心。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干脆不提他与白小洁通信的事,虽然他与白小洁的通信没有任何的暧昧成分,即使文秀看了也没什么。 现在文秀提到了,他不能再装糊涂,不能故意不提白小洁,而且要打消文秀的担忧。怎么办呢?怎么说呢? 想到这,佩轩笑了,就像他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其实他没做亏心事,他与白小洁没有任何的暧昧成分。于是,他决定实话实说,当然要轻描淡写地提到他和白小洁通信的事。 他写信说,他也收到了李玉英的信,李玉英责备他跟同学们联系不主动。他进行了辩解,说因为远一点,对同学们的情况知道的少,所以联系不上。凡是同学来信,他必回信,没有其他意思。白小洁就在入学不久给他写信,信中还说是你李玉英告诉她酆佩轩考上了p大哲学系的,她就贸然写了一封信,结果还收到了。他很快给白小洁回了信,并没有对同学不热情。因此他也知道了白小洁考上了商学院,并且后来把文秀的情况也告诉了白小洁。 他就这样不经意地、转弯抹角地提到白小洁,而且也说明了情况,显得很随意,很坦然,没有隐瞒什么的必要。 其实他知道,文秀是相信他的,知道他不会变心;也许文秀不放心的是白小洁。他对白小洁也是有点担心的,他担心白小洁对他有想法,如果那样,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因为他爱的是文秀。当然,他也知道,白小洁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而且她也早知道佩轩与文秀定了亲,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想到这些,他也就释然了。 他一边想,一边写信,写好以后,他又从头读一遍,结果发现他把自己的一些想法也不自觉地写进去了,他摇摇头,叹口气,想到:自己怎么这么糊涂啊?怎么把心里想的写到信上了呢?虽然自己的想法也没什么,可是也不该写到信里啊。 于是,他把信重新看一遍,把不该要的都划掉,然后重新抄写一边,抄完以后又看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才装进信封,封好,贴上邮票,投进信筒寄走。 第1章 初识新地(二十八) 二十八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佩轩已经适应了大学的生活,每天除了上课,就是自习看书。大学嘛,主要是靠自学,老师只是领进门,而修行主要靠个人。一开始到大学里,都是看自己喜欢的书,不管是杂书、闲书,看了再说。但是,看着看着,人的想法就变了,会想,我看这些书有什么意义?应该做有意义的事情吗?什么是有意义的事情呢?不断提出问题,不断解答问题,但是有些问题是解答不了的。 佩轩出身社会底层,他对底层有亲身的经历,他希望所学习的内容能够对改变底层人的命运有用。但是他所学的课程内容都是很抽象的纯理论内容,他肤浅地认为,这些对改造社会有用吗?或者说有意义吗?他还认为,这些纯理论的东西太脱离社会,脱离实际,脱离人,是不是这些纯理论的东西应该重新评价呢? 他学的哲学,首先就是所谓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他似乎认为这些对世界本源的争论是不可证实的,因而是没有意义的。 一走入哲学的课堂,他就进入了彷徨期。好在还有他感兴趣的许多书需要读。这时候“伤痕文学”蓬勃兴起,他认真读了不少,而且去思考这些作品提出的问题。他还对历史有兴趣,读书,思考,他觉得,只有对问题进行正反两方面的思考,思想才会一步步趋向成熟,当然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甚至是一辈子。 他对学习内容的思考让他感到茫然,其实他的想法是急功近利的想法,只想做对社会、对底层有意义的事情。他认识不到,要想做好这些功利性的事情,也需要打好基础,没有这种学术的基础,将一事无成。当然,这些需要进一步的学习才能明白,他刚刚入学,是不可能一下子明白这些的。 p大是个比较开放的大学,这里的课堂是公开的,无论是谁,都可以随便来听课,有一些外校的进修教师也慕名来听课,。不过呢,担任他们一年级课程的名师不多,而且课程吸引力不大,所以跟他们一起听课的人不算很多,但是也有不少。 到学校时间长了,就了解更多了,胆子也慢慢大起来。佩轩同宿舍的黄德彪对于哪里开舞会很感兴趣,他花十九块钱买了一双时髦的黄色皮鞋,当时身上的钱不够,还朝佩轩借了十块钱。他穿上问佩轩:“这鞋时髦不时髦?”佩轩惊讶地说:“太时髦了!我也想买一双,不过我没钱,哈哈,我也不配穿这么时髦的鞋子,你黄德彪才配穿这么时髦的鞋子。”黄德彪听了很高兴,于是穿着这鞋子去跳舞。由于他的跳舞活动很多,鞋跟磨的挺快,他担心鞋子磨坏,就去定了一双鞋掌,这鞋掌是铁的,铁掌与水泥地面摩擦的声音并非清脆悦耳,所以黄德彪还没到,宿舍里的同学一听到这声音,就知道他来了。 老刘反着说:“这鞋掌的声音悦耳动听啊。” 韩文祥风趣地说;“既然好听,就建议老马去钉马掌,那才叫动听,让老刘听个够。” 佩轩假正经地说:“如果是在舞场里,这悦耳动听的声音盖过了‘嘣嚓攃、嘣嚓攃’的声音,是不是能够吸引更多的女生来主动邀请啊?建议卢煜也去钉一双铁掌,去和黄德彪斗帅。” 小刘不以为然地说:“卢煜不用钉马掌,已经够帅了,个子那么高,又文质彬彬,他敢去舞场,女生还不抢胳膊抢腿的把他给分吃了?” 卢煜愤愤喊道:“你们这帮捣蛋家伙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韩文祥坏笑着说:“谁让你长那么帅呢?我们都嫉妒你。” 佩轩附和道:“就是,我最嫉妒。”他是宿舍里个子最矮的,也是班里个子最矮的之一。 他们宿舍里,只有黄德彪经常去跳舞,其他人都不去。那时候刚刚兴起来跳舞,大学里经常有舞会,那些想结识异性的男女可以堂而皇之地在舞场满足愿望,这是相互交际的一种途径。 不久,班里搞活动,教大家跳舞。班里的女生基本都会跳舞,男生大部分不会,佩轩自然不会,以前连见也没见过。他觉得,相互不太熟悉的男女之间抱在一起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所以他不想去,但是班里要求大家都去,不去不合适,他只好去了。他们班有七个女同学,长相都不错,人也特别好,都热情地教男生跳舞。佩轩不想学,就躲在后边,不往前边去。 但是,前面的同学逐渐被女同学邀走,后面的同学就无处可躲了,女同学依次教他们,终于也邀到了佩轩,邀他的是彭小燕同学,她首先教佩轩怎么用左手握住她的右手,右手搂着她的后腰部,然后教佩轩走步。佩轩试着走了几步,实在没有这样的天赋,也没有这样的兴趣,像榆木疙瘩一样,一点不开窍。一曲终了,他就像遇到大赦一样对彭小燕说:“对不起,我实在不是学跳舞的材料。谢谢你了,小燕。” 彭小燕笑着说:“我就不信我教不会你。”佩轩再三推辞,再三道歉,才得以解脱。他其实觉得抱着别的女生有点别扭,他来自闭塞的农村,以前都是坚持的“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虽然他已经和文秀拥吻多次,但是依然觉得与其他女生搂在一起有点接受不了。 女同学都是大城市来的,热情大方,美丽善良,男生对女生评价都很高,一般来说,几个女生分在几个小组里面,每个小组至少有一个女生,彭小燕就是佩轩他们小组的。 佩轩因为与文秀谈恋爱了,对女生有一些了解,知道他们班里的女生都很好,不过,也觉得这些女生能够考上p大,肯定是非常优秀的女生,因而对这些女同学很敬重。同时,他也觉得这些女同学是高不可攀的,只有条件很好很优秀的男生才配得上她们。 有时候,晚上睡觉之前,宿舍里的同学也会议论同班的女生,有的说这个女生漂亮,有的说那个女生优秀,不一而足。而佩轩从来不发表类似的言论。他当然也会拿某个女生与他的文秀比较,通过比较,让他觉得他和文秀还是最般配的,他认为他做的最对的事情就是和文秀的相爱。因为他有心事,所以他从来不议论其她的女生。宿舍最小的小刘揭发佩轩说:“佩轩,你从来不评论女生,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嫌咱们班的女生都不好看吗?” 佩轩没好气地说:“小刘,你就胡扯吧。我一个吃不饱饭的农民从来没有想过要吃天鹅肉,不像你们这些家伙们。” 韩文祥打趣说:“不说话不一定就是老实人啊,虽然不说话,也许一肚子男盗女娼呢。” 佩轩不客气地说:“又开始联想了,小孩子们总喜欢联想。” 这一说,开罪了好几个人:文祥、小刘、黄德彪,这几个人年龄都比他小。于是,这几个人开始围攻他。 小刘愤愤地说:“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啊?你比我们不就大一、两岁吗?你以为你是老马、老刘啊?” 佩轩逗他说:“至少比你们大两岁啊,比你小刘大三岁了。” 文祥不以为然地说:“你得了,你也就比我大一岁啊。” 佩轩不假思索地说:“两岁。” 文祥不满地说:“你六一年底,我六三年初,也就一年多一点,哪来的两岁啊?” 佩轩解释说:“这叫虚岁,明白吗?我国古代讲的年龄都是按虚岁算的,也就是说,按年头算的。所以,大一天也是大。” 黄德彪不解地说:“你总说什么虚岁,到底什么是虚岁?” 佩轩得意地说:“听着,我给你们好好解释一下什么是虚岁,虚岁就是按年头算,比如说,你是年三十出生的,到了第二天,即大年初一,你就是两岁,年三十算一岁,大年初一算一岁,两天两岁,因为是两个年头。” 小刘不以为然地说:“这也太虚了。” 佩轩肯定地说:“不错,虚岁就是这么算的。” 黄德彪否定说:“这太不科学了。” 佩轩解释说:“古人就是这么算的。当然,这么算也有好处。比如去世的人,多算一岁,好听。何况,古人都是愿意多算一岁的,越大越成熟。” 老马瞌睡得已经睁不开眼了,喊道:“睡觉吧,太晚了。” 于是大家睡觉。 学校里当时比较热闹的事有两件,一件是演讲,不少高年级的同学出来演讲,听者众多,当然,反对者也有。另一件事就是跳舞。跳舞是迅速结识异性的好办法,也是一种有益的娱乐活动,而许多举办者总是想方设法邀请一些女生参加。学校里女生本来就很少,舞会上总是男生比较多,女生比较少,所以只有多邀请女生参加舞会才能热闹起来,如果女生太少,就会有许多男生找不到舞伴,就让人意兴阑珊了。佩轩他们班里女生都会跳舞,男生大部分不会跳舞。男生跳的最好的要数黄德彪,同宿舍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舞星上将”,当然,他跳舞的目的是想结识更多的女生。同时,他也在悄悄追求同班的一位女生陆小茜。大家看得出来,陆小茜对黄德彪不是很有意思,但是黄德彪还是穷追不舍。陆小茜是一位性格豪爽的北京姑娘,也许是北京与上海两个大城市的不同吧,陆小茜对黄德彪的追求好像回应不够积极。有一天中午,大家准备午休,陆小茜有点什么事来他们宿舍,说了没几句话就走了,黄德彪当时在床上,他急忙从上铺下来,穿上佩轩的拖鞋就追了出去,因为着急,在出门的时候鞋子给跑掉了,他又回来穿鞋子,闹的宿舍里都大笑。结果呢,陆小茜也走远了,已经追不上了,黄德彪只好悻悻地回来。 韩文祥打趣说:“黄德彪,你追女生鞋子都跑掉了,这叫痴心不改,大名一传出去,可就名满天下了,肯定有女生被你追上。” 大家都笑了。黄德彪没好气地说:“别胡说啊,鞋子掉了是因为酆佩轩的鞋子不好,容易掉,不是因为我匆匆忙忙。” 佩轩玩笑说:“没错,,我的鞋子有幸也追了一次美女,虽然没有追上。” 小刘诙谐地说:“老酆啊,你不准备一双合脚的跑鞋,耽误多少事?把女朋友都放跑了。” 黄德彪无奈地说:“你们就捣蛋吧,我哪里是去追女生?我是去上厕所。” 听了黄德彪这么说,文祥就得理不饶人了:“黄德彪啊,刚才还表扬你追女生把鞋子跑丢了,现在你说是上厕所把鞋子跑丢了,你拉稀了?这名声传出去可是不好听啊。” 卢煜接着说:“原来不是去追女生,是窜稀了。大事不好了,鞋子跑丢了,窜稀了一裤,哈哈。” “哈哈哈哈!”大家一起笑起来,一个个笑的肚子疼,把黄德彪气个半死。 他们宿舍放肆的笑声惊动了隔壁宿舍的同学,他们过来看热闹。隔壁的小瞿同学问道:“谁又有喜事了?你们怎么这么高兴啊?” 韩文祥用手指一指黄德彪说:“黄德彪有喜事。” 小瞿转向黄德彪说:“黄德彪你有什么喜事?” 黄德彪不情愿地说:“我没事,没喜事。” 小刘坏坏地说:“你不是有‘稀’事吗?” 小瞿不解地说:“什么‘稀’事?” 黄德彪装作无辜的样子,说:“不关我的事,是老酆的事。” 小瞿有看着佩轩说:“佩轩你有喜了?” 佩轩装作正经的样子说:“小瞿,是这样的,黄德彪从床上下来,急急忙忙穿着我的拖鞋往厕所怕,因为拖鞋不合脚,黄德彪又跑得快,拖鞋跑掉了,耽误了黄德彪跑向厕所,结果呢,黄德彪窜稀了一裤。你没闻到?” 小瞿暗自嗅了嗅,没闻到什么。卢煜看他一副认真的样子,说:“小瞿,你离那么远,怎么能闻到呢?你到黄德彪跟前去,马上就闻到了。” 黄德彪不满地说:“小瞿,你别听他们胡说,他们胡扯的。没有的事。” 文祥神秘地对小瞿说:“小瞿,这事虽然是个丑事,但是家丑不可外扬,你要替黄德彪保密啊,不能对其他人说。” 小瞿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们一帮家伙,到底哪个说的是真话,哪个说的是假话?一帮调皮的捣蛋鬼。”说着就走了出去。 佩轩他们又是一阵哄笑。 老马催促他们说:“下午有课,赶快休息一会吧。” 于是,大家闭眼午休。 第1章 初识新地(二十九) 二十九 一晃一个月又过去了,到了十一月初,天变得越来越短,也越来越冷,不过还不算太冷。有一天,佩轩上午前两节有课,下课后去了图书馆,快到中午的时候往宿舍走,准备拿上碗筷去食堂打饭。进了宿舍,他的床边坐着一位漂亮的女生,他还没看清是谁,那女生转过脸来,他一看,大吃一惊,原来是白小洁!他迅速转了一下念头:她怎么来了?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嘴上马上打招呼:“白小洁同学,你好!” 白小洁也看见了他,马上站起来说:“你好,佩轩同学。” 佩轩一边放下书包,一边说:“该吃饭了,我去打饭。” 白小洁认真地说:“我跟你一块儿去。” 佩轩随意说:“好的。” 于是,佩轩拿了打饭的饭盆和饭碗,以及小勺和筷子,带着白小洁一起去食堂打饭。 路上,白小洁笑嘻嘻地问:“是不是感到很突然啊?” 佩轩打趣说:“白小姐搞突然袭击啊,很高兴你来,欢迎!” 原来白小洁想趁着周末来北京玩两天,她也知道周六下午佩轩没课,于是一早就坐火车来了,九点多到了北京,然后又辗转到了p大,找到了佩轩的宿舍,正好小刘和老马上完课回到了宿舍,她敲门,老马开门,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漂亮女生,她大方地问道:“请问,酆佩轩是住在这里吗?”老马说:“是的,他是住在这里,不过我们刚刚下课,他去图书馆了,估计中午才能回来。你进来坐吧。” 白小洁就进了宿舍,小刘指着佩轩的床说:“佩轩住在这儿,你请坐吧。”于是白小洁就坐到了佩轩的床上。然后她自我介绍说:“我叫白小洁,是酆佩轩的中学同学,现在在天津商学院上学。”老马和小刘吃了一惊,因为佩轩来自农村,一看就知道不是城里人;而白小洁怎么看也不像是农村出来的,一点农村味儿也没有,看上去纯粹是个城里姑娘。他俩的疑惑写在脸上,白小洁解释说:“我是跟佩轩在一个中学复读的。”老马疑惑地说:“看上去不像佩轩的中学同学,他的q大的一个同学经常来找他,跟我们也很熟了。” 白小洁笑着说:“我家是天津的,读书不好,去年高考名落孙山。听说了他们高中的李顺泰考上了q大,就去他们那个农村高中复读的。那里是我姥姥家,我舅舅是那个高中的数学老师,也就是佩轩的老师。” 小刘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啊。” 老马笑着说:“原来如此,我说怎么看你也不像佩轩他们那里的人,原来是天津的妙龄女郎。” 白小洁脸一红,接着调皮地模仿贾庄话说:“俺就是贾庄来的,你们北京的不要笑话俺贾庄的。”老马和小刘听了,笑的前仰后合,简直收不住。 小刘肯定地说:“太像了。” 老马打趣说:“你说的比佩轩还像贾庄话。” 白小洁也笑个不停。她正经说:“我至少是半个贾庄人,血缘决定的,我姥爷姥姥都是贾庄那里的,我妈经常带我回贾庄,所以贾庄话也会说一些,只不过贾庄人一听就知道我说的不像贾庄话,但是你们听不出来差别。” 老马和小刘都没想到白小洁这么调皮、开朗,老马于是就试探她:“前一阵,我们班主任老师跟佩轩谈话,要他不要过早找女朋友,不知道佩轩怎么回事。” 白小洁一听就知道是试探她,因为她知道,虽然佩轩和韩文秀定亲的消息在贾庄人人皆知,但是佩轩肯定在大学里守口如瓶,不会吐露半个字,她了解他。所以她摇摇头说:“不知道佩轩有没有女朋友,没有听说。我只知道他学习好,读书好。”他们聊天的时候,宿舍的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回来了,他们都看到了白小洁,老马大方地说:“这是佩轩的中学同学。”几个同学都跟白小洁打招呼,白小洁也一一回应。 佩轩是最后一个回来的,所以他们宿舍里的同学都见到了白小洁,也都被白小洁的美貌吸引了,他们对白小洁的美丽、大方、开朗印象深刻。 佩轩带着白小洁去食堂打了两份米饭,打了红烧排骨和鸡蛋炒番茄两份菜,找到一个饭桌坐下来,自然,佩轩让白小洁吃红烧排骨,他准备吃鸡蛋炒番茄。他把红烧排骨推到白小洁面前,白小洁看着他说:“你还打算跟我分开吃吗?咱们一块吃不行吗?” 佩轩脸一红说:“怎么吃都可以啊,菜不好,请你凑合吃吧。我是怕你讲究,不敢贸然合在一起吃菜。” 白小洁不在乎地说:“哪有那么讲究?这些排骨分量不小,我也吃不完。” 佩轩认真地说:“你多吃点,这菜味道还可以。” 白小洁盯着他说:“你平时肯定舍不得买红烧排骨的,我了解你。” 佩轩笑着说:“不要揭人家的老底儿啊。” 白小洁一改平常调皮的样子,严肃地说:“不是揭老底儿的问题,我了解你,你也许不知道。你在贾庄高中的时候,有时候中午不回家,也从不去食堂打饭,而是躲开同学自己啃窝头。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其实我看过你好几次。” 佩轩苦笑了一下,说:“没办法啊,我家里穷啊,父母养我很难,我也就养成了吃苦耐劳的习惯。” 白小洁想起这些事心里很同情佩轩,眼睛里像是有泪水打转,她有点扭捏地说:“佩轩,其实你是班里最吸引人的同学,你学习最好,不是一般的好,你考试总是第一,而且远超第二名,一般都超三、四十分,有时候五、六十分,可是也不见你怎么用功学习。你喜欢帮助同学,男生大多都偎你,女生对你印象也不错。人家都说你干活有力气,长跑跑得快,这些我没见过,但是我相信是真的。你除了长的不够帅以外,没有明显的缺点。当然,家里条件不好是明摆着的。你总是穿的衣服很旧。你从来不张扬,显得成熟得多。其他男生没法跟你比。” 佩轩不在乎地说:“考大学第一年没考上,已经够丢人了,我有什么资格张扬?” 白小洁认真地说:“其实我早发现你和韩文秀的秘密。我来复读了,自然会注意到你,因为你是成绩第一啊。可是我发现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在关心你:韩文秀。你生完病回到学校那次,我也往后悄悄地看你,可是我发现,有一双眼睛比我关心你,她经常看你,她的目光停在你身上的时候,是那么地温柔。我本能地感觉到,她爱上了你。同时,我也发现,你也经常看她,但是你看她不是很明显。佩轩,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佩轩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只好沉默。 白小洁接着说:“我发现这些以后,也只能藏在心里,对谁也不能说。但是,那时候我不能确定,你们俩是不是已经谈上了。” 白小洁继续说:“那时候我只是对你有些好奇,也对你们两个的关系有点好奇,基本上是一个旁观者的心态。” 两个人只顾说话,忘了吃饭,佩轩对小洁说:“小洁,吃饭,吃完饭再说。” 小洁微笑着说:“好。”说着,她就往佩轩的米饭碗里夹了一大块排骨。佩轩要拦她,可是拦不住,只好说:“我自己来。” 小洁不满地说:“你自己来?你自己来就是不来,没见你吃一块排骨。”她看着佩轩,正好与佩轩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佩轩感觉到小洁的目光是那样的温柔,他感觉像触电一样浑身麻了一下,小洁脸也红了,显然她也有同样的感觉。佩轩感到,这是一种从心里到生理的反应,这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觉:他不能这样!他是属于韩文秀的,不能与白小洁有任何的瓜葛。于是,他决定和小洁认真谈谈这个问题。 佩轩客气地说:“小洁,谢谢你。谢谢你的关心,我吃惯了苦,没什么。从小生存的环境让我养成了习惯,生存嘛,总是要适应环境的,适者生存嘛。” 他接着说:“其实我一点不成熟,我适应环境需要一个过程,这个过程也许有点长。给你举个例子,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已经八周岁了,我没有上过幼儿园和学前班,家里也没人教我。我爹据说上过一年学,勉强能看懂报纸,不过他喜欢看报纸什么的;我娘不识字,只能认得钱和布票;姐姐放学了忙着纺线等家里的事。结果呢,老师上课我听不懂,不会写字,当然,其他同学也没有上过幼儿园和学前班,但是别人都会写字,我却不会写字,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大约有半个月,有一天,我记得是下午,我突然会写字了,一节课写了十四个字,那是相当多了,从此就开窍了。我接受新事物慢半拍,好像只有理解了才能接受。再比如现在,我上大学以后,也是不适应新的环境,两个多月过去了,还有点茫然,还不能完全适应。我来到大学里,一口我们贾庄话,同学们肯定会笑话我的,我当时觉得贾庄话挺不错的,还试图在北京普及贾庄话呢。不过后来发现这个伟大理想不太容易实现,才发现我们贾庄话没有那么悦耳动听,于是就开始学说普通话。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一个多月。” 白小洁惊讶地发现,佩轩说的是普通话,而且说的已经不错了,以前的贾庄话不见了,她笑了起来,打趣说:“你的伟大理想不是不容易实现,而是根本不可能实现。” 佩轩诙谐地说:“遗憾哪,好遗憾。” 小洁又好奇地问:“佩轩,你们贾庄的人说,你过目不忘,是不是真的?说你读书快得很,一天就能够读完一本小说,而且还读的很细,真的吗?” 佩轩摇摇头,笑着说:“没有的事,过目不忘不可能,一目十行倒是真的。一天看一本小说是真的,也有不得已的成分在内。我喜欢看书,可是生不逢时,书都烧了,只能悄悄借书看,而书的主人都是把书当宝贝一样,一怕丢,二怕被发现了烧掉。所以借一本书很难。借过来我就不停地看,如果是在上学,老师在讲课,我在下面悄悄看书。老师大概觉得我成绩好,也不太管我。如果是在生产队上工,我下工之后就抱着书看,一边吃饭一边看书;白天看不完,晚上接着看,有时候快到大半夜才看完。所以我的眼睛都近视了,不过我从书中得到了许多,知识、动力、认知、自信,这些都是通过读书得到的。读书也让我明白了自己的无知,于是越发喜欢读书。” 他话锋一转,说:“不过呢,到了p大,发现自己还是读书太少,认知太低,感觉同学们远比我优秀,所以,也只能继续恶补苦读。” 白小洁认真地听着,佩轩一看饭厅里人都走了,就说:“小洁,咱们吃完饭了,回去吧,下午你怎么安排的?” 小洁恳切地说:“下午归你安排,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两人洗了碗筷,慢慢往回走。 佩轩随口问:“以前来过北京吗?”他问完这个问题就后悔了,于是抱歉地摇头笑一笑。 小洁明白了他的意思,诚恳地说:“佩轩,你说的不错,就应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应该顾忌那么多。我喜欢随意的你,不喜欢矫揉造作。真诚是你的本色,恐怕韩文秀也是因为这一点爱上你的吧?” 佩轩沉吟了一会,说:“我和她的关系也有一个过程,下午我好好跟你说一说。” 小洁接着说:“我以前跟着爸爸妈妈来过北京几次,去过天安门、故宫、北海,等等,不过那时候我还小,没有太深的印象。” 说着,就到了宿舍门口,这时同学们都已经午休了,佩轩用钥匙轻轻打开们,进到宿舍里面,因为是男生宿舍,白小洁不便进去,就在门外等着佩轩。 佩轩把手里的碗筷放下,顺手拿两张报纸,就从宿舍出来了。走出宿舍楼,佩轩对小洁说:“小洁,下午咱们去圆明园去转转吧?好不好?” 小洁高兴地说:“好,太好了,圆明园我没去过。” 于是,他们就往学校的西门走去,那里离圆明园很近。 第1章 初识新地(三十) 三十 佩轩和小洁出了p大西门,往北走,一会就到了圆明园。说是圆明园,其实是圆明园遗址,到处是残垣断壁,有的地方住着人家,有的地方还种着庄稼。 北京初冬的天比河南稍凉,但是还不是很冷。白小洁里边穿一件毛衣,外面穿一件风衣,走了一会儿,就感觉有点热,于是佩轩建议说:“咱们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一下怎么样?” 白小洁点点头说:“好的,你是不是看我有点热就觉得我有点累啊?” 佩轩笑着说:“不是的,是我有点累。”于是,他俩找了一块石头,垫上报纸坐下。 白小洁知道佩轩没说实话,他分明是照顾她的,怕她累着。他这么说是不想让小洁领他的情。小洁想,这个佩轩,不仅仅是善解人意了,而且能够进一步替别人考虑,真是个好男人啊,可惜......,唉,可惜不是她白小洁的男人。 她叹气的时候,他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故意岔开话题说:“小洁,你今天好漂亮啊,我们宿舍的同学是不是被你迷住了?” 小洁故作不满地说:“你就不要开我的玩笑了,在你的心目中,我再漂亮,也比不上韩文秀漂亮。” 佩轩叹了一口气,说:“你啊,对我也不够了解。’ 小洁不服地说:“哼,我当然不了解你,只有韩文秀了解你。” 佩轩摇摇头说:“小洁,中午我已经答应你了,要给你说说我和韩文秀的事。你愿意听吗?” 小洁嘟囔着说:“我当然愿意听。你要好好说说你的想法。” 佩轩认真地说:“那是当然的。” 他对于白小洁对他有没有想法并不是很了解,所以怎么说需要斟酌。如果小洁对他有想法,要在说的过程中隐含让她打消这种想法的说辞;但是不能显示小洁对他有想法,那样显得自己自作多情。所以,怎么说,是需要好好斟酌的。 小洁看他犹犹豫豫,就有点不耐烦了:“人家等着你说呢,你却变成哑巴了。” 对于小洁的指责,佩轩坦然承认:“我这就说,你别生气。当初,我和韩文秀并不认识,后来也不熟悉。有一次放学了,几个同学一块儿回家,到贾庄的时候,就剩下我们俩了,这时天已经黑了,我知道女生胆儿小,再说也怕路上不安全,我就说:‘我送你回刘庄吧。’她家是刘庄的。她心里虽然害怕,但是不好意思让我送,毕竟我是个男生,而且也不是很熟悉。她说:‘不用吧,我可以自己走。’我看她言不由衷的样子,就实话实说:‘还是我送你吧,天黑了,一个女生在路上也不安全。’她就默认了我送她回刘庄,路上,随便说说话。到了刘庄她进村,我就往回走了。后来有几次也是这样,就逐渐熟悉了,慢慢谈上了。她可能看我比较老实吧,她能够看上我,让我受宠若惊,其实我担心不能给她幸福,所以我是有顾虑的。其实,我家条件很差,人长得也不好看,没有可取之处。如果不兴考大学,我在家种地当农民,连个媳妇也娶不上。去年高考,我因为报理科,也没有考上,她也没有嫌弃我,鼓励我改文科复读再考。她家在农村属于条件很好的家庭,所以当我和她谈恋爱的传闻出来以后,她家里父母哥嫂都是坚决不同意的,一开始她不承认谈恋爱的事,家里逼她去相亲,威胁她要让我不能读书,她就只好去相亲了,但是她也没给对方好脸色。对方条件相当不错,对她也很钟情,但是她一点同意的意思也没有,当然也没接人家的见面礼。家里逼着她跟我散伙,否则就要让学校开除我,她大哥也找到我威胁我让与她散伙,她因此抑郁得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她家里担心她的健康,就不再逼迫她与我散伙了。我和她只是暗地里联系,也做好了分手的准备。因为如果不分手,我会被学校开除,参加不了高考,只能当一辈子农民。我们俩表面上不再联系,但是偶尔放学后也见见面互诉衷肠。她就是坚决不放弃我,后来她家里看别不过她,也担心名声不好听,就最终征求她的意见,与我定了亲。你不了解,在农村谈恋爱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谁家女孩儿跟别人谈恋爱了,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来。但是她爸妈很开明,最终还是同意了她自己选婆家。她说过,如果我考不上大学,她就陪我在农村种地,再苦再累也不怕。小洁,你说,她对我的爱,是不是值得我也同样去爱她?是不是我和她去在爱情中厮守一生?” 小洁想了一会儿,问道:“你是不是很爱她?” 佩轩反问道:“你觉得呢?” 小洁不假思索地说:“我没法回答,这是你的事,你应该回答,你也能够回答。” 佩轩毫不犹豫地说:“我当然很爱她,我觉得,她是我唯一的选择。” 小洁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太感激她了,因为感激觉得不能放弃她?你的条件不好,她看上的是你的人品和前景,一点没有嫌弃你,因此你特别感激她。是不是这样?” 佩轩摇摇头,郑重地说:“我能够分清楚感激和爱情,我对她当然有感激,但是主要还是爱情。我爱她,这一点是没有疑问的。” 小洁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因为她漂亮才看上她的?” 佩轩笑了笑,说:“完全不是这样。试想,一个连媳妇可能都娶不上的穷小子会计较对象漂亮不漂亮吗?其实,韩文秀谈不上很漂亮,只是她家条件好一些,她不像干庄稼活的女孩儿,身材好看,但是如果我自己当农民,我就下定决心要跟她分手。因为第一,我不想她跟我吃苦受累;第二,她那样的身材也不适合当农民,当不了农民,非让她当农民是害了她。当然,这是假设,如果她非要跟着我当农民,我也只能答应。” 小洁不以为然地说:“你说的不对,文秀的确漂亮,校花当之无愧。” 佩轩摇摇头说:“其实校花的说法纯粹是误传,贾庄高中比她漂亮的多了,你小洁就比她漂亮不少。她就是耐看一点,谈不上很漂亮。我在乎的不是她漂亮不漂亮,而是她善良、温柔,坚定地要跟我,不嫌弃我是个穷小子。” 小洁恳切地说:“佩轩,韩文秀很漂亮,这在贾庄高中是没有争议的,我跟你说过,她的内秀是一般人比不了的,她之所以耐看不是因为她的长相,而是因为她内在的气质。她书香门第的熏陶,这是别人比不了的,你说我漂亮,表面上也许我跟她还有得比,而气质上我跟她根本就没得比。你看中的其实也是她的内在气质,只不过你不想承认而已。你不要看她出身是农村,这种气质不管在哪里都是那种高贵的、典雅的、超脱的,时间越长,就越能够发现她的这种气质。我感觉这种气质不完全是书香门第熏陶出来的,也有天生的成分。” 小洁这一番话说得佩轩哑口无言。 坐了好一会了,佩轩提议起来走走,小洁欣然同意。两个人又继续在园里转。 小洁继续刚才的话题:“佩轩,你可能不觉得,你们那个贾庄高中,不,咱们的贾庄高中,其实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学校,因为在一个条件那么差的普通农村高中,居然去年和今年连续有考上q大和p大的学生,是难以想象的。你就是这两个人之一,所以,我觉得你就是个奇才。我舅舅因为忙,不能经常给我辅导数学,他就推荐你给我辅导,你给我的帮助太大了,我自己清楚。没有你的帮助,我肯定考不上商学院,其实我的成绩比韩文秀好不了多少,我在天津比在河南要幸运许多。” 佩轩插话说:“你比文秀强多了,高考分数放在那。” 小洁继续说:“佩轩,你知道吗?我来学校不久,你就吸引了我,但是我那时只是觉得好奇。因为好奇,我发现了韩文秀看你的目光充满了温柔、爱慕和关心,因此我就好奇她和你的关系。但是这时候我是一个好奇的旁观者。后来韩文秀因为穿华贵衣服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引发了学校的不满,传说学校要劝退她,但是后来这事不了了之。这时候就开始传闻你们俩谈恋爱了,没多久韩文秀就生病了,好像至少一个星期没来上学吧?你和她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传说是因为她家里要棒打鸳鸯她才生病的。后来她终于来上学了,女同学都去给她打招呼,都很关心她。那天你是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的,你和她对视了十几秒,我看到了你们的对视,一直看着你坐到座位上。大课间的时候就发生了你和李建强打架的事。你知道吗?几乎全班的女生都盯着你,我也一样,我也扫视了一圈,看看别人是什么样的目光。你表现太潇洒了!完全出乎我的预料。李建强朝你冲过去的时候,你不慌不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是我担心极了,生怕他打坏你。他冲向你,你好像轻描淡写地就化解了他的攻击,而且一躲、一转身就借力把李建强推到了墙上。我看你打架太老练了。我也跟大家一样为你欢呼了。我看到,韩文秀目不转睛地盯着你,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后来李建强又要冲向你的时候,聂三宝和酆大奎两人上去就扭住了李建强。但是你却出人意料地让聂三宝和酆大奎放了他,并且让他保证以后不再欺负同学,一下子让他名誉扫地。你这件事办的太精彩了。” 小洁不好意思地说:“佩轩,你知道吗?当时,我看了一圈,女生的目光都在你身上,她们目送你回到座位,又充满羡慕嫉妒地把目光转向韩文秀。也许你想不到,你占据了一个少女的心,她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你,她恨不得冲上去拥抱你。” 佩轩看了一眼小洁,小洁正看着他,小洁那炽热的目光似乎要融化了他,他不敢再看她。她接着说:“后来我多次回想当时的场景,发现了许多的问题。我发现,虽然一开始李建强向你挑衅,你退让,退到底线,警告他。但是打架其实是你引导的,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如果你再退让的话。但是你不再退让,而且机智地去激怒他,让他先动手,你已经站到了道德的高地上,他已经输了理。他骂你耍流氓,你反问一句:‘我到你家里耍流氓了吗?’就是这句话激怒了他,让他怒不可遏,疯狂地冲向你;而你却冷静地等着他冲过来,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怎么样,然后迅速闪开,迅速转身,他还没反应过来,你已经借力顺势把他推到了墙上。你太老练了。”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我没有那么老谋深算啊,只是随机应变而已,不像你说的那样胸有成竹。不过,小时候学打拳,师父教你打架时首先就是要有意识,要有思想准备,眼睛不要盯着对方,预判他怎样出手,你采取什么样的对策。我学拳学了一年多,全忘光了,只是记得师父的这几句嘱咐。” 小洁用火辣辣的眼神盯着佩轩说:“你回答我,当你面对一个爱你的少女时,你怎么办?” 佩轩犹豫着说:“你比李建强厉害多了,在你面前,我只有缴械投降,毫无还手之力。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白小洁这番话就是向佩轩表明,她爱他。而佩轩认为,他只能爱一个人,这个人只能是韩文秀,不是她白小洁。因为他不想让白小洁伤心,所以他不肯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太阳已经落山了,该回去了。于是两人走回去,这时天已擦黑,小洁用左胳膊挽住佩轩的右胳膊,佩轩本想抽掉胳膊,但是他不忍心让她失望,就打消了抽掉胳膊的念头。走到西校门的时候,他悄悄说:“好了,到学校了。”小洁只好不舍地抽掉胳膊。那时候,只有城里才有这种亲昵行为,佩轩是刚刚才农村出来,是相当不习惯的,但是他不想让小洁失望,也就听之任之了。从内心来说,他是抗拒的,当然他也没有认为这种行为就是背叛了韩文秀。他俩并肩向佩轩的宿舍走去。 第1章 初识新地(三十一) 三十一 佩轩和小洁回到宿舍,佩轩进去拿碗筷准备打饭,小洁则站在门外等着。一进宿舍,几个人都审问他,问他与这女同学什么关系,他随意说:“就是同学关系嘛,在一起复读不到一年时间,就这关系。” 小刘不以为然地说:“嗯,你说实话吧,我们已经知道了,不信你问老马,人家女生已经说了。” 佩轩知道小刘是在诈他,他“嘿嘿”了两声。韩文祥说:“老酆你从实招来,你刚来上学两个月,人家就找来了,肯定有故事。” 卢煜这天也在学校吃晚饭,说:“老酆艳福不浅哪,人家这女生这么漂亮。” 佩轩故意打岔:“你们胡说什么?我跟人家就是同学关系,一般的同学关系,不要误会嘛。” 老马说话了:“比一般同学进一步吧?我看有点不一般。你说吧,肯定还有另一层关系。” 佩轩打趣说:“另一层关系就是天鹅与癞蛤蟆的关系,我就是这个癞蛤蟆。你们也不看看,就我这样土得掉渣的样子,怎么可能配得上人家这大城市的姑娘?简直比天鹅与癞蛤蟆的关系还远。” 黄德彪得意地说:“我说嘛,老酆不会与这个白小姐有深层关系的,这女孩儿像是大城市的。” 佩轩肯定了黄德彪的话:“黄德彪说的不错,人家姑娘是天津的,俺是贾庄的,距离很远的。诸位,不要瞎猜了,吃饭吧,民以食为天。拜拜!”说着,拿了碗筷就要走。 文祥急忙说:“等一等,一块去吃饭。” 佩轩只好说:“好的,我在门口等着你。” 小刘喊一声:“吃饭喽!”大家一起都行动起来了,一块拿上碗筷出去。 佩轩也不好意思自己先走,只好跟大家一起出门。大家一出门,就看见了白小洁,小刘和文祥都伸伸舌头,表示不好意思。卢煜则赶快打招呼:“白小姐,你好。” 小洁微笑着说:“你好。” 大家都打招呼,小洁只好一一回应。 他们以为白小洁已经走了,没想到她在外面等着,也许在房间里说的话都让她听到了,所以大家都有点不好意思。 这时候食堂里人已经不多了,佩轩让小洁选择吃什么,小洁选了一份炒米和一碗粥,佩轩也这样打饭。打好了饭,他们宿舍同学都围坐在一个桌子旁边,佩轩悄悄问小洁:“咱们坐哪里?要不要跟他们坐一起?” 小洁坦然地说:“咱们单独坐不好吧?坐一起吧。” 于是他俩也和大家坐在一起吃饭。 大家还没有从刚才的不好意思的场景中回过神儿来,还是老马大方一些,先开口说:“小洁同学,你们商学院的伙食比这里好吧?” 小洁微笑着说:“你们p大太大了,层次太高了,你们这儿是天,我们商学院是地。不过伙食我们稍好一点,因为我们学校培养的是一般工作人员,所以有一些公司到学校里要人,他们给学校捐款,说是要提高学校的伙食标准,让同学们吃好,加上我们学校不大,要不了多少钱,就可以提高伙食标准,所以我们学校伙食还可以,旁边的学校有人还让帮着买饭票,到我们学校去吃饭。” 文祥不由自主地说:“嗨,好羡慕啊。” 卢煜不经意地说:“p大食堂还可以,一般吧,说不上最差,人大食堂比p大明显好一点,学校许多家庭不做饭,一家人就在食堂吃饭,我有时候也去食堂吃饭。不过,听小洁同学这么一说,商学院肯定伙食比人大好得多。”他家在人大,当然他对人大食堂的伙食有发言权。 他们从伙食聊到读书,同学们对晚自习找不到座位很不满意,认为学校晚上开的自习教室太少了,而图书馆才有两千四百来个座位,根本满足不了需求。白小洁听了感到很惭愧,因为她现在还不知道图书馆的门朝哪儿开呢。他们商学院因为是刚成立的学校,他们是第一届学生,所以教室绰绰有余,只不过图书馆的书很少,因此白小洁开学两个多月没去过图书馆。她被佩轩的同学的学习劲头所感染,暗自下决心好好读书,珍惜这四年的大学时光,将来会有更为广阔的前景。她看到佩轩的同学虽然性格各异,但是才学都很好,认知水平很高,相对而言素质也很高。她同时也看到,虽然佩轩在信里很谦虚,说他知识水平低,看书少,但是看他们之间交流,并不觉得佩轩差到哪里去。而白小洁感到自己知识水平不高,也就不怎么说话,在自己不懂的地方不插话,这样就显不出来她不懂。 白小洁说话不多,显得她稳重,与她刚到佩轩宿舍的时候的开朗大方不同,她也认识到佩轩的这些同学都是很优秀的,所以她不能显得轻浮、浅薄,应该是一个稳重大方的女生。 佩轩说话也不多,只是听同学们说话,说到他的时候,他就回应几句,或回答问题,没说到他,他偶尔插话,表达意见,但是总体来说说话不多。最后,他们似乎想把话题转移到佩轩和小洁的关系上来。老马对小洁说:“小洁同学,我们的佩轩是很有才气的,虽然出身农村,但是他挺聪明的,也很有性格。你别看他现在有点土,但是以后也会‘一年土,二年洋’的,他会是一个优秀人才的。” 小洁笑了,并没有说话。 佩轩还是回应了老马:“老马说得对,只差没说‘三年不认爹和娘’了,哈哈,谢谢夸奖。” 老马辩解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别看你现在土气,以后就不土气了。” 佩轩笑着说:“我在高中时候比现在土气的多,一身粗布,土得掉渣,不信你们问小洁。我就是个土气的人,变不了的,永远像个农民。” 一直没开口的老刘说:“你现在说得好,以后也保证不了你会变。男人没娶媳妇儿的时候说的都挺好,娶了媳妇儿就不一定了,媳妇管住了,以前说的就不算了。所以,佩轩你也不一定就不变。” 佩轩正要反驳老刘,韩文祥说话了:“老刘说的可是经验之谈啊,是不是还没有结婚,嫂子已经把刘兄管起来了?” 佩轩听了大笑,说:“小韩说的正是我想说的。” 小刘听不下去了,说:“你们故意捣蛋,老刘说的是将来酆家嫂子会把老酆管得服服帖帖的,那时候老酆也就不土气了。” 老刘急忙说:“正是,正是。” 卢煜叹口气说:“你们都在这里纸上谈兵啊,人家老刘可是有实际经验的。不过呢,我相信,老酆是个可以改造的对象,就看嫂子的能耐了。”他的话有点露骨,就好像直接把白小洁当作酆家嫂子了。 佩轩一看麻烦了,误会越来越大,急忙说:“大家不要误会啊,不要乱点那个什么......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文祥抢白说:“老酆,你连‘鸳鸯谱’都不敢说,你心里一定有鬼吧?” 佩轩苦笑着说:“唉,看来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不过,开玩笑可以,千万不能当真啊。” 白小洁站起来说:“p大的同学太厉害了,你们说的话我一点听不懂,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大家早已吃完饭,只是在闲聊,在开佩轩的玩笑,并且打探白小洁与佩轩有没有恋爱关系,但是,并没有探出来什么,两人都没有承认有这层关系,而佩轩否认有这层关系,小洁虽然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大家都站起来去洗碗筷,然后回宿舍。佩轩拿了小洁和他两人用的碗筷去洗,让小洁在食堂门口等着。 小洁已经给佩轩说明了她对他的想法,但是并没有得到佩轩的回应,不过佩轩明示或暗示她,他是爱韩文秀的。她知道,佩轩是怕她伤心,不想直接拒绝她,而且他也没有脚踩两只船的意思。其实,小洁本来就没有抱什么希望,他了解佩轩,知道他不会放弃韩文秀的,她爱他也正是爱他感情专一这一点。很矛盾,但是确实是这样:他感情专一,就不会与韩文秀分手,那么他就不会爱上她白小洁;如果他感情不专一,他会与韩文秀分手,将来也可能与她白小洁分手。而且,感情不专一,也不值得她白小洁去爱他。所以,这对白小洁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佩轩知道她在这件事上的矛盾想法,所以不忍心再明确拒绝她。她只是想,万一佩轩与韩文秀发生了矛盾,分手了,她会有希望的。可是,她不敢明确去问佩轩爱她不爱。如果问了,她得到的回答肯定是不满意的。 她对他肯定是不满意的,可是她爱他。 佩轩洗好了碗筷,与小洁一起去宿舍,到了门口,小洁依旧不进去,只是在门口等着他。佩轩进了宿舍,他们问,“白小洁怎么没过来?” 佩轩随意说:“在外面等着呢。人家脸皮儿薄,怕你们瞎扯,所以不敢进来。” 老刘反驳说:“我们没说你的事,你反倒说我们的事了。” 吃饭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黄德彪说:“你老酆不敢让人家白小姐进来了吧?” 佩轩打趣说:“那是,我怕你们抢走她。” 卢煜顺口说:“老酆你小心吧,我们都准备抢美女呢。” 佩轩正经说:“好了,明天给你们抢,今天先解决人家的住宿问题吧。咱们班的女生宿舍有没有空床铺?” 老马边想边说:“这倒是不一定,你这样,先去咱们同学宿舍,看她们那儿有没有空床铺;如果没有,让她们帮忙去找,总能找到的。” 佩轩如释重负,说:“谢谢马大哥指点,我现在就去。” 于是,他出门带着小洁就去女生住的宿舍楼,到楼门口,向宿管阿姨说到一个宿舍找人,就进去了,找到了本班女生的宿舍,敲门,里面同学问:“找谁?” 佩轩答道:“我是酆佩轩。” 里面同学客气地说:“佩轩你稍等一下。” 佩轩解释说:“我不进去了,就在门口说就行了。”佩轩躲到门缝的另一侧,脸朝另一边。 马上门半开,彭小燕走了出来,一看佩轩,就笑着说:“佩轩,不用这样子,没事的。” 佩轩转过脸来,直白地说:“小燕同学,我来了一个女同学,晚上想借贵舍住一晚,方便不方便?” 彭小燕爽快地说:“看你客气的,有什么不方便的?来吧。” 佩轩于是指着小洁向彭小燕介绍:“这是我的中学同学白小洁。” 彭小燕直接介绍自己:“我是彭小燕,跟佩轩是同班。” 小洁忙说:“请多关照,谢谢!” 彭小燕热情地说:“不必客气,小洁同学很漂亮啊。” 小洁不好意思地说:“哪里啊,丑得不敢见人。” 彭小燕笑着说:“太谦虚了。小洁,如果没事,现在就进来,咱们聊天。如果有事,九点半之前来就不晚。如果晚了,我出来去接你进来,怎么都可以。” 小洁坦然地说:“那我就九点半之前过来,谢谢!” 彭小燕笑着说:“好的,以后不能这么客气啊。” 佩轩诚恳地说:“谢谢小燕,谢谢同学们。” 于是他告别了彭小燕,带着白小洁走出来女生宿舍楼。 佩轩恳切地说:“小洁,你说去哪里?” 小洁不满地说:“我怎么知道去哪里?我对这里也不熟悉。” 佩轩急忙说:“对不起,我说错了,请原谅。” 小洁笑了,说:“我跟你开玩笑呢。” 于是,佩轩就领着小洁走到学校的湖边,找个长椅坐下。这里比较僻静一些,没什么人。小洁不由得就往佩轩身边靠了过去,紧挨着佩轩,佩轩想躲也不好意思躲,只好坐着不动,任凭小洁靠过来。 佩轩说了一句:“小洁,对不起。” 小洁听了,眼泪汪汪,说:“佩轩,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只是咱俩认识晚了一步。” 佩轩认真地说:“小洁,这是个复杂的问题,一句话说不清楚,我想明天咱俩去颐和园玩儿,也好好谈谈,好不好?” 小洁大方地说:“好,那今天咱俩就说点高兴的事。” 佩轩高兴地说:“好。” 第1章 初识新地(三十二) 三十二 佩轩和白小洁挨在一起,有一种负罪感,但是其实也就是坐在一起而已,并没有任何的亲昵行为,小洁并没有要求他进一步的亲近,所以他也就释然了。 小洁诙谐地说:“佩轩,你说普通话比贾庄话好听。你觉得呢?” 佩轩笑了,打趣说:“也许吧,一开始既不好意思说贾庄话,太土;也不好意思说普通话,因为说不好。不过,经过一个多月,慢慢会说了,就适应了。只有见到李顺泰才说贾庄话。” 小洁问道:“李顺泰就是那个在q大上学的那个同学吗?” 佩轩点点头说:“是的,他跟我好几层关系呢。” 小洁不解地问:“怎么回事?” 佩轩解释说:“我和他是高中的同班同学,这是一层;现在我们俩都来北京了,经常见面,这是第二层;你不知道的是,我和他还是远房亲戚,我是他的远房表叔,这是第三层。” 小洁玩笑说:“你在他面前摆不摆长辈的架子?” 佩轩摇摇头说:“没,从来没有过。” 小洁接着问:“当长辈有什么优越性啊?” 佩轩叹气说:“没什么优越性。你是长辈,就要有个长辈的样子,有时候要正襟危坐,装正经,不能随便说话。你说舒服不舒服?” 小洁笑着说:“别人都烘托着你,你正好摆摆架子,好不威风啊。” 佩轩正经说:“我最不喜欢这些了,我是个追求自由自在的人,不太喜欢受拘束。” 小洁肯定地说:“是,我看你也是这样的人。” 佩轩一边想一边说:“我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所以不招人喜欢。” 小洁不以为然地说:“你得了吧,你还要多少人喜欢?光女生就至少有两个说喜欢你了,没说出来的也许有许多呢。” 佩轩不假思索地说:“得,得,你就别笑话我了。” 小洁话锋一转说:“佩轩,你小时候调皮不调皮?” 佩轩笑着说:“你猜呢?” 小洁想了想说:“我猜你是那种表面老实,实际上不老实的调皮学生。” “哈哈哈!”佩轩大笑,“你真是我的知己。” 佩轩接着说:“其实,根本上来说,我是个老实人。” 小洁不相信地说:“嗯,我看你骨子里虽然善良,但是并不老实。” 佩轩辩解说:“不老实倒是谈不上。不过那些不老实的人跟我关系不错是真的。” 小洁好奇地说:“说说你小时候什么样。” 佩轩边想边说:“好吧。我从小说不上聪明还是笨,我读书也这样,一开始接受新东西的时候,总是慢半拍,但是一旦接受以后,就学得比较快。我的优势是记忆力强一些,比如我记得我学会说话比较晚,大约在两岁多,我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很多了,但是说不出来。爹娘问我什么,我就指一指,如水缸、锅、灶台、风箱、碗筷、饭勺、板凳,等等。现在想起来我指认这些东西的时候,还历历在目。” “但是,我动手能力就比较差,我记得十来岁时候学打拳的时候,学得很慢,一个动作需要练好几天才熟练。学了一年多,倒是也学会了几套拳,后来因为喜欢看小说就不再学拳了。现在那些拳路全忘光了。” “十二、三岁的时候,我还是比较调皮的,当然是那种表面不调皮而背后调皮的类型。那时正是文化大革命中,学生也不学习,天天“闹革命”,我个性比较强,老师不喜欢。不过,不管老师喜欢不喜欢我,我见了老师都打招呼,那时候给老师打招呼就算是有礼貌的学生了。我因为家里条件不好,下午放学以后就去薅草、拾柴禾了,有些同学条件好,不用干这些,就去打鸟、偷瓜什么的。” “有一次,班主任常老师后背收到了弹弓打的干泥丸,就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训斥说是我打的,我坚决否认;常老师说,‘即使不是你打的,也是你指使打的。’我也坚决否认;常老师又说,‘即使不是你指使打的,你也知道是谁打的,你必须交代是谁打的。’我沉默。用弹弓打老师,我肯定不会干的,也不会指使别人去干,但是我确实知道是谁干的,我还制止过他,但是他不听,还是用弹弓打了老师的后背。不过呢,我不能说。自此,常老师好像跟我结下了梁子,处处跟我过不去,几乎每天都要点名批评我几句, 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来说,你能承受住这样的压力吗?可是我不得不承受。那时我想,随便吧。” “那年期末考试的时候,常老师是语文老师,他故意把我的成绩压得很低,结果受到了校长的批评。因为我们班里成绩不好,校长不满意,并特意问了我的成绩,常老师说我天天调皮捣蛋,刚刚考及格。校长说,‘你可以说酆佩轩调皮捣蛋,但是他不可能才考及格。’然后又问教算术的方老师,方老师说,‘自从我教酆佩轩,他没有一次不是一百分的。’校长和方老师都是比较喜欢我的,他们也很了解我,总是鼓励我好好读书。结果让常老师很尴尬。校长说,‘咱们当老师的,对待学生一定要公平,不能给学生造成阴影。’这样,常老师才不再天天点名批评我了。” “但是,他并没有消除对我的不满。到了五年级的时候,他仍然是我的班主任,让我很郁闷,可是我也没办法。有一天下午,原来跟我关系还不错的一个年龄比我大两岁的留级生李大庆突然跟我翻了脸,把我痛打一顿,他把我打翻在地,骑在我身上猛打我,打完扬长而去。我很无奈,想报仇可是又打不过他,只好忍着。后来我了解到,是常老师指使他打我的。” “我挨了打并没有跟别人说,即使最好的哥们也没说。但是还是有人知道了。第二天早自习放学后,李大庆刚走出校门,跟我最好的哥们大奎就拦住了他,质问他:‘你昨天为什么打佩轩?’李大庆嬉皮笑脸地说:‘是他打我。’大奎二话没说,一拳打过去,就把李大庆打了个趔趄,接着三、两拳就把他打倒在地,还有好几个同学上去用脚猛跺李大庆,把他打得哭爹叫娘。大奎打拳好几年了,在同学中是功夫最好的,尽管李大庆比他大三岁,但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李大庆被打得好几天没有上学,常老师知道了,恼死了我和大奎,这事惊动了学校,追究起来,同学们都证明李大庆打了我,又打同学,结果……,结果挨了打,他挨打完全是咎由自取。李大庆吃了亏,把常老师指使他打我也说了出来,最后常老师没法呆下去了,灰溜溜调走了。” 小洁认真听着,插话道:“你说的大奎就是咱们高中同学酆大奎吧?” 佩轩点点头说:“是的,就是他。” 小洁打趣说:“你成了小流氓团伙头头了。” 佩轩委屈地说:“俺们没做过坏事呀。说实话,如果我做坏事的话,要比一般的小流氓危害大许多。不过,以后我越大越老实,现在成了个书呆子。” 小洁不屑地说:“你一点也不呆,你就装吧。” 小洁接着说:“你的事讲完了?” 佩轩不好意思地说:“完了。你听烦了吧?都是一些很无聊的事。” 小洁认真地说:“你讲的挺有意思的,不,这是你的故事,我喜欢听。这只是你的小学阶段,你的中学阶段肯定还有故事。” 佩轩不在意地说:“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什么意思。” 小洁撒娇说:“我就愿意听你讲你自己的故事。” 佩轩叹口气,一言不发,脸色有点阴沉。 小洁不安地说:“对不起,佩轩,我是不是惹你不愉快了?” 佩轩笑了,说:“怎么会呢?没事。” 小洁不安地说:“刚才我分明看见你脸色不好看。” 佩轩解释说:“没你的事,我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小洁急忙说:“什么往事?给我说说吧。” 佩轩笑了笑,摇摇头,说:“你呀,怎么对我的过去这么好奇?” 小洁不假思索地说:“我对你这个人感到好奇,就想了解你。” 佩轩客气地说:“我觉得我不值得你这么了解。” 小洁不满地说:“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该了解?我就是好奇,就是想了解。你对韩文秀也这么说吗?” 佩轩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的。我对韩文秀怎么说的,早忘了。其实我的意思是我不值得你这么深入了解,你也许误会了。” 小洁不客气地说:“我没有误会。不过,我不该这么咄咄逼人的,而且让你回忆不愉快的过去,不好意思。” 佩轩不在乎地说:“这倒没什么。” 小洁想起来刚才佩轩不愉快的脸色,问道:“对了,佩轩,你刚才想起了什么呀,脸色那么阴沉?” 佩轩无奈地说:“本来不想说了,看来不说不行啊。” 小洁撒娇说:“人家求你还不行吗?” 佩轩笑着说:“没事,我说就是了,其实这也是一件对我很重要的一件事。” 小洁催他道:“快说,我等不及了。” 佩轩深吸一口气,说:“说来话长,恢复高考那一年的夏天,因为国家已经决定恢复高考,首先恢复了中考,我那年初中毕业,虚岁十七,其实还不到十六周岁,考高中之后,成绩还没有下来,我知道自己考上没问题,考试完就等通知了。我天天在生产队上工挣工分,倒是也安心。那年夏天雨水比较大,有一天下大雨,我父亲中午从牛屋蹚水回家吃饭,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我家路对面的邻居家男主人在我家房子外边挖沟,我爹大声质问:‘你干什么?!你要挖塌我家房子吗?!’那人蛮不讲理地说,‘我家已经进水了,都是你家这边地势高造成的!你这边地势低了我家的水才能流出来!’我爹喊道:“你家地势低你应该垫高你家地势,你不该挖我家地!’ 那人凶恶地说:‘我就要挖你家的地,你这地势低了我家的水才能流出来!’我爹大喊:‘天下哪有你这样的道理?你这不是明着欺负人吗?!’那人蛮横地说:‘我就欺负你了,你想怎么着吧。’ 外面的吵闹声惊动了家里的人,我听到有我爹的声音,就赶快跑出去,一看是这种情况,我手指着那人大声喊道:‘你要干什么?你要找死吗?你敢再挖一下,我送你去阴间!’他抬头看看我,又看看周围,这时候他家里的人也出来了,他儿子比我大五、六岁,但是腿有关节炎。他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恶狠狠地说:‘你算个啥?我就要挖,你来试试!’我二话没说,回家去拿了一张铁锨出来。这时候周围聚了很多人,人们异口同声地指责他做的不对,可是他心有不甘,依然还要挖我家的墙角。我大喊一声:‘你再挖一下,我劈死你!’他不在乎地说:‘我就挖!”说着就又去挖。我高举铁锨对着他的头凶猛地劈过去,他一见我真的劈了过去,丢下铁锨,撒腿就跑,我的铁锨收势不住,一下子劈到水里,溅起很大的水花,。我抽起铁锨,又去劈他,他和儿子都吓掉了魂儿,跑回家里,闩上门。我冲到他家门口,用铁锨对着他家大门劈了过去,把他家大门劈出一道缝,然后又一脚踹过去,把门踹得哗啦啦响。这时候人们拉住我说:‘算了,他一家都吓得不敢出来了,你饶了他吧。’这一家人心眼很坏,以前的时候,我父亲身体不好,他仗着比我父亲年轻,总欺负我家。我早就积满了对他家的仇恨,真的恨不得一铁锨劈死他。自此以后,他家再也没敢欺负我家一次。从此以后,我觉得我长大了,成为成年人了。” 小洁听得心惊肉跳,睁大眼睛看着佩轩,生怕他有什么危险。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故事中解脱出来。佩轩问小洁:“小洁,几点了?该走了吧?” 小洁意怔过来,忙看看手表,说:“是该走了,九点过了。”于是,他们俩朝佩轩的宿舍楼走去。 第1章 初识新地(三十三) 三十三 佩轩和小洁先到佩轩宿舍,去拿了小洁的包,然后去女生宿舍楼。到了女生宿舍楼门口,小洁轻轻说:“佩轩,你回去吧,我自己上去。” 佩轩认真地说:“好的,明天是星期天,你几点起床?” 小洁想着说:“我大概七点起床,洗漱之后就差不多七点半了。” 佩轩干脆地说:“好,我七点半来这儿接你。” 小洁随意说:“不用接,我去找你。” 佩轩摇摇头说:“没事,我来接你,如果你出来早,就等我一下。” 小洁装作不满的样子说:“什么都要听你的。” 佩轩“嘿嘿”笑了两声,说:“你去吧,对不起,别生气。” 小洁笑着说:“我没有生气,我进去了,你回去吧。拜拜!” 佩轩看着她说:“拜拜!”转身向宿舍走去。 白小洁到了宿舍门口,敲门,里面问道:“谁啊?请等一下。” 小洁回答:“我是酆佩轩的同学。” 门马上开了,彭小燕热情地说:“请进。” 小洁进去了,彭小燕指着右边挨窗的上铺说:“小洁同学,你就住这里。” 小洁爽快地说:“好的,谢谢!” 另一位女同学王曼曼说:“小洁同学,不用客气,咱们这里都很随便,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小洁笑着说:“太好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本就是个开朗大方的女生,遇到佩轩这些喜欢直来直去的女同学,她求之不得。 佩轩慢慢悠悠回到宿舍,洗漱之后就已经十点多了,本来他们是在关灯之后要听一会短波收音机的,但是今天大家却把矛头对准了佩轩。老马不怀好意地说:“佩轩你不动声色就把女朋友给骗到手了。” 佩轩坚决否认:“这是女同学,根本不是女朋友。俺农村人连‘女朋友’这个词都没有,哪会骗来女朋友?” 小刘反驳说:“老酆你这就是狡辩了,没有‘女朋友’这个词不等于没有女朋友,只不过不叫女朋友而已。” 老刘认真地说:“佩轩你这个女朋友不错,性格开朗,清纯可爱,你要珍惜。” 佩轩随意说:“这不是我的女朋友,轮不上我珍惜。” 黄德彪阴阳怪气地说:“想不到老酆骗到了人家天津的大姑娘,还那么漂亮,你应该请客。” 佩轩叹口气说:“看来这辈子是找不了大城市的姑娘了,下辈子一定找一个最大城市上海的姑娘。” 黄德彪争辩说:“你这天津的姑娘已经够不错了,天津还不是大城市吗?你还非要找上海的姑娘吗?” 佩轩装作赌气的样子说:“下辈子一定找一个上海姑娘,不找到上海姑娘不结婚。”佩轩就是要逗一逗黄德彪。 他接着说:“虽然俺土里土气,但是就是要找个洋气的上海妞。哈哈,到时候你黄德彪帮帮忙给介绍一个啊。” 老刘听出端倪来了,指责佩轩说:“佩轩你个捣蛋家伙,你就好好对待人家白小姐吧,这是个不错的女生,人家配你绰绰有余。” 佩轩不假思索地说:“那是当然,人家天津的姑娘,也是个好姑娘,配我当然绰绰有余,可是我怎么配得上人家呢?我只配找个俺贾庄公社的姑娘,能帮我种好庄稼、赡养老人、生儿育女就行了。” 老马不满地说:“你就说反话吧。” 佩轩认真地说:“不是反话,是真话。” 小刘气呼呼地说:“老酆,你就故意气我们这些没有女朋友的光棍儿吧。” 佩轩抢白说:“我气你什么?我也没有女朋友。我准备工作之后就找个农村的对象,我这土里土气的样子也就只配找个农村对象。” 黄德彪听出来佩轩的话里有针对他的味道,就说:“老酆你就闹吧,你再闹我给你找个上海郊区的姑娘,好好收拾你。你听说过没有?上海郊区的姑娘厉害着呢,收拾男人一套一套的。” 佩轩故意说:“我连俺河南都没出去过,哪会听说上海郊区的姑娘厉害呢?连郑州郊区的姑娘厉害不厉害都不知道。不过呢,无论哪里的姑娘,也必须讲理吧?如果她们不讲理,谁敢要呢?她们会找不到婆家的,那么她们也就没地方厉害了。” 黄德彪打趣说:“你没有领教过上海郊区姑娘的厉害,你就不知道她们怎么厉害。” 佩轩不在乎地说:“她们终归是女人嘛,有什么怕的?咱们也没做对不起她们的事,她们凭什么厉害?如果她们不讲理,那么男人也可以用不讲理的方式对待她们。总之,一个大男人,连个老婆都收拾不住,也够饭桶了。” 这话一说,已经有女朋友或对象的老马和老刘不干了。 老刘不客气地说:“佩轩你别嘴硬,你以为老婆好对付啊?你这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你娶了老婆就知道了。 老马一边脱衣服一边说:“看你现在说得好,你肯定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不信走着瞧。” 佩轩直率地说:“老马你这就太主观了。我永远也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佩轩又对老刘说:“老刘大哥虽然还没有娶嫂子,可是已经尝到嫂子的厉害了,哈哈。”他嘴上也够不饶人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文祥说:“睡觉吧,说来说去也是白说。小刘说得对,你们有女朋友的得意洋洋,我们这些光棍儿无可奈何。” 大家意兴阑珊,也不再说什么,都悄悄睡了。 白小洁洗漱一下,坐着与彭小燕聊天,这时宿舍的同学已经陆续从自习的地方回来了,彭小燕给每位同学介绍了白小洁,白小洁也与这几个女生都打了招呼。女同学都知道佩轩是个来自河南农村的很朴实的男生,但是看到白小洁却怎么看也不像是来自农村的同学,赵玉霞同学就问道:“小洁同学,你可是不像是来自河南的女生啊,真的是酆佩轩的同学吗?” 小洁“咯咯”笑了起来,她说:“我与佩轩是复读时候的同学,我家是天津的,复读时候跟佩轩一个班,他经常给我讲数学,所以比较熟悉。” 又一位同学王曼曼疑惑地问道:“你从天津跑到河南去复读?太远了。” 小洁点点头说:“是的,我那时候不好好读书,爸妈对我不满意,正好我舅舅来信说他工作的农村高中有两个考生分别考上了q大和b师大,爸妈就决定把我送到那里去复读,我想着换个环境也许有助于提高成绩,就同意了。我到了那里才知道农村的条件实在是太苦了,于是就决心好好读书,不能辜负爸妈的期望。” 另一位同学苏晓敏惊讶地说:“嗨,酆佩轩他们学校也够可以了,能考上q大和p大,已经是极其难得了。他们那里师资水平很高吧?学习风气也很好吧?” 小洁直率地说:“他们那里师资水平太一般了,大部分老师都是中师和高中学历,我舅舅就是高中学历;大专学历的老师有几个,本科学历的老师只有一、两个。不过呢,老师很用心地教,学生们特别用功地学,他们那里的教风和学风都很好。农村的孩子们一心要摆脱当农民的命运,所以,他们简直不是在读书,而是在拼命。我到了那里,也很受感染,就跟他们一块开始用心学习了。不过呢,我基础比较差,才考上个天津商学院,跟你们这些p大才女差了好几个档次了。” 彭小燕客气地说:“小洁你太谦虚了,考上商学院也是很不错的。酆佩轩在你们中学里也是尖子生吧?” 小洁不假思索地说:“当然了,他每次考试都是第一,而且远超其他同学。他除了外语,哪门功课都不差。他读书多,语文、政治、历史都不错;他的地理也很好,他很会算时区;尤其是他的数学成绩特别好,文科生数学一般都不好,可是他的数学却特别好,这一门就超其他同学几十分。” 王曼曼玩笑说:“小洁你这么漂亮,到了那里是不是男生都盯着你看啊?” 小洁不好意思地说:“哪有啊,大家都忙着念书,没人关注我,再说我也不漂亮啊,跟你们这些美女才女没法比啊。” 苏晓敏打趣说:“小洁你嘴好厉害,你这样的女生肯定会引来所有男生的目光的。酆佩轩是不是也经常找你啊?” 小洁委屈地说:“你们就拿我开涮吧,我读书不好,没人注意我,大家都在埋头学习。我倒是经常问佩轩数学题,但是他从来就不看我。” 彭小燕笑着说:“他不敢看你吧?他土里土气的,哪敢看大城市的漂亮姑娘啊?” 赵玉霞风趣地说:“你和酆佩轩郎才女貌,肯定有故事啊。” 小洁听了,暗自叹了口气,心想:他是有故事,可惜不是跟我,是跟人家韩文秀。一想到这,她心里就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她不由自主地说:“有故事的不是我。” 小洁说了这句话,感觉不太合适,马上补充说:“我和他没有故事。” 苏晓敏抢话说:“小洁说的话里有话啊,酆佩轩肯定有故事。” 小洁赶快否认:“没有,我的话没有任何意思,佩轩他天天埋头读书,根本没有故事。同学不要误会。” 她们听了都笑了,小洁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成了越描越黑了。” 彭小燕玩笑说:“你这不是越描越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哈哈。” 小洁装作无比委屈的样子说:“你们这些大美女大才女,不许欺负我这无知少女啊。” 王曼曼认真地说:“小洁,咱们是同龄人,你太成熟了,还无知少女呢。我们才是只知道读书的无知少女呢。” 小洁辩解说:“哪里啊?你这么说,我都无地自容了。” 王曼曼进一步解释说:“小洁,你不自觉表露出酆佩轩是有故事的,但是你马上意识到了,就去掩饰。为他掩饰,显示了你的善良和机智,这不是成熟吗?” 小洁不以为然地说:“我如果成熟,就不会说话那么随意了。” 彭小燕开玩笑说:“小洁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的女生,大方、 开朗又美丽,你要老实交代,和酆佩轩什么关系。” 小洁恳切地说:“我和他真的只是同学关系,没有其他关系。你 们再审也审不出来什么的,因为什么都没有。” 苏晓敏打趣说:“小洁这么漂亮的女生,我就不信打动不了酆佩 轩;主要还是小洁眼界高,还没有被他打动。” 小洁急忙说:“哎呀,都不是,我和他什么都没有,清清白白的同学关系。我什么也不敢说了,一说就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彭小燕笑着说:“是露馅儿吧?哈哈。” 小洁委屈地说:“什么都没有,露什么馅儿?” 彭小燕说:“你这个小洁,心眼还是很多的。” 小洁苦笑着说:“冤枉啊,我比窦娥都冤啊。” 王曼曼不依不饶,说:“小洁不光狡猾,还会演戏。你不说就不说,以后有机会,我们好好审一审酆佩轩。” 小洁干脆地说:“好,你们好好审他吧,他是个大男人,就该审他。” 彭小燕笑了,说:“嗯,大男人,小女人,哈哈。小洁,你不由自主就暴露自己了,是不是?他是大男人,那么你呢?你是谁的小女人?还用我说吗?不说了,睡觉。” 小洁无奈地说:“你们这些才女太厉害了,我横竖都是上当。不过呢,我说实话就行了,真的没有说不得的事。” 其实,佩轩这些女同学也看出来小洁说的是实情,同时看出来她对佩轩有点意思,只是不能说的太透。她们觉得,小洁如果肯嫁酆佩轩,是酆佩轩的福气,小洁是个好姑娘,不仅漂亮,而且是个善解人意、开朗大方、通情达理的女生。她们不知道的是,佩轩早就有了女朋友,正因为他有女朋友,所以才对白小洁没有意思。她们觉得如果酆佩轩不把小洁当作女朋友太可惜了。而小洁一想起这些,就心里很不是滋味。 王曼曼最后抱歉地说:“小洁,我们都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小洁诚恳地说:“我知道,我没有那么小气啊,放心吧。今天让我结识了好几位才女姐姐,我会高兴得睡不着觉的。”几位女同学听了,心里都很高兴,于是都睡了。 第1章 初识新地(三十四) 三十四 佩轩与小洁约好了早晨七点半在女生宿舍楼门口来接她,他准时来到这里等着,等了大约五分钟,小洁来了。休息了一晚上,小洁精神焕发,显得格外漂亮。他俩一块儿去食堂吃饭,一个亮丽,一个普通,形成鲜明的对比,小洁也引来别人的目光。 佩轩问小洁吃什么,小洁说:“你不是喜欢吃炸油饼吗?咱们就吃炸油饼吧,来碗粥,来点咸菜吧。” 佩轩恳切地说:“小洁,我是问你喜欢吃什么,不是问你我喜欢吃什么;我喜欢吃什么,我自己知道。” 小洁笑着说:“我也喜欢吃炸油饼。” 于是,佩轩买了两张炸油饼,两碗粥,打了一份素菜,就不打咸菜了,然后两人吃饭。 一边吃饭,佩轩一边对小洁说:“小洁,吃完饭咱们去租个相机,上午去颐和园。” 小洁摇摇头说:“昨天不是说了吗?今天去颐和园。相机就不要租了,我也不喜欢照相。” 佩轩解释说:“颐和园景色很好,你是第一次来,不照相太可惜了。”他说的照相是指的用那种老款式的120相机照的黑白照。他跟李顺泰学的租相机、照相和洗照片。 小洁认真地说:“没什么可惜的,老想着照相就玩不好了,所以我不喜欢照相。除非......”她停住不说了。 佩轩急忙问她:“除非什么?” 小洁摇摇头说:“没什么。” 佩轩催她说:“说吧,你跟我还掖掖藏藏的?” 小洁担心地说:“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佩轩笑了,说:“我不会生气的。” 小洁又说:“你也不许笑话我。” 佩轩应声答应:“好,我不笑话你,说吧。” 小洁小心翼翼地说:“除非你答应和我合照,而且还不能是那种貌合神离的合照,要像情侣一样的合照,你愿意吗?” 佩轩看着小洁,郑重地说:“小洁,你知道的,我不能那么做。”他的目光告诉小洁,这事是没有商量的。 小洁不敢看佩轩的眼睛,她知道她的要求过分了。其实她早知道答案,她只是抱着侥幸心理试探他一下。 她笑着说:“对不起,佩轩,我不该这么说的。其实我是逗你的,你别笑话我。” 佩轩笑了,说:“我就知道白小姐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女生。” 吃完饭,把碗筷放回宿舍,佩轩要去租相机,小洁拉住佩轩,说什么也不让他去。佩轩无奈地摇摇头,只好不去。 两人从校园的西南门出去,正好坐332路去颐和园。到了颐和园,佩轩买了门票,两人进去,果然景色宜人。他们先去了谐趣园,本来这里是一派江南景色,但是这会儿已经是初冬,季节过了,春色不再,但是仍然值得一看。转完谐趣园,就顺着长廊往西,到万寿山,爬上佛香阁,眺望昆明湖,太美了! 小洁惊讶地说:“这里比北海公园还好,真是个好地方。” 佩轩点点头说:“是啊,过去这里是慈禧的私家花园,老百姓是进不来的。” 小洁不满地说:“这么大一个公园,就为她一个人服务,太不应该了!” 佩轩哈哈笑了起来,说:“不是一个公园,而是全国为她一个老娘们服务,为她服务几十年,世道就是这么黑啊。” 然后,他们就沿着昆明湖边往南走,穿过十七孔桥,向西,最后上了西南角的小岛,这里显得更美。 佩轩遗憾地说:“可惜是冬天,如果是春天,可以想象,这里一定美得很。” 小洁不假思索地说:“那是肯定的。” “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你来吧。”佩轩邀请道。 小洁爽快地答应了:“好的,我一定来。” 小洁有佩轩陪着玩,很高兴,一路上欢歌笑语,蹦蹦跳跳,像一个小孩儿一样。佩轩看了,心里好心疼她,可是自己无能为力,他已经有文秀了,他爱的是文秀。可是小洁也喜欢他,让他觉得有一种愧疚感,感到对不起小洁。他想,他应该跟小洁说清楚,让她打消这样的念头,去寻找更合适的伴侣;可是,感情上的事,能说得清吗?能强求吗?几句话她就能割舍他吗?他自己都觉得这想法有点天真。 小洁快乐的像一只小鸟,忘却了烦恼,跑的头上有了汗珠,佩轩买了一瓶汽水给她喝,她一口气喝掉一大半,把瓶子递给佩轩,佩轩轻轻说:“歇一会儿再喝。” 小洁摇摇头说:“够了,喝不下去了,你喝吧。” 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对佩轩说:“你是不是嫌我的嘴把呀?” 佩轩瞪了她一眼,喝完了瓶子里剩下的汽水,然后把瓶子退给汽水摊。 小洁看着,笑了,说:“你吃不吃韩文秀的剩饭?” 他实话实说:“吃。暑假里我在他家干活的时候,我吃完饭了,她的吃不完,问我能不能帮她吃,我别无选择,只好吃了。” 小洁没好气地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有人想吃韩文秀的剩饭还吃不到呢。” 佩轩不屑地说:“小洁啊,看你说的什么话,蛮不讲理啊。” 小洁抢白说:“我哪里说错了?你跟她一个锅里吃饭,一个......,一个家里生活,还不应该吃人家的剩饭吗?我得替人家韩文秀说句公道话。”她本来想说一个床上睡觉,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姑娘,这么说不合适,就只说半句打住了。 佩轩解释说:“我和她还没有结婚啊,还没在一起生活,没在一个锅里吃饭。” 小洁不满地说:“你就别装了,你那么爱韩文秀,你会不愿意吃她的剩饭?” 佩轩苦笑着说:“咱们不说这个好不好?你的嘴把我也愿意喝。” 小洁无奈地说:“那又怎样?你再愿意吃我的嘴把,我也成不了你老婆。” 佩轩只能苦笑。 佩轩伸手拉着小洁,走到一个大石头旁边,垫上报纸,坐下,说:“小洁,你累了,歇一会儿吧。” 小洁没吭声,佩轩看着她,说:“小洁,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凡事要想开点。” 小洁眼睛里闪着泪花,说:“应该我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佩轩,你没有做错什么,你是个好人,是个好男人,只是,只是我没有这个福分。” 佩轩语重心长地说:“小洁,我说的不一定对,不一定好听,请你不要生气,好好听我跟你说。” “小洁,昨天我跟你说了许多我的经历,你不要觉得好玩,那是一个底层人的无奈挣扎,在那样的条件下,能活过来都是很难的,更不要说其他。后来恢复高考才让我看到了希望。那年我初中毕业,本来就准备去生产队上工了,因为我不可能被推荐上高中的,可是突然国家宣布恢复高考,并且当年就恢复中考,我欣喜若狂,知道自己上高中有希望了。上了高中以后,我也比较努力,但是高考时考的成绩也不怎么样,连中专也没考上。于是我改了文科,去复读,这样咱们才成为同学。我和韩文秀是在高考那年的年初开始悄悄谈上的,那时候你还没来。” 佩轩接着说:“其实,小洁,即使我没有跟韩文秀谈,咱俩也不可能。” 小洁不以为然:“为什么?我不这么认为。” 佩轩继续说:“你知道吗?我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和韩文秀谈上的,尽管我慢慢了解她了,知道她是个好姑娘,也喜欢她。但是我觉得配不上她,我怕伤害她,怕让她跟着我吃苦受累。所以,如果我考不上大学,我是决心和她分手的,我不想让她跟着我当农民吃苦受累一辈子。小洁,那时候如果是你,我就不可能跟你谈。文秀她毕竟是在农村长大的,对农村了解,你在大城市长大,你对农村不了解,那时即使你来了,咱们在一起上学,你也不可能看上我,我也不可能对你有任何的想法。” 小洁静静地听着,催他说:“说下去。” 佩轩继续说:“那时候学校里也有谈恋爱的,但是都是家里条件好的,我是唯一的例外。因为人家谈恋爱是有希冀的,人家条件好的看不上穷人家的孩子,而穷人家的孩子也不敢有什么希冀,他们自卑,我也是这样自卑。我与文秀悄悄谈上以后,有好几次,我决心拒绝她,与她分手,因为我觉得我们不在一个层次上,我配不上她,不会给她带来幸福。但是她对我没有任何的嫌弃,每次都是特别温柔地对待我,让我无法说出分手的话。后来有了我和她谈恋爱的传闻,人们都不相信,认为不可能。我一身粗布的样子你也见过,如果那时候你要跟我谈,你说我敢吗?肯定不敢的。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即使咱俩那时候谈上了,如果我考不上大学,你觉得咱俩可能成吗?其实是没有一点可能的。与你与我都是不可能的。” 小洁愤愤地说:“你这种假设根本就不对,根本不可能的是你的假设,也就是说,你的假设是没有意义的。事实是你肯定能考上大学,你复读的时候,没有人怀疑你能考上大学。你和韩文秀谈恋爱的传闻传出来以后,我也认真想了这个问题,其实在那之前我已经注意到你了,而且经常请你给我讲题。你给我讲题的时候,离我远远的,眼睛从来不看我,是不是?” 佩轩“嘿嘿”笑了两声,算是默认。 小洁继续说:“后来,你在文秀生病以后来上学的第一天,和那个李建强打架,你彻底征服了我。那天以后,你如果没有和韩文秀谈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去找你谈,可是.....,来不及了。我既为你自豪,也为自己得不到你而苦恼。你占据了我的心,当然也是我加油冲刺高考的动力,我想,我要配得上你,也必须努力,也要考上大学。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看来也得不到你。” 她说着,两行热泪流了下来。他不知所措,说:“小洁,擦一下眼泪。” 小洁故意说:“不擦。”他手绢不干净,不敢拿出来;又不敢去她的裤子兜里掏她的手绢。 小洁看他无奈的样子,破涕为笑,说:“你心疼我不心疼?” 佩轩直白地说:“当然心疼。不过,心疼不是爱。” 小洁蛮横地说:“不是的,我知道,你也爱我,只不过爱的程度比不上韩文秀,你骗不了我。” 佩轩摇摇头说:“这不是事实,我不爱你,也不能爱你。” 小洁气愤地说:“你走吧,净说些大煞风景的话,我不要你陪我,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打他。 佩轩无奈地笑笑,只能沉默以对。小洁打了两下,佩轩抓住她的手,握住,说:“小洁,不要生气,对不起。” 小洁顺势倚偎在佩轩身上。佩轩也不敢挪开身子,只能跟小洁依偎在一起。 佩轩耐心地说:“小洁,你不该爱上我的,我不值得你爱,真的,我配不上你。咱俩在一起,我就像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样,不般配的。再说,我已经和文秀谈了并且定亲了,我和她是相爱的,这是不容置疑的。我一心不二地爱一个人,才是个好男人,才值得你爱,可是我已经爱上了文秀,不能再爱你了;如果我移情别恋,我就不是一个好男人了,不值得你爱我。所以,不管怎么样,我和你都没法相爱,我希望你明白。对不起,小洁。” 小洁撒娇说:“我就要爱你,你就是我的,我要抢走你。” 佩轩知道,小洁这么说,已经明白她没有希望了,只是撒娇而已,他不由得用胳膊揽住了小洁。他知道,这是他能够给小洁的最大安慰了。小洁深情地说:“佩轩,我好幸福。”她就这样让佩轩揽着,依偎在佩轩身旁,闭上眼睛,享受这幸福时光。 他俩坐在僻静的树荫下,这地方处于一个角落,人迹罕至,小洁依偎着佩轩睡着了。佩轩看着这个漂亮姑娘,内心感到愧对她,亏欠她。他想,如果他没有和文秀谈恋爱,也许他会和白小洁好上的。不过,没有如果,他已经属于文秀了,就只能把小洁当作最好的异性朋友,甚至可以说是红颜知己,但是,两人之间不可能有进一步的关系了,他不能背叛文秀。 小洁睡着了,他不想打扰她,就让她依偎着他这样休息。 第1章 初识新地(三十五) 三十五 睡了好一会儿,白小洁才醒过来。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温柔地对佩轩说:“佩轩,谢谢你。” 佩轩依然揽着小洁,轻声问道:“你醒了?小洁。” 小洁不情愿地说:“佩轩,我真想就这样一直依偎在你的怀里,可是,我知道,这里不属于我,这是属于韩文秀的地方,今天你这样揽着我,我已经够幸福了。其实我知道,你属于韩文秀,只是我......,我确实也爱你,我觉得我必须让你知道,你占据了我的心。在深夜,你像一盏灯一样照亮了我的心灵。不管我能不能得到你,我都会觉得,能够认识你,见识你,爱你,是我的幸运。你是我的初恋,我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爱上别人,你永远是我心中的一盏明灯,我会经常想你的。不过,我以后不再为难你,不闯入你和韩文秀的感情生活,让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我会把你当作我的知己,也把韩文秀当作好朋友。你看这样行吗?” 佩轩虽然知道小洁已经想开了,但是没想到她这么通情达理,更加觉得愧对她、亏欠她。他恳切地说:“对不起,小洁,我会是你永远的朋友的,文秀也一样会是你的好朋友。谢谢你,小洁。” 小洁恳求他:“佩轩,你再这样搂我一会儿,让我再享受一下在我心爱的人怀里的时光。”听了小洁的话,佩轩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他看着她,她的眼睛里不再是火辣辣的光芒,而是羞怯的眼神,这眼神就像新郎揭开新娘的红盖头的一刹那新娘那渴望而羞怯的眼神。他陶醉了,不由自主地就想吻上她的美唇,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所以他不由自主地摇摇头,像是对小洁,更像是对自己。小洁也看懂了他的内心,她猛地抱紧他,毫不犹豫地对着他吻了上去,他想躲也躲不开,只好被动地任凭她热吻。她忘情地吻着他,不由得让他激情澎湃,与她激吻起来。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分不清是韩文秀还是白小洁。这是白小洁的初吻,吻的是她心爱的人,所以她激情四射;他已经与文秀吻过多次,一旦他的激情被激发出来,也一发不可收。好一会儿,喘气的当口,她深情地说:“佩轩,我爱你。” 他倏然惊醒了,知道这是白小洁而不是韩文秀,他感到已经铸下了大错!对韩文秀的负罪感油然而生,但是他不能马上推开小洁,那样太残忍了,太对不起小洁了。小洁又吻了上来,他也只好被动接受,只是不像刚才那样激情澎湃了。小洁吻累了,放开了他。小洁温柔地说:“佩轩,今天我就已经是你的女人了。” 佩轩惶恐地说:“小洁,对不起,我伤害了你。” 小洁依然沉浸在情意绵绵之中,她在慢慢醒过神来,说:“佩轩,谢谢你,我的心你已经知道了。就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你曾经是我的,我曾经是你的,这就够了。以后我不打扰你和文秀的生活,咱们是永远的知己,好吗?” 佩轩诚恳地说:“好的,只是我觉得,既对不住你,也对不住文秀,唉,我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小洁劝慰他说:“佩轩,你不必自责,你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你是我的初恋,是我近一年的暗恋对象,咱俩吻在一起,是我主动的,因为我爱你。我感觉到了,你也有对我忘情的时刻,但是咱俩无论身体、还是心灵,都没有越过底线。如果说我越过了,我是自愿的。但是你并没有越线,你的内心是专一地爱着韩文秀,我明白。正是因为你的专情,我才爱你的。所以,佩轩,你不必自责,你既没有对不起韩文秀,更没有对不起我。我会永远记住今天我成为你的女人的一刹那,这是咱俩之间的秘密。” 说着,小洁从佩轩的怀里挣脱了出来,站起来,并拉着佩轩的手把他拉起来。 佩轩站起来,看着小洁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对她的愧疚感也就释然了。但是他对文秀有一种负罪感,虽然他与小洁没有进一步的关系,但是仍然觉得他这么做对不起文秀,是不合适的。 这时他看到的白小洁的眼睛是清澈的,他放心了。小洁的脸微微有点红,少女的红晕让她显得是那么的美丽,佩轩想,这样一个美妙少女却爱上了他这个农村娃,实在是不可思议。他心里只有韩文秀,没有也不敢对白小洁有任何出格的想法,他同样也是把她当作圣洁的贞女,他不能亵渎她。 小洁拉着他的手高高兴兴地往前走,他心里还没有定下神来。小洁爽快地说:“佩轩,快一点了,咱们该吃饭了。” 他俩从颐和园出来,在旁边的一家饭馆坐下,佩轩问小洁吃什么,小洁随意说:“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佩轩不满意小洁的回答,把菜谱给了她,她笑着说:“好,我就当家吧。”于是,她点了一荤一素两个菜,一个汤,两碗米饭,两杯生啤,佩轩说点的好。 菜上来了,他俩端起生啤碰杯喝酒,小洁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也看着小洁,两人会心地一笑,他们相互读懂了对方的心,一切尽在不言中。一边喝酒吃饭,小洁一边说:“我买的是下午五点的火车票,昨天下了火车我就买了回去的票,咱们下午还可以在一起好长时间呢,和你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佩轩笑了,说:“小洁,你没有注意到,别人看咱们的眼神有点奇怪,都怀疑我是在诱拐妙龄少女呢。” 小洁笑着说:“恰恰相反,是少女在诱拐小伙子呢。” 佩轩不无忧虑地说:“小洁,这两天咱俩在一起,我不知道怎么跟文秀说。” 小洁好像想起来了什么,说:“对了,我前几天给文秀写了一封信,信里当然也提到你,不过说的有点含糊,她也回信了,谈了她的工作,也说到你,说的也不多。我回去给她写信,告诉她,我趁周末来北京玩了,你带我玩了圆明园和颐和园,晚上住在你们的女生宿舍,这么说行不行?” 佩轩点点头说:“当然行,就这么说吧,我也给她写信这么说。” 佩轩想到,小洁找他玩了两天这件事不能不告诉文秀,他知道文秀和小洁也通信,如果他和小洁给文秀的信关于这件事说的差别比较大,那么会引起文秀不必要的猜疑,甚至吃醋,就不太好了。所以他提出来,意思是他俩说的要大致差不多,不要引起文秀不必要的疑虑。小洁也是明白人,一听就知道佩轩的意思,两人达成了默契。 小洁不在意地说:“其实根本没什么好隐瞒的,咱们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佩轩微微一笑,说:“还是谨慎一点吧,免得无事生非。” 小洁点点头说:“你说得对,不应该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小洁犹豫了一下,说:“佩轩,我有点不明白,看你小心翼翼的样子,难道文秀不相信你吗?” 佩轩摇摇头说:“她没有不相信我,她完全相信我,只是自己的男人如果跟别的女人接触多了,可能会有些担心,这是人之常情。” 小洁回应了一声:“嗯。”她似乎没有被说服。 佩轩接着反问道:“小洁,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 小洁干脆说:“我不是她,不好替她想。不过如果是我,我会完全相信你,你就是与其他女人接触,我也会完全放任你的,不会因此生你的气,我知道,你不会做出格的事,我完全相信你。退一步说,即使你无意中做了出格的事情,我也会原谅你的。比如说,在被灌醉酒的情况下跟别的女人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或者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跟别的女人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等等,我不认为这些是你不爱我的表现,所以我选择原谅你,就当那些事没发生一样。” 佩轩边想边说:“我感觉文秀也会和你一样,选择原谅我。不过呢,要说一点想法都没有,也许有点夸张了。有想法就可能思想上有疙瘩,有疙瘩心里就会不舒服,这就引起了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我觉得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小洁认真地说:“你说的对,凡事还是要从最坏的方面想,能够防患于未然才是最好的。” 快吃完饭的时候,佩轩去付饭费,被小洁一把拉住,小洁蛮横地说:“你去干什么?我说过,我来付费,你一边去。” 佩轩一边说:“一样的。”一边把钱递给了女收银员。 小洁伸手把佩轩手里的钱抢了过来,另一只手把自己的钱递给了女收银员。女收银员说:“一样的,还是让男同志付款吧。” 小洁故意说:“大姐你不知道,我在家当家,他不当家。”说着就把佩轩的钱塞到了佩轩手里。当着外人的面,他不得不接住。 女收银员笑着说:“看你们年轻轻的,已经是一家了,哈哈。” 小洁风趣地说:“就得管住男人,让他听话。” 佩轩装做恶狠狠的样子说:“你往后边去,男人的事你不要管!”说着,就要假戏真做抢在前面付款。 小洁愤怒地说:“你再不听话,我就撒泼了啊,丢人也是丢你的人,看你服管不服管?” 佩轩看抢不过小洁,只好装作恶狠狠的样子说:“看我回家不收拾你!” 小洁也不示弱:“哼!看谁收拾谁吧,走着瞧吧。” 两个人的表演让女收银员笑个不停。 小洁付了款,走出饭馆,“噗嗤”笑了起来。佩轩则真的一脸愤怒地说:“你就是欠收拾。”他真的有点愤怒。 小洁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笑眯眯地说:“你收拾我吧,我巴不得呢,你把我收拾成你的老婆吧。” 小洁接着说:“你个大男人,不许再生气了;再生气我就傍着你非当你老婆不可了。” 佩轩被小洁搞得哭笑不得,只好叹口气,带着小洁往前走。 他俩走向332路的始发站,坐上车,一路向动物园奔去。车上人不多,还有座位,他俩坐在一起,小洁轻声给佩轩讲她们学校的一些事,她说:“你知道吗,我们班里有一个男生,是天津郊县的,他家里条件连你还不如,真正是家徒四壁,来上学穿的衣服几乎是破破烂烂,连一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班主任老师看到他这个样子,立即发动大家给他捐款,条件好一点的同学一人捐两块,条件一般的同学捐一块,条件不好的同学不让捐,班主任老师捐了五块,大家一共捐了四十三块钱,还给他申请了等级最高的助学金,也是二十二块,还有困难补助二十块。助学金和困难补助是后来才发的,我们几个同学带他去买日用品,他什么都不舍得买,他说大家捐的钱太多了,用不完。同学们让他把用不完的钱拿回家,让家里的弟弟妹妹读书用。” 佩轩听了,摇摇头,叹口气,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小洁知道勾起了他的回忆。 到了动物园,又转103路无轨电车,直达北京站。车上人慢慢多起来了,他俩把座位让出来,站在车厢里,小洁借着人多紧紧贴着佩轩,跟他窃窃私语,说着心里想说的话。 这时候还不是人流的高峰期,车厢里人已经满满的。佩轩苦笑着说:“这大城市就这点不好,人太多,在北京,感觉就好像这车厢里人挤人一样,很不舒服。也许我在农村呆惯了,不适应这大城市的节奏,以后我可不想在这样的地方工作。” 小洁笑着说:“天津好一点,人虽然也不少,但是比北京还是少不少的,你将来来天津工作吧。”她有意逗他。 他不怀好意地说:“好,我去天津,找个天津老婆安家。” 小洁噘着嘴说:“你就会骗人,老婆给你送上门你也不要。” 佩轩赶快解释:“不是的,小洁,不是这么回事,对不起。” 司机猛一刹车,站着的人收不住向后倒去,小洁一下子倒在佩轩怀里,佩轩赶紧抱住她,她笑着看着他。车停稳了,他又赶快松开她。 到了北京站,他去买了一张五分钱的站台票,随着人流把她送进站台,直到火车上。他下车,在站台上看着车上的小洁,两人对视着。车开了,他看到了小洁心满意足的眼神,看到了她清澈的目光,他如释重负,挥手跟她告别。 第1章 初识新地(三十六) 三十六 白小洁坐在回天津的火车上,虽然有点疲劳,但是仍然处在兴奋状态。这两天的经历对她来说是难以忘怀的,她想起与佩轩的交往,想起佩轩讲的和她了解的佩轩的经历,感慨万千。 她难以想象他的童年是怎么过的,只知道他五、六岁就给家里拾柴禾、薅草,七、八岁就在生产队挣工分,十二、三岁就拉板车。她一开始到贾庄高中只是对他的成绩那么好感到好奇,后来陆续听说了他的一些故事,越发好奇,就有意打听他的一些故事,还有意结识他,找他讲题。他最早给她的印象就是聪明、善良、沉稳、幽默,后来更了解了他的自信、勇敢、坚强,觉得他成熟,像个大男人。她虽然出身城市,但是看着土得掉渣的他一点也没有嫌弃。后来传出了他与韩文秀谈恋爱的绯闻,她心里“咯噔”一下,有点不是滋味的感觉。 小洁想到,其实她对他有感觉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有意接触他了,但是他是采取回避态度的,虽然他乐于帮助同学,经常给同学们讲题,处事很大方,但是显然他无意和女生有进一步的接触。他那时候已经悄悄和韩文秀谈上了恋爱。小洁想,佩轩和韩文秀谈恋爱,肯定是韩文秀主动的,他不可能主动,甚至他开始还回避。这么看来,韩文秀是一个很有眼光的女生。不过,小洁想到,即使佩轩和文秀没有谈恋爱,即使她有意去找佩轩,佩轩也不可能和她白小洁谈,不可能。 她记得,他第一次在她舅舅的办公室给她讲题的时候,他不敢正眼看她,很害羞的样子,当时她觉得好笑:一个大男生,连女生都不敢看,将来怎么娶媳妇呀。不过他在班里黑板上讲题还是很风趣的,很像个老师的样子;只是老师来了,他就有点不好意思,赶快讲完下来。有一次,她舅舅魏老师从后门进到教室,佩轩正在黑板上讲题,没看见魏老师进来,像往常那样讲,讲完了才发现魏老师在,马上脸红了。 魏老师夸赞他说:“讲得很好,一点毛病没有,佩轩你将来当老师的话,会是个很好的老师。” 佩轩谦虚地说:“不好,我是瞎胡讲,让老师见笑了。” 因此,魏老师在自习课上来辅导的时候,经常让佩轩替他讲题。也因为魏老师非常欣赏佩轩,也对小洁产生了影响,小洁心里慢慢就起了涟漪:看他貌不惊人、土里土气的,知识、见识都很出色,人缘、口碑很好,他是个有内涵的男生。 白小洁生活在大城市里,对农村比较隔膜,虽然她也经常回姥姥家,但是并不真正了解农村。她没想到农村那么贫困,许多人穿的衣服打着补丁,破破烂烂,冬天许多小孩子脸上长了冻疮。她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个城市姑娘虽然非常亮眼,但是那些男同学看她也是目中无神,都在拼命学习,争取考学出去,吃上商品粮,摆脱农业户口。农村太苦了!她看到过佩轩中午悄悄躲起来啃窝头,看到过冬天上体育课打球的时候他脱下棉袄里面就穿一件粗布衬衣,她看得出来,佩轩不一定是最贫困的家庭,但是一定是比较贫困的家庭。他虽然开朗,但是并不张扬;虽然乐于帮助人,但是并不炫耀;虽然成绩很好,但是并不骄傲,依然谦虚。 正是那次与李建强打架事件彻底征服了白小洁,她没有预料到佩轩把事情办的那么好,怪不得许多男同学都围在他身边呢。当然,这个李建强是个例外,他经常与佩轩对着干,有时还向佩轩挑衅,佩轩都隐忍着,躲开他,尽量不与他发生冲突。其实佩轩和几个要好的同学捶扁他没有任何问题。这次,他不自量力向佩轩挑战,佩轩先忍让,然后一步步让他丢尽脸。结果本班甚至外班的同学都说大快人心。佩轩驾驭事件的能力太强了,虽然是个毛头小伙子,却是个大男人的做派。从这件事上,她看到佩轩心智非常成熟。她也知道,他肯定能考上大学,飞出贾庄。她想着,佩轩将来肯定会在城市生活,如果她嫁了他,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后来她听到了他与韩文秀谈恋爱的传闻,曾经旁敲侧击地向佩轩求证,佩轩没有否认,当然也没有明确承认。他的态度让她意识到,这个传闻是真的,她就有了一种失落感。 后来有了韩文秀抛弃佩轩的传闻,她不相信。她认为,韩文秀能够看上佩轩就永远不会抛弃他,因为她看上他的是他的内在,而他的内在是深藏的金子,谁发现了金子会放弃呢?白小洁虽然开朗大方,但是暗地里却很佩服韩文秀,即使她有韩文秀那样的眼光,发现了佩轩的内在,她觉得她也远没有韩文秀的决心和魄力。何况韩文秀早一步捷足先登,已经占领了佩轩这块高地(李玉英语),所以,她白小洁其实很难有希望成为佩轩的恋爱对象。 可是白小洁却逐渐爱上了佩轩,虽然她知道希望渺茫。 她回天津高考前让她舅舅出面请佩轩为她辅导功课那几天,她试图向佩轩表明她的心迹,但是他没有给她机会,他把心理距离拉得远远的,让她无从说起。只是在最后,她还是跟他深谈了一次,但是很明显,他把一条鸿沟横在他俩之间,让她没有机会表明心迹。 白小洁想到这里,深深叹了一口气:真是命啊!晚了一步,就再也赶不上了,多么遗憾啊。 她依然感激佩轩,没有他的精心辅导,她不会考上大学;而且他还是她的动力,她抱着与他成为恋人的希望才发愤读书,她觉得考不上大学是配不上他的。 白小洁在火车上静静地想着佩轩和她交往的经历,虽然有点惆怅,但是有一种满足感。她这次来北京的目的就是要向佩轩表明心迹。这是她内心的一件包袱,这是她人生的一道坎儿,她必须越过这道坎儿,必须卸下这个包袱。 她知道,她与佩轩结合基本上是没有希望的,可是,她也必须让佩轩知道,她爱他,尽管她知道他爱的是韩文秀,不是她白小洁,她必须向佩轩表明她的心迹。所以,她没有抱与他谈恋爱的希望,只是希望他知道她爱他,以后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或知己,这就是很好的结果了。她的期望值并不高。 实际的情况超出了她的期望值,佩轩明白了她的心迹,默认了她对他的爱,并对她心存感激和心有愧欠。当他俩拥吻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曾经激情澎湃,也说明他的心里也是有她的空间的。她是一个纯情少女,她的初吻给了她心爱的人,她感到那一刻她就是他的女人,而他就是她的男人。这也算是曾经相互拥有过,了却了她的一个心愿。所以她有一种满足感。并且她没有让他无法面对韩文秀,打消了他对韩文秀的负罪感,没有给他造成心理负担,这也让她很满意。她爱他,就要为他着想,不能给他添麻烦。 他俩的热吻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美好记忆,让她的爱充分释放出来。那一刻,如果条件允许,他要她真正成为他的女人她也甘心情愿,但是她知道,他永远不会这么做,他尊重她,爱护她,肯为她着想。她觉得,如果说他一点不爱她,是说不过去的。 她不该爱上他吗?她不后悔爱上他。她认为,他是她心里的一盏灯,照亮了她的心灵,也照亮了她的人生之路。即使她成为不了他的妻子,能成为他的好朋友,也是她的心愿。总之,这次北京之行她是很满意的,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她觉得,爱情真是一把魔棒,不一定敲中谁呢,在一年多之前,她还没有去贾庄高中复读的时候,怎么也不可能想象她会爱上一个农村的穷小子,即使他有希望考上大学,那也是不可想象的。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她到了天津站,她坐上公交车回家,明天是星期一,上午她没课,她可以在家住,不耽误明天下午到学校上课。一个星期没回家了,她有点想家了。唉,为了爱情把爸妈都忘了,简直就是有了情郎忘了爹娘啊,不应该啊,想到这,她脸有点发烧,想着尽快到家,看到家里人。 佩轩送完白小洁返回到学校,就赶快去食堂吃饭。然后就背起书包就找地方自习了。这两天他陪白小洁,没有看书,想着把功课复习一下,再看看书,回到正常的学习状态。 星期一下午下了课,文祥和卢煜找到佩轩,要跟他一块儿回宿舍。佩轩本来打算去自习的,也只好一块儿回去。到了宿舍,关上门,卢煜和文祥开始跟佩轩谈话。文祥认真地问佩轩:“你这个同学白小洁是怎么回事?” 佩轩爽快地回答:“我复读时候的同班同学,她家是天津的,她舅舅是我的老师,她就到我们贾庄高中复读了,然后回到天津高考,考上了天津商学院。就这么回事。” 卢煜一边脱外衣,一边说:“你跟她什么关系?” 佩轩正经回答:“就是同学关系,还算熟。我们高中男生女生不说话,但是我跟她经常说话,算是比较熟了。” 文祥继续问道:“有进一步的关系吗?” 佩轩不解地说:“什么关系?” 卢煜直白地说:“当然是恋爱关系了,你在和她谈恋爱吗?” 佩轩肯定地说:“没有,没有的事。” 卢煜接着说:“她来找你纯粹是为了玩儿吗?” 佩轩摇摇头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应该去问她。”他故意打岔,有意回避问题。 卢煜咄咄逼人:“佩轩你这就不老实了,白小洁在北京上大学的同学肯定不止你一个,她谁也不找,专门来找你,为什么?你不要回避问题。” 佩轩玩笑似地说:“人家是大城市的妙龄少女,我是个农村娃,虽然上了大学,仍然土里土气,不脱农民本色,你说我怎么配得上人家呢?癞蛤蟆根本吃不上天鹅肉,所以就根本没有吃天鹅肉的想法,不作吃天鹅肉的打算,也免得让人笑话,有什么不对吗?” 卢煜不满地说:“你就跟我们兜圈儿吧,一句实话也没有。” 文祥解释说:“佩轩,咱们几个人在一起相处很好,无话不谈,我和卢煜关心你,所以想跟你说说白小洁的事,你不能敷衍我们。” 佩轩听了,知道他俩是出于关心他,才跟他悄悄关门谈话的。可是,怎么说呢?太复杂了,一句话说不清。 佩轩郑重地点点头,说:“我明白你们俩的意思,只要是我能说的,我说实话就是了。” 文祥恳切地说:“佩轩,我们也看出来了,白小洁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不仅漂亮,也很通情达理,开朗大方,人家专门来找你玩儿,那肯定是有意思的,你也不傻,也比我们了解她,你会不明白?你肯定明白她的意思。但是我们没看出来你真实的心思,我们想劝你不要错过机会,错过这个好姑娘。” 佩轩慢慢地说:“我知道,咱们三个以及小刘,是无话不谈的好同学,难得遇到这么好的同学,这是可遇不可求的缘分。白小洁是个好姑娘,我知道,可是我跟她之间是两回事,基本没有可能,也许是没有缘分吧。” 卢煜不客气地说:“老酆你还是在回避问题,你说说为什么,人家配不上你吗?我看人家完全配得上你,那么好一个姑娘,你不要轻易错过。” 佩轩摇摇头说:“她当然配得上我,是我配不上她。” 文祥不以为然地说:“我们怎么觉得是你在回避她呢?既然人家配得上你,人家又来找你了,你为什么不进一步加强和人家的亲密关系呢?” 佩轩直率地说:“配得上也不一定就一定要成为恋爱对象吧?感情问题是个复杂的问题,的确有个缘分的问题。” 文祥反驳说:“缘分也有培养的因素,我看你就是找借口回避真正的问题。” 这时,他们听到有人用钥匙开门,只好终止了谈话。 门开了,老马和黄德彪进来了,黄德彪目光扫一下他们说:“你们几个鬼鬼祟祟在搞什么阴谋?” 文祥随意说:“我们在研究意大利黑手党。” 老马放下书包,说:“你们故意回避问题,肯定没干好事。” 这时,老刘和小刘也陆续回来了,小刘喊一声:“吃饭啰。”于是,大家都去吃饭了。 第1章 初识新地(三十七) 三十七 打好了饭,文祥、卢煜和佩轩不约而同地坐在食堂角落里的桌子旁边,一边吃饭,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 卢煜慢慢地说:“小韩,上午你听出来没有,其实老酆像是个情场老手,他这些都是在掩盖真实的原因。老酆,你就唬我们俩吧。” 佩轩只好说:“以后慢慢就知道了,不是我不积极,这里面有比较复杂的原因,我要对她负责的,我怕我负不起这个责。” 卢煜一针见血地说:“你不是负不起这个责,而是你不愿意负责,是不是?” 佩轩苦笑着说:“是吧。” 文祥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佩轩直白地说:“我觉得我和她不合适,我没有产生爱她的欲望,也就是说,我不爱她。” 卢煜和文祥都摇了摇头,很不以为然,为佩轩感到可惜。 文祥认真地说:“老酆,我建议你不要那么浪漫,找对象是过日子,不是天天谈情说爱,你应该比我们更明白这个道理。” 佩轩一本正经地说:“我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我的字典里就没有浪漫这个词。我只想找个明白事理的女孩儿,能够跟我搭伙过日子就行了,只是她不能嫌弃我的家庭、我的爹娘,我将来是要赡养父母的,他们都是农民,辛苦一辈子,没有退休金,只有靠儿女养老。不像你们城里,老人都有退休金。这是很现实的问题,我考虑的是这些,至于浪漫不浪漫,跟我搭不上边。你见过拉板车的农民追求浪漫的吗?” 卢煜笑了,说:“你老酆无论说什么,都能把话题引到拉板车上来,明天咱俩去进行一场拉板车比赛,我非赢你不可,让你再也不能拿拉板车说事。” 佩轩笑着说:“你赢不了的,别看你个子大,这是我的绝技。再说你就是赢了,又怎么样?给你树个标杆,上面写着‘卢煜拉板车第一’,好不好?这也不能保证会有一大帮女孩子来排队追你啊。” 卢煜调侃说:“中。至少抢了你拉板车第一的风头,说不定后面许多女孩子排队呢,到时候你后悔可就晚了。” 文祥没好气地说:“老酆,你就捣蛋吧,说你的事呢。” 佩轩又回到也原来的话题上,说:“我刚才说了,就是那个意思。不是浪漫,很现实的问题,我将来负担会很重的。” 文祥紧追不舍:“你是说白小洁嫌弃你的家庭、嫌弃你的父母是农民、嫌弃你负担重吗?” 佩轩急忙解释:“没有,就没有谈到这个问题。她是个好姑娘,不会嫌弃我这些的。” 文祥不假思索地说:“我想她也不会,她是个懂事的女孩儿,你娶了她,她会处理好你家里的关系的。” 佩轩点点头说:“是吧。” 卢煜不客气地说:“那你为什么不主动追人家呢?就是个榆木疙瘩也该开窍了。” 文祥不以为然地说:“不是他开不开窍的问题,他明白的很,肯定另有隐情。” 卢煜点点头说:“那是,你说的不错。” 文祥继续说:“白小洁来了以后,我也注意听她和大家谈话了,我听出来似乎是她对你有意思,你表面上热情、殷勤,实际是对人家敬而远之的态度,说难听点,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和卢煜都觉得白小洁配你绰绰有余,而实际是我们俩都错了,所以这里边肯定另有隐情,只有你知道。我们俩找你谈也是一片苦心,不想让你错过白小洁。觉得你错过她就太可惜了,她是个好女孩儿。” 卢煜也肯定地说:“是啊,所以我们俩才专门找你说说这个事。” 佩轩感慨地说:“你们俩的深情厚谊我明白,你们说的我都明白,至于我跟小洁的关系,也是没办法的事,其中有点瓜葛,总之,责任都在我,以后我一定给你们俩说清楚。” 文祥诚恳地说:“我们俩也只是找你说说看法而已,给你提个醒,并不是要强迫你什么,具体该怎么办,当然是你自己决定,我们俩掺乎不了。” 佩轩点点头说:“我明白,我尽量处理好与小洁的关系,不让你们担心。” 卢煜风趣地说:“看老酆貌不惊人、有点土气,可是就有女孩子找来;有的人天天一副时髦打扮,追女生鞋子都跑丢了,也没追上。老酆啊,你知足吧,你就顺坡下驴吧。” 文祥笑着说:“追女生鞋子跑丢的事传开了,没女生敢跟他拉扯了,怕名声不好听。” 佩轩知道他俩说的是黄德彪的事,笑笑没说什么。 他们仨只顾说话,忘了吃饭,说完了事,就赶快吃饭,然后回了宿舍。三个人一起回来,黄德彪调侃说:“你们仨又去研究意大利黑手党问题了?” 卢煜接话说:“这次研究的是白手党问题。” 黄德彪不解地说:“胡说吧,哪有什么白手党?” 文祥随口说:“这你就不知道了,美国就有,穿一身白,戴白头套和白手套,简称白手党。” 小刘大笑说:“瞎扯吧,那叫三k党,哪有什么白手党?” 卢煜打趣说:“对,小刘说得对,明天叫上你一块儿研究。” 老刘说:“睡觉吧,不然下午上课打瞌睡。” 于是,大家进入短暂的梦乡。 文秀寄走了给佩轩是那两封信之后,不久就收到了佩轩的来信,他说李玉英也给他写信了,并且批评他跟同学们联系不多。他也说到与白小洁也经常通信,白小洁考上了天津商学院,她从李玉英那里知道佩轩上了p大哲学系,就写信去了,佩轩还收到了,就写了回信,这样就建立了通信联系。不久,她也收到了白小洁的信,白小洁说听李玉英和佩轩说了文秀的情况,知道她工作干的不错,很为她高兴。并且说她心灵手巧,干什么都很出色,而且与班里的才子佩轩喜结连理,让女生们又羡慕又嫉妒。还说到她与佩轩也经常通信,互相传递消息,畅谈思想。文秀想,别人羡慕我还可能,你白小洁有什么羡慕我的?你是大城市的大学生,将来前途一片光明,人又长的那么漂亮,比我这临时工强不知多少倍。她觉得白小洁有点有意奉承她,但是她还是给白小洁写了一封真真切切的信,介绍了自己的工作,也说了佩轩,说他可能学习比较忙,写信也不多。还说到前一段她二哥结婚她回家的情况,以及她出差去郑州的经过,等等。 文秀白天忙工作上的事,晚上在宿舍除了写信,就是打毛衣,她已经给大哥、二嫂、曾子君打了毛衣,她想着佩轩的弟弟小根也快要高中毕业了,还没有一件像样的毛衣,就去买了毛线,比照佩轩的身材给他打了一件毛衣。她还准备给公公婆婆和小根每人做一双棉鞋,她想着公公婆婆年纪大了,佩轩的姐姐也出嫁了,她也应该多管点婆家的事,而娘家妈妈和大嫂把家里的事都管起来了,她插不上手,用不着她去管,所以她就管婆家的事多一些。她想着,她在娘家是个娇小姐,什么都不管,基本上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可是到了婆家她什么都要操心,以后一家人的事她都要管。委屈不委屈?她没觉得委屈,婆家一家人也是把她当成宝儿一样对待,他们一家那么善良、那么厚道、那么真诚,她有什么委屈的?特别是佩轩,那么爱她,处处为她着想,谁有这么好的丈夫?谁有这么好的婆家?她觉得佩轩对她那么好,她就是受点委屈也没什么,她不在乎,何况她没受一点委屈。这样想着,她还想起来李玉英和白小洁对她的恭维和羡慕,能够和爱自己并且自己爱的人结合在一起,觉得自己就是最幸福的人。她总是一边唱着歌,一边干着活;一边回忆着佩轩搂着她的情景,一边憧憬着自己将来的幸福生活。 转眼一个月又过去了,这天,文秀又收到了白小洁的信,信里说上周末她到北京去玩了两天,去p大找了佩轩,佩轩领着她转了圆明园和颐和园,在佩轩女同学的宿舍住了一晚,还说到他们经常说到文秀,小洁说看到佩轩爱文秀的样子,心里好嫉妒,也为文秀感到庆幸。 过了两天,佩轩也来信提到白小洁去北京找他玩了,前一天他带她去了圆明园,晚上让她住在女生宿舍,第二天带她去了颐和园,那里景色宜人,可惜是冬天,如果是春天或夏天,景色会更好。所以,他说,如果文秀来北京,尽量不要冬天来,春天最好,因为春暖花开嘛。秋天也不错,可以到香山去看红叶,也不错。他俩也谈到文秀,白小洁说文秀有一种内在的美,是她比不上的,她羡慕文秀,也祝福他俩过上幸福的日子。 文秀虽然对白小洁有点担心,但是她知道,佩轩是任何人也抢不走的,白小洁也不会是抢佩轩的人,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孩儿,也早知道佩轩与文秀谈恋爱的事,所以即使她喜欢佩轩,也不会去做出格的事。而佩轩更让她放心,他那么爱护她,唯恐伤害了她。不管怎么样,他也不会伤害白小洁的。所以她不担心佩轩和白小洁在一起会发生暧昧的事情。她知道,佩轩是她的,别人都羡慕她,这让她很满意。 冬天来了,她不知道佩轩在北京冷不冷,不过她听佩轩说了,北京屋里有暖气,很暖和,好像十一月中旬就放暖气了,所以不用为他操心;再说他身体很好,不会有事的。 文秀明白自己的身体不是很强壮,所以比较注意;佩轩来信也一再嘱咐她要注意身体,天逐渐变冷,寒流一次比一次冷,出门要多穿衣服,不要为了好看而受冻。好在他们公司许多人是东北来的,冬天没有暖气受不了,所以单位和宿舍都通有暖气,这在河南这里是很少见的,算是很享福了。她想,将来成家了,也要住有暖气的房子,冬天把爸妈和公公婆婆都接过来,他们年纪大了,怕冷,让他们也享受享受暖气。 文秀就这样想着以后和佩轩在一起的生活,她要安排好家庭,照顾好老人和孩子,让佩轩安心工作,他们天天厮守在一起,她就当一个贤惠的妻子,这就是她的愿望。 她的工作态度和工作能力得到了总公司和二公司的认可,她经常为总公司打文件,总公司办公室罗副主任就在总公司这边为她报加班。因为担心在二公司报加班太多了会有人说三道四,在总公司这里报的加班不直接显示名字,所以稍微隐蔽一点。罗副主任说:“小韩加班这么辛苦,这不是她的义务,如果没有她帮忙,把小宋累坏也打不出来那么多文件。她那么辛苦,咱们不能太亏她。”甄主任也是这么看。所以文秀虽然辛苦,但是心情很舒畅,这是她希望的环境。 这一段加班很多,有时候甚至到深夜,连罗副主任都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小宋家里有孩子,不能回家太晚,所以许多材料只能由文秀晚上加班打出来。如果太晚,罗副主任会去外面给文秀买一碗馄饨,文秀推脱不掉,只好吃了。打完文件回宿舍的时候,罗副主任总是让值班的人把她送到宿舍楼门口。她心里对甄主任和罗副主任都非常感激,所以她无怨无悔地为总办帮忙。 二公司吕经理和梁科长对她的工作也非常满意,她对本职工作一丝不苟,非常认真,物品管理得井井有条,账目和实物一一对应,没有任何差池。她为总公司加班也让吕经理很有面子,经常让吕经理高兴得合不拢嘴。吕经理经常说,小韩的工作强度超出了预料之外,工作做这么好,又给咱们二公司挣了这么大面子,咱们不能亏待她,不能让她吃亏。所以报奖金的时候,总是给她报最高的。她有点不好意思,去找梁科长,不要最高的,梁科长告诉她,这是吕经理说的,必须给你最高,你不光工作干的好,而且为咱们二公司挣了面子,不给你最高说不过去,这是你应得的。这样,文秀一个月能发五十多块钱,把她高兴坏了。她想,这么多钱,过年的时候可以多买点东西回家。 其实她这一段很辛苦,可是因为爱情,她对待工作和生活的态度是积极上进的态度,认为生活是美好的,所以她没有觉得太累,而是勇往直前地去做。 第1章 初识新地(三十八) 三十八 文秀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爱情让她充满了活力,也更加美丽。一开始见到她的人对她印象并不深,但是慢慢地,会越来越觉得她漂亮,她的特点就是耐看,越看越好看。近一段时间,因为总公司在把筹建部变成为集团公司,文件出台特别多,把她和小宋都累得够呛。几乎天天加班,累死累活。但是她不怕累,仍然一如既往地把她的工作做到最好。 但是有一件烦心的事让她感到恐惧,那就是高小龙的纠缠。因为他出事了,谈的女朋友跟他散伙了,他经过斟酌,决定去纠缠文秀。一是因为文秀漂亮,他垂涎三尺;二是他觉得文秀年龄小,涉世不深,又是个合同工,容易得手。但是,经过几次事以后,他发现文秀对他是一副不想理睬的态度,他心里很恼火,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她搞到手。 于是,他经常到文秀的办公地方找她,文秀对这位前高副科长始终不冷不热,没有任何想进一步发展下去的愿望。 高小龙当然不知道文秀定亲了,不知道她有男朋友。他看错了人,但是他仍不放手。他去办公室找文秀,就是要造一种他和文秀谈恋爱的假象,让文秀没法跟别人谈,只能跟他谈。他这种险恶的用心让文秀很苦恼,文秀因为忙也没时间去跟他亮明态度,这越发让他猖狂。文秀对于没有小伙子去找她倒是求之不得,因为她有佩轩了,就没有任何想与其他男人接触的想法,她只钟情与佩轩。 高小龙看到文秀去食堂吃饭,就马上尾随其后,也去食堂吃饭;看到文秀回宿舍,也马上尾随上去,追到宿舍。这让文秀不胜其扰。 更为严重的是,有一次,他来文秀的房间敲门,文秀不知道是谁,打开房门后他就试图闯进来,进来后马上去关上房门,这把文秀吓得不轻。以她的瘦弱之躯来对抗膀大腰圆的他,无异于送肉伺虎。文秀一看,差点吓呆,她立即把他关上的房门打开,而且开到最大,然后大声喊道:“高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 高小龙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我来看看你。” 文秀这才客气地说:“您请坐。” 高小龙不客气地坐下,他看到文秀的房间里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更加强了他要与她交往的念头。但是,显然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文秀对他没有任何的反应。他本来想找机会跟她说想让她做他的女朋友,但是文秀就没有给他机会,总是一副客客气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高小龙说一句,文秀应一句,几句之后,便无话可说,高小龙只好讪讪地离开。此后,文秀每次听到有人敲门,就先问一声:“您谁呀?”然后再开门,如果是高小龙或不熟悉的人,她就把门完全打开;如果是熟人,或者她感觉没有危险的人,人进来后门就半开或虚掩着。她是个少女,容易吸引人们的目光,佩轩一再嘱咐她要小心谨慎,所以她总是小心应对。 她充分估计到可能的危险性,感到后怕。她想到,虽然这是一座宿舍楼,住满了人,但是如果房间里进来了男人,门一关,里面发生什么,外面是听不见的。如果男人冲上来首先捂住你的嘴,然后侵犯你,你既无还手之力,也无法叫喊,只能任人侵犯,太危险了!想到这,她出了一身冷汗。从此,她加倍小心地应对高小龙。 还有一次,她加班到深夜,总办值班的人把她送到宿舍楼门口回去了,她一个人上楼,及早掏出钥匙,看看附近没人才打开房门,进去后马上关门反锁,然后洗漱睡觉。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了钥匙转动的声音,吓得她心里呯呯直跳,好在她反锁了门,从里面扣住,外面用钥匙也打不开。她想,她在房间里的时候,门可以反锁,外面的人进不来,但是如果她不在房间里的时候,是可以用钥匙打开门进来的,如果进来的人隐藏起来,等她进来后对她进行侵犯,她也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这样想着,她感到无比恐惧。 第二天,她向管理房子的小苗悄悄说明情况,看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小苗不安地说:“小韩,你说的这种情况是可能的,以前钥匙管理也很乱,自从高小龙出事以后我才完全接手过来,但是管理钥匙柜子的钥匙他是过了好几天才交给我的,他有没有备用的我也不可能知道。虽然咱们不能无端怀疑,但是也不能不加强防范。这样,我那里还有几把新锁,带链儿的,更安全。我把我的门锁给换掉,防患于未然;你宿舍的门锁也换掉,这样就相对比较安全了。不过,安全的事还要靠自己,自己要多加小心,注意防范,这才是根本。” 文秀点点头说:“谢谢苗姐,我会小心的。”这样,小苗找了个工人把她的办公室的门锁和文秀宿舍的门锁悄悄给换了,再无人能够找到文秀房间的钥匙,文秀才放下心来。即便如此,文秀还是觉得要加倍小心,她回到宿舍,首先检查一下,房间里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来过的痕迹。她进到房间里就把锁从里面反扣上,把锁链也挂上。这样她就可以放心睡觉了。 换上新锁没几天的一天晚上,文秀吃过晚饭不久,她准备换了睡衣打一会毛衣,高小龙又来找她。他敲门,文秀礼貌地问:“您谁呀?” 高小龙并不说话,等文秀开门;文秀因为不知道是谁,就没有摘下锁链而去开门,门开了一道缝的时候,高小龙就撞进来,只听“咚”的一声,结果人没进来,头撞到门上,因为他用力过大,撞得生疼。他说一声:“你干什么?” 文秀没好气地说:“我没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 高小龙显然喝了酒,这时候撞了头,反而清醒了点,赶快说:“对不起,对不起。” 文秀冷冷地说:“高老师有事吗?” 高小龙犹豫着说:“嗯,有点事,我进去说可以吗?” 文秀不客气地说:“我要去总公司加班,你等一会儿吧,我马上出来,有事咱们路上说。” 文秀穿上外衣,围上围巾,打开房门走出来。 她一边关门,一边说:“高老师,走吧。咱们一边走一边说。” 高小龙犹犹豫豫地说:“明天再说吧。” 文秀看他走路已经走不稳了,没一会儿头上就起了一个大疙瘩,显然是刚才撞的。她又好气又好笑,暗自庆幸没有让他进屋,否则,有被侵犯的危险,还有损自己的名誉。她想,以后不能放他进房间。 他俩的对话被邻居们听到了,有人打开房门看怎么回事,看到了高小龙喝醉的样子,轻蔑地笑笑;有的就直接地“呸”一口表示不屑。有人惊讶地说:“高科长,你这是练的哪门子功啊?看来头还没有木门硬,还需要继续练。”人们哄堂大笑。文秀没想到高小龙混得这么臭,没再理他就直接走了。 文秀到办公室转了一圈,准备回宿舍,正好碰上总办的罗副主任,他惊讶地说:“小韩,今天没有加班的任务,你过来干什么?好好在家休息吧。” 文秀笑着说:“没事,罗主任,我出来随便转转。” 罗副主任看到她刚才满脸不高兴的样子,感觉她有不愉快的事情,就说:“怎么了?小韩,有什么事的话,你只管说,不用担心什么。” 文秀有点犹豫地说:“也没什么事,谢谢罗主任。” 这样子更让罗副主任觉得她遇到了什么困难,于是罗副主任爽快地说:“小韩,你在咱们单位时间不长,但是大家对你印象都特别好。你有什么难处应该说出来,大家都可以帮你;你如果不说,那是不相信大家,那就不对了。”罗副主任也是一个热心肠人,他看到文秀一个年轻女孩儿孤身在这里,有难处也没人帮,她是乐于助人的,她有难处,人们也应该帮助他。 文秀微微一笑,说:“一点小事,不敢惊动罗主任。” 罗副主任把文秀让到屋里,说:“小韩,你有什么事只管说,我解决不了,还有上边的领导,都会帮你的。” 文秀看罗副主任这么热心,觉得不能不说了,于是就把今天高小龙骚扰她的事说了一遍,罗副主任听了,非常愤怒,说道:“这个高小龙太不像话了,他这是犯罪,够治安拘留了。我明天跟吕经理说一下,必须处理他。上一次就已经够逮捕他了,只是咱们单位保护了他,他这么不知悔改,看来必须严惩了。” 文秀轻轻地说:“还是不要处理他太严重吧?毕竟他是喝醉了,他也还年轻,还是给他留一条后路吧。” 罗副主任摇摇头说:“他这样的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上一次那么严重的事,单位尽量压下来了,他还不思悔改,再不严肃处理,会损害总公司的声誉的。” 罗副主任当然是对的,高小龙的种种劣迹他都了解,高小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也知道,只是二公司的苏副经理和总公司的王副主任一直护着他,别人不好下手,如果再这样下去,最终会酿成养虎为患的后果。罗副主任也看到了文秀的善良和大度,让他觉得文秀的人品值得钦佩。 文秀告别了罗副主任,回到宿舍。她心乱如麻,眼下这个高小龙还没有用强,如果哪天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他用强的话,她会怎么样?会不会被侵害?如果被侵害,以后怎么跟佩轩交待?这时候文秀感觉到自己的确是个弱女子,在强人面前是非常软弱的,甚至没有反抗的能力。人类有高尚善良的一面,也有丑陋邪恶的一面。文秀突然觉得自己对社会的认知有偏颇的一面,以前她看到的多是善良、厚道、正直、公正的一面,而世间的丑恶、不公、自私、欺诈她看到的很少,佩轩总是劝她,让她不要把世间看的那么美好,要看到不好的一面。因为她没有那样的经历,她即使理论上相信,实际上也还是不那么认为。而佩轩经历太多,表面上他似乎相信世间的美好,但是实际上他从来不信,他总是首先从最坏的方面着想,他认为那是可能的。现在看来,佩轩是对的。这时候,文秀特别想念佩轩,她想,如果佩轩在这里,他一定能够保护她,给她安全感。她想给佩轩写信,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也想到,佩轩这时候远在北京,其实也帮不上她,保护自己的责任还是在自己,所以自己还要加倍小心,防着高小龙这样的人。她还想到,这个高小龙已经被发现了,所以他是在明处,那么有没有暗处的坏人呢?如果有的话,那可是防不胜防啊。想着想着,文秀不由得恐惧起来。唉,身为女人,既要保护自己的生命,还要保护自己的贞洁。而女子却是软弱的,软弱的女人需要自己去保护的东西更多;而强壮的男人需要自己保护的东西反而少,这是不公平的,对女人的不公平。为什么男人就不存在贞洁不贞洁的问题?什么是贞洁?她记得佩轩说过,所谓贞洁,是个思想和精神问题,不是身体问题,也就是说,贞洁是指思想贞洁,精神贞洁。他认为,遇到强人,女人首先要保护的是自己的生命,其他都是次要的。被强人侵犯过的女人不存在不贞洁的问题。佩轩说,他从不把女人被侵犯当作不贞洁;保护了生命,才是对自己负责,对心爱的人负责,对家庭负责。这样的人可钦可敬。她想到,佩轩说这话是在暗示她,保护生命才是重要的。 她知道佩轩是一个聪明且开明的人,她知道佩轩最在乎的是她这个人,而不是什么贞洁不贞洁的问题。虽然佩轩不在乎什么贞洁不贞洁的问题,但是她却在乎,她认为她要用冰清玉洁来对待佩轩,因为她爱他,她要给佩轩的是冰清玉洁的自己。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1章 初识新地(三十九) 三十九 第二天上午,二公司的苏副经理悄悄找到文秀,一再替高小龙表示道歉,反而让文秀有点不好意思了。这是苏副经理的聪明之处,他首先做好受害人的工作,让受害人不再继续要求处理高小龙,事情就解决了一大半,剩下的问题就好解决多了。虽然事情并不大,但是影响很不好。苏副经理采取这种釜底抽薪的办法,马上就可以避免事态的扩大,然后他再去找吕经理说情就好办一些了。 文秀一是害怕受到侵犯,二是担心名誉受损。所以她对苏副经理说,以后不要再让高小龙找她了,她也无意找男朋友,只想现在把工作做好。苏副经理满口答应了她的要求,并且不断夸赞她的工作做的好,得到了公司的一致公认。 天越来越冷了,文秀给公公婆婆和小根做好了棉鞋,还给小根打了一件毛衣。本来她准备回家的时候捎回去,可是由于工作很忙,一直没有时间回家,可能过年的时候才能回去,她怕耽误他们穿,就决定寄过去。她用一块布缝了个包,把毛衣和几双棉鞋装进去,把写好的信也装进去,然后写上地址和名字,办好了手续,就寄走了。她把给二嫂打的毛衣也寄走了。她给大哥打的毛衣准备回家的时候捎回去,因为大哥有毛衣,并不着急穿,大嫂跟文秀说过。她给子君打的毛衣已经送到了曾叔叔的家里。 转眼就要到冬至了,冬至的前一天是个星期天,文秀早早起来,去吃了早饭,回到宿舍打扫一下卫生,又洗一洗衣服,摊开信纸,准备给佩轩写信,这时有人敲门,她照例问道:“谁呀?” 外面一个女生的声音说:“是我,开门。” 她也没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但是她知道是女人的声音,于是就去开了门。一看原来是子君,她赶快让子君进来,说:“子君姐,你怎么来了?”子君爽快地说:“我怎么就不能来吗?我想你了,专门来找你的。你不欢迎啊?” 文秀抗议说:“谁不欢迎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来,你让我喜出望外。” 子君不假思索地说:“你这屋里好热,暖气烧的太热了。”说着就脱了外衣,里面穿的正是文秀给她打的那件毛衣,子君穿着这件毛衣,更显身材窈窕,婀娜多姿。 文秀喊道:“子君姐,你穿这件毛衣怎么那么好看啊?活脱脱一个大美女。” 子君抢白说:“还不是你打的毛衣好?谁见了都说好。” 文秀客气地说:“你长的好,不是毛衣好。” 子君笑着说:“文秀啊,你心灵手巧,还这么漂亮,我要是个男人,一定要娶你,看着你就想让你当老婆。谁娶了你,才叫有福气呢。” 文秀听了羞的脸都红了。 子君看到桌子上铺着信纸,就说:“你在写信吗?是不是给情郎写信?” 信纸上还是空白的,还没有写字,文秀暗自庆幸,如果写了,就给子君发现了,以后“自己人”也要防着点。 文秀反唇相讥:“我这么小,哪有什么情郎?你才有情郎呢。你这么漂亮,男人排着队追你呢。” 子君“咯咯”笑了起来,说:“才不是呢。我妈说了,‘你小君好好向秀秀学着点,看人家秀秀稳重大方,像个大家闺秀;你小君干什么都是风风火火的,不像个女孩子,以后怎么找婆家?’呵呵,我妈说的太对了。我妈还说,‘你和秀秀在一起,别看你比她大,她倒像个姐姐,你像个妹妹。’她还让我啥事都听你的,说你像个大人,我还是个小孩儿。哈哈哈,我才不喜欢操心呢,你愿意操心,我愿意听你的,不是挺好的吗?” 文秀不满地说:“你说了一大嘟噜,光说人家的好,人家哪有那么好?” 子君正经说:“我听爸妈说了,你干工作超好,各方面都很好,爸爸说,你不光能干,而且任劳任怨,哪个部门都说你好,说韩伯伯养了个好女儿。妈说如果我像你就好了,哈哈哈。” 文秀想着子君来找她肯定有什么事,不会纯粹为了玩儿,就说:“子君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子君坐下来说:“对了,妈说明天冬至了,今天是星期天,干脆提前过冬至,让你去一块儿吃饺子。” 文秀天天忙工作上的事,没注意到已经到冬至了,过了冬至十来天就是阳历年了,接着就进入腊月了,不久就要过年了。好快呀,想想自己去年这时候还在痛苦挣扎,为和佩轩谈恋爱的事与家里闹的不可开交,自己天天以泪洗面,想不到后边很快起了变化,爸妈居然同意了她和佩轩谈恋爱,还给他们定了亲。一年过去了,佩轩上了大学,她参加了工作,真是想都不敢想会走到这一地步啊。想到这,她特别感激爸妈。她的爸妈不同于别人的爸妈,既懂她的心思,也非常开明,她生长在这样的家庭是多么幸福啊。快过年了,该准备给爸妈的礼物了,还有公公婆婆,......哈哈,想的太多了。 想到这,她不由得笑了。 子君看着她像是在想心事,就没打扰她,看她笑了,就说:“你想什么呢?咋看咋像是想情郎了。” 文秀随口说:“不是,没有想......,想家了。” 她本来想说没有想他,可是话到嘴边突然觉得不能这么说,于是赶快改口说想家了。 子君虽然心直口快,但是也是个很聪明的人,她一听就听出来了,文秀无意中暴露了她有情郎!可是,无论子君再怎么追问,她也不说了,并且坚决否认。 子君不饶她,非要追问出来情郎不可,她就说,“我心里想的是电影明星,想想而已。”这么一说,子君才打消了非要她说出情郎的念头,她也才把这事搪塞过去。其实,她对当时的电影明星并没有那么崇拜,她心里只是一心想着佩轩。 文秀简单修饰一下,就准备跟子君一块儿走。她想,曾叔叔是总公司的实际大当家,公司里肯定有不少人认得子君,自己跟她走在一起,人们会发现她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她出门穿了大衣,并用围巾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别人看不出来是她。她又想,总不能空着手去曾叔叔家吧?可是跟着子君,肯定没法去买礼品了,她肯定不让买;怎么办呢?她突然想起来,二嫂给她寄来了一包吃的东西,不少还是市面上买不到的:有巧克力、大白兔奶糖、椰枣、无花果干,还有一些她连名字都不知道。于是,她重新整理包装一下,用兜提着就跟着子君出门了,子君看她拿东西,坚决不让,她说没啥,一点零食,二嫂寄来的。子君拗不过她,只好让她带上。 跟着子君到了家,她俩脱下大衣,都穿着紧身的毛衣,显出苗条的身材,曾夫人看了,感慨地说:“这两个妮儿,一个比一个好看,不过论内秀,还是秀秀,小君比不了秀秀。”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小君姐比我有内秀多了,她能够考上学,我考了两年都名落孙山,根本没法跟她比。” 子君反驳说:“秀秀你不要总拿考学说事,其他方面你哪一点都比我强好多。你打的毛衣比买的还好,家务活你样样精通,将来肯定是个贤妻良母,啥都会干,性格还好。将来哪个男人娶了你那才是享福呢,谁娶了我算他倒霉。” 曾夫人没好气地说:“小君你还说呢,你这样子将来连个婆家都找不到,看你怎么嫁的出去?” 文秀替子君鸣不平:“小君姐那么漂亮,开朗大方,魅力四射,后面追的男生多着呢。” 子君笑着说:“男人才不喜欢我这样的呢,喜欢秀秀这样的。” 文秀看到曾夫人在切韭菜,就到厨房去找活干,她把葱姜洗好给阿姨,然后舀了几大勺面到面盆里准备和面,问曾夫人:“阿姨,这么多面够不够?” 曾夫人看了看说:“秀秀,再稍多一点,一会儿你们的一个妹妹也过来,她是你爸爸和你曾叔叔的同学缑叔叔的女儿,今年考上了安阳师专,在这儿上学,昨天你曾叔叔打电话到他们系里找到她,让她来一块过冬至吃饺子。” 文秀又加了一些面,一边和面,一边听曾夫人说话。 文秀试着问道:“是那个缑三旺叔叔吗?我听爸爸经常提起他。” 曾夫人笑着说:“是的,你这个缑叔叔是个怪人,在高中教书,教的特别好,让他当副校长,他不干,说:‘我不能耽误了孩子们考大学。”学校只好让他继续当老师,兼职副校长,后来他教的学生高考上榜很多,县里那时候很缺人才,看他这么出色,就把他提拔为教育局副局长,在别人求之不得,谁知道他坚决不干,说他如果不教学,会耽误许多孩子上大学。县里领导找他谈话,说:‘让你当副局长,是为了让你抓教育,让咱县里更多的孩子上大学。’他听了楞了一下,说:‘我有那个能耐吗?不一定啊。现在当个老师的能耐有,当副局长的能耐不一定啊。”好说歹说,他才答应送走那一届学生他再去上任,县里领导没法,也只能答应他的条件。直到高考完了,他才去教育局上任,并且说:‘如果我当不好副局长,你们还让我回去当老师啊。’闹得领导哭笑不得。哈哈。” 文秀听爸爸说过缑三旺叔叔的事,但是没想到缑叔叔这么有才华。刘庄离缑叔叔的缑家庄也不远,也就是二十来里路,好像爸爸还带她去过,记不得了,那是小时候的事。 一会儿,有人敲门,子君开开门,一个绑着一双辫子的女孩儿走了进来,手里提了一兜熟红薯干,她也是先向曾义宽和曾夫人打招呼:“伯伯好!阿姨好!” 曾义宽和曾夫人都笑着说:“蓝琴好!” 曾夫人接着说:“蓝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的子君姐姐,她在郑州外贸学校上学。上次你来的时候她没在家,去上学了。” 曾夫人又指着正在和面的文秀说:“这是你文秀姐姐,你韩伯伯家的女儿,现在在这里上班。” 蓝琴笑着给她们打招呼:“子君姐姐好!文秀姐姐好!你们俩都这么漂亮啊,我都不敢跟你们俩站一块儿了。” 子君直率地说:“蓝琴妹妹太会说话了,你比我们俩书生气浓多了,比我们俩有内秀多了。” 文秀一边和面一边说:“就是,子君姐说得对,蓝琴妹妹一看就知道是个知性女孩儿,不像我是个大老粗。” 蓝琴半开玩笑说:“文秀姐太谦虚了,你一看就是个娇小姐,我才是个大老粗,我可是在农村长大的,啥农活都干过。” 文秀当仁不让地说:“谁不是在农村长大的?我也是啥农活都干过,只不过干的不好。” 蓝琴对文秀并不了解,其实文秀干的农活并不多,但是她也看不出来。蓝琴在家里是老大,自然干活多,而文秀在家里是老小,一家人把她宠得不得了,所以她干活并不多。 曾夫人不客气地说:“我看哪,你们仨,还是蓝琴干活最多,其次是文秀,小君农活基本没干过。不过论家里的活,文秀可能干的比蓝琴还多。” 子君不满地说:“妈就看不到我干活,我在俺奶奶家也干过农活,只是没干过重活。” 曾夫人风趣地说:“你们三个年龄差不多,生长的环境还算不错,都是因为你们的爸爸有个好工作,不然的话,纯粹的农村娃是很苦的,文秀和蓝琴应该都知道。” 蓝琴点点头,说:“阿姨说的一点不错。农村的孩子苦的很,我家 因为爸爸有工资,比人家好多了。” 文秀接着说:“是的,我上高中的时候,我们高中有个同学里里 外外还穿着粗布,他说他过生日他妈才给他煮个鸡蛋吃。” 这时,曾夫人已经调好了饺子馅,文秀也和好了面。曾夫人让文秀把面盆盖上,把和好的面醒一会,这样擀出来的饺子皮更筋道一些,口感好。在醒面的过程中,他们聊天聊的热火朝天。 第1章 初识新地(四十) 四十 醒好了面,文秀摆下大案板,一帮人围着案板包饺子,文秀手快,就擀饺子皮。她一人擀皮,供阿姨、子君、蓝琴三个人包饺子。曾夫人看了感叹道:“唉,秀秀干活真是一把好手,干的快,还好。可是听你爸爸说,你在家也不怎么干,怎么还这么会干呢?” 文秀不经意地说:“在家一般轮不上我干,妈妈理家是一把好手,大嫂也特别能干,所以呢,我插不上手。我要去干,大嫂就把侄子给我让我看,说:‘秀秀你看好小龙就行了,这里用不着你。以后你到婆家再干吧。’说的我也不敢去抢着干了。妈埋怨大嫂说:‘你不让她干,她啥也不会干,将来到婆家肯定受气。’大嫂不在乎地说:‘咱家的姑娘谁敢给气受?谁敢让秀秀受气,我就打上门去。’笑死我了。你们说,我有这样一个大嫂,还能轮上我干活吗?”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 饺子包了一大半,曾夫人去简单做几个菜,她事先准备好的烧鸡、炸花生、卤猪肝、粉皮调菠菜、变蛋、炸虾片,都端到餐桌上。接着开始下饺子。子君、蓝琴她们一边包,曾夫人一边煮,因为多,要煮好几锅。等到饺子都包出来以后,子君她们把大案板收起来,曾叔叔让大家都坐下吃饭,曾叔叔让小儿子子梁拿出一瓶红酒打开,每人倒上,然后大家碰杯,为冬至相聚干杯。 文秀站起来端着酒杯说:“我要谢谢叔叔阿姨,给我找了工作,处处关心我,照顾我,教我怎么做人,怎么干工作。我敬叔叔阿姨一杯。” 曾叔叔夸赞文秀说:“秀秀你太能干了,打字那么多的活你没白没夜地打,办公室都替你捏把汗,太辛苦了,甄主任和罗副主任都特别称赞你。你的本职工作也干的特别好,吕经理经常以你为傲,对你赞不绝口。他听到甄主任和罗副主任表扬你,也为你感到高兴。你这样的工作态度和能力,以后有指标的话,转正是没有问题的。” 文秀不在意地说:“这点辛苦不算啥,我也没想转正,就这样能干下去就不错了,给叔叔阿姨添麻烦了。” 曾叔叔笑着说:“一点不麻烦,那时候你爸爸对我和你缑叔叔,以及班里的其他同学,那才是救命的呀。那时候困难到极点,有时候一碗饭就可以救一条命。这种恩情,怎么会忘记呢?你爸爸的大恩,我们同学说起来哪个都是感动得热泪盈眶。” 蓝琴接着说:“我爸爸经常跟我说,韩伯伯救了我们一家人。他从学校回家的时候,韩伯伯和曾伯伯去送他,把身上的钱和粮票都掏出来给他了,他回到家,家里一家断顿三天了,他靠这些钱和粮票救活了爷爷奶奶、叔叔姑姑们,我每听到一次,就止不住眼泪。”说着,她就掏出了手绢去擦眼泪。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泪水往下流。 蓝琴接着说:“后来,我爸爸被剥夺了上课的权利,曾伯伯仗义执言,为他讨回了公道。这些事,我们这些后辈永远不能忘。谢谢伯伯阿姨,我也敬伯伯阿姨一杯。” 曾夫人喝完酒放下酒杯说:“咱们不说过去的话题了,说些轻松的话题。”于是大家就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蓝琴对文秀说:“文秀姐,你来工作几年了?” 文秀随口说:“我刚来没几个月,今年考大学没考上,托叔叔阿姨的福,就来这里上班了。不像你和小君姐,你们都上学了,我是个差生,考不上。不过我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 蓝琴谦虚地说:“我上学也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你现在工作了,很好嘛。你们那里属于浚县吧?” 文秀点点头说:“是的,我们那属于浚县,我是在王庄公社高中参加高考的。” 蓝琴疑惑地说:“我也是在王庄公社高中参加高考的呀。” 曾叔叔听了笑了,他说:“你们俩说的王庄不是一个王庄,蓝琴是在滑县的王庄公社,秀秀是在浚县的王庄公社,不是一个地方。”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大家都笑了。 文秀接着说:“我高考是在王庄,但是上学和复读不是在王庄,也不是在我们新河镇,是在贾庄高中。” 蓝琴吃惊地说:“贾庄高中?那可是大名校啊!贾庄高中不得了啊,去年考上一个q大和一个b师大,今年又考上一个p大,太了不起了!远近闻名,据说外省都有慕名去复读的。文秀姐,你认识今年考上p大的那个同学吗?”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他和我一个班的。” 曾叔叔也吃惊地说:“这也确实了不起啊,一个普通的农村高中,居然两年连续考上了q大p大,真是不可思议啊。” 蓝琴又神秘地说:“听说那个男生非常聪明,他一边谈恋爱,一边就考上了p大,是真的不是?” 文秀脸红了,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只好说:“他也是很用功的,天天学的昏天黑地,呆呆的。” 蓝琴继续问:“他谈恋爱是不是真的?” 文秀只好含糊地说:“有这样的传闻,不过呢,大家都忙于学习,也不太关心这事。” 蓝琴接着说:“听说他恋爱的女生可漂亮了,他家条件不好,女生家里条件好,女生也没有嫌弃他。” 文秀打趣说:“女生对谈恋爱的事感兴趣,蓝琴也不例外。” 蓝琴听得脸红了,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蓝琴不说了,子君倒是兴趣来了:“秀秀,人家蓝琴都听说了,你会不知道?” 文秀回避道:“我一向不好打听事,再说人家谈恋爱都是悄悄谈的,谁都不好意思承认,传闻归传闻,但是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别人并不清楚。再说,不关咱的事,咱也不关心,‘一心只读圣贤书’,可惜学习还不好,没考上。” 子君听了笑起来:“你个秀秀啊,说话好有趣。” 大家只顾说话,忘了吃饭了。曾夫人笑着说:“说话不能忘了吃饭,一边吃,一边说。” 曾叔叔又举杯说:“为你们三个女孩长大干杯!” 大家举杯喝酒,曾叔叔说:“你们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都长大了,都有自己的追求,都是聪明善良的女孩儿,将来都会有不错的前景。祝福你们。” 文秀对子梁说:“子梁弟弟你读书怎么样?” 子梁一直没有说话,在静静地听三个姐姐说话,他说:“我学习一般,不够努力,主要是找不到努学习的方法。” 文秀摇摇头说:“读书方面,我没有发言权,没做出成绩。小君姐和蓝琴妹妹都比我做的好。” 蓝琴对子梁说:“学习方法也是要靠自己琢磨的,即使是别人的方法,也要经过自己的充分努力,在学习的过程中去体会,慢慢变成自己的方法,这也是一个慢慢消化的过程。有经常总结,经常回味,经常思考,这样就能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走,学的越来越好。” 曾夫人对子梁说:“小梁,你好好听,也好好想一想,姐姐们说的都是经验之谈,你好好琢磨琢磨。” 子梁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吃完了饭,他们坐到沙发上,曾夫人把文秀拿来的零食打开,一看许多不认识的,她对曾义宽说:“老曾,你见多识广,你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曾义宽仔细看了,指着这些一个个介绍说:“这是腰果,这个是叫巴达木,这个叫开口笑,这个枣叫椰枣,也叫伊拉克枣,新疆出产这个,这些有的是国外产的,有些是新疆产的,这是哪儿来的?” 文秀摇摇头说:“这些哪儿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二嫂给我寄来的,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的。” 曾夫人招呼大家都来尝一尝,因为许多都没有见过,一定要尝一尝什么味道,尝了才算见识过了。 曾夫人又拿出来蓝琴拿过来的熟红薯干,说:“这个熟红薯干好吃是好吃,就是做起来太麻烦了。” 文秀接着曾夫人说:“阿姨说得对,这个熟红薯干做起来太费事,首先要把红薯蒸熟,然后再切成片,放在阳光下好好晒,晒干以后收起来,太费时间了。” 蓝琴解释说:“我妈每年要做一些,我们滑县基本上都是沙地,种红薯比较多,必须想着法吃红薯,这也是一种吃红薯的方法。” 曾夫人招呼大家:“蓝琴从家里带来的熟红薯干,好吃的很,快来吃。” 文秀伸手拿了一片,放进嘴里,慢慢嚼,一开始觉得有点硬,嚼着嚼着就软化了,口感很好,越嚼越有味道,不由地说:“真好吃。” 大家纷纷说:“好吃。” 蓝琴高兴地说:“好吃多吃点,以后我多拿点过来。” 曾夫人摇摇头说:“少拿点,让大家尝尝就可以了,做这个费事又辛苦,你妈费了很大劲,不容易啊。” 蓝琴笑着说:“大家喜欢吃是我妈最大的心愿,家里有的是红薯,也费不了多大事,好做。” 文秀不情愿地说:“这红薯干太好吃了,可惜的是我吃的太饱了,吃不下了。阿姨做的菜和饺子都很好吃,我吃太多了,这样吃下去,会发胖的。” 蓝琴不在乎地说:“胖了显得富态,有什么不好?” 子君不以为然地说:“现在变成瘦时髦了,胖不时髦了。” 文秀不慌不忙地说:“我觉得吧,很年轻的时候瘦一点好,中年以后还是不要太瘦,稍胖一点也无所谓。当然了,不管是瘦是胖,都不能让影响健康。” 曾夫人进一步说:“秀秀说得对,人到中年以后一般会发胖一点的,现在生活水平越来越高,稍不注意就容易发胖。” 文秀看大家都在说话,就悄悄走进厨房,把刚才收进来的碗、盘、筷、碟、杯等等洗出来,她的行动还是被曾夫人发现了,曾夫人过去,不让文秀洗,文秀笑着说:“我已经下手了,这些早晚是要洗的,我一会儿就洗好了,阿姨您去坐吧,忙了一上午,您够累了。” 曾夫人只好让她洗,文秀干活很快,一会儿就洗好了,出来稍坐一会儿,就站起来说:“叔叔阿姨,我该走了,下午还有点小事。谢谢叔叔阿姨的款待。” 蓝琴也站起来说:“我也走,谢谢伯伯阿姨!小君姐、子梁再见!” 曾叔叔一家都站起来送她俩,说:“再见!” 曾叔叔和曾夫人热情地说:“以后常来玩儿。” 蓝琴笑着说:“好的。” 告别了曾叔叔一家,她俩往外走。 文秀问蓝琴:“蓝琴你是坐公交车来的吧?” 蓝琴随意说:“是的。” 走到文秀的宿舍楼,文秀邀蓝琴去坐一会儿,蓝琴客气地说:“今天我有事,来不及了,有时间了我专门来找文秀姐玩儿。” 文秀微笑着说;“好的。” 然后文秀把蓝琴送到不远处的公交站,等蓝琴上了车她才回宿舍。 她感觉有点累,就脱了外衣,躺在床上,想近来的事。想着想着,就想到又快到年关了,这一年是她人生中不平凡的一年。 她想到,去年这时候正是她跟家里闹矛盾最严重的时刻,也是她情绪最低落的时候,但是她没有妥协,虽然表面上没有再与佩轩联系,但是实际上两人仍然不定期见面约会,家里让她放弃佩轩,她内心一百个不愿意,只是碍于佩轩的参加高考问题,她不敢与他公开联系。因为她的一场病,家里放松了对她的要求,只是盼她回心转意。见她无意与他割断情丝,就不再强求她。很快,家里为了避免更多的流言蜚语,就同意了他俩定亲。接着就是紧紧张张的相互走动,她去贾庄婆家,他来刘庄岳家,终于为他俩定下了终身大事。 过年之后佩轩就全力以赴迎战高考,还经历了夏海超的纠缠,不过佩轩都妥善处理了。然后就是高考,他俩并不在一个地方高考,高考之后她不关心自己,只关心佩轩,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希望,而佩轩希望很大。她听到佩轩说正常发挥,才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高考之后佩轩马上就去生产队上工了,他天天累的汗流浃背,她心疼的不得了,可是也挡不住他。 等到高考分数下来,她欣喜若狂,虽然她榜上无名,可是佩轩分数在报考p大之列。 后来就是报志愿、去县城取通知书,然后就是给他准备上学的东西了。那一段时间,两人经常躺在一起,甚至两人曾经光着身子搂在一起,不过并没有发生什么。想到这,她害羞地笑了。 一直想到佩轩去上学,她来上班,每件事情历历在目。 她想,快过年了,佩轩快回来了,等到他回来了,如果有机会,她就把自己交给佩轩,成为他的女人,让他俩的爱情之火烧得更旺。这是一件值得憧憬的事情。 第2章 爱伤情屈(四十一) 第二章 爱伤情屈 四十一 近来豫北冶金公司筹建部忙的不可开交,他们筹建部的使命已经完成,就要成为正式的集团公司了,曾义宽和几位副主任天天在开会,然后去北京和郑州分别汇报筹建情况,已经得到了国务院的批准,挂牌就定在十二月二十八日,届时一位副总理和冶金部长要出席揭牌仪式,河南省省委第一书记和省长自然也要来。各项准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冬至当天晚上,曾义宽和李志逵副主任就乘火车去北京向冶金部领导就挂牌议程和人事安排作最后一次汇报,请求批准。甄主任、秦处长自然陪同前去。他们本来准备冬至前一天就去的,这天是星期天,但是曾义宽考虑到第二天是冬至,让领导安心过了冬至再去打扰他们吧,毕竟冬至也是一个重要的传统节日。 第二天早晨,他们一行下了火车就直奔冶金部招待所,安置停当,正好到了上班时间。他们向办公厅报到,请求领导接见。不一会儿,办公厅传话过来,部长和分管副部长马上接见,曾义宽、李志逵由办公厅马主任和人事司关司长陪同参加接见。 李部长和分管的蔺副部长与曾义宽、李志逵分别握手,亲切问候,曾、李两位恭恭敬敬向两位领导问好,李部长请他们坐下,说:“你们辛苦了!三年如一日地工作,把一个这么大的项目落到了实处,实在是可喜可贺!国务院前一阵已经原则同意了你们的请求,批文近日就下来了,具体安排部里马上开会通过,批文在国务院的批文下来之后马上下来。名字嘛改叫华北冶金集团公司,董事长照例由蔺副部长兼任;河南的戴副省长兼任副董事长,以后成立监事会的话,由戴副省长任监事会主席;义宽同志任党委书记、副董事长兼总经理,志逵同志任党委副书记、常务副总经理。级别嘛,志逵同志先委屈一下,以后部里会解决的。” 曾义宽激动地说:“感谢国务院和部里领导的大力支持!我们的工作做的不好,到今天的局面全靠领导的支持!感谢李部长、蔺部长!我们一定好好工作,为了国家、为了人民,把工作做好,争取马上全面进入生产状态。” 李志逵也激动地说:“我的事是小事,一点不委屈,全靠领导的栽培,现在已经很满意了,请领导放心,我一定全力支持曾总,把我们的工作做好,不辜负党和国家的培养!” 蔺副部长关切地问道:“还有什么困难?尽快提出来,请李部长帮忙解决。”蔺副部长意在提醒曾义宽不要错过这部长接见的大好机会,有难处只管提,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 曾义宽认真地说:“我们眼下以及以后较长一个时期最需要的是专业人才,需求很大。眼下我们就要举办培训班,还要请部里和兄弟单位大力支持。” 李部长笑了,说:“哪个地方都是最缺人才,现在百废待兴,人才奇缺。你们是新建单位,情况特殊,部里会考虑的。至于培训班,你们找蔺副部长就可以解决。” 曾义宽感激地说:“谢谢李部长!太感谢了!” 曾义宽接着说:“我们的查副主任因为身体原因,感觉力不从心,已经申请调离了,还请部里妥善安排。” 李部长爽快地说:“这个没问题,挂牌不久就可以解决。具体由人事司提出方案。” 人事司关司长说:“好的,我们提出方案,请部长审核。” 蔺副部长问道:“查副主任的接班人问题有考虑吗?” 曾义宽答道:“这样的人选不是我们能够考虑的,还请部里指派为好。现在查副主任勉强维持。他住院时由二分公司的经理吕文谦同志暂时代理。” 蔺副部长接着问道:“这个吕文谦同志是什么样的履历?” 李志逵看了看曾义宽,曾义宽点点头,意思是让他说,李志逵回答:“吕文谦同志是六六年武汉钢院毕业的大学生,在车间多年,后来从车间主任提为分公司经理,对工作一丝不苟,敢作敢当。因为他敢说敢做,上大学的时候差点被打成右派,所以任用的时候有顾虑。” 李部长听了,不悦地说:“这样的人才你们都不用,你们要再多的人才有什么用?过去的老账中央已经明确表态是错误的,这样的人应该尽快用起来,不然他们就过季了。” 曾义宽检讨说:“李部长批评的非常对,这是对我们工作的一个极大促进。我们回去马上研究办理。” 曾义宽尽管受到了批评,但是心里是非常高兴的,他早提出任用吕文谦,但是查、王两位副主任总是反对,这事一直被搁置。 蔺副部长指出:“你们回去就让吕文谦同志负起责来,挂牌之后,马上让他负责业务工作,让查副总分工方面不再负责业务,这样转缓一下,也可以嘛。” 曾义宽和李志逵异口同声地说:“蔺部长的办法太好了,我们回去就执行。” 李部长赞许道:“这才像干事儿嘛。” 曾义宽看着蔺副部长,蔺副部长略微点点头,表示可以了。于是他说:“感谢李部长和蔺部长的大力支持,我们一定把工作做好,不辜负领导的期望。揭牌这天,还请李部长主持。” 李部长爽快地说:“好,让办公厅安排就是。” 办公厅马主任马上说:“一切听从李部长安排。” 曾义宽一边站起来,一边说:“感谢李部长!感谢蔺部长!我们告辞了,回去尽快投入工作。”李志逵也跟着站了起来。 李部长和其他人也站起来,李部长笑着说:“好。”然后把他们送到办公楼门口,一一和他们握手告别。办公厅马主任和人事司关司长陪他们到招待所,一路上他们难掩喜悦之情,关司长高兴地说:“办事这么多年,没有见过像你们这么顺的。尽管被批评几句,换来这么多,还是很值得的。哈哈。” 曾义宽激动地说:“太值得了!” 马主任认真地说:“你们的准备工作太充分了,所以办的好。有的人领导一问三不知,怎么能办事?所以有的单位办成一件事总要好长时间。” 的确是这样,曾义宽他们把领导可能了解的情况都进行了反复的斟酌,把准备任用的干部的情况一个个都梳理的很清楚,这样领导问起来什么,都不会回答不了,而且在领导问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可以提出来最重要的要求,这样就把想办的事情基本都能办到。 这些事事先都与人事司和办公厅沟通过了,了解了部里的基本态度,这样提出的要求就不会太离谱,就能够通过。 把他们俩送到了招待所,他们又谈了干部任用的一些问题,然后关司长和马主任告辞,曾义宽说:“两位领导,还有一点事拜托,请帮忙。” 马主任笑着说:“还客气个什么?说吧。” 曾义宽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从家里带了点土特产,都是一些林县的柿饼、滑县的红薯干、道口的烧鸡、浚县的麦仁,等等,烦请两位领导帮忙分别给送一下,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土特产,不成敬意。贵重的也不敢送,那是违反原则的事,不敢干。我这有个单子,麻烦了。” 关司长一推六二五:“这事你交给马主任大人就行了,我就先告辞了。” 马主任调侃说:“好,你的一份晚上给你送过去,你也不能嫌不好啊。” 关司长打趣说:“曾总送的,谁敢不要?” 他俩像说相声一样调侃着,说的人们直想笑。 关司长刚走,曾义宽把送人的单子给了马主任,土特产先放在招待所。马主任告别走出招待所大门,跟李部长的秘书小裴差点撞了个满怀, 小裴见到直接上司马主任,吃惊地问:“马主任你在这啊?怪不得找不到你。” 马主任问他:“小裴你来干什么?” 小裴悄悄说:“我来送个电话号码。” 马主任:“给谁?” 小裴:“给曾总。” 马主任:“曾义宽?” 小裴:“是的,送的李部长家里的电话号码。” 马主任:“李部长让送的?” 小裴:“部长夫人让送的,还送了几瓶茅台酒。” 马主任吃惊地说:“啊?怎么回事?” 小裴:“夫人说:‘此是故人,当年老李蒙难时,承蒙关照,不能忘记。’” 马主任感叹说:“想不到啊,老曾还有这一段奇遇。你去吧。” 裴秘书点头说:“好。” 原来,十年前,李部长那时是副部长,被打倒,被批斗,后来被发配到林县的五七干校。他想不通,做事从来按照原则来,艰苦朴素,可是也难免被打倒。比他级别高的许多领导人都被打倒了,部里除了“不倒翁”和造反派之外,几乎全倒了,全成了“走资派”,五十来岁的人没想到又遭遇到这样的劫难。曾义宽也在这里进行改造,他看到这个老头闷闷不乐,就不断接近他,开导他,两人不久就成了忘年交,在一起谈文学,谈诗,慢慢也谈时政,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朋友,那里条件差,吃的基本是粗粮。曾义宽经常在车队帮忙,能够去外地买一点土特产回来“改善生活”,买过道口烧鸡,林县的柿饼、滑县的红薯干,等等,他经常带回来这些小吃品给李部长打牙祭。有时候还带回来一瓶洹水大曲,他们在一起开怀畅饮,也成了不幸时刻的一大乐事。后来,曾义宽被解放,担任这里农场的副场长,对“李老头”更是照顾有加。老伴儿来探亲时,曾义宽专门腾出来一间房间给他们,悄悄给他们找来炊具,让他们独立开伙,经常给他们送来蔬菜、鸡蛋、鱼等,结果老伴儿住了一个多月,“乐不思京”,如果不是儿媳妇要生孩子来信催,她还不想回去呢。 后来,老中青“三结合”的时候,“李老头”被召回去结合进了班子,曾义宽也被调离农场,从此断了联系。 当然,那时候曾义宽并不知道“李老头”是李副部长,患难之交是极其难得的,别人到要划清界限的时候,他觉得这个老头一个人在这里,背井离乡,不适应这里的生活,心情也不好,所以才经常开导他,慢慢熟悉了,在一起背背诗词,相谈甚欢,成了忘年交。 同样的情况,还有一位老廉同志,是南方人,也被发配到这五七干校,曾义宽也和他成了忘年交,从外地想方设法给他搞来大米吃,让他多年以后想起来依然感叹。 后来,这位“廉老头”被结合走了,在不久的整顿中被调任河南省委书记(那时有第一书记),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曾义宽,廉书记避开众人,两人找到一个村里的小饭馆,又悄悄喝起了洹水大曲。不久,曾义宽就从林县的县革委会副主任调任地区人事局副局长,主持工作,后来任地委组织部副部长兼人事局长,再以后就担任地委组织部长。 “李老头”到北京之后,恢复原来的副部长职位,后来主持部里工作,不久就被任命为部长。 再后来,冶金部与河南省研究要在安阳筹建豫北冶金总公司的时候,李部长看到河南省推荐的许多名单中有一个叫曾义宽的名字,他想,是那个曾义宽吗?看了履历也看不出来,只是那段时间他的职务是林县某公社党委书记和革委会主任,后来升任县革委会副主任。李部长想,有可能是他,因为重名的人毕竟不多,哪会那么巧这人正好与他重名? 再往下看履历,从县里革委会副主任到地区专署人事局副局长(主持工作),再到地委组织部副部长、部长,任部长不到一年,他应该是一个处级干部,省里的意思是挑一个副厅级的人担任筹建部的常务副主任,但是,如果“人才难得”,也可以级别稍低,于是,李部长就圈了曾义宽的名字担任筹建部常务副主任,建议提升为副司局级(副厅级)。他了解曾义宽,这个人不仅正直厚道,关键在于他驾驭局面的能力很强,有魄力,敢作敢当,考虑周密,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所以挑选他担任这里的实际负责人,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李部长圈了曾义宽,人事司也莫名其妙:越过几十个副局级干部,选了一个正处级的人担任筹建部负责人,一看履历,也有点明白:他是从基层上来的,现任地委组织部长,看样子既有基层工作经验,也有驾驭大局的能力,学历是从中专到大专,这样的人是很难得的。于是,他们就先委托河南省委组织部考察曾义宽。 第2章 爱伤情屈(四十二) 四十二 冶金部委托河南省委组织部对曾义宽进行考察,于是省委组织部对他进行了各方面的审查,没有发现政治上、经济上、作风上、工作上、纪律上等等有什么问题,于是把他招到郑州进行谈话。 这次谈话是由组织部王部长亲自找他谈的。让王部长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他说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冶金部挑选担任这个职务,他对业务不懂,担心不能胜任。王部长吃惊且意外,一般人被提拔都是求之不得,而这个小曾同志却有点推脱,他不得不对小曾同志刮目相看,这个同志是个有性格的人啊。 王部长语重心长地说:“冶金部跨过了许多副厅级干部挑选了你,肯定是经过反复斟酌的,咱们省里不能不配合人家,你可不能轻易撂挑子不干,这会让人家冶金部怎么想?” 曾义宽抱歉地笑了笑,说:“王部长,我不是撂挑子不干,我是说,如果有更合适的人选,应该让更合适的人来干。如果组织上认为我最合适,那我就好好去干,不辜负组织上的期望。” 王部长笑了,说:“这还差不多。我马上向廉书记汇报。” 曾义宽恭恭敬敬地说:“谢谢王部长!” 然后他告别王部长,回到省委招待所。 廉书记是分管组织部的,他看了筹建部负责人拟任人选是曾义宽,吃了一惊,问道:“组织部什么意见?” 王部长认真地说:“冶金部挑选的人选,咱们不能指手画脚,原则上都应该同意。” 廉书记点点头,说:“谈话了吗?” 王部长点头说:“刚谈过,这个曾义宽同志很有意思,别人对提拔求之不得,他却说自己不懂业务,不一定是最合适人选。” 廉书记哈哈大笑,说:“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这次轮到王部长吃惊了,“廉书记认识他?” 廉书记感慨地说:“岂止是认识,我跟他是忘年交的老朋友了。” 王部长更吃惊了:“啊?” 廉书记解释说:“七、八年前我被发配到林县的五七干校,他也在那里,别人都急着跟我们这些走资派划清界限,他却对我们关照有加,他照顾我这个南方人,时不时不知道从哪里给我搞来点大米让我吃,还经常搞点小吃食给我打牙祭,你说这事我能忘得了吗?” 王部长摇摇头说:“嗨,想不到廉书记还有一段这样的奇遇。” 廉书记关切地问:“他现在在哪里?” 王部长直接说:“他回招待所了,在等通知。” 廉书记笑着说:“麻烦你帮我约一下他,晚上请他吃饭。” 王部长想了想,说:“要不要定房间?” 廉书记摆摆手说:“用不着,到时候信步走到哪里就是哪里,找一个小餐馆就行,大饭店他会不习惯的。” 王部长直率地说:“好,主要就是老朋友相见说说话。” 廉书记笑了,说:“太对了。对了,你也去,咱们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王部长玩笑说:“我去了不碍眼吗?你们俩老朋友相见,想说说心里话,我在场,你们都不方便说了。” 廉书记不满地说:“没有的事,你也是性情中人,没什么不方便的。你不去可不行。” 王部长笑着说:“恭敬不如从命,我也去,谢谢书记信任。” 廉书记打趣说:“这样的客气话一说,又掉了一层价。” 王部长赶快说:“再不敢说了。” 笑着就走出去了。 王部长到了办公室,就拨通了招待所的电话,让转曾义宽的房间。 曾义宽正躺在床上看书,听到电话响,心想肯定打错了,不过一直响,只好接:“您好,打错了吧?” “是曾义宽同志吗?” 曾义宽一听,大吃一惊:王部长的声音!天哪,差点错过。 “您好,王部长,我是曾义宽。” 王部长换了称呼:“小曾,没有公事,有点私事。你的一个老朋友想约你晚上坐坐,随便吃个饭,说说话。好不好?” 王部长约的,怎么能说不好?曾义宽想:我的老朋友,谁呢?想不起来有谁是认识王部长的我的老朋友。唉,能劳动王部长大驾约我的没有谁啊。不管他,只管去就是了。不过,来的匆忙,车上也没带好酒,好像还有几瓶洹水大曲,对,就拿一瓶这个就行了,这个是我们安阳特产嘛,喝它也不丢人。既然是我的老朋友,也许喝过洹水大曲,不会嫌它不好。呵呵,就喝这个。 这样一转念,就说:“当然好,谨遵吩咐。” 王部长爽快地说:“好,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在招待所等着,到时候我去找你。” 曾义宽还没来得及考虑,就说:“好的。” 等到挂了电话,他才想起来,哪能让人家大部长来找我呢?我应该去找他啊。唉,太不像话了。可是已经说过了,也不方便再改变;再说,去找他到哪里找?也不方便。就这样吧。 曾义宽又想到,自己也没给王部长说房间号,他好找吗?又想,他能让招待所总机找到自己,他还会找不到我?一打听就知道了,不用替他担心,呵呵。 他让司机给他拿了两瓶洹水大曲放到房间里,并告诉司机晚上有事,让司机自己吃饭,不用管他。然后就安心躺在床上看书。 大约下班时间过了一会,电话响了,估计是王部长,赶快拿起电话,说:“您好,王部长。” 果然是王部长的声音:“小曾,穿的随便一点,下来吧。” 曾义宽干脆地说:“好的。”他换了一件很随意的上衣,拿上两瓶洹水大曲,就下楼了。到了招待所门口,看王部长在等着他,急忙走上前。 曾义宽轻声说:“王部长好!” 王部长笑着说:“不要叫什么部长的,叫我老王就行了。”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与曾义宽握手。 然后手往外一伸,说:“咱们去吧。” 曾义宽也不明白王部长的意思,不知道他的“老朋友”在哪里,只管沿着他指的路往外走,走出招待所没几步,往前看,就见前面有个老头站在路边,他总觉得这老头好像见过,离的近了,他看的清楚一些了,大吃一惊;原来是“廉老头”,廉书记!天哪,原来是他。 疾走几步,上前毕恭毕敬地说:“廉书记好!” 廉书记笑着说:“小曾啊,你气色不错啊。” 一边说话,一边握手。 王部长也来了,说:“咱们走吧,往前走,有一家小店,会做湖南菜,咱们去那里。先说好,我来请客,因为你们俩相互都请过,可是我没有请过你们俩,所以该我请。” 廉书记争辩说:“你那是诡辩啊,按你说的,我也没请过你,我请也应该。” 王部长辩解说:“你们俩相互请过,至少比我请的多吧?所以该我请客,这逻辑不能说不成立啊。” 王部长的话说得曾义宽笑了起来。 廉书记正经说:“你的工资也就一百多块钱,多不了多少,一家老小全靠你,急急巴巴,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的工资比你高,家里老人都不在了,负担比你轻多了。小曾情况和你差不多,你们俩都处在困难时期。对我来说,请你们俩是一件很高兴的事。你们不让老头儿高兴一回?” 曾义宽也不以为然地说:“我的工资虽然低,但是那里物价低,消费低,要求低,所以我请客也不是没有理由啊。” 廉书记不满地说:“你们俩不要争了,让老头儿高兴一回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曾二人不好意思再争了,只好听老头儿的。 曾义宽补充了一句:“老头请客就请客吧,不过喝酒必须喝洹水大曲,这个就不要争了。” 廉、王二人互相看一眼,虽然表达的是对曾义宽的不满,但是也无可奈何,只能喝他的洹水大曲了,虽然他没有说理由,但是他们两位知道,他让喝洹水大曲的理由肯定很充分。 进了小饭馆,王部长去找到菜谱,让廉书记点菜。廉书记说:“点两个凉菜,四个热菜,可以吧?” 曾义宽摇摇头说:“浪费,肯定吃不完。” 王部长也说:“吃不完。” 廉书记突然问:“这湖南菜可是很辣啊,你们吃得下吗?” 王、曾二人都说:“没问题。” 廉书记点了四个菜:茶树菇炒腌豆角,蒜苔炒腊肉,家常豆腐,水煮鱼。 王部长说:“这些恐怕也吃不完。” 一会儿菜就上来了,曾义宽打开酒,每人倒了一杯,一杯不到一两酒,然后说:“你们俩都比我年长,我该首先敬酒。” 王部长接着说:“一起敬廉书记。” 两人分别说:“敬祝廉书记万寿无疆!”“敬祝廉书记健康长寿!” 气得廉书记对王部长说:“你是纯粹气老头儿啊。” 又对曾义宽说:“这还差不多。” 曾义宽想起来,说:“王部长说的也不错,不怕万寿无疆,只怕永远健康。只要不是永远健康,怕什么?” 王部长附和说:“就是,就是。” 廉书记没好气地说:“既不要永远健康,也不要万寿无疆。那都是胡扯。不好了,当年我就是这句话被人揭发,才发配到小曾那里的。” 王部长和曾义宽都笑了。 廉书记催道:“喝酒,喝酒,好几年没喝这个酒了,一闻到这个酒味儿就想喝。” 于是他们三人举杯大喝一口。 王部长品了一会酒,说:“这个酒不错啊,好像是陈年老酒,味道醇厚,后味儿十足。好酒!” 曾义宽实话实说:“这个酒少说也有十年,味道纯正,还能喝。” 廉书记感慨地说:“确实是好酒,不过现在喝这个酒,还没有那时候感觉它好喝。” 王、曾二人都点点头,表示理解廉书记的话,感慨他的遭遇。 曾义宽笑着说:“感觉好喝就多喝点,我本来想只带一瓶,来的时候怕不够喝,就多带了一瓶。两瓶够咱们仨喝了。” 王部长认真地说:“喝不完。除非小曾特别能喝。 曾义宽忙说:“我酒量很一般,超半斤就倒了。” 廉书记举杯说:“慢慢喝吧。” 然后又碰杯,喝酒。 廉书记关心地说:“你们吃的惯这湖南菜吗?比如这个蒜苔炒腊肉,吃的惯吗?”王、曾二位说:“好吃,吃的惯。” 廉书记慢慢解释说:“我家里老伴儿每年都要做一些腊肉,大约几十斤吧,用来送人和自己吃。其实,在湖南,家家都要做腊肉的。传说左宗棠在平定浙江的时候,请浙江人吃饭必吃腊肉,为什么呢?因为他家里条件不好,他是住在岳父家里的,他夫人姓周,周家是大族,而左宗棠脾气还大,当然,一般能耐大的人脾气也大,他虽然不是入赘,但是也难免会与岳家有不相容的时候,而全靠周夫人斡旋,平衡他与周家的关系。左宗棠感念夫人的恩德,每逢请客,就要炒腊肉,向人们说,这腊肉是他夫人亲手做的,他因为感念夫人的恩德,时刻提醒自己不可忘记夫人当年的吃苦受屈,所以请客必请吃腊肉。那些浙江人听了,都大赞周夫人,同时大口吃腊肉。其实浙江人是不吃辣椒的,炒腊肉是必放辣椒的,浙江人辣的满头大汗,为了巴结左宗棠,还要继续吃腊肉。” 王部长听了,意味深长地说:“左大帅是一个非常知道感恩的人啊。现在许多的人都太势利,不懂得感恩。” 廉书记感慨地说;“是啊,尤其那十年过去,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尔虞我诈,这样发展下去,这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王、曾二人也有同感,他们觉得,知道感恩的人尤其难能可贵,廉书记就是这样的人。 他们三人最后喝了一瓶多酒,曾义宽怕廉书记喝多,才不让喝了,毕竟廉书记已经是近六十岁的人了。 曾义宽最终通过了考察,顺利走上了筹建部负责人的位置。虽然他能力出众,人品无可挑剔,但是也不能说与他的奇遇没有关系。 这一干,就快三年了,现在终于要挂牌了,正式运作投产事宜,就要见效益了。他们都怀着喜悦的心情在准备挂牌成立集团公司,虽然辛苦,但是大家心情顺畅,任劳任怨,只等二十八日一到,就大功告成了。 第2章 爱伤情屈(四十三) 四十三 曾义宽他们从北京回来,马上投入紧张的挂牌准备工作之中。跟曾义宽一块去北京的,除了李志逵副主任、秦处长、甄主任之外,还有一位办公室的秘书叫唐英俊,是去年新乡师范学院毕业的大学生,他一九七六年被推荐上大学,学的是中文。他是最后一届工农兵学员(因为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不再进行推荐上大学了),因此在学校自感有点自卑,但是到了毕业的时候,他这样的大学生抢手的很,他先去了政府机关,不久不知什么原因又调到了筹建部,因为他学的中文,人事处想当然地认为有一定的文字功底,所以就让他做了总办的秘书,这次因为秘书科长小范因私事请假,就让他顶替跟着去了北京。一路上他很勤快,也听话,这几位领导都是很温和的人,也好照应,因此他的工作得到了肯定。 回来以后,大家都忙于工作,小范已经销假回来了,相对而言,小唐的任务反而少了,所以他就有点闲。他也算是一表人才,个子不低,五官端正,戴一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 韩文秀刚上班的时候,因为是管理员的工作,基本不到总办来;后来她兼任了二公司打字员的工作,一开始天天来向小宋学习打字,后来经常给总办帮忙打文件和资料,也经常来。一开始接触的时候,唐英俊感觉韩文秀就像一个村姑一样,虽然清纯,但是有点土,也没什么内涵。后来接触多了,感觉她是个温柔稳重的女孩儿,并且越看越漂亮。这让他有点动心,于是就有事没事经常往文秀的打字室跑,连小宋都感觉到了。但是因为文秀无意与这里的任何人谈恋爱,也因为工作忙,她又心思都在佩轩身上,所以也没有在意这些。加上高小龙的骚扰,让她不想与男人有任何这方面的接触。 本来,唐英俊因为工作的关系,有时候去曾义宽的家,也认识了他的家里人,曾夫人对他印象也不错。他知道了子君考上外贸学校后,曾经有意于子君,不仅因为子君漂亮还考上了中专,而且因为她是大当家的女儿嘛。他试探了几次,子君对他没有任何要亲近的感觉,他当然也不敢冒犯子君,因此他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冬至前一天文秀和子君一起去曾家吃饺子的时候,唐英俊来公司准备资料,快到公司的时候,他远远看见两个妙龄女郎在前面,他骑车走近一看,认出来一个是子君,另一个头上包着围巾,好像有点熟悉,但是没认出来。她们往前走,他已经到了单位,不好再往前去看,只好去干工作了。他脑子里一直在想另一个女孩儿是谁,突然感觉到那个女孩儿很像韩文秀,他越想越觉得像,但是越想越觉得不可能是韩文秀,她怎么可能跟曾子君认识呢?不可能。他好像知道,她来自农村,据说是托到一个副科长才当上合同工的,她在这里举目无亲,怎么会认识曾子君呢?不可能是她。 他是办公室的秘书,是领导身边的人;文秀是个兼职打字员,她是为办公室服务的。因此她应该接受他的领导,他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去她那里有时候会有一点居高临下的态度,她是个很随和的人,一点不在乎别人的俯视。其实她内心也不在乎他,因为她不属于他的部门,再说他也不是这部门的领导;她是给他的部门帮忙的,连他们的甄主任和罗主任对她都很好,所以他的俯视她从不在乎,不当回事。他为了接近她,慢慢地收回了他的傲慢态度,时不时来找她聊天。她因为工作忙,没有太多时间和他扯闲话,所以显得不冷不热的。 这天,唐英俊下班骑车回家,他家在市里。经过菜市场的时候,见到了曾夫人,他赶忙打招呼:“您好,阿姨。” 曾夫人笑着说:“小唐啊,下班了?” 小唐恭敬地说:“下班了。您买菜啊?” 曾夫人随口说:“是的,平时都是老曾买菜,他这一段时间没空,只好我来买。” 小唐点点头说:“阿姨您好辛苦,不过曾总确实很忙。” 曾夫人打趣说:“小唐长的一表人才,又是大学生,什么时候吃你的喜糖啊?” 小唐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没影的事,我现在还没女朋友呢,我倒是不着急,但是我妈总是催。” 曾夫人笑着说:“有目标了吧?如果需要我帮忙,你就说。” 小唐犹犹豫豫地说:“目标说不上,还没有。” 曾夫人看他犹豫的样子,感觉他像是有目标。 于是就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如果有目标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说,我会尽力的。” 小唐扭扭捏捏地说:“我们办公室有一个打字员叫韩文秀,是个合同工,我看性格挺不错的,长的也可以。” 曾夫人一听,心里一惊,心想,他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但是她想回家问问老曾的看法,此刻不宜多说,于是随口说:“这个女孩儿我听说过,要不我给你们搭个线?” 小唐一听马上点头哈腰,说:“谢谢阿姨!” 曾夫人想一想,说:“这样,我安排你们俩见个面谈一谈,不要说破。如果觉得可以,就继续接触,如果觉得不合适,就不再接触就是了。这样好不好?” 小唐感激地说:“太感谢阿姨了!听您的安排。” 曾夫人边想边说:“你办公室的电话是多少?” 小唐把他的内部电话号码告诉了曾夫人,然后告别各自回家了。 自从文秀来了之后,曾夫人看到她是个非常懂事的女孩儿,越来越喜欢她,一直很关心她,想着她如果能够嫁到安阳,在城里安家,就不用再回家当农民了,所以一直在考虑着这件事。 前一段高小龙骚扰文秀的事,她也听说了。她觉得,如果文秀愿意,高小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高小龙毕竟是干部身份,对于许多农村的女孩子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嫁了他,可以转换身份,成为城里人,何乐而不为呢?但是她听到文秀对高小龙非常厌恶的态度后也认为不可勉强,应该顺其自然。 她听到唐英俊对文秀有意思的话之后,着实觉得这是个机会,唐英俊各方面都比高小龙强许多,长相好,大学生,看上去文质彬彬,又干着秘书工作,好像家里条件很好,这样的条件是可遇不可求的,只是不知道小唐他家里愿意不愿意?嫌弃不嫌弃文秀的农村户口、合同工身份?如果人家不嫌弃的话,文秀可是走好运了。 这样,她迫不及待地就想撮合唐英俊和文秀。不过她想和老曾商量一下,听听他的意见,毕竟都是他单位的人嘛。 可是,这几天老曾实在太忙,晚上回家都在十一点之后,回到家已经精疲力尽,马上上床睡觉,也没机会跟他说这事。再说,他现在忙的是挂牌的大事,不该用这样的小事去打扰他。所以,曾夫人觉得老曾也关心文秀的婚姻大事,甚至比自己还关心,毕竟是韩大哥的女儿嘛,把这件事办好也是他的心愿。 想到这,曾夫人就决定不再打扰老曾了,她来安排小唐跟文秀见个面,如果两人投缘,也给老曾一个惊喜,毕竟替他办成了一件好事。 这样想着,她就决定把他俩叫到家里来,让他们谈一谈,有个初步印象,也开个头,让他俩继续接触。 第二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她给小唐打了电话,让他下了班到家里来,因为外面见面也不方便,小唐欣喜不已,马上答应了。她又给文秀打电话,但是她在后勤科库房管理室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快到下班了,才打通。文秀一直在二公司打字室打文件,她忙的不可开交,一摞子文件等着她打。她不得不上卫生间的时候,回到管理室包里拿纸,才听到电话响,赶快接:“您好,您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了曾夫人的声音:“是秀秀吗?我是你阿姨,你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文秀抱歉地说:“对不起,阿姨,我一直在打字室打文件,没往这边来。” 曾夫人随意地说:“没什么大事,只是有点小事,想跟你说说,你下班可以来家里一下吗?” 文秀不假思索地说:“阿姨,当然可以,只是可能稍晚一点,都在加班。”文秀想着晚上还要加班,但是在加班的间隙里可以去阿姨家里一下。 曾夫人爽快地说:“好的,晚一点也没事。” 文秀随口说:“好的,阿姨,一会儿见。” 曾夫人高兴地说:“一会儿见。” 文秀放下电话,想着这电话来的真不是时候,因为太忙了。她也不知道阿姨有什么紧要的事要跟她说,她再忙也必须答应阿姨的请求。想到这,她赶快去卫生间,出来又赶快去打字室打文件,因为这个文件是领导急着要的。打好了这个文件,交给罗副主任,她立即回到管理室穿上大衣,去旁边的市场上买了五斤苹果,提着就直奔曾叔叔家。 到了门口,敲门,曾夫人开门,文秀笑着说:“阿姨好。” 阿姨也笑着说:“文秀好,进来坐。” 文秀进到屋里,看到沙发边站着唐英俊,吃了一惊,马上说:“唐秘书好!” 唐秘书马上说:“小韩好!” 阿姨笑着说:“你们俩坐,晚上在这吃饭吧。” 文秀马上说:“阿姨,我吃过饭了,晚上呢还有加班的任务,所以一下班我就赶快去吃了饭过来。”文秀一向不事张扬,除了极少数几个人之外,没人知道她和曾叔叔家的关系。她拿不准这唐秘书与曾叔叔家什么关系,说话不敢随便,不敢显得与阿姨关系太近。 曾夫人当然明白文秀的意思,她也不想暴露这种亲密的关系,所以说话也保持一定的距离感。 “你们俩坐吧,我去去马上回来。”阿姨说着就出门了。 文秀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也只能坐下。她临下班的时候,听到甄主任喊小唐,没有人答应,他还说,“还没下班,这小唐哪里去了?”他们办公室是最忙的,小唐怎么跑曾叔叔家里来了呢?这里的事比单位里的事还重要?她本来想说甄主任找他的事,但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不能显得多事,所以就没对他说。 小唐盯着她说:“小韩,你刚下班啊?你忙不忙?” 文秀不假思索地说:“太忙了!” 小唐关心地说:“噢,要注意身体啊,健康最重要。” 文秀客气地说:“谢谢关心。”心里说,现在公司因为挂牌的事,都是忙死忙活的,就像农民说的到了“焦麦炸豆”的时候了,还说什么注意身体的话,怎么这么置身事外呢?她一个合同工也知道,这是需要拼的时候,还这么不慌不忙的,好像没事一样,怎么可以呢? 小唐摘下眼镜,一边擦眼镜,一边说:“小韩,你是今年来上班的吗?” 文秀点点头说:“是的,我今年考大学没考上,就来这里上班了。” 小唐擦完了,戴上眼镜说:“你家够有能耐的,咱们公司招工是不对外的,没有关系进不来的,即使像临时工、合同工,没有关系也进不来。” 文秀感觉小唐是在试探她,也有点居高临下的口气。她就装糊涂:“我是农村的,也不知道什么关系,家里说让我来上班,我就来了。这城里我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哦,不对,据说有个同学考上安阳师专了,我还没来得及去找她玩儿呢。”文秀装作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 小唐心里打起了嘀咕:这样一个村姑,她配得上我吗?看她这样子,搞到手看来不难。 他又接着问:“你想在城里安家吗?” 文秀摇摇头说:“我没想过,还小呢,以后再说吧。我是个农村人,早晚要回农村的。” 小唐笑了,说:“你如果可以不回农村,你愿意不愿意?” 文秀接着装傻:“可以不回农村?不可能。除非上大学或者当兵上军校,才能真正从农村出来。我们高中今年考上了好几十个,可是我学习不好,没考上。”说着,脸色就显得伤感起来,她说这些倒是实话。 小唐不以为然地说:“也不一定啊,如果转正了,也可以成为正式工了,就是城里身份了。小韩,你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工作也认真,清纯善良,你如果不想回农村,我可以帮你。”这有点太直接了。 文秀认真地说:“你帮我的忙,我可是没法报答你啊。我家是农村的,啥也没有。”她继续装傻。 小唐直率地说:“你不需要报答我,你要愿意的话,可以做我的女朋友。” 文秀装作吃惊的样子说:“你是说笑话吧?我怎么能配得上你呢?我没文化,没户口,没正式工作,家在农村。你是大学生,是干部,还在领导身边工作,家里还是城里的。我怎么能配得上你唐秘书呢?不敢想,不敢想。”文秀暗自好笑,心想,如果阿姨在场,我说这话肯定会挨骂的。 小唐认真地说:“小韩,你如果做了我的女朋友,我会对你好的,帮你解决户口和工作问题,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文秀装作怯生生的样子说:“我不敢,我还小,以后再说吧。” 正在这时,外面敲门,小唐去开门,阿姨回来了。 第2章 爱伤情屈(四十四) 四十四 曾夫人进门,文秀也站起来,说:“阿姨回来了?” 曾夫人满面笑容地说:“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转向对文秀说:“文秀,你先等一下,我跟小唐说几句话。” 文秀爽快地说:“好的。” 然后曾夫人和小唐进了里面的房间,掩上门,曾夫人悄悄地问:“小唐,你们谈了没有?怎么样?” 小唐也小声说:“谈了,我说希望她做我的女朋友。 曾夫人急切地问:“她怎么说?” 小唐边想边说:“她说,她没文化,没户口,没正式工作,家是农村的,配不上我。” 曾夫人接着问:“她答应做你的女朋友没有?” 小唐犹豫着说:“我说,可以帮她;她说,她不敢,还小呢,以后再说。” 曾夫人若有所思地说:“噢,好的。以后我问问她。你回去吧,不要对别人说这件事。” 小唐点点头说:“我知道,阿姨,我走了。” 小唐出了门,曾夫人对文秀说:“秀秀,我让你帮我看看,我要打一件毛衣的话,什么颜色好看?” 文秀笑着说:“阿姨您喜欢什么颜色?” 曾夫人直白说:“我就是犹豫不定,才专门找你来问的。” 文秀哈哈一笑,说:“阿姨您四十多岁,虽然不能太艳,但是更不能太暗,我觉得吧,......菠菜根色怎么样?” 曾夫人高兴地说:“哎呀,太好了,我怎么没想到呢?就菠菜根色了!还是秀秀有眼光。” 文秀自告奋勇:“阿姨,你买毛线吧,我给你打。” 曾夫人难掩喜悦:“哈哈,我就是看你打的毛衣太好了,想让你也给我打一件。” 文秀爽快地答应了:“好的,阿姨,还有事没有?没事我就走了,我晚上要去加班。” 曾夫人犹豫一下,然后说:“你去忙吧,以后再说。” 文秀点点头说:“好的,阿姨再见。” 然后开门就走,曾夫人挥挥手说:“秀秀再见。” 文秀走出门,快步向食堂走去,她趁着食堂还没关门赶快去打饭。到了食堂,人家正要关门,文秀随便买了一个馒头,一份菜,打一碗粥,师傅只收了饭票,说菜只剩底儿了,就不要菜票了,文秀感激地说:“谢谢!”然后说:“你们关门吧,我端走吃。”师傅笑着说:“没事,你在这吃吧,端出去马上就凉了。我们晚一会儿没事,领导交代了,公司要挂牌,大家都在加班,一定不能让大家吃不上饭。” 文秀点头说:“师傅辛苦了。” 然后就坐下吃饭,很快就吃完了,洗了碗就去了打字室。 她知道今天要打的文件和资料很多,必须尽快打出来,不能拖到明天,因为明天要打的文件也许更多。她坐下来,两手不停地打字,连去卫生间都一溜小跑,这几天她身上不方便,也不敢稍作休息,只能硬着头皮干活。小宋知道她身上不方便,也是尽量多干,减轻一点她的压力。两个人同心协力,把总公司的文件都制作出来。 一坐到打字机旁,就感觉自己不是自己了,是一部机器,在不停地转动着,她打字奇快,连小宋这个老手也自叹不如。 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终于打完了所有的文件,她瘫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手指都僵了,甄主任、罗副主任看她累成这个样子,都感到于心不忍,以赞许和同情的眼光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好。她看到了两位主任的眼光,笑笑,说:“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果然,一会儿,她感觉好点,就起来整理打好印好的文件。罗主任拦住了她,说:“今天太累了,明天我找人整理。食堂做了夜宵,你吃点,赶快去休息吧。”说着,就端来了混沌和灌肠包,文秀晚上吃饭不多,也饿了,就不客气地吃起来,两位主任看了,就笑了。她吃完要去洗碗,罗副主任拦住了她,说:“不用你管,你赶快回去休息吧。”并让值班的同志送文秀回宿舍。 文秀回到宿舍,赶快换了卫生纸,洗一洗,然后上床睡觉,可是一下子还睡不着。她想起来,阿姨让她去家里,只为问她毛衣的颜色吗?如果是问她毛衣的颜色,电话里就可以说清楚啊,不会让她专门跑一趟的,阿姨肯定也知道她很忙。不为毛衣的颜色,为什么呢?她翻来覆去地想,啊!她终于想明白了!醉翁之意不在酒,明显的,阿姨是要撮合她跟唐英俊。嗨,又多了一件烦心事。可是这件事一定要处理好,否则,会惹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显然,阿姨一片好心,关心她的终身大事,甚至把她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而且,表面看上去,这个唐英俊还是挺不错的,听他的口气,家里属于有权有势的人家,他本人是大学生,还担任着领导的秘书,这条件哪里找?阿姨是一片苦心,可是白费心啊。且不说我雷打不动地跟着佩轩,即使我没有定亲,我也不可能嫁这个唐秘书啊。他家有权有势的,会看上我这个农村户口的合同工?即使他看上我,我和他谈上恋爱,他家里也不会同意,最终他会屈服于家里而抛弃我。 文秀想,我呢?我会看上他吗?即使我没有佩轩,没有定亲,我也不会选择他。我装傻说的那些话,他一点听不出来,心眼不见得缺,但是缺乏历练,而他一帆风顺的顺境让他很难有历练的机会,他自己可能感觉还很不错呢,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也许已经栽了大跟头。再说,他对待工作的态度,敷衍了事,纯粹应付。今天他们办公室都要忙死了,他却去看相亲对象,办公室领导找他到处找不着,他这样对待工作,会混出个什么样子?会有什么发展前途?不是说要他去做出多大成绩,你至少不能甘于下流吧?至少本本分分把本职工作做好吧?他还不如那个夏海超呢。他这样子连我都看不过去,更不要说别人了,以后他在办公室也很难混下去,走着瞧吧。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次日醒来,天已经大亮,这时候是白天最短的时候,天亮就已经七点了。文秀一看马蹄表,果然已经过了七点了。她感觉已经歇过来劲了,赶快洗漱,然后去食堂吃饭。吃了早饭就直接去上班了。 先到管理室,看看有事没有,然后就去了总办打字室。小宋说:“听说你昨天晚上累坏了,今天好点没有?” 文秀不在乎地说:“好了,没事了。” 小宋打趣说:“今天上午你歇着吧,我来打,把你累坏了,以后谁再给我帮忙啊?” 文秀笑着说:“我不是给你宋姐干的啊,是给公司干的;不是给你帮忙,这也是我的工作。我一个临时工,还能挑肥拣瘦?有活干就不错了。如果没活干,就不设这个岗位了,我连个临时工也当不了了。” 小宋无奈地说:“唉,你这么能干,......不公平的事太多了,不说了。” 她俩一边聊着天,一边打扫卫生。这时,罗副主任和唐秘书走了进来,罗副主任说:“小宋、小韩,昨天打出来的文件需要整理装订的,你们交给唐秘书整理装订。” 文秀放下笤帚,说:“好的,我去整理一下昨天打出来的文件,拿过来。” 说着,就回二公司的打字室了。她刚进房间,唐秘书也跟了进来,说:“我帮你整理。”文秀没说什么,就去维护打字机了。 唐秘书显然没有整理过打出来的文件,一时弄的乱成一片,文秀一看,吃了一惊,心想,就是没干过,也不至于弄成这样吧?她本想冷眼旁观,但是看了一会,实在看不下去,就去了小宋的打字室。 小宋玩笑说:“唐秘书光往年轻漂亮的女孩儿那里跑,一看我年老色衰,马上就跑你那儿去了。” 文秀不满地说:“滚你的吧,你比我大不了几岁,还年老色衰呢,怎么说?成熟女人,韵味十足,魅力无穷。哈哈。” 轮到小宋不满了:“哼,照你说的,我成了......老骚娘们儿了。”她中间停顿了一下,看看四周没人才敢说出来。 文秀笑着说:“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说。” 小宋恨恨地说:“你个小能妮儿,绕来绕去,把我绕进去了。” 说着,笑了起来,文秀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宋靠近文秀,神秘地说:“小韩,你没感觉到?近来唐秘书找你的频率提高了许多啊。” 文秀不满地说:“别胡说,人家啥身份?我啥身份?千万不要这么说。” 小宋不以为然地说:“我看他看你的眼神有点意思,你还是考虑一下吧。” 小宋拿不准文秀的态度,她看到唐秘书的确对文秀有意思,但是她不太明白文秀的话是什么意思,是愿意和他交往呢还是不愿意和他交往呢?听上去她的意思是配不上他,但是也有敬而远之的味道,而且她对他的接近没有反应,更说不上回应,看不出来她对他有感觉,她是觉得成不了而不敢回应?还是欲擒故纵?小宋知道,文秀是一个考虑事情很缜密的人,她不会拿自己的青春和名誉当儿戏的。但是她又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这样的女孩儿容易吃亏上当。 或者是她根本就对他没有感觉,说不好听点,就是根本看不上他。的确,从世俗的角度来说,他是个大学生,干着秘书的工作,还一表人才;她虽然漂亮,但是是个农村妞儿,只是个高中生,在这儿是个合同工,没户口,没正式工作。对于许多她这样条件的女孩来说,巴不得嫁到城里来,就是个工人她也巴不得嫁呢,何况他是大学生、干部、秘书呢?但是,看文秀对唐秘书的态度,好像没有丝毫动心的样子,应该是没有感觉。 想到这,小宋试探着说:“小韩,看得出来,人家对你可是有点意思啊。你什么意思?跟我说实话。” 文秀摇摇头,无奈地说:“我不是说过吗?我这条件,哪能配得上人家?就没有可能,这点自知之明咱还是有的。” 小宋追着问:“你是说,成的可能性不大?虽然你愿意,但是自己感觉成的可能不大,不敢往前走?” 文秀没好气地说:“宋姐你追那么紧干什么?不让人家喘口气?” 小宋笑着说:“我不追那么紧你会说吗?就是要逼着你说。是不是你想跟他交往,但是又怕成不了受伤害?” 文秀沉默,低着头不说话。 小宋又逼一步:“你不说话?沉默就是默认。我明白了。” 文秀不自觉地说:“不是。” 小宋哈哈一笑,说:“不是?那是什么?” 文秀不慌不忙地说:“宋姐,我问你,假如是你,你怎么想?” 小宋没想到文秀会这么问,她考虑了一会,正要说话,门开了,唐秘书进来了,说:“小韩你怎么出来不回去了呢?你不能不管啊。” 文秀不明白地说:“不管什么?” 唐秘书说:“就是你的那些文件啊。我只是给你帮忙,主要还是靠你啊。” 文秀悻悻地回到自己的打字室,一看,大吃一惊:文件摊了一屋,乱成了一片。她坐下来,双手捂住脸。唐秘书尾随她过来,看到她这样子,关切地问:“小韩,你怎么了?”文秀沉默一会儿,说:“唐秘书,你去给宋姐帮忙吧,这里我来整理。” 唐秘书犹豫一下说:“我还是在这里给你帮忙吧。” 文秀坚决地说:“不用,这里下不去脚,你去吧。” 唐秘书只好去给小宋帮忙。文秀看他走了,拿了卫生纸去卫生间,回来以后关上门开始收拾。本来打好的文件需要印的就去印,印好的就整理、分类、装订。但是唐秘书全搞乱了,文秀只好用最笨的办法进行整理,一页一页分类,一边整理,一边摇头叹息。 好不容易整理好了,唐秘书又推门进来了,说:“好了吗?小宋让我来给你帮忙。’ 文秀急忙说:“不用,你去给宋姐帮忙吧,这里马上好了。” 唐秘书拿起一打文件,文秀吓得马上过去从他手里抢了过来,说:“唐秘书,这些千万不能动,一动就乱套了。” 她想,再让他一搅和,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理清楚。她口不择言地说:“唐秘书,这里没有需要你干的活了,你去忙吧。” 唐秘书说:“小韩,我就是专门来你这里干活的,也想跟你交流交流。昨天我说让你做我的女朋友的事,你考虑怎么样了?” 文秀正色说道:“唐秘书,这是工作的地方,工作的时间,怎么可以谈私事呢?以后可不要这样了。” 唐秘书讨了个没趣,只好悻悻地走了。 第2章 爱伤情屈(四十五) 四十五 文秀一边整理一边想,她把唐秘书赶走是不是有点过分?她认为不过分。如果不这样,他还要“帮忙”,他不帮还好,一帮她就更忙了,真是越帮越忙。 她这么做也是表明一种态度,那就是对他不认可,不同意他提出来的交往的请求。她唯一担心的是,因为是曾夫人想撮合他俩的,不能因此让曾夫人心里不舒服,所以要小心应对这件事。她心里只爱佩轩,但是这里没有人知道她已经定亲,她不想过早让人知道她已经定亲的事,毕竟她年龄还小。当然,如果有一天不得已的话,也可以告诉别人她已经心有所属,已经定亲。但是,那是以后的事。 她整理好了文件材料以后,又去找小宋,看有没有下来新的文件需要打,小宋一见她,就笑了,她也笑了。小宋不满地说:“你笑什么?” 文秀反问:“你笑什么?” 小宋笑个不停,好不容易停住,说:“咱俩笑的恐怕是一回事。” 文秀听了,笑的更厉害了。 小宋装作不满地说:“你还笑呢,做错了事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太不够意思了。快过来帮我收拾。” 文秀笑着说:“我不是让别人来帮你了吗?” 小宋更加不满地说:“你不提还好,你提了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就上卫生间几分钟,就让他给搅和成这样,天哪,真是越帮越忙啊。”说着,就苦笑起来。 文秀也无奈地说:“我那里比你这乱的多,我刚刚收拾完。” 小宋正经地说:“咱们这些活像是家务活,整理这些是要有顺序的,不能乱来,否则就越弄越乱了。但是我看他好像没做过家务活,当然也没有做过咱们这样的整理工作。但是......” 小宋突然停住不说了,文秀追着问她:“但是什么?” 小宋笑了,说:“我突然觉得,说多了也许不合适。” 文秀接着追问:“啥意思?” 小宋笑着说:“如果......,如果什么的话,你不要怪我啊。” 文秀不明白地说:“你说的什么啊?我一点不明白。” 小宋诡异地一笑,说:“如果你将来和他成为一家的话,你可不要怪我啊。” 文秀气恼地说:“滚你的吧!你才和他成一家呢。” 小宋辩解说:“说啥呢?我已经成家了,孩子都有了,不可能和他成一家了。你才可能呢,人家不是在追你吗?” 文秀坚决地说:“我......” 她突然停住了,接着说:“咱们早晨刚来上班的时候不是说这个话题吗?我说假如是你,你怎么想?你是否愿意和他成一家?你还没回答我呢。我很想听听你怎么想。” 小宋叹口气,说:“就过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我的想法就又有变化了,不过还是原来的思路,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文秀迫不及待地催她:“说吧,我洗耳恭听。” 小宋想了想,认真地说:“从一般普通人的角度来说,咱们看人不能只看到表面,还有看内在,啥是内在呢?我理解就是他的人品、能力这些,人品上来说,太好的人你跟他不一定就幸福,因为他很无私,对人好,但是有时候会影响家庭的。我觉得一个男人有责任感就是一个好男人,他知道对父母、对老婆孩子好就可以,当然他不能是个坏人,要善良,能正直、厚道更好。没有责任感的男人不像男人,不能要。能力嘛,就是看他有没有发展的空间。我说的这些太笼统了,像是空话。” 文秀肯定地说:“你说的挺好的,继续说。” 小宋接着说:“从我的角度,我找对象要求不高,只要有责任感就行,我自己也就是个工人,没啥了不起,所以只要他对家庭负责,肯好好工作就行。我对你的要求不了解,我只从我的角度说说对唐秘书的看法。从表面上看,唐秘书是大学生,现在是稀有人才;他长相也不错;工作岗位是秘书,领导身边的人,当然也是干部身份;家庭条件应该是不错的,可能是干部家庭。但是......,” “但是我感觉他这个大学生没学到啥知识,看甄主任罗主任他们有时候在一起闲谈那些历史、文学、诗词、文章等等,他一声不吭,显然是插不上话,他可是学中文的呀。再说,他是工农兵大学生,主要靠家里有权有势才能推荐上的,虽然不绝对,但是后来大多数是这样。他写的东西很一般,我不懂,但是看不出来好在哪。” “还有就是他对工作有点不够认真,敷衍了事,你看这几天,大家都忙成啥了?可是他没事干,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好像是个多余的人似的。你说,他这样能长期在办公室呆下去吗?这个不说,就说今天,他啥事没有,罗主任才派他来给咱俩帮忙的,可是他连整理个文件都给你弄个乱七八糟,可见他什么都不会干,在家里什么活也没干过。如果嫁了这样的人,谈恋爱的时候也许很浪漫,可是结了婚生了孩子之后,不累死你才怪呢。而且这样的人肯定处理不好家庭关系 ,啥事不是听他妈的,就是听他老婆的,搞的婆媳关系紧张。到那时候,你哭都来不及。他虽然啥都不会干,可是还挺傲气,总是一副了不起的样子。这是我的看法。” “不过呢,你是个非常有能力有心眼的人,你如果嫁了他,你肯定能把他治的服服帖帖的,也许能过的很不错,也说不定。完了,我说完了。” 文秀认真听完,笑了。 小宋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文秀不在意地说:“没什么。我想说,宋姐你说的很透,说到根儿上了,我也是这么看的,只不过没你看的透。” 小宋正经地说:“你打算怎么办?” 文秀恳切地说:“宋姐,其实我就没打算找对象,我还小,现在是个合同工,过几年还要回家种地,如果找了对象,将来既害了人家,也害了自己,何苦呢?如果能落户到城市,就在这儿找;如果回去,就在农村找,怎么都是找个男人过日子,生儿育女,养家糊口。” 小宋笑着说:“你这不是百分之百的实话。” 小宋接着说:“对了,小韩,今天有你两封信,拿到二公司了,你看到了吗?” 文秀摇摇头说:“没见,我去看看。” 说着,就走出去了。她想,这几天非常忙,上次佩轩来信,她回信就没写几句话。今天是不是他来信了呢?到二公司打字室,她看到了两封信,果然有佩轩的来信,她趁这会儿不忙,就拆开看,佩轩说他元月二十号考试完,二十二号放假,他准备订二十三号晚上的车票回家,第二天早晨到新乡,然后坐长途汽车回贾庄。 他说,现在进入紧张的复习阶段了,平时功课上下功夫不多,全靠这会儿用功,三门考试课,其它是考查课。 他知道了她所在公司要挂牌的事,说是从河南的报纸上看到的消息,他知道她肯定非常忙,因为成立大公司,肯定有许多文件出台,都需要打出来,她是打字员,会忙不过来的。如果忙,就不用回信了,好好工作就行了。他还问道,快过年了,需要什么,说一声,北京商品比较多,什么都有,好买一些,可以买了捎回去。 他还说,工作忙要注意休息,休息好才能工作好,工作要悠着劲干,不能拼命干,否则身体会垮的,她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强壮,所以更要吃好饭,多喝水,好好休息,忙的时候就不要打毛衣了,有时间就多睡一会儿。 佩轩的信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文秀感受到了他对她的关心,感受到了他的温暖。她知道他不是一个花言巧语的人,说的都是实在话。他爱她,她也爱他,她只盼着躺在他的怀里,他紧紧搂着她。 文秀看完了信,收起来,坐着发愣,她想着与佩轩分开快四个月了,还有一个月才能见到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这是没办法的事,都是为了将来的幸福生活。这一段太忙,也顾不上给他多写信,他马上考试了,也该忙了。他二十三号回家,离过年还有十多天呢。那会儿自己还没放假,离放假可能还有好几天呢。自己放假了才能回去,还早着呢。听说公司放假就到大年二十八、九了,放假时间也就十来天。这样的话,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就没几天。盼了半年,也就在一起几天,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到这,她的情绪突然低沉起来。 在一起这几天呢,她还想把自己交给佩轩,当然,还要看生理期,如果允许的话。可是,即使生理期允许,有机会吗?有机会和他共度良宵吗?看来很难,很难有机会。她摇摇头,有点想哭的感觉。唉,顺其自然吧,不可强求。有机会固然好,实在没有机会,也只能以后再说了。文秀慢慢从情绪低落中逐渐走出来了。她想到,爱一个人,有幸福的时刻,也有烦恼的时候。 另外一封信地址是鹤壁,她想不起来谁在鹤壁,打开信封,抽出信纸,一看,原来是她在贾庄高中二年级文科班的同学张爱珍写的信。她知道,这个张爱珍本来比她高一届,后来复读插到他们班里。她俩不是很熟悉,但是也认识。张爱珍也是贾庄高中的知名人物,只不过后来被文秀盖过了名头。因为她开始复读的时候与一个男生刘国增谈上了恋爱,并且她住在刘国增家里,与刘国增的妹妹住在一起。这在当时轰动一时。但是后来刘国增去当兵了,很快他考上了军校,而张爱珍在复读一年后并没有考上大学或中专,因此心情不好,又因为一点小事与未来的婆婆发生了一点误会,导致刘国增要与她分手,她后来一再向未来的婆婆道歉,也未获谅解,最终还是分手的结局,她差点气疯。为始乱终弃的故事又添了一笔。与她不同结局的就是佩轩和文秀的爱情故事,在他俩刚谈的时候,佩轩是个不名一文的穷小子,而长的漂亮并且家庭条件又好的文秀就看上了这个穷小子;后来佩轩考上了p大,两个人关系如故,依然相爱至深。这是贾庄高中另一个版本的爱情故事。 张爱珍首先问候了老同学,祝贺她参加了工作,且工作出色;并且祝福她和佩轩培育了爱情的花朵。然后讲了她和刘国增分手的过程和内心无比的痛苦。后面讲到她已经从被无情抛弃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现在在鹤壁矿务局找到了一个过磅员的工作,对工作很满意,通过忙碌的工作,忘掉那些撕心裂肺的惨痛记忆。 她还讲到,趁家里没人的时候,刘国增占有了她,并且后来多次占有她,她那时认为反正早晚是他的人,也就乖乖就范了。可是她后来一被抛弃,便觉得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让她后悔不已。她被抛弃的时候曾经威胁刘国增说要去他所在的部队上告他,他写信说,‘如果你来告我,我就说你因为跟别人乱搞失去了贞洁,反过来诬陷我,你只能自取其辱。’她想,她曾经爱过他,虽然分手了,但是还是给他留一条后路吧,不要对他赶尽杀绝。同时,也对他这么无情感到心灰意冷和不齿。 信的最后说,鹤壁离安阳不远,如果有时间请文秀来鹤壁玩儿,老同学有一年半没见了,到一起说说话也是一件很痛快的事。如果她有空,也会去安阳看文秀。 文秀没想到会收到张爱珍这样的一封信,她看了,深表同情,同时也有些惶恐:假如我是她,会怎么样?女人被抛弃的滋味太痛苦了,她能够理解。 同时,她觉得她是幸运的,佩轩不仅爱她,而且坚决维护她的纯洁。在她一心想把自己奉献给他的时候,他也忍住了这难以拒绝的诱惑,没有玷污她。她是幸运的,因为她看上的是佩轩。她想,如果她像张爱珍那样始乱终弃,并且被占有了,她会后悔吗?她认为她不会后悔,因为她爱他,被她爱的人占有她不后悔,即使后来被抛弃也不后悔。当然,她完全相信佩轩,相信他不会抛弃她。她想,也许她与他会发生一点误会,但是他不会抛弃她,这一点她是有把握的。 第2章 爱伤情屈(四十六) 四十六 文秀看了张爱珍的信,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俩都是贾庄高中谈恋爱的典型女生,但是结局却相反。文秀不由得庆幸自己,庆幸自己的眼光:看上了佩轩,她知道佩轩绝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她想如果她看上的是刘国增那样的人,结局会和张爱珍一样吗?她想会的,因为她也考不上大学,难以改变人生的轨迹。 其实她与刘国增高一时候就是同班,刘国增是他们班的体育副班长,也算是个名头响当当的人物,当然他的名头比殷华辰和酆佩轩差多了。殷华辰的学习成绩一枝独秀,并且高中一年就学完了高中的全部课程,并参加了高考,是当时最耀眼的人物。而佩轩是因为读书多、能干农活、讲义气闻名于男生之中,当然他成绩也不错。刘国增体育比较好,全校长跑第一;家里条件不错,他爸爸在外工作。当时佩轩是个有意压低自己名头的男生,因为家里条件很差,他不愿意显山露水。而刘国增和佩轩是初中的同学,关系还算不错,当然,佩轩似乎和大多数男生关系都不错,也许因为他讲义气吧。 文秀想到,张爱珍也是和自己一样,投入了全部的感情,可是却被人无情抛弃,结局令人唏嘘。她想如果她是张爱珍,或者说张爱珍的命运落在她头上,她会怎么样?她肯定痛不欲生,但是,那又怎么样呢?除了你的亲人,没人理会你。想到这儿,她打了个寒颤,仿佛她就像张爱珍被抛弃了一样。她突然惶恐起来,又找出来佩轩的信看了一遍,虽然说的都是小事,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她的爱。她这才定下神来。 但是,她自己也感觉到,工作一忙起来,就把佩轩搁一边了,他俩刚刚分别的一个多月里,她天天想佩轩,眼前一直浮现着他的影子,可是现在很少这样了。现在脑子里装的都是工作中接触的人和事,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才会想佩轩,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她想,我现在与佩轩疏远了吗?她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她的心与佩轩是贴在一起的,这样的情况永远不会改变。同时,她也觉得,佩轩也一样,无论是到了哪里,看到什么样的花红柳绿的世界,他都不会变心的,他是个太重感情的人。 文秀一个人坐在打字室静静地想,上午打字的活儿不多,都让小宋抢走了,小宋知道她昨晚累着了,今天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她有意给佩轩和张爱珍写回信,可是懒洋洋的什么都不想干。 上午十一点来钟的时候,唐秘书敲了两下门就进来了,顺手把门给带上了,这样等于锁上了门,文秀也没有注意到,她还恍恍惚惚的在想心事。唐秘书关心地说:“小韩,快中午了,你饿了吧?你吃什么?我去给你打。” 文秀摇摇头,说:“还早呢,不用,我自己去打。谢谢你。” 唐秘书看到摊在桌子上的信,拿起来看,文秀立即抢了过来,说:“这是私人信件,不能乱看。” 唐秘书不以为然地说:“还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秘密吗?” 文秀不客气地说:“那是当然,我的私人信件谁都不让看。” 唐秘书眼睛盯着文秀,说:“小韩,你越来越漂亮了,我看咱公司你最漂亮。” 文秀急忙说:“不要胡说。我就是个农村的女娃,跟人家城里的姑娘比差远了。” 唐秘书端详着她说:“你不仅五官端正,脸庞生动,身材也特好。” 他眼睛色眯眯地盯着她的脸庞和胸脯,让她羞愧难当。 她没好气地说:“有你这么盯着人看的吗?你不会尊重人吗?” 唐秘书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你太漂亮了,我被你迷住了,一时走神楞住了。你别介意啊。” 唐秘书倒说的是真话,他确实被文秀迷住了,看她脸庞,看她身材,就有一种冲动,所以他一有空就想往文秀这里来。他不太看得出来,文秀对他并不感兴趣,他只是觉得,他的条件相当不错,她应该求之不得的。之所以对他有点不太热乎,可能是出于矜持吧。不管她矜持不矜持,早晚都会跟我的。 女人的毛病在于喜欢男人夸她漂亮,文秀也不例外,听到唐秘书说她太漂亮了被她迷住了,心里一阵高兴,脸色也不自觉露出了笑容。嘴上不情愿地说:“就会说好听的。” 她嘴里无意地说着,当自己听到自己说的话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佩轩说的一句话:越是嘴上会说的人,越要注意防着点,因为如果他实实在在,就没必要说这么多好听话。所以越是听到好听话,越要警惕。文秀想,佩轩这话也未免有点草木皆兵了,不就几句好听话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想着,也就觉得唐秘书没有小宋说的那么不堪了。她暗自打量一下他,确实一表人才,虽然比不上那个穿军装的夏海超,但是因为戴了眼镜,显得更有文化气息。她想,如果她没有和佩轩谈恋爱的话,现在找男朋友,一定找个帅气的小伙子,也奢侈地虚荣虚荣嘛。这样想着,自然看着帅气的唐秘书就顺眼了许多,但是想到他把文件整理的乱七八糟还是想笑,不过又想,男人做这些事恐怕都做的不好,不就是没做过吗?也可以慢慢学嘛,这些小事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中午下班了,该吃午饭了,唐秘书拉着文秀一起去食堂,文秀没想就和他一块去了,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也在一起吃,唐秘书说一些讨好她的话,她听了虽然没在意,但是也觉得有点受用。吃完饭,她回宿舍,他要送她,她拒绝了。一路上她仍然处在兴奋状态。到了宿舍,脱了外衣,简单洗洗,就钻进被窝睡了。 马蹄表的铃声把她从梦中唤醒,她说了声:“讨厌。”她在做着一个美梦,梦中她被一个小伙子抱着,她陶醉在他的怀抱之中,这个小伙子一开始是佩轩,后来渐渐模糊,似乎是夏海超,又似乎是唐秘书,又似乎是哪个电影明星,她感觉在享受他的怀抱。正在这时,马蹄表的闹钟铃声打断了她的美梦,所以她有点恼火醒过来了,还在恢复梦中的情景。她想着,梦中的小伙子肯定是佩轩,不会是别人。可是后来又不像是佩轩,好像是英俊高大的一个小伙子。她暗自想,如果是英俊高大的小伙子,那肯定就不是佩轩了。可是,如果他不是佩轩,自己有这种想法,岂不是罪过吗?我只能是佩轩的人,怎么可能是其他男人的人呢?她吓得心惊肉跳。 她起床,漱口洗脸,然后去上班。她先去了管理室,看有什么领物单,把物品准备好,然后通知人来领。办了这些事,她又去了二公司打字室,自己坐在那里发愣,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梦中不能自拔。她脑子里像是有两个人在争吵:一个说,我就做了个梦,梦到了一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有什么?另一个说,你的梦实际上就是你的想法,你想谁当然都可以,但是你不可破了你只爱佩轩的誓言。一个说,我破什么誓言了?我一直爱着佩轩,永远也不会改变;另一个说,你还好意思说你只爱佩轩?你陶醉在别人的怀抱里,你不觉得羞愧吗?一个说,我只是在梦里,模糊不清,不敢肯定一定是佩轩,也可能是别人,这只是梦里,而实际上我连想都没想过,更不要说实际发生了。另一个说,你的梦反映的是你的想法,只不过这是潜在的,但是以后可能会成为你的真实想法,如果成为了你的真实想法,你不觉得你这是心猿意马吗?一个说,我就是有了这个想法,又怎么了?我连想想也不行吗?思想无罪嘛。另一个说,你想想当然无罪,但是你这么想你觉得合适吗?这是忠于爱情的表现吗?一个说,思想无罪嘛,我没有不忠于爱情,即使与其他男人有正常的交往,只要没有身体上的接触,就不是背叛佩轩,不是背叛爱情;另一个说,呵呵,你这样想的话,离背叛也只有半步的距离了,你任凭这样的念头发展下去,到了一定时候,你虽然可以控制自己,但是你控制得了别人吗?你一旦破防最后的防线,你不光后悔来不及,你的一切也许就烟消云散了。一个说,没那么严重吧?另一个说,你现在不觉得,最后的破防其实是你现在一步步主动走过去的,你觉得是被动,那是为自己找借口。你这样下去最终会失去你的爱人,你也成了水性杨花的女人。一个说:我会控制事态发展的,我有理智,我不会让失去我的爱人的。另一个说,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走着瞧吧。 她心乱如麻,不知道哪个说的对。她一会觉得这个对,一会觉得那个对,迷迷糊糊,不知何去何从。在这种犹豫彷徨中,唐秘书又来到她身边,他看她精神状态恍恍惚惚,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坐在她身边陪着她。她只想静静地呆着,他一来,打断了她的思绪,使她慢慢从迷乱中醒来。 唐秘书关切地问她:“你怎么了?好像迷迷糊糊的。” 她不经意地说:“没睡醒,有点意怔。” 他一直看着她,把她看得不好意思,只好说:“唐秘书,你去忙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唐秘书认真地说:“罗主任说让我帮你们整理打出来的文件,我现在就在这里工作。” 文秀意怔过来了,感觉唐秘书一直跟她在一起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她才让他走。但是她看他不想走,就只好自己走了。她去了总公司打字室,问小宋有要打的文件没有,小宋随口说:“上午有一点,还不够我打,就没有劳你的大驾。下午的还没来,如果来的多,我会跟你说的。” 文秀叹口气,说:“唐秘书又去那边打字室找我了,还说罗主任让他在我那儿工作,我想写封信也没地方写。” 小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文秀,说:“哈哈,有大帅哥陪着你,你该多美啊。” 文秀无奈地说:“让大帅哥来陪你吧。” 小宋笑着说:“我人老色衰,吸引不了大帅哥了。大帅哥只找年轻漂亮的美女。” 小宋本来上午十一点多点去找文秀,她去了都是直接推门,但是没有推开,应该是里边锁上了,但是听到里边有说话的声音,是文秀和唐秘书在说话。她本想敲门,但转念一想算了,没有当紧事,何必打扰人家呢?于是就转身走了。中午去吃饭的时候,见到他俩又一起去食堂,又一起吃饭,像是挺般配的一对儿恋人一样,她就想,她上午对文秀说的那些话不该说,后悔不迭。她感觉上了文秀的当,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而文秀实际是想与唐秘书交往的,故意在她面前装作不想交往的样子,诱导她说出来那么多唐秘书的缺点,她看他俩迅速交往起来了,感觉挺尴尬的,所以她看文秀的眼神有点奇怪,既有责备的意味,也有不自觉流露出来的不屑的意味。她觉得,自己是城里的姑娘,理解不了农村女孩儿想脱离农村进到城里的迫切心情。 但是她到底搞不清楚韩文秀是心眼多呢还是不多,有时候看她是一个挺实在的女孩儿,有时候看她似乎又很精明,有点看不懂。 但是,她并不看好他俩,她觉得,除非文秀特别能忍耐,甚至逆来顺受,她才能维持住婚姻,当然这样她也不会幸福;唐秘书的父母肯定是那种对儿媳妇很挑剔的公公婆婆,尤其是他的妈妈,不会是省油的灯,又由于文秀的农村身份,肯定一家人都会看不起她,对待她会像对待奴隶一样。唐秘书肯定什么事都听他妈的话,他妈说啥是啥。在这样的家庭做儿媳妇,跟奴隶差不多,挨骂挨打皆有可能。 不过,也没必要为她担心,这是她的选择,是她自找的。自己已经告诫过她了,也算尽到一个好朋友的义务了,剩下的只能由她自己选择了。她一直以来把文秀当做妹妹一样对待,也算是对得住她了,想到这里,小宋不再后悔给文秀说了唐秘书那么多缺点的话,觉得她尽到了她责任。 第2章 爱伤情屈(四十七) 四十七 从此,文秀虽然看到小宋看她的眼神与过去不一样,但是也没有多想,还是一如既往地和她一起工作,一起聊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是小宋明显说话少了,而且一说到唐秘书的时候她不再说他的任何缺点,文秀说了,她只是听着,不再附和。而唐秘书时刻都找她,一天一大半时间与她待在一起。她心里有点烦,但是马上就被他的几句恭维话化解了。她想着自己也没有和他谈恋爱,也没有什么接触,只是他经常来她这里整理文件而已,有时候两个人一块去食堂吃饭,属于正常的同事关系,也没什么。她觉得自己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坦坦荡荡,没做错什么,所以她也没在意别人的目光。 这样过了几天,公司马上就要挂牌了,大家都在忙,而唐秘书却还是没什么事,依然往文秀的打字室跑。公司里什么样的谣言都有,有的说文秀缠住唐秘书(不可能是唐秘书缠住文秀,因为唐秘书家比文秀家条件好太多了),不让他工作,耽误了他;有的说文秀想攀上唐秘书,嫁到他家,顺便把户口、工作都解决了,因为唐秘书家里有权有势嘛;也有的说唐秘书为了追文秀,不好好工作,耽误了大好前程。许多人认为,韩文秀就是个狐狸精,为了抓住唐秘书不择手段,耽误了唐秘书的工作。 只有极少数人不这么认为,严大姐是其中的一个,严大姐通过几个月与韩文秀的接触,知道她是一个好女孩儿,特别是她俩一块出差,让她对文秀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所以,她不仅不信这些传闻,而且不允许给文秀身上泼脏水。她听到各种关于文秀的流言蜚语一概不信,而且试图为文秀解释和辩护,但是她的解释也是苍白的,没有几个人信,但是她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这天,严大姐实在忍不住了,她想去文秀那里看个究竟。十一点的时候,她估计不会有人来领物品了,就把手头的活儿料理清楚,然后去找文秀,到了文秀的管理室,她没在,又到了二公司打字室,关着门,直接推不开,她就敲门,只见开门的是唐秘书,文秀在打字。文秀一见严大姐,倍感亲切,马上站起来给严大姐让座:“严大姐,快坐。”接着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好想你,可是太忙了,没空去找你说话。”严大姐笑着说:“我今天忙完了,想着好久没和你说话了,就来找你了。” 文秀高兴地说:“谢谢大姐。” 严大姐看着坐着不动的唐秘书,说:“唐秘书,我跟小韩说几句话,请你回避一下。” 唐秘书不情愿地站起来说:“好吧。” 等到唐秘书走出去,严大姐把门关上,但是并没有锁,从外面一推就开。然后严大姐看着文秀,很严肃的样子,文秀有点吃惊,说:“大姐,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严大姐严肃地说:“小韩,我说话心直口快,你不要介意,我是实在看不下去,才来找你的,如果我说的不好听,说的不对,你可以不听,我完全是为了你,才来跟你说的。” 文秀听了,感觉好像发生了很大的事故一样,她马上点点头说:“大姐,你有什么就说吧。我都能接受,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 严大姐恳切地说:“那我就说了。你跟这个唐秘书是怎么回事?” 文秀直率地说:“怎么了?没怎么回事啊,就是同事嘛,什么也没有啊。” 严大姐不客气地说:“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为什么天天在你这里?他是干什么的?他在这里干什么?” 文秀委屈地说:“我也不知道啊。他是秘书,又不是我的秘书,也不归我管,我怎么会知道呢?那天,罗主任让他帮我和宋姐整理文件,他就经常来我这里了。他在这里基本什么也不干。我打的文件我自己整理,我不敢让他帮忙整理。他不帮还好,越帮越忙。” 严大姐依然气势汹汹地问:“照你说,他在这什么也不干,现在什么时候?公司上下全忙的四脚朝天,他一个人在你这里什么也不干,你觉得合适吗?你觉得对你对他影响很好吗?” 文秀听了目瞪口呆,摇摇头说:“我天天也忙的四脚朝天,哪里会想这些?再说,他的事我也管不了啊。我一个合同工,怎么管得了人家大秘书呢?人家管我差不多。” 严大姐继续说:“你什么也管不了,是吧?你们俩在屋里,关着门,在干什么?上班时间里面锁着门,有什么见不到人的事?下了班,不管干什么,只要不犯法,别人管不着,见得了人见不了人别人都管不着,只是别在这里办这些事,别在上班时间办这些事,这你也管不了吧?” 说到这里,文秀“哇”一声哭了起来。 严大姐厉声说:“你先别哭,我把话说完你再哭。” 文秀只好忍住哭声,面对严大姐,眼泪直往下掉。 严大姐继续说:“你以为别人都认为你们关着门在学马列主义吗?你知道这几天人家怎么说你吗?说你是个狐狸精,为了留在城里,不择手段,不顾脸皮,勾引唐秘书,把他勾得神魂颠倒。我知道这些话大多数是不实之词,但是我能不让别人这么想这么说吗?本来你是一个很善良、很纯朴的女孩儿,现在造成这样的影响,你不觉得自己不够检点吗?你别嫌我的话难听,只有我肯给你说这些话,别人谁也不会跟你说。我的话说完了,走了。” 严大姐说完,扬长而去。 文秀虚掩上门,趴在桌子上痛哭失声,她没想到这个唐秘书天天来她这里居然造成了这么坏的影响,这其实是她放松警惕的结果。到这一地步,完全是她咎由自取。她自己觉得只要自己不越线,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结果呢?这还没有造成最坏的结果,否则,自己搞成身败名裂不说,一失足成千古恨,你就会失去佩轩,到那时候,你韩文秀才是哭天无泪、万劫不复呢! 你一个女孩子,天天跟一个破罐破摔的男人在一起,关着门,别人会怎么想?别人会认为你们在干正经事?干正经事关着门干嘛?这是正经女人干的事吗? 对你最好的还是严大姐,如果不是她提醒你悬崖勒马,你不知道堕落到啥地步呢。人家小宋也一再提醒你,你一点不在乎,仍然跟那个唐秘书在一起,人家不好意思再说你。 你没觉得吗?这几天人们看你的目光都是怪怪的,你就那么反应迟钝吗?你自以为了不起,你比起佩轩差远着呢。他处处小心谨慎,做什么都不敢大意,你呢? 你为什么这个样子?你出来工作好几个月了,不知不觉的,你改变了自己,你见到的多了,就慢慢变了,就开始喜欢虚荣了。见到城里帅气的小伙子,就开始慢慢嫌弃土里土气的佩轩了,你虽然醒着的时候不敢嫌弃,但是心底里已经有了嫌弃的苗头,这苗头已经在疯狂生长,如不遏制,会迅速长大,也就是说,如果任其发展下去,你与佩轩约定的婚姻关系将岌岌可危。前几天你脑子里两种看法的争论就说明你已经离滑向深渊不远了。 这个唐秘书,除了表面光鲜之外,他有什么?他真的有知识有文化吗?他没有,他仅仅有个文凭而已。他是个勇敢、坚强的男人吗?他有更高的认知吗?可以说,就是佩轩只上了中学没有上大学,无论知识还是认知方面,就远远超过了这个所谓上过大学的唐秘书,何况佩轩还要读四年大学呢?说不好听点,这个唐秘书就是个草包,就是一个浑浑噩噩的人,你改变了爱佩轩的初衷,开始爱慕虚荣了。 你还爱佩轩吗?你自然会说,你爱他,你永远不会改变,但是实际上呢?你与唐秘书关在一个房间里工作,没有觉得不合适,你不觉得羞愧吗?你认真想一想,他是个值得你跟他在一起的男人吗? 清醒吧!再不清醒,你就会葬送自己,就会一失足成千古恨,就会失去佩轩。当初,佩轩只是一个土气的、贫困的男生时,你毫不犹豫地爱上了他,后来人们谁不羡慕你?谁不赞许你?都说你眼光好,可是现在呢?你开始远离那时候的你,你不自觉地在外面这个花花世界里悄悄改变自己了。这是滑向深渊的开始,如果再不清醒,再不止步,你就会迅速堕落,再想回头都难了。 她一边哭,一边想,越想越恨自己,越哭越想哭。哭到快下班的时候,唐秘书又来打字室,她二话没说,起身就走了,唐秘书跟她说话她也不理,她到管理室,关上门,继续哭。她恨自己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当年那个夏海超也比这个草包唐英俊强许多,而她只看上佩轩,对夏海超不屑一顾,如今居然思想上对这个唐秘书没有拒斥,这是多么可怕的转变啊。她哭了好大一会儿,想到下午还有许多文件要打,只好洗把脸去吃饭,吃完饭就回了宿舍,路上尽量躲着人走,她觉得没脸见人。一个姑娘家,自己不检点,把自己的名声差点搞臭,哼,也只有你韩文秀办得出来! 她回到宿舍,脱了外衣,想睡一会儿,可是睡不着,仍然不由自主地想哭,干脆哭吧!越哭越止不住,越哭越伤心。哭着哭着,就慢慢睡着了,闹钟的响声把她唤醒,她没有犹豫,马上起来,洗一把脸,一照镜子吓了一跳,眼睛红肿,脸色憔悴,完全不像原来的样子。容不得她多想,就去上班了。已经有不少文件需要打了,估计下午还会出一些文件要打出来,这几天小宋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好像一下子拉开了距离,因为忙,自己也没时间想为什么。现在想起来,是因为小宋觉得自己失言了,她跟唐秘书越来越近,小宋是不赞成的,所以一下子两个人就疏远了。人家早提醒过你,你不听,人家只能疏远你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嘛。 文秀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也来不及考虑自己该不该羞愧的事,因为许多活儿催着自己,两三天就要挂牌了,自己可是不能掉链子,否则,对不起许多帮助自己的人,尤其对不起曾叔叔。 她这样想着,就急走到总办打字室,看小宋在,就说:“宋姐,下午的活再给我点,上午的快打完了。” 小宋头也没抬,说:“不用,没多少活,不够我干呢。下午再来活儿了再说吧。” 文秀平静地说:“宋姐,你把手边的给我吧,我来打,你歇一会儿。再来活儿了,你再打。” 文秀这么体谅小宋,小宋也只好整理一下文件,交给文秀。她抬头一看,吓了一跳,急切地说:“小韩,你怎么这个样子啊?眼睛都肿了,脸色憔悴不堪,怎么了?” 文秀尽量平静地说了一句:“没什么。”说完,再也忍不住,大滴的眼泪流下来。小宋动了恻隐之心,关切地问:“到底怎么了?” 文秀感觉也说不清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任凭眼泪往下流,也说不出话。 小宋想当然地问:“他欺负你了。” 文秀摇摇头,说:“没有。” 小宋不解地问:“那为什么哭?” 文秀一脸羞愧的说:“没别人的事,为我自己愚蠢无比哭。” 小宋不以为然地说:“你没做错什么,自己想做的事就做,不涉及别人,没什么。” 文秀羞愧地说:“我是个傻瓜,你提醒过我,我没当回事,你看我不上路,以后就不理我了。我也没时间去想,傻乎乎地啥也不在乎,上午严大姐狠狠骂了我一顿,把我骂醒了,我哭了一中午。为自己的行为无比后悔,羞愧难当。对不起,宋姐。” 小宋叹口气说:“你明白过来就好。我好意给你提醒,你当作耳旁风,我也就懒得理你了。因为这种事,别人是很难干预的,全靠自己醒悟,本来是好意,最后弄得关系很紧张,就不值得了。所以我只能点到为止,你听不听,那是你的事了。” 文秀听了,又后悔得哭了。 小宋安慰她说:“你别哭了,明白过来就好,一点不晚。怕的是吃了亏再明白,就来不及了。”说着,就把文件给了文秀。 文秀恳切地说:“谢谢宋姐。”然后就去了自己的打字室打文件。 第2章 爱伤情屈(四十八) 四十八 文秀进到自己的打字室,马上就开始工作,“啪!啪!啪!啪!”开始打字。她放下了内心的痛苦,一心扑到工作上,不想给人留下不好好工作的坏印象。 不一会儿,唐秘书又来了。他一进来,就习惯性地顺手带上了门,然后坐在文秀旁边的凳子上,眼睛盯着文秀打字。文秀停住打字,站起来走过去把门打开,然后说:“唐秘书,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去忙你的事吧。” 唐秘书笑着说:“领导安排我来帮你整理文件的,我的工作就在这里。” 文秀平静地说:“这里没有需要你干的活儿,你还是去忙其它的工作吧。” 唐秘书悻悻地走出去,文秀才坐下来继续打字。谁知道没过一会儿,唐秘书又来了,他坐下来说:“我去其他地方看了,也没有需要我干的工作,只好回来给你帮忙。” 文秀忍住愤怒,打好了一个文件,就去小宋那里印刷。小宋不解地说:“你那里不是也有印刷的机器吗?怎么还跑这里来啊?” 文秀叹了一口气,说:“瘟神又来了。我让他去别处,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我惹不起躲得起,只好到你这里来了。” 小宋想了想说:“这也不是常事,还是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吧。” 说着,就停下手中的工作,站了起来,然后走了出去。 文秀不明白她说的一劳永逸的办法是什么,也不知道她去干什么了,只好等着她。 小宋直接去找到罗副主任,说:“罗主任,我和小韩打文件的任务非常重,唐秘书也帮不上忙,你就别让他给我们帮忙了。唉,越帮越忙。” 罗副主任惊讶地说:“我没有让他给你们帮忙啊,好几天以前,我看你们忙不过来,让他帮你们整理一下文件,后来再没有让他给你们帮忙啊。” 小宋不客气地说:“他说你让他来帮忙的,就一直呆在小韩的打字室不出来,搞的小韩烦烦的,又不敢说,只好我来说了。罗主任你还是给唐秘书派点其他工作吧,要不然,文件打不出来,我们可不负责啊。” 罗副主任说:“我也没派他去小韩那里啊,是他自己要去的。我这里虽然很忙,但是确实没有适合他干的工作。” 罗副主任沉吟了一会,说:“干脆让他去校读装订好的文件吧,免得再打扰你们。” 小宋高兴地说:“太好了,谢谢罗主任!” 罗副主任“嘿嘿”笑了笑,问道:“唐秘书现在在哪里?” 小宋随口答道:“还在小韩的打字室吧?我让小韩回去跟他说,让他找你罗主任。” 罗副主任笑着说:“好。” 于是,小宋就跟文秀说,让她转告唐秘书,文秀就赶快回到自己的打字室,唐秘书没在,她就又开始工作。一会儿,唐秘书就来了,文秀对他说:“罗主任找你,你赶快去吧。” 唐秘书走了,她苦笑了一下,心想,瘟神终于走了,终于可以清净了,唉,想不到无形中差一点让他把我的名声搞臭。凡事都要考虑前因后果的,不然自己掉到坑里了还不自知,好在这次没酿成大错,补救还来得及,否则,真是会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如果出点不光彩的事,自己也没脸见佩轩;一旦失去佩轩,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了。想想真是后怕。 谁知文秀刚清净一会儿,唐秘书又来了,他认真地说:“罗主任让我给你们把关,校读整理好的文件。这个工作很重要,我要非常认真去做。” 文秀哄他说:“你的这个工作确实很重要,你赶快去吧。公司马上要挂牌了,你不抓紧,看不完的。” 唐秘书高高兴兴去档案室校读文件了。 文秀松了一口气,终于把他送走了。 离下班只有半小时的时候,文秀打完了文件,闲在那里,又想起严大姐对她看似无情实有情的批评,马上眼泪又下来了。她知道,她自己多注意点,远离唐秘书,关于她的谣言会慢慢消失的。她因此特别感激严大姐,如果不是严大姐及时把她敲醒,她能悬崖勒马吗?她突然想起来,虽然严大姐对她猛烈开炮,但是严大姐这会儿恐怕正在为她担心呢。想到这里,她就马上去找严大姐,到了严大姐的管理室,她怯生生地说:“谢谢大姐及时提醒我,不然我会酿成大错。” 严大姐看她醒悟了,说:“你能明白,就不算晚。真出点事,对男人影响不大,吃亏的还是女孩子,对女孩儿可能影响一辈子。” 文秀郑重地点点头,说:“谢谢大姐!” 严大姐知道文秀是个知好歹的人,所以才严厉批评她,这会儿见她回心转意了,拉着她聊天,一直聊到下班回家。 华北冶金集团公司的挂牌仪式按计划正常进行。十二月二十七日下午,国务院康副总理在冶金部李部长和蔺副部长的陪同下,乘火车来到了中国第一古都安阳。河南省省委段第一书记和刘省长上午已经乘火车先期抵达,在火车站贵宾厅,等待康副总理一行的到来,根据安排,来迎接康副总理的除了省委段第一书记、刘省长之外,还有廉书记、戴副省长、安阳地委聂第一书记、地区行署单专员、华北冶金集团公司曾义宽总经理和李志逵副总经理。 康副总理一行的列车到了,停靠在第一站台,领导人依次由引导员引导到贵宾厅,段书记和刘省长在贵宾厅门外接待,依次介绍,握手,然后进入贵宾厅,进行简单的寒暄,然后就乘车前往安阳最高级的宾馆——邺都饭店,到了饭店,稍事休息,就该吃午饭了,因为下午要开会,中午就没有喝酒,领导们只是举举茶杯,就算喝酒了。吃完饭进行午休。 下午三点半,会议正式开始。会议由河南省委段第一书记主持,河南省委省政府、安阳地委和行政专署、华北冶金集团公司依次向康副总理汇报工作,康副总理认真听取汇报,不时做着笔记,有时会提问一些问题,甚至提一些尖锐的问题,当然,主要是工业方面的问题,因为康副总理是负责工业工作的。刘省长、地委聂第一书记分别汇报完毕以后,稍事休息,就由曾义宽代表华北冶金集团公司详细汇报筹备的情况,汇报长达两个小时,涉及许多细节问题,而康副总理、李部长、蔺副部长提出了许多问题,曾义宽和李志逵分别进行回答,这些答复让康副总理、李部长、蔺副部长和段第一书记、刘省长、廉书记、戴副省长非常满意。会议开到将近八点才结束。参会的中央和地方官员们皆大欢喜。 晚上的宴会由安阳地委和华北冶金集团公司共同操办。集团公司的副总们都来了,甄主任带着几个年轻女职工谢金玲、韩文秀等等也过来做服务工作,担心饭店人手不足,以备不时之需。 因为各方都很满意,所以喝酒难免多一些。在曾总和李副总给领导们敬酒的时候,甄主任担心两位老总招架不了,让韩文秀端着托盘紧跟两位老总,同时准备了两套酒具。她给领导都是象征性地倒一点酒,而给曾总和李副总倒的是接近满杯的白开水。这样,两位老总敬了一圈,也没有喝多。但是这样风险很大,两个酒壶决不能混淆,不能出任何差错。甄主任当初把这个任务交给文秀的时候,是因为知道她考虑周详,做事认真。甄主任果然没有看错,文秀出色完成了这个偷梁换柱的任务,让曾总、李副总、甄主任称赞不已。但是,甄主任告诫文秀,这个事要永远保密!因为这是在副总理、冶金部长、省委第一书记和省长出席的宴会上,传出去了影响会很坏的。文秀知道其中的利害轻重,后来除了给佩轩说过,其他人一概没说过。 宴会结束了,送走了领导,甄主任单独带着她们几个来服务的职工照刚才宴会的标准开了一桌,犒劳她们。她们当然没有吃过这么高档次的宴席,连甄主任也没吃过,甄主任高兴地说:“你们辛苦了,一定好好吃啊,吃好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场挂牌仪式大会,还要全力以赴,还要咱们辛苦,谢谢!” 大家纷纷给甄主任敬酒,他推脱说:“我明天的任务更重,今天只能象征性地喝一点,不能再喝了,不然会误事的。” 吃完了宴席,甄主任和他们一起回公司,到了公司,大家散开,各自回宿舍休息。这时候已经接近夜里十二点了,文秀回到宿舍,精疲力尽,脱下外衣,洗漱一下,上床睡觉,一气睡到天亮。 二十八日这天,公司如临大敌一般,公司刚刚建好的礼堂里面座无虚席。主席台上已经写好了名片,按照名片坐就可以了。康副总理坐在第一排的中间,两边分别是冶金部李部长和河南省委段第一书记,再往下依次是刘省长、蔺副部长、廉书记、戴副省长、安阳地委聂第一书记、安阳地区行署单专员、华北冶金集团公司曾义宽总经理、华北冶金集团公司李志逵副总经理。连冶金部办公厅主任、人事司长,省委副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冶金厅长,郑州铁路局的书记、局长,地委副书记、行署副专员等等高官也只能坐在第二排。集团公司其他副总当然只能坐在第三排了。 礼堂两边悬挂着巨幅标语:“热烈庆祝华北冶金集团公司挂牌仪式隆重举行!”、“热烈庆祝华北冶金集团公司成立大会胜利召开!” “热烈欢迎康副总理莅临指导工作!”“感谢省委省政府领导莅临我公司视察工作!” 大会由冶金部李部长主持。第一项是奏国歌。 第二项是康副总理发表重要讲话。康副总理讲了国际和国内的经济形势,从国家的角度讲了成立华北冶金集团公司的重要性,表扬了冶金部和河南省委省政府对筹建集团公司的大力支持,称赞安阳地委和行署对筹建集团公司的积极配合,着重表扬了曾义宽等同志三年如一日的积极工作态度和不辞辛劳的工作作风。最后,祝贺集团公司的成功成立和大会的成功举行。康副总理的讲话赢得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 第三项由冶金部李部长宣布国务院令,成立华北冶金集团公司。 第四项是由康副总理、冶金部李部长、河南省委段第一书记、河南省政府刘省长为集团公司揭牌。 第五项由河南省委段第一书记发表重要讲话。段书记说:“感谢国务院、冶金部把华北冶金集团公司建在安阳,河南省委省政府将一如既往的支持集团公司的建设,集团公司的成立将会加速河南及附近地区工业的发展,相信集团公司会建成为超大型冶金企业,为实现“四化”做出更大的贡献。 第六项由李部长宣布重要任命:任命蔺尚德同志(蔺副部长)为华北冶金集团公司董事长;任命戴苏文同志为华北冶金集团公司监事长,任命曾义宽同志为华北冶金集团公司副董事长兼总经理;任命李志逵同志为华北冶金集团公司常务副总经理;任命查廷发同志、王哲一同志为华北冶金集团公司副总经理;任命吕文谦同志、甄之敬同志为华北冶金集团公司总经理助理。 人事任命宣布之后,掌声响了三分钟才止息。 第七项由安阳地委聂第一书记讲话。他说,在安阳成立华北冶金集团公司是党中央、国务院、冶金部和河南省委、省政府对安阳的关心和大力支持,他代表安阳人民表示感谢。他表示,今后要一如既往地支持华北冶金集团公司的各项工作,做好服务,让华北冶金集团公司的同志们放心,让安阳人民放心。 第八项,由华北冶金集团公司副董事长兼总经理曾义宽讲话。他首先感谢康副总理和其他各位领导的光临和大力支持。接着回顾了集团公司筹建的过程,最后表示不辜负党中央、国务院、冶金部和河南省委省政府以及冶金厅的期望,虚心接受安阳地委和行署的领导,做好工作,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努力奋斗。 第九项,奏《国际歌》。 然后,李部长宣布,华北冶金集团公司成立大会暨挂牌仪式圆满结束。 第2章 爱伤情屈(四十九) 四十九 根据康副总理的提议,午饭就安排在公司的食堂吃,他要看看公司食堂的饭菜怎么样。当然,还是按照宴会的方式来做的,只是服务员由招待所抽调过来或公司的女职工来充当,谢金玲、韩文秀她们几个又被派上了场。由于昨天晚上的工作做的滴水不漏,今天中午让她负责第一桌的服务工作。康副总理说:“今天的主要工作都做完了,破例可以喝酒。”按照曾总和安阳地委商量的结果,决定把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陈年洹水大曲作为这次宴会的招待用酒,也想借机宣传一下洹水大曲,同时做的菜也具有很强的地方特色。 文秀服务的桌上有十一人,她给每位领导都倒了酒,大家喝完第一杯,李部长对文秀说:“小姑娘,你这是什么酒啊?” 文秀认真答道:“这是我们安阳的陈年洹水大曲。” 李部长接着问:“好喝吗?” 文秀笑着说:“好喝,这个酒醇厚浓郁,甘甜芬芳,优雅细腻,余味悠长。” 康副总理插话:“哈哈,小姑娘还这么懂酒啊。” 李部长接着问:“你喝过吗?” 文秀摇摇头,说:“没喝过,我不会喝酒。” 李部长调侃说:“你没喝过怎么知道?” 文秀不假思索地说:“我们安阳人都知道。” 李部长开玩笑说:“你们这酒卖不卖?” 文秀诚恳地说:“当然卖了,李部长要买?你不用买,想喝让我们曾总送你一箱。”说的一桌人哈哈大笑。 李部长笑着说:“我要的多,他送不起。” 文秀不慌不忙地说:“没事的,那就让聂书记和单专员送。” 李部长依然说:“不用送,我买就是了。不过有个条件,……”李部长故意卖关子。 文秀风趣地说:“您这么大的领导,有什么条件只管说,俺河南的大领导都在这,还能满足不了您的条件?” 李部长打趣说:“你们河南的大领导们当然能满足我的条件,但是我的条件与他们无关,与你有关。” 文秀委屈地说:“李部长就别开俺一个小姑娘的玩笑了。” “哈哈哈!”李部长笑着说:“不是开玩笑,是关于你的条件。” 文秀恳切地说:“真的?我也配让李部长开条件?” 李部长点头说:“就是关于你的条件。” 文秀笑了,说:“那就请李部长说吧。” 李部长一本正经地问:“小姑娘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文秀认真回答:“我叫韩文秀,在咱们公司做管理员和打字员,家在安阳地区浚县。” 李部长本以为她是招待所的服务员,听了文秀的自我介绍,知道她是公司的员工,感觉正合乎他的要求,于是就说:“好,小韩同志,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就说我的条件了。” 文秀客气地说:“您只管说吧。” 李部长不客气地说:“那我就说了,我的条件是:你能喝三杯酒,我就要十箱酒。” 大家都在看这一老一小开玩笑,这时看李部长真的开出来条件了,都看着文秀怎么回答。 文秀一本正经地说:“您的条件一点不苛刻,可是我却做不到。我现在是个服务员,是决不允许喝酒的,这是个原则问题。”这话说的一点漏洞也没有,等于把球又踢给了李部长。 李部长哈哈一笑说:“当然不能违背原则。但是如果你们老总批准你喝酒,你是不是就能喝呢?” 文秀认真地说:“老总批准,我可以喝,不过我从来没喝过酒,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喝三杯。” 李部长笑着说:“我感觉你喝三杯没问题,现在就看你们曾总的了,看他批准不批准你喝。” 曾义宽没见过文秀喝白酒,见过她喝啤酒,一大扎生啤喝下去没一点事。所以他觉得文秀喝三小杯白酒也应该没一点问题,三小杯加一起也就半两的样子。因此他说:“文秀可以喝。” 李部长一本正经地说:“曾总批准了,小韩同志可以喝。” 大家的目光都聚在文秀身上,尤其是安阳地委聂第一书记和行署单专员,期盼的眼神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们的酒,当然急着卖嘛。 文秀打趣说:“谢谢李部长,给了我一个喝酒的机会。” 李部长接着说:“你每喝三杯,我就要十箱酒。你只管喝,别怕我要不起。” 文秀羞涩地说:“多谢李部长。” 然后她就端起酒杯,不慌不忙地把三杯酒都喝完了。李部长又给倒上酒,文秀赶快说:“哪能让您给我倒酒呢?我自己倒。”她看到了聂书记和单专员期盼的目光,就毫不犹豫地又喝了三杯。李部长又给她倒上,她又喝了。这样倒了六次,已经六十箱酒了,文秀以退为进地说:“李部长,已经六十箱酒了,我不能再难为您了,算了吧。” 李部长大笑,说:“没事,你如果让大家都喝了,也算你喝的,也算数。”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那不好吧?我占的便宜太大了。” 一直看笑话的康副总理说:“小韩同志,李部长有钱,你不要替他省钱。来,我也替你卖一点。”他举杯邀大家一起喝,喝完文秀又马上倒上,康副总理又举杯喝了,大家也跟着喝。康副总理示意再给他倒上,然后又喝了,大家只能跟着喝。 喝了三杯以后,康副总理笑着说:“小韩同志,我帮你卖了多少箱酒?” 文秀一边算一边说:“咱们桌上十一位大领导,每人三杯,那就是一百一十箱了,加上前面的六十箱,啊,不少了。不过,其他桌子的领导喝的算不算?” 康副总理笑着说:“李部长说了,都算到他头上,当然要算上。” 李部长也说:“当然要算上。” 文秀羞涩地说:“太多了,不好意思。” 李部长不在乎地说:“不多,这个酒好喝,多多益善。我要三百箱吧。”大家一看,康副总理亲自帮着文秀卖酒,李部长率先示范买酒,都纷纷对聂书记和单专员订购,一会儿的时间,订了一千多箱。两位安阳的领导喜不自胜。文秀一再表示感谢。康副总理让在他和李部长之间加了一把椅子,让文秀坐下,文秀诚惶诚恐地说:“我是为领导们服务的,哪敢坐呢?我站着不感到恐惧,坐着太恐惧了。” 康副总理亲切地说:“小韩同志,你就坐下吧,我让你坐下的。” 推不过,她只好坐下,康副总理说:“你赶快吃点菜,站了那么长时间,很辛苦了。又喝了那么多酒,赶快吃点菜。”文秀只好吃菜。 康副总理说:“这个小姑娘又聪明,又实在,难得。” 文秀谦虚地说:“您过奖了,我哪有那么聪明啊?我傻乎乎的。”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大家知道,这个小姑娘对于康副总理和李部长来说,是最好的应对,应对恰到好处,这小姑娘拿捏的非常精准,给人非常厚道的印象。 负责拍照的工作人员和记着拍了不少文秀坐在康副总理和李部长之间的照片,记者们认为这很有新闻价值,马上抓住了不可多得的机会,为文秀留下了具有纪念意义的珍贵照片。 因为文秀,这一顿午饭吃得皆大欢喜。 其实,李部长和廉书记对洹水大曲一点不陌生,他们遭难的时候,曾义宽经常给他们喝这个酒,他们喝惯了这个酒,对这个酒有很深的感情,李部长故意和文秀开玩笑是为了活跃气氛,他早就打定了买酒的主意。廉书记也想着回到郑州给他分管的部门推荐一下这个酒。 由于康副总理和李部长的推荐,被邀请参加集团公司成立大会的兄弟单位的领导们也纷纷几十箱几十箱地定购洹水大曲,简直让安阳地委和地区行署的两个办公室主任忙不过来接单,把聂书记和单专员乐坏了:不仅是在于卖了酒,更重要的是宣传了安阳,把安阳推向了全国。 饭没吃完,聂书记和单专员就拉着文秀拍照,让文秀站在安阳的两位最高党政领导中间,许多负责拍照的工作人员和记着纷纷举起相机拍照,仿佛文秀是大明星似的。 文秀诚惶诚恐地对两位领导说:“聂书记、单专员,这些照片千万别登在报纸上啊,吓死我了。我一个服务员,何德何能配跟大领导在一起拍照啊?” 聂书记诚恳地说:“小韩,你今天为咱们安阳做了个大宣传,谢谢你!” 单专员夸赞说:“你这个小姑娘真的了不起,你一会就卖出去一千多箱酒,还把安阳推向了全国。回头我让酒厂找你,好好感谢你。” 文秀谦虚地说:“不需要感谢,我没做什么。” 李志逵副总经理招呼曾义宽说:“曾总,咱们也跟咱们今天的大明星照个像吧?” 曾义宽欣然答应,他们也是让文秀站在中间,他俩分别站在两边,让公司负责拍照的工作人员拍照。他们看到文秀把康副总理、李部长等领导人照应的快快乐乐,还帮安阳地委行署卖了那么多的酒,就乐不可支,这一下就拉近了与安阳党政机关的关系,让他们还要感谢文秀呢。李志逵副总经理感慨地说:“今天小韩可是立了大功啊。” 接着,就是各路领导给他们第一桌的大领导敬酒,文秀站在康副总理旁边,随时给添茶倒酒,一会儿,康副总理就说,喝不下了,冶金部办公厅马主任说:“咱们提议,让小韩同志替康副总理喝酒,怎么样?”其他桌上的领导们齐声说:“好!” 康副总理打趣说:“你们欺负老头可以,不能欺负人家小姑娘。” 马主任一本正经地说:“我看的出来,小韩姑娘是属于对酒精不太过敏的一类人,喝酒跟喝水差不多,所以不是欺负小韩姑娘,而是让她发挥出来更大的能量。” 文秀听了吓了一跳,她急忙辩解说:“我以前没喝过酒,不是这样的,再喝一点就醉了。” 马主任认真地说:“不会的,小韩,你试试,慢慢一点点喝,你感觉喝不了就不喝,你试试。” 文秀推不过,就试着替康副总理喝酒。曾义宽担心文秀,悄悄过去问马主任:“真的是这样?对酒精不过敏?” 马主任站起来走到一边,郑重说:“真的,这样的女同志我见过好几个,她们喝酒像喝水一样,喝两斤一点事没有。” 曾义宽玩笑说:“好,如果有事,拿你马主任是问。” 马主任笑着说:“真的,我没有骗你。有事拿我是问,没问题。” 曾义宽认真地说:“我是担心,一个小姑娘喝酒万一喝出问题,咱们没法交代。” 马主任也严肃地说:“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如果她感觉不舒服,就不要再喝了,及时止住,也不会有大问题。依我的经验,小韩喝过酒,但是喝的不多,以前她也不知道自己对酒不过敏,只是觉得喝一点酒没什么感觉。其实呢,这样的人一般喝一斤一点事没有,喝两斤的也有的是,甚至能喝更多。” 曾义宽打趣说:“我看你马主任就是这样的人。” 马主任摇摇头说:“我可不是这样,差远了,你比我酒量大多了,咱们又不是没喝过。” 他们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回到了各自的桌上。 这时,文秀战战兢兢地已经替康副总理喝了几杯,感觉也没什么不舒服,胆子就稍微大了一点,来者不拒,因为酒杯很小,倒的时候又多不满,所以她没什么感觉。这样喝了十来杯,仍然没什么感觉,就像没喝一样。 其他桌子基本上都来过第一桌敬过酒了,只剩下本桌还没有互相敬酒。段书记、刘省长、廉书记和戴副省长这些河南的党政领导一起给康副总理敬酒,他们说这次康副总理要自己喝,不能让文秀替喝。康副总理爽快地答应了,他举起酒杯就连喝两杯。接着他们又给李部长和蔺副部长敬酒,李部长和蔺副部长也喝了两杯。 安阳的两位党政领导也给康副总理、李部长和蔺副部长敬酒,这次康副总理示意文秀替他喝,文秀就端起了酒杯喝了。 李部长、蔺副部长也分别给康副总理、河南的党政领导敬酒,文秀也替康副总理喝了。 李部长和廉书记是五七干校的老相识,两个人也一起喝了三杯。最后是曾总、李副总分别给各位领导敬酒,康副总理亲自喝了酒, 并且说:“这次我亲自喝。” 酒喝的差不多的时候,主食上来了。于是大家喝了杯中酒,然后吃饭。很快,大家就吃完了饭,开始撤离回邺都饭店。临走的时候,文秀向康副总理鞠躬说:“祝您健康长寿!” 康副总理亲切地说:“谢谢你,小韩同志。今天你的工作好出色。” 文秀笑着说:“谢谢您的夸奖!我做的不好。欢迎您以后再来安阳。” 说着,就退到一边,等着领导们离开。 第2章 爱伤情屈(五十) 五十 来参加华北冶金集团公司成立大会的领导和贵宾依次离开食堂饭厅,前往邺都饭店,公司的领导都在欢送,接着,他们也去了邺都饭店,再次欢送领导和贵宾们离开安阳。许多情况是送到火车站,分别由集团公司的各位领导欢送,并由地委和行署派车送达火车站,当天不走的仍然由集团公司安排食宿以及游玩问题。 因为有康副总理的光临,郑州铁路局和新乡铁路分局的局长、书记都来参加大会了,这时候也在送客人。他们先不急着走,会后他们还要与公司领导会谈,共同商讨合作事宜。类似的客户有许多,都需要商谈签约。 这次午宴热闹非凡,尤其是因为文秀的精妙应对,更为宴会增添了喜气,来的领导和贵宾皆大欢喜。 送走了客人,照例给服务的工作人员开了一桌,大家都饿了,坐下来就吃。文秀也一样,她坐在康副总理旁边的时候,喝了不少酒,但是吃菜不多,因为忙着为领导们服务,也没感觉到饿,这会儿才感觉到确实饿了,于是坐下来大快朵颐。一边吃饭,大家一边夸赞文秀今天的积极应对,大家对文秀既羡慕又佩服,想着如果是自己的话,应对肯定不如文秀那样大方、自然、机智、精准。 文秀最惊奇的是发现了自己喝酒的能力,以前她也喝过几次,也只是喝几口,没什么感觉。这次这个能力被马主任发现了,不是好事,以后可能免不了招来不少麻烦。 吃完饭走出食堂,有人上前问道:“您是韩文秀同志吧?我们是洹水大曲酒厂的书记、厂长,地区行署办公室桑主任让我们找您,非常感谢!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说着,这两位酒厂的领导就给文秀鞠躬表示感谢,这两位恨不得跪下来给文秀磕头,因为文秀今天给他们帮忙太大了,根据地委办公室焦主任和行署办公室桑主任的统计,已经卖出去了两千多箱酒,数字还在不断增加。 文秀见了急忙说:“千万不要这样!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也是安阳地区的人。” 文秀也对今天的奇遇感到惊异,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奇遇,尤其是与康副总理和李部长的奇特邂逅,她觉得实在是偶然的,是她的运气太好了,她也就是做了顺水人情的事,换了别人也是一样会这么做的。其实,她的聪明、憨厚打动了康副总理和李部长,把这件事情推向了高潮,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她的应对无可挑剔,自然从容,又朴实憨厚,还精准巧妙,连河南省委的段第一书记都轻声说:“嗨!这个小姑娘真是了不起,应对两位领导恰到好处,朴实、大方、巧妙、准确,难得。”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为她喝彩。 可是她最担心的是她太出名了,让别人看着不顺眼。所以过后她恨不得把自己隐藏起来。 洹水大曲酒厂的两位领导对文秀感激无比,要奖励她,要请她做形象代言人,要请她吃饭,都被她拒绝了。她随意说:“人家李部长要要这个酒,我能不尽力促成吗?我这是因事成人,不是因人成事。我不需要奖励,也不用吃饭。至于形象代言人,我怎么够资格呢?差太远了,不用考虑。你们两位大领导去忙吧,不必管我的事,我什么都不需要。” 两位酒厂领导自然不肯罢休,他们看文秀这里滴水不进,只好告辞,想着明天从甄主任这里下手,让甄主任来做文秀的工作。 吃过饭,就已经过了该上班的时间了,文秀就直接去管理室上班了,她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感觉一点事没有。这两天忙服务领导的事,没来管理室,她看了积压的领物单,马上去把物品拿出来,内部电话通知他们来取物品。 来领物品的同志都听说了文秀的奇遇,把她看作明星一样,称赞不已。文秀不动声色地说:“咱就是个普通临时工,有啥了不起?不过跟大领导说了几句话,什么也不算,该干啥干啥。”人们被她的不事张扬所折服,关于她原来与唐秘书暧昧的谣言不攻自破。 很快,唐英俊也听到了文秀奇遇的传闻,他抑制不住兴奋,马上跑到打字室去找文秀,文秀不在,他又找到管理室。见到文秀,他口不择言地说:“小韩,你今天大出风头啊!” 文秀没理会唐秘书的话,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唐秘书,你要领办公用品吗?” 唐秘书随意说:“我不领东西。怎么?你名气大了就要抛掉我了?” 文秀听了,气愤地说:“唐秘书,你要搞清楚,咱俩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何来抛掉你之说?” 唐秘书辩解说:“没什么关系?至少是同事吧?” 文秀不满地说:“当然是同事,我也没有说你不是同事。” 唐秘书接着说:“所以你也不能不理我啊。” 文秀一本正经地说:“唐秘书,以后咱们就是工作上的关系,其他的就不要说了。” 唐秘书悻悻地说:“呵,名头大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文秀懒得理他,但是仍然平和地说:“唐秘书,不可出口伤人啊。” 唐秘书自知理亏,只好悻悻地走了。 文秀又到总办打字室,问小宋有没有活儿要干,小宋高兴地说:“没有,领导们都忙挂牌的事了,文件也出完了,以后事就少了,可以好好轻松一段时间了。” 文秀听了也欣喜不已。 小宋接着说:“小韩,听说你今天立了大功,成名人了。” 当时的“名人”一词有贬义的味道,文秀听了,就反驳道:“我只是个合同工,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给大领导倒了几杯酒,是个临时服务员,有这样的名人吗?宋姐你就好好嘲笑我吧。” 小宋辩解说:“谁嘲笑你了,我说的是实话。他们说你已经成为安阳的名人了,还说帮人家酒厂卖了好多酒,人家要请你当形象代言人呢。” 文秀自嘲说:“我自己几斤几两自己知道,根本上来说,还是个农民,我这样能当代言人?你看见过泥腿子的代言人吗?哈哈,你就当个笑话就行了。” 小宋不满地说:“你个小韩,人家都说你挺了不起的,你就给我装吧。” 文秀打趣说:“我装什么?我不回来向你报到了吗?啥时候都是归你领导,啥事都要先请示宋姐。” 小宋没好气地说:“你滚一边吧,我什么时候领导过你?我连自己都领导不了,我自己还被别人领导呢。” 文秀不分青红皂白地说:“反正我在这里你就是我的领导。” 小宋笑了,说:“哈哈,你不讲理了,我说不过你。” 文秀也笑了起来。 因为集团公司成立大会的召开和揭牌仪式的举行,全公司放假、调休加上元旦,共休四天时间,从三十日到元月二日。文秀打算回家一趟,她三个月没回家了,也有点想家,这一段时间一直很忙,给家里只写了两封信,爸爸也回了两封信,说家里一切正常,都很好,让她放心,安心工作。 二十九号这天,也就是值值班,没什么事,谁有事就可以走了。文秀因为家没在这里,就主动要求值班,让家在这里的同事多休息一天,不用来上班。这天她刚上班,酒厂的厂长和销售科长就来了,找她商量好几件事。她请他们到打字室坐下,去泡了茶端过来。巧的很,酒厂厂长也姓韩名叫韩文忠,韩厂长一说自己的名字,两个人都笑了,韩厂长就直接说:“文秀妹妹,以后你就叫我大哥,我就叫你妹妹吧。” 文秀恳切地说:“您是厂长,年龄也比我大不少,应该是长辈,我应该叫您叔叔才对。” 韩厂长认真地说:“我也就不到四十岁,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就当我的妹妹吧。”文秀只好答应以后称呼韩厂长为大哥。这样,韩厂长一下子就拉近了与文秀的关系。 韩厂长说:“文秀妹妹,我们酒厂现在效益不是很好,原来是国营企业,后来剥离了,成了集体企业,以后让我们自负盈亏,说不好听点,就是自生自灭,造酒的老师傅都走了,幸运的是造酒的配方留下了。酒厂的土地、厂房、设备我们签了四十年合同,也就是说,可以无偿使用四十年。那有一百来亩地呢,也不少。但是有五十多个职工,我们得管。虽然工资不高,但是一个月工资这一块就需要两千多块钱,一年下来,就是三万,我愁得不得了。昨天妹妹你一下子就卖了两千多箱,差不多够我们一年的工资了,我们厂都特别感激你,我们想给你发一份工资,让你帮我们销售。光凭你和康副总理在一起的照片就能卖出去不少酒。请妹妹你帮帮我们。” 文秀摇摇头说:“大哥,我帮你们可以,但是我是公司的人,需要公司同意,这是第一。第二,我帮你们可以,但是我不能要你们的钱,一分钱也不能要,这个是原则问题,没有商量的余地。第三,我是个小女孩儿,什么都不懂,能不能帮的上很难说,可不是像你说的,凭着我和康副总理在一起的照片就能卖不少酒,也许卖不了几瓶,大哥你不要抱太大希望。不过呢,大哥,我会尽力帮你的,只是我帮的上帮不上不好说。只要我能帮的上,你们只管说,我会尽心尽力的。” 韩厂长诚恳地说:“谢谢妹妹。” 韩厂长接着说:“是这样的,妹妹,我们厂里还有五万多箱库存,都是陈年老酒,质量、口感都是不错的,但是没有多大名气。如果都能卖出去,十年八年工厂也能维持,但是呢,现在销售是个大问题。一听说国营改集体,原来的销售科长也走了,现在我们提拔了小邓同志来当销售科长。现在呢,厂里继续生产也是苦于没有资金,就是想多销售一些老酒,有了资金,就尽快恢复生产,这样厂里才有发展前途。不然,就是坐吃山空,跟等死差不多。” 文秀直率地说:“大哥,我明天就放假了,加上阳历年,一共四天,我回来以后去厂里看看,了解一下情况,如果给人家介绍的时候,也有话说。” 韩厂长高兴地说:“那太好了。妹妹,我们还想,你们单位本来就用我们的酒,我们希望你们还用我们的酒,你们是几千人的大单位,以后据说要建成几万人的大厂,如果你们公司发福利,一个人两瓶酒,我们一下子就出近一千箱了,就够我们发几个月工资了。我想呢,去找找你们领导,让他不要换掉我们。我们可以给他送几箱酒。” 文秀肯定地说:“你们送酒人家肯定不会要的。” 韩厂长诚恳地说:“妹妹,这次我们想聘你当我们的形象代言人,可是我们也没多少钱。......” 文秀插话说:“我不要钱,一分钱也不会要。” 韩厂长继续说:“但是呢,我们也不能不知好歹,我们商量了,想送给你二十箱酒,一是表示感谢,二是是请你做洹水大曲的形象代言人。你如果推辞,我们就不好意思跟你合作了,所以你不能再推辞。” 文秀坚决地说:“这可不行,我不能要。” 韩厂长认真地说:“你帮我们卖了已经两千多箱了,我们也赚了不少了,我们总要有点表示,你如果不要,就等于堵死了你帮我们销售的路子,我们还怎么让你帮忙?” 文秀摇摇头说:“不行,这没有商量的余地。” 韩厂长看文秀一点贪便宜的意思都没有,心想,这么不贪心的人真是少有,但是今天见到了。他不由得叹口气,说:“妹妹,你这样让我们不知所措。” 文秀一本正经说:“大哥,我真的不能要,那是犯错误,会害了我的,不该要的钱一分也不能要。” 韩厂长解释说:“这不是犯错误,这是你应该得的。我们让别人帮忙销售,当然都是有提成的,不然让人家白干啊?让人家白干,谁还会干?就是人家肯干,我们也没脸让人家干啊。” 文秀直白地说:“这个事不再说了。大哥,你先坐一下,我去总公司看看甄主任,不,甄助理在不在,如果在,我给你介绍一下。” 韩厂长高兴地说:“好。谢谢妹妹。” 于是,文秀就去了总办找甄助理。 第2章 爱伤情屈(五十一) 五十一 在去集团公司办公室的路上,文秀想,我就是个普通合同工,直接去找人家甄助理,帮人家介绍卖酒的客户,合适吗?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再一想,这酒也不错,公司也一直在用,应该是老客户了,以后直接从厂家进货,减少了中间环节,还会便宜,这也是好事。再说,如果甄助理不愿意见韩厂长,我就说没找到不就行了吗? 这样想着,就到了总公司办公室,门开着,一看,甄助理也在值班。文秀站在门口,喊道:“甄叔叔,你也在值班啊?” 甄助理一看是文秀,非常高兴,马上站起来说:“文秀,快进来。”文秀就进去了 ,甄助理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文秀坐下,甄助理说:“你的表现太好了!曾总都说没想到,安阳地委和行署对你赞赏有加,听说酒厂高兴坏了,你替他们卖了几万块钱的酒,他们感激不尽,还捎信儿说让你做他们的形象代言人,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那是李部长要要酒,哪里是我卖的呢?后来是康副总理帮忙,也不能算到我头上,我只是当了个服务员,那些都不是我的功劳。” 甄助理摇摇头说:“文秀你说的不对。李部长也许本来就想要酒,但是如果不是你,他肯定要不了多少,也就是十箱、二十箱。如果不是你,康副总理不会这么卖力去帮忙推销酒。所以卖那么多,主要是你的功劳,你推不掉的。” 文秀无奈地说:“可好了,现在酒厂的人来找我了,非要我帮忙不可,我也不好推脱,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甄助理好奇地说:“酒厂的人来了?在哪里?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他们呢,咱们昨天的贵宾和客户有单位想定酒,找到我了,让我帮忙。” 文秀点头说:“这可是大好事,他们的厂长和销售科长在我那边打字室呢。” 甄助理恳切地说:“你让他们来吧。” 文秀高兴地说:“好,我这就叫他们来。”她站起来走出去,回到自己的打字室,简单跟韩厂长说了几句,就带着他们去了甄助理办公室。 甄助理跟韩厂长和邓科长一边寒暄,一边握手,请他们坐下。然后问韩厂长:“厂长贵姓?” 韩厂长直接说:“免贵姓韩,叫韩文忠。” 甄助理一听就笑了,说:“哈哈,跟我们的文秀小姐是一家子。” 韩厂长也笑着说:“是的,我们刚刚认了兄妹。” 甄助理心想,韩厂长真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拉近了跟文秀之间的关系,这样找文秀帮忙,文秀很难推脱。 文秀看他们搭上了话,就说:“甄助理,韩厂长,你们谈吧,我过去值班了。” 韩厂长、甄助理都站起来要送文秀,文秀笑着说:“请留步。” 然后就回到了打字室。 文秀走后,韩厂长向甄助理说了和文秀谈的情况,他也说了自己的看法:文秀虽然答应帮忙,但是自己做不了主,需要请示公司;而这次文秀帮了这么大的忙,分文不取,酒也不要。虽然她答应帮忙,但是这样也让酒厂没法让她帮忙。 甄助理听了,叹了一口气,说:“文秀就是这样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而且洁身自好,现在这样的人不多了。 韩厂长摇摇头,说:“我也想不到,这个妹妹是这么一个正直的人,虽然我做不到,但是我没法不佩服这样的人,没法不尊重这样的人,可是,这样的人不好打交道也是事实,他们太板正,他们身上几乎没有弱点。” 甄助理不假思索地说:“谁的身上都有弱点,只是他们的弱点不在这些地方。不说这些了,韩厂长。现在我手里有一些订货单,还有一些有意向的客户,都交给你,看是不是能给你带来一些效益。” 韩厂长欣喜地说:“当然能带来很大的效益,谢谢甄助理!” 接着他谈了他们厂改制的状况。“我们酒厂本来是大厂的附属厂,大厂是国营单位,现在要求我们与大厂剥离,大厂还是国营,我们变成了集体。这样,谁愿意在集体厂呢?能走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走不了的,领导让我来经营这个酒厂,土地、厂房、设备签了四十年的合同,还有老酒至少有五万多箱。但是没有特殊原因,不能解聘工人。现在厂里剩下了四、五十人,技术人员走了,配方留下了。留下的人大部分是妇女同志,男同志不多,年轻的男同志更少。我们现在要恢复生产,可是一没资金,二没技术人才。我们坐吃山空可以维持十多年,但是十多年之后我们就一文不名了。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利用现在的条件恢复生产,这样才有希望。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我们的库存老酒卖掉一部分,换取资金重新生产。” “我们现在是自负盈亏,其实也有好处,我们的负担小了,只要能够恢复生产,我们一年的工资才三万来块钱,根本不算啥。一旦开工生产,就形成了良性循环,我们就大有希望。” “这次文秀的表现让副总理和部长都为我们厂卖酒,这是天赐良机!这等于救活了我们厂。可是像文秀这样分文不取,怎么可能有继续发展呢?我恳求甄助理好好劝劝文秀,接受我们一点老酒,要不然,我们哪儿还会有脸来找她帮忙?” 甄助理忧虑地说:“这个也怨不得文秀,现在国家没有政策,按过去的说法,如果拿钱就是非法的;可是不拿钱,就没人有积极性了。像文秀这样肯无偿帮忙的能有几人呢?我可以跟她好好说说,但是一旦有问题,我岂不是害了她?总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是。这样吧,我们公司也还需要不少酒,我可以请示一下领导,年终可以每人发两瓶酒,这样就帮你们卖了三、四百箱,你们给我们优惠价就可以了。你们要送文秀的几箱酒可以搭便车就说送给我们公司了,我们公司也不再记账,当成招待酒就是了。如果非常严格的话,这样也是不行的,不符合规定,但是现在这方面有点模糊不清,我们可以做个顺水人情。” 韩厂长听了,感激不尽,站起来给甄助理抱拳作揖,说:“太感谢甄助理了!谢谢!” 甄助理不在意地说:“韩厂长,你不用谢,我们买谁的酒都是买,你们的酒好喝还便宜,我们为什么不买呢?这是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的事,何乐而不为呢?而且咱们都是安阳人,为家乡做点好事,也是应该的,同时也宣传了安阳,扩大了安阳的影响。至于给文秀酒的事,解决了你的心病,也帮了文秀,让她名正言顺得一点补偿,我们也不损失什么,实际对我们也有好处,这个顺水人情我们可以做嘛。” 韩厂长又站起来作揖道:“大恩不言谢!还要请甄助理多给文秀做做工作。” 甄助理笑着摇摇头说:“我虽然这么说了,但是跟她能不能说通我可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如果说不通,那就只能依她了。” 这一说,韩厂长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他预感到,如果文秀不答应,他会失去很多客户的。于是他又站起来给甄助理作揖道:“甄助理,拜托了!” 甄助理真诚地说:“不用客气。” 韩厂长接着说:“我也想给甄助理几瓶酒,表示感谢,也算到给文秀的里面。这样可以吧?” 甄助理摇摇手说:“这个可不行,我决定买你们的酒,就一定要避嫌,我一瓶酒也不会要,这个是原则问题,一点马虎不得。我如果要了你们的酒,就是以权谋私了,所以不能考虑。哈哈。” 韩厂长叹口气说:“唉,这么板正的人很少见,今天一下就见到两位,真是让人折服啊。” 甄助理笑着说:“好了,韩厂长,你们过去把文秀叫过来,我跟她好好说说,但是不敢保证一定能说通。” 韩厂长和邓科长站起来,甄助理与他们握手告别。 韩厂长又回到打字室,见了文秀把甄助理谈话的情况说了,只是略去了有关她的那些内容,并让她去甄助理那里,他俩在这里等着。 文秀又到了甄助理办公室,甄助理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文秀,刚才我听韩厂长说了,他们要给你酒的事。这次康副总理和李部长帮忙卖酒,你起了很大的作用,如果不是你,也许卖不了几箱酒。你无意中救活了一个酒厂,他们虽然不大,但是也几十号人呢,你等于让这几十个人保住了饭碗,人家肯定过意不去啊。所以人家想给你二十箱酒也是可以理解的。二十箱酒也没多少钱,市场上也就二百多块钱。现在的政策模糊不清,但是听说政策也在变,以前的什么投机倒把罪要取消,因为它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当然,严格说来,也没有规定说你可以接受他们的酒。但是,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政策也在变,按劳取酬也是正当的。” 文秀惊恐地说:“天哪,二十箱酒就是二百多块钱,这么多,我就更不能要了,我说了,我会给他们帮忙的。但是钱和酒,我都不会要。” 文秀的这种态度在甄助理的意料之中,他不慌不忙地说:“文秀,我给你讲个故事。春秋时期,孔子有个弟子叫子贡,他和孔子一样是鲁国人。当时哪个诸侯国人口多,哪个就强大。鲁国颁布了一条法律,如果谁到外国把在那里做奴隶的鲁国人给赎回来,可以领到一笔不小的赏金,意在鼓励人们赎回本国同胞,使鲁国强大起来。子贡是一个很爱国的人,所以他就到国外去赎人回来,办了一件很好的事。但是他拒绝去领赏金。他的老师孔子知道了,严厉批评了他。孔子说:‘到国外赎人是需要很大成本的,你家里富有,你赎了人,可以不领赏金,还显得你高尚。可是对于一般人来说,他们为国家赎人做了好事,还希望得到补偿,发一笔小财。可是你这样一来,倒是显得你高尚了,但是如果别人赎了人而去领赏金,显得爱财不够高尚,人们会说,这个人为了领赏金才去赎人的。这样,还会有人去国外赎人吗?本来赎人是件好事,对国家、对赎人者、对被赎者都是好事,可是经你这么一番高尚的作为,再也没人去做这好事了,对于谁都不好了。只剩你是个好人。你觉得你做的好不好?’子贡一听就说:‘实在惭愧,老师教训得太好了。’” 甄助理接着说:“我说的意思是,你虽然无意中给人家帮了大忙,但是你什么也不要,是可以的。不过以后人家就不好意思再请你帮忙了,而你的帮忙对他们很重要。而且,咱们公司有意购买他们一批老酒,他们可以以赠送的方式送一些,实际上呢,是给你一点点给他们帮忙的补偿。咱们这里赠送的可以不入账,这样给你也不算不合理。这样的话,对他们厂、对你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对咱们公司也没有任何不利,你说不可以吗?” 文秀若有所思地说:“二十箱酒,太多了,如果是两、三瓶,就当是朋友送的,也就算了,这么多,我可是不敢要。” 甄助理不以为然地说:“文秀,你给人家帮忙卖了两千多箱,人家给你两、三瓶,你是不是羞辱人家啊?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文秀笑了,说:“如果是我,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甄助理哈哈大笑,说:“你终于明白了。” 文秀依然说:“我还是不能要。我想想,......这样吧,我就要三箱吧,其它的给公司,也算是为公司做了点好事。” 甄助理半认真半开玩笑说:“你好好工作,已经完全对得住公司了,已经是为公司做好事了。公司不需要你送酒,他们有酒喝。这样吧,十箱给你,另外十箱放在公司,就说人家送给你的,你不要,放在公司办公室,谁想喝谁拿,好不好?” 文秀还是觉得她拿走十箱太多,但是甄助理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便再说什么了。再说,十箱酒怎么拿走呢?也不好拿呀?她一转念,想出来一个办法:我何不把酒作为礼品送人情呢? 于是文秀无奈地说:“好吧,其实我觉得十箱还是太多,甄叔叔,我送你两箱吧?” 甄助理摇摇头说:“你送谁都可以,就是不能送给我,因为买酒是我提议的,如果我要了,就是以权谋私了,那可是大问题,所以我决不能要,谢谢你,文秀,你的心意我领了。再说,如果我想喝,也可以拿着喝,酒不就在办公室吗?” 文秀只好说:“那好吧,也只好这样了。” 于是,她告别甄助理,回打字室去了。 第2章 爱伤情屈(五十二) 五十二 文秀回到打字室,韩厂长和邓科长在等着她。她随意说:“大哥,需要我为厂里做什么,你们就说,只要我能做的,我都不会推辞。甄助理也支持我这么做。你看这样行不行?” 韩厂长一听,高兴地说:“文秀妹妹,你这么说我们非常满意。我刚才和邓科长商量了,你明天不是要回家吗?邓科长正好要带车去滑县送货跑业务,离浚县也不远,可以把你和那二十箱酒一块捎过去,你看行不行?” 文秀解释说:“大哥,我跟甄助理商量了,二十箱酒呢,给公司十箱,我送人五箱,剩下五箱我带回家。这样行不行,大哥?” 韩厂长遗憾地说:“你最终才要了五箱,太少了,太大公无私了。” 文秀进一步解释说:“我要了十箱,只不过送人了,都是我爸的同学,对我关爱有加。” 邓科长感慨地说:“文秀妹妹很重感情啊,特别懂得感恩,我自愧不如。” 文秀笑着说:“邓大哥别把我拔那么高,我没那么好。” 韩厂长商量着说:“妹妹,你看这样行不行?下午让邓科长带车拉着酒跟着你去送,哪里你说地址就可以了,司机都知道地方。好不好?”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太麻烦你们了。” 邓科长爽快地说:“不麻烦,我就是做这个工作的。” 时间已经到中午了,文秀恳切地说:“该吃饭了,咱们一起去食堂,你们也看看我们公司的食堂怎么样,别嫌不好吃。” 韩厂长邀请文秀说:“咱们一起出去吃吧。” 文秀直白地说:“不用,叫上司机师傅,咱们一起去食堂,走吧。”说着,就拉着他们一起走。邓科长边走边说:“司机于师傅去办事了,中午不回来,不用管他。” 他们到了食堂,因为今天吃饭的人不多,饭菜品种也少一些,文秀让他们自己选菜,然后交饭票菜票。 三个人一起吃饭,边吃饭边说话,吃完饭之后,司机正好来接他们了,文秀则回宿舍午休一会儿。 文秀到宿舍脱了外衣和鞋子就上床躺下了,想着这几天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也没时间去思考,有没有做的不合适的呢?她突然想起来,好长时间没有给佩轩写信了,上次他来信之后自己也没给他回信,他只是说要复习考试十多天了,也没有再来信。可是自己也没给他写信,因为忙,好几天都没有想过他,她突然觉得自己怎么了?这几天居然把佩轩忘了。她突然想哭,她想,我这是怎么了?这几天事太多了,从冬至之前说起,去曾叔叔家吃饺子,然后上班累死累活打文件,还去阿姨家见着唐秘书,唐秘书的纠缠,小宋姐姐的提醒,严大姐的训斥,再就是去邺都饭店当服务员,集团公司成立大会,为大领导午宴当服务员,等等,就是这些。 她虽然收获多多,可是总觉得缺点什么,心里很不踏实。 想了一会儿就睡着了。她睡的不实,还没到上班时间就被梦里的自己哭醒了。她想着刚才的梦,自己好像是和佩轩在一起,可是不知为什么,佩轩走了,她追,总是追不上,后来越来越远,她哭着喊,可是他已经走远了。就这样把自己哭醒了,她叹了一口气,明白了上午感觉心里不踏实是什么原因,还是内心深处对佩轩的担心,担心佩轩什么?应该说还是担心和佩轩的关系。问题在哪里?在佩轩吗?他会变心抛弃自己吗?不像。那么是对自己不放心吗?担心自己什么?自己做什么会失去佩轩呢?其实她觉得,依佩轩的性格,永远都不会和她分手的,除非,除非自己要和他分手或者自己爱上了别人,不过这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他认为我不爱他了,他会怎么办?反过来,如果我发现或者我认为他不爱我了,我会怎么办?显然,我不会认为他不爱我,我会永远跟着他的。可是他如果觉得我不爱他了,他会怎么办呢?他一定很痛苦,他会默默地等着我跟他说分手。他经历太多了,他是个勇敢坚强的人,我不用为他操心。但是,我不能伤害他,否则,一旦他认为我不爱他,我再想挽回,那就不可能了。想到这,她笑了,她知道,这些都不会发生,因为他俩相爱,也相互信任,心灵上两个人早就是负距离了。仅仅是那方面,她还没有和他合为一体。她早有此意,可是他几次都隐忍着推脱了。他答应这次过年会让她满意,可是她有点担心会不会成真,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这次不会成真。如果是这样,那么两个人的关系有可能会紧张起来,相互的信任可能会打折扣。她就带着这么复杂的心情去上班了。 下午值班自然也没什么事,她想趁这时间给她同学张爱珍写回信,她收到张爱珍的信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再不回信就显得太没礼貌了。但是怎么写信让她有点犯思量。首先她感谢张爱珍的来信,写了几句客套话;然后讲了这一段的工作,当然,尽量压低自己;最后,才说到她跟佩轩的关系,说他是个穷小子,土得掉渣,但是跟他接触之后,觉得他还是有优点的:看书多,爱学习,责任感强,能吃苦,从同情到佩服,再慢慢就发展到恋爱了。他家里条件不好,以后他俩就是成家了,负担也会很重的,将来的日子好过不好过还不好说,只是已经跟他谈了,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言语中有不甚满意的成分,是为了不让张爱珍心里不舒服。如果自己说一些恩恩爱爱的情况,就有点故意显摆,给人家伤口上撒盐的味道,那可是使不得的。她又劝导了张爱珍几句,说你那么漂亮,不愁嫁不出去,以后会有好的归宿的。对于那种无情无义的男人,不要再想他,就应该忘了他,他不配咱们这样的人去惦记,忘记越快越好。要想的开点,明天的太阳会更好。写好了给张爱珍的信,收好,装进信封,封好,贴上邮票,投进了邮筒,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文秀想到,如果她是张爱珍,也一样会受伤的,甚至伤害比张爱珍还重。她知道,她比张爱珍更痴情,如果被抛弃,受伤害肯定更严重。爱的越深,受伤害越大,这是毫无疑问的。不过,她既庆幸自己的幸运,也暗自为自己的眼光自豪。她想,她看上佩轩的时候,没有女生会看上他,张爱珍会看上佩轩那样的人吗?显然不会的。同样,她也不会看上刘国增那样的人,她上高中的时候,一直和刘国增一个班,但是没说过话,她觉得他有点言过其实,所以她看不上他。而佩轩就比他踏实许多。其实,佩轩和刘国增是初中同学,关系也不错;只是他与张爱珍分手之后,对他就敬而远之了。刘国增假期回来探亲的时候,曾经约佩轩一起玩儿,佩轩婉言推脱了。佩轩外表随和,其实内心很耿介,是一个很有性格的人。她之所以看上佩轩,不仅是因为他的才华,也是因为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是一个责任感特别强的人。他没有任何的虚荣,她也不爱虚荣。自己的幸运也不全是幸运,也是眼光所至。 由此,她又想到了自己。自己与佩轩的关系会不会有危机?她意识到,即使两个相爱的人也一样会有危机,不仅因为外面的花花世界,而且两个人的内心也是可能会有误会的,因爱生出的误会,一样会毁了爱情和婚姻。 她想,晚上腾出时间,好好给佩轩写封信。 文秀刚把信投进信筒,邓科长就来了,她把工作上的事向同样在值班的小苗交代一下,就跟邓科长一块儿出去了。到了公司外面,邓科长让她上车,这是一辆客货两用车,前面的驾驶室可以坐六个人。她自觉坐到了第二排。她给邓科长和司机于师傅说了她的想法:“给公司的十箱酒先不送,等到跟公司要的酒一块儿送;要送的情况是:给曹振国叔叔送一箱,给金一嫚阿姨送一箱,给曾叔叔送三箱。先送曹叔叔和金阿姨的,然后天黑了再给曾叔叔送。 邓科长说:“好,咱们就先去地区公安处,再去地区人民医院,然后回来送曾总的。”于是,他们就去了公安处,到传达室登记,然后去曹振国的办公室,文秀看到办公室有人在说话,就在门外等着,一会儿有人出来了,她才敲门,里面曹叔叔说:“请进!” 文秀进去,说:“曹叔叔好!” 曹叔叔一看是文秀,高兴地说:“哎呀,秀秀来了,你快坐。” 文秀笑着说:“叔叔,我不坐了,还有事。我给您送来一箱酒,我发的。您看给您放哪儿?” 曹叔叔不满地说:“秀秀啊,叔叔还没给你送啥,你就给叔叔送来一箱酒,你拿回家给你爸爸喝吧,我这里有酒,不缺酒。” 文秀恳切地说:“叔叔,我给爸爸的也有,这是给您的。” 曹叔叔疑惑地说:“你哪来这么多酒啊?你留着吧。” 文秀解释说:“人家酒厂给我发了好几箱呢,我帮人家卖了酒,人家非要发给我不可,我推不掉,只好收下。” 曹叔叔不解地说:“你不是在你曾叔叔的大公司工作吗?怎么又卖酒了?” 文秀进一步解释说:“是的,这几天不是挂牌吗?许多大领导来了,喝的就是洹水大曲,他们喝了就说好喝,然后就订了好多,结果酒厂非要算成我卖的不可,就发给我好几箱,不要还不行,我又不会喝酒,只好给您送来一箱,让您帮着喝。” 曹叔叔夸赞她说:“秀秀你真了不得,肯定是帮了人家的大忙,人家才非要发给你的。” 文秀认真地说:“您是这里的领导,我也不敢把酒公开拿过来,怕影响不好,酒还在车上,您看放到哪里?” 曹叔叔笑了,说:“秀秀你想的真周到,没事,你就放传达室吧,我下班了拿走。秀秀,谢谢你。” 文秀客气地说:“我来这里工作,有啥事都是麻烦叔叔们。叔叔,我走了,再见!”说着就往外走。 曹叔叔急忙说:“秀秀你急啥呢?坐一会儿,晚上咱们一起吃饭。” 文秀一边走,一边说:“不了,叔叔,我有事忙着呢,改日再来看您。” 曹叔叔只好送她走。 文秀出来,邓科长手里提着一箱酒说:“文秀妹妹,把酒送哪里?” 文秀指一指传达室说:“曹叔叔说,放在传达室就可以了。” 于是,文秀和邓科长就到传达室,对看门的师傅说:“师傅,我爸爸是曹振国叔叔的同学,这是送他的一箱酒,他说让放到这里,他下班来拿走。麻烦您了。” 看门的师傅热情地说:“没问题,放这儿吧,曹处长下班我提醒他,让他带走。” 文秀点点头说:“谢谢您!” 师傅说:“不用谢,不客气。” 然后文秀与邓科长就上车又去地区人民医院。 路上,邓科长惊讶地说:“曹处长可是这里的大领导啊,文秀妹妹,你咋认识曹处长的?” 文秀实话实说:“曹叔叔是我爸的同学,我爸带我来的时候,曹叔叔请我们吃了两次饭,还让我去他家里玩儿,我忙没去家里,等过了年以后一定抽出时间去他家里一趟。” 邓科长想当然地说:“嗨,你爸爸一定也是个了不起的人,他老人家做什么工作?” 文秀谦虚地说:“我爸没啥了不起,他是个老师。” 他们很快就到了人民医院,文秀去妇产科找金阿姨,护士说金大夫值夜班,白天休息。她只好到胸外科去找汪大夫,汪大夫见到文秀很高兴,要拉她回家吃饭。文秀摇摇头说:“叔叔,我有事,就不去家里了。我给您带来一箱酒,我发的,您看放到哪里合适?” 汪大夫推脱说:“秀秀,我这儿有酒,你拿回去给你爸喝吧。” 文秀恳切地说:“给我爸的有,这是专门给您的,您务必收下。” 汪大夫只好说:“那就放到办公室吧。”然后他领着文秀,邓科长提着酒跟着,到了挂着“胸外科主任”牌子的房间,开开门,进去,邓科长进房间放好酒,文秀就告别汪大夫。汪大夫亲切地说:“秀秀,谢谢你,有空到家里去玩儿,让你阿姨给你做好吃的,你阿姨经常念叨你。” 文秀边走边说:“好的,叔叔,我有空一定去。” 告别了汪大夫,他们就又回到集团公司。 第2章 爱伤情屈(五十三) 五十三 这时,天已经黑了,文秀要邓科长和司机师傅一块去食堂吃饭,他们坚决不去,都说回家有事,文秀只好作罢。于是他们就来到曾叔叔家的门栋前。 文秀来到曾叔叔家,敲门,阿姨开门,一看是文秀,让她进屋,文秀小声说:“阿姨,我带过来几箱酒,酒厂发给我的,您看放到哪里去?” 阿姨急忙说:“不用,秀秀,你带回家给你爸爸喝吧,你叔叔有酒。” 文秀恳切地说:“阿姨,这是我专门给叔叔的,我爸也有。您看放哪里好,车在下面等着呢。” 阿姨看没法推,就说:“你就放地下室吧。”然后招呼子梁,说:“子梁,你带上储藏室的钥匙,跟你秀秀姐姐下去。” 子梁一边走,一边说:“好。” 然后他们下去,子梁领着路,文秀、邓科长、司机分别提了酒跟着子梁,到了地下室,子梁开开门,邓科长和司机把酒放在门口就回去了,文秀和子梁把酒拿进去。 子梁一边锁门一边说:“谢谢姐姐。咱们上去。” 文秀急忙说:“子梁弟弟,我不上去了,还有事呢。再见!” 子梁摆摆手说:“姐姐再见!” 文秀与邓科长约定明天上午九点一块走,于是他们告别回家。 文秀告别了邓科长他们,就去食堂吃饭,简单打点饭吃了,就 到附近的商店去买点礼品,准备明天回家。她也想到要去婆家看看,也要准备点儿礼品。 回到宿舍,脱下外衣,洗把脸,让脑子清醒清醒,然后给佩轩写信。 首先,她说一个星期前已经收到佩轩的来信了,但是因为太忙,没有及时回信。接着就说这一段时间围绕公司挂牌干的工作,累死累活,日以继夜,好在挂牌工作圆满结束了,现在轻松多了。还说了她在午宴上为副总理和部长、书记、省长服务的情况,以及无意中帮忙酒厂卖了不少酒的事。她说了张爱珍给她写信的事,说了张爱珍来信的内容,她也为张爱珍抱不平,可是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劝导她几句话。最后,她说,她一直爱着他,虽然外面的世界花红柳绿,但是她爱他永远不会改变。没有他她就感觉干什么都没意思,她这一段情绪有点低落,她只想成为他的女人,让他不要忘了他的许诺,那样她心里才踏实。 写了几个小时,写了六、七页纸,写好了信,封好,贴邮票,明天一早就发出去。 三十号早晨,文秀早早起床,收拾好自己,把回家带的礼品都装好,然后去食堂吃饭,并把写好的信投进信筒。 吃完饭又回到宿舍,到九点之前,她穿好衣服,拿上装好的旅行袋和手提包,就去大门口公交站的前面等邓科长他们。 很快,邓科长他们就到了,文秀上了车,坐着第二排,邓科长坐在第一排陪着司机于师傅。邓科长恳切地说:“文秀妹妹,你家是在哪里?先把你送过去,我们再去送货。” 文秀回答说:“我家是在浚县最南边的新河镇公社的刘庄。” 司机于师傅想了想,说:“离贾庄不远吧?” 文秀爽快地说:“离贾庄很近,就三、四里路,在贾庄西北边。” 于师傅直率地说:“我知道了,咱们先到道口,然后沿道清路往南或者说西南走,没多远就到贾庄了。” 文秀笑着说:“于师傅对我们那一带很熟悉啊。” 于师傅慢慢地说:“还算熟悉吧,因为那里属于安阳地区边上,和新乡地区交界的地方,过去经常过来跑业务,所以知道。” 文秀解释说:“是的,那里是四县两地区交界处,浚县、滑县属于安阳地区,延津、汲县属于新乡地区。” 于师傅直白地说:“还好,贾庄的人还是不错的,不咋欺生。” 文秀进一步解释说:“我是在贾庄高中念书的,贾庄附近还算可以吧,没有觉得他们欺生。因为是交界的地方,相对来说,比较开放一点,见识可能多一点,这样就会更讲理一些,好打交道。相对来说,就没有那么剽悍了。” 于师傅点点头说:“是的,还是比较讲理的。不是很不讲理那样,有事了,有人说公道话。不过呢,如果外地人想欺负当地人,可就要遭殃了,他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文秀笑了笑,说:“哈哈,没见过。不过,我贾庄的同学里面就有练拳的,好像挺能打架的。但是我没见过他们打架。” 邓科长认真地说:“贾庄是个好地方,我们有意在那里发展一个代理商,文秀妹妹认识不认识做烟酒批发的?” 文秀摇摇头说:“这倒不认识,不过可以打听。到处是熟人、亲戚,一问就知道了。” 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有代理商、经销商的地方,就跟人家聊聊天,问一问销售情况,到年关了,需要补货不需要,如果需要,就直接补上。到道口,有个大一些的代理商,他听说这个酒销售看涨,想多补一点货,邓科长问他要多少,他说要一百箱。邓科长想,如果给他一百箱,后面可能所剩无几,不够后面的代理商或经销商补货了,他说先给五十箱,阳历年后再送货过来,可以不可以?谁知这个代理商就是一心想要,他说如果阳历年卖脱销了怎么办?邓科长笑了,说:“没问题,满足你的要求。”于是给他卸了一百箱。 路过道口烧鸡市场,文秀去买了三只烧鸡,邓科长要付钱,她坚决不让,邓科长只好作罢。 文秀对于师傅说,到贾庄拐个弯,去一个亲戚家一下,马上就走。于师傅说没问题。到了贾庄的大十字路口,文秀让朝南拐,走了不远,她让停下,然后她下车拿了一些礼品、一只烧鸡,一箱酒,进到她说的亲戚家,门开着,她直接进去,看到婆婆在堂屋,就喊:“妈,您在家呢?我回来几天。” 婆婆一看是文秀,喜出望外,让她坐,她说:“妈,我不坐了,汽车在外面等着我呢,我马上走了。” 婆婆关心地说:“连口水也没喝,这么着急啊?” 文秀解释说:“是,我还没去刘庄呢,路过这,就先来了。妈,您和爹身体都好吧?” 婆婆笑着说:“好,都好,你放心。真是个好媳妇儿啊。” 文秀把礼品放下,说:“妈,我走了,改日再来。” 婆婆有点舍不得她,可是知道她着急走,只好说:“好。” 文秀急忙又回到车上,于师傅往前开去调头,又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文秀看婆婆还站在门口。她对婆婆说:“您回去吧,我走了。”然后于师傅在文秀的指引下去刘庄。 到了刘庄家门口停下,文秀下车,于师傅和邓科长都下了车,帮着把四箱酒和礼品、烧鸡拿下来。文秀进门,喊一声:“妈!我回来了!”妈和大嫂都从屋里出来了,一看文秀带了这么多礼品,还有客人,赶快让客人进屋坐下,然后给客人倒水,文秀介绍说:“这是酒厂的邓科长和于师傅。”又指着妈说:“这是我妈。”指着大嫂说:“这是我大嫂。” 邓科长和于师傅都说:“大娘好!大嫂好!” 妈关心地说:“你们跑这么远,辛苦了。” 大嫂也说:“赶快坐下歇一会儿,喝点水。”说着,大嫂就去厨房准备做饭。这时候小龙从幼儿园放学回来了,一见文秀,就一边喊:“姑姑!”一边跑过去。文秀也朝他走过去,抱起来他就亲他的脸蛋。然后掏出来糖块儿给他吃。 邓科长和于师傅喝了水,站起来说:“文秀妹妹,我们还有事,要马上走,不然今天跑不完。” 文秀拦住他们说:“哪能走呢?必须吃了饭再走。” 妈认真地说:“到吃饭时候了,让客人走是很失礼的,邓科长、于师傅可不能走。” 他俩确实时间紧,任务重,但是一看这架势,恐怕走不了,只好坐下来。 大嫂想,客人都是男的,家里三个大人都是女的,怎么陪客人吃饭呢?她在忙着做饭,也离不开,怎么办?她急中生智,对小龙说:“龙龙,来,妈交给你一件事,你会不会办?” 小龙干脆地说:“会,妈你说吧。” 大嫂笑着说:“龙龙真中,是个好孩子。龙龙,你去你大虎哥哥家,把他叫过来,好不好?妈给你糖吃。” 小龙一边往外跑,一边说:“我吃姑姑的糖,不吃你的糖,我去叫大虎哥哥了。”说着,小龙就跑出去了。没几分钟,大虎就拉着小龙来了,他看见大嫂在厨屋,就说:“婶,有啥事?” 大嫂指指堂屋说:“你秀姑带来了两个客人,咱家没男人陪人家吃饭,我想让你去叫你爷爷回来,你们俩陪人家一块儿吃饭。” 大虎爽快地说:“好,我这马上就去,要不了半个钟头就回来了,婶你放心吧。”于是,大虎回家骑车飞奔去文秀爸爸当校长的学校。 文秀陪着邓科长和于师傅说话,妈妈也去厨屋帮大嫂做饭。家里菜不多,不过凑五、六个菜不成问题。有文秀刚拿回来的烧鸡,一个炸花生米,凉拌三丝(菠菜、粉丝、红萝卜丝),锅塌豆腐,荠菜炒鸡蛋,炒冬瓜片。 不一会儿,爸爸和大虎回来了,爸爸手里还提着保温饭盒,打开一看,有两个菜,爸爸说:“我知道家里没啥菜,学校里改善生活,在聚餐,可惜的是只剩下这个扣肉和小酥肉没上桌,我说,给我拿走吧,厨师笑了,说:‘你拿走吧,我再做两个替代。’我就赶快来了。”大嫂恳切地说:“爸,您解决了大问题。您快去堂屋吧,客人在堂屋。” 爸爸进了堂屋,文秀吃惊地说:“爸爸,你回来了?” 韩德海随意说:“我听说咱家来客人了,就赶快来了。”文秀介绍说:“这是邓科长和于师傅。” 邓科长和于师傅都站起来说:“大爷好!” 韩德海伸手跟他们握手,然后说:“赶快坐,你们辛苦了,跑这么远把文秀送过来,麻烦你们了。” 邓科长客气地说:“不麻烦,我们是顺道把文秀妹妹送过来的。文秀妹妹为我们酒厂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我们做这点事不算啥。” 这时候大虎摆好饭桌,又端上来菜,摆上碗筷。妈妈去拿出来两瓶酒,韩德海准备去打开酒,文秀连忙说:“爸,喝我拿回来的酒吧。” 邓科长拦住文秀说:“文秀妹妹,你的酒在箱子里,车上有打开箱子的,我去拿。”于师傅伸手拦住邓科长,说:“我去。”马上就去了。 很快于师傅拿过来三瓶洹水大曲,邓科长解释说:“这是咱厂出的酒,今天就喝这个。”说着, 就打开了一瓶,给每个人都倒上。 邓科长接着说:“大娘和大嫂快来坐,你们不来,我们可是不敢动筷子。” 大嫂对妈说:“妈,你先去吃吧,一会儿我就过去,你跟客人说一声,让他们先吃,不要等我。” 妈过来坐下,说:“她大嫂在做饭,一会儿就过来,咱们先吃吧。”文秀笑着介绍大虎说:“邓科长,于师傅,这是我们本家的侄子大虎,在生产队当民兵排长,比我还大两岁,但是比我小一辈儿。” 文秀爸爸韩德海说:“咱们开始吧。难得邓科长和于师傅来,咱们首先表示欢迎!”于是,举起酒杯一下喝完了。邓科长、大虎都一饮而尽。妈、文秀只是象征性地尝一下。于师傅说:“我开车,不能喝酒,请大爷大娘原谅。” 韩德海笑着说:“好的,开车不能喝酒,都知道。就委屈于师傅吧,但是你要多吃菜。” 于师傅恳切地说:“大爷放心,我不会客气的。” 韩德海又端起酒杯说:“咱们喝第二杯吧。”说着又一饮而尽,邓科长、大虎也一口喝完。然后,大虎都给倒上酒。 文秀提醒说:“邓科长,多吃菜。” 邓科长笑着说:“好的,我也不会客气的。” 韩德海又举起酒杯说:“咱们喝第三杯吧。” 三位喝酒的人都一口喝完。邓科长站起来说:“第一次来打扰大爷大娘,受到款待,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敬大爷大娘一杯!大爷大娘请随意喝。我先喝为敬!”说着就喝了下去。 这时大嫂也过来坐下,说:“菜不多,也做的不好,请邓科长和于师傅多包涵。” 邓科长客气地说:“大嫂辛苦了,菜做的很好吃。我敬大嫂一杯!” 说着,又一饮而尽。大嫂也只好喝了点。就这样,不知不觉就喝了一瓶。 接着,大虎给邓科长敬酒,热闹了好一会儿,两人你来我往,喝了不少。大嫂看都喝的差不多了,就赶快去做主食,因为家里有现成的饼丝,她就做了烩饼,文秀去帮着端上来,每人一大碗,吃了个痛快。 吃完饭,邓科长他们告辞,韩德海一家把他们送走,大虎也回了家。 第2章 爱伤情屈(五十四) 五十四 客人都走了,爸爸问文秀:“秀秀,你拿回来这么多酒是怎么回事?这邓科长和洹水大曲是怎么回事?” 文秀就讲了她的奇遇,她说酒厂赠给她的二十箱酒她一半送给公司了,还送给曾叔叔三箱、曹叔叔一箱、金阿姨家一箱,剩下没几箱带回来了。 爸爸夸赞她说:“你做得对,就应该这样。” 文秀解释说:“我本来是一点不要,人家酒厂不答应,甄助理也说不可以,他帮我想出了这个主意:从酒厂来说,名义上送给公司;从公司来说,说是酒厂送给我的,我没要,就给了公司。” 爸爸边想边说:“这个酒不错,我以前喝过。以前我去安阳,你曾叔叔多数情况下是拿这个酒。” 妈妈关心地说:“秀秀,你这一段上班累着了,去歇一会儿吧。在家这几天多歇歇。” 文秀笑着说:“好,我听妈的话,知道妈最心疼我。” 妈妈亲切地说:“你知道就好,快去歇吧。” 文秀回到自己的房间,妈妈跟进来,要给她铺床,她娇嗔地说:“妈,我会铺床,我长大了,不是小孩儿了。” 妈笑了,说:“好吧 ,你自己铺床吧,我不管了。”说着,就往外走。文秀急忙说:“妈你别走啊,跟我说说话呗。” 文秀坐在被窝里,倚着床头,妈妈坐在床上,问她:“你跟佩轩写信没有?他情况咋样?” 文秀想着说着:“到期末了,他在准备考试。我这一段忙,也没咋给他写信,昨天闲下来才给他写了一封信。” 妈郑重地说:“凡事你要知道轻重,哪轻哪重要分清楚,知道吗?” 文秀撒娇说:“我知道,妈。” 妈不以为然地说:“你们虽然定了亲,可是处在青春年少的时候,心思容易动摇,加上你们俩都在外边,都是城里花红柳绿的世界,自己要明白,也要守住自己的防线。不然,最后都是一场空,什么都失去了,后悔也晚了。” 文秀不在乎地说:“妈,我知道,我和佩轩不会有啥的,你放心吧。” 妈接着说:“我的话不好听,可是我想着还是说说好。外面的世界好看的很,城里那些小伙子,长的好的,家里有钱有势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让人看着顺眼的,会说话会讨人欢心的,等等,啥人都有,看上去都很好,你看着顺眼,就已经拉近了距离,一不小心就被人家哄走了。你大了,爸妈也管不了你,凡事都要自己做主张,自己要明白自己是干啥的。我知道你是个心里有数的妮儿,可是外面还是不一样,所以我才说。佩轩你别看他说话不多,但是他的心眼比你多多了,他看事看的远。你俩一开始家里不同意,也是不知道他的底细,后来知道他不是个小混混,是个念书好的孩子,我和你爸就不怎么反对你们了,也不怕他家里条件不好。他能不能考上大学,他不清楚?他当然比谁都清楚。即使他第一年没考上,他也明白自己一定会走出去的,可是他还是跟你谈了,你念书好不好他也明白,但是他没有嫌弃你,他一开始就大致知道结果,可是他还是和你谈了,可见他看上的是你这个人,所以他不管怎样,不大会变心,这点我是这么看的。” 文秀看着妈说:“妈,你是说,他不会变心,我会变心?” 妈反驳说:“我没说你会变心。” 文秀不满地说:“你的意思不就是我会变心吗?” 妈慢慢说:“不是的,但是你要防着点,防着点自己,自己变是一点点变的,是不知不觉变的,不是一下子变的,这样的变等你感觉到了就晚了,想回头已经不可能了。妈不是说你一定会变,而是让你心里有数,要知道反省自己。孔圣人还说一天三次反省自己呢。” 文秀笑着说:“俺妈文化不得了呢,啥都知道。” 妈不满地说:“你就笑话你妈吧。你妈说的可都是实在话,听不听在你。不说了,你睡一会吧。”说着,就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文秀脱了外衣,钻进被窝就睡了。她一口气睡到小龙放学回来,她还没醒。小龙拍着她的门,喊:“姑姑!姑姑!”她被喊醒。她赶快起来去开门,让小龙进来,一边说:“让姑姑穿上衣服。” 小龙指着她说:“姑姑多穿衣服,冷。” 文秀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小龙长大了,啥都知道了,还知道让姑姑多穿衣服呢。哈哈。” 她穿好衣服就抱起小龙到客厅,跟小龙一块儿玩儿。小龙从小就喜欢他姑姑,文秀放学回家首先就是带他,也特别喜欢他。有时候跟姑姑在一起,连妈妈都不要了,经常晚上要跟姑姑睡,让他妈妈骂他小白眼狼。 一会儿天就黑了,爸爸和大哥都回来了,大嫂特意做了几个菜,让大哥陪爸爸喝几杯。爸爸中午已经喝酒了,但是想着文明中午没喝,就没说什么。小龙一直缠着文秀,让文秀啥也干不成,只能带他玩儿。妈妈去蒸馍了,本来文秀想去帮妈妈蒸馍的,但是小龙又哭又闹,只好不去。饭做好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大哥给文秀也倒了一杯酒,文秀勉勉强强喝了,说:“我喝不了,不要给我倒了。” 大哥喝一口酒,品了品,说:“这个酒喝着不错,哪来的?” 文秀随意说:“我发的。” 文明不解地问:“你不是冶金公司吗?还发酒?” 文秀解释说:“人家酒厂非要发给我,我不要还不中,就只好要了。” 文明更不明白了,问道:“咋回事?” 文秀进一步解释说:“酒厂认为我帮他们卖了两千多箱酒,所以要发给我,我还不能不要。” 文明进一步问:“你咋帮人家卖那么多?” 文秀不在意地说:“我们公司召开成立大会,副总理和冶金部长、省委书记、省长都来了,吃饭的时候我给他们当服务员,部长跟我开玩笑,问我说这酒好喝不好喝,我说好喝。部长说你喝过没有,我说没喝过。部长说没喝过你咋知道,我说安阳人都知道。部长看我对答有趣,就逗我说,你喝三小杯酒,我就买十箱酒。我说我是个服务员,工作状态哪能喝酒呢?他让曾叔叔批准我喝酒,曾叔叔当然得批准了,人家大部长说的嘛。于是我连着喝了六个三小杯。部长看我实在,就说他要三百箱,副总理也举杯让大家喝,也算成我卖的,结果人家贵宾纷纷定酒,一会就统计了两千多箱。安阳的书记和专员高兴死了,非要和我一块儿照相不可。后来算算,可能一共卖了三千多箱。你说酒厂能不高兴吗?就这么回事。” 大嫂夸赞她说:“秀秀你太聪明了,你的应对肯定比你说的还精彩,你把领导哄的纷纷掏钱包买酒。” 妈听着笑着,大嫂说完,一家人都笑了。 一家人终于明白了为啥给她发酒,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奇遇,都想着这个妮儿是个有福之人,在她身上什么奇迹都是可能发生的。 第二天早饭后,妈想起了了什么事,对文秀说:“秀秀,你这次回来三、四天呢,而且好长时间没回来,你看要不要去你婆家走走?” 文秀不在意地说:“我知道,妈。” 妈认真地说:“你要去,看拿点啥,我给你准备准备。” 文秀随口说:“妈,什么都不拿,不用准备。” 妈生气地说:“什么都不拿,你空着手去啊?人家不说你不懂事,人家会说你爸妈不懂道理。” 大嫂劝导妈说:“妈,你别那么为她操心,她什么也不要,肯定昨天是去过了。秀秀,是不是?” 文秀“嘿嘿”笑了。大嫂胸有成竹地说:“看看,我说的没错吧?” 文秀解释说:“昨天路过贾庄,我就顺便去了,想着也是好久没回来了,也没拿啥,就拿了一箱酒,一只烧鸡,一包点心。” 妈关切地说:“你公公婆婆身体还好吧?” 秀秀正经说:“好,婆婆在家,她身体不错,她说公公身体也不错,去上工了。” 妈妈点点头说:“那就好。” 文秀不经意地说:“我一会儿去贾庄看看,昨天去了没说几句话。” 文秀十点来钟骑车去贾庄婆家,她看门开着,就直接进院子里了,她想着婆婆在家,就喊一声:“妈,我来了。” 果然婆婆在家,婆婆马上答应一声:“哎!”然后就从厨屋出来了,两手沾着面,看来是在蒸馍。 婆婆高兴地说:“我想你今天会来,怕你来了进不了门,家里也没馍了,就没有去地里上工,嘿嘿,真等着你了。” 文秀直率地说:“妈,我和你一起蒸馍吧。” 婆婆拦住她说:“你别下手了。” 文秀干脆地说:“我没事,不干活不中。” 她洗了手,就和婆婆一起揉馍。她看婆婆怎么揉她就怎么揉,不一会儿,馍都揉好了,装进锅里,然后烧火蒸馍。婆婆烧火的时候,她坐在旁边,跟婆婆说话。 婆婆夸她说:“你做的棉鞋穿着特别好,暖和还舒服。我去队里上工,人家都说我的棉鞋好看,我说这是大根家的做的新鞋,人家都夸你。” 文秀心里很高兴,嘴上却说;“做的不好,等这双穿坏了,再做一双。” 婆婆又说:“你给小根打的毛衣他舍不得穿,说以后再穿。” 文秀急忙说:“妈,你跟小根说,让他只管穿,打了就是让穿的,不要舍不得,以后我再给他打一件,两件轮换着穿。以后我给咱家每人打一件,让谁都有穿的。” 婆婆阻止她说:“给小根打了就中了,不用给我和你爹打了,我们老了,没个好歹,里面穿个绒衣能御寒就中了。千万不要花那个钱,费那个事。” 文秀干脆说:“没事。妈,花不了多少钱,也不费事。我给你和俺爹打个前面开胸的毛衣,不打年轻人那样钻着穿的毛衣。” 婆婆知道,她也拦不住文秀给他们打毛衣,可是她担心文秀多花钱,劳累,所以她不想让她累着。 文秀看到婆婆凝重的脸色,知道婆婆为她担忧,她安慰婆婆说:“妈,你别为我操心,我啥都知道,不会累着的,你放心吧。” 婆婆听了,知道文秀是个很懂事的媳妇儿,啥道理都明白,啥事都会干,心里特别满意。她边想边说:“文秀你跟大根很般配,大根也是好操心,啥事都会办,自从大根长大了,这几年就没人敢欺负咱家人了。过去对面的那个王八蛋老欺负咱家,自从前几年那次大根拿铁锨要劈死他以后,他家爷俩见了咱家人都躲着走,不敢跟咱家人打照面。那次大根要跟他家人拼命,我都吓死了,想着吃点亏也不能拼命啊,可是大根不听,拿起来铁锨就上去了,直接就劈那个王八蛋的狗头,他一看大根真的劈下来,赶紧跑了,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欺负咱家了。” 婆婆说的轻松,文秀听的心里怦怦直跳,她没听佩轩说过这件事,谁知道他这么敢拼哪?他胆儿也太大了,这简直不要命啊。 婆媳两个人说着话,不觉得馍已经蒸熟了。婆婆掀开锅盖,让蒸汽跑一跑,把馍拣到馍篮里。然后再烧水做饭。 文秀轻松地说:“妈,你烧火吧,我来和面擀面条。” 就这样,婆媳两个一边说话,一边做饭,一会儿就把汤面条做好了。爹回来了,看到文秀来了很高兴,文秀盛好了饭,端给公公婆婆,让他们二老先吃。一会儿小根也放学回来了,文秀劝他穿上给他打的毛衣,说以后还会给他打毛衣,不要这么节约。 她看到小根也大了,以后也要娶媳妇的,穿戴也不能太不讲究。她想以后条件允许了,给他也做点像样的衣服穿。她让小根穿上毛衣,看看合适不合适,小根穿了,她看挺合适的,就让他穿在身上,不要脱下来了。吃完饭的时候,姐姐听说文秀来了,去生意摊儿上路过这里,也过来了,跟文秀说了一会儿话才走。 文秀帮婆婆洗碗刷锅,忙完了,又到佩轩住的房间看看,打扫一下,然后就告别了婆家人,回刘庄了。 第2章 爱伤情屈(五十五) 五十五 终于挂牌了,集团公司也成立了,一切工作总算显出了成效。曾义宽这几天总算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三年来一直在努力工作,终于见到了成效,没有白辛苦。挂完牌这两天,一直在应酬。到了阳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他也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早晨起来,他去市场上买了点肉和蔬菜,准备中午在家好好吃顿饭。孩子都还没放假,都快考试了,学习很紧张,所以老大子建、老二子君阳历年都不回来,老三子梁也就是元旦那天才能回来一天,还马上要回去复习考试。 曾义宽想了想,对妻子说:“也不知道秀秀放假回家没有,如果没回家,让她来吃饭。” 曾夫人笑着说:“你都过迷糊了,连这都不知道。秀秀昨天回家了,前天晚上还送来三箱酒,我让子梁放储藏室了。对了,我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就是秀秀的事。那天我下班买菜,我遇到了你们公司的唐秘书,......” 曾义宽插话:“唐英俊?” 曾夫人接着说:“是的,他下班了,路过菜市场,我正好在买菜,遇到他。这个小伙子像他的名字一样,挺英俊的,个子不低,戴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他还是个大学生,虽然是工农兵学员,但是依然是紧俏的人才;而且他身居秘书的要职,难得的干部身份;还有就是家里条件应该也不错,从他的穿戴可以看得出来。这些条件都是不错的。那天我遇到他,开玩笑说:‘什么时候吃你的喜糖啊?”他说他还没有女朋友,我说有目标没有,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话我可以帮忙。他犹犹豫豫,明显是对某个女孩儿有意。我问他,他说二公司的打字员韩文秀长相和性格都不错。我心里有点吃惊,因为是秀秀嘛;但是我依然不动声色说知道韩文秀。那时我想问问你的意思,但是也知道你根本忙不过来,我不能因为这事去打扰你。我也想,这小伙子条件相当不错。文秀呢,人特别好,善良温柔,聪明伶俐,心灵手巧,将来谁娶了她肯定能过上好日子。长的也很好,越看越好看。不过呢,虽然文秀条件也不错,但是毕竟是个合同工,也没有城里户口。如果她找了唐秘书,以后这些问题都不难解决。再说,农村的女孩儿哪个不愿意嫁到城里呢?加上你也忙,我根本不能因为这个事去打扰你,所以我就想给他们牵个线,让他们见见面,谈谈,如果他们愿意,那当然好,皆大欢喜嘛。如果谁觉得不合适,那就不继续下去就是了。总之,是一种进可攻退可守的办法。我想如果能促成,你肯定也是乐见其成的。这样想着,就决定给他俩牵个线,让他俩见见面,相互看看,如果有意就继续谈嘛;如果相互看不顺眼,那也无所谓。” “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我分别给他俩打了电话,让他们来家里。当然我跟秀秀没有说破。唐秘书先到了,一会儿秀秀也来了,我也没有跟唐秘书说咱家跟秀秀的特殊关系。秀秀一见唐秘书在这儿,也不动声色地与我打招呼,没有显得特别亲近的样子。他俩都坐下的时候,我借口有事出去了,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我才回来。” “我回来先对秀秀说,‘文秀你等一下,我跟唐秘书说几句话。’ 然后就和唐秘书到书房去说话,我问他:‘你们谈的怎么样?’唐秘书说:‘我说让她做我的女朋友。她说她没文化,没户口,没正式工作,配不上我。’我又问:‘她答应没有?’他回答说,‘我说,我可以帮她解决这些问题。她说,她不敢,还小呢,先不考虑这个问题。就这样。’” 听到这里,曾义宽长出了一口气,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 曾夫人接着说:“送走唐秘书,我就问文秀:‘我想打一件毛衣,什么颜色合适?’文秀说:‘阿姨您毛衣的颜色不要太艳,也不能太暗,菠菜根色您看行不行?’我说,‘我咋没想到呢?菠菜根色太好了,就是它了。’秀秀说让我买了毛线给她,她给我打毛衣。我就这样搪塞了过去。秀秀说她晚上要加班,马上就走了。老曾你说,我做的合适不合适?” 曾义宽不慌不忙地说:“我知道你为秀秀操心,想让她嫁到城里来,在城里安家,这想法当然好,你也想替我解决这些问题,我知道你的心意是特别好的。不过呢,婚姻是大事,对个人来说,可以说是人生最大的事,所以要特别慎重。我问你一句:如果这个唐秘书想追求咱家小君,你怎么想?同意还是不同意?” 曾夫人想了又想,说:“如果是小君,我肯定会犹豫,也许不会答应。” 曾义宽进一步问:“为什么?” 曾夫人仍然犹豫地说:“我觉得他有点不成熟,虽然家庭条件好,可是越是条件好越容易娇生惯养孩子,孩子在娇生惯养的情况下就不容易成熟。咱家的条件不算很差,但是我不敢娇生惯养孩子,那样会毁了孩子,这一点你经常给我讲,咱俩是一样的看法。” 曾义宽干脆地说:“对,你说到点子上了。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小君和秀秀相比,怎么样?” 曾夫人不解地说:“你这问题太宽泛,没法答,你说说比哪个方面?” 曾义宽随意说:“你随便比较,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曾夫人也随口说道:“那我就随便说了,说错了,你不要怪我。 曾义宽摇摇头说:“我怪你什么?不会怪你的。” 曾夫人慢吞吞地说:“说实话,咱家小君读书还是比秀秀好的,毕竟考上了中专,这是很难得的。还有就是家里条件比秀秀好,在城里总是比在农村好不少的。除了这些,其他方面,小君恐怕就不如秀秀了,秀秀聪明伶俐,心灵手巧,温柔贤惠,又长的好看,不过咱家小君长的也不错。她俩差不多大,但是秀秀比小君成熟,也可能是参加工作早的原因吧?秀秀待人接物明显比同龄人成熟。是不是这样?” 曾义宽调侃说:“你说的一点不错,该好好奖励你。” 曾夫人佯怒道:“滚你的吧,没一句正经话。你说正经话,我说的对不对?” 曾义宽一本正经地说:“你说的确实一点不错。我现在说我的看法。我说了,婚姻是大事,要慎重。你给他们介绍,你了解情况了吗?我担心你乱点鸳鸯谱,好心办成坏事,这种事很多,举不胜举,你知道吧?” 曾夫人不在乎地说:“我好事办不成可能,办成坏事不至于吧?” 曾义宽认真地说:“你介绍对象之前,首先要了解各自的态度,也要认真比较双方的条件,看相配不相配。是不是?” 曾夫人点点头说:“那是,不错。” 曾义宽接着说:“冬至前一天,咱们让秀秀和蓝琴来家里过冬至吃饺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你注意了没有?” 曾夫人摇摇头说:“注意什么?我在忙着做饭,没注意。” 曾义宽边想边说:“咱们一帮人一边吃,一边说话。说到秀秀的贾庄高中去年考上了一个q大,今年考上了一个p大,她还跟这个考上p大的是同班。是不是?” 曾夫人不解地说:“不错啊,怎么了?” 曾义宽接着说:“蓝琴说,听说那个男生家里条件很差,但是学习特别好,可是有个女生看上了他,两个人还谈恋爱,蓝琴问秀秀具体情况,秀秀脸有点红,闪烁其词,支支吾吾,说她也忙着学习,也不爱打听这些事,又倒打一耙说蓝琴好关心谈恋爱的事,就搪塞过去了,当时小君还说,‘人家蓝琴那么远都知道了,你秀秀就在一个班里会不知道?’你记得吗?” 曾夫人摇摇头说:“这话我当然知道,但是我没想那么多。” 曾义宽笑着说:“嗯,你连小君都不如,小君都注意到了,你都没有注意到。当时秀秀明显是有意回避这个事。一般来说,女生在一起都是津津有味地谈论这些恋爱绯闻,可是秀秀却有意回避,你不觉得有点蹊跷吗?” 曾夫人点头说:“你说下去。” 曾义宽继续说:“咱们不了解情况,不敢瞎猜,但是秀秀肯定与这事有点牵连。所以呢,你给她介绍对象之前,首先要了解一下她的情况,征求一下她的意见,看看她的态度,她的想法,是不是?” 曾夫人不好意思地说:“是,这件事我做的有点鲁莽。” 曾夫人对曾义宽一向都是很佩服,他不慌不忙、循循善诱,一步步挖掘出来她的看法,然后又和风细雨地谈自己的看法,等到他说完,你就觉得他的看法深谋远虑,无可辩驳了。他的这种做法,与他的老祖宗曾国藩打仗的方法一样,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晚清末年,曾家的这一旁支流落到豫北地区,一直隐名埋姓,不敢说是湘乡曾氏,也跟湖南老家断了联系,四九年之后更不敢声张。但是家里的耕读传统都继承下来了,待人真诚,为人稳重,不事张扬,勤恳做事,这些一代代相传,延续到现在。因为大家都知道的缘故,曾义宽对妻子和孩子都没有透过底细,所以没人知道他们是湘乡曾氏的后代,连曾夫人也不知道。 曾义宽停顿一会,又说:“咱们再来说唐秘书的事。我刚才问你,如果是唐秘书追求小君,你怎么看。其实我这么问是有原因的。你看出来没有,唐秘书一开始对小君是有意的,但是小君好像对他没有一点感觉,说不好听点,就是根本没有看上他。知女莫若母,你应该了解小君的想法,以及小君为什么看不上他。当然,和你的看法大致应该差不多;也许她了解的更多,理解更深。因为唐秘书也算是我身边的人,而小君是我的女儿,我肯定不能置身事外,我看到了这种苗头,就悄悄问了小君。我问她有感觉没有,她说当然感觉到他有意。我说,‘你什么态度?’小君说:‘爸,说实话,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故意说:‘不至于吧?人家可是大学生呢,比你大几岁,年龄正合适,还一表人才,也配得上你,人家家里条件也不错,你还挑剔什么?’ 小君认真地说:‘爸,你天天教育我们不要看人家家里的条件,不要看人的长相,要看人品,看人是不是善良、坚强、聪明、正直、厚道。我觉得他吧,虽然是大学生,但是并没有啥学问;虽然有个好工作,但是他并不够敬业;虽然有个秘书职位,但是并不够稳重。虽然会说一些讨女孩子喜欢的话,也舍得为女孩子花钱,但是我觉得他有点纨绔子弟的味道,所以我不喜欢。’我笑了,说:‘爸爸试探一下你,你的看法是对的。’小君说:‘我爸是谁啊?会比我见识差吗?我看的出来的,爸早就看出来了。’说着她就笑了。你说,小君说的有没有道理?” 曾夫人面有惭色,说:“小君说得对。我是只看到表面现象,没有深入了解。小君因为是她自己的事,当然她会认真考虑的。老曾,你考虑问题真周到,真细致。” 曾义宽无奈地说:“不周到、不细致行吗?一点事考虑不到,就会酿成大事,有时候连救火都来不及了。这么大一摊儿,不操心怎么行?” 曾夫人看着丈夫,心疼地说:“你的白头发又多了,你工作也不能拼命啊,不是年轻时候了,健康才是重要的。” 曾义宽轻松地说:“以后就好了,几个副总岗位上人得力,我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还有志逵老哥也能替我操不少心。” 曾夫人一看挂钟说:“哎呀,只顾说话,忘了做饭了。我先去做饭了,吃饭时候再说这事。” 第2章 爱伤情屈(五十六) 五十六 曾夫人做好了饭,做了四个菜,一个汤,焖了大米饭,她知道他也喜欢吃大米饭,只是他下放的时候,大米很少,偶尔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点,他还给他的难友“廉老头”分点,如果太少,他就都给“廉老头”,自己一点不留。她看着他说:“有菜,你不喝一杯?也不上班,不用担心什么。” 曾义宽想一想说:“这几天天天喝酒,喝怕了。不过呢,自己在家喝一口也可以。” 曾夫人想当然地说:“还喝你的洹水大曲吧,你对这个酒有感情。” 曾义宽随意说:“那当然,不光我有感情,李老头、廉老头对这个酒都有感情。秀秀之所以卖了那么多酒,就是因为李部长和康副总理帮她卖。人家一看,副总理推荐,部长亲自要,就开始抢着要,一会儿就卖了两、三千箱。” 曾夫人惊讶地说:“这么多啊!秀秀挺能干的啊。” 曾义宽夸赞说:“岂止是能干?她太聪明了,连省委段书记都夸她。她的应对是最好的,哄的康副总理和李部长高高兴兴帮她卖酒,把咱们安阳的俩领导聂书记和单专员高兴死了,等于给咱安阳做了个大广告。” 曾夫人摇摇头说:“不敢想。” 曾夫人特意从储藏室拿上来两瓶洹水大曲,这时候给曾义宽倒上一杯让他边喝边吃。他喝了一口,说:“唉,这老酒就是好喝,怪不得李老头、廉老头都愿意喝呢。曾夫人温柔地说:“你多吃点菜啊。” 曾义宽笑着说:“我知道。”说着就吃菜,接着说:“你做的菜真是好吃。说实话,我还是最爱吃你做的菜。” 曾夫人听了,心里暖洋洋的。 曾义宽一边喝酒,一边又重续上午的话题。 他喝了一口,说:“咱们再来说说这个唐秘书。像你说的,唐秘书一表人才,又是大学生,干部身份,又当着秘书,家里条件又好,可能还会哄女孩子。但是,接触几次以后,他就会丧失吸引力。就像小君说的,他虽然是个大学生,但是并没有什么知识和文化,显示不出来有什么内涵;他虽然有个好工作,但是并不敬业,甚至工作做的一塌糊涂;虽然当着秘书,但是显得轻浮,不稳重,这是当秘书的大忌;虽然家里条件好,但是恰恰是因为条件好,家里的娇生惯养,让他长不大,不成熟,这样好条件变成了坏事。所以说,我让你比较小君和秀秀了,小君看不上的,秀秀会不会看上?肯定不会。因为秀秀更成熟,看的更透。” 曾夫人辩解说:“但是,秀秀的确是农村户口,只是个高中生,而且是个合同工,她这些条件难免会让她自卑,在选择女婿的时候会降低条件。也许她眼界不会那么高。” 曾义宽摇摇头说:“秀秀是一个悟性极高的女孩子,你不要看她考大学没考上,但是她各方面的能力都很强。比如说,她管理办公用品井井有条,管的非常好;她打字没多久,就超过了打字好几年的小宋,小宋打字已经是非常快了。她非常敬业,用心去做事,还会举一反三。你看她打毛衣也能看出来,她身上穿的毛衣和给小君打的毛衣,都是特别好看的,不是心灵手巧的人是打不出来的。” 曾夫人听了,感觉确实是这样。 曾义宽继续说:“秀秀是一个温柔贤淑、善解人意、知书达理、心灵手巧的女孩儿,她不仅长得耐看,而且气质高雅,老实说,咱家小君气质也是不错的,但是明显不如秀秀,秀秀的美是含而不露的,男孩子越看她越想看,越接触越被她吸引。而且她是一个很有眼光的人,她是一个认准一个目标不回头的人,表面温柔,心里很刚强,就是一般人说的外柔内刚。这些与韩大哥大嫂的熏陶和教育是分不开的。这样一个女孩儿,内心的要求是很高的,唐秘书那样的根本配不上她。还有一点,我觉得,即使文秀嫁了唐秘书,也不会幸福。尽管她温柔贤淑,但是她很可能会成为一家人欺负的对象。从唐秘书的所作所为推测,他家的长辈不像是很明白事理的人,这样的家庭对于文秀这样从农村出来的女孩子来说,会是灾难性的,到那时候后悔莫及。所以呢,秀秀的事,不要急,首先,咱们先了解一下她的情况和她的态度、想法,然后再想办法帮她解决她的户口、工作和身份问题。还有就是,现在恢复高考以后的第一届毕业生还没有出炉,好的小伙子以后会有的,秀秀也才十八岁,再过四、五年说这个事也不晚,不用着急。” 曾义宽停下来,喝了一口酒,吃几口菜,然后又说:“再说,婚姻这个事,还要看缘分,缘分是强求不得的。有的别人看来都说般配,但是两个人就过不到一块儿,这种事多了。咱们费这么大心为了秀秀,说不定就是瞎操心,也许她早就有对象了,也不是不可能。” 曾夫人边想边说:“看不出来,她有没有都看不出来。这事也不方便去直接问,要不等小君放假了,去找秀秀玩儿,探探她的口气?” 曾义宽摇摇头,说:“不必,我刚才说了,这事不着急。还有,韩大哥来的时候,在这呆了好几天,他只字没提让给秀秀帮忙找婆家的事,虽然秀秀还小,不说也不少,但是说了也不多啊。” 曾夫人附和说:“是啊,不说也不少,说了也不多。你们同学聚会他也只字没提吗?” 曾义宽点点头说:“是的,好像谁,金大夫?提一句说谁娶了咱秀秀他就太有福气了。韩大哥笑了笑也没有回应。所以我觉得这里面也可能有故事,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个事都不必着急,要慢慢来,事缓则圆嘛。” 曾夫人爽快地说:“不错,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我就有点着急了,哈哈。以后秀秀会有一个好的归宿的。” 曾夫人接着说:“老曾,你说的不错啊,秀秀还是满懂事的,她跟咱们关系这么好,但是她外面从来不说,谁也不知道。那天唐秘书在这儿。她故意显得跟我关系一般的样子,不让唐秘书知道咱们的关系。看得出来,她挺有心眼的。” 曾义宽笑着说:“是的,秀秀挺有城府的。不过她很善良,没有一点坏心眼。这也是韩大哥的言传身教养成的。” 曾义宽自己喝了三杯,也就是二两多酒,然后陪着夫人吃饭,吃完饭,稍事休息,就起来看书了,他报了北京钢铁学院的函授本科,已经读了两年多了,学起来倒不是很吃力,只是工作太忙,让他没时间学习,挂牌以后,他最高兴的就是有时间看书了,决心好好读,过完春节去考试的时候能考个好成绩。 他以前主要从事行政工作,对业务方面不懂,之所以报钢铁学院的函授,也是想从业务理论上提升自己。作为冶金公司的领导,总不能对冶金方面一点不懂吧?他深知,外行是没法领导内行的。别人给你说什么,你听不懂,你怎么领导?加上分管业务的查副主任也不甚得力,他这几年恶补业务方面的知识,加上函授的系统学习,他已经明白了冶金工业的流程,理论上都搞明白了,这才让他松了一口气。通过国内外考察,也看到了企业的实际运行,尤其是国外的大企业,让他大开眼界。集团公司顺利挂牌与他的勤奋好学是分不开的。 他计划,放假后面这两天都在家好好看书。 一九八一年的元月三日,华北冶金集团公司的员工上班后得到了第一个好消息:由于成功挂牌,每人发奖金五十块钱,合同工、临时工只要在公司上班达五个月以上的,每人都有,不到五个月的,每少一个月减十块,以此类推。全公司皆大欢喜。 文秀二号从家里回来,今天也按时来上班,她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自己又多挣了五十块钱,过年的钱都有了。她手里已经攒了不少钱,给妈妈也不要,让她留着。她想给佩轩点儿钱,佩轩一口拒绝了,说自己手里的钱还花不完。冬至之前她去安阳的大商店逛的时候,看见一件红格子的呢子大衣很漂亮,也试穿了一下,就好像是专门为她做的一样,非常合体,但是她没下决心买,因为那需要花掉她一个多月的工资。营业员看她有买的意向,让她留下了电话,她管理室的单位内部电话。回来的路上,她想,自己现在越来越虚荣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不过,她确实很想要那件大衣。 因为忙,大衣这件事她已经忘了,三号刚上班,她接到一个电话,是商店的营业员打来的,说这个呢子大衣就剩一件了,商店准备降价,原来五十五块钱,现在只要四十块钱,让她过去看看,晚了也许就被别人买走了。她一听有点动心,就决定中午就去。快下班的时候,她赶快去吃饭,吃完饭就准备去。正好小宋也吃完饭,问她干什么去,她就说了大衣的事。小宋顺口说:“我中午也没事,我陪你去,给你参考参考。” 文秀高兴地说:“太好了!” 于是他俩就去了商店,到了那里,营业员热情接待了她俩,文秀又试穿一下,小宋看了,挑出来一些毛病,有点打击文秀要买的积极性。营业员恳切的说:“这可是降了不少啊,本来这是一分钱不降的,这是品牌衣服,好得很,不买可惜了。” 小宋摇摇头说:“也不一定吧,我看到别的商场也有,我看也就是值三十五块钱。” 营业员笑着说:“我们已经降很多了,不能再降了。” 小宋拉了一下文秀说:“咱们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吧。” 营业员赶快说:“你们先别走,我去请示一下领导,看能不能再便宜点。” 小宋很不情愿地说:“好吧,你快一点,我们还有事。” 营业员去找领导了申请了,小宋对文秀说:“她肯定能申请成功的,你三十五块钱能买住。” 文秀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小宋想当然地说:“我当然知道。” 没几分钟,营业员回来了,说:“好吧,最后一件了,给你吧。” 回来的路上,文秀疑惑地问道:“宋姐,你怎么知道营业员会便宜卖给我呢?” 小宋不客气地说:“小韩,你也太实在了。这都是套路,她其实不是去找什么领导的,就是去转一圈,明白了吗?” 文秀似乎明白了:“噢,是这样啊。” 小宋直率地说:“当然是这样,她给你打电话就是让你去买的,她也有再降一点的思想准备。自从市场开放以后,一般买东西都要搞价的,她原来要五十五块钱太贵了,不值那么多。但是凭心而论,这件大衣值四十块钱。我也是试探着给压压价,结果她还真降了一些。一开始我挑毛病,其实是为了压价,你明白吧?” 文秀摇摇头说:“我不太明白,我以为你真的认为这件大衣不好。” 两人慢慢悠悠回到了公司,正好到上班的时间。 集团公司要举办舞会,动员年轻女同志都要尽量去参加,因为女同志本来就比男同志少的多。而跳舞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搂着跳的,文秀没有见过跳舞,不知道跳舞怎么回事。她去问小宋,小宋说就是男人搂着女人按照音乐节拍跳的。这时候社会上已经到处在举办舞会了,但是文秀没去过,也没见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宋已经学会了,就开始教她,她不好意思地说:“如果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搂在一起这样跳舞,该多难为情啊?不正经的人才跳舞呢,正经女人谁愿意让男人搂住跳舞啊?” 小宋不以为然地说:“小韩你挺年轻,可是思想很保守啊。这男男女女在一起跳个舞,又不是干别的事,有什么不正经的?” 文秀怯生生地说:“我可不敢,我不去了。”她想着,她只让佩轩搂过,让别的男人搂着,简直不可想象,羞死人了。 小宋不怀好意地说:“你先去看看,跳不跳由你。”小宋想,到了舞会上,就由不得你了,不是你不想跳就不跳了。 文秀勉强地说:“好吧。” 下午下班,小宋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去食堂吃了饭,准备参加晚上的舞会。 第2章 爱伤情屈(五十七) 五十七 晚上,舞会在食堂的饭厅里举行,小宋撺掇文秀穿上她新买的呢子大衣,跟着几个盛装的女孩儿去了舞场,因为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所以她怯生生地躲在后面。慢慢地,前面的女孩儿都被邀请走了,文秀前面也就没有人了。她害怕有男人来邀请她,就躲得远远的。 舞曲响起来,一对对舞伴走下舞场,她看见男人和女人搂在一起,感到很害羞,甚至不敢看。小宋和人事处的小林是一对舞伴,两人跳的轻快曼妙,舞姿优美,让许多人盯着看。文秀也盯着小林和小宋看,一边看,一边琢磨他们的舞姿和舞步。她正在想心事的时候,舞会的组织者之一、他们二公司下面工厂的技术员兼二公司团总支副书记郑江涛走到她面前,伸手邀请她跳舞,她一边后退,一边摇手说:“对不起,我不会跳舞。” 郑江涛微笑着说:“没事,我来教你。” 文秀躲也躲不开,脸红红的,只好任由郑江涛抓住她的手,搂着她的腰走进舞场,她也只好像其他女舞伴一样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上胳膊。然后他带着她就跳了起来,她下午跟小宋学了一点,有一点点的感知,而郑江涛跳的特别好,他知道怎么带她。虽然文秀战战兢兢,但是很快就跟上了郑江涛的步伐。一曲终了,她大致已经知道舞步怎么走。又一支舞曲响起,郑江涛又邀请她跳,她还没来得及拒绝,郑江涛已经抓住了她的手,她身不由己地进入舞场,开始了又一次的舞蹈。跳了几支曲子之后,感觉浑身燥热,于是就脱了大衣,只穿着毛衣,这样更显出她苗条的腰身、凹凸有致的身材,吸引了许多人尤其是男人的目光。舞曲响起,郑江涛又邀请她,她就只好又跟着他去跳。一开始被别人搂着的时候,感觉很别扭,但是慢慢就习惯了,一个晚上,她便学会了跳舞。 郑江涛和她跳舞的时候,客气地问她:“你是打字室的韩老师吧?” 文秀在单位还是第一次被称为老师,她感到很不好意思,说:“您叫我小韩就行了。” 郑江涛热情地说:“好,小韩同志,你也不要用‘您’来称呼我。” 文秀笑了,郑江涛被文秀的笑容迷住了,他觉得文秀的笑容很迷人,文秀这一笑,让他心神荡漾,搂着文秀的右手不由得收紧了一些,这样两个人的距离就更近了。文秀感觉到郑江涛在有意拉近她,但是她身不由己,只能让他拉近,没有抵抗之力。文秀想,这些男人都好色的很,几乎一点不掩饰自己,也太赤裸裸了吧?这些人的修为跟佩轩比起来差远了。佩轩爱她,唯恐伤害了她,她想让他要,他都冷静地回绝了。其他的男人呢,没有人是真心喜欢她的,都是色眯眯的样子,想要得到她。想到这儿,她就觉得这些人有点让人恶心。郑江涛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小韩同志,你好有魅力啊。”文秀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地说:“我一个临时工,有什么魅力?”一曲终了,文秀坐到凳子上休息。 又一曲开始的时候,郑江涛又邀她,她回绝了:“我歇一会儿,跳不动了。”她休息了好一会儿,后来又跳了一曲舞会就结束了。这时候,她感觉活动开了,身上很舒服,心想,跳舞还可以锻炼身体啊,也是一项有益的运动。 从此,公司经常举办舞会,她也几乎每次都参加,因为小宋每次都来拉她去。她俩和财务处的谢金玲逐渐成为公司舞会上的女性主力。后来小宋参加的就少了,她无奈的说:“我经常去跳舞,家里一塌糊涂,丈夫有意见,说我不管家,只知道在外面疯,连孩子都不管。偶尔可以,经常这样就不满意了。有时候我回家了,虽然他不说什么,但是脸色不好看,我自知理亏,也只好忍着。所以,以后我就不经常参加了,他们男的来叫也不去了。你是单身,没有男朋友,什么也不用顾忌,你一定要去,不然他们男的没有舞伴,会有意见的。” 文秀听了,感觉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想,如果她和佩轩成家了,她经常去跳舞,佩轩会什么态度?他赞成不赞成?如果家里的事不管,只知道跳舞,他肯定会不满意。如果家里的事管好了再去跳舞,他可能就不会不高兴。不过,自己肯定会家庭第一的,尤其是有了孩子,肯定会把孩子、家庭照顾好才会去跳舞的,像宋姐这样不顾家庭孩子痴迷于跳舞,自己肯定不会这样的。 不过,也别说人家宋姐,自己现在不也是每场必到吗?跟吸大烟一样,如果一场没去,跟缺了点什么似的,这不是痴迷是什么?没学跳舞的时候觉得不好意思,感觉让男人那样搂着很害羞,后来就再也不害羞了。更严重的是,原来觉得跟那个郑江涛跳舞有点不好意思,后来他搂自己更紧的时候,自己虽然有点害羞,但是也没有要挣脱,慢慢就习以为常了。后来,有时候灯光暗下来的时候,他几乎把自己搂到他的怀里,甚至贴住了她的胸脯,更为严重的是,有一、两次灯光暗下来到昏暗的情况下,他甚至吻上了他的嘴唇。她虽然赶快把脸转到一边并拉下了脸,但是并没有拒绝和他继续跳舞。这不是默认吗?如果他进一步,自己说不定就被他俘虏了,这不成了荡妇了吗?想到这里,她感到脸上发烧,暗骂自己不要脸。这样下去,自己还有脸见佩轩吗?现在这样子,还像个纯朴的少女吗? 于是,她参加舞会也少了,参加了也不再那么积极跳舞了,而且有意避开郑江涛,甚至有意走到其他人面前,等着其他人而不是郑江涛邀请她跳舞。但是一般人都把她视为郑江涛的舞伴,主动邀她跳的不多,只有那个唐英俊经常邀她跳,她虽然更不喜欢唐秘书,但是为了避开郑江涛,她也就没有故意躲着唐秘书。这样就显得她不是郑江涛的固定舞伴,不会传出什么绯闻。 近来她闲了下来,打字的任务少多了,只是到年终了,办公用品这边的事多了一些,但是也不至于很忙。她懒洋洋的,什么也不想干。一直想着给佩轩写信,也没有写。已经进入元月中旬了,再有十来天,佩轩就放假了,自己还没想两个人时间怎么安排的问题。如果有什么想法,应该及早跟佩轩沟通。他来信说他订的二十三号的火车票,那么他二十四号就到家了,可是自己放假还有好几天呢。他还说到有人给他换火车票的事,可能提前一、两天回来,不过还没有确定。 晚上,她摊开信纸给佩轩写信,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近十来天 自己跳了好几次舞,工作也不忙,可是也没有给他写信,自己太过分了。写什么呢?跳舞的事还是不要说吧?那么工作的事也没什么可说的,对,把阳历年回家的事说一说,再随便说几句,就可以了。对了,还有一件事,就是两个人打算实现他的承诺的事,他应该考虑一下怎么安排的问题,可是他现在正在复习考试啊,怎么能让他为这事分心呢?再说他又不在这里,他连她的生理期也不知道,他怎么能安排?只能他回家了才能安排,而且这是随机应变的事,很难提前都设计好。 她费了不少心思,但是也没写多少内容,而他俩兑现承诺的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突然想,他坐火车回家不是路过安阳吗?他能不能下车和她在这里呆几天呢?如果这样,也许这个问题很快很容易就解决了。对,嗨,以前咋没想到呢?这个想法太好了!但是写信也不能说的太明白。只要他来了不就中了吗?他来了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信上不用说那么明确,他来了再跟他说也不晚。 这样想着,她就兴奋起来,也期盼着他到来。于是就说让他放假先到安阳来,过两三天再回家,或者跟她一起回家。她还给他说下了火车怎么坐公交车到公司来,以及她的宿舍楼的房间号。她想到再过十多天就可以见到日思夜想的佩轩了,不由得心里一阵高兴,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她趁星期天的时候,去了一趟洹水大曲酒厂,韩厂长和邓科长带她参观了整个厂区,她什么也不懂,问这问那,韩厂长耐心地解释。她看到这个厂设备齐全,场地宽敞,既有包装好的老酒,也有大罐装的基酒,感觉这个厂很有希望。 韩厂长和邓科长请她吃了午饭,又要送她酒,被她拒绝了。吃过午饭,她就坐公交车回来了。 集团公司要举办联欢晚会,甄助理负责筹办,他抽调了郑江涛、唐英俊、谢金玲、小林、小宋、文秀等人参加,定下来郑江涛和谢金玲担任主持人,甄助理亲自写台词。他们广泛征集节目,唱歌、跳舞、朗诵、戏剧、相声、小品、魔术、武术等等什么都有。各部门都需要出节目,三个分公司需要各出四个节目。文秀不想暴露自己会唱歌,但是小宋揭发了她,说她唱歌很好,她只好报了一首歌《草原之夜》,甄助理说让她再备选一首,她想来想去,也没有合适的歌可以唱,就说再想想。后来在初次排练的时候,甄助理让她随便唱一首,她问港台歌曲可以不可以?甄助理让她唱一唱听听,她就唱了邓丽君的《北国之春》,大家都说:“太好了!” 这时候港台歌曲并没有解禁,但是民间已经在传唱,尤其是邓丽君的歌曲,已经有磁带在售卖,但是那时候大部分人还没有录音机,所以听到的人还不多。大家听了文秀唱的邓丽君版的《北国之春》,感到特别新鲜,与以往流行的歌曲味道是完全不同的,是一种完全小资的爱情歌曲,令人耳目一新。加上文秀唱的很投入,她内心唱的是她和佩轩的爱情,所以大家听到的是一种很震撼的效果。因为以前在文革中许多年不允许唱爱情歌曲,人们对爱情的渴望无法表达,只能深藏心底。这时候猛一听这种直抒爱情的歌曲,唤醒了人们对爱情的渴望,所以人们都叫好。文秀声情并茂的歌唱也让人们认为她是一个追求爱情的多情女孩儿,让在场的一些小伙子如唐英俊、郑江涛对她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些小伙子想接近她,她对他们虽然真诚,但是并不热情,有点冷冰冰的意思。因为她有些担心自己如果热情的话,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这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吧。 正在大家热烈排练的时候,女主持人谢金玲突然家里有事请假了,怎么办呢?甄助理只能从抽调出来搞晚会的女同志中找一个出来顶替谢金玲当主持人。他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他让小宋做,她成熟、大方,按说挺合适的,但是小宋坚辞了,说她不行,不仅怯场,而且言辞不流利。甄助理又找文秀,文秀说自己也怯场,台词记不住,到时候说不出话了,冷场了怎么办?其实她是不想做这个主持人,太耀眼了,她只想躲到角落里,不想引人注目。另一层原因是,她不想和郑江涛做搭档一块儿做主持人,想躲开他。前几天跳舞的时候,她看到他看她的眼神火辣辣的,让她感到厌烦。甄助理没有找到合适的女主持人,只好又回来做文秀的工作,让她顶上。时间不等人,必须有人顶上去排练了,不然就来不及了。 文秀看到甄助理很为难的样子,只好答应了。这样她也只好天天和郑江涛在一起排练、练台词。还好,这会儿郑江涛的眼神已经很平和了,不是那么火辣辣的了,这让文秀放下心来。于是,她就用心去排练和练习台词,争取做好主持人。 第2章 爱伤情屈(五十八) 五十八 佩轩在十二月中旬就进入了紧张的复习考试阶段。他也是每天没课的时候就整理笔记,看书,按计划复习。也是要好好理解,甚至要把重要的内容背下来。这时候不能再看那些课外的书了,只能把精力集中到几门考试课上。 一个月之前白小洁来北京玩儿找他的事他基本上已经忘了,他记得当时给文秀写信也说了这件事。后来他们又通信几次,没什么事。这一段可能都比较忙,半个月之前写了信,文秀也没回信,他也忙着学习,就没想写信的事。 到了元月二号,他终于收到了文秀的来信,信里说了许多事,讲她这一段非常忙,有时候加班到半夜,很累,不过也挺过来了。他看了,为她感到担忧,担忧她的身体受不了,她是个恨活儿的人,有活儿恨不得一下子干完,不知道悠着点,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接着她讲了他们公司成功挂牌的事,还说到她为康副总理和部长、省委书记、省长等领导午宴当服务员的事,她应对领导人很恰当,结果帮酒厂卖了两、三千箱酒。这是做好事,给人家帮忙帮的好。 接着她说到张爱珍给她写信的情况,他知道,张爱珍与刘国增两人谈恋爱是他刚上高中二年级的事,当时传的沸沸扬扬,比他和文秀谈恋爱早差不多半年,但是一年多以后刘国增就把张爱珍抛弃了,许多人为张爱珍感到不平,佩轩也是其中之一,但是也无可奈何。后来刘国增回来探亲的时候,找佩轩玩儿,佩轩推脱了,也因此让不少其他男同学效法,都不跟刘国增往来。但是他们也帮不上张爱珍什么忙。看样子她现在已经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佩轩理解她,在农村,谈恋爱本身是顶着很大压力的,结果又被恋人抛弃,内心的痛苦是难以名状的。其实,别人都不知道,张爱珍曾经找过佩轩一次,她知道佩轩与刘国增关系不错,也知道佩轩在同学们中的影响力,想让他给刘国增写信使刘国增回心转意。佩轩慷慨地答应了,但是也明确告诉她,刘国增回心转意的可能性不大。他写了信,但是刘国增回信全是指责张爱珍的,结果与佩轩的预料是一样的。所以他对刘国增懒得理睬。当然,这件事他没有跟别人说过,也没有给文秀说过。 最后,文秀说虽然外面的世界花红柳绿,但是她爱他不会改变,只希望跟他生活在一起。这似乎是感慨,又好像是经历了什么之后的感悟。她还又一次提到,要他这次趁回家过年兑现让她成为他的女人的承诺。他笑笑,摇摇头,感到心里没数。佩轩来不及多想,就收好了信,又去读书了。 看书累了的时候,他又想到他俩有半个月没有通信了,似乎疏远了一样,这都是因为忙造成的。两个人都忙,免不了写信有点懈怠。唉,时间长了,也许这是难免的。但是,时间长了,感情会不会越来越淡化?想到这,他倏然一惊:本来两个人是那样地相爱,可是因为不在一起,感情就会淡化?两个人慢慢感觉有点无所谓了,这是很可怕的苗头。他觉得自己不至于这样,他仍然深爱着文秀。文秀呢?他虽然了解她,可是他也不能百分之百地保证她会永远爱着他。她会变吗?如果她变了,他怎么办?嗨,想这些干什么?顺其自然吧。 他和白小洁也一直保持着通信,不过白小洁的来信也没有暧昧的意味,两人只是谈谈生活中的琐事、学习上的困难、认知的不断提高和对社会的无限感慨。他劝小洁多读书,他知道小洁本就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儿,如果好好读书,在认知和境界上都会有很大的提高。小洁也给他讲生活中的趣事,说自己的想法,等等,只是回避了爱情这个话题。他明白,字里行间其实有她对他的企求,只不过没有明确表达而已。他没法接受她的爱,感到愧疚于她,这是没办法的事。该说的他都对她说了,虽然婉转,但很坚决,两个人是不可能的。不仅是因为他有了韩文秀,即使没有文秀,他也不会和小洁成一家,只是朋友、知己而已。 他埋头于读书,天天什么也不想,一心复习功课,虽然觉得没意思,但是又不能不应付。慢慢地,他也悟到了功课中的有趣的东西,只可惜没时间去挖掘。这时候他对哲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感到了哲学的神奇,一个纠缠不清的问题,如果登高一层去看,就豁然开朗,颇有“一览群山小”的味道。 佩轩匆匆给文秀写了回信,因为时间关系,他写的内容不太多,夸赞了她的表现,为她的成长感到高兴,同时也告诫她注意身体,不能累垮。也让她与张爱珍多联系,这对于抚平她内心的创伤有好处。他还说到,他明白她的心,他俩经历了许多,爱情更加坚固。他的承诺他没有忘记,要视情况而定。终于写好了信,他尽快寄走了。 没过两天,佩轩收到了家里的来信,说爹娘身体很好,家里日子也比过去好,不用担心。文秀阳历年前两天回来了,汽车把她送回来的,还拿了一箱酒、烧鸡、点心,没说几句话就走了,第二天又来了,陪着妈蒸馍做饭。前不久,文秀还给爹娘和小根各做了一双棉鞋,好看还穿着舒服。还给小根打了一件毛衣,穿着很合适,小根不舍得穿。爹娘夸文秀是个好媳妇儿,等等。佩轩看了家里的来信,知道文秀为婆家操了不少心,做了不少事。说她是百里挑一的好媳妇儿,一点不为过。他其实是很感激文秀的,他知道,将来文秀过了门,会把一家人都照顾好的,她善良、贤惠、勤快、能干,能娶到这样一个妻子,是他的幸运。 又过了几天,他又收到文秀的来信,只是说公司挂牌以后没那么忙了,她也轻松一些了。公司准备开联欢晚会,她不想参与,但是还是被抽调过去了,经常排练节目。她还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客套话,像是凑数一样。后面说他回家路过安阳,能不能过来?如果能来就太好了,她就盼着见到他。信不长,就两页信纸。他看了也没什么感觉,已经到了紧张的考试阶段了,也没时间去想那么多,写信也很简单,说了学习紧张的事,也知道了她为婆家做了许多事,操了不少心,后面说放假了,是二十三日晚上的车票,到安阳的时间应该是在二十四日早晨天还不亮的时候,去不去看情况吧。不过,有个河南老乡说要跟他换车票,有可能提前一、两天走,如果提前,自然到安阳的时间也会提前,也可能二十二日或二十三日到,让她心里有个准备。写好了信,他马上就寄走了。 考查课需要交作业,一般都是小论文,但是都需要用心写。他抽出时间把考查课的作业都写出来,全力应对考试课。先考了一门《中共党史》,他因为好好看书了,而且对这门课比较感兴趣,感觉考的还不错。接着是《英语》课,他没有基础,虽然拼命学了,但是学习感觉不太得法,只能听天由命了。到了考试的时候,看到考题并不很难,他先把容易的做完,然后一点点去做难一点的题,感觉还可以。 最后一门考试课当然是《哲学原理》,他准备的还比较充足,因为这门课的教材是老掉牙的老教材,没有什么价值,只能靠笔记,他认真整理了笔记,按照老师的要点去认真复习,考下来感觉还可以。 考完之后,已经到一月中旬末了,有一位河南的老乡订的火车票是二十二日白天的,他因为有事需要二十三日晚上走,他打听到佩轩是二十三日晚上的车票,就找到佩轩看能不能车票换一下,佩轩想了想说可以,他把事情尽快办完,二十二日一早走也可以。他想,文秀让他在安阳下车,这时候天还没黑,下了车正好去找文秀,还来得及。于是他马上写信给文秀,把这事告诉了她,让她有思想准备。 考试完了,心里轻松了,他又找出来文秀的信来认真看,因为前面时间紧张,没有细看,这会一边看一边琢磨。他反复看了两封信,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头,但是也说不上来。他看看写信的时间,明白了一些,这一个多月,文秀一共给他写了两封信,如果说阳历年之前是因为公司挂牌工作太忙的话,那么第二封信里她说不忙了,轻松多了,可是她好像没什么话想说,也好像急着要去办什么事一样。 文秀来的第一封信后边讲到,虽然外面的世界花红柳绿,但是她爱他的心永远不会改变。一开始佩轩看到的时候,心里很激动。可是现在再看,总觉得心里有说不出来的一种滋味。就好像是文秀经历了什么感情的波折之后的感慨一样。他理智地想,不至于吧?当初她爱他爱的那么深,怎么会有变化呢? 再看第二封信,这种不安的感觉更加深了。明显的,文秀好像没什么话说,她轻松了,也有时间,可是信上就干巴巴的两页,还有一些是套话,没啥意义。为什么?她刚刚工作的时候,至少一个星期一封信,有时候三、四天一封信,而且一写就是好多话,似乎跟他有说不完的话。但是仅仅两个多月之后就没话说了,难道人会变的这么快吗?不过,许多人不变心是因为单一的生存环境让他看不到其他不一样的东西,一旦发现不一样的东西,也许很快就会改变。他俩的爱情是那么的纯朴,在那样闭塞的环境里,文秀爱上佩轩也是可以的,因为佩轩毕竟是一个优秀的男生。但是,走到大城市里,走到这花花绿绿的社会上,比佩轩优秀的人、成熟的人、有地位的人大有人在,跟这些人一比,佩轩就像一个蚂蚁一样,就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了。是不是这样呢?但愿不是。可是不能说没有这样的苗头。 佩轩拿出来以前的信,比照着读,一比更加深了这样的念头。以前的信情真意切,就好像跟他有说不完的话,可是现在就觉得没有话说了,好像没话找话一样。也好像她有什么经历一样,难道真的移情别恋了?他想她还不至于这样。但是也不是绝对不可能。她生活的家庭和他不一样,他出身的家庭是社会的底层,是最苦的那一类人;而她出身的家庭则要优越的多。自从她向他表示爱意让他受宠若惊之后,他就暗暗发誓,一定要爱她到永远,永不变心。 她写来的关于张爱珍有些话也耐人寻味,她说,张爱珍终于从失恋中走出来了,好像在说,虽然痛苦,但是是可以走出来的。这也许是文秀不自觉的想法,失恋了,可以走出来。她自己走出来?亦或是让他走出来?其实,文秀的信里并没有表露任何疏远佩轩的话,依然是很爱他的,只是,字里行间下意识表露出来的是有点淡漠的感情,激情的消退,思想的疏远。这一点与白小洁恰恰相反,白小洁与他是思想越来越近,只是他感情上设了一道闸:不能接受白小洁的爱,更不能爱上白小洁。因为他爱的是文秀,他要永远爱她。 他想,如果她真的移情别恋了怎么办?他没法想象。一旦他发现了这种倾向,他会默默地承受痛苦,祝福她找到幸福。自己不能轻易向她提出来分手,即使她希望他首先提出来,他也不能提;如果她想分手,他决不违背她的意愿,他会尊重她的选择。 她见到了花红柳绿的世界,也许经历了其他的男人,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爱他不爱?如果爱,他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会为她负责。如果不爱,他会忍受痛苦,默默祝福她。如果他只是发现她有这样的倾向,还没有走到想要离开他的那一步,怎么办?他感到很痛苦,可是,如果真的这样,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随她去吧。他想,走走看吧,也许不至于到这地步。 她不是一再邀他去安阳吗?她什么意思呢?去看看再说吧。 第2章 爱伤情屈(五十九) 五十九 文秀这几天一早去办公用品管理室,看有没有领用物品的单子,如果有就赶快去取出来物品,打电话到领用部门,让他们来领走。并在领物窗口贴个条:如急需领用物品,请到集团公司会议室找人。然后就去排练了。 甄助理为了提高演出的质量,从地区话剧团请来了一位导演来指导。这位蒋导演很有才华,他一个一个节目过,指出来哪里好,应该发扬;哪里需要改进,怎么改进。他对郑江涛和韩文秀的主持也提出了很中肯的意见。他直白地说:“你们的主持不能太呆板,要欢快。不能太一本正经,要有调侃,用调侃活跃气氛。女主持不能板着脸,要庄重中不失喜气;男主持要有趣中显庄重,不能像说相声那样主持节目,那样就显得太轻浮了。另外,你们的调侃要事先排练好,但是要像是现场发挥,不能显得是排练好的,那样就显得太假了。 本来因为跳舞,文秀极力想跟郑江涛拉开距离,但是再次主持节目不得已又成了搭档,她不得不和他一起排练。不过,郑江涛对于主持并不陌生,他说他在上大学的时候就主持过系里的联欢会,当然也主持过班里的联欢会,积累了经验。在排练的过程中,他给文秀提了不少好的建议,让文秀满佩服他。但是由于以前的印象,文秀对他一直敬而远之,在排练的过程中,也一直板着脸,没有笑脸。虽然郑江涛一直在讨好她,她仍然无动于衷,这次蒋导演对文秀的批评是中肯的,的确她冷冷的脸色与联欢晚会的欢快气氛很不协调,她认识到了自己的不对,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她对郑江涛的反感也减少了许多,于是她又像对待常人那样对待郑江涛,这样两个人的合作得以正常进行,郑江涛松了一口气。 按照蒋导演的指导,郑江涛和韩文秀两个人的主持水平提高了许多,但是还需要更从容和熟练一些,所以他俩还要合作练习。 转眼到了二十二日,这天下午进行了彩排,效果很好,但是蒋导演指点说让两位主持人有时间再熟悉一下台词,他俩答应了。彩排快结束的时候,小宋告诉她说有她的一封信,给她放在二公司打字室了。她问哪里来的,小宋说没注意,好像是北京来的。文秀想着吃完饭去看看信。 这天晚上又举办舞会,文秀本来不想参加,但是碍于情面,不能不参加。因为大家力邀蒋导演参加舞会,她不参加说不过去;再说彩排很成功,她也放心了,也想好好放松一下。于是,吃完饭后她直接去参加舞会了,忘了看信这件事。 舞会上,几个女孩子各陪蒋导演跳了一曲。剩下的时间,文秀主要和郑江涛结伴跳舞,她好几天没有跳舞,这次很放松地跳了一阵,身上出汗,就脱下她的新大衣,穿着毛衣跳舞,更显得婀娜多姿,舞姿优美,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她跳了好几只曲子,她感到好像有什么事似的,心里不踏实,脸色就从欢快变成了忧郁。郑江涛看到了,就问她怎么了,她说可能有点事忘了,跳完这只曲子就不跳了。郑江涛说他也不想跳了,干脆陪她回去再练练台词吧。于是,这只曲子结束他俩就一起走了,出了门文秀想起来看信的事,她明白了,是这件事让她心里不踏实。她对郑江涛说:“郑老师,你等一下,我去办公室一下,马上回来。” 郑江涛点点头说:“好的,你去吧,我等你。” 于是文秀就去了打字室,一看,果然是佩轩的信。她把信装到大衣兜里,想着回到宿舍再看。然后就回到郑江涛等她的地方,和郑江涛一起回宿舍去练台词。 佩轩本来是元月二十三日晚上的火车票,但是跟老乡换了票,他二十二日上午九点就从北京站坐车出发了,路上看着窗外的冬景,基本都是绿绿的麦田,没什么看头,只好看书或者跟车上的乘客聊天。乘客多是放假回家的大学生,大家随便聊一些学校的事。佩轩因为是第一学期,听人家有经验的老生谈话,也觉得有意思,自己不便插嘴,只是静听,这样一路也并不寂寞。只是火车晚点了一个多小时,本该五点多钟就到安阳的,结果七点多才到。这时天早就黑了,他急急忙忙下了火车,提着旅行袋,就按照文秀指示的路线坐上公交车去她的公司。大概有半个多小时吧,到了华北冶金集团公司,他打听二公司的宿舍楼,有人说一直往前面走,走上三百多米再打听,他就按照人家指的路往前走,看到前面不远处像是一男一女并肩走路,他就想追上去问路,于是加快了步伐,快追上他准备开口问路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这女的很像文秀,只是穿的衣服很时髦,一头披肩发,一件红格子的呢子大衣,脚下一双不太高的高跟鞋,这明显是一个时尚的女青年。但是走路的姿势他觉得就是文秀,因为他对她太熟悉了。他愣住了,心里怦怦直跳,也不敢再追着问路了,只好停了一下,等着两人走远再朝前走。他看到两个人并肩走路,两个人说着话,除了没有亲密动作之外,很像是情侣一块散步。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一时心乱如麻。不过很快就想,也不见得就是她啊,看那个时髦的样子,怎么也不像她。他写信说了,她知道他要来,怎么会和男人在一起呢?再说,一个女人和男人一块走路,又有什么?即使是她,又怎么了?不就和一个男人一块走路了吗?佩轩笑笑,自嘲道,佩轩你是个男人吗?怎么会把文秀想成那样呢?自己是不是心里太肮脏了?他苦笑了一下,往前看,早已看不见前面的一男一女的影子了,于是就提着旅行袋继续往前走,遇到人了,就打听二公司宿舍楼,很快就到了楼下,他上楼,慢慢找,终于找到了文秀的房间,看见里面亮着灯,他再看看,确定确实是文秀的房间,就敲门。敲了几下,没有动静,他就又敲了几下,他听到里面有轻轻的脚步声,但是仍然没有开门,他停了一下,又敲门,这时门开了,一个年轻男人站在门口,他以为敲错门了,急忙问道:“请问韩文秀是住在这里吗?” 那个年轻男人看到的是一个有点土气的男青年,不客气地问:“你找谁?”这时候房间里看不见的地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 佩轩也听不清是不是文秀的声音,又大声问道:“请问韩文秀是住在这里吗?” 这个年轻男人不耐烦地说:“你是谁?你找韩文秀干什么?” 佩轩往屋里看看,也没看到文秀,他像做贼一样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一着急就说不出话来。 突然他干脆地说:“对不起,我找错地方了。” 然后,提着他的旅行袋,就径直下楼了。 走到楼下,停下来,倚着一棵树,满眼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想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让人看见了,自己在这里满眼泪水的样子不嫌丢人吗?像个睿智自信的男人吗?别在这丢人现眼了。于是他沿着来的路大踏步往外走去。 其实,佩轩在路上看到的确实是韩文秀,她和郑江涛一边说话一边向宿舍楼走去。她还要和郑江涛一块再练习一遍台词,郑江涛邀请她去他的房间,她觉得更不方便,只好让他到她的房间来。到了房间里,她在生理期,急着要换纸,于是脱下大衣,顾不得不好意思,对郑江涛说:“对不起,我去一下卫生间。”说着,就进了卫生间。 进了卫生间,插上门闩,开始做自己的事。没两分钟,她隐隐约约听到敲门声,她想着郑江涛会去开门,就没在意,继续慢慢做自己的事。可是她又听见了敲门声,她知道郑江涛没有去开门,于是她赶快做自己的事,并且隔着门喊了一声:“郑老师开门!” 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接着隐隐约约听到:“请问韩文秀是住在这里吗?”她来不及多想,就喊了一声:“谁呀?”但是她还没有做完自己的事,没法开门,隔着门不容易听清楚声音。她又听到:“请问韩文秀是住在这里吗?”她听出来这是佩轩的声音!只是说的是普通话。接着就听到:“对不起,我找错地方了。”这分明是佩轩的口气嘛!再清楚不过。她急忙把自己的事办完,打开卫生间的门,走出来。一看没有佩轩的影子,急忙问:“人呢?” 郑江涛不在意地说:“你说谁?” 文秀火急地说:“刚才的人哪去了?” 郑江涛得意地说:“刚才有个又矮又瘦、农民模样的人来敲门,我问他是谁,他不说,让我打发走了。一个农民,还给我撇普通话,呵呵,装什么洋?” 文秀想,天哪!佩轩走了! 她来不及多想,只穿着毛衣,连棉衣也没穿,就急忙追出去,下楼跑出门外,不见佩轩的影子,她沿着往外走的路,不顾一切地跑出去,拐过弯儿向南,跑了大约一百多米,看到前面似乎有个人影,她继续跑,因为还穿着高跟鞋,跑不快,但是依然拼命往前追,一边追,一边喊:“佩轩!”离前面的人越来越近,但是前面的人只顾往前走,连头也不回。 近了,只剩下二十来米,路灯下,她认准就是佩轩!她哭着喊着,他依然不回头,脚步更快地往前走。她冲上去,从后面双臂猛地抱住他,泣不成声地说:“佩轩!你别抛下我!” 佩轩一言不发。文秀痛哭失声。她手略松,转到他的前面,又紧紧抱住他,哭着说:“对不起,佩轩。”佩轩依然一言不发。这时,前面远处许多人走过来,一片说话声传过来。佩轩拉着文秀往边上的小路走去,文秀站在原地不走,佩轩使劲拉着她往旁边走,厉声说:“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文秀哭着说:“我不管!我什么也不管!” 前面的人越来越近,原来是舞会结束了,人们回宿舍去。佩轩不由分说,拽着文秀就往旁边的小路上躲。这时候,佩轩才发现,文秀没有穿外衣,只穿了一件毛衣,这时正是寒风刺骨的三九天!他不由分说脱下自己的棉衣披到她身上,低沉地吼一声:“穿上!” 她边哭边说:“不穿!” 他厉声说:“你想挨打!” 她抗议说:“你打我也不穿!” 这时候人群走到离他俩直线距离最近的地方,佩轩挡住文秀,怕有人看到她,他不敢说话,怕引起人们的注意,她还在低声哭泣。他低声说:“别哭!让人看到怕不怕丢人?” 她低声说着:“不怕!”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是停止了哭泣。人群里也有朝这边看的,但是因为是夜里,路灯也比较暗,而佩轩挡着文秀,这些人又不认识佩轩,所以没人知道他们在干什么。等到人群走的稍远,佩轩就抓住文秀的一只胳膊塞进佩轩棉衣的袖子里,接着又把她另一只胳膊也塞进另一只袖子里,这样就给她穿上了棉衣,她哭着说:“你穿啥?” 佩轩吼道:“你不用管我!” 文秀喊道:“不行,你会冻病的!你跟我回去!” 佩轩想到,也只有跟她回去这一种办法,把她送回去,自己才能穿回棉衣走掉。于是两人急匆匆往宿舍楼走去。路上,佩轩一句话不说,文秀依然哭着。到了宿舍楼,文秀拉着佩轩上楼,佩轩冷冷地说:“你去吧,我不去。” 文秀哭着说:“你不许走,在这等着我。” 佩轩不说话,文秀哭求说:“你必须答应,不然我不上去。” 佩轩沉着脸说:“知道了!把你眼泪擦一擦。” 文秀脱下棉衣硬塞给佩轩,佩轩知道她进宿舍楼就不冷了,就接住棉衣穿上。文秀停住哭泣,擦一擦眼泪,理一理头发,稳定一下情绪,上楼回到宿舍。 文秀知道,佩轩答应的事他会照办的,她看到佩轩答应等着她,就知道他不会自己走掉,会等她过来的,她这才放心回宿舍。 第2章 爱伤情屈(六十) 六十 这时,郑江涛还在等着文秀,因为郑江涛看她冲出去没有带钥匙,也没穿大衣,也不知道她去哪里,去干什么,只好守在她房间里等着。她到门口看门虚掩着,礼貌地敲敲门,然后推门进去。郑江涛看见她,正要说话,见她脸色苍白,两眼红肿,吃惊地问:“小韩你怎么了?找到人了吗?” 文秀不回答他的问题,直接说:“郑老师,你回去吧,台词的事明天再说吧。” 郑江涛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觉得那个显得土气的小伙子肯定与韩文秀有很重要的关系,不然她不会那样不顾一切地去找他。但是这是她的私事,她显然不想说这些,他也不便多问,只好与她告别:“小韩,你多保重!再见。” 文秀强装笑脸说:“谢谢!再见。” 郑江涛一走,文秀就穿上棉衣,换了平跟棉鞋,又带着棉大衣出门下楼。到了楼下,看见佩轩依然站在那里,她恳求他说:“跟我上楼吧。” 佩轩摇摇头,坚定地说:“不去。” 文秀疑惑地问道:“那你要去哪里?” 佩轩面无表情地说:“火车站。” 文秀眼泪汪汪地说:“不中!你不能去!你今天必须听我的。” 佩轩把脸转到一边,一言不发。 文秀看很难让他回到宿舍,于是就说:“这样吧,咱们先到办公室呆一会儿吧。” 佩轩心里纵然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跟着她走。很快就到了她的打字室,一进门,她就抱着他,而他无动于衷,脸上是不屑的表情,她“哇”一声就哭了起来。 他不说话,静坐着,等着她停下来。谁知道她哭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一直止不住。等了一会儿,他看她没有止哭的迹象,就站了起来,提上旅行袋要走。文秀站起来扑到他身上,死死抱住他,不让他走。 他平静地说:“你有什么话说吧,说完我再走。” 她耍赖似的说:“你今天不许走,你如果走,我就一直跟着你闹,你必须答应我。”他一句话不说。 他看她哭的很伤心,心里很痛,说道:“好吧,我走不走,明天再说。”她听了,长长的哭声变成了一顿一顿的短泣声,过了一会,才止住哭泣,佩轩看着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因为家里不同意他俩恋爱而在他怀里痛哭的少女,他的眼睛也不自觉地滴下了眼泪。他长叹一口气,说道:“你有什么话,说吧。” 她停顿住一声声的短泣,说道:“佩轩,你要相信我。” 佩轩平和地说:“我没有不相信你。” 文秀接着说:“你要相信我是永远爱你的。” 佩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不要说永远啦,只说当前吧。”他已经说不清是相信她还是不相信她了,只是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她听懂了他的意思,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公司里让排练节目,让我和那个男人搭档做主持人,本来不是让我做主持人的,可是那个女主持人请假了,只好让我顶上,我不想干,可是这样很让领导为难,我就只好答应了。今天下午彩排,还不错。导演说我和他还需要熟悉一下台词,于是在舞会还没有结束的情况下我就和他退场了,就来宿舍再熟悉一下台词。我到房间里,马上就进卫生间了,因为我在生理期,需要换纸。你在外面敲门,我隐隐约约听见了,我想他会开门,可是他没有开门,你又敲门,他也没有开,我在卫生间里喊让他开门,他才开门,可是我还在卫生间出不来,但是我听见了你的声音,你虽然说的普通话,可是声音是你的,口气也是你的。我加紧办好我自己的事,从卫生间里出来,可是你已经走了。”说着,她又哭了。 佩轩面无表情地坐着,不发一言。他认真听了她的话,就事论事,他相信她说的话。但是,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不明白。就事论事,这些只是表面的现象,背后有没有什么,她不说,他不可能知道。其实,他回味起来,明显感觉到近一个多月来她对他的疏远、冷落,她忙的时候当然情有可原,可是后来完全放松了,却对他更没话说,这是为什么?这只有她能回答,但是她回答了吗?这恐怕正是她要回避的问题。她哭的那么痛心,不像是假的,可是如果她不说自己的思想,岂不是避重就轻吗?虽然她避重就轻了,他还无话可说,无法指责她什么。由此他想到,她对他无话可说,那么她肯定在做别的事情,至于她做什么,她不说,他不可能知道。但是,这样下去,最终只会导致两人分手。例如,她只字不提她房间里的男人是谁,与她是什么关系,从这个人对待佩轩的态度看,佩轩从心底里蔑视他,认为他是一个素质不高的人。可是佩轩没法问文秀有关这个男人的事,她不想说,他就无法知道。其实,他并不想知道什么具体的事情,他只想知道她的想法,她是不是已经改变了爱他的初衷,如果改变了,就直说好了,没有必要掖掖藏藏的。但是,她不说,他也没办法。 他明白,人是会变的。再坚固的爱情,一旦进入这花红柳绿的世界里,也许瞬间就崩塌了,可能只有他除外。他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不仅仅指爱情,对父母,对兄弟姊妹,对朋友,对同学,他都是这样。对于爱情这种特殊的感情,他更为看重。 他明显感觉到她在改变,变到什么程度不好说。他想,也许这种改变是不可逆转的,他俩会渐行渐远。他了解自己,一旦爱上一个人,很难再移情别恋。但是,如果她不再爱他了,他无论再痛苦,也会毫不犹豫地与她分手的。不过,在他拿不准的情况下,他不会首先提出来分手;如果她提出来,他会马上同意。他不希望的是,她即使不爱他了,因为怕承担责任,故意不提分手,而等着他提分手。因为他不知道她爱不爱他,所以他不敢贸然提分手。但是,这次他下了决心,一旦他感觉她有移情别恋的倾向,他可以首先提出来分手,他不怕承担责任,不在乎“陈世美”一类的骂名。 他爱她爱的深沉,深入到心灵深处;但是,一旦失去她,他的内心是非常痛苦的。她爱他爱的发狂,爱到不顾一切;但是发狂的爱能不能持久呢?他似乎没有答案,她才知道。 他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他不是想挽回,而是觉得他俩当初恋爱轰轰烈烈,谁知道就这么快就无声无息地消弭于无形了,好不甘心啊。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也只有放弃她。他爱她,或者说曾经爱过她,就要为她着想,尊重她的选择,要给她飞出去的机会,不能纠缠她,不能让她有什么担忧。放飞了她,不管她以后怎么样,都与他无关了。 想到这里,他笑了,他知道,他已经想开了,不再为她的疏远烦恼了,也不再关心她与其他男人有什么关系了。他决定,如果真的是那样,他就与她了断了。他看到桌子上放着纸和笔,就顺手写下了这两句话:自古多情空余恨,心中无牵天地宽。 他两次写信给她,跟她说他要提前回来,第一次是说可能,第二次明确说了,二十二日下午到安阳,本来是她让他来的,但是他来了她反而没有什么动静。看她无动于衷的样子,他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想到这里,他笑了笑,摇摇头。 她看到他的脸色阴晴不定,知道他思绪万千,心神不定。后来看到他脸色平静下来,认为他已经认可了她的解释,就不再担忧了。于是就问道:“佩轩,你想什么呢?” 佩轩笑了笑,咄咄逼人地说:“我想什么重要吗?” 文秀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了?你什么意思?” 佩轩不在意地回答:“没什么。”说完叹了一口气。 文秀不解地说:“佩轩,你不是......,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 佩轩不屑地回答:“我原谅你什么?你有什么需要我原谅的?” 文秀不满地说:“我说的话你没听吗?” 佩轩叹了一口气,说:“你要我听什么?你想说明什么?” 她细想一想,她就说了他敲门和她上卫生间的过程。他听了又怎么样?他当时愤怒地离开仅仅是因为这一点事吗?她哭着喊着追上来,他连理都不想理她,就因为这点事?想到这,她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的确,佩轩问的“我原谅你什么?你有什么需要我原谅的?”自己根本没有涉及到,这才是他愤怒的根本原因。可是自己仅仅是就事论事,回避了根本问题,而想用这件具体事搪塞过去。看来他对自己的不满由来已久,绝不是这几天才有的,至少也有一个多月了。可是,那时候忙得很,给他写信的时间都没有,他因此生气了?不对,他一向是个心胸开阔的人,他不会理解不了的。那么是因为什么呢?后来不忙了,可是自己也好久没有写信,对,只写了一封信,就是上一封信。自己那时候忙着跳舞,跳舞有错吗?说不上有错。只是自己也差一点沦陷,后来自己觉察到了,才慢慢淡出跳舞的。不错,跳着跳着,自己就不自觉地渴望男人的怀抱,想想真替自己害羞!自己一开始觉得女人让男人搂着有点不知羞耻,可是后来呢?人家都要贴住胸脯了自己也没拒绝,这不是不知羞耻吗?最不该的是,在灯光暗下来的时候,人家差点吻上你,你才醒悟,这已经接近不要脸了。天天沉醉在跳舞的温柔乡里,连封信都不想写,就是写封信也觉得没话可说,生凑了两页。他是谁?你可以这样瞒住他吗?他一看就知道你心不在焉,甚至移情别恋了。如果他认为你移情别恋了,是不是也说得通?而且今天你和一个男人在房间里,敲几次门敲不开,他会认为你们在房间里学习马列主义吗?天知道你们在房间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想到这,她又哭了,她哭自己不争气,恨自己不检点,悔恨无比。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无颜面对他,更没法回答他的问题,只好以哭来回避了。 她越哭越伤心,佩轩觉得她这是想以哭当挡箭牌,回避真正的问题,因此更觉得她动机不纯。他想,她到底要干什么?本来哭那么伤心是让人非常同情的,可是现在他却感到她很陌生,没想到她耍这样的心机。 但是,他想,他俩毕竟相爱一场,无论她怎样,自己不能绝情,于是他转移了话题,说:“文秀,你今天不是彩排了吗?你们什么时候演出?”他想她演出前还是让她保持好心情吧,尽量不要惹她生气。 文秀不在乎地回答:“明天晚上演出,我这样子还能参加吗?” 佩轩安慰她说:“咱们的事先不说了,你全力以赴演出吧,不能排练好久最后功亏一篑。” 文秀趁机说:“那你要答应,你明天也不走。” 佩轩无奈地说:“好吧。” 文秀得寸进尺,说:“那你也答应明天去看演出吧?” 佩轩非常不愿意去看她的演出,在他看来,去看这个与他曾经爱了两年的漂亮女孩的演出是一种折磨。可是他想着,也许这是他们最后在一起的机会了,他无论忍受怎么样的痛苦,都不想让她失望。于是他说:“随你安排吧。” 他站起来说:“你回去休息吧。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她也站起来,恳求他说:“你怎么办?你也跟我回去吧,好吧?” 佩轩干脆地说:“不!我肯定不去。我就在你办公室凑合一晚就中了,这里有暖气。” 文秀把她带来的棉大衣留下,让佩轩把他的旅行袋带上,然后两人一起回宿舍楼。到了宿舍楼楼下,佩轩停住,说:“你上去吧,我就不上去了。” 文秀恳求他说:“你也来吧,还有你睡觉需要的被子等物品要拿过去。”佩轩只好跟他回宿舍。 第2章 爱伤情屈(六十一) 六十一 文秀带着佩轩进了她的房间,文秀关上门,紧紧抱住佩轩,可是佩轩觉得,再也找不到他俩半年前那样的激情。她接着就吻上了他,他并没有回应,只是没有故意躲开。这似乎是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冷若冰霜。他俩各自觉得不好意思,文秀是自知理亏地不好意思,佩轩则是因为没有回应文秀热烈的拥吻而不好意思。 文秀吻了一会,温柔地说:“佩轩,你住这儿吧,好吧?求你了。” 佩轩摇摇头说:“不,我还是去你办公室吧。” 文秀见说不动佩轩,就说:“你住这儿吧,我去住办公室。” 佩轩笑笑说:“你受不了的,别争了。后半夜暖气就不烧了,屋里也是比较冷的。” 文秀不满地说:“那你不也一样受不了吗?” 佩轩认真地说:“我身体好,没事,受得了。” 文秀用哀求的口气说:“佩轩,你搂着我睡吧,我是你的。” 佩轩摇摇头说:“咱们不说这个,好吗?” 文秀眼泪夺眶而出,哭着说:“佩轩,你不要我了吗?” 佩轩干脆地说:“文秀,咱们不说这个,我该走了。” 文秀撒娇说:“你不能走,我不放你走,我要你搂着我睡,你早就答应过的。” 佩轩认真地说:“别闹了,你一个姑娘家,留宿男人,传出去,名声就坏完了。万万不可!” 文秀摇摇头说:“没人知道,不用担心。” 佩轩肯定地说:“哼!你以为没有人注意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这里呢。” 她不在乎地说:“盯着就盯着,又能怎么样?不就是知道我有男朋友吗?” 佩轩郑重地说:“只要不是夫妻,都是非法的同居,甚至要坐监狱的。人们就对这些感兴趣,你知道吗?” 她不解地问:“有这么严重吗?” 佩轩一本正经地说:“甚至比这还严重呢。男女关系是无聊人永远兴致勃勃的话题,那些漂亮的女人尤其会受到舆论的关注,人们从来都是津津有味地嘴嚼这些话题。” 文秀不吭声了。她又吻上佩轩。佩轩想,本来两人重聚,是很快乐的一件事,现在却让人心灰意冷。 文秀轻轻说:“把外衣脱掉吧,暖气有点热。” 佩轩不在意地说:“不必了吧?马上就走。” 文秀求他说:“呆一会吧,不急在这一时。”说着,就帮他解扣子,脱掉棉衣。然后她又与他拥吻。她紧紧抱住他,说:“佩轩,我爱你,你要相信我,不要抛弃我。”以前,佩轩听了文秀这么说,都会激动不已,可是今天他好像没有感觉一样,甚至有点心灰意冷。但是他并没有有意躲避她的热吻,也尽量去迎合她。她吮着他的舌头,他们的嘴唇扭在一起。文秀抱着佩轩,移步到床边,她就势往床上一躺,佩轩就压在了她的身上。她趁着嘴唇错开,说:“佩轩,你要了我吧,我要做你的女人。” 佩轩冷静地说:“对不起,文秀,咱们现在不能这样,以后再说吧。”文秀听了,两眼噙满了泪水,哭出声来。佩轩从文秀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坐在床上,他把文秀抱住怀里,暗自叹了一口气,心乱如麻。他想,以前他始终坚持不与文秀发展到负距离的地步,是明智的选择。如今,如果两人分手,她仍然是处子之身,对于以后她再找对象就没有什么问题。虽然佩轩不在乎他的女人是不是所谓完整,但是有些男人非常在乎女人是不是第一次。他爱她,就要为她着想。 因为火车晚点,佩轩下车就急匆匆往文秀这里赶,到了这里又发生了一系列不愉快的事情,他始终没有吃晚饭。因为心情抑郁,一直不觉得饿,这时候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响,而文秀就在他的怀里,这“咕噜,咕噜”的响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急忙问道:“佩轩,你吃饭了吗?” 佩轩极力去想,才知道自己没有吃晚饭。他想的过程中,文秀已经明白了。她一边哭,一边从佩轩的怀抱里站起来。她去拿了自己的新呢子大衣穿上,说:“佩轩,我陪你去外面吃饭。” 佩轩摇摇头说:“不用,我不饿,没有一点饿的感觉。” 文秀又哭了起来,她知道他遇到的一系列打击让他连饿都感觉不到了,她终于明白了他现在木然的样子其实是他对她心灰意冷的表现,她顿时哭得泣不成声。佩轩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又哭成这样,也不知道怎么劝她,只好又把她抱在怀里,说:“别哭了,会哭坏身体的。” 文秀哭了一阵,对佩轩说:“佩轩,你要相信我,我是爱你的,就是天塌下来也不会变。你不要抛弃我,不然我就没有活头了。” 佩轩似乎被感动了,说:“好吧,不过不知道咱们的缘分究竟怎么样。”佩轩说这话有再给文秀一次机会的意思,也有暂时安慰她的意思,他不想影响她正常的人生轨迹,希望她继续做好她明天的工作。 文秀哭着说:“佩轩,你不再相信我了,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佩轩点点头说:“我相信你,没有不相信你,只是这跟缘分是两回事。” 文秀接着说:“你不爱我了吗?” 佩轩认真地说:“我没有不爱你,我爱上一个人不容易,不会轻易放弃爱一个人。” 文秀听了,稍稍放心了一点,她觉得事情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文秀恳求他:“佩轩,你说,你爱我。” 佩轩毫不犹豫地说:“文秀,我爱你。”文秀又拥吻他,柔情似水地说:“佩轩,你要了我吧。” 佩轩很清醒地说:“文秀,咱俩灵魂与身体的结合是一件非常庄重而神圣的事,现在的时机并不成熟,咱们不能草率从事。何况,你说的,你还在生理期。” 文秀羞涩地说:“已经快过去了。佩轩,哪怕咱们不办那事,你搂着我睡也很好。” 佩轩认真地说:“文秀,不能这样,等到出了问题,后悔都来不及。”文秀只好作罢。 文秀想起来佩轩没有吃晚饭,又站起来说:“佩轩,咱们去吃点夜宵吧,不吃饭不中。外面有小吃夜店,专门接待下夜班的顾客吃饭的。” 佩轩犹豫着说:“不用了。我走吧,你把你办公室的钥匙给我,我怎么着也能凑合一夜。” 文秀摇摇头说:“不中。佩轩,你今天不要我做你的女人可以,但是你不能不吃饭。 佩轩直接说:“我自己去吃饭就可以了,你不用去。” 文秀斩钉截铁地说:“不!我要跟你去。”她担心佩轩不去吃饭,她知道,她如果不跟着去,他肯定不会去的。于是,她整理了佩轩在她办公室睡觉要用的用品,只有一条薄薄的被子,还有棉衣、毛衣可以盖,也可以当枕头。 佩轩不在意地说:“够了,有暖气,我身上还穿着衣服,完全可以了。” 文秀用个床单把用品包好,佩轩拿上,两人就去了打字室,文秀把四把椅子并排放好,去她的库房找来纸板垫上,把薄被子折一下,既当褥子,也当被子,被子上面还有一件棉大衣,这样就不会太冷了。收拾停当,文秀带佩轩去外面的小吃店吃饭。 佩轩随意说:“买个烧饼吃就可以了。” 文秀撒娇说:“吃饭是女人管的事,我买啥你就吃啥,你要听我的。” 佩轩笑了笑,说:“好,就听俺老婆的。”他有意哄她高兴,从刚才的痛苦中出来。 文秀听了心里好高兴!她不由得拉着佩轩的胳膊往前走,佩轩不好意思地说:“这样让人看见了不好看。” 文秀不满地说:“这里谁认识你啊?” 佩轩辩解说:“没人认识我,但是有人认识你啊,这里许多是你们单位的人。” 文秀随意说:“我才不管呢,咱俩都定亲了,怕什么?” 佩轩看无法阻止她,只好由她了。不过这时候比较晚了,路上没有遇上熟人。 到了小吃店,文秀要了两碗混沌、两笼蒸饺,共一块两毛钱。佩轩要交钱,文秀不满地说:“这不归你管,你只管吃就中了。” 佩轩正经说:“蒸饺一笼就够了,吃不完。” 文秀霸道地说:“吃得完,你别管。” 女服务员看着他俩直笑。文秀调侃说:“看看,人家笑话你了吧。” 佩轩风趣地说:“笑就笑,俺农村人不怕笑。” 文秀佯装不满地说:“滚你的吧,到哪儿都装农村人。” 很快,混沌和蒸饺都上来了,文秀试探着说:“给你来二两酒吧?” 佩轩苦笑着说:“三更半夜的,喝什么酒啊?再说,俺农村人就那点救济粮,哪儿喝得起酒啊?” 文秀没好气地说:“你给我耍赖吧,我给你要三两酒。” 佩轩摇摇手说:“千万不要!我不喝。” 文秀对着服务员说:“你们这有洹水大曲吗?” 女服务员客气地说:“大姐你要多少?” 文秀随口说:“二两吧。” 佩轩急忙说:“我不喝,你要你喝吧。” 文秀直率地说:“我喝就我喝。来二两吧。” 佩轩拦住说:“不要,真的。” 女服务员笑着说:“大哥怕花钱,没事,我给你二两,不要钱。” 文秀摇摇头说:“不要钱的俺不要,哪能喝酒不给钱呢?” 女服务员解释说:“大姐,是这样的,现在洹水大曲名气可大了,据说这个华北冶金公司挂牌的时候,这公司一个年轻的大姐那天替酒厂卖了几千箱这个洹水大曲,简直神了!酒厂给她钱,她不要;送她酒,她也不要。人家非要送她酒,她就让把酒送给了公司,让大家随便喝。那天公司里人事部门的林老师就拿两瓶酒来吃饭,结果他们一瓶也没喝完,剩下的就放这了,以后再来喝。我给你倒点喝吧。” 文秀笑着说:“你给我倒二两,回来我送你一瓶。” 女服务员认真地说:“那倒不用,听人家说,公司的那个年轻大姐可漂亮了,还没结婚呢。” 文秀摇摇头说:“这倒没听说。” 女服务员小心地问:“大姐,你也是这公司的吧?” 文秀不便否认,只好说:“是的,俺只是个临时工,啥都不知道。” 很快,女服务员端来大半玻璃杯酒,放在佩轩面前。 佩轩一看,足有三两,于是推给文秀,说:“这我哪能喝完?你说你喝,给,你喝吧。” 文秀不在乎地说:“我喝就我喝。”然后对女服务员说:“小妹妹,请你再拿个玻璃杯来。” 女服务员马上拿给文秀一个玻璃杯,文秀倒出来大约一两,把原来的杯子推给佩轩。 女服务员吃惊地说:“大姐,你真的会喝酒啊?” 文秀笑着说:“我哪会喝呀?只不过怕惹俺家掌柜生气,才不得不喝一点。” 佩轩听了,故意狠狠地说:“你个赖娘们,你就赖吧,看我回家收拾你。” 文秀“噗嗤”就笑了:“你说的啊,你不要说话不算数。” 女服务员笑着说:“我看哪,回家还是大姐收拾大哥,大姐那么漂亮,大哥哪舍得收拾呀?” 佩轩“嘿嘿”笑了。文秀举杯邀佩轩喝酒,他俩都喝了一口。 佩轩轻轻地问:“这就是你送到我家的那个酒?” 文秀不满地说:“什么你家?那是我家!” 佩轩自知说错了话,赶快陪笑说:“对!对!对!是你家,是你家。我罚一口。”说着,又喝了一口。 文秀看到佩轩开朗了起来,回到了那个大度、风趣、开朗、睿智的样子,感到他离回心转意不远了,心里的酸楚消了下去。她晚上吃饭不多,又去跳舞,又和佩轩纠缠了这么长时间,也感觉饿了,她也想少吃一点。她也知道佩轩早饿坏了,所以她点了两碗混沌,两笼蒸饺。但是这小吃店给的份量很大,根本吃不完,两人才吃了一笼蒸饺稍多一点,剩下的只好用纸袋装上带走。 吃完了饭,他俩回去。佩轩先送文秀回宿舍楼,路上,文秀手放在大衣口袋里,发现她上午收到的佩轩的信忘了看了,说:“佩轩,我今天上午收到你的信也忘了看了,这脑子够浑的。” 佩轩不在意的说:“不用看了,我都到了,还看什么信?” 佩轩把文秀送到宿舍楼,看她进房间了,才回打字室睡觉。 第2章 爱伤情屈(六十二) 六十二 文秀回到宿舍房间里,一看马蹄表,快十二点了,她急忙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佩轩的信,然后脱下大衣,就拆开信看。 信上主要是告诉她,佩轩的车票与别人换了,他二十二日晚上到安阳,二十二日?不就是今天吗?她总是觉得什么事有点不对头,对呀,他前面的信上怎么说?她找出来前面的那封信看,说是二十三日晚上回家;不过后面说可能有人找他换火车票,会提前一、两天回家。可是自己没有注意到。他写第一封信的时候,已经知道可能换火车票,就告诉了她。第二封信是换了车票之后赶快写信告诉她,说二十二日下午五、六点到安阳。这是让她有思想准备。 下午彩排完的时候,小宋告诉她有她的一封信,好像是北京来的,她没当回事,打算吃完饭再去拿信,可是吃完饭就直接去跳舞了。跳舞的时候有点心神不定,总是觉得有点什么事,加上要与郑江涛一块儿再熟悉一遍台词,于是就早退场了,回到打字室去拿信,知道了自己心神不定是因为没有看佩轩的来信。可是,自己收到信以后毫不在意,连看都没看,就和郑江涛一起去了宿舍。 如果拿到信的时候马上看信,就知道这时候佩轩已经到了,自己还会和郑江涛一块回宿舍吗?还会让佩轩敲好几次门不开吗?肯定不会!还会发生这一系列的误会吗?自己一错再错,把本是欢乐无限的事搞成了痛苦无比的事,她悔恨地哭了,痛哭一场。她即使没有看到这第二封信,只看到第一封信,如果认真看了,也不至于把事情搞砸到这种程度!如果认真看了第一封信,她就会操心佩轩,知道他可能会提前来,就不会和郑江涛大晚上同处一室让佩轩敲不开门了。如果自己预知佩轩会来,会高高兴兴等着他,一见到他,两个人会激动不已地拥吻在一起,说不定她这会已经成为佩轩的女人了,两人相拥而卧进入梦乡了。唉,自己一错再错,铸成大错,悔之晚矣! 表面看上去,是自己没有认真对待佩轩回来这件事,麻痹大意造成的,但是深挖下去,可不是这么简单。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佩轩不太在意了,甚至他的信都不在乎了,自己不知不觉中,喜欢和那些长得帅的男人在一起,像唐秘书、郑江涛等,这不是嫌弃佩轩不帅吗?自己越来越喜欢听奉承话,越来越疏远佩轩,一个多月才给他写了两封信,而且还无话可说。尤其是后来不忙的时候,自己懒得给他写信,他的来信也不好好看,他告诫的事也不当回事,这不是疏远是什么?自己口口声声说爱佩轩,就是这么爱他的吗?当佩轩对自己有所不满的时候,自己觉得冤枉。真的冤枉吗?其实不是佩轩要抛弃她,而是她走在抛弃他的路上已经很远了。可悲啊! 文秀想,自己当初爱上佩轩的时候,爱的是他的真诚、成熟、聪明,开朗,无论是读书还是人情世故,他看的都很透,但是他依然真诚。以他的聪明程度,他会不会发现她的变化?呵呵,尽管他在北京,她在安阳,他明镜一样,照的她清清楚楚。她信中无意中表露的情绪,他都能捕捉到!她以前写的信都是情真意切的爱,后来突然寡淡无味;原来至少一个星期一封信,后来半个月还不写一封信,借口忙;但是挂牌以后很闲的时候,她的信更少了,而且什么内容也没有;这时候自己忙什么呢?忙着在男人怀里跳舞呢,自己把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但是,自己让他来安阳找自己,他就来了,而且他变了车次,马上写信来告诉她,唯恐她不知道。可是她呢?听说他来信了,并不着急去拿,而是急着去跳舞;后来拿了也不看,这就是她对他来信的态度!不,这是她对待他的态度。他对她的愤怒和冷漠皆因此而来,她却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将被抛弃的受害者,他能不愤怒吗?他不是愤怒,而是失望,甚至绝望!所以他感到无比痛苦。尤其是他敲门敲不开的时候,他会认为她和一个男人在练台词吗?鬼才相信!谁都会认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房间里,敲门敲不开,那即使没有上床也是在上床的路上。如果是村野匹夫,早揪着她的头发拉到街上把脸搧成发面膜了,把她当作破鞋一样让她丢人现眼个够!可是他呢?自己选择隐忍,离开。他的痛苦并不亚于村野匹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只是默默地离开她,放任她自由去飞。没几个男人能做到这一点,这是因为他对她刻骨铭心的爱!但是,爱的越深他越痛苦。可是他想着如何顾忌她的面子,担心她被公司的人认出来而丢脸,他的冷静是超乎常人的,他对她的爱更是超乎常人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在为她着想,顾及她的脸面。 后来和她一起去吃夜宵的时候,当着女服务员的面,他和她亲切地调侃,好像他回心转意的样子,其实不然,也许是他对她的绝望。只不过他顾及她的面子,他是在鼓励她面对以后的生活,让她好自为之。他看开了,放弃了,对她不再抱希望了,才有这样的豁达,这样的平静。他知道明天她要主持联欢晚会,怕耽误她,他强颜欢笑,暂时与她和解,其实纯粹为了她。但是,他的心已经冷了,对她不再有任何的留恋了。 想到这里,她都想明白了,因此哭的更伤心了。哭了一会儿,她想,我这样哭有什么用呢?我还能挽回和他的爱情与婚姻吗?我必须现在去找他!这样想着,她坐不住了,也不敢再哭了,立即穿上棉衣去找他。她想,也许还有这一点点的机会,一旦到了明天,也许他就彻底绝望了,自己这一点点机会也没有了。她要不顾一切地去找他,跟他说对不起,求他原谅,给她一次机会。如果他不答应呢?如果他不答应,自己会以死相逼吗?他顾及她,会答应的。但是他内心创伤的愈合也许需要很长的时间,甚至需要几年的时间。自己必须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必须让他先答应,然后再用爱、用自己的温柔去抚平他的创伤。一旦他下了决心,彻底放弃了她,那就一切都完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出了宿舍楼往西,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可是她内心的寒意比这寒风还要冷。她急匆匆赶到打字室,轻轻敲门,里面传出佩轩低沉的声音:“谁?” 文秀哽咽着回答:“我。” 门马上开了。佩轩要去开灯,文秀挡住了他,说:“不要开大灯,开台灯就中了,我来。”一般办公室是没有台灯的,但是打字室专门给配台灯,这是工作需要。文秀一伸手就打开了台灯。 其实,她一敲门,佩轩就知道是她,也似乎明白了她的来意。佩轩这时候还没睡着,他的心就像冷涩的海水一样不是滋味,他想,经历了这次的洗礼,他可能几年内不会再谈恋爱了,即使有白小洁那样的好姑娘在等着他,他也不敢动心了。他觉得,不是他不再相信爱情,而是爱情也经不起这花红柳绿的世界的考验。自己以后要一心扑到学业上,苦读四年,将来工作以后再说恋爱婚姻的事。可是,自己家在农村,已经定亲,如果散伙,爹娘经得起这样的打击吗?自己是不是也像刘国增那样让别人认为是个猪不吃狗不啃的东西呢?可是真是这样也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走到哪算哪。唉,这是谈的哪门子恋爱啊?其实,农村谈恋爱的大多没有好结果,都是始乱终弃。自己早就该想到会有这种结果。总以为自己是例外,结果呢?蠢!你自己再投入,再相信爱情,可是在现实面前你的爱情碎的一塌糊涂。但是他只能把痛苦压在心底,用微笑来面对这惨淡的人生和无情。 他脑子一闪:她这会儿来干什么?他随即明白了她的来意。 他关心地问:“这么晚你还过来干什么?有事明天再说不中吗?” 文秀满眼泪水,说:“明天不晚吗?现在也未必来得及。” 佩轩叹口气说:“不晚,什么时候都不晚,你赶快坐下吧。” 他把一只椅子移开,让她坐下。 她一边哭,一边说:“佩轩,对不起。我回去看了你信,我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亲手毁了自己的爱情,我求你原谅我。” 佩轩不经意地说:“文秀,你没有做错什么,你不需要说对不起。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 文秀听了又哭起来,说:“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 佩轩随意地说:“我原谅你什么?我觉得你不需要我原谅你。”文秀哭的更厉害了,这让佩轩手足无措。 她的痛哭唤醒了佩轩的同情心,他听不得这个他爱过的女人的哭声,一听心就软了下来。他耐心地说:“文秀,别哭了,明天你还有事。咱们明天再说吧,好吧?明天什么都好说。” 文秀哭着说:“佩轩,不中,我必须今天来找你,我要给你说清楚,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的。你上学走了以后,我很快就来上班了,我工作干的还是很认真的,你天天嘱咐我好好干,我听你的话。咱俩刚刚分开,我特别想你,可是也不知道你的地址,我的工作还没确定,也没法给你写信。我工作确定以后,我就贸然给你写了一封信,地址就写p大哲学系80级,结果你还收到了,你来信了,我高兴的手舞足蹈。咱俩那会有说不完的话,没几天就写一封信,想说什么说什么。这样过了两个月以后,慢慢地,我就有点懒洋洋的了,兴致没有那么高了。再后来,工作太忙了,写信就更少了。阳历年我放假回家之前给你写了信,回家以后妈还特意跟我说,要珍惜和你的感情,她说你是不会变心的,那意思是我有可能变心,我就没放在心上。回来以后忙着学跳舞,心里虽然想着你,可是感觉就拿不起来笔。我觉得我变了,我变的有点虚荣,想穿好看的衣服,喜欢听奉承话。学会跳舞以后,经常跳舞,人家都看我,起初有点不好意思,后来就有点飘飘然了,自己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有时候也想,自己变得越来越俗气了,这样下去,将来一点气质也没有了,会庸俗不堪的。这样的一个人你肯定不会喜欢的,这样下去也不配做你的妻子。张爱珍的来信提醒了我,让我警觉起来,她是个温柔贤惠的女生,可是还是被刘国增无情地抛弃了。我想我这样,即使将来被抛弃,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你。公司里年轻女孩少,男孩多。有的男孩虽然长的帅、条件好,但是看我的眼睛火辣辣的,我就不敢再跳舞了。我意识到,时间长了会招蜂惹蝶的,等到传出绯闻再注意,就晚了。可是,今天这事,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佩轩,我真的什么也没做,我不是那样的人,我说的都是真的,求你相信我。呜呜呜......” 文秀说的语无伦次,不过意思都表达清楚了。 文秀哭着说:“对不起,佩轩,我是来给你道歉的,求你原谅我。我知道我错了,但是我爱你,求你别不要我,好吧?” 佩轩安慰她说:“没什么,我脾气也不好。你回去休息吧,我送你回去,明天一切都好说。” 文秀哽咽着说:“佩轩,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我疏远了你,冷落了你。但是,我没有做更对不起你的事,我知道错了。佩轩,我爱你,永远爱你。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佩轩郑重地说:“不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我们回到纯情少男少女的时候,那是多么美好的爱情啊。”他站起来穿好衣服,文秀一把抱住他,与他吻在一起。 文秀温柔地说:“佩轩,我爱你,我是你的人。”说着,又哭了。 佩轩恳切地说:“我也爱你,文秀。不要想那么多,把明天的事做好,回去好好休息,好吧。” 她认真地说:“好,我听你的。” 他把她送回宿舍,又回到打字室睡觉。 第2章 爱伤情屈(六十三) 六十三 佩轩送文秀回宿舍之后回来的路上,冷风如刀一样吹在他的脸上,让他清醒。他思绪万千,平静不下来。他尽量往好处想,把这天发生的事看作是一场误会。的确,他仍然爱文秀,这是他俩和好的基础。但是,这爱给他带来很大的痛苦,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可以相信她,他明白,也许情况真的是像她说的那样,她并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但是她的思想起了变化,对他不太在乎了,这是她承认的事实。以后呢?她是真的回心转意了吗?看上去是真的。但是她会不会再次疏远他呢?如果她以后再对他不在乎的话,他如果不与她分手的话,岂不是让她为难吗?他想,为她着想,就应该果断与她分手,不影响她的下一步选择。这么想的话,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毕竟两人经历了刻骨铭心的爱情历程。 到了打字室,他知道已经是深夜了,该睡了,睡吧。 佩轩的生物钟很准,六点来钟的时候,他醒了,看窗外天还没亮,他稍微意怔一会就起床了。把被子和文秀的棉大衣、棉衣叠起来,放进柜子里,椅子放回原位,房间里一切恢复到原样,看不到他在这里住过的痕迹。他去了一趟卫生间,用清水漱漱口,洗把脸,回到打字室坐一会。他想,不能太早去文秀房间,一是会影响她睡觉,她昨天晚上睡那么晚,应该让她多睡一会;二是太早出入她的房间,万一被别人看见,对她名声不好;但是,也不能等到人们都起床了再去,那样看见的人太多了,议论纷纷也不好。 他看到天慢慢亮起来,就关上门,出来在大院里散步,开始有点冷,他走路就越来越快,一会身上就暖和了。天快亮了,他慢悠悠走进文秀住的宿舍楼,上楼走到文秀的门口,轻轻敲门,文秀听到了,马上起来开门。一进门,文秀就搂紧了他。她穿着睡衣,里面只穿了裤头。佩轩低声说:“你快进被窝吧,冷。” 文秀松开他,说:“我去解手,你脱了外衣,进被窝里。” 佩轩摇头说:“我就不进去了,你去解手吧。” 文秀噘着嘴表示不满,他笑了笑,说:“快去吧。” 文秀耍赖说:“你不答应,我不去。” 佩轩无奈地说:“快去吧,听你的。” 文秀笑了,赶快去卫生间了。 佩轩脱了外衣和外裤,钻进了被窝,文秀来了直接钻进来压到了他身上,问道:“重不重?” 佩轩笑着说:“重。” 文秀抗议说:“你嫌我重,好,你必须压我身上。” 佩轩赶快说:“你不重,我说错了。” 文秀耍赖说:“不中,晚了,你必须压我身上。” 佩轩打趣说:“我可是比一大袋粮食重,会把你压扁的。” 文秀笑着说:“好,我就等着你把我压扁呢,来吧,不压扁我你不许下来。” 佩轩正经说:“别闹了,搂一会儿,该起来了。” 文秀撒娇说:“人家就让你压一会儿,你怕啥?” 佩轩玩笑说:“我怕忍不住,把你‘糟蹋’了。” 文秀没好气地说:“哼!人家大姑娘给你你都不要,你就光逗我吧,从来也没有要了人家。” 佩轩苦笑着说:“还不是不到时候?到时候自然会要了你。”佩轩心想,唉,本来两人说好,这次寒假要兑现许诺合为一体的,可是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不可能实现了,因为这样的心理基础和条件不存在了。不知道过多久才会再有这样的心态和机会,这时候他认为,两人的关系已经倒退了,要了她也许对她是一种伤害。 文秀听了,眼泪流了下来。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知道你啥意思,你不要人家,是为了方便随时抛弃人家;要了人家怕抛不掉。” 佩轩不满地说:“你说的什么呀?我什么时候想抛弃你了?好了,别哭了,我压你身上,满意了吧?” 佩轩一翻身,就把文秀压在了下面。文秀搂紧他,与他吻在一起。两人很投入地拥吻,很快就进入了忘我的状态。 马蹄表的铃声把他们从迷离的状态中唤醒,佩轩想趁机从文秀的身上下来,文秀抱紧他,不让他下来。他又吻她一下,说:“好了,文秀,你该起床上班了。” 文秀不情愿地说:“这个马蹄表真讨厌。你不许下来,再压我一会儿,吻着我。” 佩轩只能又吻她,文秀闭上眼睛,尽情享受他的热吻。佩轩收住心神,轻轻地说:“好了,秀秀,以后我再好好伺候你,让你好好享受。” 文秀撒娇说:“你伺候我穿衣服好不好?你不伺候我,我不起来。” 佩轩无奈地说:“好吧。你说让我拿什么衣服我给你拿。” 文秀一件一件数着让他拿:“胸衣、裤头、高领秋衣、毛衣、秋裤毛裤,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于是佩轩就去给她找。等到都找到拿过来的时候,文秀掀开被子,赤身裸体躺着,说:“你给我穿。” 佩轩摇摇头说:“你就闹吧。”他说着就给她穿裤头,往上提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 文秀抓住他的手说:“不许闭眼睛,必须看着,不然我不穿。” 佩轩只好睁开眼睛,她笑着说:“我好看吗?” 佩轩认真地说:“你太美了,就像一件奇妙无比的艺术品。” 文秀含情脉脉地说:“她是你的,她不仅让你欣赏,而且让你享受,她乐于为你做一切。” 佩轩内心感慨万千,一件一件给她穿,她配合着他,穿好了,她站起来,猛地抱住他,说:“我爱你,你是我的,你不许不要我。” 佩轩认真地说:“你赶快洗漱一下去吃饭上班吧。”文秀去洗漱,他也从自己的旅行袋里拿出来洗漱用品,等文秀洗完脸,他去洗漱。 文秀穿好外衣,一边戴围巾,一边说:“佩轩,我去打饭,你在这里等着。” 佩轩正在刷牙,点点头表示明白。文秀带上保温饭盒就去食堂了。 也就十多分钟,文秀就回来了,她买了小米粥、炒萝卜丝、油条。 她把小米粥倒到碗里,两人开始吃饭。文秀担忧地说:“什么时候我能给你做饭吃啊?那时候咱俩在一个锅里吃饭,在一张床上睡觉,我给你生好几个孩子,该多好啊!” 佩轩犹豫着说:“也许我工作了就可以。” 文秀无奈地说:“那也要好几年啊。” 佩轩一边吃油条,一边说:“是啊。不过听说国家要搞计划生育,一对夫妻只能生一个孩子。” 文秀吃惊地说:“是吗?那怎么行?至少也要两个呀,一个太少了,行不通。城里不知道,在咱们老家,谁家没有儿子他可是非生儿子不可的。再说,没有儿子,谁给养老啊?” 佩轩认真地说:“以后城里只允许有一个孩子,不管男孩女孩。” 文秀直白地说:“那可不行,至少要两个,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最好。两个儿子也可以。不过,如果两个女儿,我就再生一个,我也非给你酆家传宗接代不可。” 佩轩不在乎地说:“得了,两个孩子最好,男孩女孩无所谓,都中。重要的是要两个孩子,不在于男孩女孩。” 文秀争辩说:“不,你不知道,在咱家,你不生儿子你就抬不起头来;而且也没人给你养老啊。反正我是农村户口,没人管我。” 佩轩打趣说:“还是个大姑娘,就计划生儿子的事了,哈哈,也不知道害羞。” 文秀不满地说:“跟你在一起,我害羞什么?跟你似的,连看人家都不敢看,哼。” 佩轩摇摇头,说:“时机不成熟,你说什么都没用。” 吃完了饭,文秀去上班,她给了佩轩一把钥匙,让他想去哪里去哪里,吃饭时候回来就行了。她还说,他想去她办公室去玩儿也可以。佩轩逗她说:“我去你办公室,人家要问起来我是谁你怎么说?” 文秀毫不在乎地说:“咋说都中。不就是男朋友吗?有啥呀?” 佩轩打趣说:“你才十七、八岁,就有男朋友了,害羞不害羞?典型的早恋,急着找婆家,不怕人家笑话。” 文秀笑着说:“俺就说,俺十五、六岁就找了婆家了,让他们随便笑话。” 佩轩调侃说:“谁要问我干啥的,我就说拉架子车的,羞死你。” 文秀不在乎地说:“哼!我才不怕呢,你要不这么说你是狗。” 佩轩随口说:“嗯,我是狗,你就占便宜了?” 文秀“嘿!嘿!”笑了。 佩轩催她:“赶快去上班吧。” 文秀走到他跟前,和他吻别。 上班路上,文秀感觉她和佩轩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恋爱状态,两个人好的像是一个人一样。不过,她也知道,两个人的内心肯定达不到从前那样,只不过她经历了这些,她知道佩轩是她的唯一选择。而佩轩爱她甚至胜过她爱佩轩,但是佩轩正因为爱她,可能会在误认为她不爱他的情况下拒绝和她走进婚姻,这是很可怕的,而这种误会已经有苗头了,她虽然在尽力消除这种误会,但是结果如何并不是她能够左右的。因为她促进了这种误会的发生。 不管怎么样,她已经让佩轩回头了,即使回头是暂时的,也要比他没有回头好一百倍!至少让她看到了希望。这些经历唤醒了她内心深处的爱,她理解了自己内心深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佩轩。她现在知道,她爱佩轩,胜过爱她自己;这一点与佩轩一样。 文秀一路哼着歌到办公室,她看看办公用品管理室有没有需要办的事,然后又到打字室看看有没有需要打的文件或资料。都看了以后,就到总办会议室去排练节目了。 到了那里,郑江涛在等着她,她经历了一晚上的大悲大喜,把主持人的角色全忘了,一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所措。虽然郑江涛一再提示她,她仍然结结巴巴,说不囫囵,与昨天彩排有天壤之别。她着急死了,但是越着急越不着调,只好让她坐下来冷静一下。 她对自己感到失望,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成这个样子。只是感觉眼睛睁不开,坐下来趴桌子上打盹一会儿,也就是十几分钟,醒过来拿过来台词默读一遍,全想起来了,于是跟郑江涛合练,对答如流,一句不漏。 她又跟二公司的几个年轻女孩儿合练了一个舞蹈节目,也是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总办出了一个合唱节目,人手不够,也把她拉过来补缺。罗副主任还振振有词:“小韩也算是我们总办的人,她是我们打字室的兼职打字员。”一时之间,她忙的不可开交。 为了演出,公司本单位成立了一个临时乐队,但是群龙无首,不知道怎么合作,只好请来歌舞团的一个在音乐学院指挥专业的大学生汤晓峰帮忙,人称汤指导。汤指导很内行,对音乐有着像吸大烟的人对烟枪一样的热爱,只是这乐队是临时拼凑,乐器演奏者水平参差不齐,要把这些乌合之众组成一只像样的乐队是需要很强的能力的。但是,汤指导就有这样的能力。十来天的功夫,他已经把这只乐队训练得可以应付演出了。 因为文秀有两首独唱的歌曲(其中一首《北国之春》是备选),另外她参与的集体舞蹈和合唱都要与乐队合作,所以她成了与乐队合作最多的演员,加上她还是女主持人,仿佛她成了这次演出的明星。汤指导也给了她许多的指导,文秀悟性很高,他一点拨,文秀就有很大的进步。 汤指导对邓丽君的歌曲也非常感兴趣,他特意问了文秀会唱哪些邓丽君的歌曲,文秀说了几首,他连连点头,排练的空挡,他跟文秀一块儿合练了几首邓丽君的歌曲,乐队的人都很愿意伴奏,文秀当作娱乐爱好也乐于参与。但是今天比较忙,没有演唱邓丽君的其他歌曲。一切节目在昨天彩排的基础上,又过了一遍。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晚上演出了。 第2章 爱伤情屈(六十四) 六十四 中午演练完毕以后,公司请来的蒋导演、汤指导等由食堂专门为他们做一桌菜,由罗副主任负责陪同去吃饭,罗副主任点了小宋、文秀、郑江涛等人去陪,文秀因为佩轩在宿舍等着,很坚决地推辞,罗副主任不同意,问她理由,她说她有客人,要回去吃饭。罗副主任让她把客人带来一块儿吃,她说不方便,客人不会来的。罗副主任悄悄说蒋导演和汤指导都希望她去一块儿吃饭,希望她不要推辞。她只能说对不起,因为她跟佩轩经历了那么多波折,她不想错过跟佩轩在一起的时间,什么也没有这重要。 罗副主任看实在没办法,只好悄悄跟甄助理说了,希望甄助理出面劝文秀一块儿陪蒋导演、汤指导吃饭。甄助理劝罗副主任算了,罗副主任说咱们请人家来不容易,人家这一点要求都做不到,实在说不过去。甄助理只好硬着头皮找来文秀说情,没想到文秀说:“甄叔叔,别的事我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件事我不能答应。”文秀因为跟曾义宽的关系,也跟甄助理非常熟络,私下里都是称他甄叔叔,公开场合当然还是称呼官称。 甄助理想了想说:“文秀,有两个办法也许可以考虑:第一呢,是你能不能亲自去向蒋导演和汤指导说明一下情况;第二呢,你看一看,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以弥补这个缺憾。你看哪个办法好?” 文秀仔细斟酌了一下说:“甄叔叔,您说的第一个办法是没有问题的,我完全可以去道歉,而且应该去道歉,并且说明情况。我也在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甄助理试探着说:“听罗主任说,你有重要的客人来了,你需要陪,如果不陪,显然是很失礼的。对于蒋导演、汤指导他们,按说陪吃陪喝这样的事,你没有义务非去不可。不过从情分上来说,他们对你印象特别好,想跟你多交流,你去陪陪他们也不多。” 文秀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好直接推掉甄助理的请求。她又想一想,说:“甄叔叔,干脆这样,我现在就去打饭,送给我的客人,陪他一会,跟他说明一下,请他包涵,然后我去食堂陪蒋导演他们,好不好?客人会答应的,只不过,人家心里怎么想,咱就无法猜测了。” 甄助理笑着说:“文秀,这样有点委屈你的客人了,你考虑一下,实在不方便,就用第一种办法,你去说明一下情况也行。” 文秀点点头说:“谢谢甄叔叔替我想这么周到。没事的,我的客人也不会那么小气,他不会不满意的。就第二种办法吧,我先走了。甄叔叔,再见!” 甄助理不好意思地说:“委屈你了,再见!” 甄助理知道文秀是个懂事的女孩儿,这客人对于她来说肯定是非常重要的,否则,她是不会吭声的。既然她说了,想必在她看来,陪她的客人远比陪蒋导演他们重要。她的客人是什么人呢?当然不能问,她想不想说由她。对她这么重要的人,难道是未来的男朋友? 文秀心里其实不好受,因为她刚刚和佩轩消除了一些误会,陪着佩轩不仅是她的心愿,而且是进一步化解误会、弥合他们关系的重要一步。可是甄助理出面跟她说,她没法拒绝。只好退而求其次了,先去打饭,给佩轩送过去,给他说明一下,求他原谅。其实佩轩在意的恰恰是这些针头线脑似的小事,他不看你说的多好,他会从这些细微的小事中发现你与他关系的蛛丝马迹。这时候又是他俩关系的关键时刻,弄不好就会扩大裂痕,自己在与他交往过程中,需要像走钢丝一样小心谨慎,从细微处着眼,让裂痕逐渐弥合。可是这些如陪人吃饭的事让她身不由己,只能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这些事。不过呢,跟佩轩说明白,他会理解的,只是自己没法享受跟他在一起吃饭的时光了,也只好这样了,以后机会多着呢。 文秀一边想,一边去打饭,她打了半份排骨、半份锅塌豆腐,四两米饭,急匆匆回到宿舍。她开门进了房间,看佩轩在看书;佩轩见她进来,就站起来,说:“下班了?”文秀来不及说话,放下打的饭,上去就抱住了佩轩,两人热吻一会儿,文秀关切地说:“你饿了吧?赶快吃饭吧。” 说着,就打开了饭菜。佩轩看好像是一个人的饭菜,就问:“你吃过了?”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佩轩。今天中午公司大请蒋导演、汤指导他们吃饭,因为晚上要演出,来不及请他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相处都很好,他们点名要我也去一块儿吃饭。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去,也不是不想去,是因为我想跟我亲爱的佩轩在一起过小日子吃饭。所以罗主任跟我说了,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可是甄叔叔又跟我说,人家那么大领导因为这点事求我,我想想也没法拒绝。可是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是拒绝了,他语重心长地给我出了两个主意,一个是我去给蒋导演他们道个歉,说明一下情况,不用去陪着吃饭;另一个就是再考虑一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我想了想,人家这么看重我,我简单推掉也不是好办法,所以就只好委屈你了,我陪不了你吃饭了。” 佩轩一听就恼火了,不过还是心平气和地说:“秀秀啊,你做事要明白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啊,主次分不清怎么行呢?你陪我吃饭有必要吗?以后咱们在一起的时间长着呢。我知道你的心思,总是怕我对你有意见,我那么小气吗?因为我,差点耽误了你的大事。去吧,赶快去吧,别耽误了,去晚了让人家等你不好看。” 文秀撒娇说:“人家只在乎你。” 佩轩催她说:“赶快去,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考虑我,明白吗?如果再这样,看我不搧烂你的屁股!” 文秀噘着嘴说:“哼!你来搧吧,我还巴不得呢。你从来就没拍过一下人家的屁股,光说不练。” 佩轩佯怒地说:“以前你是个大姑娘,我拍你屁股那是性骚扰,以后你是我的娘们了,我想咋搧就咋搧。” 文秀不满地说:“我就是你的娘们,你不搧也得搧。”她一边说着,一边一只手抱着佩轩,另一只手抓住佩轩的手往她自己的屁股说拍去。 佩轩苦笑着说:“你就闹吧,......” 文秀用嘴堵住了佩轩的嘴,不让他说话。 热吻一会儿,佩轩轻轻说:“快去吧,晚了。” 文秀笑着说:“不晚,一点不晚,我去了,你快吃饭吧。” 说着,就开门出去了。 文秀急匆匆赶到食堂,她看到甄助理站在房间门口,知道公司对这次演出晚会很重视,所以她决定来陪蒋导演、汤指导他们吃饭做对了,佩轩是一个非常明白事理的人,肯定会支持她这么做的。甄助理看文秀来了,笑着说:“客人安排好了?”文秀点点头说:“是的,我实话实说,人家非常支持我的工作。” 甄助理高兴地说:“太好了。文秀你就在这里帮我招呼客人吧。” 文秀笑着说:“我还是先躲到一边吧,有您和罗主任,还有唐秘书、郑江涛,怎么也轮不上我,我吃饭时候敬佩末座就行了。” 这时候,罗副主任和小宋、谢金玲、唐英俊、郑江涛等陪着蒋导演、汤指导来到了食堂。甄助理与蒋、汤二人依次握手,然后请他们入座,自然是甄助理坐在主位,两边分别是蒋导演和汤指导,接着是罗副主任、唐英俊、郑江涛、谢金玲、小宋、文秀依次而坐。谢金玲因为前几天家里突然有事请假回家了,前两天回来了,文秀要她再来当女主持人,她坚决不干,只参加了一些集体节目。 因为晚上有演出,所以甄助理说中午少喝一点酒,下午休息,晚上全力以赴参与晚会。他代表公司向两位艺术家敬酒,感谢他们的精妙指导和辛勤的付出,男士们都喝了,女士们只是象征性泯一下。接着又喝了第二杯,感谢在座的各位的辛勤付出,为公司的发展贡献了自己的力量。这次要求几位女士也要喝,文秀就喝掉了,谢金玲看文秀喝的爽快,也喝干了,小宋则只喝了半杯。罗副主任笑着说:“小宋怎么没喝完呢?”小宋不好意思地说:“我不能喝酒,一喝就醉,晚上演不了节目了。”文秀一听,感觉自己一下子喝完了有点鲁莽了,她也急忙说:“我也喝不了,喝了一杯,头有点晕。”说完装出一副头晕的样子,甄助理和罗副主任都笑了。因为他俩都听说了,在那次招待副总理、部长、省委书记、省长的午宴上,她喝了几十杯洹水大曲,一点事没有。但是这里不便揭穿她,所以他俩都笑了。 蒋导演笑着说:“小韩这个小姑娘踏实、聪明、悟性还高,如果搞艺术的话,肯定能成为明星的。” 文秀争辩说:“蒋导演过奖了,我笨的很,干啥都干不出来名堂。这次如果不是蒋导演和汤指导的点拨,肯定不像样子。我就借花献佛,给两位艺术家敬一杯。”说着,她就与蒋、汤两位碰杯,然后一口喝完了。然后她又敬甄助理、罗副主任,感谢领导对她工作的支持和帮助,又喝了一杯;接着与唐英俊、郑江涛、小宋碰杯,感谢他们的帮助。这样面面俱到地走了一圈,然后就不再说话了,只是应付大家来来回回的敬酒。 这样一顿饭吃了有一个多小时,最后,甄助理举杯再次感谢两位艺术家和大家的辛苦付出,大家都一饮而尽,开始吃饭。吃完饭,蒋、汤两位去招待所休息,其他人各自回家,晚上七点集合,七点半晚会正式开始。罗副主任特意嘱咐小宋回到打字室打印一下节目单,因为晚会还请了一些尊贵的客人来看演出,需要让人家明白都有什么节目。 文秀回到宿舍,关上门,佩轩坐着在看书,看她回来了,问道:“吃过饭了?”文秀也不说话,直接过去就和佩轩拥吻在一起。佩轩闻到了她嘴里的酒味,说:“你喝酒了?” 文秀点点头说:“喝了一点。”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你晚上还要主持节目,还有演出节目,怎么敢喝酒呢?” 文秀不满地说:“没事,我就喝了一点。你咋这么啰嗦呀?人家就喝了一口酒,你也要管。”佩轩看也说不通什么道理,就说:“你休息一会儿吧。” 文秀就脱了外衣,穿着毛衣毛裤就钻进了被窝,然后说:“佩轩,你也过来睡。” 佩轩摇摇头说:“你睡吧,不用管我,一会儿你去上班了我再睡。” 文秀解释说:“我下午不上班,晚上七点集合。你快来吧。” 佩轩不在意地说:“没事,你休息吧,我不瞌睡。” 文秀霸道地说:“不瞌睡你也得过来,我是你老婆,我睡觉你必须搂着我睡。” 佩轩笑了,打趣说:“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女人,我一会儿就把你收拾成我的娘们,让你再给我厉害。” 文秀调侃说:“快来吧,俺是个温柔的小媳妇儿,就等着伺候丈夫呢。” 佩轩脱了外衣外裤,进到被窝里,文秀一下就搂住了他。 佩轩正经地说:“文秀,你好好睡一觉吧,晚上才是正事。” 文秀不接佩轩的话,直接说:“你说,为啥我一直都想让你要了我啊?我就想成为你的娘们,可是你不要我。” 佩轩抗议说:“我没有不要你啊,我一直都把你当作我的娘们。只是,......,唉,不知道怎么说好。” 文秀不满地说:“你就不想要我,许多男人看我的眼神都是火辣辣的,只有你的眼神一点欲望都没有,你让人家好失望。” 佩轩认真地说:“文秀,别人因为得不到你,当然看你眼神火辣辣的。我如果也是火辣辣的不加克制,早把你变成娘们了,咱俩一见面就会做那事,早把你肚子弄大了,你丢人不丢人?你以为那么简单吗?那是人命关天的事。” 文秀撒娇说:“就你知道,那你也得搂着我睡。” 佩轩笑着说:“好,搂着我的小媳妇儿。”于是,两人就搂在一起睡了。 第2章 爱伤情屈(六十五) 六十五 晚上七点半,礼堂,晚会正式开始。 主持人郑江涛和韩文秀出场,首先,他们代表华北冶金集团公司向大家拜个早年,然后隆重介绍晚会的导演和乐队指挥。接着就是演出,第一个节目是大合唱《我的祖国》:领唱:严玉玲;指挥:甄之敬。严玉玲就是严大姐,她是全公司有名的女高音。果然这个节目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第二个节目是舞蹈《彩云追月》,由二公司的苗晓霞等表演。这个节目文秀也参与了,她是二公司的人,二公司的节目她不能消极对待,必须积极参与。因为二公司的吕经理一向对她很欣赏,也很照顾,所以二公司的节目需要她参加,她毫不犹豫就参加了。她的跳舞天分还是不错的,跟着小苗跳了几次,就拿得出手了。 她去跳舞的情况下,节目就由郑江涛主持,她跳完舞急急忙忙换了衣服回来,又由她来主持下一个节目。 第三个节目是豫剧《花木兰》选段,这是常派经典唱段,由三公司周晓岚演唱。豫剧在它的故乡河南总是最受欢迎的,赢得了阵阵掌声。 第四个节目是自编相声《战天斗地》,由一公司的两个年轻人李二成和冉知己自编自演,说得有声有色,赢得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 第五个节目是集团公司办公室的合唱《兰花草》,由罗副主任领队上场,由于女同志较少,文秀也被借调过来,参与合唱。这首歌是经典歌曲,前些年是被禁的,所以人们听了另有一番感受,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第六个节目是三公司的双人武术对打,由林三虎和潘春郅表演,表演很精彩,观众大声喝彩。 第七个节目是女声独唱《草原之夜》,由二公司韩文秀演唱。 当文秀悠扬而幽美的歌声响起来的时候,只有乐器演奏的音乐声和文秀的歌声,观众迅速被歌声吸引住了,这歌声像一溪清澈的泉水流过歌唱者和听众的心房,洗涤着人们的心灵。当歌声和音乐声结束的时候,礼堂里鸦雀无声,人们依然陶醉在歌声里。当人们意识到歌唱结束的时候,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掌声,这掌声经久不息,长达好几分钟。 第八个节目是自编小品《没事找事》,由集团公司后勤处演出,由邓玉涛、汪小敏、吴克斌、朱大珂表演,借一件小事,讽刺官僚主义,演出很精彩,大家用掌声表示欣赏。 第九个节目是二胡演奏《二泉映月》,由总工程师办公室赵希文演奏。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佩轩和文秀是在下午四点先后醒过来的,佩轩先醒了,他仍然搂着文秀,他希望文秀多睡一会,因为昨晚睡的太晚了,今晚她还要主持节目和演出,所以必须让她休息好。佩轩看一下马蹄表,才四点来钟,还早呢,他不敢动,怕惊醒文秀。他看着这个小姑娘,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他第一次不经意抱住她的那天放学后的晚上。她在垄沟南沿奋力向北沿一跳,他伸手一接,两个人就抱在了一起,从而拉开了他们惊心动魄恋爱经历的一幕。如今,两年过去了,曲折坎坷,悲伤与欢喜,都经历了,这些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子里。 一会儿,文秀也醒了,她惆怅地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天天这样睡在一起啊,我想天天都让你搂着我睡觉。”说着就压到他身上,吻他。他两只手抱住她,两人拥吻在一起。 然后两人起床,文秀好好打扮一番,无论是身材,还是脸庞,都显得很有魅力。到五点多点,天已经黑了,文秀要带他去食堂吃饭,他想了想,说,“你前面走吧,我后面跟着。”文秀知道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俩的关系,所以也就没有强求他并肩同行。于是他俩一前一后到了食堂,各自买了饭,坐到一张桌子旁,但是没有挨着。 吃完饭,文秀带他到礼堂,这时候礼堂里慢慢有人进来了,佩轩坐在中间靠后,只等演出开始。演出快开始的时候,他的前排来了好像是一对母女,中年的妈妈有四十多岁,看上去很有气质;年轻的少女也就是十七、八岁,高挑个儿,相当漂亮。 文秀去了后台集合。七点来钟,参加演出的人都来齐了。罗副主任把节目单发下来,让大家知道自己在演出中的位置。演出开始以后,佩轩看到文秀的主持的确从容自然、落落大方,为她感到自豪。他看到这些节目,感觉已经很不错了,这只是一个单位的演出,已经够精彩了。他看到二公司的女生舞蹈,知道文秀在其中,但是因为离得远,他眼神不好,而且她们演出服装是一样的,所以他看不出来哪个是文秀。但是他听到他前排的好像是一对母女悄悄对话:“前排左边第一个是秀秀。”他一听,感觉她们说的是指文秀,他仔细一看,果然前排左一像是文秀。不过,她们来回一变阵,就又认不出来哪个是文秀了。过了一会儿的合唱节目《兰花草》,也有文秀参加。到了文秀独唱的《草原之夜》,他听到前排的年轻少女说:“秀秀唱的太好了!”中年妈妈也说:“是啊,简直堪比歌唱家了。” 第十个节目是越调《收姜维》选段,由一公司贺天增演唱,唱的很有申凤梅的风格。 第十一个节目是地方戏落腔《小二姐做梦》选段,演唱者是三公司的岳书田。佩轩对这个节目很注意看,因为他们贾庄过去就成立的有落腔戏班,他父亲就是戏班成员,既会拉琴,也会唱戏。他从小就听落腔,因此对落腔这种戏曲很有兴趣。但是他这里听到的和他们贾庄戏班的腔调似乎不一样,是不同的味道。 第十二个节目是舞蹈《白毛女》,由公司工会的刘凤巧演出。这项演出颇有芭蕾舞的风格,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第十三个节目是女生独唱日本歌曲《北国之春》,演唱者韩文秀。 佩轩为文秀感到兴奋,只听前面的年轻少女说:“又一个秀秀的节目。” 佩轩听到多次文秀唱《北国之春》,他这次更是竖着耳朵听,他听出来,这次唱的比以前她为他唱的在技术上更加完善。这首歌曲有着动人的旋律,优美的意境,都被她唱出来了。 文秀唱的当然是邓丽君版的《北国之春》,她本来就特别喜欢这首歌,因为这首歌唱出了她的心声,从她与佩轩悄悄谈恋爱开始,到现在,她的爱情经历了艰难曲折的历程,从昨晚到今天这短短两天时间,她的经历就像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让她悲喜交加,难以名状。她满眼泪花,内心颤抖,她都唱进歌里了。她最希望佩轩听她这首歌,她相信,他听了她唱的这首歌,就会明白她的心灵,了解她的酸楚,理解她对他的爱。 佩轩当然听出了文秀内心的声音,他知道她是满含泪水唱的歌,这歌其实是唱给他一个人听的,她让他来看演出的目的就是要他听这首歌的。他听了,仿佛他和她两颗心又贴在了一起,血脉相通,跳着同样的频率,达到了心灵的合体。 文秀唱完,鞠躬谢幕,掌声久久不息,文秀再次鞠躬感谢。突然观众席上有人大喊:“再来一首!”接着许多人喊起来:“再来一首!”现场幕后指挥的甄助理马上找到文秀,说:“邓丽君的歌还有可以唱的吗?”文秀红着脸说:“还有一首《小城故事》。” 甄助理点头说:“好,你赶快上去救场,不然没法平息观众的呼声,上去自报吧。” 于是,文秀去与汤指导沟通,然后走上舞台,欢迎她的掌声又响起来。她说:“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和厚爱,我为大家再唱一首《小城故事》,也是我最后的一首歌,谢谢!” 这时,音乐响起来,文秀跟着就唱起了《小城故事》。歌声一响,礼堂立即安静下来,只有音乐声和歌声。文秀唱完,鞠躬谢幕,退回幕后。 佩轩听了文秀的歌,感到她太成熟了,已经长成大人了,不再是那个纯朴简单的小姑娘了,既为她感到骄傲,也为她担忧,担忧的是她以后会遇到更多的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名高于天,谤亦随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佩轩听到前排的阿姨说:“秀秀唱的太好了!” 少女笑着说:“今天的晚会快成了秀秀的独唱音乐会了。” 阿姨感慨地说:“这两年慢慢开禁了,才能听到这样的歌曲,以前都是只能听到“革命歌曲”和样板戏,这些都听不到,也没人敢唱,谁唱了听了轻则挨批斗,重则被打成“反革命”坐监狱。现在好多了。” 少女检讨自己说:“妈,我以为你们那么大岁数的人不喜欢邓丽君唱的那些歌曲呢,原来你们也喜欢,嘻嘻。” 阿姨不以为然地说:“好歌唱的是人性,是人的心理,人的思想,人的生活,谁会不喜欢呢?反映人性的歌人们都会喜欢的,不反映人性的那些假大空的东西就没人喜欢,即使有人喜欢也是装出来的。” 少女撒娇说:“妈,你给我讲哲学了。” 阿姨不满地说:“妈给你讲什么哲学呀?妈讲的是妈的经历、经验,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人性、人心是一样的。好听的歌不是只能你们年轻人喜欢,我们中年、老年人一样可以喜欢。” 佩轩在后面听得目瞪口呆,他也没想到这阿姨讲出来这么深刻的道理,连他的哲学老师也未必讲得出来这样深刻的道理。 接着,郑江涛上来报第十四个节目:黄梅戏《天仙配》,由公司人事处的林聿生和财务处的谢金玲演唱。两人唱腔欢快,动作优美。赢得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 文秀报幕的第十五个节目是魔术表演,表演者技术处陈志武。表演出人意料,赢得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 第十六个节目是自编小品《火车上的奇遇》,由二公司侯连峰、薛文娟、冯春水演出。这小品讲的是一个小偷良心发现的故事,体现的是“盗亦有道”,人们给予热烈的掌声。 第十七个节目是诗朗诵《再会吧,康桥》,朗诵者一公司徐一飞。这位徐一飞虽然是一个年轻的锅炉工,却是一位文学爱好者,喜欢阅读文学作品,无论是诗、散文,还是小说,亦或是戏剧、电影,他都喜欢。虽然诗有点长,但是人们屏心静气地听着,仿佛随着作者到了英国,到了康桥。朗诵完的时候,响起来热烈的掌声。 第十八个节目,也是最后一个,是大合唱《咱们工人有力量》。参加者:今天全体演出者;指挥:甄之敬。两位主持人也分别加入了合唱的队伍。 大合唱之后,响起来了经久不息的掌声,掌声是对晚会的肯定和认可。接着两位主持人简单总结,感谢观众,又宣布了嘉宾评选的最佳创作、最佳节目和最佳演出者。韩文秀宣布最佳创作是后勤处自编小品《没事找事》,最佳节目是二公司的女生舞蹈《彩云追月》。 郑江涛宣布最佳演员是韩文秀。文秀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她红着脸说:“感谢尊贵的嘉宾对我的关心和厚爱,我感觉受之有愧。感谢嘉宾,感谢同仁,感谢观众!谢谢! 两位主持人鞠躬谢幕,晚会结束。 轻快的音乐响起,集团公司领导和嘉宾代表上台对演员们表示慰问,由韩文秀站在最前面,接着是最佳创作《没事找事》节目组的演员和最佳节目舞蹈《彩云追月》节目组的演员。后边按节目顺序,演员们依次排开,等待领导们接见。曾义宽总经理、地区专署副专员、空军驻安阳某师副师长、安阳军分区副司令员,以及公司各位副总依次与各位演员握手表示慰问。曾义宽与文秀轻轻握手,满面笑容地说:“文秀太棒了!”文秀笑着说:“谢谢曾总!” 各位领导都夸文秀唱歌唱的好,主持也好,文秀羞涩地说:“不好,过奖了。”接见完了,一起照了相,然后退场。 晚会就这样圆满结束了。 第2章 爱伤情屈(六十六) 六十六 晚会散场了,佩轩也并不急着往外走,他前排的一对母女似乎也不急着往外走,只是等到人走差不多了才站起来慢慢往外挪。佩轩也这样慢慢往外挪,走到通道之后,听到前面并排走的母女在说话,少女轻轻地说:“妈,你注意了吗?秀秀唱完《北国之春》回去的时候,好像右手去掏手绢擦眼泪似的,你看到了吗?” 妈妈笑着说:“小君你看你怎么这么关心秀秀啊?” 叫小君的少女不满地说:“妈你总是说让我跟秀秀学着点,我看看她做事是怎么做的,你就又说风凉话了。” 妈妈随便地说:“哈哈,小君你现在知道找你妈说话的漏洞了,长大了,再不是唯命是从的那个小女孩儿了。” 小君自嘲说:“我在妈妈眼里,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不过呢,妈,我看秀秀确实比我成熟,以后我叫她姐姐算了。” 妈妈看了一眼小君说:“你就比秀秀大一个多月,说不上大。家里条件嘛,也差不多,但是你在城里接触到穷困就少一些,她在农村,普遍条件差,所以她成熟早一些也正常。” 小君认真地说:“妈说的对,不过呢有一点我不能不承认,秀秀的悟性比我高,这也促使她成熟早。秀秀待人接物好成熟,今天她这个主持不像十八岁,像是二十八岁。我以后多向她学习。” 妈妈若有所思地说:“你不说我倒是忘了,秀秀才十八岁,怎么看也不像十八岁,太成熟了。” 佩轩在后面屏住呼吸,仔细听着,越听越觉得她们说的有道理。 等到母女二人走到十字路口,母女二人往家属院走去,佩轩才停下脚步。他想,这会儿去打字室睡觉还有点早,晚会刚结束,也许有人去办公室,如果人家看到打字室有人,过去问话,自己需要解释半天,还不见得说的合适。他也不想去文秀的宿舍,也没有文秀宿舍的钥匙。那么就干脆在这院里转一会儿吧。于是,他在这院里从南到北,从西到东,转了半个多小时,才慢腾腾地往打字室走去。 他边走边想,文秀的能力太强了,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如果她能够读书再提高一个档次,那么她将取得难以想象的成就。所以,他该不该重新审视他俩的关系?唉,这是一个相当复杂的问题,不可能理清楚。他又想到,这也不外是一个有没有爱情的问题:如果有爱情,那么不管怎么样,都应该走下去,走进婚姻。因为他俩本来就已经恋爱几年了,彼此也已经非常熟悉了。如果没有爱情那么就应该分开,他感到,如果从爱到不爱,那么肯定是爱上别人了,这样可能自然而然就分开了。他觉得,他肯定是首先不被她爱的一方,他不会轻易放弃对她的爱。那么,一旦她移情别恋的话,他就应该快刀斩乱麻,毫不犹豫地离开她,放任她去追求她认为幸福的方面。虽然会很痛苦,但是他能够接受,他也会祝福她。他只是有点感叹,人到了不同的环境里面,是可能变的,自己不会轻易变不等于别人不会变。 这样想着,就到了打字室,他用钥匙打开门,看到文秀在里面,他吃惊地说:“你怎么来了?” 文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去哪里了?害的人家到处找不着你。” 佩轩随意说:“你们演出结束后,我想着睡觉还早,就在院里转了一圈。” 文秀不满地说:“你只顾自己,就没想别人?” 佩轩不解地说:“你演出之后,还有许多事要办,我也帮不上忙,甚至还要回避,所以我就躲开,离你远一点,免得你尴尬和为难。这有什么不对吗?” 文秀没好气地说:“你做什么都对,没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这明显是反话,不过佩轩也确实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所以他只好沉默。 佩轩关心地说:“你演出非常精彩,又得了奖,肯定非常累,你赶快去休息吧。” 文秀反问道:“见不到你,我能睡得着吗?” 佩轩听了,赶快说:“对不起,文秀。” 文秀恳求他说:“佩轩,先跟我回宿舍吧。” 佩轩不在意地说:“不必了吧?你早点休息吧,我也早点休息。” 文秀大声说:“不,我下午休息了,不瞌睡。你就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不愿意理我。” 佩轩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了想,说:“文秀,你今天演出和主持大获成功,应该高兴才是,不应该生气啊。” 文秀不在乎地说:“这些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我在乎的只有我心爱的人。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 佩轩听了暗自叹了一口气。 文秀接着说:“佩轩,咱们回宿舍吧,哪怕是说一会儿话也好,好吧?” 佩轩解释说:“文秀,你现在是个风云人物,已经这么晚了,你宿舍有男生出入,对你名声很不好,你要慎重。” 文秀随便地说:“我才不在乎呢,大不了我宣布我已经定亲了。” 佩轩分析说:“你年龄这么小就定了亲,不好听,还是不要说吧?” 文秀正经地说:“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在乎你,可是我不知道你现在还在乎不在乎我。” 佩轩不满地说:“我什么时候不在乎你了?咱们不要老是纠缠在这些问题上吧?” 文秀恳求他说:“你说你在乎我吗?那你跟我去宿舍吧。” 佩轩认真地说:“文秀,你要明白,就是去了也就是说说话而已。别的什么的,做不到。” 文秀反问说:“我说让你干别的什么了吗?” 佩轩无奈地说:“好吧。听你的。” 于是,佩轩随着文秀回了宿舍。到了房间里,文秀脱下外衣,也示意佩轩脱下外衣,然后噘着嘴说:“过来搂着我。” 佩轩只好过去搂住了她,然后吻她。她坐在床上,带着他上了床,两人搂在一起。文秀哭了,她哭着说:“佩轩,你还爱我吗?” 佩轩毫不犹豫地说:“我当然爱你。” 佩轩接着说:“秀秀,你今天的表现太出色了!你的主持非常到位,庄重,大方,睿智,幽默。你今天唱歌唱的特别好听。那首《 草原之夜》你唱出了草原夜色的意境。《北国之春》唱的是你自己,你和我的爱情,我明白你的意思。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知道你是噙着泪花唱的这首歌,你用你的心灵历程唱的,其实比邓丽君唱的还好。所以观众听了,无不动容,非要你再唱不可。你今天得了最佳演员当之无愧,你一个人参与了六个节目,还是主持人,哈哈,你今天是你们公司最耀眼的明星。” 文秀不在乎地说:“我最怕出风头了,唉,没办法。我才不在乎这些呢。不过,工会说,我们这些参加节目的都要发点奖金,据说会发二十块钱呢,不少了。对了,佩轩,我想给你商量个事。” 佩轩不假思索地说:“你说吧,什么事?” 文秀故意卖关子,说:“我说了你不许不同意。” 文秀这么说引起了佩轩的警惕,他摸了摸文秀的脸蛋儿,说:“这么漂亮的姑娘,今天万人瞩目,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你想入非非呢,哈哈。”文秀不满地说:“哼!给你你还不要呢。” 佩轩争辩说:“我没有不要,我什么时候也没有不要。” 文秀蛮横地说:“好,你现在就得要了我。” 佩轩岔开了话题:“你刚才说,要跟我商量个事,说吧。” 文秀伸手打了他两下,说:“人家让你要,你就岔开话题。” 佩轩正经说:“你说吧,什么事?” 文秀撒娇说:“你答应了我才说,你不答应我不是白说了?” 佩轩警惕地说:“那也要合理才可以答应。” 文秀没好气地说:“我就知道你会讨价还价。” 佩轩笑着说:“嗯,你经常给我设陷阱,弄不好我就掉进去了。” 文秀直白地说:“那还不是因为你不听话?” 佩轩不满地说:“你也太霸道了,我什么都要听你的?” 文秀委屈地说:“你听吗?说的好听,最终还不是啥事都听你的?到底是谁霸道?比如说,人家想做你的女人,还不是人家都得听你的?还不是你说啥是啥?” 佩轩解释说:“这个事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要从长计议,不能图一时之快而遗憾终生。秀秀,说实话,做这事,男人没有不想做的,哪个男人都是迫不及待的,可是出了事怎么办?最终女人最吃亏,身体受损,名誉扫地。” 文秀不假思索地说:“为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 佩轩气愤地说:“你可以不在乎,可是作为我,能不在乎吗?你是谁?你是我的女人!我是谁?我是你的男人!明白吗?咱俩是一体的,分不开的,我是那种眼睁睁看着你身心受损名誉扫地而无动于衷的人吗?我是个男人,我必须对你负责,明白吗?” 文秀听了,知道他说得对,可是也不想认输,耍赖说:“不许跟我讲理,再讲理我打你。” 佩轩笑了起来。 文秀接着前面的话题说:“佩轩,我这几个月攒了不少钱,我想 给你买块表,好吧?” 佩轩一听,很恼火,想一口回绝。但是又一想,不能这样粗暴对待她,她也是一片好意,粗暴对待她会让她寒心。 他慢慢说:“秀秀,我知道,你的心都在我身上,我心里明白。可是,一块表要一百多块钱,我现在是上学阶段,没有必要戴那么贵重的表。如果是相亲骗媳妇,倒是有必要,我不存在这个问题。我已经让广州的同学给我捎电子表了,几块钱一块,一样可以掌握时间,所以,就不必考虑这个事了。” 文秀争辩说:“电子表不讲究,不好看,戴表还是要戴机械表。” 佩轩不容置疑地说:“这对我没有必要,不用再说了。” 文秀叹了一口气,说:“不管给你做什么事,你都拒绝,就好像我是个外人一样。”佩轩急忙解释说:“对不起,文秀,不是的,我过得去,也过惯了朴素的生活。我现在每个月有二十二块钱的助学金,已经够我花了,家里的情况也说得过去,确实用不着你的钱,如果需要,我会毫不犹豫地朝你要的,不朝你要朝谁要?你是我老婆啊。” 文秀恨恨地说:“哼!你还知道我是你老婆?我给你什么你都不要,人给你你也不要。我是你的哪门子老婆啊?有这样的老婆吗?” 佩轩苦笑着说:“无论说什么,你都能转到我不要你这方面。” 文秀干脆地说:“就是,你什么时候要了我,我就不说了。” 佩轩无奈地说:“咱们不说这个了,哎,对了,我上学没必要戴手表,你上班可是需要啊。你给自己买块手表吧。” 文秀斩钉截铁地说:“不买,人家有的上班几十年的老师傅都没有戴手表,我上班半年就戴手表晃来晃去,也太显摆了吧?不用考虑,我不买。爸妈要给我买,二嫂要把她的手表给我,我都拒绝了,这事没得商量。” 佩轩想,从买手表看她并不虚荣,丝毫没有被城市里的奢华所迷惑,仍然保持着朴素的本色。穿戴方面也没有太大变化,最亮眼的也不过是买了一件红格子呢子大衣。原来的两条辫子变成了披肩发,显得成熟一些。还穿了一双鞋跟不是很高的高跟鞋,显得身材挺拔,挺胸细腰。脸上抹一些二嫂给她的进口化妆品,显得皮肤细腻白嫩。虽然她很漂亮,但是并不显得轻浮妖艳。 佩轩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孩子,在那样艰苦的环境里长大,自然是非常朴素的;但是他不能要求别人与他一样朴素啊。如果那样,他就不够宽容和大度了。何况,人们的条件是越来越好的,你不能拿吃糠咽菜作为衡量一切的标准吧?佩轩想,自己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也应该有,将来条件更好了,想法也要不断改进才是,不能一成不变。据说人家有的国家的人都是开小轿车上班的,家里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都有,吃香的喝辣的都已经不算什么了,还能用咱们的标准去衡量人家吗?显然不能。自己也不能用对待自己的方式去对待文秀,不能要求她跟你佩轩一样朴素。 第2章 爱伤情屈(六十七) 六十七 佩轩想起来一件事,试探着对文秀说:“文秀,我已经来了两天了,你晚会也举办过了,我明天回贾庄吧?” 不说还好,一说,文秀哭了。佩轩抱歉地说:“文秀,对不起,我一直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你放假了咱们在家里也可以相聚。” 文秀边哭边说:“佩轩,对不起,你其实才来了一天,这一天我除了忙就是和你生气,咱俩没有好好在一起呆。你来之前,我感觉有好多好多话要给你说,可是,唉,不仅没有说,还闹了这么多的误会。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好像想起了伤心事,哭的更厉害了。 佩轩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有苦笑。 文秀本来是希望佩轩来到安阳两人更加亲密的,久别胜新婚嘛。她更希望成为他的女人,也是了却她长久以来的一个心愿。可是,由于一系列的阴差阳错,几乎使两人的关系陷入崩溃。虽然她极力挽回,但是佩轩内心的阴影可能会长达几年。他只是在决心与她分离的路上退了一步,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他俩的婚姻再难挽回。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她感觉得到,他对她很失望,尽管有误会的成分,但是他正是因为剥离了误会的成分才给了她又一次机会,也就是他后退的一步。否则,两个人的分开已经是必然。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文秀要把自己交给佩轩,佩轩会接受吗?可以肯定,是不可能的,他认为这是对她负责的态度。因为至少从她的完整性上来说,不妨碍她与其他男人结合。他不知道的是,即使分手,她也愿意把她交给他。其实他知道要了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他就是这会儿不要。从根本上来说,她失去了他的信任,虽然他深爱着她。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他等着进一步的验证,验证需要时间,也就是时间的验证。 文秀想到这里,哭的很伤心。 佩轩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其实,从佩轩昨晚敲她房间门之后的出走,她不顾一切地追过去,她看到了佩轩的泪痕,她已经觉察到了他对她的绝望,虽然他绝望,但是很理智,他希望理智地处理与她的关系,不想让她受到伤害。所以他反而安慰她,劝她,让她安心做好她的晚会主持和演出方面的工作,至少表面上表现出回心转意的样子,原谅了她。但是内心是不是真正原谅了她,则可能性不大。昨晚深夜她去找他是非常必要的,也许这是她挽回他俩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许因为这次她去找他,他在内心才给了她最后一次机会。 现在,晚会已经结束了,她的工作做完了,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他肯定会考虑的。也许他觉得他已经对她仁至义尽了,该离开了。 本来是两人应该更加亲密的关系结果搞成了这样,这是误会吗?文秀也觉得,主要不是误会,这是失误吗?她依然觉得主要不是失误。主要是她对他的爱越来越淡化,他看透了。所以,他给她机会是两方面的:如果她想挽回他们的关系,那么需要长时间的验证,在这个过程中,她必须小心翼翼地经营他们的关系,有一点差池,就可能造成关系的破裂。另一方面,他给了她飞离他的机会。上班才四个多月,他在她心目中就淡化成这样,时间长了,会淡化成什么样?其实,两人将来结婚会很容易,因为两人谁也不想明目张胆地离开对方,这样的话,结婚会是自然而然的,但是同床异梦的婚姻有什么意思?爱情淡化到相互可以忘记的程度,即使两个人在一块住,在一块例行公事地进行生理交流,又有什么意思?所以,他看透了这些。 文秀想到,爱情的激情过去了,平淡也是正常的,但是平淡不是淡化!不是忘记!淡化和忘记是爱情的退化,平淡是把爱情变成了平常的习惯,那其实是爱情的深化和具体化。她想,在以后的时间里,她会不会淡化他们的爱情?会不会淡化他们的关系?如果淡化了,那可能就不可挽回了。这是一个她必须回答的问题。自然,她肯定认为自己不会进一步淡化他们的爱情,那么她需要怎么做呢? 她觉得,她必须好好经营他们的爱情,再不能像这一个多月这样了,这不是掉以轻心,这是淡化爱情。她知道,他一旦发现她淡化爱情之后,他认为放飞她是对她负责,是爱她的表现,正因为爱她才放飞她,让她飞离他。一旦他发现了她又淡化了他们的关系,那么再想挽回恐怕就不可能了。天哪,好险啊。 她想到,她需要重新审视她与他的关系,她认为他爱她吗?这是毫无疑问的,连妈妈都说,他不会变心。那么她还爱他吗?这似乎也不是一个问题,她肯定是爱他的!她从来也没有想过不爱他,没想过她离开他的任何问题,她把他视为她的一切。她曾经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爱他爱到发狂,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失去他。可是,为什么会疏远他呢?为什么淡化了他们的爱情呢?虽然只是一点苗头,但是确实是事实。她两年来就一个想法,爱他,要和他成为夫妻。 那么,自己还会不自觉地淡化与他的关系吗?她想,不会了,经历了这次的洗礼,她明白了,爱情需要两个人认真经营、苦心经营。 想到这里,她明白了,她想成为他的女人,他不会轻易接受的,需要时间验证。自己首先要向他表明心迹,然后再认真经营甚至苦心经营他们的爱情。这样才能挽回他们的关系。 文秀一边哭,一边理清了思绪,也明白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也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 佩轩一直对文秀的献身采取拒绝的态度,其中一部分原因是他认为这是对她负责,担心会伤害她,以前他一直这么认为,尤其是上大学之前,他一直这么认为。另一部分原因是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她不会变心,他要等一等,至少等她去工作一段时间以后再确定。两个人的信誓旦旦不能只是理论上的,需要实际生活的考验,需要时间的验证。她在他上大学之前就想让他要了她,他推到了半年之后:他俩寒假重逢的时候。结果呢,果然他们之间出现了裂痕。这一次的裂痕差一点让他绝望,他还会接受她的献身吗?肯定不会,只能往后推了。 他仔细想想,虽然她是为了爱而献身于他,可是,她急于把自己交给他,也可能是对自己信心不足,害怕保不住自己的贞洁,想着没有把完整的、贞洁的自己交给心爱的人,会后悔莫及,这是一种没有自信的表现。对自己没有信心,说明可能潜伏着预料不到的危机,这有客观和主观两方面的原因。客观上她可能面临着某些压力,主观上她感觉自己可能沦陷。佩轩想,如果是这样,他该怎么办?他要了她,也许对她是一件好事,让她更坚定地跟着他,因为她已经属于他了嘛。可是,这么做,总觉得有点不够光明磊落,就好像自己不一定能够得到,而用不正当的手段先霸占一样。他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做。他觉得,应该在她经历了风浪之后她依然不改初衷的情况下,再与她成就他俩的完美结合。 爱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文秀和佩轩就这样各自想着心事,慢慢地文秀哭着想着就睡着了,佩轩也感觉到眼皮打架,要睡着。他突然清醒过来,这是在文秀的房间里,又是在夜里,他不能睡着。 于是他从床上下来,去卫生间一下,洗一把脸,坐下,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办。去打字室睡觉吗?她睡着了,叫醒她有点不忍心。可是,自己不吭声走了也怕她担心。怎么办?等一会吧。他不敢再躺在床上,怕控制不住自己睡着了,于是坐到凳子上。想看书,可是想想也看不进去,就不看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半年前她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生,可是现在成长成一个优秀的成熟的大姑娘,主持节目那么潇洒,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看上去她前途无量,他在想,她跟了他会不会委屈了她呢?对别人来说,恨不得把她据为己有,可是他却为她着想,因为他爱她,深深地爱她,爱的刻骨铭心。爱她,就要为她着想。但是还不能跟她说明白。可是,她怎么想呢? 她还是那个他深爱的清纯少女吗?不过,他知道,她不可能永远是那个清纯少女,她也要经历生活的磨练的,也要成熟的。你不是也一直希望她成熟吗?一这么想,他就豁然开朗了。 他想,顺其自然吧,反正他是爱她的,如果她需要他的爱,那么他们的爱情就继续下去;如果她希望他放开她,她要飞离他,那么也随她的意。 好,就这样。 但是这样的想法可以和她开诚布公地谈吗?他摇摇头,感觉不好谈。但是也应该有所暗示,让她大致明白他的意思。 他看着她睡得很甜,感到欣慰;想到自己那么爱她,可是自己差一点失去她,而将来会不会失去她也并不确定,他感到心痛,而且是非常痛。她走上社会没几个月就差一点让他们的感情破裂,如果是几年时间呢?会发生什么?恐怕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这能保住他们的婚姻吗?能保证他们的爱情永不退色吗?哈哈,难。 尽管心痛,但是他并不想妥协。如果他发现她不再爱他,他不想再挽回他们的婚姻,他懂得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即使他仍然爱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放飞她,让她飞离自己。他思想上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心痛,但是没有办法。 他想起了昨晚让他绝望的那一刻,他当时的痛苦是难以名状的,他下楼的时候,不自觉地流下了泪水,他已下定决心与她决裂。如果不是她不顾一切地追上来,生生地抱住他,他就再不会回头,颇有“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气概。 后来听了她的解释,他并没有被打动,只是担心她的情绪受到影响而耽误她第二天的演出,他忍受着痛苦而暂时与她和解。后来她深夜的道歉和说明让他的绝望稍微得到一点缓解,他只是在内心答应了再给她一个机会,并不是完全的回心转意,其实完全的回心转意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伤口愈合也会留下疤痕的。 但是,不管她怎么伤害他,他都不会恨她,即使他不爱她了,他也不会恨她的,毕竟他们相爱过,他不想因爱生恨,只想把爱当作最美好的记忆永远留在心底。 这样想着,他不再瞌睡了。他不忍心叫醒她,因为他知道,她这两天非常累,尤其是心累;又经历了感情上的大起大落,他担心她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所以,他隐忍着,希望她多睡一会儿。 但是,她睡的并不熟,好像在做梦,喊着“佩轩,佩轩”,似乎是非常恐惧的状态。他只好慢慢去拍着她,轻轻喊着她:“文秀,文秀。”她终于从恐惧的梦里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看着他,疑惑地说:“我在哪?” 佩轩郑重地说:“你在宿舍。” 她满眼的恐惧,说:“我好害怕!” 他安慰她说:“不怕,不怕,有我呢。” 她惶恐地说:“佩轩,抱紧我,它们要吃我!” 佩轩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叫着她:“秀秀,不怕!秀秀,不怕!”过了好几分钟,她才从梦中出来。 可是,她仍然处于恐惧之中,佩轩只好紧紧地搂着她,嘴里不停地喊着她,安慰着她,希望她尽快从噩梦中清醒过来。这时候,佩轩感觉到,在他面前,文秀仍然是一个软弱的女孩子,需要他为她撑起她的一片天。 第2章 爱伤情屈(六十八) 六十八 文秀终于从梦中回到了现实,但是她仍然心有余悸。 佩轩搂着她,轻轻地拍着她,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佩轩关切的目光,仿佛又回到了高考之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感到无比幸福,就想这样子让他搂一辈子。 佩轩想着回打字室去睡觉的事,但是看着文秀的样子,不忍心说出来。文秀温柔的说:“佩轩,你就这样搂着我睡,好不好?” 佩轩笑了,但是并不回答她的话。文秀看透了佩轩的心思,说:“没事的,你就住这吧,没人知道。再说,就是知道了,又怎么样?我就说你是我的未婚夫,也没错啊。” 佩轩慢慢地说:“秀秀,还不到时候,如果到时候了,我不光搂着你睡,和你共度良宵,还要让今天晚上那个最漂亮的、最引人瞩目的姑娘成为我的娘们,哈哈。” 文秀不满地说:“你总是开空头支票,从来也没有真把人家当成你的娘们。” 佩轩想着,如果没有那档子事,也许这会儿两人正在成就好事,因为晚会结束的夜晚是最好的时机,他想推脱也没法推脱的,只能兑现他的承诺,这时候两个人正在享受着彼此。 想到这,他不由得轻轻摇摇头,暗自叹了一口气。这细微的动作还是被文秀捕捉到了,她马上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马上就哭着说:“佩轩,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亲手毁了咱俩的好时光。”说着,哭的更厉害了。佩轩又暗暗叹了一口气,苦笑一下,心想: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两个人要回到从前需要很长时间,要抚平心里的创伤是很难的,他甚至不抱什么希望。文秀立即就明白了他心里想的,哭的更伤心了。他虽然有点不忍心,但是也有点恼火,他觉得应该和她很理智地谈一谈,分析一下,是和是散,说清楚。他觉得,也许让她跟着他会委屈她的,散伙肯定是痛苦的,毕竟两人谈了两年,一下子分开,感情上是接受不了的。但是,如果早晚是散伙,早散比晚散要好得多。散伙是痛苦的,但是也许过不了多久,她有了新的男朋友,马上就会打得火热,很快就忘记了以前与他之间的这些不愉快。而且她现在的性格比过去开朗多了,她也不乏追求者,一旦有了新欢,会发展很快。谁会像他佩轩这样负责任地对待女朋友呢?那些男人都是巴不得马上上床的,她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儿会经得起诱惑?恐怕很快就会沦陷,以后有点什么事,造成始乱终弃的结局,是始料未及的。不过这是最坏的情况,不至于这样,因为她还是比较稳重的。当然,如果分手了,她将来无论怎么样,都与他无关了,虽然他会心痛,但是已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如果散伙,他可能工作之前不会再谈恋爱,即使有白小洁那样的好姑娘,他也不会再动心。他会找一个好好过日子的女孩儿过普通的生活,养家糊口,赡养老人,生儿育女,柴米油盐,就这样过日子。只要女孩儿不嫌弃他农村的爹娘,他就可以接纳。当然,这是后话。 其实他与文秀是心灵相通的,他在想什么,她马上就明白,所以她哭的更厉害了,她知道他已经下了决心,只等她一句话。但是,在她看来,他并不了解她最深处的思想,她最深处的思想是:她爱她,绝不放弃他!所以,她不会同意散伙的。她仿佛又回到了他俩没有谈的时候他送她回家路上的情景,那个贫困的、有点自卑的男孩跟她一路上自由自在地谈话,她听得入迷了,到了该分手的时候,她心里很不舍,可是也没法说出来,他回走已经看不见了,她还在那里想心事,想着一辈子跟他在一起,一直这样听他说话,该多好啊。 她想着,我不能就这样跟他分开,不能,我爱的依然是他。 她突然冷静地说:“佩轩,今天才腊月十八,离过年还早呢,你回家了也没事,就在这陪我两天好不好?” 佩轩想了想,说:“也不能说回去没事,要过年了,爹娘年纪大了,要做准备,事情很多,回去早点,能干一点是一点。” 文秀指着她鼻子说:“你拉板车可以,干家务活不中。回去也帮不上多大忙,等我放假了,我去干。好吧?” 佩轩随意说:“你还没过门,哪敢劳你的大驾?再说,你家也要过年,也需要你准备。” 文秀不满地说:“你分明就是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不再把我看作你家人了。” 佩轩辩解说:“毕竟还没过门嘛。” 文秀抢白说:“没过门也是你家人。” 佩轩随口说:“那当然,没人说你不是我家人。” 文秀坚决地说:“我生是你家人,死是你家鬼。” 佩轩伸手捂住她的嘴,生气地说:“大过年的,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如果你在家这么说,我娘听见了,非让我捶你不可。” 文秀笑了,说:“这么厉害啊,那我到婆家可不敢瞎说了。不过,在我家胡说也要挨骂的。” 佩轩不满地说:“你知道就好,别挨了捶还不知道为什么。” 文秀撒娇说:“你天天说捶人家,也没捶过一次。每次都是我打你,你从来没打过我一次。” 佩轩争辩说:“我打你干啥?你又没犯错。” 文秀哭了,说:“我犯了错你也不打我。佩轩,以后我犯错了,你打我好不好?别给我脸色看,我害怕。我要犯了大错,你狠狠捶我,别不要我,好不好?” 佩轩不经意地说:“打人犯法,打老婆也犯法。” 文秀抹一下眼泪,说:“我给你说一件事,是个真事。俺刘庄的王二栓,我叫他二栓叔,有一天下午半晌的时候回家喝水,家里是大门从里面插着门闩,推不开,他想这大白天老婆在家干什么需要插上门呢?他多了个心眼,用小刀慢慢拨开门闩,然后进屋,发现二栓婶身上压了个赤条条的男人,正在那个那个什么的,他不由分说,一脚踹过去,把这个男人踹的翻了个个,一看,原来是刘三孬,我叫他三孬叔,这三孬叔吓的魂儿都没了,伸手拿了衣裳就要跑,二栓叔大吼一声:‘别走!说清楚再走!’他问二栓婶:‘他强迫你没有?!’ 二栓婶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又问刘三孬:‘你说,谁先起的意?’ 刘三孬耷拉着头说:‘说不清,俩人商量好的。’二栓叔一脚踹到刘三孬的屁股上,吼一声:‘滚!’刘三孬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跑掉了。 剩下二栓婶还惊魂未定,二栓叔揪着她的头发,直接从床上拽到地上,然后手脚并用一阵乱打,又揪着头发让她光着身子揪到了门外,二栓婶哭爹叫娘地不去,他揪着头发在地上拉着就拉出了门外,他把她拉到街上,把她的脸搧得像发面膜一样,吼道:‘你不怕丢人嘛,让大家看看你这个烂货!’许多人都出来看到了二栓婶的赤身裸体,让她丢人丢了个够。晚上,二栓叔把她捆起来,送到了十几里外的她娘家。后来,二栓婶的两个哥哥亲自来给二栓叔赔礼道歉,二栓婶才被允许回家来。” 佩轩叹口气,说:“这种事哪个村都有,其实这样处理也不见得合适。” 文秀不在意地说:“村里的人都认为这样没啥不合适。” 接着,文秀怯生生地说:“我给你讲这个事,你知道啥意思吗?” 佩轩摇摇头说:“不知道。” 文秀红着脸说:“昨天晚上我和那个姓郑的在屋里的时候,你敲门敲了好几次才开门,一般人谁会认为我和他是在准备对台词呢?同样,你也很生气,你当时肯定对我感到绝望,所以你愤怒地走了。我如果没有追出去的话,以后你再不会理我了。后来我想,如果我的男人不是你是别人的话,也许敲开门的时候他会像二栓叔那样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拉到楼下,把我的脸搧得像发面馍一样肿很高,让我丢尽脸面,再也没脸见人。想想真是吓死人啊。” 佩轩冷笑着说:“那是犯罪,有坐牢的。不过如果按照家庭矛盾处理,可能也就是认个错而已。”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认错?该认错的首先是偷人的人,而不是打人的人。” 其实文秀想到,她的佩轩是一个极其理智、极其宽容的男人,虽然他非常生气,但是并没有做不理智的事。如果像唐秘书、郑江涛那样的人,遇到这样的事,可能与二栓叔那样的村野匹夫没有任何的区别,所以她是一个多么幸运的人啊!就因为她的男人是佩轩。 文秀含情脉脉地看着佩轩,叫了一声:“佩轩。”马上钻进了佩轩的怀抱。佩轩抱住她,眼睛看着她的眼睛,她双手抱着佩轩的脖子就吻了上去。两人吻得越来越有感觉,但是佩轩并不想再进一步,他看着文秀的眼睛充满了情色,笑着说:“我的小妖精。” 文秀娇滴滴地说:“不许这样说人家。” 文秀接着说:“佩轩,如果我犯错了,你可以打我,可以羞辱我,不能不要我。” 佩轩不在意地说:“我既不会打你,也不会羞辱你。” 文秀不无担忧地说:“那不好,你肯定不要我了。” 佩轩直白地说:“我也不会不要你,除非......” 文秀急忙问:“除非什么?” 佩轩边想边说:“除非你不要我了,或者你的行为表明你不要我了。” 文秀仔细地品味着这句话,嘴里说道:“后面这句话不太明白。” 佩轩解释说:“比如说,你爱上别人了,那么我就会离开你。” 文秀认真地说:“你觉得我会爱上别人吗?” 佩轩笑了笑,说:“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这是你应该回答的问题。” 文秀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使劲拍打了一下佩轩的后背,说:“你不相信我,我就要打你。” 佩轩不客气地说:“这又是一个问题,我相信不相信你,在于你而不是在于我。你如果让我相信,我就会相信你。” 文秀反驳说:“你胡说。”不过,她意识到,佩轩话里有话,她应该好好品味一下。 其实,这等于佩轩给她亮明了态度,要看她的态度。她如果没有变心,他就不会不要她;她如果变心了,那么他就会离开她。 她终于明白了他的态度,是时候表明她的态度的时候了,她温柔地说:“佩轩,自从我爱上你那天起,我就没有想过会再爱上别人,也许我有时候会忽略你的感受,也许我有时候会喜欢看一眼长得帅的男人,也许有时候我会喜欢听几句奉承话,可是我的心里只有你,无论那些有权有势的、有钱的、条件好的、工作好的、长得帅的、会说好听话的,等等,我都看不上眼,我只爱我的佩轩。我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女孩子,我其实是主张从一而终的。比如说,我只能跟你这样搂在一起,我没法想象跟别人这样,我觉得那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我对钱也不太在乎,有了能多花一点,没有也可以过穷日子。我跟你也做好了过穷日子的准备,我虽然家里条件稍好一些,可是也从来不奢侈;穿衣服我也没有太大的虚荣心,贵的衣服不想买,上班差不多半年了,我也就买了一件呢子大衣,当然这有点贵,三十五块钱。” 佩轩插话:“不贵。” 文秀继续说:“咱俩谈了两年了,而且也定了亲,你上了大学,我参加了工作,我觉得好像是很不错的。我就觉得高枕无忧了,只盼着你毕业以后咱俩结婚,在一起生活。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跟你在一起过日子,为你生儿育女,赡养老人,健康平安,好好生活。我觉得这就是幸福。也就是说,我认为,做你的妻子就是最大的幸福。我觉得,咱俩也定亲了,你就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这样想着,有时候难免懈怠,也算是恋爱疲劳吧,这样就不自觉地疏远了你,甚至冷落了你,对不起,佩轩,我不该这样。但是,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更不会爱上别人,你要相信我。” 佩轩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他接着说:“我去解个手。” 她抢着说:“我也去。” 他让着她说:“你先去。” 他俩先后去了卫生间。 第2章 爱伤情屈(六十九) 六十九 从卫生间出来,佩轩试探着说:“文秀,我该去睡觉了。” 文秀不高兴地说:“人家话还没说完呢,你就要走。’ 佩轩笑着说:“好,你说吧,你说完我再走。” 文秀耍赖说:“我要说大半夜呢,你不许走了。” 佩轩随口说:“你就闹吧。” 文秀强词夺理说:“我就跟你闹,你是我的女婿,我是你老婆,我不跟你闹跟谁闹?” 佩轩正经说:“别闹了,想说什么就说。” 文秀撒娇说:“人家就想跟你拉拉家常,说说话,你不能嫌人家说话啰嗦。” 佩轩争辩说:“谁嫌你啰嗦了?快说吧。” 文秀进一步说:“不许催我。” 佩轩随便说:“好,不催你。” 文秀笑着说:“你还得搂着我。” 佩轩爽快地说:“好。”于是就把她搂在怀里,跟她拥吻在一起。 文秀含情脉脉地说:“咱俩好几个月没见,想死我了,你快放假这几天我天天都梦到你,梦到你搂着我,有时候还压在我身上。我高兴的不得了,可是醒过来却是个梦。” 可是,佩轩想到的却是她的疏忽造成了更大的误会,她收到了信,而且知道是他来的信,也不在意,没看。事情就是那么巧,她没看他的信,而且忽略了他前边那封信提到的可能提前回来,不知道或者忽略了他提前回来这件事,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他来了,她去跳舞了,才感觉有什么事忽略了,心里很不踏实,于是才停止跳舞,回宿舍;可是,她是和一个男人回到宿舍的,他俩要一起对台词;进了房间就关上了门,而不是虚掩着门,这样外面推不开;进房间后,她因为处于生理期,急着去卫生间;这时候佩轩在外面敲门,敲了两次都没有开门,第三次敲门才开门;开了门只见到一个男人,这男人对他很不礼貌,他却以礼相待,可是他仍然面对的是她不出面的场面,而那个男人仍然对他不礼貌;他千里迢迢来找她,找到房间里,她却避而不见,始终没见到她,而是受到这个男人的嘲笑和侮辱。这些迹象难道都是巧合吗? 也许她的奇遇很多,有想不到的好事,也可能有坏事吧。 就像一般人揣测的那样,一对男女在房间里关着门,真的是在学马列主义吗?哈哈,连傻子也不会相信。敲门敲不开,开了门见不到她,却受到那个男人的侮辱,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这么仇视他?莫不是打断了人家的好事?如果简单去想,这些看似巧合的事情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那就是两个人在行苟且之事!这样去推,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他们一进屋就脱衣服,正要或正在行苟且之事,佩轩敲门了,自然他们一片慌乱,她来不及穿衣服,抓着衣服躲进了卫生间,这男人则迅速穿上衣服,犹豫再三,想着是不是开门呢?这时佩轩已经第三次敲门了,看来不开门已经说不过去了,他只好去开了门,看到的是一个穷学生模样的、其貌不扬的小伙子,他不仅看不起这个小伙子,而且非常愤怒,他害怕败露奸情才压住了对这个小伙子的怒火,但是说话是非常不礼貌的,这是自然而然的。当时的佩轩虽然没有想这么周全,但是毫无疑问这一男一女没干什么好事。所以他内心异常愤怒,于是他就下楼了,下楼之后在黑暗中倚在一棵树上,两行泪水倾泻而下。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变的这么快,爱情简直是个笑话,他的心好痛。他的愤怒是一个男人被不正经女人侮辱和背叛之后的正常反应,他也想像王二栓那样一脚踹翻这个坏女人,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拖到楼下,揭穿她的面目,让她臭名远扬,但是他曾经爱过这个女人,他的教养也不允许他这么做。而且他明白,他和她只是定了亲,没有婚姻关系,定亲并不受法律保护,他如果那样做了,虽然解气了,却会负法律责任的,大学也上不成了,一辈子都完了。为这样一个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女人而毁掉自己,太不值得了。他这样想着就大步走了。可是当他听到文秀撕心裂肺的喊声时候心里有了有点变化,她是在做戏还是另有隐情?他觉得,听她的声音不像是做戏,他的心软了下来。他看到她棉衣没穿不顾一切地追上来,感到也许不像他想的那样,也许错怪了她,才跟她回去穿衣服,然后去她的办公室让她说明情况。她说的有点轻描淡写,但是也能自圆其说。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说法,处于矛盾之中,给她进一步解释的机会,也为她着想,让她有个好心情去参加第二天的主持和演出。 还有就是,她一直以来就说想成为他的女人,这次似乎更为迫切,为什么?是一贯想法的延续还是想掩盖什么?想掩盖她不忠于他的情况?想掩盖她的心虚?他心里一团乱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听到她含泪唱的《北国之春》的时候,才有点相信她以及她的话。因为她的歌是她的心声,她说话可以骗人,但是她的歌骗不了人,他明白这一点,他知道,这歌是唱给他听的,是表达她对他的爱的。她情真意切的歌声打动了他,让他重新看待她。 其实,他是非常爱她的,正因为这样,他认为看到了她的不忠是非常愤怒和痛苦的。但是,他对她的爱以及他的教养让他选择隐忍离开,如果不是她追过来,他就永远离开了她,两个人就再无交往,各自走各自的路了。 本来两个相爱的人几乎好成了一个人,可是这件事却使情势急转直下,差点两人成了陌路人。文秀看得出来,佩轩并没有完全回到他俩从前的状态,她心里依然惶恐。她知道,他的心理创伤是有伤口的,要愈合这伤口需要很长时间。即使伤口愈合了,也留有疤痕,疤痕更难消掉,甚至永远消不掉。她知道自己铸成了大错,几乎一发不可收,她多次后悔得痛哭,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文秀躺在佩轩的怀里,看着佩轩脸色由晴转阴,又由阴转晴,她知道他内心经历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她看他脸色阴沉的时候,非常担心;看到他脸色好转一些也感到轻松一些。她眼睛里噙着泪花,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脸色转温和以后说:“秀秀,你不是有话要说吗?你说吧。” 文秀担忧地说:“佩轩,我刚才看你脸色一会儿阴、一会儿晴,我知道你在权衡我是不是爱你,是不是?” 佩轩坦承:“算是吧。” 文秀接着说:“佩轩,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着急想成为你的女人吗?” 佩轩直白地说:“不知道,不太清楚。” 文秀认真地说:“你曾经说过,你只在乎女人爱不爱你,你不在乎她是不是首先献身于你,是这样吗?” 佩轩毫不犹豫地说:“是这样,我始终认为,女人的贞洁是指的思想,而不是什么处女不处女的,注重那些的,是原始的习俗,如果现在还注重那些,太原始了。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可以不忠于对方,一旦确立了相爱的关系,那就不能与恋人之外的人再有身体上的关系。但是对对方之前是否与别人有过身体上的关系则不应该计较。” 佩轩接着说:“当然,我认为,第一次以及以后,是应该给你心爱的人,无论男女。也就是说,身体上的关系应该慎重,应该和爱的人发生这种关系。” 文秀恳切地说:“佩轩,你说的太高深了,我似懂非懂。不过呢,我想说说我的看法。我就简单一点:我要给我心爱的人,这是我的心愿。跟其他人,是不可想象的,是一件很恶心的事。佩轩,我看到你脸色阴晴转换不定,我觉得,也可能我在你的心目中已经贬值了,咱俩的将来我已经不敢像以前那样高枕无忧了,既然不能完全确定,那么我就想把完整的我献给我心爱的人,即使你将来不要我了,我也不后悔。如果万一咱俩分开了,我还是个姑娘,没有给你,我会后悔的。也就是说,无论将来怎样,把我给你,是我的心愿。” 佩轩没想到文秀是这样的想法,这与他的想法是相互矛盾的。 所以他摇摇头,说:“我不是这样的想法,我的想法是......” 文秀打断他说:“佩轩,我知道你的想法,虽然你不在乎你爱的人是不是所谓完整之类的,但是你认为别的男人是在乎的,所以,你因为爱我,就想要对我负责,按你的想法对我负责。也就是说,你觉得如果咱俩有可能分手的话,你是绝不会与我达到身体上的负距离那种程度的,你要让我以后再找男人的时候好交待。所以说,你越是爱一个人,越不会去跟他发生身体上的那种亲密关系;当然,你不爱的女人也不会发生那种关系。可是你知道吗?不管我是否能成为你的妻子,把我给你是我的心愿,你拒绝我,让我很痛苦。虽然我知道你是因为爱我而为了我,保护我;但是,我不领你的情,我只想成为你的女人。你说我说的对吗?你什么时候能够满足我的愿望?” 佩轩听了文秀的话,认为她说的他的看法是完全对的,她非常明白他的意思。他没想到她的理解力那么强,同时,他也知道,她与他心灵相通,他的所想她能够猜到。 佩轩意味深长地说:“文秀,你理解的完全对,我是那么想的,一点不错;你的想法我也理解。不过呢,我现在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满足你的愿望。” 文秀很失望地说:“你这话有许多意思,是不是说,你将来会不会爱我、会不会娶我,都是不确定的?” 佩轩辩驳说:“我没有那么说,我只是说,什么时候满足你的愿望现在确定不了。也仅仅是说,时间确定不了。” 文秀进一步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确定不了娶我,你就不会满足我的这个愿望的。是吧?我还要问你,你能不能确定,你一定会满足我的这个愿望,或者说,你早晚会满足我的这个愿望?” 佩轩笑着说:“你的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我需要好好斟酌一下。现在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文秀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哭着说:“你就没有打算要我,你什么也确定不了。根本上来说,你还是不再相信我了,不再相信我爱你了。” 佩轩沉默,沉默算是默认。他不忍心,解释说:“也不是这样,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我需要一段时间准备,思想上一下子过不来。” 文秀一边哭,一边说:“佩轩,对不起,是我造成你这样想的。这都是我的责任。不是你不相信我,是我失去了你的信任。对不起,佩轩。” 佩轩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文秀,对不起。我特别想不通的是,咱俩那么相爱,爱得死去活来,就好像是在温室内茁壮成长的树苗,一走上社会,就像树苗见了阳光一样,马上就枯黄叶落了。而实际上呢,我们都还爱着对方,可是生出这许多无比痛苦的事故来,为什么?这其实不能简单说是一系列巧合的误会,会有那么多的巧合?我觉得,这也许是天意。也许天命难违,必遭此劫。” 文秀疑惑地说:“那你是说,咱俩没希望了?” 佩轩干脆地说:“这倒不是。我是不相信天命的。我觉得,咱们还是冷静一段时间吧,我思想上的确一下子转不过来弯儿,需要时间。不过我觉得,只要咱们相爱,最终会有好结果的。” 文秀坚决地说:“佩轩,我会永远爱你的,如果你对我不放心,我可以马上回到家里,不再出来工作,就在家给你赡养老人、生儿育女,就听你一句话,好不好?” 佩轩摇摇头,笑了笑说:“开玩笑,可不能这么说。你怎么可以为我这么牺牲自己呢?我决不可能同意的。文秀,虽然咱们相爱,将来会结婚成一家,但是咱们人格上是平等的,是各自独立的,绝不能是这样。” 文秀斩钉截铁地说:“我爱你,我愿意,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秀秀,好了,我不能让你牺牲自己。咱们两个相爱的人,最终会走到一起的。现在的情况只是暂时的。” 佩轩接着说:“已经很晚了,我该去睡觉了。” 文秀见留不住他,只好放他去打字室睡觉。 第2章 爱伤情屈(七十) 七十 佩轩回到打字室,也已经是深夜,他又铺了床,马上就睡了。 二十四日已经是腊月十九,离过年就十来天了。天还没亮的时候,佩轩就醒了,他朝窗外看看天,感觉时间不会超过六点,就躺着想心事。他想,他是爱文秀的,也不能说文秀不爱他,文秀也是爱他的,那么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还这么痛苦呢?从时间上来说,两个人离结婚还远着呢,还要四、五年,如果两个人总是闹的这么痛苦,也就没什么意思了。以前因为她家里不同意而痛苦,现在却是他们俩闹出来莫名其妙的矛盾。恋爱本该是快快乐乐的事,可是矛盾重重,痛苦不堪,何苦呢?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啊。 难道自己和文秀最终也会走始乱终弃的道路吗?不管是谁抛弃谁,结局都是一样的,都是散伙,这样对他俩打击都很大,甚至到怀疑爱情、怀疑人生的地步。他想过,如果与文秀分手的话,他肯定工作之前不会再谈恋爱了,即使有白小洁那样的好姑娘要与他谈,他也不会再谈了,因为太痛苦。他太理智,越理智越痛苦。懵懵懂懂、得过且过倒是不会痛苦,但是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他觉得,两个人,尤其是他,应该往前看,不要再纠缠过去,这一页该翻过去了,即使自己心里不痛快,也不要让文秀知道,不要把自己的不痛快传染给她。自己心思太深,不能这样,不要想那么远,不要为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将来去烦恼,不值得。 他觉得,他应该和文秀好好谈一谈,两个人都去认真经营他们的爱情,共同度过他们心理上的冷淡期,维护好他们的爱情,这是他们的当仁不让的责任。除了不能身体上合为一体之外,其他方面要尽量迎合她。当然,花钱方面还是不能让她为他花更多的钱。所以,她说让他在这呆几天就呆几天吧,离过年不是还有十多天吗? 他想,他不是不想与她合为一体,哪有男人不喜欢做这样的事呢?他也一样很想满足她的愿望,但是他不能确定这样做不会给她带来伤害,所以他不能这样做。他就是太理智,他知道不理智会酿成可怕的后果的。 明天不是星期天了吗?可以陪她去逛逛商店,女孩子不是都喜欢逛商店吗?好,就这样。 想停当了,他就起床,把铺盖收起来,椅子恢复到原位,他就关门出来了。趁着天还没亮,他去了文秀的宿舍,一敲门,她就开了门,因为怕冻着她,他拒绝了她的拥抱,让她快进被窝里去。他脱了外衣,也迅速进被窝里,把她抱到他身上,她马上就吻上他了。 吻了一会,文秀恳求他说:“佩轩,明天是星期天,你陪我去逛逛街吧?快过年了,看看需要买点什么。” 佩轩爽快地说:“好,听俺老婆的。” 文秀听了,心花怒放,进一步说:“你都说了,我是你老婆,那你把人家要了吧。” 佩轩笑着说:“其实我非常想要了你,可是思想上没有准备好。”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不要思想上准备,你只要......,俺不好意思说了。” 佩轩正经说:“文秀,咱不说这个了,以后再说,好吧?” 文秀不情愿地说:“人家听你的,你是人家的主心骨。” 佩轩又抱紧文秀吻了一会儿,说:“文秀,该起床了,你还要上班呢。” 文秀懒洋洋地说:“昨天公司说了,我们参加演出的人上午可以休息半天。不过呢,我的物品管理那边事可能多一点,去领办公用品的人可能多一点,我还是去吧。”说着,她就准备起床,仍然故技重施,喊道:“你给我穿衣服。” 佩轩知道她又耍赖,可是也无可奈何,只好随她,去给她找来要穿的衣服。掀开被子,她仍然赤裸裸地躺着,他就给她一件件穿衣服,等到穿好毛衣毛裤,她就下床去洗漱,然后穿上外衣,拿上保温饭盒去打饭。 佩轩随口说:“你自己去吃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到外面吃。”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生活上的事你别管,不是你管的事。”他只好不吭声。 佩轩趁文秀去打饭的时间赶快洗漱,又把床叠了一下,然后穿上外裤,他想着,如果来人了,不能显得太随意。 过了没多大一会儿,文秀就打饭回来了,她自嘲说:“唉,我去打饭,饭都打好了,一摸兜,没带饭票。人家师傅说,‘没事,你中午捎过来就中了。’我说:‘不好意思啊,中午一定记着提醒我啊,我忘心大。谢谢!’人家笑着说:‘放心吧,我们都认得你,你是咱公司的大明星,唱歌唱的太好了,主持节目比电视里的还好。’我说:‘哪里呀,一点不好。’人家说:‘真的好,一点不是奉承话。’嗨,人怕出名猪怕壮,我该咋办啊?” 佩轩打趣说:“没事,记着中午带上饭票就中了。” 文秀愤怒地说:“滚你的吧!我说的我怕出风头,你让我中午带上饭票,你是故意给我打岔。” 佩轩耐心地解释说:“我说的一点不错。这叫禅机,懂不懂?你说的是怕出名,我的应对是你要记着中午带饭票,这意思是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要因此而惊慌失措,做好平常事就中了。也就是说,做好普通人该做的平常事就可以了。俗话说:大隐隐于市,就是这个道理。懂不懂?” 文秀惊讶地说:“嗨,你说的这平常话,可是寓意太深了,你如果不解释,人家哪会懂?” 文秀一边说,一边把饭倒到碗里,说:“吃饭吧。” 文秀给他递过去一个包子,说:“我知道你喜欢吃油条,可是昨天吃的油条,也不能天天吃,今天换换口味,吃包子吧。” 佩轩随意说:“吃什么都中,我吃饭从来不挑剔。” 文秀夸赞他说:“不错,你这一点确实好,以后好伺候。以后咱们结婚了,我给你做什么,你吃什么。” 佩轩恳切地说:“那是,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而且我的肠胃很好,吃什么都没问题。” 文秀看着佩轩,觉得佩轩的细微之处都让她放心,以后跟他生活在一起,两个人肯定特别好适应,他不仅宽容、大方,为人宽厚,身体也好,身上的毛病少,将来因为生活中的烦琐小事生气的可能性很小,妇唱夫随,想到这些,她不由得心花怒放,“嘿嘿”笑起来了。 佩轩不解地问:“你笑什么?”其实他已经猜到她笑什么了。 文秀兴奋地说:“我在想,将来咱俩在一起生活肯定很和谐,你是个大气的人,吃东西一点不挑剔,生活上你还听我的话,咱们还那么相爱,你说咱们是不是很幸福?” 佩轩点点头说:“是的,不过生活是烦琐的,两个人在一起也要磨合一段时间,有一个相互适应的过程。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家务事增加好多,也容易起矛盾。但是本着相互忍让、相互谅解、相互沟通的原则,就容易解决矛盾。” 文秀温柔地说:“我对生活要求也不高,吃饱穿暖就可以了,只要跟你生活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我想着,我天天给你做饭吃,做好了饭,咱俩一块吃;晚上你搂着我睡,我该多幸福啊。”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生活中也有许多不顺心的事,两口子也有闹矛盾的时候,你也别想的那么好,咱俩像其他夫妻一样也会有矛盾的,生活中难免有摩擦,一言不合说不定就打起来了,哈哈。我先声明,我脾气可是不好,你做好挨打的准备。” 文秀反驳说:“哼!我还不知道你?你天天说打人家,你也没打过一次,每次都是我打你。你惹我了我还打你,嘻嘻。不过我也见过你发脾气,人家听你的还不行?你一发脾气人家就害怕了,人家哪敢不听你的?不过呢,你轻易不发脾气,有时候人家做错事了还希望你发脾气,你如果不发脾气人家更害怕,人家就觉得你不要人家了。” 佩轩直白地说:“我可没说过不要你啊。” 文秀突然想起来什么事,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佩轩急忙问她:“怎么了?” 文秀满眼泪水说:“佩轩,如果我犯错了,你捶我、羞辱我都可以,你不能不要我。” 佩轩不解地说:“你这从何说起呀?” 文秀一边回想一边说:“就像前天晚上,我知道我闯了大祸,我宁愿你揪着我头发捶我、羞辱我,我也不愿意你不理我,你一不理我就是不要我了。” 佩轩不想提这件事,这件事虽然是个误会,但是也不完全是误会,根本上来说还是文秀的一系列疏忽造成的,而佩轩也没有怎么着她。这件事发生后佩轩对她很失望,甚至不再相信她。但是后来佩轩反复回味这件事,尤其是听了她唱的《北国之春》以后,知道她不会背叛他,才从内心原谅了她。但是到这个地步,她是有很大责任的,他内心的阴影并没有完全消失。 佩轩摇摇头说:“不会捶你,也不会羞辱你,那与我的教养是不相干的。至于我会不会最终与你分手,要看最终的真相能不能大白,如果你能够让我明白你没做什么,我是能够反思的,不会不要你。如果你不能让我明白你没做什么,你说,我还怎么能够和你在一起?”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 他接着说:“说实话,文秀,也就是我会相信你,换别人你免不了被人揪着头发拖出去的命运,你会像现在一样出名,甚至名气更大, 全公司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你。那样的话,你恐怕在这里没法呆下去了。这是小事酿成大事的典型案例。” 文秀听了不寒而栗,她没想到会这么可怕。仔细想想,他说的一点没有夸张。当时,种种迹象表明她和郑江涛在房间里在干见不得人的事,你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那么她的男朋友如果不是佩轩,是其他人,一旦发现他的女朋友正在做背叛他的事,是不是会立竿见影地像一般人捉奸那样把她拉到街上,又打又骂,把她羞辱个够?一会儿的时间,她就身败名裂了。 文秀想到这,哭了。她心里对佩轩无比感激,她庆幸自己当初看上佩轩一点没错。每经历一次事,都验证了她选择佩轩没错。她想,她是多么地幸运啊!只因为她选择了佩轩。可是,别人却只是说她的眼光好。如果她选择了刘国增那样的人,她也免不了被抛弃的下场;不过,说实话,她曾经与刘国增一个班,她并没有看上他,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认为他言过其实,不太靠谱。而她与佩轩谈上的时候,他俩并不在一个班,可是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佩轩是她心目中要找的人,而且及时抓住机会跟他建立了秘密的恋爱关系。 她知道,这次事件之所以佩轩回到了她身边是因为佩轩判断出来了事件的真相,佩轩洞察了她的内心,知道她爱他的心没有改变。任何想瞒过佩轩的企图都是不可能的,他会从细微之处扒出事件的真相。他这样一个人,难得。 文秀想到这,不吃饭了,马上钻到佩轩的怀里,两眼泪汪汪地说:“佩轩,你抱紧我,我怕失去你。” 佩轩只好放下筷子,把她抱在怀里,说:“你怎么了?”他知道她经历了思想上的大起大落,明白了他刚才说的话的深层含义。他吻了她一会儿,让她情绪稳定下来,对她说:“吃饭吧,我明白你的心。”她进一步认识到,做佩轩的女人是多么地幸运啊。 他俩吃完饭,佩轩催她说:“你不是要去上班吗?赶快去吧,我来洗碗。我上午出去转转。” 文秀随口说:“你不用管,我要带走饭盒,中午打饭要用。你中午记着回来吃饭。” 佩轩提醒她说:“记着带饭票。” 文秀笑着说:“哈哈,多亏你提醒,我又差点忘了。” 她高高兴兴地去上班了,她的佩轩又回到了她身边,他俩的心又贴在了一起。 第2章 爱伤情屈(七十一) 七十一 果然,快放假了,领取办公用品的部门比较多,前一天已经积压了不少领物单,文秀照单去取来物品,再电话通知来领走。来领物的人几乎都夸赞文秀昨天晚上的演出很成功,让文秀很不好意思。 佩轩给文秀讲过“名满天下,谤亦随之”的道理,名气大的人非常容易受到人们的关注,也会受到各种谣言的骚扰。她从一个小合同工,兼职两份工作,踏踏实实,两份工作都做的很好,总办、二公司都很满意。后来在公司挂牌的当口,由于在服务出席挂牌的领导时表现出色,受到了上下一致的嘉许。而这次文艺演出,她被临时补上主持人,三次独唱,两次参加集体节目(最后一次合唱不算),而且歌唱的非常吸引人,成为晚会最耀眼的人物。这些奇遇让她成为集团公司人尽皆知的瞩目人物,成为公司未婚小伙子追逐的对象。可是她不过是个合同工,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人踩在脚下。 她诚惶诚恐,不想成为人人皆知的人物,可是身不由己,也没有办法。她尽量做好自己的工作,而对公司里的娱乐活动,尽量不参加。到年终了,公司的各项活动比较多,有些活动点名要她参加,她不能不参加;而可以不参加的,她尽量不参加。一是因为她不想自己进一步出风头,二是她想多陪陪佩轩。 所以,在工作中,文秀更勤奋,更谨慎,唯恐出了纰漏或得罪了人,别人赞扬她,她就很谦虚地否认。但是人们更关注她的私生活,想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以及找男朋友的标准。别人问起来,她一概说不想找,自己还小着呢,过几年再说。的确,她才十八岁,但是她显得那么成熟,又那么漂亮,让许多小伙子想入非非。 上午她把管理室的工作做完以后,又去打字室,看有没有要打的文件。把该做的工作都做了之后,她坐在打字室休息。郑江涛时不时来找她,似乎是有意想跟她进一步拉近关系,但是她却没有任何要与他走近的意思。而那个唐秘书也经常来她这里。 公司挂牌以后,人员做了相应的调整。吕经理已经成为总经理助理,全面接管了业务工作,称呼上当然成为吕助理了。二公司经理的位置由三公司的杨经理来填补,二公司的钱副经理到三公司去担任经理。唐秘书也被调整到二公司代理办公室副主任。梁科长升为三公司的副经理。这样的大换班需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适应。 佩轩上午在附近转一转,他不敢走太快,怕出汗。本来他走路比较快,但是大冬天穿着棉衣,走路稍快就会出汗,所以他不敢走快。文秀给了他宿舍和打字室的钥匙,白天他不方便去打字室,除了出来转,只能在在文秀的宿舍呆着。不过在宿舍看书也是不错的,他带了好几本书,这些书都是他喜欢看的书,所以一读起来就一发不可收,尤其是小说。他这次读的小说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小说集》,读完容易,都是品味起来很难,需要去细细地、慢慢地去品。 文秀中午下班就去食堂打饭,打了两份卤面和鸡蛋汤,并把早晨欠的饭票还上,提着饭就回了宿舍,佩轩已经在宿舍等着她了。两个人趁热吃了饭,然后两人相拥而卧,休息一会儿。 下午文秀又去正常上班,她接到通知,公司晚上七点举办舞会,希望她参加。因为能够参加跳舞的女同志比较少,所以只要是公司举办的舞会,担心参加的女同志太少,就专门通知她们会跳舞的单身女同志参加。这次舞会有集团公司工会和办公室联合举办,兼任工会主席的查副总和甄助理要共同出席,所以通知了各单位,能参加的都要参加。文秀当然不想参加,可是专门通知说希望她参加,她如果不参加,有点说不过去。她现在是个瞩目的人物,一言一行都要注意,不能随性而做,不然很容易招来非议。但是参加舞会也容易引起人们注意,而她想尽量避开人们的目光,所以她也不想参加舞会。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想多陪陪佩轩,他能陪佩轩的时间并不多。 晚上她稍微提前了一点时间下班,去食堂打了饭,回到宿舍与佩轩一块吃饭。她跟佩轩说了要求参加舞会的事,并且说自己不想参加。佩轩鼓励她参加,既然专门通知了,如果不参加肯定说不过去。所以佩轩也说让她参加。她突然问佩轩:“你会跳舞吗?” 佩轩笑着说:“我一点不会,去学了一、两次,根本学不会,没有这个天赋。” 文秀试探着说:“我教你,怎么样?” 佩轩直白地说:“谁教都一样,学不会,算了吧。” 文秀随口说:“你也没事,你跟我一块去舞会上吧。” 佩轩直率地说:“我不喜欢那种场合,你饶了我吧。” 文秀不满地说:“你老婆让人抢跑了,你不去看紧点?” 佩轩笑着说:“抢不走的,要抢跑早抢跑了,还能轮上我?谁也抢不走。” 文秀抗议说:“我一会就跟人家跑了,让你卖乖。你说吧,是你跟我去呢,还是我跟人家跑了呢?” 佩轩打趣说:“你干脆跟别人跑了算了。” 文秀伸手就打他,他轻轻喊一声:“母老虎打人了。” 文秀理直气壮地说:“就是要打你,看你还胡说不胡说。” 佩轩进一步解释:“我跟你去合适吗?你不是全暴露了吗?还是不要暴露的好。” 文秀不在乎地说:“你去了也没人认识你,没事的,你去吧。” 佩轩看推不过,只好答应去了。不过他说:“咱俩一前一后去,不要一边走路一边说话。” 文秀点头说:“好。对了,佩轩,还有一件事,下午我上班的时候,曾叔叔家小君姐给我打电话来,说她明天要跟我一起去逛街,打乱了咱们的计划。” 佩轩苦笑着说:“那你就陪她去吧,我就不用去了。” 文秀找茬说:“你巴不得呢,你就不想陪我。” 佩轩反驳说:“你这就不对了,咱们不是说好了我陪你去逛街吗?我没有不想陪你啊,你是我老婆,我怎么不愿意陪你呢?” 文秀过来搂住佩轩,吻他,说:“人家逗你呢。” 佩轩催她说:“赶快吃饭,吃完饭去舞会上。” 文秀打趣说:“好,你跟着我走就可以了,别离太远,把你丢了怎么办?” 佩轩玩笑说:“我盯着你呢,我还怕我的老婆被别人拐跑了呢。” 文秀没好气地说:“你才不在乎我呢,我一会儿就跟别人跑掉。” 佩轩笑着说:“我得好好看着我老婆,她现在是个大明星,不知道多少人想抢她呢。” 文秀生气地说:“你又想让打你了。” 两人吃完了饭,佩轩一边收拾,一边说:“你去打扮吧,我来洗碗。” 文秀随口说:“我来吧,你干活太慢。”说着,迅速收拾碗筷,拿去洗刷。然后去对着镜子简单打扮一下,穿上呢子大衣,围上围巾,走到佩轩面前,与他拥吻。 接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佩轩在后面与文秀保持几步的距离,跟着她。他在后面仔细观察文秀,看她步态从容,气质优雅,端庄标致,仪态万方,是一个典型的美女。他想着,这样的一个漂亮女孩儿他居然拒绝与她合为一体,在别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到了大饭堂临时当作的舞厅,已经来了许多人,还有外单位来的跳舞爱好者,不过外面来的一般都是自带舞伴。 音乐声一响起,跳舞的男男女女马上成双成对地进入舞厅中央,翩翩起舞,文秀则由郑江涛邀请,两人一同跳起来,佩轩帮文秀拿着围巾,观察他们跳舞。他看到郑江涛和文秀跳的确实不错,不过他觉得文秀并不是跳的最好的,她的步伐还不够十分流畅,但是由于郑江涛跳的好,带她带的好,掩盖了她的这点不足。在佩轩看来,小林和小宋这一对舞伴就不亚于文秀他们。跳的最好的是外面的一对儿舞伴,男的穿着燕尾服,女的穿着裙子,像是专业跳舞的。 一曲终了,跳舞的人回到边上坐下休息,文秀则回到佩轩旁边,佩轩赶快给她拿过来一个凳子,让她坐下休息。 音乐声又响起,文秀看到甄助理过来了,她急忙上前请他跳舞,甄助理高兴地接受了邀请,两人牵手进了舞池,甄助理说:“文秀你这一段表现特别突出,公司想选你当地区的劳动模范。”文秀一听就急了,说:“我一个合同工,哪有资格当劳动模范呢?千万不要选我,我不当。”甄助理解释说:“咱们单位没有一个人的表现比上你的,你不想当恐怕不行。工会已经报上去了,是吕助理提议的,李总坚决支持,班子没有人提反对意见,顺利通过。” 甄助理没有说,是他和吕助理一块儿提的,而且他们两人还主张给文秀多发一些奖金,号召公司职工向她学习,形成认真工作、积极向上的风气。同时体现多劳多得,让大家知道,好好工作,多做工作,是有实在的好处的,鼓励大家多做工作。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人手短缺严重,希望大家多做工作,勇于任事,多劳多得。一旦形成这样的风气,不愁工作做的慢,公司许多项目可以上马。尤其是技术人员,在科研方面有重大成果投入生产的项目,奖励无上限。这极大调动了科研和技术人员的积极性,加快了各个工厂投产的步伐。集团公司的各项政策措施很快就要出台,这些政策措施将极大鼓舞人们发明创造、勤恳工作、积极向上、任劳多干。 文秀能猜到,甄助理在为她争取利益方面肯定是出了大力的。她感激地说:“我知道,甄叔叔肯定给我帮了大忙,你不说我也知道。” 甄助理笑着说:“我顶多也就是帮你说几句话,吕助理从头到尾都坚决支持你。不过呢,这次你的表现太突出,从为副总理等领导服务,到这次主持节目和演出节目,都极其出色,没有任何人可以比。最后曾总一锤定音,马上就上报了。” 文秀不无担忧地说:“我就怕引人瞩目,只想躲到没人注意的地方,做个普通人,过平淡的日子。” 甄助理安慰她说:“文秀,你不用担心,有这么多人在暗地里帮着你呢,不要怕。不要说没事,就是有事也不用怕。上面有曾总,下面有吕助理和我,还有秦处长、罗主任,等等,你不要怕,什么事也不会有。” 文秀不安地说:“给你们找这么多麻烦,更让我担心。你们那么大领导,还要为我的一点小事操心,不应该。” 甄助理笑了,说:“没事的,你不用担心这些。你那么优秀,做事做的那么好,我们都为你自豪。曾总提起来你,总是赞不绝口。” 一曲终了,文秀要拉着甄助理到旁边坐,甄助理说:“不了,我过来看看,还要去办别的事。你好好跳吧。” 文秀点点头说:“谢谢甄叔叔!” 甄助理说完就走了。舞会组织的人看到甄助理来了跟他们打了一下招呼,和韩文秀跳了一只曲子就走了,也不由得对文秀刮目相看。 文秀对佩轩说:“刚才和我跳舞的就是甄叔叔,是公司的总经理助理,目前还兼任着办公室主任。爸爸送我来的时候,曾叔叔都交给他安排,他对我们可好了,还专门请爸爸和我吃饭,把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 佩轩恳切地说:“看上去就是个很能干很正派的人。” 又一只舞曲响起,文秀脱下大衣交给佩轩,这时郑江涛又来邀请文秀跳舞,文秀就跟他进舞池跳舞去了。 郑江涛边跳舞边对文秀说:“看上去甄助理跟你关系不错啊,说说笑笑很随便。” 文秀不在乎地说:“说不上关系不错,也就是工作关系嘛。我是兼职打字员,经常给总办打文件,他总是很客气。这次演出,也是他动员我来当主持人的,所以跟我也算熟悉。仅此而已。” 文秀当然不会对别人说她跟曾义宽、甄之敬等人的关系,而且她总是极力掩饰这些关系。别人如果套她这方面的话,她会很警惕的。 第2章 爱伤情屈(七十二) 七十二 佩轩看到文秀已经成长为一个很成熟的人了,无论是工作上,还是待人接物方面,都彰显了她的成熟。他没想到她成长这么快,因此他也明白了文秀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外单位来而且跳舞跳的最好的一对儿中的那位男舞伴邀请文秀跳舞,文秀只好应邀与他跳舞,他的女舞伴漫步走到郑江涛面前,有意让郑江涛邀请她跳舞,但是略显矜持,有点不好意思。郑江涛于是邀请她跳舞。这样两对儿舞伴分开换了舞伴,与不太熟悉的新舞伴一起跳。因为不熟悉,文秀跳的比较矜持,没有完全放开去跳。而这个男舞伴自我介绍说他姓路,叫他小路就可以了。文秀看他的意思是想让她也做自我介绍,但是她对对方不了解,也就是跳个舞,没必要做自我介绍,就没有说话。这个小路接着说:“我和舞伴是曲艺团的,经常为各单位的舞会捧场,这样既活动了身体,也有一点收入,可以补贴一些家用,也算不错了。”文秀听了,礼貌地点点头。她想,出来跳舞,人家还会给钱?她一点不了解这方面的情况。 小路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进一步解释说:“有的单位想举办舞会,但是会跳舞的人少,举办不成,就邀请一些外面的人来,一来捧场,二来也可以辅导一下跳舞,这样的单位有时候也会拿出来十块二十块的,给一点补贴,买几瓶汽水,等等。这样去捧场的人一场下来会有个一两块到两三块不等的收入,也算不错。有些人家不给,咱也不会去要,就当帮朋友的忙了。” 一曲终了,他们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休息,小路坐在文秀旁边,继续说:“一般的单位,主要是缺女生舞伴,如果给他们带去几个女生舞伴,他们高兴的不得了。有的单位虽然不给钱,但是舞会结束却邀请我们去吃夜宵,我们都拒绝了。吃一顿夜宵其实花不少钱,我们不能让人家破费,所以拒绝;再说时间也不允许,第二天都要上班的。”文秀没想到还有人做这样的事,不过认真想想,人家也没犯法,也是付出劳动的,即使得点报酬也没什么不应该,这也是愿打愿挨嘛。何况如果不给钱,人家也没有说什么,只当帮忙,从道德上说,人家没有任何做的不对的地方。不过呢,文秀想,如果让自己去干这个,自己肯定不去。这样抛头露面做这些事,不到不得已,是不会去做的。 舞曲又响起,小路又邀她跳舞,然后两人一块儿步入舞池。这个小路跳舞是真好,他完全顾及舞伴的情况,会根据舞伴的情况调整自己,跟他跳舞会很舒服。他接着前面的话题说:“你跳的很不错,不过呢,如果我教你,你会跳的更好,会成为舞会上的皇后。看得出来,你天赋很高,做什么事都能做的很好。我们想物色几个女生,组成一个团队,经常去给人家需要捧场的单位捧捧场,顺便自己也有点报酬,现在开放了,咱们也不是干坏事,其实是办好事,对人家、对自己都是好事,何乐而不为呢?我们就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我们欢迎你加入我们。” 文秀对他们并不了解,她想,这人也太直接了,自己怎么可能参加他们呢?她笑了笑,说:“我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事,以后再说吧。”等于她婉转拒绝了他。 小路恳切地说:“好的,你考虑一下吧,不管怎么样都行,我们尊重你的选择。” 文秀笑笑,想到,自己不可能去做这样的事。但是也不会因此看不起做这些事的人,人家也是按劳取酬,没有啥不正当的。 佩轩帮文秀拿着大衣,也不方便走开,只好坐着看跳舞,想心事。他看到外面来的这人一直在跟文秀说话,显然是说什么事,他也没在意,他看出来,这人跳舞是非常好的,他只是听文秀说这人是外面的,不认识。他看这人像是专业跳舞的,他的女舞伴也像是专业跳舞的。 他想到,现在社会上已经流行跳舞了,他们p大的舞会比这里的舞会更放松一些,他很少去看,不得已才去,所以他至今也不会跳舞,他似乎没想学。 一曲终了,文秀回到佩轩身边,佩轩问她冷不冷,她说不冷。她说不想跳了,佩轩说再跳一会吧。舞曲又响起的时候,唐英俊过来邀请文秀跳舞,文秀有点不情愿地随他进了舞池。唐英俊问她:“刚才和你跳舞的是哪里的人?文秀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没问,人家也没说。”唐英俊接着问:“我看他一直在跟你说话,说什么呢?”文秀不冷不热地说:“没说什么。”她觉得,唐英俊问这些有点管闲事,人家说什么与他有什么关系?他不该管这么多啊,何况她与他也没什么关系,他管的着吗? 文秀这么想着,就不想回答唐英俊的问题。唐英俊又问她:“给你拿大衣的那个小伙子是谁?”文秀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她更不想回答,于是就说:“我也不认识,可能是我把大衣放在凳子上,他要坐凳子,就把大衣拿起来了。”文秀觉得自己这么说很可笑,她故意用这么可笑的理由来搪塞唐英俊,不过唐英俊似乎没有明白这理由是可笑的。 唐英俊嘱咐她说:“那你要注意,你不认识他,小心他把你的大衣给拿走。” 文秀假正经地说:“对,你提醒的好,我一定小心。谢谢你。”她想到,虽然唐英俊没明白她搪塞他的理由很可笑,但是他还是满关心她的,担心她的大衣会被偷走,这让她对他的不喜欢减少了几分。 这只舞曲终了,她又坐回凳子上。舞曲又响起的时候,郑江涛又邀请她跳舞,她随着他跳了起来。郑江涛也问她:“帮你拿大衣的那人是谁呀?好像在哪见过。” 文秀漫不经心地说:“不知道那人是谁,我的大衣放凳子上了,他可能要坐凳子吧,就把我的大衣拿起来了,然后一直拿在手里。” 郑江涛将信将疑,也没有再去想这事。 文秀心想,不就是佩轩帮她拿着大衣嘛,唐英俊和郑江涛都注意到了,这说明唐、郑二人都关注着她,她的一举一动可能都有人注意,尤其关注着与她接触的男人。她心里很不舒服,感觉好像被人监视了一样。她暗自苦笑,想着即使她没有佩轩,也不会找唐、郑这样小气的男人,如果跟这样的人结婚,她会被看死的,不会有任何的自由,时不时家里就会打成一片,生气会成为家常便饭。她叹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找到的是佩轩,同时也不明白,为什么小气的男人那么多?她又想想自己,也不见得是个多大气的人,也喜欢吃醋。她刚跟佩轩谈上的时候,有一次佩轩给白小洁讲题,她就故意去打扰,后来还偷偷打了佩轩一下。她感觉即使现在心里也有点担心白小洁会抢走佩轩,虽然她知道白小洁抢不走佩轩,但是她还是有点担心。 跳完了这只曲子,文秀回到佩轩身边,说:“咱们走吧?跳舞也没啥意思,不想跳了。” 佩轩随口说:“既然来了,你就跳吧,就算是活动活动嘛,晚上睡觉睡得香。” 文秀干脆地说:“走吧,觉得好无聊。”她伸手要大衣,佩轩递给她,她穿上,佩轩又递给她围巾,她围上围巾就走出舞厅。 文秀前面走了,佩轩慢慢腾腾也走出去,他不敢跟她一块走,怕别人注意到。他俩先后走出舞厅,还是引起了郑江涛的注意,不过他正在跳舞,不方便出来看他俩往哪里走。他觉得,韩文秀与这个男生好像故意拉开距离,但是越是这样,感觉越像是有什么特殊关系。文秀和佩轩走出舞厅不远,文秀就停下等着佩轩,佩轩只好跟上去,两人一块走路。 佩轩随口说:“我把你送到宿舍,我就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吧。明天你和小君一块去逛街吧,不用管我,你宿舍有饭票,我可以去食堂吃饭。” 文秀不经意地说:“现在还不到九点,早着呢。你先来宿舍呆一会吧。” 佩轩其实觉得在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了,很想回家,但是文秀还想让他呆两天,他不便拒绝。他在这里也很不方便,他晚上可以到打字室睡觉,但是白天没地方去。他担心有人去她的宿舍,所以也不方便呆在她的宿舍,而外面又比较冷,呆时间长了也不行。她放假还有六、七天,他不可能等她放假和她一起走,太晚了。 佩轩跟着文秀到了宿舍,一进门,文秀就抱住了佩轩,两人拥吻在一起。 佩轩犹豫着说:“文秀,要不我明天回家吧?我在这确实没什么事了,咱俩的疙瘩也解开了,你还要上班,我回家去还可以做点事。你说好不好?” 文秀一听就哭了,她知道,他说两个人的疙瘩解开的话是在安慰她,其实他的心里并没有完全回到从前,本来两个人早就说好要合体为一的,可是阴差阳错地走到这一地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他的女人。他的心肯定至少凉了一半,本来男欢女爱的好事却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甚至遥不可及,让她心痛不已。可是,事已至此,再不甘心也无可奈何,她只有痛哭。 可是想想,这一切都是由于她自己的失误造成的,一点怨不得别人,所以她恨自己那么粗心,那么不把他当回事,他一再提醒,可是自己仍然置若罔闻。他并没有做对不起自己的事,自己虽然也没有做太对不起他的事,但是一旦心里有了疙瘩,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解开的。因此她越哭越伤心,停不下来。 佩轩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又哭起来,而且哭这么伤心,他只好坐下,把她抱在怀里,掏出来她的手绢给她擦眼泪。 他轻轻说:“文秀,你怎么了?我就说早一点回去,你没必要哭这么伤心。” 文秀边哭边说:“佩轩,不是你的事,我想哭,我想着,本来咱俩都已经说好了,可是让我弄的一团糟,造成这么大的隔阂,再难回到从前,我恨我自己。” 佩轩干脆地说:“你不要这么说,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不过已经说开了,我不再怀疑咱们的爱情了。所以你也不要想不开,咱们依然会像以前那样相爱,我会娶你的,你不用担心这个。” 文秀不无担忧地说:“那么长时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我自己都没有信心。我后悔出来工作,还不如在家等着你呢。如果在家,哪会有这么多事?”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你这样想很荒唐,你出来这半年干的这么出色,怎么不该出来?我们俩误会也与出来不出来无关。你绝对应该出来,你是那么一个优秀的人,从你主持节目就可以看得出来。你的工作那么出色,没有人不认可;你做事的能力太强了,很少有人能比得上。我觉得,你将来的成就会比我大。我是坚决支持你出来工作的,你早晚要出来,早出来比晚出来好得多。我将来工作了,也不可能回贾庄吧?你早晚不是要跟着我出来吗?你及早适应了外面的世界,这是好事。好了,别哭了,你不想让我走,我就再呆两天,好不好?” 文秀听了他说再呆两天,就止住了哭,说:“你说的,再晚两天走,今天才腊月十九,你大后天走吧?” 佩轩无奈地说:“大后天太晚了,马上就祭灶了。” 文秀恳求他说:“对不起,佩轩。你来了我也没有好好陪陪你,我想后天请假一天,好好陪陪你。咱们也出去逛逛,好不好?” 佩轩不假思索地说:“我陪你逛逛,我也不需要买啥东西,你需要买什么,及早想好,咱们上街一次买好。你好好琢磨一下都要买什么。” 文秀边想边说:“我现在还没有想好要买的东西,等我慢慢想。”明天上午你还是来宿舍吧,要不你没地方呆。” 佩轩爽快地答应了。他说:“文秀,我该回去睡觉了。” 文秀恋恋不舍地说:“好吧,你这几天也很不痛快,回去也好好休息休息吧。” 两人又拥吻一会,佩轩告别了文秀,回打字室睡觉去了。 第2章 爱伤情屈(七十三) 七十三 二十五日(腊月二十)一早,佩轩仍然是天不亮就起床了,他把铺盖收起来,椅子恢复原位,就关上门出来了,在院子里转了大约半个小时就去敲文秀宿舍的门,文秀马上开了门。两人免不了一番拥吻,然后一块钻进被窝,佩轩搂着文秀,让她再睡一小会儿。她躺在他的怀里,睡得很安稳。又睡了近一个小时,她醒了,说:“佩轩,我在你的怀里睡的最好了,好幸福!我要你这样搂着我睡一辈子,以后有了孩子,你也要搂着我睡。” 佩轩笑着说:“有了孩子以后,孩子睡在咱俩中间,搂不了你了。而且到那时候,女人最爱的就是孩子了,不再是丈夫了。我看你也不会例外,不信走着瞧。” 文秀“嘿!嘿!”笑了几声,没有否认,说:“这说明我们女人比你们男人善良。” 佩轩点头说:“总的来说是这样,女人比男人善良,但是具体而言,每个人情况各自不同。女人毒辣的,男人善良的,都有的是。有句话‘最毒莫过女人心’当然是胡扯,狠毒的男人女人都有。” 佩轩接着说:“该起床了吧?你不是说,小君要找你去一起逛街吗?人家来了,咱俩还在被窝里,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文秀不在乎地说:“没事,我们俩约的九点在公交车站见面。” 佩轩顺口说:“嗯,来得及。” 文秀看看马蹄表,说:“现在还不到七点半,早呢。不过也该起来了。” 她又故技重施,说:“你还给我穿衣服吧?” 佩轩不满地说:“你自己穿吧,我就不骚扰你了。” 文秀噘着嘴说:“你不管我,我不起来了。” 佩轩去把她要穿的衣服拿过来,厉声说:“看我不搧你的屁股!”她一听,干脆掀开被子,光着身子趴在床上,让他来打她,嘴里还说着:“你必须说话算话。”佩轩看着她光着身子趴在床上的样子,差点看呆,不过他知道,现在还不是跟她情色一体的时候。 他无奈地说:“我的好老婆,别闹了。”文秀翻过来身,让佩轩给她穿衣服。佩轩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开始给她穿,她轻轻说:“你不许闭眼睛。”说着,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摁到了她的最隐秘的地方,他急忙抽手,但是她使劲摁着,这样僵持了两分钟,她松开了他的手,说:“谁让你闭眼睛呢?看你还闭不闭眼睛。” 佩轩气愤地说:“你个赖娘们,不要得寸进尺啊。” 文秀笑着说:“我就得寸进尺,你有能耐把我收拾了。” 佩轩装成恶狠狠的样子说:“你别嚣张,现在不是时候,到时候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给她穿胸衣的时候,她又抓住他的手摁到了她的胸脯上,嘴里说着:“我的这里这么好看,你从来都不摸,今天就是让你开个头。” 佩轩抽回了手,说:“你啊,也不知道害羞。” 文秀不在意地说:“我是你的女人,在你面前,我才不害羞呢。” 其实佩轩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胸脯好看?正因为他知道才不敢看,更不敢碰,他怕自己情色迷离,控制不了自己,把她占有了,如果给她造成伤害怎么办?所以他尽量远离这样的诱惑。 佩轩无奈地摇摇头,给她穿衣服,她穿上毛衣坐起来的时候,伸手抱住他,往床上一躺,让他压在她的身上,她已经感受到了他浓重的身体气息,说:“我感觉到你了,要了我吧。” 佩轩严肃地摇摇头,说:“文秀,咱们不能这样,到时候我一定会要了你的,好吧?” 文秀含情脉脉地看着佩轩,说:“对不起,佩轩,我不该这么逗你的。不过,这也是我的真实想法,我就是你的女人。” 佩轩点点头说:“起来吧。” 文秀放开佩轩,佩轩起来,文秀坐起来,佩轩就给她穿袜子,文秀看着佩轩,知道他是爱她的,眼睛不由得涌出了眼泪,她伸手抱住他,又跟他拥吻在一起。她感觉又回到两人初恋的时候,两颗纯真的心贴在一起。那时候她只有一个念头:嫁给他。现在她仍然是这样的念头,庆幸的是,他消除了对她的误会和心里的阴影。她也明确了自己只爱他,依然是不惜一切地爱他。这让她松了一口气,感觉又回到了从前。 文秀起床洗漱之后就去食堂打饭,她看有豆腐脑和胡辣汤,就各要一份装在一起,叫“两掺”,又要了几根油条。回到宿舍,把“两掺”倒到碗里,两人就开始吃早饭。文秀笑着问佩轩:“你怎么那么喜欢吃油条啊?” 佩轩苦笑着说:“我小时候,家里连白面也吃不上,更不要说吃油条了,我认为共产主义才能吃上油条,所以就盼着共产主义赶快实现,那样就可以吃上油条了。有一次生产队忆苦思甜,炸油条让大家吃,我放开肚皮使劲吃,吃了一根又一根,差点把肚子撑破,撑的三天没吃饭,还撑的难受。我一看见油条,就感觉共产主义到了,你说能不喜欢吗?” 文秀听了,心里替他难受,但是表面上不敢流露出来,故意说:“好没出息。” 佩轩叹口气说:“是啊,好没出息,哈哈。” 吃完饭,文秀照照镜子,与佩轩拥吻一下,就背上小包去公交车站找她的好姐妹曾子君去了。 文秀到公交车站没几分钟,曾子君就到了,两人一块坐上公交车去市中心的百货商店。公交车上人不多,她俩坐在一起窃窃私语。子君认真地说:“秀秀,你好了不起啊,你才十八岁,可是像是二十八岁,像是大学毕业了,成熟,有文化,哎呀,怎么形容你呢?我也说不好了,总之,你好优秀!咱俩虽然一样大,我比你差远了。” 文秀不满地说:“小君姐你不能这么说你妹妹啊,我有啥呀,就是一个普通合同工,我哪里了不起了?连个中专都没考上,你再这么说,我不理你了。” 子君“嗤嗤”笑了,说:“你又多了一个优点:谦虚。你前天主持节目,主持的那么好,我都看傻了,妈妈也说你根本不像十八岁,像是二十八岁,太成熟了!你唱歌唱的那么好,怪不得人家还让你加唱呢。哼,我要是个男生,非娶你当老婆不可。嘻嘻嘻。” 文秀笑着说:“知道你就没好话。” 子君接着说:“这还不算啥,我爸说的你才不得了呢!说你把副总理、部长都应付得头头是道,帮人家酒厂卖了三千多箱酒,副总理帮你卖,部长带头买,你咋这么了不起啊?” 文秀装作生气的样子说:“我不理你了。” 子君神神秘秘地说:“秀秀,我可是发现了你的秘密啊,你不理我,有你好看的。哼!” 文秀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说:“小君姐,我有啥秘密啊,我自己都不知道。”她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咯噔”一下,想着难道自己和佩轩的事被她发现了?不至于吧? 她接着说:“小君姐你说啊,你发现了我的什么秘密?” 子君故意卖关子说:“嘿嘿,你想知道,我偏不给你说,让你不理我?” 文秀赶快抓住子君的胳膊说:“好姐姐,快说吧。” 子君对着文秀的耳朵说:“秀秀,你前天唱完《北国之春》往边上走的时候,我看见你掏出来手绢擦眼泪了。我联想到你唱的时候,唱的特别悲情,如泣如诉,似乎是要把自己的悲苦唱出来,你唱的比邓丽君唱的还好,邓丽君的我听过,唱的特别好,但是你唱的比她唱的还好,真的,我觉得吧,就好像一个深陷爱情之中不能自拔的人在唱自己一样。秀秀,你老实交代吧,你的秘密已经被我发现了,你盖也盖不住了。” 文秀听了,不由得感叹子君是个有心之人,她说的一点不错,文秀唱的就是她自己,她把自己对佩轩的爱、自己的悲苦都唱在歌里,子君听出来了,但是她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文秀打马虎眼说:“我眼睛里进了灰尘,我赶快去揉,不是擦眼泪。” 子君不满地说:“你就给我打马虎眼吧,你可以那么说,但是你唱的歌骗不了我。你肯定唱的是你自己,否则你不会唱那么动听。你骗不了我的,你赶快坦白吧。” 文秀看瞒不过,就说:“好,我跟你说实话,你可不要对别人说啊。我上高中时候,暗恋过一个男生,可是人家有对象,后来他也走了,我始终也没有说过,谁也不知道,谁知道今天让你发现了。” 子君进一步问道:“秀秀,我再问你,你暗恋的是不是那个考上p大的男生?” 天哪!她什么都知道!她怎么知道的?文秀大吃一惊,她怎么也想不到子君会知道这些。 她吃惊地问:“小君姐,你怎么知道的?” 子君不慌不忙地说:“秀秀,那次你来我家过冬至吃饺子的时候,蓝琴说到你们贾庄高中有个男生考上了p大,这个男生家里很穷,说有个女生家里条件很好,却看上了这个男生。蓝琴问你,你闪烁其词,拒不回答,还倒打一耙,说人家蓝琴好打听谈恋爱的事,嘿嘿,哪个女生不喜欢谈论谈恋爱的事?就你秀秀例外?你回避这个事,显然是有点心虚的,为啥心虚呢?我猜你很可能与这个男生有瓜葛,秀秀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文秀一听,知道子君其实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她也许猜到了她就是那个与考上p大的男生谈恋爱的女生,只不过没说出来,只说她与他有瓜葛,不直接点明。不过呢,子君是推理出来的,并不是她知道这个事实情况。这样自己还可以回避一些,可以避实就虚,于是装作不情愿的样子说:“小君姐你不得了啊,你都猜对了。是的,人家早就谈恋爱了,我也有点暗恋他,可是我知道我没有一点希望,因为人家两个人爱的死去活来的,人家那个女生家里条件也好,人也长的比我漂亮多了,所以我知道我没有希望。再说人家已经谈上了,咱再去插一杠子,横刀夺爱,也不道德,咱不能干那事。你说是不是,姐?所以只能暗恋了,不过我早就想开了,天下的好男生多着呢,咱将来也不愁找个女婿,只不过比不上人家大学生好是真的。” 子君不以为然地说:“秀秀,我看你还没有想开,你唱的歌出卖了你,你可是情真意切啊,哈哈,骗不了我的。” 文秀辩解说:“不是的,我是唱这歌的时候想起来了自己暗恋的事,触景生情,才不由得把自己唱进歌里的,其实这事我早想开了,哪能一直想不开呢?” 子君听了将信将疑,不过她的推断已经被证明是正确的了,所以她还是挺得意的。 公交车到了百货商店,她俩下了车。文秀问子君:“小君姐,你有买东西的任务吗?” 子君随意说:“没啥,就妈说让我看看有没有菠菜根色的毛线,如果有,价格合适,就买一点,够打件毛衣就成。其他的事没有。” 文秀提议说:“好的,咱们先去看毛线。先把阿姨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毛线柜台在二楼,她们上楼,到毛线柜台一看,好多毛线,有十几种颜色的毛线,价格都在一斤十块上下。文秀帮子君挑选了菠菜根色的毛线,文秀反复看看,感觉不错,价格也不算贵,她说一斤就够了,因为阿姨较瘦。于是子君就买了一斤菠菜根色的毛线。 文秀也选了两斤多灰色的毛线,她准备给爸爸妈妈每人打一件开胸的毛衣。她还选了半斤蓝色的毛线,准备给侄子小龙打一件毛衣。买毛线已经花了不少钱了,她们又去别处逛。 其实文秀还打算给公公婆婆每人打一件毛衣,但是因为买毛线已经花不少钱了,她想过了年再说。 她们去看了电视机、自行车、手表,这些都是贵重的物品,要买的话,除了钱之外,还要工业券,她俩都没有这种工业券,所以即使有钱,也买不成这些贵重物品。她们也只是看看饱饱眼福,实际上是买不成的。 她俩逛到中午才从百货商店出来,文秀要请子君吃饭,子君不让,说回家还有事,两人只好一块回去。 第2章 爱伤情屈(七十四) 七十四 文秀和子君一块坐公交车回去,一开始车上人不多,她俩坐着说话。文秀不好意思地说:“小君姐,咱俩说的话你可不要对别人说啊,说出去我多丢人啊,羞死了。” 子君直率地说:“我知道,秀秀。我对谁也不会说的,这是咱俩之间的秘密。哎,秀秀,你说说,你来工作以后,有男生追你没有?” 文秀听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确实有人追她,可是她也不情愿说出来,因为她不可能相中这些人,所以她含糊其辞地说:“我傻乎乎的,对男生不敏感。再说我还这么小,不想这么早找对象,嫌找了对象麻烦不自在,现在一个人独来独往,多好啊;如果有个男人天天管着你,你想干什么还要看他的脸色,多委屈自己啊。等过几年再找也不晚,找了就结婚,免掉许多啰嗦事。” 子君点着文秀的鼻子说:“秀秀,你虽然说的有道理,可是我觉得你没说实话。你那么漂亮,又那么优秀,不可能没有男生追你。” 文秀不在意地说:“既不漂亮,更说不上优秀,只不过正好凑到点儿上了,只好硬着头皮上,换了别人也许人家做的更好。现在的人更注重身份、户口,我哪有这条件?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所以不急着找。再说年龄这么小,就急着找婆家,不怕人家笑话吗?” 子君不以为然地说:“得了吧,秀秀,如果在农村,咱们这么大都该出嫁了,有的甚至都当妈了,还小吗?就是在城里,一般二十三、四岁也该结婚了,那么谈恋爱肯定还要更早一点,所以说你现在就是谈了也正常,再晚两年也还不晚,但是如果二十五岁女孩还没结婚,那可是有点大了。不过呢,现在城里的女孩结婚年龄越来越大,不知道为什么。” 文秀打趣说:“小君姐,你就现在谈恋爱,等你毕业了工作了就结婚,好不好?” 子君随意说:“我才无所谓呢,我都不知道怎么谈恋爱,也没有男生追我。” 文秀夸赞子君说:“小君姐你条件太好了,一般男生不敢追你。你身材那么好,脸蛋那么漂亮,气质高雅,性格温和,一般的男生都望而生畏,哈哈,把男生都吓跑了。” 子君不满地说:“秀秀,你就胡说吧。” 文秀“咯咯”笑了起来,说:“我一点没胡说,肯定是这样。” 这时候车上的人多了起来,她俩陆续站起来,把座位让给了别人。 过了一小会儿,她俩该下车了。子君要拉文秀去家里吃饭,文秀不去,说:“我改日再去,今天手里拿了这么多毛线,不方便。改日我去和阿姨商量打毛衣的事,一定要去的。”子君只好让文秀回宿舍去了。其实文秀想着佩轩肯定在宿舍等着她,她想去食堂打了饭与佩轩在宿舍一起吃饭,两人在一起过小日子。 文秀回到宿舍,佩轩在等着她,因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她俩在不在外面吃饭,所以就等一等。如果到最后还没回来,他就一个人去食堂吃饭;如果回来,就去打两个人的饭。还好,文秀回来了,看佩轩还没吃饭,就要去打饭。佩轩关切地说:“你累了,我去打饭吧。”文秀不在乎地说:“不累,我去。”于是,她衣服没脱就拿上饭盒去食堂打饭了。 文秀打饭回来,脱下大衣,两人先拥吻在一起,佩轩摸着文秀的手冰凉,就抓住她的两只手放到自己的衣服里面,贴住自己的肚子,用自己的身体给她暖手。文秀微笑着看着佩轩,说:“你对我太好了,咱俩一辈子都要这么好。”佩轩用脸去暖文秀的脸,先用左脸暖她的左脸,过一会儿,又用右脸暖她的右脸。过了一会儿,文秀抽出来手,说:“好了,不冷了。” 然后佩轩把饭从保温饭盒里倒到碗里,两人开始吃饭。文秀看着佩轩,觉得这就是两个人的小家庭,以后结婚了,如果跟着他,就是这样的小日子。两个人下班了,她做好饭,两个人一起吃饭,卿卿我我,亲亲爱爱,多么令人向往啊。不过,等到有孩子了,就忙了,自己还要给孩子喂奶,还要管孩子,还要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还要把他和自己打扮整齐,肯定很忙,不过乐在其中,自己心甘情愿,就盼着这一天。 吃完饭,休息一会儿,文秀非要佩轩搂着她睡不可,佩轩只好穿着内衣搂着她睡觉。佩轩有点忐忑不安,说:“文秀,如果这时候有人来敲门,咱们怎么办?”文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佩轩接着说:“其实咱们这样是很危险的,你听我慢慢给你说。如果有人敲门,咱们有开门和不开门两种选择。如果开门,咱们手忙脚乱,穿衣服需要至少三分钟的时间,那么你开门以后能说清楚吗?你怎么解释?” 文秀摇摇头说:“不好解释。” 佩轩接着问:“那怎么办?” 文秀犹豫一下,说:“那就不开门。” 佩轩继续说:“好,不开门又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人家敲门一会儿,见不开门,会认为屋里没人,走了。另一种呢,人家可能知道屋里有人,而且知道屋里有咱们俩,这些人就是专门来让咱们出丑的。你不开门,他可能敲门更厉害,大声嚷嚷,说要捉奸之类的话,屋里的人是非法同居;或者他会破门而入。这样咱们就被人家定为非法同居了,只要不是夫妻的同居都是非法同居,明白吗?这样,咱俩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现在是个受人关注的人,也可能有不怀好意的人悄悄盯着你呢,你在明处,人家在暗处,你防不胜防。这样,你马上就可能身败名裂了。你说吓人不吓人?” 文秀惊恐地说:“天哪,好可怕啊。” 佩轩认真地说:“我说的这种情况都是曾经多次发生在别人身上的,绝不是危言耸听,所以提高警惕是必须的。” 文秀急忙问:“那怎么办?” 佩轩慢慢说:“发生这样的情况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生。所以,我们睡觉之前就要有准备,比如说一分钟就可以穿上衣服,屋里不显凌乱。这样就是开了门也无所谓,完全可以自圆其说。其实,不开门嫌疑更大,应该选择开门,如果果断开门,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明白吗?” 文秀松了一口气,说:“是的。佩轩,我想起来那天你来敲门,如果他郑江涛马上开门,就什么事也没有,你一点也不会怀疑我,是不是?” 佩轩毫不迟疑地说:“一点不错。” 文秀不解地自问道:“那他为什么不开门呢?我在卫生间,一下子出不来,他只要开了门,什么事也没有,因为他穿的整整齐齐的,只有我一进门嫌热脱了大衣,本来想脱掉高跟鞋的,但是我觉得当着外人脱鞋不好,就没有脱掉鞋子,我对他说了声对不起就去了卫生间。如果我没有去卫生间,我当然毫不犹豫马上就会开门,可是我去了卫生间,一时出不来,你知道,女生生理期这些事很啰嗦,一、两分钟是做不完的,我没法出来去开门。可是他为什么不开门呢?你敲了两次门他都没开,我催他他才开门。为什么呢?” 佩轩本来不想说这件事,也不想跟文秀说郑江涛当时恶劣的态度,但是到这时候他觉得应该摆出来这些情况供她判断,于是也说:“他开门似乎很不情愿,开门以后对我也是一副轻蔑的态度,很不礼貌,不是正常应该对待人的态度,就好像他被打扰了一样,而且我问了两次‘这是韩文秀的房间吗’,他都没有回答,显得很不耐烦,想尽快把我打发走。这些你虽然听见了,但是你没有看见,他的态度确实有点不太礼貌。” 佩轩这么说,让文秀犯了思量。 佩轩想了一下,问道:“文秀,你和他进来的时候肯定是你在前面开门的,是吧?” 文秀不假思索地说:“那当然。” 佩轩接着说:“你进房间马上就脱了大衣,进卫生间了,是吧?” 文秀直接答道:“是的。” 佩轩继续问道:“那么他在后面,他就顺便关上了门?” 文秀边想边说:“应该是这样,我不可能转身再去关门,如果是我去关门,我不会关上,我会虚掩着门,这一点可以肯定,我是非常注意的,有外人来,我不敢关门,顶多虚掩着门,甚至会开着。因为如果关着门有不安全因素。” 佩轩夸赞她说:“你的警惕性是很高的,你想的很周到,你的做法很对。说实话,女人在体力上与男人差别很大,男人侵犯女人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女人要想安全而不被侵犯,唯有防患于未然,否则,等于以身伺色狼。” 佩轩停了一下,接着说:“这个郑江涛在你身后进来,就把门关上了,你来不及管这些,或者说什么也没想,就脱下大衣直接进卫生间了,其实当时你是很窘迫的,只能去卫生间。他关上门以后没几分钟,我就敲门了,连敲两次门,没开,第三次敲门才开,而且是你催他开门的。如果你不催他,他会不会开门呢?从他开门以后的态度看,估计他不会开门。他开门以后,显然有点恼火,对我不太礼貌,那么这个人的教养并不高,当然,我们不管他教养的事。可是,这也不是他家的门,从基本礼貌上说,他是应该开门的。他为什么不开门呢?哈哈,文秀,我是不是侦探小说看多了,怎么分析、推理出来这么多问题啊?” 文秀严肃地说:“不,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其实我现在想想,他关上门,不开门,以及不得已开了门以后的态度,看来是以对台词为借口来我的房间,也许他有欲行不轨的企图,想玷污我,种种迹象表明他有这种企图,也许我从卫生间出来就会遭到他的侵犯,这的确不是危言耸听。啊,佩轩,正是因为你来了,打乱了他的步骤,没能让他得逞!你刚走,他还在恼火你,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就从卫生间出来了,我问她:‘人呢?’接着我就冲出去了,其实我出去了等于脱离了险境。这个人好可怕,我以后再不敢掉以轻心了,必须严加防范。佩轩,你救了我!” 佩轩不太在意地说:“咱们的分析也不见得就对,但是是有这种可能的,以后多注意点就是了。” 文秀愤愤地说:“佩轩,你知道吗?我为啥想让你要了我?我就是要把完整的我给你,如果我万一有点什么,我怎么对得住你呢?我这么爱你,却不能把完整的我给你,你说这是不是我最大的遗憾?” 佩轩摇摇头说:“你的想法可以理解,不过只要你爱我,你就是完整的,不存在什么完整不完整的问题。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什么处女不处女的。所谓完整、纯洁是指的思想和情感,不是指生理方面;有爱就是完整的,纯洁的,没有爱就谈不上完整、纯洁了。当然,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应该忠于爱情,与你的所爱发生那样的关系,不应该随意。如果随意,那不是爱情。我不知道我的理解对不对,我只是这样的看法。”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你的看法太超前了吧?我不赞同,我爱你,就只认你,如果跟别人发生那样的关系,是不可想象的。” 佩轩点点头说:“这一点咱俩看法一样。我明白你的想法,以后有机会了,我会满足你的心愿的。咱们不说这个问题了,睡吧。” 文秀不无遗憾地说:“好吧,你要搂着我睡。” 佩轩笑着说:“好吧,我的小娇妻。”然后吻上了她。 于是,佩轩搂着文秀,甜甜蜜蜜地进入梦乡。 第2章 爱伤情屈(七十五) 七十五 文秀和佩轩睡了一个来小时就醒了,一醒过来,文秀就吻上了佩轩,本来佩轩还没有完全醒,这一下就完全醒了。文秀看他醒了,就压到他身上,吻着他。一会儿,她下来,说:“我都压你身上了,你也要压我身上。”佩轩笑着说:“别闹了,起来吧。”文秀不满地说:“不中,你必须压我身上一会儿,不然不许你起来。”佩轩只好压在她身上,吻她。这样过了一会儿,佩轩就下来了,对文秀说;“起来吧,三点了。”文秀爽快地说:“好。” 两人迅速穿好衣服,文秀想了想,说:“佩轩,咱们出去转转吧?” 佩轩认真地说:“你上午出去转了,不累吗?” 文秀干脆地说:“一点不累。咱们下午去另一个商场转转。” 佩轩爽快地说:“好。”他想着,来了好几天了,也没陪她去逛街,女孩子都喜欢逛街,应该陪她去逛逛,何况到年底了,也需要买一些年货。 两人穿好外衣,文秀围上围巾,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文秀在后面观察佩轩,感觉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农村的中学生了,那时候他是个老成的少年,现在他像一个老成持重的青年小伙子,看上去既成熟,也朝气蓬勃的样子。上了公交车,没人认识他们,两人就坐在一块,悄悄地说着话。文秀给佩轩讲了她给二嫂买围巾的事,让佩轩对她刮目相看,同时也对那个营业员大姐赞赏有加。文秀拢了拢头发,说:“这次咱们去的商场就是她那个商场,咱们再去看看她。” 到了文秀给她二嫂买围巾的那个商场,文秀先去她买围巾的柜台转了转,那个女营业员还在,只是她特别忙,因为她卖的布匹和衣服不要布票了,而且比较时尚,质地又好,价格还便宜。今天是星期天,她的生意特别好,生意忙不过来。文秀来了,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赶快打招呼,然后悄悄对文秀说:“小韩同志,麻烦你替我看两分钟,我去一下厕所。”文秀爽快地说:“好的,你放心去吧,我在这给你看着。”佩轩也帮着看。有人要开票去交钱,文秀就说:“老板去上厕所了,稍等一下。”那人说:“我知道这衣服是十一块钱钱,你帮着开票吧,我去交钱,等她来了我再拿走衣服,这样可以节约时间。” 于是文秀就给开了十一块钱的票,那人去交钱,文秀把衣服准备好。还有人也这么做,文秀也帮着开票,让顾客去交钱。等到女营业员来了,文秀开了三张票,都给她,她一看,都不错,高兴坏了,一再对文秀说:“谢谢!谢谢!” 文秀笑着说:“大姐客气了,你对我那么好,我应该这么做。” 文秀看她忙不过来,就说:“大姐,我在这呆一会儿,帮你开票,你说多少钱我就开多少钱,你忙着卖就中了。” 这大姐非常高兴,说:“麻烦妹妹了。” 于是,文秀和佩轩就在这里给她帮忙,一会儿的时间,卖出去十几件衣服,打发走了一批顾客。到了不太忙的时候,大姐对文秀说:“多亏妹妹帮忙,要不然我忙不过来,会让顾客走掉的。” 她悄悄对文秀说,这柜台她承包了,对外不能说。她以国营商场的名义自己从广州进货,当然自负盈亏。她丈夫一开始不同意她承包,后来她一再说服他,他答应让她试试,结果效益不错,她丈夫才主动承担了家务活,让她专心经营柜台。本来星期天她丈夫会来给她帮忙的,但是她公公生病了,她丈夫只好去照顾,她一个人就有点忙不过来。文秀听了,为她感到高兴。 大姐给她推荐了两条裤子,一条是直筒裤,显得双腿修长,身材挺拔;另一条是喇叭裤,比较时尚。价格都给的很便宜,才六、七块钱,文秀要了一条直筒裤,不敢要喇叭裤。 忙过了这一阵,文秀和佩轩告别了营业员大姐,副食品那里看年货。这毕竟是城市里的大商场,物品很丰富,而且这里是开放柜台,可以自己挑选货物。文秀买了不少干菜之类,装到她自缝的大布袋里,一般的她都要买双份,她家一份,婆家一份,但是许多都被佩轩拒绝了,佩轩不让她买婆家的那一份。她不满地说:“就你好管闲事,生活上的事你也管,我买点菜你也管,你吃河水长大的?”佩轩笑着说:“你还没过门,婆家的事先管一部分,不要全管,好不好?我不同意的你不要买。”文秀理直气壮地说:“我偏要管,你不同意一边凉快去。”佩轩耐心地说:“文秀,贾庄咱家用不了那么多干菜,买多了浪费,花那个钱没必要。”文秀也慢慢地说:“佩轩,干菜能放,也不坏,过年吃不完慢慢吃呗,买了也不多。再说也花不了多少钱,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花钱,其实也就是几块钱的事,犯不上争来争去。” 佩轩的意思是,给他家买一点就中了,不用买太多,意思到了就可以了。他不想让文秀为他家花钱,可是也管不了文秀,只能听任她给婆家买了不少干菜,他无奈地直摇头。 其实文秀最想做的是给佩轩买几件衣服穿,她买了干菜以后,带着佩轩到卖衣服的柜台去看,但是没有看到适合他穿的衣服。后来她又转到卖给她围巾的大姐那里,悄悄指一下佩轩,小声问大姐:“大姐,有没有他能穿的衣服?” 大姐认真打量一下佩轩,说:“我给你找找。”然后就走到柜台后面的储物室,一会儿拿出来一件深蓝色的夹克衫,她意会到文秀的意思,对佩轩说:“大兄弟,你来帮我试一下这件衣服。” 佩轩一向是乐于助人的,很干脆地说:“好。”于是,他脱下棉衣,穿上这件夹克衫,文秀帮着整理一下领子、袖子,大姐故作惊讶地说:“大兄弟你穿这件夹克衫好精神!这衣服就好像是为你定做的一样,太合身了。”文秀也觉得很合身,她拉着佩轩到试衣镜那里去,让佩轩自己看看,佩轩一看,确实很合身。 试完了,他脱下了交给大姐,说:“这衣服不错,可以卖个好价钱。”大姐诚恳地说:“这件衣服很便宜,九块钱,卖给别人至少十二块,咱自己人,按进价给你,大兄弟要了吧。” 佩轩笑着说:“大姐,我有衣服穿,不要了,谢谢大姐。”这件衣服的确便宜又合身,但是佩轩根本没有打算买衣服,所以他拒绝了。 文秀不舍地说:“佩轩,这衣服就好像专门为你做的一样,咱要了吧。” 佩轩摇摇头,说:“算了,咱俩带的钱也花差不多了,不要了。”他当然是装作没钱的样子来拒绝的,他不知道大姐和文秀已经有了默契。大姐马上说:“大兄弟,钱是小事,你们先把衣服拿走,钱啥时候方便啥时候给。” 文秀也附和说:“我身上还有一点,差不多够了。” 佩轩依然摇头,笑着说:“算了,不要了,谢谢大姐。” 然后对文秀说:“咱们走吧。”说着,就要走。 文秀挡在他前面,不让他走,恳求他说:“佩轩,要了吧,我手里还有钱,你不用担心。再说,天马上就暖和了,你也没有春天穿的衣服,早晚要买,到时候你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合身又便宜的衣服。” 佩轩干脆地说:“我有衣服,我去上学的时候,你给我做了两身衣服呢,足够吃了,等到穿坏了咱们再去买,好吧?” 文秀耐心地说:“你也不能天天就穿那两身衣服吧?也得换一换吧?这衣服这么好,还这么便宜,就要了吧。” 佩轩打趣说:“我也定过亲了,又不是经常去相亲,没必要买那么多衣服了,有穿的就中了,走吧。” 大姐也恳切地说:“大兄弟呀,你看小韩妹妹这么心疼你,自己都不舍得买衣服,还要给兄弟你买衣服,你不要辜负了她一片苦心。如果是担心钱少不够用,你就把衣服拿走,我就送给你,大姐送一件衣服还送得起,真的,大兄弟,拿走吧。” 佩轩认真地说:“大姐,你做生意不容易,绝不能不要钱。我有衣服穿,还不到该买衣服的时候,就算了。谢谢大姐的好意。” 文秀看实在说不动他,急中生智地说:“佩轩,你不让要也就算了,我想小根也没衣服穿,咱给他捎回去吧,他也大了,很快也该说媒定亲了,也该给他买件衣服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佩轩实在无话可说,他也看出来,文秀是非要不可,只好无奈地说:“好吧。”大姐马上开票,文秀抢过票就去了收银台,佩轩追过去,挡在文秀前面,拿出钱来。文秀喊一声:“给你票!”拿着票和钱在佩轩面前晃一晃,一下子就递到了收银员的手里,然后硬挡住佩轩不让他去抢。收银员盖了章,把票和找的钱递出来塞到佩轩手里,佩轩也不能不接。他接了票和钱后扭头对文秀恶狠狠地说:“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 回到柜台,大姐把衣服包好,交给文秀。大姐悄悄说:“你的这个男朋友好会过日子,是个好男人。”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他在上学,一点不想让我给他花钱。给他买点东西都跟打架一样。” 大姐肯定地说:“那还不好?现在这样有责任感的男人越来越少,你们俩可是郎才女貌,好般配啊。” 文秀认真地说:“大姐过奖了。大姐如果星期天你太忙的话,我可以来给你帮一会儿忙,我坐车来这里也就十几分钟,没多远。我给你留个单位的电话,你星期六可以给我打电话。” 大姐高兴地说:“太好了!我如果忙不过来,就给你打电话。到时候就要麻烦妹妹了。” 文秀谦虚地说:“没事的,我给大姐也帮不了大忙,只能帮着看看摊、开开票。” 大姐亲切地说:“就这就帮了大忙了。妹妹你赶快回去吧,不早了。” 文秀摆摆手说:“大姐再见!” 然后,文秀和佩轩就回去了。 佩轩因为给他买衣服的事有点生文秀的气,可是他想,文秀一心扑在他身上,他还生她的气,也不应该,应该感谢她。可是她总是违背他的意愿给他买东西,让他过意不去。她坚持要买,他也拦不住,想想,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 在回去的公交车上,他俩坐在一起,文秀知道他生气了,拿着他的手抚摸着,意在安抚他,让他消消气。 到了宿舍,他们放下买的东西,文秀就去抱着佩轩,与他拥吻在一起。她抱歉地说:“对不起,佩轩,别生我的气。” 佩轩无奈地说:“你都是为我好,我生你啥气?只是你挣钱也不多,要多花到你身上和你爸妈身上,不要都花到我身上。” 文秀不满地说:“佩轩,我也就今天为你花了一点钱,这半年来,我每次要给你寄钱你都拒绝,没给你花一分钱。咱俩是夫妻,你也不能总是这样不让我为你花一点钱吧?” 佩轩认真地说:“你说的不对,我上学走之前,你为我花了不少钱;我去上学,你给了我一百块钱,我不要,你又哭又闹;你工作之后,给我爹娘、小根每人做了一双棉鞋,还给小根打了一件毛衣;你每次回去,都给家里拿去许多礼品;今天又买了那么多过年的礼品和干菜,还买了一件衣服。你说说,你没花钱吗?哼,没少花。” 文秀辩解说:“你说的,贾庄也是我家,我挣钱了,不该为自己家花一点钱吗?这些陈年老账你还记那么清楚干什么?” 佩轩摇摇头说:“你钱都花了,我如果连记都不记得,还有良心没有?” 文秀温柔地说:“佩轩,你要是还生气,你就打我吧。” 佩轩搂住文秀,用手对着她屁股拍了两下。 文秀心里好高兴:他终于肯主动拍她屁股了,以前他从不肯拍她屁股,认为那是骚扰。 她撒娇说:“我也打你。”说着,直接吻上了他,同时也用手拍了几下他的屁股。 两人拥吻一会儿,文秀看了看马蹄表,说:“快八点了,食堂关门了,咱们出去吃饭吧。”于是,两人又去外面吃饭。 第2章 爱伤情屈(七十六) 七十六 两人去外面吃饭的路上,文秀问佩轩:“想不想喝点酒?” 佩轩打趣说:“俺救济粮都换酒喝了,不剩一点了,就不喝了。” 文秀顺着他说:“知道你没救济粮了,不用你的救济粮,不花钱,给你白喝,你喝不喝?” 佩轩摇摇头说:“不喝,哪有这样的好事?白占便宜的事不敢干。” 文秀解释说:“占啥便宜?那是我的酒,你不喝白不喝。你在这等一下。”说着,她拐向了办公室,佩轩就原地等着。 不一会儿,文秀出来了,手里拿个兜,兜里好像是装了一瓶酒。 文秀玩笑说:“掌柜的,想吃什么?” 佩轩顺口说:“听俺家里的,你让吃啥就吃啥。” 文秀伸手打了他一下,说:“还吃灌肠包吧?” 佩轩笑着说:“好的。听老婆的。”于是,他们又去了大前天晚上去的那家小吃店。一进门,那个女服务员就说:“大姐来了?请里边坐。”文秀和佩轩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文秀站起来说:“我去要两个菜吧。” 佩轩嘱咐道:“不要太多,吃不了会浪费的。” 文秀去看小菜,并不多,不过她也要不了多少。她只要了一个芹菜调花生和一个炸小鱼,两个菜足够他俩吃。这时候冬天没什么青菜,只有菠菜、芹菜和小白菜。花生米也不多,贵而且买不到。所以她点的芹菜调花生里面多是芹菜,花生米不多。 文秀从兜里掏出来一瓶洹水大曲,对女服务员说:“我上次不是说了嘛,要送你一瓶洹水大曲,给你吧。”说着,就把酒瓶递给了女服务员。女服务员接住酒瓶,说:“大姐,我没说要你的酒啊,你这酒可以放在这,什么时候像来喝就来喝。” 文秀笑着说:“好吧,你给打开,我们喝不完剩下的就放这吧。” 一会儿菜就上来了,文秀让佩轩吃菜。 女服务员拿过来两个不大的玻璃杯,给倒上酒,佩轩与文秀就开始喝了,玻璃杯大约装一两酒,佩轩见过文秀一口敢喝一两,所以知道她能喝一点,两个人一边吃菜,一边喝酒,佩轩一口喝大约三分之一,文秀一口喝二分之一。佩轩看文秀喝酒的样子,似乎酒量不在他之下。 不一会儿,两人就喝了一杯,佩轩给倒上酒。 女服务员过来说:“大姐挺能喝啊。” 文秀谦虚地说:“我不能喝,只喝了一杯。” 接着,两人又喝酒。没多久,第二杯又喝完了。文秀摇摇头说:“我不喝了,再喝就醉了。” 佩轩随口说:“不喝就不喝吧,我也不想喝了。” 文秀直率地说:“你再喝一杯。”说着,就拿起酒瓶给佩轩又倒了一杯。 佩轩只好又喝了一口,这时候文秀点的灌肠包端上来了,佩轩用筷子指着菜说:“多吃点菜,吃不完就浪费了。”说着,他就大口吃菜。 终于,佩轩喝完了杯中酒,把菜也吃得差不多了,然后慢慢吃灌肠包。 这时候端上来两碗混沌,文秀推给佩轩一碗,说:“一人一碗混沌,你多吃点灌肠包,我已经吃不下了。” 吃完饭,文秀去结了账,两人回去。 佩轩把文秀送回宿舍,两人一进门,照例拥吻一会儿。佩轩关切地说:“文秀,你今天跑出去两趟,累了吧?你早点休息吧。我也去睡觉。明天你要上班了,我做一下准备,后天我该回家了。” 文秀不情愿地说:“急啥呢?才九点多,你晚一会回去吧,我不想让你走。” 佩轩只好说:“好吧,我晚一会儿再走。”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佩轩,对不起,今天我惹你不满意了,我实在太喜欢那件夹克了,你穿着特别合身,真的,价格太便宜了,不买会后悔的。我知道你肯定不让买,我觉得不买太可惜了。还有就是咱们买那些年货,其实也没花多少钱,你不让给贾庄咱家买,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花钱,可是我也是这家人啊,我只给娘家买,不给婆家买,我心里肯定不踏实呀,你说是不是?也没花多少钱,你不要担心,我每个月工资加上加班费有五、六十块钱呢,家里也不要我的钱,你说我像个守财奴一样一点不花,合适吗?现在的钱越来越毛,越来越不值钱,不能不花。我为婆家花一点心里才踏实。你如果还生我的气,你就打我吧。” 佩轩不怀好意地说:“咋打你?” 文秀笑着说:“你想咋打就咋打。” 佩轩恳切地说:“文秀,我知道你一片心意,总是想补贴一下婆家,让婆家过的更好一些,因为婆家条件差嘛。可是也要适可而止,要征得我同意才好,虽然这些都是小事,可是也应该妥善处理。唉,你手里有钱,我也管不了你,说多了,还怕你心里不舒服。你一片好心,已经花了钱,我再惹你心里不舒服,你就太委屈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媳妇儿,好妻子,我怎么忍心打你呢?你对我那么温柔体贴,我心里都明白。” 文秀娇滴滴地说:“人家就是你的女人,人家的心就是在你身上,就想真正做你的女人。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能满足人家的这个心愿。人家知道有的事做的不对,可是人家也不是有意的,你也不要心里一直有疙瘩。人家是你的,就想跟你在一起。” 佩轩听了,又与文秀拥吻在一起。 然后,佩轩就跟文秀告别说:“我去睡觉了,你也休息吧,累了一天了。”于是,他就从房间里出来,关上门,走下楼来。 这时候还不到十点,佩轩觉得去打字室还稍微有点早,就在大院里从东到西、从北到南这样走了两圈。他边走边想,文秀正直、善良、温柔、贤惠,还聪明、能干,她将来也许会有更大的前途。社会越来越开放,人的出路也越来越广,看她将来,也许能够把户口转到城里,合同工也能够转正为国营职工,这样她前途一片光明,也不比考上学差到哪里去。不过呢,自己帮不上她,只能靠她爸爸的同学和她自己。他知道,转户口和转正国营职工都是相当难的事,如果能解决她的这些问题,将来自己分配工作的时候可以考虑到安阳来工作,这样就不存在两地分居的问题了。当然,现在想这些还太早,社会发展太快,国家政策也在不断变化,只能走一步说一步。 第二天一早,他天不亮就起床,收拾铺盖,把当床的椅子回归原位,然后关上门,去文秀宿舍。到房间门口,他轻轻敲门,文秀马上给他开了门。他脱下外衣,钻进她的被窝,把她搂到他的身上,两人吻在一起。他说:“你再睡一会,我搂着你。” 为了让她安稳睡一会儿,他关掉了马蹄表的闹铃,这样她睡到七点多才慢慢醒过来,然后起床、洗漱,穿上衣服去打饭。佩轩商量着说:“你打饭再回来太耽误时间,干脆我去食堂吃算了,不然会耽误你上班。” 文秀不在意地说:“时间来得及,没事。再说就是上班晚一点也没事,没什么紧要的事。”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还是不要耽误上班吧,还是我去食堂吃吧。” 文秀见佩轩说的比较坚决,就只好答应了。佩轩担心地说:“你给我点饭票,咱们各自买饭吧。免得别人看见乱猜咱们的关系。” 文秀不在乎地说:“看见就看见,又怎么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佩轩认真地说:“还是注意点好。” 文秀只得给佩轩一些饭票和饭盒,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去了食堂。文秀看到有豆腐脑和胡辣汤,她就各打一份掺在一起,又买了两个人的油条,然后回头对佩轩说:“你的饭我也打了,你不用打了。” 佩轩只好跟着文秀到边上的餐桌旁边坐下,文秀笑着说说:“我看有豆腐脑和胡辣汤,知道你喜欢吃‘两掺’,但是一个人不方便吃‘两掺’,两个人各自打一份才可以吃‘两掺’,所以我就替你打了。嘻嘻。” 她说着,就把‘两掺’分开,一人一碗,两人开始吃饭。 吃完饭,文秀去洗碗筷饭盒,然后拿到办公室去,便于中午打饭。佩轩到外面走一走,权当锻炼身体,到人家都上班了他再回宿舍去。 文秀上班到管理室,想着这几天的经历像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一会儿跌入痛苦的深渊,一会儿升至快乐的山峰,跌宕起伏,惊心动魄,让她经历了人生和爱情的酸甜苦辣。不过,最终两个人还是和好如初,让她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但是,她想不到,由于她在晚会上的出色演出,引起了许多年轻小伙子的瞩目,让原来早被她吸引的唐英俊和郑江涛对她更加着迷。 快过年了,虽然大家都说年味一年比一年淡,但是过大年的劲头始终不减。文秀也在想过年的事,她想今年她还大年三十去婆家,给婆家做一桌菜,一家人欢欢喜喜过年。对了,记着告诉佩轩,让他买一条鱼,年三十的团圆饭一定要有鱼的,年年有余嘛;只是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做鱼,这几天要请教一下食堂的师傅怎么做鱼。 文秀想,自己现在想婆家的事比想娘家还多,怪不得妈说自己有了婆家忘了娘家呢。其实娘家是不可能忘了的,只是娘家有人操心,爸妈哥嫂都操着心呢,家务事有妈妈、大嫂管着呢,轮不上她操心。婆家这边婆婆年纪大了,家里条件也差一些,自己是老大媳妇儿,虽然没过门,也该操心。还不是因为爱佩轩吗?爱他就要爱他的家,就要为他家操心。这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她想,佩轩来了好几天了,一直陪着她,后天就祭灶了,该放他回家了。 佩轩吃完早饭在大院里转,他躲开纷纷去上班的人们,在路上没什么人的情况下才回到文秀的宿舍房间。他在房间里坐着看书,看累了就脱了外衣躺床上休息一会儿,有时候躺着会睡着,醒过来再继续看书。有时候还需要思考,反复思考,从不同角度去思考。 佩轩又想到昨天午休之前他俩说话的时候分析出来的情况,有点替她担心,应该再嘱咐一下她,让她警惕性更高一些,防患于未然。万一她受到侵犯,她会受不了的,一辈子都会有阴影。虽然他不会在乎这些,但是不能不考虑她的感受。同时,让她加强对于重点人物的防范,要少与那些人接触,少与那些人打交道。这样的事只能自己多加防范,别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佩轩想,不过呢,文秀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她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是非常有数的。只要她多注意,也没什么可怕,而且她的应变能力是很强的。这样想着,也就不再为她太担忧了。 不觉已经到了中午,文秀下班就去打饭,她看有烩菜,就打了两份,又买了三个馒头,提着就回到宿舍。两人先拥吻一会儿,然后吃饭。烩菜炖的很好吃,因为p大食堂里从来没有见过烩菜,佩轩好久没吃过了,所以他觉得烩菜炖的很好吃,文秀高兴地说:“你觉得好吃就多吃点。” 佩轩不好意思地说:“只是好久没吃了,所以觉得好吃。你喜欢吃烩菜不喜欢?” 文秀笑着说:“我也喜欢,咱老家都吃这个嘛,逢年过节、赶会,主食都是烩菜,咱家叫熬菜,有的叫炖菜,有的叫大锅菜,有的叫烩菜,好像有个地方还叫冒菜,哈哈,都是这个菜。快吃,多吃点。” 佩轩边想边说:“过去我家穷的时候,熬菜里面很少有肉,如果有亲戚来,肉要留给亲戚吃,自己吃点豆腐、粉条、海带、白菜、焖子等等就不错了。” 文秀不假思索地说:“我家好一些,因为爸爸有工作,家里熬的菜需要肉多一点,不然让人笑话。” 佩轩笑着说:“俺岳父大人是社会名流,大家都要高看一眼的。” 文秀认真地说:“嘿嘿,不错,我家没人敢欺负。有时候县里来人了还专门来看爸爸,他们说我爸爸是老革命。” 吃完饭,文秀把买的年货分一下,佩轩让她多给她家一些,她不肯,除极个别的外,基本是平均分开。她让佩轩明天都捎回去,以免家里买重。 他俩为佩轩明天回家做好了准备。 又到过年的时候了,正是去年这时候他们的恋情得到了文秀爸妈的认可,给他俩定了亲,转眼就一年了,这一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佩轩上了大学,文秀出来工作那么出色,而他俩的恋情虽然经历了一点波折,他们相互都深爱着对方,爱情之火燃烧更旺。 第3章 花开凡尘(七十七) 第三章 花开凡尘 七十七 华北冶金集团公司宣布:韩文秀被评为安阳地区劳动模范。 集团公司只有一个名额,二公司上报的候选人是韩文秀,一公司、二公司、三公司、机关等各上报了一个候选人。讨论的时候,总经理助理兼二公司经理吕文谦极力推荐韩文秀,理由是,虽然她上班才半年,而且是个合同工,但是论对公司的贡献,其他几个加一起也比不上她;她不仅在集团公司挂牌过程中赢得了康副总理、李部长、省委段书记、刘省长的交口称赞,而且为安阳地区做了大宣传,还为兄弟单位卖出去几万块钱的酒,救活了这个酒厂。另一位总经理助理兼办公室主任甄之敬也极力推荐,他说,在挂牌的过程中,韩文秀同志日以继夜、夜以继日地工作,她的本职工作是二公司的办公用品管理员,兼任二公司打字员,可是她却为集团公司打印出来大部分的文件,每天累到手指僵硬也要打完当天的文件资料,这种不计名利、任劳任怨的态度是值得我们每个人学习的。甄助理最后动容地说:“我晚上十一点的时候,看到这个小姑娘打完最后一份文件,累得坐在沙发上起不来,手指僵硬得握不住拳头,我感到无地自容,后悔没有多培养一个打字员。公司所有的文件都是小宋和小韩打出来的,唉,工作量太大了!” 持异议的主要是王哲一副总经理,他说,论贡献毫无疑问是韩文秀,可是因为她才上班半年,而且是个合同工,担心地委通不过,会浪费咱们公司的这个名额。 常务副总经理李志逵说:“我认为不会有像王总说的这个问题,因为那天小韩同志为领导们做服务工作的时候,地委聂书记和行署单专员都在场,他们俩对小韩同志赞赏有加,还主动与小韩同志合影留念。小韩同志的表现等于给安阳地区做了一个大广告,他们会不同意?哈哈,我认为他们肯定会同意。” 查廷发副总经理表态说尊重最终的决定。 最后曾义宽总经理一锤定音:“我们评选劳动模范的目的在于把那些表现好、贡献大的同志选上来,让大家向他们学习,形成一种积极向上的风气,而不是论资排辈、轮流坐庄,所以我们应该推荐韩文秀同志。” 名单报到地委的时候,劳动模范评选办公室(临时)也有人对韩文秀的资格提出了异议,最后上报到地委讨论时,有人反映了这种意见,气得聂书记差点爆粗口:“人家这个小韩同志在国务院领导面前和省委领导面前为咱们安阳争了光!救活了我们的洹水大曲酒厂,树起了洹水大曲的品牌。那些什么也不做还说风凉话的人,你们为安阳做了什么?真是岂有此理!” 单专员也说:“这个小韩同志真是了不起!一开始聂书记和我都替她捏把汗,谁知道她的应对比我们想的好得多,最后康副总理帮她卖酒,李部长示范买酒,省委段书记对她赞不绝口,她给安阳做了个大广告,把咱们安阳推向全国。如果对她还有异议,那么还有谁够劳动模范的资格?” 结果韩文秀的安阳地区劳动模范荣誉在地委会上一致通过。 文秀因为成为地区劳动模范而名扬集团公司,又因为联欢晚会主持节目和唱歌成为全公司人人皆知的人物。这也让她诚惶诚恐,感到恐惧,因为她才上班半年,就得到了这么大的荣誉,她觉得不一定是好事,但是她也没法推脱,即使推脱也推脱不掉。又因为她是一个年轻漂亮的未婚女孩子,更容易惹出是非来。所以她有一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觉,她牢记佩轩所说的按照规则、凭着良心办事的原则,以平常心来对待一切,不张扬,做好平常的工作,就可以了,也不用刻意地担心什么。 文秀也得到了不少的实际利益:她的劳动模范荣誉,地区奖励一百块钱;同时要求所在单位要配套奖励至少五十块钱。她参与联欢晚会,每人补贴二十块钱;她参与的舞蹈《彩云追月》获最佳节目奖,每人奖励十块钱;她个人获得最佳演员奖,奖励二十块钱。本来工会还要给她主持人奖励,她感到自己得到的太多了,就坚决拒绝了。 文秀十二月份的加班费很多,二公司、总办都给她申请了加班费,加起来有三十块钱;二公司给她申请的奖金也是最高的二十块钱;年底全公司每人年终奖三十块钱。这样算下来,加上工资,她一共要发三百多块钱,她一下子成了大富翁,所以她无论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不敢有任何的疏忽。 二十六日这天中午,佩轩和文秀已经收拾停当,佩轩准备明天回家,因为后天就是祭灶了,佩轩在文秀这里已经悄悄住了好几天时间。 他俩午休一会儿,文秀去上班,佩轩还是在宿舍看书。看书看累的时候可以躺着睡觉,也可以出去转转。 文秀下午接到酒厂邓科长的电话,说他们要去贾庄附近,问要不要捎东西回家?文秀听到喜出望外,问邓科长可以不可以捎个人?邓科长说当然可以,而且邓科长说韩厂长让送一箱酒给文秀的爸爸,文秀拒绝不了,只好默认。 中午下班文秀就去打饭,今天难得有米饭,她要了两份米饭,一份红烧肉和一份白菜炖豆腐,回到宿舍,把米饭盛到碗里,和佩轩一起吃饭。她告诉了佩轩可以搭酒厂的车回去的消息,说酒厂邓科长和于师傅去贾庄附近,可以顺便把人和物品捎回家。这也让佩轩喜出望外,因为不用去挤长途汽车了,但是佩轩又提出了自己的担忧:“怎么给人家说咱们俩的关系?如果人家到贾庄一打听,咱俩的关系人尽皆知,想瞒也瞒不住。而邓科长和于师傅知道了,早晚会传到公司来的,也许很快就传过来了,这样得不偿失。” 文秀听了也有同样的担忧,她想了想说:“这事咱们瞒也瞒不住,早晚会暴露的,咱们也不必惊慌,知道就知道呗,早晚会知道的。咱们定亲不就是为了让人家知道吗?知道了也好,会减少许多麻烦。” 佩轩若有所思地说:“有一利必有一弊,公司里的人知道你定亲了,会觉得你早恋,多情,有损你的清纯形象,这不一定是好事。但是也会让一些打你主意的人望而却步,会给你减少一些麻烦。” 文秀不在乎地说:“是啊,早晚的事,瞒不住,其实将来也没必要瞒,顺其自然吧。” 佩轩边想边说:“不过呢,现在还是瞒着好一些,如果他们知道了,你可以交待一下他们,尽量别让传到你们公司来。毕竟你太小了,有损你的形象。” 文秀郑重地说:“好的。” 吃完了午饭,他俩脱了外衣,在床上休息一会,佩轩搂着文秀,两人拥吻在一起。在佩轩的怀里,文秀一会儿就睡着了,接着佩轩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文秀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了。于是,文秀马上洗一下脸,穿上外衣,去上班了。佩轩则继续呆在宿舍看书。 晚上依旧是文秀打了饭回到宿舍,两人一块儿吃饭。吃完饭以后文秀说:“咱们出去散散步吧?”佩轩随便地说:“好的,不过呢,在大院里你容易碰到熟人,咱们去外面散步怎么样?”文秀坦率地说:“咱俩想到一块儿了。”于是他俩穿上外衣就一前一后出了门。 他俩先后走出大院的大门,文秀在前面,右转向西走,顺着人民大道,走了大约有两里路,就是麦地了,冬天的夜晚,路上人很少,文秀挎着佩轩的胳臂,慢慢往前走。 文秀含情脉脉地对佩轩说:“明天你就要回家了,我要好几天见不到你。” 佩轩笑着说:“就没几天时间,你也快放假了。你放假了回到家就又见着了。” 文秀撒娇说:“那我也舍不得你走。” 佩轩嘱咐她说:“你多注意安全,你这么漂亮,又很出名,可能对你想入非非的人不少,你多注意就是,尤其是宿舍,不要轻易让人进去,尤其是有人进去不要关门。” 文秀郑重地说:“我知道,我会注意的。人心叵测,不可不防,什么事都要从最坏处着眼,防患于未然。” 佩轩笑着说:“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文秀看四周没人,就停下来,抱住佩轩,两人很默契地拥吻在一起。文秀温柔地说:“我感觉就像咱俩是以前在放学的路上一样,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佩轩深情地说:“那时候,咱俩心里都是只有彼此,好单纯。现在咱们都走出来了,可是咱们的心里依然是只有彼此,我相信咱们的爱情是永恒的。” 文秀柔情似水地说:“咱俩心里只有彼此,以后也相互拥有彼此,我是你的,你是我的,好得像一个人一样。我要做一个好妻子,跟你一起生儿育女,赡养老人,过咱们幸福的小日子。” 佩轩肯定地说:“会的,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以后咱俩就结婚,咱们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了。” 文秀高兴地说:“我就盼着那一天。” 佩轩认真地说:“咱俩要好好经营咱们的婚姻和爱情,将来把日子过好,别让人家看笑话。” 文秀噘着嘴说:“你又批评人家了。” 佩轩歉意地说:“对不起,文秀,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有批评你的意思,你也不要多心。我就想,农村谈恋爱的男生女生大多没有结果,所以一般谈恋爱的不被人看好,咱俩要争口气,一定要终成眷属,相亲相爱,过好日子,白头偕老,让人家羡慕咱们。”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佩轩,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总是多心你对我不满意,你一说,我就对号入座了,是我的不对。你说的很对,咱俩一定要好好经营咱们的爱情和婚姻,一定要过得让人家羡慕咱俩。” 佩轩不以为意地说:“你也没做错什么,没什么了不起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文秀接着说:“我知道你是非常爱我的,你爱我爱得很深沉;我也爱你,我不能想象没有你。我要当好你的妻子,当一个好儿媳妇、好妻子、好妈妈。咱俩成了家,我就把精力放到经营家庭上,把咱们的家经营好,让你满意,让人家都说好。” 佩轩又抱紧她,和她吻在一起。他坚信,她会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妻子,她会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因为她爱他,会用心经营家庭的;而且她的能力很强,超过一般人。能娶她做妻子,是他的幸运。他看着怀里这个美丽、善良、贤惠、聪明的姑娘,感到特别满意,他不在乎什么户口、工作,也不在乎什么钱、权、势等等,他只要她。 文秀知道,她又真正回到了佩轩的怀抱,他对她的误会完全消除了,他们又回到从前生死相依的状态。 两个人拥吻了好一会儿,佩轩轻轻说:“咱们回去吧。” 文秀不舍地说:“好吧。” 回去的路上,文秀照样挎着佩轩,佩轩很担心被她的熟人看见,但是也不敢说,怕文秀不满意。到离公司不远的地方,文秀放开了他,娇气地说:“哼,人家知道你心里想的啥,就你想的多。” 佩轩“嘿嘿”笑了几声。 文秀又拉一下他,说:“人家知道你也是为了人家。” 佩轩打趣说:“真是我老婆。” 文秀不满地说:“是你老婆你还不收了?光逗人家,没有行动。” 佩轩把文秀送到宿舍,两个人又拥吻在一起。文秀给他交待说,给她家捎回去的年货尽快送到刘庄去,免得家里再买。还告诉他,她二哥二嫂要回来过年,大约腊月二十八、九到,在贾庄下车,她如果还没回去,他要接一下他们,把他们送到刘庄;如果她回去了,他俩一块儿去接二哥二嫂。佩轩爽快地说:“没问题,你放心吧。” 他俩卿卿我我、亲亲热热地说话到十一点,佩轩催文秀睡觉,他俩吻别,他去打字室休息。 第3章 花开凡尘(七十八) 七十八 元月二十七日(腊月二十二)一早,佩轩仍然是天不亮就从住的打字室出来,到文秀的宿舍,脱了外衣,进到文秀的被窝里,他搂着她让她再睡一会儿,她还没睡醒,就在他的怀里又睡着了。她在他的怀里睡得最安稳,只可惜现在他们还不能光明正大地睡在一起。其实文秀对佩轩有着非常强烈的吸引力,他内心多次理智占了上风,不然文秀早成了他的女人了。他担心的是,一旦开了头,就一发不可收,会经常做这样的事,这样的话,早晚会给她带来伤害。所以每次他都极力克制住自己,不做越轨的事;尽管文秀特别希望她成为他的女人,但是他不敢积极回应。他做事理智惯了,不管什么事,总是首先考虑应该做还是不应该做,如果做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这样一想,可能导致严重后果的事情他就不会去做了。 文秀很佩服佩轩能够很理智地考虑问题,正因为如此,他不能让文秀失望,不能给她造成伤害。所以他才不会轻易就让她成为他的女人,万一她因此受到伤害,他怎么对得起她呢?何况他是那么地爱她,更要替她考虑。 文秀睡了好大一会儿醒了过来,以为佩轩也睡着了,就轻轻地吻上了他。他搂紧她,很投入地与她吻在了一起。吻得两人都有了感觉,佩轩急忙收敛住,笑着说:“我的小狐狸精。” 文秀抗议说:“才不是呢,要是的话,早把你勾引了,可是你还是个处男呢。” 佩轩“呵呵”一笑说:“咱俩谁也别说谁,处男对处女,一样的。我说你小狐狸精的确是错怪了你。” 文秀撒娇说:“人家倒是想当狐狸精,可是对你不起作用,你就是个坐怀不乱的男人。” 佩轩叹了口气,说:“你太高看我了,哪能坐怀不乱呢?只是胆小如鼠罢了。” 文秀听了狂热地吻着他,说:“佩轩,对不起,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你担心会出了问题伤害了我。其他的男人看着我眼睛不是色眯眯的,就是火辣辣的,让人讨厌和恐惧。你跟这些男人不一样,我知道你才是真正爱我,对我负责,唯恐伤害了我。其实,我在你面前像个小狐狸精,那是因为我爱你,把你看作是我的男人,把咱俩看作是一体的;如果是其他男人,我不仅很矜持,而且会冷冰冰的,因为我觉得与其他男人亲密接触是一件很恶心的事。” 佩轩深沉地说:“我明白。我只是觉得,爱一个人,就要把她看作和你一样的人,看作和你平等的人,要为她着想,对她负责。在婚姻中,即使没有那么爱,也要尽这样的责任。” 文秀直率地说:“你说的太深奥了,不是我一下子能明白的,需要好好想一想。” 文秀接着说:“我要起来了,你再睡一会儿。” 佩轩坐起来说:“我也不睡了,我啥时候走呢?” 文秀随意说:“昨天邓科长说九点他们来接你。” 佩轩若有所思地说:“我跟邓科长他们就说咱俩是同学关系,剩下的让他们去猜吧,也许他们会猜到咱们比同学关系更进一步,也许有点暧昧,但是他们不一定会想到咱们是定亲的关系。” 文秀点点头说:“你的想法也对,如果一点不说显得咱们很不真诚,因为咱们的关系是瞒不住的,早晚他们会知道的。就说是同学,也有进一步想象的空间,也不算不真诚。嘿嘿。” 文秀起来洗漱以后就去食堂打饭了,回来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佩轩边想边说:“我让邓科长把咱们的东西捎到贾庄吧,然后我再送到刘庄,可以不可以?” 文秀直率地说:“有什么不可以?当然可以,这样好,比让他们去刘庄好,少麻烦他们一点。” 佩轩也爽快地说:“好,就这么办。” 吃完饭,文秀去上班,她交待佩轩,一会儿她就回来,然后他俩一块儿拿上年货这些大包小包去找邓科长他们坐车。 文秀到管理室和打字室分别去看看,都没什么事,她稍等一会儿,就回到宿舍,两人又恋恋不舍地拥吻在一起。然后佩轩把要带回去的大包小包挎的挎、背的背、提的提,文秀嫌他拿的太多太重,要从他手里抢过去两个包,佩轩给她两个最轻的,两人关上门走向大院外边。 他们走出大门不远停下,放下大包小包等着,一会儿邓科长和于师傅就到了,文秀向邓科长和于师傅简单介绍说,这是她的同学,在北京上学,放假了,来安阳找几个同学玩了两天,正好帮文秀带点年货回家。邓科长、于师傅对佩轩很热情,帮着把包都拿到车上,他们都上车,与文秀告别,开车出发。 路上,邓科长大力夸赞文秀对他们酒厂的极大作用,说如果不是文秀,他们酒厂可能就慢慢不行了,只能靠吃老本维持几年。文秀又把洹水大曲这个牌子打响了,而且卖出去三千多箱,让他们有了流动资金,使酒厂起死回生。近来他们准备招聘造酒师傅,把酒厂盘活,重新投产。邓科长还说到想让文秀做他们洹水大曲的形象代言人。佩轩听着,不时点头,并不插话。因为他对这些也不熟悉,不便于说什么。路上他们经过了几个代理商和经销商,了解销售的情况,需要补货的给补货,该收货款的收货款。 他们也提到想在贾庄发展一个经销商,问佩轩有没有这方面的关系,佩轩对贾庄的情况不了解,不敢贸然答应,只说了解情况以后再给他们搭线。佩轩想,既然给人家帮忙,就要帮好忙,给他们找一个可靠的、信誉好的商户来做经销商,这样对双方都有好处。而且这事不能张扬,如果有人知道了,都来找他要做经销商,让谁做不让谁做呢?这事只能悄悄考察,了解情况后,选一家跟他谈,如果双方同意了,就签合同。佩轩说了自己的想法,邓科长很赞同。他看出来佩轩是个很稳重很会办事的人,看上去很成熟,考虑问题很周到。就委托他帮忙发展经销商。 佩轩问他们新河镇有没有经销商,他们说还没有,也准备发展。佩轩说也可以帮忙,因为他认识那里的支书,可以委托酆贵山支书来挑选经销商。佩轩说到,这个酆支书是他的本家,是个很讲道理的正派人,相信他能把这件事办好。 邓科长说,今天他们正好路过新河镇,可以去谈一下。佩轩爽快地说:“好,到了新河镇,我去找酆支书,直接跟他说,他对新河镇的情况肯定非常了解,他选的人也不会错。” 他们这次不走道口,从浚县县城南下经小河镇到新河镇,直接去了酆贵山家。正好他在家,看到佩轩来了,免不了有一番寒暄,佩轩故意不提文秀,趁机会悄悄跟酆贵山说不要说透他和文秀的关系,酆贵山点点头表示明白,笑着说:“兄弟你咋回事?”佩轩实话实说:“这是文秀代言的酒,是好酒,但是名气不够大。文秀对他们只是说我跟她是同学关系,呵呵。”酆贵山说他以前喝过这个酒,挺不错的。邓科长直接给酆贵山搬了一箱酒,酆贵山说什么也不要,说太贵重了,不能要。最后只答应要两瓶酒品一品,邓科长只好给酆贵山留了两瓶。 酆贵山想了想说:“今天晚上我要去商量个事,就是娶亲的事,他们家还没有定酒,我正好带去这两瓶酒,让他们尝一尝,如果他们觉得好,就定你们的酒。当然,他们如果选不中,咱们也别灰心,慢慢来。好不好?” 邓科长高兴地说:“太好了,感激不尽!” 酆贵山笑着说:“不必客气,都是自己人,应该帮忙的。” 到了吃饭时候了,邓科长要请酆贵山出来吃饭,酆贵山说他来请,一来他该尽地主之谊,二来邓科长和于师傅都是他的贵客,三来他早该请佩轩,给佩轩道喜。这么一说,邓科长也不方便再争,只好跟着酆贵山去了大队经营的食堂,邓科长让于师傅搬了一箱酒跟在后面。 到了食堂,巧的很,酆贵山晚上要去的那家的主人也在食堂,酆贵山说他来请客,都算到他的账上,把两摊儿合成一摊儿,一共也就八个人,正好一桌。 菜很快上来了,邓科长把酒打开,每人倒上,这边于师傅因为要开车不能喝酒,要办喜事那边有个人因为喝酒过敏也不喝,这样只有六个人喝酒,佩轩也先声明自己酒量很小,只是滥竽充数。酆贵山热情地说:“欢迎各位来到新河镇!”大家碰杯,一饮而尽,这样连喝四杯,也接近二两了;接着邓科长给大家敬酒,每人喝了三杯。佩轩年龄最小,他看邓科长敬酒完以后暂时没有人出来敬酒,他就开始给每人敬酒,自然先从酆贵山开始,对每位都礼节备至,给每人敬两杯,再碰一杯;遇到不喝酒的,就以茶代酒,碰杯表示敬意;遇到新河镇的另外三位喝酒的人,说是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多碰一杯;这样一圈下来,他自己喝了不少,因为兴致比较高,也没觉得什么。他想这是给邓科长帮忙,他是本地人,应该尽力。酆贵山虽然早就认识他,但是对他也不是很了解,更不知道他酒量怎么样,看他这次说话、敬酒、喝酒都很到位,感到非常高兴。其他人看到佩轩虽然年轻,但是说话、敬酒显得老成持重,又是个大学生,无不对他刮目相看,觉得他将来是很有前途的。 接着是新河镇的另外三位敬酒,其中张家祥是要办喜事的,他当场拍板,决定办喜事就用洹水大曲,因为人家已经喝了两瓶了,都觉得这酒不错,没有不好的感觉,而且价格便宜。邓科长顺便就讲了韩文秀给领导们当服务员卖酒的故事,大家听了都说韩校长家的千金小姐不得了,酆贵山知道佩轩和文秀的关系,但是因为佩轩有言在先,也不便透露,只是说:“佩轩兄弟和文秀小姐将来都会很有前途的。” 新河镇这几位也敬了酒,这时候已经喝了三瓶多了,平均每人已经半斤多了,酆贵山又给每人斟上酒,说:“今天有幸结识邓科长和于师傅,感到非常高兴,以后你们常来,来了找我,这边有什么事我会尽力的。”大家一同举杯喝完,不再喝了。于是上主食,这里招待客人的主食一般都是烩饼,大家吃了,都说口感好,味道好。 吃完饭,把车开到张家祥家门口,给他卸下来十箱酒,他马上给了钱;邓科长客气一番,最终也不得不收下。从张家祥家里出来,酆贵山对邓科长说:“看来这个酒不难卖,这样吧,邓科长你给我留下一百箱,我估计不出正月就差不多可以卖完。我的侄子开了个烟酒批发部,以后就让他来做经销商,我帮着卖。” 邓科长喜出望外,说:“托酆支书的福,麻烦酆支书了,谢谢,谢谢!” 酆贵山笑着说:“不谢,都是自己人,佩轩是我的兄弟不必说,文秀她爸爸韩校长是我们这里德高望重的老领导,我跟他很熟,国庆节时候文秀的二哥结婚,我专门从外地赶回来去参加婚礼,哈哈,差点赶不上。文秀他大哥就在我们这高中,是个好老师。” 于师傅把车开到酆贵山侄子的烟酒店门口,让卸下一百箱酒,马上给了货款。邓科长客气地说:“都是自己人,卖了再给钱也不晚。” 酆贵山认真地说:“虽然是自己人,但是咱们初次打交道,一定要显出诚意来,让你们更加放心。以后要的多了,还要请邓科长多关照。” 邓科长笑着说:“请酆支书多关照。”他们互相留了联系地址。 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一百箱酒卸下来了,佩轩、邓科长与酆贵山告别去贾庄。 第3章 花开凡尘(七十九) 七十九 从新河镇开车几分钟就到了贾庄,停在了佩轩家的门口,邓科长和于师傅看到佩轩家就是文秀上次来的亲戚家,也有点惊讶,感到佩轩与文秀关系不一般。卸下了佩轩带来的大包小包和给文秀爸爸的一箱酒,邓科长还要给佩轩一箱酒,佩轩拒绝了,说:“邓科长可不能这样,咱们都是朋友,我帮忙是应该的。经销商的事我这两天了解一下,很快就可以定下来。” 邓科长真诚地说:“麻烦兄弟了,我过两天再过来。” 佩轩让他们到家里来坐,他们说到年关了,忙得很,不敢耽误时间了。佩轩只好让他们走,佩轩家里的人也出来相送,他们挥手告别。 佩轩到家了,家里的人都在家,妈问他吃饭没有,他是吃过了,在新河镇吃的饭。爹关心地说:“人家上大学的都放假回来了,你回来咋这么晚呢?”佩轩不好意思地说:“我去安阳呆了几天,文秀有些东西要我给她捎回来,她放假晚,自己也拿不了。” 小根帮着把这些物品拿到屋里去,妈说让大根去歇一会,他就去了自己住的房间,简单打扫一下,铺好床铺,就躺下了。被褥都是晒过的,很干燥,很温暖。他因为喝了不少酒,也想休息一会,就睡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他起来去把文秀给他家买的年货交给妈,说:“这是文秀买的。我不让她买,她非要买。” 妈吃惊地说:“文秀买了这么多年货,得花好多钱啊。” 佩轩无奈地说:“她现在上班挣钱了,手里有钱,过年了,就想买点年货,我也管不了。不让她买,她还不愿意。” 妈笑着说:“这个文秀,啥事都想着婆家,是个难得的好媳妇儿。买了就买了吧,咱也不能不要,她一片好意,你要不要,她心里会难受的。” 佩轩点点头说:“是。” 佩轩说他要去刘庄,把给文秀捎回家的年货送过去。妈还给他准备了一点礼物,让他也拿去,他干脆地说:“不用了,这次要带的东西太多了,也不好拿,下次再说吧。” 妈责备他说:“人家文秀都知道给你爹娘买那么多礼物,你都不知道给人家爹娘带点礼物?东西再多,都是文秀捎来的,没有你孝敬老丈人、丈母娘的,你说合适吗?” 佩轩觉得妈说的有道理,就带上了妈为他准备的礼物。 佩轩把所有要送到文秀家去的东西都绑到自行车上,然后骑车就去了刘庄。到了文秀家里,他想着文秀的妈妈肯定在家,就喊了一声:“妈,我来了。” 文秀的妈妈在屋里,听到有人喊妈,也不是文明、文亮的声音,她想着可能是听错了,不过也赶快从屋里出来了,一看原来是佩轩来了,就笑着说:“佩轩来了,快进屋。’ 佩轩一边解自行车上绑的物品,一边说:“秀秀让捎回来一些年货,说让我赶快送过来,免得家里买重了,我就来了。”大嫂也从屋里出来了,说:“哎呀,这么多东西啊。”说着,也过来帮着佩轩解绳子。 小龙也从屋里出来,看着佩轩说:“你是谁呀?” 大嫂赶快说:“龙龙,叫姑父。” 佩轩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来几块奶糖,给到小龙手里和他衣服上的口袋里,小龙高兴得不得了,大声喊:“姑父!谢谢姑父!”佩轩抱起来他,说:“小龙好乖,这么懂事。”大嫂赶忙把小龙接了过去。佩轩把解下来的包和袋子一一给妈,妈都给打开看看是什么,佩轩在一边解释着,当看到佩轩他妈让带来的礼品时,妈就笑了,说:“佩轩,这是你从家里拿过来的吧?哈哈。” 佩轩连忙解释说:“俺娘说,‘你好久没去亲家那儿了,可不能空手去,得知道礼数。’她可能早有准备,给了我,我就拿过来了。” 妈感慨地说:“还是老年人最懂礼数。秀秀有这样的婆婆,是她的福气。” 大嫂也认真地说:“大娘和妈做事都是大方懂礼,俺们年轻人差远了。” 妈进一步说:“秀秀她二哥结婚那次,秀秀去郑州出差,亲家母给秀秀煮了咸鸡蛋,烙了油饼,唯恐饿着她,比对自己的闺女还亲。” 大嫂笑着说:“秀秀就是有福气,在娘家娇生惯养,到婆家也一样受宠。不过她也为婆家操了不少心。” 佩轩郑重地说:“是啊,秀秀还没过门,就为我家操心,真是难为她了。” 妈不客气地说:“秀秀长这么大也没操过心,啥也不懂,也该她学会操心了。不能等到过门了,还啥也不懂,让人家笑话。” 佩轩看文秀的爸爸和大哥都没在家,问道:“爸和大哥呢?还没放假吗?” 大嫂解释说:“都放假了,咱爸在学校值班,你哥有事也去学校了,晚上都回来。” 佩轩说:“秀秀说她大概年二十七、八才放假,放了假她就回来。” 妈不在意地说:“没事,她才走了没几天,阳历年她回来了,在家呆了好几天。她现在大了,懂事多了,她爸爸说想给她买手表,她说啥也不肯,说人家有的工作几十年的老师傅都没戴手表,她刚上班就戴个手表晃来晃去,太显摆了,坚决不能干。” 大嫂也风趣地说:“秀秀现在可会过日子了,将来过门了理家也是一把好手,佩轩你们家有秀秀管家肯定能过好。” 佩轩点点头说:“不错,我们家肯定都会沾秀秀的光的。不过论理家的能耐,秀秀跟妈和大嫂比差远了,她还要好好跟妈和大嫂学习理家。” 冬天天短,佩轩看过不了多长时间天就要黑,站起来说:“妈,我晚上有事,得走了。” 妈不满地说:“哪能走呢?吃过晚饭再走。” 大嫂也说:“一会咱爸和你大哥就回来了,吃完饭再走,我现在就去做饭。” 佩轩诚恳地说:“妈,真的有事,我去谈酒厂经销商的事,跟人家说好了,我改日再来。” 妈和大嫂看佩轩真的有事,就只好放他走,她们把佩轩送出门,小龙也跑出来,说:“姑父再见!”佩轩推着自行车,说:“妈,大嫂,再见!龙龙宝贝,再见!”说完,他就骑着车会贾庄了。 佩轩因为中午在新河镇喝了酒,不想再喝酒了,如果在刘庄吃饭,肯定又要喝酒,而且他感觉在刘庄吃饭有点不自在,所以想回家吃饭,也想跟爹娘好好说说话,这样他才找借口坚持要回贾庄。这一点他自知不如文秀,文秀到贾庄很快就融入了他家,他则不容易融入刘庄她家。其实佩轩知道,文秀一家都是善良厚道的人,这一点与他很相似,但是也许是接触比较少吧,他觉得在刘庄没有到那种比较随意的程度。 佩轩回到家,天快黑了,小根放学回来了,他问小根学习怎么样,小根说考大学肯定没希望。佩轩说能考个中专也可以,小根说也没有希望。他也没有批评小根,只是说还是要努力读书,争取考个好成绩。 小根不在乎地说:“哥,我对学习越来越不感兴趣,这个样子考学根本没希望,我也不抱啥希望。我只想高中毕业以后就守着咱爹咱妈,你在外工作,我在家照顾爹妈,你也可以放心,安心在外工作。就这就中了。”佩轩对小根不喜欢学习也很无奈,只能听之任之。其实他也很操心小根,因为小根从小跟着他,有啥事都是他护着小根,小根其他方面也听话,只是对学习不是很喜欢。他记得小根初中时候学习还是班里前几名,但是到了高中成绩就下滑了,而且越来越差。据他自己说,主要原因是学不进去,也就是不感兴趣,这就有点不好办了。尽管佩轩是人尽皆知学习比较好,但是小根却一点不像他。 天黑的时候,爹也从牛屋回来了,爹、娘、大根、小根都在,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也就是吃点馒头、玉米糁、调白萝卜丝,这时候的生活已经好不少了,一家人都是劳力,都能挣工分,吃饱穿暖不成问题了。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佩轩讲了他在北京的读书生活,爹娘看他依然瘦瘦的身体,知道他肯定很俭朴,有点心疼他,让他不要太节约,说家里的情况已经比过去好不少了,不像前几年那样日子难过。家里的东屋也已经翻盖过了,与堂屋配套了,不过家里还有一点债,下一年就可以还完。他看到,爹娘都老了,还要这么辛苦,内心是扎心一样的痛,但是眼下也无可奈何。 佩轩想,他们一家过惯了这种俭朴的生活,自己买东西的时候都是小里小气的,将来跟文秀生活在一起的时候,难免在消费观念上与她发生冲突,怎么办?是顺着她呢还是强迫她顺着自己?如果强迫她顺着自己,她肯定会觉得委屈的,不过她为了他们的爱情和婚姻,她会顺从的,可是她确实是委屈的。佩轩想,以后家里条件会越来越好,花钱的观念也要改一改,他自己委屈一点没什么,尽量不要委屈文秀,也尽量为爹娘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让他们安享晚年。小根也大了,看样子也很难考上学,只能在家种地了,他也面临娶媳妇成家的问题。现在看小根将来成家也不成问题,但是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少不了的。这样的话,自己工作以后,还要继续过这种朴素的生活;而且,以后自己也会有孩子,有了孩子,不仅需要多花钱,而且要搭进去时间和精力。他想,好在文秀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她也会精打细算的,她心灵手巧,又勤快,是理家的好手,这样,两个人将来的生活还是可期的。只是家里这一块他必须多照顾,爹娘毕竟老了,以后的养老他必须管,这是他的责任。 爹娘前几天看到别人家上大学的孩子都回来了,他还没回来,既盼他回来,也为他担心。所以,他在文秀那里,也有点心不在焉,也想回家;可是他也知道,文秀想他想得很,她一心都在他身上,他也不想让文秀失望。虽然他写信给家里,说要到安阳几天,但是爹娘还是盼他早点回来。他一到家,最欢喜的还是爹娘。他姐弟三人中,他读书最好,是家里的希望,是爹娘自豪的资本,他将来肯定会在城里工作的。他条件好,也要照顾姐姐和弟弟,在给爹娘养老方面多承担责任。 他看到,这几年总体上还是好一些了,家里也更好一些。由于化肥、农药的普及,以及地下水的开发、农业科学技术的普及,粮食产量比过去高了,劳动日的价格比过去高了一些,他们生产队分的粮棉油比过去多了,每家每户都能吃上白面,逢年过节还能割肉吃上饺子。他家里爹在生产队养牛,每天一个劳动日,如果再上工的话还要另外记工分。这时候基本上是用履带式拖拉机犁地,只有小块地用牛犁地,但是牛的作用依然是很大的,小块地一般用牛犁地,耙地都是用牛或骡马,牛和骡、马、驴还可以拉车运土、肥、庄稼,牛粪还是很好的有机肥。爹养牛技术好,操心而且勤快,把原来瘦弱的牛养的肥肥的,生产队里谁见谁夸,母牛下崽,每生一头牛崽奖励八十个劳动日,这样爹每年都能挣五、六百个劳动日。妈也大部分时间上工挣工分,小根放假也去挣工分。只是姐姐的户口已经转到了婆家,也不再当民办老师了,摆摊儿做卖布的小生意,也还凑合,比挣工分好一些。 这时候对农村经济的管制也松了一些,做小生意的也慢慢多了起来,姐姐就是在不当民办老师之后开始摆摊卖布的,她的一个大伯哥在新乡一个棉纺厂当厂长,能给她批发一些布匹,不要布票,这样她不用去生产队参加繁重的体力劳动就可以维持生计。 他们这里与普遍的农村比起来,情况稍好一点,北方大多数的农村温饱问题还没有解决,这需要农业政策的重大调整。 第3章 花开凡尘(八十) 八十 马上要过年了,佩轩也回来了,一家人高高兴兴准备过年。 腊月二十三是祭灶的日子,根据民间的传说,老灶爷这天要上天去向老天爷汇报工作,他是管理一家人生活的神,他主要是向老天爷汇报这一家人一年来的所作所为。祭灶的目的是为了让老灶爷在老天爷面前多说家里人的好话,那么第二年老天爷就会赐福给家里,一家人就会鸿运高照,过好日子。有些人家还会杀一只公鸡,献给老灶爷当坐骑。老灶爷大年三十回来,就带来了老天爷的赐福,所以年三十这天要上供,敬天、敬神、敬祖宗,一家人要团圆,联系感情。大年初一的拜年是要明礼,明白辈分,尊老抚幼。 祭灶也叫小年,照例这天也要吃饺子,这时候也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一般是在四九左右,当然也是最农闲的时候,天寒地冻,没什么农活可以干,这时候主要的事就是过年。 佩轩早晨起来,去问妈家里有什么事需要做,妈说今天还没事,明天以后才扫房子,打扫卫生,洗衣服,洗床单,煮肉烧肉,做焖子,炸油条糖糕,等等。 佩轩手里有一些钱,他想交给妈。本来他去上学的时候,文秀给了他一百块钱,家里给他准备的钱他就没要,因为一百块钱已经足够了。他到学校一开始花了三、四十块,以后有了助学金,每月二十二快,每月伙食费也就是十四、五块,还有一些其它的零花,发的钱足以维持,甚至有几块钱的节余。这样到放假的时候,加上他刚发不久的助学金,手里还有九十来块钱。他想把这些钱交给妈支配,妈不要,说:“你现在大了,认识的人也多,身上不能没有一点钱,你留着吧。” 他干脆地说:“我用不了这么多,身上有二、三十块钱也就够了,其它的就放家里吧。”照例,每年还要给没过门的儿媳妇一些礼金。佩轩想,家里还有债需要还,干脆给文秀的钱他来出。于是他就给妈六十块钱,自己留了三十块。妈不接,他说身上还有,足够花了,妈才接住。 他在学校的时候,文秀每次写信都说要给他寄钱,他都拒绝了,说手里有钱,不需要,如果需要了再朝她要,但是一次也没要过。他在安阳的时候,文秀要给他钱,他一点不要,说身上钱多着呢。文秀给他和他家里买东西,不让他花一点钱,他很不满意,但是也无可奈何。虽然他跟文秀好得像一个人一样,但是他一点不想花她的钱,文秀因此很生气,但是也拿他没办法。他觉得,文秀兄妹三个,虽然她家都想帮他,他不能要她家给的钱;她自己上班挣的钱属于她家,她除了自己花的钱之外,应该交给家里,多孝敬爸妈。尤其是现在还没有成家,她应该多多孝敬爸妈,以后成家了,顾自己的小家多了,孝敬爸妈的机会就少了。所以,他一点不想要她给的钱,而且以后他也打算不再要她家给的钱,可以冠冕堂皇地说:“助学金就已经足够花,一点不需要其他帮助。” 他跟妈说了一声,就去集市上割肉了。过年的时候杀猪的多,都是到集市上卖肉,要比副食品公司稍便宜一点。他花两块钱割了两斤半肉,回到家切下来一半,开始剁肉馅。剁好肉馅,又去和面。他想尽量替妈干点活,妈也是近六十岁的人了,过年家务活多,不能全靠妈来做。 他快和好面的时候,他的远房兄弟也是同学的酆大雨来找他玩,说:“大根哥,我昨晚听说你才回来,你是不是放假去嫂子那里了?” 酆大雨和他一样,也是复读一年在去年考上了本省的一个本科院校,他俩从小在一起,只是大雨性格内敛,佩轩性格开朗,两人关系一向很好。 佩轩笑着说:“是,文秀写信说她准备了点年货,她自己放假晚,让我去给捎回来,我就去了。在那呆了三、四天,昨天才回来。” 两人聊了许多大学里的事,都是刚上学,感到大学很新鲜,慢慢适应了学校的读书生活。临近中午,佩轩留大雨吃饭,大雨说今天是祭灶,妈一再嘱咐要回家吃饭。佩轩就不再强留,送大雨出门。 佩轩又帮妈包饺子,他包的不好看,就只是擀饺子皮,包好以后去煮饺子。煮好一锅,妈也包好了所有的饺子,就去上供了,先到厨屋给老灶爷上供,祝愿老灶爷健康长寿,永享富贵;祈求老灶爷多在老天爷面前说好话,让老天爷赐福给家里的人。然后给各路大神上供,捧着盛着饺子的碗祈祷,磕头。最后是给祖宗上供,把饺子摆在祖宗的牌位前,祈愿,磕头。 上完供,家里的人才可以吃饺子。 佩轩记得他小时候,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就是像现在这样上供。在厨房墙上支一块板,上面挂着老灶爷的画像,也就是说,把老灶爷供奉在这里,每天早晨吃饭以前,先盛一碗饭给老灶爷,说:“请老灶爷先吃。”然后再给每人盛饭,家里人才可以吃饭。后来破“四旧”,老灶爷的牌位给拆了,画像当然也给撕掉了,不允许再在吃饭前给老灶爷上供;吃饭之前,全家必须在堂屋的毛主席像前,挥舞红宝书(语录本),口呼:“敬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敬祝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健康!永远健康!”山呼完毕,才能去厨屋吃饭。这种情况持续到一九七一年“九 · 一三”事件之后,林副统帅摔死在蒙古国的温度尔汗,不再“永远健康”了,而这种早请示的方式也取消了。但是上供仍然是被视作封建迷信而不被允许,不过逢年过节妈还是要悄悄上供的。这几年没人管了,就什么都恢复了,该怎么上供就怎么上供。 吃过中午饭之后,佩轩去房间里睡一会儿,醒来后躺着想心事。他想起来答应邓科长为他们酒厂物色经销商的事,就起床了。他想,他半年不在家,需要找个人悄悄问一问,看看哪家烟酒批发适合做经销商。于是他去两条公路中间的那些烟酒批发店,走走看看,一要看实力,二要看人品,尤其是人品很重要,不能给酒厂留后遗症。他看到一家叫“聚丰园”的批发店很气派,就走了进去,一看里面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坐着,他就打招呼:“你好,请问咱们店里做不做白酒批发生意?”这女人看他一眼,感觉不认识,以为他是外地来的业务员,就毫不客气地说:“我们这里只批发名酒,孬酒都不要。” 佩轩进一步问道:“你这店开了多久了?”因为他五个月之前去上学的时候还没有这个店,所以他有此一问。 这女人头也没抬,说:“开了两年了。” 这明显是假话,佩轩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佩轩接着问:“请问咱这店的老板是哪个村的?” 这女人随意说:“贾庄的。” 佩轩有点疑惑,说:“你是老板吧?” 这女人说:“我家男人是老板。” 佩轩点点头说:“噢,原来你是老板娘啊。” 佩轩又问道:“有个洹水大曲,是安阳的名酒,正在招商,咱这店有没有兴趣?” 老板娘摇摇头说:“没有听说过,不是名酒,我们不做。” 佩轩本来还想问一些问题,可是看老板娘不耐烦的表情,就没再问,准备出去。 这时候,店里来了客人,老板娘一看,急忙迎上去,热情地说:“李老板,你想要什么?” 这个李老板色眯眯地说:“哈哈,老板娘这么漂亮啊,我想要老板娘,你给不给?” 老板娘媚眼一抛说:“李老板说笑了,你哪会看上我啊?” 李老板笑嘻嘻地说:“我早看上了,可惜不是我的娘们呀,吃不到我的嘴里。’ 老板娘娇气的说:“李老板看想要什么,我随时伺候。” 李老板正经说:“想要几箱酒,办事用。” 老板娘客气地说:“好,李老板相中什么,就要什么。” 李老板往里看一圈,看到了佩轩,急忙说:“大根,你怎么在这?” 佩轩躲在店的角落里,他早看到这李老板是李大庆,那个多年前打过他又挨了一顿痛揍的同学,他不想让李大庆看见,但是他也没处躲。李大庆一看见他就一边打招呼一边让烟,佩轩摇摇手说:“大庆,我不会吸烟。” 李大庆满脸堆笑地对佩轩说:“大根,你不是在北京上学吗?怎么回来了?” 佩轩不情愿地回答:“放假了,昨天回来的。” 李大庆自己点着了烟,一边吸烟,一边说:“大根,你不得了啊,一边谈恋爱一边念书,既考上了大学,也搞成了对象,听说你的对象还是校花,你咋能耐这么大啊?” 佩轩不屑地说:“大庆,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李大庆“嘿嘿”笑了两声,说:“我说的一点没错啊,都是实话。” 佩轩嘲讽他说:“我一个穷学生,哪能跟你李老板比啊?” 李大庆苦笑着说:“大根,你就别挖苦我了,我不配让你挖苦。你将来是国家干部,我永远是个农民,跟你比天差地别。” 佩轩正经说:“我也就是混口饭吃,没啥。现在条条大道通罗马,政策越来越好,你一样可以发财,只要有钱,一样可以过好时光。” 李大庆认真地说:“政策越来越好,这是一点不错。不过我跟你比,还是差太远了。”说着,又拿出烟让佩轩吸,说:“吸一根吧。” 佩轩恳切地说:“真的不会吸,没吸过。兄弟之间,我还会说假话?真的不会吸烟。” 李大庆也正经地说:“不吸就不吸吧。你来干啥呢?” 佩轩随意说:“我随便看看,半年不在家,咱贾庄变化还真大。” 李大庆点点头说:“是,政策放宽了,人们想干什么更自由了,大家都在想法干点啥,提高生活质量。听说人家外国人都是开着小汽车上班的,是不是真的?” 佩轩笑着说:“发达国家是这样,穷国还是穷,比咱们穷吃不上饭的国家也有。” 李大庆诚恳地说:“大根,你有空了赏光到哥那里来坐坐,咱俩好好喝两杯。” 佩轩直率地说:“好,你忙吧,我也走了,晚上还有事。”说着,就朝李大庆和老板娘点点头表示告别,然后走出了门店。 老板娘一直在听着他俩说话,她没想到这个矮矮瘦瘦的学生模样的小伙子就是那个小名叫大根的酆佩轩,佩轩走后,她惊讶地问李大庆:“李老板,这个人是谁呀?是你的同学吗?” 李大庆意味深长地说:“他可是个聪明人,一边考大学,还一边谈恋爱,既考上了p大,还把人家校花搞到手了。你说,谁有这能耐?我跟他是同学,可是我连个高中都没有考上。” 老板娘大吃一惊:“这个人就是那个酆佩轩呀?嗨,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这眼光也太差了。” 李大庆感叹地说:“是他,他从小念书就好,人缘也好。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有一阵跟他关系很好,可是后来我受了常老师的挑拨,把他打了一顿,谁知道第二天早晨放学一出校门,一帮人把我捶扁了,一个星期没上学。后来想想这事还是怨我,不过他也不记仇,后来对我也不错。他这个人做事厚道,心眼特别够数,咱比不了啊。” 老板娘听了,立马感到刚才自己怠慢了酆佩轩,对他爱理不理的,误以为他是个酒厂的业务员,没想到他是那个考大学谈恋爱两不误的酆佩轩,心里好后悔,再想想他说的那个什么安阳的叫洹水大曲的酒,好像也听说过,只是名气不够大,但是不管怎样,即使不要他的酒,也不该怠慢他。老板娘想,做生意要和气生财,以后不能再这样的态度了。 李大庆要了老板娘的两箱酒和一条烟,绑到自行车上,回家了。 第3章 花开凡尘(八十一) 八十一 佩轩一走,文秀就感到寂寞,不过她想,也快放假了,放了假她就可以回家了,可以看到爸妈、哥嫂和侄子小龙了,当然也能够见到佩轩,只是她不能天天跟佩轩在一起。她把管理室的工作都做完,去打字室看看有没有要打的文件或资料,看没有什么,就去了总办打字室,问小宋有没有要打的文件,小宋说没什么,有一点还不够她打呢,所以也没有任务给文秀。文秀想着放假前这几天要去曾叔叔家一趟,要做好准备。 她看到没什么事,就摊开信纸给几个同学写信。她先给张爱珍写了一封信,谈了近一段的工作,也说到佩轩放假了,路过她这里,下车在这呆了几天,两人还差点闹出矛盾来,不过最后还是和好如初。她说,责任在她,不在佩轩,因为前一段时间比较忙,对他有点疏远,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容易产生误会。不过呢,他俩的感情是没有问题的,所以能够和好如初。她还说,佩轩处处为她着想,可是他不要她给他寄钱,这次来了,也不要她的钱,给他买件衣服像打架一样,他不让,虽然婆家条件不是多好,他也不想让她为婆家花钱。遇到这样的情况,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还说放假就到年二十七、八了,放假就回去。还问她什么时候放假,什么时候回去? 文秀还给白小洁写了一封信,她在几次与白小洁的通信中,感到白小洁很理解她的心态,两个人很能说得来。尤其是围绕佩轩的话题,白小洁总是给她出很好的主意,也鼓励她,祝福她。她感觉白小洁好像是她的知己一样。她仔细想想,觉得白小洁可能也像她一样爱佩轩,可是她白小洁没有机会,不能与佩轩谈恋爱。所以她的许多想法与文秀相同或相似。想到这里,她感到自己太幸运了,如果晚一点,也许白小洁会追佩轩的,她可是城里的漂亮女生啊,更有魅力。不过她想到,条件越好,佩轩越害怕,自己当初的时候佩轩还不敢谈呢,他说配不上她。如果是白小洁,他更不敢,所以他与白小洁不会谈上的。再说,那时候白小洁会看上佩轩吗?他矮矮瘦瘦,其貌不扬,还那么土气,一身粗布,让她那么一个漂亮洋气的大城市来的姑娘与土得掉渣的佩轩在一起,简直不可想象。不要说白小洁那时候不会看上佩轩,就是看上去追,佩轩也认为绝不可能成,不会与她谈的。 其实在佩轩与李建强打架那次,文秀分明看到了白小洁对佩轩满是关切的目光,跟自己一样,但是那时候她与佩轩已经谈了近一年了,虽然家里不同意,但是两人都深深地爱着对方,即使白小洁那时候爱上佩轩,也不可能与佩轩谈恋爱。文秀想到,白小洁其实也满可怜的,她偏偏爱上了一个不能爱的人,所以她心里会很痛苦。如果自己处在她的位置,也一样心里不是滋味。 文秀感到白小洁与她在许多方面有着相同的看法,所以涉及佩轩的问题,她不自觉地就想跟白小洁说一说。她从佩轩给她写信她没有认真看说起,说到她与佩轩发生极大误会,佩轩愤怒出走,她不顾一切地追过去,好歹把他劝了回来。后来佩轩明白了真相,两人又重归于好,但是她担心两人之间会有裂痕,以后该怎么办呢?她有点茫然,她很爱他,可是怎么才能与他处好关系呢?以前觉得只要相爱就行了,就会有好的结果;可是现在觉得这想法太简单了,她有点不知所措。 她对白小洁说,虽然她知道他们相互爱着对方,可是她很担心与他处不好关系,再闹出点问题,可能就会危及他们的关系,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承认了对佩轩的疏远,不够体贴入微,导致了更大的误会,但是佩轩最终还是明白了真相,他能够看透问题背后的真相,这是他聪明的地方,但是万一他有一点没看透,她岂不是万劫不复?这事想想都后怕,太可怕了! 文秀写到这里,仍然心有余悸,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她差点失去了她心爱的佩轩。 她想听听白小洁的意见,下一步她该怎么与佩轩相处?怎么才能把他们的爱情维护好?她并不担心白小洁会给她出坏主意,她认为白小洁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主意好坏她也能辨别出来。 文秀写好两封信,又看一遍,然后就寄走了。这时候已经到中午了,她想佩轩该到家了,爹娘看到他肯定很欢喜,她把佩轩留在安阳好几天,有点自私了,人家也是爹娘的孩子,爹娘肯定也是早就盼着他放假回家。她想到这就得意地笑了:哼,谁让他是我的女婿呢?他就得来看我。她知道公公婆婆都是善良纯朴的老实人,对她这个没过门的儿媳妇也是宠爱有加,虽然条件一般,但是人都是好人,将来她在这个家里不会受气,只会被宠,所以她感到心满意足。她在为婆家做事方面也是尽力去做,没过门就已经做了许多事了,等将来过了门要把婆家的吃饭穿衣这些事都承担起来,把一家人都照顾好,当一个好儿媳妇、好妻子。那可是要比现在辛苦不少的,不过她有信心做好这些事。 中午她打了饭专门回到宿舍吃,就像和佩轩在这一样,两个人在一起吃饭,她觉得很温馨。吃着饭,她想着佩轩的嘱咐,要她小心谨慎,不要轻易让男人进到宿舍房间里,如果进来了要开着门,千万不能关门,因为那样有被侵犯的危险。他说了,这样的可能性不大,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决不可掉以轻心。她明白佩轩说的是对的,她也会时刻警惕。 吃完饭她上床休息一会儿,她想着,她和佩轩在一起这几天也有遗憾,一是他俩发生了误会,这误会与她的疏忽有直接关系;二是由于发生了误会,也葬送了他俩合为一体的最佳机会。她认识到,这次误会不完全是她的疏忽,而是她与佩轩关系在悄悄疏远,这是比较可怕的,如果不及时警觉,后果不堪设想,甚至会葬送他们的爱情和婚姻。这次他不仅没有兑现承诺,而且还把承诺无限期推迟了。唉,多好的机会啊!在这里,人不知、鬼不觉,他俩就可以合为一体。可是以后结婚之前就是在婆家,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不仅如此,这次误会还让他心理有了阴影,让他意识到,她是有变的可能的,所以,他就暂时拒绝与她合为一体,给她时间让她去选择。想到这,文秀就恨不得嚎啕大哭。不过,总算挽回了她和佩轩的婚姻和爱情,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想着想着慢慢就睡着了,醒过来就去上班,她到管理室和打字室都看了看,都没什么事。她干脆就在管理室关上门留着窗口,在里面打毛衣。她想着她发了这么多钱,也要花出去一些才好,也不能都攥在手里,钱是越来越贬值的;手里应该有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她想着有时间还要再去买点毛线,给公公婆婆也打件毛衣。她手里有钱,钱是人的胆,再用二十来块钱买两斤毛线也不算啥。不过呢,她不想让家里知道,她想着买了毛线尽快打毛衣,也许放假前能打好一件。公公婆婆的个子差不多一样高,打出来一件谁穿都可以。而爸爸妈妈的毛衣在回家过年的时候可以在家里打。 她在打毛衣的时候,唐英俊又来找她,她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儿去开门。她说:“唐主任找我有什么事?” 唐英俊不客气地说:“我看你没在打字室,就到这里来找你了。怎么你在这里躲着打毛衣呀?” 文秀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我两边看了看没什么事,就在这赶点活儿,想把我爸的毛衣赶在年前打出来。” 唐英俊严肃地说:“你不知道上班时间不许干私活吗?” 文秀一听,感觉事态有点严重,忙说:“对不起,唐主任,我错了,其实以前我没有在上班时间打过毛衣,就今天才从宿舍拿过来。我收起来,以后再不在上班时间打毛衣了。”说着,就收起了毛衣针线,放进抽屉里。她也没想到唐英俊会这么严肃地批评她。 唐英俊又说:“以后你管理室没事的情况下要到打字室呆着,有文件了马上可以打出来,没文件的时候要多练基本功,不能躲在这里打毛衣干私活。” 文秀不满地说:“唐主任,我的打字员是兼职的,我的管理员是本职工作,我的工作地点主要就是管理室。你如果觉得我这个兼职打字员不称职,可以向领导汇报撤掉我。” 唐英俊一听,勃然大怒,大吼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要向经理汇报,严肃处理你!撤销你的安阳地区劳动模范荣誉称号!” 这时,严大姐正好来找文秀聊天,听见了唐英俊的话,马上敲门进来,问道:“怎么了?小韩你犯了什么大罪,让唐主任发这么大脾气?” 文秀认真地说:“我在这里偷偷打毛衣,被唐主任抓到了。” 严大姐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唐英俊不满地说:“严玉玲同志,你要严肃一点,这里是工作重地,不能这么不严肃!” 严大姐愤怒地说:“我怎么不严肃了?小韩打个毛衣是多大的事?犯的着你唐主任亲自批评处理吗?再说,小韩是管理员,她兼职打字员本身就是给你办公室帮忙,你应该感激才是,你还来指手画脚,你管得着吗?你还动不动要撤销她的地区劳动模范称号,你有这个权力吗?你以为你是地委书记呀?你去洗洗脸,清醒一会儿吧!” 唐英俊被严大姐一顿抢白气的脸色发青,大怒道:“我要去经理那里告你们,等着瞧吧!” 严大姐撑着他说:“你赶快去!你要不去你就不姓唐。” 唐英俊怒气冲冲地走了。 严大姐不在乎地说:“小韩,不要怕,让他去随便告,他告不出个名堂。简直是个神经病!他以为他是谁?他根本管不着你,就是管得着,他也不应该这样。” 唐英俊怒气冲冲地去了新来的二公司杨经理办公室,说明情况,要求处理文秀和严大姐,杨经理听了,哭笑不得,他没想到这个唐英俊是这么一个不明事理且不通人情事故的人,他想如果不把话说明白,唐英俊以后还会没事找事。于是他说:“小唐同志,现在我们集团公司正在号召向韩文秀同志学习,你应该首先比较一下自己与韩文秀同志有多大的差距。她的本职工作是管理员,她的工作做的好吗?你听到谁对她的本职工作提出意见了吗?她还兼职二公司的打字员,她也同样出色完成了任务。这两项工作都得到了原二公司吕经理的充分肯定。不仅如此,她还更加出色地完成了总办的极其繁重的打字任务,这本不属于她的工作,但是她在完成二公司两项工作的基础上又以大局为重,积极配合集团公司的挂牌任务,不为名利,任劳任怨,每天加班到深夜,也要把当天的工作做完,这种工作作风难道不值得我们学习吗?在挂牌的过程中,她努力为中央和部里、省里领导服务,受到了领导的交口称赞,有力配合了我们的挂牌工作。这是极其难能可贵的。你自己比较一下,看看你与韩文秀同志差距有多大,你做的有这么好吗?我觉得你眼下该做的是考虑如何向韩文秀同志学习,学习什么,而不是怎么去对她吹毛求疵。她上班的时候打毛衣固然不对,但是那是在做好自己的两项工作的基础上在空闲的情况下才打毛衣的,你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地把做好工作和没做好工作混为一谈,要区分开两类性质不同的情况。不错,你是办公室的领导,但是她只是兼职打字员,她的人是属于后勤科的,你只是领导她的工作,而不是领导她这个人。如果她的工作不到位,你可以批评她;如果她的工作完成了,你就不要再去批评她了,因为她并不属于你管。明白了吗?唐英俊同志。” 杨经理的一番话说得唐英俊哑口无言。 第3章 花开凡尘(八十二) 八十二 文秀没想到唐英俊居然是这样一个人,她不好意思说的话让严大姐都说出来了,而且是义正词严地说出来的。本来她轻松的好心情都让唐英俊无厘头的一番话给破坏了。她有点莫名其妙,原来唐英俊也没这么不明事理呀?他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呢?她实在想不通。 严大姐义愤填膺地说:“这个唐英俊是个哪里都不想要而推不出去的人,工作能力一点没有,工作态度不敢恭维,这样一个奇葩人物怎么到了二公司呢?不明白。” 文秀也愤愤地说:“我原来也没发现他是这样一个人,今天终于领教了。” 本来文秀是兼职打字员,也算是二公司办公室的人,唐英俊是办公室代理副主任(负责工作),他认为文秀归他领导,想给文秀一个下马威。吓住她,让她乖乖听话,以后便于追求和控制。其实文秀也不吃他那一套,正遇上严大姐过来,快人快语,猛烈回击,搞得唐英俊无法招架。可是他还不甘心,跑到杨经理那里去告状。杨经理听了他的话,心想,他怎么是一个这么幼稚的人啊,必须压住他,否则不知道他会弄出什么千奇百怪的事呢。所以才严肃地说了那么一番话,意思很明显,就是告诫唐英俊,不可无事生非。 唐英俊虽然是二公司的办公室副主任(代理),但是他并不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工作。这办公室本来就是新成立的,以前没有,因为各个公司投产在即,工作越来越繁重,才成立办公室,来统一安排公司的具体工作。因为他在总办工作不得力,本应该给他下令副主任的,但是只让他代理,看看他是不是具备这样的能力再定。 严大姐问了文秀与唐英俊发生矛盾的具体情况,感觉不能就这样了事,就去找了杨经理。这时候唐英俊刚走,杨经理跟严大姐是老熟人了,指一下椅子,请严大姐坐下。严大姐就讲述了这次事情的经过,杨经理听了,心里更加恼火,他一边安抚严大姐,并且让她转告韩文秀,不要有心理负担,没做错什么,以后仍然像以前一样,该怎么做工作还怎么做工作。杨经理恼火的是本来什么事也没有,却让唐英俊无事生非闹出这么多事来,如果他再这么添乱,就得考虑调走他或者给他换岗位了。 严大姐从杨经理办公室出来,又去了文秀的管理室,对文秀说:“杨经理说了,你没什么错,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就行来了,不用担心什么,不要有心理负担。” 文秀感激地说:“谢谢大姐!你总是为我出头,让我无以为报。” 严大姐直白地说:“这不算啥,谁见了都会说句公道话的。杨经理明确对他说,让他有工作可以给你做,人不属于他管。” 文秀不无遗憾地说:“以后不敢再打毛衣了。” 严大姐不以为然地说:“没事,你只管打,机关的女同志没事的时候都打毛衣,只是领导来了藏抽屉里别让看见就行。你在这里正好可以打毛衣,关上门,谁也进不来,有人敲门了,就把活计藏抽屉里再开门,啥事没有。”文秀一想也是,只不过唐英俊来的时候她把活计没放抽屉里,谁会想到他是那样一个人呢?以前自己还曾经对他有好感,自己也和他一样幼稚可笑啊。 严大姐和她聊了一会儿唱歌方面的事,担心她那边有事,一会儿就走了。文秀关上门飞快地打着毛衣,盘算这放假前该办什么事,一件件数着:到曾叔叔家里去一下,去商店买毛线,给曹叔叔和金阿姨打电话,给酒厂韩厂长联系一下看需要她做什么,等等。她怕记不住,就写在便签纸上,办一件就打一下勾。她想着去曾叔叔家里要买一点礼物,买什么呢?过年了,应该比平时去有所区别。 她正想着,电话响了,她拿起电话,客气地说:“您好。” 电话那头“咯咯”笑了起来,她一听就知道是曾子君,马上说:“小君姐,找我吗?”子君笑着说:“当然是找你了,明天祭灶,妈说让你晚上来吃饺子。因为白天妈要上班,中午来不及,就晚上吃饺子过祭灶。”文秀爽快地说:“好的,我早一点过去,帮着阿姨包饺子。”子君高兴地说:“对,你早点来,趁我自己在家,咱俩好好说说话。” 放下电话,文秀又打了一会儿毛衣,快到下班时候了,她收拾一下,关上门,去食堂吃饭。吃饭的时候,郑江涛过来坐到她旁边,说明天晚上有舞会,邀她去跳舞。她说明天晚上有事,去不了。她说快要放假了,她要去商店买一些毛线,给家里人打毛衣。郑江涛认真地说:“我陪你去逛商店吧?”她摇摇头说:“不用了,哪敢劳郑技术员的大驾呢?”郑江涛爽快地说:“看你这么客气,咱们是同事嘛,我一定陪你去。”文秀也认真地说:“不用,真的不用,有人陪我。” 郑江涛打趣问道:“有男朋友陪了?”文秀笑着说:“呵呵,你想多了,我的好姐妹陪我。我还小呢,还不到找婆家的时候,过几年再说。” 郑江涛看韩文秀明显对他无意,内心很是恼火,但是也不能表露出来。他想,你一个合同工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长的漂亮吗?我早晚把你搞到手,将来要不要先搞到手再说。他不知道文秀不仅看不上他,而且看不起他。文秀觉得他不像一个大学生,倒像一个市侩,俗不可耐。他是个专业对口的大专生,现在公司紧缺专业人才,他不去认真搞技术开发,反而天天沉溺于搞一些活动、跳舞,荒废了专业知识,只想投机取巧走仕途往上爬,文秀认为他打错了算盘。有些中专毕业的专业人才默默无闻地在搞技术开发,逐渐就露了头角,成为技术骨干,被提名为车间主任、副主任人选。跟这些认真钻研技术的人比起来,郑江涛就有点不务正业了。文秀想,他也算是个专业人才,不去在技术上发展,太可惜了,有机会倒应该提醒提醒他。不过又一想,他是个成年人,什么不知道?他应该什么都明白的,用不着提醒,提醒也没用。文秀只是觉得他一表人才,又是大学生,专业人才,面临这么好的机会,却走旁门左道,很可惜。时间长了,人就废了,一辈子都耽误了。 想到这,她就问郑江涛:“郑老师,你上学学的是什么专业?” 郑江涛随意说:“我学的是冶金专业。” 文秀故作惊讶地说:“啊,你这专业不正是咱们公司急需的吗?你可是专业人才啊,前途一片光明啊。” 郑江涛摇摇头,自嘲道:“我这样,又不会来事,不会受重视的。” 文秀心想,你就是太会来事了,可是原来吕经理喜欢踏踏实实搞研发的,不喜欢会来事不好好搞业务的技术人员,所以郑江涛不可能受重用,刚来的杨经理也是一样,欣赏踏踏实实搞研发的技术人才,不喜欢郑江涛这样的人。郑江涛因为主持节目、跳舞名气挺大,但是业务上并没有做出任何成绩,二公司那些默默无闻的技术人员因为搞研发做出了很大成绩,得到了不少的奖励,他们都很高兴。而郑江涛却没有得到什么奖励,只是因为主持节目得到了工会的三十块钱的奖励。所以到了年底他感觉有点灰溜溜的。 文秀故意说:“我看那些车间的技术员都能得到一百多块钱的奖励,你要搞研发也不会比他们差啊,你是正牌的冶金专业呀。唉,你们的条件多好啊,机会也很难得,公司特别重视你们这些专业人才,跟你们比起来,俺们这些临时工、合同工望尘莫及。” 这话说得郑江涛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惭愧不已。其实文秀的意思也就是想提醒提醒他,让他把精力用到钻研业务上。 郑江涛出身是县城里的工人家庭,比起农村已经是很不错了,从小学都中学,他有一种优越感;到了大学,大部分同学是农村的,他的优越感丝毫不减,虽然比起大城市里的同学他比不上人家的条件,但是比起农村的同学他依然有优越感。所以在读书方面,他不是很用功,而是把精力放在社会活动方面。毕业分配工作的时候,他被分配到了这里,也是他参加学生会等组织起了不小的作用,这让他更相信搞业务不如搞人际关系。但是这里的领导们似乎与别处不一样,尤其二公司的吕经理只欣赏一心钻研业务的技术人员,总是鼓励他钻研业务,对他积极参与公司的活动反响并不强烈,他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表面上看,他的知名度挺高,但是他在业务方面并没有什么进展,这样下去,他比起其他技术人员就显得越来越落伍了。 郑江涛还是个跳舞积极分子,几乎每场必到,其实他是想通过跳舞追求女生。但是公司里那些不错的女孩子对跳舞并不是很喜欢,而且她们并没有通过跳舞去选择男朋友的意向。他对韩文秀很痴迷,但是韩文秀对他似乎没有一点想搞对象的意思,而且发现他跳舞时候有行为不轨的倾向以后立即冷脸相对,甚至拒绝与他跳舞。他本来觉得韩文秀只是个合同工,没什么了不起,但是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一系列事件说明她是个绝顶的聪明人,这些事她应对的都是恰到好处,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她虽然是农村出来的,但是她的气质却是那么典雅和高贵,她的漂亮似乎是含而不露的,越看越好看。经过了几件事以后,郑江涛就明显感觉到了他与韩文秀的差距,他知道自己的卑俗,这跟韩文秀形成鲜明的对比。文秀的大气众人皆知:酒厂奖励给她的酒她不要,就放在总办那里,谁都可以去拿了喝,现在还没喝完。郑江涛意识到,他根本配不上韩文秀。他也知道,韩文秀是看不上他的,只不过还给他留面子。想到这里,他惭愧不已,自觉无法面对韩文秀,在她面前,他像个小丑。他幡然醒悟,认识到了自己以前的处世哲学是荒谬的,他必须深刻忏悔,痛改前非。 郑江涛意识到,文秀的话似乎与他内心深处的一个声音发生了共鸣,把他从迷途中唤醒回来。他不由得说了一句:“小韩,谢谢你!” 文秀当然不知道,这一会儿的时间,郑江涛内心像翻江倒海一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只是礼貌地微笑一下,说:“郑老师客气了,不应该啊。” 这时候他俩都吃完了饭,文秀告别了郑江涛,把碗筷放到办公室,然后去外边买一些礼品,为明天晚上去曾叔叔家做准备。 祭灶这天,集团公司发了一个通知,成立华北冶金集团公司职工大学,由李志逵副总经理担任校长,人事处秦处长担任副校长,号召具有高中学历及具备同等学力的职工报考,三年后,如果各科成绩合格,可以发给全国承认的大专毕业证书,在公司内部也将进行适当的工作调整,让职工到更适合他的岗位上去。通知指出,本公司正式职工学费减半,获得毕业证书之后可以全额报销;合同工、临时工也可以报考,学费暂由个人垫付,如果获得毕业证书的时候仍然在本公司工作,学费也可以全额报销,工作性质也可以做相应调整。 这个通知像一块投入大河中的石头,激起了千层浪。职工中许多人跃跃欲试,准备报考,人事处办公室被围的水泄不通,大家都去问相关报考的问题,弄得秦处长(职工大学副校长)既无法工作,也无法一一回答问题。正在这时候,文秀给他递过来一只喇叭,他马上拿着喇叭大声喊道:“同志们!大家静一静!我们职工大学到四月份才开始报考,大家不要着急,回家安心过年!大家的心情可以理解!我很敬佩大家渴望学习渴望进步的勇气!大家先回去工作,时间还有好几个月,不要着急!谢谢!” 大家听了才逐渐散去。 第3章 花开凡尘(八十三) 八十三 通知是文秀打的,她当然知道内容,她一样兴奋异常,她马上就决定也要报考。她想,她高考成绩一般,连中专也没有考上;但是她毕竟是真正的高中生,是考上的高中生,职工大学招考,她肯定能考上,因为职工大学的录取不可能比高考还难。她想她如果好好学习,也能获得大专毕业证书,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文秀难掩喜悦之情,打印出来好几份,去交给人事处。人事处让小林、小赵在公司机关门口和三个分公司门口各贴了一张。结果就造成了人事处的水泄不通。文秀看见那么多人围着人事处,就笑了,她看人事处的人一个个都满头大汗,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就想起来他们二公司有一个喇叭放在打字室,如果一个人用喇叭来喊,声音很大,就可以压住其他声音,也就容易说清楚。于是她就去把喇叭借过来,挤进人群,把喇叭交给秦处长,秦处长一看文秀拿过来的喇叭,顿时明白了,像捞着救命稻草一样高兴的不得了,立即用喇叭大喊起来,说时间早着呢,不用着急,这时候出通知,只是为了让大家做好思想准备,好好复习功课,以备报考。人群于是散去。秦处长想,这么多人,只有文秀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她太聪明了!在秦处长看来,虽然这是一件小事,但是文秀急中生智的反应远超其他人。 文秀把昨天晚上买好的礼品放在管理室,预备下午下班直接去曾叔叔家。到下午四点以后,单位没事的都回家去办年货了,办公楼静悄悄的,文秀也把门锁上,提着礼品去了曾叔叔家,这时候距离下班还有近一个小时。到了曾叔叔家门口,她轻轻敲门,门很快就开了,子君一看,不满地说:“你这个秀秀,来就来吧,总是买好多礼品,太不应该了。”文秀笑着说:“小君姐,没买啥礼品。再说,马上要过年了,我是个小辈儿,来看看叔叔阿姨,总不能空手来吧?”子君抢白说:“你秀秀总能找出许多理由来支持你的做法。”文秀放下礼品,过去抱住子君说:“好姐姐,不要总是批评妹妹了。”子君拉着她坐下,说:“我咋这么喜欢你呀,秀秀?”这话发自内心,让文秀好感动,她说:“咱俩就像双胞胎姐妹一样,好的像一个人。”子君不假思索地说:“你形容得太对了。” 文秀四周看一下,说:“小君姐,阿姨是不是已经调好饺子馅了?” 子君点点头说:“是的,妈调好了饺子馅,也和好了面。” 文秀干脆说:“好,咱们开始包饺子吧。” 子君犹豫着说:“你歇一会儿吧,哪能来了就干活?” 文秀不在乎地说:“我上班不累,啥事没有。咱们开始干吧。”说着,就去厨房把大案板搬到茶几上,把饺子馅和和好的面拿过来,开始擀饺子皮,她一下子擀两个饺子皮,子君吃惊地说:“还可以这样擀饺子皮啊?你秀秀干活真是不得了啊。” 文秀“嘿嘿”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子君感觉有许多话要跟文秀说,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文秀知道,子君其实也是很聪明的,她其实已经看出来文秀是有故事的。她是一个直率的、善良的、正直的、聪明的女生,只不过还不知道她对待爱情的态度。 两人一边包饺子,一边拉家常。文秀试探着问子君:“小君姐,你有没有男朋友?你谈过恋爱没有?有没有心中的白马王子?” 子君一听就笑了,说:“你说什么是白马王子?” 文秀听佩轩说过白马王子这个词,特指女孩心仪的男生。她解释说:“白马王子就是你喜欢的男生。” 子君摇摇头说:“我还没有发现白马王子,当然没有谈过恋爱,所以也不可能有男朋友。” 文秀接着打趣说:“小君姐,你这么漂亮,不会没有男生追你吧?” 子君贴近一点文秀,有点扭扭捏捏地说:“秀秀,我跟你说,你任何人不许说。” 文秀点点头,严肃地说:“我知道,谁也不说。” 子君接着说:“你们公司的那个唐秘书,曾经对我有意,但是我对他一点意思也没有,没有任何的感觉。” 文秀吃了一惊,她不动声色地等着子君说下去。 子君继续说:“他虽然没有说的太明白,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没有谈过恋爱,对这些一窍不通,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我想这个人是爸爸单位的人,也算是爸爸身边的人,我应该首先问问爸爸。” 文秀着急地问道:“叔叔怎么说?” 子君笑着说:“哎呀,秀秀,你比我还着急。” 文秀听了,知道自己有点失态,忙掩饰说:“那当然,那是俺姐的事,我能不着急吗?” 子君用沾着白面的手刮了一下文秀的鼻子,说:“秀秀你就是个人精,太会说话了。” 文秀装作不满地说:“人家担心你,操心你的事,你说人家会说话,哼!我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了。” 子君赶快检讨:“对不起,秀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她看到文秀鼻子上被她刚才抹上了白面,大笑起来。文秀不解地问:“你笑什么?”子君去拿了毛巾,同时拿过来镜子让文秀照一照,文秀一照,也笑了。一边笑,一边说:“你还笑呢,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我都成了丑角了。” 子君说一声:“别动。”拿着毛巾就给文秀擦脸,把脸上的白面给完全擦掉。文秀催促子君说:“赶快说你的事吧,一会都回来了就说不成了。” 子君郑重地说:“我悄悄跟爸爸说了,问爸爸的意见。爸爸反问我什么意见,我只好实话实说:‘爸爸,说实话,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从表面看,他长相很帅;基本条件也不错,是个大学生,虽然是个工农兵大学生,但是也是急需的人才;工作也不错,处在比较重要的位置,有可以想象的发展空间;看上去家庭条件应该也不错。这些条件都是明摆着的,从世俗方面看,人家完全配得上我,当然我配他也凑合,似乎门当户对,半斤对八两。不过呢,我一点想和他谈的感觉也没有。他虽然长相不错,家里条件也好,但是我并不看重这些,爸妈你们也经常教育我们,不要看人的长相,不要看人家的家庭条件。经过比较简单的了解,我没觉得他有多高的文化水平,也就是说,如果他和一个高中生在一起说话聊天,你听不出来他的水平高于那个高中生;而且听不出来他对工作很负责,片言只语间,是对工作的满不在乎,从这一点来看,他不够敬业;再一点,他是秘书,应该谨言慎行的,但是他说话好像有点不知轻重,随意性大;还有就是觉得他举止有点轻浮,说话有点言过其实,还有点天真,甚至幼稚。我就够幼稚了,可是我觉得他比我还幼稚。不过,爸爸,我说的不一定对,仅仅是简单的感觉,请爸爸多给我指导。’我想,爸爸无论各方面,肯定比我看得透,他是个通透的人,对这些不可能看不到。我看到爸爸点点头,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君,你有这样的见识,我就放心了;我没想到你会看这么透。以后你自己的事可以自己做主,爸妈不会干预太多,我相信你能把自己的事办好。’爸爸想了想,又说:‘不过坠入情网的时候也要保持清醒的头脑。’秀秀,你说我的看法对不对?” 文秀郑重地说:“小君姐,你的看法都已经得到叔叔的肯定了,怎么可能不对呢?你看的比我深的多,我没有像你这么高的见识;比起你,我差远了。” 子君没好气地说:“秀秀,你就给我装吧,我最佩服的除了爸爸,就是你,你再谦虚,我就不理你了。” 其实,文秀没有想到唐英俊曾经追求过子君,而子君的分析的确与她以及小宋的看法都是一致的,表面上看,唐英俊与曾子君也是般配的,但是从内涵上上,则有天壤之别。于是她也告诉子君最近唐英俊跟她闹腾的事,子君听了,说:“简直是个小学生,他这样闹腾,真的不像个成年人做的事。真的像俗话说的那样:驴粪蛋外面光里面臭。他这样的人,谁跟了他谁倒霉。” 文秀推测说:“不错,他家里能把他教育成这样,肯定也不会是多明白事理的家庭,谁嫁到他家,如果不想当奴隶,肯定天天都是鸡飞狗跳的,不得安宁,根本没法过日子。” 文秀本想问问子君,阿姨对女儿与唐英俊谈恋爱的态度,但是话到嘴边,想想不妥,就没说出来。她看到,那天阿姨对唐英俊应该还是印象不错的,所以才想给她和他搭个线。不过呢,就是比唐英俊好十倍,她也不会动心,因为她已经有佩轩了,佩轩已经占据了她的心,任何人也不可能再进来了。 子君听了文秀的推测,说:“秀秀你说的不错,他家里的人肯定很护短,本来是他的错,偏要护着他,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不讲道理。如果你家里条件不如他,他一家还看不起你,一家人都会欺负你,你在这样的家庭里,会顺心吗?即使你条件比他好,他们一家巴结你,不敢得罪你,你觉得和一个半大的孩子在一起生活,有意思吗?我是受不了。” 她俩一边包饺子,一边说着话,这时有人开门进来。文秀抬头一看,一个长的很像曾叔叔的戴着眼镜的小伙子和一个清秀的女孩进来了。文秀看到陌生人,赶快站起来。子君随便地说:“哥你回来了?”这小伙子笑着说:“回来了。你们包饺子呢?” 子君急忙介绍说:“哥,这是韩伯伯家的文秀妹妹;秀秀,这是我哥子健,这是他的女朋友小芳姐。” 文秀赶快打招呼:“子健哥好!小芳姐好!” 子建笑着说:“原来是秀秀啊,你小时候来过,你那时候六、七岁,跟着伯伯、伯母来的,你可能不记得了。” 文秀也微笑着说:“我确实不记得了。” 子健很亲切地说:“我去武汉上学了,你来安阳工作了,正好咱俩没碰上。国庆节我回来的时候,你回家了,呵呵,正好碰不上。伯伯、伯母身体好吧?” 文秀点点头说:“挺好的,谢谢子健哥。” 小芳则一直站在子健身后没吭声。 子健夸赞文秀说:“秀秀来了就干活,好勤快啊。”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哥过奖了,我哪有那么勤快啊?我看到小君姐在干,不能在旁边看着她干无动于衷吧?” 子君在旁边“嗤嗤”笑了。她当然笑的是文秀说是她带文秀包饺子的,而实际是文秀提议并带着她干的。不过她也故意不说破。 子健回头对小芳说:“小芳你也一块来包饺子吧?” 小芳推脱说:“有子君和文秀包,我已经插不进手了,再说我也不会包饺子。”她一边说,一边微笑着朝文秀和子君表示一下歉意,然后就跟着子健进了他住的房间。 不一会儿,曾夫人回来了,文秀赶忙站起来打招呼:“阿姨回来了?”曾夫人看见子君和文秀在包饺子,高兴地说:“嗨,秀秀真是个勤快的孩子。” 这时候曾义宽也回来了,文秀也是忙打招呼:“叔叔回来了?” 曾义宽一看文秀在包饺子,马上说:“秀秀真是没人能比,太勤快了。把小君都带勤快了。”说的大家都笑了。 文秀急忙辩解说:“是小君姐带我干的,不是我带她干的。” 这时候子健和小芳从房间里出来,说:“爸,妈,小芳跟我来了。” 小芳扭扭捏捏地说:“伯父好!伯母好!” 曾义宽和曾夫人都高兴地说:“好!小芳好!赶快坐。” 小芳坐在沙发上,曾夫人则洗了手去帮着包饺子。小芳看曾夫人也下手包饺子,想着几个女人都下手干活了,就自己不干活,那显得自己很懒,于是也去洗了手,一块帮着包饺子。 第3章 花开凡尘(八十四) 八十四 温小芳与曾子健谈恋爱近一年了,她的爸爸刚从郑州调到安阳工作不到一年,她妈妈也随着她爸爸调来安阳工作,所以她家就从郑州搬到安阳来了。曾子健是在去她的学校找同学玩的时候认识她的,他俩一见面就有感觉,所以两人不由得就往一起凑,自然而然就谈上了。 这是她第一次到男朋友家里来,事先只是笼统说了一声要来,但是并没有说具体时间,所以家里也没有准备,都当作是随便来家里玩,不当作正式的拜见公公婆婆,也只能这样了。 毕竟温小芳是第一次上门,她是个小孩子,但是曾夫人想作为未来的公公婆婆不能太不在意。所以她赶快参与包饺子,包好饺子之后立即去厨房准备做几个菜。文秀看到阿姨手忙脚乱的样子,马上去给阿姨帮厨。她赶快洗了几个苹果,送到子健房间子健和小芳的跟前。 本来曾夫人还没有准备过年的物品,让子君邀请文秀来吃饺子,只准备了四个菜,但是温小芳的突然到来让她措手不及。文秀看到了,悄悄对阿姨说:“阿姨,我去市场上买几个现成的菜吧,很方便,也很快,十几分钟就可以回来。” 阿姨无奈地说:“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关键时刻只有秀秀会办事,让小君跟着你去。”阿姨说着,从包里拿出来二十块钱给文秀,文秀急忙说:“我身上有,而且也用不了这么多,回来再说。” 曾夫人知道,这事文秀知道该怎么办,买啥合适她明白,子君不一定明白,所以文秀去最合适。文秀拉上子君,带上饭盒下楼,文秀骑车带着子君,没几分钟就到了市场。文秀到熟食摊区,买了小酥肉、锅塌豆腐、罐子鸡、红烧野兔肉、凉拌三丝(粉丝、海带丝、胡萝卜丝)、芹菜炒肉、卤凤爪、蒜苔炒套肠等八个菜,每个菜她都和子君尝了一下,觉得味道还不错。于是赶快回去,到家这些菜还热着呢,立即装进盘子里,曾夫人在家也做了四个菜,这样十二个菜凑成一桌。 曾义宽示意子君把子健和小芳招呼过来坐下,子梁也补课回来了。一家人加上温小芳、文秀共七个人,曾义宽开了一瓶洹水大曲和一瓶红酒,他给自己、子健、文秀倒上洹水大曲,给其他人倒上红酒,举杯说:“欢迎小芳第一次来咱家!”大家举杯喝酒。 文秀试探着说:“我喝红酒吧,不会喝白酒。” 子君不以为然地说:“秀秀不能喝红酒,我陪你喝白酒。” 曾义宽笑着说:“秀秀,这是你的酒,你怎么能不喝呢?”他知道文秀喝白酒不过敏,酒量超大,所以才给她倒上洹水大曲。 文秀给每个人倒上酒,曾义宽又举杯说:“第二杯咱们祝贺秀秀成为地区劳动模范!”大家纷纷赞扬文秀,说得文秀不好意思,赶快又给大家倒酒。曾义宽又举杯说:“第三杯庆祝咱们祭灶团聚。”大家又喝了第三杯。 文秀看温小芳第一次上门,肯定有一些礼节性的事要做,也有一些话要说,她就默默地给大家倒酒倒茶,做好服务的事。但是她等一小会儿,见温小芳没有动静,没有要行动的样子,只是坐着喝酒吃菜,一言不发,她就开始自己的行动了。于是她说:“我来工作半年了,叔叔阿姨对我特别关照,我借这个机会,敬叔叔阿姨一杯酒。”说着就给曾叔叔端起酒杯,又给阿姨端起酒杯,然后自己端起酒杯,和他们碰杯喝酒。喝完这一杯,又给倒上酒,又要去给叔叔阿姨端酒,他们都自己端起来,不让文秀给端酒,文秀又说:“好事成双,再敬叔叔阿姨一杯。”然后和他们碰杯喝酒。 接着,文秀又给子健敬酒,说:“我虽然来安阳半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子健哥,所以要敬子健哥三杯酒。”连着跟子健喝了三杯酒。 然后,又来给温小芳敬酒,说:“跟小芳姐也是初次见面,我是小妹妹,理应给姐姐,以后该叫嫂子了,理应给嫂子敬酒。”温小芳连忙说:“我不会喝酒,谢谢秀秀。”文秀诚恳地说:“嫂子你随意喝。”也是连碰三杯,文秀都喝完了。 文秀又给子君敬酒,两人碰了两杯。 文秀还给子梁倒上酒,和他碰杯两次,她让子梁随意喝,也喝了两杯酒。这样,文秀喝了一圈,喝了十几杯,也就是二、三两酒。曾夫人担心地说:“秀秀好能喝呀,小心一点,别喝醉了。”曾义宽笑着说:“没事,秀秀喝酒不过敏,跟喝水差不多。” 其实文秀想这么做的目的一是像她说的那样感谢叔叔阿姨,二是有意启发温小芳。因为温小芳是第一次上婆家门,虽然不见得要太在意,但是也不能太不在意。否则,就显得太随意了,太不在乎了。这样给婆家的第一印象就不太好,会给以后的婚姻留下阴影。 文秀还想到,也许这里城里不像她家农村那样重视第一次去婆家上门,但是礼多人不怪,她提醒一下并不多。因为她已经定婚,是过来人,一般来说,女婿第一次上岳家门,儿媳妇第一次拜见公婆,都是相当重视的,尤其是女婿第一次上门拜见岳父母,双方都是极其重视的。这种习俗是几千年延续下来的,自然有它的道理。而农村比较讲究礼数,这样的风俗依然很浓重,城市里也许已经简化了,但是礼不可废,该走的礼节还是要走的。所以她先行敬酒,意在提醒或启发温小芳,让她也站出来给未来的公公婆婆敬酒,但是这事不能明着说,只能暗示。文秀没有觉得她是在多管闲事,本身她也是该给叔叔阿姨敬酒的,也顺便给温小芳做了示范。 子健通过文秀的敬酒,也感觉到温小芳也该给他爸爸妈妈敬酒,但是处在他的位置,实在也没法提醒温小芳。 之前家里的人只有子君见过温小芳,家里的其他人都没有见过她。这次来是有点突然,本来他俩约好准备去看电影的,结果那家电影院线路出了问题,停电了,他俩就临时决定来子健家里。他们觉得,本来是很随意的一件事,可是家里重视起来,让子君和文秀去买了许多菜,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宴席,他俩才觉得第一次让温小芳到婆家来太随意了,什么准备也没有,什么也没拿,两人空手随意就来了。如果说温小芳是同学的身份,那么随意来家里就无所谓,但是以女朋友的身份第一次来家里,无论如何是不能太随意的。 温小芳看到文秀给曾义宽和曾夫人敬酒,也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该给他们敬酒,因为这是未来的公公婆婆,而且她和子健的关系已经确定了,都跟家里说过。这样作为家庭不能不重视,所以曾家虽然有点仓促,但是还是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宴来欢迎未来的儿媳妇。 温小芳本来也是个聪明的女生,只是性格稍微有点不够开朗。她从文秀给子健父母敬酒的过程中明白自己也应该给未来的公公婆婆敬酒,而且她仔细观察了文秀敬酒的过程。她以前没有过敬酒的经历,不知道该怎么做,看到文秀落落大方的样子,感到文秀是在启示她一样。于是在文秀过了一圈以后,她就站起来说:“伯父、伯母,我年轻不懂事,也不明白规矩,请伯父、伯母多多包涵。以后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请伯父伯母多多批评指教。我给伯父、伯母敬酒。”说着,离开自己座位,到曾义宽和曾夫人面前,分别给他们斟上酒,然后双手端起酒杯给曾义宽,又双手端起酒杯给曾夫人,说:“请伯父伯母喝酒。曾义宽和曾夫人高高兴兴地一饮而尽。” 曾夫人本来对子健和小芳还是有点微词的,因为子健带小芳来,无论如何应该先说一声,但是他们没说就突然来了,他们年轻,可以不懂事,但是作为长辈却不能不热情招待小芳,否则就显得这家大人太不懂事了。曾夫人知道,这事主要不能怪小芳,责任主要还是在子健身上。 当她看到小芳主动过来给他们老两口敬酒的时候,感觉小芳还是很懂事的女孩子,心里的不快一扫而光,高高兴兴接受了小芳的敬酒。 小芳也像文秀那样给子君、文秀、子梁碰杯喝酒,当然都是点到为止,不是一口喝完。过了一圈,才松了一口气,总算应付了场面。 这些事子健看在眼里,心里懊悔不已。他想也没想就带小芳来了家里,而小芳也没有想那么多。来了之后,他才发现家里开始为欢迎小芳忙的不可开交,他顿时明白自己做事太莽撞了。可是已经这样了,只能将错就错了。但是他也不能给小芳说这些,因为也说不明白, 他也一时不知所措。他看到文秀给爸爸妈妈敬酒,顿时明白文秀的意思了,文秀是在提示小芳也这么做,他心里对文秀感激不已。文秀敬酒之后,小芳接着敬酒,看来小芳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女孩子。等到小芳敬酒之后,他就站了起来,说:“爸爸妈妈,我做事欠考虑,请你们多包涵。今天是祭灶,我也借这个机会给爸妈敬酒,感谢爸妈把我养大,培养我,教育我,让我考上了大学,以后爸妈还要多批评我,教导我,让我成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曾义宽和曾夫人听了就笑了,他们对孩子教育都是言传身教,并不是严苛的管教,看到子健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就很满意了。 曾义宽笑着说:“没事,明白了就好,没什么事。希望你和小芳将来相亲相爱,好好经营家庭,把日子过好。” 曾夫人也语重心长地说:“没事,你在家是老大,自然对你要求要高一些,你将来的责任也更大一些,我们慢慢就老了,你们要接班,你妹妹弟弟也需要你们关照。”子健马上说:“请爸妈放心,我和小芳一定会承担起这个责任的。”小芳也肯定地说:“伯父伯母放心,我和子健会好好孝敬您二老,也会照顾妹妹和弟弟的。” 曾义宽和曾夫人听了非常高兴,知道小芳也是知书达理的好孩子,他们就放心了。 子健也跟文秀碰杯,真诚地说:“秀秀,谢谢你!” 文秀笑着说:“子健哥,你太客气了。” 子健也笑着说:“不是客气,你做事缜密,考虑周到,我这个家里的老大还不如你这个家里的老小,我得好好向你学习。”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哪里呀,哥你可不能这么说,我差远了,一点不成熟。” 子君也恳切地说:“我想说的话哥替我说出来了。秀秀比我小一个多月,可是比我成熟多了,我以后啥事都听秀秀的。” 文秀说:“哼,我连个中专都考不上,跟你们几个差太远了,如果不是叔叔阿姨,我还在农村生产队挣工分呢。” 子健诚恳地说:“秀秀可不能这么说,爸爸经常对我们说,如果不是韩伯伯,我们一家的生存都成问题,爸妈要我们永远记住韩伯伯的大恩大德。” 曾义宽郑重地说:“不错,是这样,那时候的困难是难以想象的,你韩伯伯对咱们家的帮助是救命之恩,以后你们和秀秀要像亲兄弟姊妹一样。” 曾夫人补充说:“你爸说得对,以后你们要相互帮助,相互扶持,我们也是把秀秀当作女儿一样看待。” 文秀听了也是激动不已,温小芳虽然不是很清楚两家的渊源,但是也意识到以后对文秀也一定要好,像对待子君一样。 子君认真地说:“我跟秀秀一见如故,就像亲姐妹一样,不过她像是个姐姐,我倒像个妹妹,什么事我都愿意跟她说,愿意听听她的意见。她也确实聪明又成熟,特别会办事。呵呵,以后谁要是娶了秀秀,那才有福呢,她一定是个贤妻良母,会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 大家听了,都笑了,也都觉得她说的很对。只有秀秀红着脸摇头表示不赞成。她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说:“我去下饺子了。”然后就去厨房了。 第3章 花开凡尘(八十五) 八十五 这时候做饭用的依然是煤球炉子,文秀家里也有这种炉子,只是用的不多,但是她知道怎么用。阿姨已经在锅里加了水,放在炉火上,只不过没有打开火,水虽然热了,但是没有开。她过去把火打开,没几分钟,水就开了,她把四五十个饺子下到锅里,用勺子拱一拱,怕粘锅,然后就看着锅。水又滚起来了,她就加了大半碗水;过了差不多两分钟,水又滚开了,她又加了大半碗水;没一会儿,又开锅了,她就用笊篱把饺子捞出来,用凉水冲一下,倒盘子里。正要端到餐桌上,子君来了,文秀顺手递到子君的手里,子君就端走了。文秀就接着下饺子,这样下了三锅饺子,把饺子都煮好了,她才回到餐桌。期间,阿姨、子君、小芳都要来替她,她说:“我已经下手了,你们都不必再下手了,都去吃饭吧,马上就好了。”阿姨她们看替不出来她,只好又回到餐桌上。 文秀回到餐桌上,曾叔叔问她是不是准备报考职工大学,她说准备报考,曾叔叔也说这是个好机会,国家也承认学历,只是上学也是要认真学习的,要坚持下来,不仅能取得大专文凭,而且能学到许多知识,对于将来个人的发展有着预料不到的好处。曾叔叔问她想报什么专业,她想了想,说:“我觉得比较适合我的是财务会计专业,其它的专业都是业务方面的,可能学不会。”曾叔叔笑了,说:“你的想法很对,我也是这么想。” 曾夫人催着大家说:“都只顾着说话,忘了吃饺子了,赶快吃,一边说话,一边吃饺子。” 子健又给每人倒上酒,说:“今天是祭灶,已经开始过年了,咱们再庆祝一下。” 大家觉得这个提议很好,都端起酒杯喝酒。子健又给文秀倒上酒,说:“我再跟秀秀妹妹喝一杯。” 文秀笑着说:“我快要喝醉了,哥你饶了我吧。” 子健不以为然地说:“我看你一点事没有,你今天喝的很实在,喝了有四两多,不过你看上去一点事没有,所以我想跟你再喝一杯。” 文秀认真地说:“一会儿你还要去送小芳姐吧?你别喝了,我也喝不过你。你今天喝的比我多,你也一点事没有。不过你晚上有事,就不要再喝了。” 小芳也劝子健说:“子健你也喝不少了,再喝也会失态的,别喝了。秀秀好能喝,子健喝不过你。” 曾义宽最后说:“今年这个祭灶过的好快乐,祝福子健和小芳和和美美,幸福美满!祝福秀秀更上一层楼!祝福小君、子梁好好学习,学业有成!”文秀说:“祝福叔叔、阿姨身体健康!万事如愿!” 小芳也说:“祝愿伯父、伯母健康长寿!” 这样,就不再喝酒了,开始吃饺子。小芳说:“这饺子真好吃,伯母调的馅味道太好了。以后教教我,我也好好学一学,学会生活家庭才会幸福。” 曾夫人点点头说:“小芳说得对,家庭才是幸福的本源,没有家庭幸福,人是不可能幸福的。无论男人女人,都需要家庭的幸福,父母、子女和谐相处,平平安安,才能幸福。没有家庭的幸福,其他幸福不值得一提。” 曾义宽也说:“家庭幸福是不可替代的。” 吃完了饭,温小芳准备回家,曾夫人给她准备了一些礼品,让她带回去。小芳推脱说:“我来的时候啥也没拿,空手来的,走的时候怎么还能带回去礼品呢?” 曾夫人认真地说:“你是半道上过来玩的,不是专程来的,不应该拿礼物;你回去顺便捎一点回去,是表示他爸和我对你爸爸妈妈的问候,所以你不能推脱。”小芳只好带上。 子健站起来一走路,踉踉跄跄,有点不稳,温小芳说:“子健,你不用去送我了,我自己骑车走没问题。”子健坚持要送她回家,但是看子健走路不稳的样子,的确有点吃力。文秀和子君几乎同时开口说:“我去送小芳姐吧,子健哥别去了。”曾夫人笑着说:“干脆这样吧,秀秀和子君去送小芳,两个人做个伴,也更安全。”子君和文秀都说:“好。”于是文秀和子君各骑一辆自行车去送温小芳。 路上,温小芳对子君和文秀说:“子君,你哥喝酒比不上秀秀。我看秀秀喝的比他多,秀秀一点事没有,他却已经走路不稳了。哈哈,秀秀好能喝呀。” 文秀干脆地说:“我也是差一点喝多了,再喝下去我马上就醉了。” 她们骑车走了二十多分钟,温小芳就到家了,她家就在地区行署旁边,到了大院门口,温小芳与子君和文秀告别,自己进到院里,子君和文秀往回走。子君若有所思地说:“小芳她家住的好像是地区行署的家属院,挨着地委家属院,不过她走的是后门,不是前门。我家在地委家属院住过很短一段时间,那时候有同学是住在行署家属院的,我来玩过。” 文秀随口说:“小芳姐的爸爸肯定是行署的大领导吧?不然不会住在这家属院的。” 子君想了想,说:“有可能,听我哥说,她爸爸从郑州调来才一年多点,一般来说,大干部是从省里来的。我不懂这些,回家问问爸爸,他肯定知道。” 文秀边想边说:“城里和农村就是不一样,城里更尊重个人,农村不是这样。” 子君不解地说:“秀秀你说的什么呀?” 文秀解释说:“小君姐,你为什么对小芳姐不叫嫂子呀?俺们农村遇到这种情况都叫嫂子。如果在农村,我应该朝阿姨叫婶婶或大娘,可是在城里都是叫阿姨。在农村,一般来说,定下来关系之后,人们就改称呼了,比如小芳姐,你就该叫她嫂子了。你称呼她姐,我只好也称呼她姐了。”文秀想起来,佩轩的一帮小学、初中的同学,都称呼她叫嫂子,连名字都不叫,一开始自己听了脸红,后来就习惯了,也不脸红了。这会想起来,的确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子君并不知道她的这些事。 子君爽快地说:“对呀,以后再见到她,我就叫她嫂子。” 子君接着说:“秀秀,你知道吗?我哥是在暑假与小芳谈上的,他俩都在武汉上学,她说是她的同学带她去我哥的学校找同学玩,就认识了我哥,慢慢就谈上了。我暑假去上学之前见过她一次,这次放寒假也见过她一次。我觉得和她在一起没有和你在一起随便。暑假的时候他俩只是说是同学,并没有说是男女朋友关系。咱俩认识以后,我曾经有个想法,嘻嘻,你猜什么想法?” 文秀随口说:“我猜不出来,我咋会猜出来呢?你说吧。” 子君又笑了起来,说:“让你猜就是与你有关。” 文秀犹豫着说:“与我有啥关系?想不出来,说你的吧。” 子君犹豫了一下说:“好,我就说了,你不要怪我啊。” 文秀不在乎地说:“快说吧,谁会怪你呀?” 子君干脆地说:“秀秀,我一看咱俩这么投缘,你这么聪明能干,人还这么好,我就想,你要是我嫂子就好了。哈哈哈。” 文秀沉默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子君接着说:“秀秀,你说不可能,咋不可能?” 文秀依然说:“不可能。’ 子君分析说:“如果我哥没有谈恋爱,也就是说,没有跟温小芳谈的话,我觉得是有可能的。甚至我就会给你们牵线。爸妈对你也是很满意的,咱们两家又是关系最好的,相互了解很深,没有障碍。你那么温柔、贤惠、善解人意,还聪明、能干、勤快,简直无可挑剔。你说,亲上加亲,多好啊。” 文秀笑了笑,说:“小君姐,你是很聪明的人,但是你说这些我就不赞同了。你看到的只是非常表面的东西,照你说的,你和唐英俊就应该是很般配的一对儿,可是你愿意吗?我不是说我配得上配不上子健哥的问题,而是说婚姻靠什么?你说的那种情况,就跟我们农村那个......那个......”文秀有点说不出口了。 子君不解地问:“那个什么?” 文秀犹豫一下,找不到更合适的说法,就只好说了:“我说的有点粗鄙,你不要笑话我。” 子君催她说:“快说,我才不会笑话你呢。” 文秀接着原来的话题说:“小君姐,你说的那种情况,就跟我们农村把公猪和母猪拉到一块配种一样,你觉得应该那样吗?” 文秀一说,子君就停下了自行车,从车上下来,蹲下来笑个不停;文秀也下了车,在那里发笑。笑了一会儿,子君总算停住了,说:“秀秀,想不到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仔细想想,你说的对。人跟猪不一样。猪拉到一起就可以成夫妻,人不是这样。你的意思是这样吧?” 文秀点点头说:“是的,咱们说的不食人间烟火一点,就是婚姻要有爱情,爱情讲什么?爱情要讲缘分,不能只从世俗的角度去看,有些别人看来不可能的,可是恰恰有缘分,有些别人都看好,恰恰没有缘分。所以不能只是从一般的、世俗的角度看婚姻。” 子君摇摇头说:“秀秀,你说的太深奥了,我不太明白。” 文秀接着说:“比如说,你刚才说我和子健哥,按照你的说法,咱们两家也算是世交了,叔叔是大领导,你伯伯也是个校长,我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只是没考上大学罢了;不过我来上班以后确实是很认真工作的,任劳任怨,我就怕给叔叔阿姨丢脸;我读书不好,但是喜欢做事,也喜欢做家里的事,比如打毛衣、做衣服、做饭、做家务,等等,我是个热爱家庭的人,我会做好家里的事,支持男人的工作,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把自己的工作干好。而且我相信,我对公公婆婆来说,肯定会是一个称职的儿媳妇,不说无可挑剔,至少是能够让公公婆婆满意的。这也就是传统的女人该做的事,我也就给自己这样定位。小君姐,你说那句话是对的,谁要娶了我,我会让他过很幸福的家庭生活。所以这样看来,如果我跟子健哥的话,虽然我有点配不上他,但是也能凑合过。这就是从表面上来看也说得过去的结果。” 文秀继续说:“但是,小君姐,你想过没有?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不是简单吃饭睡觉的问题,是要有感情的,也就是说,是需要有爱情的。你觉得我如果嫁给子健哥的话,在你看来是挺不错的。可是实际上呢?子健哥是什么看法呢?我是什么看法呢?这才是重要的。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包办婚姻了,总要两个人合得来才可以走进婚姻吧?爱情是一种感觉,为什么有的人会不顾一切地去爱一个人呢?这就是缘分,这是没法讲清楚的,王宝钏为什么会爱上薛平贵呢?她一开始就能看到薛平贵的未来?恐怕不见得。这就是爱情,当然这是一见钟情的爱情。我的意思是说,两个人要有感觉才可以,否则,接触好长时间也没有任何感觉,像陌路人一样,这样能进入婚姻吗?我是不会的。我和子健哥来说,也许是平行的两股道,他是个大哥,我是个小妹,但是如果说进入婚姻,我想不仅我没有那种感觉,他肯定也没有那种感觉,所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除非像旧社会那样由父母包办,自己没有任何的自主权和选择权,才被迫走进婚姻。现在提倡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就必须考虑感情的问题。这不是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就纯粹是感情的问题。你刚才说我和子健哥的时候,就没有考虑我和他的意见吧?我和他的看法才是最重要的。不了解我和他的看法,那不是乱点鸳鸯谱是什么?小君姐,我说的不好听,你不能生气啊。” 子君坦承:“我怎么会生气呢?秀秀,你说的太对了。婚姻就是要有那种爱的感觉,至少不能反感,如果一点感觉都没有,那就是不可能的。其实我跟唐英俊就是这样,可能他对我有感觉吧,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两人说着,又骑车往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