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源头》 渊源 渊源 先前数代是年盛夏,京城里皇宫内院。备受父皇宠爱的小公主阿拉坦那木其极其娇惯任性,虽说是得天独厚的正宗皇嗣,却自带一种天生超脱于自然的圣凌尊光,更具傲视万物之气。这天清早,她在父皇的特允之下,约上朝中一个重臣的小儿子魏渊,还有刚熟识不久的护城将军的儿子朱先,让他俩陪她在宫内花园里玩捉迷藏。 晨光初曦,和风微起。三个童龀少年围绕着假山、花圃、柳林、荷塘……沿各色光滑鹅卵石覆铺的多条回转幽弯小径,在这胜似仙境般的宫廷豪园里,一个个犹如自由飞翔的燕雀,无忧无虑尽情地相互追逐玩耍着。藏呀藏,找啊找,找到你就跑不了。找啊找,藏呀藏,藏起你就找不到…… 朱先这是第一次应约陪同小公主来皇宫内院玩耍的,到了这奇异梦幻般偌大的花园里,相继映入他眼帘的是那些从没见过,且数不清的奇石、怪树、异花、香草……他内心在不平静中波动着,受到震撼后的一种略显呆呆的新奇感也触景而生。他眼花缭乱,顾左忽右,当那双眼从树木缝隙里,看到花园深远处被绿树、假山覆遮着的东北角方向时,一下子定住了。缥缈的薄雾中,隐现出一幢雕梁画栋高大气派的楼宇,显得是那么的异常独特。它在曦光下的薄雾里,那富丽堂皇如梦如幻的色彩中,闪现着不可抗拒的圣灵之辉。顿时,他那颗童心竟不由自主一振,已经忘记了那个进行中的捉迷藏游戏,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这幢异常的楼宇所吸引,将小脑袋左伸右探仔细观察起来。立刻,这栋神秘的建筑魔力倍增,成了他所瞩目的焦点……脑子里即刻便产生了几个大问号?好奇心,使他忘记了陪同小公主来玩耍的重要使命,竟鬼使神差般抬手一指那幢奇异的建筑,并且嘴里还一惊一乍大声嚷嚷着:“那边的高楼好奇怪呀,像天上的仙阁,是谁在那里面住?” 此时的小公主阿拉坦那木其正全神贯注于游戏中,悄悄躲藏在一株,历经了数百年雪雨风霜,现在仍枝繁叶茂花浓的老紫薇树后。哪承想,不远处朱先惊诧之声突然间传了过来,这声音一下子就搅扰了她那浓烈的兴致,愠怒之态瞬间便挂上了稚幼粉嫩的脸颊。那边的言语还未落地,她却一下子从树后闪出身来,傲气十足,脸挂鄙夷之色,内心根本就看不起地位卑微的朱先,用带有训斥,嘲笑,且非常凌锐的口气说道:“你在那儿瞎叫什么?那地方是战神堂,是神宝血红骷髅修炼的地方。你连这事都不知道,真是个傻子!” 魏渊藏在假山后一块虎形石旁,听到小公主这一番话后,便一下子不失时机地窜了出来。他经常陪同小公主玩耍,比较了解她内心的喜怒哀乐。他虽然年纪小,但很会拍马溜须,在这种场面下,会淋漓尽致表现出自己的狗奴之相来,见风使舵的本领是与生俱来的。他极速颠跑了数十步后,来到小公主旁边,俯身用眼角观察着小公主的脸色,接着便损言狠语的酸辣馊臭剧下,帮着小公主像老子训儿子样数落着朱先:“看你长那熊样,长脸,蛤蟆眼、黑爪、钩腿……一看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屎壳郎。连这么有名的地方你都不知道?真是的!废物一个!” 朱先本来地位就较为卑微,无非也就是个应约陪小主子玩耍的小奴才,被这一番暴雨加馊水的淋漓数落,立马就有点蔫。他沉肩,缩脖,低着头,眯着眼睛,尽显一副夹尾巴狗样。即便是纵然内心存有千般不服,但在傲视一切的主子面前,也不敢有丝毫的反驳。 别看阿拉坦那木其年龄小,那可是盛气凌人,公主的范儿不装自有,高高在上的惯了,见不得有半点冷落。当她看到朱先低头不语时,误以为他内心不相信她说的话。顿时,竖柳眉,瞪杏眼,胳膊一伸,朱先的手腕处就被她那小手强制性钳住了,随手一拉,语气非常强盛地说道:“你敢不信?走!我领你去看看什么叫战神堂。”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边说边拖拽着跟头踉跄的朱先向那战神堂快速走去。 “对!让那傻子开开眼,看看战神堂里的宝贝。”魏渊也紧紧跟在后面摇旗擂鼓,且不时地用脚踢一下朱先的屁股,给小公主阿拉坦那木其帮忙助威。 此时的朱先如同一个捆住了嘴待宰的羔羊,虽然受到扯拽踢打,还要默不作声,任由那只纤纤细嫩的小手牵拽着…… 一段时间之后,三个豁齿稚童一路上拉拉拽拽,气喘吁吁来到了那战神堂的大门口。由于这里是皇宫内院,外人根本进不来,门口也没有人把守着。阿拉坦那木其来到门口后,松开了拽着朱先的那只手,在强烈的好强之心驱使下,自己没有丝毫的犹豫,用力推开了战神堂的大门,在她的带领下,魏渊和朱先就先后走了进来。眼前出现的是一幅令人意外的景象,整个大厅内空空荡荡的,除了四面洁净的墙壁外,别的什么东西也没有,而且也没有向上攀登的楼梯。 朱先微低着头,不时用眼角偷偷地东瞅西扫着,也没见到一丁点东西,眼中不觉就露出了些许的不屑之光。心想,还战神堂呐!吹吧!神宝血红骷髅在哪?还修炼,修炼个鸟呀!空空如也,连个喘气的都没有。不过这些话只能放在脑子里短暂想想,嘴上是万不敢说出来的。 小公主阿拉坦那木其傲面依旧,但内心却处于意料之外的茫然中。她虽然以前偷听父皇讲过这个战神堂的秘密,但这地方她也是第一次进来。她看到厅堂里是空的,两个伙伴也把目光先后留在她的脸上时,心里不免产生了一丝疑虑,脱口说道:“哎!怎么什么东西也没有呀?我们家的神宝血红骷髅呢?” 魏渊聪明伶俐,听语解意,自己的心里比小公主还急,马上便献殷勤讨好,围着屋内的墙壁向四处寻找……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竟在靠墙角处,很不显眼的地方发现了一扇小暗门。一时间,偶然的惊喜使他兴奋度高涨,便喊了起来:“公主,这里还有个小门。” 处在疑惑之中的阿拉坦那木其赶紧跑过去,一探究竟…… 朱先也跟了过来…… 阿拉坦那木其看到暗门后略作初步的观察,以命令的口气对魏渊说道:“你去把它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魏渊得到小公主的命令,不敢怠慢,用力将暗门推开。门开之后,出现了令人没想到的现象,一股浓醇的酒气从里面扑面而来。 魏渊不敌这浓烈的酒气,即刻不自主用手捂着鼻子,扭头将眼光落在小公主阿拉坦那木其脸上,没有说话,在观察小主子的脸色。 朱先虽然人小,但以前也曾多次偷喝过家里的酒,扑鼻的酒气到了他的鼻孔里变成了醇香琼浆,迫使他情不自禁咽下了一口唾液,使劲一抽鼻子,在一边小声地说道:“这是个酒窖。” “胡说!战神堂怎么可能是酒窖?你再瞎说,我就告诉我的父皇,砍了你的头!”没想到他这微弱的声音,竟然没有逃脱过小公主阿拉坦那木其的耳朵,她用小手指着朱先吓唬着说道。 朱先着实吓了一跳,整个身体也不由一颤,还差一点尿了裤子。他可不敢惹这个极受皇帝宠爱的小公主,要是她真和他那嗜血成性高高在上叱咤风云的父皇一说,他这颗不值钱的小脑袋绝对就落了地。他惶恐至极,条件反射下,嘴里吞吐不清怯怯的一个颤音:“我……我……” “快走!赶紧进去看看”。阿拉坦那木其盛气凌人,催促起来。 朱先赶紧缩头弯腰,在小主子和高人一等的魏渊面前,尽力将俯首帖耳夹尾巴狗状态,表现到淋漓尽致程度。他紧跑几步,随魏渊之后,也进了那个暗门的里面。 这个暗门里面还是一个大厅,只不过比外面那个小点。只见在大厅的中间放置着大条几,在条几下面的大香炉旁,竟有几个已经空了的盛酒用的瓷坛子,不用说,那些酒香味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大条几上面摆放着一个很大的红木盘,盘中安坐的就是那颗熠熠发光品质为血红石的血红骷髅头。 三个人都是孩童,又是第一次看到这发着光在修炼中的血红骷髅,面部立刻出现了瞬间的石化,紧接着便是悚然与惊诧,内心恐惧感倍增。虽说小公主阿拉坦那木其是血红骷髅的主人,但往昔的面貌于今却是大相径庭,此时的她也显得有点惧怕,竟不由自主往魏渊身后躲藏着…… 血红骷髅之所以今天被安顿在此,一切皆因皇帝内心所致。他的内心崇尚的是个人能力,舍我其谁驰骋万里原野,顶天立地的血肉之躯。虽然知道血红骷髅灵性十足,可以物、人互变,法力无边,却自始至终,把这血红骷髅当作一个物品来看待。特别是在江山已定的太平时代,血红骷髅处于无用武之地时,已经开始备受皇帝的冷落。他先是一道旨意,就修建了这座战神堂。建好后,紧接着又传旨,把原先伴在自己身边的血红骷髅(老道士),安置在这新修建的战神堂里静心修炼。 年复一年,天长日久没人过问,血红骷髅就有些寂寞,昨天晚上偷偷溜出去搞了些酒回来,闷坐独饮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刚才还没喝完。不承想,令血红骷髅始料不及的是,这好久见不到人影的地方,竟突然来了三个顽皮的孩子。 因血红骷髅受到惊扰,刚刚闪身变回原形,端坐在红木盘中,还是没来得及去处理地上那些空酒坛。当看到小公主的身影时,他不得不慢慢地变成了一个老道士。然后,飘然而落地,站到了条几的边上,尽量用身体去遮挡那些凌乱的空瓷坛子,并以亲切和善的样子,俯身拱手缓缓轻声地说道:“贫道不知小公主前来,有失远迎,请公主恕罪。” 小公主阿拉坦那木其看到血红骷髅,又瞬间变成了从前那个慈眉善目的老道士,也就不害怕了,闪身上前撒娇说道:“你吓着我了,你要包赔我。” 老道士怕把偷酒喝之事露馅,想尽快把她打发走,免得夜长梦多,自心以为都是些小孩子好糊弄,要求不可能过于出格,因此,也就很爽快:“说吧,怎么个包赔法?老臣我认了!” 小小的阿拉坦那木其比较单纯,看到他眉毛和胡子都白了,也听说过血红骷髅是不灭之体,具有高强的仙法之力,没有别的意思,也就想跟着沾点灵光,便说道:“很简单,就是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好,好,好,我答应,说吧!”老道士一听,觉着小孩子翻不出什么花样来,想尽快答应下来完事,随口说道。 阿拉坦那木其一看老道士这么快就应下来,公主的脾气又上来了,想给其一些难为,加一加码,刻意逗他一下,便说道:“我说的是三个人,一人一件事。” 老道士这回可真有点为难了,知道是自己因过度饮酒亵渎了苦难修行的清贫之心,想必此事定是上天安排这些孩子来惩罚自己,今天这个祸是躲不过了,只好自吞苦果,皱起眉头拉着苦脸说道:“行,快说吧!” 阿拉坦那木其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我的事就是,我和魏渊两个人长生不死。”小公主很精明,刚说完,也不管老道士答不答应,转身就跑出了暗门。 老道士一怔,眨了眨眼,叹了口气:“唉!乱了!” 魏渊看到阿拉坦那木其跑出去了,心里有点着急,忙乱中急急说道:“我要荣华富贵。”说完就去追那阿拉坦那木其去了。 老道士望着魏渊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唉!坏了!” 最后剩下朱先,他刚才围着大条几转了一圈,也就在别人没注意到他时,竟伸手把红木盘中两本羊皮卷书的其中一本偷偷藏入怀中。他转过来后面对着老道士,怕偷书之事被发现,心里‘嗵嗵’跳着,嘴里含糊着小声说道:“我要江山。”说完后,做贼心虚的他,怕老道士问其要回那羊皮卷书,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朱先的举动并没有逃过老道士的慧眼,但在意识里已无法阻拦,冥冥之中已经感觉到某些事上天在注定着。当听到我要江山四个字时,便手捂额头,狠狠叹了一口气:“唉!完了!” 战神堂的事情过去后一年半左右,魏渊的老爹就被革职法办,砍了头,偌大的一个官宦之家在数天内就家破人亡。魏渊和仅剩的几个老弱病残家人被关入了囚牢之中,过段时间再斩首示众。小公主阿拉坦那木其念旧情,便不顾个人的安危,设法将他救出牢狱。魏渊死里逃生,跑出京城后,就流浪于遥远的乡间僻壤。可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被一个告老还乡的公公看中了,先是把他收养为养子,后又雇了几个人强行把魏渊捆绑起来,给他也做了阉割术。因为这个公公和皇宫内有关系,目的是准备以后伺机把魏渊送到宫里面去做太监,让他能旱涝保收有饭吃。 也就在魏渊家出事后不多久,朱先的老爹护城将军也被贬了职,被罚派到外乡远处去镇守一个关隘,他只好携全家老小去了离京城遥远的边关小镇。也就是他到此地的第二年,便在起义军的攻打下,关隘失守,他也在这场战斗中命丧黄泉。朱先孤身一人侥幸逃出后匿藏在庙里,假装成小和尚躲过一劫。 若干年后,朱先已是今非昔比,统率着浩大的反朝廷武装连年征战,最后攻克了京城。至此,朱先便黄袍裹身,坐上了皇位。那个魏渊经过宫内宦官推荐则成了个太监,因投其所好极力讨好巴结,并鞍前马后侍候着做了皇帝的朱先,再加上又是熟人熟面知根知底,就逐渐上升,最后就当上了皇宫的总管,为朱先唯命是从奴性十足地服务着。朱先在攻克京城不久后,就去宫内花园战神堂找那血红骷髅。但那案几上已遍布数载的尘灰,除了那空空的红木盘仍在原地外,已经不见了血红骷髅的踪影。朱先也不顾那厚厚的灰尘,伸手把红木盘掀了起来,在盘的下面竟然发现一块巴掌大的羊皮卷。 朱先特别敬崇血红骷髅,发布诏书四处寻访,可就是杳无音信不得其踪。在尽心尽力还寻找不到的情况下,朱先也没放弃。他一道旨意,把战神堂原样精心修饰了一番,并规定每天香火不断,所有朱氏子孙每年必须来祭拜两次。 山河色变,皇位更移,万劫险渡,远乡求生,怒火时刻在阿拉坦那木其心中痛燃。她恨透了这两个童年时俯首帖耳的玩伴,朱先和魏渊。于是,便用自己皇家公主的影响力,组织起一些残余武装,与朱先的王朝在暗地里连年不断殊死战斗着。 朱先贪婪,虽获取了江山,可不能长命百岁,数年后便病死了。就这样,朱家王朝在延续了几代后,便开始没落。魏渊看到朱家王朝要日薄西山,便暗中勾结另一个强大的宗室势力,把老王朝变成了新王朝。 老王朝的朱家皇室子孙几乎被斩尽杀绝,只有极少一部分人从皇宫内逃了出去。他(她)们匿藏起来,组成了一个相对应的地下王朝,四处苦苦寻找血红骷髅,并世代延续着复国正宗之梦。也正因此,朱家残存的老王朝子孙痛恨这个颠覆了自己家王朝的魏渊,与他结下了世代深仇。 就这样,两个不死之身阿拉坦那木其、魏渊和朱家的世代子孙,他(她)们相互之间互有深仇大恨,一直在持续明争暗斗着…… 引子 引子 一起血案,祸连两家,数具尸体,扑朔迷离;梦源多山,山是情骷,长流源水,水孵缘孽。 夜黑天阴沉,伸手难见自己伸出的指尖。两个头戴面罩的人,腰佩钢刀,脚步匆匆,从梦源镇沿江边的小路溯江而上,向北疾行着。两人于夜幕中转过了一座横卧于江边的高山后,便进入到树木高粗且枝叶茂密的水柳林中。这片水柳林距梦源镇约四五里远,面积并不算太大,是源江边一片半圆形由于流水的经年冲积而形成的小平原,林中仅有两栋相距十多米的草顶泥木房。两个人感觉到离这两栋草房不远时,就在靠近江边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其中的一个人,迅速从怀里拽出半尺余长指头粗的两根香,递给另一人一根。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东你西,咱们先把屋里的人熏迷了再动手。” 两个人走了几步,在一棵粗大的水柳树后蹲了下来,聚在一起俯着身,特意遮挡着树后的部分空间,用随身携带火镰、火石引燃艾绒后。将香点燃,都用一只手捂着面罩下的鼻孔,屏住呼吸,各自蹑手蹑脚靠近房屋的门,将点燃的香挤插在那简陋的门缝中…… 约少半个时辰过去,两个人各自服下一颗解毒的药丸后,在其中那领头人的轻咳声示意下,两块河卵石飞向木格式的前窗。‘嘭,嘭,’一前一后两声闷响瞬间压过江水的轻喧。片刻之后,那两栋房子里仍没有任何反应。其中一个人,手一挥,两个人就同时跑到了一栋房子的屋门前,一个人上前对着门板狠狠踹了一脚,一下子就把里面的门闩给踹断,随着‘咔嚓’声,门板即刻向两边洞开。两个人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前一后便冲了进去,用刀一挑内屋的麻布门帘,就闯入了内屋。 他把屋内一盏油灯燃亮,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到一男一女躺在炕上,当清晰而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时,他举刀冷笑起来:“哈,哈……”随着笑声,钢刀在男人的身上急速翻飞着,随着刀起刀落,血肉往四处飞溅,边剁边念叨着:“三弟!哥没死!哥刚探到你的落脚地,就马上来看你。哥知道不是你的对手,不得已才……”微顿少许,他又跳上那遍布血污腥气冲天的土炕,用一只脚拨动着那个赤裸着上身女人的脸:“贱人!你们让我找得好苦,八年了,终于我们又相见了,这是最终,也是……”他的脚现在已经不是在拨动那个极其漂亮的脸了,而是连续地踩踏着,发泄着心中无限的怒和恨。 女人靓丽的脸,在那鹿皮靴一次次连续重踏之下,血肉纷飞溅落于四周,最后已是处处残骨外露,脑浆随着外涌的血水,瞬间就印湿一大片炕上的苇席,屋内浓郁遍布着令人作呕的强烈血腥气味。那人并未就此解恨,声音嘶嚎着说道:“多好的一张脸呀,属于我的,我带走,带走!你的!你留下……” 暴行过后,两个人不做任何停留,又再一次出现在另一栋房子的门前…… 时间不长,这两栋房子的窗口便闪现出了红红的火光,顷刻间,大火便燃烧到了屋顶。 水柳林外不远处山坡上峭峰边有一个溶洞,在黑幽的洞口处,一个形如鬼魅的人居高临下目不转睛地向下看着。当那人由外面的树空里看到由小到大吞噬着两栋房子的烈焰后,把头狠狠地点了几下,嘴里低声念叨着:“哈哈,果然在意料之中,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实施了十年多的卧底掏心计策,在今天晚上终于完结了。我那大师姐,自今晚之后,你也就彻底解脱了……” 火光弱红,映着山坡和洞口,那个形如鬼魅的人此时沉浸于成功的喜悦之中。片刻之后,他随即转身面向洞内,想通过这个贯穿山体的溶洞离开此地…… 突然,‘嗖’,‘嘭’,一支带有剧毒的弩矢由洞内射出,准确而又凶狠地钻进那形如鬼魅的人的咽喉。瞬间,他犹如一段狂风下枯木,摔倒在地。身体随之顺着倾斜的洞口,咕噜噜滚入洞内一个平缓之处,在一番痛苦翻腾抽搐之后,气绝身亡。幽暗的溶洞里,此时又处于一片宁静之中。 第1章 横祸突降,梦源顽童神鬼百态: 第一章横祸突降,梦源顽童神鬼百态: 梦源镇不算太大,于江的一边,河的两岸,稀稀拉拉分布着几百户人家。一江一河呈丁字形流淌,上横是宽阔的源江,下勾是入江的梦源河。 清晨,静谧中初醒的莽原小镇,既古朴又清纯。炊烟袅绕,水声幽旋;山野翠叠,露吻花羞。东方一轮艳红在两山衔丫处向外跳绽着,将原野江河万物浸染千层朝晖,沐浴万缕曙光。 两个七八岁的孩子,从镇上一家贴有双喜字的大门里一前一后走出来,他们是昨天这户人家特意请来扮招财童子的。这梦源镇人有个悠久的传统风俗,结婚时必须备有两男两女四个小童子,俩男童唤作招财,俩女童唤作进宝。而且还必须是八岁以下的,按照当地俗规,这四个童子必须在举办婚礼的那个东家住上一晚。不住可不行,那白天招来财进来宝,晚上就跑了哪行?必须留住! 两个男孩子手里拎着办喜事那家送给的一些小礼物,兴高采烈往家里走。俩人在江边的土路上蹦蹦跳跳,打打闹闹,顺着树木繁盛青草丛生的弯曲小路,溯源江向上行走着。走了多时,眼前便是一座高高的青山,青山的灰岩裸露处断崖边,有个一人多高的溶洞口,那溶洞黑乎乎幽深阴冷,瘴气暗涌,弯弯曲曲地贯穿着整座青山。两个人沿小路绕山而过,转过山,走了约半里多路,就进入了一片枝繁叶茂高大密实的水柳林里,他们俩的家也就在这柳林之中。 林中寂静无声,放眼望去,小路的尽头已经不见了那两座熟悉的草顶泥木房的屋顶。两个孩童微微一愣,感觉不太对劲,不由产生了疑问。家呢?怎么一宿之间就没了?他们俩用疑惑的眼神相互看着,那份无比焦虑之态,也随之挂在这两个孩童幼稚的脸上,立刻地快步向前跑去。可等走近一看,哎呀!烧光了!爹呢?娘呢……在这片水柳林中的空地上,留下的只是两堆燃烧过的灰烬和黑色的废墟。临近房屋的数株水柳树也未能幸免,大多数枝叶都被烈焰灼过,焦枝残叶低垂,显现出一片萧败惨象。 俩人各自扑奔到一堆废墟前,双手在扒着残留的灰烬,灰雾腾旋飘散着,焦黑的尸骸隐约突现。顿时,嚎啕的哭声压断江水的长喧,倾流的泪水洒入温热的灰山…… 梦源镇南山的半山腰中,有个光滑的洞,名叫‘玄神洞’,已修炼了千年的道士无影偷偷在此继续密闭修行。‘玄神洞’是南山河边水面之上垂直悬崖半空中的一个洞,常年有团不算太大的雾气时浓时淡悬飘在洞口周围。略显椭圆形的洞口在垂直绝壁上部,高阔各约一丈左右,下距河面十丈有余,上望顶峰五丈挂零。 由于这个‘玄神洞’处于悬崖峭壁的中间,距离镇子虽然不过五里远,但处于险恶处,没人能上去。镇子里的人对那围绕洞口的雾团并不稀奇,因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都已经习以为常。关于里面有个修行道士,镇子里的老老少少没一个人知道。 道士无影正在洞内深处潜心修炼,忽然间,就感觉到心烦意乱。却原来是那遥远的哭声传入他的耳孔。在这如此远的距离,也就是这两个孩子那不同一般的哭声,能被他这个超凡脱俗之人听见。他虽然早已决定两耳不闻人间世事,一心修炼成仙。但今天这哭声的确太凄惨,总是能深深刺痛着他的心,不觉之中,竟然身不由己,起身向外搜寻着。站在云雾缭绕的洞口处,他眼前便立刻幻现出遥远的水柳林中,那两个孩子匍匐在废墟的尸骸旁,悲痛欲绝,哭得死去活来的场面,此悲惨情景目不忍视,感觉实在可怜,令他那颗不为事事所动的铁石心,也不由为之一颤。又不知是哪一声哭诉,拨动了他心中的痛弦,竟也抬手抹了一下双眼,无泪感叹道:“罢罢罢!罢就罢了;缘缘缘!缘来缘去。也许这是上天注定,让我再管一回这扯不断,理不清,道不明的闲事吧!”他原本想着一心苦修行,不问人间任何悲欢事,但在这一刻,由于一些诸多理不清的事情,和自己多少还有些小关联,便萌发了慈善之心。他一声长叹,又自言自语道:“唉!世间有缘,就有因,有因,就有果,有果,今天就注定找到我!”说完后,便轻展白色拂尘,凌云幻雾中飘然而至水柳林,降落到两个孩童的面前。 两个孩童现在已无家可归,更是无亲可投。他们俩怨恨在胸,咬牙切齿,面对着灰烬中的父母遗体发誓。只要活着一天,就一定要报仇,捉到凶手后,把他千刀万剐……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鹤发白眉面目慈善的道人,观其形态,道骨仙风,超凡脱俗。顿时,他们两个,心中猛然一颤。呀!神仙来了! 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下,止住了哭声,但仍满面灰垢在抽泣着,不约而同聚到无影的面前。无依无靠的两个孩童,此时如同溺水之人见到了一块漂浮物,并先后急切俯身跪地磕头,恳求他拜为师:“您老人家收下我们吧,我们要跟您学功法,为死去的爹娘报仇……” 无影来此处的本意,是想化解两个孩童带有浓重杀戮的愤怒之心。正好俩人急切想拜他为师,便借此意收他们俩为徒,可于日后再慢慢予以心解。于是,就上前一步,将两个人扶起,将拜师之事答应了下来。但他却有言在先,想学本事也行,必须无条件听从他这个师父的安排,学功法要全靠自己的悟性,学会学不会那可不管,这与他无关。他只字未透露自己的住处‘玄神洞’,这是有一定原因的。一是,因为他实在是嫌麻烦,不愿意为俩年幼的徒弟接上送下的成天忙活,当保姆哄孩子的事,他到现在可从来没干过。如果弄在洞子里住在一起,忒麻烦!吃、喝、拉、撒,一切,一切……他脑子里一想,头立刻就大了。二是,因为这俩孩子的岁数太小,没有能力也不具备法力,在空中来去自如登上‘玄神洞’。再说,他无影也不需要别人帮他做事,自己这么些年来独往独来清静惯了,经不得多余的烦心事。但最主要的是,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踪迹,这也包括这两个刚收的徒弟。 面对眼前两个孤苦伶仃的孩童,无影也不想考虑得太多。他先是用手轻轻捏了一下稍微大一点那个孩子的脖子:“嗯!筋骨还行,以后还能长。你家原先就姓贾,别叫贾天狗了,我给你改改名,就叫贾义刀。” “我没刀!”话随口而出,但贾天狗心中纳闷,这个老道,他怎知道我姓贾呢?不由自主摇晃了一下小脑袋。这一晃不要紧,由于无影的手还放在他那稚嫩的脖子上,那脖子随脑袋一晃动,柔弱的脖子怎经得起他那化腐朽为神奇的超俗仙骨之手。瞬间,脖子就给拉长了许多。 无影赶紧把手从贾义刀的脖子上移开,再一看贾义刀那个脖子,显得更加纤细瘦长了,的确比以前增长了许多,他顿时就无语了。慈眉未变,内心微波。刚刚收下的徒弟,怎么就不小心就给整残了呢?只好心纠物报,只见无影的手在空中瞬间旋抖了一下,触目不及间,他手中就握有一把红白双色的‘桃木剑’。他随手就将‘桃木剑’送给了贾义刀,只好用此物作为歉意的回报。 这‘桃木剑’它可不是一般的桃木刻的。它是用万年赤榆精雕细刻而成,是由两棵不同色泽和品质阴阳两重的赤榆精心严密嵌合制作的,一面为红色,一面为白色。红面,红光闪赤;白面,寒光凝霜。它上面雕刻了许多种符文,遍布整个剑的全身。两面各镶嵌一条浅粉色桃木血槽,因这血槽是选用的桃木,就把它叫做‘桃木剑’。此剑坚硬过铁,且韧性特足。舞动起来,如游龙穿云;顿颤之间,犹委蛇盘旋。在剑柄尾部,有那么五根棕褐色长毛轻垂,长毛柔韧如筋,二尺有余,它就是这把剑的剑穗。 贾义刀接过‘桃木剑’,心想,名叫贾义刀,实耍‘桃木剑’,这也有点名不副实呀,您就不能给把刀吗?因有了刚才把脖子捏得酸酸的教训,也就没敢再说什么。 无影又俯下身体,随手摸了下小一点那个孩子的右脚,满意地点了下头并说道:“呀!好骨头,像个脚样,以后你就指着他吃饭。你家姓丰,我也给你改个名,别叫丰崴子了,就叫丰明烨吧。” 丰崴子听到此话,在想,脚不像脚,还能像爪子不成?因有刚才看到刚改名那贾义刀脖子被拉长活生生的教训,也就吓得不敢说话。只是连脚带腿杵在那里直直地僵挺着,一点也不敢动。他生怕和贾义刀似的,稍微一活动,把这条腿给抻拉长了。这要是真给抻长了,腿一长一短,以后可怎么走路呀?必定会和个跛子似的! 无影看着贾义刀那瘦长的甲子脸,就用手掌尖托了一下他的下巴。贾义刀的脸就变成一个圆形的圆脸。 丰明烨原本也是个甲字脸。经无影用手一抹,竟成了国字脸。 无影一看,微微点了下头,为自己这改容术感到非常满意。此陈年之术,这么些年来除了给自己施展外,还从没在外人身上用过,今天小试身手,效果还真不错。他可不管俩徒弟对于这换面之事愿意不愿意,你们既然愿意拜我为师,那就要一切都听我的。‘嘿嘿’,以前你们那两张极其相似的面孔就不要了,我给你们免费一人来一副,各具特色新式样的。 俩徒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讶之情无以言表…… 无影又走到一棵大碗口粗细且早已枯死的水柳树旁。瞬间挥掌,即刻将枯树推倒。树干轰然倒地,立马摔成好几个节段。他选中一段,双手托起来,枯树段立刻就变成了以前那个贾天狗的模样,只不过是个死的,直挺挺的。他原地双手上扬,那僵挺的贾天狗便飞向数十丈远的源江中,溅起一片水花后,那个死贾天狗就顺水向下游漂去。他又双手托起一段枯木,是一个和以前一模一样死了的丰崴子,又同样向江中扔去…… 贾义刀和丰明烨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没敢言语。他们太小,根本猜想不到师父无影用意。实际无影的用意很明确,就是怕让梦源镇上的人再认出他们两个人来,想避免人多嘴杂众人瞎猜测,让歹人知道再生祸端来。 师父无影看着两人,把左右手放在各自的头上,千叮咛万嘱咐着:“以后对谁也不要提你们以前的事。以前的你,死了,永远死了……” 两个人将眼光向那灰烬中的父母遗体望去,悲痛之情又涌了上来,眼泪也再次夺眶而出。他们满怀希望,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师父,渴望他能助一臂之力,将父母已经半碳化的遗体入土为安…… 无影看到俩徒弟那祈盼的眼神,知道此时两个孩童的心情,可他不能施法将那尸体埋葬于地下,一埋,准露馅不可。他安慰着俩人:“不怕,放心吧,以后会有人来埋葬的。”说完后,他伸出双臂,一揽两个孩童,便飞掠水柳林,向远处飘移而去。 无影本来已经可以成仙上天,只因有一根未净,也就暂时困在‘玄神洞’里。他携两个徒弟来到梦源镇的西山,在密林边山神庙前的空地前停住了脚步。看了看那破旧低矮即将要倒塌的山神庙,这庙既无窗棂,又无门板,仅有一尊塑像还色彩斑驳破损不堪,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本意是想,给新收的两个徒弟寻个安身栖身之地,却越看此庙越不尽如人意,不得不运用颇费功力的幻物移景之法。顷刻便风云突变,天昏地旋,眼前的一切景物全部处于虚幻缥缈之中……转瞬间就风平浪静,景依旧,物所变。在这梦源镇西山密林边,原有的那座矮小破旧山神庙的基础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一座外观规模较大的山神庙…… 贾义刀和丰明烨,被师父无影的这番神奇举动惊呆了,表情瞬时定格在蜡像石化状态。哎呀!小的能变大的,破的转换新的,矮的可成高的……也就在他们站在庙门外直眼惊叹之时,庙内瞬间又多了一尊高大的泥塑山神塑像。 山神像前的地面上,覆铺着一块五尺见方的青石板。在这块石板前,是一尊表面极其陈旧的夔龙纹铜鼎香炉,那斑斑深绿色铜锈几乎遍布整个铜鼎,尽显岁月的沧桑。在这个香炉内,已经存有近两寸厚的香灰。 无影之所以将山神庙翻新扩大,是有好几重用意的。为的是以后能多收点香火钱,这样也就够俩人吃用了。因为小镇傍水环山,人们普遍都敬重山神,但敬重归敬重,在修缮这破庙的问题上众人产生了分歧,总是意见统一不到一起,几十年来一直拖着……之所以才到了今天这个破败样。 第1章 横祸突降,梦源顽童神鬼百态: 无影将塑像完成后,就走出了庙门,来到了庙前的空地上。他做了个样板动作的姿势,让两个小徒弟每天风雨不误地按照他的样子练功。其姿势也就是一个马步,然后双掌向前一推,脚步不动,两掌一伸一拉,如此来回循环着。并再三告诫:“不准偷懒,天天苦练。” “是,谨遵师父教诲。”两声童音过后,贾义刀和丰明烨就照着师父教的动作练了起来。 无影手拿拂尘,眯眼观看了一番,满意地点了一下头说道:“以后你们俩就住在这山神庙里,如别人来问,你们一概推说不知,让他们去找为师询问。一切适用物件,都放在那泥像后,你们进去把衣服换掉,泥像前有个大青碗,碗中会有香火钱,供你们买米用。” “谢师父的关怀!我们这就进去换衣服。”贾义刀嘴里抢先回应着。他怀着好奇心,为了到庙内一睹为快,拉着丰明烨的手,就向山神庙的门口跑去…… 无影微眯着眼睛,善意的眼光看向两个天真孩童的后背,内心却在深深叹着气,嘴里嘱咐道:“为师有事,不能常来,你们要好自为之。”余音未消,就白雾绕身不见了踪影。 将近中午时分,梦源镇上的一些人,在河江的汇流处,发现了靠近岸边的水里有两具儿童尸体。打捞上来后,一看,了不得,这不就是源江上游水柳林中那两户人家的两个儿子吗?他们就用破门板抬着两具尸体,急匆匆奔江的上游水柳林而去。众人都在摇头叹息,认为是扮完招财童子后,早上返回家的俩小孩贪玩失足坠入源江淹死的。必须赶快去告知他们家里的人,他们家里的人现在还没见到人回去,不一定会急成什么样呐?等众人到达后,就发现情景有异……因此,也就发现了烧过的废墟,以及烧成焦炭的四具死亡者尸体…… 梦源镇一些善心人,就共同拿出一些钱财来,组织起众人,在水柳林里废墟的边上,挖了两个大坑。在男女老少一片哀叹声中,纸灰青烟消失后,就把这遭遇横祸的两家人,分别葬在两个大坑中。这里因故就多了两个大坟头,从此这地方便有了个新名,叫两家坟。 梦源镇上的人非常崇敬山神和龙王,对这突然焕然一新的山神庙,脑中虽有疑惑与猜测,但共同存有那份对山神的虔诚之心,使其一致相信,这一定是山神在显灵…… 自此以后,在庙前的空地上,便多了两个道服裹身、青履覆地的小道士,练着师父无影教的这仙道之功。在庙门外,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贾义刀和丰明烨一次次不断地重复练习着,师父无影教给他们的这唯一招式。这无影师父也颇为怪异,吝啬得很,在这一年之内,所谓武功只是教了这一招,从不多教一点。但在道法上,却可劲地教,能学多少教多少。很显然,师父无影用心良苦,想用枯燥的招式,来消磨掉他们的怒气,用道法来平息他们心中的愤恨。 暑过寒尽,转眼间已过去了整整一年。在某一天的傍晚,两个人一起来到梦源镇的北山边。他们坐在一棵大树下的石头上,等待天黑严实以后再行动。因为今天是他们两家父母遇害的祭日,师父早就交代过,不让其暴露身份,白天不能去。所以俩人就选择在晚上月黑人静时,准备去水柳林中的两个坟上去看看,祭奠一下各自惨死的爹娘。 夜较黑,风轻拂,星空下,浓浓的夜色环裹着山野,吞没了河川。贾义刀和丰明烨睁大两眼,目所能及地辨别着路况,慢慢向水柳林走去。因为年纪小,不擅长走夜路,加上路途比较远,一路上遇到不少磕绊,在摔过数个跟头后,总算来到了两个坟头前。坟是梦源镇上的一些好心人草草掩埋的,坟前自然没有人给立碑树传。两个人既无法知道,也根本不能辨别出这两座坟丘,哪个姓贾?哪个姓丰?俩人只好先给左面这个坟头磕完头,再移到右面那个坟头上磕,俩人不敢大声痛哭,只能连续地低声抽泣着。 也就在这时,几十丈外,水柳林里出现一个腰佩一把长刀的人,也匆匆向这两座坟前赶来。当那人隐约发现坟前有人影时,瞬时间,就以一个速度极快的闪身动作,一下子便闪躲到一棵粗大的水柳树后。当那人停了片刻看到自己没被发现时,就在树后偷窥着。尽管天很黑,但是距离较近,只要能隐约观察到坟前有两个矮小的,且极其模糊的身影,究竟那两个黑影在干什么,是不得而知的。那人瞪大眼睛恨不能将这黑夜望穿,想知道这两个黑影在坟前的一切举动,因实在看不清,就向前伸头,侧耳倾听。刻时之后,那人摇着头,显然,这一切都很徒劳,很失望…… 贾义刀和丰明烨也不敢焚香烧纸,更不敢培土,就是坟头上的那些蒿草,也原封不动地长着,不敢拔除掉,怕留下痕迹,以免让外人发现。他们略微祭奠一番,磕了几个头,洒了几滴泪,驻足凝望了片刻,就匆匆往山神庙返。 那个人并不死心,一直紧紧跟随在贾义刀与丰明烨的后面,并保持好一定距离,既不让被跟随者发现,又不会失去目标。可见此人有极高的探侦能力,没有十年、八年是练不成的。那人脚步极轻,身捷如豹,无论地面多么凹凸不平,始终是步履稳健,且能做到跟踪中无声无息。从这系列行动上看,此人绝对是个货真价实的侠客中高手,夜行能力非凡且经验非常丰富的人。 贾义刀与丰明烨可比不了那个人,跟头踉跄的,费了不少劲,挨了数次树枝子抽、顽石绊,终于回到山神庙中。他们可不知道后面有人跟随,俩小孩子没那么多的想法。进庙以后,就摸索出火镰、火石,打火,引燃火绒、火绳,将油灯点上。然后,各自抚摸着脸上被树枝划过的伤痕处,火辣辣的痛感随手指的移动而向外扩散着。 外面那个人趴在山神庙的门上,用左眼对准一条稍微宽些的缝隙,再向庙的里面窥看。当那人看油灯亮起,在灯光下贾义刀和丰明烨的那两张脸面时,犹豫了一下,又由上而下打量着俩人的身形……片刻之后,那人沉思了一会,忽然之间,恍然大悟,暗自说着:“噢!原来如此,明白了!”随即那人就向山的北面奔去,眨眼间,就消失在夜色里。 在距山神庙直线距离一里之外,便是卜家酿酒的烧锅大院,此处名叫卜家烧锅。梦源镇与山神庙和卜家烧锅形成一个锐角三角形,镇子距山神庙最远,有一条y字形小路弯转起伏于林地之间,并连接着这三个地方。 卜家烧锅的掌柜叫卜酩醒,他家里有个男孩子,名字叫卜酒料,年龄与山神庙里那两个小道士相仿。但这个卜酒料生来有个不讨人喜欢的特点,那就是特别调皮,且人小鬼大,是梦源镇上极其有名的小贱皮子。甭管谁,见到他都会不由自主皱下眉。因为这小子就像根搅屎棍子,不定哪天、哪时、哪刻,准能给你滴答出点臭水,恶心恶心你。 镇子上老老少少,有很多人或轻或重被这卜酒料戏耍过,但也只能吃个哑巴亏,又不能把他怎样。一个小孩子,罪未杀人,过不及刑,总不能像逮住个鸡屎亮那样,就地用手捏死吧! 可人虽人面,心非心同。有人就不服,扬言从小偷针,大了偷金,爹娘管不了,我给他治一治这贱皮子病。此人便是镇上的光棍子,名叫张胡根。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只因前时,卜酒料路过张胡根那没有院墙门的破屋子时,看着两扇新换的房门后,疑问、浮想也就接踵而至。随之,灵感一下子也就在脑中产生,恶作紧随其后立刻付诸实施……双手托着荷叶,往返于门口数次。那两扇新门板上,也就增添一些新鲜牛屎的涂鸦……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张胡根绝不会等待十年,心里清楚得很,若卜酒料羽翼丰满,自己那可就老了,想报也会无能为力的。 一天,早有预谋的张胡根,事先抓了一条刚孵出来的小乌梢蛇,放在经过精心改造过的袖筒子里。然后,就沿街到处寻找那如同幽灵鬼样,神出鬼没毫无固定点的卜酒料。 功夫不负有心人,找了几条街道,终于发现卜酒料正和史鳌、皮诚等一干小孩子,正在‘驶大江’大车店大门前的街上玩耍。 此时的卜酒料,正以一副得胜者神态,戏耍着几个处于窘迫中,抓耳挠腮也无法应对的小伙伴。 张胡根怕打草惊蛇,装作到大车店来办事的样子,悄然来到眉飞色舞一脸洋洋自得的卜酒料身后。瞅准时机,趁他得意忘形时,快速将早已准备好的小蛇给他放入了怀里,随即,拔腿就跑了。 突如其来的事件,令卜酒料始料未及,凉凉的蛇身在怀里乱窜,把原本就害怕蛇的他,吓得魂飞魄散,瞬间便出现了短暂的昏迷状态,一下子就倒在地上。 那些被卜酒料羞辱过多次的孩童,一个个咧着开心笑容的嘴,在哄笑中,四散而去。 片刻之后,清醒过来的卜酒料,是嚎啕大哭,躺在地上翻滚着,抓狂般用手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卜酒料人虽小,但心眼多,坏水特足,那次风波过后,他在梦源镇里又干了件特损的事,差点就搞出人命来。这件事,在镇子上人们脑海里,留下的印象却极深。每每提起此事,人们都脸现厌恶之情,摇头、叹气或咒骂这个卜酒料。 梦源镇有几条弯弯曲曲,且长短不一,大体为东西方向延伸的街道。在最长的那条街西面,有个胡同,住着一户寡妇,带着一个四岁的男孩过日子。寡妇本姓张,两年前死去的男人姓徐,人们习惯地称她为徐寡妇。 徐寡妇虽然年纪轻轻守寡,但脾气既倔强又暴躁,骂人是她的家常便饭。因此她那门前是非不多,没人敢在她门前停留,怕挨骂,都是匆匆而过。 卜酒料顽皮,一天的下午,溜溜达达就来到了这个胡同里。一只飞过胡同的家雀引起了他的注意,立刻驻足,眼光便追随着家雀看去。只见那个家雀嘴里叼了个小虫子飞到徐寡妇两间草房顶,在树皮搭扣的屋脊上落下来,跳了几下,就钻到一个树皮洞里去了。他瘦瘦的小脸上那一双蛤蟆眼顿时就亮了起来,同时头一歪,薄薄的嘴唇,嘴角上翘着,在徐寡妇门前专心致志向房顶上观察着。 事也凑巧,正赶上徐寡妇挎了个筐准备去田地干活。徐寡妇在院子里隔着木篱笆墙就看到了卜酒料,立刻就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丧门孩子,他怎么今天在我的大门口站着呢?不行,我要把他撵走,他在这儿准会闹出点恶心事来。她匆匆几步来到墙门前,伸手拉开那几块木头串钉成的门,疾行数步之后,就来到卜酒料的面前。她拉着个脸,瞪着眼,高声训斥道:“你个小破孩,看什么看!走!走……滚到一边去!”她以大欺小,以为卜酒料会乖乖地走掉。 哪知卜酒料并不吃她那套,将目光从屋脊上移下来,直勾勾地盯在近在咫尺那徐寡妇的脸上,同时微仰着头,将左手的中、食二指塞在自己的鼻孔里,右手在鼻子边上往外扇着风,嘴里只吐出一个字:“哇。” 顿时,徐寡妇脸就发紫了,小毛孩子胆子不小,竟敢羞辱蔑视我,我不打你骂你,你不知道那马王爷他长了几只眼。随即便开口就骂道:“你个满地爬的臭烂蛆,滚回你家里那个茅厕里去……”说骂的同时,随手将筐扔在地上,人就冲到柴垛边,起手就抽出了一根木棒子。 卜酒料一看,‘嘿’,小寡妇,你真够狠的,这一棒子下去,还不得腿断胳膊折呀。他比个猴子都灵敏,双手一搭那小碗粗的木篱笆院墙,就蹿到篱笆上面的木桩子顶端,脚踏高矮不同的篱笆顶,歪歪斜斜就到了与邻居接壤两家相隔开的土院墙处,略一抬腿,就又上了土院墙,顺着土院墙,几步就到了房檐边,手脚并用,‘噌,噌,噌,’就来到了房顶的树皮屋脊上。 徐寡妇抽出木棒子刚转过身来,就看到卜酒料蹿上了木篱笆。她原地站着没动,有些幸灾乐祸,傻东西,不顺着胡同跑,上那顶上去,掉下来,摔死你!也就在高兴之时,卜酒料已经上到了房脊。徐寡妇一下子傻眼了,在下面骂道:“你个该死的贱皮子,上我的房子干什么?你把房上苫草都给我踩坏了,滚下来,快滚下来……” 任凭徐寡妇在下面焦急地跺脚咒骂。卜酒料倒是不慌不忙,找到那个老家雀出入的洞口,把手伸了进去。上房顶干什么?干这个!他把一窝刚刚孵出来的小家雀连窝一起端了出来。然后,冲那胡同里还在咒骂的徐寡妇做了一个鬼脸,就顺着房后坡就下到后房檐,纵身跳到松软的后菜园子里,也不管踩没踩到种植的各类蔬菜,来到篱笆门那儿,拉开后,就顺着小路跑了。 第1章 横祸突降,梦源顽童神鬼百态: 这原本是小事一桩,徐寡妇大人小孩骂过不少,镇子上的人谁也没有牢记在心上。可那卜酒料并没有事过印痕消,躺在河边的柳树林子里,是百个委屈,千个不服。‘哼’!你个死寡妇,骂了我这么长时间,得想个好办法治治你,我给你找个伴,恶心你一下。找谁好呢……他拍着个脑袋,在绞尽脑汁策划着如何报复徐寡妇的事,不知不觉中,竟然睡了过去……突然,脚脖子上有个凉飕飕的东西在蠕动,一下子把他从睡梦中惊醒,朦胧着睡眼不经意一看,是一条接近手腕粗的乌梢蛇。 虽然心里知道这蛇没毒,但卜酒料对蛇非常恐惧,在毛骨悚然之中,几乎是弹跳着从地上窜起身来…… 那乌梢蛇也因此受到惊吓,出于本能,扭动着身子向远处逃窜。 噩梦般的瞬间非同小可,迫使卜酒料全身不自主地颤抖着,那惊魂未定的眼光,紧紧盯着逶迤逃跑的乌梢蛇。 万物皆有灵性,乌梢蛇转眼之间,就钻到草丛里,消失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儿,卜酒料这颗突跳的心脏,才算镇静下来。再一看那放在树下的鸟窝,窝还在,可幼小的鸟儿,却全都不见了踪影。他知道,准是让这条大乌梢蛇给吃了。 对蛇的极度恐惧感,又把卜酒料带回到几天前,光棍子张胡根当着小伙伴惩治自己时的情景。巧的是,此人与那徐寡妇本家是同宗。 卜酒料想到张胡根,那脑子里立刻就有了坏水。‘嘿’,就你了,正好给那徐寡妇找个伴。 卜酒料这小子损到家了,他晚上偷偷溜进穷得叮当响的张胡根家,把他脱在炕边地上两只臭气熏天的破鹿皮靴子,就给偷了出来。随后,他又来到徐寡妇家的大门前,隔着篱笆墙扔进去一只,听到响声后,怕徐寡妇出来揍他,另一只就丢在篱笆墙外面的胡同里,转身就跑了。 第二天,镇子的街上,人们就传开了。徐寡妇偷汉子,偷了个光棍子;张胡根爬寡妇墙,里外破鞋一双;同姓同宗同被窝,黑天黑货黑勾当。 徐寡妇凭空受侮辱,火气难消,倔强劲上来了,一时想不开,拿了根绳子就到河边歪脖树上吊。幸亏被人发现得早,没死成,又给救了过来。 张胡根本来就穷困,凭空沾了一身骚,觉着活着也没劲头,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不说,还不时被一些娘们儿啐唾沫星子,像个夹尾巴狗抬不起头来。他憋气窝火回到家里后,颓丧至极,一狠心,翻出来俩巴豆,斧头一砸,就着一碗凉水就下了肚。但是几个时辰过后,泻肚拉稀差点把肠子给拉出来,竟然在炕上昏躺了三天。其结果是,苦没受够,罪没遭完,阎王爷嫌他瘦,没派小鬼来勾他,也没有死成。 卜酒料做了大祸,几天后真相便被人知道了,且已经传入到他的老爹卜酩醒耳朵里。卜酒料知道大事不好,一直在外面东躲西藏着,可终究还是没有躲过这一劫,被老爹用绳子绑了回去,挨了一顿刑具不同的暴揍…… 梦源皆梦缘,有梦才有缘。若续今生缘,少年敢为先。梦源镇山清水秀,人杰地灵,青山不老,江河长流。山上有虎豹鹿獐;水里有鱼鳖虾蟹。靠山逐水而居的人们,时常去猎取山货,捕捉水物。 但这里有一种极具灵性的动物,却能水陆畅行,这就是身披一身贵重皮毛的河獭。在这宛如世外桃源的地方,可以说是河獭们的最佳乐园。也正因此,常常能在江河之中,看到河獭自然嬉戏或者潜水捕鱼的可爱身影。 一天的早晨,太阳还没升起,东边天际橙红浓艳时,卜酒料那皮脸形象就出现在‘驶大江’大车店大门前。他像个偷粮食的大老鼠,贴着墙边就溜到那两扇大门处。轻起手推了推,还好,早上店伙计出来挑水,门没在里面上门闩。 此时,店掌柜史小江的儿子史鳌,正在大院子中背老爹教给的百家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 卜酒料已经探头探脑进入到大门内,听到背诵声后,接着史鳌的话,张口就来:“见风流泪。” 史鳌闻声向大门口看过去,见是卜酒料,就没好气地说道:“去……我家还没吃饭,你这么早来干什么?” 卜酒料‘嘿嘿’一笑,接着话说道:“我又不稀罕你家那狗龇牙窝头,来这里就为了跟先生学字。” 史鳌原本就对前几天自己那老爹,答应卜酒料的爹卜酩醒,让他来跟着学字一事,心里不痛快。他将目光收回,以一副不屑的神态,说道:“你一贯不说人话,我爹说了,今天有事,不教了,你回去吧。” 这样的话,显然是对付不了这小贱皮子的。卜酒料眨巴着眼睛,抬手一指远处的店门口,嘴里带有惊诧的语气随口而出:“哎!你爹来了!” 猝不及防的话语,果真将史鳌骗了,连忙扭头向店门口看去。结果是空荡荡的,连个人影也没有。 卜酒料抓住这个时机,疾步向店门口走去…… 史鳌恼怒了,连忙冲过去,伸出胖乎乎的左胳膊,将卜酒料给拦住,嘴里不依不饶地说道:“我爹在哪?你今天不说出他在哪,我就揍你!”说话间,右手的小拳头,也就亮了起来。 卜酒料知道,凭自己的这小体格,无论踢打或推摔,都不是这壮实玩伴的对手。他只好不往前硬闯,决定以嘴皮子去应付:“嗐!你转个头,比那蜗牛上树还慢,你爹又回屋里去了。” 史鳌心里清楚,这贱皮子连骂人带胡说,一把就抓住卜酒料的衣领子,吼道:“你再骂我,我可就不客气了。” 卜酒料心里话,你小子,那次你还客气过,不是我这嘴舌厉害,早被你揍过八百回了。他不想让人抓着衣领子,这样有损自己的形象,嘴里说道:“别耍赖,你到屋里去看看,那个人是你爹不?” 史鳌心想,我爹也没出去,屋里的人,不是我爹,还能是谁!他被问得有些无奈,手也就微微松了松,嗓子眼里‘哼’了一声。 也就在这个时候,皮诚从大门外跑了进来,脸色微红,样子挺急切的,像是有什么事。他一边向两个纠缠到一起的两个人面前走,一边迫不及待地说道:“鳌子!鳌子!认识河獭不?” 这个顽童皮诚,是镇上皮匠皮子茂的儿子。在他五岁那年,在玩耍中,不小心由高高的河崖上,摔落到河滩边,把头磕破了,昏死过去。从那以后,就落下个病根,脑子里时不时地容易忘事,不过不算太重。他内心也很想把他从小至今受的无辜打骂都忘却,此病根也成就了他的这个小愿望,有时候不忘掉点事,还会出现坐卧不宁的样子。时间长了,嘿!觉着忘事是件挺有趣的事,还时不时地特意制造出点事端来。比如,在饭盆里放上两只死蛐蛐;或者,将老爹脱掉的鞋子给它烧上个窟窿;再度,把老娘针线笸箩里的线剪成数段……每当他贪图一时之快后,这顿连打带骂是跑不了的…… 皮诚的到来,彻底给两个争斗的玩伴少年搅了局。史鳌将手撒开,转脸面向这个极易忘事的玩伴皮诚,用那豹子眼看着皮诚,并以不以为然的口气说道:“认识,你有呀?” 皮诚眨着小眼睛,极其得意地说道:“不但有,还是活的呐……”他炫耀着他老爹皮子茂,今天早上不知在哪里弄到一只大河獭,用铁笼子关着,放在自家院子中的马棚里,等到下午就剥皮吃肉…… 这话一说完,卜酒料就走过去,抬手轻轻摸了一下皮诚的脑门,嘴里调侃着说道:“有头无脑,烂木头。有脑无头,糊涂球。” 史鳌听卜酒料这么一说,更有点不相信,也跟着用手轻轻拍了一下皮诚的脑门子说道:“又在说胡话,你这忘魂的脑子,能记那么清楚,谁信你。” 皮诚急了,毫不客气伸手就把史鳌还没收回的手给拨开:“不信拉倒,你敢跟我去看吗?” “鳌子,忘魂虫和你叫板呐!你还进屋看爹不?”卜酒料人小鬼大,把史鳌的注意力,极力往皮诚身上引,以此全身而退。他不想深度惹恼自己先生的亲儿子,知道现在是适可而止的最佳时机。 “看就看,我怕你呀?”史鳌说完,就跟随皮诚连同卜酒料一起,到他家那马棚里去看热闹…… 三个顽童你前我后,时间不长,就来到皮诚家的马棚里。当史鳌看到铁笼子里关着那个河獭焦急而又无助的样子时,在他这无忧无虑的少年脑子里,竟然萌发了怜悯之情,真想走过去,打开笼子门把它给放了。可这河獭是别人的,自己说了不算,怎么办呢?意识里冥冥之中好像中了邪一样,要放掉这只被困河獭的想法愈来愈强烈,不知是由于着急想把这只河獭放掉,还是其他别的原因,额头及脸上渗出来不少汗水。 一旁的卜酒料看看河獭,又看看史鳌,好像从那一张流出汗水的脸上,看出些孩童间隐藏不深的端倪,开口说道:“好一张皮子。” 皮诚今天可算是在伙伴面前扬了威,那是一脸的自豪感,得意之相尽显其面,歪头用眼看着史鳌:“鳌子,你看这河獭急的,满笼子乱转。” 史鳌想到它过会儿就会被杀掉剥皮的场面,很是于心不忍。他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就开口问皮诚:“你爹卖不卖它?” 皮诚挠了下头,在脑子里想了好半天,残缺的记忆零星的片段。好像他这老爹每天除了喝酒就是吃肉;再就是熟个皮子做个皮匠活;但不妨也经常捎带着给他熟几下皮子……至于卖东西他还真不知道,也许自己健忘没想起来,他两眼看着史鳌,一时回答不上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卜酒料那些坏水也觉着不放憋得慌,不失时机地说道:“你问他,那还不如问我,他知道个什么?” 史鳌被卜酒料一激,再看皮诚那个熊样,气得两手一甩,说道:“真是个忘魂虫!走!不玩了!你以后再忘了事,别找我问……”说着就要往家里走。 皮诚在这梦源镇也能就和这史鳌玩得投缘,别人都不太愿意跟他玩。这卜酒料更是处处耍笑他,爱理不理……他怕失去这个唯一的好朋友。赶紧说道:“卖,你买吗?” “买,怎么不买?你能说着算吗?”史鳌把脖子一挺反问道。 “怎么说了不算?我爹他也要听我的,我帮你送到家里。”皮诚为了讨好史鳌,也不考虑后果,歪着头硬硬地说。同时把小眼睛的目光全留在史鳌那张圆脸上。那意思明显是,你敢买吗?你有银子吗…… 史鳌更是个愣小子,没有不敢干的事,像个小爷们一样将手往笼子的把手上一放:“好!够哥们!抬走……” 结果史鳌和皮诚抬着铁笼子往‘驶大江’小店走时,在那梦源河边上,史鳌就偷偷地把笼子门打开。那河獭见笼子门开了,便急不可待地一下子从铁笼子里蹿出来,快速地跑到了水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它纵身跳向了那深深的河水,一个猛子就扎入深水之中,并在不远处又从水面冒出头来,仰头在水中冲着史鳌抱着前爪。 跟在后面的卜酒料看到这场面后,幸灾乐祸地喊道:“跑了……” 皮诚一看到这情景,扔下手中的铁笼子,立刻就大哭起来,嘴里说道:“完了,这次我那老爹他指定不会在我身上熟皮子,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史鳌看到河獭跑了,自己内心的目的已达到,安慰着连眼泪带鼻涕都流到嘴边的皮诚:“没事的,我回去偷我爹一小块碎银子给你,你回去给你爹,就说是把那个河獭卖给我爹了。” 皮诚甚为感动,双手紧紧抱着史鳌说道:“你说的话当真?” “当真!” 其实这只河獭是只修炼了几百年的河獭王,已历经过数次的劫难。这次本应该是一次天命死劫,反却有如神助,让这小史鳌给救了。河獭念念不忘史鳌的救命之恩,经常偷偷跟随在他的身边,特别是在水中。因史鳌水性特好,从小就爱在水里泡着,几乎是一年的三个季节里,经常隔三差五地下几次水。自从把那只河獭放了后,史鳌在水里也看到过它数次,只不过是每次只能远远地在水面上见面后,它也就会匿藏起来踪影全无。 这次放河獭的行动,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东窗事发后,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俩人这种小孩子把戏,被各自的老爹识破后,谁也没能逃脱惩罚,双双都被各自的老爹胖揍一顿。实际这两个人挨揍,与那动嘴的卜酒料,还是有很大关联的。 翻新扩大加高的山神庙,已有四个年头了。刚一开始,立刻就引起镇上人们的注意,纷纷猜想或议论着。在一段时间内,这一夜之间凭空而起的山神庙,就成了镇子上人们谈论的焦点。一些人数次想问那两个住在庙里的小道士,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当看到庙里的高大泥塑像后,人们更有些惊讶,这个塑像既不像山神,又不像阎王,倒有点像个神仙,不管神仙不神仙,他在山神庙里就是山神爷。消息传回梦源镇后,先是几个威望高的老人陆陆续续去给那塑像磕头,接着便是镇子上的一些善男信女每逢初一、十五都来上香。一些家里有灾有难的,有病瘫痪的,也都在家人的陪同下临时来祭拜。信者为灵,消息不胫而走,不断有些外地人也闻名赶到这里来上香。人们就逐渐确信,这是座神庙,庙里的泥塑像,是个极其灵验的山神爷。 第1章 横祸突降,梦源顽童神鬼百态: 这一天,卜酒料左躲右闪来到庙前,样子有点鬼鬼祟祟。他先远远地在树空里伸头偷偷看着。看了一会,见没有异常情况,也就俩小道士在那里练功。他早就知道这俩小道士的名,也听别人说过他们练功的招数。他那胆子也就逐渐大起来,又往前晃了几步,站在不远处盯看着。卜酒料那是干什么的?他早已注意上这山神庙了,更是把关注点集中在俩小道士身上。只是以前爹娘怕他去惹祸吓唬他,说山神庙有神,但也有厉鬼,更有个蛇精,特别是小孩子可不敢去。如果去了后,搞不好就叫蛇精给把血给吸干了,叫厉鬼给吃了。那厉鬼吃人连骨头渣子都不给你留!卜酒料也就是个小贱皮子,胆子不是很大,经过这一吓,还真没敢去,特别是说到那个蛇精,他还是极其害怕的。可随着梦源镇上的人经常不断地去烧香磕头,趋吉避凶。其中有时也有小孩子跟着去还愿,一次没出现过自己爹娘所说的惨案发生,都完完整整活蹦乱跳地回来了。随着年月更迭,人们到山神庙的次数不断增多。时间长了,卜酒料也一天天长大,脑子里就有了想法。噢,这俩老家伙,哄骗小孩子呐!卜酒料眼珠一转,胆子渐渐大起来。你不让我去不行,我是非去不可。我去看看这俩小道士,是泥捏的,还是纸扎的?预谋已久,今天他就来了。来了就来呗,讨厌发贱就不好了。可不发贱,也有损他卜酒料贱皮子的名声呀!当看到贾义刀和丰明烨就那么把胳膊伸出去,抽回来的,千篇一律,练得功极其枯燥没什么变化时,贱劲忍不住又上来了。 “小道士,贾义刀,就一招,脱裤子,露屁股。”卜酒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先伸着舌头,随后又把嘴变成个o形:“噢,噢……” 贾义刀脸色发紫,由于外界的干扰,招数就开始凌乱。他虽然持续着用‘桃木剑’做着那个前刺的动作,但剑尖却上下起伏抖动着。显然,他内心已经受到了影响,在一心二用。 丰明烨只是微微白了卜酒料一眼。他既没作声,又没理卜酒料,动作刚劲有力,和前段的招法一样,丝毫没有被那挑逗的言行所改变。 俩人不理卜酒料,继续练…… “小道士,长脖猴,腿一叉,露俩头……”卜酒料如同个讨厌的苍蝇,不间断嗡嗡着。 “揍这个贱皮子!”卜酒料长时间的骚扰,让丰明烨实在忍不住了,言语未落完,人已经向卜酒料冲去。 此话正合贾义刀的心意,他马上心领神会,随即提剑紧随其身后。两个人脚步快如疾风,于瞬间不声不响中,就已形成了左右夹击之势,迅速将正在作祟的目标合围住…… 狂妄中毫无戒备的卜酒料,正忘乎所以在那儿又呼又跳,高兴得都不知道家在哪了。他根本就没有料想到,在这略微眨眼之间,就已被两个小道士给一左一右劫持住。这个预料不到突如其来的两个人,使他脸色变白,叫声也顷刻就戛然而止,同时感觉脖子上有些酸酸地痛,这是因贾义刀的‘桃木剑’横压着脖肉而造成的。 “别动,剑不长眼,割掉脑袋我可不管。”贾义刀恶狠狠地说。 此时的卜酒料,心跳加剧,缩着个脑袋,弯低着腰,刚才那股的猖狂劲早已跑到了九霄云外。可他的嘴却不闲着,如同一个攥着翅,卡住头,勾紧腿,拔脖毛待宰的小公鸡,嘶叫着:“啊呀!杀人了!小道士杀人了!救命呀……” 这放泼耍赖的叫声,顿时激怒了丰明烨,使之气愤至极,飞起左脚,奔着卜酒料的屁股踢过去,脚尖瞬时就与他的身体来了个亲密接触。 随着‘啊呀’一声惨叫,卜酒料的身体一下子便飞摔出去五尺开外,侧卧在草地上。伤不算太重,裤子破了个大洞,接着血就把那碎洞中裸露出来的白屁股渐渐染成红色。不过还算好,那血不是往外流,是渗,往外渗着血水。幸亏丰明烨用的是左脚,要是换成右脚,这半拉屁股的肉就极有可能会成酱。 丰明烨和贾义刀用不屑的眼光向不远处的卜酒料看去。他们只是在原地站着,没有丝毫上前再动手的意思,非常明显,觉着这一下教训得也足够了。 卜酒料体如筛糠,烂泥一样软散地蜷缩着身体,痛感难忍,嘴里不住地‘哎呀……呀’低声呻吟着。 丰明烨看到卜酒料那个熊样,转头就向山神庙走去。 贾义刀对着卜酒料卧躺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也算是再次泄了泄心中的愤恨,随后便转身走了。 刻时以后,卜酒料匍匐在地上,向家里慢慢爬去…… 多半年再没见到卜酒料出现在山神庙附近。 忽然,有一天,贾义刀和丰明烨从梦源镇买米回来。看到山神庙里的青石板旁,多了一泡屎,贾义刀用的粗砂饭碗里,竟有半碗黄黄的骚臭液体…… 光阴荏苒,时光如梭,寒暑交错,春去秋过。源江奔腾越千山,何惧壑崖重阻拦;江城偎水短相伴,不到海角情不散。 源江城,是一个源江中上游的大城,人多,各种买卖遍布大街小巷。城内甘泉街‘惠民堂’大药铺门口。一个骑着黑马的中年汉子,由大街上催马而来。 在这个源江城最大的药铺门口处,身穿长衫的药铺大掌柜,还有两个店伙计,早已站立在这儿迎接多时了。 马背上这中年汉子,就是‘霸天驮行’的大掌柜。马匹刚一停下,他就快速轻盈地从马背上翻身落地。手里的缰绳和马鞭子也随手而出,甩给跑过来的一个药铺伙计。 ‘霸天驮行’这个大掌柜的,身高在中等偏上,腰背修直,一身青衣侠士装束,背后背着一个特制的大皮口袋。他腰间斜挎着一把宝刀,宽宽的刀鞘,上面有数个金银丝编织的祥云图案;足蹬一双褐灰色膝下高筒鹿皮靴,在左靴口处,外连着靴筒缝制着一个皮制匕首鞘,一把柄上镶嵌着红、蓝两种宝石的匕首插在鞘中。他的头上,一年四季都罩着一个黑色黑皮面罩,在外人面前从不摘下来。 此人可是非同一般普通的大掌柜。他就是,上到梦源镇,下至源海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且极具震骇力的人;就是那惊天地啸鬼神,源江上下大名鼎鼎的鬼人。根本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只要是认识他的人,全都叫他是鬼人。当然,这些人只能在背后偷偷地叫。可当他的面,任凭谁,也不敢这么叫,就是借俩胆子,也是不敢叫。因这个鬼人那独眼中,自带一种傲视一切的犀锐之光。脾气更是喜怒无常不说,还出奇的吝啬,没人能琢磨透他下一刻要干什么,且又武功极高,是个顶峰神级的侠客。所有人都不敢拿命来讨这个嫌,就怕哪句话说不对,惹怒了他,挨上一刀,踢上一脚的,那可是不死就残,没人愿意拿自己的命去开这个玩笑。 因此,这源江上下经常流传着一首歌谣,其中是暗含玄机的,极有可能与他本人有关。说的是:黑马,黑头,叫爹也不留;阎王,小鬼,杀人无悔。 他头上那个皮制的黑面罩,只在右眼处开了一个鸡蛋大小的孔,鼻子部位是皮条编的小方块,并从小方孔空隙中已经见不到凸起的鼻子,只是隐约看见平面疤痕上有两个黑乎乎的孔洞。鬼人之所以这样装束,也是因伤疤太过于丑陋,没有办法才这样的,纯属无奈之举。如果他这张脸没有那个黑面罩盖着,怕把别人给吓死。因为他现在只有一半的脸,另一半脸上的肉包括鼻子已经没有了,只剩下无比狰狞骇人的疤痕,一个黑窟窿坍陷的眼窝,两个食指顶大小距离较近的平面鼻孔。 ‘惠民堂’大药铺的大掌柜,名叫温中和。在鬼人下马后,赶紧小跑着上前,腰腹与双手相配合,俯身拱手,嘴里说道:“恭迎大掌柜!请到客厅小坐。”说话间,将手向药铺门口轻轻一礼让。 鬼人起手略一还礼后,接着话简单地说道:“好的!” 温中和赶紧在前面带路,并吩咐着另一个店伙计:“白青,你赶快去把药铺的后院门敞开。” 那个叫白青的店伙计,回应了一声:“是的!”就抢先跑向药铺内。 药铺买卖很兴隆,进进出出看病买药者并不少。那药铺大掌柜温中和,是个善面善心人,冲着认识的人打个招呼,不认识的也点点头。就这样,他领着鬼人就进入到药铺的大堂内,通过那长长的柜台中间的小门,就向药铺后院大门走去。 两个人刚一进入后院内,源江城大名鼎鼎的‘天域神医’包全,就从客厅内迎接出来。他脸挂歉意的微笑,一边拱着手,一边说道:“老朽没有到前门迎接大掌柜,恕罪,恕罪。” 当药铺大掌柜温中和看到包全出来时,就知趣地转过身,回‘惠民堂’大药铺的大堂去了。 面对着这个源江城的名人,鬼人依旧我行我素,言语还是那么霸气:“我为买卖而来,神医不必恕罪。” “哈哈,那好,请吧大掌柜,咱到客厅里细谈。”包全起手,极其敬重地向客厅的门口一礼让。 两个人一前一后,就走进客厅内。刚一进去,鬼人的那只独眼,就被客厅桌子边凳子上坐着的一个十一岁左右,穿着一身浅蓝色镶白边绣锦的衣裤,脚上一双绣花鞋的小姑娘所吸引过去。 小姑娘柳眉凤眼,瓜子脸儿,小小的年龄就自带一副天然的美人相。特别是她有个精心扎起的钻天辫儿,更是显得活泼玲珑可爱。她虽然听神医包全讲述过鬼人的形象,但真正见面的那一刹那,内心还是有点恐惧的。一时间,那双大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停留在鬼人的皮制黑面罩上…… 此时的鬼人内心觉着有点蹊跷。他遇到过所有的小孩子,无论是孩提小儿,还是总角少年,无一例外,全都远远地逃之夭夭。可今天这个金钗女童,竟然这样近距离地盯看着我…… 包全也没料想到场面会比自己预估的要好许多,赶紧开口说道:“大掌柜的,这小姑娘叫小雪,我给你那封信,上面提到护送的人,就是她……” 还没等包全说完,坐在凳子上的小雪,就怯生生地问:“你把我的名告诉他,可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呀?” 包全一下子被问住了,一时间尴尬起来,眼睛看着鬼人,嘴里无法回答,只是一个字:“这……” 鬼人轻轻摇晃了一下头,随便在桌子旁的一个凳子上坐下来,嘴里一改往常的语气,和气地说道:“我吗,叫驮子头。” 小雪很天真,看着坐下来的鬼人,心里那些恐惧感,也随着这轻描淡写的话语消失了许多,轻声疑问着:“驮子头?” 包全也赶紧在一个凳子上坐了下来,向小雪微微摆了一下手,嘴里说道:“这事先放一放,我和大掌柜谈一谈买卖上的事。” 这话一归到正题,鬼人的独眼就放光,‘霸天驮行’做的就是大买卖。他眼看着包全,双手往桌子上不轻不重地一搭,说道:“说吧,详细点,先说明事,后谈价钱。” 包全用手一指旁边的小雪,说道:“这买卖,就是护送她,去梦源镇山神庙还个愿……”原来前些时候,源江下游源海城,有个大财主请了个高人为闺女算命。那个算命先生掐指一算,连叫不好,此女有一大劫呀!要想破除这个劫,就得还个愿。也不知道何种原因,就把遥远的梦源镇,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山神庙给用上了。还再三强调着,必须小姑娘本人亲自到梦源镇来还,别人代替不了,还不能有一位直系亲属陪伴着。信不信由你!话音刚落完,算命先生转身间,就消失不见了。把那个大财主骇得不轻,他就这么一个独生宝贝闺女,可不能有半点闪失。于是,就委托他帮忙雇佣几个高人,把那宝贝闺女给先领到源江城。目的就是想在此找一个能胜任的人,并不能有一点闪失,领着她去把那个愿,给还了。他掂量来掂量去,在源江城到梦源镇这条人鬼作祟官匪横行的山路上,只有他鬼人能胜任,别人谁也不行,这是唯一的选择,这事只能找鬼人帮忙去办。 鬼人听完之后,这个不肯露面的所谓大财主,稍微一猜测,也就大体上知道是谁了。哼!你不亲自出面,那一定是有难言之隐。在大买卖面前,他可不管你是谁,只要钱给够了,就接活。也不管她是谁的闺女,宝贝不宝贝与他无关,也不想去刨根问底追问别人的底细。在他的眼里,只认金子、银子,别的免谈,就是谈了也不听,随口问道:“给多少?” “你要多少,给多少!”包全也真有勇气,竟然替雇主做主,而且语气还微微有丝灼人感,仿佛钱不是问题,还愿才是重中之重。 鬼人的独眼射出夺魄幽光,全部集中在包全的脸上,想以此将他征服。但较量归较量,道上的规矩还是不能乱的,这一点他非常明白,也极其看重。多年来日积月累的经验教训告诉他,如果不明白这一点,尽管你再能,在这个大圈子或者小圈子甚至圈子套圈子里,终究还是混不下去的。不能随心所欲,随随便便自己漫天要个天价。高,这指定是要高,但不管怎么也要大体不离这个行当里的最高行价。鬼人伸出手,明码标价展示了一下:“这个数,能出吗?” “行,痛快,额外再给你加三成!” “好,成交!” 第2章 密林初遇,少年侠情无忌漫幻: 第二章密林初遇,少年侠情无忌漫幻: 春夏之交的梦源镇,青山翠绿,涧水潺潺。西山山神庙,处于红花绿树环抱中。上午时段,庙内,晨练完毕的贾义刀和丰明烨,在商量着一件事,那就是米快用完了,谁去梦源镇买的问题。结果商量来商量去,终究达不成协议。原因竟是,都想去……既然商量解决不了,只好石头、剪刀、布,猜拳游戏来解决。其结果,以丰明烨三局两胜而告终。 贾义刀那长脖子上面的头,如同个货郎鼓样摇晃着,嘴里念叨着:“我怎么能输了呢?怎么能……不可能……”脚步也伴着念叨的声音,来到青石板旁。他左手将石板上收香火钱的碗,拿了起来,右手伸向怀中,拽出一条脏兮兮的小小皮质钱袋子,顺手连铜子带碎银都倒入钱袋子中。 这一行动,让丰明烨警觉起来,赶紧跑到神像后面,将那条唯一的米袋子抓在手中,又急速转身,快步向师哥走去…… 贾义刀看了师弟一眼,行呀!你小子猴精!我准备釜底抽薪,你来个拔本塞源,咱哥俩算是半斤对八两。罢了,罢了,愿赌服输,师哥我不与你去争抢,不太情愿地把手里的钱袋子往前一递:“就这些钱,你要量钱买米。” 丰明烨毫不客气,随即伸手将钱袋子拿了过来,‘嘿嘿’一笑,回应道:“这不废话吗?若是买多了,我用你的名打个欠条,给那‘一升财’的苏掌柜,等你下次去买米时还上。” 贾义刀信以为真,连忙摆着手,嘴里千叮咛万嘱咐:“别打,别打,那个苏荪先,是个钻了钱眼的财迷,会要利息的。你有多少钱,就买多少钱的米,你千万不要卯吃寅粮……” 啰唆的声音还在庙内飘荡,丰明烨早已跑出了庙门外,话不搭,头不回,向梦源镇快步走去…… 贾义刀马上跟到庙门口,望着师弟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站了一小段时间后,悻悻走到神像边,把左手里收香火的大碗,又轻轻放在青石板上。然后,走到神像后,拿起一把斧子,准备到大院子里,劈那些大块的烧柴…… 院子里的贾义刀,经过一段时间的劳作,已经劈了不小的一堆木柴柈子。就在他刚要直腰歇息时,忽然发现一个发髻银霜老态龙钟耄耋之年的老婆婆,背后背着一个圆乎乎不太大的藏青色包袱,右手拿着龙头拐,左手领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两个人向山神庙内走去…… 在贾义刀脑子里的印象中,这老婆婆和小姑娘面相极其陌生,根本就没有见过。奇怪的是,这么大岁数的老人家,她到这偏远的山神庙来干什么?他顺手将斧子扔在木柴上,起步向庙内走去,想一窥这一老一少两个人的目的…… 庙内的两个人,她们的行为有些古怪,好像不是来还愿或许愿的。她们既不上香又不烧纸。而是将那藏青色包袱解开,露出一小坛子酒。然后,那个老婆婆将坛中的酒,全部倒在山神爷塑像面前的青石板旁。顿时,山神庙内外浓浓的酒香,竟然一下子就压过了一里之外今天勾兑酒的卜家烧锅…… 庙门外偷看的贾义刀,感到事情太奇怪,简直就是不可思议。于是,赶紧就由外而内进入庙内,想近距离观察一下。 那个老婆婆对于突然进来的贾义刀并未惊奇,眼光一直停留在青石板上面放着那把‘桃木剑’上。 贾义刀不想让别人染指自己的宝剑,赶紧走过去,将那把‘桃木剑’抓在手中,在用眼光扫看那老婆婆的同时。当眼光经过山神爷泥胎像的脸上,却看到这张脸,好像瞬间挂了层浅浅的晕红。这种现象,顿时,令其内心处于极度困惑不解状态……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老婆婆苍老的声音,对着小女孩说道:“其其,把你手中的碎银子,放在青石板上的香火碗里,给点香火钱,咱们已敬完山神爷,就往回走吧。” 名叫其其的小女孩并没有对老婆婆称呼什么,只是以乖巧的样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她走上前几步,弯下腰,将小手中的一点碎银子,轻轻放入那刚才已经清空的香火大碗中。 老婆婆走过来,拉起小姑娘的手,就一同向庙门口走去。 贾义刀面带着疑惑之色的脸,现在连眉头也皱了起来。哎呀!我的道法太浅了!要是师父今天在这里,那就好了,一定能将这事断出个子午卯酉来……微顿片刻,他便随后就跟追了出去,也就是这稍微停顿的瞬间的工夫,那老婆婆和小女孩走得好快,已经踪影皆无。庙前院子里,就剩下他在那里伸个长脖子四处寻望着…… 就在老婆婆和小女孩刚走没多长时间,并不常来山神庙的老道士无影,突然出现在庙前的院子里。而且,悄无声息坐在庙外林地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也不说话,只是将脸静静地面对着梦源镇卜家烧锅勾兑酒的院子。他老人家闻着庙内外清风送来的酒香,是抽鼻眯眼,显然已被这酒香味给陶醉了。他那尽情沉浸的样子都没法形容了,如果叫他三声,保证听不到。 实际前几年,细心的贾义刀就已经注意到,师父他老人家每年当卜家勾兑酒时,都准时坐在这块大石头上等候着。每年也都是今天这个神态,年复一年,一模一样的,神态与表情丝毫都不差半分。 这卜家烧锅是每年也只有唯一一次,在暴马丁香花儿盛开时节才勾兑一次特殊酒的。而且预先采集非常多的暴马丁香花枝铺满整个院子,就在这些花枝上倒兑着十几小桶酒。是这桶兑那桶,那桶再兑别的桶,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相互掺倒着。最后将倒兑好的酒装到小坛子里封好,其数量却极少,只有寥寥无几的几坛酒,这些酒都是留到过年时接亲待友用的,从不外卖,外卖的只是那普通的几口大缸里的酒。可勾兑这酒的确诱人,这醇香味是越倒越大,能远远地灌遍整个梦源镇。不单单是梦源镇这个范围,这夹杂着花香的浓醇酒气,最少也能飘出十多里以外。 贾义刀有心走过去借嘘寒问暖之机,顺便向他老人家询问一下刚才来那个老婆婆是谁?为什么将进庙不烧香,而是将一坛子酒全部倒在神像前?又怕打扰到陶醉于酒香中的师父,遭到其严厉斥责。也就在他左右为难时,眼见着师父无影的身体形象越来越模糊,直至彻底了无踪影。虽然自己知道,他老人家是来去无踪影仙体附身的人,但难免脸上还是显现出一点惊愕,不过脑子里灵感在悄悄萌动,也就自然产生了一些关于酒的联想…… 第二天清晨,山神庙前的大院子里,贾义刀与丰明烨正在练习着一些武功招式。他们的武功如今已经学到了八个招式,按照师父每年只教一招的原则,这也就表明,他们在这山神庙里,已经住了八年。正可谓是,神庙安然时光飞,青红黄白往轮回;龆年匆匆迎二八,牛犊踏青势不催。 半大小子很顽皮,好胜心强,练着练着就拿对方当作假想敌,俩人时不时也就你来我往,对攻上了。 贾义刀有师父无影赠给的那把‘桃木剑’,他用‘桃木剑’对着丰明烨就是一通上下翻飞红白狂舞。转到红面时,红光飞迸;翻过白面,寒刃飘雪。 丰明烨空着两手,对于这样强劲的攻势,连闪带躲,被利剑所逼,是连连后退着。直至最后,身体已经快触到了庙的南墙边上。 面对着节节败退的师弟,贾义刀不肯罢休,兴致正浓,横剑近胸,逼迫他认输就范,略显出一股少年凌云气概。 丰明烨被逼无奈,身体贴墙,猛然下蹲,用右腿全力横扫,尽显一种搏杀狠劲。他嘴里直嚷嚷:“师父偏心,他给你剑,不给我武器。” 招式又凶又狠,贾义刀内心暗叫,不好!让他这腿脚扫到,那可就超越了闹着玩的范围,这家伙用的是骷髅滚地脚。行呀!师弟,真敢下狠脚嘛!他赶紧收剑,脚步向后跳退,但还是被脚尖扫中。嗵嗵嗵,连着后仰踉跄了好几步,手里那把‘桃木剑’就在他自己头的上方无意识地划了至少四圈。 绝地反击收到了效益,丰明烨小有得意,也没再乘胜追击,而是站定脚步,神采奕奕的眼光,也就留在了师哥的脸上。 贾义刀匆忙中挥动手里的剑,做了一个防御动作,等待师弟发起连续性的进攻。事与愿违,始终没有自己脑海里所预料的那样进攻场面出现。他不由心中就暗想起来,好厉害呀,这个师弟还真不可小觑。不行!得让师父多教我几招,最好教个绝招。要不然,连师弟都对付不了,怎能打胜别人?怎能降妖捉魔?心随意出,连忙收住‘桃木剑’,用语言挑逗着丰明烨:“我是师兄嘛!你想让师父多教几招不?” 丰明烨一心想为父母报仇,内心的确渴望师父无影多教几招,可他从师父的言行早已察觉到,知道师父绝不会多教的,便随口而出:“想也白想!” “怎么白想?贫道自有办法!”贾义刀说话间习惯性地一仰脖子。他脖子本来就长,再一抻,如同轻压的弹簧,一松手,‘噌’又窜起一节。 丰明烨看着师哥的长脖子就想笑,脖子长你就别往上蹿头了,往下缩缩头不还显得短点嘛。可师哥他就好往上仰脖子,已经习惯了,没法改,很可能与师父早先用手托他的下巴有关。丰明烨每每此时,都努力克制自己,不让那跑到嘴边的笑意显露,避免激怒他。他强忍着:“吹吧!你能有法子?” “你等着,天机不可泄露也,到时候贫道再告诉你。”贾义刀信心十足,故弄玄虚地在离丰明烨二尺远的地方,用食指围着他那张国字脸,以莫测高深之态,悬空画了三个圈。这些年,在师父的谆谆教诲下,贾义刀现在为父母报仇的怨恨之心锐减,练道修行之意,却与日俱增,时不时言行里,竟能带出一些道家之法来。 丰明烨心里只有报仇两个字,对于所谓的道法,并不入门。师父传教时,也只是表面上虚心接受,一般大部分都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出。师父无影也早已看出端倪,不过没有点破而已。他显然不满意刚才师哥的这一番操作,嘴里不服气地说道:“你说的到时候,是叶黄雪白又一年吧。” 贾义刀用左手轻轻搔了一下头,觉着现在把昨天的事情,现在就告诉师弟还为时尚早。他转动着眼珠,一边往山神庙里走,一边以兄长的口气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等着吧。” “哼!”丰明烨不相信师哥会有什么办法。他能左右神仙附体的师父?这简直是在做痴心妄想的白日梦!启动脚步,与师哥背道而驰,向那通向梦源镇的唯一之路走去。 梦源镇那条梦源河上,有座宽约一丈五尺左右的木质结构桥,桥边有个供外地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吃饭、住宿的大车店。这店是店面小,院子大,马棚多,光这院子的面积至少也有八十几亩地大小,店名叫‘驶大江’。店主人姓史,名叫史小江,读过几年书,肚子里有不少文墨底蕴。他当年曾受到过一个仙骨道人的点拨,店名就是按照道人的指点起的,让他的姓加了匹马,名字的中间又由小变大。因此,店名便变成了‘驶大江’。 将近中午时分,‘驶大江’大车店迎来了一帮驮子队,一行共六个人。此队有四十几头驮着货物的骡子,还有几匹供人骑行的马匹。闻讯后的史小江,在店门口用手打了个眼罩,看到大门口进来一匹黑马,马背上的那个与众不同独一无二打扮的人,让他心头不由自主一紧。 此人头戴黑皮面罩,是随驮子队进到大院子里的。这个人就是‘霸天驮行’的王牌标志,也是这个驮行的驮子头,鬼人。 史小江那期待的目光,全部都聚焦在这个鬼人身上。立刻起步,竟像个久别的孩子,见到了自己的亲娘一样,赶紧快步小跑,展现着笑脸迎上前去。他来到骑黑马的鬼人跟前,是连弯腰带拱手:“大掌柜的!您先前捎信来,要的货,我都给您备齐了,一直盼着您早点来。” “备齐了好,如果事办得利索,我后天就回返。”黑马上的鬼人手里拿着个马鞭子,搭手略一还礼间,话也脱口而出。然后,他踩着马镫,准备翻身下马。 史小江连忙往前跨了一步,拉出一副要帮扶其下马的架势…… 没等史小江靠近,鬼人就姿态轻盈地从马背翻身落到地面上。他一身侠士装束,背后背着一个特制的大皮口袋。腰间佩戴一把宽宽刀鞘的宝刀,刀鞘上面有数个金银丝编织的祥云图案。 第2章 密林初遇,少年侠情无忌漫幻: 史小江看着飞身下马稳稳站在地面上的鬼人,赶紧上前去接过他手中的那条马鞭子,另一只手一伸,熟练地接过来马缰绳,嘴里也没闲着:“大掌柜的,您请屋里坐,先进去歇歇。” 鬼人没理会史小江,而是向后面的一匹马走去。他伸手从马背上,把一个十一岁左右的小姑娘抱了下来。 小姑娘穿着一身浅蓝色镶白边绣锦的衣裤,脚上是一双崭新的绣鞋,鞋底与鞋面泥水未沾上一点。 店掌柜史小江一看,又牵着黑马赶紧走上前讨好:“哟!好俊的闺女,这脸儿嫩的,像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嘿嘿,她是您的千金?” “嗯,嗯……”鬼人一边随口应付着,一边迈着闲庭信步,领着小姑娘向店里走去。他那自由无羁之态,就如同这里是自己的家。 此刻,‘驶大江’大车店的院子里,一个腰子脸、鹰嘴、蛇眼较为年轻的汉子嘴里幺幺呵呵,手在指指划划,催促着一同来的几个人赶紧卸货。此人不是别人,他就是鬼人的大徒弟,名叫全无妄。 刚从马上下来那些跟着鬼人拉驮子的汉子们,尽管旅途的疲倦之态挂每个人的脸上。但他们听到全无妄的催促声后,都没有人出现丝毫的懈怠,全部在有条不紊地忙活着,卸驮子、牵马、拴骡子…… 鬼人此次行动前,就先派人送信给史小江,让他收点土特产。因为他这驮子队到这梦源镇时有配货,回返的运费,雇主家也全包了,空着驮子回来就行。鬼人并不愿意放弃这个往回运货的机会,特意嘱咐过那个送信的,要史小江不要乱收,货是要轻,不要重,最好一麻袋有那么二三十斤就行,看着鼓鼓囊囊,两手一拎轻轻松松,就指明了要的就是这样的货。路远无轻担,往回走时他想来个快当点,但又不能空着,免得露出破绽来,让不知死活的贼人给盯上,麻烦不说,它难缠呀。打打杀杀这种家常事虽说鬼人多次历经,根本不在乎,但这宝贝小姑娘要是磕着碰着上哪去要钱去?这小姑娘,她就是钱呀!所以鬼人还是事先做好了预防,不愿在刀光剑影中完成此次驮运之旅,死拼没必要,太伤神。在这条驮道上,没有这两下子,那是当不了驮子头的。 下午,阳光尽洒,它把那火辣辣的爱,分散给了山川河谷也留在这个大江边的院舍。鬼人对小姑娘看得很严,告诉她不要到处乱走。鬼人坐在外间门边,由于历经几天的旅途,有点劳累,打着瞌睡,竟迷糊着睡着了。 小姑娘不但长相出众,还极其聪慧伶俐。她看到鬼人倚着门框,坐在门槛上酣睡过去。竟蹑手蹑脚,悄悄从鬼人的双腿上轻轻跨步迈了过去,偷偷地走到这大院子里。虽然她到了这从来没来过的梦源镇,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但觉着此地很新奇,再加上梦源镇有山有水,更是蓝天飘白云,处处有高大青翠的树木和绿草如茵的草地,四周原野,花艳,鸟鸣,蝶飞。无忧无虑无忌的她,处于这种景色幽美的地方,更能激起她无限的少年幻想。 “呀!那人真吓人。”在那数排的马棚里,一个没拴马的马棚里面,传出来男孩子的声音。 “可不是嘛!把我吓得,都没敢回屋里去吃饭……”即刻又传来了另一个男孩子的回应…… 弱弱窃窃喏喏喳喳说话声,把这个好奇心特重接近马棚的小姑娘,给引到那个空马棚里。她童心探奇,轻轻移动着脚步,大大的眼睛向四周查看着,除了马棚里应有物品外,竟然连一个人影也没看到。她正准备仔细地寻找时,就听到近在咫尺的马槽子中,传出来嘁嘁的少年之音。 “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他是鬼人,要不咱俩躲在马槽子里干什么?”马槽子里两个男孩子头对头地趴着,他们身上都覆盖了层青青的马草做伪装,嘴里还不闲着,吃着什么东西。 俩男孩子也发现了已经走到槽边的小姑娘,俩人把头微微伸起,扭转着头看着这个花朵一样美丽的小姑娘。 当小姑娘看着他们俩时,微眯着眼睛笑了。心想,这梦源镇的人可真怪,马槽里睡觉还把青草当被盖。因为是俩半大孩子,她就取笑他们俩:“俩兔子,头对头,不吃草儿,啃木头。” 这俩男孩子,一个是江边皮匠皮子茂的儿子,皮诚。另一个是店主史小江的儿子,史鳌。俩人让个小姑娘羞臊着,觉着太失少年男子汉的颜面,而且她还是个十一岁左右的小女孩。两手一撑独木空筒子树制作的马槽底,坐了起来,四目射向小姑娘。那个叫皮诚的还不闲着,用手把剩余的几个大樱桃向嘴里塞去,由于太急,有一个掉落在马槽的帮上,大樱桃弹了一下,落地后,正好滚落在小姑娘的脚边。 小姑娘弯腰捡起那个大樱桃,樱桃如一个成人的拇指肚大小,上覆一层微薄的果蜡,紫红色,亮晶晶的,非常诱人。她放在左手心里,眼睛在欣赏着它的艳美色泽…… “还给我!”皮诚虎着脸说。 “不!就不给!”小姑娘比谁都犟。 皮诚‘噌’地一下,从马槽中蹿出,翻身落地。一把抢过那个大樱桃,迅速放到嘴里,一伸脖子囫囵咽了下去…… 小姑娘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如此的遭遇,恐怕是她第一次经历。她立刻就双手抹泪,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我去叫驮子头去,我……” 她在哭闹中说出的这话,可把俩小子吓坏了。不得了,把他叫来,我们俩还能活吗。史鳌也随后跟着跳出马槽,来到小姑娘跟前拉住她的衣服,千哄万哄,好话说尽。 小姑娘根本不吃那一套,说什么也不行,就是不算完,非要叫驮子头来惩治他们俩。 皮诚、史鳌是,妈妈!奶奶!祖宗……叫了个遍,就差一点跪下给她磕头了:“别叫驮子头来,行不?求你了,我们怕他!” “不!就叫他来,吓死你俩!”小姑娘不依不饶…… 皮诚和史鳌脸色有点变白,几乎同时在嗓子里发出一声:“啊……” 小姑娘虽然不哭了,但一点也不示弱,用两个大大而非常晶莹的眼睛,直视着这两个比他大个四五岁的男孩子,竟咄咄逼人。 史鳌挠头,皮诚抓腮,这可怎么办嘛!不过俩人毕竟比小姑娘大那么四五岁,也算是个半大小子,就想用东西来哄她。皮诚也学男子汉样子,手一拍胸脯说道:“你要什么我们给你,只要别叫驮子头来就行。” 小姑娘摇头,又一下子闭起眼睛,并不看、不理他们俩。 “要鸟?”……“要大蚂蚱?”……“要,要大樱桃?”皮诚和史鳌把能抓的,能捕的,能掐的,能偷的……全部技能展示了个遍。终于在这大樱桃上有了收获。 小姑娘睁开了大大的眼睛……哎呀!我的娘呀!可送到她心里去了。 皮诚和史鳌两个人不约而同转身,都向马槽边跨了一步。接着马槽里的青草就开始向四处飞去。草都被划拉光了,也不见一个大樱桃。倒是有两小堆黄白色的樱桃核。皮诚瞪眼看着史鳌,史鳌斜眼看着皮诚。此时两个人的内心都在埋怨着对方,死皮诚,馋鬼!烂史鳌,腥猫! 小姑娘跟着看了个认真仔细,当看到什么也没有,只剩下樱桃核时,可不干了:“骗人,骗人,我找驮……” “别找他!晚上给你行不?晚上我们给你好多行不?我们这就去摘行不?明早上给你行不?”皮诚和史鳌连燥热带惊吓,浑身已是湿淋淋的,俩人那饱含着哀求的目光,怯懦地落在小姑娘的脸上。 小姑娘表现得非常傲气,仰着脸不看俩人,嘴里却认真地问:“当真?” “当真!当真!骗人是骡子!”俩人就是当骡子,也要把这关过了。就害怕她把鬼人叫来,来了不用动手打你,把那黑面罩一摘,在你面前一站,保证给你吓晕过去,吓不死算你造化大。 小姑娘也很大气,随即接话说道:“好吧,我就信你俩一次!如果明天早上拿不来,你俩就别回来了,上山吃草去。” “早上一定拿来,一定……”皮诚和史鳌如同磕头虫样,连连点着头,应允着。他们根本就不想与之纠缠下去,抓住这一瞬即逝应答空隙期,不约而同,连忙向大院外跑去,生怕跑慢了小姑娘再将事情反悔了。 晚上,月圆人静,清风微拂。贾义刀背上‘桃木剑’,连说带哄簇拥着丰明烨,就向一里外的卜家烧锅走去。时间不长,就来到卜家用粗木桩子夹成的篱笆墙门口。贾义刀在篱笆边站定,长脖一伸,先向院子里窥视着。 丰明烨根本不知道来这里的目的,面带疑惑之色:“师哥,上这来干什么?你刚才说的那高超道法,只能在这里实施吗?” “别问那么多,你在这里等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贾义刀压低声音对丰明烨说。话音刚落完,他就闪身贴着木篱笆,鬼鬼祟祟溜进了卜家那半开着的院门,进到大院子后,探头弓腰,高抬腿,轻落足,专往有暗影的地方走。 丰明烨将身体靠在篱笆边站定,看到贾一刀那模糊的身影消失在屋檐下,猛然间,心里顿了一下。他想到,噢,师哥这是来报仇的,他还没忘多年前庙里那屎尿的事。 过了段时间,贾义刀又从院子里溜回来,双臂一上一下横在胸前,右手紧紧攥着道袍的衣襟,兜抱着怀里的两个瓷酒坛。还没等走近他身边,就急切地低声示意道:“师弟,快,你帮我拿一坛。” 丰明烨看到月光下渐渐走近自己,由于忐忑心虚,怕人发现,不断扭头往院子里扫视着,样子的确有点滑稽的贾义刀,脸上当时便显现出天真的笑容。心想,师哥呀,师哥,真有你的,亏你想得出来!这样的事你也敢干!但又一转念,也行,该让他卜家损失点,就权当给了卜酒料留下一个警告,让他知道,道士也不是好惹的。他立刻爽快应道:“好,我来帮你拿。”伸手就从刚刚站定热汗顺脸流的贾义刀怀里,把一个滑溜溜的小瓷坛拿出来,单手随意揽抱在怀里。 “拿住了,好不容易搞到手,千万别掉地上摔碎了呀,今晚上还指着它办事呐!”贾义刀惦记着那坛子酒,不放心,刻意小声嘱咐着他。随后,把自己怀里抱的那一坛也调整好位置,用胳膊使劲揽紧。 “师哥,今晚上你用这酒办什么事?”丰明烨不解,追问起来。 “别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贾义刀声音虽小,却有些威严成分。 两个人也没敢再停顿,知道此处不可久留,就赶紧速速起身。于是,俩人在小路上匆匆向山神庙跑去。 谁知做贼天有眼,捣鬼地有耳。他们这一切行动,被晚上结伙出来偷卜家大樱桃的两个小子,皮诚和史鳌趴在草丛中听到了。不但听到,而且借着月光在不远处也清晰地看到。这俩小子的家,就住在镇子东面江边附近,他们虽然和贾义刀与丰明烨的年龄相仿,但道人和常人还是有一定的框格,况且道有道规,练功学道法和玩耍是不一样的,不能相提并论。所以只是认识,并不是整天在一起打闹玩耍的好伙伴,更是不常到山神庙去。这俩小子知道,卜酒料与这俩小道士存有怨结,这偷酒行动让他们觉着有猫腻。结果一拍即合,那大樱桃先不去偷了,反正树也不会跑,回来时顺手摘点就够那小姑娘吃的。因好奇心太强,又都是童心对童心,就随后跟着他们两个来到了山神庙。目的就想满足自己,窥视一下这俩小道士究竟想干什么? ‘驶大江’大车店,全无妄在店里吃完晚饭后,第一个任务,就是出去给马和骡子添加点夜草。当然,这草料只给自家‘霸天驮行’的牲口加,其他那些不用管,由它们各自主人去料理。 全无妄这小子,已经二十多岁了,本事没学多少,倒是学了一口好酒。有事没事,经常在腰上拴着个桦树皮制的大酒囊,空闲时,就偷偷啜上一口。今天晚上吃饭时,按照常规,师徒俩单独在睡觉的屋子里吃的,当着师父的面,还是规矩了许多,没敢喝那口酒。所谓单独吃,并不是他全无妄高贵,而是他要在旁边伺候着。 全无妄迈着懒汉步从店门口出来,奔马棚而去,把自家牲口都挨个检查了一遍,该续草的也都续上。闲暇之余,就走到马棚边找个地方坐下。 月圆之夜,月色皎皎,贴附在大地,润色着树梢,勾画着人影,更能引起全无妄的无限想象。他仰头看着月亮上那棵老树,还有那树下的玉兔,心里就联想到那美丽的嫦娥。全无妄这小子是孤单光棍子,难免联想就比别人要丰富点,把他这颗地上的心,瞬间,就用幻想送上了太空,也许现在正放在广寒宫里。 心不知收没收回来,可那寂寞却悄悄入侵心房。全无妄咂了一下嘴后,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就倚在马棚的木柱子上,拿过大酒囊,打开盖,‘嗞’一声,啜了一小口。就这样隔三岔五,赏着月,想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心事。眼光对着那月亮就有点迷离状态,是停段时间,再来一口酒,好不清闲快活。是送走了寂寞迎来了苦闷,随酒将苦闷咽到肚子里,那感叹有袭上心头…… 第2章 密林初遇,少年侠情无忌漫幻: 山神庙与卜家烧锅虽相距不远,但那条山路却要绕出不少的距离。贾义刀和丰明烨往回走时,根本就不知道,后面还有两个跟踪者。 回到山神庙后,贾义刀把两坛酒放在山神爷泥塑像前面的石板上。因为他受到先前那个老婆婆的启发,想用这醇香的好酒,把师父无影给引来。借着微弱的油灯光可以看清,光滑的酒坛是用青柞树叶加熟糯米封的口。贾义刀伸手就去撕拽坛口的树叶,虽说是昨天装的坛,但封口结实得很,根本撕不开。 贾义刀四处看看,想寻找一样应手的物品,结果一样也没有。他只好顺势把背上背着的‘桃木剑’给抽了出来,右手掌心朝胸握住剑柄,马步一蹲,用剑尖使劲向坛口一刺,‘噗’一声,扎了个通透,又连续刺几下,酒坛那青柞树叶的封口就出现了一个大窟窿。浓浓的醇香一下从酒坛窜出,弥漫扩散飘向四方,连对酒不感兴趣的丰明烨,都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鼻子。贾义刀把‘桃木剑’插入背后的剑鞘里,随手拿过他们俩吃饭用的一只碗,放在那块宽大厚重的青石板上,然后将酒倒上,敬给青石板后那尊泥塑的山神爷。贾义刀在心里早就把山神爷当成是师父了。因为这山神爷是他老人家刚翻建好庙后,他老人家坐在那里,等起来后就有了这个泥塑像,不是师父还能是别人不成?你看,和师父长得一模一样。 真别说,贾义刀还真把师父给引来了。不过可不是那尊泥塑像山神爷有所行动,而是真正的师父无影从像后面飘走了出来。 贾义刀虽然有所准备,但没想到师父能从泥塑像的后面出现,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嘴里不知该说什么…… 师父的突然出现,把丰明烨也搞了个手足无措。哎呀,师哥贾一刀神了,他竟然把师父给叫来了…… 无影好像根本没有在意两个徒弟的存在。他飘然站立在青石板前,注重的是碗里的酒,两只眼睛直勾勾并死死盯着那碗酒,嘴角也在不自主地蠕动着,且情不自禁地咂着。最后竟实在忍不住了,他慢慢将手伸过去……那动作,如同一个怯怯的孩子,在父亲不注意时,偷偷把手伸向他的烟口袋,想捏一点烟丝,出去卷一个土炮,过一口烟瘾。他轻轻端起了酒碗,醉浓的沉香强烈冲击着他的嗅觉神经。他面对着近在咫尺的诱惑,终于把理智彻底丢弃,马上大口喝了起来。一碗酒顷刻尽竭,不曾残存一滴。酒入肚肠,燥热催兴,体舒腑畅,他把空碗向外一抛,‘啪’,碎得极其清脆。 贾义刀一看,心里哭了。师父,那是我的碗呦!您老怎么给我摔了?不过他依旧杵在一旁,没敢言语…… 此时,无影已经把酒坛双手捧起,嘴对坛口尽情狂啜……当他把两坛酒都喝光时,已是身形朦胧,眼光迷离…… “无影,你别想成仙了,还敢偷人家的酒喝!你羞不羞?”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好像出自那个泥塑的山神爷。 贾义刀与丰明烨顿时吓了一跳,惊恐的目光同时移向山神爷塑像…… 无影听到训斥的声音后,如同遭到晴天霹雳,马上转身向庙门外狂奔,刚转身还没到庙门口时,身体就已经化作成一颗特大的血红石骷髅头。那骷髅头,红的透明,红的鲜艳,红的流血,红的使人眩晕,那凹凹凸凸尽显齐辉,并闪烁迸发出烈焰之光。光亮瞬间将四周物体调上红的色彩,映遍庙墙,挂上树梢,飞射天边。血红骷髅口中有三十二颗闪着各色奇异光彩的牙齿,它们在嘴中参差暴突产生异变。这些牙齿相互拥挤在一起,变幻成各种形态奇异的灵魂小人,互相争斗着,尽显各自其态,美与丑,善与恶在其中相互交错替窜。血红骷髅飞速向南山逃走的过程中,嘴里面不甘寂寞的牙齿借机争相脱离束缚,颗颗如流星一样向四处迸飞…… 也就在这个时候,林海呼啸,大地颤抖,江河咆哮,野兽嘶嚎……一切都处于短暂不平静的动荡中…… 马棚中的全无妄手拿酒囊,里面本来就不多的酒,已被他喝光。最后他竟仰着脖子张着嘴,将大酒囊举过头顶向下控着里面残存的几滴酒。也就在这时,西天边闪现出一片红光,一个物体划过天空闪着亮光向全无妄飞来,随同一滴酒一起,掉进他的嘴里,喉咙随即不由自主一蠕动,就给咽了下去。那滴酒是顺利下去了,进入到胃肠中。可是那个物体却牢牢地卡在嗓子里,是咳不上来,又咽不下去。 此时的全无妄,也不顾幻想那嫦娥了,把他那颗送上九天的心,彻底给收了回来。赶紧弓腰伸脖子,用手不断地在咽喉部位,由上往下捋着,想把那嗓子里不知名热辣辣的物品送到肚子里。可这个东西不是嫦娥的一口唾沫,你想咽下去就能咽下去的,它顽固得很,任凭你捋、揉、挠、捏,就是不动,并且还附有少许的血丝返回到嘴里。全无妄用手抹了下嘴角,涎水加血丝就沾在手上,借着月光抬手一看,吓得不轻,哑哑的嗓音,呼唤着师父……终究挣扎着走了几步,连吓带痛,踉跄着倒在马棚外,昏了过去…… 贾义刀和丰明烨并没有被突发奇异事件吓晕,而是紧紧跟随着,跟头踉跄地在那团红光后,哭喊着追寻师父。无奈红光瞬时已尽,师父也已经踪迹全无,他们依旧不舍,苦苦四处搜寻。 丰明烨边哭边埋怨贾义刀,嫌他引诱师父喝酒,把他老人家变成了一个血红石的骷髅头飞走消失了。非让他赔偿一个完好无缺,活生生的师父不可。强硬的态度,实在是把贾义刀纠缠得没法应付。他就耍弄小伎俩,吩咐丰明烨往南找,他自己向北转,说是分开找范围大。当他看到丰明烨真正向南而去时,就偷偷转了一个圈,躲藏到了山神庙后面。 再说山神庙门边偷听与偷看的皮诚与史鳌,此等百年不遇的事情,让他俩赶了个正着,被那突变的血红石骷髅头,当时就吓晕过去。血红石骷髅头在庙外爆发的气浪,瞬间就将两个人冲飞出去很远,双双摔倒在一片林地上,已经昏死过去。这就叫,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你既然来了,就跟着沾点光吧!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皮诚首先清醒过来。他也不管旁边数丈远的史鳌醒不醒,拔腿就往南跑。皮诚现在已经吓傻了,摸着脑后被石头磕出的一个大包,连梦源镇在哪儿都忘了。跑着,跑着,就觉着脚底下疼痛难忍,而且鞋里还黏黏糊糊的。他先是踉跄几下,接着就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他坐在地上,脱下鞋,借着月光一看。呀!鞋底穿了个窟窿,脚流了好多血。再用两手扳起脚,低头一看脚底板,月光下可清晰地看到,在脚心处出现了一个比拇指肚都大的黑色凸痦。这东西把他吓了一跳,怎么长了这么个玩意呢?他以前脚上从未长过,就用手往下抠掐,结果是钻骨刺肉的疼痛,随后腿脚便开始麻木。没有办法,只好放弃了根除这个突如其来恶物的打算。他穿上鞋,一瘸一拐着向南走去。他的大脑现在处在极度混乱状态,竟然丧失了,家的记忆。 史鳌醒来后,只觉下腹刺痛,不见那皮诚的身影,心里暗骂,真是个无仁无义之徒。他撩开衣服,在月光下低头一看,一个蚕豆大小的红色痦痣在脐上半寸处。史鳌忍着疼痛,不敢出声,双手捧着下腹,弓着个虾米腰,一步一挪竟溯河而上,慢慢向前走着……不知不觉竟然进入了密林中,眼一黑,栽倒在林中一层厚厚的树叶里,又昏迷过去。 店小二常和,为了几个铜子,出来替驮子队的麻子脸给牲口加草料,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全无妄。他于惊慌失措中,赶紧跑回店里,将事件告诉了麻子脸。麻子脸连忙把大家伙叫起来,经过七手八脚一番忙碌,将嘴角流淌着血丝的全无妄抬到了炕上。 炕上暂时清醒过来的全无妄,表情非常痛苦,折腾了一会儿,脸色就开始变黄,精神也恍惚起来,嗓子也叫不出声了,躺在那里出气进气两困难。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店掌柜史小江,看着鬼人的面子不敢怠慢,只好深一脚,浅一脚,跑到镇上最北头那一家药铺。一通连呼带喊加拍门过后,将门叫开,好话说了一箩筐,终于把梦源镇唯一的药师,刘大黄给请来了。 刘大黄来到后,借着油灯光一看,立马脸色骤变,连连摆手,治不了,治不了,我可没有这么高的医术。他只是给了几包止痛的草药,并嘱咐着,先熬煮上吃着看吧,恐怕是命难保呀。此时的全无妄,那嗓子肿得跟吃多了鱼的鸭嗉子似的,是内凸外鼓。他从来没有诊治过这样的症状,这疑难杂症也忒奇了。刘大黄他既不是神,又不是仙,这样的怪病他自有生以来是第一次见到,连病原都无从知晓,更别说是对症下药。三言两语后,是拉腿就往外撩。他不愿意在这里看到全无妄喘口气都费劲的那个难受样,更是害怕鬼人,怕他怪罪,这老家伙,可是翻脸不认人的主。他一边往外走着,一边在心里断言,也就三、两天的活头。鬼人把头扭向一边,也在暗暗恨骂着全无妄。这个不思进取的东西,整天酒不离口,这回喝得好,喝到点子上了吧?来来来,我再给你备上三斤,若三斤不行,那就五斤,看你还能不能喝下去? 月滑西山。丰明烨泪干力竭,步履凌乱,身心疲惫的身影出现在山神庙的门前。他进入到山神庙中,走到青石板边跪倒在地,用手轻轻抚摸着那尊泥塑的山神爷。嘴里喃喃自语:“师父……您是师父吗?师……” 在那轻声千呼万唤中,丰明烨也慢慢倚靠在青石板旁泥塑像边上,他两眼昏沉,过度的惊恐与劳累使他迷睡过去…… 晨曦透过薄雾轻吻着大地,将黑暗驱散,天也渐渐明亮起来。此时,山神庙内的油灯已燃尽最后一滴油,有气无力昏晃了几下,终于随最后一缕微细的青烟死去。 丰明烨在沉睡中醒来,用右手抹了一下还在发黏的双眼,这才看清,不知何时,贾义刀也侧卧在另一边的青石板旁。他不看则罢,一看顿时又来了气,好你个贾义刀,把师父给害没了,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在这里睡觉。他走过去用右脚轻踢贾义刀的屁股,‘嘭,’声音不脆,有点闷。不承想这脚是带着一股怨气踢出去的,虽然控制着没使劲,却仍然有点重。 贾义刀在睡梦中被踢醒,几乎是立刻弹跳起来,仍睡眼蒙眬着,双手捂着屁股,原地跳转了三个圈。他又用手一抹眼睛,这才看清是丰明烨站在眼前。长脖一仰,没好气地说道:“下脚这么重,你想废了我?” “废了活该!你把师父都给废了。你还我师父……”丰明烨越说越气,不依不饶,上前一步,目光直视着贾义刀。 “我找不着他,有本事你自己去找。”贾义刀仍挺着个脖子,强词夺理没好气地说。 丰明烨恨他,就又用脚去踢他,嘴里说道:“找……你赶紧去找!” 贾义刀闪身躲过这一脚,一看这阵势,暗叫不好。就在丰明烨不断抬脚向他踢来时,他向后退着。嘴里嚷着:“你疯了!疯……”还没说完脚下一绊,仰面后跌。他赶紧用双手去扶地,同时做了个师父教的仰面望月的一招,双手一撑地面的同时,双脚也腾空而起,紧接着又一个空翻在空中轻旋,迅即旋落在庙门旁,他这后一招叫空中花开。刚一站定,一眼便看到门外的地上有两颗各闪金光和白光的牙齿,疾步上前俯身捡拾起来。他惊喜地叫道:“师弟,你看……” 丰明烨看到是师父无影甩落后遗留下的两颗牙齿,眼泪瞬间又夺眶而出,顺脸颊流了下来,酸楚感强烈上涌着,悲愤的情绪再次爆发,大声哭喊着:“还我师父,还……”他边喊边向贾义刀发出拳脚的攻击。 在丰明烨连续的拳打脚踢中,贾义刀只能快速躲闪着。他在外面和丰明烨兜转了两圈后,又被迫退回庙中。他左右手各攥着一颗牙齿,虽然左躲右闪,但身上还是挨了几下。他侧眼一扫,看到青石板旁自己放在那里的‘桃木剑’,右手顺势就去抓那把剑,想增加一件武器来抵挡丰明烨的进攻。可是,就在右手还没触到剑柄时,那颗闪着白光的牙齿竟然从手中坠落,正好掉在‘桃木剑’上,立刻就深深地镶嵌在剑体里。 贾义刀一愣,抓起‘桃木剑’,呆站在那里,满脸的疑惑,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桃木剑’:“这,这……” 这时,丰明烨已经停止了对贾义刀的追打,站在离他不到二尺处,怒目直视着贾义刀:“别这和那的,赶紧想办法找师父。” 贾义刀被丰明烨的眼睛盯得心里直发毛。伸开左手把剩下的那颗牙齿托在手心里,他把手慢慢送到丰明烨面前,内心存有愧疚:“给你吧,留个纪念。师父走了,咱就是死,也要守住山神庙,等他老人家,直到他回来……” “我不在这里等,我要去找师父,让师父多教我武功,为死去的爹娘报仇雪恨。”丰明烨说完,伸手把那颗熠熠闪烁光辉的牙齿接了过来,定睛一看,竟是一颗门牙,不知何因,那牙齿上面还有一个贯穿的小孔洞。他把那颗牙齿放在左手心里,仔细地翻看着,脑子里又出现了师父的身影,他久久地凝视着这颗牙齿……过了好一会,再一次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个小孔上,圆滑的小孔在他脑中引起数个联想。如果用绳串起来,套在手上,或挂在身上……这样师父他老人家就能随我身边了……他一眼就看到师哥手里‘桃木剑’柄的后面,那五根二尺多长的剑穗。丰明烨趁他不注意时,上前一步,伸手就抓住了三根,用力向下拽。 第2章 密林初遇,少年侠情无忌漫幻: 贾义刀对师弟的这个突然举动有些恼火,右手抬剑拼命往外挣。心想,怎么的,又疯了?本来是非常结实又坚韧无比的穗毛,可就在这你拉我拽中,竟然在剑柄处齐齐断掉。他看着只剩下两根毛的剑穗可不干了,心疼至极,嘴里迫不及待地喊着:“你还给我,还给我!” “不还……不还,就是不还!”丰明烨用强硬的话语作为回应,转身就跑出了山神庙。他边跑边回头观察,想甩掉后面那紧追不舍的师哥,随即围着山神庙转了半圈。 心爱之物被拔毛,激怒着贾义刀,毫不犹豫,撵得是特别急,嘴里不停地吼叫着:“站住!你给我站住……” 丰明烨心想,现在站住,无疑会是一场武斗。他全力加快脚步,在薄纱般的晨雾中,顺着毛糙小路向西边的林子里跑去。 贾义刀手持‘桃木剑’迅速启动脚步,紧随不舍形影不离跟在后面,嘴里发着狠:“哼!我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后面传来的声音,更加激起丰明烨那股寻师韧劲,边跑边回应道:“我去找师父去,不管他在哪儿,我都要把他找到。你不愿意去找,就在这儿看着庙吧……” “要走,也先把那几根毛还给我,你再走!”贾义刀急了,不想让自己的‘桃木剑’缺失一多半的剑穗,边追边高声喊道。 丰明烨比贾义刀跑得稍快点,迅速钻进路边的树林里,马上绕到一块大石头的后面,迅速隐藏起来。 贾义刀拼命追,根本就没发现藏在石头后面的丰明烨。他顺着山路径直向西追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丰明烨从石头后面探出头,看到师哥已经跑远,随着嘴角笑容的出现,那颗忐忑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他马上又按原路返回,向东边梦源镇方向跑。背道而驰,贾义刀就是跑到黑也甭想追上。他一边跑着,一边看着右手里拽下的那几根剑穗的毛,软软柔柔的,虽然较细,但韧性十足。他跑了一会,觉着师哥已经不可能再寻找到他,就在一棵大树底下坐下。当伸开攥着左手,看到手心里的那颗牙齿时,眼圈又开始红了,随之泪水也挂上了眼角。他用那三根剑穗,穿过这颗牙齿的小孔,在两头打了个死死扣霸王结,试着往脖子上一挂,好像是量身打造的一样,正合适。 也就在丰明烨心情沉重看着牙齿,想着怎样才能寻找到师父无影时。在离山神庙很远的一片深山原始密林里,那连痛带吓加累,栽倒在地上厚厚树叶子中的史鳌,依旧昏睡着…… 一只胸腹部位大体为灰褐色,但体背却带有较强的红棕色,喉部及颈下皆为浅白色的河獭,由远处寻踪而来。此河獭,就是当年史鳌从皮诚手里买来,在河中放走的那个修炼多年的河獭王。 河獭焦急地围着史鳌转着圈儿,不停地用前爪试探着轻轻抓抚史鳌的脸,企图唤醒这个身处险境的救命恩人……可是毫无效果。最后在无奈之下,河獭跑向很远处的河边,用嘴含着一些凉水,向史鳌的脑袋上喷洒着。如此往返数次…… 昏睡中的史鳌被头上和脸上凉冰冰的东西所激醒,那倦疲的眼睛依旧没有睁开,只用那无力的右手吃力地向脸上抹去……逐渐恢复的意识告诉他,脸上的东西是水。难道是,下雨了吗?史鳌使劲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使他大吃一惊。 只见眼前有一只身体修长,呈圆筒形状的河獭,正四脚立地,站立在他的身边。小眼睛、小鼻子、小耳朵,却长着一条既扁平又较长的大尾巴。正在弓身抬头,从嘴里往外喷吐着一些清水。 河獭见史鳌醒了过来,弓腰站立在一边,用那圆圆的小眼睛看着他,并没有马上跑开。 这一幕,令史鳌终生难忘,不承想,在今天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却是它衔水相救。他很感激那河獭,使劲睁着那豹子眼,用那带有深情的目光看着它…… 山路上各种鲜花竞相开放,特别是石竹子花居多。在路的拐弯处,有个约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在随走随采着自己喜欢的各种艳丽花朵。她早早就起来了,偷偷着跑出来找皮诚和史鳌的,她心里在惦记着他们俩昨天在马棚里留给她的承诺。当她走到街的尽头,一条山路就出现在她的面前,看到路边紫的、粉的、红的掺杂着开放的各种花儿时,就专捡漂亮好看的顺路就采了起来。娇美鲜艳的花儿在晨风拂动下,轻盈旋舞着,频频随风转动着艳彩笑脸诱引她。就这样,她不知不觉已走出了较远的一段山路。当她无意中看到花丛旁,有一个粉红色亮闪闪的牙状物体时,在好奇心驱使下,刚要用小手去拿…… 也就在此时,背后传来一阵‘嘶,嘶……’的声音。她转身回头一看,大碗口粗的一条大蟒蛇现曲伏委蛇状,已立起近五尺高的前部身躯,把头向她的面前伸着,并探着吐着叉形蛇信。 “啊!”一声尖叫由近而远传向原野深处,声音未落,她的身体一下子就跌坐在花草丛的旁边。不偏不倚,正坐在那颗牙齿上。牙齿灵性十足,贯穿那浅蓝色裤子,并刺入了她的臀部。实际上,小姑娘看到大蟒蛇后只发出一声‘啊’就随即吓昏过去,关于臀部的疼痛,已经毫无知觉。 大蟒蛇此时好像对她不感兴趣,晃动着硕大的略显三角形脑袋,极力左右搜寻着那颗发着粉红色光辉的牙齿。大蟒蛇在四周探寻了一番,竟一无所获。它不死心,再探寻时,明显觉察到牙齿已经嵌入小姑娘的身体,立刻就张开它那有几颗上下错对着白牙的大口,准备对倒在地上的小姑娘发起进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不远处听到声音的丰明烨飞速跑了过来。一看这场面,立刻双手抓住即将触及小姑娘身体的大蟒蛇脖颈处,用力死命地向后面拉拽着,让蟒的头远离她的身体。 大蟒蛇本想吞下这千年一遇的神物,它就能化作人形远离深山大川。结果没承想,竟然遇上两个不知死活孩崽子,一下子给搅了局。大蟒蛇这个气呀!天大地大,今天怎么就这么巧,来了两个不要命的崽?这大蟒蛇可不是一般的主,它在这梦源镇周围的崇山峻岭之中生活了近四百年。也是吸天地之灵气,化物血为筋骨的此地一霸。眼看到嘴的机会叫他(她)们给搅了,还被人家给掐住了脖子。这还了得,不给点颜色看,他(她)们知道我长了几颗牙?大蟒蛇立即怒旋身体,把丰明烨给死死缠住,这是它惯用的绞杀术。嘿嘿!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崽子,我让你骨碎筋断成个美味肉团子。 丰明烨上半身被大蟒蛇紧紧缠捆住,胸闷气急,身体躯干部分在向内腑压缩着,疼痛难忍,筋骨欲碎。他马上用左脚狠狠踩住它留在地上尺余长随时准备向他旋盘的尾部,右脚用出全力猛踹大蟒蛇尾部余露出的部分蛇体。只见一团银白色的骷髅头猛烈撞击着大蟒蛇的身尾处。只听‘咔嚓’一声,大蟒蛇后尾部分立刻筋断骨碎,尾部软软地瘫在地上,只有那皮还和身躯相连。 大蟒蛇它也是血肉之躯,疼的是狂翻乱滚。丰明烨已被它带倒在地,也随着蟒蛇身躯翻滚着,身体却渐渐摆脱了蛇身的缠绕。 丰明烨双脚一蹬地,随着一股沙尘站了起来,双手依旧死死卡着那蟒蛇的脖子不松手。 大蟒蛇劲头特大,翻滚狂扭身躯,猛然挣脱了卡在脖子上的那双手,立刻将嘴张到最大限度,探头弓身要生吞刚刚站起身来的丰明烨。 丰明烨眼睛紧盯着移动过来的蟒蛇血红之口,快速向左躲闪,瞬间跳到小路边的花草丛中。 大蟒蛇没有捕捉到目标,蛇头连同部分身体带着一阵腥风与丰明烨擦身而过。但它的后半部随即旋起,摆动那断尾的蛇体用力向路边扫抽过来。 此时丰明烨已经来不及再躲闪了,双掌出击,全力应对着大蟒蛇旋扫过来的身躯。一声闷响过后,铜钱大小的鳞片,伴着那断尾处喷溅的蛇血四处飞散。再看蟒蛇的尾梢部,生生让双掌给推击到小路的另一边。丰明烨觉着掌腕刺骨般的疼痛,收手一看,掌腕连同前臂尽显斑斑块块紫红色血瘀,很显然,这是被蟒蛇的坚硬鳞片所伤。 大蟒蛇恼羞成怒,好厉害的孩崽子,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调和的余地。它快速转着身体,又将蛇头对准丰明烨,张开嘴就喷出一股黑黑的毒气。毒气如同一团翻滚的黑云,即将飘移到路边丰明烨的面前。 丰明烨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来者不善。连忙用手,紧紧捂住口鼻,并迅速闭上眼睛,纵身向小路的另一边跳去,躲闪过这致命的攻击。 大蟒蛇伺机而动,捕捉住时机,蛇身又快速旋缠住了丰明烨的身体。而且它越缠越紧,特别是脖子上那道,更是致命,已经使他处于窒息状态。蟒蛇的头在高高地悬起,脖子弯曲着,张大的蛇嘴慢慢向下逼近丰明烨的头顶。 丰明烨被死死困住,不能移动半步,处于窒息中的头脑欲涨欲裂,死亡之气息笼罩着他,灵魂之火在这场血雨腥风中剧烈摇曳着。丰明烨眼前霓现出片片斑斓色彩,父母及亲人的影像也在面前渐渐虚幻出来,多么熟悉与亲切的面孔,他此时觉着身体的剧痛感一下子全都消失掉,仿佛又回到童年时亲人的身边。他努力想用那只还能活动的右手,去触摸这数个若即若离的虚幻影像,可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却总也够不到……突然,师哥贾一刀那一副不温不火,且报仇心锐减的样子,闪现在他面前,并用身体阻挡住他往前探伸的手臂……瞬间,所有的影像全部消失殆尽,眼前出现一片黑暗。丰明烨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内心在奋力为自己呼喊着,不能死,我不能死,我死后谁为父母来报仇! 大蟒蛇并不急着吞噬他,它把全部的力量都用在已经伤残了的身体上,紧紧缠绕着他,它只是等待着那个猎物死亡时刻的到来。 就在这时,那颗牙齿在大蟒蛇缠绕的空隙里,瞬时幻化成一个小小的金色灵童,用头颅撞击着丰明烨的前胸,有意识唤醒他即将熄灭沉睡过去的灵魂。 丰明烨现在已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被牙齿连续冲撞所激醒,好在右手并没有被缠住,他迅即在蟒蛇身体缠绕的空隙里把手伸进去,一把抓起挂在脖子上的那颗牙齿往上猛挥,手与牙齿迎向阔红的蟒蛇口。瞬间,牙齿立刻化作一把锋刃长剑,在接触大蟒蛇的一刹那,猛然间,爆发出万道如炬炽光。 那个大蟒蛇身体多处被炽光剑气击中,在电光石火间,立刻皮绽血飞,碎尸数段,崩散飞落在小路边或花草丛之中。那断落的尸段,还不停地蠕动着,污血横流,浸染着路上的泥土或路边的草丛…… 丰明烨青灰色道服上遍布血渍,站在原地身体摇晃了几下,随着飞落的蟒蛇尸体也倒在了路边。 短暂的昏迷,被随后掠过的清风和哭声唤醒,丰明烨忍着身上刚才被大蟒蛇捆缠挤压造成的伤痛,右手撑地,艰难爬起来后,踉跄着上前几步就来到了小姑娘的身边。 此时,小姑娘已经清醒,双手搓眼,不停地哭泣着…… 丰明烨拉着小姑娘的衣服,关心地询问:“你让大蟒蛇咬着没?” 小姑娘哭着说道:“疼,疼……” 丰明烨把目光仔细地在她前面的身上搜寻,并没有发现哪个地方有出血现象。因看不到被大蟒蛇咬到的地方,便焦急地问:“哪儿,在哪儿?” 小姑娘由于受到委屈,一下子扑到他怀里,瑟瑟发抖的身体依偎着他,两眼惊恐地看着满地残血和已经断为数段的大蟒蛇。她的手向自己身后面的臀部指了指,娇声嚷嚷着:“这里,这里疼。” 丰明烨一看她指的那个地方就摇头了,怎么可能就咬到那儿了呢?不可能呀?他只好半蹲着,让小姑娘的身体伏在他的腿上,当丰明烨的目光看到那裤子破了个三角口后,真的相信了她遭到大蟒蛇的攻击。他怕有蛇毒在里面,就用手轻轻将那浅蓝裤子破的三角洞的一角向边上一拽,只见皮肤有一块拇指肚大小的粉色血印。丰明烨有点疑惑,如果有毒应该是变黑,可她这小块的皮肤却变成粉色?用手指轻触一下,问:“疼不疼?” “哎呀,哎呀!疼死了!”实际小姑娘是在跟他撒娇,并不是特别的痛。 丰明烨这下可急了,怕时间长了蛇毒全部融入血液中,好在跟师父学过的疗毒之法。只是这个部位不能用捆扎法,让他太为难,没办法,只好用上了吸液驱毒之法。他低头将嘴对准那粉红色的伤口,就使劲吸了起来,他想把蛇毒给她吸出来。吸着吸着,就觉着只有舌头上有一点咸味,口中并没有吸出半点血液。他抬起头,吐了口唾沫。再仔细观看着那伤口,用手指抹了两下,平平的,没有一点被划破的痕迹。丰明烨很是羞愧,脸就红了,头也在使劲往下低着。心里想,光听她喊痛,也没看准,就用这办法,真丢人…… “没事,没事的,没有被大蟒蛇咬到……”他脸挂些许羞涩,边说边让小姑娘站起来,重复地告诉她,没被蟒蛇咬到。 小姑娘两眼看着丰明烨胸前挂的那颗牙齿,这牙齿印象,已在脑海里留下深深的烙印。因为她也是看到花丛旁一颗亮闪闪的牙齿后,突然听到声音,转身后就遇上大蟒蛇的。不过她看到的那颗牙齿是粉红色的,和他脖子上挂的这颗无论形状和颜色都不相同。 丰明烨让这个陌生俊俏小姑娘的眼光,给盯看得脸上热辣感倍生,羞臊中显得很不好意思。他为缓解刚才那一刻的尴尬感,想问小姑娘叫什么,但又不知怎样开口,只好不自然地搓着手。 小姑娘倒是极其大方,虽然没有说话,但那会说话的大眼睛,似乎已经传递出无限感激之情。 就这样,一时间,一个羞羞的二八少年;一个天真的金钗小女,在这原野小路上相互无言凝望着…… 第3章 童真侠心,江湖套路祸福难卜: 第三章童真侠心,江湖套路祸福难卜: 梦源夜梦波难平,雄鸡报晨意多重。山美轻雾拢崖壁,水秀阳光耀长龙。诚徒寻师夜未眠,密林搏蟒救女童。炊烟袅袅融长空,微风阵阵吻花红。 ‘驶大江’大车店,后院那排供商客们住宿的客房。夜幕逐渐消退后,天空在不知不觉中亮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窗外透进来的自然光,已经取代了室内那盏昏黄的油灯。坐在火炕前杌凳上打盹的鬼人,被这自然光亮所侵扰,从小憩中醒来,随即,那只独眼就带着万分鄙视之光,看了看躺在炕上,折腾了整整一宿的弟子全无妄,就慢慢站起身来。他顺手用隔墙打牛掌法,远远地对着桌子上那盏油灯,瞬间单掌发出有力一击。灯火根本就来不及展现摇曳身姿,立刻就熄灭于这股飙风中。鬼人又再次侧目扫了一眼,蜷缩在炕上不争气的弟子,摇了摇头,就缓步走出屋门外,这才发现,天早就已经大亮。 来到院子里的鬼人,贪婪地吸了几口带有浓烈原野味道的空气,抬双臂,伸了一个懒腰,想驱散一些身体上的疲倦感。随着手臂下放动作,脑子里这才忽然想起,在西面内屋中单独睡觉的小雪。于是,他就赶紧返回到屋内,面对着西面的屋子内,隔着门板由轻到重连声叫着:“小雪,小雪……”可是,叫了好半天也没有回音,立马心里即刻一沉,来不及多想,走进去一看。只见屋内被褥叠放整齐,人却不见了踪影。 鬼人站在西间屋子里,愣了一下。哎呀!丢了她可就要难堪,不光是银子拿不到手,主要是自己这名声要臭,拉驮子的给人家把事办砸了,这可不是他鬼人干的。如果真把她丢了,那自己就去死,没脸再在这条路上混了。鬼人内心在暗骂着自己的弟子全无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丧门星…… 万分焦急中,立刻果断采取行动,脚下行走如风。经过一番前店后院,询问过‘驶大江’大车店所有的人。得到的回应是,好像前时,看到过小雪从大门口走出去了。但她究竟往哪个方向走,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鬼人来不及多想,火速返回屋内,将皮口袋背上,并以最快的速度,瞬时,就来到大院的马棚里。挂马镫,备马鞍,一气呵成;解缰绳,上马背,毫不犹豫……经过在镇子里又一番寻找与打听,最终选中了前往山神庙的准确路线…… 密林路边,搏斗过蟒蛇那地方,山路的东面拐弯处,出现了一匹黑马。骑在马上的人,戴着黑皮面罩,独眼已经看到了路上小雪的身影,从不言行表情外露的狂人,此时嘴里也焦急地喊起来:“小雪,小雪……” 马的速度极快,顷刻就来到丰明烨和小姑娘面前。眼前的这一幕,血腥十足的气味,让那从来遇事不惊的鬼人,也急急地跳下马背。他腰部佩戴一把金银丝编织祥云图案外鞘的宝刀,身后背着一个很大的皮口袋,二话不说,弯腰就一把抱起小姑娘,用那有点嘶哑之声音,连续地叫着:“小雪!小雪!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让我……” “我来找大樱桃,他们答应给我的。”被抱起的小雪,对着戴黑皮面罩的鬼人天真烂漫地说道。 此人的装束让丰明烨内心一惊,以前早就听人说过,有个叫鬼人的狂妄驮子头,戴黑皮面罩,身佩金银丝编织祥云图案外鞘的宝刀。真没想到,今天在这通往山神庙和卜家烧锅的山路上,竟然能偶遇到他。可是,当这个真实的鬼人,就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不免多少还是产生点怕意。 鬼人长吁了一口气,将抱起来的小雪,轻轻放在马背上,眼睛扫视着残断成几截的大蟒蛇,随即,又警觉心极强,向四周仔细巡视了一番。当他感觉周围没有外人时,黑面罩连同脑袋一起晃了晃,他并不相信眼前这个小道士,能把如此大的蟒蛇杀死。况且他还手无利刃,怎么能把大蟒蛇断为数段?莫非?难道?种种疑问在脑子里旋转着,他也来不及多想,不管怎么样,礼节上还是要先感谢人家救了小雪的命。抬手抱了一下拳,嘴上非常真诚地说道:“多谢小侠士,救了我家小雪一命,在下感激不尽。” 丰明烨毕竟是个半大孩子,在近乎全封闭状态的山神庙,住得过久,不太懂外面武林行道上的言语,只能听懂个大体。学着抱拳的双手,也不是那么规范与自然,嘴里更不知该怎么说,只是,‘哎!哎……’着。又怕鬼人不明白他要去干什么,就补充了一句:“我准备去找师父,这件事是在路上偶然遇上的。” “你师父是?”鬼人觉着这个小道士有点意思,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大的本事,那他这个师父绝对是个世外高人,在这个自己颇感兴趣的事情上,也就一反常态,追问起他的师父来。 丰明烨虽然人小,但很诚实,简略地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和鬼人倾说。刚说到师父无影酒后变成一个血红石的骷髅头,并且在庙中越变越大时……那鬼人听到这里,表情立刻剧变,双手不由自主抖动了几下,随之身体也以超乎常规状态向下蹲坐着,差一点瘫坐在地上……别看他人小,心眼还是蛮多的,一看鬼人的这种肢体表情,知道必定内有隐情,赶紧就把话给停住了。 鬼人由于内心激动,突然失态,立刻就后悔不已,平静了一下起伏波动许久都没有停歇的心情,又开始不断地追问着:“你师父到哪去了?能不能领着我去找他?在这里能等到你师父回来吗……” “我哪知道!这不就是去找师父吗?谁知道他会上哪去?哎!愁死我了,难找呀!”丰明烨怕引火烧身,故意脸挂愁容,用话语敷衍搪塞着。同时在思考中猜测,这堂堂大名鼎鼎的江湖勇猛强人怎么了?这点事就能把他吓成这样?不对?绝不能让他知道太多? 毕竟鬼人很老到,马上就镇静下来,只是在嘴里‘噢!噢……’应着,明白现在从已经警觉起来的丰明烨嘴里,绝不可能问不出想知道的事来,便不再追问了。他脑子里在快速地转动着,必须把这个知道线索的小道士留在自己身边。用什么样的方式留呢?哎!有了!我不妨让他陪着去趟那山神庙,先稳定住,再想其他的办法。‘哈哈,’鬼人特别高兴,不由得内心暗笑着。我这么些年来,苦苦寻找的就是你老人家,原来你藏在梦源镇这里。这真是踏烂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又想到,这事,还真要感谢自己那个该死的大弟子全无妄,要不是他,自己今天早上就不能碰巧见到这个小道士,也就不可能知道,这个困扰着家族几世几代始终想寻找的血红骷髅,就在这儿出现,就在这偏僻的梦源镇。 鬼人让丰明烨和他一起去山神庙,给小雪还愿。丰明烨开始有点犹豫,他不想回去,怕师哥贾义刀回来后,两个人见到面不好说话,若他再不依不饶要那三根毛怎么办?但转念一想,不行,不能让鬼人自己领着小雪去山神庙。怕鬼人万一碰到极有可能回到庙中的师哥,那可就坏了。师哥这张漏风的嘴,搞不好真能把师父那点事给全说出来。这个鬼人来者不善,自己必须跟着他们回去。如果真看到师哥此时在庙里,就想办法偷偷和他说明刚才所看到的鬼人的表情,让他不要透露出师父的一些事,免得引来不必要的灾祸。丰明烨主意已定,他满口应允着同意一起去山神庙。 鬼人牵着马,马背上驮着小雪。丰明烨跟在马后,向西而行。顺着山边林间弯曲的山路,时间不长,就来到了山神庙的大院子里。 刚到庙前院子,就看到贾义刀气喘吁吁从庙后刚转了回来。看这时间,估计他至少也能跑出去五里地。 当贾义刀看到满身血迹斑斑的师弟丰明烨,带领着鬼人来到山神庙前时,瞬间,内心的恐惧感倍增。啊!他这是请来了救兵吗?鬼人的装束打扮那是独一无二的,着实骇人。可这师弟他?怎么也脸挂伤痕身穿血衣了呢?贾义刀也是第一次看到鬼人,偶遇的这个场面,使他不由一惊,先是习惯性地一伸长脖,好像感觉这样不对,又一缩脖。呀!头戴黑皮面罩,他一定就是人们常提起的鬼人呐!贾义刀虽然以前没有见到过鬼人,但也屡次听别人讲述过他,以前脑子里幻觉出的人像,与当前这个人的外形毫无出入。他即刻就停住脚步,心在‘怦怦’突跳个不停,呆呆地站在庙墙边,眼光也随之移到自己的脚面。 鬼人立刻走上前去,对着贾义刀问这问那的。可他着实害怕鬼人,把个嘴紧闭着,连半个字都不出,并把头左右摇得像个货郎鼓。鬼人问了半天,除了看到摇头外,再没有别的,心里面就以为他是个哑巴,便不再没理会他,又返回来把小雪抱下马,领着小雪就进入山神庙里。 贾义刀两眼又盯上师弟那沾有很多血污的衣服,虽然一直没敢言语。不过脑子里可没闲着,有了几种猜测。该!让你跑这么快!出了这么些血?是让别人揍的?还是自己摔的?或者…… 丰明烨看到鬼人和小雪进入山神庙后,赶紧起步来到师哥跟前,准备和他小声把事情交代一下。 可贾义刀看到他走过来,便不断往后躲着。他对这身血腥味十足,污渍斑斑的衣服极其敏感,随即伸出一只手去推挡着丰明烨。 丰明烨一下子把伸到面前那只手给拨开。他面对着师哥,把头微微向山神庙点甩了几下,并且眨动着眼睛,用眼神告诉他,庙里的那个人有情况。 贾义刀看其表情后,便停住了继续后退的脚步,那长脖子又往上一伸,微转头将眼角向山神庙扫看着…… 丰明烨赶紧过去,用右手贴在自己的脸颊部位挡着,把嘴附在他耳边小声简要地说着刚才发生的一些事情…… 贾义刀听后也觉着事情重大,但又拿不定主意,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接受师弟丰明烨提出的建议,继续装哑巴。 山神庙里,鬼人叫小雪把缝在兜里的东西拿出来。小雪撕开兜里面缝着的一片布,拿出一个蜡封的小竹筒,放在青石板上。 鬼人把那个皮口袋解开,先从里面拿出和小雪身上穿的一样色的一条裤子,递给小雪,让她套穿在那条破了的裤子上。然后,又从里面拿出几张早已折叠好的黄表纸,还有一个纸筒。将纸筒的一头打开,是三根粗粗的香。他又拿出火镰、火石、艾绒和艾绳,蹲在地上打着火后,把香用火点燃,插到山神爷前面的香炉里,又用火点燃几张黄表纸,叫小雪跪下对着山神爷磕了三个头…… 实际这还愿的事,竟然是无影亲自一手策划的,他现在只需要一个有缘灵童的圣洁之心,便可以成仙。但他等不及,想早点完成成仙之业。便自己四处寻找这样的一个小灵童,发现唯一的有缘之人在源海城,那就是这个小雪。只要她亲自来山神庙祭拜一下,他就能获取最后的一位灵童的圣洁之心,马上就会圆满成仙。怎么能让她来到这数千里之外的梦源镇呢?于是,他就扮了个算命先生来到源海城,并给了一个什么东西也没装的小竹筒做引子……可天有不测风云,也该他无影倒霉,昨天晚上贾义刀弄来那两坛酒,彻底毁了无影的这次的仙缘。也怨他无影自制力差,就没有抵挡住那醇香美酒的诱惑,一念之差,又断了这次成仙之缘。虽然喝完后,马上就后悔了,可事已至此,已经无力回天,嘴中这些充满灵性的牙齿,也全部都纷飞各方了。他痛定思痛,发誓下到洞窟的最深处,坐思再重修一百年。可这些牙齿却不是非凡之物,个个都带有各种不同的灵魂,好与坏,善和恶等等,常人是辨别不出来的。但它们具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兽吃变人,人吃变枭,不管是它击中你,还是你击中它,只要不落入腹中,都会留下一个烙印。当然,两个徒弟是道中之人,不能和外人一概而论,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昨天晚上全无妄嘴里的异物,就是一颗飞落的牙齿,但他没咽下去,卡在嗓子里,上不来又下不去,死活不定,就要看这小子的造化了。 鬼人只是对山神爷弯腰拱手拜了三拜,等他拜完后,小雪也还了愿。他收拾妥当,就领着小雪走出山神庙。看到贾义刀和丰明烨两个人神色有些茫然,站在外面的院子里。他就想把这个丰明烨留在身边,等以后慢慢去了解那些他所知道的,关于血红石骷髅头的一些具体情况。可现在用什么办法将其套住呢? 也就在这时,小雪念念不忘那红中透紫极具诱惑力亮晶晶的大樱桃,冲他喊上了:“驮子头,我要大樱桃,你帮我去摘几个。” 鬼人有点迷惑,她怎么老是念叨大樱桃呢?转头四处看了看,也没见到哪里有大樱桃树,更别说大樱桃了。为了满足小雪的要求,也为了回去顺利地拿到银子,无奈之下,就问丰明烨:“小侠士,这里哪个地方有大樱桃?” 这事对于丰明烨来说,根本不用去思考,顺手一指一里开外,丛林遮挡着的卜家烧锅:“这梦源镇,只有卜家有,三棵树,结了很多大樱桃。” 鬼人看了看丛林密布的原野,没有一条可走的通道,随即问道:“这么说,从这里去卜家,必须穿越这片密林?” “不用,从这里往梦源镇走,前面不远处有个岔路口,另一条小路就通往卜家烧锅。”丰明烨用手指着山神庙到梦源镇的山路,明确地说道。 第3章 童真侠心,江湖套路祸福难卜: 鬼人那独眼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猾之光,他正好想怎样才能接近这个小道士,小雪的这个要求,可以说给他提供了一个良好条件。当他得知往卜家走的路和去梦源镇的路在前面岔开,且方向是一东,一北时,脑子里迅速转了几圈。为完成自己家族的大业,立刻就有所转变,把此次护送小雪上香的事,当作是小事。也罢,舍不得孩子,成不了大业。他一改往日吝啬习性,马上就从怀中掏出一块不大的碎银子,硬生生塞进丰明烨手里,嘴里说道:“小侠士,求你去给买点大樱桃,我要先回梦源镇,有一些急事要办。买来后,麻烦你给送到‘驶大江’大车店,我感激不尽。”说话间,竟还冲丰明烨抱了一下拳,也不管丰明烨愿意不愿意,拉着马就要走…… 小雪人小,就想探知点新鲜事,想知道那卜家烧锅三棵樱桃树长什么样。立刻,她在马背上不干了,嚷嚷着:“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鬼人没想到在小雪这儿,又出现个岔子。为了自己的重大利益,丝毫没有犹豫。一狠心,好!让你去!他以毫不客气的神态,顺手就把手里的缰绳交给了丰明烨。这次鬼人可真把孩子舍上了,不过不是他自己生养的。他语气较重,对丰明烨说道:“一定把我的宝贝闺女给看管好了!你们去吧,我这脸不太好看,还是先回梦源镇,别把那家人给吓毛了。” 借口找的还算是恰如其分,鬼人刚说完,就随即迈步头也不回地向梦源镇走去。他走得是又快又急,生怕丰明烨反悔,不给其思考空间。鬼人走了没多远,在一个拐弯处,纵身一闪,跳入茂密的树林里,就隐藏起来。他要躲在暗中,观察跟踪着丰明烨…… 贾义刀看到鬼人走远,就上前几步靠近丰明烨。因马背上有个小雪,他还是按照师弟刚才告诉他的话,没敢开口,继续装着哑巴。 丰明烨左手拿的那块碎银子,随手就塞给了师哥,也装模作样抬起手摸了一下他的头,用手示意他跟着去。 贾义刀赶紧把手中的碎银子揣在怀里,本来就对卜家那个贱皮子卜酒料恨之入骨,正好师弟邀他一起去,也正合他的心意。心想,搞几个破樱桃,还用掏钱去买?我这就去把它从树上给打下来!‘哈哈,’这把‘桃木剑’可有了用武之地!他内心高兴,立刻颠颠地跟在马的后面…… 卜家烧锅,贾义刀和丰明烨是熟门熟路,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俩常来,而是那个卜酒料经常由此外出做祸时,就是从这溜进溜出的。他们发现后,才逐渐注意上的。丰明烨牵马顺着山路走了不远,就来到了岔路口,转了个方向,向前走了一会,便看到了卜家的篱笆墙。 这时,一直在马匹后面的贾义刀,突然紧跑几步,蹿到了丰明烨的前面,一闪身,向路边低矮的灌木丛走去。丰明烨将黑马停住,稍微等了一会,看师哥究竟要干什么。 贾义刀没有直接靠近篱笆墙,而是远远地围着它转了半圈,就来到卜家的房屋后面。他看到师弟没过来,就又折返回一段,并对他连续摆着手。 丰明烨心里明白,这家伙又要坏卜家了。他在一棵小树上把马拴好,跷脚伸胳膊将小雪抱下马来,让她伏在他的背上,背着她围着篱笆向卜家的后院转去。 小雪用小手轻轻拍着丰明烨的脖子,嘴里连声调皮地说道:“驾,驾……” “你别说话,把贱皮子引出来,骂死你!”丰明烨小声制止着,后背上顽皮中的小雪。 小雪不知道贱皮子是什么?就把嘴贴到丰明烨耳朵边,轻声问:“哥哥!贱皮子是黄色的吗?” “嗯,嗯……老虎色!” 卜家房后的篱笆墙由粗原木埋夹而成,在中间部位,紧靠着篱笆长有三棵樱桃树,树干约碗口粗细,分左,中,右三棵,树根部几乎长在一起,树枝相互交叉着。树枝低矮的地方已经基本没有了果实,只剩下些小的残果,只有高一些的树枝顶端还挂着不少成熟的大樱桃,是颗颗晶莹,紫中闪亮,在那树枝上绿柄下悬垂着,勾人嗓液,诱迷目睛。 贾义刀看到丰明烨背着小雪来到他跟前后。他先把长脖一伸,就来了个即兴表演,在树下舞起那把‘桃木剑’。只见贾义刀腾空而起,足足有一丈有余,他用了师父教的悬空螺旋剑法。剑在空中带着潇潇灵风,飞旋出红白两色光芒,剑光所到之处,大樱桃即刻离柄而坠。顿时,篱笆内外,拇指肚大小的紫珠樱桃如雨似雹纷纷倾下。贾义刀就用这一招,便把树上的大樱桃给扫落了一多半。 小雪在丰明烨背上,看到这场面后,是兴高采烈,不断挥着小手连叫:“真好看!真好看!长脖哥,本事大。” 丰明烨‘嘘’了一声,制止她言语。心想,这不是自己家栽的树,随便乱来不行,可这也不是偷,我们会给钱的。 贾义刀将‘桃木剑’插在背后的鞘里,弓着腰,专挑拣大个的,捡了一些后,捧着送到小雪面前。 小雪用小手从中只捡了两颗她喜欢的大樱桃,放在手心里欣赏着,同时对其余那些摇了摇头,表示再不要了。 贾义刀手捧樱桃,看到小雪的表情后,脸挂遗憾,望着地上颗颗点点的大樱桃,心里有些生气。本想给卜家添点烦,可小雪她就要了两个;反倒是给卜家帮了天大的忙。这些在高枝上的樱桃,他们自己家里的人就是想摘也要费点劲,没个一天半天的,甭想。这可倒好,‘唉!唉……’ 丰明烨也觉着奇怪,小声不解地问道:“你就要两个?” 欣赏手中大樱桃的小雪,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嗯!这两个就够了。” 贾义刀也不敢言语,一跺脚,落在地上的大樱桃太多,有意没意又给踏碎了好几颗。他索性随意将手中剩余的几颗大樱桃扔到了灌木丛里,连看都不看地上的那些大樱桃,转身拔腿就走。他自己内心在懊悔不已,埋怨自己又干了一件糊涂事。不但没给卜家添堵,反倒帮了他们家的忙。 丰明烨一看师哥不辞而别匆匆走远,鬼人给的那点碎银子也叫他带走了。这做祸的人,已撩腿远遁,自己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吧!牵走驴,后拔橛子的事,他丰明烨可不想干。 鬼人跟踪了一段,看到丰明烨和贾义刀真领着小雪到卜家去买樱桃时,就放下心来。他按原路返回,快速向‘驶大江’奔去。鬼人这速度真是快,如同白蛇草上飞,又似雨燕掠水面,只见脚起脚落闪幻之间,一会儿就踪影皆无,他用的是祖传飞云步法。他要带领着驮子队,马上返回源江城,目的有两个。一是,全无妄病入膏肓,一时间死活不定,在这里等靠没有那个必要,不能在他的身上耗费时间,要尽快把这个包袱甩掉。二是,他寻找的东西有了下落,一定要把这个线索人给牢牢控制起来,在他身上榨出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不过,他也感觉到这个小道士虽然人小,看得出来,内心鬼头着呐!并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对付了的主。他已觉察到,用强硬手段是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所以,他想智取,从长远打算,慢慢来,把小道士所知道的都给套弄出来,反正这事祖祖辈辈也寻了这么长时间,不差这一年半载的。 鬼人回来后,站在小店‘驶大江’院子里,就立刻吩咐,让麻子脸带领着手下拉驮子的人,就忙活上了……牵骡子、搬货物、上驮子……货物非常轻,这些拉驮子的汉子,经常一人能抱着两个装满货物的麻袋。众人相互配合,在大院里忙着上驮子。 ‘驶大江’院子里的驮子刚上完。丰明烨就牵着马,马背上驮着小雪,从外面走了进来。 鬼人远远地望着他和小雪,脑子里打着各种各样的鬼算盘…… 手里牵着马的丰明烨,来到鬼人面前,顺手将马缰绳交给他,说道:“掌柜的,人给你送来了。” “大樱桃买了?”鬼人不是随口,而是别有用意问着。 问话让丰明烨有点不好意思,用手挠着头。那点钱放在师哥那里,由于回来时,也忘记了去山神庙去一趟,问师哥把碎银子要出来,好还给人家。他立在那里,搓着手掌,很尴尬,脸上由于羞臊,产生一些灼热感,嘴里‘哦……’着。 还是小雪抢先解围,只见她一手捏了一颗大樱桃,放在两眼的上眼皮上,高兴地说道:“买了,在这儿呐,就买了两颗大的。” 鬼人独眼瞪得老大,深叹之声隔着黑面罩都能听见,刻意借题震慑:“那些碎银子就买了两颗大樱桃?你可知道,那些碎银子能把那三棵树连根都能买下来!”他用手指着丰明烨,独眼直视着,眼睛里流露出一种透骨杀气,想来个下马威,用这种方式逼迫着丰明烨。 丰明烨刚才还尴尬的脸,被鬼人这种凶狠毒辣眼光给看的,立马,就增加了许多的怒气。怎么了?我救你闺女一命,还值不了这点碎银子钱?也难怪人们背后都叫你是鬼人,你这脸也翻得太快了吧,说变阎王就马上来了。不就是那点破碎银子么!至于你翻脸瞪眼?丰明烨把脸扭向一边说道:“我这就回去,把碎银子给你拿来” “晚了!货已备好,我马上就要回源江城。”鬼人阴阴地说。 “不嘛!我不让小哥哥走,我要让他陪我一起到源江城。”小雪也不知怎么回事,从见到丰明烨那一刻起,内心就觉着很投缘,在马上晃着头,撒开了娇。 鬼人那是掉落到水里,都能抓住棵高粱秆的人,在这种僵持的形态下,小雪的话就是新机会的出现点。他在一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突然,笑了起来:“哈哈……我闺女,这是看上你了。等她长大了,我就把她嫁给你。劳烦小侠士,跟我们一起去趟源江城,碎银子的事,咱就不提了。” 丰明烨叫鬼人一会冷一会热的话,给搞得晕了头,转了向。他才十几岁的半大小子,鬼人耍他还是绰绰有余的。他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这张青涩的脸,却历经了秋、冬,夏、春;脸色也由黄转白,再变绿,最后搞了个满堂红。丰明烨寻师心切,再说成天蹲在山神庙里,也难得有机会为父母报仇。他现在也不管什么鬼人不鬼人的了,决定跟着走,先到源江城去寻找师父,说不定还真能见到他老人家。他看了鬼人一眼,狠了狠心说道:“去就去,还怕你不成?” “好!真是条汉子!”鬼人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时机一到,马上就把话脱口而出。他的这个心事,也终于得到解决。嘿,搞定!小忙子,你能斗过我这条高山野牦牛? 小雪特别高兴,手舞狂欢,在马上两眼眯眯着,亲亲地看着丰明烨:“噢,噢,我又能骑两腿马了。” “啊!”丰明烨皱着眉,她这是让我背她呀!他非常后悔刚才把话说得太唐突。哎哟,这要是成天背个小姑娘,你说累不累哟? 鬼人可不知丰明烨想什么,走过去把小雪抱下马来。然后,他用手一指丰明烨说道:“走,跟我到店里换一套衣服,穿着沾满血的道服不吉利呀。” 丰明烨用手捋了一下脑门子。事到如今,他现在也豁上了,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你个该死的鬼人,怎么摆弄,随你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要蒸,要煮,随便! 鬼人初战告捷,心愉体快,他腰板挺直,迈着坚实的脚步向店门口走去。 丰明烨也不愿想得太多,也迈步跟随其后。 小雪更是不甘寂寞,立刻蹦蹦跳跳跑上前去,一下子拉住了丰明烨的手,拽着他,撒着娇说道:“小哥哥,等等我。” 耳边娇娇的话语触动了丰明烨,联想到刚才鬼人那番鬼语鬼话,脸就红得有点燥热。他低着头,没言语,继续向前走着…… 鬼人带领他俩来到一间屋子里。丰明烨看见一个陌生人躺在炕上,这就是那个喝酒喝出意外,让天降牙齿扎进喉咙里的全无妄。只见他脖子上突出一个鸭蛋大小的一个灰色瘤子,外部皮肤肿胀得发亮。人已经处于高度的昏迷状态,脸色极度苍白,如果把他放在死人堆里,绝不会分辨出他还是个活人来。鬼人站在地上,对那个坐在炕边,手拿碗和小匙,耐心给全无妄往嘴里滴草药水的史小江说道:“掌柜的,给我准备一身衣服,就要他这么大的。”鬼人用手指着丰明烨。 “好,好,我这就去!”史小江不敢怠慢,应答之间马上放下碗匙。随后立刻出去。不一会儿,就拿着一套深蓝色的衣裤回来,边进屋边解释:“实在没有新的,我把我儿子的这套最好的给拿来了。也不知道合适不?” “废话,穿上一看,不就知道了。给他!”鬼人又抬起手,指着丰明烨对史小江说。 史小江赶紧将衣服递了过来。丰明烨接过后,直接就往身上套。因为有小雪在场,他不好意思把那血渍脏污的道衣脱下来换掉。 鬼人可不管这事,你爱套几层就套几层,穿衣戴帽,各人所好,你能套上十层,那是你的本事,套吧。鬼人俯身将嘴贴近全无妄的耳边,轻声叫道:“无妄,无妄……”那全无妄正在游历阎罗殿,可能还没有选好落脚的位置,现在处于朦朦胧胧阴阳交界中,还没有工夫回师父的话。鬼人的手在怀里探索着,慢慢掏出一些碎银子,并不是太多,放在炕上,对史小江说道:“这个全无妄,就交给你了,我有急事,需要先赶回源江城去。” 史小江看着那些碎银子,心里可就哭了,您这是给的什么钱?是全无妄的药钱?还是棺材钱?唉!赔大发了!这鬼人他也太小气,这么点碎银子,买棺材不能买药,买药不能买棺材。您叫我先买什么?但史小江嘴上却不敢说,只好打落的牙齿咽到肚子里,连声应付着:“我一定尽力,我一定尽力……” 第3章 童真侠心,江湖套路祸福难卜: 鬼人简单安排完毕后,看到丰明烨也把那衣服套在了身上,就转身向门外走去。他走过后院,穿过前后门的店堂,来到前面的大院子里,随即抬手指着西北角上,鞍、镫俱全的两匹马其中的一匹,对身后的丰明烨说道;“你骑那匹灰白的。”鬼人把屋里炕上躺着的,以后死活不明的弟子全无妄那匹马,指派给了丰明烨。 史小江依旧跟在后面,赔着笑脸往外送行,嘴里念念叨叨;“大掌柜的,您慢走,一路平安……” 鬼人头也没回一下,更没言语,快步奔他那匹装备齐全昂头蓄势的黑马而去,手抓缰绳,纵身跃上马背,向大门口走去。 院子里准备完毕的驮子队在他的带领下,也都开始陆续启程了…… 丰明烨先将小雪领到一匹马前,把她抱上了马背,嘴里嘱咐着;“抓住缰绳,坐稳了,别摔下来!” 小雪接过他手里的缰绳,童颜笑面稚声说道;“谢谢小哥哥!”他把那个小字特意顿了一下。 丰明烨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小雪。‘嘿’!小哥哥?小哥哥?成天叫我小哥哥,我可是比你大多了!他轻轻摇了一下头,随后,也紧走几步,来到这匹虽然有主,但是它的主人这时正处于生死一线岔路口,不能骑它回家的灰白色马匹旁边,握缰踩镫,翻身就骑上了马背…… 驮队一路疾行,既无土匪拦路,又没歹人抢劫,在某天的中午,就来到了匪帮盘踞的一夫岭。别的驮子队过一夫岭,都要给匪首洪天炮备好过路钱,并且所有人,都要在岭下下马,牵着马缰绳依次前往关口。可鬼人与众不同,没事人一样,依旧骑在马上,沿着盘旋的山路向前走。那些受雇于他的驮夫们,更是狐假虎威,一个个骑在马上装假大爷。他们都想借机泄愤一下,以往被匪兵们打骂后还要交买路钱的怨气。 一夫岭,南北两个寨门。北面那两个守寨门的匪兵,他们老远就看到岭下这次来的是鬼人‘霸天驮行’的驮子队。这也难怪,鬼人这个打扮好认呀!虽然形象不强,但招牌通亮!头上只一个黑皮面罩足矣!俩人赶紧早早就把挡门的鹿砦给搬开。一个匪兵翻身上马,抖缰磕镫,急忙催马向寨子里面快速跑去,看样子是去报信。 鬼人的驮子队前后衔接着,有条不紊地来到寨门口处…… 这时,远处的寨子里也飞奔出一匹马来。马上那个人浑壮结实,疙瘩脸。他就是一夫岭的二当家的刘铁贵。只见他离寨门还有两丈多远就跳下马来,连忙抱手恭拳,紧跑几步,来到鬼人的面前开口说道:“大掌柜的一路辛苦,晚辈铁贵在此迎候您。” 鬼人略一还礼,用那能射电的独眼扫向刘铁贵的脸,言语十分不屑问道:“洪天炮呢?怎么没见他来呀?难道是死了?” “没,没,没,他出去办货去了。”二当家的刘铁贵赶紧解释,生怕晚了被鬼人怪罪。 “噢!和我一样,也要出去打食。哈,哈……”鬼人狂傲的笑声,回荡在一夫岭上空,并向外扩散着。 “那是,那是……”刘铁贵俯身点头应答着,不敢怠慢,接着又说道:“大掌柜的,请您赏个脸,进寨子里坐坐,孬茶薄酒,我陪您叙叙。” “算了,我急着赶路,也没备礼,不好意思呀。”鬼人这话纯粹是欺人,人家本来就是土匪,抢的就是买卖人,要的就是驮子头和商人的行路钱,听这意思他还要让土匪给他倒找钱。 刘铁贵让鬼人这一通模棱两可的话,给说得摸不着头脑。愣在那里,不知是应该恭送?还是需要迎接?只好干笑着:“嘿嘿嘿……” “嘿嘿什么?喝了野猫子尿了?走!”鬼人一挥手,带领着驮子队,就从一夫岭北关口直奔南关口而去…… 刘铁贵站在原地,用毕恭毕敬的眼光,目送着驮子队从眼前走过,一直没有离开半步,知道这个鬼人惹不起,不敢出现丝毫的不敬之意。他耐心等驮子队都过去后,自己也跟随在后面,向山寨的南门那儿送行着。 当年这一夫岭大寨主范路暴病而亡后,尸骨未寒,就爆发了内讧,抢夺大当家的宝位。老二乌青和老三洪天炮谁也不服谁,各自带领一干人马,在谈判无疾而终后,便刀枪相见,在山寨内打了起来。洪天炮人少,打不过,边打边退,差一点就命丧黄泉,最终被打出山寨,落荒而逃,流浪乡野。 争夺大寨主之位败北的洪天炮,愤恨在胸,根本咽不下这口恶气。他破釜沉舟,用自己带出去的所有金银,并答应了一系列附加的条件,终于把吝啬贪财的神级人物鬼人请来。 这丰厚的物质和苛刻的条约,令鬼人热血沸腾,看在金子、银子的面上,就在一夫岭上和乌青昏天黑地的一场鏖战。大当家的乌青根本不是鬼人的对手,几十个回合后,他便在那宝刀摄人魂魄寒光瞬划之下,于腰部分为两段,惨死在一夫岭上。鬼人下手毫不留情,宝刀上下翻飞,右旋左划,杀戮之心尤为强烈,屠尽数十个乌青的死党羽翼。刀锋滴血,尸遍野地,血如涸沼,附石凝草,往事如烟,历历在目……不过在刘铁贵脑海中当年鬼人的印象,可不是今天他这副戴着黑皮面罩的恶鬼样子。而是风华正茂风度翩翩跟白面书生一样,一个修长身材英俊无比的超级青年侠客…… 刘铁贵心里极其不平静,回想着那当时的战斗情景,将‘霸天驮行’的驮子队护送到南寨门处。他骑马站在寨门口,目送着鬼人的驮子队走下山去,极目远望,直至消失在驮子道的密林深处。 鬼人的驮子队货物轻,走得比较快,加上常常早出晚住,九天半就赶到了源江城。顶着烈日来到城门这里,已是这天的下午时分了。在鬼人的带领下,驮子队一行人马,直奔接近城西边缘位置一个名叫‘远鹏’的大车店。骡、马队陆续进了一个又破又旧又低矮的门楼子后,停在了一个大院子里。 掌柜的赵家财老远就从店内快步迎出来,冲着鬼人拱手弯腰连声说道:“发财!发财!大掌柜的,发财!” 鬼人马背上略一还礼,独眼看着赵家财,语气是那么的硬朗,问道:“有地方没?” 赵家财这‘远鹏’大车店远离闹市区域,比较偏僻,来的客人较少,盼望着多来几个客人,增加点收入。他连忙点头哈腰地说道:“有,有,地方很空闲。” “好,有就好。”鬼人精打细算,专住便宜大车店。他从马上下来,挥手指挥着这些拉驮子的人赶紧卸货,嘴里说道:“抓紧点,卸驮子。” 人们不敢怠慢,立刻都各自围绕着自己管辖的数头骡子和马匹忙活起来。 赵家财看着鬼人的脸,说是脸,实际就是一个黑皮面罩,赔着笑说道:“大掌柜的,您到店里坐下歇歇。” “不了,我还有事,你回店里忙去吧,这里的事你不用插手。”说完后,又用手指了指其中的一个背朝他正在忙碌的人说道:“他在你这里长住,给我看管着货物,有事,你以后问他。” 赵家财连忙点着头,嘴里应着:“好的,那我先回店里了。”他了解鬼人的脾气,说一不二的茬子,连忙往回走,怕在这儿碍事。 丰明烨从马背上跳下来,来到了小雪骑的那匹马的旁边。他看着小雪说道:“下来吧,走了一上午,终于到了。”他和往常一样,向马背上伸出手,想把小雪抱下马来。 小雪看着丰明烨的脸,调皮地摇了摇头,并向他摆了摆小手说道:“我不下去了,我要到街上去买一些好东西,我也给你买,你在这里等着,可别走远了。” 丰明烨直到现在也搞不明白,这个小雪和鬼人,他(她)们之间究竟属于什么关系。既像父女,又不像。像的方面是,鬼人对小雪极其宠惯疼爱,但凡她所提的事,都应允答应,基本上时时刻刻都在守护着她。不像的疑点是,小雪从来不叫爹,只拿他当个普通长辈对待,还一口一个驮子头相称呼。丰明烨恋恋地看了小雪几眼。唉!我已经完成了答应鬼人的事,我还要去找我那尊师,再见了小妹妹!他将眼光从小雪那儿移向远处,转身正准备向鬼人走去时,看到鬼人正附在驮队管事麻子脸的耳边,小声耳语了一段时间。 只见麻子脸的脑袋,如同鸡在啄米,上下点了数次…… 鬼人说完后,立刻又迅速翻身上马,一抖缰绳,连看也没看走过来,站在不远处的丰明烨,便向小雪骑的那匹马走去。 丰明烨远远地望着鬼人,心中有些纳闷,为什么小雪一到源江城就不下马了呢?鬼人骑马过去,是要和她一起回家吗?些许失落感,在不由自主的瞬间,就袭上他的眉头。 殊不知,刚才鬼人不是和临时雇佣的管事兼雇工麻子脸商量事,而是给他下达了一个指令。命麻子脸按照他说的去办,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其目的就是把丰明烨给圈进来。这事他不便于在现场,于是就想领着小雪,把她给送到‘天域神医’包全那里,兑现这趟有巨大意外收获的驮运红利。内心不藏于面‘嘿嘿’一笑,完璧归赵,入怀银票,握钥探秘,一箭双雕。 小雪很天真,看到鬼人走过来,就仰起灿烂的小脸对他说道:“驮子头,一会儿到了大街上,我要去买个小泥人,送给小哥哥。” 黑面罩下的鬼人,‘嘿嘿’一笑,你送还是我送?想叫我给你送呀?我可没那个闲空!只要把你送到‘惠民堂’‘天域神医’包全那里,我可就什么也不管了。他用独眼看着小雪,嘴里哄着应付道:“噢,好,好的!” 马背上的小雪,赶紧看向远处的丰明烨,小手摆动着,高声地喊道:“小哥哥,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到街上给你买好东西……” 原本心中就耍着大计谋的鬼人,怕夜长梦多,赶紧将话给打断:“走……咱们快去快回。”说话时,抬手轻轻用马鞭子扫了一下小雪骑的那匹马的屁股。 随即两匹马,就一同向大门口跑去…… 丰明烨本想和鬼人打个招呼就走人,去寻找师父,结果鬼人却先走了。他只好站在那里,用手抹了几下自己汗漉漉的脖子,眼睛略显失望地看着大门口两个人即将消失的身影,整个人也处于怅然状态中…… 童真无需牵手问岁月,只知盛夏繁花一片,万紫千红,没有痴情,少年匆匆人生路上行。 麻子脸看到货物都干净利索卸下来后,就吩咐一些人去门外不远处那家篾席场,买回来数捆苇席。随着一捆捆苇席的展开,在‘远鹏’大车店大院子里的空地上,就已经铺占过半。他们把驮子上运来的麻袋解开口后,就往苇席上面倾倒货物。顷刻之间,红的,黄的,白的,黑的……不同的苇席上是不同的色,全部都是些干蘑菇。好嘛!鬼人这是要开山货庄!还是专卖蘑菇的! 丰明烨一路跟着驮子队,帮着拉驮子,还负责精心看护照顾着小雪。可事情发展打破了他原有打算,这刚到了源江城‘远鹏’大车店后,正要准备和鬼人告辞,与小雪道别,还没等待说,鬼人和麻子脸耳语完,就又上马领小雪走了。他以为是出去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也没就往别处想。一边等着鬼人,一边帮着拎麻袋往外倒蘑菇,摊晒着鬼人的这些鬼货…… 一些赶驮子的人,都陆陆续续把卸完驮子的骡子和马,二三头,或者四五头的,牵出大车店,各自向不同的方向走去。最后只剩下了八头卸了货,而没有卸驮子架的骡子还有那匹灰白色的马,再就是两个人,丰明烨和麻子脸在这烈日下的大院子里。 麻子脸特意留下一麻袋蘑菇没倒出来,捆在一个驮子架上。他把其余几袋倒完后,看到全部货物都已摊开,并在阳光下晾晒着,嘴角不由得微微一笑。 丰明烨用手擦着脸上的汗水,眼睛焦急地向大门口看去…… 麻子脸上前几步,凑到还在傻等着鬼人回来的丰明烨脸前,嬉皮着脸对他说道:“丰小爷,你岳丈让我在此看管着这些蘑菇,让你这个未婚小女婿,把他的这些骡子和马给他赶到家里去。” 丰明烨本来就燥热的脸,由于害臊,立马就红了起来,嘴里极力争辩着:“谁……谁是他的小女婿?” “你呀!还有谁?”麻子脸有意识把那声音拉得长长的。 虽然只有两个人在对话,但丰明烨此时的脖子都变紫了:“我不是!我不去赶骡子,我不知道他家在哪?” “你不去谁去?难道说让我去?我去了,谁在这儿卖蘑菇?”麻子脸不紧不慢,丝理不乱连续发问着。 丰明烨不吃这一套,把头扭向一边,没好气地说道:“我不去!我又不是他的长工,谁爱去谁去。” “要不我去,你在这儿卖蘑菇?”麻子脸把话又绕了回来,那意思是非逼他去不可。 丰明烨叫鬼人这帖万能膏药给粘了个正着,是扯不动,还撕不下。心里暗骂着,该死的鬼人,他怎么就盯上我了呢?这麻子脸也不是好东西,一个更比一个坏!也好,把骡子和马给鬼人送到家里,见到面,再和他算账,就没好气地随口问道:“他家在哪?” 麻子脸非常开心,嘴角挂着坏笑,‘哈哈哈……’了一阵后,说道:“这些本来应该是全无妄的活计。谁知那小子点背,竟然喝酒喝肿了嗓子,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看他那痛苦样子,估计要玩完。你给赶上了,正好补这个空缺,看来你们真有缘呀。” 丰明烨让麻子脸说得更加生气,狠狠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问你他家在哪?你不说我可要走了啊。”说完,真向外走去。 第3章 童真侠心,江湖套路祸福难卜: 麻子脸急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左手一指大门外说道:“顺这条路一直往西走,二十多里后有个山坳,叫青草坳。那里有五间房子,两排马棚,都是你岳丈他老人家的,周围四五里无任何人家居住。” 丰明烨听到这里,就觉着身上有点发冷。周围四五里地无任何人家居住?看来这鬼人的确是个鬼!今天我就豁上去了,倒要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鬼、什么样的鬼窝? 麻子脸真怕丰明烨反悔,扔摊子走人,让他在鬼人面前不好交代。那个老家伙,可是翻脸不认人的。赶紧把那些骡子往大门外赶,一边赶一边说道:“要走就早点,到了哪里不耽误吃晚饭的。” 丰明烨不再言语,出了大门后,翻身骑上马,赶着那些骡子,还有驮子上留有的一麻袋干蘑菇,另一个驮子上还有少半麻袋小米就上了路…… 在夕阳西下时,就来到了这个青草坳。青草坳位于一个半环形矮山下,名字起得也果真名副其实,在一条清清的小河旁,周围数里比较平坦,生长的全部都是各种茂盛的野草,旷野处于一片幽绿中。并不是丰明烨知道此处,而是这八头骡子、一匹马它们认家,也可以说是骡子把丰明烨给带到这里来的。丰明烨来到已经有些荒芜,并长起些许星点状矮矮青草的院子里。他跳下了马,眼前,五间草房,共有两个门,一个门锁着,一个用两根木棍顶着,看样子有好长时间没人住了。丰明烨有点犯难,唉!倒霉!对着房子狠狠地喊道:“鬼人!鬼人!你是人是鬼!冒一下头!别当缩头龟……” 寂静四周把丰明烨的叫喊声给无情地吞噬掉,仍没见到鬼人的踪影。他就觉着身后有些毛茸茸的东西在触碰着他的后背。瞬时,身不由己寒战打起,猛地一回头,啊!眼前的几个竖着长耳的脑袋吓了他一跳。定下神来,虚惊一场,是骡子们聚集在他的身边。 这些骡子们都是自动围拢过来的,因它们身上有驮物资用的驮架子还没有卸下,所以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或轻轻触碰着丰明烨,希望小主人尽快给它们卸下来。丰明烨这一路跟着拉驮子,也学到不少拉驮子的基本常识。他没办法,不能对牲口治气,只好挨个把八头骡子的驮架子给卸下。骡子们也很听话,都在院子里等待着什么,有些焦急的骡子不时哧着鼻气。丰明烨知道是这些骡子饿了,要吃草。他看到院子外原野青青,就赶着它们去放牧着…… 晓破长空,雾绕山峦,天由黑到明,再由明到黑,已是几个轮回了,仍无人回归于此。丰明烨虽心怨气躁,但又不忍心扔下那些骡子不管不问,只好屈困在青草坳里,等着那不知踪影的鬼人回来。他每天的主食就是那小米粥,就着已泡发好,煮、炖、蒸……的盐水蘑菇,吃得脸都快成了蘑菇色,每天还要放牧着这些骡子和那匹马…… 丰明烨被鬼人使用手段,圈套到这人烟皆无的青草坳,成了一个牧马人。但他并不知道的是,梦源镇的皮诚,也没好到哪儿去,现在基本和他一样,同时成为天下沦落人。那天晚上山神庙无影变成血红骷髅时,把皮诚和史鳌双双给震飞吓晕过去后。皮诚倒地的时候竟是后仰着倒下去,一块拳头大的顽石不偏不倚正好磕在后脑上。醒来后,便旧病复发,比以前又严重了许多,这次连家在哪里都忘了。加上右脚底上又踩中了一颗牙齿,更是又痛又痒心里又难受,原本就是忘魂虫的他,这一吓,脑子愈发混沌,不顾一切撒腿往南跑去。是跑累了走,走累了站,站累了躺…… 皮诚在老林子里和驮道上,历经几天兜圈子旋转,也没走出这片原始密林的边界。饿了,凡是能吃的都吃。鱼鳖虾蟹不在话下;蛇蝎虫蚁绝不放过。虽然没有饿死,但也绿眼青面,百毒体内积存。在一天的傍晚,突然,遇到了一头捕猎的老狼。那老狼一看是个单独的孩崽子,从草丛中一下子就窜到了皮诚面前,呲牙咧嘴瞪着幽幽绿眼,准备饱餐一顿。受到山神庙红光震波洗礼过的皮诚并不害怕,也不知从哪来的毫不畏惧魔力,迎着老狼竟然细看并讪笑着,当它猛扑上来的时候,竟然臂挥脚踢与那老狼殊死搏斗,打的是昏天黑地。 老狼可有点不解了,好厉害的小崽子,把我打得是眼冒金星。这要是换了常人,恐怕早已成了我的口中美餐了。第一次见到这么难对付的孩崽子,我吃不了你,我还算是个狼吗? 皮诚不以为然,现在正缺吃的,你饿我也饿,咬你两口也不错。狗肉、狼肉总算是块肉!他立刻拳脚并用,一通毫无章法地生撞硬碰,竟把那老狼打得是节节后退。这小子发了狂,老狼张嘴咬,他立刻给送上一条腿,结果一脚就踢断三颗狼牙;老狼腾空往前怒扑,他竟然也用双臂去迎,两只狼爪与两只手相遇,抓住后,还愣往怀里拉。 老狼这次更不解了,当年我和那母羊共舞过,舞完我就把它吃了。没想到今天,还能和你这个孩崽子来上一段人狼共舞,虽说此时很销魂,但谁吃谁还不一定。老狼瞪着两只绿眼泡子眼,直盯着皮诚那青乎乎的脸。 皮诚被老狼那幽幽绿眼给看怒了,腾出一只右手来,张开五指,瞬间就向两只狼眼刺叉过去。 由于还有一只爪子在皮诚手里,并且他还使劲往怀里拉,如此近的距离老狼已无法躲闪,一声嗥叫,两个眼泡子全爆了。老狼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不想等死,便做最后一搏,身体死命地挣扎,那嘴张到最大限度去咬皮诚。 皮诚左手一松,紧接着速度极快的两只手对着老狼的脖子一合并,就掐住了那毛乎乎的脖子。他双手一使劲,‘咔嚓’一声,那狼的脖子就只有部分皮毛还连着了,是骨碎筋断。 老狼嘴鼻冒血,四腿抽搐,白屎也顺着腚门子挤出来,连最后的一声都没能叫出来,就带着遗憾死去。 皮诚俯身对着狼腿就啃,接着手撕、脚踹、牙咬在分解着这头老狼,血淋淋的狼肉,一块块就进入到他口中……一通猛造,把肚子吃得圆鼓鼓的,腹内胀痛难忍,找了个地方张嘴就往外吐。吐完再去啃那些狼肉……再吐……再啃……如此几次,那老狼只剩皮毛和骸骨了。 皮诚满身的血污,继续往南走……由于几天都没吃东西了,加上这些天的一路劳累,已是两眼内陷,身体很虚弱,不成个人样子,走一步,歇三歇。这一天总算到了有人烟的一夫岭,也不知歇了多少次,来到了鹿砦边上,晃了几晃,终于没站住。‘扑通’一声,倒在了道路的中间,昏死过去。 一个站岗的老匪兵坐在个大木墩子上,伸头看了看,眉头皱着,嘴里连续吐着唾沫,‘呸,呸……’然后拧头斜睨着另一边的一个匪兵说道:“你过去把这死孩子拖到崖边扔下去喂秃鹫。” 坐在另一面那个年轻的没办法,只好慢慢站起来。他是满脸的不愿意,老的指使小的,小的白瞪眼,亏你想得出。你这棵沙窝的老葱,装什么大辈!你不去扔,叫我去?他不得不装装样子,懒洋洋地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鹿砦边,冲着老匪兵就喊上了:“你过来,咱俩把鹿砦搬开,我出去拖这个死孩子。” 老匪兵更懒,用手捋了捋嘴巴子上二寸有余杂乱的络腮胡子,不紧不慢说道:“算了,等路上再来个人吧,这两天我的腰老疼,抬不动这鹿砦了。” 年轻的那个匪兵,一听这话,‘哈哈’,正合我意。谁来谁拖,不把这死孩子拖走,就甭想过这一夫岭,我的地盘,除了大爷、二爷、三爷……我还是能镇住过客的。心里在打着盘算,并猜测着,预计下一个来过这关的人,定准是个大头鬼,虽不知是男是女,可到时候定有热闹看。于是,晃着头,边往回走,边说道:“也好,手上少沾点血,下地狱我还能少挨上一板子。”就又回到了原先的木墩上坐下,继续打起了瞌睡…… 半个时辰以后,大寨主洪天炮回来了。他这次是钻老林子专走荒路,躲躲闪闪的怕暴露出土匪的身份来,领着两个压寨夫人到梦源镇山神庙去烧香,其烧香的目的,为的是自己能有个后,他听说那个庙挺灵的。当土匪当惯了,一到白天就有点犯困,他在马上迷迷糊糊的,刚到一夫岭的山脚下,还差一点从马上坠下来。原来是那匹马的马蹄踩在一个小凹坑里,只是晃了几晃,把他吓得不轻,那脑子里的瞌睡虫也跑了。面对着前面比较陡峭的山崖,他只好打起精神,催马顺着盘旋的土石路向上走去。 站岗的两个匪兵虽然听到了山下由远而近的马蹄声,眼睛仍然眯着。由于不愿意脸朝那个也不知道死没死,满身干涸的血污不说,还落着数个红头绿苍蝇的脏臭孩子,两个人的脸都转过来面向寨子里。此时,他们俩心里都在偷着乐,这回可真来了个大头鬼,管他是谁,先把那死孩子给扔到崖下再收过路钱。反正这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敢不扔,那你就在外面待着。 洪天炮远远地看到那两个匪兵坐着没动,心里就有怒气。老子回来了你们还不赶紧早早地把鹿砦搬开,还在那儿坐着跟个没事人似的?好,算你俩有种,等老子上去再说……由于山陡路弯,他带着那股怒气,就急急地催马往前赶着,把那两个夫人及陪同的一些人马拉开了一些距离。隐约间,觉着鹿砦边有团东西堆在那,越走离鹿砦越近,已经看到路中间躺着的是一个死孩子了。洪天炮火气更是大了,并全部都挂在脸上。离鹿砦还有数丈远,就在马背上大声怒吼着:“是谁这么晦气,把死人放在我的寨门口?” 他这一声,那可真是太熟悉不过了。当时就把背对着门口一老一少那两个匪兵吓了一跳,从木墩子上几乎在同时弹跳起来。接着双双一转身,腿就软了,并且哆嗦起来,跑起来都踉跄着,赶紧过去搬鹿砦。手也抖得不听使唤,几次不是脱手,就是脚下拌蒜……由于怕大当家的惩罚,硬着头皮使劲搬动着,对于他们俩来说今天这鹿砦可真重似千斤,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将那挡寨门的鹿砦搬开。 洪天炮已经来到了大门口晕倒的皮诚身旁。他马脸一沉,狼眼露凶光,鹰钩鼻子差一点让那两个匪兵给气歪了,大嘴一张,怒骂道:“眼瞎了,没看到老子回来?” 两个人唯唯诺诺,找个借口,指着皮诚说道:“都怨这该死的孩子,他身份不明,我们怕连累了山寨,不敢擅自处理……” 洪天炮一听,这不是瞎扯吗?我们干的就是土匪,你俩也不是没干过杀人越货的勾当,今天在我面前敢假装仁慈心。好!我叫你们满嘴编笊篱!催马就冲过去,‘啪,啪’,就是两马鞭子,不多不少,一人一下。他嘴里说道:“给我把这晦气的死孩子扔到崖下去。” “哎哟!哎哟!”两个匪兵发出两声惨叫,也顾不了身上鞭伤的疼痛,两个人几乎同时以极快的速度,蹿到了皮诚旁边。他们一人抓手,一人拽脚,抬起来,就快速地往崖边跑…… 皮诚躺在地上躺的时间较长,在模糊的感觉里,被这一折腾,已经清醒了过来,嘴里直叫:“啊……啊……” 洪天炮一听还有气,再说还是个孩子,他脑子一转,就有了想法:“停!别扔!” 那两个匪兵已经把皮诚抬到了悬崖边,正准备悠荡起来,再甩出去。忽然,耳边听到洪天炮让停下来,就没敢撒手,又把悬空的皮诚稳定在两个人的中间,离地一尺左右的空中。两匪兵同时向洪天炮望去,等着他的命令…… 洪天炮又怒了,嘴里喝道:“什么事也干不好的两个废物!瞪着傻眼在相面呢?抬回去,放到寨子里议事厅里的地板上。” 就这样,皮诚被抬进了那个议事厅。皮诚是饿昏过去的,吃了洪天炮让人端来的两碗饭、一碗肉后,就恢复了过来。 洪天炮坐在那山寨王的位子上,便开始亲自审问:“叫什么?” 皮诚摇摇头说道:“不知道!” “从哪来?” “不知道!” “你爹是谁?” “不知道” 面对这个三问三不知的皮诚,洪天炮也没了办法,但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小子有病,好像得了忘魂症。也罢!生不出儿来,捡个儿也不错,有个儿总比没儿强,也许是上天赐予我的,这也算是缘分吧,就你了。 “给我当儿,愿意不?”洪天炮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和气样,竟把头使劲往前伸着,脸都要贴在了皮诚那脏兮兮的脸上问。 “你打我不?”皮诚两手抱在胸前,半点都不惧怕这个杀人越货的魔王,眼睛盯着洪天炮问。 “不打!” “骂我不?” “不骂!” “那行,你就是我爹了……” 洪天炮高兴呀,这真是天上掉下来个大儿子,我老洪家有后了。赶紧找来他那个所谓的神机军师薄千书给起个名。 薄千书眨了眨眼睛,捋了捋下巴上弯翘的山羊胡子,脑子里想了一会,便给皮诚起了个名,叫洪小炮。 洪天炮一听,使劲一拍大腿,好,我老炮,他小炮,爷俩一对震天炮。他把洪小炮在山寨养了数月,仔细观察一番,除了健忘和偶尔搞出点怪事来,没别的毛病。洪天炮喜欢上这个捡来的儿子了,觉着继续在山寨住下去不妥,我就吃了没读过书的亏,不能让我这个好不容易得到的儿子受到影响,我要把他送到城里去。想来想去,要送就送到个大地方去,但源江城不行,最好再远一些。但托人这个问题上,有点为难,毕竟自己是土匪头子,官商都说不上话…… 第4章 望子成龙,师弦徒音思情触痛: 第四章 望子成龙,师弦徒音思情触痛: 山高秋意浓,阳近正午时。一夫岭,地形如同一枚枣核,横亘于源江西边南北走向的一道高高山脊,此岭东西两边均是难以攀登的悬崖绝壁,一条贯通南北的驮子道,在这山脊密林中蜿蜒着,下接栾家川,上行可达梦源镇。 此时,在这条驮子道上,一个瘦瘦的人,身佩破鞘腰刀,背后背着个瘪瘪的皮口袋,匆匆由北而南行走着。他就是几个月前那天晚上,在梦源镇‘驶大江’大车店马棚里,喝酒中意外出事的全无妄。 全无妄之所以能活了下来,走在今天这条路上,这全靠店掌柜史小江和两个店伙计轮流的精心照料。有病,就需要药,吃药,则意味着花钱,史小江为此垫付了不少的银子。他不但银子,连人情都欠下了,费尽唾沫星子,恳请那药师刘大黄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给细心诊治。刘大黄掂量着诱人的银子,那好吧,我看你的面,把祖传百年的特殊药方拿出来用上。实际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祖传药方。为赚银子,也就医德染铜臭,草药添毒料,以毒攻毒,铤而走险,来了个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这个全无妄命还挺大,上不来,下不去这颗牙齿,没要了他的命;乱配制的有毒草药,毒在腹,未入骨,也没将其毒死,只是将身体搞得瘦弱不堪。幸亏因短缺了几味所谓的贵重药材,被迫停了几天药。也就是在这几天,身体竟然奇迹般有所恢复,也就不吃那价格不菲的秘方草药了。待身体恢复得差不多时,就辞别史小江,准备回源江城‘霸天驮行’。 史小江虽然心肠不坏,但在无亲无故人身上花费不少的银子,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点痛的,因此,巴不得这个身无分文之人早早离开。他做事很认真,将每次抓药所花费的银子,都一一详细列成单子,要走时,将一大摞单子拿给身边的全无妄看。并附加说明,鬼人走时给的碎银子,在他走后五天就花光了,这些单子上的银子,都是他为其垫付的。 大病初愈的全无妄,本来就又瘦又黑的脸,听完这些话以后,立马成了黑紫色。他窘迫中夹杂着忧愤,伸手一把就抓过那摞单子,随即揣入怀中。并且没好气地表示,只要他全无妄不死,这笔账早晚还清。 史小江有些迂腐,原本的意思是,明白一下账目,不要让全无妄觉着他师父走时,给过不少的银子。可全无妄这个不近人情的言行举动,让好心办了个窝囊事的史小江很尴尬,摆着手,连连解释着…… 全无妄年轻气盛,觉着自己多年来随师父走南闯北,已经看惯了商人的丑恶嘴脸,吃透了人间的酸甜苦辣。对于史小江的解释和表白,不以为然,权当他在假装大善人,嘴上虽未表,可心里根本就不领这份人情。 史小江出于无奈,也争辩不过他。摇头间,干脆将人情做到底,又给了他两小块碎银子,还有一大摞炊饼,让其在路上吃用…… 刚才一副英雄断头何所惧的全无妄,也为这两小块碎银子和炊饼所弯腰,接过银子,皮口袋装上炊饼。谢字不管值不值钱,还是慷慨赠予了店掌柜。 史小江内心五味杂陈,只能以忧郁不快的眼神,看着走出‘驶大江’大车店大门口的那个背影,默默地站了很久。 驮子道上行走中的全无妄,已经来到一夫岭中间最宽的地段。他在岔路口位置,停下了前行的脚步,抬头看了看中天的太阳,就脱离了驮子道,沿着另一条路,向密林中洪天炮的老巢走去。 内寨门口,有两个守寨门的匪兵,看到远处密林中道路上,有一个腰间挂着腰刀的人走过来。当两个人确定此人不是自己熟悉的同伙时,立马各自出手握着腰刀柄,警惕起来。其中的一个,随即就发出询问声:“谁?来内寨干什么?” 全无妄与那洪天炮虽然干的不是一个行当,但两个人以前为各自的利益,单独拜过把子,因此,这龙潭虎穴之地还是来过几趟的,大多数老匪兵,也都相互认识。对于这样的询问声,他并不在乎,脚步依旧不紧不慢,嘴里回应道:“来看望我洪大哥。” 对方不小的口气,让两个匪兵认真打量着这个越走越近的人。一个匪兵稍微愣了一下,用手一指,略微怀疑地问:“你是全二爷……” 全无妄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略加嗔怪地说道:“是,我是全无妄,你们连我也认不出来了吗?” 另一个匪兵瞪着惊诧的眼睛,紧紧盯着全无妄的脸,嘴里疑惑着:“听别人说,你不是早就在梦源镇……”说到这里,不敢说下去了。 ‘呸呸呸’随着声音,全无妄那双蛇眼缺少了以前的亮光,摇着头说道:“真晦气,我没死,你们大白天把我当成鬼了。” 两个守门的匪兵较为识趣,嬉笑中,连忙抬手,冲走到近前的全无妄抱着拳:“哪敢!”“哪敢!” “哼!是鬼,也把你俩先抓进阎王殿!”全无妄说着话,脚步也就越过内寨门,走进了大院子里。并且,一边走,一边将腰刀还有那背后的皮口袋,都解下来,拿在手中…… 两个匪兵相互伸了一下舌头,玩笑地做了一个鬼脸。 全无妄快步向那议事厅走去。随着开门与关门,人也就来到大厅内,随意将手中的刀和那皮口袋放在门旁,转身就向寨主宝座那儿看去。 只见大寨主的宝座前不远处那张八仙桌子旁,有几个人正在围桌喝酒。桌边上这些人,全无妄基本上都认识。鹰钩鼻,大当家的洪天炮;疙瘩脸,二当家的刘铁贵;绿豆眼,三当家的陆碌碡;山羊胡,神机军师薄千书。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这个印象陌生,不知他是谁…… 全无妄的突然到来,让正在喝酒的这些人,表情都很惊讶,全都一同将眼光集中在他的身上。就连站在一边,等着伺候人的两个匪兵,也把诧异的眼光向他扫看过来。 众人的这种表情,虽然在全无妄意料之内,但也促使他开启了联想模式,你们这是盼着我死呢?还是希望我不死呢?他脸现窘迫之态,赶紧走上前去,抬手抱着拳,像个陀螺似的,双手转了个半圈,一边挨个点着,一边嘴里说道:“大当家的好!二当家的好!三当家的好!神机军师好!” 话音刚落,众人还没来得及回应时,坐在洪天炮旁边那个毛头小子却抢先发话:“呔!拜了一圈,为什么没有我?” 质问声,使全无妄感到有所不适,眼睛看着他。你是哪块沙土地里冒出来的大葱!他愣愣神态瞬凝于脸面之上,不知该怎样去回答。 ‘哈哈……’洪天炮的笑声,马上在议事厅响了起来。紧跟着笑声的就是颇为自豪的话语:“二弟,你不知道吧?这位是,我的儿子,洪小炮。” 哎呦喂!难道说,这小子是大哥的私生子?不可能呀?人所共知大哥他那方面不行呀……这些瞬间的想象与印象,只不过是在全无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随即赶紧人云亦云,冲着洪小炮抬手抱拳,嘴里恭维着说道:“见过洪公子,公子年少英俊,真是一表人才呀。” 洪小炮倒是一副大爷样,依旧坐在那儿,得意之情挂于脸颊,也装模作样右掌盖在左拳上,来了一个蹩脚的抱拳礼:“洪二叔,小侄给你回礼了。” 此等左支右绌表现,拙劣至极,话音还未落,全无妄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这小子,怎么把我的姓给变了呢?但这个地方是洪家的一亩三分地,自己还是夹着尾巴为好。于是,他便连纠正带解释,说道:“贤侄,我姓全,名叫全无妄。和你爹是磕头的拜把子兄弟,不是……” “行了!那些话留着以后再说!你今天到我这里来,是你师父他老人家叫你来的?”坐在正位上的洪天炮,显然对他这番啰嗦话有所反感,不想听他再解释下去,开口将其话语打断。 全无妄看着桌子上的酒碗,闻着散飘出来这勾人气味,早就偷偷咽下几口不自主上涌的唾液。他等待的是邀请坐下一同喝酒的话,可这老炮子出言却是那么的不遂心如意,只好如实说道:“没有,师父没叫我来。我这是从梦源镇,回源江城‘霸天驮行’去,路过这里。” 洪天炮知道这个结拜的二弟嗜酒如命,现在那眼神儿,是想马上坐下入桌喝酒解馋。他也就不想这么快给其东风之便,便故意说道:“一夫岭南北寨门,我那些手下人,都认识你,你免费过就是了。” 此时的全无妄,在心里面已经骂上了。哥哥哎!你他娘的,这是要馋死二弟我吗?但现在没有师父这尊神在身边,还是要低调再低调,眨着狡黠的蛇眼,嘴里说道:“我哪能越门而过,这不,特意进来拜望一下大哥。” 敬重的话语不管真心或假意,还是让洪天炮虚荣心得到满足,嘴角也露出欢笑来。他手向站在一边的两个匪兵一挥,嘴里以埋怨的口气说道:“你们俩,不长眼吗?我二弟来了,还不赶紧加座位、倒酒。真是的,我不指使,你们还真不动弹!” 两个匪兵常年伺候洪天炮,对其习性那可是心知肚明。他们赶紧搬椅子,拿酒坛子、酒碗,忙活起来…… 一会儿的工夫,全无妄就坐在了桌子边,手也迫不及待地伸向那倒满酒的碗边,嘴里说道:“各位老大,我来晚了,自罚酒一碗。”说话间,就将酒碗端起来,送向嘴边…… 洪小炮原本就是个忘魂虫,可生性并不是安分人,抬手指全无妄说道:“先别喝!” 第4章 望子成龙,师弦徒音思情触痛: 全无妄端碗的手,马上就一哆嗦,些许酒水也就由碗边流出来。他心疼洒落的这几滴酒,但也不得不暂停迫切喝酒的念头,端着酒碗,回问道:“贤侄,这酒还有什么说道吗?” 洪小炮点着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有!” “那你说出来听听,是什么说道?” “就是我以后,怎么叫你。” 全无妄一听,这么简单的事,也算是说道?这小子有病吧!他为了将这碗酒喝下肚,嘴里连忙应付了一句:“叫盟叔!”话音未落完,手中这碗酒,已经开始入口了。 洪小炮眨巴着眼睛,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碗,站起身来,说道:“盟叔,我这里还有一碗,你也一起喝了吧。”说话间,隔桌伸手,把酒碗递了过来。这小子也有坏主意,想灌醉这个所谓的盟叔。 全无妄那是什么样的人,老王婆摸蟹子,望不得这一夹,是来者不拒。他把自己刚刚喝完的酒碗放下,伸手就去接递过来的那碗酒:“谢贤侄!你这份心意,盟叔我领了。” 就这样,几个人,你来我往,划拳、斗嘴、钻桌子,投筷子、掷骰子……喝得是热火朝天。吃,兄弟;喝,大哥,叫声不断…… 六分醉,没学会;七分醉,刚刚会;八分醉,兄弟会;九分醉,全都会;十分醉,鬼都会。今天除了那个酒量不行,早早退席出去玩耍的那个洪小炮,其他这些,也就真正兄弟会了。 酒喝得痛快,虽不是一丘之貉,可也算是德行相同。直把那中天的太阳,给喝到西山下面藏了起来;不怕黑的月亮默默挂上树梢,又划过天空甩掉繁星向西独行……寨子里数十只不知哪时哪刻就会上餐桌的司晨公鸡,也不甘寂寞,在第一声鸣叫后,便此起彼伏叫声连连…… 洪天炮虽然酒喝得不少,但脑子还算清醒,那个他心中一直想办的事,思前想后没去办。不约而至的这个拜把子二弟,倒是一个可用之人,也是最佳人选。他朦胧着醉眼,往门口方向,外摆着手,对那两个呵欠不断的匪兵说道:“你俩出去吧。” 两个眼皮都在打架的匪兵,听到吩咐后,赶紧向门口走去。他们知道,这是大当家的,又要谈机密的事。 洪天炮要办的这件大事,前段时间和自家军师薄千书多次密谋过,也让刘铁贵、陆碌碡帮其想过办法。这大事就是,送自己的螟蛉子到大地方去拜师,习文练武。但在这个问题上,大家一致认为,要办此等大事,一般的人办不了,非鬼人莫属。他派几个人打探鬼人的行踪,所回馈的消息是,鬼人这一段时间,一直住在‘源江川’郝美娥的大车店里就没挪过窝。虽然距离挺近,是找他讨价还价办事的好机会,但他还是顾虑重重,感觉如果自己出面,或许有所不妥,最好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去牵线搭桥。 全无妄的到来,也是满足了这个牵线搭桥人的条件,但此人很鬼头,没有油水不一定出力。现在给了他油水,那个鬼人给不给办,还要两句话说着。洪天炮眨巴着狼眼,主意由心而起,嘴里按照内心的套路行事,开口说道:“二弟,哥哥我,有一笔买卖,想让你帮个忙。” 全无妄这酒也喝了,肉也吃了,大家都是道上混的人,面子还是要给的,拍着胸脯说道:“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帮忙不在话下。” 洪天炮把早已想好的套路,也就拿了出来:“哥哥我,不让你白帮,事成之后,我给你二十两银子。”说话时,特意将两根手指头,在众人面前晃动着。 话一出口,全无妄那双蛇眼,自从横祸临头后,首次闪现出亮光来,嘴里说道:“绑票,还是劫道?我跟着大哥你去!” 洪天炮一听,这活,我手下这么些人,还用着你!他连忙摆手加摇头,嘴里说道:“不是这活。” “那是什么活计?你的买卖不就是这活吗?” “给你贤侄找个教书先生,再找个武功高手,让两个人精心教着他。” “哦!是这么回事!我在源江城,尽力帮你办办看吧。” “不不不,我说的是,源海城。” “啊,这么远!可我在那里,没有有力的人呀。” “你没有不怕,你师父他老人家有。” “你是让我捎个信给我师父?” “二弟真聪明,哥就是这个意思。” “我师父那个价位,你这二十两,怕是他连眼睛都不会睁。” “二十两是给你的,他老人家那里,这么个数。”洪天炮说着话,伸出一只手,翻过来,复过去,再翻过来,又复过去,来回正反相加共计四次。 全无妄觉着自己与师父的差价也太悬殊了,心里觉着不平衡,话中有刺地说道:“大哥,你也不是不认识我师父,你自己去找他多好。再说,你也省下以后给我这二十两不是。” “你师父他老人家,现在就住在一夫岭南山下的‘源江川’大车店里。我有些恩怨上的事,不便和栾家人打交道。”洪天炮用这话,来对付全无妄,要的就是他去和鬼人说这事。 全无妄对洪天炮的根底隐私知道得并不多,听过一星半点他和栾一川家早年的传闻。他以为这话是在耍鬼,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哥怎么愈来愈小胆了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你这行当不是家常便饭吗。还能畏惧一个栾家开店的婆子不成!” 这样的话,迫使洪天炮用手搔起头来,眼睛看着一边坐着的陆碌碡,吞吐着说道:“二弟,这都是多年前的事,难道你想让哥哥我,揭自己的伤疤吗?” 全无妄借着酒劲,‘嘿嘿’一笑,那比以前更加沙哑的声音由口而出:“嗨!天快亮了,你现在说,绝对不会把鬼给招来。” 洪天炮也不知是酒喝多的原因,还是心急将儿子拜师的事办成,竟然说起了自己和栾家当年的怨恨糗事…… 所谓这些与栾家的怨恨糗事,话还要从近二十年那时说起。当年洪天炮在鬼人的帮助下,夺回了一夫岭山寨。虽然倾尽了自己身边的所有财产给了鬼人,但鬼人也算给他留了个大面子,没有动手抢刚打下来的山寨一毫金子、银子。他激战完毕后,也就宝刀入鞘,眼里无视怀着敬仰之心,路边恭恭敬敬垂手而立的洪天炮、刘铁贵、吕子浮等一干匪兵,双脚一磕马镫,潇洒而去。洪天炮傍晚时分接管了山寨,清点完以前的各种财物,天也就亮了。早晨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把前个大寨主的两个压寨夫人,给叫到议事厅来。 不一会儿,那两个人老珠黄的原寨主夫人,身着花衣花裤,就一前一后战战兢兢地出现在议事厅门口处。 洪天炮仰坐在象征着地位的大椅子上,享受着做大当家的虎威,感受着手下众人的屈膝恭维。他斜眼看着迈小步走进来这两个色衰妖气在,脸上涂着厚厚脂粉的中年女人。突然,一种厌恶之心骤起,瞬即,他把凶焰外露的眼光移向了屋顶处。 这不可一世凶残狂妄之态,令两个有心计的女人,已预感到大事不妙,知道凶多吉少,身体颤抖的频率愈加厉害起来。两个人几乎与此同时用双手指尖相互一挂,扣搭在腰间,以臣服行动,躬身一礼说道:“奴家拜见大寨主。”“奴家拜见大寨主。” 洪天炮如同看到了两只红头大苍蝇,觉着很恶心,鼻子里‘哼’了一声。当年我在山寨里做小喽啰兵时,还给你们俩拎了一年多的屎尿罐子,那时你们可是狐假虎威高高在上的,妖艳中带着魅惑,既年轻又漂亮,很牛的。怎么,现在搞成了个丧家犬的熊样,来给老子称奴了?别看我那死对头把子二哥乌青他不杀你们,还睡了你们,可你们俩倒也没少给他出坏主意,四处追杀我这个强力对手洪天炮呀。可惜乌青他命短哟,只当了一年多大寨主,就被我请来的鬼人给分为两段,暴尸荒野了。‘呵呵’!今天想让我做你们俩的靠山呀!门都没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一刻都不想等,阴沉着脸高声吩咐道:“把这俩老妈子,绑在马棚的柱子上,等晚上让兄弟们好好享受享受,明天早上再送她们回家。” 此言一出,俩女人的心彻底凉了,这么多年的山寨生活,黑白之话可以说是既熟又懂,立刻也都清楚明白,这洪天炮他已经起了必杀之心。现在我们俩要姿没姿,要色没色,成了半老徐娘,女人的本钱都随那岁月溜走了。‘唉’!看来大局已定,现在求情是没有用的,既然没用,倒不如立刻痛快死去,死得越快越好,免得晚上受辱遭罪。俩女人相互对望了片刻,泪水就滚落下来,两个人都狠狠点了几下头,随后便立刻张嘴骂道:“恶鬼!洪天炮!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死在这一夫岭,而且,还会死无葬身之地……”骂声在议事厅里愈喊愈烈,咒骂的话语也更加难以入耳。 洪天炮年轻气盛,既闻不得悖逆之言,更听不了恶毒的咒骂声。‘啊’!胆大包天,死到临头还敢骂我!我本想让你们俩再多活几个时辰,赏给手下那些孬好菜都能下酒的光棍汉,轮流吃完再动手。不识抬举的东西,敢当众骂我,别怪我不客气。刻时不等,这就送你们俩去地府见阎王,让你们早到那里一天,去会会大哥和二哥,看看他们为了你们俩能不能火拼起来。他高声喊道:“快!赶紧把她们俩扔到崖下喂秃鹫。” 几个匪兵赶紧抢步上前,全然不顾那歇斯底里的叫骂声,拽胳膊拉腿半拖半抬,就把以前的两个压寨夫人弄到了悬崖边。众匪兵喊着号子,将两个不停哭叫的女人,使劲高高荡起,由山顶向浓雾锁围的悬崖下抛去。 山谷幽深,还在久久回荡着那两个压寨夫人绝望的咒骂声,但人的躯体早已穿过接连崖壁的浓雾,不见了踪影。 第4章 望子成龙,师弦徒音思情触痛: 当年的洪天炮还较为年轻,当然心里也想要找几位,年轻漂亮拿得出手的压寨夫人。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他洪天炮却不,竟然看中了山下栾家川栾老爷子的闺女,栾一娇,也就是栾一川的亲妹妹。洪天炮自己腆着脸皮到栾家去了好几次。栾一娇对他是不理不睬,栾老爷子更是鼻孔朝天,根本没把他这个大寨主放在眼里,要杀就杀,要刮,我给你拿刀。洪天炮憋气又窝火,恨不得一刀宰了这个又臭又滑又横的老家伙。但他不能这么办,哪有没入洞房,先杀老丈人的?还是忍着吧,只要能把这漂亮的栾一娇搞到手,我什么脸子也能看,什么窝囊气也能受。 也就在洪天炮万般无奈之时,有个狗头参谋给他出了个主意。他觉着这个主意还可行,只好花些银子,找了一个有名望的媒婆去提亲。结果栾老爷子不吃媒婆那一套,谈崩了不说,还差点挨上揍。老媒婆跑得快,只是被痛骂一顿,也就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来了,把那些银子也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洪天炮。 洪天炮脸面上挂不住,丢人现眼丢得太大了,马脸瞬间就拉长到极点,狼眼闪露着凶光,敬酒不吃,吃罚酒。栾老爷子!对不起了!我洪天炮可不能再忍下去了!今天晚上看我的,我明媒正娶抬不来你那闺女?我还背不来吗?我还抢不来吗?他自负得很,‘哼’,去捉只小羊,何须带强兵,今天晚上不是去屠你全家,我就要一个人,大姑娘栾一娇。他一刻也不等,随便领了两个匪兵,就急匆匆奔栾家川去了。 此时正处于盛夏季节,草长树青。栾家川地旷人稀,夜黑宇蓝,黑暗加闷热中,偶尔会发出几声短暂的低音虫鸣。洪天炮原本就是抢劫、绑票的出身,漆黑的夜晚更是他作案的最佳时刻,在那里下手自然是很清楚的。他早就探好了,栾老爷子今天晚上不在家,早上出门到源江下游的牛侯疃,给他的亲姐姐侯栾氏送殡回不来。现在别处不用去,直接奔栾一娇的住处即可。 小镇范围较大,房屋稀稀拉拉相互之间的距离都比较远,大部分都坐落在数十块形状不一的农田边缘,因此整个镇子都显得很零散空旷。这个镇子里房屋全部都是清一色的泥木草顶结构的,建得比较粗犷,且各家各户门窗普遍都不是很牢固,存留着深山野壑之远古遗风。 栾家那时候还不是这镇子里的大户人家,只能勉强算个中上等富户,十几间破旧的老房子连同牲口、草料棚、木篱笆,围合成一个院落。栾老爷子老伴死得较早,只留下一儿一女,儿子叫栾一川,在源江城里经营个小买卖,卖些普通的日常用品什么的,家里只剩栾老爷子和闺女栾一娇,再就是一个雇佣的长工,名叫陆碌碡。 洪天炮不走正门,而是命两个匪兵在东北角靠近马棚的地方,拆拔去几节木篱笆后,就从马棚里摸索试探着,进入到院子内。他们是高抬腿,轻落足,蹑手蹑脚,拿出了惯用夜行绝招,就来到了栾一娇居住的房门口。透过经风吹雨打出现些许破损的窗纸,看到屋里没有一丝的光亮,比外面还要漆黑。洪天炮贪婪的眼光看着那模糊的窗口,‘嘿嘿’一笑,成了,搞定,晌午回山寨拜堂,晚上我就入洞房。入洞房,抱新娘……他心不由己砰跳着,激情之血在上涌冲窜,左右同时横手往外一使劲,扒拉开跟在旁边的两个匪兵。 两个匪兵心里都明白,大寨主这是要自己动手了,不用我们两个人跟着。这样也好,我们到院子一边去等着,免得距离太近影响到你不说,还把我们也搞得燥热难耐的。 洪天炮这么些年的土匪生活,别的倒没学会几样,可这撬门砸窗是自然不在话下的,没用几下,在悄无声息中,就撬开了那原本就不太牢固的门闩。他摸着黑,小步轻移,就进入到栾一娇住的屋子,身体处在炕沿边,双手就急不可待往炕上摸去。片刻,黑暗中的手,就轻轻触到了栾一娇的身体。 处于睡梦中的栾一娇,隐约感觉到身上有东西在蠕动,立刻被惊醒。她刚要开口喊,就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一只有力的大手,已经卡在喉咙处。她不敢开口喊叫,害怕那只有力的手会锁紧脖子,要了自己的小命。 洪天炮另一只手在解脱着她的内衣,并拽扯着扒了下来……‘嘿嘿’,到嘴的嫩肉哪有不吃之理?让爷我先尝尝鲜!吃过了再回去拜堂也不迟。此时的洪天炮热血澎湃,心跳加速,全身燥热,如同一头发情的公牛,纵身跃到炕上,将身体狠狠压在栾一娇一丝不挂的裸体上,用刚才解过栾一娇内衣的手,急急切切撕拽着自己腰间那条布腰带…… 栾一娇羞愤之情难以言表,在这短短的时刻,受尽暴力与羞辱。大脑于短暂的空白过后,她处于惊慌与愤恨之中。忽然,脑子里想到枕头边有个防身用的铁秤砣。连忙右手一伸,将秤砣悄悄抓了起来,趁其不备,全力向那个近在咫尺的黑影砸去…… 洪天炮是满脑子净想好事,根本预料不到一个柔弱女子会来这一手,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秤砣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鼻梁以上,眉心正中。铁家伙碰上个骨肉俱全的活人脑袋,如同一块飞石击中了一个熟透了的黄皮老面瓜,‘嘭’,只留下一声微弱的低沉闷响。洪天炮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脸对脸,趴在栾一娇的身上不动了。 栾一娇早就吓坏了,这拼命一击过后,身体在不由自主状态下,无力地颤抖着。瞬间,脸上便粘连着洪天炮伤口流出的血,黏糊糊的血渍在脸上如虫爬般向各处漫流着,更使她恐惧感倍升,大脑在眩懵着,处于手足无措之态。她躺在那儿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自己颤抖的右手握不住那秤砣,秤砣滑落到炕沿上,发出的声响时,才把她从眩晕中唤醒。她使劲睁开那双被血渍污沾着的眼睛,面对着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不顾一切,双手使劲往外推着,依旧趴卧在自己身体之上,身体松如棉花包状态的洪天炮。 此时的洪天炮全身极度松软,和块烂朽木段一样,在外力的作用下,一下子就滚到了炕的另一边…… 栾一娇起身随手抓过几件衣服,也顾不得穿上,是惊恐万分,光着脚赤身裸体就往门外跑…… 处于院子一边的两个匪兵,一边啧着嘴,一边脑子里就胡思乱想起来,大寨主真是好福气,又搞了个漂亮的黄花大闺女……突然,从洪天炮刚才进去的那个屋内,蹿出来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没命地往外跑……随着大门的响声,那微弱似有似无的白色影子,也就消失在夜幕之中了。 毫无准备的两个匪兵,突遇这种情况,不由自主稍一愣神……随即,脑子里也就出现了疑难问题。这白乎乎的东西,是人还是鬼?该去追还是不该去追?一时间,处于犹豫不决中。大寨主也没随后追出来,该不该进去屋子里看看呢…… 也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吱呀呀……’轴臼摩擦声,边上十数步远的一个房间里,一个人推门走了出来。显然,这个开门人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是出来观察情况的。由于外面比较黑暗,那个人只能在小步探索着,迈步往栾一娇房间这里走来…… 两个匪兵已来不及多想,一左一右,快速起身冲到那人面前。还没等那个人明白过来,立马就来了个锁喉背手,给摁住了。两个匪兵是连提带推,就把捉到的那个人,给弄进了栾一娇的那个房间里。房间内是一片漆黑,模模糊糊,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只是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一个匪兵往炕上摸索着,手掌就触到了洪天炮的身体,附带着还沾上了些许流淌出的血液,他赶紧俯身低声喊道:“大寨主!大寨主!你醒醒,你醒醒……”任凭怎么推叫,洪天炮就是不应声。他还能应声吗?早就昏死过去了!这也就是,栾一娇是个姑娘,力气小,要是换成一个男人,他应该早就脑浆迸裂一命呜呼了。 匪兵们慌了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门板卸下来,把洪天炮放在门板上。他们逼迫那被捉住的长工陆碌碡,叫他帮着抬上山去,不抬立马就做了他。就这样,他们三个人轮换着抬,才把洪天炮抬回了山寨。洪天炮被抬回来后,一直徘徊在死亡之边缘地带,三天三夜水米未进,在三天后的一个早上,终于清醒过来。他经过手下人强行绑来的药师精心治疗调理,又休养了四个多月,才算基本上恢复过来。正踌躇满志磨刀备枪,要带人去血洗栾家时。忽闻,栾一娇已经跑到源海城去了,他那哥哥栾一川,竟然带着老婆郝美娥由源江城回到栾家川,说是回来孝敬侍候栾老爷子。又听说,栾一川最近攀靠上了鬼人这棵大树,而且如今来往还很密切。洪天炮一听到鬼人两个字,就低下了头。以前这一夫岭山寨,还是鬼人帮着他,从把子兄弟死对头乌青那里夺回来的。此人对他来说,太熟悉了,那可是个谁也惹不起的主。这个吝啬鬼,他是既吃东家又吃西家,看来谁给银子,他就给谁办事呀。洪天炮不想这么早,就死在鬼人那瞬闪着光芒的宝刀下。他只好把伤痛忘掉,把仇恨淡却,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天下大着呐!不劫栾家,我劫李家,劫王家,劫张家…… 第4章 望子成龙,师弦徒音思情触痛: 陆碌碡自从把洪天炮抬上山后,也不敢再回栾家了,在一夫岭就入了伙。不过这小子有弯转肠子,在洪天炮面前把事办得较圆滑,得到了信任。在三当家的吕子浮被人捅死后,就破格做了三当家的,成了心腹之一。 鬼人自从‘远鹏’大车店和小雪骑马出来后,将她护送到甘泉街‘惠民堂’大药铺,亲手交接给‘天域神医’包全,兑现了前时定下的这趟护送钱款。他将银票揣入怀中后,就马不停蹄地奔源江城北门而去,其目的地,就是栾家川。 鬼人在这‘源江川’大车店里,一住就是三个多月。这老家伙猴精,栾家川是个咽喉要道,因此处是回梦源镇的必经之路,而且是从源江城到一夫岭的最后一个店,只要上梦源镇去,必须住在这儿不可。如果那丰明烨贪财把他的骡子给卖了,潜逃回梦源镇,他就能以逸待劳,抓个正着。再说他还真希望丰明烨把那些骡子给卖了,期盼着能让这个猎物落入设计好的陷阱里。只有对丰明烨的行动了如指掌,就能抓住他的把柄,逼迫他把血红骷髅的事都给说出来。这样才能去完成家族赋予的重任,成就那个世代未完成的梦想。可一个最大的问题困扰着鬼人,这小子有没有本事把骡子卖掉呢?就是不卖掉,他能不能把牲口扔掉跑回梦源镇呢?只要是这两条有一条符合,就成功了。他早已给丰明烨布置下一个巨大的天罗地网,无论东南西北,可以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栾家川没有等到回返的丰明烨,随之抓个正着的圈套也就落了空,鬼人很失望,只好耐着性子,一等再等。这一天,大半上午时分,他在‘源江川’的大院子里,却阴差阳错,把背后背着个瘪瘪的皮口袋的全无妄给等来了。 当鬼人看到全无妄脖子上咽喉处,增添了一块虎口大微凸的灰色皮肤时,不由得一愣。他想,这全无妄到底死没死?是人是鬼?他现在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丰明烨身上,早就把这个弟子忘在脑后,也不派手下人去探望,更不愿获取其任何消息。 全无妄现在的确瘦得像个干枯木乃伊,这场意外灾祸病情把他害得不轻,直到现在走路,在身形和步伐上就能明显看出大不如从前。他看到鬼人后,像久别的孩子见到了娘一样,嘴里连声叫着:“师父!师父……” “噢,是无妄呀。”鬼人边应付着,边晃了下头。因从很多事上看,他都觉着全无妄这人很难成大器,脑子里就有了想法,他现在对全无妄很失望。心里在嘀咕着,这全无妄命可真大,该死不死,他怎么又回来了呢? 这全无妄也真够可怜,鬼人走时没留多点碎银子也就罢了,可连一匹马都没留下。不是鬼人不留,鬼人是怕那匹马有去无回。全无妄这小子是靠两条腿量着路走到一夫岭的。可是他那拜把子大哥,只给了一张二十两的空口银票,连匹马也没舍得借,倒是把请鬼人出面办事的任务落实给了他。这也真够难为他的,百里寻师,精神可嘉;帮哥们办大事,不畏两肋插刀。 全无妄毕竟不是那初生牛犊,可谓是放浪江湖之刀剑侠客,内心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即便是出力给洪天炮办成这件事,有鬼人这个吝啬师父参与其中,那二十两银子也不可能到手。他走到鬼人面前,低声说道:“洪天炮想请你,把他那个螟蛉子,送到源海城去习文练武。” 鬼人独眼看着全无妄,嘴里说道:“洪天炮在寨子门口捡了个儿子,看来想好好培养着,等以后接那大寨主的位子。哈哈,一个土匪头子,今天活着,明天命还不知在哪?” 全无妄一听这口气,就想把这件事给搅黄。原本心里也对洪天炮给他的空口银票有意见,便立马暗自使着坏,说道:“可不是吗!他这人,就是扁担睡觉想得宽!这事,我去给他回句话,你老不伺候。” 不够哥们义气的话,在老江湖鬼人这里,立刻就引起了怀疑。他将眼光向远处一夫岭方向看去,突然,开口问道:“请我,他给个什么价位?” 全无妄微微一愣,不想在这个翻脸不认人的师父面前露出破绽来,抬起一只手,做了和洪天炮报价时一样的手势,并且说道:“他说给你这个价。” 金钱是鬼人最敏感的话题,已经把眼光集中到全无妄的手势上,看完后,马上说道:“成交!” 事情发展得如此之快,是全无妄所料不及的,嘴里不由自主:“啊……” “啊什么?你马上同我一起回青草坳去。然后,你带着我的亲笔信,火速去源海城,将我的信,交给‘青牛帮’,帮主滕继业即可。洪天炮儿子那事,让他去办。”鬼人不管全无妄的表情,给他下达了指令。 全无妄现在有些后悔了,觉着昨天真不该进洪天炮那内寨议事厅去,恨不能用手抽自己两个嘴巴子。事到如今,他只好不苦不甜地回应着:“好的,我回到青草坳后,第二天就动身去源海城。” 鬼人略一思考,小声说道:“你告诉滕继业,以后送去那个孩子,是土匪头子的儿子。”说完,就向自己住的那间屋子走去。 违背常规的话语,让全无妄处于惊讶状态,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当他看到师父走进客房时,赶紧向马棚跑去…… 实际上鬼人已觉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再等下去也没意思。虽然在这里并不耽误他遥控指挥‘霸天驮行’的驮运生意,但外面也不断报信来,看样子丰明烨还真是个实在孩子。他还真熬得住,他怎么就不生个歹心呢?正好此时鬼人也想回家去看看,就准备马上领着全无妄回返源江城的青草坳。 由于全无妄是突然到这里来的,让他甩着两腿往回奔,那是不可能的,还要用他到源海城去办事。鬼人回屋把东西收拾好后,装入一个皮口袋里,随即背在肩上,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马鞭子,就急匆匆来到大院子里。他看到全无妄已经将自己的马匹备好鞍、镫,牵马在院子里等着自己,就开口说道:“你牵着马,到外面驮子道上等着我,我到店里去办点事。” 全无妄心里忐忑着,抠门的师父,不会让我走回青草坳吧?他抬左手,抹了一下脸颊,远远地回应着:“好的!”就牵着那匹黑马,向大门外走去。 鬼人拿着个马鞭子就向店门口走去,准备向店主栾一川的老婆,买一匹马给全无妄骑。他走进店内,冲柜台内的一个胖女人喊道:“内掌柜的,卖匹马给我,我那弟子从梦源镇走来了。” 栾一川老婆名叫郝美娥,听到鬼人的要求,显得极其爽快:“行,我这就领你到马棚去。” 如此的回应,不免让鬼人内心算起账来。一匹马,价格可不菲呀……她能要多少银子呢…… 郝美娥和鬼人一同出来后,就一前一后,直奔自家的马棚而来。这个马棚与店客用的几排大马棚是隔开的,她家的比较小,此时这里面的骡、马,大概在十五六匹(头)。她远远地用手指着马棚里一匹野性十足,一蹦八个高的烈性黄骠马,给鬼人看,然后看着他那黑面罩,问道:“这匹怎么样?” 鬼人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知道这匹黄骠马在二岁半左右,基本上没有经过驯化,性子野,脾气烈。他看看马,又看看郝美娥,没有言语,只是在黑皮面罩里点了一下头。其中蕴含的意思是,你出价吧。 郝美娥了解这尊神的脾气,将熊掌手一摆,非常爽快,比个男人还大方,言由心出:“送您……送您,不要钱!一匹破马,小意思。还要不?三匹、五匹送您都没问题。” “谢谢!谢谢了!”鬼人非常吝啬,和个娘儿们办事,也没舍得往外掏点银子表示一下。一听白送的,也不谦让,只是馈赠了几个谢谢,就极其坦然地接受了,就好像这马,是他先前寄养在郝美娥这里似的。他来到马棚里,又随手在马棚找了副鞍、镫,往马背上一搭,就牵着黄骠马走了出来。来到路口那里,看到全无妄牵着他那匹黑马在等着。他就把那匹黄骠马的缰绳递给全无妄,牵过自己的那一匹黑马,翻身骑上。随着轻轻挥鞭催马,顺江边驮子道疾驰而去,马蹄踏着土路,带起一趟微细的黄尘。 鬼人走了一会,特意放慢了马的速度,也没见到后面有人跟上来。他回头一看,全无妄还没有影儿。他就一拉缰绳,停下马,等着全无妄。过了好半天,才看到全无妄满身泥土,脸还被磕破,血渍遗留着的消瘦脸颊,神态极其紧张,骑在马背上显出很生疏别扭驾驭不了的样子,匆忙赶了上来。鬼人暗骂,真是废人一个,连匹马都骑不了,白活…… 时光如流水,绿叶渐变黄,转眼已经到了深秋季节。丰明烨到这青草坳,已经三个半月了,眼看就要粮尽菜光,也没等到鬼人回来。倒是把这些骡子和马给放养的,是个个都膘肥体壮,毛色溜光锃亮,现在这些牲口们尽享自由清闲,晃头甩尾逍遥惬意得很。他看着这些每天暮归的骡子群,心里在不断咒骂着鬼人。 这一天上午,天蓝洁清,秋阳在半空中高挂。地上青草渐黄,小河蜿蜒瘦弱在静静流淌着。丰明烨虽然在放牧着这些骡马,心里却想着自己口粮如何解决的问题。再不出去搞点粮,怕是吃过明天,后天就要断顿了。可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况且这个鬼地方,五六里地没有一户人家。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到源江城‘远鹏’大车店去询问一下,实在不行,就把这些骡子和马,全部赶到那个大车店里…… 也就在困惑之时,远处隐隐约约出现了两个骑马的人。在他的视野里,好像有个骑马人闪了一下,距离太远看不太清,初步判断,极有可能是从马上摔了下来。此处极其偏僻,很少能见到路人。丰明烨内心小有激动,在远处就注意地观察着这两个人,判断其来意。随着骑马的人越来越近,不用走到眼前,稍远一点就可以判断清。他认识其中的一个人,戴着那个标志性的黑皮面罩。他不由自主自言自语起来:“鬼人!鬼人回来了!” 不错,正是他,那个狂傲一切目中无人的鬼人正策马走来,而且后面不远处还跟着一个有马不骑,手里牵着马急走的全无妄。 事情是这样的,也就在离青草坳还有一里多远的时候,全无妄再一次让黄骠马给甩下来,掉落到草地上。他就干脆不骑它,牵着走,反正也快到家了。 黄骠马也和这个骑手较上了劲,打了个响鼻。它也在想,这小子不地道,老摸人家的屁股,色得很,摔死你活该! 师徒两个人一前一后,速度并不快,片刻就来到小河旁,站立在草地上放牧着骡马的丰明烨面前。 全无妄手牵着黄骠马,是腿瘸脸破胳膊青,灰头土脸一副狼狈不堪的形象。 鬼人那独眼微眯着,轻轻歪头看着丰明烨,那只独眼中,已没有了那种惯有的阴冷杀气,随之而来的是,嘴里发出一阵平音轻笑:“哈哈哈……” 丰明烨恨透了这个耍手腕,把自己困在青草坳这么多天的鬼人,翻着眼,白了他一下:“笑什么?给我工钱!” 第4章 望子成龙,师弦徒音思情触痛: “哈哈哈……”鬼人这回笑得更开心了,并且边笑边逗趣说道:“我那闺女女婿,你好意思问你岳丈要钱?我还没管你要彩礼呢?” 经鬼人这么一提醒,丰明烨的脑子里立刻就想到了小雪,立马将那期盼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鬼人身后的那小路上望去。他还纯真地以为,小雪骑马在后面呐!他那眼光直直向后看着,同时把脖子也伸着,险些把脚尖踮起来,往上再蹿一蹿…… “看什么呢?”鬼人仿佛知道了丰明烨内心深处的想法,故意问道。 “没看什么!我……我……” “我个什么?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啰哩啰嗦,难成大器。” 丰明烨终于忍不住了,但很不好意思直说,可在心里面某种潜意识强烈的驱使下,又不能不说。最终,他口中的话语还是有点结巴:“小……小雪呢?怎么没见到她回来?” 鬼人长吁一口气,这小子,还惦记着她呢?黑皮面罩下,任何人无法看清他脸上的真实表情。只听到他的嘴里,以没有悲哀的语气,缓缓地吐出来仅有的两个字:“死了!” 话语如同晴天霹雳,让丰明烨浑身一哆嗦,瞬即,瞪大眼睛,不假思索急切地追问道:“怎么死的?”这问话明显流露出来,他此时那万分焦急之心情。 “不小心,掉江里淹死的呗。”鬼人语气平平,根本就听不出有半点悲哀之音,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受到强烈刺激的丰明烨,一时间,难以说出任何话来。此时的他,内心方寸已乱,两眼冒火,直直地看着鬼人,脸上挂着数分疑虑…… 老于世故的鬼人,已经觉察出丰明烨心存不信之情,马上就拉了个全无妄来做帮手,吩咐着说道:“无妄,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他说说。” 全无妄跟着鬼人这么多年,非常了解他老人家的脾气,师弦徒音还是能配合好的。再加上自己说谎编旷随口就来,且心不慌,脸不红,这得天独厚本事。不说绰绰有余吧,也绝不会捉襟见肘的。于是,赶紧接上话茬,用那特有的沙哑语音,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肯定地说道:“是的,是死了,掉江里淹死的,我当时就在现场。” “多时死的?在哪里死的?埋在什么地方?”丰明烨真急了,声音急促,都有点变调,连续快速发问着,好像这小雪,与他真有三亲六故,或前世之缘似的。 “就在我们从栾家川,往青草坳来的路上,路过离源江城十几里的那个临江崖时。她所骑的那匹马,被路边一只突飞的山鸡给吓惊了。那马性子烈,在拐弯处突然腾空一窜,她就从路边悬崖上连人带马栽到了江里。”全无妄说话间,用蛇眼余光,观察着丰明烨那一张国字脸,看其表情程度。 “那你们怎么不赶紧下去救人?”丰明烨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们马上跑过悬崖后,快速来到了江边。我不顾一切跳下去,就把她给捞了上来。可惜的是,晚了那么一点点,她已经被水给呛死了……”全无妄眨巴着眼,在全神贯注地编撰着子虚乌有的故事。 “啊!这是真的吗?丰明烨现在的内心深处,已经处于极度痛苦之中,眼睛直直地看着那张腰子脸问。” “不信,你自己去看呗。就埋在临江崖边的那个,土堆里。”全无妄被那要喷火的眼光,看得心里有点发毛。他怕丰明烨不信自己这现编的,无任何漏洞的谎言,重点强调着土堆里三个字。这是因为,他回来时,的确看到崖边有一个新埋的小坟堆……随即,又指着身上的破衣服和伤痕,补充着说道;“这衣服,这伤,就是那时磕碰的。” 丰明烨这次真的信了,鼻子酸酸的,眼睛里立刻就充满了泪水。他想抑制住外涌的泪水,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只好不顾一切,快速转身向山坳的院子里跑去。在跑动中,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眼前仿佛幻现出了小雪可爱的身影。那个被大蟒蛇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在他背上拍抚着他脖子的两只小手——在马背上把两个大樱桃放在眼皮上的小雪——他把她抱上马背,她亲亲地叫着小哥哥的……一切一切,都匆匆在眼前快速闪过…… 丰明烨跑进院子里后,直接伏在房屋外墙壁上。他内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悲痛,情感上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随着急剧起伏的胸脯,让悲伤顺着眼角的泪水尽情流淌着。他恨鬼人冷酷无情,自己的闺女掉江里淹死了,竟然还和个局外人一样,太没人性…… 全无妄看着丰明烨跑远后,忍不住对鬼人咧嘴一笑。鬼人独眼盯着他,放出一道带有戾气的凶光。全无妄知道不是个好眼神,立马将那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住。稍后,赶紧把那凝住的笑容彻底消除掉。他见机行事,把腰子脸也显出哭丧样来。 全无妄紧随鬼人后面,来到这熟悉的院子里。他把黄骠马牵到马棚里,拽扯下鞍、瞪,随手就往远处抛扔过去,把缰绳向粗大的独木空筒子马槽上的圆孔里一拴。 万物皆有灵性,黄骠马两眼看着空空的马槽,鼻子使劲‘哧’出一股气,表示一百个不服气。 石磨上下对,你硬我也硬,全无妄心想,哟!你这畜生还不服气,嘿嘿!我的地盘,我说了算。在这,我就是不喂你,看你能把我怎么样?你若不老实,吃了你的马肉,也是极有可能的!全无妄和黄骠马较上了劲,把怨气发泄,故意以挑逗性神态,伸头去看黄骠马的马脸。 那匹黄骠马,也不是个善主,一抬头,张嘴龇牙就啃…… 也就是全无妄躲闪得快,鼻子是让过去了,可半拉脸,却磕碰到黄骠马的牙齿上,一下子就划出了几道血印。他‘哎哟’一声,几步就蹿到院子里,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 鬼人来到院子里,并没有下马,而是在用独眼久久地凝视着伏在屋墙上的丰明烨。内心不由感叹着,真是个有情有义诚信痴情的少年呀……全无妄用手捂着脸,跑到院子里的狼狈样,把鬼人给惹怒了。他纵身跳下马背,几步便来到那依旧锁着的房门前。猛然伸手抓住那个铁锁,一用力,‘咔吧’一声,铁锁就掉落在手中,随手一甩,铁锁便飞向远处的原野…… 鬼人骑得那匹黑马恋家,还很通人气,当主人跳下马背后,它自己则带着鞍、镫,慢慢向马棚走去。 丰明烨神情有些恍惚,他就不明白,好端端活生生的一个人,她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处于悲痛中的他,转身慢慢向马棚走去。既没理会,站在刚打开锁的门前,独眼向全无妄恶视的鬼人;更不关注,右手捂着脸颊,准备走向另一间屋内的全无妄。他来到马槽边,看着空旷的马棚,心里惦记着外面这几个月来放牧的那些骡马。在不觉中,黑马将头轻轻伸到他的面前,并用那特有的长脸温柔地蹭着他。他长叹一声,心里暗道,牲畜也比你个没心没肺的鬼人强。他将马拴到槽边,并把鞍、镫给卸了下来,放在架子上。然后,又到院子里的草垛旁,抱回来一些草料,分别撒在黑马与黄骠马的马槽中…… 刻时之后,丰明烨又独自一人,回到先前离开原野草地的那个地方,把那些吃饱了的骡马赶了回来。把它们各自拴好以后,恋恋不舍地挨个抚摸着这些牲畜的头。一段时间后,转身就向通往源江城的小路走去。他要远离青草坳,赶紧离开这个丝毫没有人情味的鬼人…… 也就在这时,鬼人和全无妄从各自的屋内先后跑了出来。鬼人一马当先,脚步如飞,身体阻拦在丰明烨面前,眼光没有了往日那种凶冷之气:“哪去呀?怎么?你走也不打个招呼吗?” 全无妄随后跟了上来,顺着鬼人的意思,言缓语亲地哄劝着:“别走了,你上哪去呀?就在这里干吧,有吃有喝的多好……” 丰明烨把头扭向一边,不愿意看这两个人的面孔,眼睛看着远处说道:“不,我不想和你们这样的人在一起。” 这话要是在往常,有人敢和鬼人这样说,那他定会用武力作为回应的。不过今天他还是破了例,话语不轻不重反问道:“你说一说,我们是什么样的人?” 丰明烨脸上的泪痕犹在,愤愤地说道:“不讲信用的人!” 鬼人见招拆招随机应变,故意用拉下脸的语气,语言攻击对手的薄弱处:“不错,我在梦源镇说过,等我闺女长大了就嫁给你。” 话语如利剑,无影刺心房,丰明烨那颗悲痛的心,又加剧抖动着。他把右手捂在脸上,嘴里无力辩解道:“我不是说这个事。” “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丰侠士,这是天意,节哀吧!原野一草一年老,鹊桥年年七月七。”鬼人用这番话,来劝慰他。 面对着挡在面前的鬼人,丰明烨不想与之理论,直截了当说道:“我要去找我师父。” 全无妄想在师父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赶紧上前一步,伸手就拉住丰明烨的胳膊:“你真傻,师父遍地是,你拜一个不就行了吗?”说话间用手向鬼人方向示意了一下,意思是想让他拜鬼人为师。 丰明烨摇了摇头。拜他为师?闺女死了都毫无伤痛感,像个没事人一样,一个没有人情味的冷血人,我才不呢! “摇什么头呀?你想练超级武功不?想练,就赶紧拜师,晚了,恐怕可就没这个店了。”全无妄眨动着蛇眼,嘴皮子巧舌如簧,动用开全部的心思,用教武功来引诱丰明烨,看他是否有兴趣。 武功的诱惑,着实让丰明烨感到心动,也觉察出冷酷无情的鬼人,的确是个武林的顶级高手。他一心想提升自己的武功,把武功学好练精,为惨遭杀害的父母报仇。于是,将眼光盯着鬼人,话却是对着全无妄说道:“你说了没用,他肯教我吗?” 全无妄没想到丰明烨转变这么快,一时间无从应对,将眼光专注盯向鬼人的那个独眼,瞬间便得到了回应消息。他忙不迭地说道:“教……绝对教!我敢拿这个脑袋担保!”边说边用手指着自己的头。 全无妄的一番话,鬼人是比较满意的,把独眼一眯,不失时机发了话:“嘿嘿!不嫌累,你就跟着我慢慢学,我不死,你就学不完。” 由于小雪的死,对丰明烨打击太大,心中的哀伤感无法平息。他用双手抱着头,慢慢地蹲在草地上,沉默着…… 鬼人耐心观察了片刻后。随即拇指直伸,其余四指弯曲内扣,形成一个空心拳状,反手一比划,做出一个手势,就起步向院子里走去。 手势是偷着给全无妄看的。他理解其中的意思,站在丰明烨旁边陪着,不但陪着,还要寸步不离。 第5章 借刀杀人,血战悍匪美人多舛: 第五章借刀杀人,血战悍匪美人多舛: 残雪送冬去,暖风迎春归,骤雨隐夏花,惊雷现秋实。光阴似箭,又是一个夏末初秋的季节。源江城在这个季节里,天还是较热的,与盛夏相比区别并不明显。 午后,城南,翔龙街,‘万货全’。大掌柜的万家福,正在府内茶室里的椅子上半躺半坐,因每天都在不停歇地为买卖而忙碌,难得黄金般午后这短暂的惬意休闲时刻。他眯着眼,似睡非睡,静静等待着茶台上那碗解暑绿豆汤凉透再喝。 万府管家白帖子,由大门外走进内院,向茶室走来。他轻轻走到门口,透过敞开的门,看见万家福在小憩。瞬间,他那前行的脚步不再那么顺畅,略显有些犹豫,觉着不应该进去打扰,接近门口时,便转身想离开…… 万家福只是在眯着眼,已感觉到门前有人轻微的走动声音,睁眼一看,正看到管家在转身,就随口问道:“白先生,你来有事吗?” 听到问话,白帖子刚转过去的身体,又转了回来。他连忙上前几步,进到室内,立在主人面前不远处,说道:“有点事,不过也不是大事,看你在歇息……” “有事你就说,别说我没睡,就是睡了,你也可以把我叫起来。”万家福没等他说完就说开了。他是个买卖人,这一天耽误庄稼,一时贻误买卖的思想意识始终在脑子里根固着。他知道这个忠于职守的老管家,平常在这中午头,要是没外事,不会到这茶室来。特别是自己不在‘万货全’店内时,他更是寸步不离那账房间的。 白帖子走过去,站在他身边,轻俯着上身说道:“我听说苟家店那个苟二鲧,有二百亩好地要买,价钱挺便宜。” “噢!真有这事?”万家福一听,精神头立刻高涨起来,话语中明显对此事极为关心。 白帖子将头又往万家福那儿轻靠了数寸,略显神秘地说道:“那小子是个赌棍,这半个来月,在源江城输惨了。” 万家福知道白帖子不爱好赌博,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他输惨了?” 白帖子‘嘿嘿’一笑,说道:“他问我这个老乡,借银子。” “你借给他了?” “我哪有银子借!就是有,我也不能借他。” “那他……” “已回苟家店,说去卖二百亩好地还债。地里还有未成熟的庄稼。” “呵呵,这是个好机会。” “买到手就赚。” “那你怎么不买?” “这你还不知道,我没银子!” “你哥白大财主有!” “嘿嘿,不瞒你说,娶了个小老婆,就……” “哈哈,就拉稀了。” “稀倒是没拉,鼓肚子,不放屁,憋得狠。” “他憋咱不憋。” “你的意思是……” “明天咱俩出去放放。” “好!我这就去,准备一下。” “别急,有些事咱再商量下……” 二百亩好地对买卖人万家福的诱惑力很大,和白帖子商议着去趟苟家店。一是:去探探底,看看能不能用最低的价,把这些地买到手;二是:正好自己的烧锅需要酿酒的原料高粱,找驮子队给往回运,可是由于路途较近,运费上总达不成协议。但自己已经交上了那二十几头骡子货物的定金,一直在苟家店放着。自己有的是骡子和马,去跑一趟,运回来得了。求爷爷,告奶奶,有那必要吗?就这些货,别说是‘霸天驮行’看不上眼,就是别的一些小驮子队,也不愿意接。 万家福虽然老家在源海城有一定的产业,自己却在源江城做买卖,部分家业在源江城这里,但源海城才是他真正的老巢,那里有他的老婆孩子。他对于庙头山的土匪之事,较清楚,以前经常打交道。不管是换汤的;还是换药的;或者连汤带药一起换的。这交替轮换着生、熟面孔的土匪,也都很给面子,没有难为过自己,他们也都遵守着道上的行规。对于这些土匪,他真没当回事。几两银子能解决的事,我还能省下驮运的钱,这是定赚不亏的好买卖。 说干就干,第二天一早,一队近四十几头骡子和马匹的驮运队伍,浩浩荡荡参差散乱状走出源江城。 此队伍是由数个家丁、仆人、店小二临时抽调组织的,他们在队伍里担任着驮子手的角色。面对着不熟悉的职业,隔行如隔山,他们手忙脚乱稚拙地照看着自己分管的骡子们。好在都是些没有货物的空行骡子,简捷而行,因此不会出现太大的纰漏。 白帖子也很兴奋,自己本来就是个管家,在万府里也比下人的位置要高出许多。他便施展开自己的强项,瞻前顾后,幺幺呵呵,大有一副领队的派头。原本是记账的脑子打算盘的手,摆弄这些框子以外的活珠子,的确有点难为他。虽说难,但他愿意为自家的主子去操劳。 万家福倒满不在乎,骑马行进在队伍的最后。与其说是在押后阵,倒不如说在装模作样,是个地地道道货真价实的外行掌柜的。 队伍经过一段较长时间行进,来到一个岔路口处,领头的人不知该不该绕行那庙头山,便停下休息,等待后面万大掌柜指令。 白帖子借着这短暂的休息时间,调转马头,催马来到队伍的最后面万家福面前。两人一见面就交谈起来…… “万老爷,这后阵叫你压住了,队伍一点都不乱。” “嘿嘿,活到老,学到老,人家八十八了还学巧。” “你真厉害,不管哪行,一看就会。” “那鬼人有武功,本人会文治。” “佩服!” “没难处,以后小活近活不用雇驮子队,咱自己干。” “有你在没问题!” “别歇了,咱走吧!” “前面两条路到苟家店,走哪条路?” “当然是那条近的,远的路况不好,难走。” “走庙头山?” “对,不就是给点碎银子吗?路好,又快又近……” 这临时的驮子队,按照那条近道走,一段时间后,就上了庙头山。蒿草丛蹿出来三个土匪,将队伍拦住:“站住!上哪去?” 万家福脸挂笑容,面对着这些陌生面孔,也没有惊慌,微微一抱拳,说道:“各位爷,辛苦!我路过此宝山,到苟家店去往回运高粱。” 三个土匪你看我,我看你,愣了一会后,中间那个开口说道:“你们先等等,我进去问我家老大,看要你们多少银子的过路钱。”这外行话说完后,就连忙向那破庙走去。 万家福听话听音,看面知心,觉着这些人不像真土匪,像一些街头无赖、混子、散汉……之类。听口音带着浓厚的源海城味,这味使他有些亲切感,毕竟自己从小就在那儿长大的,人不亲,声音亲,再说自己的老婆孩子及大部分家业都在那里。他随口应道:“好的,我们等等。” 时间不长,那个土匪小跑着回来了,嘴里说道:“我家老大说了,先放你们走,等回来时,少给点碎银子,够我们饭钱就行。” 听土匪这样说,万家福心里就有了底,这庙头山极有可能是又换茬了。这些土匪比以前的要好得多,不是见银子就收的主。他拱了拱手:“替我谢谢你家老大,说我回来时一并奉上。”说完后,就领着这临时驮子队走过庙头山关卡,向苟家店走去。 第二天,万家福带领着满载而归的队伍,又来到庙头山的关卡处,这次与上次不同的是,蒿草丛中蹿出来一股土匪冲向关卡。另有个骑马的首领,带着另一股土匪也从那个破庙前,奔驮运队的后面而来,呈两面夹击形态。那个首领是个刀条脸,蛤蟆眼,猴子腮,趴鼻,凸嘴的家伙。 数个土匪手持各样的武器站在关卡路中间,阻挡住前行的驮运队。他们一个个斜眼、翘嘴……各显其恶态,光看,不说话。 临时组成的驮运队伍,被迫停了下来。家丁、仆人、店小二,包括白帖子在内的这些人,都处于惊愕之中。尽管他们各自面相不同,但眼神却是一样的,那就是一个字,直。 万家福在队伍的最后,本以为过关卡给点银子就可以过去,没有当回事。正盘算着刚签约的二百六十亩地。是今年转卖,挣差价呢?还是等秋收完,明年种上高粱,自产酿酒原料呢……被这突然蹿出来的众多土匪吓了一跳。身为大掌柜的他,立刻调转马头,来到后面围过来那个骑马的首领面前,翻身下马,为语三分笑,拱手说道:“大寨主好。” 首领勒缰停马,一脸严肃样,斜眼看着他,嘴里硬气地说道:“不好!” 平常的一句客套问候语,被这强硬的两个字给顶回。万家福只好自己尴尬地笑了笑:“嘿嘿!你这买卖还能不好?” “少废话,不好,就是不好!”首领更加强硬地说。 万家福一看局势不妙,知道来者不善。便将手伸进怀里摸索着,略微一犹豫,忍痛摸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顺手递了上去,言意相违地说道:“太少,拿不出手,大寨主买碗茶喝,去去火,消消气。” 那首领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小土匪喽啰…… 突然间,一下子就有三个土匪先后窜上前,其中先到的一个土匪,一把将银子抓在手中,高兴得脸上都乐开了花。 其余两个晚一步,扑了个空,也就悻悻地退了回去。 首领看着银子到了手后,鼻子‘哼’了一声:“少了,不够!” 第5章 借刀杀人,血战悍匪美人多舛: 这时的万家福,的确是傻了眼,在现实面前,领教了驮子头们的艰辛。原来这拉驮子可不是个简单活,这驮子头不是那么好当的。没有这个金刚钻,我钻这个大瓷缸干什么?活该,活该!他恨不能给自己来两个嘴巴子。可事到如今,就是悔青了肠子也没用。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大寨主,你要多少过路的银子?” “你能出多少?” “我……” “我什么我!你不出价,我出!” “你说。” “一百两!” “啊!我运的这些货也不值一百两。” “不拿不怕,听好!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说完就冲过去,扬起马鞭子,照着万家福劈头盖脸就是两鞭子。 好汉不吃眼前亏,死了不能再回来,万家福这叫自作自受,忍着疼痛赶紧说道:“别打了,我拿……” 首领把那凸嘴咧开,坏笑着说道:“痛快,送银子来,不要银票。” 万家福虽憋气窝火,但在别人一亩三分地里还是要装孙子的,金蝉脱壳现在是上策。于是,他违心应道:“是,我这就回去拿。” 那个首领因为手里有人质和货物,也不怕他耍滑,直言不讳地说道:“我只要银子,你回去后,就不用再来了。差人来送银子,你就在家养伤吧。” 等队伍前面的白帖子,匆忙赶到队尾时,看到自家主子胸前衣服上两道交叉鞭痕,已微微往外渗着血印……立刻帮扶着身体抖动的主子,骑上马背…… 万家福回来后,本想找几个侠客去替自己报仇。但又一想,没有高强武功的人,怕是很难灭掉这些气焰猖狂的土匪。那武功高的,价格也是不菲。再说,‘万货全’的人还在这些土匪手里,这要是死几个,名声损失也是不小的……他思前想后,只好认栽了,暂时算了。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若不死,我就有机会。就这样,一百两银子交了一次过路费,贵贱不说,窝火呀!万家福从庙头山回来后,就病倒在床,心里这股怒气始终憋压着,所以病也就一直没好…… 半个月左右的一个半上午时分,管家白帖子脚步踟蹰着来到他的病床前,嘴里吞吞吐吐地说道:“万老爷,你能不能借一些银子给我?我要急用。” 病床上的万家福外伤已经好了,主要就是心病难治愈。从不开口向他借钱的管家,开口借钱,这里面一定有隐情。躺在床上的他,看着那表情焦急,手脚局促的白帖子,嘴角露出略显苦涩的笑意,问道:“你借多少?” 主子的问话,让来借钱的白帖子都感到这个数不好意思出口,红着脸说道:“二……二百两……银子。” 话一出口,差一点把万家福惊得从床上坐起来,那吃惊的眼神直直看着自家管家,嘴里说道:“这么多?你这是要……”说到这儿,他就不想再往下说。 白帖子知道主子理解的方向不对,赶紧说道:“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苟家店我那亲侄女,刚从源海城回来,就叫庙头山那伙土匪给绑了票。” 一听到庙头山三个字,万家福就感觉到胸部一阵刺痛袭来,不由捂着胸脯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嘴里愤愤地说道:“这群恶鬼!造孽呀!” 白帖子无奈地闭着眼晃起头来,叹息着说道:“唉!这些该杀的恶畜,天打五雷轰了他们,也不解恨!” 同病相怜之心感染着万家福,也跟着叹息起来。不过,他毕竟是买卖人,看中的就是金钱,说道:“你哥白老爷子,在苟家店也是屈指一数的富人。这二百两还是能拿出来的吧?” 这话竟然让白帖子那郁郁的面孔,变得悲痛起来,随之便发出啜泣声,哽噎着说道:“我哥嫂二人,昨天早上被家丁发现双双上吊死了。白家管家苟悦悠,也就是我的表哥,连夜启程从苟家店来源江城,到‘众来合’大当铺,典当了我哥哥家,能典当的财产,结果还差近二百两银子。他典当那些银子,不敢自己用牲口往回运,都放在我屋里,让我雇保镖给送到苟家店去……” “停!别说了!白先生,你和你那苟家店的表哥,是不是都气昏了头?这银子和银票同等价值。几张银票往怀里一揣,还用雇保镖送吗?”万家福看着自家管家,将他的话给打断。 “万老爷你不知道,那山寨王他只要银锭,不要那银票,还不要黄货,而且还规定了赎人的天数。”白帖子赶紧解释明白,怕引起误会。 万家福的脑子,瞬间快速运转起来,随之便很痛快地答应道:“二百两银子吗,我肯定会借给你。但这一时吗,还备不齐。我这就出去,帮着凑凑。”他说着话,竟然翻身下床,要亲自出去给操办。 白帖子感激涕零,手抖腿颤,那腰腹弯的手垂脚踝,嘴里连声说道:“谢谢万老爷!谢谢万老爷!我定感恩戴德,皆力效尽犬马之劳。” “你哪里也不要去,在家里等着我。”万家福雷厉风行,话说完,人也就走出门去…… 白帖子等呀等,等得嘴上起泡,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了无数圈子。一直等到下午已过半,终于把万家福给盼回来了。万家福让手下人把银子交给白帖子,又特意附耳密谈叮嘱了几句:“晚上送这硬头货,没人敢去给你送。你唯一的选择,就是去找那个鬼人。见面后,你就说,找了好几家都没有敢送的,将一将他。他可能要价会高点,可他保险呀。我打听到准确消息,‘霸天驮行’大掌柜鬼人,昨天从源海城刚刚回来,现在就在青草坳。”他说完这些,又派了个店伙计,用骡子驮着银子,帮白帖子往青草坳送。 白帖子深受感动,泪和鼻涕一起往下流,把万家福当成了救苦救难的菩萨。 接近傍晚时分,鬼人在青草坳,将‘万货全’账房先生白帖子这桩价位可观的活计接下来。这是一个急活,说白了,也就是给人押送些银子。银子不多,不过不按锭计算,按斤来,数量将近有六十斤。因客商需要急用,只能连夜快马送到,交货时间是明天午饭前运到,且不能延误。 鬼人原本打算只和丰明烨两个人去,可两个人背这么多不太方便,再说,接活的时候,又是傍晚。他没有办法,只好把大徒弟全无妄用上了。现在一般这样的活,鬼人很少用全无妄,基本上都是独自一人,或带着丰明烨一起,因今天情况特殊,就把他也一起给带上了。 此货不往南面源海城方向送,也不往北面梦源镇方向,而是往西面五十里以外的苟家店送。这条路鬼人不常去,不在他驮子运货范围计划内。路途近,不赚钱,鬼人他不接这路驮运的活。今天急运的是这白货,价钱特高,所以就接了下来。据这白帖子自己亲口说,他们找了好多家后,都不去送,怕担风险,最后才找到这里来的,也就是表明这货别人运不了。鬼人一口答应下来,只有出不到的钱,没有运不了的货。立刻找出三个非常结实的皮口袋,让那白帖子把货分成三份,包好、包牢固,打上货主自己的标记后再放进皮口袋里。这运东西,没有标记不行,你怎么装的,我就怎么样给你送去,我不管你里面装的什么?就是装泡屎!你也要封好了!臭不臭,到时候你自己打开闻,送货人只管给你原封不动地送到。鬼人还特意嘱咐着,包的时候两多一少。他怕丰明烨小,背多了吃力,特意给他减减量。 刀入鞘,马匹上鞍挂镫,三个人骑上马就沿路向西而去。丰明烨现在骑的是那匹黄骠马。因为全无妄屡次在这匹马上吃过亏,就不敢骑它,还骑他过去骑的那匹马。全无妄现在是看到这匹黄骠马都要躲着走,他始终不能忘记刚到青草坳时那段痛苦的经历。可丰明烨却把黄骠马摆弄得顺顺当当的,添草、梳毛、清洗……是样样都不落。黄骠马也怪,在小小的丰明烨面前,没了往日的暴躁和狂烈,竟然多了几分温柔与依恋,一副俯首帖耳的样子。 鬼人临走时,吩咐全无妄和丰明烨,将马棚里的骡子都饮足水,再将牲口槽里加上草料。他心里预计,最慢明天半上午时,就能返回来,饿不坏自己这些宝贝的牲口。 五十多里路,虽然顶着星星走得晚点,但天亮之前就能赶到。鬼人经常干这样的活,对他来说,就如同出个门,看个亲戚,赶个常规夜路一样。再说,天气又好,月圆之夜,凉风习习,这夜晚的微风已把白天的燥热消散,使人感到非常舒爽。师徒三人在这皎洁的月光下,骑着马穿行在朦胧的山色中,也别有一番情调。可以想象出,黑面罩之下的那半张脸,此刻,肯定是很惬意。因为,这钱挣得容易呀!他一个晚上挣的银子,至少也能买三十亩上好的地。 庙头山,常年有些土匪,以此劫道收费谋生。常常是,某一帮人打跑了先前做庄的,后来者又赶走了做庄的……总之,庄主更换较为频繁……鬼人去年春天走过一次,不过他人还没到庙头山,那里的土匪就跑了个光。说是跑,实际是先找个地方躲躲,以免见到面后,搞得尴尬,丢土匪自己的面子。 鬼人骑着黑马,斜肩挎背着皮口袋。他们一行在半夜后,就来到这路边有一道悬崖绝壁,数十丈绝壁下,一条湍急河流的庙头山。破庙孤立在路的另一边缓斜向山坡下,不过早已没有了和尚,住了一窝经常更换的屠夫,使这原本慈悲之地,变了味。 两个弟子,在鬼人带领下,顺山路不紧不慢接近破庙旁。 突然,‘噌,噌,噌,’庙后路边又高又密集的蒿草丛中,一下子蹿出来三个土匪,个个手持钢刀,并排拦截在路中央。只听中间那个土匪,发出一声断喝:“嗨!停下,拿出钱来!” 第5章 借刀杀人,血战悍匪美人多舛: 鬼人离他们不远,一勒缰绳,把马停下,独眼目视着远方天空的星斗,慢条斯理问道:“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把马和东西还有银子全部都留下。命我们就不要了,留着让你们再多造点大粪。”言烈语狂,虽匪气十足,但行规不通。 鬼人不气不恼,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月光中,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银子不多,上面有血,花不出去呀!” “独眼鬼!戴个破黑罩子吓孩子呐!少废话,快下马!” 鬼人听后一愣,哎呀!我好久没听到这独眼鬼的称呼了,你叫得好啊!这独眼鬼三个字,深深刺痛了他的神经。他怒不可遏,嘴里大喊一声:“爷就是独眼鬼,在此不下马!”他手搭在刀柄上,‘唰’一声,宝刀应声出鞘,同时两腿一磕马腹,向前冲去。中间那个土匪立刻就被马匹撞倒,刹那间,‘嘭,’地下发出脆响,马蹄已将他的脑壳踩碎。右边那土匪还没等接言,刀锋就先入喉咙再向后划过脖颈,‘嗖’一下,月光中银光瞬闪,头颅一下子就从那人的脖子上滚落下来,落入蒿草丛。左边那土匪的刀还攥在手中,连招式都没来得及出,半拉后脑在鬼人左手下掌下传出‘噗’的一声闷响,形成了半个摔烂的西瓜,身体随之向边一窜,就摔落于悬崖下面。这几个连贯的动作,也就在这刹那之间,鬼人话语的余音还在山谷中回荡未消时刻,就两人倒地,一人飞崖,全部死亡。 鬼人一勒马的缰绳,停在悬崖边的小路上。月光下,他的身上透露出一种无形的杀戮之气 …… 丰明烨第一次看到鬼人恼怒到极点的样子,有点后怕,幸亏自己当初没有当面叫他是独眼鬼…… 这时,庙里又陆续冲出来十几个土匪,拿着刀、枪……嘴里狂呼乱喊着,向并没有起步行走的三个人围拢过来,形成了三面包围之势。 全无妄走在最后,已被三个土匪三面围住。丰明烨也立刻被两个土匪左右夹击着。剩下这些,着重点都放在鬼人这里,围在他身边,个个都虎视眈眈。 全无妄紧瞪着蛇眼,不敢有丝毫马虎,抽刀虚晃一下,赶紧跳下马来,迅速出刀,一下子就砍翻并结果了其中的一个。另外两个是一枪一刀,紧追不舍,连刺带砍把他往崖边逼。全无妄在后退中瞅准机会,躲闪过直刺过来的一枪,全力伸刀,刀捅进拿枪那人的胸腹,手腕随即翻转,血就喷涌出来。拿刀那个猛地前冲,挥刀力劈,刀锋一下就接近了全无妄的头顶。全无妄赶紧往后闪退,哪知他已经处于悬崖边缘,他一个后仰,就掉落下去。也就在他掉落时,那个拿刀的也因用力过猛一头栽下悬崖。全无妄心想,完了,这回可死定了。他就在空中一个翻转,然后拼命地挥动着双臂。那颗卡在喉咙深入肉中的牙齿,在落崖的瞬间已经激活,它的灵魂爆发出全部的能量。突然间,全无妄双臂生出环绕着的两团雾瘴黑气,随之突现出丰满的灰褐色羽翼。此时,空中的全无妄,如同一个夜枭,铺伸翼展,划过夜空,随谷底的气流向远处滑翔…… 丰明烨用手中的钢刀,左挡右砍,抵挡着两个拿枪的土匪。这俩土匪是步步紧逼,招招要致他于死命中。丰明烨脑子里想到了爹娘惨死的场面,这些该死的恶人,简直是凶残至极……这时,左边那个发狠,一枪刺空。丰明烨的刀锋带着寒光划向那土匪的腰间,他用的是师父无影教的反手推门。只听‘噗’一声,那人如同一个利刀下的青头萝卜,即刻断为两截。就是华佗再世,恐怕也难以给他接上。‘啊’的一声惨叫,崖上一半下部尸体,崖下一半上部尸体,彻底给他分了家。另一个土匪,在月光下一看这骇人的场面,当时就吓呆了。心里想到,枪不好使,我要换刀。两手一颤,枪就落了地。没有枪,你还打个屁!屁都没放出来,脖子上就出现一个洞,只冒血,不进气。站着干什么?倒了真好,睡它一万年!‘嗵,’如同一节枯木,倒地的声音一点都不脆。 鬼人被十几个土匪围着,他冲那些土匪一摆手,说道:“回去睡觉去吧,免得睡在外面早上醒不了。” 刀条脸蛤蟆眼的首领不干了,我二十几天前,刚把这儿打下来,回去睡觉那是土匪劫道干的事吗?独眼怪!我左看右看,就是你不顺眼,你就是鬼,我今天也要给你挤出二两屎:“恶鬼!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 鬼人狂笑起来,声音震撼着夜空:“哈哈……我天天过周年,怎么没看到你呢?你先回去烧上点纸再来,到明年定了没人给你烧。” “废话少说,上!砍死他!”首领话虽恶,但没有鬼人话毒,只能恶狠狠地指挥着手下众匪徒,上前去群殴。 土匪们呜哩哇啦一通狂喊:“独眼鬼、黑面鬼、阴沟鬼、无脸鬼……”他们一下子就围上来,刀和枪一通乱砍横扎。 鬼人在马背上腾空而起,下落过程中,用了一招,叫秋风吻叶。围上来的这些土匪,目所不及间,个个脖子上如同玫瑰花开,开得迅速,红得娇艳,落得自然。一阵血雨飞落,腥风扑面而来。尸体在他这把宝刀所能及的范围内,按着一个圆圈,死尸八面倒下。鬼人还没等尸体全部倒地的时候,轻跨浮云步,踩着尸体,飞身向前,又窜上马背,鞋底根本就没踩到地面上,全是在空中与土匪尸体上完成的。 一帮土匪,就剩了三个。一个往庙边的路上奔跑;另一个往悬崖下猛跳;那一个首领在路边挥着刀。 对于逃跑这个,鬼人也不去追,做事不能太绝,留个种吧,说不定明年还能再多发几个芽。 此刻,穷凶极恶的首领在地上发了疯,是左一刀,右一刀,砍个不停。 这种行为把左躲右闪的鬼人给激怒了,狂犬吠日之徒,没完了你。他旋马闪躲,在错身之中,刀尖就挑到他的手腕,猛地颤旋,下来吧你!一只手连同那把钢刀就向远处飞去。又一旋马头,转过去,左手一把就抓住他的衣领,一提,这个首领就双脚离地:“说,你叫什么名?” “叫你爹!” 鬼人的手在他衣领上又加了一成力量,将臂膀上抬低吼着说道:“再说一遍!” 首领瘦驴拉硬屎,脖子在衣领紧勒之下,还在强硬不屈的梗挺着,声调由于气管受压,狂吼声较为狭长尖锐:“叫你爹!” “好!我爹真是条汉子!成全你……”鬼人手往外一送,首领的身体就在柔柔的月光中,划出一道既优雅又完美的弧线,然后就一个空鲤钻水,头朝下直挺挺地没入悬崖之下五头河中。 也就在首领刚被抛入悬崖下的时候,丰明烨骑马也赶了过来。鬼人惦记着自己押送的这批贵重货物,开口就问:“无妄呢?” 毕竟是第一次真刀实枪浴血战斗,丰明烨脸上挂着冷汗,神情处于木然状态中,只是机械地说道:“我看到师兄在崖边一闪,好像掉到悬崖的下面去了……” 也就在这时,全无妄骑的那匹灰白色马,从远处向这边跑过来,马背上空空荡荡,果然没有全无妄的身影。 鬼人独眼里立刻浮现出失望之光,内心更是万分的沮丧,竟下意识无奈地轻咳了几声,感觉自己这次买卖可要赔大了。如果全无妄真死在那悬崖之下,还要给他去收尸下葬。这里谷深水急,也不知能不能找到?死活这些事还都不算是主要的,主要是他背的那些银子!这东西丢了,你说怎么赔?银子可是大事,扯肝挖心哦!鬼人对着丰明烨说道:“走!赶紧点,到前面咱们下去看看,这道悬崖不太长。” 在丰明烨年轻的人生中,这场突如其来的血雨腥风惊心骇魄战斗,让他体会到生死一瞬的深刻含义。他现在内心依旧惊魂未定,听到鬼人的话后,缓慢回应道:“好的。” 鬼人内心焦急,脑子里只惦记着他那些银子,一磕马,就自己率先顺路向前小跑着…… 丰明烨不敢怠慢,急三火四地把全无妄那匹马,赶到他的马前面,两匹马一前一后也紧随鬼人而行。 悬崖总共也就有一里多点,鬼人顺着下山的路已经走到河谷。在月光下,他远远就看到五头河边趴着一个人。鬼人催马上前,还没到跟前,就看到那人背上背着一个皮口袋。顿时,心中暗喜,立即翻身下马。怪了,这全无妄他怎么会死到这儿来了呢?脚步刚走上前,全无妄的身体就动了几下,‘嘿,’没死! 全无妄仰落悬崖时,由于身背上背着银子,重量太重,即使翻身后在空中增添了羽翼臂膀,但滑翔过程中也是急剧下坠的。他用力快速地划动着双臂,加上河谷中上升气流的浮托,勉勉强强向下游滑翔了一段距离。就要落地时,月光下的全无妄睁眼定睛一看,是在五头河的河面上。他在空中即将落入深水时,向岸边一挣扎,就歪斜着落在河边的浅水区域。不过还算好,此处是细沙的河底,真应该谢天谢地。这要是大块的鹅卵石,恐怕他不死也要面目全非。河水浸泡着他的身体,使他很快就恢复了知觉,用那仅有的一丝力气,竭力爬到河岸边后,连惊带吓加疲倦,又昏沉过去。 鬼人和丰明烨两个人,由于鏖战群匪,加上救治只伤皮肉,没动筋骨的全无妄,耽误了有三个多时辰。在早上日出时分,他们才重新上了路。 第5章 借刀杀人,血战悍匪美人多舛: 鬼人带领着两个弟子来到苟家店时,已经是大半上午了,天边的太阳也已高高挂起来。鬼人在马上直奔一家大户人家而去,来到大门前,立刻翻身下马。 就在鬼人下马时,那兽头上吊着两个铜环扣手的厚重大门,忽然间被人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位年纪五十有余,头发已经花白,高颧骨瘦脸的人。此人就是白府老管家,苟悦悠。他先弯腰拱手,后声音弱哑着说道:“大掌柜的好,老朽已等候多时了。请进,咱们客厅里说话。”他说话时,忧郁中带着悲伤的眼光,不停地在全无妄和丰明烨身上转悠。 “噢!好!好……”鬼人一边接过丰明烨和全无妄递过来的皮口袋,嘴里一边应允着,然后,一手一袋,拎着就跟了进去。 全无妄和丰明烨只能在外面看管着马匹,随便吃着携带的干粮等候着…… 院子很大,可谓是深宅大院,院内殡丧之气浓重,纸灰堆堆,纸钱附地。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人,站在院子中,面向拆了一半的灵棚。鬼人认识她,此人是白府又骚又辣的二太太,名叫赵家美,是‘远鹏’大车店大掌柜,赵家财的亲妹妹。她为了贪图钱财,大前年在白家那个大太太的默认下,才匆匆嫁过来,给白老爷子做了个二房。白老爷子娶她的目的,就是传宗接代,谁知搞到现在,也没造出个一男半女来。她虽然早就认识鬼人,但无论从前在赵家为姑娘时,还是现在,都不敢近距离见他的面。这些事,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交由与自己面心都不和的老管家苟悦悠去处理。此时,她正在那儿指手画脚,命一些人拆那已经拆了一半的灵棚。那拆得半零不落的灵棚上,还挂着一些白布、黑麻条……鬼人不管这些,管你是大婆还是小二或者小三,送货给钱,天经地义,从不腆着脸皮讨好货主。她算个鸟!他连理也不理她,随着苟悦悠向客厅走去。 苟悦悠在前面引路,站在客厅门边,伸手礼让着:“请进!请……” 鬼人在苟悦悠的引导谦让手势下,快步进入客厅内。‘嘭,嘭’两声轻微闷响,这是他将两个皮口袋放在八仙桌子上的声音。随后又解下自己背的那个,解下后,也一同放在桌上。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在八仙桌旁坐下。 一个丫鬟由外而内走进来,她双手端着茶盘,送来茶水。她刚进入屋内,一眼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鬼人,由于是第一次见面,受到惊吓,‘啊’一声惊叫,是盘翻碗落。两个茶碗一同掉在地上摔碎,碎片和茶水四处散溅着。丫鬟顿时呆站在那,身体和双腿颤抖着…… 重要客人面前出丑,苟悦悠脸上就挂不住了,把眼一瞪眼,刚要张嘴训斥…… 鬼人对苟悦悠摆了一下手,意思是不要说她。他知道自己的形象,吓着人纯属正常,连累无辜没有必要。鬼人又用手对她向外摆了摆,那意思是让丫鬟别站在这里,赶紧出去吧。 丫鬟倒也还算机灵,这个手势可谓求之不得,转身快速向外跑去,生怕再被老管家给叫回来。 鬼人与白府的老管家,以前偶然打过那么一次交道,要说生,不陌生,要说熟,未成熟。鬼人一看,客厅就两个人了,指着八仙桌子上的货说道:“请先生过目。” 苟悦悠愁眉紧蹙,叹了口气:“唉!老爷这辈子的家产都当了,又求亲告友借了个遍,总共搞到这些。唉!都要白给人家送去。”边说,边用手抚摸着那皮口袋,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鬼人不管这些,我送货,你给钱,理所当然。死人就埋,有病就治,甭在我这念叨,我不是菩萨,不能普度众生…… 苟悦悠依旧一脸哭丧样,依旧站在那儿,在抚摸着那几个皮口袋,毫无验货的意思…… 微等片刻,鬼人有点烦,问道:“货验好了没?我还要往回赶路,先生,抓点紧呀。” 苟悦悠仿佛有叹不完的气,‘唉……’接二连三地叹,叹着叹着,连眼泪都叹下来了…… 对于这种做法,鬼人见多了,怒气也就开始往上翻涌。心想,我们冒死杀人过关,给你来送货,挣的就是这玩命钱。你想赖账不成,门都没有!他‘噌’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快点验!我要走!” 苟悦悠见鬼人催得急,声音颤抖着,问道:“有件事想烦劳大掌柜的,不知您能否给办?” 破烂皮球又踢了回来,这下轮到鬼人开始叹气了:“嗨!给银子就办,有话就说,你就是让我再把货送回去,那我可真求之不得。我挣个来回双份的。” 苟悦悠一听,鬼人虽不是说的人话,但却说到他心上,他的目的,就是要让鬼人把货送回去,送到庙头山去。他侧身近前一步,俯身轻声对刚坐下的鬼人说道:“我家老爷和大太太,都在前天双双上吊而亡,昨天刚埋了。我受委托只好临时担起重任,准备找人和我一起把银子送到庙头山,把我们家那十九岁的大小姐白羽情给赎出来。可一听是去庙头山,都没有人敢去的呀。” “等会儿,赎什么?庙头山……大小姐……”苟悦悠刚才这些话,把鬼人给说糊涂了,不断地问。 “是去庙头山,那个山寨王把大小姐绑了票,他让我们去赎。这不!你送来的这些银子,全部都是赎金。”苟悦悠有意无意解释着,虽然他观察不到鬼人面部变化,但从刚才言谈上,还是能听出些异音来。 “我就是从哪儿来的……”‘噌’一下,鬼人几乎是弹站起来。随后又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而且是,重重的。他那懊悔之心在不停地翻转着,‘嘿’,真是那个巧呀,我竟然无意之中给别人帮了个大忙,杀了那些绑票的土匪。这出力不给银子的事,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做,若没有这皮罩子遮着,我的脸皮都能掉在这地上。这事干得窝囊!丢人! “您没绕道走?” “绕什么道?庙头山的人,早都死挺了!”由于鬼人干了个出力不给银子的事,心里窝火,言语分外冲呛。 “你杀的?” “没有,没有……”鬼人摇着黑面罩下的头,死活不承认…… 苟悦悠在打开门时,就看到外面那两个人身上有斑斑的血迹。只是鬼人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他身上的血渍不是很明显,但也多少留下些块状印痕。苟悦悠将头晃着,明显地表示不信的样子。不绕路,从庙头山来,还背着这么些银子,那饿狼似的山寨王他能放过你?不是你们杀的,是谁杀的?哄三岁孩子行,哄我这老头子,我能信? 鬼人不管苟悦悠信不信,爱信不信?我行我素,杀不杀,与你何干。但转念一想,别说,还真有关。鬼人那是出了名的吝啬,他不会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于是,俩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又谈起了返程的买卖…… 这个返程买卖也正中苟悦悠的下怀,他之所以不验货,就想让鬼人带着去庙头山,解救大小姐白羽情…… 苟家店通往源江城的路上,急匆匆行走着五匹马,四个人。鬼人和他的两个徒弟,还是背着来时那三个皮口袋,里面还是没拆封的原装货。他们还要把货再押运回源江城,因为庙头山想要这些银子的人,都伸腿闭眼永远地睡着了;让他们继续做他们那个黑心梦去吧,放心,绝对没人去吵醒他们。这些银子在鬼人他们师徒的背上来了,游转了一趟苟家店,还要送回去,去还给那个让鬼人来送货的人。此人不是别人,是那个大小姐的堂叔,白帖子。 近中午时分,几个人骑马来到五头河边,正准备涉水过河,沿着对岸山路上山时。河边暴露着的一具尸体,在水边浅滩石缝中卡住搁浅着,衣服已经被峡谷激流剥去,全身呈现赤裸状态,且仰面朝天。只见尸体的一只右胳膊已在腕部齐齐断掉,手掌早已没了踪影。再往上一看,头骨已经塌陷碎裂,皮肉向内凹着。 马背上的白府管家苟悦悠虽陡增惊恐之态,但猎奇之心也未泯灭,侧目定睛一看,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啊!刀条脸,蛤蟆眼猴子腮,趴鼻,凸嘴……是庙头山的山寨王……”因苟悦悠接大小姐从源江城回苟家店时,在庙头山十里外的岔路口正想绕道走时,就是被这个山寨王领了一帮土匪给劫到庙头山的。结果他们把大小姐绑了票,放他回去报信送银子赎人,期限为五天。山寨王这副丑恶面孔,就是脑袋再烂点他也能认出。苟悦悠心中的愤恨压过惊恐,恨恨地向那具死尸吐着唾沫,嘴里连连说道:“该!该!死得好!死得好!” 鬼人可不管这些,不愿意耽搁时间,目光只从那个尸体上一扫而过,催马蹚过那没过马肚子的河水,向河对岸的山路赶去。 不多时,他们几个又返回到这个昨晚浴血奋战过的庙头山。鬼人在前面骑马快走,来到他们前时跃马横刀奋战的战场。‘嗡,嗡……’声不绝于耳,黑色的、绿色的、褐色的……各种大小的苍蝇群飞乱舞,不时撞击着他们的脸颊。死者的尸体流血的伤口上有许多白色的蝇卵,参差附叠着,它们要在此安家落户,繁殖着子孙,吞噬着臭血腐肉,几辈,更甚至于十辈的繁殖。直到把那些腐尸臭肉食尽,让尸体变成白白的,面目狰狞的骷髅与枯骨为止。 第5章 借刀杀人,血战悍匪美人多舛: 鬼人走到这尸气冲天,冷血凝腥的地方,根本就不往地上看。只见他,独眼仰空,屏气催马,一副舍我其谁不屑一顾的样子。胯下的那匹黑马却处于极度警觉之中,它竖立着鬃毛,冲天长嘶,跳步窜行。 全无妄最讨厌这苍蝇,缘由是以前他喝酒时,被人暗地整治过。有人捉了两个大的红头绿苍蝇掐去翅膀给他放在酒碗里,由于当时是晚上,灯光太暗淡,他又急着喝酒,也没看清,竟把一只喝到了肚子里,当看到酒碗里还有一只时,恶心的他出去吐了好长时间。现在一看这些从眼前乱飞而过的苍蝇,就想起了酒碗里的那两只。他拔刀挥打着在他面前乱飞的苍蝇,有一只特别大个的红头绿苍蝇被他的刀背打中,掉落到草丛中的败叶上,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处于暂时的昏晕状态,飞不起来,‘嗡嗡’地转着圈。 丰明烨走到这儿时,把两只眼睛全闭上,他真不愿意看到这惨不忍睹的血腥场面。黄骠马也理解主人的心情,跳跃着蹄步,快速地向前冲了过去。丰明烨心里在想,生命如此短暂,如同一片秋叶一样,说落就落。这些人也真是的,天下能干的事多了,不去干,非要当土匪劫道。你劫人要银子,不给银子就杀人?可你杀别人,别人也杀你呀?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唉…… 苟悦悠在马上走到此处,他看到这个地方,暴毙的尸体很密集。死尸的伤口全在人体脆弱的脖子上,并且都略带弧形。有的头颅并未全掉下,还有少量的皮肉连接着尸体,但大部分都身首异处。有那么一两个头颅,连眼都没闭上,张嘴瞪眼死盯着一个方向,好像是要问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无头尸体脖子上的皮肉向内扣翻,喷溅与涌出的血液尽染蒿草,凝固在土地上或黏附于各种形状的大小石块中,那处处快要变黑的暗红色,刺人双目,惊人肝胆,足让人遮面背身。苟悦悠的大脑深处由于刺激过度,已处于暂时的混乱之中,眼睛一闭,在马上一个后仰,但本能意识促使他抓紧缰绳,使劲一拉,才没有掉下马。他骑的那匹马以为让它停下来,可不干了,怎么的?别的马都快走,让我在这儿停下?拉倒吧你!我才不听你的呐!那匹马都没敢停顿,跟在丰明烨的马后快速而过。 他们一行穿过路边的蒿草丛,绕到破庙前。庙前有一小片空地,场地并不算太大,因为这里不是打杀过的地方,没有浓烈的血腥气。虽有处处随意抛弃的垃圾,但有草丛遮掩着,并不很显眼,只不过是气味有点臭。鬼人和他们这些人先后都从马上下来。众人立停片刻,先在小院里观察了一下。 院子的一边有个破马槽,马槽的缰绳孔里有三条长短不一的断头烂缰绳,地上有不少马屎。鬼人远远看了看,就沮丧地把眼光移向庙门处。凭经验,他初步判断,这帮土匪可能有三匹马,究竟这些马哪去了?是挣断缰绳跑了呢?还是其他的原因不见了?他也不愿去细想,反正是马没了,自己捡不到这个便宜了,窝囊,丧气。这些长腿的东西,主子死了就死了呗,你们怕什么?我又不杀你们!真是的,这些外财本来是我的,结果没了,可惜呀,可惜。 这座破庙不大,面南背北而建,庙后四、五丈远,便是那条悬崖边东西走向的山路。现在庙里很寂静,没有一丁点儿声音出现。鬼人率先走了进去,其他人随后也都跟进。庙里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一张大椅子居中,还有些破凳子,烂木墩,破苇席等杂物,再就是铺着草和脏兮兮被褥的数十个地铺。那些锅碗瓢盆等许多厨具放在庙的一角,还有几个装着些许粮食的麻袋,看样子这些土匪生活得还很艰苦。 苟悦悠进来一看,就傻了眼,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大小姐的影。心里一紧,这可怎么办呀? 全无妄伸个头到处看,这里翻翻,那里捏捏,如同一个挖坟掘墓者。殊不知,他这是在捡便宜,看有什么能带走的,值钱的东西,拣点好去换酒。 丰明烨看着这空无一人的破庙,叹了口气。唉!这里一天前还有二十几个活蹦乱跳的人,现在却是人死庙空了…… 鬼人想,莫不是放走的那个人把这大小姐给带走了?不!不可能,我看见那人早已跑远,钻进蒿草丛子去了。就是借给他两个胆,谅他也不敢再返回来。鬼人就在那张大椅子旁左看右看着,仿佛要问椅断案。突然,他一脚就把大椅子踢飞。那椅子下面全都是木板铺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走到木板上去,用脚使劲一跺,下面传来的声音告诉他,地下是空的。他回到木板边,将两处木闩拔除扔掉,两手往上一掀,用数块三寸多厚青柞木板拼接起来,并串钉而成的盖板随手而动。这块盖板面积很大,也非常沉重,约有一丈二尺见方。他刚刚掀起一个高约尺许的缝隙,就看见下面有一个方形的洞口,并且里面有微弱光亮传出。鬼人双臂一使劲,这块巨大的盖板就飞向一边庙墙,‘嗵’一声,全力砸在庙墙上。于是,整个庙都为之一震颤,晃动了片刻,差一点把破庙给震塌了,接着上面房梁与椽子上历经年久积存的尘灰纷纷掉落。顿时,一股气旋夹杂着浓浓的油烟味,立刻就从那洞口里窜旋出来。随之洞里的光亮,也在气流作用下,忽明忽暗闪了几闪后,竟然悄无声息消失了。 鬼人没有停顿,不顾仍在向上飘散的微微烟气,直接从那个洞口顺着陡峭的台阶就下到地下。四处一看,原来这里是一个昏暗的地下石室。他透过洞口传射下来的弱光,他看到一个女人双手抱胸,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微闭着眼睛,脸上显惊恐状,但由于地下室光线太暗淡,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鬼人向前迈了几步,走近她。并想到,此人很可能是那个大小姐白羽情。他没有出现丝毫的犹豫,立刻就俯身把她给抱起来,沿着台阶往上走。女人也没有反抗,只是她身子颤抖得非常厉害。鬼人也不管这些,紧紧揽抱她向上送着,他现在就是要快速地把她送到庙的地面上去。因鬼人还有他自己的事要做,下来的目的,并不是为救人。 上面的那些人,连拖带拉,七手八脚就把她接了上去……苟悦悠一看,脸舒眉展惊喜万分,连声叫着:“大小姐!大小姐……羽情!羽情……” 鬼人仍在地下石室里,他把皮口袋从身上解下来,从中拿出火镰、火石、火绒。先引燃火绒,再将火绳点燃。他看到在一个木架子上有一盏油灯,两步上前将油灯点亮,并把火绳撵灭。又把火绳同火镰、火石一起放入皮口袋中。他四处查看了一下,除了那个木架子,就是地上角落里有几处便溺,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室内的骚臭之气早就灌满他那空空洞洞的鼻孔,但他强忍着,还在仔细地到处寻找。木架子是空的,上下两层,只有中间横着搭上两块破烂木板,并贴靠着一面墙放置着。此木架破烂木板上有一盏油灯,再别的东西,就是有一个较大的陶制水罐,里面有近半罐的清水。有两个较大的破碗,在其中的一个破碗中,还有少半碗灯油,再没有其他的物件。 鬼人内心懊丧,暗骂,穷鬼!死鬼!净毛鬼!连个赏钱都不给,杀你不如杀只兔子,肉不能吃,血还腥,倒霉加丧气。但他还不死心,又用眼光四处再搜寻一遍。他觉着墙角那便溺处的地面有些异样,有块稍凸出地面的点。他就走了过去,在湿漉漉的凸点上用脚使劲向下一踩,‘啪’的一声,面前墙角壁离地二尺余处,有一块墙面上的石头向下沉去,显露出一个二尺见方的小石洞。鬼人‘嘿嘿’一笑,一松脚,那块石壁又蹿上来,石壁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鬼人拿过来那盏油灯,把它放在墙角边上。他再次将那凸点用力下踩,当他看到里面只有一个扎着口的皮口袋时,将手伸进小石洞拿出那个皮口袋。皮口袋不算太重,鬼人掂了掂,约十斤左右。鬼人快速拿过来放在一边的那个大皮口袋,将这小的皮口袋就装了进去…… 就在这时,在上面没搜寻到外财的全无妄,从上面顺着洞口台阶往下走,嘴里还喊着:“师父,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上去?” 鬼人一惊,动作极其迅速,一脚踢翻油灯,立刻石室里又恢复到以前的昏暗状态。鬼人心里在暗暗骂着。狗心事!哪也少不了你?但嘴上却阻止着,高声说道:“别下来,我这就上去。” 全无妄脚还没落到石室的地面,就又爬着返回到地上破庙中,那斜肩背的皮口袋深深勒进他的肩胛。全无妄也在想,老家伙!你把个美人送上来,自己在下面搂着石头亲嘴呐!石头好玩吗? 师徒三个人,无论走到哪,不管站与坐,背在背上这个皮口袋却时时刻刻终不离身。 苟悦悠看着,也不由产生敬佩之心,人家也是真不容易呀!流血流汗,挣那些可都是玩命钱。 白羽情坐在近门口附近的一个破凳子上,神情极为恍惚。她一言不发,只是瞪着个眼,呆呆地坐在那里。显然这几天囚禁,对她身心的创伤较为严重,得个一时半会的缓解过程。虽然她这几天来经历一些磨难,脸色有点苍白,头发散乱着,但仍不失俏俊的美人相。那身形是,凸的丰满,凹的优柔。她一身白色嵌边衣裙,素得清洁,犹如旭日微风中戏水的白鹤,自然而飘逸。脸如娇蕾羞影水,眉黛秀清丝柳怨;净眼明波比山泉,锋鼻玲珑伏善面;唇吻瑞雪梅花笑,元宝双耳侧颊边。 第5章 借刀杀人,血战悍匪美人多舛: 丰明烨觉着一个年轻姑娘被绑票,受到的惊吓程度那是不言而喻的,怜悯之心,油然而生。他站在她的身边,用手帮她整理着乱发,轻拍她身上的浮灰…… 刚由地下石室上来的全无妄,则站在离她不远也不近处,两只眼睛色迷迷地盯着她的脸,嘴里有意无意发出‘嗞嗞……’声。 鬼人爬上石室的入口,来到这众人的面前,以非常不满意的语气,对苟悦悠说道:“你们俩怎么还不走?等谁呢?” 此时的苟悦悠不敢与鬼人计较,用手摸了几下花白的头发,眼睛看着鬼人,和声说道:“我们同路,等你呐。” “我东,你西,什么叫同路?莫非你,还叫我再把银子背到苟家店吗?” “不,不,再背几个来回,这些赎金银子全都要给你当路费钱,我们可就赔死了。”苟悦悠连连摆手说。 鬼人心高气傲,哈哈一笑:“没事,我不嫌累。” 苟悦悠心想,你不嫌累,我们能受得了?他对鬼人说道:“我们不敢往回走,怕那些死尸,我们跟你往东再走十里多,有个岔道口,我们从另一条路绕道返回苟家店。” “早都死挺了,怕个什么,又活不过来。真是的!”鬼人不以为然,大声地说道。 “不敢呀!我们比不了你!”鬼人这以己度人的话,使苟悦悠内心不平。你是谁?大名鼎鼎的魔鬼;我是谁?微不足道的蝼蚁。 “我送你们过去,这次破个例,不收钱,白送一趟。过了悬崖后,你们自己走就行了。”鬼人由于在石室的地洞里搞了点额外收入,而且在他这个大人物的眼中,也没视作是星雨润田,现在心里挺高兴,也就将吝啬放在一边,极其难得实施了一丝乐善好施之举。 “我们大小姐可经不得那个骇人场面,不能走,不能走……”苟悦悠把头摇得像个货郎鼓,还真不领这个情。 “那好,你们就在后面跟着走吧。”这样的拒绝,鬼人是求之不得,因此回话也非常干脆。一贯作风干练的他,不愿意言语啰嗦,立刻快步走出庙门,跨上马背。他在马背上看了一下破庙周围的地形,没有按常规走庙后那条路,而是从蒿草丛中绕转了一下,这是怕那白大小姐看到庙后两具尸体的惨象,再产生节外生枝之事,而耽搁到自己的行程。 白羽情上马时,身子有点发颤,自己上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苟悦悠和丰明烨赶紧过来帮她托了一把,这才总算协助她骑在马背上。 众人都陆续上马后,丰明烨让白羽情先走,他和师哥全无妄在后面压后阵。 刚走了一里多路,白羽情就在马上发出‘啊’的一声惊叫,紧接着身体就滑落马下,掉到草丛之中。 鬼人已经走出一段路,听到声音后,又调转马头,返了回来。 苟悦悠赶紧跳下马,急急忙忙跑过去,抱起蒿草丛中的白羽情。此时,她已经昏迷过去。不过比较万幸,脚早早地就脱了镫,再加上草比较深厚,也没有受到外伤。 鬼人知道,可能是路边上的那一具死尸给吓成这样。因鬼人在前面过时,便隐约看到草丛中仰躺着具死尸,并没当回事,常年的刀光剑影,这种现象已经习以为常,一具死尸在他那个独眼里,犹如一段朽木,半块风化石。他以为后面的人匆匆赶路,如不注意看那个方向,是看不到的。但他走过时,脑子里已经猜测出那具死尸的归属,一定是昨天晚上跑掉的那个土匪,因为一闪而过后,死尸脖子上的刀锋伤痕是他秋风吻叶招法形成的。‘嗨,’本想放他一条生路,这下可好,赶尽杀绝了。你小子跑这么远,不死才怪呐。 哪曾想,这白羽情的眼睛还真好使,她所看到的,比鬼人还要仔细许多。她看到此人衣服上布满干涸的血迹,脖子处有个并不深略微带着弧形的浅沟,是一种利刃划过而形成的伤口,脸白的和一张白纸没什么区别,只是比那白纸多了几个红头绿苍蝇而已,且怒目圆睁,死不瞑目。只此一眼,便刻入了她的脑海,惊魂之中意识全无,身体一歪,就滑落在马下。 全无妄和丰明烨也都先后跳下马来,走了过去,只能无奈地看着…… 苟悦悠看到怀中昏迷不醒的白羽情,心情焦虑,连声呼唤:“大小姐……羽情……” 还是鬼人有经验,下马过去后,俯下身,对着她的人中穴掐点了一下。只是片刻。白羽情就‘唉’了一声,清醒了过来,但还是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的力气。 苟悦悠一看大小姐醒了,是连哭带念叨:“老爷和大太太被山寨王给逼得上吊死了。” 白羽情刚微微缓过神来,听到这儿,犹如晴天霹雳,重重一声抽泣,马上就又昏死过去。刚才虽说让她立刻站起来行走还是困难点,好歹还算醒着。叫苟悦悠这一念叨,可坏了,不见其轻,反而加重,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都不能醒。苟悦悠的话语让她知道了自己的父母都已经死去,在天塌地陷一样的沉重的打击下,柔弱的她精神上怎能扛负得起。所以,一听到这个噩耗,在一声抽泣中又深深地昏迷过去。 苟悦悠此时慌了神,大声地呼喊着:“大小姐!大小姐……” 白羽情紧闭着双眼,气若游丝…… 鬼人一看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光在这儿耗着可不行,赶路要紧呐!他指着全无妄说道:“你在马上抱着她走,咱们赶紧往回赶路。” 全无妄一听,当时就面露难色,站在那里踌躇着。他咧着嘴,欲哭无泪,极力往外推辞着:“师父哎!我哪有那能耐。”内心却在想,俩人骑一匹马,还要在马上抱着她?前面不远处就是凹凸不平石头路,这要是真摔下去,摔死她不要紧,我跟着死没必要嘛。我就是有这个色心,今天在师父您的面前,也不想练这个色胆。 鬼人看到全无妄那一脸无能为力的熊样,恨不能立刻过去给他两巴掌。他一生气,咬牙说了句:“算了,还是我来吧。”然后,就让丰明烨把背的皮口袋给全无妄背着,把自己的解下来给丰明烨背上。 加码背上的重量,全无妄是不敢不接受,在无可奈何中,只能龇咧着嘴。他用手捆绑着背上的两个皮口袋,那双蛇眼不时偷偷扫看着白羽情,在师父的威严下,没敢再说话。 丰明烨背上师父的那个皮口袋后,明显感觉是他以前背的双倍重量。 鬼人左手抱着白羽情,右手抓着缰绳一扶马鞍,纵身腾空跃上了马背。高度迷昏中的她就像个木偶一样,任凭鬼人调整着身体的方向,搬腿、掀胳膊的,他将昏迷中的白羽情安坐在马前。他一手抓缰绳,一手揽住白羽情的腰腹,就急急地向前赶去。 黑马虽然很高大壮实,但背负着两个人,也着实有些负担过重,好在白羽情是个姑娘,体重较轻些。二十余里过后,马匹在喷喘着急促的鼻气,身上也已显现出润润的汗迹。 鬼人心疼他这匹马,也想早点把马上这个大小姐尽快安顿下。路的前面出现了几个高高山峦,它们山山相连,形成一个大弧线形。高矮不同的几个山峦弧线的最凸出处,是那条从西面而来,在此处调转向西北弯弯曲曲地绕山去源江城北之路。鬼人在其中一个较矮山峰前那长缓坡的路边,往右轻拽了一下缰绳,调转了一下马的行进方向,脱离了原来行走的路线,上了一条林木葱翠的缓坡,顺着荒芜并生满杂草的羊肠小道,便由西往东向那个两山相夹不算太高的山垭口处奔去。那山垭东面,也是一片青青的树林,下了东面长长的缓坡后,便是鬼人的老家,青草坳。 傍晚,夕阳在天边为几片浮云浓抹着红妆。此时,众人也都先后赶到了青草坳。只因这儿比源江城近很多,所以鬼人决定先落下脚。鬼人和马匹已来到自己那五间房子门前的院子里。他随手把缰绳撒开,双手揽抱住白羽情,双脚脱离马镫的同时,身体向上一蹿,脚尖就顺势一磕马的肚子。马匹立刻向前猛窜,一声长啸,前蹄就立了起来,把脊背上的俩人就甩在马后。鬼人叉开双腿,抱着白羽情由空中降落在地上,竟立地如钉,稳稳地一个马步。 随后赶来的苟悦悠是万分地惊叹,暗自夸赞,真是个神一样的人……苟悦悠在离庙头山十里外的岔路口并没有绕道回苟家店去,而是跟着一起来了,他放心不下大小姐白羽情。再说还托白帖子借了些银子,账目需要当面结清,早晚都要来源江城办的。 等全无妄和丰明烨来到院子里时,鬼人已经用臂肘将自己的屋门撞开,正抱着白羽情往里走着。 鬼人把白羽情放在铺着苇席的炕上。他炕上那张已经有好几个窟窿的破苇席显得特寒酸。他并没有停顿,马上转身又返回院子里。抬眼一看,三个人都已经下了马,就喊道:“谁让你们下马的?货送到了吗?” 全无妄和丰明烨又再次爬上了马背。苟悦悠不知所措,面存疑惑之情,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 鬼人又喊上了:“苟先生上马,随我去交差,也好当个证人,把来回的运费结了。明烨你下来,把皮口袋给我,去屋里照看着那白……白什么……”他竟忘记了那大小姐叫白羽情。 丰明烨又赶紧从马上下来,迅速解下背上那个皮口袋,双手递给鬼人。鬼人接过往背上一背,在前面系牢。他向前几步,来到马前,翻身又跨上了马背,催马就向源江城走去。边走边嘱咐丰明烨:“先把马匹拴好,别让他跑了,再把牲口喂上……” 丰明烨赶紧去牵苟悦悠带来给白羽情骑的那匹马,先把它拴在那些骡子的边上。黄骠马似乎很听话,跟在丰明烨的后面,丰明烨把它也拴在一边。然后,到马棚外的院子里,抱起一些早些时候割下备用的半干的青草,喂着这些早已饥肠辘辘的牲口。 丰明烨来回跑动,快速地添加着草……他现在惦记着屋里那个白羽情,不知她怎样了?醒了没? 第6章 盟许诺应,螳螂捕蝉隐私隐情: 第六章盟许诺应,螳螂捕蝉隐私隐情: 落日已去,暮色渐浓。突然,屋里传来女人嚎啕大哭之声。丰明烨本想再给牲口续加一遍青草,由于这声音过于急促,也就顾不得了,连忙扔下刚抱起的一些青草,疾步向屋子里跑去…… 丰明烨来到师父鬼人的屋内,看到炕上掩面痛哭的白羽情,只能站在炕沿边不知所措地傻看着。肝肠寸断的哭诉声,强烈刺激着他,使其感受到同病相怜之苦,眼睛里也渐渐饱含起欲滴的泪水,两脚在炕沿前踱来踱去,并焦急地来回搓着手。实在是没办法,这死了爹娘的事,他也帮不上忙呀!总不能跟着一起哭爹娘吧?可是不哭,不哭,泪水却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他想到了水柳林里惨死的爹娘,见哭兴悲,也抽泣起来。不过让丰明烨心里感到万幸的是,白羽情已经醒了过来。 没一会儿的工夫,天已经灰蒙起来,屋里也就更暗了。丰明烨就用火镰、火石、火绒把火绳引燃,然后把靠后墙边破桌子上的油灯给点上……他又走到炕沿边,看着哭声减弱的白羽情,俯下身轻声地叫道:“姐姐……你别哭了……”他在劝慰白羽情同时,伤心的往事仍在脑海中翻转,自己也在泪如雨下…… 白羽情用那哭得发红,且饱含忧伤的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丰明烨的脸。她用手撑着炕,挪动身体,旋晃着坐起来,在极度的悲痛意识中,像见到了亲人一样,一下子搂抱着他的脖子,又是一番痛哭…… 丰明烨再次安慰她:“姐姐别哭……” 白羽情哽咽着说道:“不哭,不哭……我就是死……也要找那个恶狼山寨王报仇……雪恨。” 当丰明烨听到这话时,悲伤的情绪明显在减弱。心想,报个仇,就这么简单吗?也许杀害自己爹娘的凶手可能早已死去了。白羽情的仇,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有了结,自己的那个仇,这么些年了,也许……丰明烨想到这,就以宽慰之态,对着白羽情说道:“姐姐,你的仇已经报了,那个山寨王昨天晚上就死了。” 这话,让白羽情稍微停止住抽泣,松开了抱着丰明烨脖子的手,泪眼婆娑紧紧盯着他的脸。刻时过后,她脸上挂着疑惑之情,嘴里缓缓问道:“谁杀的?” 一句话,把丰明烨给问住了。他站在那,直直的眼光停在白羽情的身上,嘴张了几张,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沉默,再沉默!屋内只有油灯不时地跳动一下,结出个亮亮的灯花,灯花轻轻地爆裂后,一股比前时稍粗一点的黑烟向上窜去。 还是白羽情打破了片刻的沉静,语气缓缓地说道:“小弟!姐知道你在安慰我,别说了,你的心意,姐领情。” “姐……姐,我没骗你,真的没骗你!”丰明烨努力想让她知道那山寨王真的死了。但又不能说是师父杀的,免得被师父责怪。再说杀人的事,都是往外推脱,没有往上揽的。 “你骗姐,姐也高兴,因为你是为姐好。为姐……”白羽情又哽咽起来,将那嫩嫩的纤手拭抹着眼角。 面对眼前这种情景,可把丰明烨给难住了。他只能无奈地微闭着眼,把头晃了几下:“唉!唉!你怎么就不信呐?” “姐不让小弟为难,姐发誓,如果谁杀了那个山寨王,姐就嫁给他!”白羽情用那闪着泪花的眼光看着丰明烨。 此话一出,把丰明烨给惊呆了。好嘛!姐姐已经升级了,她要当师娘!丰明烨有点难为情,嘴里:“啊!啊……” “姐说话算数,你难道不信?姐如果不嫁给他,遭雷劈火烧!”白羽情说这话时,拉过丰明烨的手轻轻攥着。那意思仿佛要向他表明,她说出这句誓言是千真万确的真话。 丰明烨不是不信,但他真心愿她说话不算数,这么俊的美人嫁给一个独眼戴个黑皮面罩的半老头子,这枝嫩美的鲜花……丰明烨不敢想下去,他不能把师父想得那样糟。嘴里呜噜着:“噢!信……噢!不信……” 白羽情叹了口气,哭声又渐渐大起来,悲观的情绪再次涌袭了上来。边哭边说道:“山寨王逼死了我爹娘,我也不想活了,我活着有什么用,也不能为爹娘报仇。” 丰明烨叫白羽情哭得心里乱糟糟的,又怕她再有想不开的地方,最后狠了狠心:“山寨王真的死了,我师父杀的。” 此话一出,白羽情双手捂脸,连声说道:“不可能,不可能……那山寨王很厉害的。他一个独眼的半老糟汉,能有那么大的本事?”白羽情脑子里回想着庙里的事。早些时候,她听到那些土匪在庙内吵吵嚷嚷着就都出去了……她被关在这地下石室里,只能靠着一盏油灯的光亮,看着这石室四周的石壁,外面的情况无从知晓。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洞口盖的巨大木板被突然掀飞时,由于产生的气旋波及着油灯,灯火闪晃了几晃,就熄灭了。她在里面根本不知道是黑天还是白天,洞口那沉重的木板,对于她来说,是无法移开的。也听不到这庙外山路上发出的任何声音。只有土匪来送饭时,才能见到庙内的一些光亮。可好像听到庙里那些土匪出去就再没回来过。自家的账房先生苟叔在庙里也说过有些死尸,并没有说死尸是土匪,也没有说过山寨王死的事。莫非?不可能,不可能,他们三个人怎么能打过二十个人?转念又一想,他们个个身上都有干涸的血渍。苟叔他在庙里对那个独眼说过赎金的事。啊!赎金没给山寨王,看样子这个山寨王他可能真的死了…… 白羽情那润润的眼光仍然停留在丰明烨的脸上,嘴里喃喃着问:“真是那独眼杀的山寨王?” 丰明烨内心也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师父把山寨王给杀死了。心想,都是你逼我说的。后悔了吧!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看你怎么当我的师娘?小师娘哎!他看着白羽情说道:“不错!一点都不假,就是师父他把山寨王给杀死的。那个山寨王,此时正躺在那路边浅滩河水里喂鳖呐。估计现在去看看,能剩不少骨头和肉,老鳖一时半会儿还吃不完。” “啊!我……我……我绝不食言,我住在这儿,我不走了……”白羽情用眼光弱弱地看着丰明烨,流露出一种悲观认命之神态,但心里依旧不相信山寨王是鬼人杀的…… “唉!”丰明烨一捂脑袋,师父回来我可怎么交代哟…… 源江城,‘众来合’大当铺。鬼人走过了大街铺门口后,就转到旁边的一个小胡同里,翻身下了马。他用手示意,让全无妄也下来。 全无妄知道师父不会让他一同进去,下来后就把两个皮口袋递给师父。站在一边,用手揉着被装银子皮口袋勒得非常酸痛的肩膀。 鬼人看着全无妄,一手拎着两个皮口袋,另一只手伸到怀里摸索着,把手在衣服里捏来捏去好长时间,才拿出一些碎银子,递给全无妄说道:“上‘远鹏’大车店等我。我不到,你别走,有事就叫你了。”然后,又伏在全无妄的耳边,轻声说道:“给我盯着那个赵家财,看他和洪天炮有什么联系没有?这次你在‘远鹏’要长探,可能一、二个月,银子省着点花,花光了你自己想办法。” 全无妄掂量一下手中的碎银子,觉着分量还挺足,他自从跟着师父,师父他老人家从没给过他这么多的钱。虽说这暗探的事干过无数次,不过这次他觉着真值,一个劲地搓着手里的碎银子。全无妄高兴坏了,脑子一热,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口酒,连忙把银子揣在怀中,拍着胸脯说道:“您放心,不见到您,我就是死了,也不会离开‘远鹏’大车店的。” 鬼人没有再理全无妄,一手牵着马,一手拎起全无妄背的那两个皮口袋,就向胡同的深处走去…… 绕过胡同,就来到‘众来合’的后院,鬼人进到院子中。有个打零杂的学徒店伙计赶紧拱手弯腰给鬼人行着礼说道:“大掌柜的,您来了,我们家段大掌柜在客厅呐。您!里面请!”他随手把马缰绳接过去,将马匹牵到马棚里。 鬼人边往里走,边对那个学徒店伙计说道:“喂马、饮水快当点,别磨蹭,我过一会儿就走。” “大掌柜的,您放心,一定快,一定快……” 鬼人刚到客厅门口,‘众来合’大掌柜的段德运听到声音就迎出来了。手拱着,腰下哈,拉着一口浓重的外乡音,就礼让寒暄上了:“大掌柜的来了,稀客呀!稀客!屋里请,请!请……”他一连着,至少也说了八个请字。 鬼人两手提着皮口袋,没法还礼,只是把那黑面罩里的头点了下:“段大掌柜的别客气,今天是受人之托把货送到你这里。”鬼人想,你这里是我来的地方吗?我没事拉几头骡子当在你这儿?需要运驮子时,再花一倍半的钱赎回去?玩去吧你!我今天有事才来,要不,我才不会踏你这个门。 鬼人快步进到客厅,依旧是把皮口袋放在八仙桌子上,不过,这次的声音较重。 小学徒把茶水端了上来,放在鬼人和自家掌柜段德运面前各一碗。鬼人奔波了大半天,也确实渴了,但他头上有面罩,不能轻易当着外人面摘下来喝水。他只好说道:“不用忙!不用忙!” 段德运看到此情景,有点很尴尬。他虽然认识并且和鬼人较熟,但从来没接待过这尊神,也没办过业务,不知道他今天来的目的,又不知说什么话好,只能在嘴里呜噜着:“咳!咳!我……咳……” 第6章 盟许诺应,螳螂捕蝉隐私隐情: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了说话声……段德运借机会,赶紧起身:“大掌柜先坐着,我出去看看,马上再回来陪您。” “别去了,是白帖子来了。” 段德运刚想往外走,听鬼人一说,他知道白帖子是源江城‘万货全’大掌柜万家福的账房先生,又站住了…… 客厅的门口一前一后,苟悦悠和那个叫白帖子的,走了进来。 众人相互一寒暄,还没等落座。鬼人着急走,一指八仙桌子上的皮口袋,就对白帖子说道:“白先生,请验货。” 白帖子对这行当非常明白,这事可不能做虚假的谦让。他走到桌子边解开皮口袋,将用软麻布层层包裹好的银子包拿出来。这些印记封装的包裹白帖子是非常熟悉的,因为这是他亲自包封好的。当他望着桌子上的三个包裹,还有一个装得较满的小皮口袋时。一时间,脸上显现出发愣的样子。心想,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呢?这银子出去转了一趟,难道它还能生出个小的来?他没敢动,把那小皮口袋又原封装进大皮口袋里。把那些属于他的都拆开,和苟悦悠数点起银锭来,并分了一大两小的三份。把最小那份,又再次数点一遍,让鬼人过目后,用那些软麻布包了起来,又装进那个大皮口袋里,这些是给鬼人双份的运费钱。然后,白帖子指着其中最大的一份对段德运说道:“段大掌柜,人我们救回来了,银子也没用上,来您这是想把房、地契赎回去。银子在此,请过目。” 段德运一看,本想发个大财,哪知道这么快就来还赎金了。‘咳!’真没意思,赚了点蝇头小利,但他可是个精明人,知道凡是和鬼人挂上边的人,都不敢惹。他‘嘿嘿’一笑:“好!好!人平安就好。赎金好说,按最低的价钱。”他又吩咐门边站着那个小学徒的:“快去找刘先生来,让他把房契、地契都拿来。” 鬼人一看事情办完了,把两个空皮口袋也塞进那个皮口袋里,随手就背在身上。然后,对众人抱了一下拳:“我有急事,先告辞了。”他又看看苟悦悠,特意嘱咐道:“你办完事后,马上赶回青草坳,明天把那白……白大小姐,领回苟家店。那住宿钱就算了,饭钱吗?一顿、两顿的你看着给,还有喂马的草料钱,一并交给我那个二弟子就行。”鬼人根本记不清白羽情的名,她在他脑子里没留下印象。 苟悦悠认真,在账目上很清,一切花销都要记个明明白白。于是,弱弱地问了一句:“给多少银子?” “别给太多,一、二两吧。”鬼人因为有自己的事要做,他急匆匆地走出了客厅的门…… 鬼人此话一出,全客厅的人全都直了眼,半天没回过神来。一、二两银子?哎呀,真是天价! 鬼人吝啬得很,他觉着这趟买卖赔了。也想到,可能是被人给利用了,内心有点怨气。但总而言之,破庙地下石室里给他那点惊喜,倒是把那点气给化解掉许多,还算是得失平衡。 鬼人猜测得一点都不错,确实中了别人的借刀杀人之计。这个暗地利用他的人,就是被戏称为‘白毛狐’的‘万货全’大掌柜,万家福。 天阴沉着,云层已遮挡住了上空的月光,而且还在不断慢慢涌动向一起聚集着。全无妄踏着夜色来到‘远鹏’大车店,门口的两盏灯笼已燃亮,弱弱的光散照在院子的四周。他翻身下马,把马拴在马棚里,然后迈着懒汉子步向远处的店门口走去。 大掌柜的赵家财这段时间买卖不算太好,正在店门边的凳子上坐着等客上门。他从敞开的大门处看见有人来,就赶紧起身迎了出去。他在门口处看到就全无妄一个人时,还有点不死心,伸长脖子往大门口眺望着。 全无妄走过去,使劲一拍赵家财的肩头:“看什么呢?我在这儿,就我一个人。” 赵家财这才将那渴望的目光从大门口撤回。心里想,来了个瘪货,就是把他整个人放在锅里炼了,能熬出几两油来?长脸叉嘴一撇:“咳!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别捣乱!回青草坳睡觉去吧!”说完就要往店里走。他太了解这个全无妄了,想喝酒就赊账,还不知猴年马月能不能还给你。 “哎!哎……这是怎么说话呢?”全无妄听着这话有点不对味,就和赵家财顶对上了。 赵家财皮笑肉不笑,戏耍着说道:“你要是不愿回青草坳,就在马棚里凑付一宿吧,我不要钱。” 此话把全无妄气了个白眼乱翻。心想,你也不是狗呀?怎么会把我看这么低呢?这小钱鬼,一文钱,在他那里都放在眼里。立刻,他那沙哑之声就随口而出:“我要喝酒,要吃菜,还要住店。” 赵家财在那昏暗的灯笼光照下,用眼光上下来回打量着全无妄,足足不下三个来回,心里根本看不起他:“喝酒、吃菜、住店?” “全无妄理直气壮:“对!怎么了?”你不让呀?” 赵家财嘴角挂着讥笑,你以为你是鬼人的徒弟就能随便来吃喝,小子哎,你师父早就嘱咐我,不给你赊账。他眼珠一转,侧身一步,嘴几乎贴到了全无妄的耳边轻声说道:“那是要银子的,你有吗?” 全无妄这个气呀,我不是地上那个死蚂蚱,你想踩扁就踩扁的。他在怀里摸索了一下,找了块最小的碎银子,用手指一捏,拿出来,特意在赵家财脸前转圈一比画:“我没妈!但有个爹!你看是不是?”他基本上可以说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在戏谑赵家财的同时,也给自己壮壮底气。 赵家财真没想到这个瘪三样的全无妄,他竟能拿出银子来,看那块头,还真不小,别说一顿酒,就是三顿、五顿或许也够了。就换了个脸儿,‘嘿嘿’一笑:“玩笑话,全爷不必当真。” 面对着见钱眼开的赵家财,全无妄想再戏耍他一下。于是,顺手就把银子再次揣入怀中。随即转身拿出要往外走的架势说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处,我不和你玩了,我去喝酒去。” 眼看到手的买卖要泡汤,赵家财心急手动,抓住全无妄的手,就往店内拽,嘴也不闲着:“别往心里去,我给你来壶好酒。” 说到酒,全无妄不由得咽了口唾液。看在好酒的面子上,我就不走了。不过不想这怎么便宜了赵家财。他眼珠一转,假意地往外抽着手说道:“别拽,你连请字都不说,我不去。” 赵家财轻轻用手一拍脑门子,装作恍然大悟刚明白的样子说道:“你看我这破脑子,屋里请!不,不,全爷,屋里请……” 全无妄一边往里走,一边暗骂。狗眼看人低!今天晚上,我让你看看全爷的风采。喝到足,吃个好,睡成烂……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店内,因没人吃饭,两张桌子空空的。里面只有两个店小二,神态不佳懒洋洋倚站在柜台边上。 全无妄把鹰嘴一撇,就这破店还装相。于是,特意用不存在的想象刺激着赵家财:“赵大掌柜的,你发大财了,客人真多呀,我都没地方坐了。” 赵家财脸红了,但皮较厚,显不出来。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开店经,曾经也制服过很多刁蛮、霸道、泼皮……客。他打着哈哈说道:“淡季,淡季吗!你要点什么?我给你亲自掌勺。” “二斤好酒,一盘炸花生米,一盘酱牛肉。”全无妄酒虫子都快爬到嗓子眼了,迫不及待点了起来。 “好嘞!马上就来!”赵家财快速回应着。 “要大盘的,量别搞得太少,像喂苍蝇似的。少了吃不饱!”全无妄一边找地方坐下,一边对赵家财说。 “知道,知道了!”赵家财奔厨房而去…… 全无妄坐下后,想到自己的马还没喂,就冲着一个店小二喊道:“小二,你去把马给我喂上。” 一个店小二听到喂马,‘哧溜’一下子就向后厨方向跑去…… 剩下那个店小二满心不愿意,但又不能得罪客人,应了一声:“好嘞。”转身就向外面走去。 功夫不大,随着一声:“来了!”刚才跑到后厨那个店小二就把酒菜给一起端上来,放到桌子上后,打开酒坛子的封口,给全无妄倒上满满的一碗。但他仍然站在桌子边不走,眼睛看着全无妄。 全无妄知道这是要银子。心里说,你掌柜的小气,你也不大气,不就是银子吗?至于你像看耍猴似的看着我吗?就伸手把刚才揣进怀里的那块碎银子又摸出来,往空中一抛,随口说道:“给。” 店小二也已经习以为常,练出来了,两手在空中一拍,那块碎银子就落入两掌之中,他送给全无妄一个笑脸:“爷慢用!有事喊声,我即刻就到。”说完,便往柜台内走去…… 全无妄端起酒碗,迫不及待地啜了一口。酒顺喉而下,把喉咙里那个随时准备往外爬的酒虫子给送到了胃里。一口酱牛肉,一粒花生米,全无妄是品得有滋有味。他偶尔咂巴下嘴,此时此刻胜似一个小神仙…… 约过了有一个时辰,全无妄已经将坛中酒喝净,肚子也饱了。只是觉着小腹有点酸胀感,他虽然喝得不少,但他这人是醉身不醉脑,知道此时该到放水的时候了。就左右晃荡着站起来,踉跄着外三内四的酒仙步,出了店门,向那马棚走去。他来到一个粗大的柱子边,为防止身体晃动,干脆就倚在柱子上,两手解着裤腰带…… 第6章 盟许诺应,螳螂捕蝉隐私隐情: 一泡尿放完,身体立刻轻松了许多,刚系上裤腰带。就听到一阵马蹄声由大门口处向马棚而来。全无妄顿时心里一惊,马上想到胡同里师父伏在自己耳边的重要嘱咐。莫非是洪天炮派人来了?十几年来跟着鬼人暗中驰骋大江上下,虽不太晓得师父的绝密隐私,但非常了解他嗜血无情且贪婪吝啬,把他比作无情的冷血杀手,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刀光血色,明朋暗敌,既要知人知面,又要知彼知己。天炮呀,天炮,我那哥哥哎,难道今天晚上这个真是你派来的人吗?要是那样,我该怎么办……全无妄不便多想,赶紧躲到柱子后,就地蹲下,借着几块破烂木板的遮挡隐藏起来。 此人来到马棚附近,很小心地从马上慢慢地往下滑。下马时落地不稳,差点仰面朝天摔在地上,身子往后挺了两挺,打了一个大趔趄后,才稳定住脚步。然后,牵着马走到马棚里,将马拴在马槽上。那人一抬头的时候,那暗微的灯笼光亮映照在她脸上,全无妄屏气定睛仔细一看,差点叫出声来。呀!是她!这么晚,她怎么来了呢? 来的人,不是别人,是白羽情的二姨娘,赵家美。深更半夜,天阴将雨,她可不是无缘无故没事走娘家。她是有急事要来向哥哥赵家财述说,让哥哥帮她拿个主意的。 原来,上午鬼人和苟悦悠在屋里商量事时,赵家美就隐约察觉出有异样。特别是赵家美无意中走到大院外,准备去吩咐人把灵棚的木料全部都烧掉时。她看到有两个坐在石头上吃干粮的人,那两身衣服,一下子引起她的注意。因为她看到那两个人衣服上尽是些斑斑暗紫色干透了的血渍,虽说鹰嘴蛇眼人那件有点潮湿不太明显,但也不少,可本人自己的身上却没有任何包扎过的伤痕。至此仅仅这一个照面,就让赵家美有鬼的心里顿时猛地一惊,抬腿即刻返回院子里。 赵家美很想知道点什么,但自己却不敢进客厅里面去,她更不敢去偷听。她也不知是怎么的,就从内心惧怕鬼人。再说那个苟先生也不是个好鸟,是一天到晚地除了和她作对,就是阴阳怪气的……她只好耐心等他们议完事,几个人一行向庙头山赶去的时候,紧锣密鼓做自己亟待探知的燃眉之事。 只有这时,白家才是她赵家美的天地。她随后就叫来一个得力的亲信,让他赶紧去打扮一下,扮成一个路人模样,千万别露出马脚,偷偷在后面跟踪着这一行人。并着重嘱咐,一定要伪装好,千万别被发现了。你的目标就是盯准那个该死的账房苟先生,一定弄清他要干什么……完事后,再快点赶回来告诉我,让我知道内情。 山路弯窄,两旁林密草深,虽然是初秋时节,但仍然枝条繁盛,且叶色依旧绿意荫浓。因是白天,前面的人急于行路,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顾及后面。再加上她那个亲信脑子比较灵活,马上马下左躲右闪回避着,倒也真没引起前面的人的注意。鬼人不用说,那是天不怕,地不怕,一个唯我独尊者。他一心想到庙头山的破庙里去,惦记着是否能收获点外财。苟悦悠更不知道有人跟踪着他,想探知他的一切行动。 要说赵家美那个亲信的确也真够胆大的,紧追不舍,跟着跟着,就跟踪到了河边。苟悦悠看到死尸后的一声惊呼,‘啊!是山寨王……’的话,被树后的他听了个正着。由于河边宽阔不好掩护,他等众人都走上山路后。他才大胆来到河边一探究竟。那泡涨并发白且缺了一只手的死尸,把他吓得要命。他望着山路和密林,腿就开始颤抖。心想,这山寨王都死了,那大小姐现在也生死不明?这账房先生他还去庙头山送赎金?送给谁?不好!这里面有猫腻!快回去和二太太禀明,极有可能账房先生拿着赎金跑路了…… 他骑上马,甩鞭急催,马不停蹄又一溜烟地跑回苟家店。他连惊带吓上气不接下气紧喘着,向赵家美把看到事情一一说明。不承想,赵家美听后眼直脸黄如同蜡像,且冷汗瞬流,突然间,一声尖叫,就晕厥过去。她那个亲信急忙上前搀扶,是连掐带拍,好不容易给唤醒 ……结果她刚一清醒,就晃晃悠悠跟头踉跄之态直奔马棚那里去……哆嗦着手,费了好大劲,才解下了一匹马的缰绳。紧接着,她又语低音颤话重复,吩咐那个跟过来的亲信,快给马匹备上鞍和镫。刚备好,她便迫不及待爬上了马背,放马就奔源江城而去。当然,赵家美可不敢走庙头山,只好绕道走,转了一个很大的圈。 赵家美心情忐忑不安,总算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家,正准备到她未出嫁时住过的屋子里去,先稳定下杂乱的思路和那颗起伏不定的心,再和哥哥商议对付这糟烂之事的权宜之计。 赵家财不愧是个地道的客栈店掌柜。数载的摸爬滚打,已经历练出了他较强的职业敏感性,在屋内早就听到大院子里微弱的人马之声。他即刻起身,从店里走出来,借着门口两盏灯笼那弱弱的昏暗之光,不远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面对黑灯瞎火半夜而来的她,脑子里全部是惊诧与疑惑,立刻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有急事吗?” 赵家美看着哥哥,快步走上前去,压低声音说道:“麻烦大了,妹妹遇到棘手的事,想让你给出个主意。” “好,咱们屋里说。”赵家财看到妹妹慌乱的神态,知道这未知的事情可能不小,也把声音压得很低说道。 就这样,赵家美就和哥哥来到她以前住过的屋子里…… 全无妄虽看了个仔细,但没听明白。嘿!怕人没好事,好事不怕人。我倒要偷着听听你们俩搞的什么鬼。全无妄酒劲随风一吹,减弱些许,但脚下还是棉花步,软软的。此时的他,像个断了尾,又少了个爪的三脚猫,虽然已失去平衡性能,但还努力硬撑着,歪斜着向那个窗边走去。 赵家美以前那屋子的窗下,是一堆年久的烂谷草。全无妄走到这里,往草堆上爬,哪知草堆下面早已被掏了个大洞,‘噗’一下,下半截身子没费吹灰之力就深深陷进草洞里。烂草气味较浓,全无妄被一股腐烂发霉气味熏得想吐。他双手扒了几下身边的烂草,手上就黏糊糊的,他知道手上粘的是些隐藏在腐草中的鼻涕虫。全无妄一哆嗦,赶紧甩了几下,才把这烦人的虫子甩掉。然后,两只手相互交替着用手掌抹了几下手背。 这时,屋里已经亮起的油灯发出的黄色光辉映照在窗纸上。全无妄贴近木格纸糊的窗口,将身体躲在窗边土墙处,在那长时间经风吹日晒早已有破损的糊窗纸上向里面偷窥,并侧耳静听着…… 屋内,炕上铺着一张苇席,被褥叠放在炕的一角。由于不常住,炕上有一些浮灰。赵家美用笤帚来回往下扫着尘屑。 地上那个桌子上,放置着一盏油灯,灯芯挑得较高,所以火焰很长,它显得比一般的油灯亮度要高。尖尖的火焰头上,有一股较粗的淡黑色烟线在向上冲着,但在尺半高度就开始扩散。桌子边有几把椅子和凳子,上面也有些灰尘,赵家财正用一块破抹布擦拭着其中的一把。他擦完后,将破抹布向桌子上随手一扔,就坐在刚擦过的椅子上。 赵家美扫完炕,坐在炕沿上,她面带哭腔对着赵家财说道:“哥,妹妹我出了天大事了。” 虽然已经预料到不会有什么好事,但赵家财还是一惊,是满脸的惊愕,急促地问道:“啊!什么事?” “我把我汉子,还有那个黄脸婆给杀了。”赵家美心虚得要命,这话说得既急促,还带有些绝望之音。 “啊!你……你……你自己杀的……”赵家财现在不但是惊,更是怕,腿和手都在颤抖着,连舌头都打着结。 “不是我自己,是那个庙头山的山寨王干的,我只是帮了一下手。”赵家美搓着手,低着头怯怯地说。 “哎呀!怎么还有个山寨王?你认识他?”赵家财越听越不明白情况,脸色已发黄,且冷汗直冒,用手擦拭着…… “哥,你听我慢慢给你说明……”赵家美就一五、一十地和哥哥述说了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私事。 因为爹娘死得较早,赵家美是哥哥和嫂子一手把她带大的。以前,赵家比较穷,哥哥托人给赵家美找了份客栈雇工的活。她年轻,有虚荣心,贪图钱财,一来二去,就傍上了常来源江城跑买卖的白老爷子。她使魅绽娇,在一番灵与肉情和火熔炼后,又软磨硬泡,想嫁给这个老头子,过上吃喝不愁的富贵生活。那白老爷子也有点食色散财,在娶与不娶中徘徊着,为了笼络住她,给了她不少的银子。不过她自己没舍得花,而是全部都给了哥哥赵家财。而自己则继续啃那大头鬼,白老爷子。 赵家财有了这些不太干净的银子,也就有了做买卖的欲望。托人四处打听可做买卖的场所。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买下来这个‘远鹏’大车店,这就人模狗样当起了大掌柜。 时间一长,白老爷子不断往外掏银子,就感觉到自己很吃亏。毕竟自己年岁大了,这花钱买了个没保障的小野鸟,要是哪天飞了,真不上算。不行,得把它(她)关在笼子里,拎在手中,没事时拿出去显摆,显摆,说不定还能下个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腆着个脸皮回家商量家里的那个黄脸婆,他要把那赵家美娶回来做二房。 黄脸婆一听,脸色骤变,立刻就原地蹦了八个高。什么?你想娶个小妖精回来?哟!‘啧啧,’你觉着你还是条龙呐!风吹烂朽木,你知不知道哪天倒?我跟着你这么多年了,也没生下个一男半女。你那出去读书学琴的那个闺女还是你以前在外面撒的野种,是那个野女人给你生的。是我把她从小给你养大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总该有疲劳吧。是越说越气,她冲上前去,照着白老爷子那张老脸就是‘啪啪’两巴掌。 第6章 盟许诺应,螳螂捕蝉隐私隐情: 白老爷子眼睛瞪得和个铜铃样,被这黄脸婆彻底激怒了。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好!算你狠!他把房、地契和全部值钱的东西都包好。不过了!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这一招还真灵。黄脸婆想,如果房当了,地卖了,我吃什么?住什么?立刻就像霜打过的茄子,蔫了下来,好!你娶,你娶,我让你娶!你娶进来让她叫我是娘! 白老爷子心想,什么娘不娘的,就是叫姥姥,我也娶进来。像她这腰身屁股蛋,说不一定能给我生个儿子或闺女呢。‘嘿嘿,’到那时候,我这老腰杆子可就硬了。 黄脸婆脸一阴,那褶子就如同大个核桃的外皮,是脉深纹络清。硬不硬的我知道,那骚妮子真要嫁过来,看我怎么样收拾她。她就是棵鲜花,我也要勤浇点水,不过不是清水,最少也要加上它二两盐。 就这样,赵家美就嫁到了白家,当上了二太太。只是常常受人笑脸少,白眼多。不过赵家美在外混过,也能应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笑时,给你一个媚眼;白时,抛一把辣椒面。 那是在去年近年关时,是她在回娘家的山路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她平时每隔三五个月,就会回源江城看看哥哥和嫂子。这次赵家美回娘家,也没提出要人陪着走,原因是白老爷子不在家,就是想要个人跟着,那黄脸婆指定也不会给的。她骑马刚走出苟家店四里多,密林里就蹿出个刀条脸,蛤蟆眼,猴子腮,趴鼻,凸嘴的壮汉。这家伙二话不说,就抽出一把钢刀,在她面前一划拉。赵家美压根就没见过这种场面,当时就吓懵了。心想,完了,今天是必死无疑呀!她也不敢喊叫,再说就是喊叫,恐怕也不会有人听见,此地正是一片密林处。她呆坐在马上,两眼发直,腿抖手颤。壮汉右手提刀,左手用力拽过她手中的马缰绳。他用那蛤蟆眼扫了赵家美一眼,就牵着马,把她劫到林子里的一个山洞边上,将马拴到树上。壮汉把她拽下马,逼她走进山洞里。 年关将近,天寒地冻,本来就冷,再加上这一吓,赵家美是浑身哆嗦。壮汉将刀放在一边,用手把包裹在她脸上缠了几圈的毛围巾给解下。然后,将手放在她的下巴上,向上一托,就仔细往脸上看去。当壮汉见到她又颇有几分妖魅姿色时,就嘿嘿一笑,来吧你,拦腰抱起她,而且是紧紧地。片刻之后,又把她仰放在飘进洞子里厚厚的冰冷树叶上,三下五除二,寒冬腊月的就在洞子里枯树叶子上把那事给办了。完事后竟对她说道:“我的心肝!我的宝贝!你一定在苟家店等着我,我以后还会回来的。” 等那壮汉走远,赵家美才敢提上退到小腿的裤子,战战兢兢走出洞口后。抬头一看,马匹还拴在那一棵小树上,她原先背的那个包袱也原封不动地系在马鞍子上…… 本来这是件很丢人的事,传扬出去那可是对自己不利。赵家美就把这耻辱压到了自己的心底,也就没敢对任何人讲。 可是就在半个多月前,有一个人牵着两匹马,来到苟家店,停在白老爷子的大院外面。叫人进去传话,说源江城赵掌柜的让二太太回娘家去趟,家里有点急事。等赵家美出来一看,并不是哥嫂店里那两个店伙计,并且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就问:“你是……” 那人一脸老实样,见面三分笑,双手递给她一个银钗:“你看看这个,你认识不认识?” 赵家美伸手接过银钗,拿到眼前一看,是嫂子的。她非常熟悉银钗上面刻的那几个字,是嫂子的姓名。在明人证物面前,赵家美也不再有怀疑心态。既然娘家突然派人来接,一定是有大事。她也没问什么事,猜想可能是嫂子病重了,因几天前她听说嫂子染上了风寒。她即刻返回去和家人一说,就收拾了点东西包在包袱里。赵家美出来后,就骑上马跟着那个人走了。 那个人骑着马,也没走庙头山的那条路,而是走那条绕过庙头山的远路,这也使赵家美放心不少。转眼,已经走了四里多路。那人在密林处,一下子从马上跳下来,把赵家美手里的缰绳拽了过去。拉着马就往那个山洞的方向走,赵家美心中一惊:“你想干什么?” 那人不紧不慢地说道:“不干什么?就是有人想你了,让我把你叫来,他要和你叙叙旧。” “啊!”赵家美知道大事不好,但她也没办法,一个妇道人家,不可能打斗过这个汉子的,况且还是在密林里。只好听天由命,‘哆哆嗦嗦’骑在马上,随着人家走,没多长时间,就来到山洞口。 这时,一个人从山洞里走出来,正是半年前劫她的那个壮汉,是一脸的嬉皮相。赵家美眼一闭,就从马背上掉下来。壮汉赶紧抢先一步把她接住,顺势抱在怀中,俯身把那刀条脸向赵家美的脸上靠去…… 那人牵着马原地看直了眼,心中有某种欲望在蠢蠢欲动…… 壮汉发现那人有偷窥的嫌疑,蛤蟆眼一瞪对那人说道:“你回庙头山去,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是!大当家的。”那人骑上马,头也没敢回,就跑了。 两个人在洞子里,席地而坐……虽然没有席,干树叶子就全当席了。片刻之后,壮汉腆着个脸,开口问:“宝贝!想我没?” 赵家美心在怦怦跳着,脑子里是一片空白,闭着眼,摇着头…… “唉!你怎么就不想我呢?我为了你,把庙头山都给打下来了。现在庙头山是我的,我是大当家的。我说了算!”壮汉连比划带说,情绪有点激动,眼神更是不离赵家美的身体。 赵家美依旧闭着眼,双臂颤抖着,不言不语…… “要什么?你说吧,我给你去弄。” 赵家美一脸木然,仍然不说话…… 赵家美的表情把这个刚当上大当家的山寨王给惹毛了。他忽地一下子在洞子里站起来,从腰间‘噌’一声,就把钢刀给拽了出来。老虎不发威,你拿我当病猫。我干的就是杀人、劫道……的事,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行。既然你想做祭品,那我就成全你。他伸手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向上一提:“记好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 赵家美吓得尿了一裤子,在死亡威胁面前瘫软了,连声说道:“饶命!饶命!爷饶命……” 壮汉手一松,咧嘴蔑笑:“嘿嘿!听爷的不?” “听!听……只要不杀我,爷说什么,我听什么。”赵家美不敢惹他,软得像个熟透了的柿子,一捏就烂。 “好嘞!宝贝……” 就这样,两个人也就混到了一起去了…… 全无妄在窗外扒拉着手指头,给赵家美算着数条罪状。赵家美给山寨王提供了大小姐从源海城已到源江城准备回苟家店的消息——山寨王就在岔路口把苟悦悠和白羽情给劫持到了庙头山——山寨王听到赵家美埋怨她在白家没地位受欺负——他就把白老爷子和大太太给吊死后又伪装了自杀现场——赵家美等山寨王把银子搞到手就和他一起跑路……好!好家伙,你还真够毒的。师父叫我来探你哥哥和洪天炮有没有联系。嘿嘿!没想到却把你这个妹妹家的私情给探了出来,看来我这次收获还真不小呀。 坐在椅子上的赵家财这时忽然想起,自己的老婆那次丢失的银钗,就是让一个住店的男人给偷去的。老婆早晨洗脸时,这个刀条脸,蛤蟆眼的男人突然闯进屋内,说他看见有条蛇从门缝里钻到屋里来了,她吓得往地上四周查看着,可什么也没有,就抬起头来想质问他。那男人就哈哈一笑,接着转身就走了。等她洗完脸,开始梳妆时,银钗就没有了。寻找此人时,他早已离店而去,不知了去向。他原先有些碎银子在店里放着,赵家财觉着不吃亏,两下也能扯平,也就把这事没挂在心上。 这时,赵家财给妹妹出了个主意:“你别回苟家店,先在我这里住着,等我给你把事情打探清楚再说。” 赵家美显得非常焦急,问道:“那白家人知道是我干的怎么办?” “如果白家人知道了此事与你有关,你就赶快往源海城跑,那地方大,能躲住人的。”赵家财又给妹妹又指了一条退路。 “好吧,一切听哥哥的,如果犯事,就恐怕连累哥哥和嫂子。”赵家美脸上充满深深的忧虑。 赵家财语气坚定,拿出当大哥的气势说道:“你这说的是什么呀?咱们是亲兄妹,有什么可连累的……” 赵家美和哥哥的一番话,全无妄听后,脊梁沟子发凉。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直的脖子,暗暗想到,我那娘,这毒妇她要跑呀!真是蛇蝎心肠!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兄妹的把柄都攥在全爷我的手里,今后要是再想喝酒,这把柄就是花不完的银子。 全无妄他怕时间长了,被人发现,就不想再偷听下去,赶紧从窗台下走到大院子里。只是那腿,站久了,有点发麻,加上那股酒劲还在,身体晃动得更加厉害了,总共迈了没几步,竟有两次差点摔倒。他用手拍打着自己那两条腿,想把这股酸麻劲快点消除掉…… 就在这时,全无妄听到门轴的响声。暗叫,不好!定是赵家财从他妹妹那屋里出来了。如果让赵家财看见,一定可能会引起怀疑,但现在想躲藏已经来不及了。他就地赶紧解裤腰带,叉开腿,备了个撒尿的样子。 赵家财一出门,看到大院子临近西墙边站着一个人。当时吓了一跳,当看清是全无妄在撒尿时,便长吁了一口气。他明知故问:“半夜三更的,你在那里干什么?” 第6章 盟许诺应,螳螂捕蝉隐私隐情: 全无妄酒喝得真不少,当然尿还是有的,撒得还很多,直到赵家财话都说完了,那水流还没停。他特意眯着个眼,用自身略带低哑着声音,说出一些赵家财不怎么爱听,却很符合实际的话:“你又不是个大姑娘,不懂行!我还能干什么?出来放水呗!” “你上东面那屋去睡,里面那个小间是你的。记着,别忘了呀!”赵家财边说边往店里走去,他怕喝醉的全无妄听不清,又特意嘱咐着他。 “好的,知道了。”全无妄提着裤子,然后又系紧腰带,就向东面走去。他脸上已经感觉到有星点的凉意,知道是天要下雨了。 全无妄来到赵家财说的那个小间,便和衣躺在炕上。他被赵家美刚才那一番话说得,现已睡意全无,那颗原本就不安的心有点潮动,同时脑子里也逐渐增多了一些想法。自从在梦源镇受了那次伤后,他又染上了种色病,没事干,空闲时,老是心思烦乱,总想着在美人的世界里给他自己安排个位置。他在炕上如同烙饼样翻过来覆过去。在不长一段时间里,竟然连续翻了十几个身,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没了丝毫睡意。他只好把两眼使劲闭着,可脑子它关闭不了,老是有些影子恍恍惚惚地闪现。赵家美 ……山寨王……山洞里……唉!你觉着委屈找哥哥说。我的委屈找谁诉,找我那师父吗?不一掌把我打两丈远,算他老人家没发功!最后实在不能入睡,干脆一翻身爬起来,歪坐在炕沿上…… 赵家财为了节省,早已把灯笼吹灭,外面院子里是一片的漆黑。这黑暗给人留下既畏惧又幽深的种种幻想…… 全无妄被这黑暗所吸引,从炕沿下到地上,又摸着黑又来到院子里,仰脸看着灰黑色的天空,让细雨打在脸上。 深夜的大院子里静悄悄的,霏雨轻轻往下洒落着,细细蒙蒙粘身附物。他漫步再次来到赵家美住的那间屋子边,在不远处的窗外向内观察着,夜黑窗关,什么也看不到。唯一的收获是,可确认屋内的油灯已经早就熄灭。全无妄想,灯灭入睡。可你睡得着,我怎么就睡不着呢?我不但睡不着,还想和你说会话,哪怕是说那死了的山寨王也行。 全无妄内心躁动感再加速,在强烈欲火的引诱下就走到屋门口。他用手向里推门,不动。又向外拉,也不动。他知道是上了门闩,往腰间一摸,抓住刀柄将钢刀抽出来。他将刀刃使劲挤进两扇门中间的缝隙里,先是往左拨了几下,门闩很紧,拨不动。他又往右拨了几下,里面的门闩就开始动了起来。他又连续地拨动着,门闩就滑到一边,门也就开了。他不敢使劲推门,怕门轴发出响声。脑子里在想着解决办法。忽然,灵光一现,有办法了。他又故伎重演,解裤腰带,用这仅存的半壶温水解决问题。虽然天黑看不清,但有门边做参照物。这半壶水也就分开浇入左右两处户枢上。再匆忙将腰带系上,用手一点一点慢慢地把门推动移开。 全无妄把门全部推开后,先向屋里望去,黑乎乎一片,根本看不清。他只好摸索着跨过门槛,然后,就高抬腿轻落足。那股酒劲还在,并且比较盛,歪一下,斜两边,前倾,后仰……总算挪到了里屋的门边上。轻轻用手一推,这次没有插上,他轻轻用力慢慢推开后,他就进入了里屋。他摸索着来到炕沿边,就爬上了炕…… 赵家美在睡梦中就觉着有个人压在她身上。刚想呼叫,嘴立刻就被一只手给捂住。同时一个低沉沙哑声音传出来:“别叫!再叫,就杀了你!你所干出来的那些好事,我可都已经知道了。” 赵家美很惊愕,身体扭动、嘴里呜噜着…… 全无妄将手从她嘴上拿下,恐吓着说道:“老实点!你干的事还用我再重复一遍吗?” 赵家美害怕,颤抖着低声诺诺地问:“你是谁?你知道我什么事?”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爷全无妄!你刚才和你哥哥所说的话,我在外面可全都听到了。” “啊!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问得好!想和你玩会儿!”全无妄此时就动开了手,他将薄被子掀到一边,两手在撕解着她的内衣。然后急不可待地用手抚摸着她的身体,在柔软的身体凸凹的曲线刺激下,那手也忽上忽下在她的身上游动着。最后,他翻身压在她的身上…… 全无妄经过一番激战,酒劲加劳累带瞌睡就一起向他袭来,竟躺在赵家美的身边搂着她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喝骂声把全无妄吵醒,睁眼一看,不知何时桌子上的油灯已经被重新点燃了。他想爬起来,但此时手和脚都被自己的衣服捆住,虽然能动弹,但起不来。 赵家财提着一把钢刀,怒气冲冲站在炕边。 赵家美更是散发拂腮,衣衫不整,嘴里是一个劲地咒骂不停,双手握着一把劈柴的板斧。 全无妄脑子‘嗡’的一声,眼睛也瞪直了。完了!这下子可玩大发了,怎么能睡得这么死呢?竟让一个女人给捆住了,还手脚全捆,丢人呐。酒呀!酒!还是酒上惹的祸…… 赵家财瞪着个牛泡子眼,用钢刀一指他:“全无妄!你这该死的祸害,死到临头,还有话说吗?” 全无妄把蛇眼翻了翻,镇静下来,极力不让喉咙里的颤音表现出来:“没话!你杀吧,过几天我师父就来找我了。” “骗人!你师父知道你在这儿?”赵家财不信,他以为全无妄不知在哪弄了点银子,偷着出来喝酒的。 “这事问你妹子去,她难道没看见我到苟家店去?我们回到源江城后,我师父让我先在这儿等着他。”全无妄手脚被捆着,只好用嘴向地上站着的赵家美努着嘴。 “他说得是真的!”赵家财似信非信,看着妹妹问道。 “他们三个人是去苟家店给送赎金的。哥哥,你不要听他的,一刀杀了他!留下他是个祸害!”此时的赵家美恨透了全无妄,极力想让哥哥把他砍死,以解被辱之恨。 “哈哈哈!杀呀!别手软,最好一刀就把我的头剁下来。别傻站着,赶快动手吧!”全无妄现在已经歇斯底里狂喊起来,蛇眼仿佛要射出那泛着红丝的光,脖子上那块斑也在变着颜色。 让全无妄这一叫,赵家财马上就犹豫起来。毕竟他是鬼人的大徒弟,要真把他杀掉,鬼人找来可就麻烦大了,这老家伙,甭管翻不翻脸,他说不认人就不认人呀。赵家财想到这,他就把举起的刀,又放下,两眼盯着全无妄:“你师父真到这店里来?” 全无妄那也是练出来的,在这驮道上也摸爬滚打了多少年。活羊走,见过;死羊肉,吃过。这点肤浅鬼心思,他一眼就给看出来,蒙我呀,你拿着镜子看看后槽的牙长齐没?对于此时赵家财那犹豫不定的表现,全无妄已经确定,借他个胆,赵家财也不敢杀我。底气足,话语硬,蛇眼一翻微闭着说道:“杀人是要有勇气的,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怕灭门你就杀。” “不要欺人太甚,你当我不敢杀你呀?”赵家财说这话时,那拿刀的手都在颤抖着。 全无妄呵呵冷笑着:“反正我死,你也随后到。不怕,爷先走一步,到地府等着你们。” 此话果真把赵家财给唬住了,是进退两难,将语气放缓,对全无妄说道:“只要你能封住口,不外露,我就放了你。” “你杀了我算了,没有银子怎么封口?这口也堵不住呀!”全无妄耍开了横的,想镇一镇这兄妹俩。 赵家财没有办法,对身边的妹妹努了努嘴,又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呀,你给捆上的,你一定有办法给他解开,并把他摆平了,制服了。他知道妹妹的能力,白老爷子和山寨王都间接地在她手下见了阎王,这瘦猴子全无妄也难是她的对手,就提刀向门外走去。 赵家美一看,事到如今,只好自己上场了。她觉着自己这点能力摆平这个全无妄没大问题,把板斧随手一扔,鞋一脱,就爬到炕上,去给全无妄解那捆绑着的衣服。心想,色鬼!看我怎样驯服你?让你像个狗样,在我面前摇头摆尾。她特意慢慢地解着那绑住手脚的衣服,不时照着全无妄的皮肉挠挠掐掐,手法轻重结合,柔到好处,重到心里。 全无妄是又痛又痒又酥还带麻,嘴里呜噜着:“哎!哎……哟!哟……” “要什么要?刚才不是要了吗?你还要吗?” 此时的全无妄又醉了,这次是沉醉,不顾那捆绑后胳膊的还在胀麻,轻轻温柔地搭在赵家美的背上,两个人又在缠绵着共度春宵…… 天刚黎明,云散雨停,即将放晴。苟悦悠衣服已湿透,骑在马上紧赶慢赶就来到青草坳。他扶着马鞍从马上下来,将马往马棚里牵,迎面碰上从马棚走出来的丰明烨。苟悦悠焦急地问道:“大小姐呢?醒了没?” 丰明烨看着苟悦悠湿淋淋的衣服。心想,这么长时间不醒,那不完了?你这该死的账房先生,算个破账还要用一个晚上。为了等着你来这儿,害得我蹲了半宿马棚。就便没好气地说道:“没醒!在屋里躺着呐!” “啊!完了,完了……大小姐一定是惊吓过度,极有可能是傻了。这可怎么办哟?”他将马缰绳一扔,就急匆匆向门口奔去……嘴里在不停喊着:“大小姐!羽情……” 丰明烨站着没动,偷偷笑着。等苟悦悠走后,他把缰绳捡起,将苟悦悠骑来的马拴在马棚里,也随后向屋里走去。 昨天晚上,丰明烨劝了白羽情半宿,总算让这个大小姐稳定下来。丰明烨就出来给牲口饮水、添草,回去时,发现白羽情已经睡着。丰明烨不好意思进去打扰她,也没有回他和全无妄那个屋子里睡觉,就在马棚坐等苟悦悠来。因为庙头山是他第一次真枪实刀你死我活血肉纷飞的战斗,在脑子里留下的印象恐怕这辈子都会永远存在,而且还亲手杀了两个人。当他静下来的时候,除了感叹生命的短暂外,老是浮现出悬崖边的搏斗场面。内心的起伏,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有些焦躁,毕竟是一些活生生的人,在挥刀之时与收刀间,就阴阳两重……他不愿意躺在那黑乎乎的屋子里,觉着太压抑,太沉静,容易使他的情绪更加焦躁。因马棚里比较空旷,并且还有骡子和马匹这些活物,只有在这儿他的焦躁感才能减轻。丰明烨一边给他那匹黄骠马刷着身上的毛,一边念叨着他那匹黄骠马不知听懂听不懂的话语…… 第6章 盟许诺应,螳螂捕蝉隐私隐情: 苟悦悠的叫声把白羽情惊醒,她和衣靠在鬼人那脏兮兮的破被子边,轻声应着:“哎!我在这。” 苟悦悠听到应声,赶紧向屋里走去,脸上有点茫然。这不是醒得吗?怎么能说没醒呢?真是的,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小子办事不行,凉拌黄瓜菜,非给你捂酸了不成,你师父叫你照顾大小姐,你蹲在个马棚里说没醒。你哪只眼睛看到她没醒了? 苟悦悠上前几步,走进内屋,看到白羽情正倚在破被子边上看着他。再一看那炕上覆铺有几个破洞的苇席,脏得能刮下半斤油泥灰的被子,屋内地上的一张破桌子,几把破烂残旧的椅子。苟悦悠不由己皱起眉,内心也瞬间就蹿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就这些烂家当,绝对与那吝啬的鬼人极其相符,简直就是绝配呀。还要饭钱?真好意思说得出口!他看到桌子上那盏油灯还在亮着,就在心里调侃着。哎呦哟!天都亮了还点着灯,这还了得,幸亏没让你个吝啬鬼给看到,要是看到定能心痛得要命。好!好!我也学着点,帮你节省着。他就走到桌子边,没好气地,‘噗’一口气,将那燃着的油灯吹灭。 苟悦悠转过脸来,轻声问:“大小姐,你什么时候醒的?可把我急坏了。” “刚醒!你给喊醒的。”白羽情有点不好意思,脸有点红。 “噢!好,好,醒了就好!”也不等白羽情问他,又说开了:“要不早就来了,就怨那个该死的当铺大掌柜段德运,他让账房先生把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了至少五遍,是好账掀烂,烂账翻臭。算到骨头还不解气,又在上面刮三下。他们刚结完账,我就急三火四到你这儿来。”苟悦悠啰哩啰嗦,连问候带汇报加表功给综合起来说完。也真够难为他的,老主子死了,小主子又是个姑娘家,他这脉要是把不准,饭碗就要砸,所以小心点好。 白羽情叹了口气:“唉!烦劳先生了,这段时间家里连续出事,全靠先生一手顶着。我先谢谢你。” “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谢什么?我应该做的!”苟悦悠有点激动,就用手在解斜背在肩上的一个包袱…… 白羽情没经过商,不懂其中的一些玄机。她从十三岁走出苟家店就在源海城习文读书,是她那老爹找的名师在那里教她,让她多增长见识,为的是让她以后继承白家的祖业,回来再讨个上门女婿,把家顶起来。她刚回到源江城来,学业已经结束,再就不用回源海城了。可她这一回来,就出了一些大事,现在是束手无策。白羽情听到苟悦悠这样说,倍感欣慰:“有先生在,我就放心了。” 苟悦悠将背后背的黄皮包袱解开,拿出房、地契给白羽情看。并说道:“请大小姐过目,这些贵重东西我都带回来了,是一样不少。”紧接着又说道:“这次总共损失银子一百零四两三钱。” 白羽情轻轻‘哦’了一声,算作回答。 苟悦悠用眼光看了下白羽情的脸,觉着她好像不太满意。又详细补充说道:“这些不算老爷和太太的殡葬花销……” 白羽情一听他说到这,眼泪又止不住了,抽泣着又哭了起来…… 丰明烨站在一边忍不住了,白了苟悦悠一眼。心想,什么人你?刚稳定下来没多长的时间,又叫你给说哭了。真是的,欠揍!但这是别人家里的事,他也不好参与,话到嘴边又使劲咽了下去。 苟悦悠也觉着有点失言。可是不这样说,这个账它不明呀!就安慰白羽情:“别哭,别哭!不说了,等以后再说。” 白羽情哭得更厉害了…… 丰明烨现在连看都不看苟悦悠,还等以后再说呐!你烂在肚子里不行吗?都说长舌妇,我看你个账房先生舌更长,比那啄木头的鸟儿的舌头还长。你怎么就嘴上没有个把门的呢?该说的,不该说的话,你是一个劲地往外冒,也不怕冒猛了噎着。 苟悦悠此时已经将包袱背上,他对白羽情劝说道:“别哭了,哭坏了身子不上算。走吧,大小姐,咱们一起回苟家店去。” 白羽情一边答应着苟悦悠的话,一边下炕,在炕沿边穿着鞋。心里想着昨天晚上的那些话,她到现在没有真相信丰明烨说的。她以为丰明烨是为了让她宽心才那样说的。但她昨天晚上发的那个誓,确确实实是她真心发的,而且已根固在她心中,是永远有效的,她已经把这个誓言刻在了心里,而且是留着深深烙印。她穿上鞋后,对苟悦悠说道:“咱们回去时,一定要绕道走,庙头山太吓人。” “那是,那是,光河边那个山寨王的死尸,就能……” “什么?山寨王的死尸?”白羽情惊叫起来,打断苟悦悠的话语。 “对!是山寨王,别看他泡涨了,就是扒了皮,我也认识他。他死得好,再叫他杀人劫道,这回上阎王那里去劫吧。”苟悦悠一吐为快,咬牙切齿愤愤地说。 “谁杀的?”白羽情心情紧张地问,想明确这个替自己报仇者。 “还有谁?‘霸天驮行’大掌柜,鬼人呗!别看他不承认,我可是知道他的厉害。”苟悦悠自以为很聪明,他这一番话,自信心十足,如同判官断案,知根知底。 白羽情一听,当时一屁股就坐到炕沿上去了,不由摇动着头,嘴里不甘心地念叨着:“哎哟!怎么真是他杀的呢?” “不是他是谁?就是他干的!”苟悦悠心里有点不快,不快的原因就是鬼人不说实话。他在想,杀就杀了吧,白家感谢你,但感谢归感谢,只能来句口头寒暄就行了,再不,给你磕仨头也行。想要银子那是没门的,没有银子付给你,因为我们没请你去杀,这笔账你赖不上白家。昨天晚上在当铺鬼人走时,苟悦悠又上了次火。我们大小姐在你这破窝里住一宿,吃你用你是看得起你,再说还不知吃没吃呢?什么?还要饭钱!这该死的吝啬鬼,又不知跑哪儿躲着去了…… 丰明烨这个气呀,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你这一说可倒好,本想马上走的白羽情,又叫你给说到炕沿上去了,如果你再说会,她就上炕了。要是一直说下去,那我师父明天准能进洞房。你当个账房先生太屈才了,我看你当个月老正合适。 经过苟悦悠一说,白羽情现在已清楚明白,丰明烨不是为了劝人在撒谎,他说的都是真的。既然已经发下誓言,就不要后悔。她想先回到苟家店去,再想办法找个媒人来提亲,让鬼人来明媒正娶自己。由于只在昨晚喝了一点丰明烨熬的小米粥,腹中很饿。就对苟悦悠说道:“苟先生,我有点饿,咱们吃完饭再走吧。” 苟悦悠一听,连连摆手:“吃不得,吃不得……” 这话立马让白羽情脸上泛起一抹疑云,看着自家账房先生,出口就是追根问底:“怎么就吃不得?说出个道理来,让我听一听?” “他这饭是要银子的,贵得很,给少了不行。他这儿,比黑店还要黑!”苟悦悠又想到,鬼人在当铺临走时要的饭钱和草料钱。他狠了狠心,从怀中拿出一锭二两重的银子,把手往前一伸,向丰明烨面前递去:“这位小爷,您看够不够饭钱和草料钱?”苟悦悠想尽快把这事给了解掉,免得留下后患,怕鬼人以后惦记着这饭、草钱。 丰明烨一愣,这青草坳的家,从来就没让外人住过一次,也没请外人吃过一顿饭。这也不是大车店,收什么费呢?他自作主张,连连用手往外推着:“不要!不要……” “您不要?可您师父要!”苟悦悠没好气,走到桌子前,‘啪’,把那锭银子放在桌子上面。由于心中不快,便又对丰明烨发了难:“您说银子够了,我们就走。不够!我们再往上加!别让您那个师父回来把您打个鼻青脸肿,没法出门见人呀。”苟悦悠不但句句话用您字,还讽刺挖苦一齐来。 丰明烨瞪着两眼看着苟悦悠,有气你去找我师父说,用得着贬我吗?没好气地说道:“你把银子给我师父去吧,我不收。” 苟悦悠一听,嘿!这小子更不是个好玩意。我到哪去找他?就对丰明烨说道:“您师父云里来,雾里去的,我这老眼根本见不到呀。” 此时的白羽情,倔强劲也上来了,吃顿饭,喂次马,就要二两银子,这独眼老光棍子也太狠了吧。我晚些时候再回苟家店,等那老鬼今天回来后,向他问个明白,理个清楚。反正爹娘也已经下了葬,就是回去到坟茔地里哭,也不差那一天半天的。主意已定,她就对苟悦悠说道:“苟先生,你先回去帮我料理着白家的事,我留在这里等他回来,与他算个明白账。” “使不得!使不得!莫等他!”苟悦悠极力阻拦着白羽情。这就体现出,亲故亲故,不亲不顾来,他这个和白家沾亲带故之人,绝不想让她留在老吝啬鬼这儿。 白羽情也真较上了劲:“我的事,我说了算,你回去吧,我倒要看看那个老鬼,能把我吃了。”白羽情对鬼人有气,暗里明里都把他称作老鬼。 苟悦悠被这话惊呆了,无语中发出连续叹息声…… 丰明烨呆站着,心想,她这是要干什么?不会是真看好了师父,要嫁给他吧? 白羽情又对苟悦悠说道:“苟先生,你现在带了多少银子?” 苟悦悠想,她问银子干什么?但这银子是白家的,他不能不回这个新主子的话,就如实回答:“连桌子上那锭,总共二十九两,还有一些银票。” “把二十六两放在桌子上,我留着买东西吃,剩下的你都拿回去吧。” 苟悦悠只是呆呆地看着白羽情,没有行动…… 白羽情有点不耐烦,倔强劲也上来了,干脆把鞋一脱,坐了到炕上:“就这么定了!放下后,你就走吧!家里就交给你了,先回去帮我管好家。” 苟悦悠没有办法,一脸的无奈样,连着叹了几口气。只好很不情愿地把背上的黄皮包袱解开,将银锭放在桌子上。然后,又将包袱背在肩上。低声说道:“大小姐!老朽走了,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呀。” “放心吧!没事的,我和那老鬼算清后,一两天后我就回去。”白羽情较上真,她非要见到他问个明白,算个清楚。 “要不,明天叫丫鬟正馨来伺候你?”苟悦悠试探着问。 白羽情向苟悦悠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家里现在忙,你别叫人来,我清完账后,叫我叔叔送我回去。” 苟悦悠不再言语,向外走了几步,到门口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白羽情。他把头轻轻地晃了晃,转过身向外面走去…… 丰明烨也跟在苟悦悠的后面,低着头,紧随着往外走。丰明烨根本就不想让白羽情在这里住下,他怕师父回来时没法交代,又不能从炕上把她给拽下来,撵她走。心里埋怨苟悦悠,来到这里就,叨……叨……的,我不要银子还不行,这可倒好,连银子带人,全都留下了。唉!这可怎么办呀? 第7章 挖井设坑,由嫉生恨一石三鸟: 第七章 挖井设坑,由嫉生恨一石三鸟: 三天后的清晨,鬼人骑着马顺着驮子道,来到距离栾家川还有二里左右的源江边。他没打算马上就到郝美娥的‘源江川’大车店住下,而是直接驰马向江边跑去。 此处江面很阔,青草覆岸,红柳为堤。就在柳堤边,有三排高大的房子,这是栾一川给他雇佣的伐木工准备的。房子靠江一面,是一个占地约二百三四十亩地,一个大储木场,木场内各种原木料横七竖八地堆放着,有不少已经腐烂,并长出许多各种各样色彩奇异的蘑菇。这些原木料都是废弃的,好的原木料早已串成木排,顺流而下放运到源海城了。 最后面的一栋房屋,是栾一川居住的,他很少到大车店里去住,嫌吵。大车店由老婆郝美娥掌管着,这吵,主要来自她那悍声加咒骂声。他最近这十几年逐渐在源海城站住了脚,这主要是自己的妹妹栾一娇的功劳。因为栾一娇的男人单喆是源海城三大首富之一,给栾一川提供了不少方便条件。但这栾一娇没坐个正位,只是个偏房。可那单喆就是喜欢栾一娇,不但喜欢,还娇宠着她。早些年她还在当姑娘时,单喆就常常在源海城偷偷地和她相会,直到娶回家后,仍爱不释手,是日久情更浓呀。 栾一川全凭这层关系,把买卖也开始逐渐做大。家业一大起来,脑子里就有了点想法,在源海城里,也就配备了个二房、三房。他就源海城——栾家川两头住着,这买卖嘛!也两头都不耽误,两面来回跑着,只是这郝美娥凶得很,栾一川吃不消,干脆就躲到这江边的大房子里来透透气。 鬼人知道他在这儿住,还没到门口就喊上了,而且是一声高过一声:“栾一川,栾一川……” 两个家人在屋里听到不是老板娘的喊声,是个男人的。心里暗骂,谁这么早就来报丧,老爷的名是你叫的吗?俩人可倒好,几乎同时往门外奔,想教训一下来人。‘嘭’一声,俩人在门口挤卡在一起,又互相撤步一让,谁都没动身。随后就是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那意思是相同的,咱俩谁先走……争着不足,谦让有余,但总归有个度,终于有一个不再谦让,抢先一步来到储木场里。 俩人将眼光同时落在骑马的鬼人身上。呀!黑马,黑皮面罩,一只眼。只是瞬间五只眼的目光相对,四只眼打不过一只眼。顿时,那四只眼败退下来,眼光扫着各自的脚面子。俩人立刻呆若两截埋在土里的木桩子,定在那里。 鬼人一看,嘿!真够意思,出来两个接驾的。立刻,在马上问两个人:“栾一川呢?” 俩人回过神来,忙回答:“在屋里,还没起来。”又紧跑两步,一个去解缰绳,另一个扶鬼人下马。 鬼人一边下马一边问:“就他自己睡吗?” “就他自己……”俩人紧应着。 “没女人在?”鬼人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 “没,没……大太太在店里,不常到这儿来,就是来了,也不过宿的。”其中的一个人在给鬼人说明情况。 鬼人知道那郝美娥很少上这来,来也是被惹急了到这里发疯,痛快淋漓一顿臭骂后,拍屁股走人,不留后想。他是怕那栾一川又勾搭上了别的女人,因为非常了解其人,知道他好那口味,不愿扰了人家的野鸳鸯梦。鬼人得到了准确的消息,独眼看着两个人,也倒给俩人面子,再没有说什么,就让他们牵着马,随俩人来到房门前站住:“你俩就别进去了,给我放马去。” 俩人一听,一匹马还要两个人放?虽有疑问,但不敢追问。只好按照鬼人的指示行事:“是!是……” 鬼人走进屋门,来到栾一川住的那间里屋。因距离较远,栾一川睡梦中隐约听到叫声,清醒后,就立刻判断出一定是鬼人来了。因为只有两个人敢直呼其名的,一个是鬼人。另一个就是自己的大老婆郝美娥。不过郝美娥叫出来的声音又狠又辣又呛,栾一川这三个字,如果在她嘴里播放出来,那味道特别足,好像辣椒面里又兑上胡椒粉,一叫出来,准能呛死人。 栾一川怕怠慢了鬼人,赶紧爬起来找衣服穿,结果衣服被家人挂在远离他的一个衣服架上。一通忙活,总算穿戴完整,刚想往外走,鬼人就进来了:“都什么时候了,还睡!” 栾一川想,谁和你似的,也不找个老娘们搂着,整天像个夜游神,看他这一身衣服的潮湿程度,定准走了至少半宿的夜路:“嘿嘿!睡不着呀,也就是傍天亮时眯了一会。”他说得也确实是实话,晚上在想他源海城的那几个她,想着想着就有点失眠,刚一睡着,又叫这鬼人给叫醒了。 “咱俩一样,我也一宿没睡。”鬼人说话间,就把斜背在肩上的皮口袋给解下来了,往那八仙桌子上一放,‘嘭’一声沉闷的声音在房间里扩散着。 栾一川感觉鬼人说得不对,我有好几个老婆,你没老婆,我想几个老婆的其中一个,你想银子,你不但想银子,还想金条子。怎么能一样呢?他从刚才那响声已经判断出鬼人皮口袋装的是银子。刚才光顾说话,栾一川一看俩人还都在地上站着,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说道:“抱歉,抱歉!您来了还让您站着。快请坐,坐下歇歇。” 鬼人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到身边的椅子上。等栾一川坐定后,鬼人指着桌子上的皮口袋说道:“这次还换成黄的。” “好!”栾一川点了一下头,他了解鬼人的脾气,一般把银子积攒到一定的数量就找他来换成黄金。但每次都是银子、银票混装,你倒是全部换成银票呀!这样你我都方便不是! “你哪时能将货带回来?”鬼人问栾一川。 “这次回源海城,要在年底才回来,如果你急需,一个半月后,我可以再回来一趟。” “不急,年底即可,回来后把东西放在老地方。”鬼人手放在桌子上,手指随意点了几下桌面说。 “好!年底见货!”栾一川对鬼人说。 “当面银子,咱点个数。”鬼人在解那个皮口袋…… 栾一川苦笑了下,还点什么呀!每次我都给你赔上许多。你自己去看看我给你换的黄货,一斤黄货里,最少也有我给你搭上的三两。要不能换到那么多的金条? 鬼人可不管这些,他也知道栾一川给他办事赔钱,赔点就赔点吧,你不赔,难道让我赔,他把银子往桌子上倒。 霎时间,桌子上是银子脆响,银票翻飞…… 转眼之间,白羽情已经在青草坳住了十几天。这期间白帖子从源江城来劝了一次,苟悦悠自苟家店来叫过两次,要派丫鬟来侍候她,也不要,白羽情丝毫都没要回去的意思。她上来这股犟劲还真强,别说是九头牛,就是再加上一头,十头牛也拉不回头的。鬼人越是不回来,她就越要等,非要等到鬼人回来当面和这个吝啬鬼把账目算明白。 早上,刚吃完饭,丰明烨就来到了马棚,解开拴在槽头的缰绳,把那些骡子和马都赶到小河边的草地上,让它们自由地吃着青青的牧草。骡马们高兴地摆头甩尾,在草场上啃掠着过尺高的青草。 蓝天、朝阳、山峦,在这清秋时节把青草坳展现出几分静态的画卷;白云、小河、骡马,又给这花落子青的青草坳装点着游动的美感。 白羽情看到那些在原野上悠闲吃着青草的骡马,对近在咫尺一身崭新浅灰色衣服的丰明烨说道:“小弟,你说你师父再有几天能回来?” 丰明烨看着通向外面的那条被野草覆盖住的小路,略有思索着,一本正经地说“难说,也可能三五个月。” “真的要那么长时间吗?”白羽情有点不相信,她看着丰明烨问。 “很有可能,师父他经常这样的。”丰明烨已经跟随鬼人一年多,对于他的行踪虽不是很了解,但也能知道个大概范围。鬼人经常在外面自己单独接些挣大钱的活,能一个人干的,绝不用两个人。他这些骡子只有在接到挣钱的驮运大活时,这才拉出去走一趟,平常他是不动用的。用也是用别人家的,让别人跟着他干,完活后给两个工钱完事。他这种做法往往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对于他这个吝啬之人,是再划算不过的了。 “唉!这老鬼……”白羽情叹了口气,十几天来她住在这里,全靠丰明烨照顾着。她一个大小姐,刚从源海城回来,不会干家务活,连做顿饭都要丰明烨动手做,脸上有时不免有些挂不住。当看到丰明烨的衣服较破旧时,就在昨天亲自去了趟源江城,给丰明烨买了一身衣服,顺便带回来一些熟食,给丰明烨改善了一下生活。这成天小米、咸菜,这日子过得,比那寺院僧人还苦。这老鬼,他怎么就这么抠门呢?白羽情现在脑子里对鬼人的印象很深,她就想等他回来,当面看看他究竟能吝啬到什么程度。 白羽情看着如茵的原野,就想骑上马走走,散散心。她走过去拉住一匹从苟家店带来正在吃草的白马,并略显笨拙地骑上没有鞍、镫的裸马。 丰明烨一看,有点替她着急,怕她从马上掉下来摔着,赶紧说道:“姐姐,快下来,骑不得,没有鞍、镫会摔下来的。” 白羽情没有下来,而是向丰明烨送去一个微笑,并说道:“你帮我牵着马,陪姐姐走走,咱姐弟俩散散心。” 丰明烨心想,散什么心哟?你没气找气生!我师父那是什么样的人,蚂蚁拖去一粒米,他能挖开蚂蚁洞,你等他回来算账,恐怕你留下那些银子都给你算进去。他又怕白羽情骑着那裸马掉下来摔着,就走过去把马牵着,沿那条被草覆盖的小路慢慢向前走着…… 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近一里路,前面隐约出现一个骑马的人。丰明烨有点纳闷,难道说是师父回来了?不一定,也可能是师兄全无妄。丰明烨的手仍然牵着那匹马,就停在了路边,不往前行走了,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骑马人。 白羽情坐在马上,也看到了前面有个人。心里顿了一下,难道说,真是那老鬼回来了?虽然鬼人没回来时她神气头特足,就是想和他当面对质问一下。但真到实施时,特别是真正面对面,还真有些难为情…… 随着那个骑马的人越走越近,丰明烨一眼就认出来,嘴里轻声地说道:“是师哥回来了。” 第7章 挖井设坑,由嫉生恨一石三鸟: 白羽情一听,‘噢’是他,她也想起来了,就是在庙头山的破庙里,两眼盯着自己脸那个黄脸蛇眼鹰嘴的男人。白羽情自从第一眼看到全无妄后,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不过,印记却很深,特别是那双贼亮蛇眼她记得尤为清楚。 全无妄今天到青草坳来,也是事出有因的,算是个临时的决定。就在今天的早上,全无妄在‘远鹏’大车店赵家美的屋里搂着她想度个晨蜜,最好再来个回笼觉。可赵家美今天早上与别时不同,她想去源江城的‘熠明夜’珠宝店,去看看今年富太太、阔小姐刚流行的金镶玉宝钗。那个靠山白老爷子死了,自己这点家底又没有多少,问哥哥要点吧,又觉着不妥,再说一点半点银子也不够,这东西现在贵着呐。正在因没有那么多银子感到窘困,又为当前的处境而心烦意乱之时,全无妄嬉皮笑脸想好事的举动惹怒了她。当时就满脸的不高兴,就冲着全无妄就喊上了:“滚,滚一边去,去了这活,你还会干什么?” 全无妄和赵家美这些天来,如同树与藤,虽不同心,但各取所需。他(她)们俩黏缠在一起,他善于嬉皮笑脸,她专长打情骂俏,倒也能产生出一点臭味相投的效果来。他还以为是赵家美在和他闹着玩,硬往上凑不说,还把脸向她脸上贴,把鹰嘴往前拱,一副涎皮赖脸之态,挑逗性语气随口而出:“嘿嘿……我会得多了,不信?你看……” “滚吧你!大穷鬼,你能拿出银子来。”她也没等全无妄把话说完,马上就给他顶了回去,并且手脚并用,是连蹬带推。全无妄如同土豆搬家,立刻就从被窝里滚到了炕梢的土墙边。 全无妄一听,她嘴里主要是说银子的事,马上就明白了她今天早上的行动意图。这一定是为那念叨好几天,想买的那个什么东西来……他一时间,脑子里有点乱,忘了那种物品的名,伸手挠了一下头,终于想起来了。对,她说过,想买一支金镶玉的宝钗。因为现在兜里拿不出银子,人就有些气短。心想,自己这副熊样,好不容易连蒙带骗搞到个娘们,还是忍忍吧,别把她给气跑了。于是,就厚着脸皮先笑后说应允着:“买,咱一定买……” 随即赵家美的鼻子就‘哧’了一下,嘴一撇,用那泼辣之语,将这毫无底气的话给打断:“买你个头!你把银子拿出来,先给我看看?” “银子好说,先叫你哥借给你,等我有了银子就还给他。”全无妄歪点子还是很多的,想把这事拖一拖,缓一缓,过一时,算一时。毕竟自己的确是个穷光蛋,再说,现在两个人还是所谓的露水夫妻。 哪知,这话触动了赵家美虚荣的心,特别是全无妄所提的,让她问哥哥借银子的事,把她彻底地激怒了。她不依不饶起来,居然穿着内衣,忽地一下子爬起身来,快速来到炕梢,边说边骂:“你个大骗子,没安好心,打起我哥哥的主意来。借了怎么还?就你这个瘪样!一辈子也是吃骡子屁的料!”是越说越气,越骂越怒,竟然动起了手,冷不防,对着全无妄的腰子脸,就是一下子。要说这是白骨爪,还差点凶狠;若比那鹰爪,又缺点力气。赵家美的五指,瞬间在那脸上划过,这次也真正使出了她全部的阴劲。 全无妄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以为赵家美和他闹着玩,不敢来真的,也就没有躲闪。当他觉着阴风扑面时,那可就晚了。‘唰’一下,脸上就出现五条深浅不同的白色小沟痕。虽深不入肉,可表皮却耕出浅沟壑,并且是火烧火燎的痛。他随即双手捂着半边脸:“啊!你个恶婆子,来真的!好男不和女人斗,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赵家美也不是吓着长大的,感觉他不可能真走,阴阳怪气地说道:“腿长在你自己身上,我这次也没绑着你。” 原本全无妄的火气就在上冲着,随着这句话,立马上了头。他一下子就跳到地上,快速穿上鞋。一想,不对,衣服还在炕上。就赶紧抓起自己的衣服,在地上穿了起来…… 当赵家美看到他的这个行动时,马上就开始后悔了。毕竟现在,就全无妄这唯一一个外人,知道她的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看见全无妄提上裤子,又系紧布腰带,正要穿上衣时,立刻把胳膊一伸,手就抓住了还没伸进胳膊的一只衣服袖子。她不说话,使劲一拽,想把全无妄留就此住。 此时此刻的全无妄,正处在气头的高峰上,她这无声的服软行动,并未将其所打动。他当即用力向外猛挣,‘哧’的一声,本来就有一点破旧的衣服,在你拉我拽中,整个衣袖在肩部开缝破碎撕落下来。 意外插曲,让手里握着一节衣袖的赵家美,忍不住‘咯咯’笑了。她看着地上的全无妄,半戏谑半玩笑,说道:“你走呀,这样上街多凉快。” 全无妄怒气冲冲,穿上那没有了一个衣袖的衣服。用手一抹脸,手掌上就有了少许黏糊糊的东西,把手伸到眼前一看,是血渍。更是痛上加怒,也不管那衣服有没有袖子了,就向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泼妇!你等着,等爷弄到银子后,砸扁你!” “回来……”赵家美坐在炕上喊着。 全无妄不理她,继续往外走。 赵家美把手里的衣袖往地上一扔,赶紧拽过来自己的衣服,急急忙忙往身上套穿着,随后跳下炕,连鞋也没顾上穿,就急匆匆向门外追去。等她刚来到自己的门口这儿。就看到全无妄已经骑上马,正向大门口跑去…… 全无妄出院门后,也不顾所有路人投向他的惊异目光,使劲低着个头,不停地催马。在沿途男女老少异样眼光的目送下,总算跑出了源江城的城区,直奔青草坳而来…… 来到青草坳的全无妄,老远就看到丰明烨手里牵着马,马背上还坐着个年轻的姑娘。这不看则罢,越看心里就越酸酸的,越看情感上越不是个好滋味。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马背上那姑娘的面容更加清晰起来。这不是庙头山破庙里,师父从地下石室里抱上来那个白大小姐吗?她应该早回苟家店了?怎么会出现在青草坳呢?哎呀,她还和师弟亲亲热热如此近乎呢?他觉着师父偏心,派他到那‘远鹏’大车店探事,把这么好的美事,让给了毛头小子丰明烨。 等全无妄那匹马快来到俩人跟前时,他真是人贱马也不学好,它看到路上有匹马,就抬头仰天叫了一声。 白羽情所骑的那匹马更是不服气,不但仰天长啸,还把前蹄使劲往上抬。她本来就不善于骑马,在这无鞍无镫的裸马上,更是无所适从。在没有准备突发的情况下,一下子来了一个后仰,坠落于马下。 丰明烨一看不好,这样摔下去可不得了。眼疾手快,一步流星赶月,在马后一闪,俯身在空中将白羽情抱住。 白羽情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情况搞得是手足无措,吓得紧闭双眼,只有听天由命的意念,毫无临场应对的能力。恍惚间,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已经躺在他的怀中。顿时,脸上立刻显现出了霞云般的羞红。 丰明烨虽然没赧然汗下,但也已面红耳赤,快速把怀中的白羽情放下,并扶稳,让她在路边站定。 白羽情两手在轻轻地相互搓着,显得实在难为情,脸上挂着深深的羞容。站定脚步的她,马上就转过身去,将背对着丰明烨。 眼前的这一幕,让全无妄看了个正着。他骑在马上来到近前,也忘了自己这身打扮,还有脸上的伤痕。蛇眼通亮,阴阳怪气地调侃着丰明烨:“哟哟哟!师弟好艳福呀!抱着个美人,把鼻涕泡都快美出来了。” 丰明烨的脸上热辣辣的,很不好意思,嘴里不满地说道:“师哥!你说什么呢?别乱说好不好?” 全无妄这才注意到丰明烨穿了一套新衣服,心中更是觉着难以接受,自己跟着师父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有过他这样的待遇。他酸溜溜地说道:“哼哼,穿新衣,娶新娘!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哥怎么不知道呢?” 丰明烨现在不单单是脸红,连鼻子都叫全无妄给气挪了位:“别瞎说,让师父知道骂你。” 不用说,还真管用,当丰明烨提到师父时,全无妄立刻就老实了。他警觉起来,马上就追问道:“师父在家里?” 丰明烨看着全无妄,这才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的脸上,还有那裸露着一只胳膊没有衣袖的肩部。心想,师哥怎么了?喝酒没给人家钱,让人家给揍了?好家伙,脸都成了地垄沟子了。你还有脸在这瞎扯,一还一报,我也说说你,看你怎么说?他言语中多少带点嘲讽之意:“师父没在家,你算是捡便宜了,你这糟样,怎么见师父哟。” 全无妄立刻用手捂着半拉脸,他倒是不怕丰明烨看,只是怕刚转过脸来的白羽情看到他那被女人抓挠过的脸。 白羽情此时已经转过了身,看到全无妄那捂着脸和裸露着的胳膊,听到他刚才的那一番话,是明显带着羞辱自己的意思。本来就叫老鬼气的火还没消,加上他这个大徒弟刚一见面,又连风带雨叫他说了一顿难听的话,这师徒俩真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物。师父就吝啬;徒弟就好色。管管你俩这贱毛病,我先管这小的,等那老鬼回来,再管老的:“哦!眼前这位公子,你好潇洒呀!这衣服穿得真时兴,凉快吗?” 第7章 挖井设坑,由嫉生恨一石三鸟: 全无妄让白羽情给问得恼怒又心酸。恼怒的是那个赵家美,长得没有白羽情漂亮,要求可挺高,还要个金镶玉的钗子,没银子买,就抓脸。心酸的是这些年来,风里来,雨里去,寒冬酷暑一年四季跟随着师父,可到头来,仍然是两手空空,还不如来了一年半这个年纪轻轻的丰明烨混得好。他没有回白羽情的话,骑着马就慢慢向那远处的房子走去。 全无妄骑马来到丰明烨放牧骡马吃草的地方。他就跳下马来,把自己的那匹马也往前一赶,也让它随那些骡马一起自由牧放着。 不多时,丰明烨和白羽情两个人也走了过来。全无妄立刻蹲在地上,依旧用手捂着脸,连那只眼也遮着,因为伤正好是在眼睑下和眼角边向下划的。丰明烨走到他跟前,看到全无妄那个熊样觉着好笑,忍着要流露出的笑意说道:“捂着干什么?拿下来吧!那点伤,没人看!” 全无妄没好气地说道:“眼馋了?叫她给你挠下。”一边说着,一边用另一只眼的眼光,向白羽情那儿扫着,那意思是暗示着丰明烨,女人可不好惹,看着没,我这脸就是个样板。 丰明烨可不知道全无妄干的那些烂事,便随口说道:“我又不喝酒,又不欠人家的酒钱,谁和你似的。” 白羽情心里明白,从那手指印看,一准是让女人挠的。还没等全无妄说,她就接上了:“叫他老婆挠的,该!” 丰明烨心实,连忙纠正:“不对,师哥没有老婆。” 全无妄这个气呀,好呀,你个丰明烨,把你师哥怎么看得这么扁呐!就兴你和美人放骡子,还不许师哥我泡寡妇……呀!寡妇?全无妄想到这一惊,赵家美就是这个白羽情的二姨娘。哎哟!咱师兄弟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不好!赵家美害死白羽情爹娘的事,可千万不能让这两个人知道,他(她)们知道了可就坏了,我指定也要跟着受连累。幸亏我的嘴还算紧,没往外说我和赵家美的事。想到这,全无妄转动着那亮亮的蛇眼,赶紧遮掩着应付了几句:“要有老婆,就好了。我这样穷,没人稀罕。” 看着全无妄那滑稽的样子,白羽情在偷偷捂着嘴笑他…… 丰明烨也不愿意看到全无妄那副既糟糕又尴尬的模样,随意找了个借口说道:“我去赶赶骡子,让它们一边往家走,一边吃草,等到家时,也就吃饱了。” 白羽情马上也跟在丰明烨的后面。全无妄站起身,活动几下蹲得有点酸麻的双腿,也在后面默默跟着…… 一路无语,只有骡马们有选择性不停用嘴撕断嫩绿的青草,送入口中,粗略地咀嚼后咽下…… 等进入大院子里,全无妄帮丰明烨将牲口都拴在马棚里,稍后,两个人先后向房门前走来。 白羽情拿着自己的两件衣服和一个铜盆,从鬼人以前住的那两间屋子里走出来。她对走过来的丰明烨,说道:“小弟,饭放在锅里,还算热乎,你先吃午饭吧,我去把两件衣服洗洗,洗完后就回来,不要等我。”说完就向不远处的小河边走去,她有意识在躲着全无妄。 全无妄那色迷迷的眼光一直盯着白羽情的背影,嘴啧啧着,恨不能将那双蛇眼挖下来,放在白羽情的身上…… “师哥,你还吃饭不?吃就进来盛一碗。”丰明烨一边往师父住的屋里走,一边问着。显然,他对已停住脚步,傻傻站在原地,聚精会神看白羽情的师哥全无妄,有所不满。 “吃,怎么不吃呐!我……”全无妄刚想说他早上都没吃饭,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言多有失呀,别自己说漏了。 全无妄跟随着丰明烨来到鬼人住的屋里。他狗心事特多,趁丰明烨拿碗的机会,转身就向内屋钻去,他想看看是不是丰明烨的被褥也在师父屋里的炕上。推门站定后,并没有发现炕上他想象中的一幕,转眼往师父那破桌子上一看,顿时惊呆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怎么这么多银子哟?只见桌子的一角,放着白羽情留下的那二十六两银子。银子上已有了层薄薄的浮灰,在银子光泽的闪亮下,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全无妄的脑子里立刻就想到了师父鬼人,这银子肯定不是师父的,师父那个抠门样,从不把银子显摆出来,都是抠抠搜搜地藏起来。但这些银子究竟是谁的呢?为什么摆放在师父的桌子上? “师哥!你不盛饭,跑到里屋去干什么?”丰明烨已经盛好了饭,用手端着碗在背后叫他。 全无妄由于注意力全集中在那银子上,被丰明烨这一叫,吓得一哆嗦,有点不太自然:“不干什么,这些银子是……”全无妄这句话,把那个是字拉了个超长音。 丰明烨清楚全无妄的为人,也明白他的意思,就来了个干脆,不能给他留后想:“银子是师父的,你想要呀?” “不……我只是问问。”全无妄矢口否认,他可不想在这上面惹事。一动银子,那丰明烨定了和你玩命。全无妄也见识过丰明烨的功力,他知道,自己很难打过丰明烨,不想在这银子上面把事惹大。 “你吃不吃?不吃拉倒!”丰明烨端着一碗小米饭和一小碟子酱牛肉就要往外走…… 全无妄从内屋退出,紧跟过来,他从早上到现在也没吃上顿饭,肚子里饿得要命。四处一看,没有东西,他就把锅盖揭开。哎呀!呵!好生活嘛!一盆子小米饭放在中间,边上放着酱牛肉、卤鸭脖、烤山鸡、烧猪肘。可他并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白羽情昨天才刚刚买回来的。她看到丰明烨每天上顿咸菜,下顿咸菜的,不忍心,自己从叔叔白帖子那儿要了些银子,特意从源江城买了带回来的。 此时,全无妄已被这锅里的饭菜所惊住,就是拥有数百亩地的老财主,都没有这样的生活呀。他睹物动心,瞬时血气上头,不由身体往前一探,差一点就栽到锅里去。心中暗叫,师弟,你真狠心呀!哥在外面吃糠咽菜,忍辱负重,给师父探偷情报,干的是玩命的活,可你却在家花天酒地。噢!错了,没有酒!光那个花天,就够哥想一辈子的,你能不能让哥也在家享受几天。不用多,三天,哥就是死了,也值! 丰明烨站在门口等全无妄,看到全无妄拎着个锅盖傻站着,久久不动手,心里有气:“等什么?家里没酒,别等了。” 全无妄没好气,先盛上一碗小米饭,又在锅台边的饭橱子里拿出一个大盘子来。然后,拉开架势,像个抢食的鬣狗一样,捏起两根鸭脖,撕开一条鸡腿,拽下一块肘子,抓出数片牛肉…… 丰明烨目睹这一切后,面部带着无解的表情,摇了几下头,端着饭菜默默走出了门口。 全无妄也不顾手上沾有的油腻,随意抓起两根筷子,一下子就插在饭碗里的小米饭上,随即端起盘、碗跟随丰明烨走到院子里。片刻,便来到他和丰明烨住的小屋里。俩人各自将手里的盘、碗,放在土炕上一张,几乎是常年不往下撤的破桌子上面,就东、西落坐于炕沿上,隔桌闷头吃了起来。 全无妄一边吃,脑子里一边想着坏主意。他这次回来确实受到很大刺激,无论丰明烨穿的吃的,都比自己强百倍。再说他的那个赵家美,寡妇不说,这他也认了,你倒是贤惠点呀。全无妄想到这,用拿筷子的手又抹了一下自己的脸。你看师弟这个,俊俏得使人流口水,还是个千金小姐,这差别也忒大了吧。人比人得死,货比货要扔,没法比了,不在一个档次上。现在如果有三斤棉花,我立刻就撞上,不活了。 处于情绪起伏波动心烦意乱中的全无妄,吃着牛肉,感觉无味;吞着肘肉,压气堵喉;嚼着鸡腿,塞牙划腮;啃着鸭脖,滑腻反胃。师弟呀!师弟!你有了好事就忘了哥哥我。你不仁,甭怪兄不义,我可要偷着给你上点眼药了,叫你知道哥,也不是那省油的灯。 全无妄吃完后,用手抹了一下嘴。忽然,他一拍自己的脑袋:“哎哟!哥忘了大事了,师父前几天叫我今天在这里等他,说如果他中午不回来,就让我赶两头骡子到源江城外黄泥岗去往外送货。” 丰明烨有点怀疑,他今天上午和全无妄说话时提到过师父,他也没有说这个事呀?他两眼盯着全无妄,内心充满疑虑,随话追问道:“真有这事?” 全无妄又拿出他惯用的老把戏:“你跟着我去,反正也不远,到源江城外黄泥岗来回也就六七十里,半夜你就能回来了。” “好,我跟你去。”丰明烨不放心,这一年半,对这个师哥也有所了解,就是说谎也不会脸红的手,今天说的是真是假很难辨别。他决定要和全无妄一同去源江城外那个黄泥岗,把他说的这个事落实下来,多走点路受点累没什么。 全无妄腰子脸上蛇眼在眨动,内心却犹豫了。这个犟孙!没想到他竟见风断雨,还真去呀!他只好嘴里含混着:“噢……” 丰明烨对全无妄说道:“走吧,赶早,不赶晚。” “好!好!马上就走!”全无妄一边磨磨蹭蹭从炕沿边起身,一边脑子里快速翻转想着对策。 两个人出了屋门,来到马棚里。丰明烨让全无妄赶紧选两头骡子。全无妄是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围着马槽转圈儿。 丰明烨看着全无妄围着牲口转的样子,就有点纳闷。怎么,他在哪儿又学了套相面看影术?不会是在给骡子和马们看相算命吧? 看似全无妄在看这些骡马,实际是想计策对付丰明烨。他不知不觉就转到了黄骠马的后面,也忘了黄骠马和他是对头,没注意。他现在满脑子在想用什么办法摆脱丰明烨,不让他跟着去呢…… 第7章 挖井设坑,由嫉生恨一石三鸟: 黄骠马瞪着眼极其警觉,它看到全无妄又转过来了。也就在他刚走到它的身后时,黄骠马向后一退,竟双踢腾空,‘嘭,嘭,’两声闷响,马蹄子结结实实地踹在全无妄的屁股上。全无妄一晃,一个斜向的侧跄,栽倒在一堆新拉的还热乎的骡子屎上,那被赵家美抓破的脸正好捂在那骡子屎堆里。 丰明烨看到后想笑又不能笑,强力往下压着那即将迸发出的笑声,把肚子憋得胀痛。心想,师哥哎!你这是搞热敷呀!黄骠马就是你不花钱的大夫,治好了你脸上的伤,你至少也要给黄骠马买五斤黑豆,好好犒劳犒劳它,让它膘肥体壮好再为你服务。 全无妄一骨碌爬起来,绕过黄骠马跑到院子里。他内心愤恨,与黄骠马较上了劲。你狠,你狠,算你狠!好汉不和马斗,今天栽了就栽了吧,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丰明烨赶紧跑到屋里,舀了半木盆水端出来,示意让他低下头,把木盆里的水慢慢往他头上浇着。 全无妄用手轻轻往下抹着,清洗了好几遍。他嘴里不住地骂:“黄皮子精,你怎么每次都和爷过不去呢……”好嘛!他给马当起了爷! 全无妄刚洗完脸和头,正甩着湿湿的头发时。白羽情也已经洗完了那两件衣服,向大院子里走着,她在远处就看到了全无妄一脸骡子屎的狼狈样,不知什么原因,内心就是笑不起来。她来到院子里后,怕全无妄把头上的脏水甩到自己刚洗净的衣服上,就端着铜盆躲到一边,眼睛看着房檐下那根丰明烨为她特意扯起晾晒衣服用的绳子。 白羽情远离全无妄,在绳子上面晾晒着自己的衣服,做的是认真仔细,把褶皱的地方都抻拽平整。 全无妄头发上仍然往下滴着水珠,但眼睛却又移到白羽情的身上,似乎忘记了刚才那窘迫相。看着,看着,眼光就有点发直…… 丰明烨把木盆送到屋里,刚刚返回来,走到全无妄面前:“干什么呢?还要骡子吗?” 全无妄一愣,赶紧将目光移到丰明烨身上:“控水呗!要!要!” “要就赶紧去牵!” “好,这就去。”全无妄又再次向马棚走去…… 丰明烨来到白羽情面前,对她说道:“姐,师兄要牵走两头骡子,我和他一起去趟源江城外黄泥岗,看他是不是给师父去运货。”他看到白羽情用那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怕她不解其意,又悄声地说道:“我怕他把骡子给师父卖了,师父回来了我交不了差……” “哦!多时能回来?”白羽情感到有点意外,特意问了一下。 “路有点远,最晚半夜以后吧。”因为是源江城外的黄泥岗,丰明烨按照路程粗略计算了一下时间说。 “啊!半夜后?”白羽情不由得发出惊叹,接着又把半夜后用重音强调了一下。因为她感觉在这荒山野外,自己一个姑娘家,晚上在这没人的空房子里是很害怕的。 丰明烨看着白羽情,通过她的表情,知道她是晚上害怕。就商量着问:“要不你也一块跟着去?” 白羽情对全无妄没有好印象,她真不愿意去,讨厌那张腰子脸。再说就那么两头骡子,全无妄还能真敢给他那吝啬的师父卖了不成?又一想,即便是卖了也活该,让这老鬼不回来,叫他舍点财,疼死他!就对丰明烨说道:“我不去,你也别去,让他自己赶着走。” “这……”丰明烨有点为难。 全无妄此时已经骑上马,并赶着两头骡子往外走,他对丰明烨嬉皮着脸:“走吧师弟,别难分难舍了。” 还没等丰明烨说话,白羽情就先冲全无妄说上了:“你自己走吧,没人跟你去。” 全无妄一听,在马上颤了下,嘴一张一合,高兴得差点把舌头咬破。嘿!我要的就是这句话。美人儿!好好在这破屋子里和我那师弟亲热着。哥走了!哥要去干点大事!但全无妄嘴上却说道:“都说好了,怎么不去了呢?师弟!师弟……” 丰明烨刚准备要去牵他那匹黄骠马。白羽情就对他说道:“别理他,让他自己赶着走去吧。”她接着又转头,对着正向小路上走的全无妄,说道:“快走吧!去晚了,耽误你那个独眼师父的买卖,他能再把另只眼也气瞎了。”也就是白羽情当着鬼人的两个徒弟敢骂他,要是换了别人,没一个敢的。 此时此刻此种情况,丰明烨也没有办法,看这意思白羽情很可能就是自己以后的师娘。师父的话,师娘的话,都要听!现在师父不在跟前,这个准师娘发了话,他还是要听的。丰明烨在大院子里直直地杵在那,用眼光目送着师哥,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绿色之中…… 太阳还没落山时,全无妄骑马赶着两头骡子来到源江城,他直奔‘众来合’当铺。也跟师父学着,直接把骡子赶到后院里。 一个学徒迎出来,一看是鬼人的徒弟全无妄,便问了句:“这位爷!当东西走前门,你怎么上后面来了?” 全无妄被当铺小学徒给问怒了:“叫你家大人来,当骡子能拉你家当铺里面去吗?” 学徒明白了,他这是要来当骡子,就连忙点头哈腰:“稍等片刻,我去禀报账房先生。”转身就向一个侧门走去。 全无妄把两头骡子一匹马刚拴到马棚里。这时,账房先生就快步来到院子里的马棚边,他打量了一下全无妄,问:“你要当骡子?” “不错,正是!”全无妄神气十足。 账房先生看到全无妄那破衣服上,一只衣袖全无,露出来光光的胳膊,并且脸上又有些伤痕。账房先生脸上即刻出现怀疑的色相:“这两头骡子是谁的?” “我师父的。”全无妄脖子一挺,硬气得很。 “为什么当了?”账房先生紧追不舍,如同一个衙官,在审理案件。 如此的问话,像是要刨根问底,可把全无妄给惹火了。我当我的,你收你的,你开的是当铺,又不是衙门,你有权审问我吗?蛇眼闪幽光,使劲一瞪,立时就吼上了:“什么人你?赶紧验货,我还有事,没工夫在这里和你磨牙。” 账房先生不敢收,怕惹出麻烦来,就说道:“本店不收骡子,你上骡马市上去卖去。” 全无妄知道这时候骡马市早散场了,这个账房先生有点欺人太甚。他胆子越来越大,就赖上了当铺:“你真不收?” “不收!”账房先生回答得更加果断。 全无妄和账房先生就你一言,我一语,争吵起来…… 两个人的争论声是越来越大。大掌柜段德运听到后,赶紧从屋里出来,老远就喊上了:“都别吵了,有事说事。” 账房先生抢先说道:“这小子要当他师父的骡子。” 全无妄随后紧跟着未落的话语,用手指着账房先生说道:“他不给当。” 段德运问全无妄:“怎么能证明骡子是你师父的,不是你偷来的。” 全无妄压了下火气说道:“看屁股!” 段德运真走到马棚,在那两头骡子屁股上看起来。当他发现两头骡子的屁股上都烙有一只眼睛的刺青标识时。心里一惊,听说过鬼人的东西都有记号,果然这不是传说,是真实的。他嘿嘿笑了两声,脸上仍然挂着疑虑,对全无妄说道:“你师父急用钱?” 全无妄看到段德运的脸色虽有疑虑,但还算是正常,没什么阴沉像,自己先定了定多少有点起伏的心。他脑子在想,自己的目的就是惩治一下丰明烨,现在出现了一个机会,得赶紧把丰明烨拉扯进来,不把他拉进来哪行。于是,就吃柳条子,吐笊篱,现用,现从那鹰嘴里面编:“是我师弟用,我师弟要结婚,但结婚前需要订婚。这订婚吗?是需要点银子的。” 段德运叫全无妄说的,有点不明白。也在想,订婚就来当骡子,那结婚就要当房地产了。大名鼎鼎的鬼人他会缺银子用?他一趟大买卖娶三房老婆都有余,当骡子可有点说不过去呀?就先试探着问:“需要银子就当骡子?” 全无妄那是什么人,一看段德运出现了不明白的样子,觉着有门,不妨再忽悠一下他,好让他彻底不明白,最好让他犯晕,找不着南和北,如果他能迷路掉陷阱里面去,更好。他把嘴努了努说道:“干了这么些年大掌柜的,你怎么不明白呢?” 段德运本来就害怕鬼人,好在这尊神从来不和当铺打交道,半个月前办的那次事,他仍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好嘛!满衣血腥,一身霸气,横滚财源,至极吝啬。段德运继续试探着问:“两头骡子你当多少银子?” 全无妄一看,嘿,拿下!就故作老道,让段德运出价:“你先给个数,不行我就不当了,我赶回去向我师父交差,就说当铺不给当。”全无妄经验丰富,感觉时机已到,就把师父搬出来,吓吓段德运。 “当!当……我先把骡子给你家大掌柜的,代养几天,他随时来,可随时收回,没有任何利息钱。只不过,我不知道你需要多少银子?”段德运脑子想得太多了,怕鬼人试探他,或者里面有什么暗扣…… 全无妄一看天色,天边的太阳只剩一半卡在山边,并在逐渐下沉,他不愿意再耽搁时间了。就说道:“也没多少,就是金镶玉钗子的价钱。” “好说,好说……不就是一支金镶玉钗子的价吗?”段德运想,还行,不算多,赶紧给他当了。 全无妄蛇眼一转,事没那么容易,我再难为他一下。于是,得寸进尺,将两根手指伸到段德运面前:“不是一支,我师父说了,我师弟娶了个大美人,给他脸上增了光,需要两支。” “啊!”段德运睁大了眼睛,直直的目光落在全无妄身上…… “噢!不行呀!那就算了,我走……”全无妄一边慢慢挪着脚步,一边在脑子里想着对策。 段德运拉着个苦瓜脸,咬咬牙,最后狠狠心:“行!不管当多少,最长赎期二十天,按规矩你可是要签字画押的。要不,出了事,我可担不起。” 全无妄马上就停住缓行的脚步,转过身来:“好嘞,你叫你那个账房先生赶紧去写,我去签。不过我买到两支金镶玉钗子后,要留一支在你这,当据也放在这,等我师父过来拿。我先把另一枝替我师弟送给那个媒人,让媒人转交给那家的小姐。”全无妄这小子主意特多,绞尽脑汁净搞些下三滥的方法,他这次也算是一箭三雕。 段德运一听,行!看来这小子不是来蒙骗的。他立刻又放下了一半的心,就对全无妄说道:“请,请走侧门,到里面去,签个名,按个手印就可。” 全无妄随段德运来到当铺前台,账房先生手里那支毛笔是龙飞凤舞,唰唰点点就写好了典当的证据。他把毛笔递给全无妄,让他签字。 全无妄不会写字,就对账房先生说道:“麻烦先生在一张纸上写上丰明烨三个字。我照着葫芦画个瓢,给你签上名。” 第7章 挖井设坑,由嫉生恨一石三鸟: 账房先生嘴一撇,但没办法,又问了句:“我知道你叫全无妄,怎么写丰明烨的名呢?” “废话!我师弟要结婚,又不是我娶老婆,不写他写谁?”全无妄心里兴奋至极,几乎要乐开了花。嘿!师弟呀,不是师兄狠,是师兄眼馋呐! 账房先生找到一张废纸,他怕全无妄写不好,就在上面一笔一画地写了丰明烨三个字。他在柜台上把那两张纸都推到全无妄面前,并把毛笔也递给他:“看好了写,别给整废了。” 全无妄接过毛笔,吃力地握着笔杆,在那指定的区域内。歪歪斜斜就出现了三个字,怎么看都像蟹子爬过似的…… 刚写完,账房先生又拿过来一个木盒,打开后是红红的朱砂印泥,他让全无妄在纸的下方按一个手印。 全无妄用大拇指按了一下那印泥,就在那张签了丰明烨名的纸上按下一个红红的手印…… 夜幕刚刚拉严,全无妄就来到‘远鹏’大车店的大门外。他像个贼一样,在远处早早就跳下马来,牵着马,贴着墙,先观察着周围和院子里的动静,确定没人注意时,一闪身,快速溜进院子里。也没往里走,就在靠门边的马棚里把马拴好,然后又蹑手蹑脚连躲带闪地来到西墙边。看到赵家美的屋子里有灯光,便放下心来,知道她没走。还好,外屋门是敞开的,他就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全无妄趴在里屋的门缝里向屋子里面看,只见赵家美正背对着门坐在凳子上,她一手托着腮,面对着那盏油灯想着她的心事。 全无妄一下子将门推开,快步向前。赵家美一惊,刚从凳子上站起来,还没等转过身,就被全无妄从背后抱住。全无妄现在手里有货,底气十足:“小贱人!猜猜?爷给你带回什么来了?” 赵家美听到是全无妄的声音,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只要今天晚上能回来,就不会出卖自己,不能把那个天大的秘密告诉别人。但这样子嘛,她还是要装一装的:“你有什么?一身马粪,两兜骡子屎呗!” 全无妄不气不恼,用脸在她后面蹭着下垂的发丝,心情好,兴致就高,随意调起了情:“猜猜看,对了就给你,看看能不能把你压扁了。” 赵家美没好气:“哼!死样!你能有银子买金镶玉钗子?” “对了!猜对了!”全无妄那哑哑的腔调带有腻腻的声音,好像春天水塘里求偶的公蛤蟆。由于今天受到的刺激不小,特别是看到丰明烨和白羽情时,那心情起伏的波动太大。他感觉自己的胸腹之中装满辛、酸、苦、辣,只有在此时的这一刻,他好像品尝到了一点甜味,但这甜味他觉着也带点咸。 赵家美不相信,她故意地说道:“哟!全爷!拿出来给奴家看看呐!奴家今晚好好伺候伺候你。” 全无妄把一只手抽回,在怀里摸索着,他拿出金镶玉钗子,在赵家美的面前一晃。拉着长腔:“是这东西不?” 金镶玉的钗子在油灯下闪闪发光,玉色如脂,剔透勾人;金光闪亮,如醉如痴,诱人的影像立刻摄入赵家美的眼眸,并深深印在脑海。在这一刻,她猛然心跳加速,没想到这渴望已久的东西就近在眼前。她轻轻地从全无妄手上拿在自己的手中,贪婪地看着。然后,一下子快速转过身来,搂抱着全无妄的脖子,就向他的脸颊疯狂地亲吻着。 全无妄害怕早上的伤口被她再次吻痛,便把有伤的那一面脸,尽量向一边躲闪着…… 深秋,黄叶飘零,山萧水明。鬼人在栾家川一住就是两个多月,他住在栾一川老婆郝美娥的‘源江川’大车店里。郝美娥知道他喜静,但他在房间里还要能听到或观察到外面的情况,索性就给安排到以前来住店时他自己必选的那个房间里。并把周围的几间全部空起来,不让任何人住,以免有人打扰到他。 鬼人每天一有空,就对着一张祖传图文并茂的羊皮卷看,在文字和图画中研究关于血红骷髅的事情。由于这一年多来,鬼人从丰明烨那里再没得到丝毫有关血红骷髅的事。他只好在这张祖传的秘籍中重复寻找,并认真长思,想在这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画中索寻出血红骷髅的下落。但依旧还是在一次次在叹息中,把失望挂在黑皮面罩里面的半张脸上。 鬼人在最近的这一个多月里,接到了不少从源江城返回来的密报,有些事竟和丰明烨有关,他根本没当回事,也没在意。也就在几天前,麻子脸拉驮子去梦源镇路过栾家川住店时,看到鬼人坐在大车店的院子里。就把‘众来合’当铺大掌柜的段德运委托他的话和鬼人说了。 那段德运拜托麻子脸,如果遇见‘霸天驮行’大掌柜后,一定给捎个口信,就说他徒弟丰明烨有些东西在‘众来合’当铺里,让他再回到源江城时,顺便到当铺里拿回去。 鬼人这次可真坐不住了:“什么?当铺?拿东西?” 麻子脸吓了一跳,连忙解释并撇清自己:“大掌柜的,您别误会,我只是给段德运捎个信,别的事我可一点都不知道呀。” 鬼人立刻起身,急匆匆地向自己的屋里走去,将东西一一收拾好,装入那皮口袋里,往肩上一背。他临走出屋门时,还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遗漏后,才走到院子里。他快步来到马棚,扣鞍上镫,解下缰绳,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跨上马背上奔大门口而去。双脚磕镫催马,是又快又急…… 郝美娥瞪着两个大眼睛,目送着夕阳下渐渐走远的鬼人,站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我的娘!他这是要干什么? 三天后,源江城外,一个朝曦刚刚出现后的早晨。在一抹羞红于东方缓缓扩散,为这萧瑟深秋的山川倾涂着颜色时。驮道上,由北向南奔跑的黑马背上那个人,不时用马鞭轻轻地扫下马的屁股。 人马进入了源江城后,仍马不停蹄,直奔‘众来合’当铺的大门口。当铺刚刚把封板摘下,正准备营业。鬼人翻身下马,将身上湿漉漉的马匹,往砌在墙里外面露出拴牲口用的石鼻上一拴,就走进店里。 账房先生拿个鸡毛掸子,正在那些典当或拍卖的部分物品上掸着浮灰。一看到鬼人进来,连忙将鸡毛掸子放在柜台上,拱手施礼。嘴里说道:“大掌柜得早!不知您来,没出去迎接,请原谅!” 鬼人略微摆了一下手:“不必多礼。” 账房先生看了一下鬼人,又继续说道:“听说令高徒要结婚,不知娶的是哪家小姐呀?” 鬼人本来心里就有气,叫账房先生这一问,更是气上加气:“结……今天就结,娶的是阎王爷的闺女,我来拿东西。” 由于段德运昨天陪老婆回娘家住两天,今天不在家,一切事情都由账房先生代管着。他临走时还特意嘱咐了账房先生几句,并把那支金镶玉的钗子也交给了他。他说,如果鬼人来,就把东西还给他,骡子也给他,不要算利钱。那本钱也一样,赔多赔少都无所谓,可一定要把鬼人打发圆满了。 由于鬼人脸上有那个黑皮面罩,也看不清脸色,只能听到话语后,再在脑子里分析话的滋味。账房先生现在还拿捏不准,只好附和着:“哦!好!”他弯腰在柜台下找那个装金镶玉钗子的檀木盒…… 两个小学徒,站在那里不敢乱动,生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让鬼人看到,一旦问到自己身上可就麻烦了…… 鬼人心想,好个屁!阎王爷的闺女你敢要? 账房先生着急加害怕,手忙脚乱,一通乱翻,终于在柜台里一个很深的角落中把那个檀木盒给翻出来。连忙起身,双手递给鬼人:“大掌柜的请过目。” 鬼人拿起檀木盒,他知道是女人用的东西,就揣在怀中:“过什么目,眼疼!” 账房先生也不敢强让他看,就转身在账本子里,把那张签着丰明烨名的单据拿了出来,又哆哆嗦嗦递给鬼人。并说道:“这还有两头骡子。” 鬼人拿过当据,独眼一扫,明白了内容,当期二十天,现在早已过期近一个月,已成死当了,按常理已经不可能赎回。特别是当看到左下角那三个歪歪斜斜蟹爪子字丰明烨时,独眼射出一道无影的血光。他把当据拿在手中,对账房先生说道:“死当还能赎吗?” 账房先生头如鸡啄米,连连点着脑袋:“能赎,能赎……您的东西没有死当一说,骡子我们只是给您先喂养几天。” 鬼人随手就把那张当据揣在怀里:“说吧!赎金是多少银子?” 账房先生怕得罪鬼人,说话吞吞吐吐:“两支钗子,本金是十九两……” 鬼人感觉不对,哪有买两支钗子的,马上又从怀里把那檀木盒拿出来,打开一看,是一支金镶玉的钗子。他把檀木盒随手往账房先生面前一送:“舌头捋直了再说。就一支,难道说那支插在你嗓子里?” 就在他的手向前一送时,带出的一阵冷风呼一下子掠面而过。这可把账房先生吓得不轻,连连摆手:“不关我事……那一支让你徒弟拿给媒人了,他说让媒人给那小姐送去。”账房先生由于慌乱,更加害怕起来,根本就没说详细,也没和鬼人说明这事是全无妄来代办的。 鬼人马上就在心里想到,好呀!你个小崽子,学坏了,还会用计策骗人。你怕当铺不给你当,搞了个瞒天过海,拿走一支,留在当铺一支。你以为当铺大掌柜的不敢找我是不?你以为当铺觉着赚了便宜,就把我的骡子给卖了是不?你以为当期一过就死案已结是不?知道吗?这源江城还没人敢卖我的骡子的!结果怎么样?演砸了吧!真是漏洞百出,幼稚得很!等我回到青草坳,看你丰明烨怎么说?鬼人不想和账房先生再纠缠下去,就说道:“把骡子牵到前面来。”然后,他就把背上皮口袋解下,放在柜台上。 账房先生一听鬼人要骡子,就冲俩学徒喊上了:“别呆愣着,快去后院给大掌柜的牵骡子去。” 两个学徒好像得到了特赦令,比兔子跑得都快,一转眼就到后院去了…… 鬼人极力压制上窜着的怒火,语气厉而不狠:“说吧,连本带利,总共多少银子?” 账房先生强忍着随时都会淹湿裤裆的那泡尿,战战兢兢地说道:“您不用给利息钱,本钱也少给点就行。” 鬼人一反常态,立刻从皮口袋里摸出两锭共计二十两的大个银元宝。这两锭特制银元宝还是洪天炮见到他时,略表了一下小意思,孝敬他的。他用手向柜台上放去,由于鬼人放银元宝时,内心对丰明烨恨之入骨,手就有点重。那两锭银元宝,在鬼人铁爪般杀人无数的手下,承受着巨大压力,银元宝就开始变形。那柜台是厚厚的硬木板做的,随着‘咔咔’声,银元宝成了厚厚的银饼子,被生生给压进了柜台里。 鬼人将手往回一抽,说道:“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 此时,账房先生那脸上的汗,就争先恐后从毛孔处急窜出来,裤裆里也一下子湿了,他这泡尿终于没等鬼人走,就放出来了少部分。可他还要强装笑颜弓腰点着头说道:“够……用不了……” 账房先生的话还没有说完,鬼人已经走出了门口,正好两个学徒也把骡子赶了过来。鬼人解下马,翻身骑上,赶着骡子,就奔向青草坳…… 第8章 爱恨情仇,道士降妖老汉说媒: 第八章爱恨情仇,道士降妖老汉说媒: 深秋季节,草已经枯黄。丰明烨在这两个多月里,割了好几垛青草,晾晒干后,高高地垛在院子里,以备冬天骡马食用。现在他也不用出去放牧了,就在马槽里添些草喂着这些牲口即可。 丰明烨在院子里整理着一些散落的马草,白羽情在他旁边帮着把干草抱在一起,他就把草捆起来。当他抱着两个草捆子往草垛上放时,不经意间,在视野之内,远远地出现了两头骡子,一匹马,还有那骑在马背上的人。他略微一惊诧,立刻抬手向前一指,并轻声提醒道:“姐!你看!” 白羽情马上停下了手里的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不一会,骑在马上那人就被丰明烨认出来。他面露惊喜之色,脱口而出:“呀!师父回来了。” 白羽情一直等鬼人回来,他这突然地出现,令其感到有点措手不及。她脸上出现了些许的惊愕之态,但很快就恢复过来。 丰明烨看到师父赶着两头骡子回来,心也就放了下来。心想,师哥真不是骗我,是用骡子去运货去了,又为自己不相信师哥,要跟着他到源江城外黄泥岗的举动感到自责。对不起!我把师哥想到坏人堆里去了! 鬼人骑着马老远就用那只独眼盯着丰明烨。他还没到面前时,丰明烨就喊上了:“师父!您回来了!” 鬼人随着那匹识途马儿来到他的面前:“嗯!”声音很重。鬼人即刻将手伸进怀里,掏出那个檀木盒,向丰明烨扔去。 丰明烨右手一个白蛇吐信,檀木盒就稳稳地抓在手中。他有些不解,看着鬼人随口问道:“这是给我的?” 鬼人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落在白羽情的身上。嘴里又‘嗯’了一声,跳下马就向屋里走去…… 丰明烨将那檀木盒打开后,看到里面是一只非常精致,闪着诱人光辉玲珑剔透的钗子。心想,这是女人用的东西?又看了白羽情一眼,好像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呀!他这是给师娘买的!一定是师哥和师父说了,他知道白羽情在这儿,就买了钗子。行呀!师父!你这老姜可真够辣的,您这一手玩得高明,厉害呀。他马上把檀木盒递给了站在一边的白羽情,并笑着说道:“师父给你买的。” 白羽情的脸马上就红了。她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内心不由一震。这老鬼,还挺会选东西的。这是今年刚流行的金镶玉钗子,我到源江城‘熠明夜’珠宝店去了两次,都没舍得买,这吝啬鬼竟然买了回来…… 丰明烨可不管这些,他哪知道什么金镶玉、玉镶金的,只是把骡子和马往马棚里赶…… 鬼人在回来之前,在栾家川住宿时,独自去了一趟密山,这也是他自从脸部受到重创以后,十七年时间里,唯一一次去了那个神秘的地方。竟然获取到一个非常意外的大事,那就是知道了丰明烨的真实身份……这也使他内心既惊喜又悔恨。他在往青草坳走的路上就想,如果丰明烨见到他时,赶紧跪地认个错,这事也就算了,可以既往不咎,为了家族的大业,这个他可以忍让些。哪曾想?这小崽子腆着个皮脸比鞋底子还要厚,自己做的事情早都破皮露了馅,竟然还和个没事人一样,该说说,该笑笑。唉!你这个难成大业的东西!你让我再怎么栽培你?你让我今后如何信任你?我本不想杀人,你现在撞到我刀刃上,我让步!我让步! 鬼人来到自己的屋里,还没进里屋的门,就闻到一股香粉的气味。这极具女人气的味道使他更加心烦。心里想,莫非那女人住在自己的屋里?一进里屋门,果真验证了自己的判断。只见炕上自己的破被褥,已经拆洗过,干干净净,整齐地叠在炕梢。另有一床花被叠在炕头,并有一些女人的衣服叠放在一边。鬼人的脑子顿时如同一个马蜂窝,嗡嗡……直响。女人!女人!你怎么上了我的炕了呢?唉!江山风光好,女人画中飘呀!当目光扫到那张破桌子时,被那些闪光的银子把独眼给深深地刺痛了一下。好你个小崽子!这又是上哪劫的? 鬼人怒火冲天,再也忍不住了。要劫!我早就劫了!还用你来教我?他转头就往外走,当看到丰明烨刚拴完马,向院子里走时,几步就飘飞到丰明烨面前。 鬼人一个老龙伸爪,直奔丰明烨的前胸而来,疾过飙风,快如闪电。但他没有下狠手,只用了六成力量。可是这手在离丰明烨衣服还有一尺远时,竟鬼使神差突然停滞住了,就见丰明烨的脖子下金光闪烁,一团飞舞的芒辉触抵着他的指尖。鬼人的手立刻如同抓在一团丝绵上,虽然在用力,但手却始终抓不紧,他连忙将手抽回。 丰明烨也一脸的惊愕,不知道师父想干什么。就在师父出手的一刹那,他的身体也在曲背后仰着,这是前位师父无影教的铁板桥。 鬼人恼羞成怒,反了你!突然,旋起飞龙腿,迅疾中带有风响,一条银龙腾飞闪耀着扫向丰明烨。 丰明烨立刻用右脚抵挡,一团骷髅头带着狞笑和鬼人的银龙相遇。‘嘭’一声爆响,骷髅头与银龙剧烈撞击的气浪,把地上的浮土都击散,腾起的尘埃与草屑,夹杂着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沙粒四处乱飞。丰明烨也在这剧烈的撞击下被银色气浪打出一丈开外,倒在地上。 白羽情被这突如其来的争斗惊呆,当看到丰明烨倒地时,便不顾一切猛扑过去,一下子抱住丰明烨,哭喊着:“小弟!小弟……” 鬼人看到丰明烨脚下出现骷髅头时,不由内心一惊。巨大的冲击也使他的身体也摇晃了几下,见丰明烨已经倒地,便收住架势,站在一边。他现在正独眼如剑,把目光射向两个人,恨不能用眼光将两个人击穿…… 白羽情看着昏沉之中的丰明烨,用她感觉最恶毒的话语飞向鬼人:“老鬼!独眼汉!吝啬鬼!你怎么就这么狠呢?我白羽情真是发错了誓。” 鬼人仍然不言语,独眼里充满了冷漠,紧紧攥起的双拳,不一定在那一刻爆发,那直立的身躯,显示出的是威严,仿佛只有他才能顶起头上那片蓝天。 白羽情仍在倾情呼唤着:“小弟……” 丰明烨慢慢睁开眼,看到泪眼涟涟的白羽情,轻轻地说道:“别怪师父,他可能误会你和我了。”他以为鬼人是误会他和白羽情之间有私情。 白羽情听到这话,是一脸的无奈。心想,都说女人会吃醋,这老鬼,他怎么还会吃醋呢?而且还吃了个狠,简直是醋气冲天,好凶呀!他发疯不要紧,有气可以对着我撒吗,冲着无辜的丰明烨去,算什么硬汉子,还下如此狠手……她心痛不已,面带怨恨,胸脯起伏,泪眼婆娑怒视着数尺之外的鬼人说道:“我马上回家,咱们把账结了,银子在桌子上,你看够不够饭钱?不够,我回苟家店再让人给你送来。” 鬼人一听,呀,原来这银子是白羽情的,面子上就有点挂不住。唯我独尊惯了,事先过于独断,也没问明白,这事搞的。看来这姑娘刚才的骂并不是无缘无故的。鬼人仍不失高傲之气,嘴里应着:“噢!噢……” “噢个什么?和你那个大徒弟一个样,一丘之貉,不可理喻。”白羽情想起以前全无妄回来时那个狼狈样,就把鬼人和全无妄拉到一起来比较。 鬼人听到此话,顿时一愣,独眼看着白羽情。难道全无妄回来过?他深藏不露自己内心所想的疑问,并不直接问,怕再弄出尴尬的事来,自己的面子上过不去。只是在避实就虚临时应付着:“哦!全无妄呀……” “不是全无妄还能是鬼无妄,你俩是一个模样,磕了一脸骡子屎,赶了两头骡子给你去运货……”白羽情由于心疼丰明烨,她在极力嘲笑着鬼人,意思是说他自己不怎么样,还带了一个烂徒弟。 话说到这,鬼人立刻明白了。一定是全无妄回来看到白羽情和丰明烨在一起眼气,挑了点事。这该死的全无妄,准是他当了我的骡子。哎哟!我的银子呀!好你个全无妄,竟敢拿我的银子去买金镶玉钗子。完了,这次可真赔大发了。二十两哟!鬼人站在那儿,很尴尬,但不怕,脸上有黑皮面罩遮挡着,白羽情与丰明烨还是看不到他那脸色的。 鬼人心疼自己的银子被糟蹋,又在尊严上遭遇难堪之困境,没处发泄内心的羞恨。默默站立了片刻后,突然,他冲进丰明烨和全无妄住的屋子里。也不管全无妄和丰明烨的铺盖卷还在炕上,就用手抓住炕沿,一提,就脱离了炕帮,左手一掌,那方木炕沿立刻‘咔嚓嚓’断为三节,飞向木窗,将窗格砸断落入窗外。接着双手并用,掀起铺炕的数块石板。石板横飞着,从窗口而出,或击断房顶上的椽子,带着房屋顶上的一些苫草,滚落在房屋下。随后,一片尘霾,随地而起,在空中扩散飘腾。 丰明烨看着尘土四起,不断崩窜石板的屋子,怕落下的石板和碎木砸到白羽情,就站在她身边护着她,不时挡出几块木料或飞石。 白羽情被鬼人这一番折腾,着实吓个不轻,依偎着丰明烨问:“这老鬼疯了,老鬼是不是疯了?” 丰明烨也感到今天师父太反常,难道是白羽情在这里住着,把他给惹怒了?这倒是极有可能,因为这五间房子里,从来没有外人在此住过,更别说是个女人了。他也同意白羽情的话:“可能是!” 第8章 爱恨情仇,道士降妖老汉说媒: 鬼人将炕上的石板已经全部掀飞,屋顶已经被砸开了好几扇天窗。尘灰夹杂着炕洞子里的黑色或灰色的烟灰四处飞落,房屋内外搞的是乌烟瘴气,空间里处处是浓重冲窜环绕的尘霾,炕洞里的瘴气向外弥漫着,呛人的气味与尘霾混合在一起让人窒息。他没有停顿,来到炕梢处,又在炕洞下一堆黑黢黢的沙土上用手快速扒起来,沙粒漫飞,击打着墙壁,或冲出屋外,如同掀起一阵沙尘暴。沙土尽飞,出现了一块黑石板,将石板掀飞,便是个深藏地下由青砖砌成的一个小方室。他从方室中拿出一个石盒,半尺见方;一个油布包,二尺有余。他看到两样东西后,坐在他自己制造的废墟旁,双手放在这两件物品上,一动不动,久久地坐在那里。 丰明烨在外面等了一会,不见杂物向外横飞了,就慢慢走进屋里。此时细细的尘埃还没有落尽,仍飘浮在空气里。屋顶已经是破损的无法看了,数个窟窿可以直接观天,房梁到完好无损,但椽子大部分都已经断落或掀起,屋顶上的苫草坠落的、挂在椽子上的等等到处皆是。他慢慢来到师父旁边,轻声地说道:“师父,我错了。” 鬼人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地说道:“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 丰明烨也随后说道:“是,师父!师父教训得极是,我改!” “你出去吧,我再坐一会。”鬼人拿起那两样东西,走过内外两间房顶已经残损且地上凌乱碎杂的屋。在浮尘还没消尽的外屋内,他驻足在五间房子的中间那一间的门口,推开房内的门,来到这个存放杂物的房间。他来到一张布满尘灰的破椅子边,椅子原先就是放在地中间的。他也不管上面落有许多灰尘,一下子就坐了上去,并把那两样东西放在自己的脚下…… 将近日薄西山时,鬼人走出屋子。院子里的残石、烂草、碎木……已经被丰明烨清理干净。鬼人向前走着,来到了小河边,将手伸向河水里,让凉凉的河水浸泡着他的手…… 鬼人从河边回来后,看了看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丰明烨。然后指示道:“把那杂物间打扫一下,铺两个地铺,咱俩晚上就在这儿睡吧。唉!” 丰明烨也看不到师父的表情,但听这话的语气及意思明显带着缓和气息,便立刻回应道:“是,按师父说的办。” 鬼人站在那里若有所思,稍停片刻后,又缓缓地说道:“你梦源镇那个哑巴道兄贾义刀,前些时候让人捎过口信给你。他的意思是,现在挺好的,让你不要挂念他。” 丰明烨闻听此话,站在院子里愣了一下。他不明白师父此时此刻说这话的意思,又不敢深问,只好点头答应着:“噢……”随后就按照师父说的,赶紧去整理那个杂物间。 丰明烨在白羽情的帮助下,很快就把房间打扫完,并用一些木料及数捆干草把两个地铺搭好。 白羽情看到,活已经基本干完,因有些事情一直不解,就悄悄问丰明烨:“这老鬼疯病好了?” 丰明烨挠着头,小声地说道:“师父什么病也没有。” “没病他发什么疯?”白羽情不以为然,声音略微有点高地说道。显然,她的心中仍然存有一些余气,尚未消完。 丰明烨不愿意深说,只好搪塞着:“找东西呗!” 白羽情心想,找个东西就把炕掀了,把房顶砸坏,这老鬼也太有个性了。就问:“找的什么宝贝?” 丰明烨微转头,用嘴往墙角边一努:“那儿,在那儿。” 白羽情看到墙角边放着的那两样东西,嘴里应着:“噢!”便起身向那墙角走过去,看意思是想拿起来…… “别动,那东西不能动。”丰明烨立刻把她还没付诸实施的行动,用话语给制止住,怕她冒犯鬼人很忌讳的事。 白羽情立刻将脚步停下来,也没想强意过去拿起来察看那两样东西,便不屑一顾,随口而说;“他能有什么好东西?” 转身返回来后,眼睛看着丰明烨又说道:“我去把老鬼的换洗衣服,还有那破被子都给他搬过来。” 丰明烨点了下头应道:“好!你搬他的,我搬我的。”丰明烨早就把埋在烂草、灰石中自己的那些衣服和被褥晾在绳子上。他走过去从绳子上一一拿下他的那些物品,抱到杂物间后,将被褥铺放在杂物间自己的地铺上。 丰明烨和白羽情把东西搬完,铺放好,就走出屋子,一同向小河边走去…… 此时,鬼人来到杂物间,看到自己的地铺被褥边上有些自己的衣服,在衣服上面竟有一个新做的黑皮面罩。他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虽然也是黑色,但明显看出缝制的针线做工不细,针脚也不太均匀,其他的地方基本和自己戴的这个一模一样。自己这个历经风霜雪雨,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破损。他已经感觉出这个黑皮面罩很可能是白羽情给他缝制的。他长叹了一下,唉!女人呀…… 丰明烨和白羽情来到两丈余宽流水淙淙清澈见底的小河旁。两个人伫立在小块卵石错落叠布的岸边,面对着晚风鳞波的河水与对岸那萧瑟枯黄的原野,都默不作声,各自想着不同的心事…… 白羽情在想鬼人,这老鬼的脾气可真够大的,火气一上来就掀炕扒房子。太霸道!太有特性了!不过,从他那与生俱有的一身霸气来看,好像还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非凡夫俗子之流。他是谁?为什么这么吝啬?这么孤独?这么凶猛?这么不近人情…… 丰明烨用手抚摸着胸前挂着的那颗牙齿。脑子里在想着道师无影,他老人家上哪去了呢?如果不是师兄贾义刀那天晚上去偷酒,或许我现在还在那山神庙里……他用手捏着那穿过牙齿的几根毛,师兄呀!师兄!你现在这此时此刻还在山神庙前舞你那把‘桃木剑’吗?还在那庙里默默等候着咱的师父吗?我现在的师父,他刚才把你的意思转达给我,告诉我,你现在挺好的,我也就放心了。真有意思,我师父他至今还把你当成是个哑巴。在此时刻,脑子里已重温起山神庙里的情景,内心深处那股浓重的兄弟之情又被再次强烈翻起并唤醒,一别已经快两年了,有时间和机会我一定回去看你…… 实际贾一刀自从和丰明烨分开后,就一直在那山神庙里。对于丰明烨出去找师父无影一事,他仍不以为然。找什么找?师父就是这山神爷,你出去就是跑到天边,也是找不到的,早晚还是要返回来。他现在每天除了给那山神爷上香,就是在练师父无影以前教过的一些武法;再不就应别人之约到处转转,帮着梦源镇一些找他做点法事的人。在其周围不管谁找他,贾义刀都去,是有求必应,既不贪,又不占,更不拿,给银子还不要。若是有心的话,你就去庙里少扔点碎银子到那个大碗里,无心也就算了,我不强求回报。 如今的贾义刀,在梦源镇及周围人们心中,名声是非常好的,也可以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但自从丰明烨走后,没有了做伴的,精神上仍不太适应,多数时间都在沉闷中度过。自己没事时,寂寞就常常悄无声息来到他的身边。现在他哪怕是远远见到贱皮小子卜酒料,心里也能陡然升起一种短暂的亲切感来。 一天清晨,头发蓬乱,衣冠不整的贾义刀醒来后,在庙里山神爷的泥塑像后坐了起来。他现在每天的形象都带有些邋遢样,那张脸,最少也有十多天没有洗了。他先习惯性用右手抹了抹两个眼角,将那凝成结块星点碍事眼屎去除掉,把鹰眼微睁着。也就在刚睁开睡意犹存眼睛时,不经意间,发现那泥塑山神爷的背上,竟然贴放着一本书。 贾义刀立刻就把眼睛睁到最大,凭着师父无影这几年简略教给他和丰明烨学认的一些字,能辨认出这本书的名字叫识妖断魔。并不是这几个字好认,而是师父教功法时常常提起,并用文字解释妖和魔的区别。他嘴里默念着:“好书呀!好书!”顿时心中一阵狂喜,伸手就把那本书拿在手中。然后,他迅速起身,站了起来,马上转到山神爷的前面,也忘了上香,跪下就是三个响头。 自从有了这本书以后,他是白天晚上连轴看,恨不能把那本书一字不落地全部塞进脑子里。但识字有限,常遇到一些不识之字,并且这些字还真不少,他便用烧过的木炭划写在几张黄草纸上。待等有时间后,就跑到梦源镇‘驶大江’小店,找史鳌他爹史小江教他认这些字。 这样一来二去,贾义刀和史鳌就更加熟悉了,两个人见面时,也常常打个招呼,你喊两句,我应几声的。不过贾义刀老觉着史鳌身上有些妖气,自从反复看过这本书以后,他识妖断魔的本领也是越来越强。他现在真就盯上这史鳌了,隔三差五地就来‘驶大江’小店里看看,明为学字,暗察史鳌,不过往往是见不到史鳌的身影。问其爹娘,答复是,这小子现在几乎是成天泡在水里。哪怕是外面冰冻三尺,他现在也敢往那冰窟窿里跳。 史鳌现在变了,与以往大有不同,甚至于做出一些超乎常规的、匪夷所思的怪异举动。他一系列反常变化,也引起其爹娘的不安,忧愁心与日俱增,担心怕他出事。 第8章 爱恨情仇,道士降妖老汉说媒: 史鳌之所以今天这样,是事出有因的,起因还是山神庙血红骷髅爆裂的那天晚上。他和皮诚在山神庙边偷看时,被那血红骷髅吓昏过去后,醒来时已经不见了皮诚。他的腹上被一颗牙齿击中,是心里怕,腹上痛,磕磕绊绊顺着荒芜的小路溯河而走。一边走,嘴里还一边骂着皮诚。这个狗东西,还好朋友呢?大难来时,这该死的忘魂鬼早跑没影了,真不够哥们义气。‘哼’,等以后再见到你,我也不理你,你就是不管忘记多少事,我都不会告诉你,急死你……因慌不择路,结果误入深山密林里,连痛带吓加累,就栽倒在厚厚树叶子铺地的林子中…… 也该着史鳌命大福大造化大,既没被虎熊豹狼所吃掉,又幸免蛇蝎蚁蜱之毒液。在那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被河獭王衔水相救。 史鳌清醒后,由于身处密林之中,已经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在林子里急得团团转……河獭看到后,就在前面给他引路,结果给引到了河边。史鳌一看高兴了,呀!河!找到河就不愁家了,顺河而下一定能回到家的。他立刻就下到河里,在水面上用他那天赋极高且娴熟泳姿,竟仰躺在水里,脖颈一下没入水下,半浮半潜状态,顺流往下漂去。一路上那河獭,不时地在他左右贴近身体的水下蹿出水面,用那小眼睛看着他。有时那河獭竟也和史鳌那样伴他而游着。还时不时潜入水底,抓条鱼用牙齿咬死后掷到他脸上。 史鳌许久没有吃饭,肚子里正空着,抓起掷过来的死鱼,竟也学着河獭的样子用牙啃了一下。浓浓的腥味强烈刺激着鼻孔里的嗅觉神经,并且口舌秥滑也不适应,迫使他暂时放弃了吃那生鱼肉的念头。刚想把那条鱼扔掉,但肚子里的胃肠强烈地抗议着,实在太饥饿了。史鳌没有办法,就在水里顺水往下漂着时,又把那条鱼放到了嘴里,啃了几口,略一嚼,强忍着恶心,硬生生吞了下去。就这样经过数次,一条鱼的肉竟被他给吃完了…… 史鳌回到家以后,整天魂不守舍的,他那颗心已被那个河獭王给引了去。玩伴皮诚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皮诚的老爹皮子茂、老娘皮黄氏也来‘驶大江’大车店找过数次,并不断地追问皮诚的下落……史鳌心烦意乱,我哪知道呀?他跑得比我都早,我不知道,真不知道……自此以后,他整天没精打采的,可一到了河里,马上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因为那河獭次次与他为伴,史鳌经常和它结伴在水里游玩,饿了也常常以生鱼为食。 这河獭是修炼了数百年的,灵性极高,它和史鳌如此亲密,不光是因为史鳌救过它的命。真正的原因,是他身上有它梦寐以求的,血红石骷髅头掉落的那颗牙齿。河獭不想伤害这个曾经救过它的人,但没有那颗神奇的牙齿,它就不会变成人形。它每每与史鳌游玩戏水时,那圆溜溜的小眼睛,总是盯着他腹上那颗红色的痦痣,有时竟伸出那胖胖的前爪抚触几下。 史鳌也觉着河獭的举动不同寻常。心想,难道它对我这在山神庙被那血红骷髅红光闪划后,给生生刺在肚子上的这颗红色痦痣感兴趣?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史鳌和河獭见面次数也逐渐地增多,两个竟然互依互恋起来…… 河獭的洞府,在这条梦源河上游一个深潭边的崖洞里。可以进入这个洞府的通道共有三条,且全都分布在崖边深潭里的水下,分上中下三条路。只有潜入水中,才能顺着这些洞穴进入里面的大厅。这大厅是个天然溶洞石厅,位于水面之上二丈余高,内部在面崖壁的石墙面上,有密密麻麻如同拳头或鸡蛋大小的数十甚至于上百个孔洞,外面的自然光就从这些孔洞里透射进来。由于石壁太厚,这些光线照进来后便减弱了许多,因此这个大厅里充满一种不明亮的朦胧之色。 史鳌也随河獭,来过几次它的洞府大厅。大厅内的一些地方,遗存不少水生动物的残骸,鱼骨、虾壳、河蚌皮、龟甲等等许多。只是在一角光线最为明亮的地方,有一层数尺厚的一个很大的毛毡窝,那窝如同一个巨大的稍微浅点的陶碗形状。史鳌也几次到它那个窝里躺着,身下是又软又暖,再用眼睛看着那石壁上大大小小的神奇孔洞。那孔洞射进来的光线,竟现出七彩霓虹之光,随着这变幻的虹光,脑子里在不觉中也闪现出如梦如幻的感觉…… 史鳌这一年多的行动,被自从有了那本书后,经常去‘驶大江’大车店的贾义刀所发现。他经过多次的暗中窥探,已经知道了史鳌的秘密。呀!坏了!这小子现在是满身的妖气。不行!这事我要管!他若再这样沉迷下去,搞不好是要死人的。我不管谁管?梦源镇除了我师父无影,现在也就是我了!救人一命,功德无量,这可是义不容辞的事,我来也…… 这些天来贾义刀也不练功了,一门心思都用在,专门研究对付那史鳌和河獭的方案上。经过无数次在脑子里反复修改后,一个捉妖降魔的计划,就已初步拟定好了。方案的出炉,令他为之一振,好你个河獭妖魔,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哪里逃…… 为自己的这绝妙计划颇为得意的贾义刀,继续观察跟踪史鳌,他要掌握好其出入的行踪,在最佳的时候将其一举制服,以免因打算不周功亏一篑。 频繁来往于梦源镇的贾义刀被卜酒料盯上了。‘哈哈’,你个小道士,现在好牛逼呀。还能为镇上的人做法事了?你这几天出出进进来来往往挺勤的,是要去捉妖、还是去降魔?你不是会看、会算吗?‘嘿嘿’,我就是个妖,我就是个魔,你那慧眼看不出来吧。这小子随着年龄的增长,那坏水不但没减少,却反而更加多,更加成熟老练了,贱皮子劲头,那可是与日俱增。 卜酒料在傍晚时分,悄悄躲在树后,远远盯着贾义刀从梦源镇回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几天,他就早晚两头盯着这一心捉妖的贾义刀,基本掌握了其行动规律。好,你不是早出晚归吗?我就试试你会不会算,能不能给自己也算明白了,哪天死呢? 山神庙通往梦源镇的路是条山野林间小路。路边的土质非常肥沃,特别在盛夏时节,密密生长着一些盘根相连的山草,草叶如韭,二尺余长,半弯弓状态垂覆向路面,把本不宽的小路遮挡得只剩下一尺左右的土石路面。 在一宿的琢磨研究中,贾义刀决定还去继续跟踪史鳌。接近天亮时,匆匆吃了口饭,在黎明的蒙蒙晨色中,就沿着小路向梦源镇而去,他怕路边草叶上凝结的露水打湿裤脚,尽量走中间的土石路面。突然,他一脚踩空,整个身体向前猛力摔下去。 虽然是猝不及防,但毕竟功法在,练了这么些年也不能白练。他就势迅速将两手略一撑地,悬空就是一个前滚翻,双腿由上而下划了一个抛弧线,脚就在事发点数丈之外落地站稳。 惊魂未定的贾义刀,长脖子一伸,向四周查看着。原野静悄悄,没有一丝异常现象,只有不远处,出现了一堆新挖的泥土是重点怀疑的对象。他用手摸了一下脖子,心在想,哎,这好好的小路,它怎么会塌陷呢?这堆泥土是谁弄的?他并不死心,又仔细看着小路面,走到刚才的地方,定睛一看,差点没气晕了。其人为状态太过于明显,是有人事先设定好的。干这个事的人,没别人……嘴里骂道:“贱皮子卜酒料,等我捉完妖,再找你算账。” 贾义刀转身离开那个,近二尺半深三尺多长的长条形陷坑,陷坑周围是那被踩塌陷参差错落着薄薄的桦树皮,有些桦树皮上还有伪装好的原始泥块…… 贾义刀万事俱备,决定下手捉妖。在一天的凌晨,天还不亮,贾义刀就来到史鳌下河时常走的那个梦源河边路口处,伏在密林里窥视着史鳌的出现。史鳌这小子与众不同,怕被人发现,独辟了一条绕出梦源镇住户房屋很远,且又非常隐蔽的密林之路。贾义刀怕去晚了把机会错过去,便早早从山神庙起身,躲在那湿闷的密林里。实际他这几天一直是这样,只是有所不同的是,前几次是侦探,今天是行动。 盛夏的密林里蚊虫特多,一些吸血的蚊虫可高兴了。这大头鬼又来了,咱们等了一宿都没喝到鲜血了,现在他自己给送上门来,吃吧!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在阵阵烦躁人意的‘嗡嗡’声中,贾义刀身上裸露的地方,被这些小吸血鬼无情叮咬着。没一会儿工夫,脸颊、耳垂、掌背、小臂……便凸起了数个红头的小包痕。 贾义刀呲牙咧嘴,脸露苦相。他怕被发现,把自己暴露了,没敢用师父教的照护术。因照护术的红光会被人发现,那样这些天来的周密计划就会落空。他只能强忍着,两眼盯着接近黎明时的这条小路,心里期盼着史鳌早点来…… 天刚亮时,史鳌真的又出现了。他匆匆走过这条小路,向河边疾走…… 贾义刀借助于茂密林木树叶的掩护,悄悄跟踪在他后面不远处,借助于河滩树林,就来到了一个山隘处…… 史鳌还没来到了河边的山隘时,那只河獭就已经早早地在山隘下的水里等着他了。当它看到河滩上史鳌的身影时,便迫不及待地窜游到河边,在岸上等着史鳌。当史鳌过来后,更是围在他身边,亲亲地不停地翻转着身姿,像个久别的狗儿,遇见主人时的模样。 史鳌蹲下身来,把身体前俯着,用脸去迎接河獭抬伸起来的嘴鼻…… 贾义刀不看则已,一看怒火立起。他已经从那河獭身上看到了它是在迷恋着史鳌。他按照那本书里的识妖断魔法,也推算出来了,此河獭已经是修炼了数百年。好你个孽灵,你不好好修你的仙道,跑出来迷惑人?不过贾义刀现在不能动手,他要找个最佳的时机,给它来个一击致命。当他看到史鳌和那河獭双双下到水里,并慢慢地溯河向上游走时。他便躲在岸上茂密高大的原始密林里,眼睛紧紧盯着河中的目标,深一脚,浅一脚,沿着一条荒芜的小路,跟头趔趄,继续秘密跟踪着。 第8章 爱恨情仇,道士降妖老汉说媒: 不知不觉,史鳌与河獭溯河游走了近十里。贾义刀累得是汗流浃背,两只眼睛也酸痛难忍。心里暗骂,鬼畜生!你这是要上哪里去?也就在这时,岸边出现了悬崖,崖下有个面积很大的深潭。 这里地处原始密林,较为偏僻,梦源镇的人并不常到这里来,虽有山夫猎人偶尔到过,但这潭确有梦源镇妇孺皆知的名,叫老鳖潭。那面大大小小孔穴的崖壁,则名更好,叫百鸟巢。贾义刀仰望着悬崖,稍微一犹豫的时候,史鳌和那河獭双双不见了踪影。 贾义刀立刻将眼光盯在这崖下的深潭上,观察了半天后,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呀!妖潭!这妖獭的洞穴就在这里!在他眼里,这深潭是妖气重重,魔水幽幽。贾义刀不再犹豫,反手向背后的肩上伸去,抽出了那背上的红白两色的‘桃木剑’。他右手持剑,几乎是窜到了崖下的深潭边。 贾义刀用手中的‘桃木剑’一指那深潭,左手从怀里摸出几张黄表纸符,这纸符是他特意贴在山神庙那泥塑像身上数天的。嘴里高声吼道:“妖魔!赶紧出来受绑,免得遭罪受难。” 水幽,山静,只有他的几声回音略略暂存了瞬间之时,但马上就被这旷野吞噬掉。天空蓝静,初阳斜晖,林密叶茂,崖影水面,一切都在静静之中。贾义刀仿佛能听到自己那颗心在‘怦,怦……’跳动着…… 贾义刀把长脖一伸,脸上挂着怒容,左手那几张黄表纸符便甩到了眼前的深潭里。黄表纸符在水面上立刻化作几团雾气,不断沉跳着。刚才还平静如镜的潭水,立刻便翻起了滚波。贾义刀不失时机将那‘桃木剑’刺入深潭,‘桃木剑’几乎是在瞬间变得又宽又长,红白两色光芒猛冲直刺深潭中。只见这时,贾义刀的手臂旋转起来,那柄变幻成巨大的‘桃木剑’,也在他旋转的手腕中狂旋了起来。 顿时,这个深潭,水波高起,浪翻水涌。突然,一道面盆余粗的水柱由潭中冲天而起,一个巨大的蜃蚌飞上了高空,在空中翻了数个跟头后,便斜斜地划冲向贾义刀。 贾义刀虽能识妖魔,只不过是初学,道功较浅,光把注意力集中在那河獭身上,根本没想到这个深潭里还有个蜃蚌精。他见此情景,暗吃一惊,连忙把‘桃木剑’收回,准备迎击这蜃蚌精…… 那蜃蚌精在深潭之下修炼,既没犯天规,又没惹人怨。虽说吞了颗血红骷髅的牙齿,能变成人形,但一直在水下潜心修炼,也一次没出去兴妖作怪魅惑或残害人。今天让贾一刀的桃木剑这一搅,水下是泥沙翻腾,碎石乱滚,冲击得它筋骨酸痛……不但扰了它修行的心,还伤了它的身。顿时,怒气冲天,由潭底冲天而出。蜃蚌精想让这不知死活的长脖子,尝尝它的厉害,在冲向他的途中,于适当的距离时,把两片蚌壳开到最大的限度,将里面储存的所有水,全部急速地喷射向贾义刀。 这超强而有力的水流速度极快,贾一刀在慌忙躲闪中还是被击中,翻跌着往后滚了数步。他不顾身上的伤痛,腾身跳起,挥剑就劈那蜃蚌精。只见一道红光划空而出,直奔那蜃蚌精劈了下来。 蜃蚌精喷出水时,看到已经击中了贾义刀,忙运用那颗牙齿的功效立刻化作人形。刚变成人形时,贾义刀就腾起身来,并把那剑挥起。蜃蚌精暗叫不好,瞬即又变换着身形。那‘桃木剑’连同那血色红光就已劈落过来。蜃蚌精变成河蚌,落在地上翻滚了几下,躲过那剑锋。结果红光倾下,闪雷触地,潭边地面出现一条半尺深的凹沟,水雾与泥沙裹挟着草皮飞向四处。 蜃蚌精思绪有点乱,我修行在水下也没惹你,你竟把我往死里揍?几个跟头便翻到了潭边,将一面的蚌壳运用功力瞬间变大变长,并插在水中不断地向岸上扇动着。立刻就出现了连续不断的水瀑,喷冲着贾义刀。 史鳌和河獭早已潜入水中从洞穴回到了大厅。贾义刀那把‘桃木剑’搅起的潭水涌浪从洞穴向上喷窜,大厅里顿时有三股水柱冲喷而起。史鳌嘴里骂道:“这该死的长脖子,不好好修道,跑到这深潭里闹事。” 河獭好像已经知道那贾义刀的目的,蜷缩在毛毡窝里,惊恐的小眼睛紧紧盯看着史鳌…… 贾义刀将‘桃木剑’抽回,那水涌即刻变小。史鳌认为自己和贾一刀熟,就顺着洞穴潜到深潭里,准备到岸上去找贾义刀说理去。 河獭离不开史鳌,也随后跟了出来……当他们潜到岸边时,看到那蜃蚌精正用那瀑布之水向贾义刀发起进攻。史鳌怕伤到自己和河獭,便护着它躲到了大树后,观察着他(它)们之间的战斗。 贾义刀被这瀑布之水冲击得是手忙脚乱,连连后退了数步。他立刻俯身弓腿形成一个弓箭步,将那‘桃木剑’一转面向,将白面向上,用力向前刺去。‘桃木剑’前方瞬间出现一股白色的寒气,白色的寒气与那瀑布之水相撞。顿时,形成无数片透明的冰块向深潭边四周飞去。 正在连续用蚌壳划水的蜃蚌精一看不好,再想合那蚌壳已经来不及了,那白色的超寒之气一下子击中了它。随着一阵冰屑横飞,一颗绿色闪着光辉的东西从它那蚌壳里飞了出去,落在了岸上的树丛里。 河獭躲在史鳌的身后,当一看到那颗绿色东西时,心情万分激动,正是它千寻万找的那血红骷髅的牙齿。河獭也不顾危险,一下子就冲过去,衔起那颗牙齿就吞到了肚子里。立刻它腹中一阵剧痛,就全身颤着抖趴在了地上,脸庞及身体也慢慢地变成了一个纤纤少女…… 史鳌看到此景惊呆了,瞪着眼睛张着嘴,用手指着那纤纤少女,那口中语音断续着,只有一个字:“这……” 蜃蚌精在这无情寒霜白气的重击之下,已经是奄奄一息,身体也在逐渐地变小,最后缩到不足一个拳头大小,伏在崖边的沙石滩上。 贾义刀冲过去,挥剑就要劈,可当‘桃木剑’落到离那蜃蚌精还有一尺多高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原来,那个蜃蚌精又化作了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小姑娘。她那细小的‘嘤嘤’之声也就贾义刀能听见:“我只是修炼,又没当妖,也没做魔,你把我劈死,天理不容呀!” “啊……”贾义刀顿时醒悟,悔从心起。他看到又在吃力变回河蚌样子的小姑娘。心想,现在已经把它伤到这么个程度,恐怕难活了。唉……都是那个妖獭惹的祸,坏的事。唉……他连续不断叹着气,转身把目光盯向了河獭。 河獭刚刚将牙齿咽到肚子里,由于牙齿的作用,虽然已经变成了人形,可吞噬后,还有一个虚弱阶段,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要想彻底地恢复,最少还需三天时间。她只能用那含情的眼睛看着史鳌,祈求他来保护自己。如果自己去迎战贾义刀,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就是没咽下牙齿前,也不可能抵挡住他那‘桃木剑’的攻击。 贾义刀现在把怒火都集中在这个已经变成了人身的河獭身上。他提剑就向她奔去,他要在她还没有功力的情况下将她杀死。贾义刀脸上挂着蔑笑:“哈哈……你以为把牙齿吃了就行了,没那么简单,完了吧?” 史鳌看到贾义刀持剑走过来,马上挡在已挣扎着倚在树干上那个纤纤少女的面前。也怒瞪着双眼盯着贾义刀说道:“走开!我们的事不用你管。” 贾义刀停住了脚步,把长脖子一伸,头一仰说道:“是妖就要除,闪开!别让我的剑上沾到你的血!” 史鳌心里存有强烈怨恨之气,你个死贾义刀,三天两头往我家跑,和个孙子似的找我爹学字认字,这会儿又不认人了。狗东西!竟敢来管我的事!他高声说道:“不让,你有本事就在我身上刺几个窟窿。” 贾义刀非常气愤,左手指着史鳌:“人妖不分的混家伙,再不闪开我连你一起刺。”他说完,右手抬起‘桃木剑’就向前刺去。不过是没有用功力,只是想把那史鳌吓退。 史鳌很强硬,不闪不躲,依旧站在那里寸步没动。嘴里骂道:“狗道士!再别上我家里去!” 贾义刀不得不把‘桃木剑’暂停在史鳌的胸前。他瞪着眼,咬着牙,狠狠地说道:“让开!” 史鳌不服,便和他较上了劲,不但不让,反而把身体往前使劲一倾,‘桃木剑’的剑尖真的刺进了他的胸部。他在不顾一切的同时,嘴里也就放开了泼:“你先杀了我再杀她,杀她之前,你只能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贾义刀已经有所准备,在史鳌把身体向前倾的时候就往回收剑。哪知这家伙死犟,硬往剑尖上碰,还是晚了一点,将他的胸部的皮肉刺破。贾义刀一边往回抽剑,嘴里一边说道:“你……你真不通气……” 史鳌用手抹了一下胸口流出来的血,随手一甩,在愤恨中还不忘嘲笑着贾义刀:“无爹无娘无情无义的东西,有本事别收回你那个破烧火棍。” 那个纤纤少女也用力向前几步,身体踉跄着。她柳眉聚拧,脸上挂有痛苦之色,嘴里弱弱地说道:“杀吧,我自作自受,不牵连任何人。” 贾义刀被史鳌给骂得脸都紫了,想到了那水柳林中惨死的爹娘,气血狂冲大脑。他更是怒上加恨了,当看到她转到史鳌身前时,挥剑就往下劈。不过他依旧不敢用功力,因为他发现史鳌瞬间又转到了她的前面挡着。贾义刀嘴里喊道:“快闪开,不知死活的傻小子,你为她陪葬不值。” 史鳌转到她身前时,那把‘桃木剑’也落了下来。正砍在他的肩上,一阵剧痛使他身体颤抖了数下,接着这半边身子就处在痛麻之中,血也从前胸后背两个方向流出来。史鳌咬着牙,怒目圆睁,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哼!” 贾义刀在那‘桃木剑’砍下时,就已经把力量减弱了,要不只此这一下,不给他劈到胯下,最少也能把那半边肩膀卸下来。贾义刀怒视着史鳌:“滚开!” 史鳌那豹子眼里已经充满了血丝,张着嘴,恨不能撕咬贾义刀两口。‘呸’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液从嘴里飞出:“来,再给我几下,让我倒下。” 第8章 爱恨情仇,道士降妖老汉说媒: 贾义刀把长脖子使劲往上一挺,右手持‘桃木剑’的手臂已经有数圈赤色气环在环绕着。他将‘桃木剑’缓慢地向史鳌扎去。嘴里说道:“好,既然你选好了路,我成全你。”那‘桃木剑’一点一点向史鳌的左胸逼近。 史鳌眼睛圆睁不躲不闪,用强硬的语气加反驳的观点说道:“刺吧,我们死后,麻烦你把尸体给扔到这潭里。你居然口口声声杀妖?为什么不把那个蜃蚌精用剑劈了?”说完又用手抹了一下粘印到腹部的血,把手一挥,故意将手上的鲜血向贾义刀脸上甩去。 贾义刀闭着眼睛,任凭星点的血滴落在脸上,手继续慢慢向前推刺那渐渐接近史鳌的‘桃木剑’。他已经感觉到剑尖接触到了史鳌的衣服……仍不停,将手还在慢慢往前送。感觉到剑尖已经刺进了肌肤……仍不停,手在抖动着,依旧慢慢把剑向前送……当他感觉整个‘桃木剑’已经贯穿那身体时,猛地把眼睛睁开,眼前的一幕把贾义刀惊了一下。 只见那‘桃木剑’只是浅浅地刺在史鳌的胸上。纤纤少女的双手抱抓着‘桃木剑’的锋刃,已是满手的红色血液在滴淌着。那‘桃木剑’也不知何故,竟然变成了个弯弓形。唉!贾义刀长叹一声,把‘桃木剑’收回。他摇了几下头,既然天不灭你们,我也不能强求了…… 史鳌看到贾义刀把剑收回,以为他还要重新回刺,用那残存不多的力气抱住了那纤纤少女,将整个后背转向了贾义刀。低吼着:“长脖狗!动手吧!我们不愿意看到你那丑陋的脸。” 被骂后的贾义刀,立马呈现出一副无奈之态。他气得将‘桃木剑’插在背后的剑鞘里,把手一挥说道:“你人妖不分,是死是活,我不管了……”说完就走到那蜃蚌精的地方,发现它依旧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不想误杀生灵,怕它死了,就把它拿起来,便急匆匆地回山神庙去了…… 当史鳌看到贾义刀真走了,全身的伤痕如万蛊噬心之痛,紧绷着的神经在这一刻也松弛下来。他眼前一黑,便昏晕过去…… 那纤纤少女眼角挂着泪珠,用被‘桃木剑’割伤血肉模糊的双手,紧紧抱住史鳌的身体,此时两颗心也贴得更近…… 贾义刀回去后,将那蜃蚌精放在山神爷的塑像前青石板的空隙里,双腿长跪在地,磕了无数个头,求师父无影神灵保佑它,让它活下来…… 自此事件以后,梦源镇上所有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史鳌。一时间,流言蜚语四起,议论声纷纷不断。那个皮诚的爹、娘皮子茂和皮黄氏,更是不放过他,说他儿子皮诚让史鳌和妖精给害了,扬言要找他算账…… 史鳌有口难辩,整天生着闷气,便很少与梦源镇上的那些人往来,见了面也不理。最后干脆很少回家,竟和那纤纤少女双双住进了那崖中的洞府,并且给她起了个名叫千梦。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早些,刚进入冬季,一场不期而至的初雪,为青草坳铺上了一层近半尺多厚的银装。气温也在这场寒潮中迅速下跌,西北风不时卷起原野上凸起部位的积雪,薄雾状态填补着自然地势的凹陷之处。 鬼人回到青草坳已经好多天了,脑子里经过千百次的反复考虑后,最近这几天,终于决定,把自己的绝密武功要领传授给丰明烨。 晨昼轮回,乱云空舞,初雪刚停,寒风清啸。早饭后的鬼人和丰明烨,从屋里先后走出来,站在还未经清扫过积雪的院子里。他决定亲自把啸龙十六式传授给丰明烨。鬼人先在嘴里念出,啸龙十六式各个招式的名称:“老龙伸爪,飞龙腿;春柳拂面,穿心脚。游龙回首,白龙尾;夏荷沐雨,飞云步。青龙出云,现龙鳞;秋风吻叶,轻飘尘。啸龙九天,幻龙腾;冬梅绽雪,聚寒霰。” 鬼人刚一念完,另一间屋内的白羽情,听到院子里的声音,也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她站在一边,想看看鬼人和丰明烨在干什么。 鬼人没有理会白羽情,将身上佩戴的宝刀抽出来。只是对丰明烨说道:“你跟着我的招式练,学多学少全凭自己的能力。”说完,就是一招老龙伸爪,紧接着就是飞龙腿……速度是越来越快,当练到飞云步时。丰明烨已经明显跟不上他的节奏,有点手忙脚乱的……鬼人在练到秋风吻叶和轻飘尘时,身体已经在离地五尺高的空中飘旋着。紧接着他在空中又向上一蹿,一招啸龙九天,在空中闪现出一道银光,随后的幻龙腾,竟是一条从天而降的银龙,直扑地面。也就在落地的一刹那,右手的宝刀,左手的劈掌,同时由下而上劈向两边。顿时,银气团旋转着四处飞蹿,直冲天空,扑向地面,撞在地面的气旋形成巨大的反冲气浪,又再次波及四周,将地上的积雪激起大大小小无数团白絮散飞八方…… 丰明烨由于跟不上鬼人的招法,刚一停顿时,被这股强劲狂暴气浪外推着倒退了几步…… 一旁的白羽情,看得正起劲。心想,这个老鬼果真名不虚传,还能放出个银龙来……突然,气浪直扑向她的身躯,她如同一片枯叶被气浪抛到了草垛上,马上又滚落下来。接着大团的积雪纷落,打在脸上,灌入脖中。她爬起来后,心里在暗自念叨着,这老鬼又疯了!就微红着脸,快步回到屋里。 鬼人根本不管丰明烨能不能跟上,随着最后的招式,将姿势收定,独眼扫了丰明烨一下。然后,他走到一边,迎着寒风站定,对丰明烨说道:“你练几招我看看,看你能悟到几个招式。” 丰明烨马上在院子的雪地里,认真练着鬼人刚才教的啸龙十六式,当练过第八招时就停止了。因为后面那些招式,师父的动作太快,几乎是在眨眼间连贯完成的,他根本看不清。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站在那,直搓手掌…… 鬼人看到后,若有所思,他感觉到丰明烨悟性的确很高,并有着扎实的基本功。要是普通常人,可能两招过后就飘晃起来,绝对不可能再连续练下去,就是逞强练下去,那也没法看。鬼人还比较满意,说道:“继续练,想一想八招后的那个招式,练一下给我看看。” 丰明烨脑子在想那个招式,一个不太清晰的画面在脑子里闪现,他马上就做了一个动作…… 鬼人内心很不满意,用严厉的语气,高声地叫喊着:“错了!动作不是这样的,重来!” 丰明烨立刻收住招式,再重新来一遍…… 鬼人看着丰明烨练出的姿势,马上又补充着说道:“软弱无力,这不是在弹棉花,这招叫青龙出云,要求身体刚劲有力,精神气冲霄汉。” 丰明烨满头是汗,也顾不得擦,又在把那个招式反复地演练着…… 鬼人看着演练啸龙十六式的丰明烨,特别是在转身的背影时。鬼人仿佛已被他带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多么相同的场景,那么熟悉的身影,触景生情,一切,一切……仿佛他又回到了自己的那个年轻的时代,他的大脑已回到以前那美好的时刻之中…… 此时,白羽情从屋里走出来,她手里拿着一件刚刚制作好的皮大衣,悄声来到鬼人身后,将皮大衣给他披在身上…… 鬼人心里一颤,他现在还沉浸在那个回忆里,右手也不由得往自己的左肩上一搭。他就感觉自己的手压在一只软软的手上。他一愣神,差点就脱口而出‘钱妃’两个字。马上觉着不对,那回忆中的大脑,也瞬时回到了现今。他立时如同触电一样,一下子将手弹开。 这瞬间的一刻,把白羽情羞得满脸通红,用右手捂着刚才被鬼人触摸过的左手,心却怦怦跳个不停,慢慢地向屋里走去。 鬼人早已从丰明烨的口中知道了白羽情的誓言。但他仍然不想改变自己的意志,怕再在女人身上出现差错,一心想完成那个世代追寻的目标。自从早年那次不堪回首的经历后,他已经彻底地把女人这两个字给忘却。他不想再上演那血腥的场面,那焚情中的悲壮…… 丰明烨依旧在那里专心演练着,并没有注意到俩人的一切…… 鬼人用手抚摸了一下皮衣,柔软的皮毛在手下滑过,暖暖的,如同千万根牵心的情丝。此刻的鬼人,内心很纠结。他想将衣服送还给白羽情,让她知道他与她是不可能结合在一起的,但又怕伤到她的心。鬼人犹豫了片刻,最后终于狠下心来,他向自己原先住的那屋的门口走去…… 就在鬼人刚要推门时。白羽情也正好要出来,她率先将门拉开。白羽情在屋内,鬼人在屋外,两个人隔着一道门槛,近在咫尺,眼光就碰到了一起。 白羽情一愣,处在惊愕之中,她没想到鬼人能过来。这半个多月内他从没踏进她这屋里半步。 鬼人本想来和白羽情把话说明,没想到在门口突然相遇,有些尴尬,杵站在那里,也不知先怎样开口说。 一时间,两个人,三只眼,只是直直地互相望着,都没言语…… “师父,来人了。”正在重复演练着龙啸十六式招式的丰明烨收住招式,一声轻呼,把两个人的这个僵局给打破。 鬼人连忙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的雪地里,一匹马在向他们这里奔来。由于已经较近,鬼人一眼就认出来骑在马上的那个人。他嘴里脱口而出:“苟先生?他怎么来了呢?” 苟悦悠骑马来到院子里,丰明烨连忙上前,帮扶他从马背上下来。他身后背了一个很大的包袱,里面包裹着的所有东西,全部都是白羽情的。由于昨天开始下雪,苟悦悠怕白羽情冷,冒雪赶了大半个夜路,特意为她送来过冬用的衣服。 第8章 爱恨情仇,道士降妖老汉说媒: 苟悦悠看到鬼人也在家,颇有些兴奋,似乎一下忘记了旅途的疲倦,就用眼睛上下打量着弯臂上折搭着一件皮大衣的他。因为前时来了几次都没遇见,今天难得见到一次,所以就感到既意外又幸运。他非常清楚,大小姐白羽情,为了兑现那早先时候悲愤之下发出誓言,现在已经认定非鬼人不嫁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婚姻问题上,自己无权阻止她,况且她还是个女主人。既然小姐她已心如磐石,我何不妨帮她把木成舟,最好能从中给俩人搭上桥,撮合撮合。今天正好他在家里,真是千载难逢,好个难得的机会。他忙上前施礼,然后说道:“恭喜大掌柜的!” 鬼人一愣,你这是看我两间房子废了,嘲笑我吧。好你个老家伙,到我家里幸灾乐祸假恭喜,有点不地道呀!鬼人独眼一扫,嘴上还击道:“说吧!又叫我给你送什么货?这次,钱少了不伺候!” 苟悦悠一听,嘿!在我面前装傻充愣,我不和你计较。不管怎么说,我马上就会比你大一辈。小子哎!咱们凉水煮蛤蟆,看你身体强,还是我火头旺!‘哼哼,’我现在就开始点火,不信熬不烂你!他那数分疲惫的脸,随着嘴角出现的滑滑笑意,也在舒展着,半神半秘打趣说道:“咱屋里谈,这可是个大买卖。” 鬼人从苟悦悠那言谈举止上就已经判断出个大概。这老家伙,不是来给我送银子的,他是来挖坑的。但没办法,只好随苟悦悠来到白羽情住的屋子里。他把那件皮大衣随手放在炕上,觉着这充满女人气息的屋子有点陌生感,尽管这是自己的屋子。这也是他回来以后,第二次进到这间屋子里。 白羽情了解苟悦悠脾气,知道他要说什么事,当他说完第一句话时,她就走到了院子里刻意回避着。当她看到丰明烨把他骑来那匹马往马棚里牵,也就一同跟过去。 苟悦悠来到里屋,首先把背上那个大包袱解下,也随手放在炕上。自己并没有等待鬼人来谦让,毫不客气,伸手拽过一把椅子在桌子边坐定。 鬼人也只好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习惯性把手在胸前随意交叉一抱,特意对他说道:“什么大买卖?不会是,又叫我去给你来回地背银子吧?” 苟悦悠微眯两眼,看着鬼人,嘴角略带神秘地一笑:“嘿嘿,背银子是小事,咱不提。” “噢!那提什么?”鬼人随口一问。 苟悦悠依旧微眯着两眼,对鬼人说道:“我们家大小姐她要出嫁呀。” 鬼人知道苟悦悠的意思。心想,不好,这老家伙或许早已预谋好了,今天看我在家里,主要是冲我来的,现在已经开始挖坑了,得赶快给他截住,要不,他越秃噜越多,我可千万别上了他的当。他找个话茬往外挡着:“我这里只拉驮子,不抬轿子,这事与我无关。” 苟悦悠一听,不干了。噢!在你这儿住了好多月,你就一句无关就行了。没那么简单,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这门亲事给搞定。他在为自家大小姐白羽情着想,因为他知道她很倔强固执,如果鬼人一推再推此事,怕是白羽情精神上受不了。他今天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立刻就和鬼人顶上了:“怎么无关?是不是你把她抱来的?” “啊……”鬼人独眼冒火,有口难辩…… 苟悦悠还不算,指着桌子上直到现在还没收起的银子说道:“她把嫁妆钱都带过来了。怎么的?你想反悔?白家虽比不上源江城的大富豪,但在苟家店,那也是大富户。嫌少,我再回去拿。” 由于是关于婚姻上的事,鬼人是既不能和人家上火,又不能对人家冒烟,此事对于他来说,很是棘手。他这个顶天立地傲视大江上下的硬汉子,此时,竟然搓起了手。面临难题,只好缓了缓说道:“我岁数大了,不想娶女人。” “那不行!除了你,她再嫁谁去?”苟悦悠是咬定鬼人不放松,态度极其强硬,紧追不舍,不给他留有一点的缓和余地。 “唉!她怎么就粘上我了呢?”鬼人用手拍着头上的黑皮面罩。 “因为你替她报仇,把那个山寨王杀了呀。”苟悦悠一副小有得意的样子,轻轻笑着,还用手指轻轻点了几下桌子说。 鬼人这个后悔呀,他现在恨不能把那个山寨王再给复活过来,这样此事就与他无关了。谁愿意杀,谁就去杀,反正他是不去了,给多少钱也不去!鬼人已陷入推脱不掉的困窘之中,实在无法脱身,就想先拖延一下时间,把这逐渐升温的事情变凉,因自己那份大业亟待完成,不能在女人这里浪费时间。主意已定,就说道:“你先把这些银子拿回去,把她也领回去,我五年后再去娶她。” “五年后?不行!五天后,要娶就快点,我先把银子拿回去,五天后随人再拿回来。”苟悦悠果真从椅子上起身,把放在炕上的包袱给解开,将那些白羽情的冬装都整齐地放在炕上。然后,用那空包袱把那些银子仔细包好。 鬼人看到银子被苟悦悠包在包袱里,虽然有点舍不得,但这些银子他是绝对不能要的。可万万没想到,就在把银子和白羽情送出去的同时,一个更大的问题却接踵而来,立刻摆在面前。他根本没预料到事情发展得如此之快,被苟悦悠打了个措手不及,竟然让他五天后就娶白羽情。一向是语压群雄言惊鬼神的鬼人,此时也有些小慌乱,连声说道:“不忙,不忙……” “你不忙不行,我们忙。五天后你不去花轿接人,我们就用花轿把新娘子给你送来。我们也不回苟家店了,就去源江城先住下等着,多准备点嫁妆,从这儿来近。”苟悦悠现在可不管鬼人怎么想,他一切目的就为白羽情着想,想让白羽情早点把婚结了,以免她长时间住在鬼人这里没有名分太难为情。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鬼人现在彻底被苟悦悠的这个又黏又深的陷坑给困住。不管你怎么说,这苟悦悠他就是不听,非一意孤行下去,犟了个死! “按理说,我以后也算是你的长辈,有几句话要和你念叨念叨。你先在家里忙活,忙活,把那露天的破房子修好。别省钱,该花点银子了!”苟悦悠把那包袱背上,眼睛看着依旧坐在那里的鬼人。说完后,就迈步向外面走去, 鬼人是既火不得,又怒不得,现在只有气,而且是气压胸腹,还无法寻到目标往外发泄。‘唉!’长叹一声,脑子里就出现了短暂的眩晕状态,加上这些天来思虑琐杂,几乎彻夜难寐,身心较疲惫,即刻独眼一黑,就趴在桌子上…… “你忙……就别送了……”苟悦悠回头看着伏在桌子上的鬼人说。心里想,装什么呀?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呀?人之常情的事吗,这种事往往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是两码事,别看你遮遮掩掩推三托四的,要是怀里真抱上我们家漂亮水嫩的大小姐,不把你乐得颠了馅才怪呐。 苟悦悠现在心情无比轻松,费尽口舌,总算把大小姐的婚事搞定。他走到这冷风扑面的院子里,抬眼看着正打扫马棚的丰明烨和白羽情。他脸上挂着极其舒展的笑容,并略显几分得意之态,开口说道:“行了,大小姐,活留着他们干,咱们走吧。” 白羽情没看到鬼人跟出来,心里有些疑虑。她站在那里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就问苟悦悠:“上哪去?” “源江城呀。” “去源江城干什么?”白羽情被苟悦悠说得有点糊涂。 “嘿嘿!他同意娶你了,我们去源江城买一些必备的东西,五天后,你就嫁过来。咱就别回苟家店了,那儿路太远。加上雪地路滑,不方便。”苟悦悠一脸得意样,站在院子里的草垛边上,对着马棚边上手里拿着扫帚的白羽情说。 白羽情被这话说得有点害羞,毕竟是大姑娘出嫁第一次。她低着头,缓缓向院子里走。脸上已是一片红红的羞晕…… 短暂的变化,令丰明烨很是万分惊愕。哎呀,可真够真快的!这苟悦悠不愧是个大长舌,竟用舌头把那个不近女人边的师父给说倒了。佩服,太佩服了!你简直就是神呀,我给你跪在地上磕三头,我都愿意。他又看了一眼,脸上霞晕愈来愈浓,数步远站在院子里面向他观望的白羽情。呀!师娘!再过五天你就是正宗的师娘了。他赶紧向马棚里面跑了过去,解开那匹从苟家店带来的白马,备好鞍、镫牵过来,将缰绳递给白羽情。 苟悦悠也早已走到马棚里,解开自己那匹马的缰绳,上好鞍、镫后,牵到院子里,并爬上马背,骑在马上等着白羽情。 白羽情接过缰绳后,先是看着这几个月来自己在这里住的屋子,目光迟疑了一小会,又将目光投向那几个她和丰明烨一捆捆干草垛起的大草垛。然后,在丰明烨的帮助下骑到马背上。她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尽,望着眼前的丰明烨,轻轻摆了下手,小声地说道:“姐去源江城,给你带好东西回来……” 丰明烨摇了下头。心想,这个姐字在你身上从今天以后就再不会出现,我以后要叫你师娘了。嘿!有意思,师娘!他默不作声,只是用眼光目送着这个数月中朝夕相处的姐姐。 事已至此,大局基本已定,苟悦悠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想尽早到源江城去准备些繁琐的出嫁用品。他一抖马缰绳,便催马赶到迟迟慢行不断回头观望的白羽情前面,两匹马就一前一后踏着厚厚的积雪向前走去。 原野旷空辽寂,远山静若处子,高空的数块白云在西北风的吹拂下,向东南飘滑着,在时隐时现的阳光下,大地是一片的洁白。随着两匹马的不断前行,在通往源江城的小路上留下了几趟交错叠乱的蹄痕。两个人影也越来越模糊,并且在不断缩小,直至消失在目所不及的茫茫白色之中。 一个多时辰之后,鬼人才从这极不舒坦的睡姿中慢慢抬起头,让苟悦悠吵得浑浑噩噩的大脑,也逐渐清醒过来。刚才由于和苟悦悠争辩,心里有气发不出,加上这段时间出现的各种繁琐之事,脑子就有些混乱,一时性急,趴在桌子上出现短暂的昏沉,并且随后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不过无大碍,身体未出现不适感。他依旧坐在那里,脑子里在仔细分析着,大业与婚姻孰轻孰重,两者是否存在着相生相克……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双手抱胸,独眼微闭,终于狠下心来,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也罢!五天后,娶就娶吧!这也可能是天命,也许自己命中应该有这样的一回事…… 第9章 王者蒙难,人生如梦徒谋衣钵: 第九章 王者蒙难,人生如梦徒谋衣钵: 第二天早上,青草坳,雪后初晴。长空万里无飞云,冬阳唯唯吐朝晖。原野空旷鸦雀飞,寒风留声雪娇媚。 早饭后的丰明烨,手里握着一把腰刀,正在房前院子里数个草垛旁边,聚精会神练习着,师父昨天传授给自己的啸龙十六式。疾行、冲步、跳跃、腾空,犹如龙飞凤舞;闪转腾挪,恰似虎豹捕猎。虽然现在还够不上精通级别,但已经入门,凭着他自身的武功天分,加上勤学苦练锲而不舍的精神,还有那超越常人的灵性,将来达到鬼人的程度或将其超过,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就是那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武功高人…… 这时,院外那条覆盖着白雪的小路上。一个身体肥胖,身着高档皮大衣,头上一顶富贵裘皮帽,脚蹬一双胖头鹿皮靴,骑着一匹枣红马的人,正走向这个很少有人光临的院落。他在院子边上略显笨拙的样子,小心翼翼滑下马背,手里握着缰绳,远远地冲着草垛边上练武的丰明烨,拱着手,嘴里说道:“烦劳侠士停一下,我来此拜访‘霸天驮行’大掌柜的。” 丰明烨收刀,停住招式,看了一眼这个圆脸眯眯眼的陌生人。心想,昨天白家老管家来给师父说媒,今天这个衣着上档次的胖子,会不会来问抠门师父要彩礼呢?嘿嘿,一会儿说不定会有好戏看!他顽皮地用手一指,不远处西边房顶破烂屋门漏风的房间,说道:“我师父就在那间屋子里闭目养神,你自己进去找他即可。” 那胖子闻听此言后,脸上显现出为难之态,戴着貂皮保暖手套的左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短胡须的下巴。眨巴着那无论怎么努力,也睁不全开的眼睛,以谦和的语气说道:“在下不敢贸然进入,还烦劳侠士先通报一下。” 丰明烨微微一笑,也就临时当起门童来,走过去,在房门外面大声喊着:“师父,有人找你……” 杂物间的鬼人,坐在一个粗糙的杌凳上,昨天的事情,使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脑子里非常杂乱……正在闭目思事的他,被外面的通报声所打断。他瞬即起身,抓过放在地铺上那件白羽情给他缝制的皮衣,顺便将皮衣披在身上,就从屋里走出来。出门后的他,看到一个人牵着马站在院子里,那面孔非常熟悉。此人便是,源海城三大首富之一单喆的手下,‘天下通’外事处的二掌柜,外号叫‘大迷糊’的邢浩仁。 邢浩仁看到鬼人从屋里出来,也不管那匹马来到生地方会不会跑掉,迅疾将手中的马缰绳一丢,摘下那双价格不菲的手套,丢在地上,抢前几步,赶紧弯腰拱手:“大掌柜的好。” 鬼人随意还了个礼,说道:“二掌柜的来我这有什么事呀?” 邢浩仁呵呵了两声,忙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往前一递说道:“单大掌柜的有封信让我交给你。” “哦!”鬼人接过来,将那封信开启,把信纸展开,此信上面的字不多,内容如下: 外侄女婿: 近来可安好?见字如面: 你可能觉着我单喆这样称呼你有疑,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因深秋后,获悉你与白羽情将结秦晋之好,我这个做亲舅舅的甚为高兴。说到这,我不得不把我家的家丑向你露一点。我把事情略一小叙,你即明了。白羽情的亲娘,就是我的姐姐,叫单双。由于她在早年和白羽情的爹在源海城相好,并生下了白羽情,因为种种原因,两人没能桑结连理。白羽情的爹就回到了源江城,最后他在苟家店治理起了一份家业,并一直在此居住。 我给你写信并没有恶意,因我数日后就要到京城去做买卖,可能三年五载不会回源海城,有点事想求你帮个忙。由于去年我送给养到冷水沟的运货队,跟一夫岭的洪天炮发生点纠纷,矛盾闹得有点严重。所以今年往上送货就有点难,希望你能帮我带运货队过去一夫岭即可。酬金可向我那外事处的二掌柜邢浩仁要,多少你随便开价。万望助我一力,我单喆先在源海城拱手请谢了。 另外,信过目后请焚毁,勿留遗存,谢之! 再次拱手! 单喆草书 冬月 初十 鬼人看完,便摇了下头,又叹了口气。心想,我现在混成什么样了?原先的好哥们,都变成了长辈,怎么越老辈分越小了呢? 邢浩仁那两个眯缝在一起的肿眼泡子,正努力地把眼睛睁大看着鬼人,等着他发话。邢浩仁走时,单喆对他是千叮咛万嘱咐,你想方设法,一定让鬼人跟着去。他若不去,物资指定运不过一夫岭。我因有重大的买卖要到京城里去做,现在忙得很,顾及不了这一夫岭的事。冷水沟的外掌柜龚嵩,已被我临时调往应龙州,去讨要一些陈年旧债,估计一两个月回不去。为了咱们的买卖,你这次就是跪下磕头,也要把他给磕去。没有他那威慑力,洪天炮是不会买账的…… 实际消息极为灵通的鬼人,早就知道那龚嵩去应龙州之事,什么事都别想瞒过他。他看到邢浩仁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盯着他,就故意说道:“你们的外掌柜龚嵩,他与洪天炮较为熟悉。单大掌柜的何必舍近求远,叫你来找我呢?” 原本就忐忑不安,担心这事能不能办成的邢浩仁,让鬼人这么一说,一下子就慌了神,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掌柜的,你……听我说,我家那外掌柜龚嵩,他……他……” 鬼人皮面罩下那只独眼,带着数分不屑之态的目光,扫过邢浩仁的脸后看向远方,随即开口,将话打断:“他怎么了?难道死了不成?” 话有些冷酷无情,令寒风中的邢浩仁,那原本就发冷的身体,不由颤抖了一下,赶紧接话说道:“没……没,他让单大掌柜的,临时调到应龙州去催要债务。” 鬼人给人办事,那是用银子说话。他不想啰嗦下去,就抬手向邢浩仁做了一个手势,并简洁地说道:“这个数!” 邢浩仁虽然人称为‘大迷糊’,但买卖上可不迷糊,绝对是一把好手,看到出价后,赶紧伸手在空中也还了一个手势,诚心地说道:“我给你这个数!” 手指显示出这个价码,让鬼人的内心感到满足,轻轻点了一下头,嘴里说道:“行,够意思!你们运货队先走着,我随后就到。” “好,我马上回源江城,叫他们立刻出发。我就不去了,免得那洪天炮找我的麻烦。”邢浩仁高兴了,真是谢天谢地,没费多少口舌,鬼人就答应了。他赶紧转身,上前几步,捡起地上的手套,向那匹因草料诱惑,跑到草垛边上的枣红马快步走去,随即就骑上马背,奔源江城而去。边走边想到,该死的洪天炮,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去年差点让你给废了。嘿嘿!今年哥哥我不去,给你请去一尊神,有本事你踢他两脚试试!哈哈…… 鬼人来到居住的杂物间,把身上的皮衣扣紧,将那封信烧掉,拿了几件衣服及所需品。当看到那个白羽情给他缝制的黑皮面罩时,也拿起来,放在自己的皮口袋里。然后,他将皮口袋斜背在背上,在前面系结牢固。他又拿起前几天从炕洞子里挖出来的两样物品,缓步走到院子里,对还在反复演练啸龙十六式的丰明烨说道:“备马,我要出去。” 丰明烨不敢怠慢,把招式一停,赶紧向马棚跑去。一番忙活后,将鞍、镫备好,牵着鬼人那匹黑马走到鬼人面前,将缰绳递给他。随口提醒道:“师父,您出去,别忘了回来娶师娘。” 鬼人摇着头,那黑皮面罩也跟着左右地摆动。他用那独眼看着丰明烨,眼光里流露出些许的柔情,并把手中那两样东西也一起递给他。然后用期待的语气对他说道:“我把这两样东西送给你,望你不辱使命。”鬼人看到丰明烨与自己年轻时很相像,有一种超脱的常人之情在牵连着两个人。鬼人之所以做出此决定,是经过千思万考的,是想对他重点加以培养。至于他能不能看得懂,看不懂,让他自己先去思悟。等自己回来后,再看情况是否与他交底细解。关于这嫁娶之事,此次出去至少也要二十多天,已经是来不及了。他想让丰明烨明白,于是,又接着说道:“我事多,也可能一二个月后回来。” 丰明烨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师娘白羽情,至于那两样东西,并没有引起他多大的兴趣,只是顺手接了过来,权当代为师父保管着。一听师父说出去一二个月后回来,那原定的婚期就在眼前,这怎么办?他非常焦急地说道:“那可不行?你不回来,谁去接师娘?” “啰哩啰嗦!你!你去!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看着办!”鬼人说着就纵身上马,又感觉着哪一点地方有些不妥?略一想,噢!银子!他将手伸进怀里,从怀中摸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随着一声:“给!”那锭银子就划了一个弧线,旋抛到丰明烨面前。 丰明烨用了刚刚学到的老龙探爪,那锭银子就捏在他的手指中。马上就问鬼人:“这是雇轿子的钱?” “雇什么轿子?在家里等着就行了,她愿意来,自己就来了。”鬼人不想和丰明烨多说,就催马向小路上走…… 丰明烨仍在背后追问着:“这房子修不修……” 鬼人也不作回答,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刻时,那个黑点就消失在一片白色雪野的尽头。 第9章 王者蒙难,人生如梦徒谋衣钵: 鬼人的马快,还没到源江城就追上了邢浩仁。他在马上高声说道:“磨蹭什么?怎么才走到这儿呢?” 邢浩仁手抓缰绳,连忙应付:“我这马有点慢,再说,我也不敢快骑。不耽误事吧?”他有点心虚,怕鬼人反悔。后一句更是由于太担心,才提心吊胆弱弱地问出来。 鬼人不管他,对他说道:“抓紧点,我只在栾家川等你们家的货运队。我在那里只等四天,过时不到,别说我不给你们家大掌柜的面子,你看着办。”他是边走边说的,说的时候,他那匹黑马已经离开邢浩仁的马有一个马身了。 邢浩仁此时比鬼人都急,只是自己的骑艺不精湛,想快也快不了。再说也不敢快,这冰天雪地的落马坠镫,不死即残,他还真没那个胆量。心说,你催什么催?我这都火上了房子,你不但不管,还在旁边煽风。哎哟唉!爷呀!你慢点不行吗?嘴里还不敢说别的,只能点头应着:“好……”可他骑那匹马也和他一个德行,瞪不起眼来,继续迈着那扎实小步,向前走着。 鬼人速度很快,冷风劲吹,根本没听清邢浩仁说的什么。他没进源江城,顺着一条山道,绕城而过,直奔栾家川。 三天后,鬼人来到了栾家川,已是近半夜时分。他并没有进入‘源江川’大车店中,而是顺着驮子道又向前走了二里多路,在一条小河边,调转马头,来到一处名叫方砣子山悬崖下的一座道观里。道观叫‘皇凤观’,两排青瓦房,中间是个大院,偌大的道观,只住有一个老道姑,大约已近四十五岁开外。 鬼人快接近道观时,跳下马,将马拴在路边的树上。他单身向前走着,并没有走那条通向院子的小路,而是从远离路边的树丛里踏着雪来到道观的墙边。只是稍一停顿,便纵身跳上道观的屋顶,又从屋顶飞身跳落到院子中,虽然他身轻如燕,但还是带下不少的房顶积雪,随后纷扬着落了下来。他轻步走到靠近崖壁的一个房门前,用手间隔着敲了五下门板,就停下不敲了。过了一会,道观的屋里就亮起了一盏油灯。老道姑并没有马上出来,只是来到屋内门前,也用手在里面门上敲了三下。鬼人接着在外面又敲了一下。老道姑这才把门打开。鬼人来到观里,俯身拱手,说道:“皇姐受苦了。” 老道姑头顶上挽髻,横插着金钗,尽显不俗的孤傲与冷峻;面相较严厉,眉目虽秀,却透出望水穿石刚杀气态;身着一套深蓝色的道服,足蹬云鞋,贴身合体,干净利落;右手里握有一柄长毛的拂尘,瘦长的手指筋骨凸显,带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刚劲烈风之撼摄感。她平静地说道:“为了复国大业,臣在所不辞。” “栾一川已经把黄货送来了吧?”鬼人问话直奔主题。 “前天刚送到,加上以前存的,已经有三十多斤。”老道姑言清语明回答着鬼人的问话。 “好,我这就去取,把它送到藏宝窟去。”鬼人向室内的墙壁走去,准备开启机关进密室去…… 老道姑并不知道藏宝窟究竟在哪里。这些都是他(她)们王朝的秘密,为了复国,每个人都必须围着一个皇位继承人转,只能干好自己分内的事,别的事不能问;这也是先祖留下的规矩,没人敢破,身为皇位继承人的亲姐姐,她更加深知此规矩的重要性。 又过了两天,在寒风啸起的傍晚,单喆那运货队才紧赶慢赶人困马乏来到栾家川。一行共有四个人,十几头骡子和马匹,驮着一些必备给养,准备先到冷水沟伐木场卸下所需货物后,再就近去梦源镇,往冷水沟运木把们吃的粮食。 队伍在‘源江川’大车店住了一宿。第二天就在鬼人的带领下启程奔一夫岭而去。下午时分,就毫无悬念,顺利地走过了一夫岭。刚到岭下时,鬼人就对一个领头,说道:“关已过,我有急事要去梦源镇,先走了。” 那领头的连忙拱手,嘴里说道:“谢谢大掌柜的,谢谢您……” 他还没说完,鬼人骑着黑马就出去了五、六丈远。转眼之间,便消失在雪野与林海之中…… 两天后,鬼人就来到赌岭‘独一处’驮子店,也就是梦源镇下的第一个停驮子队的驿站。‘独一处’驮子店只有一个人开,一排大房子,一个大院子,四周方圆几十里全部是原始密林,再也找不到一栋房子,所以说‘独一处’是名副其实的。 鬼人走进驮子店的院子里,刚跳下马,店主金仲守就赶紧迎出来。他脸上挂着一副千年不变的神态,不管遇到任何人,都是那种喜相之面,就是你与他争吵时,仍不改变那脸色。经常有些人刚吵两句,再一看他那脸,又笑了。人们时间长了,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他是‘金不变’。他依旧是那副喜面姿态,上前拱手施礼:“大掌柜的您来了,里面请。”并顺手接过鬼人手里的马缰绳,将马拴到数步远的马棚里。 鬼人慢慢走进店里,开口问随后跟来的金仲守:“没有别的人在住店?” “没,除了鸟兽和那匹黑马外,这方圆二十多里内会喘气的,可能只有你我两个人。”金仲守一边说,一边用眼光看着鬼人。 此时,鬼人也一反常态。他‘哈哈哈’大笑着。笑声刚停,便把背的皮口袋解下,随手扔在柜台上。‘嘭’,皮口袋发出一声闷重之音。鬼人随后说道:“货我拿来了,你把它放入藏宝窟去吧。” 金仲守听着这声音,看到那个包裹的大小,用手略微一掂量。他已经基本上判断出这些黄货的重量,便开口说道:“三十四?” “错,少了,三十四斤六两。”鬼人并不看金仲守,报出这批黄货的重量。 金仲守对这些黄货早已失去了兴趣,历经他的手的黄货太多太多。不单单是这些,他看管的藏宝窟里,有鬼人家族世代积存的数量众多的黄金和财宝。他对鬼人说道:“您不想再下去看看那些宝藏吗?” “没必要!找到血红骷髅再说。” “您就真的相信我?”金仲守问鬼人。 “我相信的人让我死过,我不相信的人让我活下来,你说呢?”鬼人平静地反问着金仲守。 金仲守呵呵一笑,说道:“是呀!您说得对,不过,我还是想请您下去看看藏宝窟,它如今已经变了模样,变成了您想不到的模样。” “你背叛了我?”此刻,鬼人的独眼紧紧盯着金仲守。 “我永远都不会背叛您!只是想让你下去看看您梦中的王朝。”金仲守的脸依旧是那副喜态,且语气极其温顺。 “你前面带路,我随你下去,看看你这个锻造师,给我修建成什么样?” “好!”金仲守带鬼人来到内间,掀开地上铺的一块厚厚花岗石板,将石板倚在墙上。石板下露出一个几乎是直上直下带有台阶的洞口,阴森森,黑乎乎地向下延伸着。 金仲守用火镰、火石、火绒、火绳……不一会就燃亮一盏油灯,他在前面端着油灯顺着台阶慢慢往下走。鬼人往下走时,用两手抓着那块封口的花岗石板上边,下一步,石板就倾斜一下。在合适的位置,鬼人将两手移动,分开托顶着石板的中部,随着鬼人下台阶的深度,石板又回到了原处,几乎是原封原样盖在洞口。 走了也不知是多少台阶,眼前突然闪亮了起来,微红色的光,映照在一个非常大的石厅四周石壁上。石壁虽然凹凸,但石质并不粗糙,有的地方是灰色,有的地方是黑色,但大多数地方是白色,在石壁上这些主色调其间,也掺和着各种杂色,如红色、橙色、金色等等。这个偌大的石厅,靠源江的一面,上部有个长条形天窗。天窗外面是万丈绝壁,自然光从天窗处透进来,使偌大石厅增添了些外面的光明,但很微弱。石厅内主光源,还是出自那闪射的红光。 红光的光源,来自石厅一角的地上,一个很大的方形阵中,有一百多个暗红色比人的脑袋略大的火球。它们经久不息,夜以继日焚燃着。这些焚燃着的暗红色火球的根基,竟是一百三十六块灵石牌组成的赌魂阵。灵石牌巨大,高约三尺,宽厚均在二尺左右,全部用这石厅里的白石头制作而成。 鬼人看到这些已经被暗红色火焰熏黑的灵石牌。立刻心中一颤,他在八年前下来时并没有这些东西。鬼人问:“何时造了这些东西?” 金仲守不慌不忙地回答:“七年前开始打造,去年才完工。” “这有何用?”鬼人对金仲守擅自制作的这些灵石牌颇为不满,独眼盯着金仲守,继续追问了一句。 “用处大了!您再跟我来,到这石厅的中间来,我有更大的事情告诉您。”金仲守将油灯放在最后的一层石阶上,然后,在前面引导着鬼人就来到石厅的中间,在一块很大的黑布覆盖下的物体旁边停住了脚步。 鬼人边走边看着两边有数座与人高矮差不多的物体,可是上都严严实实覆盖黑布,不知里面是什么。他即刻在脑中不由得泛起一丝疑虑。他用手指着这些黑布问:“这里面是什么?” “呵呵!您来看!”金仲守用手使劲将石厅中间那个物体上的黑布掀卷到一边。 在暗红色的光映下,那个物体闪闪发光,竟是一座巨大而辉煌做工精细的金色龙椅。 第9章 王者蒙难,人生如梦徒谋衣钵: 鬼人也被眼前的物体惊呆了,难道说这就是梦寐以求的宝座?由于事情发生得突然,鬼人的精神思想受到很大的冲击,自己那祖祖辈辈为之奋斗的复国梦……难道就在眼前?他竟不由自主地坐在了上面。这一坐可不同寻常,顿感自己被这张龙椅给索困住了,似乎再也不能活动半步。几根金色环扣锁链将他紧紧捆绑住,他用尽所有的招数都无济于事。鬼人怒了:“金仲守!你这是何意?为什么要加害于我?” “您息怒!我只不过是圆您的梦而已。您来看!”金仲守闪身快速地向右边走去,将右边物体上的数块黑布揭去。立刻,眼前出现了一排石像,个个栩栩如生,明显是一排武将。金仲守走到靠近鬼人的边上,将最后那个物体的一块黑布揭去,一个石像在鬼人的面前显现出来。 鬼人看到那石像的面容后,一声惊叹:“呀!是丰虎!” “您往这看!”金仲守又走到左边,也同样揭去覆盖着的黑布,一排文官也站立一边,也在靠近鬼人的龙椅边,金仲守把最后一个石像的黑布揭去,露出那个石像的真容。 鬼人不看则罢,独眼盯向石像的脸的同时更是一声惊叫:“啊!是贾钱!” “您再往这里看!”金仲守走过去,拨动了一下那个巨大龙椅的一个机关,接着就用双手推动,将那龙椅给转了一个方向。他向前走了几步,伸出两手,一手抓住一块黑布的边角,把原先龙椅后的那两座石像的黑布同时揭去。顿时,两个女人的石像出现在鬼人的面前。 鬼人一声长叹:“唉!都来了,都来了!钱妃!华蓉!” “您再看看我是谁?”金仲守背对着鬼人,将手慢慢地从头上往下揭掉一层假面皮,他将揭下的面皮扔在一边。猛地转过身来…… 鬼人看到这一刻,内心彻底地崩溃了,断续地说道:“你没死,你是……‘不见血’,贾……钱……” 原先的金仲守,现在的贾钱冷笑着:“哼哼,不错,正是我。”然后又双眼盯着鬼人,眼含怒火,用手指着他说道:“朱天!‘千人灭’!我的灵石牌赌魂阵已经完成,只差一个有缘人的赌魂就能开启,让我在这宝窟里陪着你,让你永远体现你的皇威。” 这一声朱天,把鬼人叫得是魂飞魄散。他呆呆地坐在那个金龙椅上,那独眼如电能射死人的芒辉,也立刻黯淡了下来…… 事情还要从血红骷髅说起。朱天是前朝皇族的长子皇子,他和他的前辈们都在为,重新夺回属于自己这支的王朝皇位,不懈奋斗与努力着。因祖传的一份羊皮卷里有很多记载,其中就有,积攒金钱,打造石人……而且还说明,只有血红骷髅的神武之力才能激活这些石人。这些石人就是一些不死的战士,它们能攻无不克,所向披靡。只要它们复活,恢复属于自己这支正宗王朝皇位的梦想,便指日可待。 可找了一辈又一辈,财产倒是积累了不少,在各地的石人也造了许多。可这血红骷髅却始终不见踪影,这也是困扰着他们先前皇族几代人的难题。 到了朱天这代,两个世代臣子,丰虎和贾钱一左一右保着朱天,势力也逐渐强大起来。他们为找这血红骷髅费尽心血,仍然没有线索。朱天年轻,思路想法颇多,就突发奇想。他先秘密在源海城安家立业,想在这城大人多的地方寻找突破口。命丰虎天天不离逛妓院;让贾钱时时刻刻坐镇赌场。他自己以为这些地方人多人杂,三教九流什么都有,消息广,能探听到很多不为人知的事。结果是消息没探着,倒探出大事来了。 贾钱新婚后,由于忙于赌场那块业务。再说也染上了赌瘾,且还练得赌技高超,早就是‘夜夜富’赌馆的大场主,人称赌魔。他是每赌必赢,在赌场里是春风得意,更是八面威风,赌馆大掌柜的都得敬着他。家里的老婆叫华蓉,她可不干了,自己又不好上赌场去找他,就在家里生闷气。因经常看到丈夫的结拜大哥朱天来找贾钱,由于受到丈夫的冷落,或是别的原因,一来二去就和朱天好上了。究竟是谁先挑逗的谁,这事,只有他(她)们俩明白。等到肚子大了,被四个月都没进家门的贾钱发现了其中有猫腻。在贾钱的一通严厉追问下,她就向丈夫实话实说了,都是你那歃血磕头的大哥朱天干的。贾钱一听就火了,我这成天为你找血红骷髅,恨不能战死在赌场,你可倒好,找我老婆干好事。可你虽然干了这难以启齿的事,我也不能去杀你吧,如果我要杀你,那叫弑君。 贾钱郁闷,绿帽子戴得窝囊,就去找丰虎,燥热着脸,和知心的兄弟把这堆烂事一说。丰虎也觉着这个大哥朱天这事做得不怎么样,简直就不是人做的。再加上他自己也有些不满,这破大哥给我安排了个什么烂差事,还要成天地住在妓院里,弄得老婆都找不上,这要是搞出病来麻烦可就大了。 两个人就叹着气,‘唉’,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呀!在愤愤中就一起来到酒馆,心情都不好,一喝醉一双。酒壮英雄胆,酒精刺激着大脑,烈燃着胸腹,两个人歪歪斜斜你拉我搀准备去找大哥朱天,讨问个缘由。不承想,贾钱刚走到半路,就头晕目眩,突然一个趔趄,便身不由己栽倒在路边的一个草堆里,片刻,就醉睡了过去。丰虎也被拽倒在地,坐在地上还在迷迷糊糊地想,你先在这地铺上睡着,我去找大哥,给你讨个公道。丰虎爬起来,晃着醉仙步,就跟头踉跄地来到大哥家。忘记了自己的地位,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大门一顿连敲带砸,险些将那厚重的门板打碎。朱天刚出去,不在家,家中只有嫂子钱妃和两个丫鬟。丫鬟将门打开,钱妃也闻声迎出来看个究竟。丰虎在醉态蒙眬中,叫了声嫂子后,也没问明大哥在不在家,就前倾、后仰走进屋里。连着叫了几声大哥,竟然没人理。他酒劲愈来愈浓,以为大哥在内室里,一把推开门,向前几步,就来到了帷帐边。此时,他已经是眼迷头发沉,见了两边已掀开挂起帷帐的床铺,就感觉到了家,意识处于极度模糊状态,顺势一头栽在嫂子刚才起来的床上。成天在妓院逛的丰虎根本闻不到香粉味,也早忘了现在在哪里了,也和贾钱一样,马上沉睡了过去。 沉睡了近一个时辰,就被人两巴掌拍在屁股上把他打醒。他起来后,醉眼蒙眬一看,是大哥朱天:“好你个人模狗样的假君子,我来找的就是你!”朱天还没等开口问丰虎,就被醉醺醺的丰虎给骂上了。朱天这个气呀,你个丰虎好大的胆子,把我这里当成什么院、馆、楼了呀,跑这里来撒野。钱妃!你个不知羞耻的东西……随手抽出宝刀,几步就来到屋外,他要先杀自己的老婆钱妃,再和丰虎算账。 门外的钱妃心里本来就忐忑着,一看不好,绕过花坛,就拼命往屋里跑。她知道往外跑不行,朱天几步就能追上,刀一挥可就完了。 丫鬟们一看,吓坏了,撒腿就跑。两扇大门,一人左,一人右,拉着个门环躲避在门后。 钱妃向屋里这一跑不要紧,在朱天这儿更是火上浇油,本来刚才还有点小的怒火,叫她这一跑,把个火苗给煽了起来,‘噌’至少也窜起八尺高:“好你个贱人!找你那个奸夫去了!”朱天提着刀怒吼完,随后就追到屋里…… 钱妃由于害怕,就往已起身糟糟蒙蒙站在屋子中间的丰虎身后躲。 朱天此时眼都红了,挥刀就劈,他管你是谁。那意思是想来个,奸夫、淫妇一刀全给烩。丰虎的武功比朱天高很多,江湖上人称‘白骷髅’。他虽然醉了,但功夫还在,即刻瞬间一闪身,还没等朱天的刀落在钱妃的头上,就把朱天的手腕给抓住了。他顺势往边一带,朱天就翻倒在一边。朱天躺在地上还不算完,发狠又将宝刀投掷向丰虎。可把丰虎给气坏了,闪身抓过刀柄,扔在地上。一向高高在上的朱天那受过这样的窝囊气,血气冲大脑,怒火燃心胸,此时已经处于狂疯状态,又急速起身向丰虎扑来。他下了狠手,往前一冲就是一个老龙伸爪,用的是十成力气。丰虎轻闪身,单手回了一个春柳拂面。刹那间,朱天的半张脸皮连同整个鼻子和一只眼睛,就永远地与他的脸彻底告别。朱天顿时一声撕心裂肺地长叫,倒地后便没了气息。丰虎一看‘呀’!大哥死了!酒醉中的大脑也被吓醒,知道自己做了弥天大祸,拔腿就要走。此时,钱妃也是全身颤抖着,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恐惧感,就不顾一切上前拽住他,恳求着,也要跟着一起走。丰虎无奈,不想丢下已有身孕的钱妃不管,便答应了下来。当两个人走到大门口时,看到那两个瑟瑟发抖的丫鬟门板下露出的双脚,就每人多给了些银子,让她们远走外地去逃生。 就这样,丰虎和贾钱领着钱妃和华蓉为了避事,就来到离源海城数千里之外的梦源镇,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隐居生活。刚来没几个月贾家就生下一个男孩。钱妃在源海城也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在刚一过年后,也顺利生下了一个男孩。因生在丰家,这孩子就姓丰。实际这两个男孩,都是朱天的。 朱天当时是迷死过去的,上天注定他命不该绝,被他的手下一直常年戴假面具的金仲守给救了。这个金仲守是个化名,他对所有的人都隐瞒着,其中也包括朱天。他实际叫贾金,他是贾钱的双胞胎哥哥。他是朱天极其信任的人,死心塌地地为王朝效忠。可以说任何的事情都打动不了,也不会分裂他给予朱天的那片赤诚忠心。那天,他正好由赌岭的‘独一处’,千里迢迢披星戴月数日赶到源海城,是来拿黄货的。 第9章 王者蒙难,人生如梦徒谋衣钵: 后来由于他(她)们来到梦源镇水柳林隐居后,被贾金发现,但在亲情面前他没有让步,可在两个襁褓中的婴儿面前,他考虑再三,做出了让步。因为他知道那两个孩子是朱天的,如果不让步,恐怕对那两个皇家血脉不利。经过一番激烈争论后,终于达成协议。他们三个人对天发誓,等那两个孩子长大后,一定归还给朱天。 朱天被金仲守救了,没死成。他就远离源海城,来到了源江城,在极其隐蔽的青草坳建了个驮子队,又到腾雾山的‘雪峰洞’领回个帮手,他亲自给那个帮手起了个名,全无妄。虽然自己手下有众多的臣子,但有些机密事还是没几个人知道的,个人隐私的事也不好到处张扬,有损于君王形象。伤好之后就罩上了黑皮面罩,在那面罩遮挡下,好多人都不认识他,这也给他增加了方便条件,自己则以拉驮子为名,到处寻找血红骷髅还有这四个人仇人,把成就大业和报仇雪恨连在一起干。当他历经千辛万苦四处寻找了八年,终于在闲聊中,偶然在麻子脸的口中,知道了梦源镇那个水柳林中有两栋极其隐蔽的房子,还有四个两男两女陌生人时。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觉,便不露声色,马不停蹄赶到梦源镇,想尽快亲自探其真相。他到这里时,已是下午时分,马上穿越密林去侦探一下情况,正好看到去梦源镇赴婚宴返回水柳林的四个人。顿时,钢牙咬碎,独眼圆睁。丰虎!贾钱!钱妃!华蓉!狼子野心的卑鄙奴才!你们出双入对,好快活呀!他又继续远远地尾随着,摸清了地势,记牢了地形,就返回了梦源镇‘驶大江’的店里,把所需的东西都备齐,由于报仇心切,连夜带领秘密臣子一起去复仇…… 贾金不放心,经常来水柳林里看望两个孩子。他来时需要将假面拿下来扮作弟弟的模样,尽量回避梦源镇一些人的耳目。弟弟贾钱再戴上假面具扮成他的模样,要赶到赌岭的‘独一处’在那里代做他的替身。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一来二去就和弟妹有了奸情。可事也真凑巧,其实那天晚上水柳林被杀之人,有一个正是朱天的死心塌地忠臣,金仲守(贾金)。 贾钱了解哥哥贾金和朱天的事,就默不作声扮作金仲守,一直在赌岭的‘独一处’驮子店为朱天服务。他那仇恨之心随着时间的延续而逐渐加深着,最终目的是打造一百三十六块灵石牌,用它组成赌魂阵,再准备集齐一百三十六个赌徒的赌魂,让这灵石阵的冲天烈焰,焚了朱天的这个藏宝窟。直到现在为止,就只差一个有缘赌徒的灵魂时,他就把朱天事先给弄下来,就是想让他在临死前亲眼看看自己的梦想怎样在这冲天炽焰烈火中完蛋的。把恩怨情仇,将自己和朱天的灵魂,也一同在这场大火中焚为灰烬…… 白羽情是被丰明烨帮着师父给迎娶进门的,现在她成了正宗的师娘。一晃过去了一个多月,也没见着鬼人回来。白羽情心里一直在窝火,这个老鬼,真不是个东西,三番五次躲躲藏藏,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由于以前都是姐弟相称,现在变成了师娘,长了一辈,丰明烨一时还不太适应。晚上喂完骡、马,就早早地回到自己的屋里。冬夜长,睡不着,脑子里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从替白羽情打抱不平——到埋怨师父鬼人无情——又跳跃到自己的童年——无影、贾义刀、爹、娘——最后停留在报仇上。不管现在凶手是死是活,我一定要查清楚,让九泉之下父母灵魂得以安息,尽管现在已探到了少许的蛛丝马迹,但此案件仍在扑朔迷离中。唉!查清真相,难呀! 将近年关时,在一个天刚亮的早上。白帖子冒着寒风急匆匆由源江城不期而至,来到青草坳。 丰明烨正在院子里正练习着啸龙十六式,看到背着个大包袱,骑马而来的白帖子。就立刻停住招式,迎上一步,接过缰绳说道:“白先生,您来了。”因现在这辈分关系,丰明烨在白帖子面前已落到了孙子辈。他不好意思直呼叔爷爷,只好还用白先生称呼他。 “嗯,来了。”白帖子脸色凝重略微阴沉着说道。然后在丰明烨帮扶下,从马上下来。 丰明烨早已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好,以为是他替侄女白羽情对鬼人不满,并没有在意,牵着马就要往马棚走…… “别拴了,撒院里吧,我稍微坐会儿就走。来,来,你和我一起进去,我有话对你们说。”白帖子边说边向丰明烨摆划着手,脸色不但没放晴,反而将眉头都皱了起来,是一脸的哭丧相。 白帖子的这些话,让丰明烨一头雾水。他这是怎么了?但仔细一想,噢,明白了,他这是找不到我师父抓着我撒气呀!撒就撒吧,谁叫我是他徒弟呢?低着头不言语,跟在白帖子的后面往白羽情住的屋里走。 白帖子带来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对白羽情和丰明烨来说是天塌地陷的。他缓步进入到门内屋子里,脸上挂的丧气也随脚步的深入,而愈加浓重。‘唉!’他未语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而后,非常沉痛地对正在忙活着擦拭桌子的白羽情说道:“侄女,出大事了,你们家大掌柜的,在鬼凤谷遇上了雪暴,他和给单喆到梦源镇往冷水沟运粮食的四个人,还有连同那些运货的骡子、马,都被埋在数丈深的雪下,全死了。” 白羽情看到叔叔进来,就已经停止了擦拭,刚要和他打招呼。没承想,他先开口把这噩耗给说出来。她顿时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接着就产生了眩晕,一下子伏在屋里那张破桌子上…… 丰明烨惊异的眼光看着白帖子。他不相信师父能遇难,紧跟着非常焦急地问道:“您听谁说的?这是真的吗?” 白帖子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下头说道:“全源江城都知道了,单喆的那个二掌柜的邢浩仁,正在到处购买粮食,准备再次往冷水沟运送呐。” 丰明烨还是不相信:“那总要见到尸体吧?” 白帖子本来就皱的眉头,现在都拧聚在一起:“还见尸体呐!现在那鬼凤谷的谷底,连大树都只剩下不足一丈高的树头露在外面,整个山坡的雪都被风暴吹到谷里,那么厚的雪没人能找到,除非等到明年的春末,雪融化了才能看到。” 丰明烨出生在梦源镇,离鬼凤谷还是比较近的。他以前听到过关于鬼凤谷冬天大风把山坡上的积雪刮下来,形成一道道数丈高的雪墙,把整个山谷都填平埋没的事,当地人都叫那样突然而至的雪暴,是鬼雪,每隔数年才发生一次。心想,这鬼雪怎么就叫师父给赶上了呢?他也愁眉凝聚,眼含着泪水:“唉!这可怎么办呀?”他的意思是师娘刚和师父结婚,师父这一出去就没了,以后师娘她可怎么过哟,他这是替师娘着急。 白帖子以商量的口气说道:“羽情最好先回苟家店去住,不知愿不愿意?” 白羽情缓缓地在桌子上用手撑起身体,两行清泪滚落,抽泣着说道:“不!他不可能死?我不信……” 苍天之灾,白帖子无能为力,只能用话语安慰着:“侄女节哀!人死不能复活。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看开点……” 白羽情摇着头,内心在痛楚:“我不信,不信……” “唉!我的苦命侄女。”白帖子也在泪眼昏花着…… 丰明烨呆呆坐在一把破椅子上,双手抱着头,眼中的泪水顺颊而下。他从水柳林那惨死的爹娘,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师父无影。虽说无影不经常到那个山神庙里去,但他的一点一滴关爱,丰明烨都深深地印在脑海之中。山神庙里山神爷边上那个青色大陶碗,是他和师兄贾义刀的全部生活来源,每当里面的碎银子或铜钱告罄时;总是又有了点刚够他们俩买米的钱,但也没看到有来烧香许愿的,只有那尊相貌与师父一模一样的泥塑山神爷。寒冬腊月,滴水成冰,每每他们冻得蜷缩在被里度过漫长的寒夜时;不知不觉,春意入梦,早上起来睁眼却见身上又覆盖上了一层厚被。又想到这个鬼人师父,虽说他冷酷点,吝啬点,但从他身上也学到了很多在无影身上看不到的一面。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不但把他的武功传授给自己,还把那两样宝贝东西送给自己,并且那只独眼中除了冷酷,还增加了一些暖意,有时那眼神竟如同一个严厉父亲教蹒跚学步的幼童。这一切,一切……丰明烨感觉自己很倒霉,简直就是个倒霉蛋,爹娘死了,两个师父又都…… 早晨,太阳刚把晨辉洒向覆盖着白雪的屋顶时。‘远鹏’大车店,赵家财听自己早年结拜过的把子兄弟邢浩仁说,鬼人死了……顿时一惊,他赶紧向外走去,来到院子西面赵家美住的那个房间外。抬眼看到房门紧紧关闭着,知道俩人还没起来,就在门口咳嗽了两声。等了一会,也没见里面有任何动静,无奈之相就显现在他的脸上,只好又叫了几声:“家美,家美……” 全无妄和赵家美睡得正香,被他这叫声给惊醒。全无妄有点不耐烦,眼睛还没睁开就小声念叨着:“你不在被窝搂老婆睡觉,跑这儿来叫唤什么?” 赵家美赶紧爬起来,边穿衣服,边答道:“哎!哎!来了,等我穿上衣服马上就给你去开门。” 时间不长,门在‘吱呀呀’的响声中被赵家美拉开,一股寒气也由外而内不失时机灌冲进屋内。 第9章 王者蒙难,人生如梦徒谋衣钵: 赵家财随着妹妹走进了里屋。他看到依旧躺在被窝里睡懒觉的全无妄,又把眉头皱了起来。同时眼眯,鼻抽,脸阴,便没好气地对全无妄说道:“你师父鬼人死了!你还真躺得住?赶紧起来回去哭丧吧!” 全无妄根本就没当回事,连眼睛都没睁,依旧一副逍遥自在样,躺在被窝里回了几句:“他老人家好得很,我听说最近又娶了个大姑娘,还是个大小姐。我做了点祸,也不敢回去贺喜。唉!我那师父是真有福气。”他没敢说,鬼人让他在这里当探子,监视赵家财和洪天炮有没有来往的事。 赵家财恨不能踢他两脚,拿眼瞪着全无妄,并高声说道:“死了,再有福气也没法享受了。” “不可能,谁能把他杀了?有事说事,没事在一边坐着。我还要睡觉!”全无妄竟把头缩到了被窝里面。 赵家财真叫全无妄给激怒了,不管怎么的,我还是赵家美的哥哥。你个屎狗全无妄,竟拿我不当回事。他越想越气,一伸手,就把那被子给掀开:“爱信不信,天杀的他,老天杀的,叫鬼雪给埋在鬼凤谷了。” 全无妄浑身一哆嗦,猛地把眼睁开看着赵家财:“真的?” “问邢浩仁去!他还没走,在店里,赶紧起来回去哭师父吧。”赵家财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子。 头头是道,有鼻子有眼以讹传讹的话,让全无妄这回真信了。他立马用手一捂眼睛,咧嘴就哭上了,边哭边说道:“师父哎!我一定照顾好师娘,你就放心地去吧……” 赵家美瞪了他一眼,嘴里说道:“师娘,师娘!你就知道女人,你怎么不问问他留下哪些骡子?” 全无妄立刻就停止哭诉。心想,对呀!一头骡子就是一支金镶玉钗子呀!我怎么把这大事给忘了呢?正好我把人、财全部都接管过来,完成师父他老人家的驮运事业;我这个做大师兄的理应带这个头,这副重担只能我来挑,真是个天赐良机呀。想到这,他就对赵家美说道:“快去把那两个店小二给我叫来,我要去青草坳。” 赵家美面露嫌弃厌恶之相,一撇嘴,先用大眼睛白了全无妄几下,说道:“你个穷拉驮子的谱不小,还领两个人去哭师父。想得倒美,要去,你自己去!” 全无妄腰子脸上出现一副鄙夷之色,仿佛一刻之间,由小跟班升到了大掌柜,嘴狠语硬:“好,这可是你说的,我走了可就不回来了。我这个大师兄,现在就是‘霸天驮行’的大掌柜。我要到源江城的闹市那儿去租个房子,继承我师父的事业。”边说,边快速地往身上套穿着衣服。 此话一出,赵家美立刻愣了。心想,不好,这负心汉要跑,别人也许了解不透他,但我能看透他的心,没有他不敢干的缺德事。要是他真和他那师娘混在一起,我那点不可告人的秘密事,可就露馅了,搞不好就带来杀身之祸,哥嫂也一定会跟着受到牵连。不行,绝不能让他一个人去。马上转冷脸为笑脸,撒开了娇:“全爷,你当上大掌柜,不要奴家了?” 全无妄也不说话,已经穿好衣服准备下炕穿鞋…… 赵家美急了,伸手拽住他的衣服说道:“全爷,你急什么?我这就去把那两个店小二叫来,陪你一起去。”说完,就抢先一步走出了屋子。 近中午时分,全无妄领着两个店小二就来到了青草坳。他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孝帽子,腰上捆着数尺长的黑布。按当时当地的丧葬风俗,丧装应该是男黑女白。全无妄走得匆忙,也没顾得上准备,只是在源江城寿衣丧服店里随手抓了两样,也没注意到那个孝帽子是白色的。等快到了青草坳,往头上戴时,这才发现是个女人哭丧时用的白帽子,再回去换也来不及了,他只好将就着用,两手使劲一撑,离这五间屋子不远,就戴在了头上。他在院子里翻身下马,看着那两间破烂的房子产生了疑虑。师父从不欠人家银子,谁敢来扒他的房子?时间不容他多想,即刻冲着那五间房子跪下就哭,边哭边高声说道:“师父哎!你死的……” 丰明烨和白羽情在屋里临时刚设好的香案边燃上香后,正在焚烧着一些黄表纸。他(她)们听到声音后,就出来了…… 只见白羽情头上扎着白色的麻布,麻布在脑后紧系着,背后留下两条长长的飘头,飘头很长,搭在后背腰部以下。她腰间捆了白色的孝带,孝带宽宽的,勒紧腰部,用的都是整幅的至少五尺长面料。 丰明烨头戴黑色孝帽,腰捆黑色孝带,孝带在前面系着,两个头已经搭到膝盖以下,几乎要扫到脚腕。这些东西都是白帖子从源江城带来的。白帖子和鬼人打了多年交道,在心里面还是比较崇拜他的,他的意外之死也使白帖子内心也感到了伤痛。于是,就在源江城顺便带来了一些丧葬用品,以供侄女急用。 两个人看到全无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伤心的样子,心里的悲痛感又再次加剧起来。顿时,与鬼人相关联的三个人,在院子里是一通嚎啕大哭,那悲情哭声于萧萧冷风中,高一声,低一声,不断向四周旷野处飘传着…… 两个店小二拉着马缰绳,只是不远不近地站在那儿。由于事不关己,内心波澜不惊,只是在脸上假意装出一副悲伤样,目的是怕那全无妄发混,挨他的骂。 白羽情双手掩面身体靠着草垛痛哭着。她虽然在内心里仍然觉着鬼人不可能死,但在这种浓烈哀丧的气氛下,她一个柔弱女子还是难以承受的。 丰明烨在失声痛哭着,走过去把跪在地上的师兄全无妄给搀扶起来。他泪水止不住顺着脸颊往下倾落,哽咽着说道:“师哥!师父他真被鬼雪给埋了吗?” 全无妄轻泣着说道:“是的,千真万确,邢浩仁亲口告诉我的,一点没错。” “那咱现在怎么办?”丰明烨岁数小,全无妄是大师兄,不管怎样,理应听从他的安排。 “我正为此事而来,咱就别在这山沟子里住了,那房子也塌了。你我还有师娘一起进源江城去住,在那里继续做驮运的活,把师父的家业做大。”全无妄现在已经停止住了哭泣,用蛇眼来回扫视着白羽情。 “我倒好说,不知师娘愿意不?”丰明烨回答着师哥的话,并把眼光向白羽情看去。 全无妄听丰明烨愿意跟着去源江城,知道这事成功了一半,就对其中的一个店小二说道:“钱通,快去马棚牵匹马来,把我师娘扶上马去。” 店小二钱通,赶紧进了马棚,去解那匹黄骠马的缰绳……他刚要伸手,黄骠马一声长啸,把他吓得退了两步。他有些畏惧,不敢惹这匹黄骠马了,就到一边去解白羽情从苟家店带来的那匹白马。 此时,全无妄慢慢凑到白羽情身边,离她有一尺许,嘴里说道:“师娘别哭了!天冷,容易冻坏身子,等会儿,我扶您上马,咱们去源江城住。” 白羽情依旧抽泣着,她对全无妄说道:“我不去!你回去吧!” 全无妄有点着急,心想,你不去哪行?我今天主要就是为你来的。他又拿出以前的赖皮样:“您这是难为我呀!我也不能在这儿给师父照顾驮子队吧?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离城里远,哪能做大买卖呀?” 丰明烨看到白羽情不愿意跟着他去,低着头对全无妄说道:“师娘不去,我也不去。” 全无妄边往丰明烨那里走,边装出一副焦急样:“都不去,那师父的驮子队谁来经营?我是大师兄,驮子队的重担落在我身上,别为难我好不?” “那……这……”丰明烨处于犹豫之中,有点左右为难。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也无法阻止全无妄的行动。师父没了,师娘又刚嫁过来,师兄跟了师父这么多年,且驮运方面也确实有一定的丰富经验,接管驮子队也在情理之中。 “这什么?跟我走吧,赶紧去赶骡子。”全无妄心想,只要师弟跟着去,那这小师娘自然而然也就跟去了。 丰明烨不时地扭头看着白羽情,慢慢向马棚走去…… 全无妄不失时机,又高声地对另一个店小二说道:“金宝,别傻站着,赶紧到马棚去解骡子的缰绳。” 那个叫金宝的店小二得到指令,略微迟疑了一下,也随后走向马棚…… 八头骡子被赶出了马棚,聚集在通向源江城小路边的一块原野雪地上。全无妄一看,嘿!这些骡子是个个膘肥体壮,毛色光亮,全都是顶尖的好货。他内心特别高兴,但嘴角全力紧憋着,没敢有一毫表露。他觉着此事不能再继续拖延时间,夜长梦多,最好快速解决。就对两个店小二说道:“你俩赶紧骑上马,先赶着这些骡子回‘远鹏’大车店。” 其中那个名叫钱通的店小二,手里还牵着那匹已备上鞍、镫的白马,此马是刚才全无妄让他给白羽情准备的,他一直站在那里等着。他看着全无妄问:“这马怎么办?” 全无妄把手一伸说道:“把缰绳给我,赶紧去赶骡子。” 两个店小二骑上马,赶着那八头骡子就往源江城走去…… 全无妄牵着那匹马来到白羽情身边说道:“走吧师娘,我扶您上马。” 白羽情的心情依旧处在悲伤之中,对全无妄的话没有理睬。她还是侧身靠在草垛上,右手掌托顶着额头。 第9章 王者蒙难,人生如梦徒谋衣钵: 丰明烨手里牵着自己的那匹黄骠马停在院子里。他看着师娘悲伤的样子,心里非常难过,微闭着眼睛,左手在擦拭着眼角还在往外流的泪水。 全无妄一只手牵着马,另一只手就去拽白羽情的胳膊。当他手触到她的衣袖时,脑子里就有点想入非非,眼睛也紧盯着她的胸部。她由于腰上捆的白布过于紧,凹陷着,有蜂腰的感觉,原先就丰满的胸部凸显得更加峰挺。全无妄呆呆地看了好一会,那只手也还抓着她的衣袖不放…… 白羽情感觉全无妄的举动不太对劲,就向前迈了一步,往外一抽胳膊。 全无妄注意力全在白羽情的身上,她突然向前移动,使他猝不及防,随之全无妄的身体,也被顺带着向前一晃。他马上醒悟,立刻松开手,噢!走神了!他咽了口唾沫,表情尴尬自嘲自解:“咳!咳!我光想师父他老人家了,把师娘您给忘了,这事怪我,怪我……您请上马。” 此时,白羽情也没有心思和全无妄理论,她非常讨厌他这副色眯眯的样子,就说道:“你自己去经营你师父的驮子队吧,我不去,我就在这儿等他回来。” 此言一出,全无妄心中一惊。什么?等他回来?都埋在那么厚的雪里了,他老人家还能回来?哎哟哎!回来也是个鬼魂,怕是这师娘她现在哭傻了。全无妄没敢按照心里想地说,只是在嘴里应付了几句:“噢!噢!您先在这住着,我随后再来接您。” 师娘的话语,使站在不远处的丰明烨,内心中忽然间就产生灼痛感。他手里的马缰绳,由于心情的梯级变化,也不由自主微微抖动起来。 全无妄虽留恋不舍,但也不得不把手中马缰绳放下。他慢步走到自己的那匹马前,随即翻身上马,刻意对着不远处的丰明烨,嘴里阴阳怪气地说道:“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咱们走吧,师弟!”他有自己的如意算盘,想把丰明烨叫走,看这个白羽情她怎么办?自己住在这数里无人烟的荒川阔野里,她敢吗? 丰明烨现在是处于两难之中,他虽说放心不下师娘白羽情,但骡子被师哥全无妄拉到了源江城,他喂养这些骡子已有好长时间了,也真舍不得它们离开。再说师娘也没说让他留下来,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意思,这里没了师父,自己如果强留在此处,孤男寡女在一起,也有点不太好说。他心中不忍心让孤苦的师娘独自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地居住,只好对全无妄说道:“师哥,你先等一下,我去劝劝师娘,让她和咱一起走。” 听到这话后,还没等丰明烨开口说话,白羽情将手一挥,冷冷地说道:“不用劝了,我的死活不用你管,拿着你的东西,走吧。” 丰明烨听到她的这句话后,感觉有点不太寻常。师娘从来不对我这样冷语说话的,今天她怎么了?他怕白羽情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出现什么意外,只好对全无妄说道:“你先走吧,我和师娘随后就跟过去。” 全无妄本想只要把丰明烨带去,就可以逼迫白羽情就范。但事情已经发展到目前这种状态,现在再去生拉硬拽,也将是画蛇添足,根本没有那个必要。他眨了一下眼睛,扭头看着已经远去并逐渐变成小黑点的那些骡子们,急切之下,交代了几句:“我回去后,会在‘远鹏’大车店,挂上师父‘霸天驮行’驮运队的招牌。你们以后就到哪儿去找我……”话还没说完,就催马向源江城而去…… 白羽情看着丰明烨,那带着泪花的眼中明显带有些许埋怨之光……丰明烨也没敢言语,放下马缰绳,走过去,默默地站在白羽情身边,为她遮挡着时强时弱吹过来的寒冷北风…… 全无妄扬鞭催马,不一会就赶上了两个店小二。他在马上吩咐道:“抓紧点走,把骡子赶回大车店后,别忘了给我喂上。我先走一步,去城里办大事。”说完一拽缰绳,将马停下。他在马上把孝帽子摘下来,又将腰上的孝带解下。又催马赶上两个人,将那两件丧葬用品扔给店小二。 店小二一愣,心想,你这是干什么?让我替你戴孝哭师父吗? 全无妄不言语,骑马快速地向源江城奔去…… 全无妄进入源江城,穿过几条街来到闹市边专门制作各种各样杂物的工坊胡同,在一间不算大的手工作坊门前停下。他下马看了一下有点破烂的店面,站在门前稍微有点犹豫。这时,店内一个不足五尺高的矬敦汉子立刻来到门口,拱手相迎,嘴里道:“大掌柜的您来了,里面请!” 全无妄被这一声大掌柜的叫得有点懵,甚至都有找不着北的感觉。呀!这称呼舒坦呐!师父这一死,我就当上了大掌柜。行!好好干,争取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也娶上几房……全无妄一边往一个木桩子上拴着马,一边在脑子里,不断地勉励着自己。 “里面请……”矬敦汉子看到,全无妄拴完马还愣在那里,又在连续地向店内让着。 全无妄从幻想又回到了现实,手里拎着马鞭子就跟着他走进店内。店里面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物品,木料、铜块、纸屑、烟灰……一时间,连平时不太讲究的全无妄,都感觉无从下脚。他皱了下眉,说道:“你这是什么窝哟!能做招牌吗?” 矬敦汉子‘嘿嘿’一笑,双手递过一个黑黢黢,脏兮兮的杌凳说道:“这活儿一多,地上就乱,能做的。” 全无妄坐下,也学着爷样,左腿搭右腿,摆了个二郎腿的姿势。故意难为着矬敦汉子:“我要大字的。” 矬敦汉子一听,乐了:“哈哈!大字的价贵,不知您要多大的?” “斗大的字!”全无妄脸一仰,胸脯一挺,喊出了规格。 “叫什么名?几个字?木字、铁字、铜字……刷漆、烤蓝、鎏金……”矬敦汉子并没有被难住,嘴里一下子就发出了十几个问句。 全无妄不懂这些术语,就问了一句:“什么最贵?” “铜字,鎏金的。”矬敦汉子不抬杠,只是把自己平常能做得最贵的一种如实说了一下。 “好,就要这样的。”因为全无妄不懂,也不愿意再问下去,怕出丑,只好随话接上,装开了爷。 “爷!您说,尊行叫什么名,需几个字?”矬敦汉子一看有大买卖来了,顿时,在语气上又软了几分,连恭带维加谦问。 全无妄虽俗,但这好话听起来顺耳,养脑子。他脸上出现了笑容,小有得意地开口说道:“‘霸天驮行’四个字就行,多了不要,少了不行。” 矬敦汉子一听‘霸天驮行’四个字,差点没坐在地上,鬼人的死已经在全城传遍。心想,你这是找错了地方,地下鬼神用品应该上祭奠烧货丧葬铺去买,我这里全是地面上活人用的牌匾。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您这是……” 全无妄一下子将脸拉下来:“废话少说!五天后你亲自给我送到‘远鹏’大车店,我要开业挂匾。五天后我要是见不到货,就来砸你的铺子。”说完就起身往外走。 矬敦汉子脸都吓白了,这主要是让鬼人的名声给吓得,全无妄还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别看一个死了,一个活着。矬敦汉子追出门外,冲着全无妄的背影嘴里还在说着:“真做那斗大的字吗……” 全无妄头也不回地说道:“小一点也不行!”解下桩子上的马,翻身骑上马背,一挥马鞭子,就奔‘远鹏’大车店的那条街跑去。 第10章 谐谑匪首,初承师业怒战三雄: 第十章谐谑匪首,初承师业怒战三雄: 青草坳,雪融冰化,远山蒙蒙,四周一片褐黄色。丰明烨陪伴着师娘,在这里度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季。他精心算计着源江上游冰梦源镇那些地方冰雪融化的时间,准备到鬼凤谷去寻找师父的遗体。其目的只有一个,找到尸体后,把他葬入土下,让他的灵魂得到安息。这也是丰明烨现在唯一能做到的。 白羽情这段时间消瘦不少,只回了一次苟家店,把家里的繁琐事情全权交给苟先生后,又匆匆地返了回来。当她知道丰明烨要在开春过后去寻找鬼人时,也要跟着去,而且非常坚决。丰明烨说服不了她,只好勉强同意带她一起去找。 在一个薄云轻浮山野茫蒙的清晨,两个人各自把早已备好的东西,按照鬼人惯用的方式,将皮口袋背上。 白羽情只背了一个皮口袋,里面装了些衣服和日常用品。 丰明烨则全副武装,腰间斜挎一把钢刀,背上除一个大皮口袋外,还有一把闪着银光的远程武器,神臂乌金弩,此弩就是鬼人在离家时,交给他的两件物品之一。总共配有十六个孔洞的乌金弩矢皮式隔袋,不知何因,却只残剩着寥寥四支嵌金的乌金弩矢,其他的都空空如也,且每支弩矢上都刻有几个篆写文字。丰明烨这一个冬天,除每天练啸龙十六式外,白羽情还教他学了好多以前不认识的字,连那四支弩矢上几个比较生僻的篆字,也已教他背熟写顺。 丰明烨让白羽情在院子里先等着,他到马棚去将两匹马都上好鞍、镫,然后又牵到院子里。 白羽情走到她那匹白马的旁边,一扶马鞍,纵身竟稳稳地跨上马背。由于这段时间成天看丰明烨练那武功,为了消散内心的郁闷,也跟着比划几下,有时特意让丰明烨慢点练,她好看明白招数的动作。丰明烨更是有心着重教了她几个主要的基本功动作,她也真专心地练。她那刚才轻盈的上马动作,就是得益于这段时间的武功练习。 丰明烨看到白羽情这麻利的翻身上马动作,不由内心叹了一下。如果师父不出现意外,这个师娘她也不会和现在这个样,一定还是以前那个弱不禁风的大小姐样子……唉!命运捉弄人呀!丰明烨翻身上马,说道:“咱走吧,师娘?” 尽管丰明烨这段时间是一口一个师娘地叫着她,但每叫一次,她的脸都会发红。白羽情又用手不自觉地捂了下脸,这也是她自从嫁过来后才形成的一个习惯,也就是当丰明烨喊她师娘时,才会出现。白羽情稍停片刻后,将手拿下来,轻轻地说道:“好,你在前面,我跟在你后面就行。” 两匹马,一前一后,沿着湿漉漉褐黄色枯草覆遮的小路,慢慢地把青草坳甩在身后,直至那五间草房在两个人不断回望的眼神中逐渐消失。 两个人骑马快行,走过源江城十里左右,就来到了一处悬崖边。崖壁像刀劈斧砍过一样,垂直耸立在江边,崖下便是滚滚激流。驮子道在崖顶弯过一个像曲回的臂肘样直角弯后,又向江的上游起伏延伸着。 还没接近悬崖时,丰明烨就对白羽情说道:“师娘,我口渴得很,到下面江里去喝点水。” 白羽情不解,明明马背上就挂有水囊,他为什么要下去喝水呢?她立刻就直言说道:“这里有水,别下去了。” “你先走,我下去喝完水,马上就上来。”丰明烨把黄骠马往路边小树上一拴,也不管师娘同不同意,就走了下去。 白羽情觉着他可能是借口下去喝水,实际或许下去方便,也就没说什么,脸不觉中反而红了。她只好先骑着马转过驮子道上那个直角转弯,自己先慢慢向前走去…… 丰明烨顺着悬崖边缘很陡的斜坡,抓着一些密生的灌木丛,由上而下来到离奔流的江水岸边不远处,在突出的小平台上,一圈大石头围着的一个黄土堆旁停住了脚步。他默默地站了一会,又俯身抚摸着那些他曾经从下面源江边搬上来的石头,嘴里在轻轻地念叨着:“小雪,哥又来看你了。你在这荒山野岭一定很孤独寂寞吧?你放心,我每次路过这里,都会下来和你说会话。你知道我要去干什么吗?唉!我……” 丰明烨眼光直直凝望着那黄土堆,悲情与忧伤在这张青涩还不成熟的脸上尽显。刻时之后,他擦了下脸上静流的泪水,便起身慢慢向陡峭山坡上面的驮子道走去…… 夜住昼行,两个人就来到了一夫岭。山寨两个守门的匪兵看到丰明烨和一个漂亮的姑娘在此路过。因为丰明烨在青草坳住的时间长,从没跟驮子队往返过这条路,只是早先跟随鬼人走过一次一夫岭,那还是他和小雪一起从梦源镇到源江城的时候。 一个匪兵提着刀走到丰明烨面前,眼睛却盯在后面的白羽情脸上。他咂了一下嘴,呀!这小女子好漂亮哦!就嬉皮着脸对牵着马的丰明烨和白羽情说道:“男的过去,女的留下。” 丰明烨心想,我师父刚死了,你们就反了天,竟如此侮辱我师娘。他不想惹事,忍了忍,对那个匪兵说道:“我们是过去到鬼凤谷找我师父的,只过路,不送货,要多少银子我们给你。” 那个匪兵仍在挑逗着:“这小娘子长得真好看,是你的老婆?” 丰明烨将手放在刀柄上,又一忍再忍:“不是,她是我师娘。” 另一个匪兵也忍不住了,凑到跟前:“师娘!呵!好漂亮的师娘,你小子真有福。你师父是谁?” 丰明烨怒火胸中烧,但还是极力往下压着:“是‘霸天驮行’大掌柜的,我们此次到鬼凤谷就是要找他。” 一声‘霸天驮行’,就把两个人吓得半死,其中一个手一颤,刀就掉到了地上,另一个腿也在哆嗦着,话语就有点乱,两个人几乎在同时说道:“呀!有眼不识明珠,你就当我只长了两个瞎泡子……”他们不敢惹鬼人,即使很多人说他死了,但没有看到死尸,谁知道他真死假死,不定哪天冒出来怎么办?还是小心点好!再说是鬼人的徒弟,看样子那功夫也不会差,赶紧放行,走人完事。 也就在这时,驮子道上由北而南走来一个瘦长脸,三角眼,红鼻头的人。此人晃着醉八字步,不时咂着留有三撇胡的嘴,双手拎着两把大斧子。这斧子的刃口长度和他那长脸差不多。他边走边喊着:“哎,哎,哎,慢走!六爷我还没过目呐!”说话时,狂妄地晃动着两把斧子,挡在路中间。 守南门的两个匪兵,一看是大当家的洪天炮的把子兄弟牟崇。心想,莫非这小子在那人稀树矮的猫爪子寨当大寨主劫不到人,到我们这一夫岭来过把瘾?你不在内寨里面安稳喝酒睡觉,跑到关卡这儿来干什么?你也不是我们一夫岭寨子里的人,这事,管得也未免太宽了?两个人连忙上前,开口说道:“六爷!您可能不知道,他是‘霸天驮行’大掌柜的徒弟。大当家的以前吩咐过,凡是‘霸天驮行’的,一律放行。” 牟崇把三角眼一瞪,嘴上的胡子一抖,装开了大瓣蒜:“哼!不就是个鬼人吗?怕什么?一个早就死定了的人,看把你俩吓成那个熊样。不收过路银子,你让我那哥哥他吃什么?” 丰明烨拉着马和白羽情刚想走,听到牟崇这么一说,脚步就停下来。丰明烨内心已是气愤至极,用眼瞪着那牟崇,刚想说话…… 白羽情怕把事引大,土匪人多别让丰明烨吃了亏。于是,就率先说道:“要多少银子,我们给你就是。” 牟崇一听白羽情说话,忙用肩膀撞开两个拦在他面前的匪兵,赶紧凑上前来,三角眼都瞪圆了,并把那目光黏在她的脸上。嘴里一边‘啧啧’着,一边说;“哎呀呀……妹妹好俊哟!哥哥我喜欢!跟我上猫爪子寨去吧,让你当大寨主,我当你丈夫……” 白羽情见这个牟崇不说人话,是又羞又气,右脚往后退出一步,身体尽量向后仰着,为的是离那牟崇色迷迷的眼光远点。抓缰绳的手都哆嗦了好几下…… 丰明烨还没等牟崇说完,就把手里的马缰绳往边上一甩,一个箭步冲到牟崇面前。胳膊速伸,手指往前一指,差点戳到他那三角眼上,嘴里喝道:“你是哪个沟子里的癞蛤蟆?跳到人的脚背上,你觉着舒服吗?” 牟崇把脖子梗起来,好你个毛头小子,敢在我大哥的地盘上撒野!有种,有种呀!你骂人挺损的,让你见识见识我是谁?他把两把斧子往上一提,斧刃与头顶齐平,锃亮,且泛着青光。嘴里说道:“爷是猫爪子寨的大寨主。臭小子!识相地把那美人留下,滚远点,饶你不死。” 丰明烨怒火在胸,欺负人你也没有这么个欺负法?我管你猫爪子、狗爪子、大不大寨主的?拿两把破斧子跑这里来横行霸道,我今天就管管你。他站在原地目光如炬炽射着牟崇说道:“哎!别光说不练,上来砍两下试试。” 牟崇这次来,主要是想借点银子,没见到大哥洪天炮,心里很不痛快,喝了些酒就有了醉意。刚从屋里出来在寨子里转转,就碰到了丰明烨和白羽情从一夫岭路过。他紧赶慢赶走过来,本想吓唬吓唬他(她)们,调戏,调戏那个特俊俏的姑娘,发发匪威,或许能有意外的收获。不承想,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小子不买账。事到如今,看来不打是不行了,他高喊一声:“看斧!”双斧从上到下,带着两股冷风就向丰明烨劈了下来。 丰明烨腾身跳闪,躲过这两把迎面砍过来那双斧的攻击…… 那两个匪兵一看真打了起来,都急转身,拔腿就溜,差一点撞在一起,争先恐后向内寨那儿跑去。嘴里还在喊着:“坏了,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快去找二当家的来。” 牟崇一看没劈着,便速度很快地又把双斧,向丰明烨腰间旋扫着砍过去。只见两道白光在离地三尺高的地方向外扩展并旋切着。 丰明烨看到那斧刃快要接近自己的腰部时,瞬间弹闪着躲开。那道刃光转了一圈又划回来还没停住,又转了半圈。 牟崇这是用的一个横旋车轮斧招式,只顾发狠,太用力,差点把自己给转晕了向。双脚在地上用力一蹬,带起一股尘土,才把自己的身体控制住。赶紧又转头看到丰明烨所在的位置,起身就用双斧斜劈过去,那斧子是一前一后,白花花的光闪划着带出一阵凉风。 丰明烨猛地往牟崇面前一蹿,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滑了过去,在身体交错的一瞬间,以迅雷之势用臂肘轻撞他腋下半尺余的软肋部位。 牟崇立刻觉着肋部酸痛,一股气在腹内游窜。他忍痛忙转身,用两斧向丰明烨的后背砍去。由于刚才被丰明烨用臂肘给羞辱了,加上腹内也开始窜痛,所以这次想发狠也发不出来,只好勉强做了个虚招。 丰明烨觉着背后有阴风,他在脚步还没落地的情况下,突然一个前扑,同时身体旋转起来,瞬间外弹出去,地上顿时旋起一股强劲的银色旋风。随后,沙尘骤起,气浪外扩旋飞着。 第10章 谐谑匪首,初承师业怒战三雄: 白羽情不知道丰明烨的用意,见他老是躲闪,刀都不往外抽。以为是来不及抽刀,就弯腰在地上捡起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她想帮丰明烨一把,只是没有机会。两个人打的是你来我往,在眨眼之间相互交替变换着位置,白羽情一时也看不准谁是谁。 丰明烨旋起的尘沙飞扑到牟崇的面前,那三角眼没来得及闭,就被沙尘给迷住。他暗叫不好,眼睛看不清,这仗没法打。他右手拿着斧子,用胳膊去擦拭那刺痛含泪的眼睛…… 白羽情看了个正着,这回好了,视野里那个牟崇现在已是清清楚楚。她扬起手,那块石头便急速向牟崇飞去…… 牟崇是个练家子,听到背后有风声,立刻下蹲,顾不得眼睛痛,并快速转头看。不蹲还行,那石头也许能砸在腰上。这一蹲可坏了,‘嘭’一声,那块石头正好砸在回头时他那个红鼻子上。他‘哎呀’痛叫着,右手里的那把斧子就扔在了地上,把手立刻捂在鼻子上。手感告诉他,鼻子还在,只是比以前矮了些。使劲睁开由于酸痛又闭上的眼睛,脑子里还在想,这小子和个猴子差不多,他哪时转到我后面的?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被白羽情扔的石头所砸中,还以为是丰明烨干的。他又把捂在鼻子上的手一甩说道:“啊!你小子暗算我!” 丰明烨站在一边‘哼’了一声,这要真是我发出的石头,恐怕你这狗脑袋早爆了。他和牟崇刚才过那几招后,已经试探出此人的功底,发现其武艺平平,就不想与他动手,处处躲闪并戏耍着,本想特意累累这个莽货,等他筋疲力竭挥不动斧子时,静看这三脚猫一个大笑话。不曾想,省略了自己数回合招式,让师娘一块石头就解决了问题。哎?师娘这招是跟谁学的呢……不过这样也好,叫这家伙尝点苦头,长些记性。丰明烨随后,滑步向前,就来到牟崇面前。 牟崇见有人过来,以为是要他命的,困兽犹斗,最后一搏,左手的斧子就脱手向丰明烨飞来…… 丰明烨侧身让过,瞬即一个老龙伸爪就将斧子柄抓在手中。随后,他又用力一甩:“去你的吧,这个破东西我可不要。”那把斧子便在空中旋飞,远远地飞出去。‘噗’一声,正好落在出来寻找牟崇,在路上接到报信后,快速往这里跑那个二当家的刘铁贵面前一步多远。 从天而落的大斧子使刘铁贵惊出一身冷汗,立刻收脚站住。惊愕的脸上显现出苍白色,两手摸了摸脑袋。心想,还在,这东西在就好,就怕不在了。稍停片刻,稳定了一下,不停突跳的心脏,又赶紧领着一帮土匪向南寨门口跑去。怕去晚了,让丰明烨把牟崇废了,大当家的洪天炮回来自己不好交代。 丰明烨此时一脚就把那牟崇踢了个狗抢屎。另一只脚踏在牟崇的脖子上:“时辰已到,我也不管白天黑夜了,送你上路吧。” 也就在丰明烨刚要往下使劲踩,结束这个可恶之人牟崇生命时……惊魂未定的刘铁贵快步赶来,老远就喊道:“别下脚,脚下留情……” 丰明烨把脚从牟崇的脖子上挪了下来,用警惕的眼光,扫视着不远处的刘铁贵,右手就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牟崇听到喊声,原本已跑到身外三尺远的魂,又被他给拽了回来。他就地滚动了约两丈开外,翻身坐在地上,两手使劲捂着那血、泥附黏的脸。也不知是由于羞愧,还是疼痛,头都快低到裤裆里…… 刘铁贵看到以‘牟狂斧’着称的牟崇现在这个熊样子,心里暗自惊叹。哎呀!鬼人没了,可他留下的这些魂魄还在呀!他赶紧上前躬身抱拳,嘴里说道:“少侠息怒,他不是本山寨的人。他是猫爪子寨的大寨主,是我们家大当家的一个把子兄弟,来本山寨看望我们大当家的。不知道咱这里的事情,误会!误会……” 丰明烨一看,事已这样,再追问下去也没意思。既然有人认错,这事也就算过去了。他也诚心地抱了抱拳说道:“二当家的,我们也就是过个路,没别的意思,还有很多的事要办,打扰了。” 刘铁贵也只好顺水推舟,先把这尊小神送走再说。他点了几下头说道:“请便!请便!我就不去远送你了。” 丰明烨过去把缰绳捡起来,便和白羽情两个人翻身上马,一同催马过了另一处两个匪兵看守的寨门口,就向岭下走去。但丰明烨脑子里仍在想,师娘她这又狠又准的飞石术有点来头,从这力量上来看,明显是初学的,是谁教的呢…… 源江城,‘远鹏’大车店。赵家财家以前那个下雨掉渣、刮风带沙的破旧门楼子,早已被全无妄雇人给拆掉。他又动工重新建造了个又阔、又高、又大的崭新门楼,站在街面上一看,很是气派。 高大的门楼上顶分为两层,全部覆盖着小块的青瓦,所有的横梁下面都是斗拱结构,既结实牢固,又显得美观大方。在正脊的两端,各有一个较大的鸱吻腾立着。垂脊连着山花,三角形的山花面上装饰了一些木雕的祥云图案。角脊的弧度比较大,在连接檐角的地方设有鳌鱼,鳌鱼在檐角处高高回翘着。门楼下的地面,铺着一些大块的青石板,一直延伸到大院子里。门楼所选用的材料,除青砖灰瓦外,大部分木料结构建筑物上,基本上都是连雕带刻外加镶嵌的,显得真有那么点富丽堂皇的样子。大门楼的正中间是一块大横匾,横匾四周装饰雕刻着各种图案,中间楷书着四个斗大的鎏金字,‘霸天驮行’。这块大横匾制作的确是非常精细,看得出制作人是下了一番苦功的,真可谓货真价实。横匾立在那门楼中央,光灿灿,照人身影;亮晃晃,耀人双目。唯一的缺陷就是门楼的门口,如果再有对大石狮子就更气派了,看来全无妄还没有这个能力。 全无妄也不容易,本想早早把驮子队重新组建起来。但想法倒挺好,可实施起来却困难重重,无奈之处在于手中短缺那硬头货,银子。他就厚着脸皮拉起近乎,向赵家财借钱。赵家财虽然有少量的积蓄,真要拿出来一些给全无妄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怕血本无归。但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不愿意得罪他,每每他一提起此事,便‘嗯嗯啊啊’先应付着,是今天拖明天,明天还有后天,一直在往下拖着,就是不愿往外掏银子。这种方法既难不倒也拖不垮全无妄,他一心想当‘霸天驮行’大掌柜的意志很坚决,转动起蛇眼,费了一番心思,脑子里就想出了一个鬼主意。‘嘿,嘿嘿,’就这么办了!既然想好了,就马上行动。他努力耐心地在赵家美这里下功夫,动用了骗、诈、哄、蒙等等各种下流手段。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个把月的精心安排、倾力营造,真就把赵家美给骗信,诈牢,哄住,蒙晕……并亲自去说服哥哥,让他帮一帮全无妄。妹妹亲自出马,赵家财不得不给个面子,借了些银子给她,让赵家美一手把持着。再三言明,银子一点也不要经过全无妄的手,他想干什么?用多少?须事先向你说明,你们商量好了,再由你一手往外发。 今天是大门楼的最后完工日,也是这新‘霸天驮行’的正式挂牌典礼,街面上比往常多聚了一些看热闹的人。全无妄让两个店小二一左一右各自挑着一串长长的鞭炮。吉时已到,点火开炮。‘噼里啪啦’,一顿狂炸,硝烟四起,火光闪地;青雾上窜,纸屑飞散。 在还没消散完的鞭炮烟雾中,一帮工头及雇工都围绕着全无妄,争先拱手祝贺,目的是早日拿到工钱:“全大掌柜的发财,发财……”乱糟糟的声音,一时竟接连不断。 全无妄一身崭新的灰色长衫,那腰子脸尽显欢乐之态,鹰嘴轻翘,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拿捏出几分大掌柜的形态,双手也不断地还礼:“发财……大家都发财,店里备有酒席,请大家里面坐。” 一通忙乎后,众人都先后通过大门楼走进大院子里,也没有停顿,直接奔向了店内,准备海吃猛啜全无妄一顿。 全无妄却恋恋不舍地站在街心,两眼看着横匾上那几个耀眼的金字。此时此刻,他那颗本来就不平静的心,又再一次涌动着…… 也就在这时,在大街的一端,有三个人并排前行,沿着大街慢慢向门楼前面走过来,并且还不时抬手比划着。这三个人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背上都有个包袱,只不过是各自大小不一。中间那个最大,鼓鼓囊囊的,背在背上如同一个棉花包;右边那个最小,呈扁平状,贴在背上厚不过三指;左面那个算中等,只是包袱像个口袋样,斜肩卡在后背上。 全无妄转头看了一下数步远的三个人,虽然面生得很,但形象较为特殊,印象仿佛一下子就能留在脑子里。 只见中间那个人,身穿一套深紫色约七成新的衣服,饼子脸,牤牛眼,体如大肚瓮缸。如果定眼仔细看,才能辨别出她是个女的。 左面那一个人,瘦瘦的刀条脸,烂红眼,中等身材,身体略显清瘦,身着半旧的灰衣黑裤。 右边那个人,身高八尺开外,比较浑壮结实,一套深橙色的衣服,约有六成新,长瓜脸,吊角眼,脸上布满大小数道疤痕。 三个人走过来后,也都在全无妄的身边街中心站定。看着满地的爆竹皮,内心有些欢喜,原本以为是谁家结婚,准备进去蹭壶酒或蒙顿饭。可是眼睛往大门边一扫,并没有见到张贴的双红喜字,便心存疑虑。当三个人又不约而同地往那高高的大门楼上一看时,三颗心,顿时就凉了一对半。完了!是挂牌上匾开业呀! 其中那个烂红眼,没事找事,指着那块金光闪闪的牌匾说道:“三弟,‘霸天驮行’,他要霸天。” 吊角眼一听,立刻把眼一瞪说道:“什么?霸天?我不服!给他砸了!” 近在咫尺站在街心的全无妄这个气呀,我刚挂上,你们就来恶心我。哪来的几只蛤蟆,这么大的口气,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挑衅我全大爷,胆子也有点太大了吧。他没有理会这三个人,快步走到大门楼底下的青石板上,两腿一叉,站了个马步,头微歪,用眼光斜视着三个人。 第10章 谐谑匪首,初承师业怒战三雄: 牤牛眼看到全无妄的举动,随意说道:“咱们出来是找人,砸这破牌子没意思,给这个叉腿的乌鸦嘴留着吧。”边说还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歪着头用那眼光斜视看着全无妄,目光中带有强烈挑衅之意。 全无妄看到此人的举动,并听其说话,脸都气紫了。什么?破牌子?我这是当了一头骡子才够的工本和材料钱,这是我师父横刀立马创下的金招牌。你瞪着那两个瞎泡子,识货吗?还叉腿乌鸦嘴,我这是鹰嘴好不好?你家全大爷这儿长的是鹰嘴!愤愤之情由心而起,蛇眼直视着三个人,话中带刺没好气地问:“你们仨是个什么玩意?我在道上怎么没见过呢?” 三个人一听此话,顿时就来了精神。个个心里都在想,‘嘿嘿’,这回可来菜了,要的就是你这话。怕你不接话,不怕话赶话,问得正好,来吧你,今天中午有酒喝了。 那个牤牛眼近前一步接上了话,率先说道:“什么玩意?什么,是癞皮狗!玩意,是绿蛤蟆!对不起,这些都不是我们。我们是‘源海四不’。” 全无妄闻听此言,差点没笑出来。癞皮狗和绿蛤蟆你也知道,还算是个明白人。可明明三个人,还‘源海四不’呐!我看倒像三条腿的蛤蟆,缺条腿呀!特意有点调笑地说道:“噢!好大!我也不!不认识!” 话音刚落,吊角眼就高声喊了起来:“我更不!专治不服!”两步就冲到了全无妄的面前。又再次追问道:“你不服?” 全无妄现在还不知就里,对这些人的来历也无从知晓。他在动着脑子,想先探个虚实,然后再见机行事。于是,就来了个缓兵之计,嘴里半调半侃地说道:“服,服……我服,服是服,只不过是,我真不知你们叫什么名。” 吊角眼高兴坏了,两眼放光,差点就要手舞足蹈了,他这一生愿意听的就是别人说这个服字。马上就接过话:“服了就好,在下名叫天不在。” 全无妄蛇眼一眯,腰子脸速皱。什么?天不在?哎呦哎!我怎么看那蓝天飘着白云还在头上呐!他觉着没意思,不想在这里和这三个看似像街混子的人瞎纠缠。便假情虚意内含贬义地一让,说道:“现在我店里的酒席正忙,就不在这里陪着你们四位了。噢!不!三位,呵呵,三位……要不?你们也一起进去拿俩馒头出来在门外吃?” 牤牛眼可不干了,你这意思是打发要饭的,让我们蹲在你家的大门楼子底下给你看门呀!门都没有,今天就吃定了你。只见她手一挥:“走!进去看看,看他那个馒头是黑的还是白的?” 全无妄有些无奈,听到她话里有话。心想,也不多几双筷子,几个碗,三个人也吃喝不了多少,权当我砸了坛子酒、掉地上摔几盘子菜。他便顺水推舟随意就做出个手势,嘴里让道:“请,三位里边请。” 三个人那是真不客气,个个比全无妄走得都快,一会便来到了店里。三个人驻足一看,总共就两张桌子,都被全无妄请来这些工头和雇工给占着,而且是满满的,只留有一个空闲座位,不用说,这个座位就是外面那个东家的。再看这两张桌子上,酒碗早已倒满,菜也基本上齐了。 此时,赵家财正领人坐在那里说说笑笑,等着全无妄来开席,没等着全无妄,结果进来了仨陌生客。 众人把目光都移到这三个人身上,大家虽然不认识,可心里全都以为是全无妄请来的客人。 牤牛眼速度极快,几步蹿到两桌的中间的空地位置。她什么也没说,就从背的包袱里面掏出来一个小罐子。她将手伸进罐子里,抓出来一把东西。然后,来了一个天女散花的动作,不多不少,连续快速向两张桌子的上空撒了两把,那可是不偏不向,一桌来一把。 顿时,两团绿色幻雾立刻在人们的头顶上方炸开,无数个细细的雾丝带着尾痕坠落于桌面。只见这两张桌子上的酒、菜,瞬时就改变了颜色,甭管白的、黑的、黄的……统统都变成了绿的。 一些雾丝落在了围坐在桌子边这些人的手、脸或衣服上,立时便出现了大小不等的绿色,绿色由小到大向外扩散着。多数人都感觉到脸上有类似小虫子的东西在蠕动,忙用手去抹脸,这一抹不要紧,成了绿化脸。是个个脸挂异彩,你看我,我看你,那脸上的绿色好吓人。众人在惊恐万分中猛然觉醒,顷刻,这些人便拥挤着一哄而散,边跑边呼喊着:“不得了了,这妖婆子在放毒呀!赶快去洗吧!晚了可就要送命呀……” 全无妄也被这牤牛眼的举动所震惊,是一脸的惊愕,没有想到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敢这么做。在众人哄散之后,他用手微微指着她说道:“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牤牛眼似乎很开心,咧嘴大笑着,并摆划着手,得意地说道:“不碍事,不碍事的,桌边有些苍蝇,我帮你赶赶苍蝇,咱们好喝酒、吃饭。”说完,也不用别人让,竟和那两个人分坐在了桌子边的椅子上,是个个脸上挂着一副得胜后的喜悦之态。 此时,全无妄怒火燃胸腹,恨痛在心头。还不碍事呐!都绿了!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吃?嘴里说道:“好!好……你们先吃,我出去拿点东西。”抬腿就向店门外走去,准备去赵家美那屋里拿自己的钢刀。 那两个人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根本就没理会全无妄。只是那牤牛眼对着全无妄还没走出店门的背影缓缓地说道:“拿了东西快回来,我们还等你开席呐!” 全无妄一边往外走,一边咬着牙。开席,开席,等会儿我给你们开个人肉席!他应着那牤牛眼的话说道:“好,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到。” 全无妄一路小跑奔西面赵家美住的屋子。赵家美正在屋里挨件穿试着全无妄为了哄她,花了些银子给她买的几件好衣服。她正犹豫不定,挑花了眼,竟一时不知穿哪件好。 内屋的门被推开,全无妄阴着个腰子脸走了进来。 赵家美正背对着门试衣服,突然的开门声把她吓了一跳,急急回头向门口看去。原来是一场虚惊,紧张的心,也立刻放松下来,就撒着娇问他:“爷!你看奴家穿白的,还是穿绿的?” 全无妄此时正是怒气顶肺压肝时。都到什么时候了,被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呐!你还有心在这儿臭美?随口就说一句:“绿我个头呀!”他连理也没理赵家美,就连走几步去拿他那根宽皮腰带,抓在手里后,立刻将那腰带捆扎在自己长衫的腰部,顺便把挂在墙上的钢刀也摘下来,连刀带鞘抓握在手中。 赵家美让他这一系列举动可吓得不轻。怎么了?这段时间我也没出去玩蜂子,他怎么就说自己戴绿帽子了呢?她一脸的疑惑,内心更是不解,用手轻轻指着全无妄说道:“你……你……” “我这就去杀了他(她)们。”全无妄将钢刀‘唰’一声,就从鞘中抽了出来。他一手提钢刀,一手拿刀鞘,头也不回就往院子里奔去。 赵家美感觉到大事不妙,怎么还来了好几个呢?都是谁?还找到这里来了?越想越觉着不对劲。这日子刚刚稳定下来,千万别再惹出什么乱子来,就随后慢慢怯怯地跟了过去。 全无妄提着钢刀,气冲冲走进店门,看到三个人还真坐在那里等他。也不多想,不打牤牛眼,不打那个吊角眼,吃柿子专找软的捏,举刀就劈侧面对着他的那个烂红眼。 烂红眼坐在椅子上,猛然往侧后方一闪。那椅子被他这一个瞬间爆发的动作给向后弹飞出去,‘嘭’一声撞到西墙上。烂红眼竟然没有倒地,后退一步,躲过刀锋。那嘴里还大喊了一声:“好!” 在亮闪闪的钢刀面前,牤牛眼和吊角眼仍然坐着没有动,竟然像两个局外人一样,好像此事与他(她)们无关,有点坐山观虎斗的样子。 牤牛眼和吊角眼相互看了一眼,几乎把酒碗同时端了起来。吊角眼稳稳坐在那椅子上,大声喊道:“开席啦,不吃活驴肉,不用拿刀。” 全无妄那刀也不是真劈,就是想吓吓这些人,探探虚实。没承想,这些人还真不怕。他没有办法,只好收臂将刀抽回。即刻又快速地试探着将钢刀向烂红眼胸前刺去,嘴里也来了句:“反了你,全爷让你凉快凉快。” 烂红眼又轻松闪身,顺势向桌子边迈了一步,躲过这来势汹汹的一刀。伸手将桌子上的酒碗抓住,嘴里说道:“我先喝点酒,腰子脸你慢慢砍着。”随后抬手举碗,仰脖将酒往嘴里灌。 全无妄这一刀并不是发狠刺的,一下子被烂红眼躲开了。他晃了一下,脚下就不由自主向前冲了两步,同时心里也多少有了点底。呵!这小子也是练过两下子的,闪得还算是利索,刀不沾血,地没落肉。随口说道:“什么蚂蚱?蹦得这么快?” “大蚂蚱!”烂红眼随着话语把腿脚向后伸去,用脚去勾站在他背后的全无妄。全无妄卖出个破绽,刻意愣了下神,结果被勾中脚踝,往前跄了几步,差点撞到西墙上…… 此时,赵家美正好赶到。一看请的工头和雇工一个也没剩,都没了影,却多了三尊歪瓜裂枣的妖人。她怕全无妄吃亏,硬着头皮在门口说道:“别打了,都停下,有话好说……” 牤牛眼刚把一口菜咽下肚,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手在身上快速一摸索,抬手就向赵家美掷过来一样东西。‘嗖’,快如闪电,话音未落完,那东西就打入了赵家美的嘴中。 只见赵家美嘴里一半,嘴外一半,嘴外那半还有两条腿一个尾巴,竟是一只冬眠后刚苏醒的小蜥蜴。她感觉着打入嘴里这东西在蠕动,身不由己,数个冷战由心而起,‘噗’的一口,将那物吐在地上。低头一看,吓得脸黄如蜡,只见那只半死不活的小蜥蜴,歪歪斜斜正奔门边的墙缝方向挣扎着在慢慢爬行。 牤牛眼是一脸的坏笑,粗声嚷道:“这妹妹好漂亮哦!我送你的补品,怎么吐了呢?可惜!可惜!可惜呀!” 全无妄的头都大了,我和赵家美虽然没正式结婚,俩人在一起也住了好几个月,你们竟敢如此侮辱我们俩。你当我们是猴呐!说耍就耍呀!这脸面也太不值钱了。好,我今天就不要这脸了。他就紫着脸,几步走到桌子前,把话语放软问道:“你们到底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牤牛眼根本就没把全无妄放在眼里。小样,敢跟我斗,你背上二斗小米到源海城打听打听,你就知道我是谁了。她仰着脸,一副趾高气扬神态,得意忘形地说道:“我叫蛊不赖。”右手指着边上那个刚才他挥刀砍、刺的烂红眼说道:“他叫酒不坏。”左手指着那吊角眼说道:“他已经告诉你了,我再你们给重复一遍,让门口那个小娘子也听听。他叫天不在。” 第10章 谐谑匪首,初承师业怒战三雄: 酒不坏也插上嘴说道:“这位是我们的嫂子,我们出来找哥哥死不买。” 全无妄一听,这都哪到哪呀!你们找哥哥,关我鸟事!你们的哥哥又不在我这里当劳工?但看这来头,可能也都不是什么善茬子,绝对不是些好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一让也许不是坏事,况且还是三个人,必须先稳稳,看看情况再说。最好想个办法把这仨瘟神的功底先弄清楚?于是,马上话语又软了三分,半恭半敬地说道:“噢!厉害!全都不!一听这名,我就佩服,各位慢用,不够我再给上几个菜。酒嘛,你们管够喝。” 全无妄这话,送到了蛊不赖的心里。她哈哈一笑:“够了,吃不了,你也坐下来,陪陪嫂子我。嫂子找你哥,找得好苦呀!” 全无妄心想,这不胡来吗,我何时又多了个哥?再说那菜还能吃吗?都绿透了!他下意识地往桌子上看去,结果怪事出现了。菜的色怎么又变回了原来的色泽?又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确实原来菜色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那绿色呢?他面现怀疑表情,用手指着桌子上的碗碟:“这……” 天不在好长时间没说话,有点忍不住了:“这什么?你不服?” “服,服……我真服!”全无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并把钢刀入鞘,把刀鞘往自己衣服外面扎的宽皮带上挂扣着…… “好,你说的话,我愿意听,咱哥俩干一杯。”天不在高兴地把一酒碗端到全无妄面前。 事到如今,全无妄也豁上了。不就是酒吗?你敢喝,我也敢喝,我正好也口干舌燥的,谁怕谁呀?就端起了酒碗,‘嘭’一下,两碗相碰:“干!”全无妄这一声干,倒有点魄力,竟喊出了几分好像要喝断头酒的勇气。 两个人一仰脖,将碗中酒灌下肚去,不约而同都用左手抹了一下嘴角。 边上坐着的酒不坏一看,有些急了,立刻站起来嚷嚷道:“不公!不公!我不服!” 天不在一瞪眼:“谁不服?” “我!”酒不坏高声地喊着。 “不服不怕,你自罚三碗。”天不在对酒不坏说。 “罚就罚,怕你呀!”酒不坏走到另一张桌子边,端起那些倒满酒的碗,接连灌了三碗。那速度好快,几乎都没有缓口气的空隙时间。 全无妄一看,好家伙,你这是拿酒当水呀。喝水都没这么快的!全爷今天管你们个够,灌醉了再宰你们这几个急着投胎的瘟丧鬼。到那时候,你们就是叫我爷,我都不答应。想到这,便手一伸,拇指上竖,开口夸奖着:“好样的,有本事,咱们再来它个满堂红。” 酒不坏和天不在几乎同时回应道:“好,喝就喝个它个痛快。” 全无妄把眼光看向还依旧傻站在门口的赵家美,随后便高声吩咐上了:“你别在那里傻站着,赶紧过来倒酒,把酒都给大伙满上。” 赵家美也是历经过场面的人,稳了稳情绪。她似乎从全无妄的话里听到了些弦外之音,强往下压着较为恐惧的心理,边向前面走,嘴里面边应着:“好,我这就过去倒酒。”她拿起桌子上的酒壶,先给蛊不赖倒了一碗。又转身给天不在倒满。然后,眼睛看着,站在另一张桌边的酒不坏…… 酒不坏知道她的意思,大大咧咧地说道:“我这先别倒,这个桌子上还有好几碗酒,我都喝完后再倒,别可惜了。” 全无妄一听,酒鬼来了。哎哟!怎么灌倒他呢? 这时,三个人都端着酒碗等着全无妄,全无妄只好把空酒碗往赵家美的眼前一推:“倒上。” 当赵家美给他斟上酒后。全无妄也端起了酒碗,准备几个人碰一下。 可那酒不坏手里端着酒碗根本就不过来,老是磨磨蹭蹭地站在另外那张桌子边,眼睛还恋恋不舍看着那些已经倒满酒的碗。 蛊不赖和天不在站了起来,她发了话:“别等他,咱们来。”说完就把酒碗向中间一伸,‘嘭,嘭,’脆脆的声音从那白底蓝花的碗边发出。众人都在仰脖往嘴里灌酒……那个酒不坏喝得奇快,在这三个人还没放下酒碗时,他已把第三碗送到了嘴边…… 全无妄今天真见识到了,什么叫喝酒的人。从心里彻底服了,自己那不叫喝酒,比这个酒不坏相差还很远。他放下酒碗,眼珠一转,对酒不坏说道:“我本想陪哥喝一碗,但我酒量不行……” 这话正中他的下怀,没等全无妄说完,酒不坏就接上了:“不行也得行!我仨你一,行不行?” 说话的空隙时间,赵家美是挨着个空碗倒着酒,显得还挺忙活的。 全无妄立刻端起酒碗就走了过去,由于走得急,竟然踩到向前迎接他碰杯的酒不坏的脚面子。 酒不坏没注意,被一脚踩了个正着,实实的半个脚掌,重重叠落在其脚面之上。那酒碗里的酒也随之猛然晃动着,一下子就翻洒出来一半多。顿时,忍耐不住的他龇牙咧嘴,话语也就随口而出:“哎哟!真疼呀!” 全无妄真行,酒碗的酒竟然没洒出一滴,站在那里连忙致歉:“呀!对不起,我眼花了。” 酒不坏内心恼怒,脸上并未显现,毕竟酒是人家的,踩下就踩下吧,现在主要的任务是把酒喝足。打肿脸冒充胖子,忍痛喝酒,左手拍了一下全无妄的肩头说道:“没事,哥挺得住,我再补上一碗酒。来,干!”酒不坏把少半碗酒一口就灌下肚,又忙着去端另外那几碗酒。 全无妄敬完酒不坏,转回身来,让赵家美又给自己倒上一碗,端着酒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也没坐下,就对他边上的天不在说道:“来,小弟再敬哥一杯,来个三星高照。”别看全无妄不识字,酒桌上的话语倒是挺连珠。 天不在马上就端着酒碗站起来:“好嘞!哥就喜欢痛快人。” 就在两个人的酒杯刚要碰在一起时,全无妄脚下一滑,同时手上的酒碗也往边上一闪,两个酒碗就交叉而过。他迅速把手腕靠向天不在的手腕上,暗自较上了劲。由于事发太突然,天不在的手腕在外力的作用下,立刻往边上一颤,那碗中的酒一下就晃出去了多半。全无妄赶紧说道:“唉!这事搞得有点糟,我这手怎么还能颤了呢?” 赵家美看到全无妄那脚下拌蒜的样,刚想撇嘴,但她仔细一看,全无妄自己酒碗中的酒竟然一滴都未洒出来。哎!怪了?过去他也没这样呀?这该死的全无妄,他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好像有如神助似的,真是不可思议。 天不在被这突然一碰,表情有点尴尬,眼瞪着全无妄,又不好发火,只能不瘟不火地说道:“不能喝你就别喝,咱别搞个三心二意。来,再给哥满上。”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瞟着赵家美的脸。 赵家美也觉察出来,不得不上前给他把酒倒上。然后,赶紧闪到了一旁。心想,我的娘!可千万别招惹这个黄蜂子。 两个人又重新碰了一下酒碗,各自喝完…… 全无妄嘴里喷着酒气,好像是瞬间就处于半醉的状态,他带着几分醉意高声吩咐着赵家美:“你去把那店门给关上,我酒后怕风。” 赵家美心想,怕什么风呀!你酒后在我窗底下听了那么长时间,也没叫风给你吹死,今天在屋里倒怕起风来,真怪了?但当着这些人的面,她又不好不给他个面子,就走到门前把门给关上,刚要往回走…… 全无妄又不消停了:“插上,插上……别叫风给刮开了。” 赵家美心里这个气呀,没本事你拿个我个娘儿们撒气。你个熊样,也配做个男人!‘咔嚓’一声,就把门闩从右到左给贯穿并靠紧。拉着个脸就往回走…… 全无妄抓过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上酒后,端起酒碗,起身挪了两步,就到了蛊不赖的身边,竟然厚着脸皮说道:“嫂子好,一个嫂子三个哥。我今天再敬你一杯,咱俩也来个好事成双。” 蛊不赖一听,你这是夸我呐!我要这么些男人干个什么?她想翻脸,又觉着不太好,也许这小子是真喝醉了。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你一马吧!她站起身来说道:“嫂子想和你成双,但你哥他不愿意呀!这样吧,找到你哥后,你问问他,如果他愿意,我没意见。” 全无妄那腰子脸,马上出现了又奸又阴的笑容,出口话语也极其滑拽:“嘿嘿!他在哪?你告诉我,我去找,他就是钻到瞎老鼠洞里,我也能拽着他那尾巴给拎出来。” 蛊不赖、酒不坏、天不在三个人越听越不对味。难道说这小子醉昏了头?他怎么说变就变和刚才不一样了呢?还是蛊不赖先说了:“醉了就回去睡吧,我们再喝点,吃完了就走,你就别送了。” 全无妄两个蛇眼通亮,紧盯着蛊不赖:“我是怕你们喝多了,吃多了,没银子给呀!我的东西很贵的!” 此言一出,惊呆了所有的人,也包括赵家美在内,都把眼睛睁大,一起把目光集中到全无妄的身上,那些眼光都能把他身上灼烧出数个洞。 沉静,死一样的沉静,片刻之间,仿佛四周的空气都已经凝固了…… 天不在首先打破了这片刻的沉静,立刻便吼上了:“别给脸不要脸,我们走到哪,吃到哪!从来也没有敢要钱的。别找死,赶紧滚!” 这时,全无妄脖子上那块灰色的斑,在逐渐地改变着颜色,正由灰往黑快速转变着,说话的声音也更加沙哑起来:“我和别人不一样,给银子完事。” 蛊不赖早就憋不住了,高声追问道:“不给呢?” “不给也行!把命留下!”全无妄是步步紧逼,眼露凶光。 赵家美很害怕,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不哆嗦的地方。颤抖的心在想,全无妄今天这是吃了豹子胆了,怎么这么硬呢? 酒不坏接上了话茬,可能是有点激动,也许是喝得太多,总之舌头说话时不灵便且发硬:“嗬……吓谁呢?我们‘源海四不’有句……句话,叫做,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周年。” 赵家美闻听此话,‘哧溜’一下子就钻到桌子底下。身体由刚才的哆嗦转变为现在的筛糠,是全身瘫软,剧烈颤抖个不停,因为她知道那死了的山寨王就好说这样的话…… “哎呀!我前年死,去年死,今年死,就是没想到今天死。”全无妄两眼怒视着近在咫尺的天不在,脸色开始发灰,脖子上的那块斑现在已经黑得透亮,闪着黑色的幽光。 天不在迎面就是一个双耳灌风,两个铁拳带着烈风直奔全无妄的两个太阳穴。全无妄双掌一合,由下往上腾起两股黑色气旋,如同双蛇狂舞,将天不在的双拳磕开。并迅速抓住他的手腕,两股黑气犹如蟒蛇攀藤,紧紧缠绕在天不在的双臂上。全无妄用力一带,再一闪身,天不在的身体就‘呼’一下子双脚腾空,随着那两股黑气在空中飞到了墙边。 酒不坏从背上的包袱里,抽出一个黑金的扁平酒囊,抓着细细的颈脖处,抡圆了胳膊,带着呼啸阴风直奔全无妄的脑袋砸下来。全无妄往边上一闪,双掌向前一推。只见两股黑气在掌心向外爆旋,似乌蛇滚热砂。气浪瞬间就击打在酒不坏的胸前,势如巨浪推舟,他像一片秋叶,一下子就飘出去,接着便仰翻在桌子上。立刻桌子上碗盘齐响,碎得干脆,落得顺当,并随酒不坏一起滚到了北面窗边的屋墙下。那个黑金酒囊也‘嗖’一下子飞出去,并连续在空中出现了几圈的螺旋轨迹后,‘嘭’一声,击碎南窗的窗棂,又反弹回来,随着‘嗵’的声音,落在屋里的地面上翻了个跟头。 第10章 谐谑匪首,初承师业怒战三雄: 蛊不赖已经把自己包袱里的弩拿了出来,托举着对准数步之遥的全无妄就触发了机关。只见一团红光在弩的前面射出,飞奔全无妄的面颊而来。全无妄一个后仰,身体上空立刻出现了一股黑气。红光与黑气相撞,发出‘嘭’一声剧烈爆响,爆裂的气浪波及四周,掀卷起纷扬的尘灰。蛊不赖看到没击中,但仍然不罢休,又连发数矢。一时间,赤橙红绿青蓝紫颗颗弩矢向全无妄射去。全无妄是左躲右闪,那些弩矢都击中在墙上。顿时,弩矢在墙上连续不断地爆裂,在墙壁上留下了狗头大小色彩斑斓的印痕。 七支弩矢瞬间射空。全无妄抓住蛊不赖更换弩矢的机会,迅速抽出挂在腰间鞘里的钢刀,用力一挥,手一送,一团黑气裹着钢刀,飞向蛊不赖。 蛊不赖没有换完弩矢,匆忙之中闪身拿那个灰色的弩去抵挡,只听‘嘡啷’一声,钢刀撞在弩上改变了方向,‘嘭’带着颤音狠狠扎在房门上,刀尖的一尺左右已经穿透门板出现在门外。 “啊!啊!”门外竟然意想不到同时传来两声惊叫。 原来,那两个店小二前时也多少受了点那绿雾的影响,跑到马棚边的大缸里舀水洗完脸后,便藏到马槽的后面。过了一会,脸又恢复了原色,晃晃脑袋、甩甩手臂、踢踢腿脚,感觉到身体并无大碍。他们狗心事太多,看到全无妄拿刀又返回店内时,又等了一会,也没听到砍杀打斗声,更没见到人出来,便偷偷溜了过来。因店门被门闩插上,推不开。他们只好一左,一右,躲在门外偷听店内那些人的谈话,或趴在门缝上偷窥屋内人的行动。听着,看着,店里面是言狠语烈,并逐步在升级,接着就展开了激烈的拳武行,那些人便和全无妄打斗起来。俩人犹犹豫豫,不想看吧,心里还挺痒痒的;想看吧,脑子里又害怕。也就在两个人是走、是留拿不定主意时。半尺长的刀尖突然由店门内贯穿到店门外,这要命的一击,把他们俩彻底惊醒。哎呀!杀人了!两个人吓得撒腿就跑…… 蛊不赖的弩也被击飞,竟随着钢刀被带到了门边。她暗中惊叫,好厉害的汉子,又伸手去抓那包袱里的罐子,就要放毒。 全无妄不等她手伸进罐子里,就腾空飞跃,身体一闪,划过那张桌子落到她的面前。他迅速横臂一扫,黑气又化作扇形,犹如百蛇伸头吐信,产生出无数个小黑气旋,附着于他的胳膊上,一下子就将蛊不赖扫到了墙角。 天不在由于刚才摔得过重,此时才缓过神来。他一个鲤鱼打挺,在地上弹起来,从腰间拔出亮晃晃的匕首,伸臂就向全无妄的后背猛刺。只见一道耀目金光在匕首前尖处辉闪着,急速直冲过来。 全无妄背对天不在,竭尽全力,原地上拔,双腿外叉,腾空而起,整个身体犹如一只刚刚飞离地面的大秃鹫。 由于天不在,是在拼命发狠冲刺,整个身体就蹿就到了全无妄的胯下。在惯力作用下,一时收不住脚,并还在继续往前倾冲着…… 全无妄在下落的过程中左拳瞬间发出,对着刚刚蹿过身前的那个背影狠击过去。立时一道黑气如同蟒蛇捕食的样子,迅疾扑向天不在的后背处。 背后的一阵冷风袭来,天不在已经来不及躲闪,‘嗵’一声,裹挟着黑气的拳头,就撞击在他的肩胛之下。在背后这股猛力助推作用下,他便不能自控,快速踉跄了数步,便一头扎向墙壁。由于还是前臂深刺的姿势,那把匕首先撞击到了墙壁。随后,一声巨响,墙壁上金光飞闪,瞬间便留下了一个一尺左右半尺来深椭圆形的凹坑,接着泥渣飞迸,四处乱窜着。 幸亏是那匕首先于他接触到墙壁,要不然定能出现脑浆迸裂的骇人场面。虽然有巨大的缓冲,但天不在脑袋连同身体还是与墙面接触到,只不过是没有那么亲密,这也把他撞得昏头胀脑,慢慢地顺着墙壁蹲了下去…… 三个人,伤、倒一对半,捂头的,抱胸的,托腰的,个个如同深秋后酷霜下的嫩草,全都蔫了,毫无再还手的意思。店内出现了短暂的宁静,只有那纷扬的尘屑,还在悄无声息飘落着。 全无妄挺身抬头,向四周扫视了一下。他阴沉着个暴雨黑云般的脸,侧身腾空翻起。就见一团巨大的黑雾在空中翻滚着奔向柜台处,瞬间,竟然稳稳地坐在柜台里面的一把椅子上。他眼光直视着弯腰抱胸急速喘息的蛊不赖,声音沙哑嘶吼着喊出惊世骇俗的一声:“结账!” 三个人听到喊声后,如同斗败了的公鸡,落马的盗贼,脚步微颤,忍痛在地上把各自的武器捡起来,耷了个脑袋,浑身是伤地来到柜台前,再也没有了昔日的狂嚣样…… 蛊不赖弱弱地说道:“爷!我们服了!给您酒、菜钱,不知您要多少?” 全无妄竟拿起赵家财的算盘子,在手中使劲一晃算盘,盘内颗颗算珠相互剧烈对撞着,‘咔咔啦啦’一阵猛响。他鹰嘴上翘,字句中,把全部愤恨,一点不剩都带出来:“不多,也不少,整整三百两。” 再看柜台前这三个人,不用使那幻蛊,脸全白了,杵在那,面部表情是如出一辙,个个直愣着,呆若木鸡…… 赵家美也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冷汗早已把那身薄薄的粉色衣服湿透。衣服好多地方都粘贴在身上,胸、臀等多处部位更为凸出,隐隐约约也就显露出了原形。由于刚才处于绝路中,现在突然出现了柳暗花明的转折,在惊叹中,她也没注重女人应该回避的小细节,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心想,真没看出来,全无妄竟然这么厉害。那天晚上我捆住他,还让哥哥拿刀杀他,想想真是后怕,可谓愚蠢至极,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这全无妄他的肚量还真大,也没和我们兄妹俩往深里计较。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呀!爷!全大爷!我爱你!她心脏怦怦地跳动着,激动之情难以言表,眼神迷离地看着柜台里椅子上坐着的全无妄,恨不能立刻冲上前,真心实意亲吻他几口。 全无妄一看有赵家美给自己助威,更是硬气十足。用手指‘乓乓’敲了两下柜台:“怎么都瘪了?哑了?给银子!” 事到如今,蛊不赖也豁上去了。她掂量着手里那把弩,舍不得放弃,但不放弃又不行,今天这关不好过呀。最后,心一横,不管了,舍财保命吧。她虽然略有些踟蹰,还是将弩放到了柜台上,怯怯看了全无妄一下:“我没有那么多的银子,拿这个抵债吧。”说这话时,她心里充满痛楚。因这把弩是师父给的,自己毕竟和师父有段扯不断,思更乱,难以启齿的男女情感纠葛…… 全无妄他可不知道蛊不赖此时的复杂遭乱心情,啧啧着那个鹰嘴,也没和她计较,看着灰色发着光的弩说道:“也行,算五十两吧。” 蛊不赖使劲睁了睁那被汗、灰黏附的眼皮,两个大眼泡子处于无神之态,也没争辩。然后,将头低了下来,现出一副残败之相。心里说,我就是那案板上被绑着的猪、羊,你就随便宰吧。 天不在也把刀鞘从腰上解下,将手中的匕首插进鞘里,双手放到柜台上,眼睛恋恋不舍看着那把匕首,一脸丧气地说道:“愿赌服输,我服了,把这东西也抵上吧。” 全无妄眼睛立刻一亮,有些兴奋。他也识货,知道那把玉石嵌金柄,约一尺长,闪着光的匕首是个好东西。于是,就不紧不慢故意地说道:“行,看你这爽快样,我收下,算四十二两吧。” 天不在听全无妄说完,身体当时就矮下去,一下子便蹲在了地上。我的娘哟!这可是盗墓者从古墓里挖出来的,自己的大哥死不买为了笼络他,特意花高价买来送给他。过后,有人看见这匕首,死缠烂磨给我一百二十两银子,我都没舍得卖。到你这,怎么就成了个白菜、萝卜价了呢?这可是宝物呀!你识货吗?他不时地转头向那墙上刚才刺的大洞看去。脸上就出现了两道泪痕,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现在确实挖到了这个天不在的伤痛处了。 酒不坏被碗盘割、扎得身上是血渍斑斑。看到蛊不赖和天不在都把自己心爱的宝贝武器抵给了全无妄。也罢!要死,一块死!要没,一起没!狠心咬牙,忍痛抽搐了几下那白中泛黄的脸,也把全身乌光的黑金酒囊放到柜台上,几乎是痛苦地闭着眼睛说道:“还有我这个祖传的黑金酒囊。”实际酒不坏在撒谎,这个黑金酒囊不是他祖传的,是他从师父那里偷来的。 全无妄对这个酒囊非常感兴趣,好东西呀,比自己那个桦树皮的强多了。他随便伸出食指,试探性地点敲着那个黑金酒囊,‘嘡,嘡,嘡……’酒囊发出几声金属的颤音。内心一阵欢喜,此物的确货真,但价钱吗?呵呵!是我全无妄说了算!他得意洋洋晃着头说道:“你这个值点钱,算五十一两银子吧。”全无妄特意将银子两个字加重了语气。此时,他站在柜台里神色冷漠,活脱脱一个当铺大掌柜的样子,到他这儿的东西,一律按最低价。 三个人围在一起,捂脸,拍头,跺脚,恐慌之意再次袭上身来。酒不坏和天不在不用扒拉着手指头,心里早算好了,还差一百五十七两。三个人用无比丧气的眼神,相互间萎靡状态弱弱看着,面面相觑无话可说。这可怎么办哟?呆傻在那里,垂头丧气,如同仨泥偶,丁点儿神气头都没有。 全无妄根本不知道还差多少银子,这样的账对于他来说是个难题,就是扒拉着手指头,也算不明白。他才懒得费那个劲,就摆手把赵家美叫到跟前,对她说道:“你告诉这三个人,把差的银子数交上来。” 赵家美还没等说话,蛊不赖、酒不坏、天不在就跪下了。蛊不赖厚着脸皮求着情:“爷!实在是没那么多的银子给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们一马,我们以后定当做牛做马为你出力。” 全无妄一听,高兴了。不用以后,现在就行。他用手一指说道:“嘿!好!现在驮行正缺人,你们三个人以后就跟着我拉驮子。” 三人正处于无奈之中,一听,也行。狗活,猫活,它总算是个活!三个人相视了一下,交换了眼色,在明白意思后,齐声问:“管吃不?” 全无妄觉着这顿酒席吃得值,自己赚了,而且不但赚了三样宝物,还连带着有了三个帮手。他有些兴奋,把手一挥:“管!” “管喝不?” “管!” “管找老婆、汉子不?” “管你个头……” 全无妄从柜台里走出来,解拽下酒不坏身体背后那个被血染红,并破损着的黄皮包袱,随意把包袱里面的几件衣服,还有少量零散物品给顺手扔在那个柜台上。然后,把那三件物品全部放在包袱里,包好后,背在自己的肩上。他拉起赵家美的手,两个人显现出一副亲密之态,就走到店门口处。全无妄伸手就抓住店门板上的腰刀柄,手一用力,拽出了贯透门板的钢刀,‘唰’一声插入腰间的刀鞘。随之便拨闩开店门,向外走去,来到大院子里。 此时的赵家美撒开娇,搂着全无妄的脖子,稍微踮着脚贴在他怀里,去亲吻那已经恢复到常色的腰子脸。 全无妄被赵家美撩得也是热血上涌,激情澎湃,就势将她抱起来,向院子西面疾步而去…… 第11章 寻尸未果,道观认亲同门鏖战: 第十一章寻尸未果,道观认亲同门鏖战: 丰明烨与师娘白羽情沿着驮子道一路北行,数天后,就走到原始森林的中心地带,江湖上传闻颇多的鬼凤谷。此处名不虚传,是个幽暗的深山沟。这里气候阴冷,林地里积雪还有少部分没有融化,没化的地方只有不足半尺厚,残存积雪已成冰粒状,成条或块状分布在一人都合抱不拢的大树后,或者是潺潺流水的幽深沟壑边。两个人沿着驮道走过那u形的鬼凤谷,路的两边并没见到任何异常物品,更别说人和动物的尸体了。来时,他们也一路打听过,源海城‘天下通’商号外事处二掌柜,‘大迷糊’邢浩仁还没派人来收尸。这条驮子道,自从发生鬼雪事件后,很少有人再走过,大多数人都远远地绕出三十几里,走另一条荒芜的林间崎岖险路。 丰明烨又仔细地寻找了一个来回,还是没有发现异常之处。当他准备再找一次时,发现山谷原始密林里的驮子道经过一处开阔地的边缘,那片开阔地和驮子道呈y形,丰明烨正处在这y字的中间。左面是驮子道,树木高大密集;右面是开阔地,树木又稀又少。 开阔地中,有些粗大的树木横七竖八倒伏在地上,距地面约二三尺高,枝杈和带起的树根基本已经朽烂殆尽,只剩下长长粗细不匀的树干,且树干上已经遍布厚厚的苔藓,迹象表明,它们倒在地上已有数十年之久了。那些稀少的树木就生长在这些树干的空隙里。他(她)们就顺着树木稀少,长约半里有余的开阔地方向找去。越往前找,树木就越粗壮高大也密集起来。由于这片林中没有路,不便骑马,两个人就牵着马走。突然,前面的密林中的地上出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黑影,丰明烨走上前去,在还有五丈多远时,他就准确地判断出是骡马和人的尸体。他脑子‘嗡’一声,立刻就站在了一棵大树旁。要找的终于找到了,不希望看到的场面,也就事与愿违出现在眼前了…… 白羽情跟在后面也看到些死的骡、马尸体,她用手捂着眼,让那止不住的泪水侵浸在手掌上。 丰明烨怕她看到那场面受到惊吓和刺激,说道:“师娘,你在这等着,我过去把师父背出来。” 白羽情现在有点懵,紧随着丰明烨不想离开半步,总觉着身后有几只无形的手,在撕抓着自己的后背。她不时地扭头向后看,将身体向丰明烨边上靠。嘴里喏喏地说道:“不行,我怕,我要跟在你后面。” 丰明烨留不住她,没有办法,就说道:“你把缰绳放下,两匹马在一起不会跑的,抓住我的皮口袋,我慢点往前走。” 就在这时,两个人的身边,突然,‘咕咕……嘎’发出一串怪叫声,把丰明烨也吓了一跳。 白羽情更是吓得不轻,走调的一声‘啊’,随口而出。惊吓中的她,紧紧抓住丰明烨背上那个皮口袋,把身体往他背上贴。 怪声过后,紧接着便是一只被惊醒的夜枭,从一个树洞里划空而出,带着阴风在他(她)们面前飞过,歪斜着翅膀落入不远处的密林中。 丰明烨抬手擦了一下头上沁出的汗水,这才定下心来。该死的夜游鬼!你趴在树洞里没人把你成哑巴。白天往外飞,你找死呀? 不管怎么样,还要硬着头皮往前走,来的目的就是要找师父的尸体。丰明烨如同一个相面先生,挨着个地往这些蜷缩着身体闷冻而死的人脸上看,虽然大部分尸体被鸟兽啃过,裸露着血肉模糊的身躯,或森森白骨,还有散落在四周的破棉衣裤和部分皮肉……好在天气较冷,腐臭味较低,还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来回找了几遍,总共发现了四具人的尸体,但都不是丰明烨要找的那具尸体。也就是说,这里面没有鬼人的尸体。因为他知道师父腰上那把宝刀是与众不同的,无论宝刀,还是刀鞘,都是不同于其他的。 尸体的范围不大,全在十几丈范围之内。大多数是骡、马的尸体,还有驮架子旁散落的一些物品……四具人的尸体全部呈蜷缩样子,且分布不均,相互间被一些骡子或马的尸体间隔着。 丰明烨在最后一具尸体旁停住了脚步,因没有找到师父的尸体,他只好随口说道:“就四个人,没有师父他老人家,也没见到他骑的那匹黑马。” 白羽情本来就一手捂着眼,一手拽着他背的皮口袋,绊绊磕磕地跟在他后面走,不敢往那些残缺不全与血肉模糊的尸体上看。她听到丰明烨这么一说,以为是走出了尸体的范围内。就松开了抓皮口袋的那只手,同时也把捂在眼上的手拿开。刚睁开眼,眼前的一幕使她一声惊叫,一下子就扑进丰明烨的怀里……只见地上那具尸体的两只眼睛已被秃鹫给啄出,眼球悬挂在两个眼角边,原先的眼睛部位是两个红红的血窟窿,还盛着半孔烂肉与血水…… 突然的变故,迫使丰明烨只能抱着被吓得两腿瑟瑟发抖,不能再前移半步的白羽情。他脸上热辣辣的,显现出难为情的羞愧之红色。这……唉!这……他不能低头看,怕眼光在如此近的距离与师娘相遇;只能仰着头,把目光抛向那高高树梢顶的天空。 这时,天空出现许多翼展丰厚而超长的秃鹫,引起丰明烨的注意。它们在空中盘旋着,几乎贴近树梢。这些食腐的肮脏货!丰明烨想想那林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还有那到处散乱的皮肉和污血,就恶心。他强忍着胃内快冲上喉咙的上翻物,在这些肮脏家伙落下之前,绕开刚才来时的路,不愿意再看到那又脏又惨的场面,抱着白羽情赶紧转个大弯,向那两匹马的方向走去…… 刚刚走了几十步,在一株两个人都合抱不拢的大松树旁,从一个地下的岩窟里,突然冒出来一只巨大的秃鹫。这秃鹫挺着个脖子,脖子上几乎没有羽毛,只有寥寥几根闪亮的黑羽,从头到爪高近丈。这秃鹫身上最大的特点就是羽毛少,脖子与胸部接连的地方倒有多半圈较厚的羽毛,身上全是些暗褐色的羽毛,特别是两只翼翅上的羽毛在闪烁着幽光。这家伙在地上向前蹦跳着,一下子窜到丰明烨的面前,发出‘咕喔……’声,把头就由上而下向丰明烨啄击下来。 丰明烨怀中抱着白羽情,腾身向一边闪躲着。他刚一站定,便又快速起身跑向一棵大树后…… 白羽情刚才受到的惊吓还没完全恢复,这会又被这巨大的秃鹫惊傻了,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 丰明烨怕她受伤,把她放在大树后。自己转身来到了大树的前面,准备迎击这该死的秃鹫。就在他还没将刀拔出来时,秃鹫已经跳跑着赶了过来。 秃鹫展开双翅,羽翼过丈,猛地扇动起来。顿时,一阵狂风夹杂着数个团旋的黑气,连同地上湿漉漉的枯叶碎枝涌向大树前的丰明烨。 丰明烨倚住树干,一个双手推门,来迎击这狂风和那几团黑气。只听‘嘭’一声闷响,丰明烨倚在树干上的脊背传来的疼痛感告诉他,这股气浪力道是非常的足。他一下子把钢刀从鞘里拔了出来,紧跨几步,挥刀由上而下向秃鹫劈了下去,同时嘴里骂道:“该死的丧门鸟,你从哪冒出来的?” 别看秃鹫个大,却极其灵敏,收翅、侧躲是一气呵成。它看着丰明烨钢刀劈空后,向他立足的身影处,把脖子一伸,从嘴里吐出几团糜烂腐臭的肉酱,那几团肉酱带着冲天臭气飞向丰明烨。 丰明烨赶紧向边上一个跨步飞躲过去,这恶心人的东西不躲得远点溅到身上能让它臭死。几团黑色腐肉酱落到地上后迅速气化,并且释放出数团黑色的毒瘴之气。丰明烨一看不好,马上屏住呼吸跑到大树后,抱起白羽情逆着风就向远处跑去…… 秃鹫站在原地扇动着翅膀,它的目的是尽快将那些瘴气向四周扩散,以此把两个人熏迷或毒死。扇了几下翅膀后,突然发现人已经跑了。也顾不得再煽风放毒了,两爪蹬地,连蹦带跳外加抖动着半开的翅膀向丰明烨追去。追着追着,随着距离逐渐拉近,当它看到丰明烨后背上,那把闪着光芒的神臂乌金弩时,突然停了下来。站在落叶如毯的地上‘咕喔,咕喔……’地嚎叫着,这声音穿过树丛空间向远处迅速扩散…… 丰明烨一口气跑出十丈开外,感觉已经远离了瘴气的范围,又将白羽情放在一棵大树的后面。他同样转身来到树前,抬头看着在两丈左右处的秃鹫,恨的是,咬牙切齿……该死的鸟,长这么大的个,怎么就不干好事呢?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放什么阴招? 秃鹫依旧嚎叫着,并把身子转过去,将后背露在丰明烨的面前,轻轻扇动着翅膀。 丰明烨盯着它的后背仔细一看,顿时,愣住了。他看到那秃鹫的脊背中间出现一个半尺左右的圆圈,圆圈中无一根羽毛,一个清晰又熟悉的印记出现在他的眼前,就是那个显现出烙有一只眼睛的刺青疤痕。丰明烨想,师父呀!师父!您哪时养了这么个丧门鸟?您是变成鸟了?还是鸟变成您了?丰明烨脸挂怒气,用手一指那秃鹫说道:“畜生!是不是你把我师父给害了?” 秃鹫听到后,立刻转身,双翅一并,伏在地上,将那高昂的头连同那长脖子一起贴在地上。就看到它那眼睛中好像涌动着泪水…… 人有人言,鸟有鸟语。丰明烨虽听不懂鸟语,但多少也看明白了这秃鹫的意思,好像师父的去向与它无关。但他不明白,这秃鹫在这里干什么?这么大的身躯,看来是不可能飞起来的。他讨厌这黑乎乎满身尸腐气味的家伙,就往外挥了几下手说道:“你该上哪上哪去!走吧!” 第11章 寻尸未果,道观认亲同门鏖战: 又是‘咕喔’一声,那巨大的秃鹫从地上站了起来,把脖子和头向丰明烨低了三低,转身慢慢向原来他出来时那棵大松树旁的岩窟跳步而去…… 丰明烨来到树下,看着以自己支撑着身体倚在树干上的白羽情…… 白羽情想极力平息下那剧烈跳动的心脏,嘴还是往外吁着气。言语有点断续地说道:“真吓人,怎么能……能有这么大的鸟呢?” 丰明烨怕白羽情伤心,没敢说那鸟与师父有关,只是敷衍着说道:“一只不会飞的鸟,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羽情扶着树干站起来从树空里看着远处那两匹马。丰明烨上前一步,扶着她向外面那驮子道走去…… 那两匹马也通人气,竟跟在他(她)们后面慢慢走着…… 两个人又回到了那个y字的中间,由于历经了刚才那一幕,加上劳累,两个人就地坐在驮子道边一棵风倒木上。没有找到师父的尸体,丰明烨的心情很沉重,看着眼前的驮子道说道:“咱再走远点,到赌岭的‘独一处’去看看,也许从那个店主那里,能打听到一点师父的消息。” 白羽情身上的冷汗刚消,有点冷,手还在抖动。对于这陌生的地方,她哪知道上哪儿去找?就说道:“好,听你的,咱走。” 两个人又骑上马,再次穿过这u型的鬼凤谷,顺着赌岭的山脊来到了‘独一处’驮子店。下马后,将马拴在破烂歪倒的马棚的柱子上。 眼前这一幕,又使丰明烨心里凉了半截,‘独一处’驮子店的房子已经坍塌了。不过有点奇怪的是,没有火灾的痕迹,倒像是有人为的嫌疑。房子是后面墙体完好无损,两面山墙也各损一半,前面的墙体已经全部的坍塌,房梁斜卡在废墟上……丰明烨边看边琢磨着,可始终不得其解,是谁有如此的能力呢?丰明烨到这‘独一处’驮子店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关于水柳林那惨案的事。当年他和鬼人还有小雪去源江城时,就住在这里,他清楚地记得金仲守手指上戴了一个血丝玉石戒指,那里面的血丝,是一个清晰的篆写王字。可他知道贾义刀的娘也有这样一个戒指,不过经常藏在箱子里,基本不把它戴在手上,贾义刀有次偷出来向他炫耀,他这才知道的。当时在大车店里也没多想,主要是人小不懂,觉着世上重样的东西很多。以后跟随鬼人到处走,见识在逐渐增多,两个这样图案一模一样相同质量的血丝玉石戒指很难同时出现,色差、字形、玉质等等,基本上不可能相同。丰明烨逐渐就对这个金仲守产生了怀疑,今天正好一同来探一探。不曾想?这里也成了废墟,唉…… 来到‘独一处’时,夕阳已经滑下了赌岭的山峰。自从过了栾家川后,由于处于原始密林中,百里内人烟稀少,两个人都是在野外宿营。本以为今天到‘独一处’驮子店住上一宿,向那个孤独的喜面人金仲守,询问一下关于师父来没来此处,是不是到梦源镇去了。但这一切希望都落了空,也包括那个目的,连住的地方早都坍塌了,更别想见到那个店掌柜金仲守,现在这里就他和师娘两个人。 丰明烨不死心,趁着天还亮,在院子里四处寻找,看看能不能有什么遗留的痕迹。徒劳伴随着失望,再一次出现在丰明烨的脸上。除了一些过客在这里留下篝火烧过的残木和炭灰外,就是一些被雪水泡散的骡、马屎,再无其他痕迹。他来到一个草垛旁,在下面抽出几捆马草,抱到两匹马的跟前,解开草捆,撒在残碎的马槽里,让马凑合着吃点这没有经过铡切的草。 丰明烨回到草垛旁,又抽出来好几捆马草。看着已渐渐灰黑的四周,对白羽情说道:“师娘,你到草垛这里来。” 虽是初春,寒意仍浓,特别是在这山脊上,飕啸的晚风不时扫过山脊,又匆匆奔向数十丈外的林海。白羽情的衣服比较单薄,搓着手边往草垛走边说道:“真冷,这里怎么这么冷呢?” 丰明烨指着被掏空出现一个洞的草垛说道:“你到那洞子里就不冷了。” 白羽情弓着腰,钻进那个草垛的洞子里,坐在干草上对丰明烨说道:“你也进来吧,里面还挺宽的。” 丰明烨此时正在解自己背上那个皮口袋,随口说道:“我在洞口这里,看着咱的马,别让猛兽晚上给吃了。”说话间,他从皮口袋里面拿出一件他自己的上衣,还有些干粮,一同向洞里递去。 白羽情看到衣服,一股暖意在心中腾起:“你穿吧,我不冷。” “你穿,你穿……我去给你拿水。”丰明烨把衣服和干粮放在草垛里,转身就向那两匹马走去。他来到破马棚里,拿下自己刚才拴马时挂在柱子上,一个桦树皮制作的水壶,又向草垛走来…… 栾家川,因此地处于交通要道,面向小河,背靠大江,是这驮道上人口最多的一个村镇。如果再沿驮道溯流而上,便是莽莽的原始林海了。也正因如此,所以大多数货物都运到此地,在这里形成一个小的货物集散地,许多货物需要在这儿向别处另行周转。 通往栾家川的驮子道上,丰明烨和白羽情骑在马背上,一前一后,已由源江上游的‘独一处’的废墟地,来到了这里,准备返回青草坳去。他(她)们从青草坳出来,到现在已经十几天了,历经数次磨难,两个人都已身心疲惫。要找的始终是没有找到,两个人心情都比较郁闷,只好原路返回,沿途再探听些有关事情。白羽情来时就注意到了栾家川这个地方,问过那个店里的老板娘郝美娥,也确定了鬼人是从这里走的。 两个人骑在马上走着,蹚过小河后刚要准备进入栾家川时,就看到了在河的上游离这驮子道约一里多远的那个道观。 这座道观占地面积不小,是借助于山崖、河滩、沟壑而建。两排青砖灰瓦房的西山墙,都与那道横切的崖壁紧密连接着,在两排房子之间,围成一个很宽大的院子。这个大院子东面,是和道观两排正房一样高大宽阔的东厢房。东厢房分南北两处,中间南北两山墙间,留有内外连通的大门。大门的通道上面,和东厢房一样,上面也是覆盖着瓦片。在大门口处,一条由东而西的小路,连接着道观的院子,再别无别的进路。 道观旁的山崖很高,仿佛那山顶插在云雾里,不管春夏秋冬整天都有一团雾气笼罩着。此山虽说占地的范围不算太大,但四周全都是绝壁,只不过是有高有矮,最矮处也在十丈开外高,没人能攀登到山顶,常人之力根本不可能上去。如果想环山走一周,至少也要十里多路,而且是荆棘封路,密林深幽。因这个山形特殊,当地人称此山为方砣子山。 白羽情对丰明烨说道:“咱进道观去问问,看这道观里有没有人知道你师父的消息。” 丰明烨以前随驮子队到栾家川送过几次货,对这儿还是比较熟悉的。他知道这座偌大的道观内,现在就一个老道姑在里面住着,并且都传说这个老道姑神通广大,没人敢惹。许多人说,三五个壮汉都打不过她,说的是有鼻子有眼。更有人用实例加以明述,那是在多年以前,有那么几个拉驮子的人,酒后无德,跑去骚扰当时还比较年轻的老道姑。其结果是,去时四个,只回来了三个。一个是,脸上留有五个深深的血坑;另一个是,手捂着已经没有了右手臂的肘部;再一个是,拖着一条断为三节的左腿;没回来那个,已经脑壳迸裂躺在小河里见了阎王爷。至此事以后,基本没人再敢到那个道观去骚扰。白羽情的提议使丰明烨一振,觉着此法不错。百闻不如一见,应该进去问问。他早就想见识一下这个老道姑,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的神圣?于是,就说道:“好,咱走,进去问问她。” 两个人骑着马,顺着那条通向道观的小路就来到了道观附近。还没等他(她)们走进到院子里,就被那个迎面而来的老道姑给堵在大门口,并断喝住:“不准进来,弄些马屎、马尿的,脏了我的院子。” 丰明烨一听,果然名不虚传呀!这声音又脆又狠,如同一把无形利刃随风而来。瞬间,那道崖壁又把她的声音二次回播着。丰明烨只好跳下马,向前紧走几步,离那老道姑数尺远,施了个作揖礼:“道师息怒,我们来询问下,我师父‘霸天驮行’大掌柜的消息。” 老道姑虽然脸上存有疑惑,但犀利的眼神却在丰明烨的身、脸之间游走,刻时后,马上断然回绝:“我不管世事,不知晓此事,你去别的地方问吧。” 丰明烨无奈,既然人家和你说了不知道,如果再追问,也就显得太多余。心里埋怨这老道姑不近人情,表面上还是弓腰点了下头:“谢谢道师,我再另到别的地方去询问。”说完,转身就往外走,阳光下,他背的那神臂乌金弩闪着耀眼的银光。 老道姑被这神臂乌金弩那银光给吸引住,她眼光紧紧地盯在那个弩上,因为她认出这弩是她们家祖传的。嘴里高声问:“你俩是谁?” 丰明烨刚走到马的旁边,被她这声音给喊住。心想,你是真能作妖,我在你面前你不说,我走了你再问,耍孩子呐!就没好气地说道:“我是‘霸天驮行’大掌柜的二弟子,后面马背上这位,是我的师娘。”说完之后,立刻翻身上马,就要和白羽情到栾家川去…… 第11章 寻尸未果,道观认亲同门鏖战: 老道姑顿时一愣,怎么没听说我那兄弟娶了个老婆呀?还这么年轻,这么水灵,这么俊俏,这么……她再也忍不住了,这个事可要问个明白,别叫这两个人坏了自己家族的名声。要是这两个人存心不良,哼!别怪我手下无情!就对着往外走的两个人喊上了:“请等一下,等等,回来,到我院子里来……” 丰明烨一听,噢!叫我们回去,好嘞!回去也不能走回去。他就和白羽情掉转马头,向那道观的院子走去。丰明烨一边走,还一边对白羽情说道:“咱就直接把马骑到她那院子里,弄脏了活该,反正是她叫咱进去的。” 白羽情也有气,就回应着:“好!给她……”说话之间,两个人直接就骑着马到了院子里,翻身下马,将马缰绳攥在手里…… 老道姑只是往边上闪了闪,并没有阻拦马匹进入院子。她那犀利的眼光又开始上下打量着两个人,仿佛要看穿人的五脏六腑。当她看到两个人下马后,就说道:“贫道有事不明,想询问二位一下。” 丰明烨觉着这老道姑不是个善茬子,离远点不吃亏,牵着马站在离老道姑数尺远的地方说道:“道师请讲。” “这位姑娘真是你师娘?”老道姑很疑惑,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前几年收了一个小徒弟,只是没见过这小徒弟的面,别说这没几年的小徒弟,就是那拉了十多年驮子的大徒弟,她也没见过面。但她疑虑重重,根本不相信这么俊俏年轻的美人能嫁给自己的弟弟。这不是鲜花…… 丰明烨听到她这样问,内心感觉有点不快。怎么?师娘还有假的?他脸上也没显露出那点不快感,平淡地说道:“是,她和我师父去年年底才结的婚。” 老道姑是一脸的诧异,用中、食二指,指着白羽情,嘴里对丰明烨说道:“噢,才结的呀!你能不能和贫道,把她的事情详细地叙一叙?” 丰明烨眼睛看着老道姑,心里有气,你让我们在这里站着给你讲故事听?拉倒吧!我才不伺候你呐!我们是出来找师父的,你知道我师父在哪,你就说,不知道就算,没闲工夫在这里和你磨牙。就推说道:“话太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我们还有事,要去询问师父的下落,等空闲了,再来和你说。”丰明烨把话说完,一使眼色,便和白羽情牵着马往外走…… 老道姑不干了,双臂一横,上前拦住两个人:“别走,把马拴在树上,咱们屋里坐下说。” 丰明烨看着白羽情问道:“师娘,你说怎么办?” 白羽情看那老道姑对自己和鬼人的事很关心,女人特有的敏感意识在脑子里闪现,感觉到这老道姑定和鬼人有关联。再说,从这老道姑的脸上看,好像急于知道一些事情。不妨进去看一看,探一探她的底。就说道:“咱进去看看吧,也许她能知道你师父的一些事情呢。” “好,我听师娘的。”丰明烨就用左手接过白羽情的马缰绳,一手拉着一匹马,向道观门口外的几棵榆树走去…… 夏日的一天清晨,水声轻旋,绿荫覆幽。在道观的院子里,丰明烨和白羽情习练着啸龙十六式。闪、转,如同白鹤舞清风;腾、旋,更似银龙搏长空。 这也是老道姑把他(她)们留住在道观里这几个月中,两个人每天主要做的几件事之一。老道姑一脸的严肃,不苟言笑,很苛刻,不管做什么事,都讲究个稳、准、狠。命他(她)们半天习武,半天学文。丰明烨教师娘练武;白羽情教丰明烨学文。之所以留在这里,其主要是三个人有共同的目的,那就是在这条必经之路上打探鬼人的消息。自从春天那次进入道观,老道姑问明情况以后,也把自己的身份,向丰明烨和白羽情露了一些出来,但始终没表明自己的地下皇室身份,也没有说鬼人就是这个王朝的继承人。只是简略地承认自己就是丰明烨师父的亲姐姐。且越说越近,都是自家人,白羽情的辈分‘噌’一下子就上去了,管老道姑叫上了姐姐。丰明烨还是晚一辈,不过还好,总算没到孙子辈,半路捡了个师姑。可这个师姑却是个刁钻歹毒极其不同寻常人。言厉如锋刃过肌肤,不带血不罢休;眼光似闪电穿长空,俞明亮俞狠毒。 老道姑今天心情较好,看着两个人在努力地练功,也赶来凑个趣。自从她去年年底听到自己的弟弟遇难后,虽然有点不相信弟弟会被那鬼雪埋葬,但脑海里一直都处于忧心忡忡之中,也就再没心思操练那随手拈来的超人武功。面对两个人认真练功的场面,今天也极其难得突然来了点小兴致,竟从密室里拿出一把‘桃木剑’,走到院子里练了起来…… 丰明烨看到她练的招式,就停住了拳脚,驻足细看。多么熟悉的套路,那么眼熟的‘桃木剑’,竟和师兄贾义刀的一模一样,也是一面红,一面白,特别是那‘桃木剑’柄后有五根二尺多长的剑穗……触景生情,在回想着当年梦源镇山神庙中情景时,竟微步慢慢走了过来。他年轻气盛,实际早就想试试老道姑的功力深浅,只是没有适当机会。正好今天借她这个难得好心情,与其比试一下,看看她究竟有几碗水。于是,借着前行的脚步,也随即拉开招式,面对面,就和她对练上了。其实,名为对练,实则是在无声较量着。 老道姑一看,好你个毛头小子,学我练功,给你来个厉害的。只见她一个跳步后便腾空而起,离地有一丈许,剑在空中飞旋出红白两色光芒……“悬空螺旋剑!”眼前熟悉的招式,让丰明烨不由得脱口而出。 他随即就用了以前跟师父无影学的如影随形,瞬间也腾空而起,身体紧贴老道姑,手就抓向她拿剑的手腕。老道姑身形一闪,一道红光划出个半圆弧,就转到了丰明烨身后。紧接着在落地的一刹那,左手挥掌向他背后推去,这叫白面阎王手,只见一道白光飞向丰明烨。 丰明烨也在刚要落地时一个大幅度的前倾,这招式名叫伏地苍龙,数团银灰色气旋扑向地面。 老道姑立刻右手挥剑高悬,发出道家绝活祭天震地,随着红白两色光在空中相撞,一声爆响,红白两色光雨垂冲砸向地面。 此时还没贴近地面的丰明烨,身体立刻旋翻,瞬间在原地踢出右脚,一团银白骷髅带着狞笑随着划过半空的腿脚一闪而现,直奔老道姑而去。 “骷髅滚地脚!”老道姑喊了一声,闪身躲过。她立刻将‘桃木剑’由上而下直指地面,使出惊天地泣鬼神的高深功法指地问天。瞬间由上而下的数团红白气旋撞击着地面,在地面上响声一片。顷刻尘土飞扬在老道姑周围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旋风,红白两色气旋连天接地…… 丰明烨一看不好,这个招数虽然知道,但不熟悉,没有极深的功力,很难做到这高境界的法术。已经知道老道姑功力的深厚程度,自己与她的差距可不是那一点半点的。见好就收吧,别被她旋翻,就算是万幸了……他赶紧闪身脱离那旋圈,马上站定身姿,做出一个收功之势…… 白羽情由于距离较远,但也明显感觉到一阵疾风拂面而过。心想,我这大姑姐姐行,真有两下子呢? 老道姑也停住了一切招式,不再演练。她看着丰明烨,脸上出现些许惊愕之色。她以前只知道丰明烨会她们家祖传的啸龙十六式,并且每天也都在练这十六式。他今天这一套道家的招法是?莫非他…… 丰明烨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前些年在山神庙里学过道的事。这些事师父鬼人还有很多人都知道,包括师娘在内。但老道姑知不知道,他也不晓得,反正自己没和她说过。丰明烨通过刚才与老道姑的对练,明显感觉出老道姑的道法功力比自己高不少。他现在大体知道了,这老道姑定和自己的道师无影有关。但他还是不敢确定,只是看着老道姑试探着问:“您是?” 老道姑很精明,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微笑,两眼看着他,嘴里绕转着说道:“别问我是,我问你是?” 丰明烨想,这事还用故弄玄虚吗?直说不就得了!你不说,我说道:“我以前跟着我的道师学了八年,是他把我们带大的。” 老道姑感觉此事不太好,这小子不会也是我那个道师的徒弟吧?又一想,这也不一定,老道并不止一个,不可能这么巧……于是,她抱着侥幸心理,开口问道:“你的道师是谁?” 丰明烨故意卖了个关子,嬉笑着说道:“我的道师,要比你那个道师老,恐怕是你那个道师的道师。不说了,免得你难堪。” 老道姑一听,这小子越来越难管教了,他想变天。难道说还有比我那个道师老的吗?我说出来吓死你,就脱口而出:“我尊师是无影。” 丰明烨笑了:“嘿嘿!巧了,我尊师也是无影。” 老道姑立刻眼眯,眉聚、脸皱、嘴一咧惊叹道:“啊!怎么都是他老人家呢?哎哟!”老道姑立刻赧然汗下,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突然冒出个师弟来?这不乱了套了吗?自己的亲弟弟是这丰明烨的师父——丰明烨的道师又是自己的师父——自己如果按道辈排还要称丰明烨为道弟……唉!师父呀!您可真会收徒弟呐!收谁不好?您怎么就收了他呢? 丰明烨看到她那一脸沮丧的样,很开心。叫你成天地管着我,这会儿我看你说什么?他故意地拉长声音,试探着对老道姑说道:“师姑……” 第11章 寻尸未果,道观认亲同门鏖战: “别叫师姑了!咱是一个师父教的,叫师姐吧……”没等丰明烨说完,老道姑就没好气地划摆着手,用话语给他打断了。并且是一脸的愧色,尴尬着并把头也摇了起来。心里还在埋怨着师父无影,师父呀师父,您就不能早早关门不收徒弟吗?害得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和个毛头小子排在一辈上!多难堪呀!这要是在江湖上传出去,我多没面子…… 白羽情刚才根本不明白怎么回事,就仔细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直到这时才弄明白,噢!现在就我辈大,最起码他那个师弟丰明烨要管我叫师娘。她也赶过来凑热闹,两眼看着老道姑说道:“姐姐!我们俩都管你叫姐姐,这辈分是不是有点乱呀?” 老道姑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色,忙解释:“你叫姐姐,是亲情;他叫师姐,是师意。这是不一样的,各论各的,一点也不乱。” 丰明烨内心暗喜,嘿嘿!叫你成天板着个脸,教训我不懂规矩,说我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就连喝你一碗破茶,也挑毛病,不是说喝相不对,就是说一口啜进去半茶碗,像是在饮驴,品不出好坏茶的味来。我叫你管教得太惨了,现在就剩拉屎、撒尿你没管到……这下我可和你把辈拉平了,你也不可能在辈分上压我一阶。他眼睛看着老道姑,来回搓着双手,自己为自己鼓着劲,话在嗓子里憋了半天,终于叫了一声:“师姐!” 他这一声师姐,把老道姑叫得内心一惊,脑子有点发蒙,眼前就出现一片黑色,不过只是瞬间的。她既不应答,也不存有异议。好半天才说道:“走,我们进屋里喝茶去,今天我弄点好茶,咱们品品。” 丰明烨听到叫去喝茶,脑门子上就开始冒汗,就在这茶上,他已经受过数次教训,至今记忆犹新。她不会是又在转弯抹角着想办法教训我吧?他悄声地问白羽情:“师娘!她怎么那么多规矩呢?” 白羽情住在道观里的这段时间,也屡次受到这个大姑姐姐的管教。她本来就是个大家的小姐,知书达理,各方面知识也学了很多。但每每行动于某些事,对比这个大姑姐姐的认可程度,好像有点小巫见大巫的感觉。她学那点礼教,在这个贵族习性十足,且礼道讲究众多的大姑姐面前,如同沧海一粟。在这个大姑姐身上,暗中透出一种至高无上的高贵傲人的气息,不是寻常人所能比拟的,是从骨子里具有的。这种深刻的内涵,没有被外表的冷若冰霜所掩盖,反而使其更加卓尔不凡…… 她有点愣神,微微思考了下,回着丰明烨的问话:“嗯!是有点多。” 丰明烨感觉到师娘此话有点心不在焉,直语强调着:“何止有点,简直就是人穷规矩多,马瘦毛更长。” 白羽情有点哭笑不得,我教你习文是提高你的谈吐修养,你却用在对付老道姑身上,而且还随口就来。她不想让丰明烨这样的思想继续发展下去。于是,她微摇着头,轻声道:“不能这么说,有些规矩,是众人都认可的。” 本来丰明烨让老道姑管教得就有点不满,师娘又明显在帮着打圆场,这更促使他产生了强烈的不服之气:“规矩?她那规矩没人能受得了!” “不过仔细一想,觉着也挺有道理的,我感觉她还行,说得非常对。”白羽情对这个冲劲十足的毛头小子,用语言耐心引导着。 丰明烨一听,愿意想你去想,反正我不想。你是没吃过那长毛的拂尘甩我的脖子的滋味,又疼又痒折磨人。他看了下后面的方砣子山说道:“她那道理,就是这山顶上的雾,能看见,摸不着。” “能看见也行呀,总比没有好吧。”白羽情武功虽不怎么样,但文化知识方面强,耍点小犟脾气来对付丰明烨还是有效果的。 丰明烨不想和师娘斗嘴,但一时又没有别的话应付,嘴里嘟囔着:“看见有什么用……” “别有用没用了,走,咱去喝茶。”说完,就向屋门走去。 丰明烨原本是想和师娘统一思想,不承想,两个人看法不一。他无奈地一皱眉,哎呀!师娘呀,师娘,你怎么这么快就被这老道姑给把脑子清洗了呢?她有什么道理呀?人家若拿刀抢劫你时,你还能坐在那里把茶杯盖一掀,慢吞吞地来上一口,咂巴,咂巴嘴。然后再来上一句,嗯!好茶!丰明烨摇了几下头,也随着白羽情身后向屋里走去,边走边小声念叨:“我今天看看我这师姐她还能做出什么样的妖来?” 老道姑早已站立在门口等候着。她看到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来,马上就对丰明烨吩咐上了:“后面那小子,去抱些松柴来,不要别的树木。记着,要用半干的松柴烧水。” 面对着老道姑的吩咐,丰明烨就停住了脚步,用那微微得意的眼神,看着她略显无奈之相的脸。你倒是叫我一声师弟呀?你还死不改口,还那小子,那小子的叫。好!你不好意思叫,我叫:“是的!师姐!” 这话有点刺心,老道姑的脸,让这声师姐叫的,更是青紫叠加,尴尬与无奈并存。她恶狠狠白了他一眼,立刻用吩咐的言语,缓解脸面上的窘迫:“你去外面烧水,别在屋里,烟太大。” “好嘞!放心吧师姐。”年轻气盛的丰明烨,感觉今天是赚了大便宜,便一口一个师姐叫着。他要把这几个月喊的师姑倒还回来…… 在同师真相被解谜当口,老道姑只能把这历史遗留的怨气压在心底。她轻摇了几下头,一声长叹后,就和白羽情走到南面的客厅里。她在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个光滑的小竹筒,顺手递给白羽情,吩咐她,让其挨个往那镶金白玉的茶碗里加茶叶。她则坐在一张八仙桌子旁,眼睛看着外面的院子。 丰明烨奉命去烧水,在院子里抱柴、提水、架壶、生火……蹲在几块石头搭起的火塘边忙活着…… 老道姑在屋内观察着院子里丰明烨的一举一动。她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地进入沉思状态…… 白羽情看到老道姑这样,就没打扰她,只是轻手轻脚,悄无声息将那些所需的茶碗、茶碟在桌上摆好…… 老道姑早在丰明烨和白羽情刚来道观问事时,就从丰明烨那背影中好像看到了弟弟年轻时的样子,简直是一模一样。那身躯,那动作,那长长的手臂……总之一切一切,的确都极为相像。她只是发现其唯一的缺陷,就是这脸型长得不一样,但五官的确还是很像的。她在沉思中微闭起眼睛,随之一些如烟云浮漂的往事,又在脑子里闪现…… 要是没有那次事件,弟弟的孩子如果是男孩的话,也应该和他这么大了。唉!都怪弟弟当时太年轻,做事没有把握好分寸,才变成今天这个结局。弟弟现在渺无音讯,死活不知。自己也为了家族的事业抛弃了爱情,一直在这道观里伴随着孤灯。爱情,我那青梅竹马的爱情,也就是被这个比自己只小刻时的孪生亲弟弟给毁掉的。 时光回流,源海城。她叫朱鸿,她和弟弟朱天为孪生姐弟,也正是这个弟弟在几年前把她送入道观的。她有一次便装回源海城,是来送绝密信函的。回到源海城后,正好听到要让丰虎去妓院的事,因她与丰虎一直默默相恋着,便心中骤起愤愤不平之感,决定去找弟弟朱天,让他放弃这个计划。结果一见面,几句言语之后,便出现了不和之音,随后激烈地争吵起来…… 朱鸿哭着求弟弟朱天:“姐再次求你,别让丰虎去那里打探消息,这样下去就会把他意志磨灭掉,人也就毁了。” 朱天年轻气盛,仰着头,不看她:“我是皇室继承人,所有的人都要无条件听我的部署。包括你,我的皇姐。” “姐愿意为你去赴汤蹈火,为你献出一切。只就求你一件事,别让丰虎去哪儿行不行?”朱鸿双膝跪地,为他心爱的人,丰虎,在尽最大努力求着情。哪怕有一线希望能让这个铁石心肠的君王让步,她也在所不辞。 “不行!丰虎必须去!你也要按照我的安排,再回到我们精心建造的那个道观里去。”朱天高声喊着,摔门而出…… 朱鸿依旧跪在地上,哭得更厉害了。她想到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丰虎,就在几年前她(他)们私下幽合。她生下一个男孩,生下后还没看清长什么样,自己就昏了过去。在昏晕之前,隐约听到一声幼儿的哭声……可等醒来后,发现孩子没有了。她问那些丫鬟们,但她们都异口同声,说是生下来后就死了。为这孩子的事,她以后也试探着问过弟弟朱天,他更是黑着个脸说道:“死了就是死了,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朱鸿没敢再问,她已经坏了皇家的规矩,弟弟能容忍她,法外施恩,没用皇家律法来惩罚她,也算给她了个很大的情面…… 六年以后,就发生了那次内部事件。金仲守突然不期而至,将这坏消息传送给了她,并把朱天的话留给她。让她在此处留心观察,如看到丰虎和贾钱及另外两个女人的踪影,立刻传信回来。她知道弟弟朱天这是想报仇,诛杀这些背叛他的人。金仲守说完,便匆匆地走了。她只知道金仲守是个联系她的人,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他在哪?内部规矩很严密,且惩罚更是残酷,这些事是不允许随便打探的。 当她在初冬的一天,看到他(她)们四个人住在栾家川,第二天又向梦源镇方向走去时。她的内心在围绕传信与不传信问题上出现了激烈的争斗。终于情感的砝码略微压过了弟弟朱天,她冒死把这事情隐瞒下来,并没有将信传出去。这也是她唯一的一次背叛了弟弟,但也同时背叛了皇室家族的列祖列宗…… 第11章 寻尸未果,道观认亲同门鏖战: “师姐,水烧开了。”丰明烨拎着铜壶来到桌前轻声说着。 老道姑的思绪被打断,睁开那微闭着的眼睛:“噢!等会儿再往茶碗里倒,现在水太热。” 丰明烨听她这样说,是满心的不服。你早说呀!我给你烧个半开,看你能喝不。他看了老道姑一眼,说道:“好吧,那就等会儿。” 白羽情赶紧走过来,将他手中的铜壶接了过去,很体贴地说道:“你先坐下歇会,我来沏茶。” 丰明烨知道自己不是倒水沏茶的好手,也就没推辞。他怕给老道姑倒猛了溅出来挨训。正好师娘白羽情了解其情,把铜壶接过去,他顺势也就坐在那桌子边的椅子上,嘴里说道:“谢谢师娘。” 丰明烨话刚说完,就觉着自己在桌子下,随意往前伸的那条腿的脚面子传来一阵麻痛感。立刻,腿一哆嗦,只好赶紧把那条伸出去的腿收回来,端端正正地坐好。他刚才把注意力全部都用在桌子上那个拂尘上面,老是用眼睛盯着它,这拂尘已经在老道姑手里扫打过他数次了。不曾想,防了上面,老道姑却用脚尖极其神速地给踢了下面的脚背。 老道姑绷着老脸,对他的刚才的坐法极其不满,嘴里教训道:“坐要有坐相,伸那么长的腿,你能坐稳了?” 此时,白羽情感觉水温差不多了,就过去先给老道姑倒上。然后,又挨着碗倒着…… 片刻,老道姑伸出食指,轻触茶碗外的瓷釉试着水温,嘴里说道:“嗯!还行,稍微还有点热。”她左手拿着茶碗盖,并不盖上。 丰明烨不管这些,随手拿起茶碗盖,‘咔’一声,干净利落直接就把茶碗给盖上了…… “拿开!拿开!等会儿再盖。”老道姑急急忙忙就冲丰明烨喊上了。 一旁的白羽情用手捂着嘴,偷偷笑着…… 丰明烨心里这个气呀,喝个水还这么大的讲究,你累不累呀?他看着老道姑这张阴沉脸,还是没敢和他较劲,嘴里应着:“好,好……拿开,拿开……”他又把那茶碗盖给拿了下来。 这次茶喝的,有点得不偿失,丰明烨挨了不下五次训斥,是茄子、黄瓜混着数。他让老道姑给数落得不轻,现在已是热汗淋漓,如坐针毡……干脆寻由借事将茶碗一推,不喝了,我去方便方便。随着这一泡尿,人就溜回了自己住的北面那几间道观里,再也没敢回来。 晚饭后,丰明烨躺在自己屋内的炕上。想着自己来到这道观后,整天挨这个老道姑的训斥。就产生了一些想法,想回青草坳去;再不就回山神庙,找师哥贾义刀修道去;实在不行,就到全无妄那里去…… 丰明烨脑子有点乱,就从炕上起来,下了地。他慢步来到院子里,天还没完全黑严实。他借屋内亮着的灯光,老远就能从窗口看见白羽情在客厅里坐着,双手在抚弹着琴弦。琴声随着她选择的曲调,在低沉旋律中徘徊,带有几分凄凉感的音律,也就由内而外传播到琴声可及的院落空间…… 客厅内,白羽情在专注地拨动着琴弦,让琴声抒发内心无限的惆怅…… 丰明烨本想和她说说话,告诉她,自己想离开这儿的想法。可一看她专心练琴的样子,又不忍心打扰。只能在院子里踱步慢走,打算着自己今后的未知之路来说,将何去何从? 室内,白羽情又换了一首曲子,随着琴弦的拨动,琴声时而委婉悠长,时而跌宕起伏……诠释出一种积极向上永不服输的倔强气质。 丰明烨在郁郁碎步中轻摇了一下头。她自从来到这道观后,处处跟着老道姑学,特别是在性格方面,更是倾向于老道姑这样的模式发展着。唉!丰明烨暗自叹了一口气,刚走到院子的中间,便停住了脚步。他站了一会,仰头凝望着夜晚的天空。 屋内的琴声依旧,无障碍地向各处强弱不均地传送着…… 丰明烨将目光转向客厅那扇窗口,看着启动手,拨弄着琴弦的白羽情……刻时之后。将目光收回,再次仰着头,望着稀疏的星辰,漫无目的移动着脚步转身往回走去。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了北面道观的墙边上,这才低下头准备开门进屋。定睛一看,地方不对。原来他只顾仰脸看着天,脚下却在随意走,不经意间也就偏离了原来的方向,来到了他住的西面靠山崖的那几间的屋门旁。他立刻一惊,哎呀!怎么来到这儿了呢?他(她)们刚住进这道观时,老道姑就三令五申把这里划为禁区。并把观里的规矩,给他(她)们都讲了个明明白白,包括那地方能去,那地方不能去,等等一切的一切,指示得非常清楚,交代得也是特别明白。重中之重,就是这几间房子,五尺以内,任何人不得涉足。为了这事,一向不啰嗦的老道姑,更是着重嘱咐了好几遍,此处不准进去! 丰明烨赶紧转头,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脑子里却老是不停地翻转着,还有那颗不安分的好奇心,诱使他又停住了脚步。他想趴在门缝里看看里面都有什么东西?反正也不进去,偷着看看行吧…… 真要是行动,丰明烨还是有顾虑的。又经过一番反复思考,逐渐把老道姑的千叮咛万嘱咐给淡化了。怕是师姐她故弄玄虚吓唬人吧?不就是几间空道观吗,它能有什么…… 丰明烨走过去,先趴在门缝边向里面窥视着。门缝很窄,加上天黑,根本就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因刚才他往里看时,却闻到一种淡淡的清香味,从那门缝里传出来。气味使他不由自主地将鼻子贴在门缝边,使劲嗅了嗅,这回气味比刚才浓重了些。显然,这味是由里面向外传出来的。嘿!里面到底有什么呢?不会是存了些百年老沉香吧?越是百思不得其解,这脑子就越不停地在运转,这颗心也就越不安分。 上弦初月微光朦胧,这屋的门是在外面由两道门闩封插着的。丰明烨慢慢把手伸向了那门闩,轻轻地拨动了一下,那门闩却纹丝不动。他又加了些力气,那门闩还是不动。他心里想,什么破玩意?哪个烂木匠做的?一个道观门,你插这么紧有用吗?他这次把功力也用上了,用手使劲一拨,‘嘭’一声,两木相撞的声音很响,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猛然转头,向南面那排道观看去,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老道姑住的屋子里那两扇门上,看她是否出来。千幸万幸,最幸运的是老道姑没出来。丰明烨这次注意了,在拨那第二道门闩时,逐渐慢慢加力,又把这道门闩在微微的响声中给拨开。门闩开了,他却犹豫了,进,还是不进?在他脑子里不停地翻转着……最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进!他将尘封了也不知多久的门轻轻推开。屋内的香气比外面浓,立刻扑鼻而来。他嫌气味大,不由得用手捂在鼻子上,伸头向屋子里面看去。 屋子很宽大,黑洞洞的,根本看不见有什么东西。丰明烨胆子也大起来,反正门也被我弄开了,挨骂已成定局,只不过是早晚的事,不进白不进。他抬腿迈过那高高的门槛,就向屋内走去。由于里面较黑,他高抬腿,轻落脚,往里走了几步。门口那弱弱的光亮,折传了进来,虽然里面混沌不清,但大体还是能判断出来的。里面没有什么大的物体,很空旷,只是在屋子的中间,有个很大且模糊不清的,类似于下大上小圆柱体的东西高立在地面上。 丰明烨脑子里轻松了下来,那颗不安分的心也老老实实地挂在胸腔中。他为自己的高明判断,暗自骄傲着。他又向前几步,来到那圆柱体的边上,把手向那模糊的物体伸去,当手指触碰到那物体时,感觉很凉。他又用手来回地抚摸了几下,这次彻底明白了,此物是个倒扣着的大瓮。他用两个手指随意敲了两下,发出‘嘣嘣’之声,听声音还行,不是个破瓮。 丰明烨现在满鼻子都是那浓浓的香味,真有点适应不了,鼻子里发痒,老想往外打喷嚏。他只好不断地用手捂一下鼻子,努力抑制住随时都会突然打出来的喷嚏。一看里面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更没什么秘密,觉着今天晚上来这趟真有所盲目,不免微微有点懊悔之意。这要是让师姐看见,搞不好要挨一顿胖揍,太不值。他一直在盘算着师姐知道他闯进来后,还不知用什么法子惩罚自己……他想离开这里,就向门口走去…… “你是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后面的地下发出。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往外走的丰明烨着实吓个不轻。他猛地一回头,人影没见着一个,地中间还是刚才那影子模模糊糊倒扣着的大瓮。他镇静了一下,用手抹了一下额头,高声反问道:“你是谁?躲在何处?” “呵呵……无名小辈,哪股风把你刮来的?惊醒了我的梦!”颤抖的笑音在屋子里回荡,那声音依旧是从地下传来。 “是人,还是妖?躲在暗处算什么东西。”丰明烨内心有点恐惧,喊两嗓子给自己助助威。 “我修我的行,又没惹你,敲我的门干什么?”听得出,苍老的声音已经很恼怒了。 丰明烨这才明白,这声音是从这倒扣着的大瓮里发出来的。但又一想,不对呀!声音明明是在地下,如果在这大瓮里,声音绝对不是这样的。这声音绝对不是人发出来的。要是人的话,也没见到师姐来这里送过饭、菜,如果扣在大瓮里面,不吃不喝的,早就饿死了。一定是个妖鬼!他将双拳紧握,说道:“装妖做鬼,出来一战。” 第11章 寻尸未果,道观认亲同门鏖战: 话语落下去好长时间。寂静,屋内又出现死水一般的寂静。只有那香气是愈来愈浓郁,这气味仿佛要使人昏醉过去…… 丰明烨早有准备,后退一步,站在距离那大瓮三尺远的地方等待着,后悔自己来时没有佩戴那把钢刀。他见久久没有回声,身上的汗渍已经浸湿了衣裳。不怕见面鬼,就怕鬼无面。这样无声地对峙,既消耗脑力又考验意志。他不想这样僵持下去,高度紧张,太耗神了,身上的所有神经都在此时刻探寻着,有可能发出任何感触的焦点。突然,他觉着脖子后面有个东西在搔抓着皮肤。此时,也来不及转身了,挥起右手向脖子后面拍去。立刻,手掌与脖子间便出现了类似于粘浆的糊状物,感觉还附有一些硬硬的碎皮壳。在手下的感觉中,他断定这是一只夜飞的蝼蛄或纺织娘之类的昆虫。他再也忍不住了,嘴里骂道:“该死的虫子,早不来,晚不来,紧要关头你来了,你闹妖呀你……”右手顺势抓抹了一下脖子,把两手搓了搓,将那粘浆甩掉。立刻,上前一步,双手一推,一股气旋将大瓮平地移出五尺有余…… 只见大瓮下出现一个直径三尺有余的洞穴,在大瓮移开的一瞬之间,地下洞穴金光辉闪,耀目刺眼。把这整个屋子都照亮了。紧接着在那直上直下的洞穴里又传来了那个苍老的声音:“扰我修炼,拿命来。”一团直径约一尺半左右的黄色辉光窜出洞口,腾空冲起后,悬在屋内的半空之中。 丰明烨刚才推开那大瓮后,被这外射的光芒把眼睛给晃了一下。正用手背抹擦一下眼角时,这团辉光便冲了起来。他赶紧后退一步,仔细观察着那团窜起的辉光,随时准备迎击或躲闪。 那团辉光在空中停留了片刻,随即快速向下坠落着。突然,它又横向直冲过来,辉光的后面带着一阵狂啸的暴风。 丰明烨不明虚实,赶紧快速把身体向一边闪退着。那团辉光瞬间与他擦肩而过,在道观的墙壁边停住。随后的风暴好像一把扫帚,横扫过来,把丰明烨击退了数步。丰明烨刚稳住身体,那团辉光又贴着地面飞向他的腿部。丰明烨一个原地轻飘尘,立刻腾空而起。 那团辉光非常灵活在他脚下来了个急停。停住后,发出‘哈哈……’一阵狂野狞笑,笑声充满屋内的空间和角落…… 丰明烨一看不好,滞空片刻后,空中腾身向门口滑步奔去…… 那团辉光紧跟在他的脚下是形影相随。就在丰明烨脚落地的一刹那,那团辉光爆放出万道金光。‘嘭’一声,一下子将丰明烨击出数步远,结结实实跌坐在墙角边,落了个干脆,摔了个实成。 丰明烨的两个衣袖双双被爆出的金光穿烂,双腿的裤脚在膝盖以下已经被金光击飞,不见了踪影。丰明烨双腿开始红肿,两臂痛麻,身上的筋骨没有一处不酸胀的。只能倚坐在墙边,两眼又红又涩盯着那团辉光。 那团辉光却不依不饶,在离地约一尺半的高度,又带着狂风飞向丰明烨,发起致命一击。 此时的丰明烨,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他坐在地上挥双掌死命发功抵挡。只见两团旋转的银色气团与那团辉光在他前面不远处相撞。接着又是一声巨响,银球飞落,金剑乱窜。涌动的气浪将房屋震得晃动着,房顶的尘灰四处坠落…… 那团辉光也回弹了一下,并落在了地上…… 丰明烨竭尽全力发出这一迎击后,仿佛身上的筋骨都已断碎,立刻处于半昏迷状态…… 那团辉光仍不善罢甘休,再一次从地上弹起,以致人死命的速度丰明烨撞去…… 也就在这时,丰明烨脖子上那颗牙齿瞬间化作成一个红盔红甲的勇士。红甲勇士附着在丰明烨的身上,立刻便融为一体。继而就腾空而起,向那团辉光急速踢出骷髅滚地脚。凶猛的脚法带起飓风,一团银色骷髅头带着狞笑主动撞击着那团辉光。 那团逼近的辉光也被骷髅滚地脚所击中,辉光马上就黯淡下去,滚落在另一面墙壁的边上。可那团辉光并不甘心,瞬间变大,显现出一个缥缈的人形。那人形急速前冲,只见那个人形高举着双臂,由上而下向这个红甲勇士劈来,那双臂辉闪着两道金光,并带着狂风…… 红甲勇士也用相同的动作,只不过是双掌变成双拳。只见两个巨大红球快速下坠,后面是两团银色的气旋…… 老道姑今晚因有点急事,到密室里去。刚把事办完,密室的铜铃声就响了起来。她急三火四地跑出密室,刚到她住的道观里,就从窗上看到北面靠悬崖的房子里黄光辉映。她马上感觉到,很可能是丰明烨做祸了。暗叫,坏了!出大事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便半飘半跑着飞奔向那屋门口…… 那团辉光与红甲勇士掌、拳在空中相遇。‘轰’一声爆响,道观的房顶都颤了好几颤,险些将房顶掀飞。黄光似万把金剑四处乱窜;红光如同数盏烈焰八方飞迸…… 老道姑也就晚了这么片刻,她在门口高声喊道:“住手……”就在话音刚出口时。那团辉光已经滚在墙角边,光泽已经减弱了一多半;那红甲勇士也跌坐在地,瞬间,又回到了丰明烨的模样。 眼前的景象,生生让驰骋疆场无所畏惧的老道姑愣在那儿。啊!红甲勇士?丰明烨?她现在不是一星半点的迷茫,根本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羽情此时也匆匆忙忙赶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铜盆水。嘴里喊道:“起火了!快救火!”她看到这房子里有黄色的光芒,还听到较大响声,以为是着火了,连忙找到铜盆子,舀了几瓢水就端过来了。 老道姑一摇头,恶语说道:“你不知内情,别瞎喊!在外面等着,我进去把那狂小子背出来。”说完就进到黄色光辉昏暗的屋里。 此时的白羽情这才明白,原来是丰明烨刚才做下了大祸,去了那三令五申明令禁止的禁地。她心里极其忐忑不安,替他担心,怕老道姑铁面无情运用武力重罚于他,赶紧向丰明烨的屋内跑去……片刻,屋里就亮起润润的灯光。 老道姑背着丰明烨来到他住的屋里,放在炕上。她转身对着随后进来的白羽情说道:“快过来,照顾好他,我去处理后事。”说完就走出了屋门,向刚才那间屋子里走去。 白羽情一看到丰明烨伤到这样,眼泪就下来了,嘴里轻声埋怨道:“看你伤成这样,你去那破屋子干什么?” 躺在炕上的丰明烨,努力睁了睁,红肿如大个红袍李子样的眼睛,在一丝缝隙里,看到了白羽情那较为模糊的身影。他嘴上虽无力,但话意带刚强:“师娘别担心,我这……这点皮外小伤,不碍事。” 白羽情双手抚摸着红肿的小腿,眼泪就滴落在那腿上,话语也就带出哽咽之声:“你看……都伤成这样,还小……小伤。这是小伤吗?” 丰明烨头昏气虚,刚才睁开一丝缝隙的眼睛也不由自主闭上,嘴颤动了几下:“师娘,不……不……”随之,声音弱下来,人也进入了昏迷期。 此时此刻,白羽情已惊慌失色,一下子拉起他的右手,万分焦急的语气脱口而出:“明烨!明烨……” 老道姑快速来到刚才发生战斗的那间屋子里。‘唉!’叹了口气。她走到那依旧放着黄光的洞穴旁,对着已经进入洞穴的那团辉光说道:“师哥,对不起,打扰你了。” 那苍老的声音问:“他是谁?为什么会师父的武功?” 老道姑脑子有点杂乱,看来不说实情,师哥是不会满意的。她有些无奈,用手掌托了下前额说道:“按辈分算起来,他还是你我的师弟,我们的武功都是师父无影教的。” “啊!我怎么不知道?”洞穴下的声音追问着。 “你在潜心修炼,没有大事可惊动你。你也是人在地下无春秋,修心养性闭听人间琐事。他也刚来没几个月,是我弟弟收的徒弟。”老道姑话到为止,不想多说。 “罢罢罢!我虽叫山灵,还是不灵呀!你把门给我关上吧,我又要睡着了。” 苍老的声音说完后,在地下洞穴里打了个哈欠…… 老道姑看着那几丈深洞穴底下的山灵说道:“睡吧师兄,等寻到新皇后,有事再叫你起来。”随后又用双掌将那大瓮推回原处。她走出房门,重新把那门关上,又把两道门闩插紧…… 老道姑不放心,快走几步,也没进自己的屋里去,直接就来到了丰明烨住的屋子里。 白羽情泪眼婆娑,正在给昏迷中的丰明烨擦拭着双腿上的伤痕。见老道姑进来后,抬起身弱弱叫了声:“姐姐!”这声姐姐既带着委屈,又带着嗔怪。 老道姑是何许人也,眼里容不下沙子,听到这声不太顺耳的叫声,把那本来的怒气又加剧一层。她用凶狠的眼神看着两个人。当看到丰明烨那双腿已经红肿得很粗时,又将怒气往下咽了咽。小子哎,你这是万幸!那山灵当时幸亏没使用强劲的炽灼之剑,你也就没出现被灼伤的水泡,只是有不少地方出现了瘀青,这显然是玄金之剑造成的硬伤。她鼻子‘哼’了一声:“没事,他死不了!” 稍显冷酷的话语,让担心丰明烨伤势的白羽情,内心愤愤不平,将目光狠狠盯在老道姑那张怒气未消的老脸上:“你……” “你什么?他这是自作自受,活该!我拿药去!”老道姑拉下老脸,声高语重气不顺,说完,就向门外走去。 屋内留下怨气没消的白羽情和昏迷中的丰明烨…… 老道姑带着一肚子气往自己屋内走,准备去拿以前在源江城‘天域神医’包全那里配制淤散丹…… 第12章 今非昔比,青楼销魂我行我素: 第十二章今非昔比,青楼销魂我行我素: 暑尽寒过又一年。全无妄在这一年里可谓顺水行舟,买卖做得更是红火得不得了,是先买骡子,后买马,家大业大,名更声大。他凭着自己多年跟着鬼人学到的驮运经验,加上三个得力的帮手,送了很多别人送不了的货;再加上赵家财兄妹俩把账算得又明白,给他出了一些好主意,赚了不少银子。他如今在源江城也是东头踩一脚,西面皆震动的名人。可是赚的银子一多,全无妄的脑子就开始发热。他脑子一热,面对赵家美时,就觉着她档次有点差,没品位,那种激情也比以前冷了不少。她有一件事做得有些过分,对全无妄触动较大,原因就是那把蛊不赖抵债的弩上引起的,更使全无妄心存芥蒂,郁郁不乐。 那是在一个月前,全无妄小有空闲,在擦拭着蛊不赖抵债给他的那张弩,就发现上面清晰刻有三个字。他虽然不识字,但好奇,立刻就拿着弩来到赵家美的面前:“哎!你给我看看,这几个是什么字?” 赵家美一听他这样的话就有点气。她把脸一扭,根本不理会,嘴上说道:“哎什么呀?” 全无妄碰了个小钉子。嗨!几天不见,你退乳毛长翎毛这是要飞吗?小心我把你炖了!他弯也不拐,强硬说道:“这哎,就是你。” 赵家美不吃他那套,你拿庙头山说事,来镇我的时候一去不复返了。她嘴一撇说道:“现在我也算是你的人了,你一点教养也没有,叫一声‘美美’你能矮半截不成?” 被赵家美骂没教养,全无妄有点恼火,伸手左手按着她的头,将那歪向一边的脖子拧正:“叫你看,你就看,哪那么多废话?” 赵家美动了几下被拧得酸痛的脖子。两眼不经意间往那个灰褐色的弩上看去。顿时,脸色就阴了,没好气地说道:“不知道!”原来那弩上刻的三个字是‘灰寡妇’,这弩的名就叫‘灰寡妇’。 全无妄看赵家美的脸色不对,就歪着脖子斜着眼问:“你这是怎么了?不认识就说不认识,还不知道,这弩名叫不知道吗?” 赵家美以为全无妄知道这弩的名,是故意来戏弄自己的。她脸更加阴了,嘴里发着狠说道:“滚!滚一边去……” 全无妄现在一天到晚让一些人给恭维惯了,无缘无故白白挨了一顿骂,觉着面子上过不去。他腰子脸往下一拉,蛇眼上翻着,就生了气:“滚就滚!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赵家美是寸步不让,发着狠说道:“走了就别回来!” 全无妄转身走了两步,顺手就把那弩挂在墙上。然后,抓过身边桌子上的黑金酒囊,就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边走边没好气地说道:“我滚了,你招个蜂子来吧……” 不过也很凑巧,此时‘霸天驮行’正有一大单驮运的买卖要做,是一趟较远的差。骡子驮着各种物资陆陆续续从大门口往外走。本来原定这一趟全无妄是不跟着去的,可他被赵家美给气恼了,就到马棚牵出马来,翻身骑上马跟随在驮子队的后面。他临时决定外出去押运驮子…… 一个月后的今天,在外面押运驮子的全无妄一脸的疲惫样,自己率先回到了‘霸天驮行’。他那驮子队还在城外,今天还要稍晚些时间随后回来。他跳下马,把马往马棚里一拴,就急急忙忙地奔他和赵家美住的那屋里去。来到屋里,他本想找赵家美热乎热乎,可她却不在。他把那黑金酒囊的皮绳从肩部拿起来,翻过头顶拿下,放在桌子上。这黑金酒囊被全无妄找皮匠编了一个网状的皮套,在口颈一下给网套了起来,显得更加与众不同了。黑金酒囊有一根指半左右宽的皮绳连接着颈与底下的皮网,这样更便于他随时挂于马背或背在自己的身上。他往墙上一看,立刻注意到走时挂在墙上的那张弩没了。哎哟!我走的时候有点太急,忘了拿,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它怎么就没了呢?这东西可是个命根子呀。不好!得赶紧问问!他连腰间的钢刀都没来得及往下解,从西院就来到了店里。 两个店小二一看全无妄进来了,赶紧点头哈腰,态度由以前的应付,到现在的俯首恭维,基本上是转了一百八十度:“全爷!您回来了?” 全无妄心说,我不回来还能死在外面,嘴上:“噢……”答应着就快步来到柜台前面。 赵家美正在用那几个指头扒拉着算盘,计算着这个月买卖的利钱,也没顾得上全无妄,继续在那低着头算着账…… 全无妄站在柜台前并没有生气,这些天在外面跑,也挺费神的,当看到赵家美坐在柜台里算账的样子,竟感觉是那么的亲,亲得略显可爱……他俯身趴在柜台上,脑袋使劲往前伸着,就随口问道:“我的弩呢?” 赵家美抬起头,扫了全无妄一眼。心想,出去这么长时间,回来也不先问问我累不累,连个美美也不叫,竟然问起那个丧门弩来了。于是,她脸一板,没好气地说道:“在马棚后面的那个马粪堆里。” “什么?马粪堆?是你扔的……”全无妄的腰子脸在拉长,蛇眼发亮,鹰嘴更凸。 “哼!破玩意!你还当了宝了,我嫌晦气,叫我扔到那马粪堆里去了。”赵家美这时连看也不看全无妄了,一边扒拉着算盘,一边说。 “哎哟!我的娘!你怎么不把我也扔进去呢?败家的娘们!”全无妄就像疯了一样,几步就冲出了店门。他在院子里找到一把铁锨,一溜小跑,就来到了马棚后面那个很大的马粪堆。 全无妄在用力地挖着那个气味酸臭的马粪堆,铁锨上下飞舞,把马粪扬得到处都是……挖了二尺多深,终于把那‘灰寡妇’弩给挖出来了个头。他把铁锨随手一扔,不顾一切地跳进粪堆里,用双手扒着,将那‘灰寡妇’弩给拽出来。随后便来到马棚外的几个大水缸旁,拿起一个瓢,连续舀着缸中的水,在反复冲洗着那‘灰寡妇’弩…… 全无妄此刻的确气坏了,在用力吸了一口气后,那鼻子狠狠往外‘哧’出两股气,腰子脸阴着,来到西屋里。他四下看了看这曾经给自己带来数次激情,又融进很多酸楚的屋子。他嘘了口气,摇了几下头,就把手里拿着的那把‘灰寡妇’弩斜肩背在身上。用左手摸了摸那把始终都伴随着他,插在腰间那根宽皮带的刀鞘里的匕首柄。接着他又把黑金酒囊在桌子上拿起来,也把它斜背在右边腰间。他将手插在怀里,手上的感觉告诉他,还有些银子,就迈开了脚步,毫不犹豫地走出屋子,来到马棚里。 全无妄将马缰绳解开,把马牵到院子里,翻身上马。他刚走到大门口,就见天不在骑马带领着驮子队回来了,正往院子里走。后面还有几十头骡子和马匹,远远近近,陆续地通过那高大的门楼走进院子里…… 刚进大门的天不在,一看大掌柜全无妄这副打扮,以为是要出去送急件,就说道:“全爷,您在店里歇着,我替你去送。” 全无妄叹了口气,送什么哟?生了一肚子憋气,我这是出去散散心,往外送气。毕竟是家庭内部里的一些琐事,他也不便于对手下人细说,只能在嘴里应付着:“噢!我去江边,很近,一会儿就回来。” 天不在一听,呀!全爷就是全爷,这货送得真近,到江边去遛一趟,就能挣银子。佩服!佩服呀!他点着头:“全爷真行……” 全无妄不想多说,一催马,冲出‘霸天驮行’的大门。他骑在马上走街串巷往源江边走。刚才在气头上并不觉得累,可在马上这一颠簸,就觉着腰酸背痛头发昏。本想回来好好热乎热乎,解解内心的疲乏。不曾想,好麦子磨黑面,被驴糟蹋了!我这骑马遛弯,有家回不了。他在马上胡思乱想,任马自由往前走…… 源江城现在认识全无妄的人,比认识府尹谭大人的人都多。很多人,不管走的、推车、挑担,或骑马,看到在马上眯着眼睛的全爷,都老远给他那匹马让着路。真有点,人富马冲的富豪滋味。 也就在这时,前面出现了一辆马车,是厢轿式的,坐人的马车,赶车的车把式看到前面远处来了一匹马,有人骑在上面,也没在意,继续催着马车往前走。 全无妄这匹马可能习惯了人给它让路,主人也没给它指令靠边让道,就依旧在路中间小跑着,因为这里是小巷,路并不宽敞。 车把式一看那马越来越近,丝毫没有让道的样子,快到跟前时,赶紧拉闸,将马车停下来。 全无妄骑的马跑得正欢,突然有个不让路的还有些不太适应,眼看就要撞上时刻,一个急停,加一个急转,就不走了…… 全无妄在马上正迷糊着,这也是长途拉驮子人的习惯,马上睡觉晚上赌,不赌去嫖也是输,吃喝酒肉穿肠过,半宿是人早上鬼。马匹这突然外转急停,可害苦了他,睁开眼时人已经被甩了出去。 全无妄不愧是练过武的驮子头,在空中迅速翻腾并旋转,‘嗖’一下子稳稳地落在了路边。他刚一站定,张嘴就骂那个正在下车的赶车人:“眼瞎了,怎么赶的车。” 车把式是个外乡人,远道来源江城送客,不认识这个源江城名人全无妄。本想下车赔礼,一下来就被骂,心里有些不快刚想回两句。抬眼一看,此人全副武装,刀、弩、匕首俱全。顿时,就怂了。连连拱手着说道:“冲撞了侠爷,小的该死,小的赔罪。” 全无妄正在气头上,上前几步,哑音嘴出:“该死,撞墙死,赔罪,拿银子。” 车把式此时吓得哆嗦着,一脸苦相:“我没银子,我还没把客爷送到,哪来的银子。” 全无妄蛇眼一瞪,鹰嘴一凸,恶狠狠说道:“问你车上的客要。” “我不敢要。” “你不敢要,就用马车代替银子。” “马车也是客爷的,我是他雇来赶车的。” “我不管是谁的,今天不拿银子别想走。” 只见那马车帘子一挑,出现一个面相有三十七八岁的汉子,方脸,浓眉,大眼,厚唇……身材长相总的来说还可以,虽不过人,但也不丢人。一身藏青色半新侠士装,足下千层底布鞋,身配腰刀。他跳下车后走上前来,抱拳一礼:“本人有要事在此路过,冲撞了你,我赔礼。” 第12章 今非昔比,青楼销魂我行我素: 全无妄心想,这家伙,可比那车把式硬很多,我就喜欢硬的。别人抱拳是胳膊上抬,他来了个极不恭敬的两个胳膊前伸:“哎呀!大虾好。” 汉子一听,心里暗骂,狗东西,今天我不亮亮刀,也对不起你留给我这个大虾称号,‘唰’一声,刀出鞘:“咱不讲虾,讲刀!” 全无妄一愣,敢在我面前动武的不多,这小子吃了豹子胆。嘿!刀我也有,不过好像大半年没磨,也不知道快不快。他手握刀柄也将刀抽出来:“来,全爷今天开开荤,白斩大虾。” 汉子毫不畏惧上前一步,力劈华山,刀由上而下寒光一闪就劈下来:“左右各自去,留心不要人。” 全无妄往边一闪,一个蟒蛇摆尾,刀带着一股黑风奔那汉子的腰砍去:“给你分分家,吃虾像糖瓜。” 汉子闪身贴在街边的墙上平刀直刺,速度很快:“来二两心肝。” 全无妄心里气,打就打,你喊什么?我的心肝在家里。一个狂蟒追风奔着那汉子的脖子划去:“摘个西瓜。” 那汉子身贴墙旱地拔葱离地而起,就上了房顶,随手掀起一页小瓦就向下面的全无妄砸去:“给你二两银子。” 全无妄气得眼冒金星,该死的畜生,我捉到你扒皮抽筋,不躲不闪,挥手将瓦片击中,碎片横飞。借挥臂之力旋起一股黑风,就窜上房顶:“狗杂碎,我挤出你半斤屎。” 汉子沿着房脊跑出一丈多远,在怀里摸出一个红色萝卜,直臂前送,一道红光奔全无妄面门而来:“别放屁,给你个萝卜顺顺气。” 全无妄脸开始变灰咬着牙,挥刀一个蟒蛇绕柱,螺旋黑气裹着刀锋将那红色萝卜旋切出数十块碎屑纷纷落下,他脚下一团黑气顿起,飞步前冲。挥臂一个蟒蛇探路,风随刀气直奔那汉子的面门:“缩头龟,我给你揭了壳。” 那汉子步法灵活又出去一丈五、六左右…… 就这样,一个引,一个追,跑出一条街…… 追着,追着,全无妄猛然明白过来,坏菜,中计了!他也不顾前面那不远处的汉子了,赶紧跳下房房相连的屋顶,往回跑去……到了停马车的地方,那马车早就没有了踪影,只剩下他自己那匹忠心耿耿的马在那儿焦急地等待着他。他恨不能一拳把自己的脑袋砸烂,竟然怀疑自己脖子上这个玩意,是不是个摆设? 源江边。嫩柳初叶,草芽吐青;大江东去,鳞云西浮。夕晖把云水同染,留下一个短暂的辉焰。 全无妄骑在马上沿江边迎着逐渐由浓转淡的霞光,仰望着西天,漫无目的地向源江城里走去…… “嗬!全爷!”一声呼唤,把全无妄叫住,声音发自他的身后。他慢慢将马头调转,看到一个身体较为瘦弱的人站在离自己几丈外,用那三角眼的眼睛在看着自己的脸。全无妄仔细看了看那人,也没有认出来他是谁。他心里想,今天是瞎马专踩窟窿桥,全遇倒霉事。事不过三,过三挖肝,难道说,此人是阎王派来的小鬼?在此等着勾我的魂吗? 那个人赶紧往前跑了几步,来到全无妄马前,双手作着揖:“全爷好!您现在是大掌柜的,发大财,不认识小的了?” 全无妄将蛇眼眯起,在脑子里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他是谁。只好在马上也微微地拱了一下手:“你是……” “小的叫公方春,以前被您师父雇佣,和您一起拉过驮子。”他仰着那尖嘴猴腮的脸,让全无妄看。 “噢,噢,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赌钱赌红了眼,把银子输光后,在牌桌上将自己十六岁的亲妹妹也押上,最后把她也输给那五十岁老光棍子的那个‘公蛤蟆’。”全无妄一直郁郁着的脸出现了一丝笑容,好家伙,原来是他,他不是在源海城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呢? “嘿嘿!您想起来了,那人正是我。”公方春腆个着脸,不红也不白,不羞更不臊,嘴角还挂着笑意在那儿站着。 全无妄心想,我不但想起来了,还知道那老光棍子把你妹妹领回家后当了老婆,没钱花了,就叫你那个妹妹出去挣。你那妹妹不愿意去,老光棍子就把她扒光了捆起来揍,打她死去活来的。你个公方春,真不是个人呀!他眼睛看着远处,嘴里却调侃着公方春说道:“你真给她找了个好主,我真佩服你,你妹妹她现在还在那个福窝里?” “挺好的,她那个男人喝酒醉死了,我那妹妹她现在也在源江城。”公方春看着全无妄的脸说。心里却想,他没事问我妹妹干什么?莫非…… 全无妄听到那老光棍子死了,立刻松了口气。死了好呀,他早死一天,他那可怜的妹妹就早解脱一天。唉!我今天这是怎么了,她与我何干,操的是哪份闲心呐。他立刻将话题一转:“你现在在哪儿高就呀?各个驮子队怎么一次也没见到你的影呢?” “咳!我现在去不拉驮子了。”公方春有些颇为得意的样子,脸上挂着一副谄笑,靠近全无妄。 全无妄从他的脸上能看出来他对当前的行业很满意,就猜着问道:“那你现在开始做买卖?” “也算是买卖。”公方春点着头说。 全无妄鼻子一‘哧’。他不愿意听,就反问道:“买卖就是买卖,怎么还来了个也算是买卖?” “嘿嘿!是这样的,我去年从源海城跟着我们鸨母,到这源江城里开了个‘望春院’。”公方春在给全无妄介绍自己的职业。 全无妄可是个明白人,立时嘴角上挂起奸笑,眼睛看着公方春,微微点了一下头说道:“噢,‘公蛤蟆’变成龟爪子了。” 公方春干的就是这行,什么样的话都能听进去。仍然不气不恼,依旧笑脸相迎着:“全爷,您今天有空没?” “有呀,你想干什么?”全无妄知道这公方春没安好心。心想,闲着也是闲着,特意找个乐子,逗着他玩。 “我不想干什么?您想不想干点什么?想不想见见我那妹妹呀?”公方春眨巴着三角眼,仍微张着那嘴,露着部分牙齿,奸笑着。 全无妄正和赵家美赌气,现在也不想立刻回去,但老是骑着马在城里城外闲逛也不是个事,再说,天也快黑了。这一个月风来雨去的,也的确有点累,刚想回来歇歇,一进家门,为了那弩的事又叫赵家美气了一顿。出个门,在街上又叫那奸诈之徒,坐马车的汉子,像耍猴一样玩个痛快。哼,都来气我、玩我,我玩谁?他也叫公方春这话,说得活心了,随即接话,有意无意地说道:“我想回家睡觉。” “哎呀!你这么大的掌柜的,在那睡不是睡。回家睡有意思吗?”公方春不但坏笑着,而且极具挑逗性地回问着全无妄。 “不回家,你说我能上哪去?”全无妄现在已被这公方春给用话引的,脑子里早就在想入非非了,现在正处于饱暖思淫欲的边缘。 “上我那,保管你有吃有住,有人陪。”公方春不失时机地说。特别是那一瞟一瞟的暗示眼神,更具有杀伤力。 全无妄心里痒痒得很,手不摆缰,脚不磕镫,嘴上却推辞着:“不!不!我不去!” “去吧,实在不行,让我那妹妹陪陪您。咱俩这关系,不要钱也行。”公方春见全无妄动心了,马上就想方设法加以引导。 “价钱贵不?”全无妄毕竟刚赚到大钱,虽然有,但心里还是有点心疼那银子的。 “咳,您现在是个大掌柜的,挣那么多的银子,花都花不完。玩几天,歇一歇,那也就是花你几个小钱,就当吃几顿饭、喝几壶酒了。”公方春察看着全无妄的脸色,见他那蛇眼光发亮,知道他是有了这个心。接着趁热打铁,不失时机地又引诱着给他来了几句提神的:“我们这儿的姑娘可漂亮了,个顶个的水嫩,娇得很,您一去了,指定不愿意离开,最少也能住上两个月。走,走,我来给您牵着马。”公方春手一伸,就从全无妄的手中把马缰绳接过来,在前面牵着马,就向‘望春院’走去…… 全无妄叫公方春给说的,心里仿佛有一只小手在抓挠,刚回来时被赵家美浇灭的激情,又燃了起来。骑在马上晃晃荡荡,有人给牵马坠镫真是受用得很。不多时,就来到了江边的‘望春院’。 公方春将马停住,在一边殷勤地扶着全无妄下马,像敬祖宗一样伺候着。内心激动呀,这可是个财神爷…… 别看全无妄是个大掌柜的,以前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他一时竟有点不适应,下马时都忘了往下摘一只脚上的镫,结果被晃了一个趔趄,亏着公方春将他扶住。 公方春赶紧把马拴好,领着全无妄就向前厅走去。他边走边喊道:“妈妈!来客人了。” 老鸨一身翠绿,脚步飘摇,迎了出来。她一手拿块丝绢,在腰下甩摆着,一手微抬,造了个兰花指形。当她看到眼前的全无妄时,那脸上挂着的媚笑,立刻转变为假笑。既然来了,不管是苍蝇、蚊子,都有点肉呀。她嘴里招呼道:“掌柜的请坐,我这就叫姑娘们来。”眼睛看着身上还粘着马粪渣,并且带着满身尿臊气味的全无妄,有些看不起他。 全无妄刚在椅子上坐定,老鸨就喊了两声:“秋桃!冬苹!来客人了。”她喊完后拿眼盯着公方春。心里暗骂,傻呀你?在哪捡了个打马屁股的屎货,他的银子够用吗? 公方春刚要开口说话。一阵叽叽喳喳声传了过来,那秋桃和冬苹两个人扭腰甩手,半扭半捏就走了过来…… 全无妄打上眼,略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那脸黄乎乎的,褶皱纹中竟存留些许白色的香粉,两个人是同一型号的饼子脸,且长相极次。主要是这个年龄有点大,怕是有四十出头了。无论从身上任何那点上说起,都无法和家里那个赵家美比,最少也相差出四个档次。全无妄脸一阴,把鹰嘴向右面尽撇,刚才叫公方春给激起那颗热血沸腾的心,顷刻,就冷了下来。他马上起身站起来,对公方春说道:“我家里有事,得赶紧回去。” “别的!您别走呀!”公方春上前拉住全无妄,是苦苦相留着。 老鸨又不甘寂寞开了腔,连臊带燎:“哟!没钱就算了,叫他走吧,看看不要钱的。” 全无妄听老鸨说这话刺脑子,你这是狗眼看人低呀。‘啪’地一拍桌子,手掌撞击着桌面,那力道十足,震得桌子上的茶壶、茶碗都跳了几下,竟有几个滚落到地上摔碎了。他高声地说道:“你弄这两把干马草来,喂谁的?” 全无妄这一句话不要紧,可捅了马蜂窝。不但老鸨不算他,就连那秋桃、冬苹也不算了,跟着一起上……一时间,尖声利语,吵吵嚷嚷,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全部都冲着全无妄开火…… 第12章 今非昔比,青楼销魂我行我素: 公方春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立刻高声说道:“这是‘霸天驮行’全大掌柜的。是全爷!别没规矩!” 霎时,前厅出现了片刻的宁静。老鸨的脸色变得特快,由怒转喜,魅颜娇声说道:“哎哟!这就是‘霸天驮行’的全大爷呀,我真有眼无珠,怎么就没看出来呐!” 全无妄冷眼看着老鸨,刚才的气没消,接上说道:“看看不要钱,我是站着看,还是坐着看?” “坐着,坐着看!”老鸨边说边把身体往全无妄身上靠,用手摸在全无妄的身上,由上往下划拉着马粪渣。虽说老鸨已经徐娘半老,但骚功犹在,手头轻重缓急,拿捏得恰到好处。 全无妄根本坐不下,叫老鸨这一通连说带摸加划拉,刚才那冲上来的怒气,顷刻,也消了一多半…… 秋桃和冬苹一听是个极有名声的大掌柜的,面对着千载难遇的良机,俩人立刻喜眉笑眼,脚颤、腰扭轻闪身姿,左右夹击,就围在了全无妄的身边。俩人刚要动手牵拽…… 全无妄可不干了,这俩糟货,看着闹心呀。他冲着老鸨就喊上了:“有能行得没?没有,我走,这样的老干草,你留着喂瘸腿马吧。” 老鸨那是什么样的人,一点就通呀。赶紧说道:“你俩赶快回去,别在这里碍事。”紧接着又对公方春说道:“你傻了,站在那里像根木桩子。赶紧上楼去通知缈缈,叫她快来接贵客。” 公方春连忙往楼上跑,嘴里还不停嘱咐着全无妄:“全爷,我马上给您个惊喜,您一定等着我回来,千万别走了……” 秋桃和冬苹是一脸的沮丧样,夜盼梦想的大掌柜的就近在咫尺,却拉不到身边,更不可能搞到床上。唉!人老花蔫秋叶落,追星捧月风流客;我梦青春常常在,岁月无情萧风和。俩人无奈之下,眉一皱,腰一扭,转身极不情愿地一前一后走了。 全无妄对着仍在上下其手,丝毫没有停顿意思的老鸨说道:“你停停手吧,别再划拉了,再划拉,我这身衣服就烂了。” 老鸨停下手来,面带发自内心的谄媚之相,言柔语润:“全爷您坐,我给您倒茶。”由于她刚才献了一番殷勤,光顾使迷魅术了,竟忘了桌子上已经被全无妄给怒拍后,碗翻壶倒一片狼藉样了。 全无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脑子里想,该死的公方春,他上楼去还不知再给领来个什么样的货色?他将手向外一挥,对着老鸨说道:“不喝,不喝……我等会儿就走。” 老鸨一听,你走了,那哪行?我还要挣你的钱呐!你走了我挣谁去?就拿出一副卖笑求欢的样子,紧紧贴在全无妄身上,如数家珍般滔滔不绝地说道:“全爷,您来我这儿,真算是找对了地方。我们家缈缈,那可是头牌,一般的主连见她都不见。今天您来,面子大,我才叫她亲自下楼来接您。别人,他就是把银子摆在这桌子上,也没这个待遇。我保证您一看,就喜欢上她……” “妈妈!谁来了?”随着一声软娇之音由上往下飘来,打断了老鸨的拉客长话。只见楼上那个叫缈缈的已经是轻款漫步顺阶而下,袅袅摇曳,盈盈前来。她身穿粉色绣花镶边的衣裙,腰扎一条浅蓝色的丝带。那领口开成个v形,胸凸,腰凹,脸如凝脂,俏秀的五官,带现着数分魅谜…… 全无妄眼都直了,眼光立刻就留在这个缈缈身上,并随着她脚步的移动而同步移动着。 老鸨用眼角轻轻扫了一下全无妄的脸,见他现在已经带有了几分痴傻样。心想,成了!搞定!嘿嘿!全爷呀,全爷,我们无情,银子有情,只要你能拿出银子来,你随便续情,续到多时都行。她对走过来的缈缈用手轻轻向全无妄方向撩划了两下。向她介绍说道:“这是‘霸天驮行’大掌柜的,全爷。” 缈缈用那自带情丝的大眼睛看着其貌不扬一身脏衣服的全无妄,还有他身上背的、挂的那些东西。立刻就想到,这就是那些头面人物嘴里经常议论的,短时间发了大财,赚了大钱的全无妄呀。看这身打扮,他这是来玩的吗?怎么越看越像是去拉驮子的呢?疑惑归疑惑,既然人家上门来了,总是要前去招待应付一番的。于是,她就隔着桌子,向全无妄施了个躬身拜手礼,说道:“全爷好!” 全无妄到现在那双眼睛还没离开过缈缈,当看到她来到桌子对面施礼时,嘴里连忙说道:“免……不必!不必……” 老鸨脸色瞬变,阴沉着,以教训的口气对缈缈说道:“你离全爷八尺远,行的哪份子礼?你就不能走近点!”然后,她马上把脸贴近全无妄,立刻又变成一脸的媚笑,又特意详细解释着:“缈缈年轻,才十八,有些不对的地方,请全爷谅解。” 全无妄内心愉悦,公方春说这个惊喜,确实把他的魂都勾走了。他忙说道:“没事……”还没等说完,缈缈就走到他坐的椅子边。 缈缈很会勾人的心,眸含情丝丝不断,轻起樱唇唇润红,娇声嫩语:“全爷!这里乱,咱上楼去聊聊?” “也好,也好……”全无妄那股原始的激情现在彻底地被激活,全身正处在燥热之中,恨不得立刻就把这个娇嫩狐媚风情万种的缈缈,抱到床帏里。内心澎湃,就出现了迫不及待,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缈缈顺势将手伸过他的腋下,揽挽着他的胳膊,肩身相靠,如同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她把柔软的身体向全无妄身上蹭靠着说道:“爷!咱上楼吧?” “好!好!上楼……” 两个人拽拽搂搂,慢慢向楼上走去…… 全无妄在这‘望春院’一住就是半个多月。也换过几个玩伴,浮浮、芊芊……还有那公方春的妹妹公方媛。但这些玩伴效果不好,整不出花样来,且品味又差,都被全无妄舍弃掉。他最后还是恋上了这个头牌的缈缈,俩人现在如胶似漆的正天天在一起缠绵着。 今天早上老鸨叫公方春去‘霸天驮行’结下账。公方春不敢怠慢,就骑着全无妄那匹马来到了‘霸天驮行’。 他刚一进店门,就有一个店小二迎上前来:“客官,您住店还是吃饭?还是往外驮运东西?还是押送贵重物品?”现在这里买卖多了,也大了,小二们虽然比以前忙,可干得有劲头,接待人也越发熟练了。 公方春一听,你们这大买卖做得还挺全的,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既不住店,也不吃饭,还不往外驮运东西,更不发送贵重物品。我是来结账的。” 店小二一听,这事不归我管,就指指柜台边:“那儿,在那儿结。” 公方春来到柜台边,先从怀里掏出一份账单,然后对着坐在里面算账的赵家财就说道:“这位赵爷,你先停停,我们家鸨母让我来结账。”公方春认识这个‘远鹏’大车店的大掌柜。 赵家财也认识公方春,知道他是‘望春院’的人,当时就吓了一跳:“别乱说,让我老婆听见。” 公方春看到赵家财吓成那样,顿时出现了一脸的奸笑。心想,鸟样,就你也配!从来也没见你去过‘望春院’一回,还搞出一惊一乍的样,像你真享受过似的。哼!你有全爷那气魄吗?他半个月就足足花了二百八十三两银子。你个土财主能舍得这样造?再说了,就你想这样造,你能付得起这些银子吗?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没份,这是你们家全爷欠的账。” “啊!他不是出去送货去了吗?”赵家财并不相信,睁大眼睛,盯着公方春的脸,怕这小子使诈。 “送什么货呀?在我们‘望春院’享福呐!”公方春用眼角扫了一下赵家财的脸。心说,这大掌柜的事你也敢管,没事别找事。 赵家财再也坐不住了:“你先等等,我去找人核对一下……”边说边往店外走,他要去找自己的妹妹把事和她说清楚。 事情倒是说清楚了,可麻烦又来了。这麻烦就出在这兄妹俩跟着公方春来到了‘望春院’。 兄妹俩一前一后来到前厅,赵家美一刻没闲着,嘴里高声吵吵嚷嚷的…… 老鸨从里面出来,一脸的不屑:“嚷什么?出去!这里不接女客!” 赵家美火气冲天,用手拍着桌子喊:“全无妄,你给我出来……” 老鸨瞅了她一眼:“喊什么?男人留下,女人快走。” 赵家财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感到极其不适应,缩手缩脚,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说道:“我们兄妹俩是来找全无妄的……” “出去吧,这里不会客。”老鸨阴沉着脸,语调强硬地下着逐客令,把赵家财也一起往外轰。 赵家美依旧高声连续叫喊着:“全无妄,你给我滚出来……” 那尖厉的声音很高,从楼下就传到了楼上。全无妄躺在帷帐里的床上就能听到下面的喊声,在床上撩开帐子就要下得穿鞋…… 缈缈躺在床上一翻身,用白白的胳膊揽着全无妄的腰间:“还没到晌午起来干什么呀?咱俩睡觉时天都亮了。再睡会嘛?” “我出去方便下,马上就回来。”他轻轻挪开缈缈那细嫩的手,下地刚穿好衣服。 缈缈躺在床上,隔着帐子就传来了魅声魅语:“爷,您可快点回来呀,别让人家等太久。” 第12章 今非昔比,青楼销魂我行我素: “马上就回来……”全无妄边说,边往外走。他几步就来到了楼梯口,刚要下楼梯,就看到了赵家美和赵家财两个人在前厅里和老鸨吵吵着。 全无妄不愧是个汉子,脸一沉,眼一眯,牙一咬,硬着头皮走下楼梯。他三步并作两步走,怒气冲冲来到前厅,眼含恶意看着赵家兄妹俩,高声说道:“吵什么吵!别管闲事,我又没花费你们的银子。” 赵家美可不吃全无妄那一套,一下子蹿上前来,伸手抓住他前胸的衣服就不撒手:“反了你,跑这里来逛窑子,你脸上真光彩,咱们回去算算账,看看到底是谁欠谁的。” 老鸨可不愿意听这话,拉着个脸恶狠狠地说道:“要打回家打,别在我这搅买卖。要不是看在这全爷的面,今天你们兄妹俩,不留下二两肉,别想出我这个‘望春院’的门。” 赵家财推,赵家美拉,把全无妄生拉硬拽给弄回了‘霸天驮行’。公方春受老鸨的指派,也一同来到店里,他是来拿银子的。 全无妄回到‘霸天驮行’,瞪着个眼,看着公方春,没好气地说道:“你来干什么?我这里也不需要龟爪子。” “全爷,我来拿银子。”公方春哭得心都有了,拿不回去银子,这命怕是难保,老鸨狠着呐。 “给你!爷玩得起人!就付得起银子!”全无妄一句一顿,狠狠地说道。脸上挂着怒气,转身就来到柜台里。 “好,谢谢全爷。您真是爷!有气魄!”公方春还在恭维着全无妄,不管怎样,先把银子拿到手再说。 “说,总共多少银子?”他只知道这些天连吃带喝,胡吃海造的,琴也听、舞也看、歌也要……那是夜夜狂欢,白天沉睡。这些费用都是赊的账,自己真不清楚究竟花了多少银子。 “不多,总共二百八十三两。我们鸨母说了,今天就不算了,算是赠送您的。她希望您能常来常往!”公方春迎脸赔笑点头哈腰地说。 “好,你回去把我的东西给我全拿回来,我在家里给你准备银票。我就不回去了,免得那缈缈看着我伤心。”都到这种地步了,仍然没忘那个给他带来无限温柔的缈缈。 听到此话,公方春转身往店门外走,赶紧回去给他拿那些留在‘望春院’里的东西。快走到门口时还不放心,又回过头来冲全无妄说道:“全爷,您一定在这儿等着我呀。” 这样的言行,对于现在如日中天的全无妄来说,无疑是老鼠掉到油缸里,小命不值钱,坏的是这缸油。他把脸往下一沉,怒气即刻由嘴而出:“我又不能马上就死了,你担心什么?放心吧,就是死,我也等着你这个龟儿子回来,再咽下这口气。” 聪明反被聪明误,白吃白挨一番训骂,公方春自讨没趣,也没敢再说什么,灰溜溜走出门去。 这公方春刚走,赵家美就和全无妄闹上了,把账本一摔,撂挑子不干了。吵吵闹闹,连撕带拽由屋内就纠缠到院子里,互不相让,各说各的理。赵家财夹在中间是两头劝。先说妹妹,她不服,唾沫直往地上吐;后劝全无妄,他无语,两眼面天看白云。赵家财忙活了半天,汗都浸湿了衣衫,结果没有效果,两个人谁也不买他的账…… 其他的人不敢说,也不敢劝,是精明地躲,糊涂地看…… 全无妄不认错,挺脖子瞪眼。没了你赵屠夫,我还能吃了带毛的肉?他转身就来到东面‘沿海四不’住的地方。进屋一看,桌子中间放了一个大碗,三个人坐在桌子边上,正伸胳膊挽袖子吆三喝四地在掷骰子。玩骰子是个幌子,实际三个人是在躲着全无妄,不愿意掺和那些他们家的事。三个人见全无妄进来后,就立刻停了下来,转脸都朝了他…… 蛊不赖赶紧站起来说道:“哟!全爷,您来了,快请坐。” 全无妄拉着个脸:“坐什么呀?爷我有难了,能解不?” 天不在一下子从凳子上蹿了起来:“走,咱们去砸了那个窑子房。” 全无妄一听,这都是哪到哪的事呀?别添乱行不?他皱着眉把手向外挥了下:“拉倒吧,人家也是做买卖的。我也没叫你们去砸那里。” 三个人有些不解,眼光看着全无妄:“那是……” “我问你们仨谁认字,会算账?” 酒不坏先开了口:“我们都认字,天不在能写一手好字,可认字和算账是两码事。就我嫂子她以前管过账,她算账这方面有经验。”酒不坏知道蛊不赖的底细,她在‘酆蛊门’时,整个门派的账目全归她管。 “好嘞,就你了,跟我走。”全无妄看着蛊不赖,也不问愿意不愿意,随口就叫人。 蛊不赖并不知全无妄叫她去的目的,连忙问:“去干什么?我可不帮您去开青楼,这个行当我不熟。”她以为全无妄把‘望春院’给买下来了,低着头,还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全无妄脸皮都快皱到一起了。心想,我的娘!你还想当鸨母,哎哟哟,爷我做不了那买卖。他没好气地说道:“想得美!你在店里给我管着账,我那个婆子不干了,撂挑子走人了。” 蛊不赖听到全无妄这样说,松了口气,点着头说道:“这行,没问题。”蛊不赖爽快地应了下来。既然事到如今,她不想驳了全无妄的面子。不就是写写算算管个账吗?没问题! 就这样,蛊不赖就接替赵家美也当上了账房先生…… 全无妄逛住‘望春院’受挫后,心里不痛快,这二三个月也没去跟队拉驮子押运,就蹲在东面的大屋子里成天地喝酒睡觉…… 这天,接近傍晚时,酒不坏随着驮子回到了‘霸天驮行’。一路劳顿,已是体乏身疲。他来到屋里,看到全无妄在那儿独自地喝酒,就说道:“爷,您好清闲,在这里品酒呐?” 全无妄这段时间很孤独,赵家美不理,赵家财不问;蛊不赖只是瞪着牤牛眼给他理着账,别的事她也无从插手,就是插手他全无妄也不一定和她叙;就连那两个店小二,也叫那兄妹俩给唬住了,见到他全无妄,也是老远躲着走,实在躲不过去了,就应付两句,赶紧转身就走。今天看到酒不坏,他发自内心地涌上来一股久违的亲切感:“不坏,来,陪我喝两碗,咱两个人说说话。没人理我,我心里难受呀。” “好嘞!”酒不坏连忙把腰间的刀和鞘一同解下来,也没顾得上往他自己的屋里放,赶紧将刀和鞘倚靠在墙角边。就连忙返回桌子前,一下子坐在了全无妄对面的凳子上。 全无妄内心郁闷,拿酒不坏取乐,特意逗他:“你没回来时,我已经喝了两碗了。你说,咱今天怎么个喝法?” “这还用说吗?罚酒三碗呀!”酒不坏高兴了,他就愿意听这话,更愿意被人罚酒。 全无妄眨着眼,来了兴趣,有意加着码:“不行!不行!三碗少了。” “少了加倍呀!六碗行不?”此话正中酒不坏下怀,豪气十足地回应着。 “好!爽快!你先来它六碗,咱再慢慢喝。”有人陪着,全无妄的心情自然好了许多,蛇眼也泛起亮光。 酒不坏手抓酒壶,自斟自饮,也不吃菜。他一会的工夫,就连干了六碗,并一次次将空碗向全无妄展示着。 全无妄眼睛一直看着酒不坏,并嘴里念念叨叨地帮他数着:“一、二……” 酒不坏喝完第六碗,将空碗又倒上了酒,就对全无妄说道:“爷,咱俩现在就接着喝吧。” “喝,不醉不算。” “喝,醉了不倒也不算。” 两个人从傍晚喝到掌灯,又从掌灯喝到午夜,两个人都有七分醉意了。酒不坏喝了一口酒,咽了下去,咂了一下嘴,看着全无妄说道:“爷,天不早了,您还是回西院睡觉去吧。” 全无妄随手拿起一根牙签子,剔了一下牙,‘呸’,一小块残渣,随着嘴里的气流坠于桌子边的地上。他停了片刻后,怅然说道:“不回去,烦呐!这几个月,我一直在这东面睡。” 酒不坏喝了不少酒,胆子也就大起来,话语也就随心而出:“嗨!您找什么样的都能找到,非要在这一棵树上……”酒不坏赶紧停住,没敢往下说,立刻用手把嘴捂住。 全无妄好长时间没人陪着,今天是难得逮住一个人,不但不计较酒不坏说的话,反而自己又接着话往下顺:“我也不想在她这棵树上吊死呀!可是现在也没有别的树,不是?” 酒不坏听到全无妄这样说,心意皆通,‘嘿嘿’一笑后,以玩笑语气说道:“您不是有缈缈吗?” 全无妄用手使劲抹了一把脸:“别提了,叫西院那婆子给搅和的,我没脸再去了。” “嗨!那缈缈我也见过,比源海城里‘缘情院’、‘盈月楼’、‘花丛馆’里的差太远了,最少差两个档次。”酒不坏边说,边晃晃悠悠伸出两个手指来,刻意比画着。这小子喝得有点多,说话时大脑有点昏,把以前不说的话,也从这嘴里露出来。 全无妄对于源海城并不陌生,驮路生涯也是个走南闯北的活计,曾数次到过这个灯红酒绿富贵人乐园的地方,不过以前的自己,只是高人手下一个低层次的走卒而已。此话使其如梦方醒,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没有眼皮挡着,怕是要掉在地上。缈缈在源江城那可是数一数二的主,还有比她再强上两个档次的?他轻轻回摆着手,对酒不坏说道:“来,来,你过来近前说说,源海城那些高档女人都长得什么样。” 酒不坏赶紧起身,凑到全无妄身边坐下。两个醉汉在夜深人静没人偷听的情况下,竟然头磕头,面对面,小声地连比划带说,绘声绘色地谈了起来……只见全无妄的脸由惊愕到微红,又随着酒不坏的言语,逐渐加深着颜色……嘴也开始微咧着,最后干脆用手抹了一下嘴角欲滴的涎水…… 第12章 今非昔比,青楼销魂我行我素: 第二天,全无妄将银子和银票包在包袱里,他决定要去源海城发展。就在临走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的赵家财。其实,赵家财是跟踪着全无妄的,怕他再上‘望春院’去,这段时间一直盯着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相持了一会。全无妄首先开了腔:“嘿嘿!我要上源海城去,麻烦你和她说声,我就不过去了,免得再打起来。” 赵家财点了下头,你小子甭给我来这套,你想搞什么猫腻别当我不知道。就追问道:“去哪干什么?有那么远的货去送吗?” 全无妄嘴一撇,管天管地,你管得可真够宽,我爱上哪上哪,关你屁事。但觉着现在还住着人家的房子、用着人家的院子做买卖,别把事搞得太僵,不能强来硬的。他想把事赶快应付过去,只好温和地说道:“我准备在源海城开个‘霸天驮行’的分行,把买卖做大。” 赵家财特意用眼光由上而下,再由下而上扫视着全无妄:“嗬!真是个大掌柜的,想法可真够大的。” “不大,不大……我要赶路,就不和你说了……”全无妄一边说着,一边拔腿奔马棚而去,他不愿意在言语上继续纠缠下去。 “站住!”赵家财突然喊了一声。 全无妄心想,吓唬老鼠呐!我是被吓着长大的吗?再你个见吧你!根本不予理睬,走得更快了,几步就来到马棚里,忙着给马匹上鞍挂镫…… 赵家财紧跟着跑到了马棚里,用手抓住那匹马的缰绳说道:“你自己去我不放心,怎么也要带上个人吧。” 全无妄一皱眉,你这是关心我?还是监视我?嘴里说道:“我这驮行里没闲人,都去拉驮子去了。要不,你跟我去?” 赵家财一听,让我跟着你去?你小子定能半道上,下黑手,把我扔到源江里淹死!就你这数典忘祖的人品,绝对能干出别人干不出的事来!他虽为自己的亲妹妹有心,但缺少这斗大的胆子,连忙说道:“我不跟你去!不过,我可以给你安排个人。” 全无妄依旧在马匹旁边忙活着,嘴里刻意戏谑着说道:“你妹子一直都不理我,她不会跟我去的。你不去,她不去,难道不成,你想叫嫂子陪我去?” ‘呸……’随着这声音,赵家财脸都气成紫茄子色。他无奈之下,眼光带有几分求助,向大院子里寻找合适目标,阻拦一下这个要去源海城的人…… 也赶巧,一个赵家财多次嘱咐过,暗中监视全无妄的店小二,正甩着手,向马棚这里走来…… 赵家财如同溺水之人见到一块漂浮物一样,欣喜若狂。他以得病乱投医的心理,在马棚里急不可待高声喊上了:“钱通!钱通……” 行走中的店小二,听到这一反常态喊声后,赶紧快速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回应着:“哎,来了,来了!掌柜的,你叫我有什么事?” 由于事先没料到全无妄会突然去源海城,赵家财只好临时采取补救措施。他偷偷向跑过来的店小二挤着眼睛,暗中做着手势,嘴里说道:“我给你谋了一个好差事,你马上跟着全大掌柜去源海城。” 跑过来的钱通由于跟随赵家财多年,一些做法习性了解得较透,这行动加口气,明显就是派他去监视全无妄。于是,心知肚明的他,也就配合着说道:“好嘞!谢谢掌柜的!” 明眼人全无妄一看这阵势,立刻明白了八九不离十。噢!他这是要找个店小二,跟着来全程监视我。行,好办,二两银子一准搞定。还多了个牵马坠镫的小跟班,这倒也不赖?有如此一番包装,我更显得排场高贵了。这样的好事,让我给你赵家财磕两个头都行!他喜从心底起,藏于面皮内,以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语气说道:“谢谢!还是哥哥你,替小弟我想得周到。” 赵家财没想到全无妄忽然间转变得这么快,连哥哥都叫上了,一时有点不适应,傻傻地看着他,嘴上说道:“你真是去源海城开分驮行吗?” “没错!不做大买卖,我去源海城干什么?钱通,咱走吧?”全无妄既回应着赵家财,又叫着那个店小二。 店小二钱通没去过源海城,光听别人说那里特大,车来人往繁华得很,要什么有什么……他心里好激动,脸上光彩灿烂,忙不迭地备鞍、挂镫、拉马。嘴里说道:“好嘞!放心吧爷,我能跟上您。” 赵家财赶紧用话语暗示着店小二:“没叫你去享福,你是去伺候人的,一定要寸步不离,把人给我伺候好了。” “知道!知道!放心吧!”对于这天上掉馅饼之事,钱通心里特别着急,他害怕全无妄跑了,自己撵不上,去不成源海城,一边往马背上爬,一边说。 全无妄一脸的奸笑,有意识对赵家财说道:“回吧,回吧……别送了。”两个人就一抖马缰绳,向大门口走去…… 赵家财依旧呆呆地站在马棚里,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在想,怪了?难道说这该死的全无妄他学好了? 全无妄一走,赵家美就开始在店里指手画脚喊张问李地当开了掌柜的。女人与女人,不是盟友,便是敌友,自然规律,同性相斥。首先蛊不赖把嘴一撇,头一扭不看也不理她。 赵家美乱指挥了一通,挺着个胸脯,两手卡着个腰,就来到柜台前,对蛊不赖说道:“你把账本拿给我看看。” 蛊不赖稳稳坐在那里,连动也没动,眼不看,嘴不语。她手里也不知在哪捡了个粉扑,在脸上来来回回蹭着,一副不屑之臭美姿态。 赵家美气得脸发紫,她早就想把蛊不赖赶走,但一直没机会。她每每看到这几个月坐在那里扒拉算盘子记着账的蛊不赖就有气,今天就想借着全无妄出远门不在时,想给她来个下马威,结果没奏效,人家根本不理。于是,她又提高了几分声音:“说你呐!没听见吗?” 蛊不赖慢慢转过头来,把眼凶狠一瞪,语直话呛:“没名没姓你叫谁呢?真没教养!” 一句话把赵家美给噎住了,两眼往上翻了翻。心想,蛊不赖也不是你的姓名吧?你让我怎么称呼你?蛊先生?还是不赖姐……你叫全无妄一口一个爷,从来也没叫过我娘。这该死的‘灰寡妇’!她忍着冲到脑门子的怒气说道:“谁知你姓什么,叫什么,我怎么叫?” “噢!不知道?好!今天我就告诉你,我姓老,单名一个字,娘。你随便看着叫,叫一个字,两个字,都行。”蛊不赖拿出一副赖皮样,直接用话语和赵家美顶撞着,变着法子气她。 赵家美气得是直翻白眼,知道说也说不过,骂更骂不赢。她不想再理蛊不赖了,转身就慢慢向店外走,嘴里说道:“这名起得好,你老爹也这样叫你,是不?” 蛊不赖闻听此言,是‘哈哈’大笑:“不但老爹,就是爷爷也这样叫。可惜呀,我没爹没娘,更没爷爷。” 赵家美回到西屋里,躺在炕上憋气又上火,刻时,嘴上就起了水泡…… 转眼就到了晚上,天黑了。赵家财看妹妹没出来吃饭,就用竹篮子装了些饭菜让老婆给赵家美送去。 赵家财的老婆长得丑,名叫尤春花。她接过装饭菜的竹篮子,晃着肥胖的身躯就来到了西院。被那站在外面那灯笼下,正在连伸头带弓腰聚精会神捕捉各种飞蛾制作幻蛊的蛊不赖看见了。她精神头一下子就高了来,‘啧啧’着嘴,好大的一个砣呀,定了比我重不少,和她一比我算是苗条的。顿时,自信心倍增,也跟着她后面来到了西院。见那尤春花走到屋里,她还不死心,刚才那颗自信心在强烈地作着怪。她一看到比她肥胖的女人就高兴,最好是能站在一起比一比吗?这样才能比出个高低来! 蛊不赖就站在窗底下,用手沾了点唾沫。指尖点在那新糊的窗纸上,润破了个小洞,向屋里面看去。不看别人,专看那个尤春花。心里这个舒坦呀,丑八怪,我比的就是你。 屋里的对话传入蛊不赖的耳中,只听尤春花说道:“妹妹,起来吃一点饭吧,别气坏了身子。” 赵家美听到嫂子叫她,赶紧起来,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在这里给你和哥添了这么些麻烦,我真对不起嫂子呀。” “没事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也是够苦的,男人死了,又找了这么个不省心的泼皮子全无妄,也真够难为你的。”尤春花唠叨了几句,她也在替小姑子发愁。 蛊不赖一听,噢!原先还是个寡妇,她这脾气很适合做寡妇,一点都不屈才。 赵家美叹了口气:“唉,命不好呗!” “要是那山寨王不死,也许他能待你好。”尤春花是平底锅炒豆子,时不时地给你嘣出来几个。 赵家美经嫂子这么一说,把她脑子深处那件事又给挖了出来:“别提那个死山寨王了,他就是这里那个蛊不赖的汉子。” 声音虽小,但窗外的蛊不赖听清楚了,眼前一黑,晃了两下,双手紧紧地扣住墙皮,没有瘫倒在地,使了使劲睁开了眼睛。 “啊!你怎么知道的?”尤春花一脸的惊讶。 “我和那山寨王在一起时,他常说,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赵家美悄悄地和嫂子说。 尤春花摇着头,不太相信,就说道:“说这话的人多了,不一定是。” “绝对是,没错!‘源海四不’刚来时说过,这句话是他(她)们惯用的行话。”赵家美还在肯定这件事。 尤春花还是不信:“那你怎么早没说呢?” “早先我也不敢肯定,只是在今天,全无妄走了后,我到东屋全无妄的屋子翻找东西,结果找错了房间,找到蛊不赖的屋子里去了,我无意间看到了她竟然也有这个东西……”赵家美说着就从被子底下,拿出来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将木盒打开,里面是支很漂亮的镂空花纹雕刻的骨钗子。他将它捏在手指间,随之便伸到嫂子面前,让她看看。 外面的蛊不赖一看,当时差点叫出来。她头脑昏昏沉沉的,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转身准备往东院走…… 屋里的对话在继续。尤春花说道:“这是……” “这是那个山寨王送给我的,他说原先是一对的,这一对共刻了四个字,是两个钗子分写的。叫‘源天’和‘天源’,他给我这支叫‘天源’,还告诉我那另外一支叫‘源天’的,和他那死了的老婆一同葬进坟墓里了……” 这些话是蛊不赖转身刚要走时听到的,她心里暗骂,这该死的死不买,怎么说我埋进坟墓里了呢?老娘我活得好好的,不想死,可你死了。你该死!叫你背叛我……蛊不赖脑子里在发着狠,但心里却是痛楚的……虽然你个死不买,一死百了。可我不会与你这死鬼就此作罢的,还是要去为你报仇。我这辈子究竟是该你的、还是欠你的?蛊不赖此时脸上,已经静静流下了两行苦涩的泪水,她踉跄着向东院走去…… 第13章 金玉螟蛉,吾家有女世道无情: 第十三章金玉螟蛉,吾家有女世道无情: 鳞波浩渺源海城,楼台雕格画中游;大贾买笑颜,小贩卖叫声,长歌总不休,短舟吱扭扭;情亦有,清亦幽,江水入海能回头?岸陆连天话神州!石林石峰御屏山,竹翠林青魅高楼;天狗吞日月,地蜮吐沙尘,高山有猛兽,低窟哎呦呦;情可留,清可流,山川亘古谁作秀?沧海狂涛涤荒谬! 当年鬼人为了赚取大笔钱财,将洪天炮的螟蛉子洪小炮,采用最节省的书信方式,委托给‘青牛帮’,帮主滕继业,让他在源海城去全权办理所谓的习文练武之事。他自己只是在弟子全无妄身上,花费微量的吃饭住店银两,就大赚特赚这动嘴不动腿白花花的银子。关于这些事,山寨王洪天炮也是心知肚明,他所需要的,就是这棵大树的庇护,这就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滕继业接到主子的指令,丝毫不敢怠慢,立刻动用自己的关系网,选中了源海城名声最大的那家‘青林书院’,作为习文之地。这倒不是他替以后到来的孩子着想,给其找个最好的名师,而是他与那院主老先生成拜儒私交甚厚。文的已经有了着落,这武的方面,所选择的对象还是较多的,掂量了一下,脑子里就定下那‘破天拳坊’的坊主,武教头袁震骇。 老先生成拜儒招收弟子,看的是天赋,一般的孩童是看不上眼的,即便是能缴足费用,也会做出清高姿态,婉言拒之门外。不过这次却是个例外,当他听到出乎意料的报价后,不看人面看银面,在没见到本人的情况下,竟然一口答应下来。看来有钱不但能使鬼推磨,还能贯通大儒这颗清高的心。 武教头袁震骇招收弟子,虽然面很广,可也不是什么样的都能收,一些顽冥不灵伤病虚弱者,也常常被拒之拳坊门外。在如此高价位面前,他也就没了条件限制,当然答应得是非常爽快。银子是好东西,既能买笑脸,又能买哭面,更能买得武夫低下头。 鬼人等全无妄从源海城返回来后,马上就弃用了他,改派其他心腹人到一夫岭,护送洪小炮去源海城,这样又可以在其中多赚了一笔。不过这次鬼人手里有了有力的底牌,开口要的货,也改变了一下颜色,黄货,而且,价位还挺高。 随着在源海城给洪小炮请的,一文、一武,两个高级大师有了确定着落,只等着拿银子去报到,洪天炮的心里还是极其高兴的。他比谁都清楚,钱财本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既然带不去,那就在寄托人身上下大功夫,让他以后把洪家继承下去……在这金子、银子的方面,洪天炮现在还是有的,也真舍得在这个捡来的儿子洪小炮身上花。虽然说金钱并不是太万能,但他出的这个价位,还是能砸倒几个的。鬼人,便是其中之一。 洪小炮从一夫岭山梁子上,经人护送,就来到了这遥远的富庶之地,天天车水马龙,夜夜笙歌艳舞的源海城。继续由滕继业牵线,拜见了文武两位尊师。洪小炮从进城时,这双眼睛就没闲着,嗬!这个地方好呀!大街上车水马龙,南来北往的客商云集此处;街市中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叫卖声此起彼伏。他面对着从来没见过的花花世界,五光十色的城市美景,物丰人美的繁华圣地……内心真实感觉到,这里虽不是天堂,却胜似心目中的那个天堂。 洪小炮痼疾犹存,在‘青林书院’学文,是学得快,忘得也快。老先生成拜儒早上教了一堂新课,他到晚上,就能一字不落全背下来。可就是等到睡一宿觉后,早上再一背,虽说没给忘个全光,但能记下来的也是寥寥无几。他在‘破天拳坊’习武,也和学文一个状态,武教头袁震骇刚刚早上教了几招,晚上便能打个透熟。可是到了明天早上,连前几天学的蹲马步,都能变成站丁字步。板子是天天挨,训斥是家常饭。可这个洪小炮却老是忘,我心依旧,我人依旧,就是转变不过来。成拜儒气得也不知捋掉多少根白胡子;袁震骇急得手抹脖子甩落数次白毛汗。两个人一文一武,常聚到一起,想方设法给这洪小炮会诊病情,用什么方法能让这小子学会了,再记住忘不了。各自提出的几条应对方案,都被双方相互所否决……绞尽脑汁,仍得不到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就是一个临时可行的办法,也没有。最后,两个人终于统一意识,共同得出一个真实而又切合实际的结论。他得的是忘魂症,没治了! 成拜儒和袁震骇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虽然说人痼疾严重,出生时娘胎里带来的病,没治了。但看在诱人的银子份上,虽然板上钉钉的事,但还是要治的。即便他是匹病入膏肓的老马,没死之前,他依旧还算是匹马!两个人经过数次仔细研究和商讨,也就产生出了一个治疗此病的馊方法。所谓治这病的药方子,那就是,让洪小炮随随便便到源海城逛楼、下馆、赶场……去乐一乐,从中产生出某种爱好来,而不思乡念家。反正他那爹爹有的是银子,也许这小子能从中能通魂开窍,在源海城成家立业。 成拜儒那可是老谋深算,为人处世很有一套:“让他去也行,不过这必须经过他那老爹洪天炮同意,他不同意,这事咱们可不敢办。掉头银子,不挣也罢。” 袁震骇一听,立刻把大拇指向上狠狠地一翘:“真是高人出高招呀!天下都是你们这些文人搞乱的。” 成拜儒当然不愿意听,嘴里连续地‘呸!呸……’着:“没有你们这些武屠夫,我们拿个毛笔能杀人?” 就这样,一封书信,几经倒手,最后就传给了一夫岭洪天炮手里。这信,理所当然是由之乎者也成拜儒起草并润色,刀枪棍棒袁震骇加以略微武力补充,写得是非常委婉又真切动情。信中尽是些高深莫测之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点古又论今,指山能卖磨,成破利害给分析得非常透彻,洋洋洒洒足足写了八页半…… 原本就狂夫粗人的洪天炮,拿着信,如同钻进八卦连环阵,只能找神机军师薄千书读给他听。听过以后,他根本搞不明白,这云里来,雾里遁的高深文字游戏。他让再读一遍,可还是没有听懂。就这封信,他就是听一百遍,一千遍,都不会全懂的。在这天书字谜一样迷惑不解的弯子、圈子、套子里,既有洞,也有井,还有坑,从那九天玉宇玉皇,到十八层地狱阎王……洪天炮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就逐段逐句听,然后,就逐句逐字地问自家那个军师薄千书。 薄千书那点文化水,在提笔杀人不用刀,老先生成拜儒丰富的知识和社会经验面前,只是那沧海一粟。他也就是在野外能充个大尾巴狼,到了真正场合,就怂包一个。这样高深莫测的指代、比喻、引用、形容、警示……这些难以分析理解的理论语句,对他来说,并不是有点难,而且是很难,太难了,既驾驭不了,又大部分解释不透。薄千书被追问得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揣摩着信中大体的意思,再另外结合自己的片面理解方式,采用推理手段,又子虚乌有附加编纂了一些,讲解给洪天炮听。 洪天炮听后,倒是很果断,当即口述四个字‘有病就治’。既然当爹的洪天炮同意了,这个洪小炮在源海城可就成了没王的蜂子,是‘嗡嗡’满源海城就转个遍。哪个地方好玩就去那里,逍逍遥遥,无拘无束,常常是夜不归宿。反正他那老爹的银子,也都不是好道上来的,散点就散点吧…… 虽然傻人傻胆串街走巷踏野寻花,但源海城内那禁地御屏山始终没去过。两位尊师几乎每天都千叮咛万嘱咐,那里有猛兽园,去哪里死了,连尸体都不用去收……源海城好玩的地方再多,洪小炮再贪玩,也不敢老虎脑门子上拍跳蚤,上那御屏山猛兽园去。更何况,当年自己打死老狼的记忆,还有一丝尚存,野兽这玩意并不好玩…… 可是出去一段时间后,问题也就接踵而至,洪小炮有时候居然能忘了这俩师父的名,脑子里也根本就不记路。有一天,脱离了跟随他的那个仆人,就果真走丢了。得到报信的成拜儒和袁震骇,赶紧调集一些人,外出寻找……偌大的城里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害得他这俩师父领着人找遍了大半个源海城,最后在柳花街,暗门子盛行处,发现了失魂落魄的洪小炮。原来他让一个暗妓给勾引了去,销完魂后,忘了回来的路。他刚想找人打听,坏了,一着急,连两个师父的名都给双双地忘掉。他急得满头是汗,像个被掐去触须的大蚂蚁,围着周围的几条街原地乱转。 第13章 金玉螟蛉,吾家有女世道无情: 俩师父把他找回去后,拍着脑门子想尽办法。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想出来了。那就是在他的胳膊上给他刺上标识和文字,如果好好强化训导,这样他在关键时刻看看就能认出来。这办法的好处是,既不怕水冲,又丢失不了,只要胳膊在,就没有事。于是,由成拜儒绘图和写字,先搞出一张草稿来。经过成拜儒的数次修改,总算达到了简单易懂的满意程度。让洪小炮对照图文熟练了几天,效果还真不错,暂时画写在手臂上的图案与文字,他能倒背如流,别说一宿,就是十宿八宿的都没问题。 说干就干,征得洪小炮同意后,把他的胳膊给绑在一个大条凳上,由袁震骇执针,刺了起来。洪小炮刚开始还能挺得住,不一会就扛不了了,是爹爹、爷爷乱叫一通。实际并不是那么痛,而是洪小炮痼疾发作,特意虚张声势。武教头袁震骇不管这些,要刺就刺完,你叫你的,我刺我的,嘴里还教训着他:“乱喊什么!别喊!再喊就刺歪了,那样还要重刺。” 洪小炮叫喊的是汗湿衣衫,斜着眼,嘴张着,有意识地往袁震骇脸上哈着气和唾沫星子,用这种方式,暗地报复数次打过他的尊师…… 刺完后,拿来一小碗墨汁,用雁翎给他涂上了一些,告诉他在家里静养,等伤口好了以后再把墨汁洗去。洪小炮看着自己黑乎乎的胳膊咧着个嘴,一脸的哭丧相。这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吗?那外面还有很多人等着我呢……都是谁来?谁等我呐……他早就把那些人的名字忘了个精光。他现在只剩下那一脸的痛苦样,这种痛苦由心而起,是因行动被暂时被限制产生的。 五天后,洪小炮再也忍不住了,用水洗,用酒泡,加醋勾兑麝香料。洗净一看,哎呀!好美哟!一个小人儿两手举着个金元宝,这人不用问,肯定是爹爹洪天炮;一个小人儿一只手里拿个竹板子,更不用说,是那成拜儒准没错;一个小人儿手里拿着一杆枪,数他最可恨,每天还要是跟这袁震骇混。 洪小炮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源海城人,来这里年数也不长,可他在城内却很有名,是好汉子不理他,赖汉子又理不过他,整个一个横行霸道的傻太岁。是东城赌,西城喝,南城嫖,北城歌,一天到晚是尽情地欢。嘿嘿!我那好爹名叫洪天炮,这个名字只能心知道,嘴上可是不敢叫,若是叫了,霉运它一准到。 某一天中午,在‘破天拳坊’练了一上午拳脚的洪小炮,对于师娘薛小娇做的大众饭菜不感兴趣。他干脆直接吩咐仆人季四灵:“你到马棚牵马去。”说着话,自己就率先向‘破天拳坊’的大门口走去。 走在后面的武教头袁震骇既听到,也看到,内心独自黯然感叹着。傻人有傻福,吃喝不愁,要什么有什么。看来有个好爹爹就是好!这亲不亲生不主要,主要还是要有财力,有财自然亲,黄土也变金。 洪小炮那些师兄弟们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但在内心里不免产生出羡慕嫉妒恨来,是个个形态不一,撇嘴、歪脖、斜眼、吐舌……总之,都是一副贬谤相。 每当这种时候,那仆人季四灵心情就无比激动,知道主子要出去吃饭,自己也就能跟着沾点光。他快步跑到大院子里的马棚处,在里面忙活着。 洪小炮在大门外的大街上站定脚步,眼睛扫视着来往过路的男女老少。 一会儿的工夫,季四灵就一手牵着一匹马,从大门里走出来,快步来到洪小炮跟前后,抬手一递,恭敬地说道:“洪爷,咱今天上哪去?” 洪小炮接过缰绳,一边翻身上马,一边说道:“废话!我知道上哪,还用你跟着干什么?” 现在季四灵手里拉着缰绳那匹浅黑带白色的马,是洪小炮最近几天才专为这个仆人配备的。原因竟然是,嫌他每天跟随跑着走,经常跟不上自己,容易耽误事。这也真是,跟着狼吃肉,跟着狗吃屎!他赶紧翻身骑上马背,讨好说道:“搭子街有家‘羊小鲜’,专做各种羊肉,还有羊肉面。” 羊肉与羊肉面,并没有引起洪小炮的食欲兴趣,眨巴一下眼睛,说道:“我想吃烧烤鱼泡。” 一提起鱼泡,季四灵不由皱了一下眉,那玩意腥乎乎的,有什么吃头。但想归想,在主人面前是不敢造次的,提醒着说道:“洪爷,咱昨天不是吃过一次吗?” “是吗?有这事?我怎么不记得了?”洪小炮在马背上,摇晃了几下头,回问着。 季四灵心里话,你多会儿还记过事吗?你要是记事,人们就不会背地后叫你忘魂虫了!他极力尽到一个下人的职责,解释着说道:“是的,昨天晚上,在那‘鲞味全’,人家那个大厨子,特意为您做了一碗。” “噢!噢!想起来了,他们做得不好吃,不如……不……”洪小炮能想对了味,却想不对地,手也就挠起头来。 季四灵跟着这个主子时间不算太长,也不太知道他过去的事,更是无从晓得他说得不如哪家做得对他口味,困惑之中,把自己搞得,出口话语也跟着吞吐起来:“洪爷,那咱……咱上……” 吞吐的声音,把想不起来事的洪小炮给刺激着了,以为仆人学舌耍笑他,立刻就在马背上吼了一声:“你个狗东西,前面带路去!” 愤怒的声音,把季四灵吓了一跳,他这是要上哪去?他在确定不了方位地点名称的情况下,只好试探着,怯怯问道:“咱还上昨天晚上那一家吗?” 洪小炮让他气得够戗,说道:“上你刚才说的,搭子街‘羊小鲜’,”他倒是当天的事,比谁记得都清楚。 “好嘞!”季四灵连忙回应着主子的话。有了明确地点,事就简单多了,他手拉缰绳,脚轻磕马镫,就到前面带路去了。 两个人穿过几条街,就来到了搭子街‘羊小鲜’的店门口。洪小炮翻身下马后,手一甩,缰绳就随手飞向旁边。 先一步下马的季四灵,倒也还算机敏,顺手就抓过缰绳,牵着两匹马走向店旁边的那些高矮不同的拴马桩…… 洪小炮一副浪荡公子样,迈着外撇八字步,就走进这店门上方黑底凸雕描金字牌匾的店堂内。还没等远处小二过来迎接,就听见不远处旮旯位置的一张桌子旁,一个黑脸老汉拉着长马脸,在喋喋不休责怪着,坐在桌子边闷头吃面的一个接近二十岁的年轻人:“你小子,拉火,拉火不行!把钳,把钳不行!这吃起面来,一碗,一碗,又一碗的……” 桌边那年轻人并不言语,继续低头吃面。其行为,如同老太太的尿盆子,管呲没够。 洪小炮现在今非昔比,存有一种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心理。此番训话,引起他的兴趣,抬腿就向黑脸老汉那里走去。 第13章 金玉螟蛉,吾家有女世道无情: 店小二常年迎接客人,可以说拥有慧眼识珠的本事,看穿戴和外表派头,就能大体判断分辨出,高、中、低档次的客人来。他是名副其实的看客下菜人,连忙快步迎着走上前去,嘴里说道:“客官,楼下杂乱,您请上楼。” 洪小炮做事,一向不计后果,伸手就将店小二给扒拉到一边,并说道:“别碍事,你到一边去等着。我刚才听那个黑老头说话挺有意思,过去和他说两句话。” 店小二一脸无奈,一个倔强穷铁匠,说话噎人,办事小气,和他能有什么可说的。真是的,好心赚个驴肝肺,晦气,晦气。 洪小炮来到黑脸老汉面前,看到他不满意的脸上,那两只牛眼瞪着依旧低头吃面的年轻人,便以自己那一副玩世不恭的口气,说道:“什么是拉火?什么是把钳?” 黑脸老汉心疼自己的徒弟吃了四碗面,就没好气地说道:“你闲着没事,问这个干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什么叫吃面?” 洪小炮嬉皮笑脸,随口说道:“我不吃面,我吃羊肉。你吃肉吗?”不等那黑脸老汉说话,他又连续喊道:“小二,你过来。” “来了,来了。客官,什么事,你请吩咐。”不远处的店小二,三步并作两步走,边走,边回应着。 洪小炮抬手一指那黑脸老汉,说道:“给他来上二十斤烧羊肉,吃了便罢。吃不了,扒开嘴,用擀面杖给他捣进去。” 这种请客方式,令店小二有些迷茫,嘴里只有一个字:“这!” “这什么?肉钱,我来付。事情,你去办。快点!”说话间,把手就伸向自己怀中,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往店小二面前的上空中一抛。 银锭有点重,店小二连忙用双手接住,那双眼睛看看黑脸老汉,又看看洪小炮。对于这种吃不了往里捣的买卖,店铺从开张至今,还真没做过,这单买卖有点难,不知道该怎么做。 吃面那个年轻人,赶紧把只剩了点汤水的面碗放下,嘴里说道:“求求公子了,别难为我师父。他是个铁匠,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今天到这里给店家打造刀,铲,原本就挣不几个钱,因为他家做的面好吃,我多吃了两碗。” 洪小炮并不买怜悯之账,把嘴一撇,开口说道:“这鸟师父,要他何用?干活都挣不出吃的来,还不如我这不干活的。” 黑脸老汉也是倔强种一个,大眼睛一瞪,不服气地说道:“我管吃管住管工钱,你有本事把他领去,管给我看看。” 洪小炮心说,别说一个,就是十个八个也没问题,我爹有花不完的银子。便随口说道:“此话当真?” 黑脸老汉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公子哥会这样说。你他娘的,阎王不嫌鬼瘦,还真收呀!他当着众人面,也不能将说出去的话收回来,只好看着店小二手里的银子,说道:“我教他两年铁匠手艺,他得给我补偿。” 你要多少? 二三两不嫌少,四五两不嫌多。 小二,结账,把你手里的银子给他。 店小二有点不舍,这也太大方了吧,要五给十,花钱如流水呀!但他对这锭银子没有所有权,只好不情愿地将银子放在黑脸老汉面前的桌子上。 洪小炮转身就向远处的楼梯口走去,好像银子不是他的,这个人他也不负任何责任。 阔绰出手,让那个年轻人心有所动。人往高处走,鸟往高枝飞。对不起了师父,这个机会难得,我就不跟着你抡铁锤了。起身就跟了过去…… 这一切,被进来片刻的仆人季四灵看到一半。他赶紧伸胳膊拦住前行的那个年轻人,并以命令的口气,严厉地说道:“你回去,把银子拿来给我,我家主人要银子不要人。” 那年轻人一摇头,拒绝回去,用带有点挑衅的语气说道:“我师父愿卖,你家公子愿买,关你何事!” “你小子别耍赖皮。” “我吴家羊从不耍赖皮!” “你……” “我……” “我什么我,我揍你!” “你敢!你动我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我还怕你不成……” 已经上到楼梯几级台阶的洪小炮,听到大堂内吵嚷声,停住上行脚步,回过头去:“吵什么,都上来吧。” 洪小炮在源江城,大事小事接二连三,是好事少,倒霉事多。一天下午,春风和煦,艳阳高照。特意有马不骑,晃着太岁步,准备到南城‘欢情院’的洪小炮,一副春风得意神态。身前带路的是季四灵,身后保镖的是吴家羊,三个人沿街而来。当他路过一个花园边上停着的轿子旁时,偶遇一个妙龄极其漂亮的姑娘在春游。‘唰’,他那眼珠子本来就小,这猛然地一瞪,增大了许多,差一点从眼眶子里蹦出来。哎呦呦!这姑娘长得可真是俊呀!瓜子脸,叶眉,大眼。你说这鼻子长得,太好了,脂玉玲珑呀!这嘴长的,春樱含露露润樱,娇羞吻物物会羞……洪小炮正好今天早上,偷看了一本成拜儒藏在书柜子最底下的书,那书名叫‘窥娇羞’。只不过有些字还是比较生僻的,他还认不太全,不过大体意思他还是能看懂的,有插图呀。这小子干别的不行,看这样的书,他还是绝对能够品出味来的。 洪小炮把眼睛盯着人家姑娘看,脑子里忽然有个模糊的印象,就觉着自己在哪儿见过她?可真就想不起来!他两只手不断地交替着拍着脑瓜门子,把脑门子拍得通红,也没想起来。不过没想起来也就罢了,可这颗心又不安分了,竟一直‘嗵嗵’地跳个不停,一时间,心血狂翻上涌着,是直冲大脑。眼睛由开始的睁到最大,逐渐又眯了起来,现在已经处于迷离状态。 旁边的仆人季四灵,看到洪小炮一动不动那个痴傻样,怕出现意外,连忙上前说道:“洪爷,咱该去‘欢情院’了,今天再去晚了,您那宝贝欢欢,会不高兴的,您又要磕头赔罪了。” “欢欢是谁?我不认识!去去去,别耽误我看美人,一边站着去!”洪小炮傻傻的眼光,依旧没有离开刚才姑娘出现那块地方。 另一个仆人吴家羊,看到洪小炮那个痴情样,差点笑了,直言说道:“洪爷,人家姑娘早就走了。您站在哪儿,能看到她吗?” “没有走,谁说她走了,我跟谁急。她在那里和我招手呐!去,问问人家姑娘,叫什么名。”洪小炮仍然站在那里没有挪窝,眼睛始终不离那个方向,言语上指使着仆人。 季四灵没有办法,只好和吴家羊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个人已经相互配合过多次,吴家羊知道其中的意思,赶紧走了。他去给洪小炮打听那姑娘是谁家的,叫什么……要不,一旦洪小炮问起来没法交代。 洪小炮也不知站了多长时间,一会一遍,追问剩下的那个留在身边的季四灵不下十次。每次都是同一个问题,只用同一句话,就是那姑娘她是谁?把那个留下来的季四灵,问得无法应对,脸都急白了。心里话,我要是知道,不早就告诉你了,还等你翻来覆去磨磨唧唧黏缠子。后悔自己没去打听,留在这儿叫他逼问得太心烦了。 走的那个吴家羊,终于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脸上是汗淋淋的,嘴里在不停喘着粗气,用袖子左右擦着脸。 洪小炮依旧站在那里,不回头,不转身,又追问上了:“那姑娘是谁?” “回……洪爷!她姓万,叫万从雪,是万家福和单双的独生闺女……家就在源海城住……都叫他是万大小姐。”看来吴家羊跑的路不近,到现在还上气不接下气地呼哧呼哧喘着。 “噢,我说呢?你看她这神态,就是与众不同呀。”洪小炮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点着她原先站在轿子旁的那个方向。 两个仆人只能用无语的眼光,相互对视一下,然后,做了一个鬼脸。爷,就是爷,人早都走了半下午了,他还能看到神态?他这是什么眼哟?但两个人不能说没有看到,如果说没看到,那里没有人,搞不好他又要再生出别的事来,两个人只好同时虚假应付着:“哦!哦……”“是!是……” 洪小炮一个姿势站在那里,足足一下午……太阳落了……天黑了……最后连星星都出来了…… 把两个陪同观看无人无影戏的仆人累得要命,坐下,又起来,再坐下……实在是忍不住了,季四灵大着胆子走上前去,轻声对他说道:“洪爷,咱明天再来看吧,您让那美人也歇一会。” 夜空繁星下的洪小炮,哈哈一笑:“好好好,对对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看了,不看了,让她也歇会儿。”说完,拔腿就往前走。哪知,他那双腿早已站得僵直了。‘扑通’一声,立刻,人就直挺挺栽倒在地上。那两条腿和两个根棍子似的,都不能打弯了。 意外的发生,让两个仆人有点束手无策……雇轿子、马车,又太晚;回去牵马,主子这个糟样子,显然是骑不了……稍停片刻,只好由吴家羊背着他,季四灵在后面给他抬着腿,晃晃悠悠累个半死。在快到半夜时分,才将洪小炮送回了离这里较近的‘清林书院’…… 洪小炮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又推,又拿,又按,又摩……能用的招式全用上了,光各种草药就买了好几大包。又是一通洗、熏、敷、喝……总算把这两条腿给他保住了。腿一好,他又开始不安分了,竟突发奇想,让两个仆人抬来长条凳,拿来绳子,叫两个仆人把他的左胳膊绑在条凳上。两个人谁都不敢绑,没有一个动手的。洪小炮立刻就翻脸瞪眼骂人:“废物!要你们有何用?我的话你们敢不听?” 第13章 金玉螟蛉,吾家有女世道无情: 被骂的季四灵和吴家羊两个人,是面面相觑。怎么?腿病刚治好了,这脑子又犯病了?两个人对望了一下,最后互相狠狠地点了一下头。他们下了决心,由季四灵牵头说道:“洪爷,您是想真绑,还是假绑?” “真绑,假绑我还用你们?我自己就行!快点动手,爷等不及了。”洪小炮于焦急中,扯着脖子喊,并把胳膊伸在条凳面上,真还带有一副凛然的雄气。 “好嘞!”两个仆人三下五除二,勒绳紧扣,干净利索地把那条胳膊,给捆在条凳上…… 由于两个人挡着,洪小炮看不清胳膊被绑的情况,只是觉着绳子密密麻麻缠得很紧。等两个人让开后,他一看,整个胳膊上缠满了绳子,便骂道:“你们是两头猪呀!胳膊全让绳子给绑上,我怎么动刀?” 闻听此言,两个仆人吓了一跳,这是要自残吗?吴家羊忍不住,不由脱口而出:“啊!还要动刀……” “解下来,重绑,绑两头,留中间。”这次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洪小炮亲自指挥着他们俩,把胳膊又重新绑上。眼见得绑得还算符合心意,就右手从腰间抽出匕首,在自己的胳膊上刻画着图案及文字。刻得是那么专心,那么细致,如同在雕刻着一个白皮大萝卜……他的意志竟然压制住疼痛,直到刻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好像是根本没觉着疼痛,甚至于,脸上还出现了痴情的笑意…… 季四灵与吴家羊连惊带吓,站在那儿,如同泥胎塑像…… 洪小炮刻完后,手里拿着匕首,看着胳膊上沾满流淌的血渍,高兴地大笑起来。笑过之后,说道:“把桌几上那碗调好的朱红色水给我拿来。” 两个仆人从吓得呆傻状态醒悟过来,一齐向那个桌几跑去。其中反应较快的季四灵,率先赶到。他拿起那个小碗,立刻返回来,两眼瞪得很大,看着洪小炮那个血淋淋的胳膊,双手把碗递给了洪小炮:“洪爷,给您碗。” 洪小炮将那带血的匕首插回腰间的刀鞘,把碗接了接过来,一点一点地往那伤口上倒着那浓厚的朱红色水…… 季四灵隐隐约约觉着要出事,赶紧对着吴家羊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是,你赶紧出去找老先生成拜儒和武教头袁震骇来,怕晚了别闹出人命来。吴家羊通过眼色,便知道了其中之意,拔腿就向外面跑去…… 十几天后,经过药师精心治疗,俩仆人的细致照料,洪小炮的伤势好了,留下一块红色的伤疤和三个歪斜的字。那伤疤如果仔细辨认,能分辨出好像是一个女人的头像,那字倒是不算难认,是万从雪三个字。 至此这万从雪的印象,便留在洪小炮的脑子里,而且是极深,甚至于超过了他那拿金元宝的爹爹洪天炮…… 初夏的一天上午,天空有点阴。蝉在树梢上鸣叫着,声音短而不燥。 洪小炮从他住的地方西城来到东城,准备到‘开门红’去玩骰子。他今天坐了一顶四人抬的轿子,在离那‘开门红’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一直让他心动的花园,立刻就让轿子停了下来。洪小炮眼睛看着左胳膊上那个红红的女人头像,嘴里念叨着:“万从雪……”他想再次重温一下旧梦,迈步刚从轿子里下来。巧得很,这时一顶小轿由路上而过……夏天为了透风,那轿的帘子是挂起来的。洪小炮那原本就不安分的小眼睛,往那轿子里一看,当时就呆了。啊!万从雪!轿子里的姑娘,是万从雪…… 洪小炮瞪着聚精会神地傻眼,一直目送那轿子在一个十字路口消失掉。他这才忽然缓过神来:“呀!没了……” 这还了得,千思万想的美人,我为你洒过热血,为你不眠了数夜,你是我现在唯一长久留在脑子里的人……洪小炮大喊一声:“追……”拔腿就往那十字路口追去,比那兔子跑得都快。 两个仆人已有过数次教训,每当洪小炮看到万从雪时,都会在原地傻站上那么一二个时辰。此时或许两个人都在猜想着,今天他能站多久呢?季四灵不甘寂寞,对着吴家羊伸出了一根手指,表示能站一个时辰。吴家羊把头一摇,表示不服。他马上伸出了两根手指,表示洪小炮能站两个时辰。这两个仆人由于意见不统一,就相互不服气,眼睛对眼睛的斗上了。他们是一个比一个瞪得圆,一个比一个瞪得大,是谁也不服谁……也就在两个人那眼神不分伯仲之时,洪小炮的一声追字,把他们惊醒。两个人抬眼之间,洪小炮都快跑到那个十字路口了。意外!纯属意外!季四灵与吴家羊的右手相互一击,表示谁也没猜对,暂时算打了个平手。又同时起身随后快跑,去撵那自己的主子洪小炮。 洪小炮来到十字路口,丝毫没有犹豫,身体忽然往左面一拐,沿大街又跑了几十步,就奔‘八方武馆’而去。在洪小炮的印象里,这里是万从雪的轿子最后消失的地方,那她一定就是从这个门进去的。 ‘八方武馆’的两个学徒,一左一右在大门口看门。看到一个人连招呼也不打,一副傻乎乎的样子,瞪着两个小眼睛往里面跑。这两个人就同时向前,伸手一挡:“慢走,干什么的?” 洪小炮来了个急停,身子往前一踉跄,就撞在阻拦的两条手臂上:“别拦着我,我来找美人。” 两个学徒一听,好大的胆子,这里是武馆,不是那妓院。两个人怒气冲冲地说道:“出去!出去!这里没有美人,都是武夫。” 洪小炮不愿意听,我亲眼看到她到这里来了还会有错?他伸出双臂往两边横挥,嘴里说道:“让我进去。” 再看那两个学徒,被那胳膊击中胸腹,如同两个轻飘的纸人,一下子就被左右分开,并旋飘着斜栽出去丈余远,摔倒在地上。一个捂着脸,翻滚着;一个抱着腿,翘起来。同时痛叫着:“哎哟……”“哎呀……” 别人的伤痛对于洪小炮来说,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脚步不停,继续往里走。今天也不知中了哪门子邪,非要找到那美人万从雪不可,有点找不到誓不罢休的样子。由于场地不熟,东瞅西看一会,又过了一道内院墙的拱门。他就进入了里面练武场的大院子里…… 刚才他在门口把那两个学徒给打倒,已被武馆的一个弟子所看到,赶紧跑到大院子里,找到他的大师哥殷中辰。他面带惊慌,言语急促地说道:“师哥,有人闯进来,还打倒了门口看门的俩学徒。” “他是谁?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殷中辰高声问道。 那个武馆弟子回应道:“‘破天拳坊’那个傻子小子,洪小炮。” 这位大师哥殷中辰,也是个横人,对着院子练武的一些刚入门的师弟,就吼上了:“大家停一下,先别练了。外面来了一个陪练的靶子,你们谁上去练一练拳脚……” 话还没说完,洪小炮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两个小眼睛在他身上一扫,便马上将眼光离开,向别处看去。显然这条汉子,不是他洪小炮要找的目标。 殷中辰怒火在胸,好你个不知死的傻鬼,竟然敢在‘八方武馆’地盘上目无一切。不等那些小师弟们动手,他就一把抓住洪小炮前胸的衣服把身子一侧,用力往边上一带,想把他摔出去,好好教训教训他。 洪小炮心想,我是来找美人的,怎么全遇上些男人呢?还全都是些鲁莽的武夫,不讲理也就罢了,拽我衣服干什么?把衣服拽碎了,让我怎么去见美人?他有点恼火,立刻双掌往胸前一合,‘啪’一声,就像双掌拍蚊子一样,一下子就把抓他那只手给重重夹击在两掌的中间。 同是练武的手,这双掌力道十足,若是夹击在普通人手臂上,可能会肉烂筋断,甚至骨碎。毫无防范的殷中辰,大意失荆州,可以说吃了个大亏。顿时,那手腕处,火辣辣地钻心疼痛。随着不由自主:“哎呀!”一声惨叫,想教训的人没摔出去,就把那右手使劲抽了回来,同时左手立刻捂在右手腕上。 实际以殷中辰的武功,这样的伤并不耽误武力还击。主要是怕出手过重把洪小炮打死了,惹上麻烦事,搞不好弄个里外不是人。也就将要踢出去的连环脚偷偷收了回来,借机蹲到地上…… 那帮小师弟们不明就里,一看大师哥吃了亏蹲在地上,立刻全都纷纷围了上来。一时间,铺天盖地,拳脚相加。数只拳脚把洪小炮一顿狂揍…… 两个仆人不敢进来,在门口喊着:“洪爷!洪爷……” 洪小炮听到叫声,连手带脚是一通乱划拉。别说,真管用,有几个人竟被他击中,头破、腿瘸……都翻身摔出去丈余远…… 两个仆人知道这家武馆与洪小炮师父的拳坊在明争暗斗。俩人怕洪小炮被打死在里面,想赶紧把他叫出来,但又不敢进去,在外面急的是,直转圈。在无奈之下,忽然,吴家羊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办法,便不顾一切,在大门外高声喊道:“洪爷!赶快出来,那美人去咱家‘破天拳坊’了……” 洪小炮隐约听清喊声的内容,小眼睛一转,愣了一下。也就在这短暂的一会儿,身上又连续挨了几拳,腰部以下也屡屡被踢中数脚。洪小炮已经感觉出身上的疼痛来,大吼一声:“不玩了,找我的美人去。”立刻就如一头怪兽样,一番没头没脑没套路的横冲直撞。不管是肩、肘、手,还是脚、腿、胯,但凡是和他这些部位接触的人,都带伤退避出去。洪小炮杀开一条血路,向门口奔去,那身影带起一阵疾风,缕缕黄尘也被卷空而起。 第13章 金玉螟蛉,吾家有女世道无情: 洪小炮跑得太快了,也就是眨眼间,就没了踪影。可没一会的时间又原路返了回来,因为他又忘了回去的路。当他看到那两个仆人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嘴里骂道:“你俩是乌龟呀?怎么跑这么慢?耽误我回去看美人,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两个仆人拼尽全力向前跑。还边跑边想,这该死的洪小炮,他怎么跑得这么快呢?这美人的吸引力可太大了……忙里偷闲,回头往后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用别人催,脚步自然又加快了起来,是拼命地跑。 后面一帮人拿着刀、剑、枪还有棍棒,紧追不舍,且喊声不断:“快追!追上他们,砸死这三个畜生……” ‘八方武馆’的馆主名叫侯霸方。他和‘破天拳坊’的坊主,武教头袁震骇存有隔阂,谁也不服谁,都想争坐源海城武馆或拳坊的第一把交椅。已经明争暗斗了好多年,都想把对方挤垮,可直到现在,仍处在势均力敌的状态。虽然两个人谁也不服谁,但两个人一次也没有真正交过手。原因是,两个人心中都没有十分把握能取胜对方。 外面所发生的事,侯霸方并不知道,此时的他,正坐在茶室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大弟子殷中辰匆忙走了进来,左手依旧捂着已经红肿起来的右手,低着个头弱弱地说道:“师父,有人闯进来砸咱的场子。” 侯霸方在江湖圈子混了多年,那也算得上是狂人一个,眼都没睁开,心情极为平静:“你出去把他打走。尽量不要在咱自家院子里打死人,死也叫他们死到外面去。” “已经把他打跑了,师弟们正在后面追呐。”他没敢说自己没防备,叫一个傻子把手腕给打伤了,觉着太丢人。 侯霸方听到这,便睁开闭着养神的眼睛,内心就有点不爽。打跑了你来说什么?在用眼扫向这个大弟子的时候,就看到了他那抱在胸前的手,知道他是受了伤。心里疑问起来,凭殷中辰的武功,武馆里除了老二石寒寅,别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怎么会伤成这样?立刻脸一拉,挂着怒容说道:“废物!我怎么教了你这么个东西!哪位高手来了?这是谁给你打的?” “‘破天拳坊’的人……”他怕师父侯霸方责罚他,不敢说自己大意,被洪小炮成功偷袭,像个夹尾巴狗似的,低头弓腰站在一边。 还没等他说完,侯霸方嗷地就是一嗓子:“孰可忍,孰不可忍!”说话间就从那太师椅上腾身站起来,没几步就冲到了门口,他要亲自到‘破天拳坊’去问个明白…… 等候霸方来到‘破天拳坊’门前的大街上时,已看到‘破天拳坊’的弟子和自己‘八方武馆’的弟子各占街道的两边对峙着。 那个武教头袁震骇站在自己的大门边上,是一脸的不屑,斜眼看着骑马拿着铁枪赶来的侯霸方。哼,猴崽子,你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侯霸方跳下马来,用铁枪一指袁震骇:“姓袁的,你派人砸我的武馆,我今天和你没完。” 袁震骇也让自己这忘魂虫徒弟气得要命,一天到晚惹事,这回可好,惹到这侯霸方的头上了。不过事到如今,躲让是不行了,赔礼道歉也不是我袁震骇的一贯作风,更何况眼前这个人,还是自己同行中的死对头侯霸方。这种场合,已经没有其他可以选择的余地,道歉服软,也不是我袁震骇的性格。他寸步不让,阴冷着脸,用手一指侯霸方:“噢,你说的是人话吗?你领人打到我门上,还说我派人去打你?” 强词夺理的诡计狡辩,更加激起侯霸方心中那团压抑许久的怒火。他气愤至极,‘呸’了一口,嘴一瘪,就嘲笑道:“有本事别动嘴,过来打。我和你一对一,今天就决出个死活来。” 袁震骇一听,猴崽子,你真欺人太甚,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我是谁?几步就来到了街中间,眼睛盯着侯霸方,嘴里说道:“好呀,我就空手和你打,看你能几枪把我给挑了。” 街上两边被人堵住,来往的行人有很多胆子大的,就围在边上看热闹。胆子小的也禁不住诱惑,远远地伸着脖子看。都觉着今天可是大有看头,因为这两个人,那可是源海城最有名的拳坊与武馆的当家武功高手。不看白不看,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看看谁死谁活也不错,难得呀…… 侯霸方听到袁震骇这样说,立刻就把那铁枪交给了他的弟子,说道:“拿不拿枪无所谓,空手我也照样掐死你。” 袁震骇大喝一声:“侯霸方,袁爷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我这一亩三分地,也不是谁都能踩上一脚的。”说着,挥起右拳,就向侯霸方的面门打过去,势凶力狠,带着风声。 也就在这时,那洪小炮已经里里外外找遍了拳坊的各个角落,也没看见那美人藏在哪?就怒骂着那两个仆人:“废物!屎货!叫你们快跑不快跑?你看,晚了吧?美人走了吧?” 俩仆人为了逃命,现在累得都恨不能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在大门外呐,你去看吧。” 洪小炮信以为真,立刻就往大门口那儿跑去,正好看见师父袁震骇和侯霸方两个人战在一起。哎呀呀!好!好!有意思,他两臂左右用力一划拉,把他边上助阵的师兄弟挤开好几个,让出来一个大一点的空地。他眼睛观看着,正你来我往,好胜斗狠的侯霸方和师父袁震骇,竟然学着那侯霸方的招式练起武来…… 侯霸方和袁震骇互不相让拳出脚起,打了二十多个回合,也没有分出个胜负来。本想速战速胜的侯霸方,不想打的时间过长,这样即便是胜了,也会在旁观者印象里留下诟病。他内心发狠,行动上就用了个霹雳连环掌,连劈带扫,向袁震骇袭来。 袁震骇舞动双拳形成螳螂扑蝉,连续地向外格挡着,并伺机踢出旋风脚。 洪小炮看到侯霸方那霹雳连环掌新奇,脑子里马上就留下短暂的印象,立刻就学会了,并模仿着打了起来。 ‘破天拳坊’给师父助威的师兄弟们,可不干了,众人嚷嚷着:“洪小炮!你这个混蛋,学那猴子干什么……” ‘八方武馆’的弟子更不干了,隔着街就高声喊道:“洪傻子!你真不知羞耻,偷学我们的武功……” 侯霸方侧身躲过那旋风脚,立刻将双掌平伸出去,用这双蛇出洞的掌剑猛地刺向袁震骇。 袁震骇双掌由下而上,一个童子拜佛,两个人的四条手臂就怦然作响,相互磕在了一起。袁震骇同时也飞起了穿心脚。 洪小炮依旧我行我素,把两边人说他、骂他的话当作耳旁风,全神贯注尽力模仿着,竟然将侯霸方刚出击那双蛇出洞招式,演绎得惟妙惟肖。 ‘破天拳坊’的师兄弟:“洪小炮!你……” ‘八方武馆’的弟子们:“洪傻子!坏……” 侯霸方预感到袁震骇要出脚,赶紧后退一步,也用飞踹腿去迎击。两条腿相撞后又搅在一起。也就在与此同时,侯霸方在那右脚还没落地时,左脚又是一个悍龙摆尾,那条左腿横扫袁震骇。 袁震骇有点吃不消,匆忙中拿胳膊去挡那横飞过来的腿。 洪小炮练得正起劲,也飞身踢出悍龙摆尾。那动作还极其潇洒,脚尖竟贴着几个师兄弟的脸飞划过去。 这番傻人学徒做法,让‘破天拳坊’的几个师兄弟感到忍无可忍,参差不齐高声喊道:“疯了!你个该死的洪小炮……” 带有羞辱动作的模仿演练,将‘八方武馆’那些弟子们,气得眼泡子都要凸出来:“师父!那洪傻子学您……” 袁震骇用胳膊挡侯霸方那腿的时候,就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是咬着牙发狠硬生生地磕上去的。哪知侯霸方这腿劲头十足,当胳膊与腿相碰撞时,随着那声重重闷响之声,一股强力迫使他退了几步,便倒在了大街上。 侯霸方这腿也是使出了全力,也存有一种鱼死网破的意念,当腿与袁震骇的胳膊相撞时,他也后退了数步,不过没有倒地。却无意中看到了洪小炮在学他那发功的招式。他觉着被人羞辱了,脑子就有点昏。当看到袁震骇倒地时,所有一切的怒气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猛然向前突窜出几步,就要用脚踏死那个该死的袁震骇。 洪小炮看到侯霸方往前蹿,也跟着学,从街这面就蹿到了街的那面。 ‘破天拳坊’的师兄弟一看不好,自己的师父倒了,洪小炮又蹿到了街对面去……怎么?这是要打呀?好!打就打,在家门口打,难道还怕了你们不成?便一同冲了过去…… ‘八方武馆’的弟子一看,这些人发赖,打不过我师父来打我们呀!也都迎了上去,谁怕谁呀?不就是打吗…… 洪小炮的突然往前蹿,影响到了侯霸方的注意力。他不由在分心的同时,脑子里相继产生了顾虑,害怕有人在后面暗算他,刚刚前蹿到袁震骇跟前,就猛然地一回头,想看看是不是有人在他背后…… 袁震骇抓住机会,猛力收腿,突然一个兔子蹬鹰,这双脚就奔侯霸方的前胸踹了过来,同时身体也原地跃起。 侯霸方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双手立掌匆忙向外推挡着,哪知袁震骇脚底下鞋子里藏有两块一指厚的铁板。再说那袁震骇也是用上了十成的力气,他那前胸还是被踹中。‘嗵,嗵……’后退了数步,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片刻,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随后,便倒地昏死过去。 看热闹的路人全都惊呆了,把眼睛瞪得老大,嘴咧着……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呀!死人了,快跑吧……”众人一哄而散,往各处跑去。怕那些人杀红了眼,把自己当了垫背的。 袁震骇用手抹了一把满是汗水的脸,把手一甩,就走向自家的大门,也没回头,径直走了进去。 洪小炮一看,侯霸方倒地昏迷了。以为死了,嘴里叫道:“晦气!晦气!刚想拜个师,就让师父给打死了。我进去找师父说理去。”他连跑带说,随后也进了院子。 两个仆人原本就躲在大门口里面,赶紧上前把他拦住,各自紧紧拽着他的一条胳膊,嘴里说道:“洪爷,你别去找呀!” 那些刚交上手的师兄弟,也边打边退,也各自都回到了‘破天拳坊’的大门之内…… 也就在这时,‘八方武馆’侯霸方的二弟子石寒寅,手拎两把双锤,领着一帮师兄弟赶来。他是在江边码头被大师兄殷中辰给叫来的,没想到一来战斗就结束了,而且是自己的师父已经战败。看着‘破天拳坊’的人都退回去,并关上了大门,气得站在门口狂叫着:“猿大貜,你这个胆小鬼!你石爷爷来了,你开门出来,咱俩打个不死不休……” 第13章 金玉螟蛉,吾家有女世道无情: 尽管外面大门外喊声震天,可大门内却鸦雀无声。来了个老鼠不出洞,猫仔干呜呜…… 砸门冲进‘破天拳坊’去,这是不可能的,毕竟人家也不是吃素的。事已至此,‘八方武馆’的弟子也都一脸丧气样。石寒寅知道现在抢救师父要紧,在几个师弟的帮助下,背起那个还在昏迷中的师父侯霸方,向城内离这儿最近的‘回生堂’,急匆匆走去…… 洪小炮回去后,被师父袁震骇一顿暴揍。不过他记性不强忘性超强,没几天竟和个没事人一样,还是满源海城四处闲溜。 武教头袁震骇过了几天,坐那喝茶时,摸着嘴巴下寸许的胡须,看着从门口走出去的洪小炮。心中不免又有了另一种想法,别说,还真亏着这小子,给我争了个好大的面子,竟把那侯霸方给战败了,现在源海城很多人都在高看我。‘哈哈……’侯霸方呀,侯霸方,你还想跟我斗,老天不助你呀…… 源海城有一条比较繁华的大街,名字叫源江街。源江城‘万货全’大掌柜万家福的老家府邸,就坐落在这条大街的偏东位置。此府邸,占地面积很大,那面南临街气派的大门楼上,黑底朱边匾额上凸出两个镶金大字,万府。沿街设有长长的花式青砖小瓦当兽脊围墙,既气派,又美观,显得高于一般富户,带有一种大商贾风范。围墙内,花园、拱门、水榭、凉亭、曲径、奇石、竹林等等,一应俱全。房屋更是青砖灰瓦,层楼斗拱,飞檐神兽,门窗雕栏,台阶玉砌。在这个偌大的万府里,由万家福的太太,女主人单双,掌管着。 万家福与太太单双只有一个宝贝闺女,就是那迷倒洪小炮的万从雪。她自从被洪小炮数次骚扰后,心理产生了阴影,出去学诗作画,练琴对棋,都不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带着一两个丫鬟就出门了。 夏季的一天早饭后,天晴光足。虽然源海城位于江海交汇处,不燥热,可湿热也是很恼人的。万府的万大小姐,在两个丫鬟,两个家丁,四个轿夫,一位保镖护送下,去‘沁琴苑’学习琴乐。 两个家丁一左一右,坐在马车前面,其中一个胖的兼任车夫。弧形车厢,前挡板,后帘子,都早已摘除,两个丫鬟坐在这前后透风中间遮阳的马车中。那个临时雇佣的保镖,尽职尽责地跟在轿子旁边。 一行人行进的速度并不快,顺着源江街行走一段路程后,又穿过另外两条街道,就来到了骡子街。沿此街向前走了不远,就来到一个丁字胡同的附近。前面三匹马的马车,在胖家丁一声:“吁”中,手拉闸把,就停在街边。 另一边那个瘦家丁,边往车下跳,边对车厢里的两个丫鬟说道:“赶快下车吧,让你们的胖哥,把马车赶到旁边的空闲地方。” “知道了,这还用你说。”“他不说,就没有多嘴驴了。”两个丫鬟是你一言,我一语,在下车的同时,还不忘贬损着瘦家丁。 胖家丁依旧坐在马车夫的位置上,嘴里‘嘿嘿’坏笑着说道:“祝你们今天好运,出门别碰到傻子。” 这话引起瘦家丁的反应,嘴里连续‘呸……’着,接着话说道:“你个胖猪头,别在我面前提起傻子。” 两个丫鬟明白他说的傻子,就是那极其讨人厌的洪小炮,也都共同将眼睛瞅向车上的胖家丁,并且说道:“夜猫子!”“乌鸦嘴!” 胖家丁知道惹不起伶俐快嘴的丫鬟,就手松闸把,嘴里喊道:“驾!”马车随即启动,向前走去。他的任务,就是找个宽阔一点的地方将马车停下,并在那里等候并看护着马车。 后面的四个轿夫没有受到马车影响,脚步不停,抬着轿子就拐向那丁字胡同的巷子中。 瘦家丁,还有两个丫鬟,赶紧紧随其后,向那弯曲的巷子走去。 轿夫和跟随、陪伴、保卫的这些人,经过巷子里的一段路程后,就到了‘沁琴苑’的大门口。轿夫就将轿子,停放在门口巷子边上。 两个丫鬟赶紧上前,其中的一个将轿帘子用手挡向一边。里面的大小姐万从雪,手拿一把小扇,起身往轿下走…… 也就在这时,巷子的另一头拐弯处,传来一声:“美人,我的美人!”就见一个人脚下如风,跑了过来。 那个人的后面还跟着两个人,并且嘴里急切地呼喊道:“洪爷,你不能过去呀……”“洪爷,洪爷……你过去会吃亏的……” 喊叫声令瘦家丁的眉头拧聚起一个疙瘩,嘴里脱口而出:“洪小炮这个癞蛤蟆,怎么又蹦跶到这里来啦?晦气,晦气,真晦气!” 万家请来这个保镖,是源海城‘大禄’镖局的,这个镖局,是万从雪的舅舅单喆‘天下通’下面的子商号,可以说确切可靠。此人姓卫,名叫卫彪,人送外号大虫。他连忙上前几步,拦在洪小炮前面,说道:“嗐!大庭广众下,你竟敢胡言乱语。” 洪小炮从来就没有怕的人,特别是见到万从雪后,更是不知上有九天,下有地狱:“一边去,别耽误我看美人。” 卫彪并不想和个傻子动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就说道:“疯疯癫癫的,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赶紧走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洪小炮心想,走开?说得轻巧,我早饭都没吃,顶着热太阳一直等到这半上午。你嘴一张,这是让我听你话,当乖孩子吗?他已经看到万从雪在两个丫鬟陪同下,快速往大门里面进了,焦急中,伸出胳膊反向横扫过去:“去你的,我今天就是来看美人的。” 卫彪快速出手,用胳膊往外一挡,只听‘嘭’一声,两只胳膊就碰撞在一起。 洪小炮觉着力量不一般,在回收胳膊的同时,脚又踢了过去:“挡道狗,我踢死你!” 卫彪往旁边一闪身,那脚带起疾风,就踢空了,同时人也跟着往前窜了一大步。卫彪借着洪小炮立足未稳的时机,猛然起连环腿,就踢了过去。 洪小炮的眼睛是向万从雪看的,脑子里也全是她,挨踢那是必然的。刹那间,身体已经重重挨了几下,人也就一头栽倒在巷子的路边地上…… 四个轿夫只有出力抬轿的义务,没有保镖的责任,都寻找到一处阴凉地,聚在一起,看起言情加武打戏来…… 这种场面,对两个仆人来说,虽不习以为常,但也并非没有发生过。不能出手救主,扶伤还是有这个能力的。两个人赶紧上前,准备将主子从地上搀扶起来。 谁承想,洪小炮如同一个打不死的小强,竟然从地上一下子弹跳着,站了起来,眼睛立刻向‘沁琴苑’的大门口看去。因为已经没有了万从雪的身影,他脸上显现出失望之态,嘴里念叨着:“她走了,美人走了……” 也就在这时,由骡子街方向,沿着这条巷子走过来两个骑马的人。前面那个鹰嘴蛇眼的人,看他到洪小炮后,惊讶过后,关切地叫了起来:“贤侄,你在这里干什么?”赶紧翻身跳下马来,并将缰绳甩给了旁边马背上的那个人。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是刚到源海城不久,在‘青林书院’与‘破天拳坊’两处地方,都没找到洪小炮,准备到这条巷子里,拜访宅院牙商刘半城的全无妄和店小二钱通。 卫彪打量了一下并不熟悉的全无妄,觉着现在没有必要再站在这巷子里的街面上。他对旁边那个瘦家丁轻挥手,示意了一下,然后,就和那个家丁一起,向‘沁琴苑’的大门内走去。 洪小炮瞪着傻眼看着全无妄,脑子里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但又记不全此人是谁,便开口问道:“哎呀!面熟,你是……” 全无妄恨不能上去抽他两个嘴巴子,没好气地说道:“我一年前,我受你爹所托,给你送银票,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洪小炮听到这,赶紧撸起袖子,看着胳膊上的图案,并没有找到答案,一脸不解之相…… 仆人季四灵赶紧上前几步,靠近主子,在他耳边小声提醒着说道:“他是你盟叔,名叫全无妄。” 洪小炮听到后,一下子就茅塞顿开,双手抱拳,说道:“盟叔,小侄给你赔罪了。” 在全无妄这次来源海城的前两个月,已受大哥洪天炮之托,让他再去源海城时,给他儿子洪小炮送一些银票。既然傻侄子认了他这个盟叔,他不能再说什么别的,只好就事论事:“免了,免了,我这次来就不走了,准备在源海城开‘霸天驮行’的分行。” 买卖的事,洪小炮并不感兴趣,应付道:“噢,开驮行好,银子不够,我这里有。”他说话时,用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 全无妄摇了一下头:“你爹怕你银子不够花,让我又给你带来三百两银票。” 洪小炮由于早上没吃饭,刚才连打带摔,肚子有点饿,那银票对他来说,真没有一顿饭重要,说道:“盟叔,你给我带来银票,我请你客,走吃饭去。”说着,就率先往骡子街那个方向走去。 两个仆人,季四灵与吴家羊现在也已饥肠辘辘,连忙随后跟着。 全无妄苦笑了一下,对牵着马的钱通说道:“走,咱也跟着去吧。” 钱通殷勤地将马缰绳递给全无妄,说道:“我听全爷的。”听这话的意思,这一路上,全无妄看样子下了不少的功夫,把店小二给改变了。 两个人翻身骑上马,就随洪小炮之后,沿着小巷子慢慢向前走去…… 全无妄在源海城买了府邸,住下来后,由于和洪小炮兴趣相同点太多。两个人也经常在特殊场合见面。 有时候是洪小炮刚从某馆里面出来,就在门口碰到了盟叔全无妄。在仆人的提醒下,只好抱拳弓腰:“盟叔,您也来了……” 全无妄也点了下头:“来了,你回去呀……” 再不就是全无妄从某院里面出来,碰到了往里面进的洪小炮,那洪小炮还是老一套,抱拳弓腰:“盟叔,您回去呀……” “噢,你也来了……” 有时候竟两个人同时往里进,又少不了一通寒暄…… 往往次次,一来二去的都相互熟悉到知己知彼的程度,如若一天不见,心里还有点惦念着。 洪小炮也不知怎么的,对全无妄的印象逐渐加深,竟然超过了所有他认识的人。胳膊上的爹爹、先生、师父,脑子里还经常模糊,唯独没有标记的盟叔,却清晰得很。他现在就是忘了谁,都忘不了全无妄。但那万从雪是个例外,也就是说,忘了全无妄也忘不了万从雪。 第14章 明帮暗斗,彼不知此暗下黑手: 第十四章明帮暗斗,彼不知此暗下黑手: 初秋的一天下午,栾家川小河边的道观里。丰明烨正和白羽情坐在那张八仙桌子边研究着一本羊皮卷书。该卷书由皮绳穿钉着,加前后两张空白的封面和封底总共十页,封面上只有三个字,‘皇啸龙’。这羊皮卷就是鬼人临走时送给丰明烨那个石盒里面拿出来的。白羽情和丰明烨这几年一直在译解着它上面这些文字与图画,看似是一本武功秘籍的书卷,背面却有分割的图画和断续的文字。刚开始时,也问过老道姑,她看后也不知后面这些图文的意思,但她只知道这羊皮卷书是她们家族的传家之物,是本皇家武功秘籍,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实际那时,老道姑心里充满矛盾。她不清楚弟弟为何把这重要的东西给了一个不是本家族的外人,还有那张神臂乌金弩,那弩是皇室的象征,掌握它就等于掌握了生杀大权。 丰明烨一开始没有在意每页背后面杂乱的图文,只是按照能看懂那一面的详细图文,解练着啸龙十六式。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每次翻阅时,总觉着每页背后面那图文好像隐藏着什么秘密。白羽情也从这卷书中的解文里发现,此书分正副两本,这卷书只是个副本,有很多主要的事没有详解。 两个人将书卷的皮绳拆开,将八张羊皮书卷的背后面试探着做对接,看看能不能拼成一幅完整的画面。但拼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可以说不管你怎样颠倒着把羊皮卷书的边缘和另一块的边缘相结合,图画文字都不相配。丰明烨和白羽情没办法,只好把这些书卷又放入石盒之中。为了以后方便研究,干脆就不再把这些书页穿钉在一起了。 丰明烨看着白羽情说道:“师娘!你歇会吧,我出去看看河滩上放的马,它们吃饱了没有。” “我不累,这破卷书,和你师父那个黑脑袋一样,真难看懂。”白羽情指着石盒随口而出。 丰明烨笑了笑:“哎!要我师父在就好了,他一说咱不就全知道了。” 白羽情看着丰明烨那个天真的样子,就反问道:“不一定吧,他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绝对能,你也见我师父,他那身武功,已经高超得不能再高了。他一定是参透了这羊皮书卷的内容后,才给我的。他教我武功时常说那个悟字,他这是让咱悟这里面的内容。”丰明烨对白羽情没有掩饰的地方,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噢,也对,走,我和你一起去,看看马吃没吃饱。”白羽情站起来,把石盒放在柜子里,先走出了道观的堂厅,在外面等着丰明烨。 丰明烨在屋里把刀和鞘挂在腰上后,就走到屋外。他和白羽情一同走出了道观的院子。小路两边与山野各处,已有蓝白或黄色的小山菊,在星星点点地初次开放着,只是多数花朵还包在大大小小的苞蕾中,耐心孕育等待着那个属于自己的盛开季节。两匹马在河滩边悠闲地踏着碎步,偶尔甩动几下马尾,驱赶着身上的虻蝇,嘴在草地上不紧不慢地选择一些牧草撕掠几口……丰明烨看着两匹马说道:“它们已经吃饱了,我去把它们牵到马棚里。” 道观原先没有马棚,丰明烨和白羽情来到这里住下后。老道姑看着带来的两匹马,没地方安排,总不能成天拴在外面的树上。她就让丰明烨在西面他住的道观山墙边搭建了个马棚,为这个马棚,丰明烨整整忙活了半个多月。 “不急,咱在这河滩上看看,你看这儿多美呀,有山有水,多有诗情画意的地方呀。我想考考你,看你这两年多跟我学得怎么样,是不是把我教你那些知识都忘了。”白羽情看着潺潺的河水,还有这初秋的景色说道。 丰明烨一听白羽情要考他,不免心里有点紧张,怕答不对,惹她不高兴,辜负了她口传心授倾心教导,更甚至于手把手地教自己所付出的心血。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怕……” “怕什么?我先说,你随便接就行。错了不要紧,可以再重新来,又不打你板子。”白羽情今天执意要试试丰明烨到底学得怎样。 “啊!你真要考我呀?”丰明烨把右手一捂脑袋,同时脸也皱了下。在心里想,她现在怎么越来越像老道姑了呢?这么固执!哎哟!我又多了个管我的!这半个多月老道姑出去有事,没有管教的了,本想放松一下,这又完了,回答不好,我还不知要来多少遍呐。行了,等着挨罚吧! “听好了,别走神。山清水秀,两匹马,两个人,一条河。”白羽情一句一顿,简明扼要地把眼前的事物给串联了起来。 丰明烨一听,你把眼前的景物都说光了,我能说什么?仰头着头,刚想把那口气叹出来。忽然发现天上有几朵飘浮的白云,又联想到站在边上的白羽情。于是,就对道:“天蓝云白,一正阳,一羽心,数缕情。” 白羽情一听,立刻就呆住了。也不说对,也不说错,默默地微闭那晶莹的大眼睛。只在内心里反复品味着丰明烨所对出的这个语句,并不是里面含有她的名字。而是,里面含有至深至纯的情感…… “哎!哎!……那个大掌柜的女婿,我可看到你了。巧了,正好我不敢进那道观里面去……”随着那声音,麻子脸骑着马,急匆匆地在小路上向丰明烨这里跑了过来。 丰明烨让麻子脸这么一叫,面上多少有点难为情,把头一低,连忙迎了上去:“瞎叫什么呀!” 白羽情听到那麻子脸叫丰明烨是大掌柜的女婿,脸上有些惊愕。因不明其因,一时愣在那里。心里想到,没听说也没看到这丰明烨他有未婚妻呀?这大掌柜的明显指的就是丰明烨的师父,鬼人。这事整的,怎么越来越乱了呢? 麻子脸‘嘿嘿’笑着,跳下马来说道:“我是从源海城赶来的,是全爷让我来给你送信的,他让我把这信给你。”说着话,将手伸进怀里,就从怀中把一封信拿出来,递给了丰明烨。 丰明烨在接信的一刹那,看到麻子脸手上戴着一个血丝玉石戒指,仔细看了看,血丝较清晰显现出一个篆写着的王字,竟和金仲守戴那个,是一模一样。他不由得一惊:“啊!”两眼直直看着麻子脸。他闹不明白,这东西怎么又跑到了麻子脸的手上…… 麻子脸听到丰明烨啊了一声,又看到他两眼盯着自己,以为他不明白,就做了下简单的介绍:“就是你师兄全无妄,他现在在源海城做大买卖,要在八月十五结婚,让你们去喝喜酒。好了,信我送到了,我要赶紧回去,叫那老道姑看见了,把我砸个半死可不上算。走了,你忙……”他边说边伸着脖子往道观的方向看。说话间就翻身骑上了马,急匆匆头也不回地往栾家川方向跑去。 丰明烨脑子里在想那血丝玉石戒指的事,想拦住麻子脸问明白,但又觉着不妥,过于鲁莽。在犹豫之中,对老道姑心存忌惮的麻子脸,不敢再多停留片刻已经骑马走了。他一直在看着麻子脸那远去的背影,脑子里在反复思考着…… 白羽情走过来,她仍然没忘麻子脸刚来时说的话,有意无意立刻连续着追问道:“呀!你多会儿订的亲事,我怎么不知道?是娃娃亲不?你那个媳妇长得俊不俊?” 白羽情过来的问话把丰明烨的思路打断,他嘴里辩解着:“哎哟!师娘!你想哪去了?别听那麻子脸瞎说,师父的闺女五年前就掉江里淹死了。” 白羽情叹息着:“唉!你也真够命苦的。” “这都哪到哪呀?师娘,我没有媳妇,师父家那个小姑娘不是……”丰明烨微红着脸想把事情解释明白,可越说越说不清楚…… “别说了,不是就不是吧。刚才那人说全无妄要结婚?”白羽情问他。 白羽情的话语打破了丰明烨短暂的窘迫样,他这才想起来手上那封信。他定眼一看,上书,栾家川‘皇凤观’;下款,源海城骡子街全府;中书,师娘亲启。他看到这,赶紧将信封递给白羽情说道:“我师哥给你的信。” 白羽情把信接了过来,用手拿着封口处甩了两下,随后将信封撕开。拿出信来,刚一展开信,里面就露出两张精制请柬,顿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请柬竟是用檀香木片制成,金银丝镶嵌的字,做工之精美,字体之华丽,堪称请柬精品中的精品。白羽情看了看,将请柬递给了丰明烨。 丰明烨接了过来,把请柬放在鼻子底下,把那浓浓的馨香吸进了肺腑。 白羽情在看着那封仍存有淡淡清香的信。信较短,看完后,她笑着对丰明烨说道:“你那个师兄可真能折腾,要在源海城结婚,还叫要咱俩去呢?”随后就把信递给了丰明烨。 第14章 明帮暗斗,彼不知此暗下黑手: 丰明烨接过来一看,哎呀!师哥两年多没见,变化可真大呀,好家伙,家大业大不说,光是这信写得真够味。信是这样写的: 尊师娘您好: 师弟你好: 万分想念,见字如面: 弟子与师娘一别数载,因忙于师父的‘霸天驮行’大业,一直未能去看望师娘,敬请谅解。现在弟子事有小成,把那驮队骡子已扩展到百头之外,马匹也二十多匹。驮运业务极为繁忙,已遍及江上江下各城各处,这全借师父的树荫,买卖做得很红火。弟子心里始终放心不下师娘,如果师娘您愿意,可随时回到‘霸天驮行’来享福。弟子现在于源海城准备开个分行,因遇到个红颜知己,久情甚深,已选日待娶,定于八月十五中秋的婚期。万望师娘和师弟前来捧场,一增弟子脸之光,壁之辉也。 弟子在源海城叩首祈盼。 弟子:全无妄 七月十六 白羽情看到丰明烨读完信,指着他手里那封信说道:“我听说你那师哥和我的姨娘赵家美关系密切,这次在源海城是不是娶她呀?” 丰明烨摇了一下头,又把那信递给了白羽情说道:“不可能,要娶她,在源江城早就办了。我也听说,我师哥和那赵家美闹了点矛盾才到源海城去的。” 白羽情伸手接过那信说道:“不管他娶谁,我是不能去。万一是那赵家美,我这面子上不好办。你去吧,我给你准备一些银子。” “这……这样不太好吧,你不去,我去好像不妥当。那算了,我也不去了。”丰明烨内心想让白羽情和自己一起去。 “那可不行,你必须去,全无妄是你师父的大弟子,他结婚咱这里没人去不行,会被人笑话的。就这样定了,你去,你也代表我,咱拿双份的礼金。”白羽情被全无妄这封信说得心有所动。再说,于情于理,确实应该去。 “好吧,那我就替师娘去一趟。不过也不用拿双份的银子,我穷,师哥也知道,我就空着手去,他也不会不愿意的。”丰明烨不愿意花白羽情的钱,在他看来,银子不银子无所谓,只要真情在就行。 白羽情让丰明烨这一番话给说得有点脸红,本来想不去参加婚礼,经他这样一说,也感觉自己人情味有点淡。思考了会儿,有点犹豫地说道:“要不,我也和你一起去……” 两个人正在为一起去全无妄婚礼的意见,刚要达成一致时。突然,背后传来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你们这是要上哪去?” 老道姑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发现河边两个人神神秘秘地,还低声谈论着去与不去的话题……她脑子里各种事情的问号翻转着……现在不是眼里容不容沙子,而是千钧一刻,有关王朝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不能让他(她)们胡来!于是,在背后就是一声警告般地喝问。这喝问声让河水打旋,岸柳飘絮。她脚步极快,整天得如同一个幽魂,从早到晚是神出鬼没,不知什么时候她就能忽然闪现在你面前,行踪常常令人猝不及防。 丰明烨和白羽情现在对她的做法虽习以为常,但突然出现的声音还是令二人惊心的。他们同时向那个声音的发源地看去…… 一个多月没见面的老道姑怒目黑脸立在河边卵石滩上,已经离他们俩有八尺左右了。显然她是从河的对岸过来的,可脚上的鞋并没有被水浸湿。 丰明烨知道她又是运用轻功,踩着几块露出河面的大石头跃跳着滑飞过来的。他对老道姑说道:“噢!师姐回来了。” 白羽情也从惊愕中回到平静,亲亲地叫了声:“姐姐!” 老道姑没理白羽情,眼盯着丰明烨,那颗怀疑之心犹在,阴言狠语问道:“回我的话,你们要去哪?” 丰明烨坦然一笑。心里暗道,一个月没见面,就不认你这个小师弟了。你拉脸唬人,这是吓唬小孩子吗?他上前一步,拉近了与她的距离后,说道:“也真是巧了,正好有件事想和您说,这天上地下的,还真不知上哪去找,可您比那神仙都神,不用找,自己来了。” 老道姑叫他这顿特意逗她的油腔滑调说得火冒三丈。她胳膊一伸,手指尖差点戳到丰明烨脸上:“住嘴!说!你们要上哪去?” 丰明烨立刻身体后仰,立掌于脸前说道:“回师姐的话,我和我师娘准备到源海城去趟。” 白羽情怕老道姑惩罚丰明烨,也赶紧打圆场将话接上:“全无妄要在源海城结婚,叫我们去参加婚礼,这是他叫人送来的信。”边说边向前两步,把那封信递给老道姑。 丰明烨一看,也赶紧向前,伸手把那两张请柬也递到老道姑面前:“师姐您看,这是请柬。” 老道姑脸上疑云顿起,迟疑间,伸出两手,拽过这两个物件。她一手拿着信,另一手拿着请柬。右拇指一挑,展信看了起来。越看那信,她那脸就越阴……心里暗骂,这个该死的全无妄,浑小子一个,简直目中无人呀,竟然在信中没邀请我这个师姑去源海城参加婚礼。不但没邀请,信中还没提我一字。她哪知道,全无妄根本不知道她是自己师父的亲姐姐。她这地方没人敢来,丰明烨和白羽情自从来到这儿,也没和全无妄见过面,也没有书信往来。今天这是第一次,还是全无妄请师娘和师弟去参加婚礼的信……她看完后,把信随手一扔。连看也没看那请柬,扬手就甩进河里。对着丰明烨说道:“去那么多人干什么?你自己去吧,不用给那全无妄脸!” 丰明烨惦记着被老道姑扔进河水里的请柬,他知道光那上面镶嵌的金银就值不少的钱。当老道姑说让他自己去时,嘴里应着:“好!我去……”就迫不及待地跳下及膝深清澈的小河里,去追捞那往下沉浮的请柬……手刚抓住那两张用红绳串捆连在一起半漂半沉的请柬。‘噗’的一声,在他面前又有一件东西坠入河中,激起些水花,溅到他还没抬起头的脸上。他用手抹了一把脸,定睛一看,清澈水面的河底鹅卵石上躺着一锭银元宝…… 紧接着,老道姑的话也在河边响起:“拿去给那个全无妄买俩萝卜,我和你师娘就不去了。记住了,就说是你自己送的。” 丰明烨心想,信上也没说叫你去呀?不管怎么样,先把她那锭银元宝捞上来再说。他正好也没起身,顺手在鹅卵石的河底把那锭银元宝抓在手中,当他那只手出水后,感觉告诉他,这锭银元宝不轻,一般就是十两的。丰明烨很高兴,脸上露出了笑意,老道姑的东西,不要白不要,要了也白要,别让我领你的情。这两年多你把我折腾得够苦的,除了管教没有别的,拿了把破拂尘,专门扫我的脖子,左转扫右面,右转扫左面,扫得我都快成神经病了,整天看她手里拿没拿那把红毛的拂尘。他也不顾上那银元宝上面有水,就往怀里揣,嘴上说道:“不就买俩萝卜吗?没问题,一准把礼给您带去。” 刚回来的老道姑表情有些异常看着水中的丰明烨。他将腰间随带的红毛拂尘抽出来,在手里玩弄着说道:“你去后,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摔的、该砸的,也给他摔个响、砸个烂。” 此话一出口,把丰明烨给说愣了。她这是叫我去祝贺?还是去砸场子?他一时无法回应,嘴里只是:“噢……嗯……” 老道姑有些得意,你不是伶牙俐齿逗我的时候了,现在瘪茄子了吧!她将眼光移到他腰间那把钢刀上,脸上出现一丝不屑之色,明知故问:“还带你这把破刀出去?” 白羽情被老道姑的做法及神态,还有这番没头没脑的乱话,说得有点蒙。这都哪跟哪的事呀?风马牛不相及也!她无法插嘴,只好静观其变。 这话问得有点欺人,丰明烨不愿意听。破刀?破刀照样杀人!怎么了?难道你还能给我一把不成?但他只不过是在心里这样想,嘴上是不能说的,他屡次领教过她那几乎不近人情的苛刻教诲。别看她现在手里有那个拂尘,也许是在做幌子,骗取我的注意力。她有的是歪招整你,说不定脚下就能飞起一块鹅卵石砸你下。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两眼不离老道姑的身影,只好一本正经地说道:“是的,师姐,我就这一把刀,不带它,没得带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道姑将那红毛拂尘往腰里一插说道:“太寒酸了,我借你一把装装门面。” 丰明烨怕其中有诈,眼盯着老道姑的脸,用怀疑的口气问:“您说的这是真话?” “爱信不信,要就跟我来!”来老道姑说完,转身就向道观走去。那脚步极快,如一阵清风掠过小路,路两边的山花蒿草都随她带起的风拂动着头。 第14章 明帮暗斗,彼不知此暗下黑手: “谢师姐!好嘞,我跟着您去拿……”丰明烨边说边随后玩命地紧紧跟随着她,生怕落下一步……更怕回去晚了老道姑反悔…… 等白羽情转眼观望时,就见两个人的身影像飞一样贴着草丛起伏飘忽。她(他)们的脚步快似闪电,那轻盈的身形在小路上是飘闪而过。眨眼之间就消失在道观的院子里。白羽情暗叹丰明烨现在的轻功之高,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毛头小子了,不得了,今非昔比呀…… 丰明烨到源海城去给师兄全无妄贺喜。这天走到源江城外临江崖,已是日到中天时。他每次路过这里都要从悬崖边缘走到江边,都会站在离江边数十丈远的一个小平台上,在一个用大石头围砌成圆圈的黄土堆边,默默地停留很长一段时间,从来没有一次例外的时候。 马背上的丰明烨,边走边看着悬崖下奔腾喧流的源江水,每每到这里时,脸上总是挂着悲情忧伤之色。当马匹拐过这条道路崖头边像臂肘一样的弯道,又向前走了一段后。他就一勒缰绳,将黄骠马停住,翻身跳下马来,随手把黄骠马拴在路边的一棵黄榆树上。然后,一手扶着参差的断崖石壁边缘,另一只手臂拨开一些枝杈纵横的荆棘丛,抓拽着一些不高的灌木枝条,顺陡坡艰难地慢慢向下面走去。直至最后来到,遍布着茂密杂草,外围有一圈大石头围绕着的,一个黄土堆旁。稍停片刻之后,他用手拔下那些生长在石缝,还有石圈中央黄土堆上的丛生野草……一些些蔓生野草上长有的密密麻麻钩刺,无情地划破了他的手背。他仍然全神贯注于除掉这些野草,而全然不觉,直到将杂草全部地拔下清除尽。他默默地站在,已除尽野草的石圈旁,表情极为凝重,眼角湿润着,嘴里轻轻地念叨着:“小雪,哥哥又来看你了……” 丰明烨俯下身来,深情地抚摸着这些他从远处河岸边搬上来的大石块,陷入久久沉思之中。他现在脑子里全是五年前那短暂几天的画面……小雪瑟瑟地依偎在自己怀里,两眼惊恐地看着满地残血和已经断为数段的大蟒蛇……贾义刀腾空而起扫落大樱桃时,小雪伏在他背上拍着小手那高兴的样子……当他每次把她抱下马背,她都亲亲地叫着小哥哥的时候……这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且清晰闪现,仿佛就在昨天。 人生如梦,在一个偶然的时候,你带着欢乐走进我的梦境里;时光似水,是谁带走我的初吻?让我一生在触不可及中忏悔! 源江城,‘霸天驮行’。蛊不赖自从那天晚上知道自己的丈夫死了后,静下心来思考了几天。随后,便到处偷偷打听是怎么死的?谁杀的? 这个山寨王的死已经早就传遍了源江城,这么多年来被不知其内情人们以讹传讹,是越传越神奇,是说什么的都有。更有甚者,竟有人特意编了本说唱的书词,在茶馆书场连说带唱的。只不过是不提真名,全用些别的人名代替着,就是当事人,也没法拿他们问罪,把他们禁了,因为他们把年代都给你改了。 蛊不赖在暗访中,得到一个重要的共同点,那就是这个山寨王是被鬼人师徒三个人杀的。蛊不赖既生自己丈夫的气,又恨透了这师徒三个人。这该死的死不买,他说出来做大买卖,原来是当了山寨王,当个山寨王不要紧,竟还勾搭上个小情人。关于这个小情人,是她蛊不赖那天晚上偷听赵家美和嫂子的谈话后才知道的,由于赵家密保工作做得好,外人根本不知内情。这负心汉,你死得好,我要是不出来找,还真不知道你搞的这些猫腻。恨这师徒三个人的理由是,杀人不过头落地。他死不买打不过你,你就放他一条生路吧,何必赶尽杀绝呢?如果血仞原上,自己的公爹马老爷子,原主马人畏,他知道了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破烂事,定然不会放过我师父仇真善的。我两面都难以交代呀?好!好!好!既然你们师徒把事做得绝,我蛊不赖也不是好惹的,我虽然明打不过你们,可暗地里也不能便宜了你们。那鬼人不是没了吗?我就先惩治他这个大徒弟全无妄,我让他不死也要扒层皮! 原来这‘源海四不’,是由各个门派被赶出师门的人凑在一起组成的。蛊不赖是‘酆蛊门’的女弟子,原名叫顾逸秀。年轻时长得较清秀漂亮,因和师父仇真善有男女私情,被她大师兄郭南忍窥见。郭南忍便以此要挟师父仇真善,要他把九转化骨法秘籍拿出来。仇真善舍不得秘籍流落于无半点血缘关系人之手,无奈之下只好舍车保帅,忍痛把顾逸秀给嫁出去。 死不买原名叫马不羁,是血仞原上的原主马人畏的三儿子。马不羁深受老爹的宠爱,一副阔公子打扮,经常下山到城里去玩乐。下山需路过‘酆蛊门’的地盘,一来二去就看好了当时还有几分姿色的顾逸秀,是心有所动,随着自己单方面的情感升温,竟对天发誓,非她不娶。 ‘酆蛊门’的掌门人仇真善,专门研制各种毒蛊、幻蛊,其中制蛊需一种主要的原料,那就是高原尸魂血红虫,且这东西只有血仞原的万情湖里有。这个万情湖地处高原之巅,且非常特别,据说很多动物活到苍老无力再生存下去时,它们会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来到湖边,凝望着湖水,最后自投到这个湖中。这些血红虫便层层叠附在这些尸体上,血红虫本身质量就高于湖水,迫使这些尸体完全沉入湖水之中,直至这些尸体在水里腐解完,化为根根白骨或骷髅为止。这种高原尸魂血红虫又大又红又毒,体内且具备高浓度的酸性尸毒与红色素,是仇真善制蛊的必备不可缺少的主要材料。因此,他每年都低下头来,恭恭敬敬地找马人畏乞求着购买一些,以备制蛊之用。 马人畏常年在血仞原驻守,从来不下山。所有外面的事情都由老婆拓跋红云和手下的人去办。这块高原是既神奇又血腥,有好多人抱着探宝或各种各样阴暗的心理,在不经过马人畏的同意下擅自闯到那血仞原。但至今为止,没有一个活着从血仞原回来的。 马不羁屡次下山见到顾逸秀后,那爱意就加深一层,经过日积月累竟然得了相思病。马人畏原先不同意儿子娶顾逸秀,看不起‘酆蛊门’。但儿子马不羁的病情却愈来愈重,已经到了痴幻程度,没办法,只好一封书信传给了仇真善,把事情说明,意思是把你那个女徒弟嫁给我儿马不羁。 此时正是他那大徒弟郭南忍要挟他最重的时候,他只好忍痛割爱同意顾逸秀嫁给马不羁。但他对外却放出口声,传扬着已经决定把顾逸秀逐出了师门,这也是郭南忍逼迫他这样说的。因为郭南忍手里有一张对付师父仇真善的王牌…… 马不羁娶了顾逸秀后,嫌那高原不好,依仗着高原王老爹阔绰,手里有花不完的银子,就跑到源海城外五十多里的海头村,去置办一些家产,和老婆顾逸秀过起了世外桃源生活。 酒不坏原是那大门派‘喝墨堂’的弟子,叫柳笑风。因在堂里抢酒喝,且不管大小,通抢。因此,便与众多师兄弟结下些恩怨。他的这些师兄弟凑在一起常常说,有这该死的破酒篓子,咱们没有个好。便全都联合起来整他,都把罪证给他定好了,且统一口径,都说他喝酒误事。他可倒好,竟两眼一翻,喷出一股酒气,嘴里是七个不对,八个不服,与这个师弟刚打完,又把师兄骂了……往往次次,就把师父千盅壶给惹怒了。滚……一口气说了十八个滚。就这样,柳笑风就真的滚了。他被逐出了师门,居无定所,于四处流浪之时,在源海城就遇到了游城逛街的马不羁夫妇,越说越近,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也因此偶遇,也就告别了流浪生活,跟随马不羁夫妇来到了海头村。 天不在原是密山‘逍遥门’的弟子。因祖师先前留下过规矩,入门后,必须重新起名,规定一成不变,以风字开头。他师父叫风四季,便给他起了个名叫风长在。这小子是个杠子头,从小就和师父抬杠,他能把风四季气得翻白眼。随着他越长越大,武功没多少长进,这杠是越抬越高。有一次竟然说师父风四季是个窝囊废,一身的好武功,也没见你出去和别人较量过,整天地拿个毛笔除了写就是画,还叫我整天地跟你学写字。他实在是学腻了,随手就把毛笔一扔,这玩意能把人画死吗?你这个窝囊废!我不服…… 第14章 明帮暗斗,彼不知此暗下黑手: 把风四季气坏了。不但你不服!我更不服!顿时,大笔一挥,纸上潇潇洒洒四个大字,爱哪哪去!这风长在便土豆搬家,滚了蛋。至此,他便过上了无拘无束四处漂流的生活……一天,游逛到源海城内,结果凑巧了,竟然碰上挑刺找事腰里绑扁担横行的那三块货。硬碰硬,谁怕谁呀?这一顿杠抬的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拳不亮相枉为人。先说后打,暴风刮,骤雨淋。话语里尽是些,我不服……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 不打不成交,越打越黏糊。四个人经过一番眼战、嘴战、血战……最终竟然联合到了一起。升香、焚纸……歃血为盟后。马不羁便成了带头大哥;那顾逸秀就是嫂子;柳笑风是二哥;风长在自然而然就成了个三弟。在一起时间长了,嫌名字不够响亮,因其脾性爱好,就是惹是生非,个个嘴里,来不来就好蹦出个不字,人们背后都叫这四个人是‘源海四不’。传闻于耳,四个人一合计,干脆把姓名都去掉,全部改了响当当的新名。这就有了,死不买、蛊不赖、酒不坏、天不在这几个名…… 数年后,死不买又回血仞原去找爹要银子,经过‘酆蛊门’时,那郭南忍发坏,就把蛊不赖和仇真善偷情并生了个儿子的事告诉了他。等死不买再回到海头村,就和蛊不赖心存隔阂。再说她一直试炼幻蛊,自己长时间受蛊毒影响,不但身体肥胖变形,就连那脸也如同个大南瓜。马不羁已经没了对她的兴趣,没几天便找了个借口,就匆匆出去了。回来了过一次,越看蛊不赖越觉着丑,肥得没有了原来那俊俏的模样。唉!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没住几天,又走了。临走时候对蛊不赖说,已经探好了,外面有个大买卖可做。具体在哪?什么买卖?他是只字未露,并一脸的神秘样…… 死不买出去了一年多,是音信皆无。马人畏知道此事后,派人催蛊不赖赶紧出去找人,如果找不着,就别回来……师父仇真善也偷偷让人送信来,叫他赶紧去找,那马人畏扬言要断绝尸魂血红虫的供应……蛊不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那亲生的骨肉,还被师父仇真善偷偷寄养在外面,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地方。为了这个儿子,她还是要忍辱负重,继续帮着仇真善做点事。 就这样,她就和酒不坏、天不在一起溯江而上,漫无目的四处寻找,一点线索也没有离家出走的死不买。因在‘霸天驮行’做了点大事,也敢作敢当,经过三个人一商量,意见达成一致,便留在全无妄这里帮着领头拉驮子,正好顺便打听着死不买的消息。也凑巧,在这里真把那死不买的消息知道了。可是这小子两腿一蹬,死了。死鬼!你这一死,可害苦这些活着的人。特别是我,还要为你去讨孽债,若不讨,怎么应付得了你那个滚刀肉的老爹马人畏…… 蛊不赖因为要惩治全无妄,所以就格外关注他。她一直在全力打探全无妄的消息,所有的关系全部都利用上。功夫不负有心人,刚得到的一个最新消息,使她为之一振。原来全无妄要在源海城八月十五结婚的事,居然被她在源海城的一个小爪牙打探到了,并传信给他。结婚?好呀!我让你结!你们师徒三个人把我变成了寡妇,我也要用你的银子把你杀了,让你的老婆也变成寡妇。这样做也好向师父仇真善和公爹马人畏有个明确交代,不管怎样,我也算尽到自己最大的能力了。 蛊不赖在脑子里考虑再三,终于把一个狠毒的主意打定。但她忽然又想到了赵家美,嘿嘿,这个冤家对头,情人全无妄八月十五结婚,她现在还傻乎乎地蒙在鼓里。何不来它个一箭双雕,把她也拉进来,让她也体验一下难受的滋味?好,就这么办!她把方案略一更改,就从自己东面的屋里出来,来到了店里。 蛊不赖走到柜台前,对正在里面算着自己大车店里那点账的赵家财说道:“赵掌柜,我知道点事,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赵家财对蛊不赖始终是没有什么恶意,立刻就停下手来说道:“什么事?说吧!” 蛊不赖看了看四周,正好没有别的人,特意叹了口气,嘴里说道:“唉!这事,是你们家里的内部之事,我一个外人,说了不太好呀。” “噢?重要吗?”赵家财一惊,话语问得就有点急切。心想,我那个老婆她不可能有外心。再说了,她就是有,那也得有人要她呀!据他自己估计,老婆不可能出去招蜂子,就是招,招个七老八十的也搞不出什么名堂来。 “重要不重要,它都是个事,也许你觉着不重要。”蛊不赖有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先卖个关子。 赵家财让蛊不赖给说得有点迷糊,但他还是想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哪怕是与自己有关也要听。他压低声音说道:“说吧,小声点,别让其他人听到。” 蛊不赖咧嘴一笑,就把头向柜台里一伸,故作神秘地说道:“我们那个大掌柜的,要在源海城结婚了,花大价钱准备娶回个美人。” “啊!”赵家财一声惊叹,把眼睛瞪得老大。 “嘘!小声点,让别人听到。”蛊不赖看到赵家财出现惊愕样,知道他对此事很看重,就特意引逗他。 “小什么声呀!都火上房子了!准确不?多会结?和谁结……。”赵家财一脸的焦急,竟连续地发问着。这件事对他来说那可是非同小可,关系到妹妹今后命运的大事,他现在已经都急红眼了。妹妹这么些年来受苦受难,帮着自己创起了这份家业,嫁给了个糟老头子又死了;被那山寨王粘上受尽他的欺辱,结果那山寨王也玩完了;现在又跟着全无妄这么个朝三暮四的货,他又跑到源海城去找了个女人……再说,全无妄现在挣的这么大一份家业,要是让别人给全弄去,他也不甘心呀。 蛊不赖嘿嘿一笑:“急了,你急了,定在八月十五结。和谁结,还不是太清楚,据说是盈月楼的花魁。”她看着赵家财那气得变形的脸,又来了句:“又不是你的事,操什么心呀?” 赵家财一拍柜台,把怒气倾泻,愤愤地说道:“说得轻巧,那可是我亲妹妹的事呀!他全无妄竟敢把我妹妹给甩了,我和他没完。” “哟……别把柜台砸坏了,有本事你找他去,在家里发火有什么用……”蛊不赖在给赵家财添油加火,看看他能不能有所作为。 赵家财不抗激,一撸衣袖,火气更盛,露出来大半个光溜溜的胳膊说道:“我去源海城给他搅了局,让他结不成。砸他个碗碎锅烂。” “好!有气魄,不愧是个汉子。”蛊不赖在柜台外给他叫着好,要的就是赵家财出面去捅马蜂窝。 赵家财只是刚才一激动才冒出来这些狠话,说出来后,马上就后悔了。我说也说不过那全无妄,打又不是他的对手,要真去了,还不是像盘菜一样被人家给吃掉。这可怎么办呀?三分钟热度一过,就有些气馁,面对期待着他冲锋陷阵蛊不赖,他表情很是尴尬,只好站在那里自我找了个借口:“咳!咳!只是我不会功夫,怕打不过他。” 蛊不赖听到这儿皱起眉来,他这是怎么了?刚才还信誓旦旦,不到一刻就放了凉屁!他还是个爷们不?怎么还没拿棍子,就熊了呢?全无妄这个可恶的马蜂窝,看样子他是捅不了了,她觉着这事搞不好就要泡汤。不好!千万别让他把那股刚燃起的烈火,再无声地熄灭下去。一定要让他保住火种,哪怕是一点火星也好!于是,她换了一种口吻,赶紧着拉近乎说道:“有我们‘源海四不’,你怕什么?虽然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但这事我们管定了。就是拼了命,我们也要为你赵家出这口气!我最烦站在这山,望着那山高的小人。嘴里吃着油饼,手里还攥着个白馒头,那贪婪的小人更可气。” 这一通交心肝,憾肺腑的话,使萎靡中的赵家财眨着眼睛,又重新焕发起精神,略加怀疑地问道:“你们真能帮我们吗?” 蛊不赖‘嘭,嘭’,像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一样拍了两下肥厚的胸脯,豪气十足说道:“‘源海四不’,一言九鼎。只不过是,你那妹妹她对我不信任呀,这事恐怕难办。” 赵家财深受感动,也来了劲:“放心吧!她那儿有我,我这就去说服她,你回屋里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赵家财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蛊不赖趁热打铁,又说道:“要去就赶快走,晚了可就赶不上了。别忘了告诉她,八月十五就结婚呀。” 第14章 明帮暗斗,彼不知此暗下黑手: 赵家财已来到了门口,嘴里回着:“好!好……咱们争取今天就走……” 赵家财一行五个人紧赶慢赶,是在八月十四傍晚时分赶到源海城的。兄妹俩到了源海城,被这眼花缭乱的景色给搞晕了向,都不知该往哪走了。这地方它怎么就和源江城不一样了呢?兄妹俩看看这,瞧瞧那,脚步变得很踟蹰。好在蛊不赖、酒不坏、天不在对这地方熟,一切都在蛊不赖的安排下进行着。赵家美知道来这些人加在一起也打不过全无妄。她现在恨他恨的是牙根痒痒,这些天一直求蛊不赖再找几个高手,合伙把全无妄给收拾服帖。蛊不赖一口给答应下来,这事没问题,好办。你说吧,是给他砍掉只胳膊呢?还是卸条腿下来?赵家美一听这话连忙说道,那不行,打残废了,我还要养着他,最好把他打服了就行。蛊不赖把嘴一撇,想惩治,你就给他来个狠点的,不整就拉倒,这糟汉子你别给他惯个坏习惯。最后在赵家美的强烈要求下。蛊不赖只好说,好,好……听你的!不过听是听,办这样的大事,是需要银子的。赵家美现在也不顾心疼银子了,花!只要能教训好了全无妄就行…… 就这样,蛊不赖把他们带到了离全无妄那条骡子街最近的一家客栈。明天的一切行动,都是蛊不赖一手操办的。包括赵家美明天怎么样进全无妄那个全府等等一切一切,是安排得井井有条,滴水不漏。 蛊不赖安排完这些事,让酒不坏、天不在带着赵家财赶紧去连夜准备。忙到这个时候,就到了掌灯时分。蛊不赖也顾不上吃饭,急匆匆跑出了客栈,骑上马就直奔源江边而去。 此处的源江,正是大江的入海口。江面极其宽阔且浩淼,有数个小岛隐匿在其波涛之中,如果是白天,还能隐约看到,但是在夜晚,虽然有月光,但还是很难捕捉到它的影子的。 夜色朦胧,水天混沌。蛊不赖来到江岸边一叶渔舟旁,翻身下马,他对着月光下那随波起伏的渔舟一句一顿说道:“秋江横渡,‘清风轩’,无风。” 稍停片刻,渔舟的船篷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回头是岸,源海城,有人。” 蛊不赖赶紧接着问:“渡到‘清风轩’要多少银子?” 那苍老的声音说道:“不渡无缘人,你酌情出价!” 蛊不赖将背上的包袱拿下,取出一件用油纸包封好的信件和银票递给已经走出船篷来到船头的黑衣人。她点头说道:“照旧,尽在其内。” 黑衣人接过油纸包后,只是对她说道:“解缆,我要开船。” 蛊不赖转身向前迈了两步,俯身把船的缆绳解下,随手使劲一甩,把那缆绳给他扔回到船上,也没再言语。她只是站在岸边的草地上,目送那一叶渔舟在月光下慢慢地消失在这水天之中…… 云雀岛,林木苍翠。岛上那高高的礁石顶部,有一个八面玲珑的亭子,亭子名字叫‘清风轩’。岛上的一片树木环绕的开阔地上,筑有几排高大的青砖灰瓦房。在一个灯火通明的大厅里,‘清风轩’老堂主任风正在主持中秋堂会。任风坐在一张很大的红木雕刻的椅子上,背后墙上悬挂着一块很大的牌匾,上面六个金黄色隶书大字,‘天下第一剑圣’,据说这是御赐的。他身穿黑色长衫,须白面慈,朗朗之声环绕着大厅。他面前的三级台阶之下,八大弟子全部都是一身清一色的黑衣服,分列在两边的椅子上坐着。弟子左右纵列两排,按顺序排,左排1是大弟子任天雄。右排1是二弟子石成铁。左排2是三弟子古云。右排2是四弟子左家刀。左排3是五弟子年开泰。右排3是六弟子万子阎。左排4是七弟子李通水。右排4是八弟子郝壬。 大厅的门外有四个黑衣人身佩腰刀,站立在台阶的两旁。老管家连海鹏接到划船人送来的那个油纸包后,正快步向院子里的大厅走来。突然,一个黑影从墙边划闪而出,伸手就去抢老管家手里的那个油纸包。 老管家左手似闪电一般划过,一下子就抓住那个人的手腕。 “哎哟哟!撒手,撒手,疼……”从那人发出的声音,可以判定是个年轻的姑娘。 “哈哈,你抢我东西,叫我抓住了,看来你还没练到家呀。”老管家把左手松开,笑着对那个姑娘说。 那姑娘也是穿着一身的黑衣,她假装生气地说道:“不玩了,没意思,整个岛子上都是些半老头子,再不就是些老头子,一点都不好玩,真郁闷。” “好好练功吧,我的大小姐,练好了功,你就可以出去,大海从鱼跃,长空任鸟飞了。”老管家特意点着头逗着她。 姑娘用手指着那油纸包说道:“送的什么东西?” “当然是好东西了,你要什么,拿着它,到源海城就能买到什么。”老管家更是满脸的笑意,用左手点着那油纸包说。 “真的?”姑娘天真地问老管家。 “我这么大岁数骗你干什么?走,咱一起去送给老堂主,到时候当着老堂主的面一打开你就知道了。”老管家怕她在这里继续纠缠着耽误事,干脆就把她一起领进了大厅里。 姑娘很年轻,十六七岁的样子,来到大厅后,她直接就奔老堂主坐的那地方去了。她站在他的大椅子边上,亲亲地叫了一声:“爷爷!” 老堂主原先那刻意板着的脸,经她这一叫,立刻放松下来:“噢!是云飞呀,怎么有空来看爷爷了。” 姑娘叫任云飞,是老堂主的亲孙女。她用晶晶的大眼睛看着老堂主,撒着娇:“我天天看您,岛子这么小,从早到晚哪天不看个十次八次的。” “呵呵……也是,这个岛子没外人,就咱们这些人……”他转过脸来,看着老管家说道:“又来活了?” “是的,堂主。”老管家替老堂主把那油纸包拆开,包里面除了有几张银票外,还有一封信。他一同递给了老堂主。 老堂主把信看完,又看了看那些银票,把银票往边上的条桌上一扔说道:“明天源海城有个人要结婚。但他的仇家不允呀,出了几个小钱,想让我们去看看。你们谁去呀?” 还没等那八个人说话,老堂主的孙女任云飞便抢先说道:“我去,结婚好玩呀,我在这岛上都憋死了,出去透透风。” 叫她这么一说,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那七个人很知趣,没有一人言语,都稳挺地坐在那里。 只有任天雄把脸一沉说道:“胡闹!回屋里睡觉去,这里没有你的事。” 任云飞不干了,两眼看着老堂主,噘着嘴,略显委屈地说道:“爷爷,你看爹爹他那个样子,像要吃了人似的。” 老堂主心疼孙女,又板起了脸,训着任天雄:“什么叫胡闹?我和他这么大时……”他不说了,怕再说下去不太好,只是用眼瞪着任天雄。 任天雄没敢再出声,只好把双手放在腿上,正襟危坐…… 管她的人被任风训了,没人再敢管她,任云飞这下可高兴了:“好了,我明天要去参加那个婚礼去。” 老堂主也是一脸的无奈,那不是去吃喝玩乐,干我们这行当,那是去要人家命的,但也是玩自己的命,这是一把双刃剑。他不愿意让宠爱的孙女失望,就说道:“行!明天,你可以到源海城去玩一天,让你八叔陪着你。” 任云飞一听好像不对劲,就问:“是去参加婚礼吗?” 老堂主摇着头:“不是,不是,你干不了那活。” “怎么干不了?不就是你们那些活吗?我知道!”任云飞努着嘴,不愿意了,用手做了个刺客的刺杀动作。 老堂主拗不过自己的孙女,只好说道:“行,你去吧!不过要叫你四个叔叔陪着你去。” 任云飞看到爷爷做出了让步,她竟得寸进尺:“也行,你要让我那四个叔叔听我的。要不,他们武功那么高,不等我动手,他们就先行动了。” 老堂主一看这顽皮的孙女,没有办法,只好对那些弟子说道:“老五、老六、老七、老八明天跟着云飞去源海城。把这封信你们拿着,到客厅里去研究商讨方案吧,怎样行动,由云飞做主,让她锻炼锻炼。” “遵堂主之命,弟子即刻行动。”四个弟子几乎同时站起来,将双手在胸前一抱。 “谢谢爷爷!”任云飞高兴地从老堂主手里把信拿了过来,就和她这些叔叔向客厅走去…… 任天雄再也忍不住了,又冒出了一句:“不能让她去,她毛手毛脚的,把事情搞砸了怎么办?” “别说了!全当出去历练一下,学学经验,不经历血雨腥风,是干不了咱这行的。”老堂主微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说。实际他心里并没有在意这桩所谓的买卖,因为从银子数量上看,算不上是个大单子,充其量也就是个中等偏下的。 第14章 明帮暗斗,彼不知此暗下黑手: 任云飞和四个师叔在客厅里挨个把那封信看了一遍。然后,就开始商量着行动的具体方案和运作方法。师叔们提了几条建议,都被任云飞给否了。她自己提了一种幼稚方案出来,四位师叔是面面相觑,愣了片刻。你这是玩小孩子过家家吧?还不准我们四个人先动手杀?这样能行吗……任云飞可不管师叔愿意不愿意,软磨死缠,拿出黏人的样子来,一个师叔、一个师叔地叫,用撒娇的口气询问着……那四个师叔被她问得没了办法,再说他们也很疼爱这个侄女。最后就同意了:“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这些老家伙明天豁出去了,听你调遣一次,陪侄女玩个够……” “多谢众师叔!”任云飞非常调皮地给四个师叔一个抱拳鞠躬礼,就跑回了自己的屋里。 年开泰对另外三个师弟说道:“你们赶紧连夜进源海城按云飞说的去准备,我明天一早随云飞就到源海城与你们会合,地点就在骡子街全府对面那个丁字胡同里,距离近,事情观察得清楚。” 三个人即刻行动,向岛上的小码头走去…… 八月十五源海城骡子街全府。大门内外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门口一边一个挂着巨大的红灯笼,上面亮闪闪两个斗大的金色双喜字,不管沿街还是内里,凡是全府的各个高矮房檐下,每隔一段距离,都挂着一排排的红色灯笼,墙上也都贴着红双喜字。 丰明烨骑着马从骡子街的东面向前走着,老远就看到了那些红灯笼。他越走离府门越近,一看,这全府可真不小,占了很大一片地,临街是一排面南背北向的二层木楼,显得很气派。在木楼的中间是一个高大而宽阔的门楼,把这二层楼分为东西两段。丰明烨来到大门前,翻身跳下马来。此时,已有很多的人在街上聚集观望着,大多数是妇孺儿童居多。他随着几个往全府内走的人,牵着黄骠马往院里走去。刚到门口,一边一个家丁就走上前来,将手一伸,丰明烨就把手里的请柬递给他们。两个人一看,是两张檀香木镶嵌金银的请柬,知道是贵客,不敢怠慢,立刻笑脸相迎,恭恭敬敬将请柬还给了丰明烨。然后,又弓腰伸手引导着,嘴里连声说道:“爷,您请……请到戏台下中间的那张桌子去看戏,那里有专人接待。” 丰明烨点了下头:“好的。”就牵着黄骠马往前面走…… 原来这全无妄也是看人下菜,光请柬就分了三份,丰明烨和白羽情这份是最高级的,属于贵客类。 丰明烨来到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忙这忙那或四处走动着。偌大的院子一角放有若干顶早已到来的宾客乘坐的轿子。抬眼向里望去,里面拱墙、亭榭、假山、奇树、水池等等,是应有尽有。丰明烨并不知道,这里原是一个贵族王爷的府宅,只因辈辈吃、喝、嫖、赌……败光了家业,以至于最后这宅子被别人买去。如今转到全无妄这里,也不知,倒了几手。 院子里的空地上搭起了一个大戏台,一帮艺人在上面咿咿呀呀地唱着、舞着戏曲中的段子……只见唱声一停,锣鼓声又骤起,马上就出来两个脸上画彩涂面的,腾翻着筋斗对打起来。锣鼓声渐渐地停息,接着便传来了悠扬的琴声…… 台下二十几张桌子,已有很多人已经坐在桌子旁。他(她)们的穿戴是各式各样,长衫、短褂……颜色更是五花八门,红,绿……面料从丝绸到棉麻……是各有所长。有的人拿着把扇子,不时地轻轻挥两下;有的人腰悬刀、剑,几个人凑在一起偶尔大声地说谈几句;有的人捋着胡须,用另一只手,手指尖厾点着桌子面对着戏中的乐拍;更多的人是把目光盯向戏台,专心地看那帮艺人在表演着精彩的节目。 丰明烨牵着黄骠马离戏台较远,他左右看了看,在找全无妄。只见一个拱门里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来,前面的那个,一身的红袍子,腰系着一条宽宽的红腰带。那腰子脸,蛇眼,鹰嘴,红糟鼻子一下子进入了丰明烨的眼帘。顿时,那股浓烈的亲情感直冲大脑。他忙迎上前去叫道:“师哥!” 全无妄也在稍远处就看到了一个相貌堂堂,气宇不凡的人。只见他,发如黑玉,丝缕之间飘逸着阳刚之气;肤色白皙,棱角分明的脸庞,透视出一种刚毅与不羁;剑眉之下,一双黑亮的清眸闪出睿智的慧光;鼻梁如峰,刀刻神划般尤显卓尔不群;薄唇轻抿,那红润的曲线带有一抹不凡的孤傲。 在没听到声音之前,全无妄起先还是略微愣了一下。当看到他牵的那匹黄骠马时,这才确定是师弟来了。哎呀?人都说女大十八变,没想到我这个师弟近三年不见,可真变样了,不但长高了,身体强壮了,而且比以前更英俊、潇洒、帅气。他走路的姿势怎么也变了呢?他听到喊声,紧赶几步,惊喜之情来了个言行双表,用双手搭在丰明烨的肩头说道:“师弟,哥想你呀……” 没等丰明烨说话,黄骠马昂着头,鼻子里向天‘哧’出了一股气来…… 全无妄赶紧撒手,立刻对后面跟着的钱通说道:“快把马牵到马棚里去,我要和我师弟,好好说一说。” 钱通今非昔比,如今是雀攀高枝,当上了全无妄家里这些家丁、帮佣等所有闲杂人员的头,人称钱小爷。他整天跟在全无妄屁股后面转,几乎是寸步不离;全无妄也把他当做了心腹,很多的事都交予他去办理。他现在早已把赵家财给他安排的事,放在脑子里的休眠区里。在他意识里是,有奶便是娘!此处好,还想哪个源江城的‘远鹏’干什么!‘哼’,赵家财他从来没白给过我二两银子,让我去散心听戏?钱通走上前来,一躬身:“二爷好,您把缰绳给我,我把马给您拴到马棚去。” “噢!谢谢你!”丰明烨边说边把缰绳递给钱通。 钱通记性特强,他想起在青草坳马棚里的事,认识这匹黄骠马,领教过它的脾气。钱通接过缰绳后,把身体离黄骠马远远地,拉着缰绳头在前面快步向马棚走去。 全无妄用温馨的眼光看着丰明烨,这个亲哟!心想,他这几年有长进呀,在哪学了这么一套礼教?嘿!不可思议!莫非是师娘她教的?想到这,马上想到了师娘,她今天是不是也来了?就伸着脖子寻看着,没有找到白羽情,嘴里说道:“师娘呐?来了没?” 丰明烨在这个问题上不好答复,他不是个撒谎的人,特别是面对这几年没见到的师哥,更不好用谎言来掩盖。只好将事圆了圆说道:“师娘她也想来,只是你的师姑她需要照顾,就没来成。”丰明烨把你的师姑这几个字说得很重,那意思是老道姑是你师姑,不是我师姑。 全无妄越听越糊涂,怎么又整出个师姑来?哎哟!师父他老人家这池子水可真够深的。眼光往下一扫,看到了丰明烨身上挂的那把宝刀柄上有三个字,全无妄非常熟悉师父宝刀的柄上也有三个字,虽然他不认识这三个字,但眼前这把刀上也有。这……这不就是师父的那把吗?怎么挂到他的腰上去了呢?全无妄指着丰明烨腰间的宝刀问:“你找到师父了?”全无妄哪知道?此宝刀共有两把,都是三个一样的字,可顺序不同。鬼人那把名叫‘皇啸龙’。老道姑送给丰明烨这一把,名叫‘皇龙啸’。 “没有。”丰明烨听到全无妄提到师父,马上将头低下,心情有些沉。 全无妄脸上也有所波动,毕竟跟了师父十几年:“唉!师父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不提了,走,跟哥到客厅里喝茶去,咱哥俩好好说说。你不在哥身边,哥可真想你呀!” “可不是嘛!弟也想你呀,这不是来看你来了吗?”丰明烨是一片真情,和全无妄并排着,边走边说,几步便来到了戏台前。 看戏的众人不约而同,先后一个个从桌边站起来,多人并向前迎来,把全无妄和丰明烨围了一个扇形的半圈。一时间恭贺声此起彼伏:“恭喜全爷、全兄,全……”声音中不妨真诚、虚假、敷衍趋势等等一切尽在其内。 全无妄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抱拳、拱手,忙得不亦乐乎。嘴上连连说道:“同喜,同喜,坐……” 全无妄应付完戏台前的这些人,刚准备和丰明烨起身前行……钱通也将马拴好,过来跟在全无妄的身后。这样,三个人,两前一后,就向面街的那栋楼房走去。全无妄和丰明烨边走边亲切地交谈着…… 第15章 奇异婚礼,人作鬼祟力战刺客: 第十五章奇异婚礼,人作鬼祟力战刺客: 多年没见面的师兄弟,亲,不是一般的亲。忆往事,刀光剑影血染袍;谈今朝,高宅大院娶美娇。 全无妄与丰明烨还没接近大门口时,又碰上了一个前来贺礼赴宴席的人。只见此人在两个仆人的陪伴下,由门口进到院子里。当他看到全无妄后,便疾步向前,拱手施礼说道:“恭喜盟叔,贺喜盟叔,小侄洪小炮,前来贺喜。” 全无妄眯着眼睛,腰子脸露出得意的笑容:“同喜,同喜……”边说边用手一指洪小炮,对丰明烨介绍道:“他是洪公子,我的盟侄子。” 当丰明烨刚一看到洪小炮脸时,就觉着非常的眼熟。心想,这不就是梦源镇上,那老皮匠皮子茂的儿子皮诚吗?奇怪,他现在怎么姓洪了呢?因丰明烨自从跟随师父鬼人走出梦源镇后,就再没有回去过,并不知道出事那天晚上,皮诚被血红骷髅吓傻后,已经跑出了梦源镇……思绪只能在脑子里一瞬而过,礼节应付不可怠慢,抬手抱拳:“噢!洪公子!幸会,幸会!在下叫丰明烨。”丰明烨说着客套话,也顺便自我介绍了一下。 洪小炮一听介绍,就用那双有点小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他,脑子里就有点混乱。丰明烨?这个面孔和名字,在脑子里似乎存有一点印象,但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他是谁,在哪里见过。洪小炮晃动着头,傻傻站在那里,脑子里不停在翻转搜寻,嘴里断续发出疑问:“你是……你……” 这明显的呆傻之音,已乌鸡变凤凰的全无妄,是不能够接受的。他把腰子脸一板,用手一指洪小炮,拿出个长辈样子说道:“别犯浑,他是我师弟,你的叔叔。”全无妄心想,真是的,逛楼、下馆、赶场……你哪样不比我明白?怎么到了真正场合,就成了一个白痴了呢? 洪小炮虽受到教训,但也欣然接受了,连忙又是抱拳,又是躬腰,嘴里连连道歉:“叔叔好!小侄有眼无珠,望叔叔原谅。” 丰明烨暗想,都是同龄人,搞得还高出人家一辈,这次也算是跟着师兄沾了一回光。他连忙摆了摆手,谦让着说道:“免礼,免礼,别客气。”但他脑子里仍旧在想着,此人绝对是小时候在梦源镇,常和史鳌在一起玩耍的那个皮诚。别看几年没见过面,也不知其根底,那脸,那眼……就是他,准没错!丰明烨梦源镇出生,梦源镇长大,这个事他还是绝对可以肯定的。但至于他如今为什么变成了洪小炮?这一点上,仍在迷茫中…… 洪小炮实在想不起这个丰明烨在哪儿见过?他图省事,干脆就不想了,这劳神费脑子的事,可不是他的特长。他的特长是简单、粗暴、快捷。于是,他就指着身后挑着礼箱子的两个仆人说道:“小侄备了点小礼,一点银子,几张字画,还有两箱子瓷器,请全叔笑纳。” 礼品对于全无妄来说,诱惑力还是有的,也就理所当然会笑纳,嘴上应着:“好,算你有孝心,我收下了。”话音刚落,又微微把头向后一转,开口叫道:“钱通!” 钱通立刻侧身一步,站了出来:“小的在!” “你安排一下洪公子的座席,把礼也收下。”全无妄一副大爷样,头向上仰着,嘴在吩咐钱通打理此事。 钱通冲着边上最近处全府的一个仆人,左手一摆,随后,右手又指着挑着担子的季四灵与吴家羊,说道:“王五!你领着他俩,把礼品搬到大厅里,那里有登记礼品的先生。” 全府仆人王五,连忙回应了一声:“是的!钱小爷!”然后在前面领着那个挑担子的仆人,一同向大门口西面的楼房走去。 钱通又弓腰伸手,做着请的手势说道:“洪爷,请跟我来。” 洪小炮赶紧用左手把右衣袖撩起,仔细看着上面刺的几个图案,好像在寻找着什么,那由字脸显现出一副漠然样……趴鼻子下,嘴角上翘着,还时不时地抽动一下,眼睛看着钱通说道:“好面熟,你是……” 钱通差一点气得背过气去。在心里暗骂,喝了孟婆汤了你?那次你被万家的家丁在后面追着打,不是我跑去叫全爷救你,你命早没了!记性不强,忘性倒挺快的。不过只是敢在心里想,嘴上可不敢往外说。 全无妄看到这,鹰嘴一咧,笑了,在一旁用手指点着洪小炮:“哈哈……你小子,怎么说你好呐!简直是六亲不认呀!还认识万家大小姐不?” 此话一出,把洪小炮搞了个神迷意乱,小眼睛瞬间爆发出幽幽亮光,好像打了一针兴奋剂,嘴里急切地问:“万大小姐她也来了?” 全无妄一看洪小炮那个猴急的样,就特意逗他:“万大小姐没来,不过她娘来了。” 洪小炮有点失望,用手抹了一下脸说道:“她老人家来了也好,我和她同桌不?同桌我要准备见面礼!” 全无妄闻听又把脸板了下来,你怎么活的?连男客、女眷的座席都分不清了呢?鼻子一皱说道:“不同桌,给你排了个上席,有人伺候着你。” 洪小炮摸了摸有点尖的脑袋,略带遗憾地说道:“咳!这次没赶上。盟叔,下次你再结婚,一定给排到一张桌上……” 钱通一听,强忍着没把嘴角撇起来。你个癞蛤蟆,真不知道自己几两肉是不是?万大小姐能看好你?哎哟喂!是谁?叫人家的几个家丁撵着满街跑来?怎么?你忘了?嘿!不是他洪小炮忘了,是我钱通忘了。我忘了他是个忘魂虫!钱通知道全无妄又被洪小炮给黏住了,赶紧给他解围:“洪爷,请!我带您到上席坐着喝茶、看戏去。”他用眼角轻轻扫了那洪小炮一下,在观察他的脸色,见他没有什么变化。眼珠一转,又说道:“全爷请的这些戏子可俊了,特别是里面有两个绝色的美女。” 洪小炮刚才略暗下去的眼光,让这话给勾引得又重新亮了起来:“真的?” “全爷请的,还能假咯!”钱通特意在脸上现出一副恭维样,边说,边慢慢抬手,去假意地搀扶洪小炮的胳膊。 “快!快领我到桌边坐下,我要好好看看。”洪小炮是连说带点头,迫不及待地在钱通的半簇半拥下向戏台那的桌子边走去…… 丰明烨望着洪小炮的背影问全无妄:“好面熟,我怎么看他像梦源镇上那个叫皮诚的呢?” 全无妄伏在丰明烨的耳朵边,悄悄地说道:“他是洪天炮捡的,是不是你说的那个皮诚,我不清楚。洪天炮没有儿子,也没有闺女,怕绝了后,半路捡了个孩子当儿子,特意送到源海城来……”全无妄虽不知道皮诚是谁,只是也没拿丰明烨当外人,把他知道的洪小炮的来历,是从头到尾地给说了一遍…… 丰明烨一听,嘴里只是:“噢……噢……”不断回应着全无妄的话……这事怕人呀?师哥和洪天炮拜过把子,他当然知道内情了。因此,丰明烨断定,此洪小炮,就是梦源镇上经常和史鳌一起玩耍的那个玩伴,皮诚!准是他,这次绝对是板上钉钉,没错的…… 全无妄陪同着丰明烨,于院内缓步前行。不时进来几位贺喜的人,因不是主要宾客,全无妄只是打个招呼、甚至于抬抬手就应付过去……对于这个师弟却极其热情,全程陪伴着来到了大门边面街的那栋二层小楼前。两个人仍在亲切地交谈着,并肩向大院内的楼梯口走去。 楼梯台阶上,新铺了层约半指多厚的红毯,这红毯是由一楼一直延伸到二楼的。两个人顺着楼梯,踏着松软红毯走到二楼的客厅里。 客厅很大,地上仍然全部覆铺着红毯,精致熏香炉放在一个小案几上,悠悠清香充满了这个布置得古色古香的客厅。两排漆器百古架占据了四面墙壁的东西两面,架子由红木制成,是相互错落的格式结构,上面层层叠叠高高矮矮的摆饰着瓶、筒、碗、杯……各种各样的瓷器、玉器、铜器、金银器……在南北两面墙壁的空闲处,挂着几幅精做细裱的字画,看上去倒有几分书香之气,这与全无妄的品性并不相配,显然这些不是他安排布置的。 其实这些物品,都是买这府邸时附带的。卖宅子的人是个买卖鬼,观察到全无妄出手阔,是个大买家。他就动了一番心思,特意修缮布置一下,想多赚点银子。全无妄虽不识货,但急需个府邸结婚用。他一看这些物件还行,大体上比较顺眼,也说得过去,自己也不用再费时费力再出去买了,也就没和卖家去斤斤计较,为讨个吉利图个方便,就全盘给买了下来。 客厅居中位置,几把乌黑色泽铁木椅子,围绕在一张大茶台的左右。茶台是长条形的,台面由整块胭脂木雕刻而成,做工是非常的精细,通体色泽深红,表面上有一层润润油亮的光泽,看其色便知是个陈年老古董。台底围则是镂空雕刻的,为祥云图案,也是选用的胭脂木料。四个弧形腿的接地面处,雕有四只张嘴凸眼的金蟾,四只木刻金蟾伏在地上背驮着这个大茶台。 全无妄亲切地拉着丰明烨来到茶台边,伸手对着一把椅子礼让着:“师弟,你先坐,马上茶就来了。” 丰明烨看着今非昔比的师哥全无妄。厉害呀,家大业大,比师父那五间破草房子,简直是天上人间。师父他老人家半辈子浴血颠沛;竟然赶不上师哥几年游走江湖。他心里很高兴,一时间,竟有点佩服起来这个其貌不扬的师哥。他坐定后,把手伸进怀里准备往外拿贺礼时,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从怀里摸出了两个银元宝来。这两锭银元宝是老道姑给的那大元宝换的,总共换了五个小元宝,路上虽然节省,但还是用了一些,另外还留了点,做回去的费用。他拿在手上,微微低着头说道:“弟没钱,这点银子拿不出手,你别嫌少,是我的一点心意。”他不能提老道姑让他送两个萝卜的事,以防出现更大的难堪;更不能说这贺礼是老道姑的,怕坏了师父家族的声誉;只能违心地说是自己的,这样师哥他也不会产生不愉快。 第15章 奇异婚礼,人作鬼祟力战刺客: 全无妄伸出双手将银子接了过去,为表诚意和尊重,将那几两银子揣进了自己红袍子的怀里,动情地说道:“你的心,就是哥的心,哥把它放在怀里,这里暖和。” 全无妄的话音刚落,一个丫鬟端着茶盘走了进来,她把茶碗先端到丰明烨面前放下,说道:“爷,您请喝茶。” 丰明烨点了一下头,很礼貌地说道:“好,谢谢!放这吧。” 全无妄看到丰明烨又用礼道,就有点不高兴。没必要嘛!她们本来就是咱花银子雇来侍候咱的,要是像你这样,那我一天不累死,也烦死。于是,就以大哥的口气对丰明烨说道:“你客气什么?今后哥这里,就是你自己的家,别礼礼道道、拘拘束束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丰明烨笑了笑,点着头说道:“谢师哥的好意,这情我领了。” 全无妄就愿意听这顺耳的话,眉开眼笑,心里已经乐开了花,用手在茶台之上比画着:“来……我给你讲讲你那嫂子的事。” 丰明烨端起茶碗,将碗盖揭开,用碗盖轻轻拂了几下水面:“好啊,我正想听听呐!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 全无妄一听,话入正题,可就更加来了精神。我现在有银子,根本不想娶千金小姐了。要她们干什么?扭扭捏捏,羞羞答答的,没嚼头!我既然要娶,就娶个名声特大的!他腰子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容,右手轻轻一拍茶台面,左手一伸比画了两下,非常自豪地说道:“你那嫂子长得可真漂亮呀!那脸蛋,那身段,不但漂亮,说拉弹唱跳,是样样精通。” 丰明烨被他这副连比加画带说,兴致勃勃的样子搞得,脸上也随之出现点惊讶之态:“噢?这么厉害?” 全无妄越说越兴奋,声音也就渐渐高起来:“她可比那些遮遮掩掩的大小姐强多了。” 这些话把丰明烨又给说糊涂了。人长得美,会弹琴会唱歌,会跳舞,还不是大小姐?那是?考虑着他会不会是娶个狐仙回来:“比富家小姐强……” 全无妄正在兴头上,没等他说完就问道:“师弟,你知道她是谁吗?” 丰明烨看着全无妄,摇了摇头:“我哪知道?” 全无妄此时已经高兴得眉飞色舞,嘴里说道:“嘿嘿,我来告诉你,她可是‘盈月楼’新来的头牌,叫尤江月。”我这么……这么……那么……那么……全无妄得意忘形,兴致勃勃,并且啰哩啰嗦在讲着他传奇的艳史。 丰明烨越听就越觉着不对味,那眉头也跟着微微皱起来。心想,师哥呀,师哥,你怎么就好上了这口?就不能娶回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回来过日子吗?你这是银子多了烧包呀?搞不好,给你烧个毛干爪净…… 全无妄觉察到丰明烨脸上有变化,以为是刚才的那通话语刺激了他。就马上把话题一转:“你现在还单身?” 丰明烨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略有不解地看着他,嘴心一致,自然而平淡地说道:“单身挺好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全无妄‘嘿嘿’一笑:“别回那破道观了,跟哥干吧,哥给你找个,特漂亮的老婆,把这宅子也给你一半。” “师哥,你说什么呐!我不要老婆!也不要你的宅子!”丰明烨脸‘唰’一下子就红了,转眼看向一边墙上的字画。 全无妄可来了精神,一挽袖子说道:“别不好意思呀,我可是真心地和你说的,又没有什么虚情假意,也不掺假带水。” 丰明烨听着他说的这番话,虽感到面子上有些无奈,但于情于理还都在师兄弟情分之中。他摆手,阻止着说道:“你的情谊我领,别的我不要。” 全无妄话说得过多,有点口渴,端起茶碗,喝了口水又说道:“咱俩联合起来搞这驮子队,这叫强强联手,那还有别人的吗?” 丰明烨现在有点挠头了。人家师哥说得有道理,这不是驳面子,不驳面子的事……他慎重考虑了一下,即刻推辞道:“这事以后咱俩再说,你今天大喜,咱不说这个。” 全无妄见丰明烨有那么点意思,就想趁热打铁,嬉皮着脸说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哥明天就去‘缘情院’,把那个头牌筱鱼雁给你赎出来。她比你那嫂子还要漂亮,你就等着抱着美人上床吧。” “师哥,我求你了。你省省吧!我不要……”丰明烨现在是一脸的苦相,椅子上的他如坐针毡。 “别捏着半拉装紧的。我听麻子脸回来说,你和师娘在栾家川小河边有说有笑地放着马……”全无妄不怀好意地看着丰明烨,那意思不言而喻。 一听到麻子脸三个字,丰明烨立刻瞪大了眼睛。他马上想到了那个血丝玉石戒指。怎么这戒指会在他的手上呢?不顾脸上被全无妄说的燥热和尴尬,插嘴问了一句:“那麻子脸,他今天也来参加你的婚礼吧?” “呸……来个鬼呀,他前天早上就直挺挺躺在源江边死了。”全无妄让丰明烨给文的脸上的高兴相全无,显现出丧气样,没好气地说。 “啊!怎么死的?”丰明烨听到这话内心一惊,继续追问。 全无妄叹了一口气说道:“都怪他在‘独一处’的废墟里捡了那个破玉石戒指,还套在手指上装门面,结果被人暗地刺死了。死后我给他的二两银子还揣在怀里好好的,根本就没动,唯独那个破玉石戒指被人给撸了去。也不知道刺死他的那个人是怎么想的?要那么个破玩意干什么?他这一死不要紧,害得我还搭上一口棺材钱,雇人把他给埋了。” 丰明烨听完这些话,虽然脸色没变,但内心波动却是很大的。自己怀疑的物品血丝玉石戒指看来还真是个谜。他后悔在栾家川没有把麻子脸截住……嘴里轻轻说道:“这么快?十几天前还好好的,转眼就埋到地底下去了。” 全无妄以为他是替麻子脸惋惜,又接着继续往下说道:“咳!和他那个驮子头师父一样,都是说没就没。他那个师父十几年前,在梦源镇,也是失踪得很神秘,至今连尸骨也没有找到。不过,他还算好,死尸一条,躺在江边,还能被人所发现……” 也就在此时,全无妄的话还没说完,大街上就传来了阵阵‘呜啦哇……’的唢呐声,这就预示着新娘子马上就要到了。 全无妄坐在椅子上一拍头说道:“光顾说那死鬼麻子脸了,差点把哥的正事给忘了。” 丰明烨本想听全无妄继续讲下去,但这种时刻,于情于理也不能再继续问自己所关心的事了,虽然心存疑虑,但脸上还依旧是常态看着全无妄说道:“嫂子来了,咱赶紧去接吧。” “不急,稍等片刻,让他们再吹一会,红火,红火。”全无妄虽然是嘴上这样说,但坐在椅子上的身体,明显随着身体已经向门口方向倾斜着。 骡子街,全府门前现在是热闹非凡。只见东西两面各一顶八抬花轿几乎同时都向门口而来,两边的唢呐声此起彼伏,都鼓足了气,拼命地吹。这阵势,可把那些看热闹的乐坏了,好呀!可真是有钱人,东一个,西一个,一下子就娶了俩新娘子呀:“噢!噢!撞一个,看谁先进去?” 两顶花轿也互不相让,轿夫也都暗暗脚下使劲,相互不服对方,加快步伐疾步向前走。也不再和以前一样,一步一晃,故意颠颤着新娘子了。其实尤江月这边的人,心里想的是,碰上另一支接新娘子的队伍了。 就在两顶轿子都快接近王府的大门口时。突然,在丁字路口直冲出来一顶四人抬的小花轿,也没有唢呐队,抬轿的四个人更是疾步如飞,瞬间就插入那两顶都往全府进的花轿中间。别看只是四个人抬,但功夫在,丝毫不逊于那八个人抬的,把那两顶八抬大轿给挤得左右歪斜,抢先进入了全府的大门。 外面所有看热闹的人都一惊。啊?怎么又来了一顶抬新娘子的花轿?这家一娶就娶仨,好啊!这下更有热闹看了! 那两顶轿子也不甘示弱,一前一后也都相互挤进了大院子。轿夫把轿子停在大院子里,是各占一处,互不相让……随后,唢呐手们便是一顿狂吹,那声音是一阵高过一阵……蛊不赖、酒不坏、天不在嘴里还不断对着自己雇的这些吹鼓手督促着:“使劲吹,压过对方那些人,吹不好,不给钱呀!” 另一边的人一看,嗬!挑战!好嘞!也鼓足了气,腮帮子也一鼓,一瘪,卖劲地猛吹…… 门口准备放鞭炮的几个人,惊呆了。他们有史以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三顶花轿,怎么办?有一个人反应较快:“怎么办!放呗!快点火……” 顿时,大门口炸裂的鞭炮响声四起,纸屑纷飞,青烟上绕…… 钱通在外面给全无妄望风,准备随时汇报外面的情况。当他一看到头一顶花轿刚到大门口时,就急忙向楼上客厅跑。由于跑得急,在楼梯的拐弯处被台阶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连忙用手扶了下那楼梯的扶手。他稍一停顿,又快速往上跑,来到客厅的门口,紧走几步来到全无妄跟前。他俯身在全无妄耳边说道:“爷,新娘子来了。” 钱通的话音刚落,楼上也听到了大门口传来的爆竹声响…… 全无妄虽然着急,也要按事先排好的顺序进行。他赶紧起身说道:“师弟,你随我来,陪哥哥去迎接你嫂子。” 丰明烨也跟着全无妄一同快速往楼下走,边走边说道:“好,我陪同师哥去接新嫂子……” 院子里准备接新娘子的丫鬟、婆子、仆人们站立在一边,眼睛全都看着这三顶花轿,一个个直愣愣地站在那,都觉着今天这场面实属罕见。 两个人快步走到楼下,钱通在后面紧紧跟着,生怕落下半步。等到了院子里一看,全无妄自己也傻了眼,怎么三顶花轿呢?他考虑是不是产生了幻觉,马上用手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没变,的的确确,还是三顶…… 丰明烨看到是三顶花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伏在全无妄耳边小声问:“师哥,你这是大小娶了几个新娘?” 全无妄心里话,我哪知道呀?这都是从哪冒出来的呢?难道今天日子好,结婚的人家多,走错了吗?不对!人群中有几张熟悉的面孔,瞬间进入到他的眼睛里。哼!原来是你这几条泥鳅,做妖翻起的黑浪。全无妄怒火在胸,抓着丰明烨的胳膊说道:“来,来……管她是几个。你陪哥哥挨个给她掀轿帘子,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此闹事?”全无妄用眼睛狠狠地扫视着赵家财、蛊不赖、酒不坏、天不在这几个人,知道这些轿子里肯定有赵家美。他现在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另外那顶轿子里是谁?管她是谁,我全无妄怕过谁? 第15章 奇异婚礼,人作鬼祟力战刺客: 丰明烨被全无妄拽着胳膊来到最前面那顶轿子前,他嘴里说着:“师哥,师哥……你别拽,我跟着你走。” 全无妄撒开手,顺手就把轿帘子掀开。里面正坐着刺客任云飞,就在掀开轿帘子那一刻,她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腰子脸、蛇眼、红糟鼻子、鹰嘴身穿红袍子的全无妄;另一个是国字脸、剑眉、炯目、鼻直、口方、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丰明烨。她一犹豫,起身间,手上一道寒光直奔全无妄的颈嗓咽喉而来……她用的是一击毙命的风追魂。 由于全无妄掀轿帘子时没好气,只是猛地一拽,也没往里探头。虽动作鲁莽些,但眼睛很敏锐,一下子就看到了一个穿一身黑衣服,头上戴着黑面罩,两眼如电的人坐在轿内。他预感到事情不好,反应极快,‘嗖’,往旁边一闪…… 与此同时,任云飞的白蛇刃就闪刺过来,因为是全力猛刺,白蛇刃落空的同时,她的身体也向前窜着。 丰明烨在全无妄掀开帘子的一刹那,目光里看到轿子里那人不是新娘,知道大事不好,赶紧一侧身,手就迎了上去。 也就在此时此刻,轿子里就飞出一道寒光。 丰明烨立刻翻手一抖,就抓住了任云飞的手腕,顺势向前一带,接着立刻将手松开。 轿内处于冲刺状态的任云飞,瞬时,就被这股强劲力量拽甩出轿子外。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冲去,随之,就地翻滚了数下…… 由于太突然,跟在后面的丫鬟、婆子、仆人们,竟毫无反应。一个仆人、一个丫鬟,被从他(她)两个人中间快速翻滚而过的刺客任云飞给双双撞翻,一下子分左右倒在地上,其他的那些仆人、丫鬟、婆子在‘啊……’的惊叫声中,呆的呆,逃的逃,是各尽其道。 任云飞又往前翻滚了几下,远离了这顶轿子,就地腾身起步,蹿向了远处的竹林边。准备伺机再行动…… 丰明烨如同空中飞人,凌空飞步在这些人的头上划闪而过,随后就跟着向前追去…… 四个轿夫是任云飞的四个师叔扮的,一看没刺杀成功,怕任云飞吃亏。四个人握着轿杠一使劲,小花轿就崩裂为数块,大大小小的木料裹着破碎的布料往外散飞着。 众人连躲带藏,四处而去…… 四个人便趁着混乱机会,赶紧一同向前,脚不沾地掠空飞奔,准备过去围战那丰明烨,帮着任云飞来解燃眉之围。 全无妄往旁边躲闪时,由于过急又太突然,身体晃了几晃,只好借机一个侧翻远远落在一边。刚一站定,便怒火胸中起,看着崩飞的轿子,躲闪着乱窜的众人,挥拳随后向那四个远去的人,追打过去…… 丰明烨刚追到还没站稳的任云飞跟前。她就快速转身,飞刀疾刺,手中的白蛇刃如流星划空,亮辉闪瞬之间,爆发出摄魄之光,白蛇刃带着凄瑟的风声,就刺冲到了丰明烨胸前。 丰明烨早有准备,只是往边上一闪,便躲过这凶狠的一刺。 任云飞这会心吻的一刺又没中,前冲的惯性使她的身体与丰明烨瞬间擦肩而过。她未作停顿,即刻旋转身体回身又用白蛇刃刺了过来。不过这次她却用了一个虚招,花笑风。 丰明烨没在意,还是往边上轻跳闪躲着。他本想让过这一招,用连环脚将她勾倒,把她生擒住。 可也就在这时,她那右手虚招闪过,藏在左手里的银飞锥就脱手而出,快如闪电,直奔他飞了过来。 如此近的距离,在她银飞锥出手的一刹那,丰明烨立刻身体后迎。顿时,他的背后数团银灰色气旋扑向地面,同时他右手向上,来了一个仰天老龙伸爪,任云飞那把银飞锥便落入了丰明烨的手中。他在身体离地还有二尺多高时,立刻双脚一蹬地面,就是一个白龙尾,扑向地面的数团气旋即刻上浮,形成怒吼的狂风……丰明烨身形飘逸,在旋起的风中站定。 任云飞一看不好,此人武功极高,知道是遇上了高手。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策。闪身进入了竹林,在林中快速奔跑…… 丰明烨腾身飞步,紧追不舍…… 此时,任云飞的四位师叔也赶到了竹林边,担心功力不强的任云飞吃亏,拼命随后追赶着…… 后面一些全无妄请来赴婚宴的各路刀客、剑客、侠客,一看到发生了这种情况,也都纷纷从戏台边操起自己的武器,握在手中,先后不一奔跑着围追刚跑过去的四个人。 刀、剑、侠出动,各路驮子头、马手、驮夫……也不甘寂寞,空手追击,奋勇向前…… 喊杀声……咒骂声……惊叫声……是声声不断。 一时间,大院子里异常混乱…… 竹林非常密集,穿行较难。后面的人追过来,对着刚刚进入竹林的四个人就是刀砍、斧劈、枪刺、棍砸,由于竹子遮挡着,不少园竹被砍中或砸歪,小半边竹林是梢枝摇动,响声不断。 那四人怕任云飞出事,回去和老堂主无法交代,无心恋战,边打边走。等全无妄赶来时,却被这些乱哄哄的人挡着,失去了追找的目标。 任云飞体型纤纤,在竹林里比较灵活,一阵猛跑,就穿过了竹林,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道拱墙。抢步蹿到墙边,她双臂用力一挥,纵身离地就跳上了墙头。然后,飞跳下去,就落到了一片秋菊盛开各种秋花掺杂其间争艳的花园里。她现在可无心欣赏这随风轻起舞姿的花容彩艳,又紧跑几步,奔花海中的假山而去,闪身躲在假山后。 当她刚在假山后闪现,还立足未定时,沉浸在摆脱了追踪者的喜悦之态,就已微现在那眉梢上。 殊不知,丰明烨早已在拱墙外竹林中,运用那飞云步,飞踏着竹梢,先她数分,赶到了假山。此刻,就已经等候在她身后的另一块假山石旁,已形成伏虎捕猎之势。 任云飞担心自己那些师叔,伸头向拱墙处看去。 丰明烨动若脱兔,随着身体的突闪,手臂猛然向前一伸,就从背后把任云飞头上的面罩给拽了下来。 任云飞顿时一惊,容不得多想,转身之间,手臂爆发全力向前疾进,直接一个蛇吐信,寒光与冷风并存,白蛇刃闪着光芒直刺胸前。 丰明烨轻轻侧身瞬闪一步,在顺手把她握着白蛇刃的手腕给抓住的同时,也注意到一位少女的脸颊,就在他面前咫尺远。他瞬起怜悯之心,也就放弃了下个凶狠的手攥腕、脚踢腹的连贯动作,手也没敢再用碎骨之力捏攥,脚更是没飞踢出去。如果他不放弃这个连贯的致命动作,那任云飞立刻就会命丧黄泉。 任云飞感觉到手臂一阵剧烈疼痛,接着就酸麻起来,手中的白蛇刃也不由自主‘嘡啷’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也就在这短暂一刻,四目怒对着。 丰明烨嘴里‘哼’了一声后,说道:“你往哪跑!” 任云飞如同一个被攥住翅膀的鸡,嘴里不停叫着:“疼,疼死我了……”那声音中,略略带有几分少女特有的娇嫩之气。 丰明烨虽然看到是个年轻的姑娘,但不曾有相识过的印象。只是当他听到她嘴里说出那句话时,多么熟悉的话语。这话语,迫使他眼前不觉又浮现出小雪的模样,在自己的意识里,她的语音竟和师父的闺女小雪是一个腔调。丰明烨眼睛直直地看着任云飞,心里却起了波澜。算了吧,好男不与女斗,尽管你是一个杀人的刺客,我也并不想在此把你置之死地。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胆子够大的,小姑娘也敢当刺客。” 任云飞近距离面对着英俊潇洒的丰明烨,心跳在不断加速,立刻脸上便浮起一片羞涩红晕。她左手插在腰间的皮囊里,手里还攥着另一把银飞锥,却始终没有出手。她两眼和丰明烨对视着,目光并不躲闪,只是缓缓娇声说道:“你快撒手呀!我的手腕都要被你攥碎了。” 丰明烨略一思索,把手放下,脸上的表情却很复杂。他就不明白,一个刺杀人的刺客,被擒住了,还娇声娇气让别人撒手,真是土匪强盗的逻辑。他不想与她过多计较,就动了恻隐之心,轻声说道:“算了,你走吧。” 任云飞却没有动,用清晶的眼眸一直凝视他,是那样的专注用心。当她注意到他那把腰上悬挂的宝刀始终并没出鞘时,心中很是羞愧……此刻她已是怦然心动,羞羞的爱意在脑海中悄悄地萌芽,脸也愈加更红,那大大的眼睛也随即微微地眯起。她已经被他出神入化的武功和宽广的胸怀所征服,如果不是此时此地此场景,她也许会…… 这时,任云飞那四个师叔也先后赶到了假山。看到任云飞完好没受到任何伤害,他们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那颗始终悬着的心也随即平稳下来。年开泰一使眼色,便一齐围了上来。 任云飞看到师叔们跃跃欲试的样子,脸挂霞云说道:“师叔,别动手,我已经和他约定好,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再一决高下。咱走……”说话间匆忙捡起地上的白蛇刃,飞速向远处的围墙边跑去…… 任云飞的那四位师叔刚刚合围住丰明烨,拉开架势,准备发动攻击,决一死战。他们一听任云飞这样说,也从她脸色中,觉察出了带点异样之情,忙把架势一收,噢!不让我们打,好!不打!不打我们走吧,在这里干什么?也没人管饭?四人也立刻随后越墙而去。 那帮刀客、剑客、侠士们沿着拱墙墙边转到拱门处,也都从拱门里先后一窝蜂地追了过来。等这些人先后来到假山旁时,那帮刺客早就翻过了院墙,不知了去向。只留下一些被踏折、踏残的花丛,这些花枝委屈地趴在地上或低着残折的头,它们在向土地爷哭诉着……那些刀客、剑客、侠客们顺着印迹呼呼隆隆找了一圈后,发现脚印都在远处的院墙边消失掉,更没见到一个人影,便都各自先后返回院子里。 第15章 奇异婚礼,人作鬼祟力战刺客: 实际就在那帮刀客,剑客侠客们刚过拱门还没到假山时,丰明烨早已按原路返回了戏台旁。 全无妄看着这么多的人去追,也早就返了回来。此时正在那儿,东瞅西看得没有地方撒气。 丰明烨走过来对他说道:“师哥,人已经跑了,我也没去追,回来看看家里的情况,别再有什么意外。” 全无妄被刚才那事惊了一下,看到丰明烨手里还攥着一把银飞锥,也明白了个大概。他苦笑了下,看到戏也停了,三、两张桌子也翻了,胆小的直到现在还趴在桌子下、树空里、戏台边……也就那洪小炮还和个没事的人似的,稳坐桌子边,手里端着茶碗,眼睛还痴痴地看着那乱成一团的戏台,好像此事与自己没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全无妄不愿看那洪小炮悠闲自得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快。稍加平定,就高喊了几声:“怕什么?该坐的坐,该唱的唱,我全无妄从来还没怕过谁。走!师弟,咱们俩去接你嫂子去!” 丰明烨把银飞锥揣进衣服里面的一个皮制的口袋里后,便和全无妄一起并排向大门口走去。戏台边上的人,还有刚从花园追刺客回来的人,都被全无妄这几声给稳住了,也都陆陆续续地跟着向门口走去。 老远便看到钱通,站在刚才那顶被四个人蛮力拆碎的轿子残骸旁,正指手画脚吆吆乎乎,让几个仆人去清理着轿子残存的大块木料。他不时用手指点着,各处的一些残物说道:“这,这儿,哪,哪里……” 刚才门口这里,只是稍微地一阵骚乱,好在有蛊不赖指挥着,酒不坏和天不在一边一个横眉瞪眼护着,又没从这里往外打,这地方便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一时间,蛊不赖充当着大门口的指挥者,是两面窜着,硬逼着那些惊慌失措的唢呐手们。吹!吹!吹!吹不好不给钱呀!实际她是在给自己压惊,看那刺客的架势,就预感到不会成功,难能把全无妄置之死地。我既然来了,这戏虽然让那蹩脚狗刺客给演砸了,但自己还是要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的。如果现在半路开溜,兴许事情会更糟。 这些唢呐手们,现在满脸都是汗。这些汗水,既不是累的,也不是热的,纯粹是由于惊吓,身不由己冒出来的……一看这腿粗、腰肥、脖子短的猪头女,横眉瞪眼让继续吹。个个心想,这不是吹,是催!都快出人命了,怎么还吹呀?这真是一家奇怪而又不要命的主,干这行当也有些年头了,今天这样的事还真是头一次碰到。我的娘!这可真是城门楼子顶上掉砖头,你险,我险,大家都险呀! 全无妄和丰明烨走过来,来到两顶花轿旁时,伴随的仍是阵阵喜气洋洋的唢呐声:呜啦哇…… 吹鼓手们看到新郎来了,更是憋足了劲,伸着脖子用力地吹奏着……他们都明白,想要赏钱,就得这时刻卖命。 全无妄看到赵家财、蛊不赖、酒不坏、天不在几个人,站在其中一顶花轿边上。心想,这顶轿子准是那赵家美在里面,他(她)们是来闹事的。全无妄已是怒气冲冲,走过去就把轿帘子掀开,只注意到新娘子盖着盖头,也没仔细看,顺手就给拽了下来。他手一扬,盖头就被甩飞了出去,盖头在空中划出一道红红的抛弧线,飞飘出去很远。他嘴里恶狠狠地说道:“盖这破玩意干什么……” 边上远远近近围绕着一些人,当看到轿子里新娘子的脸后,竟都不约而同地说道:“好!新娘子真漂亮呀……”有人竟鼓起掌来…… 闪在一边的全无妄听到喊声,定睛一看,顿时傻了眼。哎哟喂!怎么会是我那心肝宝贝尤江月呀? 此时轿子里的尤江月虽内心很恼怒,但脸上仍然挂着羞红…… 尤江月带来的两个丫鬟焦急地站在一边,因没有得到主子的指示,不敢擅自行动,只能冷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全无妄赶紧上前把她搀扶下轿,连声喊道:“人呐,人呐……赶紧把新娘子给接到座位上。” 几个丫鬟连忙上前搀扶着那尤江月,准备把她领到了戏台边正中那张桌子边早已规定好的席位上。 尤江月用那媚眼扫过全无妄的脸,留下一瞬的柔情,在众丫鬟簇拥下,如同一个贵妃似的,袅袅向戏台边缓缓慢行…… 全无妄目送了尤江月片刻,转身就走到另一张花轿旁,使劲一掀轿帘子,赵家美也在轿子里盖了一块红盖头。全无妄望着那熟悉的身影,怒气更盛,便一把将盖头抓下扔掉。盖头如一团红色的火球,坠落在他身体旁边的地上……他愤恨地说道:“装什么装?盖它有什么用……” 赵家美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的火,立刻就从轿子上下到院子里。脸阴眉聚,嘴角一撇,两眼如电狠狠怒视着全无妄…… 赵家财、蛊不赖、酒不坏、天不在这几个人便围了上来。天不在用斜眼挑衅姿态看着全无妄,愤愤不平地说道:“全爷,您现在不认识我们了?” 全无妄惹谁都行,唯独这个该死的天不在,面对他的确是有点犯难,这家伙就像是一个大毛毛虫,抓在手里腻歪,踩在脚下喷屎。全无妄真拿他没办法,翻不得脸,又骂不得娘。他现在有些无奈,不想在这还没举行的婚礼前搞得众叛亲离,只好脸一皱,喊道:“来人!把这个新娘子也给领过去。”又对赵家财等其他几个人挥划着手说道:“来来……入席,入席……” 钱通非常机灵,不失时机地替全无妄解围,身子一闪,就出现在赵家美的面前,对旁边一个婆子说道:“快把新娘子搀到酒席上。” 赵家美越看钱通就越来气,拿眼瞪着他,恨不能用眼光把他杀死。不过也没办法,不能再闹下去,怕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现在还是可以再忍忍的。当那婆子带人过来搀他时,也没敢再使性子,就随她去了。 由于刚才院子里出现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小插曲,负责往外撒花生、栗子、铜钱等等小物品之类的几个仆人,早都提心吊胆各自躲藏到了远处,一时还没有回到位。 大门外围聚着众多的那些看热闹的人可不干了,为了能抢到点小礼品,就呼呼啦啦围在大门口起哄。这家怎么这么抠门呢?他可是一下子娶了仨呀?这在源海城里可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呢?搞这么大个场面,别说没往外撒铜钱,就是那栗子、花生都没见到一颗。走,进去看看去,当面问问那个新郎官。看她能下点雨不?外面的很多人就忍不住了,开始纷纷往大门里面涌…… 门口的两个家丁根本挡不住这不断往前涌挪着的人墙,结果双双被挤靠在大门左右两边的墙边上,整个身体贴在墙上动弹不得,只能在嘴里瞎招呼着:“反了,反了,你们要抢呀……” 这时,几个准备撒赏钱的仆人也都聚齐了,端着笸箩一同往大门口走,结果被内涌的人流给遮挡住出路。几个仆人无法到门口的大街前撒赏钱,又不敢在院子里撒,怕惹出事来,只好将大笸箩高举过头顶,以防被人趁乱抢去。大门口的内、外已处于一片混乱之中。现在这几个仆人双手腾不出来,被前面的人挤得左歪右斜,他们是干着急,一时,竟无任何办法,东西是一点也撒不出去,唯一只有嘴上的功夫:“外面去!外面去……”但也毫无作用,人潮是越聚越多。那势头像是要把这大门挤爆,将院子踏平。 有一些大胆的人已经在跃跃欲试,伸手挽袖子,准备随时去抢。一时间,大门口已经是人满为患,更是百人百态。既有数个歪鼻子、斜眼、凸嘴、龅牙……之面;但也不缺很多眉清秀、颊润、清面、微笑……之容。 全无妄一看,哎呀!好热闹噢!都来了哦!这么些人来给我捧场的呀!大家来就来吧,都在外面等着不行吗,你们进我的大院子里来干什么?这不是给我添乱吗?哎哟哎!天下的穷人可真多呀!他预感着这不是个好苗头,于是,连忙招呼道:“师弟!你赶快帮我往外撒铜钱,往大门外撒。”他知道现在别人撒不那么远,如果把东西扔在大门口会更乱。这要是都涌进来,后果不堪设想,那可是要坏菜的。 丰明烨立刻疾步上前,随手拿过一个仆人手里端举着的大笸箩,双臂用力向前猛地一推。只见一道银光划过众人的头顶飞出大门口,那整个大笸箩里的全部东西,伴随着这束光芒,飞撒到大门外远处的大街上。这些东西先后纷纷扬扬而落,如同压城黑云在暴风之中倾下的骤雨。再看他手中的大笸箩,里面净光,是不剩任何一点东西。 此时,全无妄不甘示弱,也拽过一个仆人手中的大笸箩,只是两手用力向前一推。瞬间。出现一股盘旋转动着奔飞的黑气团,那黑气团裹挟着那个大笸箩连同里面的所有东西,一下子就从人们的头顶上三尺多高旋飞到了大街上。再看那个柳条子编的大笸箩,在空中就迅速解体,底也掉了,边也碎了,圈也烂了,随着里面的东西四散着,分落到了大街上各处不同的地方。就在大笸箩飞出去的同时,他嘴里大吼一声:“出去捡吧!” 众人一惊,呀!好厉害!这两个人竟然有如此的神力!看来两个人都是江湖侠士出身。既然东西送出来了,那我们就不进去了。片刻之间,看热闹的人们便争相退了出去,都到大街上去抢着捡拾那撒出去的小物品…… 丰明烨觉着好玩,把手里的空笸箩递给边上一个仆人,随口问着:“还往外撒东西吗?” 第15章 奇异婚礼,人作鬼祟力战刺客: 不等那个仆人说话,全无妄挥着手说上了:“走,师弟,咱不干这个,听戏去,陪你嫂子去喝茶,那些事他们这些下人就干了。”全无妄将手指点着门口的几个仆人对丰明烨说。心想,师弟呀,师弟,今天你这散财童子做得好,帮了哥的大忙,咱哥俩这一人一下,就把那些乱人给引到了大街上。不过,也不能让你这样连续地来,这后续的活儿还是由他们去办吧,这可是个慢工细活,为图个人多喜庆能聚财,还需要慢慢地长时间往外撒。你再几下子就给我全都撒出去,那哪行? 丰明烨虽然没有撒过瘾,但师哥说了,也就不能再继续了:“好的,我听师哥安排。” 全无妄和丰明烨靠肩并排往戏台边走。他一抬头看到赵家财、蛊不赖、酒不坏、天不在还站在不远处,个个都脸现阴沉相,在那儿用冷眼瞪着他。他立刻也把蛇眼瞪起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几个丧门星。但他看到丰明烨跟在自己身边,就忍了忍,没有把已经蹿上来的那股火发出来,强压着火气问道:“不去坐席,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 几个人一听全无妄这样问,不但没做任何回答。反而看他的眼光都变了个角度,全部都歪着脑袋翻着白眼斜视着他。特别是那赵家财,脖子歪斜得更大,那眼光一上一下,明显带着十足的怨气。 全无妄一看四个人这阵势,马上将自己的脚步站定,若有所思少许,用右手一拍脑袋。噢!想起来了,桌子和席位都是事先定好了的,他(她)们这是没有席位,没人领呀!他赶紧招呼道:“钱通!” 钱通非常及时地立马在全无妄的身后闪出来,转身一个笑脸迎向主人:“全爷,小的在。” “赶快去再加一张桌子,把这些人都安排坐下。记住了,这桌不要再另添别人的席位,就这四个人。”全无妄看这四个人脸相不同以往,怕喝酒闹事把婚宴搅了,心想不管怎样,先把婚礼顺利办完了再说。‘哼哼’,等进行完婚礼我再和你们算总账。 “好嘞!”钱通立刻紧跟着脆脆地应了一声。然后,又把目光转向四个人看去,嘴里说道:“走吧,四位,我这就去找个好地方,把你们给安排坐下。”说完,转身就走,忙着找人去了。 全无妄吩咐完之后,用眼光扫视了一下四个人,没再言语,不想在他(她)们这里耽搁时间,抬腿带领着丰明烨就奔戏台中间那张桌子而来。 蛊不赖现在心情最复杂,有些心神不宁,没预料到事情会急转直下,有点措手不及,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她看了看其余的三个人,在努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这‘清风轩’派来个几流杀手呀?没靠边就让那全无妄的师弟给撵跑了,真窝囊。事办砸了,现在怎么办?那赵家兄妹会不会怀疑我呢?‘唉……’蛊不赖心里忐忑着,看着远去的全无妄和丰明烨,想到,不能再傻站在这里了,机会合适时赶紧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溜走。于是,就冲一同站在一起的三个人说道:“人家叫咱们去赴席呐,咱们走吧。” 在蛊不赖的带领下,四个人向戏台方向慢慢走去。 赵家财没来到这全府前就有气,进来了一看这大场面,是更气,本想让蛊不赖找人制服全无妄,没承想,又放了凉屁,这下更是气上加气。自己原先那店小二钱通又投靠了全无妄,又余外增加了一股气。最气的就是全无妄娶的那个‘盈月楼’的尤江月……气,气,气……他现在没有别的,全身都是气,比那气鼓子蛤蟆气都足。 酒不坏虽然和蛊不赖是一个道上的,但并不知道她的目的是要杀全无妄,昨晚计划好教训他一下。但这个大嫂她办事不力,请来了一帮熊包、囊货,被人家像猫追老鼠一样给撵出了全府。丢人,真丢人!但转念一想,‘嗨’,这与我又有何干!又没丢着我的人!赴宴席去,喝上十几碗再说。 天不在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里就,只知道合伙一起惩治那全无妄,看个大热闹。他现在还正在兴头上,是早已预先攒下一千个不服,准备今天全部都抛给全无妄。他一边跟随蛊不赖走,一边用眼光扫视着各处,极力寻找可以发泄的不服点位。 正对戏台中间的一张桌子边。只见尤江月微低着头坐在那儿,身后跟着她自己带来的两个丫鬟站立在一边。此桌总共只有四个席位,这也是全无妄特意安排的,原准备师娘白羽情、师弟丰明烨列席,再加上新娘子尤江月还有自己组成一个亲情桌。 赵家美对于这些无从知晓,还没被人领到桌子边时,就看到尤江月已经坐在那儿了。她则也没等人安排,选择了一个和尤江月的相对面,仰着个脸就坐在原先全无妄给师娘白羽情留的位子上。其实她选择这个位子,也是无奈之举,总共就四个位置,另外两个离尤江月近,她不愿意靠近她,只有这个远,但是还隔桌面对面相望。她也多少明白点,这是个好位子,是个上席位。我管你上席下席的,老娘今天就坐在这! 全无妄走过来时,有点不快,瞪了一眼。这地方你也好坐?不过还是一忍再忍,当着众多豪绅、贵妇、朋友的面,他把那火气压在肚子里,没有发作。他伸手对丰明烨礼让着:“师弟请坐,这是你嫂子。” “谢谢师哥!嫂子好!”丰明烨一看两个人一南一北坐着,没办法,只好俯身对着两个人的中间方向拱着手。 尤江月是一脸的笑魅,如桃花初绽,站起来双手手指相扣,放置腰腹,弯腿屈身行了一个万福礼。 赵家美一看,嗬!小妖精,真有你的,还特意拿捏出那骚魅样子。想压倒我呀?我绝不能示弱!她也连忙站起来,也给丰明烨来了一个万福礼。因动作略显僵硬呆板,竟毫无柔美之感,却多了几分做作之态。 丰明烨赶紧双手抱拳回礼,微笑着点了下头,说道:“谢谢嫂子,弟受之不起,嫂子请坐。” 赵家美一下子就坐在椅子上。尤江月则慢慢地款款轻坐。不过两个人的目光在下坐的过程中,却不经意地碰撞到了一起。赵家美的眼光中明显地带出一股冲天的怒火,仿佛要用这炙火把对方烧死;尤江月那眼光中暗藏杀气尽显冰冷的严冬萧瑟,更使人觉着映射出冷凝寒光的残酷。 钱通领人安排着另加的一张桌子,却很难找到这张桌子安放的合适位置。不是这里的人嫌遮挡着看戏的视线,就是那里说人多太挤摆不开,最后几经周折终于在远离戏台的一个角上,安排下了桌椅。钱通赶紧走到赵家财一行这几个人的面前,只是躬了一下腰说道:“赵掌柜,各位侠士,你们请入席吧。” 此时的赵家财,把鼻子都气歪了,‘哼’了一声,斜眼瞅着钱通。心想,你小子记性不强,忘性强。我交给你的事都给我忘了不说,还在我眼前晃着那二两鸡毛腚抖擞着,你知不知道我才是你真正的主子。你小子不是个狗,是我喂大的一条恶狼呀。他满腹的怒气,此时终于开始对着钱通外泄:“钱通!你真是个小人!有了爷,忘了爹!”他瞪着眼,在贬低谩骂着钱通。 钱通却脸色依旧,不气不恼,语气淡淡地说道:“赵掌柜,你可别生气,气大伤身。药很贵,就是你能吃得起药,还不一定能救命。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大家主的管事人,比跟着你端菜、喂马强多了。” 这一番话如同一把软刀子,搅动着赵家财内心的最痛处。他喘着粗气,恨不能将这个背弃他的人心肝掏出来,恶狠狠地说道:“你也小心点,说不定哪天你无病也丧命!” 钱通现在也跟着全无妄学了点皮毛,应付赵家财还是绰绰有余:“你别担心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给你留个好位置。” 赵家财心想,你也不说阎王爷手下的小鬼,还能把我给勾了去不成?他鼻子‘哼’了一声后,说道:“你有那本事!” 钱通微微一笑,手向远处那桌子边的椅子一伸让道:“你请,请坐,我把这桌的上席位置留给你。” 赵家财被话给噎住了,这股气又压回了胸腹,站在那翻着白眼,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这时,一个家丁匆匆跑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对钱通说道:“钱小爷,全爷有事,叫你过去。” 钱通立刻说道:“好嘞,我马上就去。”他临走时还不忘赵家财,用眼角扫了他一下说道:“赵掌柜,去坐下吧!我还有事,你先坐着喝点茶,稍歇一歇,有事叫我,失陪了。”说完就奔戏台前而去。 赵家财被钱通这一番话给刺激得不轻,站在那里望着钱通远去的背影,好半天没缓上劲来…… 蛊不赖心中有鬼,赶紧提醒着赵家财:“赵掌柜,咱们先去坐下吧,去了家丁、仆人、奴婢、丫鬟、婆子,就咱这几个能上席的,还站在这里卖单呐。” 天不在更是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发作,脸冲天一仰,说道:“坐个屁,气死我了,我去把那桌子给他掀了。” 酒不坏赶紧拉了他一把,一脸的无奈样,语气很悲观:“省省吧,三弟,你没看到全爷的师弟也来了。有没有,一出手,他的功夫,我看可不凡。咱呀,就是孙子的命,认了吧!” “我不服!”天不在扯着嗓子狂喊了一声,似乎要把他腹中积压的那些气给放出去。 众人都在听戏、喝茶、吃点心、嗑瓜子……被他这高于戏台的声音所吸引,转过头来。文明的人,心里想着,这全大掌柜怎么还请来个吠日之徒,大白天的瞎叫什么?粗鲁的人,立刻嘴上说道:“这人是个疯子……” 一时间,天不在这儿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是目光齐聚于此。 蛊不赖和酒不坏一边一个拽住他的胳膊,蛊不赖阴沉着脸,小声说道:“不服去吃屎,看你服不服?” 一物降一物,天不在被蛊不赖这么一说,立刻耷拉下头来,嘴里喏喏着,音量更小:“我不去,我服了!” 酒不坏见赵家财无动于衷,轻轻提醒道:“赵掌柜,咱既来之,则安之,为你妹妹的今后想想,喝口酒,把那气,化了吧。” 赵家财无奈之下,只好默默领着三个人,来到了另外特意为他(她)们加的那张桌子边,并各怀心事先后坐下。 桌子上早已摆好了点心和干果盘子。 蛊不赖顺手抓起一块点心,向他身边的天不在嘴里塞去:“别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天不在正要张嘴喊人来倒茶,让这块及时的点心给堵住了,只能呜呜噜噜着:“呃……呃……” 酒不坏抓过几颗带皮的花生,往自己面前一放,剥了一颗,将两粒花生米扔入嘴中,咀嚼着。 不远处正在伺候席桌的仆人们,见候补这桌的客人都落座后,并没有看人下菜,连忙过来给倒上了茶水…… 第16章 来者不善,古琴幽旋情胆包天: 第十六章来者不善,古琴幽旋情胆包天: 天空阴沉着,灰白色的云布满天空。不过现在这些云层都很高,这样的云如果在无风状态下,一般是不会马上下雨的。本来是秋高气爽的季节,由于这天气的原因,使人有种压抑感。 骡子街上看热闹的人们多数还没散,眼睛都在紧盯着两个仆人各自手中最后的少半笸箩东西。两个仆人却依旧不紧不慢地时而抓出一把,手臂一伸向街面上撒去,引得老老少少争相去捡。 忽然,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拨开众人散乱的人墙,向全府的大门口走来,这两人可谓是不速之客。一个是三十五六岁的壮实汉子腰胯长剑在前,后面跟着的是个十六七岁未脱稚气的姑娘。 两个人都是步行而来的,拨开众人后,快步向全府大院子里面走。两个人在大门口目不斜视并没有停顿之意,似乎无视于两个看门家丁的存在,仰着头,直接就往里走。 两个家丁连忙上前拦住,伸手要看请柬:“二位,慢行,看下请柬,好给您安排席位。” 姑娘身材纤纤俏俏,蛋圆形的脸,鼻俏嘴娇,柳眉下一双大大的眼睛闪着晶纯莹清的光。她身着一身浅蓝色衣裙,领口及袖腕部镶嵌着浅浅的粉色布料,腰束粉色的飘带,脚上一双小巧玲珑软底绣花短靴。她看着那个家丁的脸,嘴角挂着微笑,有点调皮的样子,特意摊开两个纤指手掌说道:“我没拿请柬,是里面那个小白脸叫我来的。” 家丁很为难,里面小白脸多了,不知她说的是哪个小白脸?看到她的穿着打扮是有一定身份的人,而且她无拘无束,就像是这全府是自己家一样随便。他们不敢得罪,只好顺着她的口气猜测着问:“您说的是……” “什么是不是的,就是那个新郎官的师弟。”她突然想起刚才那个英俊潇洒陪伴新郎的伴郎,向那个新郎官叫过师哥。就迫不及待地将家丁没说完的话语给打断。 门前的家丁突然想起丰明烨来的时候一个人带了两张高级请柬。可那张请柬上写的是师娘呀?难道说这个小姑娘就是他们的师娘?哎哟!全爷他们这家人可真够乱的!家丁不敢怠慢:“您请,我给您带路。”说着就前头引领着这个小姑娘和那个汉子,向丰明烨坐的戏台中间那张桌子走去。 实际这个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来的刺客。原来,他(她)们翻墙而出之后,就一口气跑到了源江边,来到了迎接他(她)们的大船旁。这艘所谓的大船,只是船篷严密舱内可坐数人,比那尖头快舟稍大点而已。 江边,柳叶深绿,岸草籽黄。江水波柔浪缓不断涌推着船体,大船也随波在轻轻地浮荡着。 四个人先后飞步跳上船,走进了船舱,准备回云雀岛‘清风轩’去。事情干得极不利索,失手了,丢面子是小事,难的是回去怎样面对老堂主的责罚。一个个地唉声叹气,无精打采。这事干得窝囊,简直窝囊臭了! 唯独这任云飞像没事人一样,在岸上还高兴地哼着小曲,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呀…… 这四个人在船上更换上了自己帮派黑衣标志,他们先后出舱,就看到了岸上折柳扑蝶的任云飞。她那无忧无虑的样子,让船上四个人尽显一脸的无奈相。 五师叔年开泰,对着任云飞喊道:“侄女,快上船,咱回去交差。” 任云飞一边追着用柳枝扑那小黄蝴蝶,一边说道:“我不回去,我还没玩够呢。” 四个师叔都急了,老堂主的规矩严格又苛刻,怕回去晚了挨重罚。他们先后喊着:“侄女,快到船上来。”“船要开了。”“堂主让咱完事快回。”“再不回去就罚惨了……”船上七言八语喊着任云飞,甚至于连她爷爷老堂主和挨罚搬出来吓唬她…… 任凭这些师叔怎样叫她,任云飞在岸上就是不上船。她对这些喊她的师叔说道:“我今天还没有玩够,不想回去,我还要再回源海城里去玩,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回去复命就行了。” 师叔们可不干了,这不是胡闹吗?你惹了事不回去,让我们四个老家伙回去找揍呀!老堂主他能放过我们吗?于是,众言四起:“你不回去,不行!”“赶紧回去!”“走吧,师叔求你了!”“我那侄女哎,给个面子吧!” 任云飞面对着众师叔,依旧我行我素。她不但不服气,还把脖子一挺,竟然理直气壮地说道:“我爷爷说了,今天让我来源海城玩一天,他还说让我八叔陪着我呐。” 船上四个人,瞬时,有三双六只眼睛都盯在郝壬脸上…… 郝壬一看,眨眼间,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连忙解释道:“堂主和大师哥当着侄女的面,只是嘱咐我尽力保护她……” 岸上的任云飞和这个忠心耿耿的八师叔关系特别好,又不失时机地说道:“对不对,八叔,有没有这么回事?” 此话一出,五师叔年开泰对八弟郝壬努了努嘴:“嘿嘿!这是你的事,没办法,你陪咱那侄女去逛源海城去吧。” 八师叔郝壬面对这任性的侄女,更没办法,这船不能再等了……他把脸上的那层幻面皮膜撕了下来,又俯身在船边洗了洗脸,又去船舱重新换上一件体面的衣裳。他对任云飞说道:“你也上船换件好衣服吧,你那一身紧身黑衣怎么去逛源海城?” 任云飞人小鬼大,怕其中有诈,眨着眼睛说道:“那你们都下来,先到岸上来,我再上船去换。”她怕师叔们骗她,等她一上船就切断缆绳开船往‘清风轩’回…… 四个师叔原本演戏,没想到让这聪明伶俐的任云飞看穿,个个在心里暗暗懊恼着。但木已成舟,再想返回,这料子也就废了。四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觉着这戏继续演下去,也许还是有希望的。四个人先后跳下那艘大船,向任云飞走过来…… 任云飞装作没事人一样,向前走着。突然,她抽出白蛇刃窜步到缆绳旁,手起绳断,她快速收着缆绳跳上大船,操桨划出离岸边三丈多远停住,走进船舱去换衣服。 她这一番动作,让岸上的四个人,感到透心凉。完了,这最后一出戏,又演砸啦! 就这样,她到船上换好了衣服后,将船划回来,又跳上岸来,她对要回到船上的三位师叔说道:“诸位师叔,你们回去以后,就和我爷爷说,告诉他老人家,这笔买卖不做了,让他把东西都退给人家就行了。” 三位师叔默默跳上大船,觉着脸上火辣辣的。他们操起桨用力划着水,船就离开了岸,快速向远处的云雀岛划去…… 任云飞看着八师叔郝壬嬉笑着说道:“咱还去刚才那家,结婚真有意思,我还没玩够。” 郝壬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就把手搭在了腰间长剑柄上,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啊!你还去呀?” “去,你不去就拉倒,我自己去。”任云飞可不管郝壬愿意不愿意,跳过前面倒地的一根枯柳树干,就向源海城的方向跑去。 郝壬非常喜欢这个侄女,也挺宠着她。他不想耽搁,怕走晚了让她跑没了影,随后紧紧地跟上…… 全府,大院内。家丁殷勤地引领着两个人,来到前面那张桌子旁。 桌子边在座的,认识与不认识她的人全都愣了。众人想众事:这姑娘不是我在青草坳看到的那个师娘?这小丫头不是我那死鬼老男人的亲闺女白羽情?吝啬的鬼人竟娶了个小毛丫头?杀手也敢来赴宴? 只有一个知道其身份的丰明烨,右手就不由自主放在刀柄上,为事态的发展做着前期的准备。 家丁脸带着卑微恭敬笑意,直奔丰明烨而来,用谄媚之语极力讨好说道:“二爷,您的师娘,我给领来了。” 此刻的丰明烨心情极为复杂,我把你放了,可你又回来,你脑子有病呀?有刺杀完人家,再来赴席的刺客吗?这也太不专业了?难道说,你这功夫是跟那三岁孩子学的吗?他不可多想,随口便问:“你来干什么?” 当那家丁说这个姑娘是丰明烨的师娘时,全无妄脑子里更迷糊了。怎么?师父又娶了个小姑娘?又一想,不对呀?师父他老人家死了眼看快到三年了!这个不会是丰明烨他那个道师的小老婆吧?也不对,他那个道师整天不见个人影,连丰明烨都找不着他,不可能娶老婆的。好呀师弟,你这是偷偷地在哪儿又拜了个师父呀?呵呵!眼见着你的武功突飞猛进,却原来你有好几个师父教。有师父不要紧,还全都是小师娘,竟然一个比一个小。你若是再拜个师父,说不定还能有个八岁的童养媳师娘呢?那你要成天背着她、哄着她!全无妄站起身来,两只蛇眼看着丰明烨的脸坏笑着,这样的事,心中有数就行,不好追根问底,免得大家都闹个脸红尴尬场面。 第16章 来者不善,古琴幽旋情胆包天: 尤江月不动声色,看着眼前这一切。心想,这可有意思了…… 赵家美更疑惑了,她以前见过白羽情一面,长得也不这样呀?难道说她会变身,越长越年轻…… 任云飞不紧不慢一副自由散漫的样子说道:“找你呀!丢下我就不管啦?” 全无妄一听好像有点明白了,这师弟真走桃花运,这两个师娘都是年轻漂亮的美人,是一个比一个年轻。我说给他找老婆,他怎么不要呢?原来他心里有想头呀?可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他才拜的那个师父也死了?他现在是在侍候这个师娘?接踵而来的疑虑差点把他的脑子灌满,时不等人,不便想那么多,他赶紧亲手把自己面前那把椅子,亲手给搬到丰明烨边上,手一伸,谦让着对任云飞说道:“请坐,快坐下来说。” 钱通一看,马上急忙向外跑去,嘴里喊道:“张二斗,孙孟海,你俩赶紧搬两张好椅子过来。要大的,快去。” 远处的两个人听到钱通的喊声,急急忙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一前一后小跑着向面街的楼房而去。 任云飞也真不客气,来到椅子旁就坐了下去,那眼睛却是一直都没离开过丰明烨,坐在边上还一直侧身看着他。嘴里说道:“你怎么也不等等我,跑这么快干什么?” 丰明烨心里话,这不废话吗!我知道你还能再回来?我真不知道你回来是想干什么?是不是还要搞刺杀?他现在需要把注意力高度地集中起来,既要注意她的动向,又不想揭穿她的底,因为此人是自己放的,有点自作自受的感觉。现实情况如同掉入灰堆中的豆腐,吹拍两不得,只好简单回应着:“噢……” 尤江月那是什么样的人,江湖走过,风浪闯过,世面见过,人心窥过。她面对着这样两个年轻人,自然能探窥到心灵,光凭感觉就能断出他俩绝对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意思。正好她也想借此机会拉拢丰明烨,孤立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赵家美。她便不失时机轻轻从椅子上起身站起来,给任云飞施了个礼,并一语双关地说道:“没想到师娘这么年轻。” 任云飞也立刻站了起来,说起话来还是比较直率的,音调极清脆:“不年轻了,我都快到十七岁了。” 尤江月一听,轻点了一下头,轻启红唇微微笑着说道:“师娘可真会逗笑,您这么说,让我们这些二十三、四的脸面都没处放呀!来,咱们还是坐下说。”边坐边往赵家美那儿用眼角一扫。 赵家美把嘴一撇,拿眼狠狠瞅着往下坐着的尤江月。你这是说谁呐!我岁数大点怎么了?大也比你强,小妖精!不给你一巴掌,你不知道后娘怎么管孩子是不是?她开始用语言攻击尤江月了:“我是看全爷有银子才来,他没有银子,我就嫁给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子。” 尤江月明白赵家美这眼神带有怒火,口中含沙射影的意思。嗬!你还想来挑战我,我让你猖狂,给你灭灭火,我让你在这里丢丢人。她也豁上了,为惩治赵家美,强忍着内心的不舍之痛,侧头对她带来的一个丫鬟说道:“去,到我陪嫁的宝箱里面把翡翠镯子拿出来,送给师娘做个小见面礼。” 任云飞没想到尤江月会这么说,立刻脸就红了。她光贪图玩耍,还有心里在想着丰明烨,也没准备点礼品什么的,让人家这一说,真有点吃不住劲。这装大辈,看来还真没好事。她连忙两手划摆着说道:“不……我不要。” “师娘,您别见外,咱留个纪念不好嘛!”尤江月那可是久经各种大场面的人,毛丫头任云飞可不是她的对手。她只是想借此难得机会,忍痛破财,狠狠整整赵家美这不知死的玩意,以解闹婚搅局的心头之恨。 任云飞毕竟年轻推辞不过,便起身来到站在一边的八师叔郝壬面前,附在耳边交代了几句。郝壬就转身如飞,向门口而去…… 这时钱通领着两个仆人,也把两把大椅子搬了过来,安置下后。全无妄这才坐下,招呼道:“来,咱先喝茶。” 赵家美叫尤江月给气得不轻,坐在那里喘着粗气。她根本没想到尤江月能往外送东西,而且这口气还蛮大的。哼!还说是陪嫁的翡翠镯子?你个该死的全无妄,是不是你花银子给这小妖精买的……她现在眼睛都快往外冒火了,哪有心思喝茶…… 云雀岛,岸边礁石错叠,浪花飞溅;岛内树木繁盛,生机盎然。划船人将大船停靠在一个小型的码头旁边。三个人急不可待,不等船停稳,就先后接连跳上码头,立刻顺路疾步如飞……刚进到大院子,就看到老堂主坐在院子里的一把大太师椅上,微闭着眼睛在那儿养神。 三个人谁也不敢说话,只能远远地站着,怕吵醒老堂主。 其实此时的任风根本没睡,一直在担心着孙女任云飞。这初次出去,成功与失败并存,要的就是人能安全回来,自己就这么唯一的一个孙女。他坐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那脚步声已告诉他,出去的人回来了。他依旧眯着眼睛问:“事办利索了?” 三个人强打精神,向前一步,喏喏地一起回话:“回堂主,演砸了。” “砸了,就砸了吧!坏我‘清风轩’的名声呀!都回来了就好,叫我那孙女过来说话。别让她躲藏着了!”说到这,老堂主把眼睁开,定睛一看,就回来了三个,脸立刻就阴沉下来。 年开泰一咬牙,皱着眉,苦着脸说道:“堂主,大小姐她……” 老堂主刚听到这,顿时一惊,急忙发问:“云飞她怎么了?” “她和郝壬又再次进源海城里去了。想必是云飞她,看上了那个新郎官的师弟,或许又去找他去了。我看她走时,是一脸的开心样子……”年开泰只好吞吞吐吐禀报着,话语中,不免含有一些不太明显脱责之嫌…… 老堂主气得一捋胡子:“别说了,我要亲自去看看,那小子是何方神圣!备船,我要去源海城!” 骡子街,全府,大院子里戏台正中的桌子边。尤江月接过一个丫鬟拿来的一个檀香木盒,放在桌上,把它打开。盒里面红色绸布上是一对晶莹翠绿闪着诱人脂光的翡翠玉镯。然后,她又盖上盒盖,把檀香木盒拿了起来,并亲自走到任云飞这儿说道:“一点小物件,不成敬意,送与师娘留念。” 任云飞因现在心里有底,也不推辞,便站起来用客气话说道:“不好意思,受之有愧。”没出现丝毫犹豫,伸手就把那檀香木盒接了过来。 赵家美没有财力,斗不过人家。此时她脸都成猪肝色了,把那仰着的头也往下低了又低,紧闭着嘴咬着牙,大眼睛也瞪不起来了…… 全无妄一看,吃了一惊,这绝对不是我给她买的那对镯子,我买的那对要比这对档次略低点。这…… 丰明烨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来了后,喝茶时顺便给了师哥几两银子,这个刺客刺杀不成又返回来,还赚了这么贵重的礼品。唉!我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师哥哟!他坐在那里,如芒俯身,脸上就有点燥热,红红的,不时用眼神扫着那任云飞。人家这是虚意礼让你,你还真要呀?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我的师娘了?说出来,吓死你,我师父被鬼雪掩埋,死了快三年了,难道你要上酆都鬼府去找他? 任云飞知道丰明烨看她,就特意地把手伸到他面前,说道:“你说我要是戴上这翡翠镯子好看不?” 丰明烨一脸的尴尬样,坐在那里满嘴就一个字:“噢……” 钱通在全无妄后面提醒着他:“全爷,时辰快到了,这堂……”他不失时机地说到这就把话截住,留有余地,免得全说出来不恰当,造成难堪。 “拜!这花堂一定要拜!”全无妄把胸脯一挺说。今天是真豁出去了,即使早就把盖头掀飞,今天他也要来个新式的。 钱通急忙跑到戏台后,找到戏班子的班主,他拱手施礼:“刘班主,时辰快到了,请你主持婚礼吧。” 刘班主面露难色,觉着这个事情有点棘手。心想,今天这婚结得太热闹,打打杀杀闹了一通。这刚稳定下来,还不算完,又来了两个新娘,还都把盖头全揭了下来。太乱糟,这也没法主持呀?他看着钱通问:“你说,这让我主持的时候怎么说吗?” 钱通把眼一瞪。你问我,我问谁去?用手指着刘班主说道:“你今天打算准备不要银子了是不?那好,我去另请人。”说完后,连理也不理那刘班主,转身就要走。心里话,你这个人真是的,全爷是看你长了个福相脸,和那双招财耳才用的你。要不,人有的是,显不着你了。 刘班主拍了两下脑门子,给自己提了提神,我不要银子吃什么?他赶紧拉住钱通的胳膊,怕他真走了,低三下四地说道:“钱小爷,求求你,可别走呀,你一走,今天就白忙活了,我这就赶紧去准备主持。” “快点,时辰马上就到了。”钱通一使劲,把胳膊从刘班主的手上挣脱,再也没搭理他,扭头就走了回来。他快步来到全无妄的身边,俯身近前说道:“全爷,一切准备就绪,都安排好了。” 这时,戏台上的戏也停了下来。全无妄站起来,对着桌边围拢过来的丫鬟、婆子、仆人说道:“该我上场了,搀好新娘子,我们上台。” 尤江月对过来的两个丫鬟摆了一下手说道:“我有丫鬟,你们去搀那位没有丫鬟的吧。”她这话语虽说又轻又平,还带着人情味,可谁都能听出来这话里有弦外之音。 第16章 来者不善,古琴幽旋情胆包天: 赵家美现在头有点昏,不由自主地向前晃了一下,好在边上有个丫鬟搀着胳膊,没有出丑…… 全无妄也不知看没看见她那样子,再说,就是看见了他也不可能当回事。他走时看着丰明烨还坐在那里,就说道:“师弟,你陪着哥,咱一起到那台子上露露脸。” 尤江月更是会来事,对任云飞说道:“师娘,您也上去,没您哪行!” 一行人呼呼隆隆,来到了戏台的后面。刘班主因为搞不清关系,在台下问完这个,再问那个,经过一番刨根问底,总算是大体捋顺了个明白。不过也大吃了一惊,那个最小的小姑娘,在错综复杂的门派关系中,竟然辈分最大,拐弯抹角串联着,成了这些人的师娘。哎哟!刘班主差点一头撞在柱子上。乱!乱!真叫一个乱……为记清这些人和事,他用左右手差点把自己的脑袋拍烂,在他精心地安排下,已经是各就了各位。 在戏台上,面南背北放上了一把椅子,把任云飞请到椅子上坐下。这一干人等,先把新郎官全无妄安排在左边。丰明烨陪着全无妄,站在他的左面。右面是尤江月挨着全无妄,一个丫鬟搀扶着她,为的是把她和赵家美隔开,要不,水火不容,一旦打起来不好办。赵家美挨着那个丫鬟站着,边上也给她派上一个丫鬟搀扶着。 刘班主刚给排好,自己撤到一边正准备主持时。哪知赵家美她不是盏省油的灯,估计早在脑子里计划好了,她不听刘班主的安排,甩开丫鬟的手,就从背后绕过去在尤江月和全无妄的空隙里往前钻。 全无妄是有功底的人,根本挤不动。 尤江月被她挤了一下,随即柔弱的身子向前面偏歪着,脚也跨了一步……她本来有很强的功底,要来真的,恐怕赵家美今天是两块巨石的窄缝里伸脑袋,根本挤过不去的,搞不好还要带点伤。尤江月只是不能在外人面前显露出功力,特别是今天这么多人的场面,更是暴露不得,只好假装一下,让赵家美挤进来,脸上也特意表露出一丝的无奈。 丫鬟白了赵家美一眼,扶着尤江月让了让。这样尤江月就和赵家美站到了一起,不过隔出一个人的空隙。 赵家美一击制胜,高兴地把脸又往上仰了至少有半寸。小样,老娘就是要在关键时候出手,看我整不死你! 全无妄被赵家美的举动气得心跳加速,恨不能把后槽牙咬碎了,腰子脸再变灰,蛇眼发亮…… 丰明烨知道事态不好,用手拽了一下全无妄的胳膊。意思是,忍忍吧,师哥,谁叫你一天到晚朝三暮四呢? 全无妄鼻子和嘴一同喷出些腹中的怒气,让那有点发热的大脑保持住了冷静,只是蛇眼睁到最大限度,并且带着黝幽之光。 就在这短暂安静的一刻,刘班主抓住时机,高声就喊上了:“和风送爽,天赐瑞祥。花满地,亲朋聚,一团祥和今朝阳。唢呐庆喜,鞭炮福长。新郎貌,娘子娇,戏台之上来拜堂。一拜天地!” 全无妄和两个新娘躬身起拜…… “二拜高堂!” 全无妄犹豫了一下,两位新娘对着任云飞就拜了起来。全无妄心想,这也不是我的师娘,我拜的哪门子?唉,既然尤江月拜,我也拜了吧。师弟呀!师弟!哥叫你害苦了,半道上跟着你捡了个娘。不对!是师娘…… “夫妻对拜!” 好嘛!两位新娘子转身一前一后彼此之间隔着有半个人的身位,全无妄也转过身来,相互对拜着。 “送入洞房!”刘班主是一脸的汗,从来也没主持过这么复杂的婚礼。心里在想,哎呀,总算有惊无险完成了!挣这银子,可真是不容易呀! 刘班主的话音未落,全无妄冲着台下大喊一声:“开席!”他把全部的怒火都用这两个字给释放出来。然后,边往下走边说道:“盖头都揭下来了,还进什么洞房,一起到桌子上喝酒去。” 他们回到桌子边坐定后,宴席就开始了。全无妄准备挨着桌地走走,去敬敬酒。他看了一眼桌边一南一北坐在那儿暗暗在心里斗着气的尤江月和赵家美,怕领着她们俩出去敬酒闹出更大的难堪。他脑子一转,便把丰明烨给叫上了:“师弟,你替我倒酒!也借此认识下哥的朋友。” 尤江月一听全无妄这样说,又被刚才赵家美给钻了个空子惹了些恶气,不愿意在这和赵家美两个人斗。再说她和赵家美都穿着一身红衣,就觉着很别扭。于是,就对着全无妄说道:“全爷,奴家回去换件衣裳,一会儿就回来。” 全无妄一想,也好,万一自己不在,这两个人再打掐起来影响不好。尤江月的此举正合他意,他带着赞许的目光看着她,腰子脸也没了怒容:“好,快去快回,我敬完酒再回来陪你。” “好的。”尤江月应了一声,就领着自己带的两个丫鬟就奔全无妄的面街的楼而去…… 全无妄带领丰明烨和一干人等,首先来到了左排的第一桌。这桌是个女眷宴席,别看都是女人,她们可都是源海城名流巨富家的代表人。他先向丰明烨介绍到上席之人:“这是源海城首富单大掌柜的二太太,栾太太。”他右手指着边上的丰明烨继续说道:“这是我的师弟,他叫丰明烨,由他带我敬酒。” 丰明烨赶紧对坐在桌前的栾一娇施礼:“栾太太好!”他对栾一娇也是早有耳闻,听说过不少关于她的事。现在由于单喆在京城做买卖,不回源海城,家内的一切大事,基本上都是她来掌舵。这个女人可不是个简单人物,从栾家川一个山沟子出来,到源海城后,嫁给单喆,没有两把刷子可是玩不转的,定了不是个善茬子。 栾一娇看着丰明烨,点了下头,用带有客套的语气说道:“噢!是全掌柜的师弟呀,幸得一见。” 丰明烨走了过去,从一个仆人的托盘上拿下一个蓝花的茶壶,给她倒上茶水,他嘴里说道:“以茶代酒,不成敬意,请栾太太见谅。” “客气……”栾一娇端起茶碗,品了一小口,表示了一下礼节。 全无妄又对这桌的二席向丰明烨介绍着:“这是咱源江城‘万货全’万大掌柜的太太,单太太,她也是栾太太的大姑姐,一直在这源海城居住。” 丰明烨看着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在她脸上像有一种似曾面熟的感觉,好像在记忆中哪个地方哪个人与她很相像。对,师娘白羽情那眼睛像她……此刻,也不允许他多想,只好施了个礼,说道:“单太太好!” 单双眼睛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丰明烨,脸上挂着慈善的笑意,眼睛一直没离开他的脸,说道:“不必客气。然后又对全无妄说道:全掌柜,你这个师弟可真是一表人才呀。” 全无妄即刻就接上了话茬:“单太太夸奖了,我这个师弟今年才二十岁,还年轻……还年轻呀。” “哦,好岁数,多会结婚呀?”单双好像在有意地问。她对这个丰明烨显得是特别的关心。 全无妄这小子是一肚子的鬼,他已经从单双的脸上看出了一点异样,他知道她有个宝贝闺女叫万从雪,今年十六岁。这些都是他在最近才打听到的。可这个万从雪,就是当年师父领去梦源镇山神庙里还愿的那个小姑娘。由于自己以前和师父两个人在青草坳合伙骗过丰明烨,他现在不敢和丰明烨说真情,怕师弟和他闹翻脸,把关系搞僵,师父现在死了,这事自己有嘴也说不清,道不明。他不愿意在这里说久了,怕把这个事说穿帮,想立刻把这个事截住,免得单双和丰明烨越扯越近。他赶紧应付着:“快了!快了……” 正好丰明烨这时也把茶水给她倒上了,恭敬礼貌微俯着身躯对单双说道:“单太太请喝茶。” 单双端起茶碗仍是端详着丰明烨的脸,品了一小口后说道:“我观你甚讲礼教,可见家教很深呀。” “我山野之人,礼道粗糙,请单太太谅解。”丰明烨微低了一下头,带有三分的谦虚样子说道。 单双今天好像对丰明烨特有些好感,礼让着说道:“你要有空,可到我府上一坐,我想问你一些源江城的情况。” 还没等丰明烨开口,全无妄便不失时机赶紧接上话茬说道:“这没问题,有空我一定领着我师弟一起到您府上去拜访。我们先去敬酒,一会再回来陪您。”全无妄心想,你这老太太,这是到我这里选闺女女婿吧?左一眼,右一眼不说,怎么还往家里叫呢?哎哟,你可真用心呀!他又看看丰明烨,你呀你,师弟!人缘可真够好的…… 第16章 来者不善,古琴幽旋情胆包天: 二十几桌,全无妄领着丰明烨是挨个桌子敬酒。什么李员外、张衙役、毛帮主、王掌柜……或是‘酆蛊门’、‘喝墨堂’、‘青牛帮’、‘枭悠行’……的一些部分弟子代表。还有三教九流等等,一些各类人物…… 他们敬到最后,全无妄刚要往回走。钱通在后面拉了他衣服一下,指了指靠在角上的一张桌子。全无妄马上想起来,噢!对了,这还有一桌,差点忘了。他们就一起来到了赵家财这桌。全无妄看到赵家财,由于内心有愧,还是有点尴尬的感觉,没办法,刚才在戏台上和赵家美拜了堂,他在嗓子眼里叫了声:“哥!我敬你一碗。” 赵家财本来气很足,当全无妄叫了一声哥时,往下憋了憋。想到妹妹以后还要和这小子在一个门檐下过日子,就把丰明烨给倒满的酒碗端了起来,也没难为全无妄,就一口气灌了下去…… 全无妄在敬蛊不赖、酒不坏和天不在时,就放松了许多,调侃道:“怎么不叫爷了,把我忘了?酒随便喝,管够,爷有的是酒。” 蛊不赖低着头,看着丰明烨刚给她倒上的酒说道:“不是我们忘了您,是您银子多了把眼挡住看不到我们了。” “咳……竟说些没用的,我不是……”全无妄看了一下边上的赵家财,没再往下深层里说。心里话,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你们帮着赵家兄妹来害我,你们先等着,等客人都走了,我再好好和你们算账。 丰明烨给酒不坏倒酒时。酒不坏两个烂红眼直直地看着丰明烨,双手久久地在胸前抱着拳,点着头说道:“不好意思,烦劳二爷给倒酒。” “不客气!这是你家全爷敬你的,我只是给倒上罢了。”他一边把手中所剩无几酒水的酒壶放在仆人的托盘上,一边说。 丰明烨又走了两步,从另一个仆人端的托盘上又拿下一壶酒,这是一个很大的锡酒壶。他上前一步,给天不在倒酒。天不在有意假装客气,明显而特意用手搭在丰明烨的手腕上,嘴里说着:“谢谢二爷!”暗地里用足了力气使劲往下压丰明烨的手腕,想让他倒不成酒,或把酒洒到桌子上,好看他的笑话。 丰明烨早已觉察出来这来自暗地的较量,手仍然是稳稳地将酒倒满,随着一声:“别客气!”他的手连同那锡酒壶瞬间滑出天不在的手掌。 天不在手还在往下使劲压,突然间,手就落了空,‘嘭’的一声,指和掌就先后搓到桌子上。顿时,碗盘齐响…… 蛊不赖赶紧用脚踢了他一下:“三弟,你醉了?” 酒不坏假装端酒,用一只手立在嘴边遮挡着丰明烨和全无妄的视线,把嘴向远边的几张桌席努了努。那意思是,你看看今天都来了些什么人?我那原先的门派‘喝墨堂’咱嫂子原先的门派‘酆蛊门’,还有那‘青牛帮’、‘枭悠行’都派代表来赴宴。你就忍忍吧!别出头了!没人把你当傻子? 天不在这才醒悟过来,只好自圆其说道:“我有点晕。” 全无妄那蛇眼扫了一下这些人,说道:“各位,慢慢喝,我有事,就不陪你们了。”说完便拉着丰明烨又走向戏台前。 赵家财用斜眼看着在全无妄身后紧紧跟随的钱通。心里暗暗骂道,真是条好狗,腚轻眼明,你跟在后面吃屎呀?你跟着我干时,我怎么就没觉出,你有这个特长呐! 也就在全无妄他们刚回来时,尤江月也换了一身白色绣花袖口与牙边包镶着浅蓝色宽边的衣裙,在丫鬟的陪伴下飘袅着脚步,与全无妄和丰明烨一起来到了桌子边,众人也都各自落了座位。 落座后,时间不长,也就是在刻时许余。就见那郝壬疾步从大门外飞速而来,手里稳稳地托了一架古琴。在眨眼之间,便来到了桌子边任云飞的跟前。 任云飞看到汗湿衣襟的师叔郝壬手托古琴站在面前,很是兴奋,脸上出现一抹满意的明媚笑容。她立刻站起来指着郝壬手里托着的古琴对尤江月说道:“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送你一架古琴吧。” 尤江月一看到面前这架古琴,暗吃一惊。这不是源海城‘百古行’的镇店之宝吗?哎呀!这可是价值不菲的宝物呀,她竟然出手送给我?看来这个师娘的来头真不小,她是谁?时间不容她沉思,她马上微摆嫩手,谦让着说道:“师娘,您这礼物太贵重了,我受之不起。” 任云飞一脸的稚嫩笑意未消,还故意装作出稳重样,嫩言难做老腔调:“小意思,别客气。” 丰明烨此时眼也直了,受过老道姑这么些年的教诲,对识别古琴方面也略微知道一些,一看便感觉到,这琴极有可能是名贵货。行呀,小师娘,你这假劣伪冒的愣充大辈,不过还真有点东西。不会是把你家祖传的宝贝给偷出来了吧?该!该你失财,放点血吧! 赵家美也稍懂点琴,以前白老爷子怕她一个人在家寂寞闷得慌,也给她买过一架琴,一两银子雇了个乡野师傅,教了十几天。以前她没事时,自己也常弹弹琴,消遣下,虽然经常跑音走调的,但自己弹着顺心,听着熨帖就行,别人那是爱听不听,无所谓。白老爷子难得雅兴,听了一次琴后,也夸奖她,你这琴弹得好,能撼动人心,有种使人听了后,就想推门往外跑的冲动感。 全无妄虽不识货,但他会看;不是会看琴,而是会看人,看人的脸;不用看别人,单单是尤江月足够了。他一看她那眼睛,马上就知她已被这架古琴深深地吸引住了。他立刻吩咐道:“快点,赶紧把桌子上的碗盘都给我撤了,一点也不要留。” 一听此话,郝壬立刻后退了几步,把桌前的地方给让出来。 钱通手一挥,指挥着丫鬟、婆子、仆人围拢到桌子边,即刻就将上面的所有东西全部撤了个精光,并把桌子擦拭得锃亮。 郝壬又把古琴托到桌子边。丰明烨起身后,将古琴从郝壬托着的案牍桌几上拿下来,把它轻轻地放在桌子上。郝壬现在双手只托了一个案牍桌,心想,我别在这里傻托着了,就轻轻放在一边的地上。 尤江月爱不释手,在正反两面反复地看着。只见这架古琴极具特色,古琴的面,是黑红相间,面为桐木,底为梓木,由两种木料精嵌而成。古琴身,通体以小蛇腹断纹为主,梅花断纹穿插其间相互交织。背面的古琴底上,浮现出的断纹隐起如虬,凹凸着,尽显剑锋之刚气,刻意凸显出的纹络要比琴面更加浑深。此架古琴,龙池是个圆形的,凤沼刻意制作成细长的椭圆形状,用胶漆作赔格。古琴面则以微隆起之势便于纳音,七根丝弦粗细各异,亮如银丝,全部由最好的蚕丝精心缠绕而成。龙池上方刻有寸许行草,‘江山之音’。池内有‘天授辛卯’四个字。池之两旁刻隶书铭文四句话。‘江山千秋,普天尽乐。天籁同音,桐梓双和’。 赵家美刚才在拜天地时扳回一局,现在是信心大增。她根本就没看得起眼前这个尤江月。虽然你长得异常俊俏,妖精脸,狐眉狐眼的,也只不过就是个摆设物,充其量能算是个花瓶子。别看你嘴小,敢不吃饭不?下巴尖怎么的,能当锥子纳鞋底吗?老娘我什么没见过,凶猛的山寨王都被我驯服了。还怕你呀!我可是弹过琴的,你懂吗?她觉着在这琴上是稳操胜券,就开了口:“哟!那琴是弹的,不是看的!不懂我教教你呀?”她竟然站起身来,绕桌子半圈走到尤江月跟前,伸出手在那古琴上弹出了几个音。 尤江月是满心的怒气,我还用你来教。当年我弹奏着这‘江山之音’时,恐怕你姥姥的姥姥都还没出生呐!此时的尤江月在脑子里,又忽地一下闪现出当年的自己,那个皇家小公主,长裙飘逸的阿拉坦那木其手拨琴弦……往事如烟,眼前一瞬而过。我不是为了帮我的族人夺回那个失去已久的江山。我这运用不老之术保持颜容清音的老婆子,能嫁给这个孙孙辈儿的全无妄?尤江月没有多想,便站起身来,主动让开了座位,来到了一边。嘴里说道:“既然有明白之人,何不就此来上一曲。” 赵家美也不谦让,一下子就坐在尤江月刚才坐的椅子上,仰着脸看着那戏台说道:“叫那帮戏子停了,别搞出杂音来。” 全无妄坐在那儿,如同轰苍蝇样,把手向戏台上挥了几下。刘班主是个明白人,马上就把正在演的戏叫停了。 第16章 来者不善,古琴幽旋情胆包天: 赵家美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伸手拨动起那绷紧的琴弦,立时古琴便发出莺莺之音。她弹的是茶馆小曲,‘鹂上春枝’,边弹边用眼角瞄视着站在一边的尤江月。一曲未完,她就见尤江月嘴角挂起了难以忍受的讥笑……自己对琴本来就没什么较高造诣,只为压制尤江月,今天是豁上去了。当她又看到尤江月的嘴角由讥笑变为耻笑时,更是弹不下去了。心想,小看这个小妖精了,原来她懂呀!好你个烂货,我弹不好,也不能给你留着!顿时,心生恶念,两手并用,死命抓拨着琴弦。 在近似于疯狂状态的外力作用下,古琴呻吟着,发出杂乱无章的噪音,好像是在痛苦地呐喊……不甘示弱的琴弦,当即就撞碰并弹抽着她的手指,作出强劲有力的回击。 瞬间,一阵刺骨般的疼痛,就由指尖处传输回来。哎哟!你这个破烂古朽老货,还会咬人手指。赵家美手一哆嗦,瞪着眼,皱起脸,腹中早已积攒许久的嫉怨怒火,此时此刻,在内外因素促使下,当即由心头而出。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两手一用力,将桌子上的古琴往一边甩推过去…… 全无妄和丰明烨在赵家美发狠乱拨琴弦时就站了起来,俩人都在担心她把琴弦拨断。可是这琴弦韧性极强,任凭赵家美手指的无情摧残,竟完好如初。就在赵家美准备将古琴推下桌的一刹那,两人几乎同时出手,一团银色的光和一股黑色的气旋一下子将古琴摁在桌子上。古琴的琴弦被这银光与气旋击响,爆发出一阵轰鸣声…… 赵家美起身走回自己的座位,边走边给自己找台阶下,说道:“不弹了,弹多了你们也听不懂。” 众人被她这乱曲和恼怒的举动,引得掩嘴偷笑…… 任云飞实在忍不住,脸若烂漫的春花,赶紧用双手捂住了脸,弯下腰去…… 赵家美坐下后,仍然不解气,对着尤江月说道:“有个人站在那儿和个傻子似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吗!” 尤江月眼睛看着那古琴,根本没拿赵家美的话当回事,嘴里说道:“古琴虽好,曲难求;英雄辈出,谁为豪?” 全无妄以前听过尤江月弹过琴,此时借机会也有意识想让她露一手给众人看看。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说道:“娘子,何不来上几曲,让宾朋们一乐……”他这人以前没说惯这样文绉绉的话,这一说出来,不但显得生硬还有点蹩脚,特别是那沙哑的嗓音说出来更是酸酸的…… 丰明烨一听,差点笑出来,师哥真行,这样的话他也好意思当着众人说。 赵家美两眼都快气爆了,‘呸!呸……’还娘子呢!又把他那泼皮癞蛤蟆样子给拿出来了。呀!好恶心!我吐…… 尤江月目的就是想镇一下赵家美,就对全无妄说道:“我弹琴都是在台上,这琴在桌子上弹,它就有一股土腥味。” 赵家美现在可不是气了,瞬间把气全都压进肚子里,是又涨又鼓,只等着爆了。她脸紫着,眼瞪着,牙咬着,就连那桌子下的腿,都在抖动着…… 全无妄一听,此事不在话下,这好说,那不是有个戏台吗?立刻就对钱通喊道:“钱通。” 钱通马上从全无妄的背后转出来:“小的在。” “你快去找人把琴和案牍桌几拿到戏台上。再把桌子上的茶水端回来。”全无妄手臂一挥,食指一伸,指着那戏台说。 “是,全爷,我立刻就去办。”钱通急速转身,领人按照全无妄的吩咐往戏台上搬着所需的东西。同时又安排人把茶碗端到桌子上摆放好。一时间,钱通在桌子边与戏台上来回跑着,忙得不亦乐乎,生怕出现一点纰漏。 尤江月微微一笑,眼角扫视着就要气爆了还仍坐在那儿抽脸、横眉、瞪眼的赵家美。想跟我斗,好!我再给你上点眼药,让你那眼也瞪不起来,不瞎也得闭上。她眼含柔光,红唇轻启,用娇雅软语对全无妄说道:“我弹琴有个规矩,是无舞不弹,我看你师弟英俊潇洒一表人才,腰佩宝刀,也是个练武之人,是否可让他陪我舞上一段刀功表演。” 全无妄不假思索,为博美人欢,上天入地都敢干。他不管丰明烨是不是能否胜任,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立刻就脱口而出:“这有何难。师弟,哥就看你的了,上,陪你嫂子舞两下。” 丰明烨虽说受老道姑和白羽情的熏陶,懂不少琴律琴韵,也偶尔在白羽情即兴的琴声中舞过数次刀。但今天毕竟是与往日不同,当着这么多各行名流宾客的面他还是有些怯意的,但其主要原因,还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卖弄自己。他坐在那里没动,连忙往外推辞着说道:“不行,我可舞不了。” 任云飞年轻不知畏,呼一下,从坐的椅子上就站起身来,不等别人开口,她先冒了出来几句:“什么行不行的!我和你一起舞,不会我教你。” 丰明烨听到此话,眼一眯,差一点把手中的茶碗掉到桌子上。小丫头,你知道外面刮风不?话说得有点太大,你就不怕外面风大闪坏了舌头!两眼看着她没有作声…… 此刻,尤江月花之娇羞的脸略显微冷,不失时机地先看看赵家美,眼光在那里只停留了瞬间,然后,又迅速移到了全无妄那腰子脸上。她虽然没说话,但那眼神明显地带有几分怨气。将目光移向戏台的同时,也轻启微步,带领着俩丫鬟,纤款细步,袅袅婷婷向那戏台走去。 全无妄内心焦虑,用祈求的眼光看着丰明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那里稳坐钓鱼台!哥我都掉深水里了,救救我行不?在众人拭目以待的特情所迫下,他脸上有些愠怒。心想,怎么了师弟?你这是不给哥面子呀,你看你这师娘多大方,不请自上。时间不等人,再拖延一会儿,黄花菜都捂酸了。他即刻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说道:“叫你舞你就舞,哥愿意看。” 丰明烨没办法,摇了下头,脸上显露出一种被逼无奈的状态,事到如今只好站起身来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现一现丑!舞不好,恕请包涵。”他这几句话既是对全无妄说,又是对众人说。 任云飞说完话后,就走到师叔郝壬身边,从他那儿将其腰上的一把长剑取下来。也不用别人请,自己早早地就来到了戏台前一块空地上。她在那里伸腿、甩胳膊像个大师样,做着舞剑前准备动作…… 丰明烨将刀与鞘从腰上解下,一同拿在左手中,也来到了这空地上。他右手握紧刀柄,抽刀出鞘,宝刀闪着银光,横刀在身前。 台上的尤江月先试了几下琴音后,看了一眼台下,准备随琴歌伴舞的丰明烨和任云飞两个人。这是一种无声的交流,意思是准备好,我要开始了。随着一声低调的琴声首先响起,她开始边歌边弹,唱词是‘花如梦’: 【花如梦境艳几笑?馨香到君旁。 吻尽朝露待青春,一生情缘雨中初绽望。 风吹花瓣心愿凉,泪水流两行。 残败随水漂何方?醒在曦晨湿衣裳。】 曲调时而欢快,时而委婉,时而低沉,时而倾情……此曲调把人带入花的梦境中,让人浮想联翩,既惋叹艳花短暂的倾情怒放,又想到如梦人生之旅绚美的一瞬……丰明烨和任云飞随歌就曲双双舞起刀、剑来。 不过丰明烨一听到是这样的曲调,舞动刀的力度和速度就放慢了下来,刻意将动作做得轻飘些,尽量使霸气的刀法体现出侠骨柔情的一面。 任云飞倒是很尽兴,围绕着丰明烨,在点、刺、砍、劈……剑出身进,如影随形,柔中带刚。她长剑在手中倾情自由翻飞,由轻到重,和着音韵探试着丰明烨到底有多少功力,更是想以剑传情,用剑与刀的相碰和身体的闪错之间在眼神上加以交流…… 丰明烨则随机应变着,伴着任云飞的剑路,一手握鞘,一手挥刀,轻划着轻重不一,方向各异的曲线,用挡、挑、躲、划……化解她的攻势,并在极力配合着她的剑势,弥补她不太注意轻重的剑姿,刀法极力配合着旋律起伏的曲调。以便达到两个人各自张弛有度且功力顺畅协调。尽量避免互误,以保两个人步调一致,以免出现瑕疵…… 随着尤江月的歌声结尾, 醒在曦晨湿衣裳,长长的‘裳’字的出口。丰明烨和任云飞双双腾空旋起,刀、剑在空中同时旋起两团风阵。两个人在琴音的尾声中轻柔落地,刀、剑在空中突闪了一道红、白之光,瞬间刀、剑的尖就同时直指地面。 此时,琴声也戛然而止。哪知任云飞在空中有点得意忘形,她有意识地在下落的过程中靠近并紧贴着丰明烨。 丰明烨怕她落地不稳,拿刀鞘的手变成了一个鹤展单翅,预先做好一个不失舞态,而又行之有效的防御,怕落地时来不及。 任云飞也不客气,落地时竟有意无意半倚半靠在丰明烨的怀里…… 众人在这如梦如醉的琴声、神幻飘逸的舞姿中,起哄般高声喊道:“好……”紧接着爆发出一阵由心而出之激烈掌声…… 第17章 剑圣乍现,刀光剑影初见端倪: 第十七章 剑圣乍现,刀光剑影初见端倪: 当众人还沉浸在和回味着刚才的琴声、舞姿中时。突然,大门口出现了‘清风轩’堂主任风的身影。门口的那两个家丁现在已如同摆设,别说是上前阻拦,甚至于眼睛刚看到,腿连一步都还没迈出去。任风在他们面前只是一闪,早就目追不及地飘了过去。 任风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也就是身影一闪之间,便腰悬宝剑来到了离全无妄五尺远的地方站定。 众人一片惊愕声,甚至很多人都未察觉到,这个身穿黑色长衫,须白面慈的老人,是怎样来到这桌前的。 任风面对全无妄开了口:“‘清风轩’任风前来贺喜!一点小礼,请笑纳!”说话之间右手向前一送,一个方形薄薄的红包如同突窜的烈焰平向划空前飞,并拉着红色的焰尾奔向全无妄。 全无妄刚一起身,那红光就到了他面前。他手一伸,立刻带出一股灰色的气流,如同狂蟒捕猎,那个红包就抓在手里。他鹰嘴露笑,拱手弯腰:“谢谢堂主!不知您来,有失远迎,请见谅!” 任风一看全无妄身手不凡,觉察到他不是个等闲之辈,脸挂笑容,搭手回礼道:“不请自来,惭愧呀。”任风说完。他立刻扭头,向戏台前面的丰明烨和任云飞看去…… 当任风刚一报门户时,在座的众人无不惊讶,相互悄声传递着信息,全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向他这里聚来。他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今天突然半路前来参加婚礼,一定是有原因的?在这个时候来,定了是有重大的事!要不,他不可能亲自露面? 绝大多数人只是听其名,根本就没见过任风。竟有一些人睁大了眼睛,想一窥这个江湖传说的庐山真面目。也有几个情不自禁喊出来:“啊!他就是剑圣任风呀?” 蛊不赖离得远,没有第一时间听到任风自报家门,等众人碎语传过来时,惊吓中的她差一点就尿了裤子。她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清风轩’的老堂主任风。她因为心里有鬼,是忐忑不安,心不宁,坐不稳,手一颤,碗中的酒洒出了一半…… 因蛊不赖事先和酒不坏稍微通过气,告诉过他,要请个‘清风轩’的高手惩治全无妄。她并没有告诉他要报仇,置其于死地的真实目的。先前以失败而告终的闹剧使酒不坏明白,他也就基本猜测到了蛊不赖那一下颤抖,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才促成的,也就没有言语,装作没看见。不过此时脸上微出冷汗,心里明白得很,‘清风轩’可是个惹不起的门派。 天不在对于这些事,是毫无知情,以为这一下可抓住了蛊不赖的小辫子,眼睛盯着她,手指着桌子上洒的酒说道:“嫂子,你也喝醉了?” 酒不坏瞪了他一眼,赶紧说道:“三弟,你没事干,你去和刚才来那个老头子较量下,看能打过他不?” 天不在一听,立刻起身,不就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子吗?什么剑圣,剑不圣的,我天不在专治不服。此话正中我意,去也无妨:“好嘞!”说着起身就想往前面走…… 蛊不赖即刻一脚踢在他腿上:“就你事多,坐下!” 天不在被踢了个正着,而且力道还挺足。他脸一皱,咬牙忍痛不解地看着蛊不赖说道:“嫂子你这是……” 戏台前,正中这桌。郝壬站在一边一声不语,心里七上八下的,脸上的汗就流下来了。 任云飞刚才还沉浸在那个自己编织的五彩梦境中,被不请自来的任风给惊出一身的冷汗。她就是想到天塌,想到地陷,也想不到自己的爷爷他老人家能到这里来。一时间,走路都两腿发软,有点晃。幸亏丰明烨在边上扶了一把,搞不好还真能摔个跟头。 丰明烨不认识任风,只是在老道姑那儿听到过‘清风轩’的名字。老道姑也只是极其简略并轻描淡写,面带十分不屑的语气告诉过他,‘清风轩’的老堂主叫任风,是个自吹自擂欺世盗名的当今天下第一剑圣。 全无妄看到任风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丰明烨,知道很有可能这老家伙今天主要是冲着他这个师弟来的。他觉着今天这婚结得是极其别扭,事是一个接着一个地来,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我全无妄这是招谁惹谁了?一步一个坎,难道说苍天想整死我不成?面对着任风,他的头都大了。他这尊神,谁惹得起哟!师弟呀,师弟,你惹谁不好,单单惹到他头上。但事到临头,硬着头皮上吧:“任老堂主,您请上座。” “不了,站着就行,看得明白,我看看就走。”任风手向外一摆,眼睛在丰明烨与孙女任云飞身上来回转移着。 全无妄想,哎呀!站客难伺候!你这是来刁难我吗?我好像没与你‘清风轩’有过节?他只好静观其变,顺口说道:“那您喝杯茶。”说话时,用不经意的眼神给边上的钱通发出了示意。 钱通一点就透,赶紧上前几步,从一个仆人端的茶盘中端起一碗茶,向任风走去。 任风面对着走过来的端茶人,嘴里说道:“谢了!我不渴!” 钱通只好停住脚步,怏怏不乐中,将茶碗放在原先的那个茶盘上。 全无妄右手轻抚着自己的左腮,脑子里在翻转着…… “那个年轻人是……”任风用手轻轻一指,即将走过来的丰明烨,向全无妄问道。 全无妄现在脑子有点乱,搞不明白任风不请自来到这里的具体目的。‘噢’?他并不认识丰明烨?脑子里瞬间又翻转出应答策略,眨着眼睛回着问话:“他是我师弟,来参加我的婚礼。”他想,这事必须说得越简单越好,多一个字都不能说,尽量不让任风知道得太多。 任风点了一下头,嘴里轻轻‘哦’了一声,仍然用眼在打量着丰明烨。然后他又随意地说道。“我听到琴声悠扬,如倾如诉,就不自禁地来了,是想听听这琴声,看看舞者的风采。” “噢……”全无妄不想说什么,只是简单地应着。他也听说过任风有不少怪脾气,便不再让座,观其来者的目的。可心里始终有些不痛快,我这全府也不是你的后花园,想听琴,连招呼也不打,就擅自闯进来……他看到任风这双眼就没离开过丰明烨,脑子里已经明白了,这任风虽然不认识他,但绝对是冲着师弟来的。师弟呀,师弟,你怎么事就这么多呢?敬个酒,老太太左一眼,右一眼地盯着你;舞个刀,老堂主前一说,后一问地紧追着你。咳!你叫哥哥我多难为情呀!行,今天这个事你自己收场吧,我看看你怎么把这尊神送走? 任风走上前,用一个老前辈的口气,将那还没坐下的丰明烨叫住:“少侠慢坐!老夫想看看少侠再舞下刀,可赏脸否?” 丰明烨也用眼睛盯看着任风。心想,你盯着我干什么?我也不是个猴!他没办法,当着众多人的面,也不好驳他面子,毕竟还是要给予面前这个天下第一剑圣一些尊重的。别无选择,只好一狠心,舞就舞吧,反正也累不死人。他礼节性地一抱拳,立刻心嘴一致,非常虚心地说道:“我学功短,造诣浅,有很多的地方不懂,望前辈指教。” “呵呵……指教不敢当,不知少侠选用哪个词曲?”任风见这个毛头小子真敢上场,竟特意追问了一句。同时眼光落在丰明烨的宝刀上,立刻,若有所思起来,这小子武器还真不错。他怎么能有这罕见的宝刀呢…… 丰明烨不解其意,只好询问道:“前辈您喜欢哪首?” 任风微微一笑,并未做回答,几步便来到了戏台前,抬头冲着尤江月就喊上了:“烦劳新娘子,弹唱一首‘英雄颂’。”然后,又对丰明烨说道:“少侠独舞显得有点单调,不妨老夫做个辅衬,烘托下你这个少年英雄。” 尤江月顿时一惊。呀!难道说他认出我来了?不能吧?这么些年都过去了,再说我现在这容貌,他绝对不会认出我来,不会的……但脑子里却一下子回到了血雨腥风,刀光剑影的时候…… 事到如今,丰明烨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的刀法不精,望前辈手下留情……” 任风摘下悬在腰间的宝剑,两眼如电,直视着丰明烨。他就想不明白,自己的宝贝小孙女,怎么就看上了这个毛头小子?不就是长了一副好皮囊吗?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看看你到底长了几块骨头、几条筋…… 第17章 剑圣乍现,刀光剑影初见端倪: 尤江月稳定了一下情绪,拨动了几下琴弦,向下看了看任风和丰明烨,就正式弹奏起来。边弹边唱着这首她已经改编了词,但还是原曲的‘英雄颂’,为的是不让这台下任风看出破绽,把她认出来。实际现在源海城广泛流传的‘英雄颂’有好几个版本,只是歌词各不相同,但曲都是同样的古曲。经过她改编的这首‘英雄颂’的唱词是: 【源水江边,山外烟,青青杨柳。剑在手,指天问地,我主桑舟。 半生漂泊苦做情,一世演义灵与肉。英雄愿,天下纵横过,壮志酬。 情未断,倾寒咒;牵丝缠,见之由?梦源头,意中人再回首! 春夏秋冬刀剑天,海陆江山染血流。转身望,残阳映痕伤,山河秀!】 尤江月头轻侧,眼微眯,双手抚琴已经把自己融入于这琴歌之中了。她弹奏出的曲调先是悠扬绵长……连着又突出了宽广豁达……紧接着便进入委婉悲切中催人泪下……最后琴声共鸣是一番壮怀激烈的血泪之音…… 任风宝剑在手,剑未出鞘,双掌夹托住剑鞘,以一个童子拜佛的动作开场。就见一股气浪由地面向上冲天而起。 丰明烨宝刀出鞘,右手持刀,左手握鞘,与任风同时出招。他横刀一个夏荷沐雨划出半圈闪光的银弧。 任风双手左右分划,拨云见日啸风掠面。宝剑在急速下落,也就在下落的过程中,一个拍雾寻风,任风右手抓住剑柄,同时左手也握住了剑鞘。紧接着他将未出鞘的宝剑双手向丰明烨前面一推,立刻一股炽热的红色风暴,如同剧燃的烈焰,一下子就扑向了他。 丰明烨已观察到了任风的动向,连忙向一边滑闪,躲过他送来的这股炽热的风暴。那风暴在他身边划闪而过,撞击到戏台的边柱之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后,遁空而消。丰明烨心中一惊,明显感觉出这个任风是来者不善,随即一个春柳拂面一道银光爆闪着由上而下向任风劈去。 任风旋身侧躲,左右手同时向外一用力,‘唰’,那把名叫‘红尘天’的宝剑滑鞘而出。任风直接一个风追魂,剑到之处数缕红光飞扑向前,剑尖直指丰明烨的咽喉。 丰明烨一个后仰,同时拿刀背去挑挡任风的剑。就在两件兵器刚要接触的一刹那。他把刀突然一收,身体随着一个白龙尾腾翻到一边。因为他观察到了任风有收剑的动作,感觉到又要出招。 只见任风收剑时身体也在后仰,他也做了一下预防,已经猜测到丰明烨可能拿刀横扫。当他看到丰明烨腾翻到一边时,立刻将剑隔空横扫。顿时,一排红光直奔丰明烨袭来。 丰明烨马上挥刀向下劈去,一团银球从天而降与红光十字交叉相对撞。猛然之间,传来轰然巨响,无数条两色光线四处纷飞。丰明烨被气浪一震,身体往后退了两步。心中暗道,好厉害的剑气,如此功力,谁能力敌,不愧是当今天下第一剑圣。 任风使出这招,有点后悔。原本不想伤人,只想试试这小子的功底,剑出得有点凶狠,力道十足。没承想,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丰明烨竟敢和他对攻。轰响过后,本想他极可能躺在地上。可又是一个意外出现在眼前,这小子还站在那,依然横刀相对着。任风向前一蹿,人到剑到一团火球到。 丰明烨赶紧闪身躲过那狠命的一击,隔空踢出了骷髅滚地脚,一团银白骷髅带着狞笑飞奔任风而去。 任风急速转身让过,耳朵里立刻灌进一阵啸声。好小子!你真够狠的!他腾空而起,手起剑动,在空中划出一道彩虹,冲击着丰明烨。 丰明烨在任风腾空时,自己也双脚蹬地,身体上蹿运用青龙出云,紧随其后腾到了空中,同时刀由下而上带起一阵银色风暴,撞击着那七彩的虹波。空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丰明烨被气浪推催着在空中飘退了近五尺远。 任风在空中又飘滑着脚步,把剑从左到右斜劈下来,气凶力猛。霎时,红光闪烁,如电如幻。 丰明烨在空中挥刀从右到左也在反向斜劈,同时施展轻飘尘,使自己处在轻飘状态,反劈的刀迹化作一条银龙,和红光对碰,瞬时形成了银白与血红两道闪电,一声脆响,气浪怒翻狂腾。在气浪中,丰明烨飘晃了几下,他随即启用幻龙腾,形成一条银龙冲坠地面站定。 任风也在空中极力捕捉丰明烨的破绽,暗中也深深地吃了一惊,这小子功夫不浅,是个难对付的主。当看到丰明烨化作一条银龙从空中坠到地面时,觉着机会来了。他在下落的过程中一狠心,用上了自己看家的绝招,告别红尘。只见他双手把剑和鞘并在一起由空中直直地向下一拉。顿时,剑气化作数条火焰,从天而降,围住了丰明烨。 丰明烨已觉察出任风的行动,在脚还没落地时,于空中左鞘右刀同时由下而上反劈向两边。这冬梅绽雪非同一般,随着鞘和刀的急速旋划,团团银色气浪上下左右旋转着四处纷飞,银色气浪瞬间就将那数条从天而降火焰吞噬殆尽,留下一阵‘嘶嘶……’的啸声。而且落地的气浪又再次向四周反弹,冲击着任风下落的身体。 任风本想这一招就可将丰明烨制服,眼见着自己的招式被他发出的功力给化解掉,而且还处于反弹气浪的攻击之中。只好快速收剑握鞘在自己的胸前向下用力猛推,发动炽热剑气烈焰下压着冲击他的气旋。‘轰’,沉闷的响声过后,他双腿就出现了酸麻的感觉,脚尖刚接触地面时,传来的琴声已到了终音时刻。来不及多想,赶紧右手伸臂一个剑指青天,左手握鞘臂贴身侧全力一顿,立刻,啸风裹挟着红焰掠地冲天…… 丰明烨落地后为配合终曲,蓄自身全力爆发于一瞬,右手横刀挥划,左手甩腕用力顿鞘,银光随臂长闪,狂风顺腕突起,横刀之处白雾如絮,以此作为最后的刀舞结尾。由于用的是聚寒霰,剧烈震动的空气波及四周,顿时,滚雷之声在戏台前骤起,天空就有些细小的冰晶坠落下来…… 这时,那古琴终结之音也慢慢消失在这聚寒霰所激起的滚雷余声中。 任风被丰明烨的聚寒霰震得心烦意乱,加上他剑指青天时,那目空一切上仰天际的脸被细小的冰晶所侵,右手的剑竟然歪斜着。一向骄横天下的他觉着有失脸面,便恼羞成怒,即刻转身挥剑再刺丰明烨。眼睛的余光一扫,却观察到全无妄迎了上来。可他的剑已经冲刺出去,根本无法收住。只见一道红光如同烈焰直奔丰明烨而去…… 丰明烨没想到曲终后任风还会动手,匆忙间拿刀挑磕着,一条银龙由地面横起,迎击那道凶狠的红光…… 此时,全无妄连忙双手挥掌向前用力猛推,两团蟒蛇头一样的灰色气旋直逼那道红光…… 瞬间,三色气流冲撞到一起,‘轰’的一声,爆开的气浪把三个人都震得后退了数步。任风有点惨,一个后仰,嗵嗵嗵……后退了数步不说,还差一点坐在地上。他晃了几晃,站定后,满脸窘色,两眼冒火。暗中发狠,好小子,你们哥俩合伙对付我…… 丰明烨站定后,随手‘唰’的一声将刀贯入刀鞘。这么大岁数了,像个三岁孩子似的,曲终收场,你不知道呀?还剑圣呢?真让人看不起! 在场的很多人都目瞪口呆,特别是一些侠士、剑客和武林中人,被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刀、剑之舞所折服。一时间,仍愣愣地站在原处……但不妨也有高人看出了门道,知道剑圣任风这次栽了跟头了,面子上过不去…… 全无妄站定后,赶紧就势抱了一下拳,低头躬身说道:“久闻前辈大名,今天一睹,果然不负剑圣之名。” 任风脸上挂着怒气,咬着牙,‘唰’的一声,很不情愿地将‘红尘天’宝剑插入了剑鞘。一甩手,说了声:“告辞了!”他转身就走,不过这次是慢慢地向大门口而去,失去了进来时那种威风凛凛的霸气。他边走边用眼光扫视着坐在桌子前一直低着头的任云飞…… 尤江月得意洋洋地从戏台上下来,其主要兴奋点是,看到了任风那老家伙在这里落败的场面,真是大快人心呀。老家伙,你知不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怎么样,栽跟头了吧?次要的是任风没有看破她的真面目。老瞎货!没想到吧?我就是你想赶尽杀绝之人!她和全无妄还有丰明烨来到桌子边坐下,看着低着头处于忐忑不安中的任云飞说道:“师娘送的这架古琴真好,就它才能弹出‘英雄颂’的真韵来。” 任云飞抬起头,勉强打起精神,夸赞道:“是你弹得好。” 第17章 剑圣乍现,刀光剑影初见端倪: 赵家美现在想爆都爆不了,那股气已经在腹中变得又硬又沉,压得五脏六腑都在痛。她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往那面街的楼那儿走去,在女人与女人的明争暗斗中,她现在已经彻底地落败了。 全无妄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了片刻:“钱通。” “小的在。”钱通出现在全无妄的面前,及时地回应着主子的呼唤。 “叫人去西面收拾个房间,把她安排住下。”全无妄鹰嘴对着赵家美的背影在轻轻地努着。 “好嘞!”声音还未落完,钱通就已经转身跑了出去。他最了解全无妄,包括他的一举一动,努几下嘴,怎么个努法,挥不挥手,挥几下,力度是轻是狠等等一切。 任云飞也站起身来,对着全无妄和尤江月说道:“我还有点事要办,就不在此打扰你们了,告辞了。”在准备往外走时,眼光优柔转向丰明烨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便开始向那大门口走去。 “恭送师娘!慢走……”全无妄和尤江月也站了起来,一起说道。 丰明烨在任云飞说话时就站起来了,看着想准备离座相送的全无妄和尤江月说道:“师哥,嫂子,大喜的日子,无须烦劳,你们坐着,我去送送就行了。”说着,便转身离座,也随后跟了上去。 任云飞出全府,在前面不远处过了骡子街,直奔那个丁字胡同走去。她在这弯曲的胡同里走出了很远后,才把脚步放慢。她的内心自从看到堂主到全府那一刻起,直至现在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对于未知的明天,她已经知道了回到‘清风轩’的结局。没有更多的理由,只有一成不变的帮规,面对着这熟悉的街道,也许今后再难以涉足。她对后面一直跟着的郝壬说道:“八师叔,你先到渡口等着我,我还有点事要和后面那个人交代。” 郝壬是满脸愁云,微闭着眼睛摇了一下头。心想,这下完了,这次你可做下大祸了。不但你,我们四个谁也脱不了干系的。特别是我,你我回去后,都等着下囚笼吧。唉!下囚笼之前你有什么话就都赶紧说完吧,到时候关上个十年二十年的,你想说都找不到人说了。他知道任云飞心里惦记着那个丰明烨,便又一次给了这个宠爱的侄女一个情面。低着头,没有言语,只是快步地向前超过了站立着的任云飞,往胡同的深处疾步快走着。 任云飞将脚步停下,在等着丰明烨的到来。她现在心里是乱作一团,本来好好的一件事,叫自己的爷爷来到现场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搅和了一通。完了,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还看上了一个情武都佳的帅哥,又叫爷爷给灭了。不对!是他把爷爷灭了?唉!不管他俩谁灭谁,反正我算是完了…… 丰明烨随后跟着任云飞刚走进了胡同不远,就在前面一家‘沁琴苑’教歌练琴学乐习曲的大门前,看到一顶四人抬的轿子边,站着一个正准备上轿子的姑娘,旁边还有丫鬟、保镖、家丁和几个轿夫……似曾熟悉的面孔,让他在不觉中仔细看了她一眼,立刻,心脏就剧烈地跳动起来……脚步竟身不由己地一下子停顿下来。当他再次又和那姑娘的眼神倾情相碰时,只是在这瞬间的一刻,她那清纯晶洁的神态,立即就深深地融入了他的脑海之中……那深埋在心底已死去的眷恋之情,瞬间满血复活……激情与热血,剧烈冲击着他的大脑,一时间,竟产生出强劲的眩晕感觉……小雪?她是小雪?她是小雪吗? 这姑娘就是全府宴席上那个单太太的闺女,万家的大小姐,万从雪。她这是刚学完琴,才从‘沁琴苑’出来,正准备上轿子时,她一抬头也正好和丰明烨的目光相对。眼前这一幕所出现的身影,竟然是那个久久不能忘怀的他,这不期而遇突然而来的惊喜,使她有点措手不及,梦里百次轻牵手,今朝一见无话缘。近在眼前的他,脖子上挂着一颗极其熟悉的牙齿,他就是那个为救我舍身斩杀大蟒蛇的那个小哥哥,他就是我梦中那个可以依偎的人,他就是我朝思暮想在遥远天边的那个他……她把那痴情的眼神,全部都倾注在了丰明烨的身上…… 丰明烨在这胡同里众多人的瞩目之下,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脸色微红,用左手抹了下有些汗渍的前额,努力抑制着仍然还在狂跳的心。他又抬起脚步,向弯曲的胡同远处慢慢走去。此时,由于曲巷建筑物遮挡,已经看不到前面任云飞的身影了。刚走了两步,身不由己又回了一下头。两个人的目光又再次相对,片刻间,相互深情凝视着……他内心仍然不敢肯定,她就是小雪,也不好意思退回去相问,慢慢地把头转回,脚步也有些凌乱地向前走去。 万从雪痴痴的目光,随着丰明烨的身影慢慢远去,再移动,再移动……也就在这一刻,她这颗倾情的心,已被那渐渐远去的身影所带走…… 丰明烨低头行走在巷子里,现在脑子里全是迷茫和疑问。难道说师父在欺骗我,小雪并不是他的闺女?那么师哥全无妄呢,这事与他好像无关,他也没有必要骗我呀?再说那源江城外悬崖处的土堆,它明明就是个坟冢堆吗?直到现在还有那没朽烂净的,抬棺下葬后丢弃在旁边的木杠子。‘唉’,站在轿子边这个姑娘,虽然岁数与当时的小雪不同,可她太像当年的小雪了。如果当年小雪没发生意外,也就她这么个岁数…… 尽管弯曲的胡同已经把丰明烨的身影遮挡住,可万从雪仍然站在轿子旁,目光依旧留在那消失身影的地方…… 一个丫鬟把轿帘子已经掀开多时了,看着万从雪站在那里呆呆的样子,觉着很好笑。难道说小姐她遇上如意郎君了?刚才那个英俊潇洒的少侠,几次驻足回头观望。莫不是两个人看对眼了吧?她耐心地等着……那个年轻少侠的身影早就被遮挡住,可小姐她依旧痴痴地凝望着……丫鬟脸上已感觉到微风送下的星点丝丝细霏,不得不提醒着万从雪:“小姐,要下雨了。” 万从雪经丫鬟这么一说,用手轻轻擦拭了几下已经开始湿润的眼角,恋恋不舍把那远去的目光收回,虽然眼光是离开了,但那心依旧伴随在他身旁。她脸红红的,已是羞云一片了,看了丫鬟一眼,就上了轿子。 轿夫们早已等得心急,赶紧将轿子抬起快步走去。保镖、家丁、丫鬟们,紧跟着轿子,向骡子街方向走去…… 你我在这窄窄的街道,擦肩而过,近在咫尺的心,因你的路过而在互动。短暂的一瞬,让我的心随你远去,你的心却在我的肺腑里牵挂着。 丰明烨现在有点心烦意乱,脑子里仍是刚才那姑娘的影子。她是谁?究竟是不是小雪?为什么她那眼神这么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丰明烨稍一停顿,平静了一下那起伏的心情。 前面不远的地方,在一处很长,但不算太高的临街院墙边,已经出现了任云飞的身影。她在街边站着,右手在不停地抓捏着左衣袖,忧虑的眼光始终迎向丰明烨来的方向。 丰明烨慢慢走上前来,双臂交叉状放在胸前,两只手都背外心向内压在弯肘之下。他微微斜着眼睛看着她,语带怨气地问:“为什么装大辈?你觉着装大辈好玩吗?” 任云飞的脸上开始红了,热辣的眼光也从丰明烨身上,渐渐移到自己脚前的泥地上,喏喏着说道:“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个刺客,是我的敌人。”丰明烨刚才领教了任风残酷无情并血腥味十足的剑锋、剑气,从身形剑法上知道他和任云飞都是一个门派的。以前老道姑也和自己稍微透露过,说任风是朝廷的鹰犬……哼,狗彘不如的朝廷,腐朽糜烂的朝廷!烽烟四起,匪患纵横,民不聊生……丰明烨现在对这个任风颇为不满,身为剑圣,行为却不正,也难怪,只有他这样品行的人才会替朝廷做肮脏事。这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呀!难道这姑娘她是任风的什么亲人吗?这些他都一无所知…… “不错,我是你的敌人,但你却把我放了。”任云飞接上丰明烨的话,用略显咄咄逼人的语气,有点故意气人的样子说。 丰明烨没预料到她直话直说,有点拿他没办法,刚才的怨气,也被她这幼稚的话语给化解了许多。他目光中带着无奈之情,看了看任云飞,‘唉’的一声,叹了口气后,说道:“我放了你,你就马上回来做我的师娘哦?” 任云飞一看他那个无奈样,就笑了起来,言语中也掺杂了一些娇气成分:“没错的,你慈悲为怀放了我,我就要用善意之情报答你呀。” “报答我?我不用你报答我!”丰明烨直言直语。他领教了任云飞人小鬼大的做法,更深刻不忘剑圣任风的高傲和冷酷,与这些嗜血杀手搅和在一起,有损于两位师父的名声。 第17章 剑圣乍现,刀光剑影初见端倪: 任云飞撅起了小嘴,你越不让报,我就越要报,看谁能耗过谁?她眼睛多情地看着他:“知恩必报吗!你不接受我也要报!我不想欠情!” 丰明烨被这个任性的女杀手缠住了。他想尽快摆摊,有点后悔自己跟出来这么远,究竟为了什么?他不愿与她僵持,就妥协地说道:“你哪天报都行,何必今天来搅我师哥的婚宴。” “我怕晚了看不到你,就急着到婚宴上找你,我错了吗?”任云飞毕竟太年轻,有些未脱掉的孩子气,喜怒哀乐,来得快,去得更快。见到丰明烨说了几句话后,把刚才戏台前发生的事,又给抛在了脑后。 丰明烨用手抹了一下眼睑,知道自己遇上难缠的黏皮了。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算了,我还是赶紧回去吧,管她是谁呐,刨根问底不是我的强项,大路通天,各走一边,就当今天这事没发生过:“好了,你也报答完了,我就不远送了。”说完,也不看任云飞,转身就抬起了脚步往回走去。 “你不送我,那我送送你这位恩人吧,顺便也说说话。”任云飞人不大,心眼倒挺多,她在变着法惩治丰明烨。 丰明烨一听这话,把刚迈出第三步还没落下的脚步又抽了回来。哎哟!这个小姑奶奶,她可是绝对说得出做得到呀!我怕了你行不:“别……你有话咱就在这儿说明白,你想叫我干什么?说吧!”他把已经迈出去两步之遥的身体又转了过来,面向着任云飞原地站定。 任云飞听到此话,露出了清新稚嫩的笑容。心想,行!你还真算得上,是个男子汉!轻轻一歪头说道:“真的?” 丰明烨也正年轻气盛,有种万事不畏心态,想早点把她摆脱掉,以免留下无穷的后患。他看着任云飞,果断出口说道:“说吧,天大的事,你扶着梯子,我上去给你看看。” “我想叫你和我一起去坐囚笼。”任云飞刚才还高兴的脸,马上就变成了苦涩样。 丰明烨一听,不以为然,这都哪跟哪的事,这跟我有关联吗?他立刻话中有话特意说道:“我以为多大的事呐!不就是今天婚礼上犯了个案子吗?咱不怕,官府抓你,我给你找个荒山野洞子藏起来。” “官府不抓我,是我们‘清风轩’自己的事。”任云飞说到这,便把头低下了,两只手在相互搓着。 “噢,这是你们的行规,我说了也不算,这事可就无能为力了。你回去求求任风那老家伙,说不定他和我的胸怀一样,也能发慈善心,放了你。”丰明烨听到这,明白了,你今天没刺杀成功,回去要受罚。我能跟着你去吗?再说你是刺杀的我师哥,这事与我可挨不上边,还是回去求那个冷酷无情的任风吧。 任云飞此刻已是愁云满面,清纯的眼睛里已经有泪花在闪动着。她用那随时都会流下泪的大眼睛,深情地看了看丰明烨,心情非常难过地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今此一别,我们不知何时再相见?” 相见?我再也不想见到你!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你是泾渭分明的,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丰明烨摇摇头说道:“相见不必相知,更不必再见。我不想在刀光剑影中再遇到你。” 任云飞悲伤的情绪在加剧,眼泪终于没有抑制住,顺着脸颊流落下来。她向前几步,几乎是要扑到丰明烨的怀里,说道:“你能抱我一下吗?只要你抱我一下,我愿我们再永不相见!” 此处的胡同已经快接近江边了,这里的行人寥寥无几。任云飞提出的这个要求还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丰明烨没想到她能这样说,大白天的,在胡同街面上去抱一个姑娘……他傻傻地站在那儿,微微仰着头,两眼看着远方天空那聚拢着的阴云,嘴里有些结结巴巴:“这样做……不好……吧,还请你自重一些。” 任云飞不管丰明烨是否同意,迅速地迈了一小步,将身体一下子靠在丰明烨的胸上。瞬间,她又迅即离开,转身向胡同的远处走去,速度极快,如同一只白鹤掠过绿荫浓浓的树丛,奔向远方茵茵青草的江畔…… 当你倾心追逐一个身影,渐渐接近,并恋上时。忽然发现,这个身影并不属于你。只好忍痛把目光抛向远方,但心却落在原地徘徊。等待着时光,来抚慰心灵的创伤。 丰明烨愣在那儿,脸上有点热辣,用手轻抚了几下刚才任云飞瞬间依偎过的胸前衣裳,凝望着那娇小的身影在极目中渐渐消失……他转回身,心里骤起一丝失落感。看似一个普通的婚礼,却发生了一系列的仇杀、情感、嫉妒、猜疑……八月十五,不服不行,师哥,你真选个好日子。他慢慢向前走了一会,便回到了骡子街全府的大门前。 此时,忽然刮起一阵秋风,有几片小小黄叶随秋风在飘零着,阴云不知何时又增厚了许多,早有星星点点的雨滴伴着秋风飘落了下来…… 丰明烨刚进入大门口,便看到赴席的人们在陆陆续续地往大门口这里走来,显然是已经散席了。 全无妄和尤江月也早早地站在院子里,拱手送着这些骑马的、乘轿子的各个宾客,忙忙碌碌,像两只磕头虫…… 丰明烨只好停住脚步,站在门口,礼节性地目送着这些人。这时,过来了一顶四个人抬着的轿子,来到丰明烨面前就停了下来。一个丫鬟把轿帘子一掀,单太太将头伸出来。她脸挂笑容,对丰明烨说道:“少侠,你的武功真高呀,等有空闲时到我那儿一坐,和我说说源江城的事。” 丰明烨脸带微笑,弓腰施礼,说道:“您过奖了!我如有空闲,一定到您府上拜访。”说到这,他又拱了一下手说道:“恭送单太太!” 单双轻轻摆了下手说道:“不必客气。”然后又坐回轿子里,丫鬟也随后放下轿帘子,轿夫抬着轿子走向了大门口…… 戏台下赴宴的人渐渐少了,最后在桌席这儿,只剩下赵家财、蛊不赖、酒不坏、天不在几个人了。 蛊不赖起身离开椅子,俯下身去拿放在桌子底下她脚边的那个包袱,刚拿起来,就见到包袱底下压着她给‘清风轩’的那封信。‘啊’,已经送出去的信怎么会在这儿出现?她一下子拿起信封,在信封下就闪现出了几张银票。她来不及多想,赶紧一同全抓在手中,用左手快速地把包袱解开,将一个幻蛊的罐子盖打开,一把将握着的信和银票塞入罐中,立刻将盖子盖紧。就在任风突然而来宴席时,她便吓得不轻。当看到他和丰明烨舞刀、剑过程时,更是万分紧张,怕这翻脸无情的剑圣舞完刀、剑拿她问罪。随着一泡尿,便躲入茅厕之中,强忍着骚臭味,在里面等待着……直到任风慢慢走出门口后,她这才稳定下来。但这也只不过是个短暂的缓解,她感觉到已经身处在危险的境界,必须赶快离开是非之地躲藏起来。她看着那装信连同银票的罐子,又检查了一下罐子口,确认已经完全盖严后,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忙将包袱系紧…… 天不在发现蛊不赖长时间撅屁股弯腰,把头伸在桌子底下,不知她在干什么?借着酒劲,就想逗逗她:“嫂子,你在桌子底下偷着吃什么?” 他这一声说得有点突然,蛊不赖本来就心里紧张,这声更是吓了一跳,拿着包袱就起身,也忘了自己前半截身体还在桌子底下。‘嘭’一声,她的头便结结实实地撞在桌子底上,桌子上面的碗、盘等物也一同跟着跳了起来……蛊不赖撞的是眼冒金星,头晕耳鸣。恼怒之中,她暂时忘了那信和银票还有任风给她带来的恐惧,马上心咒嘴骂:“喊什么?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接着,她那脸红红的就钻出了桌底。 赵家财本来就满满当当一肚子的气,几碗酒下去后,便不自主趴到了桌子之上,脑子处于迷糊状态,半睡着。刚才被蛊不赖这一头给撞得弹了起来。怎么?不让趴在桌上睡觉?那好,我倚在椅子上睡还不行吗?他又将原先前趴的身体后仰着靠在椅子背上,双手软软地放在两腿上,耷拉着头,少许的涎水都流出了嘴角,又在醉梦中环游着…… 第17章 剑圣乍现,刀光剑影初见端倪: 天不在随便惯了,不以为然,继续说道:“偷吃就偷吃吧,我这一说,你还急了,没人和你抢。” 酒不坏今天酒喝得不顺心,话中带着醉意:“就知道窝里横,你有本事你找全爷……全爷去理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天不在来时就有气。这要赴宴时,还没有席位,等了好半天,临时加了张桌子,又被安排在这离戏台偏远的边角上。想看个弹琴、舞刀、剑的,还要离开酒席桌找个空闲的地方把脖子伸长点……这个全爷也太拿咱不当人看了,反正现在人也都走个差不多了,你酒不坏既然敢说,那我天不在就敢问。他两眼直直看着酒不坏,是一千个不服样:“好!找就找!要杀要剐随他的便!”天不在从椅子上起身就要走…… 酒不坏‘嘿嘿’一笑,说道:“来干一碗再去。” 天不在坐下后,端起酒碗,向酒不坏的碗碰去‘嘡’一声,碗边相撞:“干一碗就干一碗,我不怕。”说着就将酒灌入自己的嘴里。 酒不坏更不含糊,端碗就喝,一碗酒下肚后说道:“这酒劲头不强,全爷兑水了。” 蛊不赖站起来,伸手拿过酒壶冲着两个人说道:“来,嫂子给你俩倒上,兑水不怕,咱们把量补上。” “好!嫂子说得对。”这句话,酒不坏、天不在说的是异口同声。 “喝,三弟。” “干,嫂子。” “倒,二哥。” 赵家财被吵醒,揉了揉眼睛,心里的气仍未消,看着这帮人更是气。打包票惩治全无妄,惩治个鸟!叫人家像喂狗样,赏了顿席边剩饭,竟然也能喝得热火朝天,还自称‘源海四不’简直是酒囊饭袋。他望着几个人没好气地说道:“光喝酒不行,你家全爷还剩了三块骨头等你们去啃呐!” 这句话把三个人给说怒了,借着酒劲一起冲着赵家财而去:“你想干什么?”“说谁呢?”“你不服?” 赵家财后悔图一时之快惹了这些醉鬼,嘴里小声说道:“有本事找你们全爷去理论,吓唬我算什么好汉。” 天不在怒气冲冲一下子站起来:“你以为我不敢,我刚才就要去。”起身就要走…… 蛊不赖把这次可没有拦他,不但不拦,那微咪的牤牛眼明显带有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心想,正合我意,借此机会,再见了吧你,全无妄!老娘我不侍候你了!她把包袱往斜肩一系说道:“嫂子我和你一同去问问他。” 酒不坏也借着酒胆,想到此事是先前由自己的话引起的,不跟着去,就太不够哥们意思了,便起身拿起桌子底下自己的包袱说道:“等等我,我也去,要死一起死!”他把包袱也斜肩挎背好。 天不在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怎么都背上了包袱呢?他也弯腰把包袱从桌子底下拿起来,边往身上背边想。难道我喝多了,你们俩也都喝多了?他用手一拍脑袋,狠了狠心,狂叫着:“走!找全爷去!我不服!” “谁不服呀?”全无妄和尤江月刚送走最后一拨客人,老远就听见只剩这唯一的一桌还在吵吵嚷嚷,就和尤江月走了过来,离桌子边还有几十步就听天不在扯着脖子喊。于是,就接上了话茬。 天不在一惊,他这是长了个驴耳朵呀,这么远也能听得清。事到如今,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再没有可回收的余地了。他站在桌子边,把脖子使劲向前一挺:“我!我不服!” “噢!不服谁呀?”全无妄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追问着,刻时,已经来到了桌子边,眼睛看着天不在。 “你!我不服你!”天不在有点吼叫了。 摁下葫芦,瓢又浮起来。我刚送走了客人,你又跳出来和我作对。好你个天不在,爷我哪点地方对不住你了?全无妄现在已是两眼怒视着天不在,狂声怒喝道:“好样的,抽出你的刀,往我的身上砍,看看还有血不!”全无妄右臂向前一伸,中、食二指直指天不在。 天不在他再傻也不会和全无妄武力抗衡,武的早已领教过了,没有必要再过招。他也用眼瞪着全无妄,脖子一挺说道:“动嘴不动手,我问问你,看得起看不起我们三个人?” “哟!这里还有仨娘们,喝醉了就赶紧回家睡觉吧。别在这儿瞎喊了,咱这里不兴娘们打架耍泼骂街的。要打,你就拉开架势拿出刀、剑来,杀砍个你死我活的。”尤江月拉着脸开了腔。她早就知道这三个人是全无妄的手下,是在源江城为‘霸天驮行’领头拉驮子的,赵家美今天来这里闹事,绝对与他(她)们几个有关。好你们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祸害。只要有你们几个在这‘霸天驮行’里,我别想实施自己的计划,必须把他(她)们全部赶走,在这里定能把事给我破了。 天不在被尤江月骂做女人,心里窝火。但对这个女人又发不出来,将火气憋在肚子里,不作声。只能发着狠,默默地用斜眼看着远处阴云密布的天空。 蛊不赖害怕全无妄在这娘们火上浇油的话语下真动手,赶紧上前来解围:“全爷,我们喝多了,脑子发胀,说话时,嘴上就没有把门的。但我们心不坏,您就谅解我们这些粗人吧。” 全无妄脸阴沉着,没有说话,用嘴向三个人那边努着,意思明显是想让尤江月先展示一下当家太太的威风。 尤江月那是当仁不让,嘴角挂着轻蔑笑意,用那甜中带苦的语言说道:“算了,我们不会计较你们的,你们爱上哪上哪吧。” 蛊不赖一听,正好,我就要你这句。别说此处不留爷,就是留,我也不敢再在这里了。她借此机会,马上就来了个江湖上的抱拳礼,随即说道:“现在我们也回到了源海城,我还想再四处找找我那个汉子。全爷,全太太,我们给您添麻烦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就此告辞吧。” 天不在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蛊不赖后,又瞅了瞅酒不坏。心想,只不过是说说,你怎么还真走呀?这个事搞的?出去后又没有大哥死不买再给供银子?我们都吃什么、喝什么呀? 全无妄此时把蛇眼眯了起来,那两个鼻孔都快要朝天了,也象征性地把拳松松地一抱,说了几句绝交之话:“慢走,我就不送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陌路人,谁也不认识。” 蛊不赖、酒不坏、天不在三个人,像几只苍蝇一样,被人赶出了家门。他(她)们全都低着头,缓缓地往大门口走着…… 天不在低着个头,如同个霜打过的茄子,软软蔫蔫的,已经没有了那股不服的狂气。他迟迟走在最后,脸上明显挂着郁郁失落感,用眼睛扫了下站在门口的丰明烨。好牛的人呀!连剑圣都不能把他制服,可见此人的功力绝不是凡人能敌的。他略一停脚步,站在丰明烨面前,双手紧紧地一抱拳,深深地施了一礼,也没有说话,转身就走出了大门口…… 丰明烨对于天不在并不了解,也抱了下拳回礼:“走好,不远送。” 这时,洪小炮才骑着马领着两个仆人走了过来。原来这小子看到戏班子散戏时,到戏台后面找那个他看着不错的年轻小戏子搭讪去了。他正和准备卸妆的戏子们胡聊海扯着,结果被刘班主给客气地请了出来。 洪小炮看到丰明烨后,立刻翻身下马,抱拳弓腰说道:“叔叔好!小侄我告辞了!”这小子当天的事记得非常牢,绝不会有闪失的。 丰明烨也点着头,抱了一下拳,说道:“慢走,慢走……我就不远送了。” 洪小炮翻身上马,慢慢地向门口走去。两个仆人也紧随其后…… 丰明烨望着洪小炮的背影,脑子里再次又清晰浮现出了梦源镇那个少年皮诚的样子…… 洪小炮那身影渐渐消失在全府那高高的大门外…… 此时,那天空中的云层更厚了,也更低了,笼罩在秋日里的源海城上空。雨点也渐渐地增加了些密度,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大街、小巷、青砖、灰瓦、秋花、苍树……之上,远处烟雾朦胧,一股秋的凉意袭上心头。 第18章 家族利益,各为其主波谲云诡: 第十八章 家族利益,各为其主波谲云诡: 夜雨喧滴,绵绵秋雨把那轮明月屏蔽,在寂夜之中延续到晨曦亮起,才渐渐在这湿漉漉的雾气中停息。 早晨,天色依旧灰蒙蒙。尤江月便早早地起来,到厨房的一个灶上熬煮着参汤,这本该是丫鬟、婆子们的活,她却直言谢绝别人插手帮忙做。其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拿全无妄做实验品,试试她配的这药方的药效如何。尤江月之所以嫁给全无妄,竟瞒天过海,用那不老之容骗了他,就是为了他脖子上那颗牙齿,所以才不惜一切手段。别小看尤江月,她可是另一支反朝复国的骨干,也是她们那个地下王朝的老公主。她(他)们那个地下王朝和鬼人率领的那个,是两个不同种族、不同信仰的两个独立体系,其宗旨是一样的,那就是夺回曾经属于过自己家族的江山。两个地下王朝都在全身心寻找血红骷髅,都想得到它的帮助,用它与生俱有的不同神灵之处,来达到相同的复国目的。但由于他们各自所获得的羊皮卷所记载的血红骷髅用法不同,是两个不同版本的图画文字记载,所以是有差异的。尤江月掌握的羊皮卷中有关于血红骷髅功能方面,特别突出了牙齿的秘密,并知道这三十二颗牙齿各有各的用途,各有各的名。 这三十二颗牙齿的名分别是: 正义之牙;邪恶之牙;欲望之牙;恒信之牙;红尘之牙;空门之牙;铭记之牙;遗忘之牙;痴情之牙;负心之牙;美丽之牙;丑陋之牙;贤良之牙;奸佞之牙;英雄之牙;懦夫之牙;光明之牙;黑暗之牙;知足之牙;贪婪之牙;王者之牙;利益之牙;弊害之牙;君子之牙;酒色之牙;诚实之牙;虚伪之牙;弥天之牙;死亡之牙;生存之牙;刚毅之牙;懦弱之牙。 尤江月自从发现全无妄脖子上的那颗牙齿后,准确地判断出这是一颗欲望之牙,不过这颗牙齿也确实找对了寄主,全无妄的脾气性格很适合它生长。尤江月经过数千,甚至上万次对于那篇羊皮卷的研究,深得其中之奥妙。牙由心生,心不动,则牙不动,只有萌动的心,才无沉睡的牙,只要你的心在动,那颗牙才能发挥作用。假如说,一颗虚伪之牙,嵌在或挂在一个诚实之人身上,那如果这个人始终言行举止不存虚伪的一面,这颗牙也就得不到寄主给予唤醒它的机会,它也就不会改变它那个寄主的人生轨迹。也就说如不唤醒它,它在这个寄主身上毫无作用,只是个装饰或疤痕,那人依旧是个诚实之人。如果反之,这个诚实之人因受到内界或外界的影响,不断改变着自己的人生观,偏离了诚实的轨迹,那么这颗牙齿在关键之时就会被唤醒,巨大的能量融入这个诚实之人,协助其相反的方面发展。尤江月觉着等全无妄这颗牙齿慢慢地变化,时间还是有点过长,就想了一个办法,用羊皮卷中的记载,配制了一些特殊药物准备给全无妄服下,看看效果如何。但这药稍微有点苦味,也不能捏着鼻子给全无妄灌到嘴里,所以她就想到了参汤。 尤江月看到砂锅里的参汤已经熬好,找了块干净抹布垫着,双手端着锅耳离开灶台,倒在事先准备的一个小碗里。她把砂锅放在一边,四下看看,巧妙地用身体挡住了一些丫鬟、婆子的视线,将一个小纸包里的药面撒进碗中,又用一个汤匙调了几下,待到药末全部融入参汤之中。 尤江月端着碗来从厨房走出来,一抬头,看到了也不知何时站在路中间挡着路的赵家美。心里立刻咯噔一下,好狗不挡道,你这个找事挡道的狗贱人。大清早的,刚刚起来你就来找茬,看我不狠狠收拾你……但转念又一想,不行,现在还不能和她斗,给全无妄吃药要紧。尤江月不理赵家美,躲着她,从她左面闪让着侧目而过。 赵家美仰着头,瞪着眼,本来就是准备和尤江月战斗的。可当她看到尤江月躲闪着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去,顿时,脸上就显现出一种胜利者的笑意。赵家美那眼光扫到她手里端着的一个小碗时,立刻又起了疑心。不对呀?她这又娇又贵的身子,也绝不可能来干这下人的活,这里面定有猫腻…… 尤江月疾步快走 ,来到一楼自己的房间里。她把小碗放到案几上,来到床前,看着还在沉睡中的全无妄。便用手轻绵地推着他的后背,并且俯下身来,将脸慢慢往他那侧面的腰子脸上贴,一番倾情亲亲温柔之后。她便轻启朱唇:“全爷,起来吧,奴家给你熬好参汤了。” 全无妄在床上睡眼朦胧地起身后,坐在那儿,用手抹着眼角。他因没听清尤江月说的什么,便用那沙哑的声音说道:“什么事呀?我正在梦中,领着儿子满院子跑呐!你这一叫,又回到了现实。唉……” 尤江月盈盈作笑,走过去把碗端了起来,用红唇轻轻放在碗边试了下那参汤的温热程度。即刻来到已经起身移坐在床边,两个脚面快要触到地上的全无妄身旁:“噢!想儿子啦!这还不快吗,生一个就是呗。来,先把这参汤喝了,补补身子。” 此时此刻,全无妄脑子一热,心里这个激动呀。自从和那赵家美有了那么点感情后,他从没有享受到赵家美为他亲自做点什么,更别说是端茶送水了。全无妄眼里立刻闪现出切切柔情,并把那目光全部都聚集在尤江月的脸上,若不是她手里端着参汤,马上就过去抱起来亲亲她。他伸右手把碗接了过来:“好……”他连续地说着这个好字。同时将左手伸过去侧面揽抱着尤江月的腰肢,把右手端的那碗参汤送到嘴边,一口气喝了下去。 此时,赵家美正躲在全无妄和尤江月的窗外面偷听着。当她听到尤江月让全无妄喝参汤时,气得喉咙一抖,轻轻‘哼’了一声。转身便往自己的屋里走,边走边小声地念叨:“好你个小妖精,还挺会抓男人的心。好!明天我也给他煮上锅燕窝汤。不就是喝吗?我让那全无妄喝个够!” 丰明烨在师哥全无妄的极力挽留下,在全府小住了几天,因为实在受不了两个女人每天都争风吃醋地吵吵闹闹,当即决定整理好行装,准备马上就回栾家川道观去。 这几天,赵家美和尤江月都把他当做倾诉人,这个找他丰明烨帮着她评理,那个向他哭诉着她的冤情…… 丰明烨想,我也不是个菩萨,没这么大的本事;就算是个菩萨,也不能管你们家里这些事吧?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策,要走就赶紧点,越快越好。我再在师哥这儿住下去,这脑子就叫她们俩吵得混僵了,简直受不了。这俩女人,难缠得很呀!这福不是我丰明烨能享得了的。师哥哎!你在府里慢慢享福吧!丰明烨一口谢绝了全无妄、尤江月、赵家美的又一次再三挽留,即刻就要踏上回栾家川道观归程。 临走时,在大门口处。全无妄是恋恋不舍兄弟情,握着丰明烨的手说道:“我早就去过那‘缘情院’,把人都给你定好了,要的就是那个头牌筱鱼雁,只等交上银子就领回人。你这一走,我领回来给谁去?这事让你搞砸了……” 丰明烨苦笑了一下。哥哥哎!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搞这事,你的这俩老婆每天给你灌上两碗人参、燕窝汤,把你喝傻了是不?你若没事,先把家里的事处理妥当好不?丰明烨想赶紧离开这全府,就客气地对全无妄说道:“我的事烦劳哥哥操心了,那头牌我实在是享受不起。” 全无妄嘿嘿一笑道:“你别愁银子,有我供着。” 赵家美在一边也抢先插嘴,极力真心挽留着:“弟弟,你别走呀!你哥哥以后欺负我,我找谁帮忙啊……” 尤江月自从见到丰明烨后,就注意上了他脖子上挂的那颗牙齿,从那牙齿的颜色光泽上,她已经按羊皮卷里的记载推断出是颗正义之牙。尤江月这婚结得可真是值,因为她发现了拥有这牙齿的三个人。洪小炮那颗不必说,她早就在‘盈月楼’见过,也知道这颗遗忘之牙在洪小炮身上起了大作用。但她最关心的就是全无妄和丰明烨的这两颗。她在这短短的这几天里,在处处试探着丰明烨,并察其言观其色,丰明烨的品质,和那颗熠熠辉光牙齿的光亮度告诉她,这颗牙也找到了真正的寄主。她已经感觉到他佩戴的这颗牙正在逐渐地发挥出威力,但她又不能像对付全无妄那样去控制丰明烨。如果是那样,更会适得其反。心想,先叫他带着吧,希望他能有所作为,帮助我们的王朝多去搏杀一些仇敌,等他们打得不可开交几败俱伤时,我再最后动手。现在窥视天下的人太多,先叫他们互相之间残杀着,互相消减些实力,我等待时机,后发制人,才是王道。 第18章 家族利益,各为其主波谲云诡: 尤江月婀娜着芊芊身姿,也凑到了丰明烨面前,未语先浅浅地迷人一笑,眼柔似水,目能传情,看着丰明烨。她用手轻轻地弹了弹衣袖上,刚才到马棚牵黄骠马时沾上的少许草屑。她话语牵情暖心,轻柔问道:“弟弟为什么要走?是不是嫂子怠慢了你?” “不是,嫂子对我关心体贴,弟弟心领了,我回栾家川有些事要办。”丰明烨连忙解释着,怕尤江月再进一步拽着衣裳袖子来留自己。 尤江月倒没去拽袖子,却把自己手上一个非常别致镶嵌着红宝石的戒指给撸下来,递给了过去说道:“今天一别,千山万水,嫂与弟,不知何年才见,给你个我带了多年的戒指,望情谊长存。”说完后,她一把拉起丰明烨的手,硬是往手里强塞着…… 赵家美站在那里盯着尤江月的脸发着狠,你个妖精,又在挑拨是非,拉拢人呀。没等丰明烨开口,她就阴阳怪气地说道:“可不是怎么的,那嫂子也不像嫂子样,拉手拽腿的,吓也吓走了……” 丰明烨一看势头不好,这又掐起来了。也没顾得再来回谦让,将戒指往怀里一揣。心想,现在不走,更待何时?他也没等赵家美把那话啰嗦完,立刻俯身拱手施礼说道:“师哥,俩嫂子,我住这几天,给你们添了不少的麻烦,很抱歉。弟走了!再见!”说话间,他赶紧翻身骑上马,连头也不敢回,催马顺着骡子街向西跑去。他很快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立刻一拉缰绳拨转马头,向北而去。 现在全府的大门口,留下了依旧愣愣地站在那里用两眼目送着丰明烨背影的全无妄,还有尤江月和赵家美。不过后两个人不是愣着,而是四目相对着,那眼光是两冷两热,都想把对方置之死地而后快…… 数天后,一个中午。在这蓝天无尘,正阳高挂,秋枫色浓,河水清澈的优美景色下,丰明烨回到了栾家川的道观。他还没走进院子里,已听到那南边的客厅里面飘出来了阵阵的琴声,只是曲调较为凄婉深沉,能使人感觉出有股悲情凄凉的味道。他直接骑马进院后,奔马棚方向走着,在马棚边跳下马来,将马拴在槽头。这时,马棚里那匹灰白马看到黄骠马后,竟亲昵地仰着头向黄骠马轻轻地喷了几下鼻气,黄骠马心领神会也对那匹灰白马做着相同的动作。丰明烨看到这物息相通的此景,不由点了几下头。唉,人有人语,马有马言呀。 丰明烨走出马棚,向道观的客厅走去,进入了客厅的门内。由于丰明烨这些天到源海城去,白羽情心里忽然觉着好像缺少了点什么似的,弹琴的次数也明显比以前增加了许多倍。老道姑嘴上不说,可心里明白,也不时地过来陪着她。但在老道姑的内心里,由于丰明烨多天不在,也确实觉着寂寞了点,这小子不会就此一别,跑了吧?管教人管惯了,没人管,还真难受。 只见客厅里的桌子上放着一架琴。此琴也是一架古琴,可谓是老道姑的镇观之宝,保养得很好,柒亮如润脂。此时,白羽情正沉浸在那琴声中,聚精会神用手在弦上轻重缓急地弹拨着。 老道姑咪闭着眼睛,坐在桌子边的椅子上,背直腰挺,从脸面上看去,好似半睡状态。实际上,她可早就知道是丰明烨从源海城回来了,在这个道观住了这么些年,外面这点微妙的声音她还是能辨别出来的。她虽然面色依旧,无一点声色表露,但不安了这么些天的内心,现在终于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心也就平稳地放了下来。 白羽情已经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丰明烨,面露些许惊讶神态,眼露无限喜悦之情。她马上就把弹琴的手停了下来,不弹了。琴的最后余音也在客厅里环绕了微刻,瞬间便消失在屋内的空间里。 丰明烨深知老道姑的脾气,不敢打扰她的雅兴,进来后也没有言语,只是站在门里面静静地看着两个人,等待着机会好开口说话。但他没想到白羽情会把没弹奏完的曲调停下来。怎么?出去这么两天,我就成了客人了? 老道姑睁开眼睛的同时,明知故问:“怎么停了呢?我还没听够!” 丰明烨就等的就是她先说话,这样便可以接上话,就不会有不尊重她之嫌疑了。他前走两步说道:“师娘,师姐,我回来了。”他特意将那个师姐放在师娘后面叫,一观老道姑的脸色。这也是丰明烨长时间积累下的经验,别看叫声师姐这两个字,老道姑在高兴或烦恼时脸上表情是有微妙变化的。 老道姑把睁开的眼睛又微眯了眯,没言语,脸上并没有出现恼怒样,右手摁在桌子上那个拂尘的把柄处。 白羽情赶紧说道:“走这么远的路,累了吧?快坐下歇会!”就站起身来,拿起茶壶,忙着去给丰明烨倒水。 丰明烨迎上一步,接过了茶壶说道:“师娘你坐,我自己倒就行。”他手拿金丝裹银环的茶壶提手,把茶碗倒上水后,将茶壶放回了原处。又在桌子边把自己后背上那个皮口袋解了下来。他的手在那个皮口袋里面翻动着,找到一个朱漆檀木盒,双手拿着放到白羽情面前的桌子上说道:“我给师娘带了个小礼物,物小礼薄只是一点心意,请师娘收下。” 白羽情有点不好意思,转头看了看桌边神态依旧的老道姑。然后,伸过手去,轻轻把那飘着馨香气味的檀木盒打开。檀木盒的里面是一条链子,颗颗白珍珠拇指肚大小与润润红珊瑚圆珠间隔着串制而成,亮度极高,脂光润泽,无任何细小瑕疵,各个珠面全都亮洁油润光滑。白羽情脸上带有极其惊喜样,用手轻轻抚摸着那些珠子,爱不释手。 其实这条链子是他在源海城要走时,在无意识中,师哥全无妄送给他的。全无妄在楼上客厅里假装看古董,实则为躲那两个争风吃醋针锋相对的女人,这几天他被吵闹得心情很乱,甚至有点后悔……丰明烨上来和他辞别,他一番苦口婆心也没劝住。眼见他走意已决,心里觉着有不少事自己做得有点过头,亏欠这个师弟好多,便执意要送点礼物给他,如不要,不能走。 丰明烨想尽快离开,只好应了下来。全无妄将手伸进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来,伸手递给他。丰明烨不要,接过后给他扔在茶台上。你这不是埋汰我吗?我来时给你几两银子,走时,你给我这么多,什么意思呀? 全无妄一看挺着个脖子,一脸认真样的师弟,很是无奈。他把头一摇,蛇眼一眯。咳!这犟孙!哥我拗不过你!他马上又走到边上那百古架中间,拎下一个羊脂玉石壶,这壶可是做工精良,晶莹剔透,小巧玲珑,巧夺天工。他不存一丝不舍之心,又往丰明烨跟前一送。 丰明烨接过来看了一眼,又给放回了原处。我要这玩意干什么,又不能盛茶水。再说也没地方放,你留着吧,我不要。 全无妄脸一抽,鹰嘴一凸,你不识货呀!我买这东西可花了不少的银子。全无妄一看这不要,那不拿的,就有点生气,干脆用手指着一张桌子上放着的一些别人送的贺礼发了话:“你随便挑,拿多少都行,你若再不要,你就不要认我这个师哥了。” 实在是盛情难却,丰明烨挠了一下头。面对着闪着金银光,透出陆离色的众多物品,只好随手拿起一个朱漆的檀木盒。他也不知里面是什么,问全无妄:“师哥,这个东西贵吗?” 全无妄立刻把眼一眨说道:“不贵,这个是最便宜的,也就是能买半驮子青头萝卜。” 丰明烨信以为真:“那行,这东西我要了。” 老道姑有些不高兴,阴沉着脸,你小子,光想着师娘,没想到我,看来我没教训好你呀…… 丰明烨看到老道姑那脸,知道她因为礼物的事有些愠怒,他要的就是她现在这个状态,就想特意气一气她。既然目的达到,也就算了,别再气她了,万一气爆了也不好收场。他有点得意地说道:“师姐,我也给你买了一份礼物,这个可比你那个强多了。”他又从皮口袋里摸出来一把拂尘,是马尾做成的,而且那毛非常短。他有意识双手托着,递送到老道姑面前,叫你成天拿你那长毛的拂尘甩我的脖子。这次给你个短毛的,看你还能甩打着我不? 老道姑脸色有些愠怒,好你个坏小子,你这是存心地来气我。打天,打地,也不打送礼人,你倒是挺会钻这个空子。她不得不把那短毛的拂尘接了过来:“礼轻情重,算你是个有心之人,我领了。”老道姑把拿在右手里的那个短毛拂尘随意地抖了一下,立时,一阵清风拂面扫过。 第18章 家族利益,各为其主波谲云诡: 丰明烨就觉着脖子还是有点痒痒的,下意识地往边上躲着,嘴里说道:“好凉快。” 老道姑板着脸问丰明烨:“我叫你送的礼物,你送到没?” “送了,不过我嫌萝卜太大,不好拿,就给了他几两银子,让他自己去随便买。”丰明烨两眼还是盯着老道姑没有放下的那把短毛拂尘。 “噢,你小子倒挺会办事。都去了些什么人呀?”老道姑一脸不屑,随意地问着。 丰明烨一听这话,可来了劲,陡然心情高涨。心想,你以前曾经和我说过剑圣任风,我这次和他比试了一下,剑锋,剑气,凶中带狠;招式,剑法,夺魄追魂,确实可称得上天下第一剑圣。不过他虽然很厉害,可你这个小师弟我也不含糊,有意无意之中给他上了点眼药。哎,对了,还有他那个手下的小女刺客,既任性,又顽皮,还好玩,她害人害己,估计这会儿早就坐在囚笼里了……丰明烨有点得意忘形,竟眉飞色舞地说道:“去的人真不少,我还和你以前说那个叫任风的剑圣舞过刀、剑……” 没等丰明烨将话说完,一向泰然自若的老道姑,立刻从椅子上弹站起来,失态地惊声喊问道:“啊!任风!你竟然和这个魔头舞过刀、剑?”她的脸立刻挂上不予言表的愤怒之态,手拿着拂尘直指丰明烨,话语间,嘴唇都在抖动着。 老道姑这毫无征兆突然声色骤变,着实把丰明烨吓了一跳。他内心极为忐忑,言语吞吐着说道:“不错,是……是舞过……” 老道姑不听则罢,一听怒火瞬时外放,‘嘭’,把左掌怒拍在桌子上。几个茶碗连同茶壶带着那个古琴全部都弹跳了起来,桌子上是茶水飞溅,碗、壶翻滚,并发出一阵杂乱的响声,而后是那琴弦发出微轻的‘嗡嗡……’声。紧接着有一只茶碗弹到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了两半,桌子上那些溅出的茶水也争先恐后流、滴到地上。这镶金的白玉茶碗可不便宜,是老道姑的宝贝,平常爱惜得要命,就怕磕碰坏,今天叫丰明烨这几句话给引的,老道姑怒气冲天,也不管它宝贝不宝贝的了。 丰明烨和白羽情都被老道姑异常的举动,吓了一跳,两个人在一瞬间几乎同时出手。白羽情双手向前,摁住那滚向桌子边的茶壶;丰明烨一手一个接住落下桌子的两只茶碗。白羽情和丰明烨完成抢救茶壶、茶碗的任务后,身体与动作立刻停滞住,极像两个石化蜡像,一时出现呆傻样,面僵眼直。 老道姑怒目圆睁,被激起的火气终于爆发了。她竟然歇斯底里狂喊道:“与魔共舞,你不配做我弟弟的徒弟,从今天后你……你……”刚说到这,老道姑由于极度的恼怒,气冲大脑,脑子里处于蒙蒙混沌状态,眼前一黑,便出现了短暂的昏沉感,身体在抖动摇晃着…… 白羽情赶紧过去把她扶住,轻轻地说道:“姐,你莫生气,明烨他不是特意气你,这事很可能是事出有因。” 丰明烨刚才还得意洋洋,心里腾燃着的一股小小的傲气之火苗,在这顷刻之间,就被老道姑的举动和几句话给彻底浇灭了。他现在一脸的沮丧样,这都哪到哪呀?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老道姑片刻之后稳定下来,指着丰明烨说道:“小子,你若想认师、认祖,你就随我来。”她往门口走着,又回过头来,对白羽情说道:“看好道观,一定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如有人擅自闯入,杀掉!” 丰明烨不知老道姑哪根神经出了问题?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踟踟蹰蹰并忐忑不安地跟在老道姑的身后,并不时回头望着白羽情。 白羽情自从进入道观后,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从老道姑的脸上,她知道事情极为重大。看来此次丰明烨去源海城这趟,这个祸惹得真不小,一直在替他担着心。关于此时老道姑的目的,是无从知晓的,不知她现在究竟想干什么,这就是老道姑的神秘所在。让你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不需你知道的,莫问!白羽情也赶紧随其后走出了客厅,来到院子里,向连接院子的小路口走去。她要在那里守卫着,直至老道姑将事情处理完。 老道姑进入了自己的房间,站在里屋等着丰明烨。见他站在离门口还有三尺多远就不走了,便喊了一声:“进来!” 丰明烨吁了一口气,想借此来稳定那颗突突跳动的心,无奈此法还是不太管用,心情依旧无法平静。只好牙一咬,眼一眯,硬着头皮走进这个几年来他一次都没有进来过的屋子。 屋内桌几明亮,在连接着悬崖边的地方,竟然是一面整体的石壁,估计这就是山崖的崖壁。靠近石壁,有一个丈余直径的高石台,石台高约五尺左右,周围没有任何上下的台阶和梯凳之物,台面却非常光滑,上面放有一个编织得很精细的大蒲团。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供日常生活用的寥寥数件柜橱及其他物件,并没有炕、床之类供宿睡的物品。 丰明烨直到现在心里还在七上八下的,他虽然知道这个师姐不同寻常,但从没想到,她竟会在这大石台上练功和睡觉…… 老道姑看到丰明烨进来后,也不言语,几步便走到那石壁旁,双手用力往里推着那石壁。 丰明烨看到老道姑这一出人意料的举动,不由得摇摇头。坏了,师姐她脑子气昏了,她这是想把山崖推倒?这不是开玩笑吗?她(他)们亲姐弟俩还真有一拼,别推那崖壁,有劲你和师父一样,把房子顶掀掉多好。 ‘轰隆隆’一阵响声由那山崖做的墙壁处传来…… 丰明烨暗自一惊,睁大眼睛看着那山崖做的墙壁中间部分已被老道姑向里推开丈余,此时的崖壁呈现出一个倒着的凹字形。丰明烨顿时呆站在屋地上,两眼直直地盯着那处山崖上的人工隧洞, 老道姑走进去后,在隧洞里面喊道:“小子,你把油灯点燃,拿起油灯随我来。” 丰明烨四处一看,才发现那盏油灯在一个案几上。他走过去拿起边上的一个皮制的小包,从里面取出火镰和火石,把些许艾绒放在火石边的地上。他用火镰擦了几下火石,数十个火星窜进艾绒里。丰明烨赶紧俯身用嘴吹了几下,先烟后火燃了起来,他忙拿过一根火绒绳,将火绒绳引燃。接着顺便一脚踩灭还正在燃烧着的那个艾绒团,赶紧将燃烧的火绒绳对准油灯的灯芯,油灯芯被引燃,随后用手掐灭那火绒绳上的明火。丰明烨此番动作很快,非常熟练,时间不长,就完成了。他把火镰、火石又放回那个皮制的包里,将包挂扣在自己的腰带上,以备后用,端起油灯就走进了推开的石门里面。 石门是被老道姑直直地推到里面去的,大约进入山崖有一丈五尺多,石门的左面是一面石壁,右面是一条近四尺宽的上向台阶。此时,老道姑早已不见了踪影,这地方又别无他路,定是顺台阶而上了。丰明烨没有犹豫,在油灯的光下,沿着盘旋着的台阶向上走,台阶比较湿滑,但越往上走就越逐渐干燥了些。丰明烨想,都说她一天神出鬼没,果然名不虚传,黑洞洞的山崖石洞,陡峭湿滑的石台阶,她是怎么看见路的,走得这么快,也不怕一步蹬空,摔滚下来。 丰明烨快步向上攀登着台阶,想追上老道姑,可手中的油灯在不断摇曳,他怕带起的风把油灯刮灭,又把速度减慢下来。他只好稳步踩着那陡窄的石阶向上行走,急中带累,头上已经冒出汗来。刻时之后,终于看到了前面的平台上有了些光亮。他用左手擦了一下额头上和眼角边的汗水,又迈腿踏着台阶向上攀登了几十阶,来到那被灯光照亮的平台。 平台光源来自里面大厅中,数十盏燃烧着的油灯,那光是从一个豁敞开的石门中照射出来的。丰明烨没有停顿,快步走进了石门。石门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石厅。丰明烨一眼便看到老道姑跪在一排高低错落的牌位旁,这些牌位很奇怪,每个上面都覆盖着一块很大的黄色丝绸巾。丰明烨心里立时咯噔一下,当今敢用纯黄色的,非皇家莫属,别人用,那是要祸灭九族的。不得不佩服,这老道姑她可真敢呀!她这是要逆天! 老道姑听到了他走进来时在那石厅内轻轻回荡的脚步声音,厉声喝道:“过来!跪下!拜祖!” 丰明烨很疑惑,我一个穷小子,哪有这么奢华的祖宗呀?他把油灯放在一边的地上,为了宽宽老道姑那颗被激怒的心,迫不得已,而且极不情愿地跪在离老道姑远一点的边上,眯着个眼,微微拉着个脸。权当我陪着你,给你家这些老先辈祭拜下,但愿他们家这些亡灵在九泉之下是帝王…… 第18章 家族利益,各为其主波谲云诡: 老道姑斜视了丰明烨一眼,目光如电,带着阴寒之光,仿佛要把他的五脏六腑全部给透视一遍。顷刻,她一下子蹿起身来,几步来到一个牌位跟前,一把将那牌位上黄色的丝绸巾掀开。语气过度激昂,重重地说道:“小子!过来!看看这是谁?” 丰明烨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只见那个牌位是崭新的,显然是刚立不久的,牌位上面正中几个镶金大字是‘先皇朱天之位’。丰明烨马上在脑子里翻找这个朱天的名字,瞬间翻转了有十几个来回。没有叫朱天的呀?这朱天他是谁…… “见了你的父皇还不跪下。”老道姑眼含怒气,直视着丰明烨说。 丰明烨可不干了,这不胡来吗?我福浅、命贱、头皮薄,这么天大的事不是我的,我可不要。再说人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就是再穷,也不能认个皇帝叫爹吧!这点志气我还是有的!丰明烨在脑子里判断着,这老道姑定是让我给气傻了,此时正在犯傻病,而且正处在狂傻阶段。丰明烨连忙摆手:“使不得!爹只有一个,我有爹了,再多个也不行呀。” 老道姑现在是眼冒金星,双手发抖,恨不能上前给他两巴掌。话语也被不断逐渐加深的狂怒而改变,出现断续状,用微微抖动的手指着丰明烨说道:“你个逆子!你……你不孝……” 她今天如此愤怒和激昂,是有一定原因的。她当初发现丰明烨的身材,还有五官,极像自己的皇弟朱天时,就已经心有所动,盼着皇弟有朝一日回来把事搞清楚。可观察等候了几年,仍没有皇弟的消息,直到在两个月前,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想到,皇弟杳无音信,恐怕是凶多吉少,不能再等下去了,这个王朝必须有个继承人,可她这皇弟无后,难道说到这就结束了。她不甘心,出去找专为他们这个王朝编撰纪实的幕后野人风无踪。按说她这个皇姐无权去查,就是去了,那固执迂腐的风无踪也一定不会给她看的。可当她历经千辛万苦找到风无踪时,软磨硬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更甚至于泪涕俱下……风无踪拗不过她,想了半天,也罢!脸现痛苦状,破下祖上立的规矩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哦!就给她看了有关丰明烨和贾义刀的一小段,别的一律免看。当她看到丰明烨和贾义刀两个人都是自己的亲皇侄时,按照皇室子嗣甄选规则,就选择上了正宗嫡亲的丰明烨。贾义刀虽然出生得早,但是庶出,不加以考虑,况且他还是一个有夫之人所生的,名不正,言不顺。顷刻,她泪流满面,竟要跪下给风无踪磕个头。把风无踪吓得赶紧先给这个老皇姐磕上头了。老道姑立刻把他一下子拉起来,你是有功之臣,等到江山在握时,我一定奏明圣上……风无踪说道,臣不求有功,只求有新皇,这样我又能继续编撰王朝纪实录了…… 原来,朱天自从脸部受伤后,情绪一直较为悲观,只是唯一来看过一次王朝纪实录,那就是在三年前的一个深秋,也就是他回青草坳找丰明烨算账的前夕数日。他看完那段自酿的悲情后,目无一切的独眼里,已没有了昔日的夺魂摄魄之光。他把王朝纪实录递还给风无踪,摇晃了几下头,发出一声极其悔恨的长叹之声。然后,留下四句诗。半生功与过,一世王皇命。孽起缘已落,唯我孤独行。 风无踪即刻刷刷点点,这几句诗就又跃然在王朝纪实录上…… 丰明烨任凭老道姑如何的施加怒压,他仍然是一脸的不服:“我姓丰,他姓朱,别的事都好说,但是在爹这个事上,我是绝对的不答应。” 老道姑一看,说是说不服他,只好先暂时把这事告一段落,等会儿我再收拾你。她拽着丰明烨的胳膊拉到了另一边,指着那些没有覆盖黄色的丝绸巾的牌位说道:“这些都是为我皇家复国浴血奋战而死的数位功臣勇士。”她又用手指点指着其中的几个牌位数点着说道:“黄千乐、夏侯无畏、霜鸿秋雁……这些都是那个任风和他手下人杀的。南宫挚、南宫庄氏、南宫淳宏、南宫淳盛,这一家四口人,都是被他给害死的。我朝与‘清风轩’血海深仇,你辜负了……”老道姑悲怒之情随着话语再加重,愤恨的气血冲撞着肺腑,在这剧烈波动的情绪下,话已经说不下去了,身体在晃动着…… 丰明烨一看不好,这趟源海城可真是去得窝囊,要早知道出这些事,打死也不去。我怎么知道他任风会出现在师哥的婚礼上?这千刀万剐该死的任风,我丰明烨招你惹你了?宴席都进行了一多半时,你像个大瞎老鼠一样不知不觉地冒出来。冒出来就冒出来吧,你找我舞刀干什么?你没病找病,要不是我拼死力敌化解着,还差点让你这凶残狠鬼给废了。可恶!简直可恶至极!丰明烨这一肚子怨气没地方发泄。任风呀!任风!你害得我好苦哦!他此时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忽然仰面大吼一声:“任风,我和你没完!” “我任风来也!”声未落,人出现。就在最后一排的那些牌位后,突然,闪出个一身素白,像幽灵一样的人,掠空飞落到丰明烨面前。右前臂一伸,一道红光闪划而出,如同一把疾剑,剑气直插丰明烨的咽喉。 丰明烨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人,眼看这把无形之剑奔自己刺来。他瞬间侧身往边一闪,随即一个老龙伸爪,划出一道银光,想去抓那个幽灵人的手腕。也就是在他一闪身时,那道炽烈之焰竟擦着他的脖子飞过去,撞击在远处的石门旁,发出爆焰红光。丰明烨感觉自己的脖子有一点灼痛感。 幽灵人身形非常灵活,变幻莫测,且速度极快,立刻起右手平向横扫,根本不在乎丰明烨伸过来抓他手腕的那只手,瞬间,火焰随烈风横飞。当银光与火焰剧烈相撞时,发出一声巨响。顿时,火焰纷飞,银光迸窜,响声在这偌大的石厅里交叉回荡着。 丰明烨被气浪所震,掌腕发麻,虎口流血,身体向后退了数步。他站定后定眼观察着这个长脸,剑眉,身体瘦瘦的幽灵人。 幽灵人也后退了一步,即刻一个箭步,就半凌空飞起,右手臂由上而下劈向丰明烨。只见那条右臂整个是一根通体燃烧着火苗的木棍,且火势正旺,带着啸声直劈他的头顶。同时左臂随着下劈的动作猛然曲肘立掌,闪划在胸前尺余远的地方,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丰明烨快速向一边闪躲过这凶猛的一击。在幽灵人那条胳膊劈空的同时,长长的火焰就被甩在岩石地面上,‘轰’的一声爆响,腾起一道烈焰。丰明烨立刻旋转着身体,使身体处于半腾空的状态,左脚先踢出一团旋风,紧接着右脚又飞起,数个银白色的骷髅头冲幽灵人的脸面袭来。顺手也将宝刀拔出了刀鞘,准备伺机出手。 幽灵人一惊,缩头、收腰、屈腿躲过这凶猛的啸风加银团的连环攻击。他在快速起身的同时,左右手也一齐并用,两只手掌如同两把双剑,带着两团烈火挑刺向丰明烨的身体。 丰明烨马上横刀相迎,哪知这两团火隔空与刀的银锋相撞,红光瞬闪,银锋抖晃,两股气流,一上一下,掠空扑地。丰明烨在这强大力量的冲击下后退了一步,接着一个夏荷沐雨,刀锋带着霸气的银光,依旧横扫向幽灵人。 幽灵人身形极快,躲过划闪过来的银色刀锋,双臂由上而下斜向隔空砍出两条红红的烈焰剑气,直逼丰明烨。 丰明烨发力祭出一个青龙出云,把刀也反斜向划砍过去。银龙迎烈焰,轰然作响,震出的气旋把大厅里近处的油灯吹灭了几盏,另外较远的数盏也在痛苦地摇曳中苦苦挣扎着…… 老道姑刚才大脑处于短暂的迷蒙中,当看到大厅内幽灵人和丰明烨战在一起时,不由断喝道:“都停下,皇室宗堂,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幽灵人此时已经腾空而起,准备双臂力劈丰明烨……听到声音后把动作停了下来,一个自由落体垂直落在了地上。 丰明烨也腾入空中,他准备尝试着用秋风吻叶来进行还击……老道姑的喝喊声传耳孔,马上收刀,空中展开双臂,一个轻飘尘,飘飞出去两丈有余,落在了大厅的中间。他凝目怒视着不远处的幽灵人,是人是鬼?敢假冒任风!他这以手掌加臂膀化作利剑的剑法,所发出的剑气,比任风持剑时还凶狠,还霸气,这两个人的手法、剑法如出一辙,他是…… 第18章 家族利益,各为其主波谲云诡: 幽灵人刚一落定身姿,便赶紧上前几步,一下子跪倒在老道姑面前低着头说道:“守灵之臣霜鸿秋枫,拜见公主殿下。因刚才被任风两个字所惊醒,一时发狂,望公主见谅。” “罢了!你是我朝的功臣,多年来守护着我族宗室。起来吧!”老道姑说完后,又用手一指站在大厅中间的丰明烨说道:“先皇下落不明,三年将到,我朝不可无君。我已与各处重臣商妥,他乃先皇嫡子,将立此子为皇,稍后将昭告朝内重臣等知。” 霜鸿秋枫赶紧急速向前,面对着丰明烨跪倒就拜:“臣霜鸿秋枫!叩见圣上!吾皇……” 还没等霜鸿秋枫说完,丰明烨就俯身将他一把拉了起来。眼睛盯着他的脸说道:“别瞎说,我不是。” 霜鸿秋枫以为丰明烨对刚才的事耿耿于怀,语气喏喏着说道:“臣有罪,不该与您过招。” 丰明烨不以为然,这哪到哪的事呀?只是在心里仍然觉着这个霜鸿秋枫不一般,特别是他这手中无剑胜似有剑的非凡武功,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神鬼难辨的地步,这都是常人力所不及的。我只对此事感兴趣,别的事与我无关,一定要好好问问他。于是,丰明烨以平和的语气说道:“你认识任风?” “回圣上的话,认识。我不但认识,他就是剥了皮,我都能认出他那魔鬼骨头来。”霜鸿秋枫两眼含怒,情绪有些激动地说。 丰明烨听着他一口一个圣上叫着,觉着真是别扭:“别叫圣上,你从头说说,我想听听你和任风的事。” “回圣上……” 丰明烨一摆手,眉头刻时皱起,内心就有些烦恼:“打住!打住!只说你的事,简单点。” 霜鸿秋枫苦笑了一下,讲起自己的往事。原来,霜鸿秋枫和霜鸿秋雁是师兄妹,受师父霜鸿天的派遣,两个人下山助朱天这个地下王朝光复大业。他们俩的任务是铲除以任风为首的当朝鹰犬,因任风自恃武功高强,暗中杀了很多朱天这边的各路强将,这边的人都对他恨之入骨。两个人在领令后,就四处寻访任风的踪迹。也就在寻访的过程中,由于霜鸿秋雁的一次意外邂逅,竟和任风的师弟沙千一见钟情,俩人难舍难分,对天地盟下誓言……实际此时,霜鸿秋枫并不知道小师妹和沙千的事。 在一个秋天的中午,纷落的黄叶铺遍岸边的杨柳林,荡漾的江水扑入大海的怀抱。秋高气爽,山峦如画;潮涨水起,风吹云飘。这是一个难忘的一天,这一天在霜鸿秋枫的大脑里保存得完完整整,直到现在,不曾有半点的缺失。霜鸿秋枫应任风之约来到两个人决斗的地点,就是在这源江边的杨柳林中,两个人约定不死不算完,一作终止了解。任风看了看霜鸿秋枫的身后,见没有人跟随而来,嘴角露出了笑意。行呀,霜鸿秋枫,我不得不佩服你,是个君子侠士。霜鸿秋枫知道任风的意思,两个人打就是两个人打,即便是来了人也不会参战的。他把乌铁银枪一横;任风把宝剑‘红尘天’向前一指。两个人同时出招,立刻就战到了一起。决斗打得是天昏地暗,龙吟虎啸,数百回合后,两个人也都身挂数彩,血染衣衫……由于霜鸿秋枫决斗时没有带小师妹来。霜鸿秋雁担心师哥的安危,她不放心,偷偷跟踪随后寻找过来。两个人又继续死战数十个回合,此时,任风已经明显地处于下风,在霜鸿秋枫的乌铁银枪凌厉霸气的攻势下,已是剑法凌乱,剑气全无。霜鸿秋枫面对着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破绽百出,狠命一剑刺空后,踉跄着脚步,剑尖向下几乎要戳到地面的任风时。体力也已经近似于极限的霜鸿秋枫,抓住战机,嘴角显露出战胜者霸气的笑意,大喝一声:“血债你来还!拿命来!”一条乌铁银枪似狂龙追云带起一阵飓风,连同地上的黄叶一起飞向任风那已经无法躲开的前胸。 实际任风早就备下伏兵,他是带师弟沙千前来的。他让师弟先埋伏在周围不远处,等他战到实在是无法取胜时马上现身,两个人合力灭了霜鸿秋枫。任风打着打着,感觉打不过霜鸿秋枫,他坚持着等师弟过来,可是师弟就是不现身。任风气得咬牙切齿,知道师弟这是特意不帮他,想到今天定是凶多吉少。当霜鸿秋枫这最后的一枪扎过来时,他的心早就凉了,连躲都没法躲了。一时间,竟微闭着眼睛等死了……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任风的师弟沙千飞速上前,他及时出手,用长剑弹磕霜鸿秋枫的乌铁银枪。霜鸿秋枫这一刺是发了全部怒和恨的,可以说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突然被这长剑一磕,立刻改变了方向,擦着任风的臂膀穿破衣袖刺了过去。任风被刺破衣袖裸露出的胳膊上,顿时,流淌出红红的鲜血来,摇晃着身子斜向后退了数步,在气喘吁吁中,身体颤抖了几下,站定了脚步。幸亏沙千把枪挡出,要不,任风是必死无疑。 沙千把剑在空中迅速撒手一抛,随即反手握住剑柄,立刻将剑收回,那把长剑的剑尖就向下指向了地面。他左手往拿剑的右手上一抱拳,面露窘色,低头说道:“霜鸿侠士,我们认输了。” 霜鸿秋枫本来是发狠刺的,被这突然一挡,一下子刺空了,加上鏖战时间太长,体力基本已达到极限,惯力他向前蹿了好几步,几乎踏入江水之中……当他看到沙千出现时,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战沙千了,在向前蹿的同时,也随即把眼睛一闭,他不愿意看到不守信用的小人之剑刺穿他的胸膛。可当听到沙千说这话时,还是愣了一下……就在这时,已经输了的任风又卑鄙无耻地挥剑厮斗,他的利剑奔着霜鸿秋枫的身体就刺来。 霜鸿秋雁此时也正好赶到,看到沙千出手后,也疾步蹿上前来,当他说认输时,她便在霜鸿秋枫的边上停住了脚步。当看到任风又挥剑刺来,暗叫不好,向前两步挡在霜鸿秋枫的面前,用银枪扫挡任风的剑,‘嘡’的一声,任风的剑就脱手而飞。 霜鸿秋雁一看任风剑没了,就放松了警惕,转身去看师哥霜鸿秋枫,她以为他受重伤了。也就在这瞬间,疯狂的他,双手化作利剑,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祭出两缕剑气,直刺霜鸿秋雁…… 沙千为自己不光明地为师兄任风挡开那乌铁银枪,脸上红红的,深深感到很羞愧,再加上看到霜鸿秋雁,脑子就有点乱。他也没想到师哥任风还会出手。失败,就是失败,再打有意思吗?我为你挡那一枪,是我这个师弟不愿意看到你死在我的面前,想求人家放过咱们。你可倒好,还做困兽犹斗之事,脸面何在?他连看也不看任风,不再帮助他了。当听到他的剑‘红尘天’被磕飞的声音后,干脆就站在了一旁,已经把自己置身于一个无关的局外人……哪知任风的阴招发挥了作用,就在那两道剑气飞向霜鸿秋雁的一刹那……沙千又飞身向前阻拦,本想用自己的身体拼死抵挡住这两股剑气,但已经太晚了,他只挡住了一股左手的剑气。任风右手那股凶狠的剑气重重地击中霜鸿秋雁的后背,她身体晃了几晃,倒在霜鸿秋枫的怀里…… 沙千忍着剧烈疼痛,侧身看着霜鸿秋雁,当他那忏悔眼光和她那纯情的眼光相撞时,他的眼睛在模糊着,强烈的内疚感冲击着大脑,如果自己速度再快点,她就不会…… 霜鸿秋枫懊悔不已,感觉自己不配作为男子汉,再咬牙坚持一会,小师妹她就不会受此重伤。他内心在暗暗自责着…… 沙千现在唯一的做法只能忍受着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痛苦,腾展开双臂挡在霜鸿秋枫和霜鸿秋雁的面前,怒目直视着近在咫尺的任风;霜鸿秋枫抱着奄奄一息的小师妹,不顾一切倾情地呼喊着她的名字,泪水夺眶而出;任风摇晃着身体用眼狠狠地瞅了沙千几眼,踉跄着捡起自己被磕飞的宝剑‘红尘天’,向远处的江边走去。 后来,霜鸿秋雁因伤重不治而亡。沙千始终沉湎于这段短暂而忠贞的盟誓里无法忘怀,回去后被任风关入了囚笼。霜鸿秋枫心情低落,不愿再与那无信之人任风再交手。他回来后,每天郁郁寡欢,脸上总是阴云悬挂。先皇朱天只好给他下令,让他终生守卫着皇家宗室不得离开。他遵照圣命,终日守护着皇家宗室和小师妹的灵牌。 第19章 王朝重担,兄弟陌路冰火两重: 第十九章 王朝重担,兄弟陌路冰火两重: 丰明烨被霜鸿秋枫讲述的情节所感染,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任风会是个如此卑鄙的小人,手不由得握住了宝刀的刀柄,‘唰’,刀已经出鞘了一多半。但脑子马上又回到了现实中,他又把手向下一带,将刀返回了刀鞘。他脑子里还在为霜鸿秋雁的死,感到无比惋惜,仰头感叹着:“唉!忠臣呀!” 霜鸿秋枫听丰明烨这样说,赶紧谦卑地躬身,嘴里说道:“谢圣上!老臣肝脑涂地,无怨无悔。” 丰明烨脸一皱,这个霜鸿秋枫他怎么又来了这套呢?必须赶紧走,此地不可留,一口一个圣上叫得我都快找不着北了。这高高在上的滋味太难受了,束绑人呀,我可享受不起,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是你的圣上,快回吧,原先在哪,你还上哪去……” 没等丰明烨说完,老道姑几乎是要跪在地上了,气愤至极,眼睛紧紧盯着丰明烨,嘴里说道:“你……你有辱我皇的圣威,我今天要让你明白。” “公主息怒,臣告退!”霜鸿秋枫看到这阵势,知道这是人家皇族内部的家务事,自己不便过问,赶紧说了一句,就闪身走了。丰明烨一听说要让他明白,差点笑出来,我爹埋在梦源镇的江边上,难道说你比我还明白。他想干脆让老道姑死了这份心,马上就说道:“你去找咱俩的师父无影,一问就都明白了。我确实姓丰,这个名字还是他老人家给起的。”丰明烨忍了几忍就是没往外说,他原先叫丰崴子。 “不见棺材,不落泪。你随我来!”老道姑伸手抓住丰明烨的左胳膊,生拉硬拖着他向大厅的一角走去。 “不用拽,我跟你去,绝对不会逃避的。”丰明烨极力想摆脱那只手。不愿让老道姑抓着自己的胳膊。因为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下手太重,这手比那鹰爪还狠,拤得死死的,太难受。 老道姑瞪了他两眼,把手从那胳膊上放下来。 丰明烨一边跟着她走,一边用右手抚摸着被抓痛的左胳膊。真是的,你不就是去找个所谓的证据吗?幸亏我从小练过,要不这条胳膊就被你给捏折了。 老道姑来到墙角的石壁旁,前面是两扇石门。她用双手向外抠着那两扇石门上两个圆凸的石球,将两扇石门左右拉开。就在石门刚开启出一条缝隙时,一缕外界自然光从门缝中不失时机地射进门里石厅内,随着门向两边开启的距离不断拉大,那些外面的光也都涌了进来,不过光线不是特别明亮,感觉带有少许微微朦胧雾气。 忽然涌入的强烈光线,使长时间处于昏暗灯光中的眼睛,有点不太适应,丰明烨眯起眼睛向外看去,顿时一惊。只见外面是两道如同刀切斧劈般的绝壁,绝壁的中间夹着是几乎直上直下的梯次台阶,这些台阶一直通向山顶,那自然光就是从山顶照射下来的。 老道姑率先跨出了石门外,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丰明烨,见他抬头眯眼望着天,还在原地未动,便催促说道:“别站着,走呀,咱们到山顶再说。”说完,就登上台阶向上攀登着,脚步非常快。 山顶?山顶?山顶还能有只猛虎吃了我不成?丰明烨是一百个不服,也运足了力气,不甘落后,踏着那几乎是垂直向上的石阶,穿越微浮的轻雾,随后紧紧地跟上…… 刻时,两个人便来到了上空遍布雾气的山顶之上。丰明烨驻足往薄雾漫布的四处一看,展现在面前的是松柏伏盘,怪石嶙峋,细雾蒙蒙,祭台高凸。原来这神秘无比的方砣子山,竟是这么个破地方。他以前每天在山的下面仰视着这座山顶时,都对着山顶,有种想窥视其神秘之貌的想法,现在随着他亲身登顶,那种一睹为快的想法顷刻就消失殆尽。他出现一脸的失望,除了石头,就是一些比人头高出不多少,盘根错节左弯右曲,并且厚皮深裂,平头、细腰、粗根的无数株老松柏。他现在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山顶中间那高凸的祭台上,只有这里还存有那么点神秘感。 老道姑已经轻飘悬浮步,如雨燕轻掠水面那样,已经滑飘到了祭台上。此山以祭台为中心,祭台四周环有一圈三四尺深,宽约八、九丈的太极八卦形的水池。池水清澈至极,没有任何的杂质,一眼便可望穿到池底,水面不断往上氤氲着雾气,并且连续向外缓慢地飘散着,整个山顶的雾气都好像与这个很大的环祭台的水池有关。雾锁的祭台中间有一只巨大的铜鼎,里面装着五色石,在西斜的阳光穿过雾气之后,彩石可映闪出弱弱的各色光辉。辉光随着阳光不同时间照射的角度,也在角度不同的时候向上反射着彩光,彩光与雾中的阳光在鼎上方相汇,形成一弧宽宽的霓彩。霓彩随着自然规律在改变着方向,是早东,午中,晚西。相对于这个巨大铜鼎的八个方向,各方都有一个小一些的铜鼎。这些小铜鼎都等距离远离那个大铜鼎,里面也装着一些五彩石。 丰明烨踏着由数个露出池水面高低不等,且距离相近,一尺半许直径的圆形石墩,只能跳跃式地由低而高往祭台上走。由于石墩间隔的距离较远,且石面上较为湿滑,为保持平稳,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飞跳着来到石质平面祭台边。 老道姑表情凝重,面北背南跪在离这巨大的铜鼎五尺之遥处,嘴里轻轻念叨着:“祭台通天,助我神力;弟子有难,唯请尊师。” 丰明烨站在她身后,抱臂而立。心里想,你这样喊两声,尊师无影他就能来了?我找了这么些年都没找到!快起来吧,没有用的,咱那师父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叫出来的,他现在还不知在哪里睡觉呐!如果有酒吗?那还差不多…… 事实果真印证了丰明烨的想法,除了那铜鼎中的五彩石子好像增加了点光亮度外,四周仍是静悄悄的。别说是人,就连个飞鸟影也没有。老道姑非常虔诚地默默跪在那里,好长时间后,便起身来到那巨大的铜鼎旁,声音很深沉地说道:“小子,你过来。” 丰明烨不知老道姑叫他过去有何事,他非常小心地慢慢往前走,来到了她身旁,心里还在不断地揣摩着…… 不等丰明烨说话,老道姑一脸严肃样,以命令的口气说道:“把刀给我!” 丰明烨听到后,马上愣在那里,是一脸的木然,目光略显呆滞,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老道姑…… “听见没有?把刀抽出来!给我!”老道姑面色严厉,语气也更加尖利和高亢。 丰明烨心里忐忑不安,抽刀的手有点抖。随着‘嚓’的一声,老道姑送给他的这把‘皇龙啸’宝刀已经出鞘。就在丰明烨正在手握着刀柄犹豫的时候。一瞬间,老道姑突然急转身体,她的左手腕就擦向刀的锋刃。她这个突然的举动令丰明烨感到惊讶,一个急转身,挪刀避闪着。因为都是武功极高之人,此时他的闪躲动作虽快,但已经是来不及了,她的手腕已经划碰到了那刀锋之上,手腕立刻出现一道血口,在流淌着鲜血。丰明烨脸色剧变,手一撒,‘嘡啷’一声,宝刀立刻坠落在石地上。他急切地惊叫道:“你……你这是……” 老道姑纵身跳上铜鼎边的一个近三尺高的圆形石台,将流、滴着血液的手伸到了那只巨大的铜鼎中,手腕的鲜血顺着手指流、滴进铜鼎里的那些五彩石上……她信念非常坚定而且特别执着,眼睛凝视着铜鼎中的五彩石,语气中带有自信与肯定:“收起刀,快跪下。师父他,马上就要来了。” 丰明烨这次的确是被她吓了个不轻,手有点颤,把宝刀‘皇龙啸’插进刀鞘里。哎呀!你这是玩命呀!他眼一闭,‘扑通’一下子,便跪在了铜鼎旁边。我服了,服了你,行不?咱不带这样玩的,出了人命你让我后悔一辈子。为了让我认个爹,你这是何苦呢? 老道姑仍锲而不舍地将手伸在铜鼎中,任凭那血滴坠落浸润着五彩石……她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师父竟然如此的无情,到现在也没现身。她在这万般无奈的情况下,狠下心来,将右手插入怀中的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黄色纸符,这可是师父给她留下的唯一一张。她将纸符展平放在血染的五彩石上,这纸符在血水里迅速气化,即刻腾起一团红色雾气,那雾气在慢慢地消失…… 一个身影在铜鼎的左边朦胧浮现,即刻便面目身形清晰现出,与丰明烨以前住那个山神庙里的山神爷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是脸上挂着愁云,眼睛微微地眯着,嘴很难看,往里空瘪着。 老道姑赶紧将手收回,用右手紧紧攥着左手的腕部,跳下石台,往后退了一步,跪倒在地:“弟子拜见恩师!” 丰明烨眼睛都直了。哎哟!我那祖宗,你可真有办法,你这是在哪把他老人家给挖了出来?赶紧跪爬两步,就是想离铜鼎近点,看看这一别多年恩师无影的尊容,随后也跟着高声说道:“弟子拜见恩师!” “罢了!起来吧!我知道你们有事求我,丰明烨进前说话。朱鸿退到水池以外。”无影没有怜悯之情,即便是老道姑用自己虔诚的血祭将他唤出,但仍被他给撵出了祭台。 老道姑仍跪在地上,俯身给无影深深磕了一个头说道:“弟子遵命!”接着起身就要往外面走…… 丰明烨赶紧站起来,将自己的衣袖扯碎,撕下几块布条,走过去给老道姑包扎着伤口。 老道姑抬眼看了看丰明烨,点了下头,眼睛里充满无限的期待,那眼光也柔了许多。包扎好以后,她用右手抚摸了一下丰明烨的手。然后就快速地从那圆形石墩上缓缓而过,跳跃的步伐明显出现有些力不从心了。实际老道姑只知道无影是自己的师父,是个道法高深、仙气十足的老道,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就是朱家王朝几代人呕心沥血所找的血红骷髅。他是通过王朝纪实录那一小段,才知道师父曾经救过两个孩童,也就是自己的两个亲侄子,可这丰明烨犟得很,死活不认祖,在万般无奈之下才把师父请出来…… 第19章 王朝重担,兄弟陌路冰火两重: 丰明烨绕过巨大的铜鼎一角,来到无影的身前,再次跪下,如同一个久别的孩子见到了娘,满肺腑的亲情言由于过于激动语竟一时难于言表:“师父!我……” “起来吧,别说了,我一切都知道。”无影依旧眯着眼,紧接着又摇了一下头说道:“你和贾义刀都是君王的亲子,你为嫡,他为庶。我念你们皇家世世代代供奉于我,给我香火,使我安神,加快了我的修炼进程,所以在你们皇家危难之时才暗地相救过几次。我这样做也是有目的的,为的是期待一个普天济世救苦救难的明君出现。但烟云匆匆过,瑕疵斑现,没有一个能堪此重任,我不想看到遍地生灵涂炭,一心修结仙缘……”无影说到这,不说了,他把微闭着的眼睛睁大,看着丰明烨。 丰明烨不失时机地问:“那您一定知道我的爹娘是谁杀的?”丰明烨一直在想着水柳林那惨死的爹娘,报仇之心从未断过。不过他此时他才真正明白,那娘是真的,爹却是假的。 “恩怨皆为情,敌我乱丝中;生途尽险恶,人心最为祸。人是你的父皇杀的!”无影仰头注视着天空,语调略显沉缓地说。 “啊!”丰明烨把眼睛睁到最大的限度,那嘴半天也没合上。 无影已经窥透了丰明烨的内心,只好开导着说道:“人死不能复活,有些人死了也就了了,这是他(她)该死。有些人死不瞑目,那是他(她)怨恨。仇固然要报,但冤冤相报,又何时才是了?” 丰明烨已经从师父无影那话语里听出些玄机,已经感觉出水柳林的惨案极其错综复杂,绝不单单是自己刚知道那个父皇杀了人那么简单,这里面一定有很大的、不为人知的问题。他两眼看着无影想知道其中的真相,轻声说道:“弟子愚钝,请师父明示,那水柳林里的惨状是该死?还是怨恨呢?” “这……这,唉!你别问了,真相总归是真相,只要有人惦记着,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的。”无影摇着头不想多说,也不想把不该说的,说出来,怕丰明烨被错综复杂的仇恨怒火烧晕了头脑,丧失了理智,牵连涂炭无辜生灵。 丰明烨低着头,知道师父不明说的原因,那就是有怨恨。好吧,有怨恨就要查,我绝对要一查到底。于是,就说道:“弟子明白了。” 无影从丰明烨的话语里已经知道他那仍没有磨灭的仇恨之心,这也是他今天迟迟不愿现身的原因。再就是,他毕竟是先朝的皇室子孙,于情于理都不能要他放弃重夺江山的权利而跟自己去隐居修道。他只能板着脸倾心教导几句,关于他听得进,听不进,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得天下难,死人无数,生灵涂炭,残血江山;君临天下,原野白骨,新笑旧哭,人空情尽。” 丰明烨看着师父,脑子里全是一幕幕点滴相连的师徒情。他不愿辜负师父对自己的善意用心,决定舍弃一切,告别红尘,远离这个你争我夺亲情相残的大千世界。什么江山?什么皇位?一切一切……全都把它抛于九霄云外,做一个不管世事,一心修炼道法的世外之人。于是,他静下心来,诚恳地说道:“我要跟随师父您一同修道,远离这个红尘世界。” “不要这么想了,你我早已师徒情尽。”无影的嘴唇往里瘪着,说话时看不到一颗牙齿。 无影这句话深深刺痛丰明烨的内心,心里一直装着师父无影,可师父竟然这样无情。他感到非常委屈,又再次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师父!您真要把我扫出师门?” 无影长叹道:“你现在是君,再认我做师父恐有不妥吧?” “不!我不做那个君,我永远认您为师。”丰明烨倾情所动,几乎是要狂吼起来。 “好吧,你既然这样,君王也做,弟子也做,我无权让你放弃恢复江山的大业。现在你和贾义刀是你们皇家唯一知道我是血红骷髅的两个人,为了你们皇家的大业,你看着办。”无影又把眼睛眯了起来。 “弟子不要那江山,只求您我师徒永远。”丰明烨站起身来泪眼模糊,用肺腑之言倾尽所情地说。 “不要固执,把你那冲动之火熄灭,忘却一些该忘之事,路有很多条,且还很长。我的那颗牙齿还在你的身上挂着,犹如我在你身边一样,希望你一定好自为之。为师我走了……”声音未落完,无影就在这朦胧的雾气之中,瞬间就影像模糊起来。 丰明烨知道无影说一不二,刚跪下,准备恭送他:“弟子……”一句话说到一半,他抬头一看,师父早已消失不见,既无影又无踪。再低头一看,刚才无影站过的地方,留下三张黄色的纸符。他立刻起身,走过去捡了起来。上面画的是个很复杂的太极八卦图,边上只有寥寥几个字。仔细一看,三张三个名。分别是,丰明烨、贾义刀和朱鸿。他知道这纸符是师父无影留给三个人的。他默默站在这如梦似幻的雾气中,仰天看着那些隐约飘浮的白云…… 过了很长时间后,丰明烨轻轻跳过那些露出水面的石墩,来到了面对着祭台凝神向高空远处眺望的老道姑旁边。他现在心情较为压抑,情绪也很低落,有点不知路向何方的感觉。他只是站在老道姑的身旁,面对着自己的亲姑姑却不知如何开口…… 老道姑将头转向他,把那远眺的目光收回,语气很凝重:“我皇已经尽知详情,臣!叩见我皇……”她刚想跪下去…… 丰明烨赶紧上前将她下俯的身体扶住:“别……别……您别这样……”话语中已经在用您这个称呼了。 “也罢,你随我一起到宗室去,我有重事与你相告。”老道姑说完就向那远处的下山的台阶走去。 丰明烨赶紧跟上,在一旁搀扶着有些虚晃的老道姑。两个人慢慢走下这高高的,且非常陡峭的,数百块狭长面窄石台阶铺成的登顶之路…… 两个人再次来到石厅里,老道姑指着石门说道:“你去把它关上。” 丰明烨双臂伸展用双手的指掌抠住两个石球,臂膀由外而内一较劲,石门在慢慢滑动,逐渐向一起并拢,随着‘嘭’一声沉闷的响声,两扇石门的凹凸牙槽便对合在了一起。 老道姑看到石门关上,感觉丰明烨的力量还可以,这石门不是谁想关就能关得上的。她脸上露出些许满意的神态,点了下头说道:“我皇,这次你该正式地拜祖了。” 丰明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这祖是必须拜的。但内心也充满了矛盾,做梦也没想到水柳林里的惨案是他干的,就是这个牌位上的朱天,就是……他无法面对这个现实,不想祭拜这个杀人狂。但不祭拜,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毕竟他是自己的亲爹。丰明烨犹豫着走过去,跪在家族宗室牌位下,嘴里小声说道:“列祖列宗,晚辈丰明烨祭拜先祖。”俯身头触石地,磕了三个头。 这点细微的声音仍没逃过老道姑的耳朵。什么?丰明烨?不行!必须给他起个朱姓的名,这个丰明烨只能在外面用,特别是拜祖时更不能用。老道姑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天下大业,天下是皇弟的排序,高于大业一辈。那大业就是下一辈的。好,就叫他朱业。老道姑对丰明烨说道:“我皇,你在外面仍用你的丰明烨之名,但在皇家宗室里,你必须姓朱。我按宗谱给你取了个名,你叫朱业。记住了!你叫朱业!” 丰明烨默默地点了下头,面无表情,从地上起身站了起来。面对现实,他也只有接受…… 老道姑看了丰明烨一眼,语气很低平地说道:“我皇,请把你的宝刀抽出来。” 丰明烨一听她又这样说,就一下子联想到刚才祭台上发生的事,不由惊叫道:“啊!您……这是?”他已经被老道姑祭台上的举动惊得不轻,直至现在仍然还心有余悸。这次她又要我抽出刀来…… “我皇,不要惊诧,你这宝刀就是王室的钥匙,共两把,那一把在你失踪了的父皇身边。你把它插在灵牌边那面石壁的一个长孔里,运用功力就能推开那扇王室之门。这王室只能是皇者进,我就不陪你进去了,出来后把门上的宝刀拔下即可……”老道姑说到这略一停顿,接着又加重语气说道:“我皇,拿着那盏油灯进去看看吧!那里有你的江山!你一定要记住了,记住那些还在为我朝浴血的臣子们!” 丰明烨迟疑了一会,看着老道姑那满是期待的眼神,叹了口气。也罢!进去看看都有什么?他走过去拿起刚才进来时放在地上的那盏油灯,脸上立刻挂起一丝疑惑。他清楚地记得和霜鸿秋枫打斗时,此灯已经被那气旋扫灭,可现在仍在亮着?他又看了看牌位边原先同样被震灭了的那些灯,也都一盏不少的,都已亮了起来,知道是有人又重新给点燃的。他不愿意去多想,就拿起油灯,奔牌位边上的石壁而去。 丰明烨来到了石壁旁,将油灯放在地上,把宝刀‘皇龙啸’抽出鞘,插进石壁及腰腹高的一个石洞里,‘咔嚓’一声,石洞里发出清脆的声音,表示机关已被开启。他双手握着刀柄运用‘皇啸龙’内功法,发功向前推去,约五尺多宽丈余高的厚重石门已被向里面推开。石壁上如同老道姑屋里那崖壁一样,也是凹了进去有五尺多,地面则出现一个凸形的斜台,石门沿着这个斜台被推到了高处停住,不动了。石门的右面是石壁,左面有一道坡度异常陡峭的台阶,几乎是处于直上直下状态。 丰明烨端起油灯顺着台阶往下走,约下到三丈左右深的地方,便是一个小石厅,石厅虽小,但很空旷,只有中间凸起的石台上放着三个大小不一朱漆覆面的精制樟木箱子。箱子上没有任何的锁器,只是放在那儿将箱盖合上。丰明烨首先掀开中间那一个最大的箱子,在油灯的光照下,箱子里面是一件精心绣饰的黄色龙袍,还有皇冠等一些帝王穿戴物品。他看了两眼,摇了几下头,马上就把那个箱子盖上。丰明烨伸手把左面那个最小的箱子打开,里面一个方形的东西被几层黄绫子包裹着。他将那个方形的东西拿出来后,把包裹着的黄绫子层层揭开,这个东西是一个皇权的代表,玉玺。丰明烨拿在手里略微一看,便又包了起来,放到箱子里面,轻轻用手将箱子盖上。看到右边那个不大不小的箱子,也伸手将它打开,里面也是用黄绫子包着的几样东西。丰明烨看到那东西的形状后,脸上立刻露出惊喜之色,视觉已经告诉他,这一定是几本书籍。莫不是那独门的武功秘籍吧?他连忙将黄绫子解开,两眼紧盯着那书的封面,当看到那书封面上的三个字后,顿时心里一凉,因为这本书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武功秘籍。这书面的三个字是,‘臣子册’。丰明烨用手随意翻看了一下,书里面有很多人名,但前面那些人名都标有各种符号,如〇、x、十等等。只有后面的一些名字没有标上各种符号,其中有,朱鸿、童原、风无踪、霜鸿天、包全……书比较薄,丰明烨只是大体翻看了一些,就把‘臣子册’给合上了。以至于下面那本厚厚的书,‘臣子解’,他连看都没看,就一同包好放回了原处,然后把箱子盖好。他脸现失望之色,显然这些物品在他心中没起到举足轻重的地位。随手拿起油灯,沿台阶向上,走出了王室。 第19章 王朝重担,兄弟陌路冰火两重: 丰明烨来到了门口,他伸手将那宝刀‘皇龙啸’从那石门上拽出,就走到了大厅。那石门竟慢慢地往下滑动,最终与石壁相结合,并发出‘咔嚓’的响声后又恢复了原位。 丰明烨四处看了一下,他把目光锁定站在一个石台前手拿毛笔的老道姑身上。他快步走上前去,看到她已经拟定好并写完了诏书,在诏书的边上还摆放着许多的文房用品。心想,这皇家宗室很深奥呀,莫非这里面除霜鸿秋枫外,还另有一些人? 老道姑听到丰明烨走了过来,抬起头看着他,按皇家臣子语气说道:“我皇,诏书我已拟好,请你过目验定,如无纰漏,你题签上名,再盖上玉玺印,即可昭告我朝数臣。”说话间,将毛笔往丰明烨面前一递。 丰明烨略微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把毛笔接过来,在砚台上轻轻蘸上少许的墨汁,将毛笔的笔尖在砚台上顿划了数下。然后捏着笔杆,运用腕功,在诏书上面写上对于他来说很陌生的两个字,朱业。他把毛笔放在砚台上,看着老道姑好半天,嘴里才吞吐着说道:“姑姑……我……” 老道姑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要这么叫,还要按同是一个师父教的那个称呼,叫师姐。”老道姑说到这,用带有殷切希望之情的眼光注视了他一会,又说道:“诏书的事,我皇不用操心,我与臣子们就办好了。只不过你还要返回王室将它盖上玉玺印……” 丰明烨不再说什么,拿过那诏书又返回到那个刚才出来的王室里……片刻之后,丰明烨从王室出来,将诏书递给了老道姑。 老道姑将那诏书放在一个石台的暗格里,然后她和丰明烨一同向宗室大厅的石门走去…… 丰明烨自从在那皇家宗室出来后,这些天,心里一直都是郁郁的。他经常微闭着眼睛,没事老坐在那儿用手托着额头,臂肘顶着桌子久久地沉闷着,好像潜心在思考着什么?一个不畏天地,终日快快乐乐无拘无束的少侠,似乎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 人生如梦,是谁让我在梦里登上那遥不可及的高坡;现实是歌,面对百态怎么演绎自己的悲欢与苦乐? 白羽情不知道宗室里面和祭台上所发生的事,只是看见老道姑回来时腕部包扎着。丰明烨的一只衣袖也出现撕碎状态,并且已破烂不堪。她已经猜测到定有大事发生,但两个人回来后都没有说事情的由来。她这点自觉性还是有的,既然人家不让你知道,也没有必要去追问。她只是心里放不下丰明烨,特别是看到他整天那个郁闷样,更是看在眼里,痛在心中……随着鬼人失踪时间的加长,她的内心也在起着变化,毕竟自己和他算不上夫妻,既没拜堂,又没同床,到现在他仍无任何音讯,难道说自己就这么孤孤单单地度过漫长的一生…… 丰明烨这段时间内,也发现师娘有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化。她经常是有事没事地找到他住的地方来,不是说看看他有没有要洗的衣服,就是说让丰明烨帮她拎桶水……丰明烨想说,那衣服昨天才洗完,又怕师娘尴尬;想说,那水缸还是满的,更怕师娘脸红。他只好‘噢噢……哎哎……’地应付着…… 又过了几十天,在一个雪后初阳的清晨。茫茫原野洁净纯清,远山如白纱少女冰洁玉立,啸凛的寒风扫过冰封的河面后又将霏雪带向远方。丰明烨在昨天就和老道姑说好了,要回梦源镇去看看久别的师兄贾义刀,并且想要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他准备到那个留下无虑童心的山神庙回味一下童年的美好时光。同时也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今后自己怎样面对这些众多的琐事,是否能挑得起这山一样重的家族大业。老道姑刚开始不同意,既担心他的安全,又怕贾义刀知道实情后有非分之想,但经不住丰明烨软磨硬泡,也就应了下来。白羽情一听,也想跟着丰明烨一同去。老道姑把脸一沉,你不能去!白羽情吃了个闭门羹,是满心不愿意。老道姑怕丰明烨吃亏,又将他叫进自己的屋内,面授了一些事…… 原野处于一片冬的洁净中,高树裹银霜,雪压灌丛曲。丰明烨骑着马走出了道观,沿着那条熟悉的路,踏着昨夜突降尺余许覆盖着路面的白雪向前走着,马蹄下传来‘唰唰……’的踏雪清音。 白羽情身穿着白色的皮毛大衣,脖子上半围半搭着白色的皮毛围巾,不免能看出她今天特意地打扮了下,就连那眉也比平时显得有些浓色。她也骑上那匹白马,默默跟在后面走着。 丰明烨回头看着她说道:“师娘,外面冷,你回去吧。” 白羽情催马赶上来和丰明烨并排走着,脸挂温意,眼含柔情看着他说道:“我再送一送你,你这一走,我觉着心里有点空。” 丰明烨一边走,一边和白羽情说道:“我不在家,师娘你照顾好自己。我不会住很长时间的,顶多明年初春时就回来。” “啊!那么长时间?”白羽情脸上立刻显现出几分惊愕之色,话语也是由心而动,随口而出的。 丰明烨觉着师娘的情绪有点异常,现在已经是深冬了,用不了几个月便是春天。再说我也好几年没有回梦源镇了,也该找师哥贾义刀好好叙叙旧了,师娘她这是……丰明烨看着白羽情,嘴里应着:“不长,我好几年没住那山神庙了,挺想那地方的。” 白羽情手里拿着一个红布包着的包裹,她在马上递给丰明烨说道:“拿着,路上用。” 丰明烨不解其意,一切东西我都备齐了,去老林子里,也不是进城……他不愿多想,伸手就把那不大的包裹接了过来。在接到包裹时,手中沉甸甸的感觉告诉他,里面是银子。他现在不能再把包裹还给她,怕伤了她的心,也罢,等我回来时再还给你。一路上尽是那苍茫无尽的原始林海,就是有银子也难花出去,除非走到梦源镇后能用上一点。师娘她虽然没去过梦源镇,但她以前随我找过师父他老人家,到过离梦源镇很近的地方赌岭,这段原始密林中的驮子道她也应该知道的。她给我这么多的银子……丰明烨没再想下去,随手将那包裹揣在狐皮大衣的怀里,对白羽情说道:“谢谢师娘!” “自家人,不用客气。”白羽情抬头看着被洁净白雪覆盖着的小河,还有那弯曲着伸向远处密林中的驮道。叹了口气后,又说道:“你师父这一去,已经三年了,这些年来你一直照顾着我,我欠了你太多的……” “师娘,你别这样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丰明烨还没等白羽情把话全部说完,就把她的话给打断。因为现在他已经不同于以往那个无忧无虑的快乐青年了。快乐在他的脑子里已经成了历史,可能将永远都不再回来。 不知不觉马蹄已经踏上了冰封的小河上,下面欢快的河水也失去了往日的喧哗,只是在坚冰下呜咽地喘息着,仿佛在拨弹着压抑的琴曲…… 丰明烨将马勒住,语气诚恳地对白羽情说道:“师娘,你别往前送了,你再往前走,我又该往回送你了。” 白羽情一拉缰绳,也把白马也停住。在这早晨那刚冲出山坳还有点微红的阳光下,两个人的影子长长地停留在雪地上。白羽情柔情的眼光全部集中在丰明烨这里:“好吧,我就不送了。送千里,别一时。”她语气里带着数分无奈和离别之惋叹,眼睛也有些湿润感…… 丰明烨侧转过头来看着白羽情,目光相碰中,看到了她那大大的双眸含着欲坠的晶莹。他内心也被真情所染,接着白羽情的话略含寓意说道:“迎新春,逢旧情。谢师娘远送,保重!”他刚说完,忽然,刮起一阵大风,风速很快,掠面而过,吹起的齑雪在他皮衣的胸和臂上留有些细小的凌晶。 白羽情看到后,立刻在马上身体向丰明烨这边倾斜,用手去给他轻轻抚弹着那些细小的雪屑,并嘱咐着:“路上小心点!照顾好自己!” 丰明烨不再犹豫,挥挥手说道:“师娘,你快回去吧。外面风大,冷呀!”说完就催马向远处的驮子道疾驰而去。 白羽情仍站在原地,目送着丰明烨渐渐远去,眼睛不知什么原因,有清清的泪滴流出了眼角,也许是这冬季的凛冽寒风给吹的…… 不是我的错,我把爱遗忘在角落!当我再次寻找时,却发现那爱在囚笼里痛苦和难过。 丰明烨夜住晓行,沿茫茫雪原弯曲驼道,数日后就来到山神庙探望师哥贾一刀。可是不但庙外没见到他,就是山神庙内,也没有他的影子。数年都没回到过这个童年生活过的地方,看到这儿的一草一木都倍感亲切,一种久违的亲情感油然而生。时光如水童如画,思师寻踪走天下;回乡省亲不见人,面对山神话桑麻。唯一遗憾的就是贾一刀不在,师哥他能上哪去了呢?难道他找到师父了?丰明烨先在香炉升上香,再给那尊泥塑山神爷磕了深深的三个头。在起身时,看到那青石板与泥塑像相接触处,有一条宽宽的缝隙,缝隙中有一个墨绿色带黄条纹拳头大小的河蚌。那个河蚌两扇外壳很油亮光滑,并附着许多细小的水珠,好像还存有生命之迹象。嘿嘿,师哥他这也有点太愚蠢了吧?水里的生物拿到岸上来,还放到山神爷面前,你这不是难为他老人家吗?丰明烨不了解情况,不想乱动别人所做的事情,就起身围绕着山神爷的泥像在庙里各处寻看着。当看到一些物品摆放得不是很凌乱,上面也并无尘埃,判断着可能师哥刚出去不几天,就没在意,决定留在山神庙里等着。 第19章 王朝重担,兄弟陌路冰火两重: 由于山神庙没有马棚和马草,丰明烨又非常爱惜自己的那匹黄骠马。他想了想,就决定将马送到梦源镇‘驶大江’小店里,准备多给点银子,让史小江给喂养一段时间。他就出庙门,解下拴在小树上的黄骠马,翻身骑上,顺着那条小路向梦源镇走去。 史小江冬季买卖较为清淡,再说这些年,让很少回家几次的混儿子史鳌连急带气,病倒了数次。焦虑、心急、上火、生气成了他数年来的主题,身体也就跟着迅速苍老起来,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手里已经拄上了结实的枣木拐棍。他正由店内出来,就看到一个人从大门口骑马走进来。他眼光浑浊,微微抬着一只手打了个眼罩,想辨别清楚来人是谁。 丰明烨没到他跟前就早早跳下马来,拉着马缰绳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微微一拱手说道:“史掌柜,几年不见,你就拄上龙头拐,当起老太爷了。” 史小江站在那稍愣片刻,微微打量了一番。呀,眼前这个英俊潇洒,腰间斜挎宝刀,身着皮毛大衣,膝下足蹬鹿皮靴的年轻人好面熟。他是那个以前住在山神庙里的小道士丰明烨吗?他不敢肯定,先试探着问:“少侠是……” 丰明烨用眼睛上下扫看着史小江。心想,虽说时光催人老,可你也老得太快了点吧。这腰也弯了,腿也弓了,脸如地垄沟子,满头银色丝发像个白头翁。你这是怎么搞的吗?经营个小店至于把你累成这样?连我都不认识了?唉,这才几年呀!他只好自报姓名,并说明来意:“我是丰明烨,来你这里把马寄喂一段时间,我出银子。” “哎呀,老朽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丰少侠来了,快请店里坐。马匹让小二给你照看着。常和!常和!赶紧过来,把丰少侠的马牵到马棚去给喂上。”史小江一边招呼着店门口的小二,一边眼睛直直地看着丰明烨的脸。你说人家一个小道士都能威震源海城,我那混蛋儿子他只知道钻鳖洞,整天人妖不分和那河獭精混在一起,丢人呀!丢人……丰明烨源海城战任风之事,如同长了翅膀,连这八百里外的梦源镇都家喻户晓了。 小二常和跑了过来,眼睛看着丰明烨在他跟前站住了脚步。噢,他就是丰明烨呀,看他这个气宇不凡的样子,的确配得上少侠这两个字。他弓腰说道:“丰少侠好!我立刻去给您喂马。”说话间,早已将手伸到缰绳边。 丰明烨撒开了握缰绳的手,嘴里回道:“多谢了!” “少侠别客气,你为咱梦源镇增了光,今天老朽我请少侠的客,你一定要给个面子,咱俩店里坐下叙叙旧。”史小江肚子里有些文化水,也比较崇拜横刀立马的英雄,在这寒冷的冬天见到数年前从这里走出去的丰明烨,一时,心中亲切感倍增,诚心诚意地邀请着。 盛情难却,乡情味浓,丰明烨既不想,也本无意推辞,点了一下头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好!不愧是从小生长在咱梦源镇的人,够爽快。丰少侠,请!”史小江见事被答应下来,觉着脸上有光,皱褶的脸也挂起久违的开心笑容,将枣木拐杖由右手换到左手中,随即转身,将右手对着店门的方向轻轻一伸。 丰明烨和史小江在店内的一张有些破旧的桌子边坐下后。丰明烨惦记着自己那匹黄骠马,为了让马不跌膘,想先把喂马的费用之事和史小江订下来。他刚坐定,便开口说道:“史掌柜,我可能要在山神庙住上两三个月,先给你预付些喂马的银子。”说话间,将刚插在皮衣怀里的手抽来,把手里的两块拇指肚大小的碎银子放在桌子上。 史小江是连摆手带摇头,腮边嘴角的银色长胡子也跟着左右飘摆着,连连说道:“不要,不要……你把银子收回去。丰少侠请放心,你那马,我一定让常和给精心喂好。” 丰明烨以为史小江在谦让,随手把碎银子往他面前一推说道:“我那匹马需要多加点精料,给你的银子,是让你买些黑豆。” 史小江回手又将银子推回到丰明烨面前。‘唉’!叹了口气说道:“黑豆咱家里还有十几麻袋,够用的,不缺。说实话,老朽现在也不缺少银子。唯一缺的就是,亲情,少的是,儿孙满堂。” 面对眼前这悲观叹息的场面,丰明烨有所不解。知道早些年史鳌的小妹妹被人拐骗走了,一直下落不明。娘又心疼闺女,竟一病不起,不久也离世而去。可是这都是早已过去的事,看他苍老成这样,难道这几年他又摊上了别的事?莫非史鳌他……丰明烨怕说话不当,在不明情况下无意中再刺痛他,试探着问:“你儿子史鳌他现在在哪?” “别提他,这个逆子,这些年他不学好,整天和个妖在一起。你道兄贾义刀要把那妖斩掉,他死命不让……吭吭吭……”由于愤慨而气急,史小江一阵剧烈咳嗽声,打断了他自己的话语。 丰明烨感觉这事很新奇,怎么人还能和妖混在一起?耐心地等待他咳完之后问道:“那妖现在还没除掉?” “没有,是这么……这么……那么……那么……”用了好半天,才从头至尾把他所知道那些,自己儿子史鳌和那河獭的事情向丰明烨说了个明白。并且请求丰明烨帮他个忙,把现在仍然住在冬季不结冰暖水的老鳖潭边,那个百鸟巢悬崖石窟里的史鳌给捉回来。 丰明烨一听,这事可不能管。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他史鳌现在也不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和我一样,也都是二十几岁的人,也早就能明辨出是非的,这样的事,定然其中有复杂原因,我不能趟这个浑水。再说,连那降妖捉怪的师哥贾义刀都撒手了,我再去出头,那不是给师哥上眼药吗?他只好借口推辞说道:“我道法浅,又不识水性,实在是抱歉,这事我可无能为力。” 史小江本来还怀有点希望,听丰明烨这样说,立刻,眼光黯淡下来,微低着头说道:“我不难为少侠,你若能遇到我那浑小子,帮着劝劝他,让他死了那份妖心。” “这好说,如果见面后,我一定帮你说说那史鳌。”丰明烨极其爽快地将此事答应下来。 这时,店门开了,一股寒风随着小二常和的脚步,并且先他之前从门外吹了进来…… 史小江便立刻吩咐道:“常和,去把我留着过年喝那坛好酒拿来,再多炒它几个好菜,我要和丰少侠喝上几碗。” 丰明烨轻轻一摆手说道:“不必忙,我坐坐就走。” “走,上哪去?你那道哥又不在山神庙里,三天前跟着一个身穿戴又脏又破衣服,背着个特大酒囊,晃着醉仙步半鬼半仙的人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怕是又出远门降妖捉怪去了。” “啊,跟人走了?”丰明烨随意问了一句。但心里在琢磨着,这人是谁呢?还背着个大酒囊?从这一点上看,此人绝不会是师父无影。 实际,此次贾义刀是被童国师给忽悠到了腾雾山的‘雪峰洞’。童国师在一个夜雪初霞的早晨,忽然接到了那新皇继位的诏书。所谓接,并不是把诏书宣读完再留给他,而是来人对着诏书宣读完,只给他展示一下书中内容,和那红彤彤的玉玺印,及新皇的签名。当看完之后,来人就收起来,拿走了,好再到其他臣子那里去宣读。 恭送走了传旨之人之后,童国师就有点心慌了,那诏书的字体他再熟悉不过了,是朱鸿的字体。哎呀!这个皇姑她现在权力不小哦!这样绝密级只有重臣可接旨的诏书,都由她来誊写,看来现在她是个实权人物,万万不可小觑。以前在这腾雾山‘雪峰洞’养大的那个婴儿,就是她的亲生儿子,虽说自己和前君王朱天知道此事,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那该死的风无踪知道后,在王朝纪实录里给缀上几笔,让这新皇朱业看到后,再透露给自己的亲姑姑朱鸿,自己这清闲自在酒可就要喝不成了。说不定给我找上个由头,奏上一本,那就不是喝酒的问题了,恐怕要掉脑袋的。别看我是个半仙,可我也怕他们手里那祖传的东西呀!事不宜迟,赶紧想办法拉拢几个人,到紧要关头也好有个能帮我说话的。可小人物基本上没有用,要找就找个大的,找谁呢……对!就找那个贾义刀,他可是新皇的哥哥…… 童国师选了个吉日,便千里迢迢乘风踏雪来到了梦源镇…… 时间不长,常和端着个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是两双竹筷子、两个白瓷蓝边的酒碗、两盘冒着热气的菜、一坛梦源特产‘卜家烧’。 这滑溜溜泛着黄褐色光泽的酒坛,竟是那么熟悉。瞬间,丰明烨的脑子幻回到几年前月光下的那个夜晚,师哥贾义刀与自己,怀抱着两坛这种特殊勾兑的‘卜家烧’,回到山神庙时的情景。唉!师父他现在……回想总是有美好,也有缺憾;有欢乐,也有悲哀。眼前这情景,令丰明烨感到不解的是,这史小江他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精心勾兑的‘卜家烧’呢?这种酒每年只有寥寥十几坛,众所周知,从来不外卖的,只是过年时请些亲朋好友全部喝掉。这酒是…… 随着常和将那青柞树叶加熟糯米封的坛口用小铁锥撬开,浓郁的醇香顷刻充满整个小店的每一处空间,并随着那往碗里倾倒的酒水,又不断地再加浓着。寒冬的季节,屋内仿佛进入了温暖的春季,浓醇中带有春天原野万物勃发的馨香气息,能使人在假想中进入如梦如幻春花烂漫之境界。 丰明烨被这酒里附加着特有的茫野之浩气所动。有些感叹,这精心勾兑的‘卜家烧’可绝非等闲品,可谓酒中之王,连我那师父都败在其酒之下,可见其威力的巨大。便有意说道:“史掌柜可真是个有能耐之人呀!这卜家从来都不外卖的酒,你竟能买到。” 第19章 王朝重担,兄弟陌路冰火两重: 史小江笑看着丰明烨,说道:“不怕少侠笑话我,老朽也只有这唯一的一坛酒,这也是我那学生卜酒料偷偷送给我的。” “卜酒料是你的学生,你的门下弟子?”丰明烨摸着头,我走的时候从没看见,也没听说卜酒料拜过师。就他那贱皮子样,哪个师父敢收他? “嘿嘿,他小时候就已拜我为师,只是你常在山神庙里修道,不晓得此事罢了。自从你走后,他依旧隔三差五地上我这里来,也是和你那位道兄一样,来找我学写字,学认字的。他学得很认真,在我面前一次也没搞怪捣蛋过。”能降住梦源镇着名的贱皮子,史小江的老脸上不妨挂上了数分自豪感。 “噢!是这样呀!”虽然回应了史小江的话,但他真不明白,这卜酒料可是个惹祸肇事的祖宗。难道说长大了,学好了…… 酒过数巡后,史小江已处于半醉状态,借着酒劲,强认丰明烨做干儿子。他怎么可能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地下王朝的新任君王。丰明烨不肯,这可不行;史小江认定,非你莫属。一个非要认,一个往外推……一时间,俩人在言语上就你来我往处于胶着状态……最后丰明烨体谅史小江岁数大,稍微做出了一点让步,这事咱俩今天先别谈,让我回去考虑考虑。史小江不但不依不饶,还倚老卖开了老,你也不用回去考虑,今天就定下来了,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丰明烨眯着眼,脸上带出几分苦笑相,显现出一副极其无奈的样子,这马喂的,竟然喂出个干爹来。他既没摇头,又没点头,这事好像有点默认了。史小江可高兴了,端起酒碗,将一碗酒一口气喝就下肚,就已八分醉了。这事就这样定了,我只要求你一件事,就是我死以后,你若得到消息,一定马上来梦源镇,到我坟上烧几张纸就行。能行不?只要你说行,我就是死,也能闭上眼睛。 丰明烨不想在这店里继续和史小江再喝下去。如再继续,怕这体弱有病的史小江醉死在酒桌上,赶紧把话应下来,便连忙起身,回山神庙去…… 出了梦源镇的街道,冰雪覆盖的小路凹凸不平,四周银装素裹山茫树萧。寒风由西北而来,向东南奔去,风力起伏不定,时而强劲,卷带着细雪齑冰啸面掠过。丰明烨顶着斜向的寒风向镇子的西山走去,脑子里想着小店内史小江那出人意料的意识行为,这一切都怨他那个儿子史鳌,这小子是导致他老爹现在这种惨象的罪魁祸首……不知不觉来到了曾经斩杀大蟒蛇的地方,他立刻驻足,又一次凝望着被厚厚白雪覆盖的路边原野,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在此处站立了。他内心再次自问,源海城那个和小雪面容雷同的姑娘是不是小雪?如果是,那源江城外悬崖边的土堆里究竟埋着谁…… 也就在丰明烨往山神庙这里走时,一个人比他早一步赶到了山神庙里。他就是那长成男子汉的年龄和体型,却仍童心与贱气未泯的卜酒料。其实,贾义刀的一举一动,他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由于贾义刀现在道法很高,已经在这梦源镇周围树立起了较高的威望,他虽然想作弄或挑逗贾一刀,但自己毕竟没有那与之相较量的能力。就在三天前,贾义刀出门时,又被他给发现了,连续观察了好几个早上,都没有看到庙前有贾义刀在练功,他就知道一定是出远门去降妖捉怪去了。因听众人说庙里山神爷的泥塑像前有个光亮的河蚌,是几年前降妖捉怪时从老鳖潭带回来的,是个活物。他就决定趁贾义刀不在家,溜进庙里去看看……他蹲在青石板上左右歪着头看着那河蚌。怪事?这么冷的天,它那蚌壳上竟然凝着许许多多细小的水珠,还隐隐约约散发着丝缕细微如发的白色气体。这河蚌它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呢?他慢慢将手伸过去,用手指触摸了一下它的蚌壳,又赶紧将手指抽回。眼见到那河蚌微微动了一下,壳上的色泽也愈发亮了起来……噢?这东西可是个宝贝!我何不妨把它带回家去,放在那个空着的还有少半酒底子的大酒瓮里泡着呢?他蹲在那里,迟疑了片刻,就把手伸过去,想从青石板和泥塑像的空隙里将河蚌取出。嘴里还轻声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这里冷,还不时有上香烧纸的,烟熏火燎着,不是个好地方。我给你找个大酒瓮当新家,保你舒舒坦坦每天都有酒喝。” 灾祸即将临头,也是渡劫开始的时刻。河蚌的外壳抖动起来,仿佛要挣脱即将降临的灾祸…… 这时,正巧赶上丰明烨由外而内快步走进来。他一下子看到一个人背对着庙门,正蹲在青石板上,一双手伸向前面的样子有点鬼鬼祟祟……从那个人短脖子的后背外表上,一看就不是师哥贾一刀,便随口喊问道:“你是谁?蹲在那里干什么?” 卜酒料万万没想到此时会有人来,听声音不是贾义刀。身体一哆嗦,原地起身,一下子转过脸来。在眼睛看向进来人的同时,面部立刻凝住了,嘴里不自主发出惊恐的叹声:“啊!是你!” 丰明烨也看清了那个人的真实面孔。嘿!不是冤家不聚头,见面就打找由头。我不用找,你来这庙里干什么?既不升香,又不烧纸,还不磕头,这明显的是看我师哥不在,来这里捣乱的。现在都是成年人了,再说也这么多年不见,人不亲土亲,河不亲水亲,他微微一拱手,调侃着说道:“噢!是酒料兄呀!家里遇到什么难事,来这里拜求山神爷吗?” 卜酒料使劲抽动几下嗅觉非常灵敏的鼻子,别看丰明烨从小店出来走了这么远的路,他已经从其身上嗅出了那自家精心勾兑的‘卜家烧’之味。哼!狗屁少侠!人面盗心的虚伪之人,我家那种酒从不外卖,你准是上我家去偷酒了。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你这身酒味已经露出了你这只夜老鼠的那条脏尾巴。不过掂量了一下自己,一百个恐怕也不敌他一个,不敢动手,怕吃亏。他只好抱着拳,身子特意晃了几晃,嘴上阴阳怪气地说道:“丰大少侠,久仰大名,一别数年,今天一见,酒味不小呀。” 卜酒料挑逗的样子加上酸辣的言语,使丰明烨感到不快。三岁见到大,七岁看到老。卜酒料呀!卜酒料!你是那棵山脚下的歪脖子树,这辈子直不了了!天生自然娘胎里带来那脑子里就有几块贱骨头,不敲打、敲打你,你能踩着我的头顶往天上爬。他有点火气上升,眼光透出那数分鄙视之态,全部都留在了卜酒料身上:“我今天高兴,喝酒了,与你有关吗?” 卜酒料那也不是善茬子,马上就接过话来:“与我没关,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这秘密可与你有关。不知你愿意不愿意听?” 丰明烨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稍一疑惑,难道这小子要耍弄我?谅他也不敢!立刻,就随意地说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别憋着。” 卜酒料不怀好意嬉皮一笑,眼睛滴溜溜一转,嘴角上翘,右手掌卡在嘴唇上鼻孔下做出个半圆弧状,轻声地说道:“我们家那每年勾兑一次的那种特制‘卜家烧’,用的酒引子是……”他打住不往下说了,那狡黠的眼光,滴溜溜在丰明烨的脸上转。 丰明烨一时还真不明白他葫芦里想卖什么药,便不假思索地说道:“是什么与我有关吗?” 卜酒料‘嘿嘿’坏笑着:“当然有关了。” “那酒引子是什么?” “母驴、公马、童子尿。” 一句话把丰明烨给激怒了。好你个小贱皮子!不!大贱皮子!我今天就给你熟熟皮子!往前一冲,伸手就将他前胸的衣服攥住,眼含怒光:“好!我现在就让你尿!” 这手在极速往前伸时,不知不觉中就带出一股强劲的冲击力,如同强劲风暴一样,直击卜酒料的肺腑。 顿时,卜酒料胸闷气短疼痛难忍,腰一弯,腿似弓,要不是那双手在胸前抓着,就坐到地上去了。他害怕了,嘴里硬撑着:“君子动嘴不动手,又不是我给你往嘴里灌的酒。” 丰明烨懒得理他,随着半转身,手往庙门边一送:“走,我再不想看到你的影子。” 卜酒料如同一条装满稻糠的麻袋,身体就向门外飘去。脚步在连续几个踉跄之后,终于没越过庙门槛这道关卡,脚下被门槛绊住,‘扑通’一声,一个狗抢屎,摔倒在庙门外,忍痛赶紧爬起来,撒腿就往家里跑…… 丰明烨看着卜酒料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这家伙,都是成年人了,他这种贱皮子的习性怎么就改不了呢? 庙里孤灯,冬夜绵长。泥塑像后依旧原样保持着丰明烨走时的铺位,并没有灰网与尘埃,可见师哥贾义刀随时打扫过。丰明烨躺在铺位上,想着系列繁琐的各种复杂遭乱之事,渐渐地进入了困倦中……夜清人静,沉睡的丰明烨进入了梦乡。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桃林边,丰明烨顺着一条布满青青小草的蜿蜒山路信步往前走着,忽然,在一块大岩石后,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丰明烨赶紧跑过去,原来是个只有一个成人拳头大的小姑娘在喏喏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使我躲过了致命的劫难。” 丰明烨看着石缝中的小姑娘,不由自主地喊了起来:“小雪!小雪!你是小雪吗……”随着喊声,天空又处于一片黑暗中,声音也被那夜色吞噬殆尽…… 故乡的夜虽然阴冷黑暗,但它有一个温暖的童年梦幻。 第20章 最后疯狂,爱恨情缘祸起萧墙: 第二十章最后疯狂,爱恨情缘祸起萧墙: 时光如水匆匆过,源海城又是金秋时。一天的中午,正阳高挂,骡子街全府门前。赵家财的另一个店小二叫金宝,他左打听,右问道,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全府门前。他也不懂规矩,骑着马就直接往里走,他以为这儿是赵家财的那个大车店,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看门的家丁是一边一个,快步向前把马给拦住。他们几乎同时抬眼打量着这个金宝,见他身上的穿戴旧脏褶皱,就猜测到定是个下人;看其脸,长的也是一副憨傻像。臭小子,瞧你个要饭的模样,竟然目空一切,敢直接骑马进全府。老子不教训教训你,你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是不?两个人几乎同时在嘴里喊出:“滚下来!这是全府,没规矩的东西!” 金宝没见过大场面,当时就吓懵了。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狗仗人势的强硬看门方式,想赶紧从马背上下来。由于心理紧张,害怕这两个凶恶的家丁,在翻身下马时,又在马上一哆嗦,就如家丁所说,真的滚落下来。他揉着摔疼的屁股,瞪着那傻眼,嘴里说道:“怎么的?这里不让进呀?” “你进全府找谁?”两个家丁的眼睛比金宝那眼睛瞪得都大,一个家丁用拇指狠狠地一抹鼻子。小样!怎么没摔死你呀?你还敢瞪眼,在这门口除了挂个爷字辈的,除了我们哥俩,再没有一个敢瞪眼的。你看我们哥俩的这两双金鱼泡子眼,就是不瞪,都比你的大,一蹬吓死你。 金宝的确被镇吓住了,一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直直地垂着,虾弓着腰,嘴里喏喏地说道:“我找全无妄……”他还没等说完,‘啪啪’两记耳光是响得那么清脆,也是那么结实地抽在他的脸上,这翻脸巴掌打得可够狠的。金宝立刻就用手捂着半边脸,嘴角险些流出血来,疼得直叫:“哎呀!哎呀……” 两个家丁还不解恨,其中一个怒吼着质问他:“说!找谁?”他只是晚了一步,手头没过瘾,特意这么问,想给那金宝再来个重茬巴掌。 金宝被打得是两眼冒金星,脸皮火辣辣,胆怯地低着头,如同老猫爪子下的小老鼠,心都快跳碎了。他胆怯地看着脚下的地面,声音比那蚊子还小:“我找钱通。” “什么?钱小爷的名字也是你叫的,揍轻了……”另一个家丁边说边又凑上前去,准备给这个乡下人来个梅开二度,狠狠教训他一下。 金宝虽憨傻点,刚才被打了,就有所防备,注意上这两个家丁了。他看到又上来一个,知道此人是要来揍自己的,求生本能促使他赶紧往大门外跑……不过脑子里并不服气,‘哼!’他小爷,我还是大爷呢…… 也就在这时,钱通正好由外面赶回来,向外跑的金宝和他一下子就撞了个满怀。他这是急着回来给全无妄拿银票的。因为全无妄今天在‘开门红’赌场里连续背运,输惨了,不但怀中空,还欠了一桌子账,输红眼了的他,较上了劲,发着狠,要看看今天能死这里不。结果刚回来,正好在门口就撞上了拉着马往外跑的金宝。钱通刚想张嘴骂,定睛一看……正好金宝也在看着他,是四目相对。他见此人是金宝,鼻子‘哧’了一声,脸一皱,没言语。 金宝一看到眼前的钱通,立刻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赶紧伸出手去,一把就拉住他的衣服,嘴里迫不及待地说道:“通哥,快救我!这俩看门的,狗眼看人低,不讲理,把人往死里揍呀。” 钱通阴沉着个脸,是满脸的不高兴。揍轻了!这通哥也是你叫的!不过念着以前在一起,喂马、端盘子、睡在一铺炕上的微薄情分上,并没有发作。他仰着脸问:“你不在源江城‘霸天驮行’帮着去拉驮子,跑这里来干什么?” 金宝用手抹了几下被打得红肿起来的脸,抬眼一看钱通的打扮和那高傲的神气头。哎哟喂!这还是那个和我一起端盘子、洗碗、扫地、铲马屎……那个钱通吗?看看现在人家混的,光鲜得很;再看看自己,一身马屎。咳!别提了,真够惨哟!这真是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扔呀!当初我要是跟来不就好了,我怎么就没这福气呐…… “问你呐!我不用你给我相面。”钱通看着不回话一直在仔细端量着自己的金宝,气得把手一甩,脸一扭,没好气地说。 “家里出大事了,赵掌柜叫我来告诉全……全爷。”他记性真不错,还没忘记刚才挨的那两巴掌,到要说全无妄时候,赶紧刹住了车,结巴着终于说出了全爷这两个字。 钱通不以为然,这个赵家财一天到晚就知道瞎叫唤,半年来,找人送了三回信。嘿!好嘛!这回又派人来了!怕什么?天塌下来有全爷顶着!他瞪了金宝一眼,说道:“说吧,是天塌下来了,还是地陷进去了?我听完后,觉着有用就去告诉全爷,看看他能不能拿贴膏药给糊上。” “家里的驮子队散了,债主们天天围着门子要银子,骡子和马还有能拿的东西全让人给拿去顶债了。唉!家里什么也没有了,就剩了那些空马棚……”金宝拉着个丧门脸,连说带叹气。 自从去年全无妄八月十五结完婚后,因蛊不赖、酒不坏、天不在撂挑子不干走了;全无妄又不想离开源海城,没办法,只好让赵家财回源江城帮他经营着驮子队。赵家财是个外行,回去后为了省钱,让他原来的店小二金宝带领着驮子队去运货。找了些拉驮子的,都是大街上要饭的、流浪汉、街混子等等闲杂人。这些人不但没有经验,手头还不干净,不是给货主误了期限,就是少了货物。再说一些贵重的物品的差事,赵家财宁可不挣这大钱,也不敢接运,心里对手下这班人马非常清楚,怕丢了赔不起。各路土匪们也看不到全无妄押驮子,就收开了过路费,说得还比较好,说是以后见到全爷就还给他……就这样勉勉强强凑付到今年的夏天,已是入不敷出了。几次给全无妄捎信说明情况,叫他回来亲自掌管着驮子队。可全无妄根本就没当一回事,也不知从哪里学了几个字,回的话极其简单,全是酌情处理。赵家财是又气又急,真想撂挑子不干,可又觉着不妥。因自己的妹妹怀孕了并给全无妄生了个儿子,全无妄现在对赵家美更是高看一等,把她和尤江月住的屋子都给调换了过来;那意思明显是赵家美由二房升到了大太太位置,尤江月由大太太降到了二房,这功劳全在她生了个儿子上。所以赵家财是死驴不倒架,在这盘根本拉不动的石磨上,死硬撑着。也该赵家财倒霉,最近接到一批大活,是驮运一批山货,数量极大,他几乎把所有的骡子和马都用上了。本想赚上它一笔,这样能缓解下因缺银子带来的压力。可天公和他作对,货刚运出去一天,就下起了大暴雨。那个金宝他根本不是干这个的料,没有经验不说,还瞎乱指挥。在过沙水河时,正好走到河中间,突然,上游下来了滚滚的洪水。顷刻之间,宽阔的河岸地带已是水浪滔天,整个驮子队几乎是全部覆没。货物基本上被洪水卷走,所剩下的已是寥寥无几,有些骡子和马自己游上岸来,但大多数都随着洪水冲进了源江。洪水过后,金宝领着那些残存的人、马、骡子回到了‘霸天驮行’。赵家财还没听完金宝的讲说,当时就晕了过去……醒过来后,马上就让金宝来源海城向全无妄汇报,让他赶紧回源江城来处理后事。 钱通听完后,觉着这事可是十万火急,也顾不上拿银票了,拽过金宝的马缰绳,翻身上马就奔‘开门红’赌场而去…… 金宝站在那,傻傻地望着远去的钱通。心里说,你不是不拿它当回事吗?怎么听完后,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呢……哎!不对!我的马…… 钱通催马来到‘开门红’赌场,跳下马来把马拴好。他两脚如飞,急急忙忙地往里面跑,被门槛绊了一下,跟头踉跄地来到了全无妄的身旁,那嘴里吁吁大口喘着气…… 全无妄坐在那继续玩骰子,一看钱通来了,就把手伸过去。但这次却与以往不同,没有银票送到他手里。全无妄脸上挂有些许怒气,他斜眼看着刚在一边站定的钱通。 钱通赶紧上前,俯身低头将嘴靠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咱源江城的驮子队完了,出大事了……” 全无妄听完,脸色也不由出现剧变。这么大的驮子队,它怎么可能说完就完了呢?也顾不得玩骰子了,慌忙起身,一抱拳,对周围的人说道:“各位,对不住了,家里有急事,我先走了。”说完扭头就往外走…… 第20章 最后疯狂,爱恨情缘祸起萧墙: 赢了的那些不干了,都拿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话,别走呀,你还欠着银子还没给呐…… 洪小炮立刻站起身来,替全无妄挡着,用手指着那些人说道:“来!来!继续玩,我盟叔欠的账由我来还。” 洪小炮此话一出,那些人都把心放在肚子里,情绪也全都平静下来。这个洪爷,那可是有钱人!有他坐这儿就不怕,虽说是个忘魂虫,但他手头银子、银票足。全无妄现在也不比从前那么气派了,还经常欠银子,看来他手头紧。洪小炮大包大揽,让众赌徒喜笑颜开。于是,该坐的,坐;该站的,站。他们又继续吆三喝四,‘大大……小小……’狂呼乱叫起来…… 全无妄走出‘开门红’后。钱通也紧跟身后,他立刻跑过去牵马。因全无妄是坐轿子来的,还不到回去的时间,轿夫们还没来接。全无妄接过缰绳,就翻身上马了,腿一磕马的肚子,就向骡子街全府跑去。 钱通跟在后面,是拼命地紧紧跟着。约跑出一里多时,他就跟不上了,但还在后面全力向前跑着…… 全无妄回到自己的府门口,见金宝双手抱着肚子,低着个头,面向外蹲在大门边上,如同一个流浪狗。他蛇眼充满血丝,腰子脸干黄无光,鹰嘴微突冲金宝说道:“你在那蹲着像个吃屎狗似的干什么,赶紧到院里去说事。” 金宝听全无妄这么说,心里不光是气,还有些不服。我倒是想进去,你门口那两条恶狗不让进呀。这俩畜生,不但不让我进,他还咬人呐!但他想归想,嘴上可不敢说,太了解全无妄了,这小子比门口那俩家伙可厉害百倍。他只好赔笑点着头接应着:“全爷回来了,好好,我跟你进去。”他赶紧站起来,扫看了那两个家丁一眼,跟在全无妄的后面,就进了院子。 全无妄来到院子里翻身下马,被远处的一个家丁看见,赶紧跑过来,把他的马缰绳接了过去,把马给牵到马棚里拴上。 全无妄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刚把事情向金宝问清楚。 这时,钱通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了。他立刻站在全无妄边上,嘴里一个劲地喘着。 金宝看到钱通那个狼狈样,差一点笑出来。该!叫你吃了两天饱饭就不认人了,累死你活该。等有一天我翻过身来,看我不整死你! 全无妄决定不再等了,必须赶快回去,他对钱通说道:“你去把两个太太都叫到楼上客厅里,我有事和她们说。”来到源海城后,原本粗俗无拘的全无妄,也学了几句面子话,也开始叫太太了。 “是!全爷,我这就去。”刚站定没一会的钱通,立刻起身去通知尤江月和赵家美去了。 全无妄将蛇眼微眯着对金宝说道:“吃过饭了吗?” “没吃!走得急,光顾到处找全府了”金宝经全无妄这一说,肚子里的饿意又翻了起来,确实想找点饭吃。 “上那西面的厨房去要点吃的吧,就说我说的。”全无妄用手给金宝指着厨房的方向。 “好!这就去!”金宝说完,小跑着奔厨房而去。 全无妄看着金宝远去的背影,一股凉意就袭上心头。他用手轻轻拍了几下额头,心里很清楚,难题一个接一个地来了,这段时间在源海城只花不挣,把以前挣的那点家底也已经花得差不多了,现在手头也很紧。可屋漏偏逢连阴雨,那驮子队又垮了,这后果可不堪设想呀。唉!难道是苍天要灭我全无妄吗…… 全无妄来到楼上的客厅里,看见二位太太已经到位等着他。尤江月和赵家美是一个东一个西,用尽房屋的有效空间远距离背背相对,谁也不理谁。尤江月抬着头,赵家美仰着脸,那目光是冰之寒与火炽烈,并射向不同的方向。全无妄现在如无大事基本上不进这个家,让这俩女人整天吵闹得头都要炸了,他就在外面吃住着。好在这源海城大,东玩西转得倒也其乐无穷,今天这,明天那,一些烦心事也就随着他逐渐增加的特色兴趣,一件件地给丢在了各个不同地方。他先‘咳咳……’着干咳了几声,以便为了引起两个面向东西之人的注意,坐下后就直截了当说道:“驮子队出现了一些大事情,我要回源江城去处理,你们俩在这儿给我看着家……” 没等全无妄把话说完,尤江月就接上了:“哟!全爷!你去源江城把我也带上吧,我不想在这家里。你要一走,这全府的天可就黑了。我害怕呀!” 赵家美一听,把嘴一撇,好你个坏东西,又在这里往外冒坏水。她仗着自己刚给全无妄生了个儿子,在这家里的地位高,当时就和尤江月呛上了:“去源江城也是我去,还轮不到你。” 尤江月并不是真想去源江城,她是有意识地这样说,目的就是想让赵家美跟着全无妄一起回源江城去,她好按自己的计划行事。一听赵家美这样说,心中暗自高兴,小毛孩子,我抬脚踩个脚印,就够你扑腾好半天的。‘嘿嘿’,怎么样?又掉下去了吧?可她高兴归高兴,面上是不便外露的,嘴上仍然装出一副娇娇样:“全爷,还是我去吧,她拉着个孩子,去哪里不方便呀。” 一句话,把争强好胜的赵家美给激怒了。她立刻把眼睛瞪了起来,你还想跟我斗,这是去源江城,不是你原先住那‘盈月楼’。今天我一定要把你这条烂花蛇的脖子给摁住,不让你到处吐信子来害我。她依旧仰着头,并趾高气扬高声质问着尤江月:“源江城是我的娘家,我回娘家,你去算个什么?” 全无妄一看她两人又掐起来,知道把这俩水火不容的娘们留在家里,并非是个万全之策。万一两个人斗怒了,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一把火烧了我这全府,那可就糟了……容不得多想,当断不断,必留后患。他一下子就从坐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早已听够了这俩女人无休止尖酸刻薄的吵闹之声,忍受不了,也不想再继续忍受片刻。他不等尤江月接言,马上就来了个快刀斩乱麻,用手指分点着两个人说道:“你抱着孩子,跟随我回源江城。你就不要去了,在家里照看着家。赶紧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就走。” 尤江月装作不解,用那柔弱的眼神看着全无妄…… 全无妄的一番指示令赵家美洋洋自得,觉着再次战胜了尤江月,高兴得合不拢嘴。她想赶快去准备一下,在往门口走时,还不忘拿斜眼瞅了尤江月几下,同时嗓子里发出一声:“哼!” 尤江月特意用那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全无妄,一脸委屈地说道:“全爷,你不要我了……”说着竟流下眼泪来,脚步缓慢向楼梯处的门口移动着。 全无妄看着已经走出门口去的赵家美,站在那稍等了一会,等她完全消失在楼梯下时。立刻快步跟到就要往楼下走的尤江月身后,双手一伸,将她拦腰紧紧抱住,把头俯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要!我可不能不要你这个美人,等我把驮子队整理好,我找人来领你,让你到源江城帮我管理着驮子队。” 尤江月马上语娇气软地说道:“全爷,有你这句话,我就是死也甘心了。你放心地去源江城吧,我一定把家照看好。”并转身依偎在全无妄怀里,将脸往那腰子脸上贴着。 全无妄把手撒开,蛇眼中闪出些许的柔情,对尤江月说道:“你去给我准备几件衣服,我路上好换用。” 尤江月将身体一转,面露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冷笑,‘哼哼’我那参汤口味还不错吧?她边往门口走边说道:“我这就去给你打点好行装。路途遥远,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一定要当心呀。” “噢……”全无妄嘴里应着。当看到尤江月走下了楼梯时,他便快速地走到百古架边,又不放心,往门口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后。他把一个扩口的大瓷瓶搬开,将瓶底下百古架上的一小块活动木板取下来,从里面把这栋房子的房契拿了出来,再次用眼光四处略一扫视,见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他快速地把房契揣在怀里,又把那块活动木板盖上,将那个大瓷瓶放回了原处。他走到门口,正准备下楼,看到钱通从楼下上来,就把他叫住,一同走下楼,在钱通的耳边轻声交代了几句,就走到院子里。 钱通听到全无妄的耳语吩咐后,用手挠着头,感到有点莫名其妙,未能理解透其全部的意思。他不明白全无妄为什么不让他跟着回去,还有就是让他在这里帮着尤江月照看着全府…… 第20章 最后疯狂,爱恨情缘祸起萧墙: 经过一番里外忙碌,一切准备妥当后,也就快要到了夕阳下斜时。由于全无妄急于赶路,一声令下,在斜阳下,全无妄、金宝、一个丫鬟、一个婆子还有赵家美抱着那全无妄的宝贝儿子,他(她)们分别乘坐现雇马车或骑着自己的马走出了全府。这些人顺着全府门前的骡子街向西行进,转眼就到了那十字路口,又转头拐向北,匆匆而去。 在那马车走出大门口时,其中一个看门的家丁显得很关心,独自走到大街边翘首目送着,当这一行人最后消失在大街的十字路口后。他立刻返回来,对另一个说道:“兄弟,哥有点事,需要出去买点东西,烦劳你自己费心看着这门,我办完事马上就回。” 那一个家丁不怀好意地奸笑着,用手点着他说道:“买人?还是买马?我看你不太地道,全爷一走,你就往外溜。” 要出去那个家丁有点急,又抱拳,又作揖,点头哈腰,使出装孙子的手段说道:“拜托了,我回来给你带条鸡腿。” “算你有孝心,走吧。”留下的那个家丁也嘻嘻哈哈装起了大辈。可他心里却想,全爷要是给我一个半人的银子,这大门我自己就能看了,你小子就卷起铺盖卷,喝西北风去吧。 “多谢了!”要出去的那个家丁嘴上刚说完,便脚下生风,一溜烟地沿骡子街向东跑,最后在一个胡同口处左拐右转便不见了踪影。其实这小子已被躲藏起来的蛊不赖雇做内探,让她用二两银子给收买了。这二两银子也不是白花的,只要全府有什么大事,他知道后必须赶紧去报告,赶上好点,还能再赚点赏钱,给几个铜钱、碎银子什么的贴补一些家用。他的那个接头点,就设定在快到源江边的那条源江街上的‘源江酒楼’里,只需把事情和那个姓韩的堂倌口头上说明白就行。蛊不赖也早嘱咐过那个韩堂倌,可按事情的重要性,适当地给点赏钱,就当养了条狗,给点吃得能多来两趟。 蛊不赖贼心不死,她一直想报仇,去年八月十五的婚礼上刺杀全无妄没有成功,自己还差一点陷进去,多亏找了个借口跑了出来。现在正蹲在源海城外五十里南海边的海头村,自己像个缩头乌龟,不敢出来,怕一旦东窗事发被全无妄给废了,靠的就是这情报来了解全无妄的动向。 夜住晓行,急急忙忙,数天后,全无妄急匆匆回到了自己源江城的‘霸天驮行’。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往日是骡马满棚,人来客往,每日买卖不断的大院子里,现今是一片的凄凉,枯叶伴秋风,尘埃附垃圾。整个大院子是破破烂烂的,可谓是人影没有一个,如同一个荒芜的废宅,简直是门可罗雀。不但牲口没了,就是各种各样的大小物资也都不见了,就连门口那金光闪闪的‘霸天驮行’四个字,也被人用烂泥掷摔得是一片模糊景象,简直惨不忍睹呀。 全无妄内心焦急,是自己一个人率先回来的。他让金宝骑马照看着后面行走较慢的马车,估计日落时分就能赶到源江城。他在院子里翻身跳下马,将马随手拴进空空的马棚里,摘下鞍、镫,随便往柱子上一挂。他在往马棚外走时,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低着头躲闪着脚下的杂乱垃圾慢步往店门口走着。他进门来到柜台前,只见赵家财耷拉个头,脸上两寸多长的胡须杂乱曲生,愁云满面坐在柜台里,几个破账本子散落在台里台外各处。他压住火气对赵家财说道:“怎么搞成这样?你就不能把账本子收拾好了?” 赵家财原本就一肚子气,抬头看了看全无妄,没有说话。心想,谁想搞成这样?难道说,我不想有粉往脸上擦?这账本子我一天最少要收拾它八遍,来一拨人,拿不到银子,就拿这些账本子撒气,除了摔,就是扔。你回来得正好,马上就能有来要银子的,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他从椅子上慢慢起身,默默地捡那些账本子…… 全无妄走进柜台里面坐下。赵家财也刚把那些账本子收拾好。忽然,门口竟涌来了一帮要债的,要比往时多好几倍,大门外也有些陆续赶来的,一时间,‘霸天驮行’又热闹了起来。他们消息知道得挺快,全无妄一进源江城就有人认出他来,是一传十,十传百,听到信的都聚到一起或自己跑来了。 赵家财没想到一下子进来这么多的人。哎呀,欠多欠少,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来了。立刻两眼就出现了畏惧的目光,站到了一边的墙边上。 全无妄一看进来这么多的人,也不由得轻轻挠了一下头。心想,怎么欠这么多呀?这个死赵家财,他这是怎么给我经营的?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全无妄也毫不含糊,坐在那里仍然没动,是脸不变色心不狂跳,依旧一副大掌柜的神态,只是嘴上对涌进来的人说道:“欠银子多地留在屋里,欠银子少地到大院子里站着。” 人们相互看了看,仍站在原地不动。你以为还是腰缠万贯的大掌柜呢?赶紧还钱!眼睛都在看着全无妄…… 全无妄那可是在浪头上颠簸出来的人物。‘嗬’,你们还挺犟,把我当成了路边的残破土墙了,想在我这土墙上撒尿吗?他蛇眼转了转,就把目光集中在人群中一个身材较高,穿着打扮有些破烂的人身上,用左手一指他,说道:“你,上前点,到柜台边上来。” 被叫得那人很高兴,急急忙忙扒拉着其他人的肩膀或胳膊往前走,嘴里连声说道:“借光!借光!里面叫我呐!我过去拿银子去!” 其他的人不干了,这烂小子走运,第一个就叫他。一些人心里不平衡,手、脚、肩、肘、腰、跨、膝在无声之中就使坏用上了劲,拉、绊、挤、捅、靠、甩、顶上下其手,得便就给他来一下。 “哎哟……呦,让一让!哎哟……呦,我过去……”那人嘴说脚动手扒拉,费了一番力气,才从这些怀有嫉妒心并暗地使坏的债主人群中,挤到柜台前。咧着嘴,瞪着眼睛,一副债主派头,眼睛傲视着全无妄。 全无妄也把蛇眼瞪了起来,脖子上那块灰色的斑再渐渐加深着颜色,又用手一指,并点厾着他,高声说道:“我欠你多少?说!” 那人看了一眼全无妄,被他的气势所镇住了,嘴里软了下来:“没多少,就几钱碎银子!” 他刚说完,全无妄就从怀里摸出一锭二两的银元宝,‘嘭’的一声掷在柜台上。那银元宝在柜台上翻了一个大跟头,划出一道闪亮的银色弧线一下子就滚落在柜台外面的地上。接着全无妄把那鹰嘴一瘪,红糟鼻子使劲一皱,毫不含糊地说道:“拿去,剩下的给我送回来。” 那人别看穿得孬,但却是个识相之人。面对着这锭银子他不敢伸手去拿,嘴角哆嗦着说道:“不……不急!等你有了零碎的银子时再给我,我先走了。”说完便挤过人群,头也不回地走了。 靠近柜台前面,一个长瓜脸,斗鸡眼的人,挤开众人,上前把那锭银子捡起来,顺便在袖子上来回擦了几下说道:“正好你们‘霸天驮行’还欠我二两多点银子,那零头我就不要了,就这样吧,咱这账就两算清了。”他说完后,就往怀里揣那银元宝…… “放哪儿!”全无妄怒喝一声。随后蛇眼射出一道犀利的目光,直刺那个长瓜脸,脖子上那斑的颜色又加深了许多。 长瓜脸被这嘶吼的一声,吓了一跳,就把刚装进怀里的那锭银元宝又乖乖地拿了出来,轻轻地放在柜台上,用那不解的目光看着全无妄,嘴里轻声说道:“怎么?你不想把银子还给我呀?” 全无妄蠕动着喉头‘哼’了一声,蛇眼便开始放光,用手指着他说道:“我全无妄从不赖账。欠你的不是二两多吗?我怕给你少了让别人笑话我。怕众人的眼睛在我脸上甩刀子,刺疼我。”他立刻从身上摸出来十几张大额的银票,紧紧地攥在左手里。右手又向怀里摸去,一下子拿出一个足有十两重的银元宝扔在柜台上,‘嘭’这次比上次的声音要沉闷了许多,不过那锭银元宝没有掉在地上。他两眼射露着凶光盯着长瓜脸,咬着牙说道:“拿着!剩下的我到你府上去收!” 此时长瓜脸顿感大事不好,预感到要灾祸临头,双手忙向外推摆着说道:“不急,等您有空闲时我再来,您忙,我先走一步。”边说边往外走,生怕走慢了全无妄拿他开刀问罪。 全无妄黑着脸,在一声冷笑过后,说道:“欠几两银子就来我这里闹事,账本还在柜台上,你们动手扔呀?是谁给我扔的账本,有种站出来。我全无妄回来了!要亲自看看,他是怎么给我扔的!”他脸灰斑乌,蛇眼放着凶光扫向众人。 第20章 最后疯狂,爱恨情缘祸起萧墙: 有些人一看不好,特别是以前扔过账本的那些人,可别为了几两银子把命给搭上,也都赶紧往门口挤。一时间,门口已是人满为患了…… 大多数的人都已走光了,只剩下一些数目较大的几个人留在这里,总共不超过八个。这些人多半是硬着头皮站在那里,有几个人相互看着,交换着眼神。那意思是,咱走还是留呢…… 全无妄现在脖子上的斑已经发黑发亮了,嘶哑的嗓子又发了话:“我要去我师弟那儿拿银子,等半个月后还给你们。能等不?”全无妄是声高气横,右手往怀里一插,将银票揣入怀中,随后顺手往前一推,又往边上狠狠一划。顿时,一阵阴风在屋子里扫过。 有几个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但从每个人的面部表情明显地看出来,是意见不统一。有三个人和全无妄以前经常打交道,知道他的厉害,就一同走到柜台前:“全大掌柜的办事,我们放心,我们等半个月以后再来拿,告辞了。”三个人拱了一下手,赶紧退了出去。 这一走不要紧,其余的几个人也都顶不住了,三三两两拱手弯腰,是一片告辞声…… 刚才还是满屋子的人,瞬时让全无妄连诈带吓给轰走了。此时,屋子里只剩一个人没走,站在离柜台三尺远的地方,双手在胸前交叉抱着,用眼睛看着全无妄。这人就是‘熠明夜’的账房先生欧阳杀青。他近五十岁上下,甲字脸上有两道较浓的扫帚眉,眉毛要比常人的略微长些,眼睛较大,可称之为龙眼,鼻挺根直,方嘴下有一撮花黑色的山羊胡。 全无妄认识他,以前给他们‘熠明夜’押送过几次珠宝,这次又在‘霸天驮行’见面,也可以算是老朋友了。全无妄也看了看他,然后抱了一下拳,往下压了压火气说道:“欧阳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驮行是给你们运货的,应该是不欠你们的银子吧?” “呵呵……我这次来,是收外借债的本和利的。这是你们去年那个女账房先生蛊不赖借的,是一年的期限,虽然已经过了期限,但看在你的面子上,可按延长期再重新计算本利。”欧阳杀青不慌不忙地捋着山羊胡子说。 全无妄一听差点背过气去,这一定是蛊不赖搞的鬼。她就是‘霸天驮行’这棵大树里面的米斗虫,她吃饱喝足要飞了,还要再啃我皮肉几口,这不是要我命嘛!全无妄把眼睛一斜说道:“说吧,多少银子。” 欧阳杀青从怀里掏出签字画押的单子,随手放在柜台上,开口说道:“你自己看,对于你来说,这些不算太多。” 全无妄拿过来展开一看,借银子三百两,到期本利还五百两,确实是蛊不赖签的名。哎呀!可够狠的!五百两,延期另算,这利滚利……他准备要赖账,瞪着蛇眼说道:“此人在源海城拿着银子跑了,我又没让她借,银子我也没看见,你们借给她,找她去要,这事与‘霸天驮行’无关。” “呵呵……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那我们可就要动手了……”欧阳杀青冷笑着,两眼直视着全无妄。 全无妄也不是好惹的,积压的怒气终于找到了突破点,纵身从柜台上飞跳出来。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等着动手呐!伸手就去抓欧阳杀青。一团灰黑色的雾气,如同蝰蛇捕食一样直冲过去。 欧阳杀青更不是个善茬子,原地将双腿一叉,抬起胳膊就斜划过去,迎接着全无妄飞速而来的手臂。 顿时,‘啪’一声,衣服与皮肉筋骨撞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两只胳膊一推一挡卡在一起,在交叉僵持着…… 赵家财知道这借款的全部内情,是他(她)们一行人,去年八月十五去源海城时借的,其目的是雇人惩治全无妄。这要是露了馅,他不疯掉才怪呢!他吓坏了,还没等全无妄发出全部怒气,便快步上前,在两只交叉的手臂之下,挡在两个人的中间。哪知两个人却同时闪身,准备再次进招。 闪身的气浪,把赵家财旋了个跟头,正好一下子就面对着欧阳杀青。他借机连揖带躬,整个人都成了个大虾米样,嘴里连忙赔不是,说道:“欧阳先生,我妹夫去找他师弟丰明烨要银子,要来后,先给您……”赵家财知道欧阳杀青动手的意思,那就是要领人来扒他这‘远鹏’大车店的全部房子。他昨天到这里来要银子时,就明言警告过的。 欧阳杀青一听到丰明烨的名字,顿时脸上一愣,但即刻又恢复到了常态。事到如今,目的已达到,他想脱身,便借机装作给赵家财一个面子,看着他说道:“既然你这样说,那也好,不是不能等,十天半个月的没问题,告辞了。”说完用眼扫了全无妄一下,抬腿就走了。 全无妄正在那里咬着牙,发着狠,本想好好收拾收拾这个不知死的老头子欧阳杀青。没想到赵家财刚说到丰明烨,他就知趣地走了。全无妄不免就在脑子里划下一个印痕。呀!我这师弟现在名声好大,脸不小吗?既然你这么有名,就你了,哥今天就去找你,叫你帮帮哥哥我。他对赵家财说道:“我走了,去栾家川道观找丰明烨去。你先在家等着,你妹妹回来后,你帮我照看着孩子。”说完就要往外走…… 赵家财一把拉住了他,指着他怀里说道:“你先把银票留下,我去钱庄把银子兑换出来,给你把一些小户的欠账全还上。” 不识时务的话语,把全无妄气的眼泡子都要掉在地上。我要是有银票早就给他们了,还等着你经手去办理?我现在也就是那几十两银子是真的!本想指着这驮子队挣钱,不曾想,活生生的‘霸天驮行’,让你给我经营死了,不但死了,还欠了别人这么多的银子,搞不好,我就要去源海城卖房子还债。他没好气地随手从怀里把那所谓的银票全都掏出来,扔在柜台上…… 赵家财脸挂笑容,很高兴。走过去拿起来一张,仔细一看,假的!他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全无妄。还不死心,又拿起来一张,也是假的……全部都是些伪造的假银票,他也无奈地将头耷拉下去…… 全无妄看到赵家财那个失望至极的熊样,鼻子里‘哧’了一下,就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去。他来到马棚里,扣鞍子,挂马镫,然后,将马缰绳解下来,翻身上马,出了大门口,就向源江城外走去。 全无妄这些天几乎是昼夜兼程,在某一天的傍晚时分终于身心疲惫地赶到了目的地,栾家川。他斜眼看了下破烂弯曲的街道,便马不停蹄直奔栾一川的老婆郝美娥的‘源江川’大车店而来。来到大院子中,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似落非落卡在西山峰边,天已近黄昏了。立刻翻身跳下马来,把马拴在马棚里,摘鞍下镫,然后,就快步走进了店内。刚进店门,一抬头,正好看到郝美娥站在柜台里用诧异的眼光盯着他,很显然她注意他已经多时了。他就用手抹了一下有些许浮尘的腰子脸,鹰嘴上挂起几分笑意,因是熟人相见,少不了先寒暄后调侃了几句:“郝掌柜,几年不见,你又见长呀。” 郝美娥听到全无妄嘴里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就歪头用斜眼瞅着他还击道:“全无妄,别没大没小,论辈,你管老娘要叫婶子。” 全无妄嘴角挂着坏笑,鹰眼在眼窝里骨碌转动着,话也就随口而来:“叫婶子,那得有叔才行。” 郝美娥本来就恨栾一川,让他这一将,直接就把怒气放在他这里:“这些年都上哪了?怎么狗影、猫影我都见过,就没见过你的影呢?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郝美娥可是又辣又泼,是有名的鬼见愁。 一下子把他列入了畜生的名单里,骂得够意思。全无妄挠了挠头,蛇眼看着她避重就轻地说道:“我这不是来了吗?你看我像个什么影呀?” 郝美娥特意伸头用两眼仔细地一打量他,然后又故意做出特别惊讶样:“呀!像个鬼影!” 把全无妄气的嘴里连连地‘呸呸……’着。不玩了,这丧门娘们,她嘴里能说出人话,那骡子都能上树。怪不得栾一川不要你呐!就你这副德行,但凡是个男人,都要躲着走。再说你这五短身材,一身赘肉,真难看呀!没人靠你的边!全无妄战败了,甩了下手说道:“给我找间屋子,我住店。” 郝美娥不怀好意嘿嘿笑着说道:“你还住店呢?你师弟在道观里搂着你师娘睡觉,你这个师哥也不去管管他?”这郝美娥是老婆舌子满嘴跑,她把丰明烨当成了栾一川。由于被男人抛弃冷落惯了,心里就有点变态,见不得男女在一起,但凡别叫她看见,一旦看见,定准给你枝上加叶,叶里藏花骨朵,非给你把花说开了不可。要不,那是绝不能善罢甘休的。 全无妄一听,顿时,吃了一惊。噢!我说师弟他怎么死活不跟我在源海城住呢?那么留都留不住,原来是他这里有想头呀?真搞到一块去了?全无妄蛇眼泛亮光,想寻根问底,又往郝美娥面前凑了凑说道:“真的?你可别骗我?” 郝美娥把大脸一拉说道:“爱信不信!你自己看去!要住店,最东头那间小屋子就是,自己去收拾收拾吧。”她已经从那敞着的店门里,看到了大院子里的部分情况,知道他没有驮子队。 第20章 最后疯狂,爱恨情缘祸起萧墙: “哦……”全无妄一边应着,一边往外走……就来到了东面那间屋子。一进门,差点让一条四脚朝天的长凳绊倒,回身抬脚,那长凳就飞向了墙边。一铺小炕不大,上面窝堆着一些油腻的破被褥,散发出一股腐旧的气味。炕上的苇席已是伤痕累累,出现了数个大小窟窿,窟窿下可见些灰黄色的泥土。全无妄以前拉驮子住的房间要比这间还次,熟知这些大车店的情况,也就见怪不怪了。他先把身后的皮口袋解下来,顺手扔在炕上,刀和鞘依旧挂在身上,刚想坐在炕沿上歇一歇,那肚子里就传来了咕噜声。不行,太饿了,先填饱肚子再说。绝对不能先去那破道观,指定没酒,更不会有肉。再说那个老道姑可厉害着呐,据说一般的人都不敢去她那个道观,虽说丰明烨已说过她是师姑,但还是须加小心为妙,别吃了亏。今天的确是太晚了,找师弟也不在乎吃饭喝酒这点功夫,我先吃饱喝足后,明天去也不迟。 全无妄又把那皮口袋重新背上,跟着师父这么些年,就这个皮口袋不离身的唯一习惯不曾改过。他从小屋子出来后,又再次走进了店里。里面的人比刚才增加了些,郝美娥正撅着屁股在柜台里不知翻找什么东西,辣爆的脾气,找东西也急三火四的,如同处于饥饿中刨土寻食的老母鸡,不时有各种大小物品掉落在地上;有几个青壮年汉子围绕在一张桌子边聚精会神玩骰子,虽不认识,但衣着和麦麸色脸膛及壮实的胳膊还有粗糙的手透露着信息,职业感觉告诉他,这些人是拉驮子的:还有几个坐在那儿喝着茶聊天,看样子是准备吃饭的,观其穿戴,较为整洁,大体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这些多数是各种买卖人。全无妄依旧背着那皮口袋丝毫没有往下解的意思,眼睛却一直在盯着玩骰子那张桌子,随着骰子掷出落入大碗中,‘大大……小小……’那些人眼盯着骰子急切地喊叫声,心里也痒痒起来。他微闭了一下眼睛,竭力抑制住那近在咫尺的诱惑,来到稍远一点边上一个角落的桌子边,坐在凳子上,远远地抬手冲一个店小二喊道:“过来!” 因为以前常来,店小二和他很熟,脸上带着嬉皮相跑了过来,嘴里说道:“全爷!您要点什么?” 全无妄看着店小二,心里有点小激动。行!你小子还认识我,他微微点了一下头,把手放在桌子上轻轻地叩着说道:“一坛‘梦红尘,’一盘嫩炒驴肉,一盘金秋鱼……” “全爷,您要的这些酒和菜,咱这儿没有。”全无妄还没等说完,就被店小二的话给打断了。 全无妄恍然大悟抬手拍了一下额头。怎么这心又跑到源海城去了呢?哎哟!富贵如云眼前过,穷山恶水蚍蜉大呀。都要卖房子抵债了,面对现实吧,这儿是栾家川。他叹了口气,左手摁着桌子,将身子向店小二这边略一倾斜,说道:“有什么酒?” “全爷,这里只有您以前常喝的‘卜家烧’。”店小二俯身极其恭敬地回了全无妄的话。 全无妄听到‘卜家烧’时,仿佛又回到了那以前拉驮子的时候,就是这‘卜家烧’,当年跟着师父拉驮子也常常捞不着喝呀。他把眼睛眯起来用右手指了指桌子说道:“来一坛‘卜家烧’,再来盘……那,那……”他竟一时忘了以前吃过的那些菜的名。 店小二极其殷勤地提醒着他:“全爷,您看是不是来盘酱牛肉,再来盘煮花生米呢?” “好……要的就是这两样,你说对了。”全无妄现在肚子里确实饿,恨不能立刻就吃到嘴里去。但脑子里对于这个花生米的印象很深,可究竟是炸好?还是煮好呢?他直到现在还不得其解。因为师父鬼人住店时,让他将饭菜端到屋里单独吃,花生米是秋冬吃煮的,春夏吃炸的,古怪得很,如错了,连盘子就给一同扔出去,往往次次历经了很多回的。 “好嘞!一坛‘卜家烧’,一盘酱牛肉,一盘煮花生米。”店小二边往柜台那里走,边报上要的酒和菜的名。 郝美娥坐在柜台里面,眯着个眼,拿起毛笔,在砚台上沾了点墨,在一张纸上龙飞凤舞速度极快地划拉了几下。她写这几个字,认识的人不多,也许单挑出一个两个字来,使其前后不相连接,恐怕就连她自己可能也不认识,这就是她的临时账簿。 夜色渐渐深了。全无妄酒足菜饱,已经有七分醉意了。他步履有些晃,回到了那东面的小屋内,一看屋内比外面还黑,立刻就退了出来。天空的月亮虽说过了圆月期,但也是刚刚进入下弦月,还是比较明亮。秋风习习,星夜朦朦,天气还是有些清冷的,让这拂面凉风一吹,他的酒意又消失了一些。他脑子里不知不觉又想到来时郝美娥说的那些话,师娘……师弟……哎!有戏!师弟这小子脾气挺倔强的,有时认死理,不抓住他的把柄,手握他的短处,搞不好他真不会帮我重整驮子队。何不?嘿嘿!我来个突袭,把你俩堵在一个被窝里。到那时,我看你这师弟丰明烨怎么推辞我…… 全无妄也不骑马,顺着驮子道就奔那道观而去。就在快要接近道观时,便看见一个房间里还有灯光。他知道,只要有亮光,那一定是有人没睡觉。他怕被人过早发现,就没顺着那条通向院子里的路走,而是在离道观房子还有几十丈的地方,就从路边的蒿草丛和树木空间里钻到了北面道观的墙下,运用他惯用的方法偷偷潜伏在那亮着灯光的窗下。他听了半天也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就慢慢起身用手指沾上点唾沫,将窗户纸淹湿,随后用指甲抠了个小洞,把眼贴近小洞向里面看去。就见白羽情自己坐在桌子边,她手托着腮,眼睛眯着,好像在那里想着什么事的样子。在她面前有一个浅浅的石盒,里面放着一本羊皮书,书皮上那‘皇啸龙’三个大字映进全无妄的眼帘。这字可太熟悉了,师父那把刀柄上就是这几个字,他虽然至今不认识这三个字,但印象还是比较深的。他又想起来,丰明烨到源海城身上带的那把宝刀也是这三个字。实际上,两把刀上字虽然一样,但顺序有别,意义也不同,全无妄不认识字,搞混了不足为奇。好呀!你们偷偷地把师父的宝贝都藏起来,不让我知道…… 道观窗下的全无妄现在光顾生气了,把这次来的主要目的都忘了。他决定先把这本书抢走,再花点碎银子找个识字的给看看,看这书里面有什么秘密。但抢归抢,也绝不能让她(他)们给认出来,要偷偷行动。于是,他就蹲在窗外地上,把那皮口袋快速地解下来,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面罩套在头上。然后又把皮口袋背上,几步就绕过山墙,顺路蹿进院子里,滑步跑到了门前,竟没有出现一点响声,可见功底很深厚。他双手用力去推那两扇门,‘嘭’的一声,门被推开,接着一团黑影直奔白羽情面前,右手快速地抓过那石盒里面书的同时,左手也迅速出击,一掌将桌上的油灯打灭。 白羽情此时脑子里正在想着半个月前又到梦源镇去的丰明烨。唉!他今年总是外出,在道观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也不知他这次又要多久才能回来……也就在这时,门发出的响声,使她猛然从遐想之中惊醒。她将眼睛睁开,并迅速地站了起来,同时双掌向那蒙面的全无妄胸前推击过去。随着‘噗’一声闷响,将全无妄打地退出几步。 全无妄做梦也没想到白羽情现在会武功。他胸部胀痛,脚步连续后倒着‘嗵嗵嗵……’终于站定脚步,没有倒下。他知道大事不好,转身就跑出了门口,在院子里向那连接院门口的小路猛跑,边跑边把那手中的书往怀里揣。心里还在想,这书怎么它这么薄呢? 道观当初建造时,就在这条通向院子里的路下设有机关,是一条上面铺着青石板的地下隧道,直通到老道姑屋里那高高的石台。只要一旦有人进入离道观院子十丈以内的小路上,这特殊隧道便将细小的脚步声波扩大,声音即刻传入那空心石台下的一个悬挂着的铜钟,她便凭着铜钟的鸣声,就知晓有人闯入,可以提前做好迎战准备。全无妄来的时候是在很远处,就脱离了小路,通过树林草丛直接潜伏在北面的窗下,没有踏上地下隧道,老道姑并不知道有人来。因为这条隧道只是测小路的,别处没有。当全无妄往院子里跑时,才踏到小路上,老道姑这才感觉到有人进来了。等她起身推门而出时,正好在朦胧的月光下,看见了已将要跑出院子的全无妄。 老道姑看着他的背影非常轻视地‘哼’了一声,将已握在手中的一块斑斓彩石又放回怀中的暗器袋里,随后便起步追了过去。当看到白羽情也紧跟着跑出客厅时,说了声:“你看好道观,我前去追击。”随着一道黑影闪过,她就从白羽情身边几乎是飘移到了那道观的山墙边。山墙上有三块狗头大小凸起的石柱,她把中间的一块一掌推进了墙里面。顿时,道观的地下传来一声沉闷响声过后,整个地面也都颤了一下。她开启的是道观预先防御机关,是将进入皇家宗室的那道石门,紧紧地锁死。 全无妄在前面跑着,就觉着后面有人快速追了上来,暗叫不好。就在老道姑刚接近他时,他一个转向脱离了小路就向小河边跑去。 老道姑速度太快了,刚要追上时,单掌一挥就向全无妄的后背推去。谁知这时全无妄正在转向,老道姑这一掌就击空了,一道气旋连同她的身影擦着全无妄的身体而过。 第20章 最后疯狂,爱恨情缘祸起萧墙: ‘呼’一声,那股冷风掠身而过,把全无妄惊出一身冷汗。呀!幸亏我躲闪及时,要不,这一下要是挨上的话,那可绝对不轻,听这风声便知掌狠力足。全无妄略有不解,这个师娘白羽情真神了,怎么可能跑这么快?他不敢停顿,没命地往小河边跑,极力想摆脱这个凶狠的追踪者。 惯性使老道姑往前冲了几步,稍微地一停顿。她转过身来,看着月光下近在咫尺向小河边奔跑的那个人背影,豹背如弓,腿臂俱长……脑海深处一个久藏的身影被清晰浮现出来。丰虎!这人的背影竟然和丰虎的背影是一模一样。老道姑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也是在这样朦胧的月光下;源海城,源江畔,十六岁的少女朱鸿和青梅竹马的英俊少年丰虎在秋月中徜徉。喃喃细语,海誓山盟……天不老,地洪荒,情常在,心海角……老道姑也就是在这微微一愣神时,全无妄已经到了小河边。看你往哪里跑,老道姑纵身飞划着凌空的脚步,在河中水里,她再一次挥掌向全无妄的后背推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今天晚上每次出手,那掌力都略显不足。 全无妄来不及多想,转身回头望月就是一拳,拳锋带着蛇头黑气奔老道姑而来。同时已经看清了来者的真面目。呀!原来是老道姑! 拳掌隔空相撞,‘嘭’,数团气浪伴着带起的狂风肆虐着周围的空间。老道姑顺势收掌,箭步突窜,摆臂挥掌横扫过去,势如破竹。眼前的朦胧月光被飞划的臂掌所击碎,带起数条掠空而过的流星长尾。 全无妄心想,完了,这老道姑可真是名不虚传呀。你这么大岁数跑得比我都快,成精了你。接连发招又凶又狠,这不是要我命吗!也来不及多想,立刻闪身,让过这拦腰夺命的一掌。同时,右拳狂蟒捕食,一团黑风奔老道姑面门而来。 老道姑不躲不闪,瞬间突然起左拳,一下子就死死磕住全无妄的手腕,两团怒气相遇,一声闷响。老道姑转身收回横扫的右手,同时,左脚飞起,脚下带起一片河水,连水带脚扫向全无妄。 全无妄连忙往后退闪,双拳迎击,如同双蛇吐信,旋出两团黑气。老道姑飞脚带起的河水如帘,那帘河水与两团黑气相撞,‘嘭’,水帘被击碎,大大小小的水珠四处飞落。 老道姑看到这蒙面人的招法较为熟悉,打出的都是童国师所用的招法,是‘狂蟒拳’。这个蒙面人究竟是谁呢?来这‘皇凤观’是何居心?她现在还来不及多想,立刻将双掌用力向河面斜向推去,只见两股怒气由掌心发出冲击着河水。顿时,没膝深的河水竟然倾起一个巨浪,几乎是在她掌下这些河水都被掌力催推着掀起,狂浪冲向了全无妄。 全无妄一看,呀!好厉害!他立刻双拳由下而上向两边分去,两个黑头蛇分别带着两团黑气向两边划闪过去,拳锋带起的气旋,把这巨大的水浪给冲开,数十团南瓜大的、西瓜大的、拳头大的……各个形状圆扁水球飞迸着,在远远近近坠入河里或飞落岸上……全无妄觉着在河里打,自己吃亏,腾步向那岸边快速闪奔过去…… 老道姑一看机会来了,不怕你跑,就怕你躲。她在河水中腾空而起,右手直奔全无妄的头而去。 全无妄没想到老道姑反应得如此之快,双脚刚踏上河岸。她也过来了,特别是那只手就像是在猎食中的螳螂爪,速度太快了。他赶紧往下一缩脖子,但是仍没有躲过,那个黑面罩连同他的数缕头发都被她抓在手中,并一同掠了过去。全无妄觉着头皮一阵的疼痛,他回身发狠挥拳横扫,似狂蟒摆尾,一道黑气直逼老道姑。 老道姑在他转过脸来时,定睛一看,是一个根本不熟悉的面孔,这副腰子脸在她脑子里根本没有印象,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脑中未存留此人的档案。疑虑又接踵而至,她可以准确判断出,他这武功定是童国师教的准没错,别人根本不会这带有无限欲望的‘狂蟒拳’。但他真猜不出他是谁?眼看这股黑气就要击中老道姑,她突然往前一蹿,身形如燕就绕到了全无妄的身后。同时她说道:“你是谁?报上你的家门来!” 全无妄也无心恋战,更不想和老道姑为敌,马上就停住了攻势说道:“我叫全无妄,来找我师弟丰明烨。” 老道姑顿时一愣,她终于知道了,此人就是全无妄。她阴沉着脸,用手指着他说道:“你就是那个在源海城结婚的全无妄?”她以前这么多年从没有见过全无妄一面。皇弟从不领他这个徒弟上道观来,好像有意回避着她,就是在外面,也一直没有见过皇弟的这个徒弟。因为不能被外人知道皇家秘密,她必须远远地躲开‘霸天驮行’的驮子队。 “正是我。”全无妄蛇眼看着老道姑语气很低地说。虽然她拉着个脸,但不知为什么,全无妄现在就是恨不起来她。 “你走吧,再不要来找他了,你和他走的不是一条路。”老道姑将手轻轻一挥说。 全无妄见老道姑面冷心硬,但他还抱有一丝希望地说道:“你让我见上我师弟一面,我只说几句话就走。” “没必要,他现在不在这里,就是在,我也不让他见你。你从今以后也不要再来找他。”老道姑那语气特别坚定,把话说得很明确,而且很决绝。 事到如今,全无妄在这冷面的老道姑面前是毫无突破之法,无奈地摇了下头说道:“好吧,您给他捎句话,就说我有急事找他,让他马上到‘霸天驮行’去找我。”全无妄本想把那书还给老道姑,但在脑子里一想,觉着还是不给为好,等见到师弟再给他。 “我从不给人传信,你走吧。”老道姑语如磐石,没有一丝可以再商量的余地。但她也根本不知道那书籍的事,因追人走得匆忙,白羽情心神未定,根本来不及和她说。 全无妄这股怒气也冲上来了,但马上又被一种前无形之力旋压下去,憋在肺腑之中,开始隐隐作痛。可不知是怎么回事,这股怒气就是发作不出来,连他自己都觉着是怪事。他狠狠地抹了几下那腰子脸,一转身,抬起脚步,就向小河走去,留给老道姑一个背影…… 老道姑望着眼前的背影,豹背如弓,腿臂俱长……本来就不平静的心情再一次波动起来。她看着那个即将离开的背影,万千思绪于心头涌动,嘴里忽然问了一句:“你认识童原吗?” 此时,全无妄已经走到了河里,这个冷不丁突如其来的追问,即刻唤醒了他那已经久久放入大脑休眠区里的童年往事,这往事也是他的伤痛痂痕。他头也不回,十分恼怒地说道:“他就是我那该死的师父!”一提起这童原,全无妄如同芒刺在身,身体也不由抖动了几下。我那悲惨的童年,不是他贱手贱脚地给我瞎整容,我能长了今天这么个对不起众人的鬼模样?我到死也不想再见到那个酒壶不离手,整天醒醉不分,没事就用双手挤我脸,再不就扣我眼,更使手指弹鼻子,最为可气的是,他竟伸出那三个手指头捏我嘴的童原老家伙了。他为了改变我的容貌,可谓煞费苦心,从幼小到童年……度过了不堪回首的十几年噩梦。全无妄听到老道姑说到童原,知道她一定与他很熟。与这老家伙熟,也不绝不是个好东西,别看我师弟叫师姑,我不叫,我全无妄不认这个和童原为伍的人……全无妄一刻不想在此久留了,加快了脚步向栾家川走去…… 听到全无妄这么一说,老道姑脑子里又产生了疑问,这个童原,他是为皇家服务的国师,收的一些徒弟,全在清泉沟。这个全无妄他是…… 老道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全无妄和她有着至亲的血缘关系,更不知这全无妄就是她与丰虎所生的那个儿子。但这事可是皇家重要的秘密,连皇姐老道姑都一点不知晓内情,况且全无妄本人,他根本无法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世,因此事关系到皇家的声誉和尊严,从开始至如今,知道此事的,仅有君王朱天和国师童原两个人。 殊不知,腾雾山的‘雪峰洞’,那童国师是个酒鬼,喝一天,睡俩月,而且好大喜功,又是谱爷一个,不用去看也知道,正在那御寒室里躺在熊皮上醉梦周公,等新皇去拜见他呢!看来眼前这个新皇还没有这个日程安排,或许没有要去拜见他的意思,看来三五年可能都不会去那里。 果然,此时此刻,远在腾雾山‘雪峰洞’里的童国师,正酒足饭饱躺在大熊皮上做着国师大梦。梦见新皇丰明烨领着几个老臣行进在腾雾山中迷了路,正处于走投无路的困惑中,人困马乏个个垂头丧气一副倒霉样。新皇更是跪天拜地祈求神灵保护,封官许愿,外加奖赏美女数个,惊恐万状的样子既滑稽又可笑。还是他童原力挽狂澜,在危难中出手,将新皇和众臣子救到‘雪峰洞’里。他不要美女,新皇高兴,给他换了,奖品是两壶酒。他一闻,竟有狼的尿骚味。也罢,这是皇上奖的,就算是马尿也是醇香的。开始封官,官职是国师。怎么还是国师?要不给你换换,换个太守?不要!不要!那官太小!我还是要那国师吧。群臣一听,立刻欢呼雀跃起来,恭喜国师!贺喜国师……吵吵嚷嚷的这些人,有熟悉的、半熟的、不熟的,就是没见到皇兄贾义刀。正在疑惑时,突然发现,那位新皇不是丰明烨,竟然是贾义刀。自己兴奋得不得了,上前跪倒谢主隆恩……只听‘扑通’一声,就觉着自己落下了万丈深渊……喊不出来,使劲睁眼看,四周漆黑一片。紧接着传来‘嗷呜……’的狼叫声。他这才想起,原来是黄粱一梦,滚下高高的独木床后,砸在自己豢养的宠物,床边蜷着的白狼身上…… 第21章 江山如枫,秋叶飘零浮华烟云: 第二十一章 江山如枫,秋叶飘零浮华烟云: 时光逆回。当年朱鸿与丰虎情深意浓,在卿卿我我中偷食禁果,酿成了现实中的苦酒。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她在源海城生下孩子以后就昏了过去。孩子刚一生下来,弱弱哭过一声后,就没了声息,更是满身青紫且呼吸也极其微弱,只一会儿的工夫,便观察不到还有喘气的迹象。众丫鬟吓得面如土色,汗浸脂粉,一个个呆站各处不知所措似同蜡像。接生婆更是吓得要命,只知道这是一个有钱有势的大主家,这接生,接生,却反倒把孩子给接死了。她怕被怪罪和惩罚,赶紧慌里慌张硬着头皮跑出去向朱天禀报,谎说那个孩子本来在胎中就有疾病,接生下来就死了,与自己无关。 朱天为了自己皇家的事业,怕这个未婚就偷偷生下来的孩子影响到家族的声望,搞不好会激起下面臣子们的非议或者不满情绪,怕动摇一些人跟随他复国的决心。他原本也不打算让朱鸿要这个孩子,想等孩子生下来就送人,或者……也许是天意,正好也死了,一死百了,这也省去许多的麻烦。于是,便让那接生婆子把孩子抱到荒山野外,远远地扔到深山沟子里去。吝啬的朱天怕她不愿意去做这事,忍痛给了她几块碎银子。接生婆庆幸自己没有受到惩罚,接过银子,只好硬着头皮转身出门去处理朱天交代给她后事。 那婆子想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间紧迫,不敢丝毫怠慢,紧踮着脚步跑回了那产房。在产妇还未清醒的状态下,她顺手就拿过一床朱鸿前时亲手做的针线歪斜着崭新的蓝花小被子。她由于心里害怕,匆匆把那孩子就放在上面,赶紧快速包裹起来,拿根红布带子一捆,半抱半夹着那包裹就跑出了大门。她走出一条街以后,就迎面碰到了醉醺醺往远方家里赶路的童国师。 童国师身背酒囊,邋里邋遢,打扮得和个要饭的叫花子差不多,由于很少露面,除了皇家的一些重臣,外人根本不认识他是谁。此时,正前胸后背各用一块破包袱包着两坛好酒搭在肩上,沿街迈着醉云步呐。 那婆子由于路远和害怕,不愿意去野外的深山沟子,正左观右望,便把迎面而来的童国师当成了一个流浪汉,疾步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她二话不说,就把怀里的包裹递给了他,同时还摸索出一块碎银子来,塞入了他的手中,权当是雇个人去做她要做的事。 童国师今天有事来见朱天,早早见完,把事情说明,得到朱天的口谕后,便到一家小店里要了几坛酒,享受了下这久违的俗世间常人之欢乐。喝足后,又掏些银子买了两坛好酒,正好由此街路过,准备回那个遥远的腾雾山。体通凡夫俗事的他,看到两只手臂抱夹着小被卷的婆子快走到他跟前时那踟蹰样,已经猜测到了她的意图,也明白被子里面所包裹的是什么东西,没犹豫就接过来继续往前走。不就是扔个死孩子吗?老夫今天酒喝得舒坦心情好,这凡俗之事就替你代劳了!看来今天他已经又喝了不少,已进入了仙幻状态。 到那腾雾山路太远,常人骑快马至少需八九天,但童国师不用。他出了源海城以后,借着酒劲就运用上那追日越山步,身体似飘似幻地往家赶着。那掠面而过的利啸劲风,似醉非醉地拨雾踏云神态,犹如一个游山大仙,惬意得很,一时竟忘记了丢弃那个包裹。可那怀中包裹里的婴儿,也许是被他这天马行空半仙体的灵光所普照,那沉睡的灵魂被唤醒,竟然隔着被子发出一声啼哭。 童国师当时就吓了一跳,几乎是从半空中一下子直落到了地面上,酒劲也消了大半。哎呀,怎么会是个活的呢?这可怎么办哟?扔掉是不可能了,不能落个无故杀人的名。送人?也不行,一个老头子抱着个孩子送谁?谁敢要?再说,这个孩子的来历,我也说不清,道不明呀!一时竟处于两难境界,至少在地面上转了八个圆圈,是一手抱着那包着孩子的包裹,一手拍着前胸包袱里的酒坛子。嘴里自言自语地说道:“这……这……”在实在是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准备先抱回腾雾山,来日再做打算。他快到腾雾山时,只好顺路买了几只刚产过羔的母羊,想用羊奶暂时来喂这个弱小的婴儿。 半年之后,此事被朱天驾临腾雾山找童国师议事时所看到,也从童国师的嘴里,知道了这个孩子的来源。朱天很犹豫,眉头紧锁,长思慎考着——为了复国大业他理应现在把这个孩子杀死于摇篮之中—— 但在亲情和这个弱小的生命面前,又不愿意亲自下此狠手。他只好仰头考虑再三之后,最后还是把那火辣怨恨的目光,停留在童国师的脸上。 童国师被这居高临下灼辣的目光严厉盯看着,一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他,此时,内心也忐忑不安如坐针毡。 目空一切高傲的朱天,决定把这个十分棘手的大难题,留给酒后晕懵中捡事的老臣,让童国师自己去酌情处理,这叫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临走时,便留了几句话给童国师:“是物非物还是物;活人死人原是人。你知我知皆不知;出风死风没有风。” 童国师是个半仙之体,根本不难悟出君王这些话语中的意思,只能规规矩矩站在一旁,虔诚臣服垂首恭听,不敢出言辩解一字。朱天走后,童国师琢磨了好半天,没有狠下心来对这个摇篮中的婴儿下手。只是揣摩其意,他给这孩子起了个名,叫童兆。童国师怕长大后面容像其父母,在改造这孩子的面容上,他却下了一番深功夫,掐、拽、捏、抻……是无所不用其极。 光阴荏苒,一过就是十多年。突受身心重创的朱天人到中年,感觉到自己要后继无人,脑子里经过几番数次激烈的争斗与思索,就把那已经长大的孩子童兆从童国师处领来,一直带在身边,并让他协助拉驮子等一些事物,又给他起了个新名叫全无妄,目的是慢慢加以培养,等自己百年以后,让他顶起这番家族的大业。谁知这全无妄的所作所为与朱天想象中相差太远,有些事情竟然带点背道而驰的感觉,随着一些事情的日积月累,那并不厚重只有点血缘关系的感情,也就随之越来越淡,朱天已逐渐地对他失去原有的意图与打算。特别是在梦源镇丰明烨的到来,更是处处看不惯全无妄,再加上去密山知道了真相后,在心里就彻底地把全无妄放弃了。 鬼人已经看到了希望,便开始在暗中不为其知觉的情况下,在重点培养着自己的亲儿子丰明烨。可好景不长,在知道真相后的短时间内,就被贾钱预谋已久的计划骗进藏宝窟,给软禁了起来。鬼人生不如死,刚开始还隔三差五咒骂贾钱几句,随着时间的推移,就渐渐地沉默下去,不再作声。 贾钱自从把鬼人囚禁在藏宝窟后,并不着急,虽然时间在一天天过去,但他形态却始终从容淡定,似乎早已成竹在胸。每天除了给鬼人端水、拿饭侍候着他外,就静静地坐在一个石台上,看着那赌魂阵中时烈时弱永不停息的魂火。送给鬼人的这两样物品,全部出自这个藏宝窟。所谓的水,就是在藏宝窟一角由上而下滴落接在碗里的水滴,每天送给一碗,从不多给;所谓的饭,就是那每天由天窗返回藏宝窟住宿的鸽子群,一天只给多半只,多了没有。贾钱以此来消磨鬼人的意志,等着那个有缘的赌徒到来,让藏宝窟彻底焚毁。 鬼人每天借着那窄窄天窗和赌魂阵发出的光亮,看着面前的这些石人,也可以转过金龙椅,看着后面的那两个石像,数年一貌的钱妃和华蓉。他常常扪心自问着,我应该赎罪还是要漠视?我的错吗?我无情吗?不!不!不!错不在我,在天,天之错;情非我无,怨地,地无情。朱家的王朝决不允许他人染指,也不想让有些非分人一旁窥视着。贾钱!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了一个做臣子的原则,你是个奸佞之人,是弑君狂徒,理应该千刀万剐的罪魁祸首……呵呵!你的如意算盘打空了,我已经后继有人了,这些你都知道吗……丰明烨!但愿你不辜负我的殷切希望,为家族王朝扛起托天大梁,在血红骷髅的帮助下,夺回属于我们的江山……但他现在最愿意听的是那水滴声,叮咚清音久而不断,如歌似弦倾吐着大地之声,鸣奏出悲欢的音律;最期待的是那鸽群返回藏宝窟的时刻,每天总有一只像被谁使了魔咒一样,在空中俯冲着脱离鸽群,定准会坠落于那赌魂阵的火坑里,在烧烤焦毛的气味中迎来难得的一餐。 第21章 江山如枫,秋叶飘零浮华烟云: 长时间寂寞无语的鬼人,在贾钱送来一只完整的烧鸽时,他独眼眼如电,直直射向那只外表糊焦,但仍飘着些许未散尽烟气的鸽子。他这是第三次拥有这样的晚餐了,知道自己被囚困在这藏宝窟已经三年多快四年了。这只烧整鸽,是他生日的礼物。哼,逆臣贾钱,你还没忘了本皇的生日!你这不是给我祝寿,是在加倍羞辱我!突然,他狂笑起来,用幽幽之声音,对着贾钱说道:“哈哈……贾钱!你的赌魂阵开启不了了,你这最终目的,是无法实现的。” 贾钱对于此话嗤之以鼻。他将冷冰的眼光向鬼人投去,阴沉着极其枯瘦灰白色的脸,嘴角挂着极具讽刺意味的讥笑,说道:“哼哼……我下的赌注很大。” “天窗里朝霞晚辉,石厅中酷暑寒冬。消失的是时间!” “地府外黄昏早暗,土堆西冰骨暖火。寻找天机良遇!” “快四年了,你那个有缘人在哪?” “洞中无早晚,该来定会来!” “你那个有缘赌徒的赌魂在哪?” “在你我的脑子里,你若想赌,我奉陪。” 鬼人独眼射出那久违的不屑之光,犀利的话语穿透石厅阴冷的空气:“你不会得逞的,贾钱,你虽是赌神,但也有失手的时候,你设这最后一局,将会满盘皆输。” 贾钱心态依旧平静如水,但脸上尽含阴险狡诈容态,用不紧不慢沉稳的语气说道:“朱天,你身为君王,应该明白什么叫天道,输赢不在于我,在于天。” “天有多高……哈哈……” “天在头上……哼哼……” 石厅里久久回荡着两种不同狂笑之声,直至这此起彼伏的回音,全部被周围的各种物体无情地吞噬掉。石厅内,刻时,又恢复到无比宁静状态中,只有那不知疲倦的水滴,在重复着弹奏着恒定的音符…… 全无妄从道观小河边走出去很远后,仍不放心,回头扫看并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人跟随他,心就平静下心来,现在去找师弟已经是不可能了。如果他真在道观里,以他的为人处世行为,出这么大的事,他是一定会露头的,老道姑说他不在道观,看来还是真没撒谎。全无妄也不顾全身上下都湿淋淋的,就把手插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把那书掏出来,借着月光一看,只是两片羊皮卷。丰明烨和白羽情为了解开那羊皮卷背后的图形和文字之谜,为方便对接研究,拆开后就没再把这本秘籍串钉起来。幸亏这些图画文字都是经过特殊处理过的羊皮书卷,要是纸质的书卷,别说图画和文字,就是书页也早就被水给浸湿作废了。全无妄连忙借着月光,向其中一张有图画的羊皮卷上看去,文字虽然看不懂,但图画上那小人的几个简单动作他还是清楚的。嘿嘿!这是刀功秘籍呀!他停下了脚步,对着月光仔细地研究着,那几个动作便很快深深印在他的脑子里。他将皮口袋从背上解下来,将那两张羊皮卷放在里面,又背在肩上。他一边走,一边模仿着那些图画中人物的动作,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源江川’大车店外。 全无妄疾步走到‘源江川’大车店的院子里,脑子里又浮现出刚才所发生的事。‘哼’你们没有人情味,不帮我,还把我给撵出来。好,算你狠!我先在店里住一宿后,明天一早就去一夫岭,找我那把子大哥洪天炮去,让他帮帮我。我就不信,这么大的天下,能把我这只受了伤的老家雀给饿死。 全无妄来到东面那间屋子前,一把推开了虚掩着的门。屋子里很黑,只是在门口处窄窄的一小块地方能被微微倾斜的月光照射到。全无妄在源海城养尊处优惯了,一时还不太适应这种环境。心里在暗骂,你个狗蹦子郝美娥,连盏油灯都不舍得点上,让全爷我摸黑往里走……他自从喝了几个月尤江月给他熬的那种特制人参汤后,大脑中意识与思维一直就有点错乱,脑子里时不时地就会出现一个神秘的灵魂小人。此时,他的思维忽然又处于丰富状态,并且以跳跃形式出现,看着这,想着那,很快又想到了那羊皮卷的刀法秘籍上。他也不管屋内黑不黑了,立刻,就拉开架势,在屋子里按照脑子中对于羊皮卷书图形的深深印象,是拳、掌共用,原地就施展开新功夫。他的拳、掌带着啸风,于黑暗中尽卷屋中的久年尘屑,尘屑在黑暗中随风翻卷弥漫,从有月光照射下的门口处向外朦飘着,他是越打越快,越打越狠……脑子里那个神秘灵魂小人又不失时机出现了,并且在给他提醒着,前面有一个阻挡他前进,阻挡着他欲望,阻挡着他目的的敌人。他感觉意识里好像面前朦朦胧胧真站着一个无比高大敌人,事不宜迟,果断地发猛力双掌同时出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屋子的山墙被他的双掌击中,在纷飞的土块和灰尘中先是出现了一个大窟窿,接着山墙全部倒了下去,并即刻累及到房顶和前后墙,也整体猛然摇晃,即将跟随着塌倒下去…… 此时的全无妄可傻了眼,坏了,那郝美娥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好男不和女斗,跑吧!他在那房梁和前、后墙还没完全塌下来的一瞬之间,纵身从那倒下还没全部落地的山墙废墟上蹿了出去。疾步跑到马棚里,手抓缰绳,时不等人,顾不得去解开,掏出匕首,手一挥,将马缰绳挑断,连鞍、镫都来不及上,跳上裸马就奔大院的门口就跑去…… 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了,基本上处于夜深人静之时。郝美娥还有众人都在睡梦中,寂静的深夜突然发出这声巨响,把‘源江川’大车店里各个房间所有的人都惊醒了。各个屋子里的众人来不及想,跳到地上就往外跑,可刚跑了几步,感觉不对,身上是凉飕飕的,便停了下来,是谁也没有跑出门去。这些人或早或晚都回到了自己刚才睡觉的地方,摸黑抓起衣服和裤子就往身上穿,忙乱中不妨有穿错的时候,特别是那些住店的,几个人住一个房间里,不妨相互穿错,你穿了我的上衣,我套上他的裤子……一通忙乱过后,店客人、店伙计,厨子、马夫……这才急匆匆陆陆续续地跑出了各自房门,来到院子里观察响声的发源地。 郝美娥匆忙中将上衣穿反,是面内里外,并扣不上扣子,由于着急,只好用一只手攥着衣服,急三火四跑出来时,院子里已经有些人了。她随着人们的目光往东面一看,在朦胧月光下,有些细小的粉尘还未散尽,那间房子的房梁连同屋顶坍塌在地上,东面那间屋子已是一片废墟。她不明白,这好好的房子它怎么说塌就塌了呢?怪事呀!怪事……她赶紧招呼所有的人:“快!快去救人!全无妄还在里面睡觉呐……” 全无妄骑着裸马,直奔源江城的方向,走了一会,又停了下来。不对呀?我要去一夫岭找洪天炮,这一南一北的,不是越走越远吗?他立刻又将马头调转回来,刚走了没几步,一拉缰绳,又停住了马。脑子里今年春天发生的事又想了起来,自己把大哥洪天炮几年前委托他,并按照吩咐,以自己的名义存在钱庄的三十五个金元宝,已经给全部偷偷取出来,用掉了。这一去他要是问起金元宝的事怎么办?虽然可以骗他或搪塞过去,他要是说先把那些金元宝借给我用,那我不是白跑一趟吗?不能去找洪天炮,搞不好,要白跑一趟的,还是赶快离开这惹了不少事的是非之地。他又再次调转马头,甩手拍着马极力催促着,马不停蹄地跑了一阵后,勒住缰绳。他心里在想,现在回‘霸天驮行’怕是不行,要账得太多难以应付,最好先找个地方躲一躲,兴许就能打听或碰到我师弟丰明烨。对!我还去我大哥洪天炮那儿……他又调转马头,沿着驮子道北上着…… 丰明烨这次不在道观,他是借着去梦源镇的山神庙再找师哥贾一刀之由,继续调查那数个困扰他的谜团,鬼人失踪和那玉石戒指等等,还有那众多的琐碎杂乱一系列事。如果这些谜团能解开一个,或许会有连锁反应,可能很多的事就能迎刃而解了。但这些主要的事又不能和师娘白羽情讲明,就连老道姑也没把所有的事告诉全。他之所以再找那上次没见上面的师哥贾义刀,是因为他和童国师走得很近,想了解一下这个老臣的近况。据说这个国师除了喝酒就是睡觉,邋遢得很,手下有数十个和他德行相近的弟子围绕在其周围,再就是有些自高自大…… 第21章 江山如枫,秋叶飘零浮华烟云: 深夜,万籁俱寂,寒秋露凝。驮子道上一个骑马人在朦胧的月光下前行,此人是丰明烨。他数日来往返于赌岭与梦源镇之间,寻找那鬼人的踪迹和那奇怪的玉石戒指等线索,可是除了‘独一处’的残垣断壁废墟犹在外,并没有发现新的线索。再扩大范围,除了那无法逾越的悬崖绝壁,和它下面奔腾险恶的源江不能涉足外。密林与驮道山峰和小溪,可寻之处几乎找了个遍,仍毫无进展。特别是那脊背中间有鬼人印记的秃鹫老巢处,更是重点仔细地去寻找,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可是结果令他失望,除了几棵近年横倒的大树外,就连那凶恶无比臭气熏天的特大秃鹫,都不见了其踪影……本想来看望师哥,可刚到梦源镇那天,史小江就告诉他,贾义刀前一个月就出去没回来。既然师哥没回来,自己也就没到山神庙去,大部分夜晚都是露宿荒野中度过的。今天再次一无所获,他不想再在此事上浪费时间,等以后再去破解吧,也许随着时间的消逝,会不解自开的。不妨再回梦源镇,到那山神庙碰碰运气,看看师哥是否回来…… 马蹄踏在木制的桥板上,发出‘咯噔’声,这声音在静夜里显得很悠长,并且在高低起伏中浮荡着。过了梦源河的小桥,不远处就是史小江的大车店,月光中的丰明烨,望着那没有关闭的两扇大门,知道是这个自称干爹的史小江特意留的门。因为早上从这里走的时候,史小江嘱咐过,要他晚上回来看看自己这个快要死了的人,更是留下一句:从今天起,门口大门永远不再关闭……他走时望着这个病入膏肓的可怜人,无奈中,心里又多了些酸楚感……今天都这么晚了,屋里的灯还在亮着,看来一定是在等我。 丰明烨停住马,犹豫了一下。本不想进去打扰,又怕史小江因担心自己而加重病情。也罢,进去看一看,陪他聊会,再回山神庙,反正今天已经太晚了,也不会说太久的。他在门外跳下马来,手牵缰绳就走进了大门。 忽然,马草堆里站起一个人来,是个店小二。 丰明烨一愣,看着他问道:“这么晚了,你趴在草垛里干什么?” 由于天冷,店小二搓着两手说道:“史掌柜的叫小的在这儿等你,天太冷,我钻草垛里暖和会。”边说边过来接丰明烨手中的缰绳。 “噢!是这样,你挺辛苦的。”丰明烨于心不忍,客套了下,随手将缰绳递给店小二。 店小二受宠若惊,牵着马连连说道:“不辛苦,不辛苦……为丰少侠牵马坠镫是小的荣幸,我去给你喂马。” 丰明烨没有被小二捧晕,平静地问:“史掌柜睡下了?” “没,在等你,他有一肚子话要说呢!”店小二牵着马,依旧恭敬地站在那儿笑脸回着话。 “我这就过去看看他。”丰明烨摸了一把有些倦意的脸。心想,这老头挺可怜,儿子史鳌跟妖狸去过二人生活,不理不管他,他郁闷出病来。见了我,比他儿子都亲,让我推也不是接也不是。这个史鳌,要是有那么一天,让我碰到你,我就是念从一起小长大的情,也揍你个半死,太气人……干脆,今天晚上我把话和史小江说明。想到这,就向史小江的房间走去。 店小二一看,连忙招呼道:“少侠,您走错了,史掌柜在店内等您。” 丰明烨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个固执的人呀!你都病成那样,不卧床休息,跑到店内来等我:“哦!我知道了。” 大车店内,桌上的几盘(碗)饭菜已经没有了感观上热气,摆在桌子上原封未动。史小江的面色蜡黄,眼睛无光,身体枯瘦如柴,倚坐在一把椅子上。 旁边站着的一个店小二是常和,他用手轻扶着史小江已明显倾斜的右肩膀,怕他体力不支出现意外。这个叫常和的店小二,也是史小江最信任的一个。 丰明烨进来后,抱拳说道:“晚辈丰明烨顺路进来看望下史掌柜。” 史小江本想站起来,但没有成功,只好坐在那儿拱着手说道:“吾儿回来太晚,为你备下的饭菜已经热了一次,现在又凉了,小二,再拿下去热热。” 丰明烨被这吾儿叫得有些不适,每次来他都这样叫,真拿他没办法。这前前后后,真的,假的,干的,现在就缺个湿的,爹确实不少。只好顺着他的话应付道:“别热,你的心意我领,我在路上吃了些干粮,现在还不饿。” “路上吃得哪行,来来,坐下,咱边吃边聊。”史小江刚才还无光的眼睛,从丰明烨进来后,也亮起来,精神头也比以前强很多。 “好的,我少坐就回山神庙去。”丰明烨上前拉过椅子坐了下来。 “唉!看你一天东跑西颠的,也没个家……”由于处于久病之中,身体弱,气不足,加上听说丰明烨要回山神庙,一时着急,话就顿住了。 “你别担心,我习惯了。”丰明烨抬手微微向史小江动了几下,表示安慰并理解他那没说出口的善言。 “你做那买卖,能挣很多银子吗?”史小江轻微缓了下,关心地问道。 这个问题把丰明烨给问住了,一时间,不知该怎样答复,嘴里呵呵着:“这……这……” 史小江病态的脸上出现了慈祥的笑容,微抬手,做几个下压摆动的手势后说道:“我不行了,想把这个小店送给你,你也就不用到处走了……” 丰明烨赶紧站起来拱手推辞:“不,不……使不得。” “怎么使不得?我愿意送,你就得要。”史小江以为丰明烨不好意思要,把这个大车店硬往他手里塞。 丰明烨一看不好,这老头太犟。他怎么就认准我了呢?赶紧说道:“都半夜多了,你休息吧,我告辞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史小江一看他要走,就急了,随口说道:“别出去,外面有鬼……” 丰明烨哈哈一笑:“我不怕鬼。” 史小江极力挽留着:“真的,十几年前那驮子头亓中明,就是晚上出去再没回来的。” 正要往外走的丰明烨听到驮子头亓中明六个字时,就停住了脚步。这个名太生分,以前从没听说过这个名,而且还是个驮子头?他转过身来说道:“真有这么回事?” 史小江一看丰明烨又回来了,很高兴,说道:“那还有假,你应该认识那个人的。” 丰明烨被他说得有点糊涂,轻声反问了句:“我认识那人吗?” 史小江有些吃力的样子慢慢将手靠近额头,空着掌心,用三个指尖戳点着皱纹垄沟似的前额两下。这才恍然想起,驮子头亓中明这个名字,只有他这个店掌柜的和少数人知道,这都是多年前的旧事,年轻人没经历过怎会知晓。于是,他叹气说道:“老了,记性不强,忘得更多,他就是那……”一阵咳嗽声,把他的话给打断。 丰明烨最想听的就是下文,赶紧说道:“别急,我现在不走,你慢慢说。” “不走,咳咳……” “是的!” “那我说给你听听,老辈子的事……咳……咳……” “好,你慢说。” “要想听,你就吃饭,一边吃,一边听。” “行!” 就这样一顿饭吃完后,也知道了个大概:驮子头亓中明是——麻子脸的师父——将驮子队交给麻子脸后——在梦源镇开个杂货铺——据说某天晚上出去后——就踪迹全无,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说起杂货铺的主人,丰明烨就想起小时候源江边的水柳林里无忧无虑的时光…… 第21章 江山如枫,秋叶飘零浮华烟云: 丰明烨是接近五更才回到山神庙的,远远就看到庙内有灯光在亮。以往常习惯推算,这时分不会有人来上香拜神的。他不由心中暗喜,这一定是师哥回来了。欣喜之情使他暂时忘记了困乏与疲倦,轻催马,来到了庙前的院子里。他翻身下马,将马拴在有些破败的马棚中,轻轻拂了几下黄骠马的脖子:“你我今晚都吃饱了,咱们明天去水柳林好不好?” 黄骠马好像能听懂主人话语似的,将马脸伸到丰明烨的脸旁,鼻子发出几声温柔的气息声。 丰明烨立刻奖赏它一个贴脸,然后就向庙门口走去。他在门边将门打开,屋内的辉光随着门的开放,毫不吝啬在他风尘仆仆的身上留下明亮的吻印。他放眼向屋内看去,一切都没变样,山神塑像还是那样高大威严,记忆中那盏熟悉的老油灯,依旧放在山神塑像前的青石台上,正尽力奉献着自己有限的亮光。他边往庙里走边轻声叫道:“师哥!师哥……” 庙里虽回音不强,但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也较为清晰,声音在不断地回传过来。 这回音让丰明烨停住了脚步,站在塑像前。他怕贾义刀使诈,捉弄他,只好四下观望,察看着,是否有异常现象。 庙内静悄悄,能看到的地方不但没有人影,甚至于那看不到的暗处,竟然连个老鼠走路轻微的嗦嗦声都没有。 丰明烨现在脑子里想法就多了起来。点着灯?这里一定有人!我回来就藏起来?这是想和我一较高低,还是捉迷藏?哈哈!师哥呀!师哥!你那趴在房梁上的本事以前就不太高明,难道说现在跟那童国师又学到吸檩贴壁的高招吗?他猛抬头,向上看去。 房梁被烟火熏得黑黢黢的,没人,就连那根根挂着灰丝的檩杆也不曾有贴靠的痕迹…… 突然,塑像后‘嗖’的一声,一个小小的物体向自己飞来。 丰明烨眼疾手快,闪身躲让间,起右手抓住了这飞行并不快的物体。他张开攥着的手,借着油灯光一看,手心里是一块小小的鹅卵石。他来不及多想,转身就向塑像后扑去…… 塑像后空空荡荡,只有贾义刀的铺盖,一些落着少许尘灰的碗筷,还有些常用器物等。 丰明烨在纳闷,难道说师哥现在的武功已经练到出神入化,连我都看不到他的地步吗?不可能呀?他绝不会在这仅仅几年时间里,赶上修炼了几百年的师父无影的!他又将手摊开,眼睛看着手中那块石子…… ‘嗖,’又一块石子从塑像前面,向后飞来。 丰明烨再次用手接住。竟然也是块和以前一样的小小鹅卵石。他又迅速转回塑像前,依旧没有人。他在疑惑中,就将目光集中到山神爷的塑像上…… 塑像在跳动的辉光中威严与慈祥并存,带出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丰明烨似乎恍然大悟,呦!进庙不拜神,真是个糊涂人。此事一定是山神也好,师父也罢,这一尊灵性十足的塑像在捉弄我。他立刻跪在塑像前,嘴里念念有词说道:“丰明烨拜见神爷!给您叩头赔罪,我以为都是熟面熟相,哪知您老人家还来真的,挑理见怪捉弄我……” “嘻嘻……”轻微笑声从青石板和泥塑像的空隙里传出来。 丰明烨顿时一惊,伸头向那空隙看去,只见一个河蚌色泽光亮,蚌壳微微动了一下。他一下子想起来去年冬天在这里揍卜酒料的事…… 河蚌看到丰明烨陷入沉思中,又把壳打开,壳里出现一个拳头大的俏丽小姑娘,细声细气地说道:“少侠英俊潇洒,真是一表人才。” 声音立刻把丰明烨带出回忆外,他俯下身轻轻说道:“这么说,刚才是你在捉弄我。” 小姑娘轻轻跳到青石上,说道:“感谢少侠前时相救,我已经渡劫成功。” 丰明烨就觉着现在就好像在幻觉中,他用手揉了揉眼睛。可眼前的情景并没有消失,只好说道:“不必谢,祝福你。” “谢谢你的祝福。” “我不打扰你了,快去修炼吧。” “不!我不想修炼。” “为什么?” “我想伴你行侠天下。” “这不可能。” “只要你愿意,一切都有可能。” “不不不……” “我愿化为一颗珠子,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小姑娘说完后,就跳进蚌壳里,蚌壳瞬间就消失掉,青石上留下的是一颗光亮晶莹的珍珠。 丰明烨面对着她的这番举动,只是轻轻摇摇头,随口留下几句话:“神女过万劫,并非人之过;珍珠自天成,你我心里明。”说完就走出庙门,在马棚草垛里眯睡起来。 源海城,骡子街全府。全无妄走后,尤江月便成了全府的主事人。她一天天极其神神秘秘,不是外出应酬,就是请一些生面孔的人来府上赴宴。不过她做事都极其保密,除了他的两个贴身丫鬟,别人根本不知道。 这天清早,天还没亮。尤江月的一个丫鬟,提着灯笼,脚步匆匆,来到钱通住处门前,她轻拍着门板叫道:“钱小爷,钱小爷……”“太太找你有事,在楼上客厅里。” 钱通睡意正浓,被这声音给惊醒,被窝里睁眼伸头问道:“这大清早的,天还没亮你喊什么?” 她是尤江月的贴身丫鬟,主骄仆傲,伶牙俐齿可碎铜:“太太找你有事,在楼上客厅里等你。” 钱通用手揉了揉那困意未消的眼睛。心里在埋怨着,昨晚让我打着灯笼到泥沼塘里给你捞蚂蟥,回来都三更了。这刚躺下没一会,又派人叫我。你这是在使唤我呢?还是在熬鹰呢?他翻了下身,有点不太情愿语气回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这样的语气,门外的丫鬟显然不愿意听,立刻催促着:“快点,别磨蹭。” 钱通怕再纠缠不休,只好从床上爬起来,边往脚上套着裤子,边说道:“你回去吧,我穿上衣服再出去。”他有些不耐烦。自从全爷走了,我这个钱小爷成了受气包,那尤江月不是叫我干这就是干那,买鱼叫我半夜蹲源江边等刚出水的活鱼;野味让我跟着猎户上山捉;书信令我连夜送……这段时间我就没有睡个囫囵觉。 钱通赶紧从床上起来,摸黑系着布裤腰带,随手抓过有不少泥污渍迹的脏衣服,披在肩上,摸摸索索打开门,就边扣扣子边走,向那客厅走去。 客厅内,灯火通明,尤江月坐在茶台边喝着自己亲手用各种料子配制,丫鬟精心煲炖那龙须凤心汤。 去叫钱通的丫鬟踏梯阶由一楼上到二楼客厅里:“太太,钱通一会儿就到。” 尤江月在那整块胭脂木雕刻而成的茶台面上,将描金折枝花云朵纹宝石蓝釉小碗用纤指端起,说道:“这奴才,偷懒惯了,不用鞭子赶着,他不走。” 丫鬟走过去站到一边:“是的,我让他赶紧来。” 尤江月嘴角露着一丝得意笑容,轻轻抿了口碗内如浅色红茶水样的龙须凤心汤,轻啧一下,然后说道:“不腥不腻,润柔爽喉,早之佳品,晚如鲍肆。” 钱通急匆匆跑上楼梯,来到客厅内,面对着坐在胭脂木镂空雕刻台底围前的尤江月说道:“全太太,小的钱通来了。” 尤江月放下那宝石蓝釉碗,粉脸不笑也娇,轻起红唇道:“我听说青头萝卜化痰去燥,你去买点回来。” 此话一出,钱通都觉着可笑,伙房那儿还有半筐,叫人拿一个来,够你吃三天。大清早的天不亮叫我去买,亏你想得出:“不用买,我这就去给你拿。” 尤江月纤手轻摆:“我要量大,得用骡子驮。” 钱通心里话,你没屁就别放,别拿吃萝卜来放屁!我这些天让你整治得眼窝深陷,腰酸背疼。他虽心里气,可嘴上不敢说,只能随着她的话往下说道:“用骡子驮,最少也得一麻袋。” “一麻袋不够。” “那二麻袋。” “不够。” “那三麻袋够了吧!” “不,八麻袋。” “要这么多?” “快去买,出北城门,到刘家菜园子,他的萝卜好,记住,别人的一个也不要。”尤江月说完,可能是口渴,又伸手端起那宝石蓝釉碗。 “好的,我这就去。”钱通答应得挺快,依旧站在那儿没动窝。 尤江月也没言语,冲着一个丫鬟轻轻动了下手。 丫鬟心领神会,于怀内拿出一些碎银子。迈步走上前来,将银子递给钱通的同时说道:“这可是全爷的银子,你一定要省着花呀。” 钱通接过银子:“我知道,我知道……现在是全爷困难时期。”说完转身就向楼下走去。 当钱通按照她事先的吩咐,由城郊雇用四头骡子运回买的八麻袋萝卜时,并不知道房子及所有的物品都已经易主了。 第21章 江山如枫,秋叶飘零浮华烟云: 钱通在马上面对着熟悉的全府,出城买回萝卜这大半天时间里,竟然把上面的人砍了头,改变成了王府两个字。他心里虽不解,但也没往别处想。太太尤江月这些天太反常,是老爷不在家,做事挺奇葩。她叫我去买萝卜,还指名道姓非要城外刘家菜园子的,害得小爷顶着启明星走,没吃午饭回,我还要连人带骡子一起雇,这倒不说。最窝火的是,到那刘家菜园子后,一看,这园主刘梆子可够懒的,快封冻了,萝卜都在地里站着,一个都没拔。这谈价钱、拔萝卜、雇骡子……忙的是连口水都没喝上,为了五毫银子,小爷我差点跪在地里管刘梆子叫声,亲爹……这尤江月她什么样的事都干得出,定是因没去成源江城,记恨全大掌柜的,耍小性子,特意换个门牌,以此让众人看笑话,来恶心全爷。心想,你闹吧,我能等,全爷回来你就消停了……他骑马就往大门里走。 “等等。”更可气的是以前那两个看门的家丁,翻脸比翻书还快,大半天的工夫,就不认他这个早上还敬着的钱小爷,给拦在大门外。 “混蛋东西,敢拦我。” “敢!怎么不敢,拦的就是你。” “我看你俩是不想在全府干了。” “我们现在已经不在全府干了,现在这里是王府。” “真是王府?” “不假,早上你走后,就换上的,契约书上都按了手印。” “那现在这府院是……” “没看着吗?王府,太太连府院带我们俩,一起卖给了王大掌柜。” “啊……” 钱通惊得嘴半天都没合上,无奈之下,只好跳下马背,傻站在大门外,现在人家连门里也不让进了…… 边上被雇的人一听这番对话,上前伸手拽着钱通的一只袖子不肯撒手:“钱爷,你雇我骡子的银子……” 钱通将手伸入怀中,拿出自己仅有的一小块碎银子,伸胳膊将两手一摊:“给!我就这些。” 被雇的人略微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与先前商讨好的,现在却不足数的银子后,小声嘟囔着:“倒霉,今天可赔大了……”气呼呼走到那些驮着麻袋的骡子旁。手解脚蹬,不一会的工夫,这八麻袋青头萝卜,就被那人乱七八糟扔放在大街旁。 钱通将马拴在门口,走到麻袋旁,一屁股坐在其中的一麻袋萝卜上,如同个丧家犬,低着头一言不发…… 尤江月在一个时辰后,太阳快落山时,沿着骡子街由南而北,领着两个丫鬟来到钱通面前。她未语先媚笑,着对钱通说道:“你这事办得好,萝卜留给王大掌柜做马草。” 钱通冷眼看着尤江月,嘴里说道:“全太太,你厉害,是不是把我也卖给了王府?” 尤江月抿嘴一笑,戏谑着说道:“你是小爷,这王大掌柜有八个儿子,在外人面前,都自称是小爷,不缺少小爷,人家不要你。” 钱通让她这话气得差点吐血,害人的狐狸精,你害了全爷不算完,还把我钱通搞得无家可归,可恶歹毒吃人不吐骨头的狠女人:“不要我不要紧,等全爷回来收拾你!” 尤江月樱红小嘴咯咯一笑:“等你见到主子,就对他说,我尤江月与他情缘已尽。告诉他,他压在客厅百古架大瓷瓶下的那张房契,我早已给他调换过,这些家产算他对我的补偿,我与他阎罗府中见,谁欠谁的请阎王爷了断。” 钱通听到这里,刚才还有那么一丝热乎气息的希望,现在全部是凉凉的。完了,她这是卷着银子跑路呀,全爷上哪去找哦!本来那没离开尤江月脸的冷眼光,现在也没了锋芒寒气,慢慢地移动着,最后留在自己旁边的一麻袋萝卜上。他用变得很虚弱的语气说道:“你真毒……” 尤江月依旧面如桃花颜不改,静心细语地说道:“算你是条忠心狗,给你二两银子、一匹马,回去见你的主子去吧。” 钱通不想再说什么,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回源江城。他眯着眼坐在那,想着回到‘霸天驮行’后,如何向全爷说这个惊天大事…… 一天的下午,天空吹刮着北下的冷风,块块絮云在向天边聚集着。地上零叶旋舞,源江浪涌石岸。驮子道上一个人骑在马上,由北而南,离源江城越来越近,这个腰子脸的男人,就是全无妄。 全无妄在一夫岭躲了段时间,知道丰明烨去了梦源镇,想在这必经之路上等他回来。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实在是等不及了,也没敢向洪天炮提银子的事,怕他问及先前的金子。他告别了把子大哥,就匆忙回去了,是空手而归。在这阴云啸风中回到了源江城。到城内后,他坐在马背上,眯着个蛇眼,任由那马匹不紧不慢地走着。他脑子里那个神秘灵魂小人又不失时机出现了,在脑子里指手画脚提醒着他羊皮卷上的那些招式。全无妄虽然骑在马背上,但身不由己,用一只手伸出去抽回来地比画着…… 钱通由源海城一路向北,这些天路上省吃俭用,是心急火燎紧赶慢赶,为的就是给全无妄报告这个意想不到的事,而且是件极其丧气的事。 源江城就在眼前,已是人困马乏。过了城门后,又走街串巷向‘霸天驮行’走去。刚到那驮行的门口时,正好看见‘霸天驮行’那街的北面远处有个骑马人在马上比比划划的。 钱通停住马,仔细向那个似乎熟悉的人观察着,骑马的人逐渐离近,体态上很像自己的全爷。他就没直接进‘霸天驮行’的大门,就抖缰绳催马向那人奔过去。越来越近,映入眼帘的正是钱通心中那个全爷。钱通鼻子一酸,立刻眼泪就落了下来。催马来到全无妄的身边,一下子就勒住缰绳,把马停了下来,哭丧着脸不断哽咽着说道:“全爷,您……您源海城的房……房子……” 全无妄抬眼看到钱通整个人几乎是瘦了一圈,搞得像个烟鬼似的,当时就一愣。难道源海城全府出事了?他怎么也跑回来了?当听到钱通那泣不成声,已说不清道不明的话语时,把眉头一皱,立刻就打断了他的话:“房子怎么了?看你那熊样,谁还能给我卖了不成?”全无妄觉着有房契在自己身上带着,别人就是想卖也无法办。 “叫……”钱通不知现在该怎么称呼尤江月,不知是该叫太太,还是直接地叫尤江月,把话憋了很长时间,也没说出来。 全无妄不耐烦了,你往日不是伶牙俐齿的吗?今天怎么成了这熊样?全无妄已经觉察出来了,知道大事不好,猜测着问:“叫尤江月卖了?” “嗯……”钱通泪如雨下,哭得更伤心了,鼻涕都流到嘴里了…… 全无妄顿时也如同五雷轰顶,在马上晃了几下,嘴里说道:“不可能,房契在我这,她卖不了的……” “您那个房契是假的,早就让她给您换了……”钱通双手捂着头说。 “啊!好歹毒的女人!”全无妄没想到,打了一辈子雁,临了叫雁给啄瞎了眼。此刻,他脑子里的神秘灵魂小人马上露出一张凶恶的面孔,脖子上那块斑瞬间就变成了黑色。他催马就向‘霸天驮行’跑去…… 全无妄刚进到大院子里,赵家美有点痴疯状态迎了过来,一下跪倒在全无妄马前是号啕大哭。她嗓音嘶哑着断续地说道:“家兴……家兴丢了,让人给……给偷走了。我的孩子呀……” 此时的全无妄两眼发直,脑子中那个神秘灵魂小人突然变成一团黑色的雾气。他心中的全部怒气也一起从喉咙中涌出。‘噗’,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足有二尺多远。身体在马上一晃,侧身栽下马来…… 几个人赶紧围上前,还没等他们动手向屋里抬他时。突然,全无妄一个鲤鱼打挺,随着一股上冲的黑气在地上弹起五尺多高。那气浪把毫无准备的几个人瞬间掀翻在地,他们还没明白过来……全无妄已飞身向大门口跑去,一边跑,嘴里一边喊着:“杀!杀尽一切有负我之人……” 赵家美也赶紧爬起来,在后面跟着他向远处跑去…… 十几天之后,离源海城三百四十余里外‘重秋山庄’,沐浴在下午的暖阳里。虽然秋季将尽,花草林木开始萧瑟,但景色里犹存着深深的秋韵。峭峦枫色艳情浓,溪水莺声润环旋;高亭临崖寒危立,琴声委婉诉秋园。 在高亭之中,珠帘后,一个人在倾心弹着琴,琴声与山溪伴鸣……山下石路上一个身穿淡青色衣服的老年女人疾步向临崖高亭而来。她来到亭前,在离珠帘约五尺左右,跪倒在地:“玄孙女拜见代皇!” 这时,琴声戛然而止,珠帘里的人说道:“起来回话。” “是!代皇圣明,一切事情都按照您的预计所发展,全无妄他那颗欲望之牙历经亲情变故、富贵烟云、失子之痛等等数次的催化,已经被唤醒,现在正逐渐掌控着他的灵魂。” 第21章 江山如枫,秋叶飘零浮华烟云: “知道了,这正是我所想要的,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你很快就会看到搏杀的血色场面,我还有几个计策,过段时间再酌情实施,你心里要有所准备,可能是你意想不到的。”阿拉坦那木其话语的余音未落,手指便拨动起琴上丝弦,琴声又再次响起来,并且边弹边唱道:“江山如枫,为谁红?我在重秋暖阳中!豪世英雄,孤独行!半生沙场可为情……” 阿拉坦那木其要实施这几个计划,别人不行,需要她亲自去督导指挥。她不顾秋尽冬来渐寒的天气,带上几个贴身丫鬟,还有数名探路或殿后的心腹,把自己化作成了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步三晃,拄了根坚硬无比且红中透亮的龙头枣木拐杖,坐在马车上迎着萧瑟秋风由‘重秋山庄’启程向源江城而来。 一路向北,夜住晓行,急急地往目的地赶。一天中午,寒风无情肆虐,天空云团飞渡,时而雪花忽飘,时而阳光普照。马车在僵硬坎坷的土路上颠簸着,在风力作用下,马车如同汪洋大海里风浪中的一叶小舟,仿佛随时都会翻沉…… 马车在艰难行进着,半个时辰后,来到了一个人烟比较密集的小镇,此处叫君子谷。 再进故地,阿拉坦那木其那颗老妖之心,在这寒冷的气候里竟不由自主剧烈躁动起来。君子谷,名不虚传,只有你,我那原配夫君,才配君子称号,也就正是因为有你,这荒山密林才有了这个名,也诞生了这个小镇。别看是我将你禁困在这里的,但你直到死,都默默地守候着自己曾经发出过的诺言……原来,阿拉坦那木其——尤江月这个地下王朝,就是她一手领着残余力量组织起来的,从建立那一天起,她觉着自己是女流,就让臣子们称自己为代皇,准备等寻找到真正的皇家宗亲男儿后,将权力交出去,但一直都没寻找到。当她自己婚后,就改变了当初的想法,想生下个儿子来继承这个皇位,可事与愿违,接连生了三个,却都是女儿身。她是何等人,觉着这是上天欺人。天欺我,我反天!常规常理,废除!人之常情,割掉!恼怒中,从自己这儿就立下一个王朝的规定,辈传辈,并把原配夫君禁困到君子谷做黑暗掮客。这辈传辈就是,传长不传次。长女招夫只准生一胎,生下孩子后,这个夫君就必须远远离开,且他永远不得对外透露内情。如果生的是男孩,就让他继承皇位,如果是女孩,就等她长大后再招夫……可直到现在,已经是第六辈了,待继承人,仍然是个女孩。不过直至现在,那些远远离开的各辈皇室夫君,虽依旧在不同的时期为这个王朝卖命,但都被这年复一年漫长苦情所折磨,不觉中透露出内心的不甘而泄露了皇家机密,但他们的言行一露,就会被这个代皇所知晓,秘密杀掉。唯一无怨无悔的,那就是代皇的原配夫君。 阿拉坦那木其坐在马车里,内心起伏波动,命人将马车停在路边,让丫鬟把帘子掀开,看一看这个曾经留下过不灭印记的地方。她欠起身,想踏一踏这坚硬的土地,让埋藏的灵魂感受一下她脚步的温暖。她的目光从帘下延伸到远方,脑中的旧情伴着眼前的现景触动着她,不由在那瘪瘪的嘴里,嘟囔着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诗句:“风卷残雪啸荒丘,君心不悔非名流;我心寒冬添暖意,王魂可解妾之忧。”说完,竟然颤巍巍地起身弯腰要下车。 俩丫鬟一看,赶紧先她一步,跳下马车,准备搀扶她。 阿拉坦那木其眼望着寒风中的原野,嘴里不由轻声自语道:“雪还是那么白,小月月还是小月月,天没变,我没变,你也没变,还是一冢荒丘……”他在说话间,微微点着头。 殿后的随从赶紧围了过来,将随车携带的三格木梯放于车后,以备阿拉坦那木其踩梯阶下车。 俩丫鬟身手敏捷,于车后两旁帮扶着将阿拉坦那木其接下了马车…… 在镇子短短街道的北面,远远走来两个破衣裹身的人,是一脸憔悴。两人每走几步,就分别向路人打听着什么事。 阿拉坦那木其望着街上由远而近的两个人,这似熟非熟的面孔,一时在脑子里还没对上号……这两个人是谁? 全无妄和赵家美现在只顾找孩子,哪个地方人多,就往哪里去找。当看到马车时,两个人就走了过来。 当阿拉坦那木其清晰地看到那张男人的脸时,顿时,内心不由一震。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在这里竟然碰上已略显疯癫样四处找孩子的全无妄,后面还跟着他那已是蓬头垢面的妻子赵家美。 全无妄看到车旁站的是一位年老体衰的贵妇人,脚步就略犹豫一下…… 阿拉坦那木其看着俩人身背破包袱在小步行进着,特别是赵家美那脏兮兮的样子和恍惚的神态,身子不由得轻颤着,情有所叹,小吁一口气。哎呀!这变化可真大呀,全爷,这是那个大把撒银票把我从‘盈月楼’赎出来的全无妄吗?她用眼睛紧紧盯着那逐渐接近马车的那张腰子脸。 全无妄身穿破皮袄,缓步来到了马车跟前。他现在根本认不出这张几乎布满褶皱,如同一个老核桃皮的脸。他上前两步,弓腰抱手说道:“老婆婆您好,我的儿子叫人给偷抱走了。您知不知道……我那只有几个月大的男孩子……”全无妄在不间断啰哩啰嗦向阿拉坦那木其打听着儿子的下落。 “噢!噢……”阿拉坦那木其刻意用苍老的声音应着,并且抬着那颤抖的手。她这些举动都是做给全无妄看的,特意试探着,看他能不能认出她来。 赵家美用眼睛看着阿拉坦那木其。心想,都已这么大岁数了,手抖成鸡爪疯样子,冷天冻地季节竟不在家里烤火盆,还坐着马车出远门,也不怕……也没再往下想,对于这样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婆子,没有必要去费脑。她拽住全无妄的衣袖说道:“快走吧!晚上赶不到王水镇,我们又要睡在野外了。” 阿拉坦那木其心里在笑,你不是和我斗吗?怎么见了面也不骂了?可能是因为见了赵家美这个糟丧样太高兴,嘴角竟不自主地有些笑容流露出来。她马上想用以前的习惯动作拿手去遮挡,可当手抬到一半时,忽然觉着不妥,只好随机轻轻指着全无妄说道:“你说的事,我帮你打听着。” 全无妄甩了一下胳膊,想把抓着自己衣袖的手甩掉,没承想随着‘哧’的一声,袖口被拽破。他看了赵家美一眼说道:“你抓那么紧干什么?” 赵家美虽然讨了个没趣,但嘴却不闲着:“活该,让你娶妖精。” 全无妄脸色连冻加气紫中带黑,骂道:“丧门星,你家的人都是丧门星。” 阿拉坦那木其一看,嘿!骂得好,解恨,就火上浇油插嘴说道:“你说的丧门星,是不是晚上才出来叫唤的那种鸟?” 赵家美本来就脏的脸,现在更黑了,乜了阿拉坦那木其一眼,对全无妄发开了火,说道:“死穷鬼,你走不走?” 全无妄本来精神就有点错乱,再加上这段时间孩子没找着,更是身疲心焦脑烦躁,扬手做了个要打的动作并大声吼道:“你给我滚!” 赵家美看到这个昏汉子耍开了横,不想吃这个眼前亏,赶紧转身向街南面走去:“好,我走,没人给你讨饭,饿死你……” 阿拉坦那木其被赵家美这些话给点醒,我还指望全无妄给起大作用呢,他要是死早了,还真不上算。于是,脸挂慈善之态说道:“我看你很可怜,给你几两银子,做路上饭食用吧。可怜的人呀……”阿拉坦那木其一边刻意叨叨着,一边让丫鬟拿出两锭银元宝递给了全无妄。 怒火渐起的全无妄,被这一番话又给压灭了。他上前双手接过银元宝,揣入怀中后,又连作揖带躬身:“谢谢老婆婆!” 阿拉坦那木其怕被全无妄认出,赶紧转身,一边往车上走,一边说道:“不用谢,快去找你儿子去吧。” 全无妄得寸进尺追着善人不放,又上前一步:“老婆婆,您一定记着,帮我打听呀!孩子丢的时候身上挂着一把银锁。” 阿拉坦那木其赶紧回到车内坐下。心想,那银锁你也给了我一把,可惜我给你生不了儿子。她赶紧打着手势,叫丫鬟把帘子放下,命人赶着马车走,嘴里说道:“有了你那个孩子的消息,我就告诉你。” 全无妄愣了一会,看到马车在走动,跟了几步,连忙用那特有沙哑的声音高声说道:“我叫全无妄,您记住了,源江城开‘霸天驮行’的全无妄,有了消息一定告诉我……”全无妄看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梦源头——上部(第一册完结) 第22章 赖汉痴迷,侠女护主各有隐情: 第二十二章 赖汉痴迷,侠女护主各有隐情: 仲春时节,冷风忽虐,寒雪残融,万萧待新。初升的阳光弱弱诺诺,似羞似娇,从源江天水衔接处,将辉光倾情斜洒在源海城的青砖、灰瓦、粼水、立树和街道之上。 洪小炮在源海城共有两个住处,‘青林书院’和‘破天拳坊’。老先生成拜儒把最好的面街五间上房提供给了洪小炮住,目的是多收点租金。当时武教头袁震骇对于老先生这种做法,差一点就拍案叫绝。妙,毫无瑕疵的妙;高,年请财神的高。他眼珠一转,这样的好事,我也不能吃亏,也连忙仿效起来,立马腾出了五间上房留给弟子洪小炮。洪小炮是一个跟头跌进钱堆里的傻太岁,他满不在乎那点租金。要!全要!我哪儿方便就住哪儿! ‘青林书院’与‘破天拳坊’都在西城,且两家相隔并不算太远。现今的洪小炮,无论是在‘青林书院’内,还是在‘破天拳坊里’每天都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其原因是,由于盟叔全无妄突然破产,正四处半疯半癫地寻孩子和找尤江月——阿拉坦那木其报仇雪恨,现在没有时间和他一起玩,或也没有银子玩。洪小炮又和全无妄是特要好的朋友,一下子少了个习味兴趣相同的玩乐伙伴,真把他闪了个不轻,觉着自己现在很孤单。以前常去的那些,极具诱惑力的地方,竟然也不常去了,只是偶尔溜那么一趟,也是如同蝎子蜇了腚样,片刻就走。如今没事常常独自坐在屋子里发呆,呆着呆着,那脑子里就幻现出万从雪的影子,那个影子印象可太深了,已经深深地烙印在脑子里了,根本挥擦不掉。这个万从雪早已在他脑子里扎下了广泛坚实深厚的根,现在就忘了所有的人,也绝对忘不了她。他明里暗里都表过决心,一定要娶这个万从雪为妻,发过誓,纵有千难万险,也要拼命争取。哪怕是鬼门关,自己也勇往直前!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外面的春光透过窗扇,悄然在屋内地上留下明亮的影子。洪小炮在‘青林书院’自己的客厅里,念念自语踱着时急时缓的步,像个没头苍蝇样,转着那不规则的圈儿。突然间,脚步骤停,用手一拍脑门子,似乎温柔覆身的春之光,给予其茅塞顿开的领悟,产生了一个新主意。他片刻不等,直奔书柜而去,取出一张大红纸,覆铺在案几之上,雷厉风行,提笔蘸墨,刷刷点点数下,红纸黑字就跃然纸上。他自拟了份聘礼的单子,迫不及待用手快速在墨迹上方连续煽动着,待墨干以后,于仔细中还带有万分虔诚地将礼单折叠好,冲着客厅门外就喊上了:“四灵,四灵,你快进来。” 客厅外的仆人季四灵,听到这焦急的喊声,赶紧小跑着推门进入客厅内,回应着问道:“洪爷,您叫我有什么事?” 洪小炮由于完成了自己心里出彩的想法和创作,人显得很兴奋,手拿折叠起来的红纸礼单,说道:“这是给万府下的聘礼单,你替我送到万府去。” 季四灵缩脖、皱脸、眯眼,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开口说道:“吴家羊刚出去给你买东西,现在就我一个人在家伺候你,等他回来再去吧。”他明为主子着想,实则是,这样的事,最好是两个人去。即便是到那里叫人家给揍了,也别都打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情绪高涨的洪小炮,显然对仆人这些话不满意,小眼睛一瞪,嘴里说道:“我也不是个小孩子,一时半会,我还是能照顾自己的。快去,别把大事给我耽误了。” 这大事,在主子又一次吩咐下,季四灵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将那所谓的礼单接到手中,嘴里说道:“好吧,我这就去送。” 洪小炮眼睛看着季四灵那粗糙大手里的红纸礼单子,有些不放心,连忙用手一指,说道:“我好不容易写的,别给我弄坏了。” 季四灵咧嘴苦笑了一下,只好小心翼翼将那礼单揣入怀中:“是的,是的,我一定注意。”回应完后,他不敢有丝毫怠慢之举,抬腿就奔向客厅的门外,在院子里也没敢停脚,小跑着向马棚走去。 晨光催人苦勤奋,不等懒汉叹贫困。源江街上,商客及行人们,陆陆续续地沿街而动,都在为一天的生计而各自忙碌着……季四灵骑在那匹浅黑带白色的马背上,不但神态不定,更是内心忧虑重重,硬着头皮来到了源江街边万府的大门前。他用虚眼瞄了几下,富贵气派的沿街围墙中,高阔大门楼上万府那两个描金大字,接着翻身跳下马背,将马拴在院墙外一个拴马的石鼻上。他用手弹扫了几下身上的些许泥尘,又抻拽了几下有些褶皱的衣服,尽量使衣服略微显得平板熨帖。而后,微俯一下上部身体,用带有怯意的眼光,先向那已经敞开的大门里面探视着望去。 门口内外比较平静,只有那不受任何束缚且忽强忽弱风力不定的西北风不断地掠过,强时竟能在大门口处旋起些尘屑。 一个寒战不由得从季四灵心底而起,下意识地用手挠了几下后脑勺,努力平定了下一直在起伏波动的内心。然后,他慢慢向万府的大门口走去,脚步明显踟蹰着,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才试探着抬腿迈进了万府的大门槛。他脚步慢抬轻放,如同一副怕踩死蚂蚁的样子,来到院子里。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两个家丁,正弓腰在一块大青石上磨着一面又宽又厚的铡刀。顿时,本来就忐忑的心情骤然紧张起来,身体也立在距两个家丁五尺之遥的地方,停住不走了。脑子里对这两个人印象很深,认识呀!这不就是以前数次追撵过我们主仆三个人,那些万府的家丁里的其中两个人吗? 两个家丁听到脚步声,也将头抬起来,看见了走进来的季四灵。两个人先是一愣,接着几乎是同时起身喝道:“小子!你来干什么?”其中的一个胖家丁,顺手把铡刀把手往上一提,那明晃晃的青峰刀刃就马上直立起来,并随之将锋刃一面朝向了季四灵。其实这胖子是今天在拱门看门的,应另一个瘦家丁之约来帮忙,帮着他来磨那扇大铡刀的。 季四灵立刻就一哆嗦,连忙抱手躬身,眼睛直勾勾地盯在那扇铡刀上,嘴里赶紧说道:“二位小哥,我来有事要办。” 右手提着铡刀柄那个胖家丁把眼一瞪,左手一指季四灵:“你个癞皮狗,和你那个主子一模一样。说吧,是来赔礼,还是来道歉……”他念念不忘去年洪小炮在这院子里,将他举起来的闹剧。要不是在这紧要关头大小姐出来,只用一个‘滚’字就把那洪小炮给骂蔫了,后果不堪设想呀!就这一个‘滚’字,胜过他们这数个家丁的刀枪和棍棒。洪小炮立刻就像个偷吃了家中荤腥食物,做了大祸的老狸猫,耷拉着个头,眯着个眼睛,威风瞬间消失殆尽。洪小炮轻轻放下已经举过头顶的他,乖乖地走了。若不是这一声,他被洪小炮举过头顶的身体,可能就会与这院子里铺的青砖来个亲密接触,很有可能不会活到今天…… 季四灵一听,脸上挂着酸楚的笑,脑袋使劲往脖子里缩:“我是奉我们家洪爷之命来这送聘礼的。”因他们以前和这些万家的家丁,发生过数次摩擦,结下了仇,如今自己孤人一个站在别人家的院子里,心里一直在七上八下的,根本稳定不下来。嗨!就是装孙子,也要看别人的脸色,还需万分的小心。 没等胖家丁说话,那个瘦瘦的又接上了话茬:“礼在哪?有你这样空着两只手来送聘礼的吗?存心找揍是不是?” 季四灵脸都吓黄了,连连摆着手说道:“别,别……我有礼单……”边说,边把右手往怀里插,想把那红纸礼单掏出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万府的管家周洪全从内院的拱门里向外院走了过来,他看到这个场面,在离这有数步远时,高声喝问道:“都住嘴,吵什么?” 两个处于高度警惕随时待战状态的家丁没有言语,只是用嘴向季四灵这儿使劲努了努。那意思是,这里有个外来的,就是为他才吵的。不但吵,我们还想把他给揍扁! 看到周洪全走过来,并听到他喝问的声音。季四灵那插向怀里的手,立刻就停住不动了,那本来就有些怯意的眼光,此时更显得极其懦弱,只能随着那低下的头,扫在自己的脚面上。嘴里吞吐着:“噢!周管家,我来……我来……” 周洪全说话的同时,那双略显深邃的目光已经透出犀利之气,这眼光全部都集中在季四灵的身上。听到季四灵由于紧张而说不完全的话,周洪全也不想等下去,马上用带有质问的口气喝问:“明白点说!你到底来干什么?” 第22章 赖汉痴迷,侠女护主各有隐情: 季四灵是越急越说不完整,干脆就把插在胸前的手拿出来,把那张折叠起来红通通的礼单,顺手往周洪全面前一递:“我来……” 周洪全并不想在言语上,对一个仆人太过于粗鲁,只是伸手将季四灵手中的那红纸礼单拽了过来,也不管那季四灵嘴里吞吐、磕绊、啰嗦什么了,展开礼单就往上面看去。他当了这么些年管家,也给别人写过数百份聘礼的单子,可今天这份奇特的聘礼单他还是头回见。只见这张礼单上总共就写了那么两行大字。第一行,银元宝九百两。第二行,金元宝一百两。周洪全哭笑不得,用手指着季四灵:“你家这礼单子好重呀!是虾先生,还是蟹师爷给你们写的?” 季四灵顿时心里一怔,脸面上也因内心持续惴惴不安,有几块肌肉在不由自主抽动了几下。他下意识用手托了一下嘴角,略微稳定了一下自己又窘又怕的情绪。然后极力辩解说道:“不是虾……也不是蟹,是我们家洪爷亲自写的,他下这么大的聘礼,就想娶你们家大小姐。” 周洪全非常明白,又是那该死的洪小炮在兴风作妖,眼前的事让他感觉到事情较为重大,不敢擅自做主。周洪全对洪小炮和他的两个仆人,始终是存有很大敌意的。他把手一挥,指了指大门口的外面:“你先出去,在外面等着,我拿着你的礼单进去给我们家太太,看看当家人怎么处理。” 季四灵内心忐忑,一听此话,如释重负,连忙说道:“好的!好的!我这就到外面等着去……”边说边快速转身往门外走去。他根本不想站在那口锃亮的铡刀旁,看着这森森的青白之光,这心脏老是在剧烈地跳动着,太难受了。 两个家丁看着往外急走的季四灵,是一脸的蔑笑:“哈哈……跑了!”那洪小炮自从上次让我们家大小姐骂了一句后,虽说再也没来过万府,不过他还是在街上看到大小姐后,像个色狼一样在后面追,害得我们数次又躲又藏的。 周洪全快步走进了客厅,正好太太单双和大小姐万从雪都在里面。丫鬟刚把琴安放在桌子上,还没有离开。 万从雪正准备弹琴让母亲听听,让她检验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琴学得怎样?当她看到管家周洪全匆匆进来后,抬眼看了看他,轻声问道:“周叔,我刚才听到外面有争吵声,是不是有什么事?” “噢,有点小事。”周洪全立刻回应着万从雪的问话。他向前几步,来到单双面前,便把那手里的所谓礼单递给了单双,并说道:“太太,这是那洪小炮家里的仆人,刚送来的聘礼单子,他想娶咱家大小姐。” 单双用手接过那单子,连看也没看,往桌子上一放便说道:“洪小炮这个赖子皮!这两年叫他给搅的,从雪都不太敢出门了。也没个媒人提亲,他下的哪份子聘礼哟?” 万从雪一听又是那洪小炮,立刻眉头就皱起来:“这死洪小炮太烦人了!周叔,你把那礼单子还给他。” 周洪全用眼睛看着单双,那意思是看这个当家人她怎么说…… 单双把桌子上那礼单又拿起来,递到了周洪全面前,对他说道:“你出去告诉院子里来的仆人,让他回去转告那个洪小炮,就说我们家从雪,早就是有主之人,让他别再来胡乱搅和了。” 万从雪一听,这都哪跟哪的事呀?我怎么成了有主之人了?她的脸立刻就红了,忙用手捂住脸:“娘!你……” “好!我这就去把礼单子还给他。”周洪全上前一步,接过那个红纸的礼单子,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你再告诉他,我那闺女早年已许配给丰明烨了,那丰明烨是源江城大名鼎鼎的少侠。他要再敢来捣乱,我就叫丰明烨来揍他。”单双也是叫这洪小炮到处追撵自己的闺女给折腾苦了。她已预感到这桩甩不掉的麻烦事,在紧紧地纠缠着万府,这样,迟早定要出大事。这赖皮子的胆子现在是越来越大,今天还硬腆个赖皮脸,不提亲就来下聘礼,看这意思是要强抢呀。这样下去可不行,必须快刀斩乱麻,要找个强人镇住他,绝不能任其再发展下去。可找谁呢?她有意无意之中就想到了一个人,也就是前年八月十五全无妄结婚的宴席时,她看见对战剑圣任风的那个帅气青年丰明烨够标准。自从那次婚宴后,她曾数次用书信方式和丈夫万家福交换过数次意见,让他多留意丰明烨,最好能把丰明烨给招来当个上门女婿。万家福思路也与远在数百里外的妻子不谋而合,在回信中明确表示,正准备着手找自己的老朋友包药仙包全,让他帮着给打听丰明烨的事。单双接到回信很高兴,凭着万府这大家大业的,觉着自己闺女和丰明烨的婚事不成问题。 周洪全那天也随单双去赴过宴,知道这个丰明烨的确很厉害。他暗自在心里想着,对于这个洪小炮,轻了绝对不管用,无疑是给他搔搔痒。心想,要说,我就给你说大点!他心领神会,边往外走边说道:“放心吧太太,我一定把话给他说明白,让那洪小炮彻底死心。” 万从雪并不知道那丰明烨是谁,一时神态处于疑惑中,但随之羞涩却不由自主地挂在脸上,头低得都快触到桌子上了,可心里却没有闲着,老是在七上八下地忐忑着。难道说爹娘早已给自己订下婚约了?可我为什么不知道呢?要真是那样,自己心里那个始终牵挂着的小哥哥怎么办?当年在梦源镇和回源江城路上的一幕幕情景,又快速清晰地在脑子里浮现……可当时自己小,只记得那个鬼人叫他是那小子。唉!前年八月十五那次偶然的短暂相逢,自己的这颗心早已随他的身影去了远方。刻时,些许的悔意在脑中徘徊,为什么自己当时不大胆地把他叫住?哪怕是只问一下他的名字也好呀?这可倒好,自此以后,如今脑子里几乎全是他的影像,我这苦苦单相思,那个不知名的他会知道吗…… 周洪全来到了大门外,看着站在街边上正在焦急等待的季四灵,伸手把那张聘礼单子往他面前一递说道:“你回去,和你们家那个洪公子说,我们家大小姐马上就要嫁人了,别让他再来骚扰我们。” 季四灵现在身在大门外的大街边,胆子也就大了些,眼睛也敢微微往周洪全的脸上看了。他接过聘礼单子,怕回去交不了差,挨洪小炮的打骂,嘴里吞吐着问道:“敢问周管家,你家大小姐她……她要嫁给谁?我问明白后,回去好向我们洪爷禀明……” 周洪全不听他啰嗦完,你别说问,就是不问,我也会告诉你个明明白白。他立刻就打断了季四灵的话:“嫁给谁?说出来吓死你!知道吗?嫁给丰明烨,丰少侠!” 季四灵一听,脸色瞬变:“啊……” 周洪全一看效果不错,就继续往下说道:“你回去告诉洪小炮,让他死了那份贼心吧,如果再来纠缠我们家的大小姐,小心少条胳膊缺条腿的,搞不好会站着来,躺着出去的。”周洪全从来没有见到丰明烨来过万府,更觉着这件事基本上可能是子虚乌有,即便是有那么一点,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说这些话时,他心里也没有底,放完狠话就赶紧往回走。 季四灵前年秋天跟着洪小炮去给全无妄贺喜时见过丰明烨。听周洪全这一说,脸都吓白了。我的娘!这大小姐真会找,竟找了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拥有一身的绝世武功,连那偶尔露峥嵘的剑圣任风,都不在话下,我们家洪爷哪是他的对手呀!他也顾不得再问周洪全了,便三步一磕绊,五步一趔趄,来到那匹拴在石鼻上的马前。手有点抖,解了半天,才将缰绳解下,连忙爬上马背,回去向洪小炮交差去了。 季四灵回到了‘青林书院’,将马拴好后,就赶紧快步来到了客厅里。他向前紧走几步,来到一直坐在桌子边,等待着听音信的洪小炮面前,没敢将那红色礼单拿出来,只是嘴上试探着轻声说道:“洪爷,那万大小姐早就有婆家,马上就要嫁人了,咱去得有点晚。” 洪小炮一听,小眼睛一下子就瞪了起来,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是谁这么大的胆?敢娶我的美人?”他怒气冲冲,在疯狂吼问着,音如破鼓,在客厅内外肆无忌惮直传横穿。 季四灵看到洪小炮那万分焦急的样子,心里多少有点难受,毕竟他们主仆也好几年了。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说道:“万府的管家说,要嫁给丰明烨。” “丰明烨?走!咱找他算账去!一拳打掉他两颗门牙,看他还敢来娶我的美人。”洪小炮说话间急转身绕过桌子,就往门口冲去…… 第22章 赖汉痴迷,侠女护主各有隐情: 季四灵也随即赶紧起步,伸手一把在门口外拉住了他,两个人一个外挣,一个内拉,一时间僵持着……巧得很,季四灵在拽拉过程中,一眼就看到院子里马棚边,刚从外面给洪小炮买东西回来的那个吴家羊,嘴里高声喊道:“吴家羊!快过来……” 那个叫吴家羊的仆人听到喊声后,连马都没来得及拴,拎着一包东西,赶紧跑了过来。嘴里问道:“什么事……什么事……” “快!快和我把洪爷拦住,他要去找丰明烨。”季四灵拽着洪小炮的一只胳膊,已经被他拖出了门外一段距离。他知道,若是单凭自己的力量,是根本拦不住愤怒之中的洪小炮的。 吴家羊一听他要去找丰明烨,立刻心里一阵的紧张,连忙紧跑几步,上前把洪小炮的另一只胳膊也拽住…… 现在的洪小炮,如同一条发情的大忙牛,红着眼睛不顾一切向前冲撞着,并大喝一声:“你俩闪开!”他双手往上一使那股狂劲,立时,季四灵和吴家羊就被带了好几个趔趄,摇晃着双脚已离了地。 吴家羊忙用拎着东西的右手,协助左手去摁洪小炮的胳膊。不承想,由于右手太过于急切,手里拎的东西坠落在地上,纸包一下子四散破裂,包里的烘烤核桃、爆炒栗子、沙烘花生是撒了个满地开花,核桃、栗子、花生们个个都争先恐后,随意滚跳着。 吴家羊看着满地乱滚的核桃、栗子、花生,怕洪小炮怪罪他,嘴里连忙安慰着说道:“洪爷,您先等等,那丰明烨远着呐,不在这源海城住。”他知道洪小炮忘事,在特意提醒着。 洪小炮现在根本就无视地上的那些东西,当他听到丰明烨不在源海城时,便停住了脚步,不再往马棚方向冲了。他脸上显现出疑惑的表情,两个小眼睛死死盯着吴家羊的脸说道:“城外那个什么帮来……噢!对!牤牛帮的帮主,他不就叫丰明烨吗?” “洪爷,您错了,那是‘青牛帮’,帮主叫滕继业。”季四灵连提醒带解释赶紧接上说。 洪小炮好像恍然大悟,用手轻轻一拍季四灵的脑袋说道:“噢!我说呢?一个街面上要饭的混子头,他能娶到我的美人。走!咱们仨到万府门口去。等他个十天半个月,看看谁还敢来娶我的美人?”经过这一提醒,他已经星星点点想起来以前的那些事。不过这小子既忘魂,又忘本,更忘情,是个过河拆桥的主,根本就不记得滕继业当年为他落脚源海城之恩。 季四灵和吴家羊一听,不约而同,脑子里的恐惧感飙升。哎哟!我那娘!你这是要找死呀!两个仆人在惊吓之余,一个用手摸着脸;另一个用手摸着脖子。两个人的手上全都粘凝着相同的物质,一把湿漉漉的汗水。 稍缓片刻,那吴家羊怕洪小炮到万府门前惹出事来后果不堪设想,音走声颤地极力解释着:“洪爷,丰明烨连剑圣任风都不放在眼里,如果是他来了,您去恐怕打不过他吧?” 洪小炮不管这些,痴心不改,在他眼里几乎没有怕的人。美人如果是被别人给娶走了,那简直就是拿刀子剜他的心。洪小炮又怒了起来,突然,他把两只胳膊向外使劲一甩。 季四灵和吴家羊两个人由于没有心理准备,在洪小炮的胳膊挣脱出俩人的手后,被狠狠晃了一下,随后就一人一个跟头栽倒在他的两边。 洪小炮左右扫视了一下两个人,嘴里狂吼道:“真是些废物!赶紧起来跟我走,晚了,美人就没了!让我上哪里去找?”说完,就快速跑到马棚里,解下他那匹没上鞍、镫的马,翻身骑上,就自己先走了。 季四灵和吴家羊从地上爬起来,也都不顾一切双双奔马棚跑去。他们也顾不上马鞍和马镫了,也赶紧翻身骑上裸马,随后追去。不过还好,他们在知道洪小炮要去的地方。 两个仆人追出二里多,才追上那骑着裸马的洪小炮。 洪小炮回头看到两个人赶上来后,两腿又轻轻磕了一下马的肚子,马的脚步又加快起来,跑过了十字路口。他嘴里对仆人说道:“快点走!别磨蹭!” 季四灵一看方向不对,连忙大声招呼:“洪爷,您走错了,那是去‘开门红’的路,这边……” 洪小炮听到喊声后,又立刻调转马头,返了回来。他看到两个仆人站在原地等他,就有些火:“别瞎招呼,在前面引路,爷我能跟上。” 就这样,三个人就来到了源江街的万府门前。洪小炮也不下马,两眼紧紧盯着万府的大门口。 源江街是城里的繁华地段,往来的行人很多。虽然洪小炮骑在马上堵在路中间,但有些人认识他,不敢惹他,都躲着从边上绕着走。不认识他的人,看别人绕,也不想惹事,便随着别人一起也绕着走。 洪小炮可不管别人方便不方便,现在的注意力全在这万府的大门口,他倒是要看看,谁敢来娶他的这个美人? 吴家羊怕洪小炮再犯了老毛病,一旦这样,不知要站上多长时间,就试探着问道:“洪爷,咱多会走?站时间长了,我怕人家出来揍咱。” “不走了,住这!”洪小炮点着头,语气那是异常坚定。 “啊……”两个仆人闻听此话,都吓了一跳。两个人是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你,满脸尽显沮丧样。住在这人来人往大街上?亏你想得出! 洪小炮把眼光从万府的大门口移开,回转头,又向街对面那‘源江客栈’看去。他用手一指季四灵说道:“去!到客栈给我定一间二楼面街的房间,我要站在高处看美人。我要死等那个丰明烨!” 季四灵按照洪小炮的吩咐,就去‘源江客栈’给他订房间去了…… 时间不长,季四灵就回来了。他快步来到洪小炮面前:“洪爷,我把房间订好了,特意给您选了个窗口正对着这个大门口的,我推开窗一看,还能看到院子里的人呐。” “噢!是吗?那好,那好,快领我去……”洪小炮骑在马上迫不及待地随季四灵向那‘源江客栈’走去…… 源江街万府的街对面是‘源江客栈’。‘源江客栈’与它相连的‘源江酒楼’都是栾一川开的。这栾一川是单双哥哥单喆的大舅子,这些人也都是亲戚套亲戚的,虽说栾一川的妹妹栾一娇是个二房,可她掌握着实权,不少单喆的产业都由她坐镇指挥。栾一川这些年来没少跟着这个妹妹沾光,若没有单喆的势力,他一个山沟子里的土财主不可能在源海城做得这么大。 洪小炮主仆三个人来到了客栈后院,吩咐店小二把马牵到马棚里。他就急急忙忙地奔楼上跑去…… 季四灵怕他找错了房间,就紧跑几步,先在他前面给引着路…… 洪小炮快步来到房间里,也不管里面的床铺好坏,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面街的窗口,几步便来到了窗前。他在停住脚步的同时,也将右掌挥起,对着那窗棂猛然一击。只听‘咔嚓’一声,那扇窗的两个木轴儿便全都断了,整个窗子便飞出去,坠入了楼下,随之楼下便传来‘嘭’的一声。再一看,窗口已经没有了窗棂和窗纸的遮挡,成了一个门户洞开视野开阔的方形洞口,不甘寂寞的冷风,也随机向房间里吹灌进来。 木窗落地后砸在一个菜摊上,不过还好,没有伤到人。摊主和众人刚想开口骂,但抬头往上一看,顿时就憋住了。因为在二楼窗口里看到的是洪小炮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没人敢惹,算了吧,偃旗息鼓,全都把怒压在心底下。 洪小炮拿起一把椅子,放在窗台边,随即转身坐了上去,身体迎着那料峭的冷风,眼光又向街对面的万府看去。嘴里立刻吩咐道:“给我把茶水和瓜果端过来。”这洪小炮他指定又不知把这里当成什么馆、院、场或其他的地方了…… 店小二听到楼上的响声,不知是什么情况,走出店门,一看落到地上破断的窗扇。心里一惊,这是怎么回事?于是,赶紧回到店里,向楼上跑去。正在楼梯上和往下跑的季四灵相遇了。店小二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季四灵要赶紧去给洪小炮准备他要的东西,不想耽误时间,就随口说道:“没事!没事!我们家洪爷嫌屋里闷热,打开窗户透透风。” 店小二是一脸惊愕,站在那里愣住了。闷热?这一早一晚我还要穿皮袄,天这么热吗…… 季四灵没理会店小二,从身边快步向楼下跑去…… 第22章 赖汉痴迷,侠女护主各有隐情: 万府里,单双坐在客厅的桌子边,微闭着眼睛在想着一些事。主要是她刚才听万从雪弹琴时,从那琴声中明显地感觉出有些弦外之音,并且全部都选用了春怨之曲。知女莫如母,她这一年多来,已经觉察到自己这闺女时不时地多了些思愁之心。难道说她已经有了意中人了?唉!如果真有了意中人那可不行,年轻人一时冲动,找些不三不四的,用不了几年万府这些家业就祸败净了。那骡子街上牛气十足的土财主全无妄,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万从雪回到了闺房,也坐在床帐下想着心事。怎么办呢?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上哪里去找他呢?唉…… 这时客厅的门开了,周洪全走了进来。他看到单双正闭目想着心事,就站在一边没有言语。 单双知道他进来有事,把微闭着的眼睛睁开,轻声问道:“周管家,外面有事吗?” 周洪全赶紧上前几步,来到单双面前:“有点事,还是那洪小炮的事。” “噢!不是把他的仆人打发走了吗?”单双不以为然,以为没事了,她在心里根本就看不起洪小炮。 周洪全感到这事情有点棘手,皱了皱眉,轻轻绕了一下头对她解释说道:“可他走了后,又返回来了,真烦人,让他们给粘上了。” 单双看到周洪全举动,已察觉出问题可能较严重,这周管家以前办事挺利索的,今天这样子有点反常。她将右手托在腮边,沉思了片刻,眼睛看着周洪全问道:“来了几个?” “洪小炮和他那两个仆人全来了,就在咱对面的‘源江客栈’住上了。我亲眼看到他把窗都给砸了,正坐在二楼的窗口向咱这大门口看呐!”周洪全现在是一脸的无奈,心里憋气窝火,还不敢上那客栈去找洪小炮理论。 单双把脸一皱:“哎哟!你说这洪小炮半痴半呆半傻……”她心里有气,说得有点急,嗓子里咳了起来,就把话中断了。 周洪全见她急成这样,连忙用话安慰她:“别急,别急……咱想个办法,治一治这小子。”他说这话的时候,因对洪小炮恨之入骨,语气就有点高。 “叔叔,你这是又要治谁呢?”随着声音,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腰挎宝剑,一身紧衣侠装打扮的年轻姑娘接着周洪全的话语问道。 这个姑娘的突然到来,使单双和周洪全同时一愣,将不约而同目光集中在她的脸上片刻后,随之两个人都面露出惊讶之色…… 一瞬沉寂匆匆而过,周洪全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他望着这个全身都渗透出女侠之气的姑娘,用手轻轻一指说道:“你是我的侄女周惜彤?惜彤!哎呀!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好!好!这次回来还回那个‘焚情门’不?”周洪全心情较为激动,这些年他数十次去‘焚情门’探望过这个侄女,都被那个冷面的师宗在大门外给拦了回来,次次都没能见上面。 “回叔叔的话,我已出师,不回去了。”她板着脸,装出一副严肃样,特意流露出一些侠爽豪气。可当话说完后,便立刻不由得用手,捂住那脸上即将绽出的笑靥。 周洪全被刚才侄女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把手下压样式轻轻挥动了数下说道:“还是小时候那个顽皮样,一点都没变。” 周惜彤又快步走到单双面前,弯腰把双手往腰间一搭,施了个礼说道:“太太好,我是回来侍候大小姐的。”在单双面前她还是规规矩矩的,也没敢行那侠气味十足的抱拳礼。 “好!你回来就好了,有你我这心也能多少安稳些。”单双点了下头,眼睛看着周惜彤,带有浓重的寄托之情。 周洪全‘哈哈’一笑,说道:“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你回来得正好,如果那洪小炮再来府上闹事,你一定要保护好大小姐。” 周惜彤刚刚下山,根本不知洪小炮是谁,立刻问道:“谁是洪小炮?他在哪?不用他来,我这就去会会他!” 单双脸挂喜色,轻轻摆了下手说道:“不急,不急!那小子是个泼皮!” “泼皮?”周惜彤不明原委,面露诧异,轻声问道。 “他是一个打不死踩不烂的硬头货,住在对面‘源江客栈’里等从雪,看意思十天半个月的都不会走。”单双找到了倾诉对象,吐诉着心中许久的怨气。 周惜彤听说那货在大门外街对面的客栈里,右手不由自主就搭在了宝剑的剑柄之上,嘴里轻声地说道:“噢!原来近在咫尺,他住在‘源江客栈’呀。” 单双从周惜彤手上的举动,立刻明白了她此时的意图,怕她鲁莽行事,搅了自己亲戚客栈的买卖,还有那胜负难料的结局,赶紧开口说道:“你先到闺房去看看从雪吧,多年不见,她挺想你的,这些年来一直在念叨你呐。唉!都怨你这个亲叔叔,要不是他把你送到那‘焚情门’,你就不会离开咱家这么多年?”单双边说,边用眼睛看着周洪全。 此时的周洪全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你怨我,我怨谁去?怨我哥?他死了!怨我嫂?那个冷面冰心的大魔头,我敢怨吗?他轻摇着头,无奈之情挂在脸上,苦笑了几声:“嘿……嘿……” “好!我这就去。”周惜彤本来想去小试牛刀,单双的话使她暂时改变了原有的行动方向,转身就向门外万从雪的闺房走去。长久的别离,彼此的牵挂,她也想赶紧去看看大小姐,这些年来唯一心里常常想念的就是她…… “你没有事,可千万别去招惹那个洪小炮呀……”周洪全知道这个侄女有好强争胜天地不怕的脾气,特意嘱咐着即将走出客厅门口的周惜彤。 “噢……”周惜彤声音还在屋里,人却早已到了院子。她已迫不及待,想尽快地去闺房找大小姐,俩人已是数年没见面了,有好多的贴己知心话要说…… 周惜彤幼年时就失去了父亲,也不知道母亲是谁,在她那幼年的记忆里,只有爹爹、叔叔和婶子。好在叔叔周洪全在万府里做管家,无依无靠的周惜彤只能跟着叔叔住在万府里。单双看到她的年龄与自己的闺女相仿,也没把她当外人,让她和万从雪同吃同住。两个小姑娘虽然脾气与性格迥异,一个文文静静,一个喧喧闹闹,但在一起却能很好地和睦相处,甚至于成了莫逆之交的朋友。在这个家里,有时很难看出这俩小姑娘谁是主?谁是仆?也就在万从雪去梦源镇山神庙还愿的时候,‘焚情门’的第九任盟主姜畦师宗不请自来。她找到了周洪全,约他领着周惜彤到源江边有话要说,她只留下数言简语,说完就先走了。周洪全的哥哥周洪十得了绝症临死时,曾悄悄告诉过弟弟,‘焚情门’那姜畦就是你侄女周惜彤的亲生母。但这事姜畦不让他外传,现在自己快要死了,就把这事情悄悄告诉了周洪全,让他一定保守住这个秘密,不要对外人说,即便是周惜彤也不要告诉她。周洪全因知道哥哥和这个女人的事,只好领着周惜彤来到了源江边。姜畦站在源江边上已经等了多时,当看到两个人过来后,便开门见山,把话简要说明,这次来的目的是,领着周惜彤去‘焚情门’,学习大悟剑。 周洪全面对着这个一身素白,腰悬宝剑,不苟言笑,且满脸阴杀之气,冷若冰霜的女人,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都争先恐后地窜了出来。我的娘!哥哥他怎么能近得了这个女人的边?唉!这真是萝卜咸菜,各有所爱呀!我那哥哥哎!别看你早就死了,我真佩服你,而且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呀!你和这个女人在一起没让她提前把你吓死,还多活了几年,真算你造化大……周洪全和那姜畦都各自心知肚明,两个人几乎同时‘嘿嘿……’着。一个是苦笑;一个是冷笑。两个人的眼光在一刹那,又相撞了。明显周洪全不顶,刻时,他那眼光就扫到了自己的脚面子上,败下阵来。 姜畦临走时留下了几句话。你放心,她学成大悟剑后,我就让她回来。如果学不成,那她一辈子就跟着我在火蚁山住着,别想出来!说完后,也不管那周惜彤愿意不愿意,用臂膀一夹周惜彤的腰,快步就走了。她根本不在乎周惜彤蹬腿和划手,也不理会她嘴里不停地叫喊与咒骂…… 就这样把周惜彤带到了离源海城一百二十里之远的火蚁山,每天除了练大悟剑的招式,就是学心经,学完就背诵。那心经是:天下之大,没有情大;事事俱多,唯情最多;衣食住行,处处牵情;明思夜寐,被情所累;剑斩乱情,静心安宁;大悟焚情,言出必行…… 这‘焚情门’都是清一色的女弟子,这些人大多数以前在外面饱受过种种的磨难,看破红尘后,准备来此终度一生的。周惜彤在此用心学那心经,拼命练那大悟剑法,为的就是早早离开这个众人千篇一律丧面冷脸的鬼地方。因为师宗姜畦曾经对她说过,只要她能战胜大师姐曲千霜,就让她下山回万府。数年来屡战屡败的周惜彤,那倔强劲也上来了,一有空闲时间,就找大师姐对上几招。大师姐曲千霜整天拉着个阴沉脸,如果说她是宗师姜畦的闺女,绝对有人信。她是来者不拒,脸挂冰霜,眼射寒光,手中的剑更是又狠又毒,往往几个回合下来,周惜彤不是带伤,就是挂彩,但多数是被她那无剑的焚情阴阳爪给碰伤的。 第22章 赖汉痴迷,侠女护主各有隐情: 寒尽春来,周惜彤已今非昔比,功力突飞猛进。心随剑起,剑由心生,一把剑在手中狂舞时,犹如萧瑟寒风掠心刺面,立剑静思中,形同崖边的冰柱,洁净中透出寒气摄人魂魄。在师宗姜畦组织的春季比武中,周惜彤竟势如破竹一路过关斩将,击败了数个功力强劲的师姐,最后的决战,和大师姐曲千霜碰上了。周惜彤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在一番激烈的苦斗中,她看到大师姐出现了一个破绽,一剑制胜。大师姐的脸更难看了,如果不是长度有限,她能把嘴巴拉到胸部以下。 师宗姜畦虽然对周惜彤不舍,但也没食言,立刻解下自己腰佩的宝剑,二话不说,‘嗖’一声连剑带鞘掷出火蚁山门,便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内走去。 周惜彤跨出火蚁山门,捡起那把宝剑,如同一只飞出牢笼的小鸟,也像姜畦一样没有回头,快步向山下走去。 万府大小姐的闺房里,两人相见后倾谈正欢的周惜彤问万从雪:“小姐,那洪小炮是谁?” 刚才还在兴高采烈的万从雪脸上出现了苦笑:“咳!传说是外面的一个土匪头子的养子。你别说他,一说他,我这头就晕,我叫这傻子把我害苦了。” “噢,这么厉害呀!怎么不叫官府把他抓起来?”周惜彤知道万家有这方面的实力,但她毕竟这些年在山上,对一些事还不太了解。 “现在朝廷从上至下官府昏庸,源海城的大权都在魏太师那儿握着,他不下令,没有敢抓的。谁知道是不是那魏太师豢养的爪牙,一旦抓错了,是要掉脑袋的。”万从雪这几年读书学琴,再加上自己家也是大户,对源海城的事知道并不比那些达官贵人少。 周惜彤听到这也明白了,看样,这官府是指望不上了。她随意把手搭在剑柄上,轻轻拍了拍:“不怕,官府不管,咱自己解决。 你仔细把事和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给这个洪小炮治治病。”她根本不明白这几年所发生的事,特别是那洪小炮的事,便催着万从雪说一说。 万从雪今天可找到人诉苦了,便从头至尾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周惜彤听后,把手轻轻地一拍万从雪的手。一脸的嬉笑:“小姐,你真有魅力,能把个花花公子都给迷成个痴傻汉了,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万从雪有点生气,把小嘴撅着:“不理你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开这种玩笑,要不你出去试试,看他不把你给吃了。” “我就是从那大门外进来的,没见到他人呀!”周惜彤大大咧咧地说。 “他在那客栈的二楼上,把窗都砸了,坐在窗口边上。我都不敢从前门上大街了。”万从雪连说带抱怨,脸上又挂起了愁云。 周惜彤胆子大,她心有所动,好奇心很强,想看看这洪小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早把叔叔嘱咐忘在了脑后。她脑子一转,就想了一个办法,立刻伏在万从雪的耳边小声地说着…… 万从雪听完后,一个劲地摇头:“不行!不行!我可不敢到前院门口的大街上去。” 周惜彤不以为然,真是的,不就是个男人吗?怕什么?她虽然这么想,却没敢往外说。只好非常亲昵地拉起万从雪的手,并大包大揽地说道:“没事的!有我在,他不过来则罢,万一过来,我替你迎上去。我两爪就给他把脸皮撕下来,你信不?” 万从雪让周惜彤说得有点动心。她这几年让这洪小炮给骚扰的,这股气一直没地方消。心想,不妨戏耍他一下,解一下恨,就紧紧握了一下周惜彤的手说道:“我按你说的办,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拦住那洪小炮呀。” “没问题,放心吧,我一掌就把他给推到大街的那边去,摔他个四脚朝天脊梁亲地皮。”周惜彤又带出那股无所畏惧的豪侠之气来。 这幽爽之言出自周惜彤的口,意进万从雪之心,她立刻就用手捂着嘴,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个人心照不宣,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从面色上看,是达到了一致。于是,两个人就来到了内墙的拱门处。万从雪心眼多,怕人少吃亏,又叫了几个家丁一起去。 周惜彤摆摆手,让那几个家丁跟在后面。她怕洪小炮看不到万从雪,让她走在最前面。 几个人出了大门口,万从雪便站住不走了。因为她已经看见对面二楼上的洪小炮一脸的焦躁样,正在那儿端着个茶碗,眼珠直直往这边看,并使劲往窗外探着身子。很显然,那洪小炮也早就发现了她…… 周惜彤在万从雪身后,一个劲地催她:“小姐,走,往前走……” 万从雪的心在加速地跳着,脚步也越来越小,越来越慢,刚走到街的中间便再也不走了…… 此时,洪小炮的整个身体几乎是全部探出了窗外。嘴里招呼道:“美人!我的美人……” 万从雪听到洪小炮的喊声,吓了一跳。随即头皮麻木,眼睛发花,立刻一个急转身,快步向大门口走去。在万从雪的眼里,楼上那洪小炮就是一只瞪着幽幽绿眼的大灰狼。 洪小炮一看他期待的美人又往回走去,急了,两只手往前一伸,他要把那美人抓住。哪承想,这是二楼,他身体一下子就蹿了出去。先是‘啪’一声茶碗落地摔碎;接着‘噗’又一声,他的身体摔在了楼下…… 突如其来的事件,这是万从雪根本没有想到的,也是令所有的人都始料未及的。洪小炮的这一玩命举动,一时间,把所有的人都惊骇一下,然后个个如同蜡像都愣住了片刻之时。 那两个仆人,由于没有窗,被那风给吹得身上发凉,又不敢离开,就蹲在洪小炮两边打着瞌睡。洪小炮喊美人时,也把他们两个人给喊醒了,刚用手抹了下黏糊糊的眼睛时,洪小炮也就窜冲出去了。两个人盯着窗口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招呼出声来:“洪爷……”他们可不敢从这二楼直接跳下,便急匆匆反身打开房门跑下楼去…… 周惜彤没想到天下还有这么痴情的男人。回想着师宗姜畦曾无数次说过,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魔鬼!心里就打了几个问号,这个洪小炮他究竟是个好东西?还是个坏东西呢?是魔鬼吗? ‘源江客栈’地处闹市,楼下沿街有些小摊贩,街上人也较多。洪小炮虽然从二楼冲摔了下来,但这小子在空中有个翻转控制动作,落地时,又是双腿弓着,脚尖先着的地。可他命运好,正好落在一个卖白菜、萝卜的摊子上,摊子也毁了,白菜也烂了,萝卜也滚了……他就势又向前翻滚了一下,在街边就站了起来。他用眼睛往那大门口一看,万从雪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大门内后,就不顾一切地向街对面冲去。 被砸倒的摊贩从地上爬起来,一看还是刚才砸下窗来的那个洪小炮。可他却敢怒不敢言,赶紧又抱着两只手蹲下去。心想,倒霉!他可是源海城有名的赖子皮,自己这小头小脑的,既惹不起,又不敢惹呀…… 周惜彤单臂向前一伸,手指内扣着,这就是她们‘焚情门’的搏击武功焚情阴阳爪。手臂急速向前,奔洪小炮前胸袭来。 洪小炮根本没拿周惜彤当回事,抬胳膊肘就迎击上去。瞬间,两只胳膊就在空中相撞,磕在一起,向不同的两个方向划去。他由于受到阻拦,只好停住了脚步,嘴里不停地说道:“让开!让开!别阻挡我看美人。” 周惜彤心里不爽,她也是姑娘,我也是姑娘,怎么?差别就这么大?虽说大小姐她是一朵花,我也是朵花呀!就不算是朵花,最次也能是个叶吧?你连我这个叶也不放在眼里!她忍不住说道:“色鬼!接招吧!”右手如同公鸡啄蚂蚱,向洪小炮的脸上直戳过去。 洪小炮双手一划拉,如同猴子抱瓜,就把那要戳到脸上的手给封住了。他烦了,嘴里说道:“你个泼妇,抓破我脸怎么见美人!” 周惜彤暗吃一惊,这小子会武功,身手还不凡。不但身手不凡,这嘴也挺损的。好,我教训教训你。她飞起一脚踢向洪小炮的胸腹:“美人!美人!我叫你美人!” 洪小炮不躲不闪,用两个拳头往下砸,就如同两把铁锤砸石头,由上而下迎击那飞过来的腿脚。嗓子里‘哼’一声,然后说道:“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动完手,还动脚的。”双拳就磕在脚面上,‘嘭’一声,响了个干脆。 周惜彤感觉脚面一阵针扎般疼痛,忙把脚收回。右手就握在了剑柄上,两眼怒视着洪小炮。 洪小炮由于刚才用力去砸那只踢过来的脚,双拳也传过来阵阵的麻痛。哎哟!这小娘子不好惹,她是哪个楼?不对?哪个院?也不对?洪小炮用手拍着脑袋,一定是赌场那项全英请来的骰子手…… 这时,两个仆人也跑了过来,围在洪小炮两边…… 万府的家丁一看,怎么?打群架呀?呼啦一下子也都站在周惜彤的身边…… 季四灵一看人家人多,再说还在人家的门口,好汉不吃眼前亏:“洪爷!美人走了,咱们还是回客栈吧,也许在楼上能看到。” 吴家羊没有说,可手没闲着,拽着洪小炮的一只胳膊就往回拉…… 第22章 赖汉痴迷,侠女护主各有隐情: 周惜彤把剑刚刚抽出了有半尺许,一看人家要撤,也就没再往外抽,而是一回手,那剑又插进了剑鞘。嘴里骂道:“懦夫!滚吧!” 洪小炮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怕骂,还吐了下舌头,把那小眼睛往下一翻说道:“好男不打老婆,你家在哪?等我打完那丰明烨就去找你。” 周惜彤彻底被激怒了,这个糟汉子!‘唰’一声,那把黑背青峰的玄悟之剑便弹出了剑鞘,手腕用力一抖,一个攀云追月,就见那剑尖幻化出十二条长短不一,虚实难辨的炫目闪亮锋点,直奔已经被拽得侧着身的洪小炮而去。 洪小炮一看不好,这数只剑锋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一向不躲不闪的洪小炮这次被那吴家羊使劲一拽,竟然给拽倒了。也就在他倒下时,身边立刻闪现出了短暂一瞬的幻云。玄悟之剑穿过那团幻云时发出刺耳的声音,剑尖擦着洪小炮的肩头而过,在他肩背上划出一道血痕。吴家羊倒向刚才砸翻的菜摊上。洪小炮则躺在街面的地上。他随即弓腿用两脚向外蹬去,由于用力过狠,脚上的两只鞋子全部爆开,两只鞋就飞向了周惜彤。 周惜彤没有想到这该死的洪小炮他还能放出雾幻来。玄悟之剑刺过去后,即刻就收回来。也就在这时,她已经觉察到洪小炮的腿部有动作,接着飞过来两个不明物体。事不迟疑,剑由心动,挥手之间,祭出铜墙铁壁。大悟剑法在她身前环绕大大小小数圈辉环,那两只飞来的鞋被切割成数十块碎屑,纷纷落地。 洪小炮躺在地上撒泼,不起来,嘴里嚷嚷道:“好厉害的一个辣婆子,竟敢打你家的爷们,来!来……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就当寡妇……” 周惜彤从来也没碰到过这么个最顶峰的极致赖皮。她心烦意乱,提剑向前几步,剑尖就指到洪小炮的胸口半尺左右的地方。她本想狠狠心,用力刺下去,可此时手却显得软弱无力,心里老是在突突跳着…… 此时,看热闹的和那卖菜的人脸上都挂起了笑容,都盼着周惜彤这剑给洪小炮一个透心凉,他(她)们恨透了他…… 两个仆人一下子跪倒在地,嘴里连声给主子求着饶:“女侠饶命……我们马上就走……” 他们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洪小炮迎头给骂上了:“废物!怕死鬼!那个婆子,你别听他俩的,把剑用力往下扎。”他嘴上说,身体往上起,迎着剑尖就蹿上来,耍开了滚刀肉。 周惜彤此时心里彻底全乱了,她感觉那剑尖已经刺进了洪小炮的身体。手一抖,将玄悟之剑抽回,微闭着眼睛,把头扭向一边。她不想看到洪小炮那丑恶的面孔,随手将剑插回了剑鞘,向外退了几步。 洪小炮由于自己往上迎那剑尖,前胸被扎了个窟窿,虽然不算太深,未伤到五脏六腑,但也是皮破肉烂,血往外流淌着。他爬起来后,竟全然不顾那已经染红的衣服,还有那仍在流淌的血和伤,嘴里还不闲着:“打是亲,说明你还有心,等我打完丰明烨,娶你做八房太太。” 两个仆人赶紧围上前去,给他用手压着胸前的伤口止血…… 在几步之遥的周惜彤一听他的话,本来就红的脸,一下子又变得有点紫。她后悔了,觉着今天真不该出来惹这个事。怎么天下竟有这样的人?打不死,踹不烂,扔在地上还动弹,这是什么东西呀?这是……周惜彤‘呸’了一口,转身就向大门口走去,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这个洪小炮了。 初战失利,周惜彤垂头丧气回到了万府。刚一迈步进到客厅里,周洪全抬眼看到侄女的脸色不好,知道是受了挫,再说他根本没想到刚回来的侄女敢不经过万家同意就出去惹事。他怕单双怪罪周惜彤,就率先把脸一沉,训斥道:“瞎胡闹,那洪小炮是有名的赖皮加泼皮,你领着大小姐去引他干什么?” 万从雪于心不忍,这事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若不是心里恨那个洪小炮,不和她一起出去就没有事了。她连忙把事往自己的身上揽:“周叔,别怪惜彤,我和她一起去的。” 单双在处理事情上,还是比较明确的,她不想责怪周惜彤。但对洪小炮她的确有点挠头,本想把丰明烨搬出来吓一吓他,不曾想,却越吓越近,把这个泼皮子给吓到街对面了,这怎么办呢?现在哥哥单喆远在京城,远水救不了近火?她毕竟是大户人家的掌门人,遇上事,还是能冷静思考的:“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并不是惜彤的错。那个洪小炮屡教不改,的确是太欠揍!我看,能不能让咱家从雪出去躲躲呢?咱惹不起他,躲了总可以吧?” 要说还是人家周洪全,这么些年来在万府里已经摸透了单双的脉络,知道她说这话至少有三个目的。马上就接上了话茬:“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太太说得对,要走就上源江城去。” “呀!去哪儿?”万从雪一脸的惊讶。这倒不是她不愿意去,她早就想去那里,只是自己一个姑娘家,不好意思提出来。她想去的目的是,她和那个小哥哥就是在源江城分的手。虽说那年在源海城见过他一面,但她心里总是想着那源江城,和那梦源镇的山神庙。 单双听到闺女言语有惊讶之情,把头转向了万从雪,言语很轻柔问道:“怎么?你不愿意去源江城找你爹?” 万从雪听到母亲这样说,连忙否认:“不,不,我早就想去爹爹那儿,只是您没说让我去吗?” “要走就快点走,最好明天一早就走。周管家,你看从雪她带着几个人出去合适。”单双怕闺女在路上有闪失,征求一下周洪全的意见。 周洪全微眯着眼睛略一思考,然后对单双说道:“依我看,不用带太多的人,一个丫鬟,侍候着大小姐,另外再雇个高手保护着即可。” 单双用眼看了看周惜彤,那意思是你说那高手是你这侄女吗? 周洪全从单双的眼神里就知道了个大概,马上说道:“惜彤,只是个丫鬟,还要再雇个男的武功高手,这样才能确保安全。人少,不会引起一些强贼们的关注。我再找人联系一下一路上那几个土匪头,凭咱们万家的名头,应该没什么问题。单太太!您看这么办行不?” 由于刚才的事,周惜彤知道这个世面明潮暗浪汹涌,很不平静。她也就没敢再强充大头,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眼睛老是在看着万从雪。 周洪全的这个想法在单双脑子里转了几个圈。思考了片刻后,她感觉还是比较可靠的,可这武功高手上哪去雇呢?不知根,不知底的不行。难题如一团小小的阴云挂上了单双的眉头:“周管家,你这办法我觉着行,可这……”单双说到这,停住了,没再往下说。 周洪全心领神会,赶紧把话给接上:“那武功高手我有个人选,是我老婆的内侄子,叫石寒寅,人送外号石老虎。他就在咱源海城的‘八方武馆’里,是侯霸方的二弟子。”周洪全知道洪小炮去闹过‘八方武馆’,也知道现在那武馆就剩下几个死心塌地的弟子,其余的都树倒猢狲散,早已各奔他乡了。他之所以极力推荐这个石寒寅,不光是他武艺高强,主要还是考虑这个外侄子今后的吃饭问题。再就是,此人属于亲戚圈子内的,大体知道根底,武功高强,外表非常憨厚老实,一般不会惹出乱子来。 这些话,如同一场甘霖春雨,让单双脸上瞬间就挂上了笑容,坐在那儿两手在腹间自然状态一扣握:“噢!行呀周管家,我们万家有你们周家人保着,这心里面,踏实呀!” 此主意得到主子的认可与褒奖,周洪全内心还是挺欣慰的,能为主家分忧解难,这也是他的职责和心愿,接话说道:“谢单太太对周家的信任!您放心,我周洪全尽心尽力为万府办事,万死不辞。” 单双是个决策果断的女人,对于这样的事,做法极其果断,随口说道:“事不宜迟,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让从雪她们一行人,就从咱万府的后门走,让那个洪小炮守着前大门,傻等去吧。” 周洪全也是满脸的笑意,夸赞道:“还是太太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叫那石寒寅来咱家里……”他说着就要往外走…… 单双略微一沉顿,忽然摆手说道:“等一等!” 周洪全马上停住了向前的脚步,即刻回转身眼睛看着单双,不解地问道:“太太,还有别的事吗?” “你多给那个侯霸方一点银子,听说他现在挺难的。”单双特别强调了侯霸方现在的处境,意思是别让他产生误会。 周洪全一听就明白了,刚才那点不解之情立刻消散:“多少银子您决定,我只是把事先给联系好。”他绝不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该管的事是绝不插手。 做人有原则,当你把别人该做的事都给做完了。别人绝对和你没完,你却完了! 第23章 少侠出山,江湖险恶幕后高手: 第二十三章 少侠出山,江湖险恶幕后高手: 源江城,‘霸天驮行’大院内。早饭时间已过,赵家财却空着肚子,身披破烂羊皮袄,蹲着身子,眯着眼,面向那缕缕暖意的阳光,贪婪地沐浴着辉光,嘴里时而发出几声弱弱无力的叹息声,‘唉!唉……’ 此时的赵家财,已被欧阳杀青这帮债主给逼得已经没法过了,过年时候都是蹲在马棚里过的,这马棚现在就是他和店伙计金宝的家,好在老婆和孩子都早早投靠到了亲友家里,没有跟他一起住在马棚里受苦遭罪。他家里所有的门,年前就被大债主欧阳杀青领人给糊上了封条。不过还好,全无妄当时修建这个大门楼时没有给这里安装大门,因此也就贴不上封条,要是这里再给封上,那赵家财真的就只好流落街头了。 初阳照身,暖意入心。赵家财轻轻活动着由于一晚露宿马棚有些僵冷的肘部关节,在无意中看到了站在大门外已经成为流浪汉的钱通。他瞬时一愣,压在肺腑的那股气就翻了上来,有心骂他,可底气不足,这嘴却张不开。低头一看自己这熊样,和这时的钱通还真差不了多少,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再说自己现在身边就剩下那个此时仍在草堆里睡觉的金宝了,其他那些人早都各奔东西投亲靠友走了个光。他强硬着将嘴张了几张,却一句也没骂出口来。他极不愿意看到钱通头往大门里伸的那副面孔,就把目光扫向了一边,不理,不看。 钱通在大门口踟蹰了好一会,看到赵家财披着个破皮袄,一脸的倒霉样蹲在马棚边,对自己的出现视而不见,明显心存芥蒂,就腆着脸皮试探着凑上前去招呼道:“赵掌柜!” 赵家财这个气呀,没皮没脸,不理你,你还腆着个脸硬往上凑。他依旧蹲在那里,乜斜着眼,目光中闪现出数分讥诮。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好气地回说道:“钱小爷!” 钱通知道赵家财心里有怨气,便尽量缓和着,细语轻声解释着:“我是真心叫你的!” “我也是!”赵家财更是死驴不倒架,狠狠地噎上一句。然后,原地站起身来,但依旧歪着脑袋,斜着眼看着钱通。 “算了,不和你说了。”钱通白眼一翻,脖子拧了下,不高兴地回敬着。 “不说拉倒,我还不愿理你呢!”赵家财撇了撇嘴角,随口就来。 “我特意过来,想好心帮帮你,你不但不领情,还给我来恶的。”钱通碰了一鼻子灰,很沮丧,站在离赵家财二尺多远的地方说。 赵家财灰头土脸,‘哼’了一声。他将那目光从钱通的脸上转移向左面的天空中,嘴里说道:“你能有好心?鬼才信呐!” “好!好!我走,我走,行了吧!真是的,好心被你当成了驴肝肺……”钱通把脸一皱,手向上连续挥摆了几下,深深叹了口气。想到,既然人家不欢迎咱,没有必要腆着脸去讨他的好,再说,你赵家财现在也不比我钱通强多少,也是眼看就要流落大街要饭吃的料。随即,一扭头,转身就要走…… 当钱通真的要迈步往外走时,赵家财的思想波动了。他现在是真没办法了,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欧阳杀青昨天已经下了最后的通牒,限他六天之内必须还钱,如若不还,就马上动手,该拆的拆,该卖的卖……并说,等到这时也够意思了,若不是看在还有个丰明烨的份上,全无妄借找孩子跑路的时候,就已给你拆光了,还等到现在……赵家财也觉着这钱通是个人才,至少比那现在还躺在马草堆里睡觉的金宝强。于是,他便拉下老脸来,把已经转身走出去两步的钱通叫住:“别走呀!你帮我出个主意,看看能不能让我渡过这难关。” 钱通停住了脚步,也不回头,随口说道:“懒得理你,也不给我好处。” 赵家财一听这话,差点没背过气去,我都快穿不上裤子了,还有什么东西给你?不过赵家财在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时,也真豁出来了:“说吧!要什么?我现在就还有一口气,你要不?” 钱通苦笑了下,把身体转过来,面向着赵家财,看了他一眼。他紧接着又上前几步,用手轻轻拍了拍赵家财的肩头:“行呀!赵掌柜,什么时候长出来的硬骨头?还学会耍横放泼了?” “来来来,你拿把刀,在我脖子上拉一下!这命就归你了!”赵家财从他妹夫全无妄那里别的没学到,耍泼放赖还真多少学了点,虽然不敢在那些债主们身上使,但他敢在钱通这里用。 “厉害!真厉害!走喽,你自己在这里玩去吧。”钱通将手从他肩膀上拿下来,转身看着那大门口。 赵家财叹了口气,一下子又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脑门子,本来就不是个心胸能装下大事的人,现在这巨大的压力已经使他透不过气来了,仿佛有种要死的感觉时刻都在围绕着他转。他本想病急乱投医,让钱通帮着出个好主意。不曾想,这家伙也只能耍耍嘴皮子,没有真本事,更是个草包加饭桶。他刚才已经燃起的那点希望,现在彻底灭了,耷拉着个头,用手软弱无力指了指顶着马棚梁的一根柱子说道:“没事了,你走吧,那个柱子上挂着的篮子里,还有半块炊饼,你拿去吃了吧。唉……” 钱通原本打算立刻就走,但没想到在这时候,赵家财能这么慷慨地把半块饼让给自己,顿时,心里立刻觉着暖暖的。行!同你最后的这一句话,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帮帮你。他抬头昂胸,在赵家财的面前,又装了一回大瓣蒜:“别搞出那窝囊样,有什么事你和我说,我给你去找那丰明烨去。” “真的?你真去找丰明烨?”赵家财瞪大了眼睛,如梦方醒,又猛然一下子从地上窜站起来。对呀!现在就他能起死回生,虽然自己也早就想到了,但去不了,也根本找不到他。如果钱通果真能去?那可是件再好不过的事! “那还有假,你要同意,我马上就走。”钱通也豁上了,这样成天地在外面流浪也不是个事。暗自想,自己一定要找个大靠山,哪怕是牵马坠镫,也总比现在这样强。 “那么远,你怎么走?也没有马匹!咱们家的马全都让人家给赶走了,连那头拉磨的老驴,也被这帮畜生给卖到汤锅。唉……”赵家财脑子里一想那么远的路程,竟替钱通犯了难,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钱通露出了神秘的一笑:“嘿嘿!我有马!我把从源海城骑回来的那匹马放在城外我表哥那里。” 赵家财听到此话后,内心一震,脸上瞬间露出了久违的一抹笑容,用手点着钱通:“我不如你呀!你小子以后指定比我强。先别急着走,咱俩喝上它几口你再走,也算是给你壮壮胆,送个行。” 钱通苦笑了下:“赵掌柜,别开玩笑了,咱吃饭都成问题,哪有酒呀?” 赵家财不作声,几步就走到一个马槽边上。他俯身在那腐烂的草屑里用手扒着,一会儿,便扒出了一瓷坛酒,还有坛底下压着的一个小红布包。他将布包拿起来,在钱通面前打开,只见里面包着三块碎银子。他把两块稍大一点的,递到了钱通手里,说道:“拿着,路上用,这一块我自己留着,等你不回来时,我就到药铺去买点毒药,我吃上一死了之。” 钱通将碎银子接过来,揣在了怀里,眼泪已经围在眼圈里转了:“回来!我一定回来,如果不回来,那就是在外面死了!”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找到那丰明烨时,千万要多说好话,实在不行,你就替我跪下来求他,一定要把他给请来……”赵家财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捡起半块磨废了的铁马掌,用它来开启那个酒坛子的紧密封口。只是一会儿的工夫,便把封口给打开了。霎时间,一股浓浓的陈年酒香在马棚里弥漫着…… “酒!有酒味……”在不远处的草堆里睡觉的金宝忽地一下子钻出来,往下抹着头上的草屑抽着鼻子说。 钱通随即转头将眼光向那一身脏兮兮衣服的金宝扫去,叹了口气,同是沦落人,都这个地步了,也没有什么可说的。随着金宝愈来愈近的脚步,他的眼光也随之移向了别处。 赵家财是一脸的无奈,赶紧把头扭到了一边。但心里在想,金宝呀!金宝!你就不能长点心!我大忙指望不上你,小事你倒帮我办一办呀?别一闻到酒香饭味就蹿出来,行不…… 源江城‘熠明夜’的大掌柜华熠在城内城外都很有名望,城里有两大豪门富户,他为其一,那万家福为其二。他膝下只有一对年方十九岁的龙凤胎姐弟,姐姐叫华曦晨,弟弟叫华正晨。华熠最头疼的就是这个儿子华正晨,四书五经读不进,舞刀弄棒自然会。整天从早到晚练武功拳脚,好像别的事与他无关,痴迷得很。华熠不愿让儿子习武,便疏通渠道在府尹谭大人这儿花了不少银子,给他谋了个师爷的好差事。可等到这小子一去官府,立刻就改变了他老子华熠和府尹大人的安排,死活不当那个师爷,非要当个捕头。而且闹得极凶,竟放言说,如谭大人不让他当个捕头,就是回家躺着睡觉也不做那师爷。府尹谭大人看在白花花银子的面上,给他一个脸面,让这位还没就职的师爷立刻降了三级,满足了他的要求,如愿地当了个捕头。府尹谭大人在心里一个劲地偷着乐,好!好!这小子有出息,你先从底层慢慢干着吧,等混几年后,只要你爹肯花大银子,说不定能升到护军参将。我现在把这师爷的空缺留给别人,你这师爷的官职让得太好了,我还能再卖一次,真是个双利买卖! 第23章 少侠出山,江湖险恶幕后高手: 华正晨当了捕头约半年,妖魈魅吃女人,杀男人的事就发生了几次。当地百姓也自发组织了几次猎人进山捕杀,但都因失败而告终。 一时间,南江边阴魂山周围成了禁地,没人敢进入。就是那条穿阴魂山而过通向源海城的主道路,也荒废了,不得不绕山而过,这条新路比穿山而过的路最少也多绕出五十余里。人们宁可多走些路,也不愿意拿命去冒险。现在的整个阴魂山,就是这个妖魈魅的天下,由此可见,其猖狂程度不言而喻。 人不进山去,可那妖魈魅却长出来,在周围村子里祸害百姓。百姓对这妖魈魅恨之入骨,可是他们没有办法治,就联名上书到源江城,让官府派人去捉拿妖魈魅。府尹谭大人心想,匪患都没法治,这妖魈魅更治不了,它在城外作乱就让它闹吧,只要它不进源江城就行。 阴魂山周围的百姓看官府没动静,就三一帮、俩一伙地进城来告状,渐渐进城告状的人与日增多。府尹谭大人感到这事有点棘手,不办看来是不行了,只好走了个形式,就命那新上任的张师爷写了一张告示贴在城墙上。意思是说,妖魈魅在阴魂山横行,伤人无数,请各路侠士前去杀妖,赏金若干,凭妖魈魅的头颅来领赏。很多人看后摇着头就走了,嘿嘿!谭府尹能舍得拿出银子来?骗三岁的孩子呐!别说打不了,就是能打了也不去!这个该死的谭德安,他和那源海城的魏太师都是一个狗娘养的,全是些敲骨吸髓刮地皮的料…… 华正晨年轻气盛,当看到贴的那张告示都贴上三天了,也没有人来揭,就来到了府尹衙门口。他是富家子弟,老爹又和那谭大人熟人熟面,且交情极深,就直接进了衙门内院他的家里。一进门,就看到府尹谭大人坐在太师椅上,三太太正给他捏筋按背。他也没说什么,只好站在一边等着…… 此时此刻的谭德安,被那三太太娴熟手法给拿捏得很是舒坦,微睁着那双肿眼泡子,随着大脑袋慢慢转动,将眼光移向华正晨。在他那张与众不同略显特别相貌的长脸上,嘴角是下拉着的,唇上及下巴左右两面,生有二寸余长极其稀疏的胡须,犹如土壤贫瘠干涸石缝隙上的数株黄枯的山草。当他的眼光由上而下扫过华正晨那空空的双手时,霎时间,在那张长脸上,明显地流露出失落样。看那意思是,你来见我也不带点货来,空着手来干什么?真不明事理!离你那会做事的老爹,差远了!由于贪婪内心处于失望之中,他嘴角动了几动,极不情愿地问道:“你来有事啊?” 华正晨立刻给他行了个礼,然后直截了当地说道:“谭大人,我准备去打那个害人的妖魈魅。” 谭德安此时被华正晨的话吓了一跳,这可是件没有料想到的事,眼睛立刻睁圆了。心想,你家也不缺银子,何必去冒这个险。再说我这里也不可能往外拿银子,那告示是哄骗百姓的,你也信?他思量了好半天才说道:“你去打?你爹知道吗?” “不知道,我看那告示都贴出去三天了,也没人去揭,就来了。”华正晨很自然地说。 谭德安向自己的身后轻轻摆了摆手。他那个三太太就立刻收住手,不再按捏了。她知道他有事对这个华正晨说,就转身向门外走去……片刻之后,谭大人压低了声音对华正晨说道:“我和你爹是故交,为了你家着想,这打妖魈魅的事你就别去了。万一出了事,不好办呀!你爹如果问我要人,我怎么交代?再说打那妖魈魅对你也没好处,要是能打,我早把你们派去了。” 华正晨不解,那甲字脸上挂着疑云,浓眉下微凸的大眼睛看着谭大人,轻声说道:“这是我自己要去的,不关谭大人的事,我也不是为领赏才去的。” 谭德安把脸一皱,不开窍的犟孙。他高声呵斥道:“回去问你爹!你爹让你去就行,可别说我没拦你,出了事可与我无关。”观其言,看其行,他心里已经明白了,看得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去打妖魈魅的心意已决。就他这样一时心血来潮,冲动做事,早晚会搞出事来的,就看他爹能不能拦住他了,别人谁也没辙。 华正晨讨了个没趣,只好说道:“那好吧,我回去问我爹去……”说完,转身就要往外面走…… 谭德安斜眼扫向华正晨的背后,略加思考说道:“你爹同意后,你可以带几个官府的人去。”他这也算是仁至义尽,收了人家爹爹的银子,给几个人当当帮手,也觉着够意思了。 华正晨没敢回去告诉爹爹华熠。他心里很明白,爹这关肯定是通不过的。就没回家,直接找了三个平时非常要好的衙役,他们便一同骑马向城南走去。结果在大街上遇上了自己家的大管家欧阳杀青。华正晨与那欧阳杀青面和心不合,有件事使华正晨心里一直不痛快,那就是刚教自己不到一年的武师董搏啸自缢身亡一事。要不是这该死的欧阳杀青和董搏啸比武前说,胜者活,败者死,自己那授业恩师董搏啸也不会死。 华正晨不想理欧阳杀青,本想装作没看见催马快点从路边跑过去。可欧阳杀青却不干,老远就仰着脸,打上了招呼:“华少爷!你这一番打扮,是要上哪去呀?” 华正晨只好一勒缰绳,把马停住,嘴里胡乱应付道:“噢!欧阳先生呀,我去趟城南,查看一下,看看有没有乱人闹事。” 欧阳杀青一听,我只是随便问问,用得着你这样解释吗?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心里有鬼呀!再一看华正晨和这些衙役们的打扮,在心里已经感觉出他们的动向。他一脸坏笑地说道:“你不会是要去打那妖魈魅吧?” 华正晨内心有些恼怒,每次他要干点什么事,准能被这老奸巨猾的账房先生猜中。他特别讨厌欧阳杀青那张脸,将目光从他的脸上挪开游移着转向别处说道:“去打又怎么样?总比有些人觉着自己武功高,整天在城里闲溜,打贫骂弱强。不敢出去,还算个什么好汉?” 欧阳杀青知道华正晨这话是冲自己来的,并没有计较。心里话,真是个没经历过腥风血雨的毛孩子,人和妖怎能相提并论,这妖很凶悍,要是能打了,它还能活到现在?留给你去打?不过想是这么想的,可话说出来就不一样,特意在激将华正晨:“嗬!真是名师出高徒呀!不愧是那董犟孙的徒弟,后生可畏!不过你可千万小心点,最好别去了。那可是个妖魈魅呀!人是打不过妖的!” 华正晨一抖马的缰绳,马便向前跑去。他嘴里说道:“打不过也要打,宁可战死,也不能让它吓死……” 欧阳杀青转头看着华正晨的背影,‘哼’了一声。嘴里小声念叨着:“不知死活的东西,去了你就别想回来,和你那个死鬼师父一样,都是些不会变转的犟人。你以为那妖魈魅是泥捏的!它可是源海城魏太师养的……”欧阳杀青想到魏太师这儿,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脊背处传来数股寒冷之气,身体也随之颤抖了几下。脑子里瞬间就进入对他所熟知的魏太师的印象里…… 华正晨此次的阴魂山之行,的确应了欧阳杀青的先前预判,是一去不返,音信全无。这也急坏了华熠及其家人,只好依赖于华府的狠人管家欧阳杀青,让他贴告示、招侠士、雇猛士、进山寻找华正晨…… 说起阴魂山上这个妖魈魅,虽说它和源海城那魏太师有一定的直接关系,但与阿拉坦那木其也脱不了干系,她的后期参与无疑是助纣为虐。这个魏太师原本就是个阉人,在朝廷里前后两个不同的王朝,竟然侍候了好几任短命的皇帝。很多人都说他有股妖神之气,已经练成了不死之术。源海城与源江城一带连年闹匪患,主要是有两个地下王朝在此组织活动,朝廷派兵来围剿过几次,可是越剿越旺,越剿越多,损兵折将,屡剿不绝,朝廷是干瞪眼,没法治。魏渊觉着机会来了,向帝王要了个太师的空名,自愿来到源海城,统管着周边这几个地方的全局。 魏太师来源海城后,随心所欲,豢养了大批的鹰犬和爪牙,在这大江上下城内城外、乡野集镇,全方位展开了血雨腥风的黑暗统治,明里暗地就与这两个地下王朝,展开了你争我夺的攻势。实际他是存有二心的,根本不想彻底剿灭这两个王朝,命手下人剿剿停停,狡兔死,走狗烹的事他不干。他要利用这两个残存的王朝向朝廷施压,让那帝王知道这源海城没他魏太师不行,以便每年赚取朝廷下拨的大量金子、银子……他来到源海城这数十年,已经把这里变成了他的独立王国,在这里,他魏太师就是皇帝。就连周边各地官员上书皇帝的折子,也要先送到他那里,大多数折子,他魏太师就给批阅了。更有甚至于,有人偷偷送到京城奏折,又被京里返回到了他这儿,还需要他来批阅。魏太师目无一切,竟然自喻道:天高皇帝远,有事我来管,我管皇帝事,皇帝不管我。 第23章 少侠出山,江湖险恶幕后高手: 这魏太师是个阴柔与狂野瞬变之人,但大多时候是阴多阳少。他圈养了很多凶猛的怪兽,什么三眼虎、五腿狼,歪脖驴、红毛熊……他想起来了,就去逗这些凶猛的怪兽。不过这里面的怪兽,都被魏太师给征服了,只要是他一进来,这些凶猛的怪兽一看到他的面都吓得瑟瑟发抖,个个都老老实实,服服帖帖的。自从那一件事情发生后,这园里就有这个妖魈魅。不过那时它不叫妖魈魅,名叫山魈。是一个道人在域外某地捉到的,据说这山魈已经活了二百多年。 那是在数年前的一个盛夏,一个道人用锁链捆着个红毛山魈在经过源海城时,被身着便装出来闲溜的魏太师看见了。魏太师顿时眼睛一亮,看上了这又高又大又壮实又粗野的家伙,真是个好东西呀!他上前拦住道人,想花高价把这个山魈给买下。道人看不起他,不卖!留着回道观去炼丹用。俩人是你一言,我一语,逐渐升级,直到最后便争吵起来…… 魏太师粉面无须,眉眼如画,浓淡相宜,脸长得比女人还女人。他竟翘着兰花指,声尖语利放下狠话,不卖也行,但你不可能活着走出这源海城的范围内。 道人本是外地的,不认识魏太师。也别说外地的,就是本地的也不识,甚至于那些亲近他的人,都很难识别出真假了。道人根本也没把他放在眼里,你是谁呀?一说话满嘴都是娘娘腔不男不女的妖货,若不是我手里牵个山魈,把你捆了回去炼丹用……道人不言不语,用眼睛仔细端量着魏太师的脸,终于看出门道来了。哎!他反话真用,这妖货的脸和自己手里牵着这个山魈长相还真差不多少。心里继续嘀咕着,怪不得他要买呢?原来是物以类聚呀!道人‘哈哈’一笑,你想找个伴呀?门都没有!在道人眼里,魏太师和那粗野丑陋的山魈,虽然皮面两异,但本质上没有区别,都一个样。他不搭理魏太师,根本就不鸟他,牵着那山魈就走了。 魏太师也不恼怒,在道人的背后用那细嫩的手指一捂嘴角,拿捏出女人笑不露齿的遮掩样,把头微微点了几下,竟然口出唱腔:你把奴家,害得好苦呀!好苦……苦……苦……呀…… 等第二天早上,就有人看到那个道人惨死在源海城外一个路边的山坡下。道人死得很特别,全身上下竟无一处明显伤痕,周围也没有一点一丝的血迹,那只山魈也不见了踪影。人们议论纷纷,很多人说,准是那魏太师找人干的。但也有人说,不是别人,就是那魏太师自己干的。他那种杀法,叫杀人不见血。更有人说,这魏太师历经了很多朝,是个老魅魔,阴阳鬼,老妖怪,念个咒,就能把人念死……可说归说,谁也没亲眼看到过,事情亦真亦假很难分辨。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只老山魈在魏太师建的城西御屏山猛兽园里圈养着。 要说魏太师也确实妖道,衙门里经常不见他的面。可他早预谋好了,弄了个傀儡邵子午当府尹,如同个皮影木偶替他坐在那里应付着。这个魏太师本来就是个阴柔与狂野互换之人,许多事绝对不会按常理出牌,自己随心所欲。他常常扮作女戏子的模样,混在戏班子里,高兴时演上那么一两段戏,许多老班主知道他的底细,像敬祖师爷一样敬着他。这些班主心里明白,魏太师一来,那是财源滚滚呀,人家不白唱,随手甩出点来,就够班子十天半个月的费用,因此也都盼着他到台上‘呀’那么几嗓子。 自从得到了那个山魈后,魏太师便住在了御屏山的猛兽园里。他把自己和那山魈关在一个大笼子里,模仿着山魈的一举一动,抹脸、搔毛、嘶吼、抓狂,等等一切一切。山魈刚开始见到他进来,就嚎啸着吓他。他竟然唱着哭骂的戏词假情真演。呜……呜……你这个负心的……我……山魈让他唱得烦躁起来,向他猛扑过来,并连撕带咬。魏太师‘咯咯’一笑,伸手一抓,速度极快,它的头就被那纤尖的手指叉中。山魈当时就传出一声极其痛苦之啸叫,身体立刻滚闪到了一边。好半天后,又瞪着眼睛挥着两只前爪猛扑向魏太师。魏太师尖叫一声,抬起脚急速向山魈的腹部踹去。山魈随之又是一声怪叫,后背撞在笼子上又反弹了回来。魏太师没等它落地,又急速起脚踹过去……如此往返数次,那山魈就两眼一闭,就昏死了过去。 魏太师俯下身,捏捏山魈的鼻子,拽拽它的腿,见它毫无反应,‘嘻嘻’一笑,也躺在地上,头枕着那山魈的肚子,睡了过去。如此几个月,那个山魈就彻底地臣服了,魏太师叫它往左,它不敢右行半步。他一看,行,老实了,就叫人把那笼子给拆了,让这山魈满猛兽园里自由地溜达。可这魏太师爱好颇多,不能成天住在这御屏山猛兽园。再说他也对这山魈那种征服欲望的兴奋劲也过了,就不再管它,回到了城里去住。看不见主子的身影,山魈只是消停了没几天,相对于其他那些人,它并不害怕,倒是那些人怕它。在一天黑夜里,山魈就成功越墙而逃。这家伙也是修炼了几百年的,灵得很,它知道离源海城越远越好,就跑到源江城附近的阴魂山藏了起来。 山魈刚来阴魂山这里头几年时,常常是昼伏夜出,见人就躲藏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也逐渐地改变着生活习性,胆子也越来越大了,竟然白天也敢出来四处溜达。也就是在去年的深秋,它被人们给发现了,一传十,十传百,竟然传到阿拉坦那木其的耳朵里。 阿拉坦那木其本来就憎恨那魏太师,早就与他势不两立。特别这些年来,在魏太师的授意下,朝廷豢养的鹰犬杀了她们地下王朝许多的人,她和他是旧怨未解又添新仇。阿拉坦那木其知道那个山魈以前是魏太师养的,就想以夷制夷,决定用这山魈去对付那魏太师。她考虑再三,最后的主意是把这个山魈给强化起来。唯一能使它强化的只有那血红骷髅的牙齿。但这牙齿可太宝贵了,迄今为止,她通过各方渠道只搞到手三颗。阿拉坦那木其拿着那三颗牙齿掂量着有点恋恋不舍,用掉一颗都觉着太心疼,翻来覆去轻轻地连续抚摸着……经过足足一天的思考,最后决定用上一颗。她在三颗牙齿中挑拣着,知道这牙齿兽吃后会变人。她掂量着拿起一颗名为丑陋之牙的牙齿,放在手掌心里看了又看,最后一狠心,就你了,望你不辜负我的希望,整死那个魏太师! 阿拉坦那木其来到阴魂山后,运用迷魂大法,成功地诱使山魈把那颗牙齿吞下了肚子里。山魈吞下后,腹中剧痛,嚎叫着钻回了洞穴,浑身软弱无力,藏在里面不敢出来。 阿拉坦那木其一看,掩嘴一笑,她知道是这颗牙齿起了作用,山魈正处在一个虚弱期,一般需数天后就会恢复过来。你慢慢休养着吧,我不奉陪了,等你强壮起来时,别忘了和你那老主子魏太师决一死战呀!阿拉坦那木其觉着这山魈吃了牙齿就在自己的控制之中了,需要它就来降服它,也没多想,就放心地进了源江城,准备在那里办一些她要办的事。 山魈把牙齿吞下去,在洞里缓了几天,再出来时,可不得了。它比以前强壮数倍不说,竟能化作人形,且胆子大过天,吃人杀人如同家常便饭。原先见人就躲藏的山魈,如今变成了一个杀人的恶魔,而且非常喜好女人的俊俏面孔,每当杀死一个女人时,都会把那才杀死的女人面孔附在自己的脸上臭美一番。它不但杀女人,还抓男人,更痴迷于俊美的男人,只有它觉着相貌俊美的男人才能活下来绑在山洞里,否则,一律杀死,概不留情。 星点残雪,溪涨冰融。在阳光初升的早晨,两匹马相差数十丈的距离,一前一后由北而南进入了源江城。 丰明烨脸上挂着些许的倦劳之色,他在刚入城的街道上微微一勒缰绳,黄骠马按主人的意思停住了蹄步。他坐于马上回头看去,在等着后面那个催马紧往前赶路的钱通…… 钱通是人急马瘦,由于是来回两趟往返于源江城和栾家川之间,那匹马累得都快散了架,马鼻子连续往外喷着气。他赶到丰明烨面前,也把缰绳勒住,那风尘仆仆倦色尽显的脸上仍强挂数分笑容:“丰爷,您的骑术真好,要不是您一路等着我,现在您早就在店里歇着了。” 丰明烨看到钱通那匹马累得快抬不动蹄子了时,有些于心不忍,就翻身跳下马来:“反正也到了城里,咱下来走走吧,让你那匹马也歇歇。” “好嘞!听丰爷的!”钱通在丰明烨面前努力表现着自己,他下马的动作丝毫不逊于丰明烨,那真是声落,人下,动作极其干脆。 两个人在大街上牵着马向‘远鹏’大车店走去…… 第23章 少侠出山,江湖险恶幕后高手: 约半个时辰后,就来到了这较为偏僻的‘远鹏’大车店附近那条街上。老远就看到大门口围着一帮人,那‘霸天驮行’被烂泥摔抹得一塌糊涂的巨大牌匾也被摘了下来。‘熠明夜’的账房先生欧阳杀青正用脚踩着那块牌匾,嘴里趾高气扬地说道:“这点烂铜谁要?” “我……还有我……”人群中不下六个人在争先恐后地喊着。 赵家财蜷缩在大院子里的草垛边上,精神恍惚,嘴里不自主地念叨着:“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我活不了了……” 金宝就在他边上的草堆里躺着,用手摸着那满是污垢的脸说道:“等等吧,你先别吃毒药,那钱通说不定能领丰明烨回来呢?” 赵家财虽然恍惚,但金宝这话使他又增加了数分的眩晕。他连瞪金宝一眼的精神头都没有,更何况是骂他了。根本就没去买毒药,我现在想吃也没有呀?他把眼睛一闭,连续不间断长叹了数次:“唉……” 丰明烨看到欧阳杀青在用脚踩着那块牌匾,心里有点着急,就将手里的马缰绳向外一甩。他不想看到这‘霸天驮行’这几个字在别人的脚下践踏着,便几步冲上前,语气很平缓轻轻地说道:“等等!这牌匾是我的!” 钱通赶紧伸手抓过还没落地的马缰绳,拉着两匹马几乎是跑着向大门口走去。还没到门边,嘴里就招呼着:“让一让,堵在别人家的门口干什么?人长眼,马长眼,踩着谁不管呀!”牵着两匹马就往大门里面快速走去…… 这些债主一看丰明烨来到这里,心里就不安稳了,让钱通这么连说带冲,不少人都自动闪边给让开了路。钱通拉着马很顺利进到院子里…… 欧阳杀青的脚仍没离开那块牌匾,他用那又大又圆的眼睛射出来的傲光盯在丰明烨的脸上,并没有回话。 丰明烨也用眼光看着欧阳杀青的脸,脸上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怒容。他在耐心等着欧阳杀青向他发话,看看人家什么意思,毕竟咱欠人家的银子,能商量尽量商量着来。 刚才还吵吵喧喧的大门口,出现了刻时的宁静…… 赵家财在绝望之中,看到大门口出现了一人牵着两匹马进来的钱通。此时此刻,他那心情骤然起伏,是无比的激动,几乎是从草堆旁弹跳起来,那遍布乱糟糟胡子的脸,也凸显出久违的笑容。他快步迎上前去,恨不能捧着钱通那张,让早春之风吹成黑红色的脸庞,亲上几口。他眼含着无限感激之情,用手接过钱通手里的马缰绳,嘴里又喊出以往的语气来:“金宝!快来牵马!” 金宝不是没看到,他也早就看到了。不过钱通出现得太突然了,根本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像个久别母亲的孩子,一时间竟面无表情,直愣愣站在那个草堆里。他根本没想到钱通能把丰明烨请来,刚才和赵家财说的话纯粹是死到临头喊不怕,没辙了才那么说的。让赵家财这一叫,他也一下子从草堆里蹿出来,且高声应道:“来了!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钱通面前接过缰绳就和赵家财一起把马匹往马棚里牵…… 钱通又享受了次以前他当钱小爷的滋味,美得鼻涕泡差点流出来。瞬间他脑子就清醒过来,自己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怎么才能赢得丰爷的认可?时不等人,他立刻转身就往大门外跑,他要尽快地站在丰明烨的身边…… 丰明烨等了一会,仍不见欧阳杀青说话。但欧阳杀青的那只脚却仍然在那块牌匾的天字上,并且没有要拿下来的意思。丰明烨不愿与他再僵持下去,就先抱了下拳说道:“欧阳先生,请你把脚拿下来。” 欧阳杀青用手捋了捋嘴巴下的山羊胡子,微微仰了下头说道:“丰少侠,你可知这块牌匾它欠了多少银子吗?” 丰明烨心想,这不明知故问吗?我这次就是为这事来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又不赖账。怎么?看我还不起吗?他仍是很平静地说道:“我师哥欠的银子我来还。说吧!他欠你多少银子?” 欧阳杀青‘嘿嘿’一笑:“不欠我的,欠‘熠明夜’的。去年八月初一为一年,十二个月,银子连本带利是五百两。因为没有还上,接到这个二月末,又是七个月,掐头去尾你给七百两就行。”这欧阳杀青够狠的,去年闰了个八月,他也不会落下,照样给你算了进去。 “有数就好,把脚拿下来吧,我找你们‘熠明夜’大掌柜的说话。”丰明烨根本就没有被欧阳杀青报出的这些银子数量所惊吓到,言语是极其坦然。 欧阳杀青脸挂怒容,你这个不知死的鬼,在‘熠明夜’里,就那个大掌柜的华熠,都要让我三分,你还想瞒着锅台上了炕。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别觉着和剑圣交过手就了不起了?我只是没机会和那个所谓的剑圣过招,说不定,我三招就把那剑圣任风砸趴下。他眼睛盯着丰明烨说道:“这块牌匾我给你算五十两银子,今天我就在这里把它给砸了。” 众债主呼啦一下子又围靠过来,都知道这是欧阳杀青惯用的招法,先想方设法找欠债者个茬,把事挑起来,然后再开始施威发狂暴揍一顿。因此,数双眼睛把焦点都落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外面还有很多看热闹的,也都伸长脖子,向这里看着……其中就有人在议论着:“唉!欧阳先生厉害呀!”又有人说道:“不但厉害,叫他粘上非给剥几层皮不可。”远处一个人竟怯怯地说道:“多要点银子那都是小事,我以前借了他二两银子,忘了还他,他去年夏天到我门上要了八两。可最后还嫌我脸色不好,银子也给得慢了,又把我暴揍了一顿。看着没,我这条瘸腿……”他边说边给别人指指左面腋下拄着的拐,还有那一条拖拉着僵硬的腿。 与此同时,街的对面有一栋有些破旧的茶楼,楼上茶室里的几个人在假装品茶中,秘密监视着‘霸天驮行’外面丰明烨、欧阳杀青的举动和他们的谈话。 钱通拨开众人,来到牌匾前,眼睛来回扫看着两个人,心里计算着该出手的时机…… 赵家财和金宝也都把马拴好,精神也剧增上来,随后紧跟向大门口跑来,准备迎接丰明烨…… 丰明烨原本是不想和欧阳杀青闹僵,但当着众人面受到他羞辱觉着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他语气非常坚定:“别说五十两,就是你那七百两都加上,我也不卖这块牌匾!拿开你的脚!” 欧阳杀青针锋相对,言烈语狠:“给银子!” 丰明烨吁了一口气:“你拿开脚!”话到,脚到,他那右脚就和欧阳杀青踩在牌匾上的脚别在一起,两条腿交叉缠斗着。 欧阳杀青也丝毫不让,暗暗用力:“给银子就拿……”话虽然说得硬,但那腿脚却明显地不给力,脚已经被丰明烨运用腿部力量给抬拨到了一边,但两条腿依旧纠缠在一起, 钱通一看,赶紧上前,双手抓住那牌匾的边,使出全身的力气,把它掀了起来。眼睛一扫刚跑过来的赵家财和金宝,嘴里喊道:“快过来,帮我抬到大门里面去。” 赵家财和金宝恨透了这欧阳杀青,以前斗不过,这会儿来了帮手,也都仰着头,瞪着眼,和钱通在一起把那牌匾往大门里面抬…… 由于两条腿长时间别在了一起,欧阳杀青此时已经不敢再用力了,他每次发力时腿和脚就如锥扎般疼痛,有一种要碎断的感觉,他这条腿现在已经被丰明烨的腿脚死死地缠住。心想,绝不能坐以待毙,他挥拳横扫丰明烨。 丰明烨右臂瞬起,立掌相迎,拳掌碰撞,‘嘭’一声闷响,两只胳膊又磕在一起。 不打不知道,一打吓一跳。欧阳杀青脑子里顿时明白了,这个丰少侠不是个绣花枕头。这胳膊和腿的力道不是常人能抵挡住的,哎呀呀!不好!他立刻扭转身,向外撤了一步。 那些围上来的债主,明白点地也随着欧阳杀青的脚步,往后撤着。反应慢,或有点傻愣的三四个便留在了欧阳杀青身边。 丰明烨一个侧转,眼睛盯着欧阳杀青,手臂随着身体的侧转已经微微地抬起来,这本是一个防御的动作,他以为欧阳杀青要出腿脚来踢他。 欧阳杀青刚才两招领教过丰明烨的厉害,本想往后一撤,就此结束,保存下颜面,不再动手死磕。可当他看到丰明烨敏捷地转身并抬起了手时,以为他又要发起进攻。便马上下蹲,同时出腿,一个疯子扫地,那腿急速旋起,由下三路旋划向丰明烨的膝部以下。 丰明烨原地腾起,欧阳杀青那条腿带起一股疾风掠地而过。由于腿扫空,身体也跟着前倾,整个侧面便闪露在他的面前。丰明烨空中起左脚,一旋银团直逼欧阳杀青的肋部。 第23章 少侠出山,江湖险恶幕后高手: 欧阳杀青忙用胳膊飞挡那腿脚,可是晚了那么半拍,他那右胳膊在刚刚离开身体的时候,就与丰明烨急如闪电的脚面相接触。响声顿起,连胳膊带肋部全部被踢中。立刻,欧阳杀青身体斜斜地就飘然飞了出去。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有道是,宁蹲茅厕,不看血斗。那几个离他近的,也没逃脱霉运,被欧阳杀青飞出去的身体砸中或带倒,一下子就倒了好几个。 丰明烨在空中旋出一阵狂风,落在离欧阳杀青不远处的地上。他右手已经搭在刀柄之上,冷眼怒视着躺在别人身、腿之上,左手捂在自己右肋部,右胳膊僵直状贴在身边的欧阳杀青。 欧阳杀青挣扎着爬了起来,接着就是一个踉跄,差一点栽倒。他竭力控制住前倾的身体,头一低,从嘴里就吐出一口鲜血。嘴角及下巴也没幸免,残留着一些血污。那只僵直的胳膊上,整个衣袖已出现破损,粘贴在伤痕处的碎衣料,由内而外洇散着数块湿湿的血渍…… 外围不少看热闹的人,都个个脸上挂笑容,高兴得不得了。有些人竟然小声暗自叫好,说道:“该!叫你在源江城里面横行霸道,今天可碰到强手了吧?好!打得好……”众人众语,说什么的都有。一时间,议论纷纷…… “让开!让开……”从外面过来四个家丁,用手分拨着围观的众人。 人们一看,呀!‘熠明夜’华大掌柜的,来到这里!众人很知趣,赶紧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熠明夜’大掌柜的华熠随着家丁来到丰明烨面前,对前面起保护作用挡着他的那两个家丁说道:“往边上闪闪,我有事要找欧阳先生。” 家丁连忙向两边闪去,让开了遮挡着的那块空间。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身穿洁净体面长衫,面皮很白净,方脸、青眉、大眼、立鼻、阔嘴,相貌之人,出现在丰明烨的面前不远处。 丰明烨以前见过华熠,不过没有打过交道。今天他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还是让丰明烨心里略微起伏了一下。他脸挂疑云,暗自思忖着,这个时候,他华熠来这里干什么…… 华熠望着近在眼前的丰明烨,当时就愣了一下。呀!气宇不凡哦!他眼里的丰明烨已经显现出与生俱有的一种冲天霸气,全身闪现着那傲视天下的王者神态……在这数种现象之下,使他这个阅人无数,闯荡大江上下几十年,早已练就遇事不乱的思维神经竟不由为之惊骇,并且立刻在脑子里至少波动了十几次,这种摄人心魄的震撼力,是他数十年来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此时,他也顾不上欧阳杀青了,立刻抱了一下拳,说道:“丰少侠!久仰大名,今天一见,果然名如其人呀!” 丰明烨脸上有点挂不住,显出几分尴尬之情,毕竟师哥全无妄欠人家那么多的银子,刚才又有点冲动,把人家的账房先生给打了。他微微低了低头,也赶紧抱拳还礼:“惭愧!惭愧!不好意思,出脚重点,把欧阳先生给伤了。” 欧阳杀青咬着牙,鼻子里喷出一股气:“哼!给银子!” 华熠一听,脸一下子便拉了下来,喝道:“别说了!我叫你办的事,是上山找我儿子华正晨,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欧阳杀青并不惧怕华熠,强词夺理:“我给你雇了三个高手,天不亮就到山上去了,等会儿有就你儿子的消息了。” 华熠让欧阳杀青给气坏了,用手指着他说道:“都是你办的好事,那三个人,就活着回来一个,还满身是伤。要不,我能来找你?” 欧阳杀青一听,吓了一跳,脸上原来就有的汗水又渗出来很多,开始慢慢往下流淌了。心里暗想,哎呀!这妖魈魅好厉害,幸亏我没去,要不然,兴许现在就没有我了。福与祸,躲不过,看来我刚才被打,比起死来,还真不算是祸。他一阵暗喜,嘴里小声说道:“我两天前就告诉过华正晨,不让他去,他不听,非要去。我有什么办法?” 华熠脸挂阴云,心里惦记着自己那个当捕头的儿子。对着欧阳杀青摆了一下手说道:“算了!我指望不上你,你回去养伤吧……” 丰明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问。他现在就想把那全无妄欠的账落实下来,看欠这‘熠明夜’的银子能不能缓几天,他好出去凑点,给还上。他只好对着华熠说道:“华大掌柜的,容我几天,我把银子给你送来。” 华熠叹了口气,儿子现在生死不明,要再多的银子也没用。他轻轻冲丰明烨摆了下手说道:“算了,丰少侠,那些银子我不要了……” 还没等华熠说完,仍然用一只左手捂着肋部的欧阳杀青不干了:“等等,那些银子你只占一百两的股份,其他那些你说了不算,是另外那几家股东的。你不要,别人还得问我要!” 华熠差点让这个不知死活的欧阳杀青给气死,这堵,添得可真够狠。他愤恨至极,眼睛圆睁怒视着欧阳杀青:“回‘熠明夜’后,我把那些银子全部都还给你,这些账都算我的。” 欧阳杀青一听此话,当时就瘪了。真是财大气粗,气死老虎呀!他根本没想到华熠能为他不熟悉的丰明烨把账揽过去。七百两呀!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嘴里还嘟囔着:“你能!你狠!你有银子……” 华熠本来叫这个不听话的儿子,闹得心里就不好受,加上欧阳杀青那小声的话又传入他的耳朵中,感觉到这话是,有意当众刺激自己的。于是,不假思索狠狠地说道:“你说对了!我就是有银子!我不但把这些钱免了,他欠的其他那些银子,我也全部包了!” 此言一出口,不但那上蹿下跳的欧阳杀青没声了;就是边上围着的这些债主们,也都被惊呆了。片刻稍愣过后,众人的眼光就一起聚向华熠。呀!华大掌柜的,这是疯了吗…… 华熠往大门口看去,看到了赵家财,就招呼道:“赵掌柜,你把那些账本拿着,跟我到‘熠明夜’去,咱把银子还给这些债主,不欠他们一分一毫。” 外围那些人,连债主带围观者几乎都是一个表情,不管是大眼小眼,尽孔张瞳;无论它正嘴歪嘴,竭心开口:“啊……这是动真的……” 华熠对众人的议论不予理会,把手向外一挥,随意指着边上几个表情感未消退的债主说道:“听清了没?丰少侠的账,问我要。你们跟着我到‘熠明夜’去拿银子!” 赵家财没有走,等华熠说完,便弱弱地说道:“门都叫您那账房先生给贴上了封条,我们进不去呀!” 还没等华熠说话,钱通首先喊了一嗓子:“窝囊!我去给你撕下来!”说话间,就向院子里跑了几步,便停住了脚步。 金宝听钱通这么一说,随后就跟了过去。他边跑边想,好事别全让钱通这小子一个人全干完了,我也要拿出点能力来,让那赵家财看看,我金宝也不是光蒙酒喝、吃干饭的! 丰明烨站在那里,脸上有些红热。他不时左右手相互手心手背地倒换着,明显地处于不自然状态。由于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他预想的范围内,话到嘴边好多时了,都不知该说什么,实在觉着很尴尬,摸了一下额头说道:“华大掌柜的!我尽快回去筹集点银子,给你送来……” 欧阳杀青脸阴着,心里恨丰明烨和华熠。突然,一个主意在脑子里出现并翻动着,好你个丰明烨,你不是觉着武功高吗?我给你找个对手,叫那妖魈魅整死你。主意已定,往下咽了口嘴里面残存的血唾液,说道:“华大掌柜的现在不需要银子,需要你去打那妖魈魅,你敢去吗?” 当欧阳杀青这一句话出口时,不但围观的众人脸上挂起惊愕之色,就连街对面茶楼上监视他们的木格窗口,也被重重地关上。很显然,里面的人不满欧阳杀青的做法,已经不想再监听下去了。 此言一出,不但歪曲了华熠的善心之意,还无形中罗织了个趁人之难利诱胁迫的罪名。他哪受过当着众人这么狠的羞辱话语,是气血上升,怒从心头起,立刻,眼睛一瞪,手狠狠地指着欧阳杀青:“胡说!你不要挑拨我和丰少侠之间的关系,我给他还银子与打那妖魈魅没有半点关系……”还没等说完,就感觉着这股怒气在脑中暴涨,随之头有些眩晕……他连忙用手一捂额头,身体也不由自主晃了一下。 几个家丁看到这情景后,争先恐后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将身子晕晃中的华熠搀扶住…… 丰明烨被欧阳杀青这句话给问了个正着。因为他这几个月远在梦源镇,延镇的周围,探索着一些事关王朝命运的秘密。又远去一趟密山,拜访了一心追写真实王朝纪事,不管朝中任何事的老前辈,无影大师。刚回到栾家川道观里不到两天,就被钱通连叩拜带跪地请来处理‘霸天驮行’的棘手债务,并不知道在源江城有妖魈魅害人之事。他微微愣了一下,站在那里无法回答…… 第23章 少侠出山,江湖险恶幕后高手: 也就在这时,一个衣服破烂,脸上脏兮兮的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从外面人群缝隙中挤了进来。原先他一直在外面看热闹,当说到打妖魈魅时,就愣愣地呆傻了片刻,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而且是鼻涕一把,泪一把。他现在已经来到了丰明烨的面前,用手抓着他的衣服说道:“爷!你快去打那妖鬼吧,我娘让它给吃了,我爹也让它给咬伤后,跑下山被人抬回来,不多时就死了,现在我们家就剩我一个人……”他絮絮叨叨,边哭边说,双手也没闲着,到处划拉,抹了丰明烨的衣服上不少鼻涕。 脏孩子的话语激起丰明烨的同情心,两个人都存在着相同的不幸,自己童年的苦难一幕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在眼前,短暂回忆使他处于一时的沉默中。他微低着头,若有所思看着眼前这个孤苦伶仃且脏兮兮的孩子。 钱通鬼头得很,刚才并没有真的去撕那封条,只是在装装样子,让金宝抢先跑去干。他可不想离开丰明烨,就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等着。当看到这个脏孩子抓住丰明烨的衣服不放手,丰明烨也没做任何举动时,他怕丰明烨为难,赶紧上前弓着腰,一把拉过那孩子的手:“来!来……你往我的衣服上抹……” 丰明烨看到那孩子着实可怜,脑子里想到自己小的时候也失去了爹娘,眼睛里立刻就显现出潮润之态。他看着那孩子的脸缓缓问道:“哪里有妖鬼?” 那个脏孩子用手先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和鼻涕,随手用力甩了一下说道:“南江边的阴魂山。” 那条粘长鼻涕被甩在空中打了个旋后,不偏不倚,一下子又飞飘落到钱通的脸上。钱通在丰明烨面前不敢发怒,瞅了那脏孩子一眼,只好忍气吞声用手从自己的脸上把那鼻涕抹去。 “真的假的?”丰明烨不相信有妖魈魅,很是疑惑,追问了句。但心里却在想,不会是有人特意装妖作怪吧? 欧阳杀青一看这可是最佳时机,虽说自己的主子安排他逼全无妄,没有让他整治丰明烨。但他那股好强争胜之气从没平息过,就想和这传说中的丰明烨,交一交手,试看天下谁最强。可这一交手,自己真的不顶,败下阵来,这心里也就多了股嫉恨之火,而且创伤俞痛,心中的火俞烈。我虽然打不过你,可那妖魈魅还打不过你吗?他立刻接上话茬:“真的假的?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怕是你连去都不敢去吧!懦夫!”说最后一句时,嘴角上还挂着痛苦的狞笑。 丰明烨年轻气盛,一指那脏孩子说道:“走!你前面带路,领我去看看。” 那脏孩子一下子就跪在丰明烨面前:“爹!” 丰明烨一愣,眼看着那个脏孩子,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有些人掩着嘴偷笑,但众多人的脸上只是挂着些许微微笑容。因为他们觉着这个没爹没娘的流浪孩子脑子有些问题,也就是少根弦,稍微有点傻气…… 钱通见丰明烨不说话,立刻就上前解围并训斥道:“别瞎叫!爹能是随便叫的吗?” “就叫!我爹临死的时候和我说,谁把那妖鬼打死,就让我叫他是爹。”那脏孩子竟理直气壮地说。 钱通白眼一翻,无话可说,叫吧!叫吧!你个傻子,要是个女侠打死了它,你也叫爹? 丰明烨没有办法,只好苦笑了笑,然后问道:“你姓什么?” “姓藏!”他把脸用手一抹说。可这一抹不要紧,手上与脸上那些泥灰经泪水一调和,这脸也就更加花了。 丰明烨摇了一下头说道:“你真是个小埋汰。” “好多人也这么叫我的!”那脏孩子又往回抽了下快流到嘴边的鼻涕说。 华熠由于在儿子这方面压力过大,加上欧阳杀青的无中生有言语相激,刚才脑子里出现了片刻的眩晕,不过刚才这些对话,他还是听得很清楚。他微微推开扶着他的那两个家丁,对丰明烨说道:“丰少侠,听老夫我一句,那妖魈魅的确很厉害。你真要去,咱能不能商量一下?多找几个高手陪同你一起去对付它?” 丰明烨不以为然,把手一挥:“我先去看看,打不过就回来。” 钱通一听丰明烨真要去,略知妖魈魅厉害的他,脸上的汗就往外窜。用手使劲抹了几下脸和脖子,甩掉些许手上沾着的汗液,咬着牙,狠下心,一瞪眼,豁上了。该死,该活,命中定!跟定丰爷不回头!几步就向大门口冲去。嘴里说道:“丰爷!我给您牵马去,咱俩一块去,我知道阴魂山在哪!” 欧阳杀青依旧强忍着疼痛,又吐出几句话来激将丰明烨:“敢上阴魂山去打妖魈魅,算你是个好汉……” 华熠本来就着急,一听欧阳杀青又在将丰明烨,用手指着他无奈地摇了几下头说道:“你真不是个人!” 时间不长,钱通把两匹马牵出来,将黄骠马的缰绳递给了丰明烨。 丰明烨翻身骑上马背,刚要往前走。那个脏孩子不干了,跑到马头边上,用手抱着马脖子,嘴里嚷嚷着:“爹!我也去,我不去,你找不着那个妖鬼。” 钱通在马上说道:“去……别挡道,你小心那马把你给撞倒……” 丰明烨一弯腰,手伸到那脏孩子的腰间,随即起身。那脏孩子如同一捆马草一样被丰明烨提起,一下子给放到他身前的马背上。接着一抖缰绳,沿着众人闪开的街道,向南疾驰而去。 钱通也赶紧催马在后面紧紧跟着…… 欧阳杀青仍站在原地没动,眼睛望着丰明烨几个人的背影,用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污,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华熠再想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先看了看欧阳杀青,摇了下头,叹了口气。又向那大门口看去,只见赵家财抱着几个账本子站在那里。再回望了一下四周,债主们却一个也没走。他知道这些人听了刚才的话,在等着去拿银子,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华熠还从来没食过言。他冲赵家财说道:“赵掌柜,走,上‘熠明夜’咱把众乡亲的账给结了。然后你再给我写一张告示,悬赏一千五百两银子,再加二百两金子,把我儿子华正晨给救回来。”说完就领着家丁就走了,根本没管欧阳杀青,他算是叫这个账房先生给伤透心了。 赵家财一听,忙不迭地说道:“好嘞!我这就去。”随后就跟在华熠他们的后面。 华熠刚才说的那个巨额告示,是他万般无奈才想出来的。他听今天去阴魂山打妖魈魅受伤回来那个武功高手说,自己的儿子没有死,被那妖魈魅给困在山谷里,并没有伤害他。这也使华熠心里还有那么一丝的希望,虽然丰明烨去了,他并不放心,也就是说他感觉丰明烨不可能战胜那妖魈魅。三个人都打不过它,他一个人怎么能行?但为了儿子,他也豁上了,想贴出告示再多招几个能打妖魈魅的高人,他就不信重赏之下招不到勇夫。 赵家财走了几步后,感觉到后面跟来不少的人,心里多少产生些忐忑感,这华大掌柜的舍得往外拿这么些银子吗?他头随心变往回一转,竟然发现金宝也跟在后面来了,就没好气地说道:“你来干什么?快回去看着咱的家门!” “我……”金宝停住了脚步,看了赵家财一眼,虽没把话继续说下去。但心里是一百个不服,嘿!丰明烨一来,你又神气起来了。神气也是白神气,你也没有第二个妹妹嫁给他?只好转身,悻悻地往院子里走去…… 看热闹的人一看要债的人都走了,就只剩下一个受了伤还硬挺着的欧阳杀青仍在那站着。人们不但没有散,反而都把目光都集中在了现在这唯一的一个主角身上。这欧阳杀青在源江城可是很出名的,不管平头百姓也好,一般的掌柜的也罢,大多数人都怕他。有一部分人,还轻轻重重被他打过,恨他的一些人在小声议论着:“今天这老家伙定准完了!不出三天非死不可……”又有好几个人装明白:“你们说得不对!他这是中了七步碎心脚,你没看到他不敢往回走吗?若走七步,那是必死无疑呀……” 片言只语断续传入欧阳杀青耳中,气得他怒目圆睁,闭着嘴,咬着牙,我这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乱人捶哦!他怒气不断上涌着,感觉喉头黏黏的,嘴里咸咸的,‘噗’又吐出一口血唾液来…… 众人不约而同,如同躲避瘟神一样,一下子就闪身离其很远。随之,惊讶之语也从嘴中传出来:“啊!完了……真完了……不用七步,就会死掉……” 欧阳杀青脸色黑紫,知道此处非久留之地,再待下去,就是不死,也让这些该死的烂嘴根子说也给说死了。他只好把头一低,较为吃力地迈开步,慢慢向外走去…… 背后,再次传来众人有节奏的声音:“一、二……七,倒,倒,倒……”没有出现人们期待的场面,欧阳杀青慢慢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第24章 血战魈魅,不同路遇少女怀春: 第二十四章 血战魈魅,不同路遇少女怀春: 源江城,‘黄家酒楼’地下密室里,烛光照耀得室内如同白昼。阿拉坦那木其拉着一张黑云重重阴沉着的老脸,坐在一张油光铮亮的八仙桌子边,用手中那根坚硬无比龙头枣木拐杖,行为极其愤恨地捣了几下地砖,嘴里喋喋不休万分恼怒地说道:“真是可恶至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欧阳杀青,竟然内心出彩,擅自激将鼓动着丰明烨去打那个妖魈魅。在他眼里,还有我这个代皇吗?” 旁边站着一个方脸,浓眉,大眼,厚唇……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他的名字叫戴国香,是这个地下王朝的高级臣子,大名鼎鼎戴氏四兄弟中老二。对于代皇以恼怒形态所说打妖魈魅一事,内心忐忑不安着。虽然并不知晓其中具体内情,但因自己的利益牵扯于此事其中,即便是在这至高无上的王权面前,也不能保持默不作声状态。毕竟当年为这个手下人,骄横狂傲的欧阳杀青,是在代皇面前拍着胸脯给担过保的。他只能以诚惶诚恐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与理由:“代皇,丰明烨这次去打妖魈魅,要是打不过它,丢掉性命,也应该是一件好事。” 此话出口,如同火上浇油。阿拉坦那木其并不担心丰明烨的生死,所担心的就是,自己先前精心设计的那个以夷制夷计划,一旦妖魈魅被打死,将会付诸东流。她怒不可遏,瞬即左手猛然一拍桌子,威严声高地质问道:“要是把那怪物打死了,也是好事吗?” 桌面上的声音与代皇口的质问,将戴国香吓得不轻。他根本没有料到,原想用此话给她消消火,却惹得她怒火更盛。一时间,那种惊恐不安的情绪,在他内心徘徊蔓延着,嘴上弱弱地说道:“从局势上看,即便是他打死了妖魈魅,对咱们,好像也没有别的影响。” 燕雀焉知鸿鹄心,寸心智谋转乾坤。阿拉坦那木其用不屑的眼神向戴国香看去,鼻子随即‘哧’了一下,嘴里阴阴地说道:“影响大着呐!将破坏我精心设计已久的局。” 戴国香如同坠入九天迷雾中,根本不知道代皇所谓的那个局,是什么局,战战兢兢地说道:“臣顽冥不灵,拙眼看天,不知晴雨。” 阿拉坦那木其将头上扬着。你要是知道我的心,那我活了这么些年还有什么用?她沉默了片刻,说道:“那个妖魈魅,是在我刻意催化下,帮它加强了凶狠魔力的。为的就是,以后机会成熟,让这个妖兽反戈一击,去对付它原来的主子魏渊。”她知道以丰明烨的能力和身上带的那颗牙齿,会与妖魈魅相生相克,他胜算概率较高。既然事已至此,便将此项面临流产的行动计划,透露给手下这个高级臣子,也让他明白一下,自己的主子才是真正的江山计谋博弈大神。 这个内幕消息,让戴国香深刻意识到,代皇的手段无穷尽,既能统治人,又能控制妖,可谓是神鬼皆通。他以一副虔诚之态,垂手俯身说道:“代皇神通广大,乱世掌微舟于骇浪长弓射虎蛟。臣子马前士卒一腔热血,甘愿抛洒荒丘。” 阿拉坦那木其未及神位,享受不起那袅袅香火青烟,但对臣子们的敬拜赞颂之言,还是很受用的。她明白,此次欧阳杀青犯下的过错,戴国香怕追责到自己头上,性命不保,在极力讨她这个代皇欢心。于是,随即便以解铃还须系铃人之法,开口指示道:“这个欧阳杀青,还是由你去处理吧。该怎样就怎样,不要顾及其他的事。” 虽然是一个没有太高职位的王朝臣子,但戴国香还真不敢将欧阳杀青秘密清除掉,这里面牵扯的人和事太多,如果卷入其中,自己的命也很难确保。他面露难色,不想背这个杀不该杀之人的黑锅,脑子里极力寻找可行的缓和点,轻声解释着:“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他曾经救过我一命,我如果将其废掉,心里会留下永久的不安印记。” 实际阿拉坦那木其为了家族事业,也不想自己的许多计划在没完成前,杀掉这个有一定关联的人,而影响今后计划的完成。她是何等聪明之人,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也就随机赏给这个重要臣子戴国香一个台阶,语气有所缓和:“看来这个欧阳杀青,还算有点人缘。这样吧,你去安排手下人,把他叫到‘黄家酒楼’来,由黄铎来处理这事。” 戴国华听到这儿,终于松了一口气:“代皇英明!我这就叫人把他请到‘黄家酒楼’来。”说完,就赶紧向地下密室上行的台阶处走去…… 阿拉坦那木其胳膊肘顶在桌子上,单手托着脸腮,眼睛眯着。她在想自己已在实施的这个新计划,将会是什么样结局呢?能否按照最佳方式进行?这全部要取决于一个重要人物的身上…… 源江城内,欧阳杀青忍着伤痛,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行走着,脑子里处在一片混乱之中,所有有关联的各种影像,不时展示重叠着闪现……没想到此次惨败给丰明烨不说,又硬顶生撞把自己的老东家华熠,给彻底得罪了。这为了逞一时之快,没得到分毫好处,现在却落了个,没有脸再进‘熠明夜’的后果。最重要的是,自己好像有点偏离了代皇的指示方向,如果追究起来,后果会很严重……往日昂首挺胸目无一切的横霸之气,此时已消失殆尽,低着头放慢脚步,打算着自己的去处…… 也就在这时,突然,身后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拍向欧阳杀青的肩膀。顿时,他心中一惊,在停住脚步的同时,不由转身回头一看。 这只手,出自一个三十岁左右,头裹青巾,身体极为壮实佩刀的陌生人。 欧阳杀青用怀疑的目光,扫视着近在咫尺的陌生汉子,嘴里语气依旧很强硬地问道:“你是谁?拍我肩膀……” 陌生人根本不等欧阳杀青问完,立马开口,用低沉的简短的言语,将话给打断:“黄家楼内有宴席。” 欧阳杀青立刻一怔,这话是暗语呀,而且还是个不普通极少用的暗语句,便猜想着,大略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此人绝对是上司委派来传令的心腹。他的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起来,为什么单单在这个时候,上司派人来?而且还是个陌生人?莫非是……他不敢再想下去,赶紧用暗语回问道:“请的是谁?” 陌生人脸色阴冷,用那依旧低沉的声音,嘴里只吐出一个字来:“你!”随后,便目不斜视地匆匆向前走去,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融汇到街上那些三三两两的人群内,在行人无意识遮挡下,很快便消失在前面的街道中。 欧阳杀青呆呆地站在街边,两眼久久注视着那个陌生人消失的方向。他心里在波动起伏着,从上司派来这个陌生人的言行上,他已经明白了个大概,感觉自己怕是凶多吉少。伤痛的困扰,加上刚才精神上的波动,使他不由得,急急喘息了几口。站在原地稍作平静后,顺刚才陌生人行走相反的方向,往源江城内‘黄家酒楼’的秘密联系点走去。 时间不长,欧阳杀青便来到了‘黄家酒楼’的门前。他远远地用眼睛向前一扫,看到有两个小二站在门口也向他这里了望着,内心不由自主一紧,脚步落得更加缓慢起来。 两个小二看到欧阳杀青已渐渐走近,立刻迎了上来,走在前面那小二轻声地说道:“欧阳先生请进内室,大掌柜的早已在内室等你。” 欧阳杀青在两个小二一前一后的夹击式指引下,穿过数间门室,是越走光线越暗,最后来到了内室的门前。一个小二对着一扇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欧阳先生请进,我们就不陪同你进去了。”话音落地,两个小二便匆匆地走了。 欧阳杀青在门前犹豫了片刻,心一横,推门走进了极其幽暗的内室,随手将门关上。 内室空阔且昏暗,室中除了一张八仙桌子和它边上的几把椅子外,别的物具一切皆无。八仙桌子上有盏燃亮的油灯,且灯头如豆,着实小得可怜,在这幽暗的内室,顽强地放着昏黄的弱光。在这暗淡的光下,可以看到桌子边靠门口的方向放有一个茶碗,也是整个桌子上唯一的一个。在离八仙桌子数步之外更加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面墙而立,从背面上看,其人身材并不算高,也就中等略显偏下的个头。 欧阳杀青眼睛看着那人的背影,脑子里在判断着,想到此人极可能是很少露面‘黄家酒楼’的大掌柜黄铎。但室内光线昏暗,再加上没有看到脸,他却不敢肯定。主子的计谋,每次都是亦真亦假神鬼难辨,不是常人能猜测透的。前车之鉴使他万分小心,不敢贸然搭话,只好站在离桌子二三尺远静静等待着。 室内在片刻间,处于极度宁静之中,每个人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时间在沉静中,悄无声息地滑过,油灯在昏暗的内室结起个小小的灯花,随后又轻轻爆裂开…… 第24章 血战魈魅,不同路遇少女怀春: 压抑中带有的极度恐惧感,逐渐随着这沉静内室的气氛而一再加深着。现在的欧阳杀青,已是汗印衣背,伤口被汗水一浸,钻心的疼痛使胳膊抽搐起来。 沉浸过后,终于那个面壁之人,开口说话了:“代皇口谕!” 欧阳杀青立刻跪倒在原地,面向那站立之人的背影,诚惶诚恐地说道:“臣欧阳杀青,跪听圣谕。” 那个人依旧原地不动面壁而立,继续说道:“欧阳杀青,一意孤行,坏我设计,理应当斩,念此前功,赐茶一碗,自饮罚痛,芙蓉寻安。臣子黄铎,身为头人,督导不力,酿成恶果,责尔十日,面壁思过,调离江城,降级待令。” 圣谕如同一盆凉水,给欧阳杀青从头顶流到脚底纵贯了个透,使他身心彻底处于寒凉之中。他那颤抖着的惶恐之声,接着还未落下的圣谕余音紧回道:“罪臣谨遵圣谕!”而后,他跪爬几步,移动到桌子旁,手扶桌子边,站起身来。抖动的手伸过去,把茶碗慢慢端到嘴边。心里在默默念叨着,代皇呀!代皇!我几十年来血雨腥风为王朝卖命,到今天却换来您的一碗万蛊噬心毒茶……也罢!既然您不赐我死罪,这碗万蛊噬心的惩罚我领了。 欧阳杀青狠下心来,一闭眼,就将那碗茶水灌下肚去。他手握空碗极力想镇定下悲凉的情绪,可身不由己,手在加剧抖动,茶碗在颤抖中坠落在地,‘啪’一声,碎成了几块。他情不自禁摇了几下头,便转身急急忙忙推门而出。他知道主子的蛊毒是天下第一,叫你亥时死,不见子时灯。这万蛊噬心的毒药会在几天后发作,现在最首要的事,就是要尽快抓紧时间,赶紧到圣谕里说的那个偏僻地方,把自己安顿下来,坐等那无比痛苦可怕时刻的到来。 欧阳杀青步履踉跄,走出了‘黄家酒楼’,外面的阳光使他刚才处于幽暗密室里的双眼有些不适,他微眯着眼睛缓解了片刻。一番短暂略思,记忆停留在数十年前那段美好的年华中……片刻之后,他选中了面朝西北的方向,沿着一条官道,急急前行。伤痛加上刚才喝掉的万蛊噬心毒茶,虽说那茶不能马上见效,可精神上却备受着摧残。汗流浃背,发黏衣湿,在连续叹气声中,他想早点赶到那个远远的已经残破的旧屋,那个曾经给他留下美好记忆的芙蓉湖,那个把自己青春留下的地方……他脚步丝毫不停,努力用自身抑制力,控制着难以忍受的伤痛和精神上的影魔,向前,向前,再向前…… 阴魂山广袤无垠,最近处距源江城十几里,山势极其险峻,江水与山脉在此地形成直角,源江大体是由北而南流淌,阴魂山脉则自西向东横卧于江边。山体临源江的东面是悬崖绝壁,源江水流速湍急拍壁而下。山中有一道幽深的纵向峡谷,将靠近源江城这里的阴魂山脉分为东西两半,原先通向源海城的道路就是从这条峡谷中通过的。 丰明烨一行三个人,过城南八里庄五头河木桥后,就直奔妖魈魅藏身之处而来。他们在距离那条峡谷约二里多的地方,也就是在原先那条道路,与现在绕山路的交叉点附近。忽然发现,前面通向峡谷方向出现了一匹枣红马,马匹沿路向源江城慢慢跑过来。 随着这匹枣红马不断前行,与三个人距离也越来越近,竟然是一匹鞍、镫俱全,且无人乘骑的马。 黄骠马背上,丰明烨身体前面的那个脏孩子,一边用手指着那枣红马,一边快嘴惊叹着:“红马!一个没人要的红马!” 丰明烨并没有觉着奇怪,内心猜测这匹马的主人,可能是遇到意想不到的事情,或许马匹耍脾气,把人甩掉,先跑了。如突然遭遇惊吓,或者借骑生马等等事情,不足为奇,以前也常常遇到过数次这样的事情。他立刻一抖缰绳,催马向那匹枣红马迎上去,想把它给圈截住。 枣红马健壮高大,警惕性很高,看到有人马过来阻挡着它,突然间向左一转头,躲了过去,继续向源江城的方向跑动。 就在枣红马躲闪时,脏孩子急了,嘴里喊道:“哎……它跑了……” 丰明烨一看,嘿!你还挺机灵的,在两匹马刚要交错而过时,身体随着黄骠马起落的步伐,纵身悬空,在空中瞬间旋转身体并急速侧移,由黄骠马之身落到枣红马的背鞍上。前身俯探,将缰绳抓在手中,随手一拉。 枣红马被这突如其来的人搅得恼怒起来,随着拉起的缰绳前蹄腾空竖起,一声长啸,想把那背上的人给甩下来。可是丰明烨却随它而俯动,好像已经吸附于背上一样。它只好落下前蹄的同时后腿又开始尥蹶子,来了一个马屁股朝天。可脊背上的丰明烨也顺势后仰,人的脊背和马背相贴在一起,以柔克刚,生生把它的躁性攻势给化解掉。枣红马无奈之下后蹄子落地停在原处,只是鼻孔不停地往外喷着气。 这一切被身后不远处的钱通看在眼里,不由得心中暗自佩服,丰爷,真乃神人!骑着马赶紧上前数步笑着说道:“哈哈,开门红呀,丰爷!发财,发财,捡了一匹好马。” 黄骠马上那脏孩子被丰明烨这瞬间的举动给惊了个不轻,吓得伏在马背上双手抱着马脖子,惊骇地瞪着眼睛:“哎呀……这……这……”幸好有丰明烨在这儿,黄骠马才没有发出脾气来。它只是在原地回转过身来,踏着碎步来到主人的身边,将头伸向丰明烨,眼睛看着他。 丰明烨轻轻抚摸了一下黄骠马的额头,顺手把它的缰绳拿在手中,对那脏孩子说道:“起来,坐稳了。” 脏孩子赶紧松开抱着的马脖子,身体后移了几寸,臀入鞍,脚却总也挂不上镫,急得双脚在左右试探着往镫扣里伸。 钱通一看,笑了起来,说道:“别伸脚了,你那腿不够长,挂不上镫。” 脏孩子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由于刚才惊吓而出的汗水,有点不服钱通,把嘴一撅,不服气地说道:“就你腿长!” 丰明烨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他要尽快地去看看那妖魈魅长得什么样。就把黄骠马的缰绳轻甩给那脏孩子的同时,嘴里说道:“给你缰绳,骑马注意点,坐稳了,咱们可要走了呀。” 脏孩子在马背上用手接缰绳时晃了几下,但还是稳住了,回应道:“没事的,我不怕死。” 丰明烨对他这傻愣的精神很无奈,看了看旁边的钱通。 钱通心想,嗬!人不大,胆子倒不小,你这傻小子有点意思:“哎!不怕死的那个,咱们走吧,到了那儿,把妖魈魅留给你打。” 他们顺着峡谷方向的老路,刚往前走了片刻,就见前边两边被高大密实树木遮挡着的路上又迎面跑过来一个人。钱通心里一急,随口说道:“坏了,这人定是来追马的。” 丰明烨不以为然,接着话说道:“是谁的,就给谁,咱是来打妖魈魅,又不是来捡便宜的。” 钱通一听丰明烨这样说,忙点着头说道:“是,是,对,对,丰爷说得对。” 来人愈来愈近,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是个姑娘,素白的衣着打扮,腰的左面悬挂着宝剑,右面有一个贴身的精制鹿皮锦囊。那姑娘气喘吁吁,来到已经站停在一边的枣红马前,对着马上的丰明烨施了一个抱拳礼说道:“多谢侠士帮我把马拦住。” 丰明烨一听,果然是马的主人来了,便连忙翻身下马,抱拳还礼:“不必客气,顺路看到,便拦了下来。”说完,随手将马缰绳递到那姑娘的手中。 当钱通看到是个姑娘时候,眼都直了,随着她越来越近的身影,他两眼一直没离开过那姑娘的脸。哎呀呀!好漂亮哦!柳眉杏眼红唇……她是谁?一个不祥之兆在脑子里翻转着,早已触动的疑惑之心在加剧跳动着。据传言,那妖魈魅时常扮作俊俏女人面相,跑出来勾搭男人后,再将其杀害,会不会是……钱通越想越怕,脸上的冷汗就冒出来了,赶紧从马上跳下来,几步便来到丰明烨的身后。 那脏孩子在马背上也早就坐不住了。他思路极其简单,在他的印象里,从阴魂山这条峡谷里出来的女人一定是个妖鬼。他迫不及待,一下子便从马背上翻跳下来,跟头踉跄地几步跑上前来,一把抓住那姑娘的胳膊,嘴里就喊上了:“妖鬼!她就是那妖鬼!” 那个姑娘被这近似于疯狂的举动,吓了一跳,脸色微变。她想挣脱那脏孩子的手,往后一甩手,把脏孩子也带了一个跟头,嘴里说道:“你……” 眼前突然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扰乱丰明烨镇定自若的情绪。她依旧神色不变站在那里,只不过是习惯性地把右手已经搭在了刀柄之上,嘴里严厉地说道:“瞎胡闹!快松开手,人家来找马,凭什么说人家是妖鬼,你看见有这么……”他刚说到此,立刻把话止住,想说的话没再说出来。 第24章 血战魈魅,不同路遇少女怀春: 脏孩子悻悻地将手撒开,丧气地退到一边,不再作声。 姑娘看着衣袖上留下的几道脏渍,明显的是几条指掌印,无奈地将目光移过袖口集中到丰明烨的脸上,又抬手对他抱了下拳说道:“侠士,我有事要到阴魂山去,你帮我把马拦下来,在下感激不尽。” 丰明烨出于礼节,只好再一次微微拱了拱手,替刚才脏孩子的鲁莽举动表示着歉意说道:“童言无忌,侠女不必介意。” 姑娘并未将此事心存芥蒂,想还给捉住自己马匹的侠士,一个人情,随即说道:“我还有点碎银子,只是太少了,拿不出手,望你能收下。”说话间把手向锦囊里伸去。 丰明烨还没等她往外掏出银子,就忙摆着手说道:“不,不,你千万别拿银子,我们不要。” 姑娘的眼光始终盯在丰明烨的脸上,也看出他是真心说的,便没再客气,把已经掏出来的两块碎银子又装回锦囊中:“行,是个爷们!”说完就要翻身上马。 钱通看到,到手的财物让人给人领回去,加上心里对这姑娘就很怀疑,不由开口问道:“你去阴魂山干什么?那地方有个妖魈魅,专门吃女人,杀男人的。” 姑娘一听,停止了上马的动作,看着钱通说道:“这我知道,我就是要去杀那妖魈魅,替我那死去的哥哥报仇的。” “啊!你哥哥他……”一向遇事镇静的丰明烨,此时却脸上微显惊诧之色,随口追问了句。 姑娘站在枣红马的边上,提起自己哥哥,不免眼睛里的泪水就流了出来。在悲情之中,向丰明烨他们简述了一下自己和哥哥的身世。 姑娘说,我叫傅千潇,哥哥叫傅千猛。也就是在幼年的时候,我们的父母双双被歹人谋财所害。埋葬了双亲后,我们兄妹俩为了躲避灭门之祸,只好被迫背井离乡向远的地方四处流落,且相依为命。历尽数年无数的难言与艰辛,我和哥哥渐渐长大后,我们仍是居无定所,依旧四处流浪着。哥哥他以打猎为生,领着我走到哪打到哪。就在前几天,我们兄妹俩由南向北一路来到这源江城,在城中的街上,哥哥偶遇欧阳先生,结果被他看中,领进一个府邸,商谈着事情。哥哥为了多赚些钱,就瞒着我应下了欧阳先生提的条件和完成后给的报酬。然后,就不顾生命与艰险和另外两个侠士一同到阴魂山来打那妖魈魅。可我听到今天上午逃回不久便因伤势过重又失血太多而死的那个侠士说,哥哥和另外那个侠士已经被妖魈魅杀死了。我听到后,就不顾一切奔阴魂山而来。在路上正好看到哥哥骑的那匹枣红马正在路边野地里闲溜,就上前去牵它的缰绳,自己家的马,人熟马不生,骑上它我就直接进入了阴魂山。可不知怎么回事,枣红马在这前面一里多的地方又蹦又跳,竟将我甩下马背,就自己往源江城方向奔跑起来…… 听到这里,钱通心里却乐了,特意显现出诧异的目光,并把目光锁定在傅千潇身上。哎呦!你还来打妖魈魅呐!连马都骑不好,你也敢? 傅千潇的一番话竟把丰明烨的往年陈事也给勾起来了,他从中却品出了同病相怜之味,闻事触思,低头不住地叹着气。‘唉!唉……’等傅千潇说完,他抬头面凝色重看着前面的路说道:“我们也准备去阴魂山见识一下这个妖魈魅。” 傅千潇用手轻轻拭了拭脸颊上残存的泪水,对丰明烨说道:“那好呀,咱们一起去。” 丰明烨看了看眼前这个最多不超过十七、八岁的傅千潇,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最好还是别去了,这些事都是我们爷们去做的。” “怎么?看不起我?”傅千潇那俊俏粉嫩蛋圆形的脸上微显疑云,净澈乌亮大大的双眸内含着不服输的韧劲。她直视着丰明烨,小嘴轻嘟追问道。 好心的劝阻,换来了两句迫切的追问。丰明烨最怕的就是和女人打交道,在她那直视的目光下,他还真有点怵这个总共说了没几句话的姑娘,想尽快地应付过去。于是便随口说道:“不是的。” “那咱们一起去吧!人多,也好相互照应一下的。”傅千潇边说边翻身上马,看这架势是非去不可。 由于是初认刚识,丰明烨不好强行阻拦她,也只好顺口说道:“那好,一起去吧。”话音未落,人也起身跨上了他的那匹黄骠马。 脏孩子一看都上马了,就剩他自己还站在地上,立刻急了,跑过去拦住黄骠马的头喊道:“还有我呐!” 丰明烨一转马头,又俯身把他提上了马背,数落着他:“谁叫你下去呐!真是的,上不来了吧?” 前前后后四个人,三匹马又继续向阴魂山腹地行进着…… 丰明烨一行人,刚来到阴魂山下。钱通骑的那匹马突然就来了一个急停,并转身就往山外跑,把毫无准备的他甩下了马背。 傅千潇一看,愣了下神,也就在这片刻间,她的枣红马也回转马头准备向后逃窜,勒缰绳已经不管用,搞不好会起反作用。有了先前的经验,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立刻起身跳下马来,让那匹红马随意离去。 黄骠马虽然没有搞什么大的动作,但明显蹄步已缓慢下来,鼻孔急促地向外喷着气,不情愿踟蹰着踏步向前走。 马上的那个脏孩子看到俩人的马跑了,钱通还摔了个四脚朝天。嘴里喊道:“你别光躺在地上歇歇,赶紧去追你的马,晚了让别人给捡去了!” 摔在草地上的钱通觉着丢人窝囊,这主要是当着年轻姑娘傅千潇的面,觉着自己失了面子。可万没想到叫一个脏孩子又损了几句。他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基本就停滞住的黄骠马附近,先远远地白了那脏孩子一眼,紫着个脸说道:“那匹马,我不要了,你去追吧!你捉住了就是你的!” 丰明烨看到这种情况发生,心里也明白,人有人心,马有马意,在预感到灾难即将临头时,动物们的预知性要高于人类。他不再强求黄骠马随他而行了,一揽脏孩子的腰,纵身旋下马背,稳稳地落在地上。他放下那脏孩子,走到了黄骠马身边,拍拍它的脑门,指了指那两匹马跑回的方向。 黄骠马好像听懂了主人无声的语言,长啸一声后,急速向那两匹马消失的方向追去。 那个脏孩子一时间,懵了。刚才还在马背上,怎么瞬间就落到地上了呢?呆站在那儿,看着渐渐远去的黄骠马,嘴里是一个劲地喊道:“哎!哎!哎!马!马!马!马跑了……” 草地上的钱通,路边的傅千潇,两人看到丰明烨的举动,把其中的意思已理解了个大半。两个人几乎在同时,把那目光集中在丰明烨的身上。 率直的丰明烨,此时嘴角流露出无奈笑容,马匹预先焦躁的征兆提醒他,这个妖魈魅不一般。他对着面前的三个人,轻声解释着说道:“那匹马,已跟随我多年,今天就随它去吧!我这就走着上去,会会那个妖魈魅,你们几个人,就不要一同上去了。”他这话的意思是,如果那妖魈魅过于凶猛,自己制服不了,不必要多搭上几条人命。 这话刚说完,立刻引起傅千潇、钱通、脏孩子的不满。他(她)们全都不干了,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我也去!” 在大家强烈要求下,丰明烨也不好坚持自己的观点,只好点了一下头:“好!既然大家都不怕死,那我们大家一起上去。”他言语未落,自己就首先起身向前走去。 经过一段行走后,那个脏孩子也不知哪来的胆量?一边向右跑一边喊道:“错了!错了!是这边!不是那边!”他说话间,还用手指示着方位。 丰明烨和傅千潇、钱通,只好听从那脏孩子的指挥,略微变了一下方向,拐了个弯,随那脏孩子所指的方向而去。 此处的阴魂山林密崖高,约三,四十丈范围内是平坦的密林之地,左面直立陡峭的悬崖下面便是滚滚南流的源江。而前面又是一堵数十丈高赭红色极其险峻的绝壁,绝壁与平坦林地接触处有一个天然的洞穴,高、宽均过丈余。在洞的周围数丈内碗口粗的树木几近全部折损,留有高矮不一长短参差白森森的折劈树桩,还有那横七竖八杂乱倒下的树木和凌乱的枝杈。遍地都是厚厚的枯叶,随处都会看到人的残留遗骸,只是新旧不一,遗体的残破程度不同而已。 丰明烨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压根就没想到这阴魂山妖魈魅盘踞的地方竟是如此的景象,可见这妖魈魅道行不浅呀,是个硬茬货。 丰明烨一行人还没接近洞口,那妖魈魅却早已闻声而动了。 第24章 血战魈魅,不同路遇少女怀春: 只见那洞口处出现了一个丈余高,全身披着稀疏红毛,臂长、腿短,阔塌个鼻子,嘴几乎咧到耳根子,头大如斗的丑陋怪物。此妖魈魅如同一个无比奇异的凶神恶煞,脑袋顶上直立一丛半尺长粗毛,瞪着鸭蛋大小的黄褐色眼睛,正以狰狞邪恶形象,一步步虎视眈眈向着这一行人逼近过来。 面对着以前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印象,突如其来以骇人的相貌出现在眼前。众人要是说内心不害怕,那肯定是虚假的。队伍中的钱通,当场就差一点吓尿了裤子。此时的他,两条腿不但不听使唤,反而却在剧烈抽动着,是一步也不能向前行,可后退也不行,抽得几乎就被定在了原地。 脏孩子以前并没有见到过真正妖魈魅的面,只听过老爹临死前只言片语的描述,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心想,这妖鬼它怎么这么大呢?我与她一比,简直就成了个矬子。哎哟哟!这高矮胖瘦相差得也太悬殊了,我就是跳两个高,也打不爆它那大眼泡子。 傅千潇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啊!这就是那妖魈魅呀? 事已至此,丰明烨的手搭在刀柄上,快步向前迎去。 那妖魈魅边往前走边想,哎哟!好事呀!哪来了个这么个英俊帅气的汉子?美男子哦!今天真走运,比洞里我留下陪我玩那个强多了。哈哈哈……换一换,了心愿,活着就要换,死了当另算。你来得正好,真随我心,就你了。还有后面那个俊俏且极其漂亮的姑娘,你的容貌也归我,这样我和这位年轻帅气的汉子才能算绝配,他郎才,我女貌哦!妖魈魅想得美,心里的变动,使它的步伐就有点飘然如幻了,如同妖腾鬼舞一般,不但晃,还要浪一浪。 离着还有两丈远,丰明烨一看,气得怒火从胸燃。好你个妖魈魅,你跳的是什么鬼神舞?耍的是哪场子阎罗戏?他急冲数步,挥刀就横砍,想一下把那斗大的脑袋给搬一下家,给它挪个地方。 妖魈魅正处于情迷之中,蹿向前的身影与挥刀时的冷风把它惊醒。‘哇’的一声长嚎,你这汉子不近情,想要我的命。瞬时原地将身体整个下缩,躲闪着这致命的一刀。 丰明烨的刀锋带着银啸狂风掠过妖魈魅的头顶,划出一个半圆形的银弧,只是将那妖魈魅头顶上的半尺直毛给扫了个又平又光。 妖魈魅看着纷落的毛发,怒不可遏,好你个生硬汉子,不通情理,把我的妃子头给剃了,等我捉到你再说。随后立刻身形一变,一个还算靓丽的村姑,一下子就出现在丰明烨的面前,极力展示着自己的魔魅之力。 丰明烨这个气哟,你变幻身形我照样打,我今天就是来要你的命的。一个反手通天,由下而上,风驰电掣一般,想在瞬间把它破成两半。 妖魈魅似乎也明白了,今天的决斗,一定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生命终结之战。于是,身体竟然极其敏捷向后一退,又现出原先的模样,同时双臂向前猛力挥舞着。顿时,疾风带着倒地的大小树干及枝杈和枯叶,扇面一样涌向了丰明烨。 丰明烨挥臂力拨,他怕伤到刚冲到自己身边来的傅千潇,尽量扫开冲向她身前的那些飞物。 风过物停,妖魈魅也冲到了丰明烨和傅千潇的面前,它贪婪至极,两臂急速前伸,左奔丰明烨,右掠傅千潇,想来个左右单臂,一网打尽,力擒二人。 这种无视一切恣意妄为举动,更加激怒了丰明烨。你一个不入人列的魑魅魍魉妖魈魅,竟不把我们这俩人放在眼里呀!好猖狂!简直是狂妄至极!他闪身随手起刀,一个五脏偸心,那道冷寒银光速不及目奔它肋下而去,快过闪电,形似游蛇戏水。 那笨重的妖魈魅却瞬时原地弹起近丈有余。躲过肝破心爆这一劫,没等落下来就旋转起身体,只见四周全是一条条延伸的长臂。 傅千潇躲闪不及,被爪尖划破左臂。就在她稍一愣神之时,妖魈魅窥到她的破绽,变幻招法,双爪猛然前伸,想一下先解决掉眼前这个不知死的姑娘。 丰明烨瞬间急速侧移,在那魔爪接触到傅千潇身体之前挡住这狠毒的一击。并双臂由内而外磕开那两条毛茸茸的长臂。他虽然力道够,但也是硬碰硬,前胸与胳膊不免留下数处伤痕。 生碰硬撞,冲击力使妖魈魅后退数步。它立刻长臂狂舞,瞬时周围就出现了数个女人的身影,是高矮胖瘦不一,丑俊形态参差相异。在妖魈魅的率领下直扑丰明烨与傅千潇。 丰明烨腾空前迎,秋风吻叶,刀旋人舞,银光闪划间,凡波及之处,那些不同形色的魔幻女人如同瞬间的蒸汽,在短暂的闪现后就突现遁灭,消失殆尽。 妖魈魅迅速后翻躲闪,但还是稍微晚了点,脖子下在刀锋闪烁之间,还是触碰到其皮肉,多少被浅浅旋割了一下。‘嗷’声即起,随之,血也就从那壮硕颈下,顺其着长毛,开始往下滴答着。 这间歇的一瞬,丰明烨和傅千潇都在集中精力潜心凝神关注着,内心知道这妖魈魅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妖魈魅吃了个大亏,可不干了,它全身往外喷射数十个紫黑色旋转跳跃着的妖气团。那紫黑色妖气团一落地,立刻就在原地站立着,是数个眼窝空洞、鼻塌、齿獠面目狰狞的白骷髅。霎时,那些白骷髅,已聚集形成了一个扇面的半圆形骷髅阵。 傅千潇启动脚步,刚想挥剑向前,准备与那些骷髅相战…… 丰明烨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傅千潇:“别去!”随即拉着她又急速向后退了数步,离那妖魈魅的骷髅阵远了些。 也就在同时,个个骷髅即刻爆燃,团团烈焰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直冲天空。 再看周围约两丈余,原先那些白森森横断斜劈的树桩,个个都被熏染成了炭灰色。地上的干碎细枝,已经在燃冒着丝缕的青烟。 妖魈魅的阵法失败,更加恼羞成怒,‘哇’地又是一声长啸,不顾一切前冲了数丈远,逼近了丰明烨和傅千潇。眼睛也由原来的黄褐色渐变为血红色。它停住脚步,立在原地蓄力。突然,庞大的身躯开始启动,向前玩命地狂冲。 丰明烨和傅千潇知道不能硬顶,分向两边跳躲着闪开。 就在这紧要关头,钱通的腿也缓过劲来,抽得轻了。他看到那狂冲中的妖魈魅,离他愈来愈近,求生的本能,使他连滚带爬尽量向外移动着身体。 脏孩子是一直跟在丰明烨后面八九尺远,是丰明烨左,他也左,丰明烨右,他随后也向右,就想找个时机揍那东西几下。可总是慢半拍,只能跟在后面来来回回的,妖魈魅他连毛都没碰到,却把自己搞得眼花缭乱晕头转向的。此时,正处于丰明烨身后八尺开外,且和丰明烨后背相对,根本就不知道那妖魈魅在哪个方向,他现在已经处于找不着北的状态。 妖魈魅不顾一切向前冲,所到之处只要是有树木,大多数细一点的都被冲撞断。一时间,‘咔嚓’声不绝于耳,杂枝、乱物、枯叶遮日横飞……这妖魈魅今天叫丰明烨给打疯了,如同一头犟驴,一直冲撞到那临江的悬崖边附近才停住。 钱通和那脏孩子虽然躲过一劫,但也被妖魈魅旋带的气浪击中,此时,已经卧在地上眩晕过去了。 丰明烨心想,你演完了,该我的了,持刀纵身云步掠空飞奔过去。一个力劈,由上而下,寒风潇潇,冰霜齐下。 傅千潇也不含糊,随后而来,持剑就刺,红焰燃心,一条火舌直穿妖魈魅的前胸。 妖魈魅躲避不及,皮开肉绽,受了几处外伤。它垂死狂发,爆血摄魂。只见它周围出现了一圈迷茫的血雾,随之又形成一个诡异的血雾旋风,忽左忽右飘忽不定寻找攻击的目标。也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咬定上傅千潇了。 丰明烨看到此情,暗叫不好!以前跟着师父无影道术还是有的,知道这爆血摄魂的厉害之处。他赶紧追逐那团围着傅千潇的血腥旋风,尽量把它引到自己身上来,以便使傅千潇脱身,不至于在此法上丧命。 此时的傅千潇已经退到了悬崖边,挥剑也砍不散那团血雾旋风,只觉着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地虚弱,气息也急促而紊乱,精神更是不自主恍惚起来,手中舞动的长剑竟突然停了下来。 丰明烨赶到悬崖边,伸双臂将那血腥旋风揽住,同时运用道家之法逼迫驱散这团妖雾。实际上今天丰明烨这样做是最下策,只是紧急关头迫于无奈才这样干的,也是在傅千潇生死垂危时不得已而为之。 那团血雾在妖魈魅的法力下,与丰明烨进行着殊死搏斗,数个回合,自知不顶,便寻机向悬崖下逃去。此时的丰明烨也几乎是精疲力竭,随着那团血雾旋风的挣脱,自己也被晃了一下,紧跟着身体也坠下悬崖。也就在左手还没离开崖顶时,一把抓住了一棵悬崖边的小树,整个身体已经全部悬空处于悬崖之下了。 第24章 血战魈魅,不同路遇少女怀春: 傅千潇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内心急切,嘴里‘啊’了一声,可她由于树木挡着,并没有看到丰明烨在悬崖边抓住小树的手,只是觉着他此时已经坠落悬崖之下了。今天她数次危难之时,都是他在拼命相救,感激与慕恋之情已经如同一颗刚欲发芽的种子,留在了心底。她脑子里短暂地处于一片空白中,即刻又恢复过来,持剑直奔那妖魈魅。怒与火,仇和恨,诸多的情感与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合在一起,都集中在这把剑上。 妖魈魅刚才也是力竭而战,它想喘口气,却又见到傅千潇的长剑逼来。‘哇!’这次啸叫明显的力气不足。它闪到一边,张嘴,龇牙,舞动着两只长臂…… 傅千潇抓住它咧嘴的时机,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团东西,甩手打入那妖魈魅的嘴里。它毫无防备,嘴即刻一闭,把那团东西给咽了下去。看到这,傅千潇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继续持剑上前力战妖魈魅。 那妖魈魅可不是省油的灯,多年的修炼和魏太师的阴柔劲再加上那颗牙齿残存的功力,也是不可小觑的。用最后的疯狂,反扑着傅千潇。 傅千潇明显不敌,边退边挡,竟一时不备,被那妖魈魅祭出的气浪击晕,倒在林地上。 妖魈魅面目狰狞,它急速向前,要即刻结束了这个俊俏漂亮和它死战到底的姑娘的性命。 也就在这时,丰明烨已竭力从坠崖处爬上了崖顶,事不宜迟,持刀前冲,一个快速而简单地扫秋叶。 那妖魈魅的脖子处一个弧形冰寒银光一闪即逝,紧接着硕大的脑袋便滚落在一边,一腔残存的污血,也冲天喷起。在那颈腔处一颗不大的紫黑色物体随着血液喷到空中,瞬时化作一团雾气,向远方快速飘逸而去。那妖魈魅笨重的无头尸体,晃了几晃,终于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丰明烨不顾那喷涌后下落的血雨,俯身用手放在傅千潇的鼻子下,试探着是否还有没有气息。片刻后,手指明显感觉到有弱弱的温暖气流轻拂着,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立刻将提着的刀插进刀鞘,双手将傅千潇抱起来,离这个血污之地远点,他不想让这个年轻的姑娘躺在这遍地血腥的地方。 大约过了刻时,傅千潇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半躺半倚在丰明烨的怀里。顿时,羞羞之色,随之由心而起,微眯双眼,脸红如霞,赧然至极…… 丰明烨正运用道家之法为傅千潇平解她那紊乱的气息,救人要紧,根本就忘了男女之别。当看到傅千潇清醒过来时,这才傻了眼。现在是抱也不是,放也不是,紫着个脸,尴尬得很…… 钱通和脏孩子醒过来得较早,虽然还有点晕,但也能分清方向,两个人不约而同,向丰明烨围拢过来。几乎在同时,眼睛里出现丰明烨抱着傅千潇的影像。俩人处于疑惑之中,以为是让那妖魈魅给击晕了头,自己出现幻觉。不由使劲地拍着自己的头,然后,又狠狠揉了几下眼窝。再一看,嘿!还抱着呢! 那个脏孩子,人傻心直,立刻就嚷嚷上了:“爹!你不去打那妖鬼,抱着人家大姑娘干什么?” 钱通可不会这样冒失,他怕丰明烨尴尬,即刻转过身去,蹲在地上,随即将目光移到天边那朵白云上,佯装什么也没看见。 丰明烨让脏孩子这一喊,是更加窘迫…… 好在傅千潇已移动身体离开他的怀中,低着头坐到了旁边的一棵倒地的树干上。 丰明烨对那个脏孩子有些无奈,只好简明说道:“那妖魈魅已经杀死了。” 钱通闻听此言,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那兴奋劲不亚于一个金榜题名的状元郎,满面喜悦之色外加狂舞的手臂,嘴里不由己喊道:“发财了!发财了!丰爷发大财了……”边喊边向四处寻找那妖魈魅的尸体…… 脏孩子听到这句话,眼睛瞪得溜圆,同时那嘴也张得老大,好半天都没合拢上。稍一平息,马上就跪倒在地,冲着丰明烨就是三个响头:“爹!爹!爹!以后你就是我的亲爹!”然后爬起身来,在林子里奔跑着,追随钱通去找那妖魈魅的尸体去了。 丰明烨坐在那儿,无比尴尬,燥热由心至面。在这前后短短的一瞬间,竟把这二十几年没有体会到的深层难言羞臊之态,全部都显现在一同来的这几个人面前。咳!咳…… 傅千潇面色凝重,平息了稍许,就启动那仍然还在疲惫中并且虚弱无力的脚步,向林地四周慢慢搜寻着,她是想尽早地把哥哥的遗体找到。 丰明烨也不想在此耽搁太久,他还要去寻看那华熠的儿子是否还活着,就起身向那妖魈魅的老巢,前面立崖下那个大山洞走去。进了较为宽阔的山洞,地上还比较干净,没有想象中的遍布遗尸和骨骸,只是有数块大大小小较为圆滑的石头散布各处。洞内数丈后,已经是比较幽暗了,借着外面射进的微弱光亮,能看清此洞有个分岔。在另一个洞口处,人为封堵着数个大石块。丰明烨明白,这个洞里一定就是那个华公子的关押之处。不用犹豫,用力在拆掀翻转那些常人难以移动的大石块。不一会,便开出一个不算大的通道,弓着腰,身体可以通过,只是洞的里面更加黑暗,根本就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他只好弯腰摸索着前行,越过这乱石构砌的屏障,嘴里喊道:“华公子!华公子……” “哦!哦……”不远处山洞的一角,传来了很微弱的声音,弱小到如同蜂嗡蚁鸣。 寻声觅迹,只要有声音就好,表明还活着。丰明烨直到现在才把那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摸索过去,俯身背起弱到游丝,体如面团的华公子,弓着腰半蹲半爬,将他背过那石洞的岔口处。然后,又起身一直背到阴魂山下山的路边。他刚把华公子放在一边的枯叶层上,就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在那儿吃力地拖拽着什么东西。 原来,钱通和脏孩子寻找到了那妖魈魅死去的地方。当他们看到满地都是欲凝的血污,一个倒下的巨大身躯旁,立着那面目狰狞的头颅时,还是被那残存的搏斗场面给惊骇住了,好半天没敢向前走。 那脏孩子毕竟傻点,耐不住性子,率先探行过去。他看到那已经变成了血红眼睛,死不瞑目的妖魈魅的大头颅就在眼前,呆了一下,确认已死时,冲上去就是一顿暴风骤雨般的拳头……嘴里骂着:“妖鬼!你也有今天,还我爹娘的性命……” 钱通随后跟过来,一看那脏孩子的举动急了,连忙喊道:“别打!别打!打烂了上哪去领赏呀!” 脏孩子这才停住手,眼睛直直看着钱通…… 钱通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心里想,这小子不会是让这妖魈魅的野魂给迷住了吧?赶紧说道:“别光看我,来!和我一起把这颗值钱的脑袋弄下山去。” 这圆不溜秋的东西还真不好运,背着,不行;抱着,又抱不住。钱通围着它转了三个圈,也实在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倒是脏孩子简单,上去就拽耳朵。 钱通一看,嘿,他这办法行。就上前和那脏孩子一人拽着一个大耳朵,是边退边拖,这才搞到了快下山的路边上。 丰明烨看到此情景,是哭笑不得。心说,这还有个半死的,一会那边还能找到个真死的,你俩又弄回个妖头来。咳!真能添乱!他立刻对钱通说道:“快把那东西扔掉,一会抬两个人我们都要费劲的。” 钱通慢慢将拽着耳朵的手放开,还恋恋不舍地看了那颗脑袋一眼,心里感到无比惋惜,这东西就是金子,就是银子,都已经到手了,却要丢掉,真是的。但他在意识里还是很明智分得清的,不愿违背丰明烨的一丝一毫命令。撒手后,就赶紧来到了丰明烨的身边。 脏孩子虽然也撒了手,可心里这个气呀!你个死钱通,真是瞎指挥,让我帮你费力搞到这里。看着没,我爹不要这玩意。他用白眼翻看着钱通的背影,并且觉着不解气,又踹了那大脑袋两脚。 丰明烨看到钱通和那个脏孩子都过来后,就对他们说道:“你们俩在这儿看管好华公子,我去找那傅千潇去。” 钱通看了一下脏孩子,心里话,丰爷!您的心事可真多呀!但嘴上却忙不迭地应允着:“好的,我们一定把华公子照顾好。” 丰明烨又起身向那片刚才战斗过的林地寻找过去,边走边回头嘱咐道:“你们再去捡一些胳膊粗的树干回来,我有用。” 钱通先是一愣,随后便明白了丰明烨的意思,对那脏孩子说道:“走,跟我一起捡木头去。”在钱通的带领下,俩人就近在林中就忙活开了…… 第24章 血战魈魅,不同路遇少女怀春: 万从雪一行人,从源海城来源江城,已经在路上行走了十数日。昨天晚上在二道埠‘香居客’店里住宿时,也听到人们谈论那妖魈魅之事……当她(他)们问过店掌柜的老婆韩五妞后,确切知道了妖魈魅的一些事……今天一行三人,天不亮就起身上路,不敢冒险走那条近一些的路,也是与众人一样,绕路走的。三人三马,物少背包轻,晌午过后,便来到了这新老官道的三岔口交叉处。 石寒寅在前面开道,两柄乌铁双锤挂在鞍桥左右。当他看到离岔路口不远的野地里有三匹缰绳、鞍、镫俱全,就是没人骑的马匹时,觉着奇怪,便勒缰将马停住了。他还特意伸长脖子,向四周了望着,想看看远处是否有这些马匹主人的身影。旷野极目,枯黄早春,万物唤雨,以竞勃发。偶然间,竟出现了一只暖阳中率先羽化的浅黄色小蝶儿,在忽上忽下翩跹着自己的独舞。 周惜彤走在最后面,看到前面的石寒寅停住马匹不走了,便高声问道:“石老虎!你怎么不走了?看什么呢?” 不远处的万从雪,看到那三匹马后,也随手轻轻一勒缰绳,停住了行走中的马匹。她心细,观察得很仔细,看了下前方的场面后,就觉着这场景有点过于稀奇。奇的是,前面的这三匹马,有两匹站在一起,几乎是不敢随便乱走动;另一匹黄骠马,却在距离两匹马的不远处,非常警觉地小步左右来回慢慢移动着,像是在控制着另外的那两匹马。 石寒寅听到周惜彤的话语,回头看了看身后,近在咫尺已经停住马匹的万从雪。他这一路上,没少叫这个不是主人胜似主人的丫鬟屡次地管教。唉!管你就管吧,谁叫咱俩还多少带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呢。 石寒寅的不回话,使急性子的周惜彤多少有些恼怒:“石老虎!说你呢,你哑巴了?” 万从雪赶紧把话接了过来:“惜彤,不急,咱们歇会再走。你看那儿有三匹马,好像主人都不在这,也不知他们上哪去了?” 周惜彤听到万从雪这样说,就立刻跳下马来。她来到万从雪的马前,帮扶她从马上下来。 三个人就地各自在寻找落座的地方。石寒寅刚走到一块大一点且较平坦的石头旁,周惜彤紧赶几步来到他旁边,小手往外摆了几下,嘴上同时说道:“让开,让开……你一边去。”边说边把背上的包袱解下,放在石头上当个坐垫。然后又喊道:“从雪,你过来坐这儿。” 万从雪叫这个处处占先的周惜彤搞得有点不好意思,欲行不前的脚步,在那儿踟蹰着…… 周惜彤可不管三七二十一,走过去拽着她的胳膊就给安置在刚才放包袱的平坦石头上。 石寒寅立在一边,他这次学精明了。心想,我等会儿,等你选好石头,坐下后我再找地方坐,要不,你总是抢。 周惜彤拿眼扫了石寒寅一下,嘿!这家伙,闷声不响地耍鬼呢。她也就没再损石寒寅,自己搬了块不大的石头,放在万从雪边上,就坐下了。 看到这,石寒寅厚实的嘴唇露出憨厚地一笑,在近处一个棱角皆具的石头上半蹲半坐着。 周惜彤一看石寒寅那副坐相,嘴上就乐了:“石老虎,坐石头,石头不认石老虎,石老虎摔了一个大跟头。” 石寒寅也被周惜彤给说的,微微笑了笑:“摔不了的,我这是练马步呐。” 万从雪看着两个人,微微一笑。接着又把眼神放在那匹黄骠马的身上,仿佛要窥透这匹马的秘密。眼看就要进源江城了,她的心事却愈加繁杂起来…… 周惜彤大大咧咧,看到万从雪那个专心样,心里觉着好笑,嘴上也没闲着:“从雪,你看那破马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万从雪心不在焉地说道:“我想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管它是谁呢?又不是……”周惜彤说到这儿,便不往下说了,调皮的眼神微翘着下巴,都送给了万从雪。 万从雪这几天也多少受了点小磨炼,虽说以前的淑文之气犹在,本质不会改变,但多少也理会到些许常人之风。她想把事情转移个方向,就说道:“你那外表哥又不理你了,你还在这儿说这道那。” 周惜彤被万从雪这一说,心直的她也立刻把矛头指向了石寒寅:“石老虎!你哑巴了?” 石寒寅很害怕这个远表妹的嘴,历来是只有应付的份,没有反击的话。只好旧技重演:“我在看马,我在看马。” “好吧,你们两个人都在看马,那我看天。”周惜彤说着话,竟然真的仰头看起天空来。 万从雪和石寒寅不由内心泛起笑澜,但表面上依旧没敢表露出来。 也就在这时,从阴魂山那边的路上走过来四个人,抬着两副简易树干和藤条捆绑的担架,步履较为沉乏,慢慢向这个岔路口走来。这几个人是个个带伤,且每个人的衣服都留有数处不同破碎痕迹。特别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衣服破裂得最为严重,前胸处已是缕烂不堪;更甚之,一段衣袖在右肘处不见了踪影,留下一些寸把长残碎衣料,时而随行风向外忽飘着。血污块点状半干结状态附粘着发际与脸庞,一身数处凝结的血渍伴着累累痕伤。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从坐的石头上站起身来,略显惊愕的眼神注视着逐渐走近的几个人。 丰明烨早就发现了前面的三个人和那野地里自己的黄骠马,只是没注重这些路人,心思大部分是在这几匹马上。他稍微加快了些脚步,时间不长,就来到了那个岔路口附近。困乏,饥饿,劳累,是他们四个人的共同点。他对其他的几个人说道:“咱先放下,原地歇会再说。” 随之,两个担架就着了地,路口边的空地上担架的左右,这几个抬担架的人或仰躺或蹲伏各自在疲惫地喘着粗气。 丰明烨身体微蹲着,眼光却没离开他那匹黄骠马,想稍歇片刻,再去将马牵过来。 也许是年轻人好奇心过重,距离那担架还有数丈远的万从雪、周惜彤还有石寒寅,也都不约而同围了过来。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万从雪花容瞬变,立刻就惊叫起来:“啊!是两个死人!”语声未落尽,人已往后缩退了数步。 周惜彤眼疾手快,怕她摔倒,赶紧去扶她…… 石寒寅也快步一撤,伸臂保护着…… 脏孩子发湿汗滴,躺在地上,一边急速地喘着气,一边嘴里还不闲着:“说的什么话……那……不是还有个……个喘气的吗……吗?” 丰明烨的目光被她的这声惊呼给转个方向,定睛往万从雪的脸上看去。顷刻之间,目光一下子就留在了她的脸上。随即,他立刻在原地愣住了,眼神直直地望着她……小雪?她是小雪?他抬起手擦了几下汗、血粘混着的眼窝,再仔细观看。不错,正是小雪。当他接过王朝重任,在密山风无影那里已查阅的王朝记实录中,知道鬼人,不,朱天,不,先皇,不,仇人,不……他没有闺女,他以前是在欺骗…… 由于伤痕、衣破、面污加上刚才被担架上的死人惊吓原因,万从雪竟没有辨别出近在眼前的丰明烨来。不过她脑子里已有了一个较熟悉的印象,迫使她一个劲地再三反复思考着,努力去回想这眼前的汉子好像在哪见过?哪呢? 仍处于万分激动之中的丰明烨痴痴地看着万从雪,但她却迟迟没有回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丰明烨也不好意思走上前去喊她。无奈之下,只能借梯下楼,他向远处的黄骠马走去。 傅千潇、钱通也都起身跟了过去,想把自己的马牵到路边来。 那脏孩子一看,爬起来就向那些马匹跑去,赶在钱通前面,伸手就把钱通那匹马的缰绳给抓住了,嘴里对钱通说道:“我抓的,我抓的……你说过,我抓到马就是我的。” 疲惫,乏困之中的钱通无奈地喘着粗气:“好小子!你这是抢呀!” 也就在这时,远处源江城方向,浩浩荡荡开过来一大队人马。 等那些人马走近了,丰明烨一看这阵势,直摇头。这些人中有拿枪的,握棍的,挥刀的,拎锤的……不料还有抬鼓的,竟然出现几个提锣的,更有甚最后面那几个唢呐手也都没空着手。而当中那个人就是‘熠明夜’的大掌柜,华熠。唉!华大掌柜呀!华大掌柜!你这是来打妖魈魅?还是来送人肉大包子? 华熠看到丰明烨满身的血污和伤痕,愣了一下。紧接着眼光下落,注意到地上的担架,他那熟悉的儿子正死活不明地躺在上面。在这种情况不明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的等待,便急急下马,结果摔了个屁股墩地,爬起来又是一个踉跄,一下子伏在那担架上,老泪纵横地恸哭着:“儿呀!我的儿……” 华正晨是半醒半迷,听到老爹的哭声后,竟清醒过来,声音虚弱略带埋怨地说道:“哭什么呢?别哭了!” 闻言,华熠一下子停住了哭声,眼睛盯着儿子的脸数分之久,确认他已经转危为安。立刻起身来到丰明烨的面前,原地就是一跪。 丰明烨真没有想到华熠会有这样的举动,微显诧异,赶紧用双手将俯跪在地的华熠搀扶起来:“咳!华大掌柜,你这是干什么?至于这样吗?你解我窘迫的情谊我还没还呢?” 华熠几天来挂着抑郁愁云的脸,现在随着儿子被解救回来,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哈哈!走!回府,摆宴,今天我请丰少侠,也顺便宴请大家一起聚一聚。” 第25章 王权至上,臣子赤胆雄心初划: 第二十五章 王权至上,臣子赤胆雄心初划: 初夜,华府内外张灯结彩,异常热闹,在府内大厅里大摆筵席。在宴席的唯一上桌,共安排了八个人。这些人可都大有来头,不是巨富,那也是名流,再不就是官宦。有源江城富豪‘万货全’大掌柜万家福;人送称号且难见其身影的‘天域神医’包全;源江城的府尹谭德安;源江守卫参将阿克;新开的‘源江红’名院头牌名角柔似水;‘包尔和’赌馆大掌柜易家财。华熠是亲自作陪。上席主角便是少侠丰明烨。那‘众来合’当铺的大掌柜段德运、‘福聚财’银庄大掌柜连红年等等,与这上桌都连边也沾不上,只能排在二、三桌的位置上。 人员已定,席也备好,瓜果点心早早率先排上各个桌面,大部分宾客陆续落座。这时,华熠领着丰明烨走进宴会大厅。上桌已经落座的几个人看到后,都离座起身站了起来,目迎着丰明烨。 丰明烨虽说是地下王朝的新任君王,但在圈外这公开场面的身份只是个以前拉过驮子、现在也就勉强算个少侠的社会小人物,这盛大的气势对于他现在所在的外表地位有点不相符,况且今天他还是主角。可华熠就这么办了,源江城挂得上号的人,一个不落,全都给请来了,请来给丰明烨陪宴。 华熠将手一伸,对着那空着的上座说道:“丰少侠,请坐!” 上桌的众人也都微伸着手,几乎都异口同声地说道:“少侠请!” 丰明烨有点不好意思,这桌几乎所有人的岁数都比我大一半,就那个柔似水岁数小,还是个女流,感觉自己坐在那上席上,有点…… “少侠请坐……” 在一声声请让中,丰明烨无法推脱,就在上席落了座。不过他没有坐下,知道还有节目,站在那儿等着。 果然不出所料,华熠又一一介绍开了。 “这是源江城的父母官,谭府尹,谭大人!” 丰明烨抱了一下拳,逢场作戏,话少语简:“谭大人好!” 一身便装的谭德安‘哈哈’一笑,竟有点拍马溜须地说道:“久仰丰少侠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呀!”他这样说,也许是有别的目的。 丰明烨没想到趾高气扬且贪婪无比的谭德安会这样说,只好随着场合谦虚说道:“不敢,不敢!无名晚辈!” 谭德安是言未尽,怎肯休,习惯性抬起那胖乎乎的手摆了一下说道:“妖魈魅已经被你打死,官府以前出过告示,绝不食言,一定重赏你。这个吗?我说了就算,赏八千两你看少不?如果少,可以再加点。” 丰明烨一听,你这个贪婪的谭德安,又想借机征民财、剥民脂了。于是,赶紧回话,为的是尽早把他这个鬼主意打消:“谢谢谭大人的好意,我一两银子也不要,真的不要。” 谭德安本想借机强行征收源江城各地民众的银子,自己也好从中大捞一把,结果如意打算,却让丰明烨的拒绝给化成了泡影,美好的计划落了个空。久居官场,跟着那魏太师混,也练就了一副厚脸皮。于是,他借坡下驴,又抱拳,又拱手,里表不一竟然带着假意的感慨说道:“少侠仁义,真是佩服,佩服!我在此代表源江城的百姓恭谢少侠。” 此话,在大厅里未落下,其他桌上的讥笑声立刻就传了过来,这些声音明显是送给谭德安的。 事已至此,丰明烨只好再应付一下:“不谢,不谢……应该,应该……” 借着短暂话语空闲时段,华熠不失时机赶紧介绍起来:“这是人送‘天域神医’称号的包神医。” 丰明烨心里明白,他不就是我现在这个王朝的一个元老包全吗?可在这场面,样子还是要装装的。上手一礼:“包老前辈好。” 包全鹤发童颜,红光满面,约八十岁上下,唯一特点,便是那下巴上半尺许的山羊胡。此刻,他面慈目炯,神情坦然镇静,毕竟见多识广,又有众人崇拜敬仰的‘天域神医’身份,面对此事,处理起来还是游刃有余的。即刻微笑着回礼,并说道:“后生可畏,前途无量呀!”他这话既表明了王朝已经拥有了新生力量,又为将来倾托着希望,是明暗一语双关。 丰明烨已经听出了其意,微笑着看着包全,以此为回应。 “这是‘万货全’的万大掌柜,”华熠在接着介绍。 丰明烨以前随鬼人拉驮子时给他送过数次货,再加上师娘白羽情的叔叔是他的账房先生,人并不生分,话语也就随便了些:“万大掌柜,发财呀,以后有货别把我给忘了。” 万家福刚才不多时,已见到了从源海城而来的自己那个宝贝闺女,真是高兴得不得了。可是没高兴多一会,他随即又愁上心来。托那包神医给女儿提的那亲事也没个回音,好几次厚着老脸去找那包神医,不过他碍于老交情,每次都会让其见上面,却次次都手捋着胡子在微笑,满嘴就两个字,不急。你不急,我急呀!现在更急,急得要命。他通过刚才进华府的一番交谈和观察,已经明显地感觉到那华熠要把他自己的闺女嫁给丰明烨,你看他跑前跑后,围着丰明烨转,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他现在心里开始恨包神医了,神医呀,神医,咱这么多年深厚的交情,你如今却把我害苦了,你这副不急之药,真的要把我给急死。他面对着丰明烨拱着手说道:“丰少侠放心,你随时去,我随时有货。”他现在是急眼了,想把那丰明烨一下子给拉过去,恨不能现在就领着丰明烨去‘万货全’。 华熠觉着万家福话拉得太近了,也看见了他那从源海城来的,那个美貌异常而且淑文俱佳的闺女,心中内存警惕之意,就赶紧介绍起下一个来:“这是‘源江红’的顶级头牌,柔似水姑娘。” 一个万福礼后,眉眼传情,声如清琴:“丰公子好,丰公子英俊潇洒,一见皆万幸呀。” 丰明烨轻拱手:“粗貌拙相!见笑,见笑!” “这是咱源江城的护军参将阿将军。”华熠轻伸手,介绍着阿克。 丰明烨不亢不卑,礼节性抬手抱拳:“阿参将辛苦。” 五十多岁的阿克身材有些矮小,但较为壮实,由于长期骑马的缘故,两腿之间o字较明显,黑红的脸膛,八字眉下一双小眼睛,阔鼻两翼有较为明显的褶纹,同时连着两个下拉的嘴角。他是源江城的最高军事长官,掌管着江城范围内的大小军事调动、出击和防御,同时也是那魏太师手下的党羽,并负责向魏太师呈送各种秘密情报。别看其貌不扬,能量却不可小觑,既是源江城的最高军事首领,又是掌管绝密材料的黑手,知道很多府尹都不清楚的黑暗之事。这也正是那魏太师惯用的用人手段,达到他所谓的,同伙相掣、帮派相掣、王朝相掣的最终目的。阿克下拉的嘴角半张着,哈笑着抱拳回礼说道:“丰少侠客气,幸会,幸会。” “这是‘包尔和’易大掌柜。”华熠介绍着…… 言过落座,大家各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华熠对着一边摆了下手,说道:“上茶。” 不一会,数个丫鬟、小厮如结网穿梭般,来回于室、厅之间。两个丫鬟侍候着这上桌,瞬刻,盖口蓝釉精致细腻的茶碗,并随青花小托碟就轻落于宾客的面前。显然茶碗与小托盘不是同一种瓷器。至于为什么这样?在座的人可能都不知情,也许只有华熠自己明白其中缘故。 丰明烨刚从栾家川老道姑那儿来,在这饮茶方面上,数次受过老道姑的谆谆教诲,受益匪浅,自然不会带出凡客俗相。他左手轻托,右手将碗盖轻起,用盖轻轻拂了几下茶碗的水面。一股还算较为清淡的草药之味随缕缕蒸气弥漫着灌入他的鼻孔。他不由内心微微一沉,便面不露色,将茶碗又放到了桌子上。 此时,其他人都在以个人的饮茶习惯品着茶。从各自咂嘴舒目捋胡子的表情来看,这茶绝对是上品。 华熠现在把注意力都放在丰明烨身上,哪怕是他有一点微微变化,都不会逃过华熠的眼神。他那儿一口茶水在嘴里还没咽下去,就看到丰明烨将端起来的茶没喝一口,又把茶碗轻轻放到桌子上,便心起疑点,又再次让道:“丰少侠,茶薄,请谅解。” 丰明烨心里说,我那华大掌柜的哟,你这是茶吗?不会是把给你儿子熬的草药端上来了吧?当着众人的面,丰明烨还真不能把这事给说穿,怕伤了华熠那善意的面子。但,如果一口不喝,则更伤。他略微一思考,只好选择一个折中的方案,便吟了几句随口诗句:“春茶深山雾绕茶,五加碗中误佳心;众品茗露皆舒目,唯吾独自赏瓷韵。” 第25章 王权至上,臣子赤胆雄心初划: 几句下来,众人轻抚手掌:“好!丰少侠文武双全……” 包全也想借机在君王面前显示一下自己,就不紧不慢地说道:“茶树年年修新发,青春添岁远行舟,今朝窈窕茶山女,明日弓背夕阳妪。” 闻此言,华熠在脑子里略一分析,觉着这两个人的诗中都有含义。他赶紧起身来到丰明烨身边,俯身把那茶碗盖轻轻揭开一指上下的缝隙,一股五加叶草药之味,便不甘寂寞,伴随着微弱的水汽,又从缝隙中飘溢了出来…… 看到华熠的动作后,丰明烨在桌子旁,微微摆了下手,暗示着,那意思是别在这桌面上张扬此事。 华熠这些年来摸爬滚打,也练就了,凡事不上颜面,稳如泰山的性格。他心领神会,神色平和,稍抬起手,轻地喊道:“云云,青青,把茶给大家换换,这水有点凉了。”随后对上桌的人拱了一下手说道:“诸位,老夫稍微失陪,我再去嘱咐那王厨子一下,鹿肉烤好后,一定不要耽搁,离火即刻就上桌。”说完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云云和青青皆知内情,一时间脸色有些苍白,赶紧过来,将众人的茶碗收进漆器红木托盘之中,端起来,直奔预茶室而去。 此事逃不过‘天域神医’包全那双神眼,心里那是极其明白。名曰找厨子,实为寻茶因。那五加叶子的味道,我在边上都闻到了。瞒别人行,老夫我可是摆弄了大半辈子草药的,要是连这都识别不透,我还叫什么‘天域神医’?在那儿捋着胡子‘哈哈’一笑。 万家福现在的心思全放在如何抢先把这门亲事定下来,别的事不想理会更没工夫理会。当看到华熠那殷勤样,则是轻轻摇着头。心想,你就贴吧,怕是这华熠想做这丰少侠的老丈人要想疯了。 其他的人或许还不解其意,各言其论,在相互聊谈着…… 事因,还要从华熠的闺女,那个大小姐华曦晨说起。 华曦晨与华正晨虽说是龙凤孪生姐弟,但性格却迥然不同。华正晨爱好舞枪弄棒,视武如命。饭可以几顿不吃,武不能一天不练。可华曦晨却对练武或持棒挎刀之人极为反感,或者说已到了厌恶的程度。在她的眼里,打打杀杀,狂野粗俗,简直就像一些痴汉疯子一样。 华熠从阴魂山回到华府后,先请医抓药,把华正晨给安排妥当。就立刻忙着和太太在内室里交谈着事情,主要话题就是怎样想个稳妥的法子,自然而然地把闺女华曦晨嫁给丰明烨。凭着这么些年阅人无数的经验,他在脑海深处已经深深感觉到,此人绝不是个池中凡品,将来…… 太太叫闵兰萱,三十八岁,虽然人到中年,外表显得比较富态些,但五官身材还是很匀称的,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她对于丈夫的话历来都是言听计从,夫唱妇随,不过,有时也帮着提个小建议或想法什么的。华熠做到今天这样大的买卖,与她这个贤内助是分不开的。 俩人正在专心致志商讨谈论中,被寻找母亲的华曦晨给听到了。华曦晨脸带晕红,悄悄退出刚跨进内室的脚步。她刚才不多时,虽然看到了刚刚换上新装的丰明烨相貌的确非常英俊潇洒,可谓难得一见仪表堂堂的极品帅美小伙子,但在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愿意的理由,她压根就不想嫁给一个在世上整天打拼搏杀的少侠。她有自己的想法,早就数次在脑子里默默打算着自己的未来。她幻想中的另一半,那个清晰的他,在自己屡次的完美想象中,应该是一个朴实憨厚与世无争的田野农人,几间茅草屋,一块自给有余的田地,一处青山、碧水、蓝天自由自在的原野。一生不须富贵之中人上人,只想平淡夫妻度百年。 而现实正要把她的设想破灭,华曦晨情绪有些悲观,郁郁而行,回到自己的闺房,坐在床榻上,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 俩丫鬟,云云与青青,看到小姐满脸的不开心,也不敢贸然过问,只能垂手立在一边陪伴着她…… 时间在她低着头无限惆怅的数次轻叹中流过……屋里开始暗淡起来,丫鬟将油灯燃起…… 忽然,窗外有个小厮喊云云和青青去给宴席准备茶水。 云云和青青看了看小姐华曦晨,见她并没有反对,通过以往的经验,知道小姐许可她们俩去备茶,况且,外面还说明了是老爷吩咐的。就一前一后赶紧向门外走去。 华曦晨抬起头,眨了下长睫下的大眼睛,那刚才还撅着的小嘴,渐渐流露出孩童般顽皮的笑意。她也立刻起身,紧随两个人的身后跟到了自家专门用来烧开水的预茶室。 早春天短,华府大院内外挂着的数十个大灯笼把院子照得通亮,各个屋室也都燃起了灯火。 预茶室今天晚上很忙,数个丫鬟与小厮在那儿往干净的茶碗里加着适量的茶叶,今天这茶叶价格可不菲,是前几天才从南边特意快马赶送来的早春新品,连华熠都没动过口。这不是他舍不得喝,只是让那儿子华正晨闹得没心思喝。 门边的华曦晨看着这些人用精致小木匙小心翼翼在往茶碗里放茶,就转身向不远处的一排屋子走去。她推门来到弟弟养病的屋里,一眼便看到了八仙桌上燃着的油灯旁放着前时买回来的那几副草药…… 华正晨在微睡之中,被开门和轻轻的脚步声扰醒,半眯半睁着眼睛,看到是姐姐来了,气力不足地说道:“姐,你来了。” 华曦晨由于想着别的事,听到弟弟的话,立刻愣了一下,随即又应付道:“嗯,我来看看你。弟,你身体现在好点了吗?”边说边往那桌子边走,顺即向一个凳子上坐下去。 华正晨看到姐姐特意来看他,心里暖暖的。由于痴迷武功,以前姐姐内心又厌恶练武之人,平时也不太理会自己,这屋内她已好久没落过足了。他想坐起来和姐姐说说话,但体力仍然不行,只好躺在那里充好汉:“我有功底,没事的,姐,你放心。” 华曦晨坐的方向是侧身对着华正晨,把眉头微微一皱。哼,没事?你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还在那里装好汉呢?这就是你练武的好处?但嘴上没这样说,轻语缓言说道:“别动,躺在那儿安心养着,我先看看你的这些草药。”边说边把那几层马粪纸包着的草药包就给打开了。 华正晨觉着有点纳闷,早就有人拿着一副草药去熬,怕是现在已经熬好了,她现在看那些草根子干什么?但他也没在意,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愿意看你就看呗。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嘿嘿’一笑。 华曦晨看到包里尽是些根块、死虫子和干叶。她原本就害怕虫子,对那些风干僵死缺腿少头的数种干虫子仍存恐惧心,不由打了个寒战。她努力克服心理的不适感,微眯着眼睛,伸手赶紧捏出一些绿色的干五加叶来,一下子丢放到桌子上。然后,快速将那些摊开的草药又再次包好,不想长时间看那使人头皮发麻呕吐反胃的死虫子。接着,随手把桌子上的一些五加叶子攥到手里,起身就向门外走:“你安心养病,姐我还有点事,一会再来陪你。” 华正晨应着:“姐,你先忙去吧……” 华曦晨快步来到预茶室,正赶上众人往茶碗里沏水。她连忙拿过一个还没沏水的茶碗,把里面的茶叶倒进了炉灶里,又把手里攥着的那些草药五加叶给放在茶碗中。 众人都停住了各自在忙碌的事,一时都面面相觑,不知这大小姐她想要干点什么? 华曦晨把茶碗往前一放,说道:“这碗茶,还没沏水。” 拎壶的小厮赶紧过去,把水给沏上,然后,就闪到了一边。 华曦晨将那盖轻轻盖上,看了看其他的人,嘱咐着自己的丫鬟云云:“云云,你把这碗茶端给那丰少侠,我看他有伤势,特意加了点草药。要注意哦,上茶时千万别搞混了呀!” 对于主子的吩咐,云云不敢多问,特意记住了那碗茶在自己托的茶盘上的位置。这碗茶也就随心随意,来到了丰明烨的面前。 晚上的酒宴是近半夜才结束的。在宴席上把官府的和华熠的两回赏银之事费了些口舌才推辞掉。但众多繁琐杂事又接踵而至,首先是华熠这面的,那华公子华正晨委托老爹向他表明,说伤好之后就拜他为师,看华熠那无奈的表情和带有托付之意,一定是被儿子逼来的,可见这华正晨拜师一事是铁了心的。谭德安也跟着凑热闹,邀请丰明烨空闲时一定到潭府饮茶听曲……万家福更是不失时机地附耳相谈……柔似水……易家财等等,也都真心诚意相邀…… 丰明烨是,婉拒的,拒;该推的,推;能拖的,拖。一些实在是不能拒绝与推脱的几件事,也只好先应了下来。这宴席赴得,一个字,累。 第25章 王权至上,臣子赤胆雄心初划: 散席后,丰明烨在家丁引导下,来到挂着两盏灯笼临街客房的后院里。家丁交代完华熠的留话,便转身回返。他刚想进屋歇会,就在脚步离那门口也就两步之遥时。脏孩子忽然幽灵一样出现在了他面前。是一口一个爹叫着,非要跟着他拉驮子,把他给黏住了。好吗?婚还没结,孩子却十五、六岁了。 丰明烨拒绝之话无法出口,因自己小时候也是磨难重重,基本有和他相同的背景,出于怜悯同情之心,沉思了一下说道:“行,你以后就跟着我吧,不过这活可是又累又险,你可要想好。” 脏孩子虽然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习惯依旧没变,又用手抹了一把那没有鼻涕的上嘴唇说道:“爹走到哪我跟到哪!我不怕死!” 躲在屋角细心观察了一段时间的钱通,瞅准时机冲了出来,三步两步走到丰明烨面前:“丰爷,还有我,别把我给落下。” 丰明烨看着钱通,对于他半夜三更地不去睡觉,躲在墙角处的这个举动很不解。赵家财托你找我办的事,我都给他办完了,这家伙怎么还没回那‘远鹏’大车店去?于是,便随口说道:“别来凑热闹,赶紧回‘远鹏’去,赵家财还等着你干活呐。” 钱通眨巴着通亮的眼睛,他等我?我才不跟着那个窝囊废去呢!能给龙的牵马坠镫,不给熊的当祖宗。他把个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我就跟着你,你不要我,我就是去死也不回‘远鹏’。” 丰明烨看着钱通,咳!这都是些什么人呀?一个比一个赖皮!酒席桌上的一番应付本就有些疲惫,此时也不愿再黏缠下去,只好说道:“行了,那你也跟着吧,好死不如赖活着,那就活着遭罪吧。” 钱通高兴得差点冒出俩鼻涕泡,随话紧应,有些激动:“好嘞,丰爷,我以后刀山先上,火海先跳……” 就在钱通的话还没说完之时,一个人影蹿上了墙头,瞬间就落在了院子里。她正是那个去打妖魈魅的傅千潇。现在不光是丰明烨愣住了,就连钱通和那脏孩子的眼神也瞬间呆滞住。她紧走几步来到丰明烨面前,深深一抱拳说道:“多谢丰少侠打死了那害人的妖魈魅,为我报仇雪恨,还帮我抬回了哥哥的遗体,华大掌柜看在你的面子上又出资使他入土为安。我无金银相报,愿跟在少侠左右,生死共存。” 丰明烨一听,哎哟哟!你怎么也来添乱呢?我一个爷们,你一个姑娘,成天在一起,像话吗?他立刻抱了一下拳,婉言相拒道:“傅姑娘的心意,在下心领了,你跟着我们这些男人在一起,不合适……”丰明烨没往下说,他知道傅千潇能理解明白。 傅千潇摇了一下头,话语之中带着哭音说道:“我明白少侠的意思,可哥哥已死,我现在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天下之大,哪儿有我的立身之地呢?” 丰明烨被她说得在挠着头,无从一答,嘴里一个劲地:“这……” 钱通那股歪精神头又上来了,竟想到阴魂山林地时的情景。心说,丰爷呀,你是不是有点太不够意思了。把人家大姑娘抱够了,现在想把人家甩了呀?你这样做,不厚道吧!我钱通今天也多两句嘴,给那姑娘讨个公道。但这小子鬼头,话说得婉转,不损爷的高大少侠形象:“丰爷,你一个羊也是放,两个也不多,再加几个你也能看管过来……” 脏孩子不愿意听了,没等钱通把话说完,立刻把手一拍,脖子一梗说道:“我不是羊。” 丰明烨叫这帮子人闹得有点头晕,个个都不是些善茬子,怕争犟起来没完没了。他在无奈之下只好先让傅千潇随他们一起,并说道:“那你就先跟着我们几天,以后我和……”说到这儿他停住了话语,本想说和老道姑商量商量,看能不能住在道观里,但又觉着这样做不妥,那秘密之处是绝对不容外人进入的。他只好弯了个弯子,并继续说道:“和华大掌柜的说说,是否能让你在华府打个零杂。” 傅千潇又抱了一下拳,心怀感激之情说道:“多谢丰少侠!你收留了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子。” 脏孩子站在一边傻愣愣着看,脑子里却想着对这个年轻姑娘今后怎么样来称呼,不断反复疑问着。他始终没有忘阴魂山树林里丰明烨抱着傅千潇那一幕。他在左右掂量着,不知以后该叫姐姐还是该叫娘,嘴里一个劲自语着说道:“我叫她是?我叫她……” 丰明烨叫这傻小子搞得很无奈,怕他再说出什么令人难堪之语,赶紧给打断了:“别管别人,先把你自己姓名搞明白了。” 脏孩子既倔又犟,把脖子一挺,理直气壮:“我姓藏,叫藏……藏……”藏藏了好长时间,也没说出个名来。 钱通想到这小子抢马时那劲头,立刻调侃着说道:“我知道,你叫藏强盗!” 脏孩子气得要命,大叫道:“狗钱通!” 傅千潇怕他俩打起来,赶紧调和道:“别吵!让丰爷给个名不就行了。” 丰明烨更不想参与到他(她)们的嘴斗中,便略一思索,随口说道:“你以后就叫藏青锋吧。” 脏孩子这次没有出现傻愣状,而是随地跳了起来,手一拍,眼睛闪光,极其兴奋地说道:“噢!我有名了,我爹给我起的……” 丰明烨仰天叹了一口气,哎哟,我这一天过得,累哟! 晨光破晓,华府大院内薄雾微风。丰明烨匆匆走出客房的门,直奔那数个大草垛边的几排马棚走去。棚内骡、马众多,一时还找不到华府家丁把自己黄骠马拴、喂的具体位置。就在他寻找之时,那黄骠马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音并捕捉到主人传出的气息,在第三排马棚里发出一声长啸。 丰明烨闻声向前,先轻抚了一下黄骠马的额头,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也算是对这匹忠实于主人烈马的奖赏。然后,解下槽头拴着的缰绳,拿起一边柱、梁上挂放着的鞍、镫,给黄骠马备上,就牵出马棚区域。在高大的草垛边,他翻身跃上马背,向距离很近的华府后门而去。 华府院大,人多,后门处也有个巡夜的老家丁。在晨曦薄雾下,虽然天还不算明亮,但也能基本看清,现在华府所有的人,老老少少没有一个不认识丰明烨的。待马匹近门口时,老家丁赶紧去开那两扇厚重的门,并问道:“丰爷,这么早,您就去遛马呀?” 丰明烨微笑着:“不,我去会个朋友。” “噢,是去见朋友呀。”老家丁立在一边点着头,用目光恭送着丰明烨。 黄骠马抬着稳健有力的蹄步随后从他身边而过,出了后门,拐了个弯,便向东面数里之外那条薄雾缭绕川流不息宽阔的源江走去。 源江边在此处有一个突兀的页岩高丘,丘高近五、六丈,是面江处陡峭,接城面顺缓,其面积约二百六七十亩有余。丘上林木成片,繁茂粗壮,且都是一色的槐树,大多数树木一人怀抱,双手指尖不能相接。在这高丘的中部,稍偏向源江处,有一棵三人合抱不拢的老槐树,据传,生长已有千年之久。 丰明烨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行走着,将一条两边枯草和高大树木的幽森小路留在了身后。刻时,便看到了在那离地两丈左右处生有三条虬曲杈枝,并外延出数丈远的老槐树了。老槐树皮厚杈少枝稀,主要枝杈的老枝上存有十几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朽烂空洞,这便是岁月在它身上留下的痕迹,同时也表明它的苍老程度。在老槐树的左面三丈左右,是一个四合式独立院落,一条枝干已经在空中伸进了这四合院里。 此处就是那‘天域神医’包全的住处,也是他行医的地方。据说,这块地是祖传下来的。 丰明烨骑马来到大门前,就看到两名药童一左一右站在离门丈数远处,脸上挂些许疲困之色。这么早就有人站在大门外,且看起来他们在这里也不是一会半会了,这是他没有想到的。虽然没想到,但也不想去了解其中的原因。 两个药童均是中等身材,五官周正,按标准算不上英俊,但也说得过去。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胳膊与腿脚比较壮实。这俩说是药童有点言过其实,从面相上看,俩人都已是那接近十八、九岁的小伙子。 两名药童先把目光投向了那黄骠马,接着又移向丰明烨腰间挎的那把嵌玉包金皮鞘里的宝刀,最后,终于久久定格在他的脸上。带出一副算命先生看面相模样,观察得极其仔细,好像在确认着什么?在一番思考慎确后,便作揖施礼道:“少侠早。” 丰明烨可不管这些,边下马,边问:“包神医在吗?” “尊师在。”一个药童简单地回着问话。另一个药童便走上前去,伸手接过那黄骠马的缰绳。 第25章 王权至上,臣子赤胆雄心初划: 丰明烨随手将缰绳递给那个药童。他不再询问,前行数步后。早就有另一个药童伸出双手扣住青铜恶鬼兽头上的门环,往外一拉,那紫白色经过雨淋日晒严重褪色老槐树制作成的两扇厚重木门,随着那‘吱呀呀’轴臼摩擦的轻吟之声,就左右两分开,最后停滞于墙边尺余的地方。 药童没有在前面引路,而是用手向门里轻轻做了个手势:“少侠请进!” 丰明烨微微点了一下头,抬腿迈过高高的门槛,就向那庭院中间的客厅走去…… 随着‘吱嘎嘎……’声音的再次传出,身后那两扇木门又被重新关上。 神医包全的房屋是比较老旧的,青砖墙,屋顶覆大片灰瓦,灰瓦正失去原有的色泽变得愈加青黑,边沿垂脊处,青砖与瓦片相接的地方,竟有几棵枯黄矮小的茅草在晨风中微伏着。檐下开有不算太大的数个方格扇窗,窗纸较旧,泛着浅黄色,有些已经破碎。 庭院里有一些石臼、石杵、石碾,还有几口较大的陶缸;靠近西厢房的屋檐下,放着一大一小两个铸铁制作的药碾子,是外粗糙内光滑。院子中央看其形状是个花圃,青砖围堰内泥土裸露着。因现在正处于早春,花圃很萧条,只有七株距离不等,树皮呈灰褐色,且直径都已经超过碗口粗细的女贞,高丈五有余,伞状,立在那儿,其革质叶是庭院唯一的绿色。 丰明烨绕过花圃,来到客厅门口,见里面没什么动静,随手拉开那木糙色旧的方格扇门,走进客厅里面,随后转身又将门关上。他不想让那稍带寒意的冷风侵扰这温暖的厅室。 室内较为宽阔,一张大茶台放在客厅正中。茶台的面料却不上档次,是老槐树的,放在其周围的几把椅子也有些破旧,基本也都是槐木做的,可见,‘天域神医’包全是来了个就地取材。至于是谁做的,丰明烨通过那粗糙的做工已经大体知道了八九分,他判断极有可能是包全自己做的。 此时的包全,并没有在客厅里,丰明烨不想四处去找他,随手在靠近门口处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耐心等候着那个神医的出现…… 数刻之久,连着客厅的一个内室门,由内而外被打开。只见包全满脸汗水从里面走出来,他抬手抹擦着脸上的汗水,不经意间,看到了正坐在那椅子上等他的丰明烨。他汗也顾不得擦了,急前两步,‘扑通’跪倒在地,言语有些诚惶诚恐:“老臣有罪,未去迎接圣上。” 丰明烨赶紧起身,上前把他给搀扶起来:“咳!你这是干什么?我现在只是个破落王朝的继承者,等有哪一天,打下天下来,你再跪也不迟。” 包全立在一旁,嘴里说道:“规矩不能乱,没外人时,你是君,我是臣,不行君臣之礼,属于以下犯上,罪该万死。” 丰明烨对包全摆了一下手说道:“行了!行了!我没那么多讲究。”说完又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包全仍弓着腰立在一边,像个随时听候差遣的老家奴…… 丰明烨看着包全,这老朽,竟然在他自己的地盘上玩起了真的,看来他这地方我以后还是少来两次为妙。今天既然来了,也开开荤,过两句帝王瘾,把他先给搞坐下再说,他毕恭毕敬站在那里,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坐在这。于是,便调整了一下身姿,来了个正襟危坐,脸上便挂起九五之尊的表情,语深言沉地叫了一声:“包全!” 包全听到丰明烨直呼他的名字,也看到了瞬变的那一脸严肃像,立刻应道:“臣在!” “朕,赐你坐下说话。” “谢圣上!” 丰明烨说完这几句话,汗都下来了,感觉比打个妖魈魅都累,主要是话在嘴里说着别扭;其次是脸绷得太紧难受,摆姿势坐着身体发僵。心说,我不和你这迂腐的老头子玩了。他起身快速向门口走去,出了门面对花圃就冲大门外面喊上了:“那药童,你俩过来……” 那两个药童在大门外听到这音洪气足的喊声,相视一看,竟然原地不动,都不做回应。 不应答,不怨他们欺生无教养,要怪就怪罪他们的师父,这个‘天域神医’包全。自午夜后,从华府回来时分就吩咐过,让他们俩即刻就到大门口守着;还着重叮嘱,除非有个骑黄骠马腰胯宝刀的英俊年轻少侠来,可将其礼让进门,其他人等一概不准入内。你俩更不要进来,在外面给我看住了人。 两个人明白,师父这是又要制作神秘祖传的药了。不过这次有点特别,允许唯一的外人进入,还是一个少侠?师父他怎么知道有少侠来?难道早有…… 刚才明显是那少侠在喊他们,可师父并没有说过,少侠叫他们时就立刻进院呀!权衡再三,还是装聋作哑不进为妙。 包全看丰明烨转身出去,刚坐到椅子上的屁股,又马上抬了起来……接着便听到丰明烨在外面喊那两个药童。他摇了下头,心说,你就是把天喊下来,他们也绝不会回应你的。不好,我这无意安排,可别惹得圣上着急发怒。便赶紧来到门口,三步并作两步走,匆匆走到门外,站在丰明烨的右边,声如钟磬,向大门外面招呼道:“青佳,石硝,你们俩进来,丰少侠叫你们有事。” “来了,来了。”随着应声,两名药童拉开大门,小跑着过来了。 丰明烨长叹一声,唉!自言自语道:“这真是谁的马谁骑,谁的人听谁使呀!” 包全脸挂愧色,嘴里念叨着:“有误,有误,怪我,怪我……” 两个人来到了丰明烨的面前,那泛着青春朝气的脸上带有几分歉愧之色。其中一个轻声询问:“敢问少侠,叫我们有何事?” 丰明烨是个大度的人,关于不回应他之事,脑子里没留存下什么印象。他脸挂笑意,有点调侃之意说道:“叫你们备茶呀!我是客人,你们这堂堂有名的神医府,怎么没茶待客呢?” 包全在一边听到丰明烨的话,脸总算又恢复到了常色。心想,圣上,您昨天晚上还没喝够那五加茶呀?但嘴上却立刻就吩咐上了:“青佳去生火,石硝去提水,把咱那粗茶泡上,让少侠品品。” 俩药童闻声而动,各自忙活去了…… 包全仰脸看着丰明烨,侧身把手轻轻向客厅门口一摆:“少侠请,咱们客厅坐下谈。” 丰明烨看了一眼包全,那意思是,这样说话多好,都顺当,我也不累,你也不拘束。微转身,开门就向屋里走去。 其实包全刚想去开门让丰明烨,没想到丰明烨动作如此之快,自己被闪了一下,只好随后跟了进去。 丰明烨也不用让,在门口处一把椅子上坐定,对随后进来的包全说道:“赶紧坐下,我来有事要说。” 看到丰明烨直言直语的样子,加上俩药童也都在这院子里,包全也就把那君臣之礼言放回了心里。拉过一把椅子,但脸上仍带着几分敬畏之色,面对着丰明烨,只是半个屁股在椅子面上虚坐下来。嘴里应道:“好的,少侠请说。” 丰明烨此次来源江城,不光是为了给师哥全无妄欠的银子来收拾残局的,其中,不妨还有他自己的一个初步想法。住在那道观里,他现在觉着很别扭,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了。老道姑明显地不再处处管教他,严厉的脸犹在,话语却少了许多,增加几分谦让与遵从,眼神和数语了言中,却充满了无限的期待,似乎把这个朱氏地下王朝的一切希望全部寄托于他的身上。这无形的压力和现在整天碌碌无闻毫无所成,使他自己感到在老道姑面前有点无颜,每每面对老道姑时,他这个新任君王内心总在自责。可此事未平,另事又来。师娘白羽情每次心情惆怅之时,又总是来到他屋子里和他述说着这几年的往事,且一说就是大半天。他已经明显地感觉到,白羽情的心绪在波动。期望、重担、情感、亲情……事事每天都在萦绕着他。他想离开栾家川,离开道观,离开这个高处不胜寒之处。现在唯一能成全他这个目的的合适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被师哥全无妄搞倒的‘霸天驮行’的旗子再立起来。 临走时,老道姑摆手示意,并简语说道:“稍等片刻,我有东西需你捎送。” 丰明烨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下,等待着老道姑将东西拿出来…… 但出乎预料,老道姑站在柜子边,提笔蘸墨写了一封简短书信。然后,在那信封上涮涮点点留下几行隽秀楷书。一行:源江城,‘皇家泉’。中行:‘天域神医’包全启。后行:栾家川,‘皇凤观’。 老道姑书写完毕,待墨凝纸干,将信装入了信封,并没有去封口,也没留任何的言语和嘱咐,将一封敞口信,随手就交给了丰明烨。 丰明烨以前拉驮子时,多少也可以算是个源江通,可这‘皇家泉’的地名他还真没听说过,因有包全的名字,也不想多问。 第25章 王权至上,臣子赤胆雄心初划: 实际这样的书信叫君子信。也就是说,这信中所述内容和送信人有极其重要的关联。信是写了,口也没封,你若想偷看,那你就随便看。看后,自然而然就成了个小人。若不看,把信原封不动送到启信人手中,那你就是君子。但君子也好,小人也罢,这都是送信人自己心灵上的事。但是,此次书信,老道姑却没有半点考验丰明烨的意思,她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臣子的位置上才这样做的。让君王去送信,本来就说不过去,可这君王不是别人,是自己的亲侄子,在家族衰败与兴旺的紧要关头,在存与亡的关键时刻,她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但如果把那信再封上口,就另当别论,那叫欺君! 白羽情在老道姑写信之时,立刻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她将这些年以前存有和苟先生数次送来的银子,还有自己的所有金银珠宝首饰,都装入一个他们驮行独有的,且可随时背在背上的皮口袋里。然后,伸出纤细的手抓住那绳带,有点吃力地将它拎到了客厅里。在丰明烨将书信揣入怀里后,就上前把那皮口袋递给了他。 其实,自打丰明烨决定去源江城时,白羽情已经把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想等丰明烨走的时候,把他叫进屋里来拿走的。当看到老道姑写书信时,就把主意改了,怕丰明烨错解其意,不肯进她的屋子。 丰明烨知道这皮口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立刻伸手迎上,接过来。然后,又提到桌子边,放到了桌子上。他怕白羽情伤心,解释说道:“师娘,我先去看看情况,不便带这些金子和银子。如果真需要,我再回来拿也不迟。” 白羽情知道丰明烨的犟脾气,只要他认准或确定下来的事,别人是很难给予改变的,就是勉强改变了,他也会用其他的方法给你圆回来。那年冬天那个雪后的早晨,他去梦源镇山神庙看他师兄贾义刀时,送别时给他的那些银子,他回来后,是原封不动又还了回来……白羽情情不自禁叹了口气,唉!凭自己大脑中的预感,他今天这一走,从此便很可能就会很少再回这道观里长住了。她将那柔柔的目光停留在丰明烨的脸上,数年在一个屋檐下,是朝闻夕见,纯情真谊,在这刻时之后,可能就会成为以后脑海中的美好回忆。一种失落感由心而起,随思绪在蔓延着……那大大的眼睛,顷刻也不由己,在润润含晶……她极力控制着波动起伏的情感,语缓言深:“也好,你需要时,一定回来拿,若不够,我苟家店还有房产与田地。” 丰明烨面带些许愧色,这个该死的师哥全无妄,他这是要让师娘倾家荡产呀!连忙应付着:“噢,我代我那师哥,谢谢师娘,需要时就回来拿。不早了,我得赶紧去栾家川的‘源江川’大车店那里,要不,那赵家财派来的钱通,又要骑着那匹瘦马在道观外喊叫了。” 白羽情微步轻迈,走上前去,来到桌子边,帮丰明烨整理着那没有明显褶皱的衣服,并轻轻用手扑扫了几下那没有一丝灰尘的衣角,并深情叮咛着:“路上要小心,到了源江城不要和债主争执,他们要多少银子,你就应下来,回来拿给他们……” 丰明烨没有言语,只是嘴里‘嗯嗯……’着。可心里明白,师娘呀,你以为我那师哥就欠了点银子吗?他的各种烂账多着呢…… 丰明烨看着包全那目不斜视,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笑:“事不大,我来给你送封信。” 此话一出把包全吓了一跳,心想,是谁这么大的胆?敢让圣上来送信?不过面上没显露出来:“哦,是这么回事呀。” 丰明烨将右手插进怀里,掏出了那封信。由于昨天打那妖魈魅时候也将它带在身边,不免信封被沾上了数处小片浅淡的血迹印痕,好在信封是厚实的灰皮纸制作,色较深,血痕不太明显。他将信递给包全的同时说道:“我一时大意,没保管好,有些污损,请见谅!” 包全赶紧起身双手接过,连忙说道:“少侠为民除害,血染信笺,珍贵至极,老朽定当收藏,以传后辈。” 丰明烨一听,脸现无奈之色。呔,怎么什么东西到你这儿都成了宝贝呢?他让包全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搔了一下头无意随口说道:“看完,就烧了吧,别留那破玩意。你要是想要,等我发达了,给你一车好东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包全立刻回话:“谢主……”随着话语停住,那刚要跪下的身躯也随之瞬间滞怔住,立刻便恢复常态。然后,自嘲自笑:“嘿嘿,谢谢丰少侠。” 丰明烨叫这包全搞的是忽冷忽热,朝润夕燥。他想离开这个地方,不由把目光向那屋门看去…… 也就在这时,屋门被打开了。一个药童端着同样是整块槐木刻制的茶盘,上面放了两个有些粗糙的紫砂茶碗走了进来。他将茶碗放在了丰明烨和包全的面前,没有言语,便退了出去。 包全则伸手先礼让着丰明烨:“少侠,请喝茶。” “好,我正口干舌燥呢。”丰明烨左手端起茶杯,右手习惯性地用杯盖拂了数下水面。缕缕水汽中带着原野清爽气息和自然花香拂面扑鼻,使人犹如进入了鲜花盛开春季的原野,嗅过之后是脑清目明。只见碗里淡黄色茶水如琥珀样润泽晶洁,有不少蜷曲的半环形物质黄中带绿卧沉于碗底。丰明烨已感觉到,此碗中绝不是茶。他将端起的茶碗送到嘴边,轻轻吸了一口,嘴里立刻先苦后甜,水到喉咙处却变得无比清爽和滋润,不由自主又连饮数口。 包全看在眼里,乐到心里:“少侠,这茶,合乎你的口味吗?” 丰明烨将茶碗放在茶台上,点了一下头:“苦中有甜,清爽润喉。你这碗里放的是茶吗?” “呵呵,不愧是文武双全的少侠,连这暴马丁香入药的内层嫩皮加花蕾熏出的药物,泡出的明心水都能品出来。看来,鱼目不可混珠也。”包全说完,也把茶碗端起来。 丰明烨微微一笑:“惭愧呀,我只知道它不是茶,可别的并不知道。不过你这明心水的确诱人,色晶香怡。” 包全将茶碗放下,略显得意地说道:“这暴马丁香内皮的好坏,全部取决于树龄、季节、时间、方法、熏制加工上。但这明心水,全在这泉水上,只有这‘皇家泉’的水冲泡出来才够味。” 丰明烨这才明白,噢!原来这儿真有个‘皇家泉’呀。其实丰明烨并不知道这‘皇家泉’的来历。这‘皇家泉’是朱家先祖朱先赐的名,数辈前,朱先率兵攻克了源江城,可是也受了箭伤,还不轻。治疗伤病的事,就落在了军营中最好的药师包全的先祖包一贴身上。他觉着城刚打下来,遗尸、残肢,凝血等等较为污浊,无论思想和情感上都易使人产生波动,不宜做养伤之地。他就四处寻找,当来到这源江边的高丘,看到四周林木葱郁,僻静又安闲,是个养伤的好地方。就回去领着几个卫士,抬着昏迷中的朱先来到这里。他们先在老槐树下搭建起帐篷,安顿好朱先。每天是泉水熬药,泉水煮米,就连给朱先擦洗身体,也用这烧热的泉水。朱先大难不死,伤很快就好了。有人说,是包一贴医术高明;但也有人说,是山坡下那眼泉水好。在夺取京城后,朱先做了皇帝,想起了那段养伤的事,就把这高丘上的所有土地和林木赏赐给了包一贴,可这泉水是皇家的,并给此泉赐名‘皇家泉’,但包家可以随便用。这些事,在密山王朝记实录上都有记载。但王朝纪实录册数太多,丰明烨只看了部分册数的内容,还没看到那儿,可能以后会看到的。 在丰明烨有滋有味品饮着这所谓的明心水时,包全已展开那封书信,看了起来。信写得很简洁,大体的意思就是说,新皇已继位数载,望众元老重臣鼎力相协扶。包全一边看着信,一边眯着眼睛在想。密山,那风无影真是名副其实,常人的确很难见到他的影,一心写王朝记实录,对于别的事基本上漠不关心,这重担他不可能挑;皇家宗室里,那霜鸿秋枫,自从自己的师妹死后,情绪波动很大,整天蹲在那皇冢里守着灵牌给油灯添油,空闲时就练那任风的无剑之剑,一心想杀死任风,为他师妹报仇,这副重担也没精力挑。腾雾山的‘雪峰洞’,那童国师是个酒鬼,喝一天,睡俩月,而且好大喜功,谱爷一个,不用去看也知道,正在那御寒室里躺在熊皮上醉梦周公,等新皇去拜见他呢!看来眼前这个新皇,没有要去拜见他的意思,或许三年五载极有可能不会到腾雾山去,这副重担,他童原恐怕还没时间挑。‘皇凤观’,那朱鸿是新皇的亲姑姑,这个吗…… 包全把元老级臣子没死的,挨个过滤了一圈,最后落到自己的身上。他不好评价自己,但心里那杆秤的秤杆还是往上翘了翘……这封信作用大呀,这明显的就是皇家对自己的信任和重托呀?既然皇家这样信任,那老臣我定不负皇意,肝脑涂地,万死不辞……想到这,包全有些激动,气息微急,脸色绯红。 第25章 王权至上,臣子赤胆雄心初划: 丰明烨不明其内因,观察到包全现在处于激情澎湃之态。看封信就能让你心情如此的起伏,看来我那姑姑不但面阴手狠,连这水墨之字也具有杀伤力呀。 实际聪明的包全对这封信理解有误。其一,他以为丰明烨知道信的内容,其实老道姑并没有说,丰明烨也从未打开看那封信,他现在根本不知那封信里说的是什么;其二,有点误解这封信的原意,老道姑本意是想让他出面联系一下众位老臣,集思广益共同来辅佐新皇,他却理解为,王朝只重用于他,辅佐新皇非他莫属,是临危受命。 丰明烨一碗茶几乎饮尽,等待着,看包全是否回信,如有回信,他可差人给老道姑送去。看包全那意思全无回信之态,也就放下了此事,向他谈起自己来源江城有意重建‘霸天驮行’的想法:“我此次来源江城,已化解完债务之事,想继续运营那驮运的行当,你看怎样经营更为稳妥?”丰明烨的目的只是想征求下包全,看他有没有好的建议,如果有,不妨说出来听听。毕竟他是王朝内的老臣子,据闻他以前和鬼人关系较好,帮着出过不少好点子。 听到丰明烨说要办驮行营运,猜想着他可能以此为契机,继续先皇未完成的事业。包全的思绪也随即就来了个跳跃式,脑子里一个新的想法就油然而生。成家立业,成家在前,立业在后,先成家,后立业。在我皇立业前,应该给他先找个贤内助,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于大业。但必须是那温柔贤惠、知书达理、聪明睿智、美貌端庄……的人,与君王相配不能有瑕疵。这事可是个大事,操办起来必须万分地小心谨慎。因为他是君王,人选绝不能凑合来,可谁合适呢?他思前想后,把万家福托他办的事想起来了。昨天应约去万府,见到了从源海城远道而来的万从雪,这万大小姐可是个合适的人选,才貌俱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有老爹万家福那富甲一方的雄厚资产,相信圣上他绝对会同意的。这样我在万家福那儿也能交代过去,毕竟是多年的亲密朋友。他早在一年前就提过闺女结亲的事,不是一直拖着不给办,而是此事太难,那可是君王呀,不了解脾气之前,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他面向丰明烨,恭敬中略带试探性地说道:“少侠目炯面煜,既有洪福,又有红运,更有数枝桃花之幸……” “别说了,别往下说了!”丰明烨赶紧摆手制止住包全。我是想听听你的建议,结果你给我算起命来了,还弄了个桃花之幸,还数枝…… 包全以为丰明烨不好意思,他也看出那华熠想把闺女嫁给丰明烨。莫非他已经应下了那门亲事?但即使这样也不妨碍吧,哪个君王不三妻四妾的?包全‘嘿嘿’一笑:“我说的不是她,是那万大……” “什么是她,不是她?千大、万大的?你别说了行不行?”丰明烨从椅子上立刻起身,转身就要向门口走。这都是哪和哪的事吗?这老朽?怎么突然间就答非所问了呢?他不想在这里继续谈下去,面向门口说道:“我还有点事,要回华府去安排下。” 包全不明白此时丰明烨的心,以为他不喜欢那万大小姐。心里有些惭愧,没有给自己致密好友把事办好,也没能让自己的君王舒心。一看丰明烨要走,更是有些急:“少侠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门前的丰明烨有点生气,他以为这东西准是回信。早干什么来?写信不早点写?闲言碎语,你却说了一箩筐,真是的!不免语气略带烦意,催促着:“那你快点。” 包全是一边急急忙忙往内室走,一边说道:“少侠稍等,我马上就回来。” 丰明烨转过身来,没有言语,眼见那包全的身影消失在内室门里…… 片刻之时,包全就双手托着一个原色槐木制作的长条形木盒,由内室快步走向客厅。那个木盒子长不过五寸,宽、高各约三寸许。他紧赶几步,来到丰明烨面前,将木盒向前一递说道:“我昨天赴宴时,观少侠有伤势,虽不严重,恐以后留疾。从华府回来后,就开始熬制这活血散瘀、舒筋壮骨的祖传血络膏,由于此药需要长时间熬制,直到少侠来了后,又过了刻时,才制作完毕,已密封于木盒蜡丸之中。现给予少侠,拿回去服用。” 丰明烨长叹了一下,唉!这‘天域神医’包全,还真是个有心之人。他接过那散发着淡淡木香的原色木盒,心怀感激之情,真情实意地说道:“谢谢神医!” 包全脸现受宠若惊之色,连忙说道:“不谢,不谢……应该的,应该的!” 丰明烨将右手中的木盒子交与左手,推门向外走:“神医留步,不用送了。” 包全则跟在后面,还嘱咐着丰明烨:“少侠请记,此药共十二丸,每天早晚各一次,温开水送服。” “好的,神医就此留步,不必再送。”此时他已经绕过了花圃。 两名药童闻声也都由房内奔出来,随同着师父,一同为丰明烨送行。其中叫石硝的那个,已经快步赶到了丰明烨的身边。 丰明烨一看,这不说不要紧,一说又来了两个人。 客走人送,来到了大门口外。石硝紧跑数步,去不远处简陋马棚里把黄骠马给牵了过来,将缰绳递给了丰明烨。 丰明烨右手接过缰绳,左手虽然拿着那木盒子,但也不碍事,手臂一搭鞍桥,纵身跃到马背之上…… 也就在这时,那林木茂密枯草覆盖着边缘的幽深小路上,出现了几个骑马的人,正向着大门口而来。 丰明烨在马上抬眼向那逐渐接近院门口的几个人看去,最前面那个是昨天在岔路口看到的那个持双锤的男侠。在昨天晚上的宴席中,万家福在最后要散席时候,借酒劲盖脸,对他说起了自己的闺女万从雪,并说她在岔路口见过他。此时的万家福已经有六分醉意了,言语啰嗦着,一点不落地告诉着护送自己闺女这些人的名字,而且还重复了好几遍,特别是他那宝贝闺女的名,更是有意无意多念叨了数遍。丰明烨当时也很惊愕,呀,这小雪原来是万家福的闺女呐!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前面这侠士叫石寒寅。后面便是万家福。紧接着就是他那数次梦寐中的小雪,万从雪。最后那个是周惜彤。 丰明烨一时头脑有些凌乱,他们来干什么?要是我不急着走,是不是能和小雪说会儿话呢?丰明烨此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急着走的举动了。但事已至此,马都骑上了,再下来,也有失脸面呀!唉!这时辰卡的,它怎么就这么准呢?尽管情牵丝连,那个使他祈盼相见的人儿就在眼前,丰明烨还是不想在众人面前留下优柔寡断的形象,他右手一抖缰绳,在万家福他们那些人刚接近大门口时,就纵马先向外面的小路走去。 ‘天域神医’包全在后面有些急,他早已看到万家福领着闺女来了,可那丰明烨又开始往外走,情急之中说道:“少侠,别忘了,一定温开水服药呀。”他那意思是让丰明烨停下来等等,看有没有机会让这俩年轻人相互面谈几句。 万家福早早就看到了丰明烨,高兴得要命。嘿,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正好今天你也来了!又有‘天域神医’包全在,那结亲之事,也就板上钉钉,没跑。正想在兴头上的他,突然,看到丰明烨骑马往外走。刚才的得意劲,立马丧失殆尽。他立刻将马缰绳一拉,停在那儿,看着那已接近他,近在咫尺的丰明烨后,便抢先拱手,嘴里说道:“丰少侠早,你这是要上哪去?” 丰明烨在马上一抱拳:“噢!是万大掌柜呀,因有点急事,要回华府,我就不下马了。”明明和万家福说话,眼光却老是往后面的万从雪身上移。 此时,万从雪也将马停住,她一个千金小姐,淑静柔慧,矜持有度,当着这么多人面,也不好意思和那早已牵想数年,梦中相恋与离别,现实就在眼前的那个他说话。只是将那饱含倾情的目光扫过他那英俊的脸庞,即刻便羞涩着离开,离开后又恋恋不舍地再返回去…… 丰明烨在众人面前盯着人家姑娘看,也有失身份,也是躲闪着,但在俩人眼光相对的一刹那,如万缕情丝在无形中瞬抛…… 万家福想留住丰明烨,在马上说道:“少侠,能不能随我到神医那儿一坐,咱们说些家常话,再一同回去呢?” 丰明烨笑了笑,摆了一下手,嘴里说道:“我已经在那里坐过了,就不必再去叨扰,我回华府,后见!”说完催马向前走去,就在和万从雪骑的那匹马错镫时,俩人的目光又再次相遇,虽说是瞬间,但一切都随着眼光,融入这无声的不言之中了。 万家福有些后悔自己来晚了,不免心里就遗憾起来,看到丰明烨过去,马上转身侧向拱手:“回见……” 万家福的声音传出时,丰明烨已经过了周惜彤骑的那匹马…… 这一刻,你我虽然不是恋飞的蝴蝶,却各自拥有梦寐的翅膀,追逐你,那是我的梦想。 这一刻,你我依然沉浸相识的童颜,可相互挥手凝视着羞容,带走风,永远你在身边。 这一刻,你我诚然拥有心恋的祈盼,如温柔目光影印在心间,轻启唇,甜蜜它是初恋。 第26章 千里探儿,匪扮官差一言难尽: 第二十六章 千里探儿,匪扮官差一言难尽: 一夫岭,春寒料峭,云低天阴,崖高谷深,涧垂林密。内寨议事大厅内,闷闷不乐的洪天炮,在厅内转着大小不一的半圆圈儿,脑子里不时闪现出洪小炮的影子。别说,现在这段时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有事没事的,一直在想念这个半路捡来,好几年都没见面的儿子。现在二弟全无妄的‘霸天驮行’也已经破产了,往源海城送金子、银子,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小炮他在源海城文武学得怎么样,也有一段时间没有了音信……前些年的信里,光说源海城怎么好,自己从没去过,源海城的印象在脑子里,始终是个漂浮着的幻境。我洪天炮不能光在来信中,听他们所说源海城如何繁华,源海城如何富有,要什么有什么,我要亲自去逛一逛体验一下是真是假……可想法产生以后,问题却又接踵而至,自己从来就没去过的陌生地方,如同海市蜃楼,缥缈不可及,会不会到那里后,把命也留在那里呢?但为了看看儿子,也为了自己这辈子不留遗憾,他下定决心,决定来个大冒险,亲自去趟遥远的源海城。可怎么去才好呢?自己这一身匪气,打家劫舍占山为王黑吃黑在行;但对外面的花花世界,还是了解得太少,根本就融入不了众人不断变化的圈子里。困惑感犹如一团乱麻,在他脑子里绞缠着。急得他是拍胸又挠头,想着一切能去源海城的可行办法。 洪天炮说干就干,立马就回到自己的大屋子里,换来大小二位压寨夫人,要其将自己装扮了一番,把外表来了个改头换面。但究竟怎样装扮,他还是没有准确的方向,有待二位压寨夫人帮忙参谋。 大的叫姜秋菊,长相较为普通,既没有过人之处,也无明显糟粕点位。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为了讨好大当家的,献出计策,说道:“大王你金银多,面相富贵,何不装扮成一个富商,这样才能彰显出你的气派来。”她并不知道洪天炮要干什么,或者到哪去。只是自己日渐人老、花黄,内心存有危机感,想在他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让他在心里留有一席之地。 二的叫唐春兰,长相胜过老大,带着数分妖娆之气,岁数上,更是小于老大六七岁,优势明显。有了自身资本,也就不把老大放在眼里,马上就提出相反的建议来:“大王是仪表堂堂男子汉,勇猛威武,扮作一个江湖侠客才对。”她故意唱反调,不让这个女人占得先机。 姜秋菊拿出大婆子样,以大压小,脸一拉,说道:“扮富商,大王天生就像富商样!” 唐春兰更是寸步不让,以小欺老,眉上挑,说道:“扮侠客,大王原本就是侠客人!” 争吵声由低转高,并且有蔓延的趋势…… 洪天炮对于这两个压寨夫人,还是不能清除哪一个的。老大的几个兄弟遍布大江上下,为他提供情报,探财路;老二的三个亲叔叔,都是在各个镇子里,给他销售黑货,做黑买卖。也就是说,一夫岭,一多半的财产收入,要靠这些人来完成。 等两个人互不相让,达到了土匪婆子原本习性,说不过,骂,骂不过,打,这个节骨眼上,洪天炮及时出击,化解恩怨:“干什么?都静一静,听谁的,我自有主张。” 两个一触即发的匪婆子,一个放下了五指巴掌;另一个垂下鹰爪勾指。两个人将相同意义的眼光,同时看向大当家的。 洪天炮倒也不含糊,开口说道:“扮什么,不是你我说了算的,我扮好后,要让内寨的一些兄弟们看看,他们说哪个像,我就扮哪个。” 就这样,洪天炮自己大屋子里扮,跑到议事大厅里让兄弟们看。可是演示了好几次,不是不像,就是假的让人发笑。当匪首惯了,那种匪气匪风已经深入了骨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过来的,根本适应不了别的行当。他在手下这一些人想笑又不敢笑,不笑又忍不住,只好蒙脸、捂嘴、转身……的形态下。只好以尴尬状态,摇头加摆手,草草收场了事…… 别人都不知道洪天炮今天这是究竟想干什么,抽的是哪一股疯?众人只有看的份,却没有一个人敢问缘由。山寨待久了,免费看耍猴也不错,只要大当家的不嫌累,愿意耍,兄弟们可以奉陪到底。议事厅里一时热闹非凡,除各个岗位上值守者,能来的匪兵都陆续来了。二当家的刘铁贵;三当家的陆碌碡;神机军师薄千书也都在场。 看着,看着……毕竟神机军师薄千书读过几天书,手捋着山羊胡,竟然看出不少门道来,揣摩到了他内心的一些意图。这意思,莫不是,他想出远门到那人烟稠密的闹市去?再看那洪天炮由于扮相不成功,灰心丧气一筹莫展还并不甘心焦急的样子,就凑上前去给他出主意:“大当家的,我看您最好扮个差官,这样既不失面子,路上也没人拦您。” 洪天炮听后,高兴得几乎要蹦跳起来,不愧是个军师,只有他能猜测到我要干什么,这老瘦猴,还真有两下子。他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好主意,匪扮官,不一般,我与那差官虽然行业相对,但形象也差不多少。就这样定了,我扮个小差官,没人能认得出我。” 薄千书这话原本是套弄洪天炮的,看他是不是真要出去,结果他脸上的表情已露出了内心的行动。他也想跟着去外面遛遛,顺便散散心,机会合适的话,顺便也打点野食,老在这山寨待着憋得要命,下趟山,还都是别人去,自己根本捞不着。当他一听到洪天炮扮个小差官,心里就有点凉。看来自己要去不成,赶紧提醒着说道:“要扮就扮个大点的。” 洪天炮立刻瞪了薄千书一眼,扮个大点的不露馅才怪呢?他知道扮大的,就要带小的,把那粗短手指的手掌一摆说道:“人多肯定会乱杂,目标太明显,我一个人,身轻马快,藏躲也很方便,也可省些多余口舌。”那意思是,我不相信其他人,就我自己去,有别人跟着,我不放心。 薄千书搔了一下头,虽然面上挂着无奈之色,但也无法更改大当家的明显意图。只好在心里偷偷嘀咕,这个粗炮子,他还挺精明的,这是怕别人出卖他,不敢大白天带人到大庭广众去。话说得很明白,他只好借梯下楼,嘴上回应着:“也好,不过千万要谨慎行事呀。” 洪天炮又耍开了匪首惯用的蒙骗手段,‘哈哈’一笑后,说道:“你知道我去哪呀?别的地方我不去,我那六妹,叫我上她那儿住两天。”反正这事,那绿帽子戴在把子兄弟牟崇头上,他本人没有什么脸面上的顾忌。 薄千书让洪天炮这番亦真亦假的话,给晃得发晕,本来这家伙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主,粗中有细,细中还带泥。他现在也很难正确判断出,这洪天炮他到底是去闹市?还是去他六妹那里?这家伙在常年的劫匪生活中,养成了一种狐疑狡兔之性,滑得很呢!他那干六妹,是猫爪子寨大寨主牟崇的老婆,人极其风骚,每当猫爪子寨银子短缺时,总是约她大哥洪天炮去那里做客。洪天炮也怪,是凡约必到,绝不推辞。薄千书听他这么说,也只好随口应付:“哦!好,好!” 从言语和表情上,洪天炮觉着薄千书似乎存有怀疑之心,于是,又不失时机放出一个烟幕弹来:“去猫爪子寨我不走老林子,我从罗圈谷过去。”他说着话,狼眼骨碌碌转着,看看这个,瞧瞧那个…… 一提起罗圈谷,薄千书眼睛就露出了色眯眯的神态,嘴角那笑容也就多了几分色彩,顺着大寨主之意,一语双关地说道:“这次去,你多住两天,家里有兄弟们守着,没问题的。” 洪天炮心想,没问题?我看这里问题大着呢?我临走也要亮亮刀,让那些怀二心之人老实点,不先镇镇这些人,说不定我回来后,把山寨就给我盗空了。想到这,他冲着周围的匪兵就喊上了:“二坎子!” “在!”一个愣头愣脑的匪兵就粗声粗气应着,急忙上前几步,来到了洪天炮面前,等着指令。 “你告诉过我,那高一桶以前偷偷藏了一锭银子,是不是?”洪天炮看着眼前的二坎子,话却是对着众人说的。 “是的,没错,就是他干的!”二坎子傻愣,这理直气壮的话,是想置人于死地的。 “别小看这一锭银子,他犯了咱这行的行规。今天让他拿出来,对咱们弟兄说个明白,好不好?”洪天炮话虽然说得不紧不慢,既有召集引导煽动之味,还暗藏着冷冷杀气。 “好!让他拿出来!说明白!”这真是一呼百应。别看是刚才还兄弟长哥哥好的众匪兵,一旦到了这时候,可就不管那些了,就算不是一锭银子,假如是一枚铜钱那也不行,规矩不能破。个个恨不能马上上去砸两拳,踢几脚。这不叫落井下石,叫嫉恶如仇。 那叫高一桶的,当时就吓懵了,嘴唇哆嗦着,上牙碰下牙:“大当家的,饶命呀!饶命……我娘有病,把那银子捎回去抓药用了……” “别啰嗦,按照规矩办,拉下去,砍了。”洪天炮阴沉着个脸,果断而又坚决,粗短手指指着裤裆已经一片水渍的高一桶说道。 二坎子一听这话,不等别人动手,自己上前几步,来到体如筛糠的高一桶面前,用两手把他一只胳膊拧在背后,并往上抬着,嘴里招呼道:“再来个人,把那只胳膊也给他拧住。” 二当家的刘铁贵;三当家的陆碌碡;神机军师薄千书。三人是你看我,我看他,一时间,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惊恐之色。知道大当家的洪天炮手狠,如果不拦,那高一桶不一会就会人头落地,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了。可是谁出头呢?搞不好再把自己牵扯进去? 高一桶做着最后无用的挣扎,嘴里含混:“大当家的……饶命……”叫声在议事厅里扩散着。 眼看着那高一桶,就被二坎子和另外一个匪兵拖拽出大厅,后面还有两个提刀的匪兵,也紧紧跟随着。也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二当家的刘铁贵只好出面,硬着头皮弓着腰替其求着情。他对洪天炮说道:“大当家的,高一桶一时糊涂,坏了咱们的规矩,念他还有点孝心,望大当家的从轻惩罚他。” 第26章 千里探儿,匪扮官差一言难尽: 三当家的陆碌碡看到有人说话了,也接上说道:“大当家的开恩。能不能这次轻罚他一下?让他长长记性。”他倒不是慈善,而是刘铁贵先求了情,自己什么也不说,怕那洪天炮改了主意,不杀那高一桶。高一桶再感恩戴德,把他的一些小毛病举报给洪天炮,那样可就糟了。 神机军师薄千书毕竟读了几天书,会见风使舵,已经有两个人打了头阵,这会我再上也不迟。上前未说话,先是拱手弯腰,如同个大虾米:“大当家的,手下留情……” 没等那薄千书说完,洪天炮又是‘哈哈’一笑,眼睛看着已经推向门口并嘴里拼命喊着‘饶命……’之声的高一桶说道:“死罪免了,剁去一根手指,留个记号。二坎子,这事由你来干。”然后,又阴沉着个脸说道:“我去猫爪子寨后,你们在家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咱的买卖不能停,劫谁不劫谁,你们也都心里清楚。有事问二当家的,他说了就算。” 众人是只有听的份,没有说的权。再说现在正在风浪高峰,没人敢多言,都夹起尾巴,成了乖乖狗。 洪天炮扫视了一下四周,马脸明显又拉长了一点,大嘴撇的唇角明显处于一高一低,狼眼放着阴暗之光,就连那鹰钩鼻子在脸部肌肉的不均匀作用下,也在微微偏离着位置…… “啊……”惨叫声由大厅外传了进来。不用说,准是那高一桶被剁去手指的痛喊声。 洪天炮指着薄千书说道:“你赶紧给我去找几件官差的衣服来,我马上就要用,快去。” 薄千书不敢怠慢,赶紧上前应道:“好的,我这就去,”他说完,就奔后院跑去。他知道,只有那东面的库房里,有以前抢劫过官差扒下来的官衣,这些衣服的主人现在早就成了枯骨了。可这库里的各式各样衣服又太多,男的女的穿得衣服俱全,花花绿绿一大堆,也不太好找呀。他脑子一转,在院子里就喊住了几个没事干闲游的匪兵。于是,他领着几个人就去找那些官服去了。 源海城外,远山暗淡,树稀路曲,云遮朝阳,天灰地蒙。一个身材中等,马脸,狼眼,鹰钩鼻,大嘴巴,挎着腰刀,官差打扮的人骑着一匹黑马,随着人流来到了城的北门。门口虽有几个守门的,但这里繁华,出出进进的人马很多,既不用官帖,更不用证明。因此,没有什么特殊情况,那几个守门的也就是骡子的家什,白搭! 洪天炮一路奔波,没露出什么破绽来。刚随着熙攘人流、车马进入到源海城内,走过两条街过后,他就找不着北了。整天打家劫舍,白天闷头钻林子,晚上蒙头捅刀子,这人间繁华之处根本就没来过,更也不知道在这里怎样生活。加上人流熙攘攒动,买卖声此起彼伏,这偌大的源海城,到哪儿才能找到自己的儿子洪小炮呢?城西,现在是不是到了城西呢?鼻子下那张嘴,启了好几启,最终还是没张开询问的口。 洪天炮犯了难,在街上东瞅瞅,西看看,也不知该往哪里走。他正在犹豫不定时,也不知怎么回事,马头一下子撞到一个人身上,自己也搞不清楚是他撞人家,还是人家撞他,反正是马和人撞到了一起。洪天炮定睛一看,此人穿得花花绿绿,是一个约四十岁左右,带有一股魅妖之气的女人。 那女人用手捂着腰,嘴里不断传来‘哎哟……’声。 洪天炮有点懵,这刚进城,怎么就把人给撞了呢?我是个假官差,这要是闹起来,人这么多,跑都跑不了。他赶紧从马上跳下来,把往日那横霸劲头压在了心底下。脸挂几分装出来的歉意说道:“这位大姐,兄弟心急,没有注意,撞到了你。抱歉,抱歉!” 女人大脸盘子,脸上粉厚妆浓,身材不佳,属于敦实型的。她一开口,声音却非常的脆嫩,如同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之音:“哎哟!官爷,奴家不大,不是大姐哦!” 此话传到洪天炮耳朵里后,那马脸就不由得一皱,但旋即又疏开。源海城这都是什么人哟?四十多了还不是大姐,难道是老娘不成?他不好发作,强忍着那冲上脑门子随时喷放的匪气,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说道:“噢,噢,我眼拙,没看出来。我进城来办差事,一时忙,没留神……” 女人不等洪天炮把话说完,就接嘴说道:“不碍事,没有撞坏别的地方,只是奴家这腰有些痛,家就住在那野鸽子胡同。要不,你行行好,把奴家送到家里去?不知这位官爷有空闲否?”她边说边用那眼神和手的动作抛勾着洪天炮。她嘴上是这样说的,可心里却是另样想。哼!老娘我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今天就看你是个土葫芦才故意迎上去的,要不是我人老珠黄生意清淡,才懒得理你这一身臭汗、心不开窍、脑子糊涂的脏鸟。 洪天炮已经觉察出来这女人的意图,鹰钩鼻子使劲吸了一下,然后,猛地往外一喷,他要把鼻子里的气,连同自己心里的怒气一起清理出去。脸上不再有那装挂出来的笑容,我就是找人陪,也不能找你个老丝瓜样的,老妈子,况且我还要去看儿子,没那空闲在这里和你狗扯羊皮。他语淡言冷地说道:“我要去城西办差,没有空,你自己慢慢走回家吧。” 女人用那特有魅惑的眼光看着洪天炮,城西办差你往东走,撒谎也不会撒,还赶不上我那三岁的外孙。她伸手一拉洪天炮的左胳膊,嫩声娇气地说道:“官哥,去城西办事,你往东走,这能走到吗?” 洪天炮被她这一黏靠着身体手拉胳膊,立刻就是一惊,右手不由自主就搭在了腰刀的刀把上。当听到自己现在正向东走,不免就更有些恼怒,但还是尽量往下压着,强忍了忍,说道:“我初次来源江城,这里街道胡同弯曲相连,有些辨别不清。你路熟,能不能给我带下路?” 女人脸上的魅惑之色顿消,抓着胳膊的手也即刻松开。让老娘带路?我可没有那闲工夫,我还要往家里领人,做只挣不赔生意呢!就又把手捂在腰上,嘴里先‘哎哟’了一声,然后说道:“官爷,奴家腰痛,你自己慢慢寻路吧,我就不陪了。” 洪天炮看到女人收回那魅脸推脱着,就知道人家嫌没赚头,不给带。虽然他并不缺银子,后面背上的包袱里,连银票带银子背了不少,但还是将右手插向怀里,同时说道:“路不白带,我给你银子。” “给银子?你能给多少?”那女人将忸怩作态样子瞬抛,但声音依旧是原样娇嫩,只是有些急切。 她的言行使洪天炮脑子里瞬间产生了想法,手在怀里摸捏着,把刚准备掏出来的二两银子换成一锭一两的银元宝。他特意慢慢拿了出来,想看看这个女人有什么表情。如果不行,再往上加码,爷的银子虽说来路不正,但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拎着脑袋搞来的。 女人的眼睛死死直盯着那锭银元宝,嘴里说道:“给我这些?” 洪天炮斜眼看着路边的柳树梢,头轻轻一点,嘴里‘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这摇头不算,点头算的动作,让女人彻底兴奋起来,她似乎忘记了自己假装的腰痛样,上前一把从洪天炮手里抓过那锭银元宝,说道:“跟奴家走,我这就找人给你带路,保证给你送到家门口去。”边说,边迈步快速向附近的一条胡同奔去。 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洪天炮吓一跳,眼见着手里的元宝落入了女人之手,心里很不快。这老娘们耍鬼,她这是要让我破财。立刻怒从心起,望着离他数步之遥就要消失在人流中的背影,牵着马就追过去。洪天炮还是比较明智的,人多,骑在马上快走容易出事。洪天炮眼睛锁定那个花花绿绿的身影,不敢转移,怕那身影在人群遮挡下遁消。 女人刚进胡同不远处时,便向一个高高瘦瘦三十多岁在东张西望的汉子走了过去…… 洪天炮略微一愣,嗬!这里原来还藏着个帮手。妈妈的,反正老子手上早已沾满人血,再多几滴也不算什么。他在不远处站定,马脸阴着,狼眼怒睁,那嘴角又上下不协调起来。 女人来到那汉子面前,旋即就转过身来,面对着还有数步远没有走近的洪天炮对那汉子说道:“这位官爷,他要到城西办差,给了银子,你去给他带路,一定要遵官爷指示,把他送到他要去的地方。” 洪天炮离她(他)们不远,话语听得真真切切。唉,呼出一口长气,虚惊一场,原来如此,是我这狐疑之心想多了。立刻牵马走过去,紫红着的脸色也返回了常态,冲俩人微一抱拳说道:“我人生地不熟,烦劳你帮忙带下路。” 瘦汉子也拱手一礼,微弓着腰说道:“不知官爷到城西哪个府邸?” 洪天炮知道儿子在源海城有两个住处,便随口说道:“到‘破天拳坊’,去找袁震骇。” “好嘞!官爷,你骑上马,随我走,保证送到大门口。”瘦汉子说完,便拉开长腿向西而去。 洪天炮翻身上马,紧跟其后…… 瘦汉子在前面跑得很快,不时回头等着洪天炮。 洪天炮骑在马上,由于人较多,跑不快,干着急,没办法,既不能扬鞭驰骋,又不能磕肚催马,只能用手掻自己的头发。怎么源海城这里的人这么多?三个源江城都比不了! 不到半个时辰,瘦汉子就停住了脚步,他指着一个大门口上的一块牌匾说道:“官爷,这就是‘破天拳坊’,你进去办事吧。” 洪天炮不太识字,但又不好问得太多,怕被人耻笑。他翻身下马,只好装模作样微微抱了一下拳:“谢谢小哥带路。” 瘦汉子也连忙抱起拳:“客气,客气!官爷,你要是没别的事,在下就告辞了。” 洪天炮挥摆了下手说道:“没事了,你走吧。” 瘦汉子转身,撩开大步匆匆向来路走去…… 洪天炮等瘦汉子走远了,这才登上门口的台阶,向前走去…… “这位官爷,你找谁?”一个守门的小弟子,站在门边问。 洪天炮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打量了一下小童说道:“我找袁师父。” 守门的弟子眼睛一直在看着洪天炮,越看越不像个官差样,听着说话的口气更不像,就多了个心眼:“你找哪个袁师父?” 洪天炮被小童给问得有点糊涂。难道说他这院里有好几个姓袁的师父?干脆别来文的了,我直呼其名吧:“我找袁震骇!” 第26章 千里探儿,匪扮官差一言难尽: 一声蛮横粗语袁震骇,把那守门的弟子叫得有点蒙,他这一声,还真像个官差样,源海城的官差都是这副德行。这次他不敢怠慢了,赶紧说道:“官爷,你先在这里稍等,我这就去叫我师父去。”说完,一溜小跑,进了大院子。 洪天炮怨气无处发泄,只能用手狠狠抹了两把自己的脸。这源海城的人不管大人孩子妇孺老幼都一个德行,真难对付。我要是在这城里住,不饿死。也能叫他(她)们给气死,还是我那寨子里好呀。 时间不太长,小童领着袁震骇来到了大门口。袁震骇以前没见过洪天炮,一切事情都是中间人给办理。他看着门前站着的这个官差面生,根本脑子里就没有印象。既来之,就要应之,他抱了一下拳问道:“这位官爷,在下就是袁震骇,不知你找我有何事?” 洪天炮看着袁震骇,心想,这就是传说中把‘八方武馆’侯霸方给废了的人呀?我看也没什么特长吗?和我一样,也是一个葫芦七个洞吗?不过我肯定是打不过他的,要是能打过他,我就不用把儿子送他这里学武了。他虽然这样想,表面上不能露出来,赶紧上前一步弓腰抱拳:“幸会,幸会!在下姓洪。”他不敢说自己叫洪天炮,怕走漏了风声,出不去源海城。 袁震骇脑子里一激灵。姓洪?莫非此人是洪小炮的老爹洪天炮?不行,此地不是讲话之所。他立刻哈哈笑着说道:“噢!是洪大……”他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洪大掌柜,看我这记性,把老朋友都给忘了。走,咱到客厅去喝茶。” 就这样,两个人谦让着,一前一后向客厅走去。 ‘破天拳坊’客厅里,太师椅子上坐着洪天炮,对面陪坐的是袁震骇。两个人只是相互打量着,都没有开口。 这时,刚才那个守门的弟子开门把茶端来,放到桌上就出去了。 袁震骇手端茶碗,脑子里思绪很乱,他根本没想到洪天炮能上源江城来。你不好好在那山寨里待着,跑源江城来露什么脸呀?也不怕让官府给抓去,把那颗脑袋落到地上?嘿,你看他这副打扮,还搞了个官差样,天生一脸横像,要是见面时他若不介绍自己,我还真把他当成个官差了。 洪天炮想,那中间人‘青牛帮’的帮主滕继业,每年问我要一百三十两银子给这袁震骇。妈妈的,领我到这客厅里,还不说话,想憋死我呀。他不再客气,端起茶碗,‘咕咚’就是一大口,然后,用手抹了一下嘴巴,既然你不开口,那我先说道:“我这次来源江城,主要是来看看儿子小炮,也顺便看看你们在信上说的这里什么都有的源江城。” 袁震骇内心一惊,难道说,他听到他那宝贝混蛋儿子洪小炮出事的事了?但转念一想,不对呀?才十几天,就算信件快,路这么远,估计现在也就刚到,他就是插翅膀也来不了呀?不提他那儿子倒罢,一提,袁震骇是满脑子的怒怨。这洪小炮地上的事惹够了,害得我和那侯霸方一场血战,差点把我送下地狱,现在不惹地上的,又去惹天上的。那万家在源海城可谓根深叶茂,商、官、帮、匪……路路皆通,以你洪小炮那点本事,想娶才貌双全的万家大小姐,你这不是做那不着边际的黄粱梦吗?再说,人家都放出风来,闺女已经和丰明烨结亲了。可你还硬挤进去加塞子,你也敢?那丰明烨更是个豪杰,连‘剑圣’任风都不敌于他,你洪小炮算什么?别说你一个,就是十个洪小炮绑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袁震骇这十几天没少生洪小炮的气,再说,他更不想招惹那路路皆通的万家,更怕与如日中天的丰明烨结仇。也就一次都没去看过那洪小炮,甚至于连个徒弟或家丁都没派去看望一下。洪天炮这次来看儿子,也着实让袁震骇有点措手不及,毕竟收了人家那么多的银子。袁震骇听洪天炮这么说,脸上有些挂不住,语言含混搪塞:“噢,小炮他,他没事,现在还住在那‘源江客栈’里面。” 洪天炮叫袁震骇这不明不白之话说得有点不明白。小炮没事?没事他不住你这里,也不住他成老师那里,去住那‘源江客栈’干什么?他不解地看着袁震骇问:“小炮去那里干什么?” 本来这事就很棘手,都不想往身上揽,怕惹上麻烦,袁震骇被追问得有些不好回答,就支支吾吾说道:“等人,等人……” 洪天炮是紧追不舍,问道:“等谁?” ‘咳’袁震骇轻叹一声,觉着这件事太难说,一句两句又说不明,既不愿意得罪这个给大银子的好主顾,又不想给自己招惹一身大麻烦。他知道自己的嘴头子不行,看着洪天炮说道:“这个事,小炮的先生成拜儒知道得最清楚,走,我领你去,让他和你细说说。”说完,也不管那洪天炮愿不愿意去,半让半拽着他的胳膊,就向院子里走去。 洪天炮是一脸的困惑,你告诉我等谁不就完了吗?还用费这么大的劲,再跑一家?这源海城的人怎么都这样呢?女人往家里拉,男人话不说完,留一半,留一半你不怕憋死呀?真是的!可这里是源海城,不是那一夫岭,虽然不愿意,但没办法,只好随袁震骇骑马去那‘青林书院’。 ‘破天拳坊’与‘青林书院’相距不算远,也就隔着两条街。两个人很快来到了书院的大门口。只见那门楼上立着一块大牌匾,牌匾上面有几个弯盘套曲的几个鎏金大字。洪天炮本来不识几个字,况且这大篆书法一般的人也没几个能看懂。他心里在想,画得挺好,全是些鸟。 大门边就一个书童在那站着。这书童也就是和饭馆外的幌子一样,充门面的摆设,只不过是这个是个活的,能通风报信。 袁震骇跳下马,来到那书童跟前说道:“烦劳书童,进去回禀一声成先生,说有客人来了。” 因为常来,书童认识袁震骇,摆了一下小手说道:“坊主稍等,尊师现正在讲子曰,不便去扰断。” 洪天炮听到坊主两个字明白了,噢,这小子的头衔是坊主,怪不得我到他家去叫袁师父人家小童不明白,原来应该叫袁坊主呀。 袁震骇一听,都什么时候了,还子曰呢?再子曰,怕是没人给银子了!他冲那书童说道:“赶快去,告诉他,洪小炮的老爹来了。” 书童对洪小炮可不陌生,见了他,都躲着,怕他一高兴捏着耳朵给你原地提起来,那又疼又麻的拉伸感觉太难受。看了一眼袁震骇身边的那个人,心里一个劲地嘀咕,他也不像洪小炮呀?不对?洪小炮也不像他呀…… 看到那书童还没走,袁震骇急了,催促着:“别磨蹭,快去!” “好,这就走。”书童眼睛看着洪天炮,倒退着走了数步,然后,转过身,向那书堂跑去。 袁震骇和洪天炮将马匹拴在围墙外的那几个凸出的石鼻上,站在门口,等候着那老先生成拜儒。 刻时,成拜儒迈着八字步,不紧不慢从内院向大门口走来。他面色润红,长脸,细眼,卧鼻下及嘴的周围,留有数缕白多黑少且夹杂着些许浅灰的胡须,须长有半尺左右。头上丝绳束绑着白灰色的发髻,显得头顶整洁利落。他还没到门口,就已早早地拱起了手,嘴里文绉绉的话似吟似说道:“远朋贵客临吾陋室,未先晓也,迎宾怠迟,务谅。” 袁震骇知道这老家伙又耍开了文言,他这葫芦里的药多着呢,不把你给说迷糊,他就不叫成拜儒,我今天之所以带洪天炮来,就是叫他给画圈儿的。他也抱拳回应着:“先生繁忙,我们来打扰了。” 洪天炮根本就没听明白,成拜儒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当看到袁震骇抱拳,他同个学步之童样,也冲着成拜儒抱起了拳,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装模作样咧嘴干笑着:“嘿嘿……” 袁震骇将手收回,随即向洪天炮这边一划说道:“这是你那得意弟子洪小炮的老爹,洪大……”他立刻停住了话语,那洪大寨主几个字显然是不适合在这种地方说。瞬间又‘哈哈’一笑接着说道:“洪大掌柜。” 成拜儒已经放下的手又再次对着洪天炮拱了起来:“久仰洪大掌柜的大名,一见有幸,临门降福,老朽欢之。” 洪天炮把那还没放下的抱拳,再次又重新上下拜了好几下。刚才那些话,前面的懂,后面的似懂非懂,只好沿着磨道寻驴蹄印约莫着:“噢噢……呵呵……成老先生好!” 成拜儒轻侧身,腰微弓,右手臂慢一挥划,嘴里文绉绉说道:“尊客,请茅舍小坐,煮茗叙曰。” 洪天炮抬头看了看高墙大院,数排青砖灰瓦的院落,高大又气派,这是茅舍吗?真难懂!难道是叫我到院中那亭子边的石凳上坐着吗?他用侧眼扫看着袁震骇,那意思是你领我来的,要坐咱俩一块去坐。 袁震骇看出洪天炮听不太懂成拜儒的话。心说,他就是叫你听不懂的,你听懂了,他上哪去搞银子?就对洪天炮说道:“走吧,老先生叫咱们进去喝茶。” 洪天炮这才搞了个半明白,噢!毛色,煮命,续约,是一起喝茶呀?这比捅刀子,抹脖子,挖心,抠眼,割耳朵,难懂多了。 成拜儒看洪天炮在那儿想着什么,只好再次谦让着。 袁震骇伸手一拉洪天炮,两个人随成拜儒就进了院子里。 成拜儒用手指着面街的五间上房说道:“此处乃,为贵公子,课余待客习文休卧并兼之府邸也。” 洪天炮对这句话理解得还行,你说那么多干什么,不就是我儿子睡觉的地方吗?那我去看看,抬步就要往哪走。 “洪大掌柜,这边……客厅在这边。”袁震骇赶紧把洪天炮给叫了回来。 第26章 千里探儿,匪扮官差一言难尽: 三个人来到客厅里,一番谦让,按宾主落座。 即刻,茶也就由书童端了进来,实际成拜儒接到书童的传话时,就已经吩咐书童快去备茶了。成拜儒刚准备让茶,洪天炮已经把茶碗端了起来。他只好轻抚了一下胡须,把话咽了回去。 洪天炮几口就将茶水喝完,手一抹下巴,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成老先生,我这次是来看儿子的。” 成拜儒对洪小炮的这次受伤和袁震骇一样,两个人都通过话,不去那‘源江客栈’看洪小炮,惹火烧身的事坚决不干。就是那洪小炮回来后,咱也来个装不知道,把今年的银子混下来,就赶紧让他出徒。可没想到洪天炮来了,好在事先有打算,在洪小炮伤的第八天,就写了一封信差人给洪天炮送去了。他慢慢品了一口茶,未语先叹。‘唉!’然后,又把茶碗轻轻往茶台上一放说道:“吾差信一封与你,未料你神速于此,想必你晓情儿事,茶后吾差人送你儿处。” 洪天炮叫这个成拜儒绕来绕去,给说得是晕头转向,现在连大体意思都听不懂了。狼眼发傻光,看着袁震骇。 袁震骇装了装样子,给他解释说道:“老先生给你的信,你收到了,也知道了怎么回事,咱们喝完茶,派个人领你到小炮那里去。” 洪天炮一拍大腿:“我没收到信呀?” 成拜儒和袁震骇几乎在同时,做出了极其惊愕之态,两个人直直的眼神,盯看着洪天炮:“那你是……” 洪天炮心里这个急哟,两家坐了大半天,说了好几箩筐的话,究竟洪小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算了,我不问了,我赶紧去看看不就行了。他从太师椅子上起身,对着成拜儒抱着拳:“烦劳成老先生,你叫个人,把我送到我儿那里,我去看看。” 成拜儒一听,此言正合吾意。他马上站起身来,走到门前,推门出去,在院子里喊道:“浩文。” 洪天炮紧随在成拜儒的身后…… 袁震骇也出了门口…… 从旁边的一个房间里跑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圆脸,大眼睛,薄嘴唇……一看面相,就透出几分玲珑机智之态:“先生,我来了。” “你骑上马,把洪大掌柜给送到‘源江客栈’你师兄洪小炮那里。”成拜儒现在说话也顺溜起来,既不曰,也不也。 袁震骇与成拜儒两个人挤眉弄眼,拱手、抱拳,几乎是同声说道:“洪大掌柜慢走。” 洪天炮心里着急,顾不得观察细节,赶紧回礼道:“留步。”就转身大步向大门外走去…… 袁震骇看着成拜儒,把大拇指在他面前一伸。 成拜儒左手微捋着胡须,右手一挥,做了个拿刀砍头的动作。 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笑:“哈哈……呵呵……” 洪天炮骑在马上,在那个叫浩天的带领下,是穿街过巷,终于来到源江边的源江街。洪天炮太着急,一路上问了好几次到没到,这次又问上了:“小童,怎么这么远,到了没?” 那学童浩文一路上被他问得有些不快,在马上伸手一指前面不远处的‘源江客栈’说道:“快了,就在前面。” 洪天炮听到就在前面,催促着:“那咱快点。” 学童浩文虽心里不满,但脸上没露。一路上除了问,就是催,太烦人。这老家伙,没有他那儿子洪小炮好玩。那小子,高兴了就往外撒东西,烘花生,烤核桃,炒栗子……有时还会下点铜钱雨,偶尔,落几块碎银子,‘青林书院’的学童们,没少跟着沾光…… 时间不长,来到了‘源江客栈’的店门前。 学童浩文也没下马,只是在马上小手一拱说道:“洪大掌柜,这里就是‘源江客栈’,我还有课业,要赶紧回去听先生讲子曰,就不陪你进去见学兄了,我走了。” 洪天炮反手对挥几下:“送到就行,你回去吧。” 学童浩文调转马头,抖了下缰绳,又按原路走了…… 洪天炮从马上下来,牵着马向客栈内院走去。刚进入内院,就有两个店小二迎了过来。 一个店小二脸带笑意,上前去接洪天炮手里的缰绳。 另一个弯腰拱手说道:“官爷,欢迎您来住宿。” 洪天炮把缰绳递给店小二说道:“我不住宿,我来看儿子。” 店小二的脸顿时就没有刚才的笑意了。到客栈看儿子,我还头一回碰到,看来只要不死,人间什么样的事都会遇到。立刻追问道:“看谁?叫什么名?住在哪个房间?” 一连串的问话把洪天炮给噎了下。怎么这脸变得这么快呢?都说我这匪脸变得快,可你这商脸比我变得还快呀!闲话少啰嗦,看儿子要紧:“我不知道他住在哪个房间。” 店小二有点气,你不知道住哪个房间,来找谁?找个鸟啊!冷言说道:“没名没姓上哪找?我也不能把客人都给你叫到院子里,让你挨个认吧?” 一句话提醒了洪天炮,刚才心情急切给忘了,他赶紧说道:“洪小炮,我找洪小炮。” 店小二的脸有些惊愕,嘴里应着:“噢,噢,是他呀,他在二楼。” 虽说这‘源江客栈’和相隔不远的‘源江酒楼’,都是栾一川开的,他是大掌柜的,可他很少来这儿坐镇,一年见不到几次面,多数事情基本上都是他亲妹妹栾一娇一手给解决处理。这栾一娇是源海城首富单喆的二房太太,可实权基本上都在她这,手下不但管理着单喆的大部分产业,也帮着哥哥栾一川经营着酒楼和客栈,算得上是源海城一个呼风唤雨的人物。 店小二惊愕的是,这栾太太吩咐过,要密切监视二楼那个洪小炮的动向,有异常情况,赶紧报告给她…… 洪天炮看着店小二,等着他说出在二楼那个房间里,可从他脸上看,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洪天炮不能再等下去,说道:“烦劳小哥把我领上去。”在此时此地,他没办法,只好说软话,装软货。 店小二用不屑之光扫看着官差打扮带出几分傻土气息的洪天炮。一个外地来的臭官差,你住宿,那是爷,不住宿,是马屎。今天吗?‘嘿嘿’,我不想得罪你,我还有要事……店小二的脸又挂起了一丝免费笑容,看着洪天炮说道:“官爷,你随我来。” 洪小炮自从被周惜彤打伤后,没敢再回两个师父家里去住,继续留在这客栈的二楼房间里。他不回去是有多种原因的。一是,怕挨俩师父的责骂,这打,还好说,特别是老先生成拜儒那咬文嚼字的痛骂,实在受不了,太头痛;二是,他心里根本忘记不了美人万从雪,她已经被印在了脑子里,刻在了心上。他要誓死守卫在这里,随时准备和那个来娶她的男人血战到底。那伤还是比较严重的,特别是那几处剑伤,虽说没贯穿胸腹,但也都伤筋动骨了,加上由高处跌落时的挫伤,前些时候身上红、紫、黄、青、黑……险些搞成个彩虹图。 好在俩仆人还比较忠心,侍前跑后请医熬药刻时都没耽搁。洪小炮才由回来时的虚弱转到逐渐的昏迷,又由昏迷过渡到现在的清醒。 洪天炮从到源海城起,至现在为止,已历经了数个关子、坎子、坑子、旋子、弯子……现在终于到了儿子洪小炮住宿的门前。手也不知是由于激动,还是别的原因,竟微微抖动着,心情也随之忐忑起来。本想立刻推开门,看看那日夜想念的儿子洪小炮,可又怕看到令他预想不到的情景。他踯躅不定,慢慢伸手去推那扇门,并没有开。他不由得加了些力,还是没开。显然,门是在里面插上的。他只好在外面轻声喊道:“小炮!小炮……” 洪小炮正躺在床上养伤,让那季四灵和吴家羊两个人轮流坐在窗口边,给他观察万府的动静,并特意嘱咐,只要是那万大小姐出来,或者是丰明烨来,立刻告诉他。两个人想,告诉你有个鸟用,你现在还要别人端屎端尿地侍候着,难道说,你还能再从窗口跳下去,会会你那个美人不成?还是能雄风犹在,出去和丰明烨决一死战? 此时,正轮到吴家羊坐在大椅子上,面对着那依旧崆峒的窗口,把目光在万家大院和大门口之间来回移动着。季四灵则坐在床边的一个杌凳上,准备随时侍候洪小炮,因刚吃完午饭,有些犯困,便忙里偷闲打起盹来。 门外传来的声音立刻让几个人警觉起来,不由得心里有一个共同的疑问。这十几天除了药师,很少有人来呀?是谁在叫? 洪小炮眯着那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朝季四灵一努嘴,便吩咐道:“去,看看门口哪只鸟来了。” 季四灵赶紧起身,来到门口处,把门闩一抽,将门打开。 就看到外面一个官差,佩戴着腰刀,背上背了个黄皮包袱。由于不认识,不由疑问着:“你是……”随着门被打开,一股穿堂风迎面扫到洪天炮脸上。他已经看到了那没有窗扇的方形窗口,一个人正坐在一把椅子上专心致志地向外看。他狐疑之心突起,抬手往边一扫季四灵,就来到了屋内。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披衣敞怀,身缠数处带有血渍干涸印痕且宽窄不一的白布条,脸上几处血痂淤凝……的人。他紧走两步,俯身在床边唤道:“小炮!小炮!你这是叫谁给打伤的?” 季四灵让洪天炮给扫了一个趔趄,后退了一步,不由气从心起,你谁呀你?张嘴就说道:“你个鸟人,不想……”刚想继续问个究竟,听到洪天炮的话,便不敢往下说了,知道此人是主子洪小炮很亲近的人。 第26章 千里探儿,匪扮官差一言难尽: 洪小炮看着眼前洪天炮,有点面熟,可想不起来他是谁。他也不愿意动脑子去想,就是动脑子,也想不出他是谁来,干脆直截了当就问上了:“这位差官,你是谁?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是那‘开门红’……” 洪天炮把鹰钩鼻子差点气歪,不见面倒好,这一见面连爹都不认了。刚才那急切见儿子的心情,随着这几句无情乱序之话,顿时,冷落下来,脸一沉:“混账东西!我是你爹!” 此言一出,把季四灵和吴家羊给惊了一下。这是官差,也不是个商人呀?他们不知道洪小炮的底细,只是听说他爹是个买卖人,做得还挺大,究竟做的是什么买卖,并不知晓。就武师袁震骇和先生成拜儒两个人知道底细,但两个人都守口如瓶,并不向外透露丝毫,要是露出去和土匪头子有联系,怕是被牵连上,搞不好,要坐囚牢,甚至于掉脑袋。 洪小炮面色有点疑惑,嘴里重复着:“你是我爹?你是我爹……” 洪天炮以前知道自己捡来的这个儿子脑子有点不太灵光,并没傻到不通气的程度。可今天这是怎么了?是叫人给打成痴傻汉了吗?他语气加重了:“爹还有假的吗?” 此时的洪小炮,已经把那敞怀披着衣服右胳膊的衣袖挽了上去。他认真地看着上面那黑色的刺青图画,集中在那个手举元宝的小人上。凝视了片刻,突然说道:“我爹给我送元宝。” 洪天炮不明白怎么回事,只看着儿子胳膊上刺了些各种样子的小人。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刚才季四灵坐的那个杌凳之上。脸色阴沉着,你这混蛋,认银子,不认爹呀。他几下就把背上的黄皮包袱解下来,往床上一礽,随手解开了那紧紧包裹着的包袱,并指着包袱上的东西狠狠地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包袱里银票、银元宝、金元宝全部展现在洪小炮面前。这次洪小炮可没有犹豫:“爹!我爹来看我了。我爹来看我了……”眼泪随之也落了下来,极其委屈抽泣起来。 洪天炮被这一声爹给叫得心里发热,关心地问道:“是谁把你打成这样?老子找他算账去!” “算什么账呀,我愿意的,就是她打的。”洪小炮边说边把那左胳膊的袖子也挽了起来,并且伸到洪天炮面前让他看。 吴家羊和季四灵看到床上的东西眼睛都直了,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金元宝、银元宝,还有那厚厚的几十张银票。他们两个直到现在还像个泥偶样,站在那里看着那包袱…… 洪小炮吼上了:“吴家羊,你不去窗口给我盯着美人,跑来这里来凑什么热闹,滚到窗口边上去。” 吴家羊吓得一哆嗦,嘴里应着:“是,洪爷,我这就过去。” 洪天炮眼睛扫看着洪小炮的胳膊。心想,左胳膊青,右胳膊红,你这是搞的是,哪门子鬼哟?那红色的伤疤虽不清晰明显,但也可判断出是个女人图像,旁边的字却不认识,用手一指说道:“这是什么字。” 洪小炮心情激动得意洋洋地说道:“万从雪。” 洪天炮把狼眼瞪得老大:“万从雪是谁?” 与此同时,源江边江花街上,一个人骑着马向一座庄园疾驰着,来到这名为‘阅江楼’的庄园门口,连马都没下,直接进入庭院里。 这庄园是单喆出资专门为栾一娇建的,栾一娇不在那‘源江酒楼’时,基本上都在这里。 看门的家丁认识此人,知道有急事,不予拦问。 此人便是那店小二,别看他现在地位低,可他却是栾一娇的心腹之人。他跳下马背,把缰绳随手一扔,顾不得拴马,就向那坐落在源江边豪华气派的三层小楼跑去。 楼梯近院处,由楼上下来一个眉清目秀,头梳双平髻,耳旁青丝垂肩,手拿青花小碗的丫鬟。 店小二微停脚步,问道:“红叶,栾太太在楼上吗?” 丫鬟俏皮地看了店小二一眼,应着说道:“在三楼的观景客厅里。” 店小二不再言语,侧身从丫鬟边上闪过,继续向楼上跑着,一会便来到了三楼,在客厅门口停住了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对着那扇关着的门喊道:“‘源江客栈’的郑浩,来此有事。” 瞬时,客厅内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进来说。” 店小二推门走了进去,只见那几扇面江观景的雕嵌花格大窗边,一个大太师椅上,坐着一个雍容华贵近四十岁的女人,她怀里抱着一个圆脸、竖耳、脑门子上几道像王字纹的老狸猫。她,就是栾一娇。 旁边站立着一个丫鬟,手里拿着一把骨质小梳子。不说也明白,这一定是给那老猫梳毛用的。 店小二进来后,轻步走到栾一娇面前,双手保持自然下垂状态,微俯着腰身说道:“栾太太好。”但眼睛却扫视着边上的丫鬟。 栾一娇应着:“噢。”然后,又对边上的丫鬟说道:“秋韵,你去看看红叶给我这宝贝天虎准备的食物,备好了没有?” 丫鬟知道有秘密事要说,也赶紧知趣地说道:“是!太太,我这就去。”言出腿行,走出门口时,就把门给关上了。 栾一娇的手轻轻放在那狸猫的头上,看着店小二说道:“什么事?说吧。” 店小二放低声音:“刚才‘源江客栈’来了个人,官差打扮,他说来看他儿子洪小炮。” “啊!”栾一娇有些惊叹,手也从狸猫的头上离开,紧接着又急促地问:“来的这个人,是什么长相?” 店小二赶紧简洁又全面叙述着:“马脸,狼眼,大嘴,鹰钩鼻子,左耳朵垂少了一块。” 栾一娇不由得说道:“是洪天炮。”但随后又继续追问道:“还有没有别的特殊地方。” 店小二眯着眼想了一会,把右手抬起来,指着自己的眉心比划着说道:“这里,这里有一个半月形凹陷的伤疤。” 栾一娇想到这些年来,哥哥栾一川对那恶魔的数次描述,结合郑浩刚才叙说的长相及特点,还有他自己称其是洪小炮老爹这些事,这会已经100%地确定下来,此人就是洪天炮。太熟悉了,幕幕桩桩记忆犹新,自己当年还差一点让他给抢去做了压寨夫人。‘哼哼’,要没有那晚惊险的一次,我也许还混不到今天这个地位。我感谢你呀,洪天炮!虽然你让我受到耻辱和惊吓!你今天是吃豹子胆了,敢上这源海城来?你既然敢往这案板上躺,就别怪有人给你捅刀子了。你那儿子洪小炮,我不理他,谅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但你可不行,你是心狠手辣的杀人魔,此次来源海城绝对有目的。你可能是要对我那大姑姐万家下手?呵呵!先下手为强,你敢来,就有人敢杀!管杀,不管埋!洪天炮呀,洪天炮,你等着就顺源江,去海里找老龙王吧。 店小二看着坐在那里明显在想着事的栾一娇,耐心等待着。几年来,他已经初步了解了女主人的习性,她最烦的就是别人打断她思考时的思路。 过片刻之后,栾一娇白净富态的脸上现轻松自然之色,抚摸着老狸猫身上油亮光滑的皮毛对店小二说道:“郑浩,你回‘源江客栈’后,不要声张,只管监视洪小炮一人即可,有事马上来报。” “好的,我这就走。”店小二转身就要往外走。 栾一娇冲着他的背影说道:“门口边的摆古架上有银子,你拿一锭二两的自己用吧。” 店小二赶紧转身回话:“谢谢栾太太!”又转身向那摆着各种各样古董的百古架走去,在中间一个不大的格架中,没有摆设古董,放了一些大大小小的银元宝或碎银,他知道这架子上最大的元宝就是二两重的。店小二丝毫没犹豫,伸手拿了一锭最大的,随手就揣在怀中,没做停顿,快步走出了这观景客厅。 洪天炮在‘源江客栈’费了无数的口舌,终于将儿子的事知道了个大概。这多数还是季四灵和吴家羊给帮着说的。洪天炮是无限地感慨,这傻小子,他要吃天鹅肉,你够得着那天鹅吗?再说那丰明烨,连我都害怕他,处处让他几分,他住那道观离我那么近,我每次都躲着走,小心得很,怕撞在刀尖上。那道观和鬼人有关联,老道姑更不是省油的灯,那里面藏龙卧虎。这条源江上下,咱爷俩也就是个小虾米,想往远处跳一跳,搞不好命就没了。你小子,文不好好学,武不正经练,现在成了个二痴呆,半残废。唉!你想把你老爹我愁死呀? 洪小炮和个没事人似的,心宽着呢。他看到老爹坐在那里叹气郁闷,一脸无奈的样子,立刻就吩咐季四灵:“你赶紧去那‘花丛馆’,给我老爹先预约个上房。” 还没等季四灵回话,洪天炮说道:“别去,不用了,我一会儿就走。”心想,‘花丛馆’名倒是好听,可你爹我没这个福呀,我怕把脑袋睡没了。 洪小炮嘴上没说,嗓子眼却在嘀咕:“这老炮子,他也不是没打过野?今天在我这儿装开了正经?”眼睛看着窗外那片天。这也是他现在最大的享受了,不能下床不能坐,这些天可把他憋坏了。 洪天炮看着躺在床上眼睛扫视着窗外天空的儿子,只好耐心嘱咐着:“伤好了后,赶紧回去学文练武,不要去想那个什么雪……” 洪小炮眨着小眼‘嘿嘿’一笑:“什么雪?万从雪!” 洪天炮用手使劲一抹脸,这小子有记性呀,把人家姑娘的名,记得透熟。拉着脸说道:“更不要惹那丰明烨,你不是他的对手。” “宁可站着死,也不让他把美人给娶走!丰明烨!我和你血战到底!”洪小炮一听丰明烨的名字,气从心底又窜到了脑门子,竟然想一下子坐起来。身体的活动,牵连着伤痛,随着那‘哎哟……’声,他又补充说道:“现在还不行,等我好了再和那丰明烨算账。” 洪天炮让这个痴心儿子给说的,气也不是,怨也不是。这个混蛋,他咬着衣服还不放口了。他爱怎么就怎么样吧!这痴病没治了!洪天炮觉着这趟源海城来得窝囊,来得不值,想赶紧离开这个令他生存不了的地方。对洪小炮说道:“你以后有事可去找你盟叔,那个全无妄。他现在虽然驮队散了,儿子丢了,家也没了,但他主意多,看在我的面上,会帮助你的。我要走了,这些银子、金子你留着用吧。”说完,伸手就把那包袱给抽出来。 洪小炮不干了,小眼一蹬:“那不行,这些东西咱爷俩一人一半,我自己独吞了像什么?” 洪天炮让儿子这一句话给说得,心突然颤了一下,哎,这小子他有孝心呀,话虽然直,但心里暖呀。他多少有点激动,这是多少年来,他还是第一次,以前从来不管对待任何人,任何事,从来都未曾有过。狼眼瞬间闪出一丝柔光,停留在儿子脸上:“我马上就回去了,用不着,家里还有。” “不行,你不拿,我不要。”洪小炮还真和他老爹较上了劲。 洪天炮只好拿起十几锭银子和三个金元宝,放在包袱上,剩下的都给他留在了床上。他把包袱包好,往背上一拎,斜肩在前面系紧,包袱就顺从地贴在了后背上。然后,说道:“我走了,你好好养伤,要是不愿意留在源海城,就回一夫岭去。”也不等洪小炮回话,就赶紧地向门外走去。 躺在那儿的洪小炮,看到洪天炮转身的身影后,即刻冲着那季四灵,就喊上了:“你傻站那里干什么?赶紧去送我爹……” 得到主子指令的季四灵,立刻就随后跟出去…… 第27章 源海惊魂,捕头门头斗狠对簿: 二十七章 源海惊魂,捕头门头斗狠对簿: 源江城云聚天阴,天空从早上一直阴沉着没有开过脸,只不过是早上云层薄而白淡,现却在慢慢地加浓改变着颜色。 ‘源江客栈’外,大街边有几个持棍棒或跨腰刀的衙役,他们都分散于街的对面,万府外的高大围墙边或者各个角落处,其手里都攥着马缰绳站着,像是等待着某个人或某件事的出现。 一个捕头模样的衙役,独立于远处,眼光来回扫视着客栈的大门口,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这些人就是栾一娇叫来对付匪首洪天炮的,也是些准备要他命的人。源海城很大,分南城和北城,全城南北共有两个大捕头,各管一区,从不越界行权。这个地域虽说稍过中部,但还是归北城管理。南北俩捕头栾一娇都熟,且哪个也没少喂银子。这点小事,只要一个口信即可,她是不用亲自出面的。况且,这抓捕匪徒,这也是他们衙役分内的事。 洪天炮一下楼梯,就转身对季四灵说道:“回去吧,别送了,回去后你们要看管好小炮,别让他再惹事。” 季四灵眨巴眨巴眼睛。这不胡来吗?仆人敢管主子的事?他既不敢又不想得罪洪天炮,知道他这次走了不知猴年马月能再来趟,临走就哄他个开心吧。他立刻假装听话的孩子一样说道:“好的,洪大掌柜的放心,我们俩会尽心尽力伺候好洪公子的。” 洪天炮对这两个仆人大体上还是比较满意的。他来到这里,也看出来他们俩根本就不可能左右住自己那固执的儿子,看到季四灵仍在送他,冲其挥摆了几下手后,嘴里嘱咐着说道:“只要你们尽到心就好,一定不要让他再出事,他虽然现在年轻,但也扛不住人家三番五次地打。我不在他身边,你们一定要好好照看着他。好了,我不多说了,你回吧去!” 季四灵也是没有办法,装样子才多送几步的,也就借着这语气,停住了送行的脚步,嘴里应付着说道:“好吧,洪大掌柜,那我就不远送你了。慢走,一路顺利。”说完之后,转身就往楼上走,内心特意回避着,怕他再啰嗦一些仆人根本做不到的事。 刚刚从阅江楼的庄园处回来的那个店小二,躲藏在暗中,偷偷观察着洪天炮的一举一动。 院子中的洪天炮,看到季四灵快步上了楼,无奈地轻叹了一声。然后,缓步走到马棚里面,把那没人给卸鞍、镫的黑马牵了出来。 黑马也很通人性,看到主人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它也低着头,显现出无精打采的神态来。 洪天炮知道它从早上到现在,没饮没喂在耍马脾气。心想,你生气,我更生气;你没吃,我也没吃……他牵马来到‘源江客栈’的大门前,先是抬头看了一下阴云拢聚的天空,心情也如同天上堆积的云,郁闷又压抑。他一扶马鞍,就踩镫翻身上马,沿着源江街向北走。 这些情况,早已被捕头看得一清二楚,一挥手,众衙役都上了马,远远跟在洪天炮后面。因栾一娇事先就交代过,不让他们在‘源江客栈’动手。这洪天炮可不同于一般的小毛贼,打打杀杀是不可避免的,一旦打起来,血腥味太重,怕影响到自家的买卖。捕头只好有意识让洪天炮往外走走,等离客栈远点的地方再围捕他。 洪天炮骑马刚走了没多远,肚子里的饿意在加剧着。这天空始终阴沉着,也不知太阳现在究竟在什么位置,时辰难以准确判断,按他大约估计,晌午绝对早已过了。心里骂洪小炮,老子来了,也不管顿饭,真是个混蛋!半傻半痴地说了好半天,除了美人就是丰明烨,没有别的,说得把我都说饿了。他哪知道,他到‘源江客栈’时,洪小炮早已吃过中午饭了。 洪天炮侧目往路边一看,正好有一家‘源江酒楼’。行,就远不如就近,先进去吃点再走,就在这里吃吧,品品源海城的茶,尝尝源海城的菜,也算是没枉来一趟。他微拉一下缰绳,调整马头,向酒楼走去。此时,中午早过,吃饭喝酒的人基本也都走光了,剩下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也就是几个醉汉和晚来的客人。 客到堂倌出,店进八方财。一个堂倌远远地就迎了过来,首先把那嘴上的微笑,送到洪天炮眼中,接连着是礼、躬、话一条龙:“官爷好,里边请!到咱这里,茶馨,酒醇,菜香,厨子精,包你满意和高兴。”说话的同时,手上的活计也非常娴熟,伸手间,就将马缰绳的中部轻轻抓在手中。 洪天炮干的是成天打家劫舍的买卖,一般的客店都很少去过。他面对眼前檐奇瓦琉,窗明门阔,嵌雕讲究,堂皇气派的酒楼,一时还有点不知所措,竟然后悔不该来这里。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将那拉着缰绳的手松开,那马缰绳便全部落了堂倌之手中。 堂倌一拉缰绳,牵着马走进了那两边挂着串串红、黄灯笼,上面是雕云嵌玉金字牌匾的高大酒楼门,来到内院。只见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早已站在院子里等候着。堂倌说道:“官爷,请下马。” 洪天炮刚从马上下来,那家丁就接过堂倌手中的缰绳,牵马向马棚走去…… 洪天炮连忙喊道:“烦劳你帮我喂下马。” 家丁只管往里牵马,没有回声,但心里已经猜测到,别看穿着官差衣服,此人定是个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乡巴佬。 堂倌依旧笑脸相迎着,赶紧把话接上:“官爷请放心,咱这酒楼,绝对是人醉马饱。请,请楼上坐。”转身领洪天炮就上了二楼。 洪天炮被堂倌领进二楼的一个雅间内,房间不算大,整洁干净,是一桌,四椅,桌子上还有一个不知真假的古式窑变花瓶,瓶中插着一枝梅花。洪天炮是个土包子,根本不知这插花其中一枝独秀的含义,脑子里还以为店家吝啬,不多插上它几枝。 堂倌很殷勤,伸手拉出一把椅子,对洪天炮说;“官爷请坐,我去备茶。如要听曲赏美,我也顺便给你把人约来。三六九等,你可以随便挑选。” 洪天炮脸现窘迫之情,我就是填饱肚子,吃完就走,听曲赏美我倒是想,也有银子,可我不敢呀。这源海城不是我那一夫岭,人这么多,出点差错,插翅难飞,我可就玩完了。他连忙摆手,并叫住刚要走的堂倌:“你茶、酒、菜、饭一齐上,要快,我还有差事,不能久等。” 堂倌看着洪天炮,你说你这人,你有事,没空闲,上前面包子铺去呀!买俩包子,你可以骑在马上边走边吃,这样既不耽误行程,又能喂饱你。我既然把你给领进来,我就有办法让你坐下吃、喝完了再走:“官爷,那你点饭、菜吧,我马上叫灶厨准备。” 洪天炮本来就有点准备不足,叫堂倌这一说,更是有些尴尬,只好先试探着问:“有酱牛肉吗?” 堂倌故意摇头摆手:“没有,咱这有卤牛肉。” 洪天炮不解,追问道:“酱和卤有区别吗?” 这样的问话,正好进入到堂倌擅长的话题中。他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点了几下头,嘴里变着花儿解说道:“有,区别大着呢!酱牛肉又粗又糙,是草;卤牛肉柔嫩爽滑,是菜,这就是高与低的区别。” 洪天炮差点让堂倌给气歪了鼻子,这小子,他这是转圈骂我呢?我整天吃那酱牛肉,他说是草!此地不是自己的天下,不便发作,只好不情愿憋压着咽下这口恶气:“好,那就来盘卤牛肉,再来只烧鸡……” 堂倌立刻打断了洪天炮的话说,脸上不变的仍是那副笑容:“烧鸡没有,咱这里有煮鸭。” 洪天炮这个气哟,这小子今天是想故意耍老子吧?狼眼斜看着堂倌说道:“这我知道,鸡是鸡,鸭是鸭,不一样行了吧?没听说过鸭子还能比鸡贵!”心里面说,你别在那儿跟我绕,我先给你说了,看你还能把舌头再转出什么花来? 堂倌不急不躁,脸挂微笑,戏谑着说道:“区别大着呢!鸡是家养的,叫家鸡;鸭是野生的,叫野鸭。” 洪天炮压根就没想到,这吃顿饭还能让一个堂倌给羞辱了。你要是离我那一夫岭近,我保证不耽误你明天早上入殓。手也习惯性地高高抬起,稍一停顿,手就软了,只好拍向桌子,不过没敢用力,赌气说道:“煮鸭也上,还有别的吗?”我就不信了,老子有银子,不但有银子,还有金子! 堂倌要的就是这句话,别看你一个人,菜绝不能让你点少了。别看你是个官差,我也不怕,我们大掌柜的妹妹根深着呢,你这样的,在她眼里就是个蝼蚁之辈。他立刻张嘴说道:“鱼、鳖、虾、蟹,猴头、燕窝、驼峰、熊掌,鹿筋,鱼唇、雀舌、蝎子尾……这些菜,你要炸、炒、溜、烹、烧,还是要炖、焖、扒、煎、烤……官爷,你随便点。” 第27章 源海惊魂,捕头门头斗狠对簿: 洪天炮让堂倌这些话说得有点吃不住劲。我怎么听他这意思是,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呢?好死不如赖活着,死我也不能死在这源海城?你这不是宰我人,是宰我银?他脑子里在转着,眼睛看着堂倌,话语放软了下来:“别搞得太多,人少,吃不了,四个就行。有鱼吗?” 堂倌见洪天炮软了点,也就没再激他:“有,破凌春鲈,鲜着呢,早上刚出水的。” “好,这个也上,你再随便加一个简单的就行了。”洪天炮想尽快把这顿饭吃进肚子里。 “要什么酒?点什么样的饭?”堂倌仰脸追问着。 “两碗普通的酒,一张春饼就行……”洪天炮在这里饭还没吃上,就被套绕得脑子发胀喉舌干燥,不得不装熊。 就在洪天炮进入酒楼时,在后面跟踪的衙役们可傻了眼,都在街上停住了马匹,眼光全集中在捕头身上。捕头看着洪天炮进入了酒楼,恼怒之情,不用言表。这个送死鬼,临死他还想赚个肚子饱,害得爷我又要在外面长等着,若不是这‘源江酒楼’也是那栾一娇哥哥开的,我立刻就闯进去抓人砍头。看到衙役们都看着他,更是怒上加怒,大吼道:“都瞪那瞎泡子眼看我干什么?都散开,到那街边上等着。” 衙役们白挨了一顿骂,个个口服心不服,有能耐你等那马脸出来后,你对着他去捅刀子,骂我们算什么本事。众人只敢怒心,不敢出言,都跳下马背,低头散开,或躲在树后,或倚在墙角,全把目光集中在那酒楼的门口。他们心里都明白,进酒楼里,没一二个时辰难能出来。等吧,说不定听个曲、泡个妹,那样的话,这时间可就长了,说不定能明天早上出来…… 捕头牵着马在近处闲遛着,来到一个卖干果炒货的摊子旁,将马顺手拴在路边枝条吐着鹅黄色嫩芽的垂柳树上。伸手抓了几颗花生,将壳剥开,搓去紫红色的外皮,随手扔进嘴里,嚼了几下说道:“嗯,不脆!”又弯腰捏起一个炒熟的栗子,两手慢腾腾将皮去掉,放在嘴里,咀嚼半天,咽了下去:“嗯,不香!”接着就把手伸向了那红枣,一颗红枣抛入口中,嘴在蠕动着……刻时,‘呸’一声,从嘴里就飞到街面上一颗枣核,抽了一下鼻子说道:“嗯,不甜!”他不时弯腰动手,继续寻觅着其他的各种干、炒货…… 卖干果和炒货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汉,方脸,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他在笑脸迎着别的顾客,忙碌称装着客人选定的货物,对于这捕头的行为视而不见,他已经习以为常,虽然内心不欢迎,但表面上是不敢阻止的。这帮官衙们,都不是善茬,全是些翻脸不认人的主,惹不起。 也许是吃多了炒货,口中很干渴,捕头挺着胸甩起腿顺大街,又往前走了几十步。行人见他是横行的衙役,多数都赶紧躲让着,怕惹上麻烦。他来到一个简易茶水小摊边,看到那个看摊位的青年妇人有点面熟,脑子里一搜索,也就想了起来。哦,她就是数次去衙门里告状,大家都叫她是马寡妇的那个女人,随即就将脚步停在摊位前。 马寡妇背上背着一个幼童,旁边还站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女童。由于年前,丈夫被街头泼皮麻三杵领人无辜打死,告官也没有捕捉到逃之夭夭的麻三杵。为了养活两个孩子和家里的老人,没办法,不得不到街上摆了个茶水摊,赚点微薄铜钱,以便糊口度日。 捕头指着大碗扣着下面小碗,小碗里盛有茶水的碗问道:“这茶水多少铜钱一碗。” 马寡妇见来者是自己较为熟悉衙门里的捕头,脸上也就勉强挂起淡淡的迎客笑容:“噢,是官爷呀,你喝不要钱。” 捕头把手伸向怀里,嘴里说道:“多少给点。”可手在里面摸了半天,竟一文也没有。这才想起来,每次出门办差,都习惯性地把口袋里的钱放在家里。这也是城里衙役们的通习,吃、喝、拿、要……每次出去后,回来时都是多少有所收获的,这叫衙役走一走,回来不空手。 马寡妇看到捕头那样子,赶紧把上面那大腕翻拿到一边,端起盛着茶水的小碗送到捕头面前:“官爷喝吧,不要钱。” 捕头面带少许并不常见的尴尬样,从怀里抽出手来,接过茶碗,在街边喝了起来…… 吃了,也喝了,捕头牵着马回来,看到靠近墙角边一个正在打盹的衙役,抬脚就往他屁股上踹去。 这个衙役正在梦周公,不知道捕头回来了,没有防备,手撒缰绳,接着就是一个前趴,由墙角栽倒在两棵老榆树的树空里。他以为是别的同伙与他闹着玩,刚想开口骂,扭头一看,是捕头,立刻又赶紧爬了起来。 捕头用手指点着他说道:“叫你盯紧点,你却打瞌睡,要是人跑了,今天就把你宰了。” 这个衙役顾不得拍身上粘的草屑和泥土,连忙先跑去抓那马缰绳,攥在手里后,牵强辩解着说道:“天冷风急,我眯着眼看得清。”说完,又用手罩在额头上,继续向酒楼那里观望着。 捕头眼里带的那些鄙视之光,全部都给予了那打眼罩衙役:“阴天,马上要下雨了。你手打眼罩,这是挡风,还是遮雨?” 这个衙役把脖子一缩,尽显窘态,只能嘴里发出狼狈的‘嘿嘿……’声。 别处的衙役看到捕头过来,也看到他惩罚人的动作,都各自谨慎起来,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每个人不同的脑子里,却都在想同一个问题,没事的,我没注意不要紧,别人一定能看清的,这么些人,还能让他一个人漏了这重重眼网。 捕头牵马来到那老榆树边上,缰绳往胳膊上一缠,靠在树空里,半蹲半倚在树皮褐色沟裂的树干上。心里怨恨着进酒楼的那个人,该死的家伙,你赶紧吃饱了出来让我们做掉,我好去领赏银。 又过了一个时辰,衙役们的耐心尽失,一个个地东倒西歪着,但没有捕头的指示,还是不敢擅离。 等候着的捕头,也早就不耐烦了,这个老鬼,他究竟要吃多少才能饱,不会是撑死了吧?你就是吃花酒,泡靓妹,现在也应该结束了。泡时间长了,你有那么多的银子吗?不会是没有银子给,让人家给扣留了吧?又看到天上在飘落着零星的雨点,难道真让我在雨中为他守夜不成? 就在这时,一个人骑着黑马,从‘源江酒楼’的门口走了出来。 衙役们都看到了,所有的人心里全部处于既紧张,又兴奋的状态。就好像渔夫手中的长竹竿丝线上拴着那飘儿向水下沉时,那渔夫的心情一样。 捕头立刻起身,顾不上活动他那有些麻木的腰腿,对着所有的衙役们做着跟踪的手势。 衙役们既熟悉又理解这无声的肢体语言。立刻上马,跟随着那匹黑马,只等一声令下,拿下这个等候多时的猎物。 洪天炮骑在马上走得并不快,由于两碗酒的作用,脸出现了红润之色。这顿饭吃的,价格不菲呀!连人带马花了四两多银子。他现在还在马上想,早知道这样,我当年不当土匪了,在城里开个酒楼多好,挣那大把没有风险的钱,也不用成天提心吊胆的。 天上的雨点渐渐密实起来,不过还很小,春雨贵如油,正如这样,才不可能一下给你来个酣畅淋漓。 洪天炮让这微风吹拂的小雨点往脸上一飘,看着沐浴在轻雾细雨之中的源海城,不免内心就产生些感慨,地方虽好,可它不属于我洪天炮呀!走了,我洪天炮今天到此一游,没得到什么好处,反而灌了一鼻子辛辣,咽下满肚子酸楚。不值,不值呀! 令洪天炮做梦都没想到的是,这‘源江客栈’和‘源江酒楼’,都是他一夫岭山下的那个邻居,栾家川的土豪,栾一川开的,更不知道这酒楼现在是他的妹妹自己那个仇人,栾一娇代替管理着的。他若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还真有点别的想法。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匪徒报仇不过宿,自从鬼人死后,这近二十年前的仇,也就时不时地在他脑子里闪现。洪天炮现在对这个山下的邻居栾一川,有了另样的看法。呵呵!你的靠山完了!只要我洪天炮一天不死,你栾家有根,这笔账就不会消失掉!等我摸清你的全部底细,咱们就把那旧账好好算一算…… 洪天炮小酒上脑,往事也想了不少,困惑中,使劲往后仰了仰脸,想让那星点的雨滴多落在脸上一些,觉着这样既清凉,又解愁。儿子洪小炮他,怎么就这么混蛋呢?本想捡个儿子有依靠,银子虽然花了不少,可越长越往后缩,还不如一个八岁的孩童懂事。看来贱钱无好货呀,捡的更是废物……唉!废物,废物也比没有强!我连个废物也造不出来……想到这,他不由得转头往后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瞬即就冷战上身,狐疑之心骤起,脑袋顿时也大了起来。 第27章 源海惊魂,捕头门头斗狠对簿: 只见后面不远处,几个衙役催马向他追赶过来,且愈来愈近…… 不好!我这个假官差一定是露馅了,后面这些衙役追的人肯定是我。他顾不得多想,由于没带马鞭子,只好左手后挥,照着黑马就使劲一拍,黑马一惊,撒开蹄子,奔跑起来,幸亏有小雨,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要不然,非堵困死在这大街上不可。 衙役们一看那黑马突然跑了起来,就挥舞着刀、棒大声叫喊道:“别跑,站住!再跑打死勿论!” 喊叫声促使洪天炮的冷汗在条件反射下,随着雨水就流了出来,由于内心焦急,面色在剧变着。我不跑才等死呢?这话只能镇住孩子!他把身体前俯着,手连续不断地拍着自己胯下那匹黑马,沿着弯曲的大街向前面奔跑着。 衙役们人多路熟,有几个衙役已经追到约有两马之远的距离了:“别跑,站住!在这源海城里,你还能跑到哪去?”“识相点,赶紧下马!若不然,追上你后,乱棍打死!”“笼中的鸟,你还想扑棱翅膀飞?老子过去,拔了你的羽翎!” 洪天炮听到后面的声音离自己已经很近了,赶紧在马上回头一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我那娘,快追到眼前了。就地束手,无疑是死路一条。用那腰刀战斗,他们的人这么多?可这也不是个上策……在万般无奈之下,把手插进怀里,摸出了两个银元宝,不管怎样,我先给他们发个远距离的暗器再说。他也不顾看那两锭银子它是几两的了,翻身顺手向后发去。洪天炮把两锭银子当作暗器已经不是一回两回的了,曾经的以前就用过此法。他也给这个招式用土话起了个名,叫蝎虎子丢尾巴,肉不疼心疼。 ‘嗖,嗖’,两个银元宝间隔着距离,闪耀着弱弱的银光带着风声飞向了衙役们…… 衙役们只顾往前追,没想到这个匪徒会来这么一手,当他们看到亮光飞过来时,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噗,噗’,两声闷响,击中了两个衙役…… 最前面的两个衙役被银锭所伤,一前一后就摔落在马下。马儿受到惊吓,长啸着逃了。再看地上的那两个衙役,一个用右手捂着左肩膀;一个用左手捂着右胳膊,嘴里都在痛叫着:“哎哟哟……” 没被击中的衙役们一愣,都勒缰绳将马匹停住,惊恐万分。心想,这闪光的东西是什么暗器,纷纷在马上侧身看着那击中人后弹落在路边的物体。隐约之中有两个银元宝,一前一后躺在路边硬实的泥土上。衙役们一时不信,觉着自己眼花了,都在揉眼睛。当再看时,的的确确是两锭银元宝。这时,衙役们眼睛都瞪得老大,争先恐后跳下马,准备去捡。 追逃犯这等事情,捕头是不会冲在前面的,不管哪次,那个殿后的人,是非他莫属。当他看到两个衙役被暗器打下马时,离这些人还有一段距离。他见那路边遗落的暗器是两锭银元宝,心里很高兴,对去抢元宝的衙役骂道:“蠢货!赶紧追人,元宝我去捡。” 衙役们是猫叼尿泡,空喜欢一场,个个都拉着个脸,把抢到手的银元宝恋恋不舍地扔在了地上。衙役们赶紧跑向自己的马旁,拉缰、踩镫、扶鞍,翻身跃上马背,催马向前面追去。 洪天炮这两锭银元宝可起了大作用,给他赢得不少逃跑的时间,他现在已经和衙役们拉开了一段距离。他不停催马往前跑,因为他并不熟悉源海城的路,加上阴天下雨,方向也辨别不清。心里有些慌乱,想快点跑出城去,到了外面,我就不怕这些衙役了……刚刚穿过一条街道,一条熟悉的胡同就出现在眼前。早上那一幕的印象犹在,脑子里立刻闪现出……老女人、瘦汉子……这就是早上进城的那个地方,没记错的话,再过两条街,就能到城门口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呀,哈哈,我洪天炮今天不会死在倒霉的源海城了!他在万念俱灰之中,看到了生还的希望,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也有了片刻少许缓歇,对早上路过的地方还是能清楚记得的,调转了一下马头,就直奔城门口的方向跑去。 衙役们在后面紧追不舍,逐渐逼近他,七嘴八舌乱喊着:“别让他跑了,堵住他……” 两个守城的卫兵,由于天下着雨,城门口较清静,只有很少几个人出入,两个人都躲在城门楼之下避雨。由于这北城门地势较高,且街道弯曲,又有数量众多的树木、房屋、棚户遮挡着,根本看不到后面有衙役追过来,也没听清楚那路上嚷嚷声喊叫的是什么,只见到一个官差打扮的人骑着黑马来到了城门口。两个卫兵听喊叫声很嘈杂,且愈来愈近,只好极不情愿地一左一右,手拿着长枪迈着懒汉步,慢慢腾腾迎了上去。 洪天炮不明实情,看走象,这俩卫兵也未必知道城里的事。他不想硬闯,害怕受到伤害,搞不好扎我一枪,就不划算了。他微微一勒缰绳,让马匹放慢了行进的速度,同时赶紧又把手插进怀里,这回只是摸出了三块小碎银子,攥握在手中,就要接近卫兵的时候,装作在马的颠簸下身体摇晃倾斜,随机松手,碎银子落在了距离卫兵四步多远的地上。 两个卫兵不知内情,见这个官差掉了银子,还骑在马上只顾往前赶路,好像他并未察觉到,心里是特别高兴,不捡白不捡,捡了也白捡,都把长枪一竖,特意给让了个道。别说是拦截,就连那越来越急促的喊叫声也不去理会,装作没听见,巴不得此人赶快跑出城去。 洪天炮马不停蹄,到卫兵的身边时,还特意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雨咸淡混合水。然后,手一甩,匆匆催马跑出了城门。此时,他这颗剧烈跳动的心才稍稳定下来;那个差一点吃不上晚饭的脑袋算暂时保住了。 城门口发生的这一切,均被一个短衣打扮,骑着马往城门口疾行的汉子所看到,立刻右手勒缰将马匹停住,左手一拍自己的大腿,嘴里不由自主发出遗憾的叹声:“唉!”随即就调转马头,往近处一条巷子口走去…… 两名卫兵看到洪天炮闪过城门的背影,便快速转过头来,不约而同迫不及待跑了过去,俯身去捡碎银子,差一点撞在一起,距离最近那个人捡了两块,远那个捡了一块,都用手捏着,在衣服上擦拭着上面的泥水…… 衙役们这时也追赶到了城门附近,嘴里还在乱七八糟喊着:“堵住他,别让他跑了……”陆续地就追到了城门口…… 两个卫兵早把碎银子揣入怀中,看着衙役们,心说,你们都抓不住,我们哪能堵住。堵谁我们都不知道,怎么个堵法?你们有马,骑着去追不就行了,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捕头也骑马赶了上来,一看人跑了。他也不命那些衙役出城去追,把满肚子的火气就冲着卫兵发上了。他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两个是死人吗!为什么不把那个骑黑马的拦下?” 卫兵不吃他那套,你谁呀?管得着我们吗?我们和你不一样,抓人是你们衙役的事,与我卫兵何干。一个卫兵特意狡辩道:“骑黑马的多了,我们不知道哪个该抓,哪个不该抓?” “不管谁都给我抓起来。” “人多,我们抓不过来。” “抓不过来也要抓。” “要抓你们自己抓。” “还敢犟嘴,老子揍你。” “你敢……” 吵着,吵着,互不相让,就拳脚相加,打了起来…… 城门边一时泥水纷飞,棍棒挥舞,银枪横扫,热闹非凡…… 捕头、衙役们因没抓着匪首,又不敢出城去追,把全部怨气都撒在两个守门的卫兵身上,一哄而上,群殴起来。两个卫兵人少寡不敌众,被他们打趴在了泥地上,是哭爹喊娘。捕头余怒未消,觉着不解气,用脚踏着一个人的脊背,高声说道:“这事没完,今天你们放走了土匪头,就用你俩的脑袋顶上。” 两个卫兵怕了,跪地求饶:“爷,你行行好,放过我们吧,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呀。” 另一个也赶紧说道:“我家里有五十老母,七十的老爹,我还要为他们养老送终。” 这求饶话说得,让捕头眉毛拧成了疙瘩。五十的娘,七十的爹?你那老爹好福气,娶了个小娘,造了你这么个鬼东西。是不是你家里还有个大娘呀?等会儿你再把他抖搂出来我听听?抬起脚就把他给踢翻到一边:“我打的就是你。”说完,又要上前去揍他。 也就在这时,城门口外又走过来一个空着手的卫兵,不过他可不是个兵,而是这些卫兵的头,大家都叫他是门头。由于刚才内紧,就冒雨走到城门外田地里去拉了泡屎,阴差阳错就躲过了土匪出城的场面,这也是那洪天炮有点造化,倘若他在城门口守着,出得去,出不去,这还真要两句话说呐!此人原先是‘八方武馆’里侯霸方的弟子,名叫崔霆,因侯霸方受重伤后武馆衰败,不少弟子也都各谋其路,他也托人谋了个守门卫兵的职业。因会那么两下子武功,就做了个管事的门头。 第27章 源海惊魂,捕头门头斗狠对簿: 捕头看到又来了一个卫兵,心想,正好,多他一个说不定还能多诈点银子出来。随着身影越来越近,捕头两眼也不由自主紧盯着他的脸,他隐隐约约在脑子里有个模糊印象,再仔细看那张饼子脸,小眼,翘嘴……啊!好熟悉的面孔,他是谁呢? 崔霆远远地就看到两个衣服沾满泥水,被打得浑身是伤的手下人,以及那个趾高气扬的捕头,还有那些衙役们。这帮狗东西,欺人太甚,竟敢到城门口来打人。打狗还要看主人,你们眼中也太无人了。他快步走上前来,说道:“你们想干什么?为什么打我的人?” 两名卫兵看到来了救兵,爬起身来,躲到了一边。 捕头把眼一瞪:“你的人放走了土匪头,打的就是他们。” 崔霆不服气,一帮饭桶,吃、喝、拿、要是你们的强项,连一个进了城的土匪头都拿不住,真是一群废物,撵到我城门口,跑了活该。他以前就认识这个捕头,和他有过点小过节,斜眼看着眼前的捕头说道:“你说他们放走了人我就信了,我还说你放走的呢?” 一句话把捕头气晕了头。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在这源海北城,我敢横着走!他把腰刀抽出来,一横说道:“想死呀!我正好缺个人头回去交差。你这脸虽不像土匪头,但这头,我要定了。”实际捕头是用话吓唬人,想让对方服软,趁机敲诈他点银子出来。 崔霆也毫不含糊,立刻立掌拉开了架势:“谁死谁活现在还不一定,既然你想动手,我也不能不陪。” 捕头一看要真打,知道来者不善。当看到他拉开的姿势时,脑子里也一下子记起了这个人是谁。啊!这不就是以前和自己为一两银子动手的那个不怕死的浑小子吗?他可是跟着侯霸方学了好几年武功,我这点功夫怕是对付不了他。眼珠一转,鬼主意就来了,他对着众衙役喊道:“上,给我把这个混蛋拿下。”他说完,立刻就溜到了一边。 衙役们是一哄而上,刀、棍挥舞,劈头盖脑一通乱砍猛砸…… 崔霆孤身抵挡,左右开弓,出掌扫腿。瞬间几个前面的衙役被打得,倒地翻滚的、捂着头转圈的、弓着腰抱腹的等等,各个显露着痛苦姿态。其余几个没伤的,也不敢近前了,都远远围着他,虚晃着手中的刀、棍…… 形势急转直下,危险迫在眉睫,捕头知道情况不妙,如此发展下去会引火烧身。三十六计,走为上,连忙向他的那匹马跑去。 “往哪跑?”随着喊声。崔霆几步冲到那匹马的跟前,一把拽住了捕头即将跃上马背的右脚踝,使劲往地上甩去:“你给我下来吧!” 捕头刚才只是左脚踩在马镫上,整个身体还处于半悬空状态,被崔霆这猛地一甩,身体就脱离了马背,在半空中一下子被重重摔在泥地上,手上的腰刀也脱了手,飞到了一边。不过还算好,是侧身着地,倘若要是仰或趴,可能麻烦就大了,搞不好,脸皮破,脑袋裂,也不是没有可能。不管捕头武艺精不精,好歹也是个练家子,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衣服上粘着的泥水,拉开架势,挥拳就打。 崔霆立掌前迎,刻不容缓,拳掌相交,两个人缠斗在一起…… 只战了六七个回合,捕头就有点招架不住了,他实中带虚一拳向对手前胸打去。趁对方躲闪之时,快速出脚去踢他那显露出来的肋部,用出全部力量,想一击制胜。 崔霆已经看出捕头的用意,在躲闪的同时,立刻一个白鹤单展翅,手法快如闪电,牢牢钳制住了飞来的脚踝,随手上抬着。 捕头的脚踝随着那有力大手的上抬而提高,随之身体也就出现后仰之势,胯下像要被撕裂的疼痛感暴升,嘴里嚎叫着:“啊呀……” 看到捕头这个鬼哭狼嚎的熊样,崔霆还不放手,又使劲往上抬了点。 捕头疼痛难忍,立刻那个金鸡独立的腿一软,后背就着了地。摔了个仰脸朝天,后脑受到撞击,昏昏沉沉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其余的那些衙役们,一看事态不好,不管是伤的,还是没伤的,全部都四散而逃,跑了个精光。 崔霆也不去追,就认准那捕头了。他上前几步,来到捕头身边,用脚轻踢那大脑袋说道:“起来,这里不能睡觉,滚回家去睡。” 两个卫兵看头儿给自己报了仇,不顾刚才被打现在还痛身体,走过来说道:“门头,这家伙,最不是个东西,我们俩把他抬到城外给埋了。” 躲在巷子里,手里牵着马,暗中观察的那个短衣汉子,看到这里后,觉着没有必要再停留下去。他摇了几下头,就翻身骑上马背,沿着熟悉的街道,催马向前跑去。此人是栾一娇‘阅江楼’庄园的心腹仆人,名叫苗在田。这次是应主子安排,出来监视城北捕头带领衙役们追捕行动的。 捕头只是被磕到后脑,一时的昏沉,身体并没有受到重伤,听到两个人的话时,马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往四周一看,自己的人一个都没有了。心里骂着,都他娘的死了吗,把老子自己扔这里。他也不看崔霆,气呼呼地说道:“你小子有种等着,我这就去衙门告你。” 崔霆瞅了他一眼,谁怕谁,衙门我照样进:“好呀,我也正想去告你。不过我不去你当差的那个北衙门,也不去南衙门,” 捕头的怒气又上来了。打不过你,我还告不死你!这源海城有三个衙门,你不去南、北小衙门,就是去大衙门,魏太师的府衙。不管你去哪个,老子我都有熟人。他斜眼看着崔霆说道:“好大的口气,去了就掉脑袋,你敢去吗?”捕头特意激将他,目的就想把他弄到衙门里去问罪,即便整不死,也会暴揍一顿后关押起来,出出肺腑里这些恶气。 “谁掉脑袋还不一定呢。” “好,咱走。” “走就走,怕了你不成。” “不走是孙子!” “孙子才不走!” 在小雨沥沥的黄昏时刻,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大街向前走着,各自都觉着理由十分充足…… ‘阅江楼’庄园,坐落在源江边江花街的北部。小雨中身上衣服已经淋湿的苗在田,快马沿街疾行,来到了庄园大门口处。他已不再挥鞭催马,马匹的速度明显就慢了下来,也没与守门两个家丁打招呼,就径直向大院子里跑去。 两个看门的家丁,看到骑马人是自家庄园女主子的仆人苗在田时,也都以恭敬姿态,微微弯着腰,目送他进入院子里。 苗在田骑着马,直奔马棚。他在马棚外翻身下马,手拉缰绳,紧走几步,将马匹拴在马槽旁的柱子上,也没顾得上下鞍解镫,就急匆匆跑出马棚,向那栋豪华气派的三层小楼跑去…… 此时,三楼偌大的观景客厅里在晚辉映照下,过多过少增添了明暗不一的晕黄色。栾一娇仍旧坐在茶台旁边的那张大太师椅上,只是前些时候依偎在怀中的老狸猫,现在已经不见了踪影,面前的茶台上,多了一盏名贵瓷器的茶碗。 由下而上的苗在田,在客厅门外停住脚步的同时,嘴里说道:“太太,下人苗在田,在门外等候。” 栾一娇之所以一直坐在这里,等的就是自己这位心腹仆人打探消息回来,禀报那个她心目中十拿九稳振奋人心的消息。她听到门外的禀报声后,心情如同狩猎人发出箭矢射中猎物似的,心脏不由突跳了几下。片刻间,她稍微平息了一下这高涨起来的情绪,缓缓开口说道:“进来吧。” 苗在田赶紧推开门,走进客厅后,又将门重新关好,然后,轻步来到栾一娇面前,微俯着腰身,嘴里说道:“禀报太太,你让捕头下手除掉那个马脸人,没有成功,他已经逃跑了。” 意料之外的禀报,如同一瓢凉水浇在头上,令栾一娇的眉头,当时就皱了起来,焦急地问:“城北捕头祝升财,他没按我的指令去办吗?” 苗在田看到女主子脸色剧变,赶紧说道:“去是去了,可是他领的那些衙役们,被那马脸人于马背上扔出两个银元宝后,就再也没追上……” “这是他收受那个人的贿赂,把人放走了吗?”苗在田刚说到这里,就被栾一娇用话给打断了。 “不是,不是,他带领衙役们随后追到北城门口,守城的卫兵不知在抢着捡拾什么东西,没有加以阻拦,让那个人骑马从城门口跑了出去。”苗在田将发生的事情,简略地叙述着。 栾一娇现在不但皱眉,连牙都咬了起来,怨恨之语随口而出:“这个该死的祝升财,简直就是废物一个,‘源江客栈’到北城口,这么多条街道,哪条街道还杀不死个人。” 苗在田赶紧点头,嘴里附和着说道:“是的,是的,太太说得很对。那个人从‘源江客栈’出来后,还没等捕头动手,又进了‘源江酒楼’,吃饱喝足才出来的。从那儿到城门口相隔着好几条街巷,捕头一直跟着,就是不下手。” 栾一娇抬起右手,将纤长手指的手掌捂在额头上,叹了一口气,然后问道:“现在那祝升财,是不是回府衙去了。” “没有,他和那门头崔霆打了起来,打不过门头。我回来禀报时,他被打得躺在地上,不晓得现在是死,还是活。”苗在田把来时刚刚看到的一幕,对女主子说了出来。 第27章 源海惊魂,捕头门头斗狠对簿: 事情已经这样,再想调集力量去追捕洪天炮,也已为时过晚。再说,他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想追上杀掉他,也不太现实。栾一娇将手从额头上挪下来,无奈又自嘲地说道:“他与我都是没在阎王的生死簿上勾画的人,勾只要不画,人定会不死,恨也就不断。行了,你下去吧。摆古架的银子,你拿一块碎银,自己用吧。” 苗在田赶紧回应道:“谢太太!”说完就向那摆古架走去,不加选择,伸手拿起一块碎银,揣入怀中,就走了出去。 栾一娇继续坐在那太师椅上,内心很惆怅,嘴里自言自语轻声地念叨着:“今天这事,要是老爷在我身边,这个洪天炮就不会活着走出源海城去……唉,老爷呀,老爷!你到那京城里,去做哪份子买卖哟?几年了也不回来,这不是让我活守寡吗?”她脑子里在想着自己的丈夫单喆,不由自主就回想起初次与他相见时的情景…… 当年栾一娇于栾家川自己家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将想好事的洪天炮用秤砣砸翻在炕上,自己逃出来后。她不敢再回栾家川家里,就来到牛侯疃找到奔丧完,还没有返回的自家老爹。 闻听此事的栾老爷子,虽然气愤不已,但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无法惩治土匪头子洪天炮和其手下的那帮兄弟。他知道不管洪天炮死与不死,手下那帮匪徒是不会饶过栾家的,就让栾一娇赶紧逃到源江城哥哥栾一川那里去避难。 栾一娇不忍心将老爹独自一人留下,让他和自己一起去源江城。 栾老爷子既迂腐,又固执,还恋家,不愿意丢弃栾家川的祖留田产,连摇头带摆手,一百二十个理由,予以拒绝。 栾一娇在无奈之下,为了保命,就来到源江城哥哥家里。当栾一川听妹妹讲述完所发生的事时,手也就挠起头来。他虽然在源海城做的买卖不算太大,但喜爱广交朋友,对于洪天炮的根底还是了解的,这源海城里也有他手下望风探信的人,搞不好连自己一家带妹妹都会遭到横祸。 栾一娇看到哥哥一副为难的样子,就说道:“哥,你不用为难,我不在你家白住,把身上带的银子,都给嫂子。” 栾一川知道妹妹误解了他,就说道:“这不是你嫂子的事,是洪天炮在源江城有望风的人,这里并不是安身之处。” 栾一娇听到是这么回事,匪徒的印象在脑子里太深刻,立马脸上就出现惨白色,嘴里惊恐地说道:“啊!这可怎么办?我在你家里,他们寻仇,你一家人会跟着受连累的。” 栾一川赶紧摆了一下手,示意这话说得过于生分:“你我是亲兄妹,哥哥我不是怕跟着你受连累,是我也不想在这源江城住下去。” “不在这里住,那你能搬到哪里去?”栾一娇反问道。 栾一川毕竟朋友多,略微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给你写封信,你先去源海城,找我一个朋友,他叫万家福。到那里后,让他帮着买处宅子,我和你嫂子一家人都到那里去。这样,洪天炮也就无可奈何了。” 栾一娇对哥哥不管老爹死活的做法,极为不满,摇着头说道:“爹不愿意离开老家栾家川,咱兄妹俩去源海城,把他独自扔在土匪窝边上,是不孝之举。这样做,会被别人戳脊梁骨的。” 栾一川最清楚自家老爹的倔脾气,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不是想把他扔在栾家川不管。你要知道,和他老人家斗法,只能智取,不可强行,我派个人先把他骗到源海城来。到了这里,他就身不由己了。” 栾一娇知道哥哥脑子里点子多,听到他这样说,也就放下心来,说道:“那好吧,我赶早不赶晚,今天就往源海城走,早到早办事。” 栾一川点了一下头,随即走到室内的一个柜子旁,用钥匙将锁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些银票来,说道:“现在已经半上午了,你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既要住店,还要走荒野地带,让人不放心。这样吧,店伙计张二九身强力壮,让他护送着你。”说话间,将银票递了过去。 栾一娇一看这么多银票,连忙摆着手拒绝:“不不不,我身上有银子,路上够用。” 栾一川瞪了她一眼,拿出兄长的口气说道:“这银票,不是让你在路上花费的。在源海城买宅子,我那朋友万家福不见银子,他会全力帮忙吗?真是的!榆木脑袋!” 被兄长训斥的栾一娇,伸手接过银票,就向内屋走去。她心里清楚,这东西不能随便放进绣袋里,必须将其匿藏起来,带在身边…… 两匹马由源海城南出发,经过一段时间的行走,刚过中午,就来到了源江城南的第一个镇子八里庄。 栾一娇骑在马上,在经过一家名叫‘刘家炊饼’的小饭店时,开口对几乎并排而行的张二九说道:“二九,晌午都过了,咱们还没吃饭,到这家店里去吃点再走吧。” 张二九身材浑实,身高中等偏上,长相普通,属于那种憨厚性格的人。听到这话后,说道:“好的,我听栾小姐的。”话音刚落就勒缰,随即跳下马背。 栾一娇骑马并不熟练,马匹向前又走了几步以后,才将骑的那匹马停住。 张二九赶紧放下手中的缰绳,走过去从她手中接过缰绳,并把马匹稳住,让马背上的栾一娇顺利下马。 栾一娇在张二九协助下,小心翼翼滑下马背后,就向‘刘家炊饼’小饭店走去。 张二九手里牵着两匹马,奔着店旁边的拴马桩走去…… 栾一娇刚进入店堂内,就看到五个面相长得和歪瓜裂枣差不多的街混子,正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在吆三喝四地喝酒划拳…… 那些人看到进来一个极其漂亮姑娘,一时间,参差的目光,就向栾一娇漂移过来。 随即就有人起手挠着后脑勺,‘啧啧’着嘴,轻声说道:“她是谁家的闺女?” 另一人色眯眯的眼睛放着光,说道:“不是咱这八里庄的……” 店掌柜见来了客人,赶紧迎上前去,嘴里说道:“姑娘,这边请,这边请。”他连说带引导,向一张空桌子走去。 当栾一娇看到那些人时犹豫了一下,但在店掌柜热情礼让下,还是随着他向那张空桌走去。来到桌子边就在长凳上坐了下来,说道:“掌柜的,我们一共两个人,你上三个炊饼,两碗烩菜,一壶水就行。” “好嘞!你先坐着歇会儿,我这就去准备。”店掌柜回应完,就向后院厨房走去。 张二九将马拴好后,也随后走进店内,看到栾一娇坐的位置后,就走过去,在对面的另一条长凳上坐了下来。 那些喝酒的混子,刚刚你一嘴,我一言,他一舌,评论着栾一娇。这时,又看到外面进来一个其貌不扬的汉子,坐在她的对面,立刻,话题又上来了:“哎呦,癞蛤蟆还真能吃到天鹅肉!”“嘿嘿,鲜花照样往牛屎上面插。”“哈哈,黑野猪专吃那嫩豆苗……”话语随风,连续不断,隔桌相传。 栾一娇被这些话说得,脸色通红,头使劲往下低着。 张二九毕竟是个男人,脸皮虽然厚点,但这些话也言不入耳,自己都觉着脸上热辣辣的。他觉着这顿饭不吃也罢,就小声说道:“栾小姐,这个地方不太干净,咱们走吧。” 实际这话也正中栾一娇的下怀,她也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随着这话说道:“好,咱到别的地方去吃饭。”说着就起身向店外走去。 张二九也赶紧起身,紧随其后。 那些混子们一看取笑的对象被哄走了,一下子好像失落了点什么。酒壮怂人胆,混子敢为人先。一个带头大哥酒水喝得有些过多,起身就向店门外追去,嘴里说道:“兄弟们,咱们出去看看,那癞蛤蟆怎么把大天鹅抱上马背的。” 其余的那几个更是一呼百应,都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嘴里打着各种哈哈:“噢噢……”“呕呕……”“嗷嗷……”“嚯嚯……”你前我后,向店门口冲去…… 栾一娇和张二九刚来到拴马桩前,就被这五个混子在后面扇形围住。 张二九一边解缰绳,一边恼怒地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个带头大哥手往胸前交叉一搭,咧着黄牙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干什么,看看你怎么把她抱上马背,饱一下眼福。” 张二九连气带羞,脸都紫了,嘴里说道:“你……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那几个跟着大哥混的,听到这话后,个个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此时的栾一娇将双手捂在脸上,心脏突跳个不停。 好事的路人和街头闲人,也都向这里聚拢过来,就好像这里在演戏似的。 那个带头大哥在众兄弟的助威笑声下,更加猖狂起来,挑衅着说道:“今天你要是不把她抱上马背,我们兄弟就一人给你一拳,再加上一脚。” 张二九也是血气方刚的汉子,一而再再而三不怀好意的戏谑,使他愤怒起来,将刚解下的两匹马的缰绳随手一丢,说道:“别让你不知让,你有拳有脚,我也有。” 有人叫板,带头大哥当然不会在兄弟面前丢面子,上前几步,伸手抓住张二九胸前的衣襟,嘴里说道:“好小子,你还硬起来了……” 话还没说完,张二九那拳头就奔着那张鞋拔子脸打去。 带头大哥只会点皮毛功夫,冷不防的拳头,一下子打了个正着。顿时,眼冒金星,鼻子一酸,脑袋也嗡嗡响了起来;接着,手一松,腿一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其余的那些街头混子,看到大哥被打倒在地,稍微一愣神,赶紧先后向张二九那里冲过去。瞬间,你一拳,他一脚打了起来。 张二九也不是江湖侠客,招架还击了几下,就被这帮混子打倒在地。 混子们不解气,围着他用脚乱踢一通…… 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栾一娇,被迫向围观的众人弓着腰,请求帮助…… 第27章 源海惊魂,捕头门头斗狠对簿: 本街的人都知道这几个人的脾性,虽有可怜心,但不敢出面相助,怕日后遭到报复;路人更不用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都置之不理。 也就在栾一娇求天天不灵,求地地不应时。街的南面过来了几个人的马队。她怕张二九被这些人给打死,赶紧向马队跑去。一下子就跪在前面的骑马人面前大声喊道:“大爷,救命呀……” 马队被拦,停了下来,那马背上的汉子,看了看马前跪着的姑娘,嘴里说道:“栾姑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栾一娇抬头一看,这不是栾家川江边木场的掌柜龚嵩吗?赶紧说道:“乔掌柜,我哥哥家的店伙计,张二九被这里的几个人围着打,求你快去救他。”说着话,用手指着饭店旁边拴马桩的方向。 龚嵩此次是从源海城陪同‘天下通’大掌柜单喆,来源江城查看几处分行买卖的。他原本就与栾一川有交情,这种情况也不能不管,跳下马背,顺着栾一娇手指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事情也就这样,得到了圆满地解决。那张二九毕竟年轻,只是受了些皮肉外伤,并无大碍。在龚嵩引见下,栾一娇见到了当时年近四十岁的‘天下通’大掌柜单喆。单喆觉着这个姑娘很有眼缘,一下子就融入了他的法眼,竟然老心荡春波一见钟情,看上了风姿绰约的栾一娇。并让她跟着一同回到源江城里,一口答应洪天炮那里的事情,由他请人去摆平。还果决地说道,宁对鬼低头,不向匪求饶。并且把栾家川的木场也作为赠品,移交给栾一川来管理。指示原栾家川木场掌柜龚嵩,到上游冷水沟,再开辟出一个新的木场。就这样,栾一娇跟着单喆来到源海城,并做了单府的二太太。栾一川也跟着妹妹沾了光,在源海城开了好几家买卖,并且越做越大。那个洪天炮由于畏惧翻脸不认人鬼人的武力,即便是身边邻居栾家买卖做得再大,也始终不敢动其一根毫毛…… 源海城太师府修建得高大恢宏富丽堂皇,整个建筑群层次错落,占地面积很大,内有花园、楼亭、水榭等等,如同一个小皇宫。在面街处,有一所全太师府最破旧的房子,那就是府衙。魏太师特意把办公的府衙弄成个寒酸样,自己极少到这里,给别人备个华丽的窝,没必要。 掌灯时分,两个谁也不服谁的捕头和门头来到了衙门前。捕头办公差来过几次,对这里比较熟,对两个站岗的抱拳说道:“烦劳小哥进去禀报一声,我把罪犯带到。” 这话差点没把崔霆气死,恶人先告状你也得看准了,拿着喽啰当大王,你用得着这么拍马溜须吗。他也赶紧用手指着捕头直截了当说道:“快去禀报吧,就是这个罪犯,他来自首的。” 两个站岗的有些挠头,看俩人的这身穿戴都是官府里的人,一个圈里印着(衙),一个圈里印着(卫)。都相互说对方是罪犯,到底他俩谁是呢?两个门岗犹豫不定一直看着台阶下的两个人。 捕头有气没地方发,冲着崔霆骂了一句:“狗东西!” 崔霆也不示弱,眼睛一瞪,跟着对喷:“驴杂碎!” 为争一己之理,两个人竟然如同两头发情的大公牛,眼睛对眼睛,相互怒视着,大有一触即战的劲头…… 一个门岗连忙说道:“两位先别打,我这就进去禀报。” 那个门岗跑进府衙的大厅,从后门来到内院…… 魏渊的替身假太师邵子午正在屋内喝花酒,有两个姑娘左右陪着。这两个姑娘穿戴艳丽妩媚妖娆骚气外溢;但身材长相却碌碌淡淡品相一般。这两个姑娘是邵子午的老相好,‘花丛院’里的老鸨子,为答谢他给判赢了一场官司,白送临时陪玩几天的。他每天都掐着指头算,再有几天这俩姑娘就走了。 门岗在门外不敢进来,怕扫了老家伙的兴,踟蹰了好半天,听到里面仍是浪笑声不断,娇语连珠……不能再等了,外面打起来要死人的。他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进去,低着头,站在门口说道:“禀报太师,有人把罪犯带到。” 邵子午兴致正浓,拿着酒碗往一个姑娘嘴里灌酒,被门岗进来给打断了。刚想发火,一听说把罪犯带到,火气就压了下去。因为真魏太师事先交代过,只要是府衙里有事,不管大事小事,什么时辰,你不管在干什么,都要给我坐在那堂案后替我办案。如果遇到办不了的事,就拖着,等我有工夫我去解决。他也顾不得那俩姑娘了,对那门岗说道:“快叫衙役们站好,我要升堂办案。” 时间不长,一切准备就绪,邵子午坐在堂案后的大椅子上,边上还站着一个师爷,这个师爷也是这邵子午的一个堂弟,叫邵子通,跟着他来混口饭吃,挣俩银子养家糊口。两边是真正的衙役,都拿着杀威棍站立在两旁。 邵子午看了看四周,对下面说道:“把罪犯给我带上来。” 众衙役手握棍子,做着升堂前的例行程序…… 大堂门外,捕头和崔霆一前一后被衙役领了进来,站在堂前正中。 邵子午装了装样子,没用惊堂木使劲拍堂案,只是微微响了那么一下,便开口问道:“堂下是何人,为何不跪着说话。” 捕头弓腰抱着拳,说道:“启禀太师,在下是城北的捕头,名叫万俟卫宫。” 崔霆也抱拳以礼相敬说道:“启禀太师,在下是城北门头,名叫崔霆。” 邵子午一听,都是官府里的人,不跪也罢,我反正也不是个真的,应付一事了一事,赶紧问完案,我好回去继续喝酒,今朝有酒若不喝,明天到期她俩就走了,想喝还得再另寻机会。用手一指堂下的两个人说道:“你们俩赶紧把罪犯带上堂来。” “他就是!”捕头用手一指崔霆。 “就是他!”崔霆也用手指着捕头。 几乎与此同时的相互指证,令邵子午傻了眼。不但邵子午,连边上站着的两排衙役们也都瞪大了眼睛。 邵子午一拍惊堂木,‘啪’一声,尖声尖气说道:“你俩给我说明白点。” “就是他放走了土匪头。” “不是我是他,” “就是你……” “是你……” “你打了我们衙役。” “你打了我的卫兵。” 堂下的两个人又一次激烈地吵了起来,这个撸胳膊,那个挽袖子,即将动手开战。 邵子午本来就是个替身,真有点镇不住这两个狂躁之人。何况他现在还是一颗心,两下挂,急等去后面,可这前面的事挺难办。我还就不信了,再难办,我今天晚上就把它给办了。他立刻快刀斩乱麻,一指捕头说道:“你说有土匪头,为什么你们衙役没抓住他?” 捕头迟疑了一下,暗想,这家伙一看就不是真魏太师,我真说假说他也分不清。他眼珠又转了起来,立刻耍开了自己惯用的小伎俩:“抓他时,叫他用暗器把我手下的衙役们打伤了好几个,我们救人时,那土匪头就跑到城门口了,叫他给放了。” 崔霆斜眼看着捕头,‘哼’,你这鬼话骗三岁孩子都骗不了,没人信。我现在不说,看你还能怎么编! 邵子午再次一拍响惊堂木:“暗器?把暗器拿来我看看。如没有,小心我打你板子。”他想乱办葫芦案,一个葫芦切两半,左右都是瓢,谁也赢不了,我要快回后院抱娇娇。 捕头没想到的是,昏人用昏话做昏事办昏案。他犹豫再三,狠心从怀里把洪天炮当暗器的两锭银元宝拿了出来,快步走到堂案前双手往案上一放说道:“暗器在此,请太师过目。” 两边的衙役,边上的师爷,站着看笑话的崔霆,看到捕头拿出的暗器都掩面而笑…… 邵子午一看是两锭银元宝,心想,你行贿也不看个时候,这大堂之上多难为情呀,再说也有点少,就两锭元宝……他脸一沉,训斥道:“胡说八道!这东西是暗器?” “是的,没错!这就是土匪头发里发出来的暗器。你若不信,我可以找到受伤的衙役作证。”捕头说得是理直气壮。 邵子午翻了翻白眼,这小子说得有证有据,我再问问另外那个人,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样来。他又习惯地用手一指崔霆说道:“你的证据也拿上来,我给你俩断断案。” 崔霆被他这一问,给问住了,只好说道:“我没证据。” 邵子午把惊堂木一拍,‘啪’的一声脆响:“来人,把这个没有证据的给我打十大板,轰出府衙。” 崔霆刚想辩解,衙役们就冲过去拧胳膊摁头给捆住了。他也不准备反抗,知道反抗没有用,就是跑,也跑不出真魏太师的手掌。认栽了,栽在这个打不过人耍心眼的鬼捕头身上。这真是,狗官乱判案,气煞庄稼汉。 衙役不管那些,也不管你是谁,有没有冤,只要有令就动手,立刻就‘噼里啪啦’一顿板子。衙役们边打边想,这小子是个门头,平时一定没少干吃、拿、卡、要……这些黑勾当。打的就是你,十板子我少数两下,给你十二就行…… 刚刚打完,还没等往外拖人。由府衙门口幽灵一样飘进来一个穿戏子装、梳戏子头的人。这人粉面无须,眉眼如画,浓淡相宜,脸长得比女人还女人。转眼来到了堂案边,双手一搭,随即就是一个万福,嘴里说道:“奴家拜见太师。” 堂案后那邵子午吓得脸色发黄,没敢应声,急忙从位子上下来,像个夹尾巴狗一样溜溜向屏风后那后院门跑去。 那个师爷也赶紧随后紧追,生怕落下半步。 来人坐在刚才邵子午的位子上,翘着兰花指说道:“我一来,他就走,这案没办完,我来办。”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想,难道说这人就是那真正的魏太师? 来人根本不看现场任何人的表情,仍在自我表演着,尖声软语:“你们俩谁能打过谁?” 似乎这话问得有点不着边际,跟案情关系不大。捕头立刻抢先说道:“我打不过他,他差点把我打死。” “来人,把这个说话的给我打十板子,打完后轰出去。”说话的同时,从袖口拿出一个官印,‘嘭’一声,扔在堂案上。 “不!别打我……”捕头急了,嘴里直嚷嚷着…… 衙役们看到官印愣了一下,不过没有犹豫,像刚才一样,连捆带绑,摁倒在地,就打了起来。这小子是个城北的捕头,吃、喝、抢、诈一定也做过不少,打的就是你,十板少数五,打你一十五。这些衙役心黑,他们是正反两面棍,看谁都可恨。 一顿暴揍后,捕头就趴在原地,根本不可能起来。别说是往外轰,就是再打他,恐怕是他都不会动弹。 “把那个看城门的门头,给我抬到御屏山的猛兽园去。把这个捕头,抬到城北的衙门里。”说完后,犹如一阵风似的,恍惚缥缈着出了府衙,消失在源海城的夜色之中。 第28章 冤家偶遇,复仇之路傻汉认亲: 第二十八章 冤家偶遇,复仇之路傻汉认亲: 春暖花开,桃红梨白。棘子滩,源海城北面离城最近的一个小镇,距城约四十里左右。宽阔的源江在这里受对岸山势的影响,自然弯成一个很大的月牙形状后,又向下游奔流而去。那江水如同大弓弯曲外背,江边上有三四里宽,十几里长的半环形区域内,裸石、页岩并存,泥土较少,基本上是些江中年深日久冲积的沙子。这里只生长些高不及肩,粗不超指的荆棘。棘子滩,也由此而得名。 小镇由于临近源海城,人口众多,三教九流聚集于此,也是比较繁华的。阿拉坦那木其此次北上之行,是功亏一篑,每到关键时候那一步,都让这该死的欧阳杀青给她搅了局。本想杀之,又念他身份特殊,只能给了他一个刻骨铭心的惩罚。好在自己又出新策,再次布下了一个大局,她观察了几天后,一切事情都按照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这才准备返回‘重秋山庄’赏花,赏那独钟独爱的高山杜鹃。这也是她的个人嗜好,她要从花蕾萌动时看,等待着开放,直到最后一片花瓣枯萎脱落为止。这段时间,一般也就在四十天左右。没有特大事情,她每年都如此,到那比‘重秋山庄’更远的高山之巅守候着。 这棘子滩是她回‘重秋山庄’的必经之路,从这里向西直行,翻越数座高山与险壑,二百九十余里外便是那高山峡谷中的‘重秋山庄’,这里也是她不为人知的老巢。 阿拉坦那木其依旧是龙钟老太婆打扮,由数个丫鬟和家丁陪伴着,乘坐马车由源江城顺江而下,夜住晓行,经过数十天的一路长行,来到了这棘子滩。一行人进入到路人渐多的镇子里,街道的两边分布着数家杂货店,店主们在西斜的阳光下招揽着顾客。 数匹马在大街上不紧不慢地行走着,这些骑马的人,便是阿拉坦那木其的心腹和卫队。马车随后而行,铁箍车轮碾压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面上,车厢晃晃荡荡有些颠簸。快要到镇子的中心时,车厢内传出来一个很苍老的声音:“找个客栈,住一宿,明早再走。咳咳……”话音落,咳嗽声又响起来。 众人都心领神会,知道她要去那‘梨园客栈’。骑马领头的人,在前面的一个路口处转了个弯,带领马队和马车上了通向小山坡的黄土路。山路不但狭窄还弯曲着,而且路面还有些小的凹坑,车轴的吱呀声也增多起来。 大约行走了一里多山路,一行人马便来到了一处近郊高丘缓坡上的‘梨园客栈’内院里。 高丘之上,客栈周围,全部都是粗细不一的梨树,形成一个环形林带。林带围绕着‘梨园客栈’,客栈也就藏卧于梨树林之中。此时节,正是梨花破蕾怒放之时,满山及客栈周围如同一片白色海洋。看的是,山如绵雪;嗅的是,馨香清甜;折的是,晶莹洁透;想的是,冬去春来。 客栈的院子里有一棵老梨树,高数丈,粗两人合抱不拢。虽然皮糙树老,但新枝繁茂,花枝尤为稠密,且每个花朵要比外面的略显大些。如果距离稍远点观看此树,就好像大院之中的一座小型的雪山。 马车停稳之后,两个丫鬟掀开车帘,小心翼翼将阿拉坦那木其搀扶下车。她仰头看着老梨树上的梨花,走过去用手轻轻拍着那皲裂的老树皮,嘴里在念叨着:“你老,我老,咱都老。” ‘梨园客栈’大掌柜,正在厨房安排晚宴,他也就三十六、七岁,圆脸,剑眉,炯目,大耳。当听他到院内人马之声时,急忙从厨房里跑出来,快步迎上前去,赶紧拱手弯腰道:“太婆,您请上房小憩,我去备蜜茶。” 阿拉坦那木其皱褶如壑的脸上,已松塌的眼皮中,那并不昏花的眼光在缓慢滑行着,由梨树上转移到了那大掌柜的脸上。她歪着头,凝视了半天,才在塌瘪的嘴里,发出了苍老的声音:“骆庆呀,那蜜是刚采的梨花蜜吗?” 骆庆赶紧恭敬回道:“是的,太婆。一点不错。” “噢,这我就放心了。屋里的梨花,给我插好了吗?” “已经插好了。” “名字叫什么?” “是您最喜欢的春江腾龙。” 阿拉坦那木其高兴了,手轻遮嘴角说道:“好,我这就去看看。” 两个丫鬟赶紧上前,把他搀扶到一间宽阔的屋子里…… 阿拉坦那木其来到清馨整洁的屋内,在一张很大的太师椅上坐下,面对着桌上那盆精湛技艺的插花作品,进入了无限遐想中,嘴里轻吟道:“春江腾龙梨花娇,谁知真龙将出巢;江山岂是侠士装,我朝过后再无朝。” 通过表情,两个丫鬟知道她现在已经进入到一个自己独有的境界里,恐打扰到她的思绪,两个人轻手轻脚退到房门外,将房门给微微掩上,站立在一边静静等待着…… 余阳尽散,黄昏迎夜;初上弦月,朦胧寂静。‘梨园客栈’院子里的老梨树下,数盏灯笼将院子的老梨树下几丈周围照得很明亮。两桌酒席刚开始,酒菜陆续间隔着往桌上有顺序地上着。 这宴席是阿拉坦那木其早就秘密差人安排的,她要在树下饮着梨花香茶,喝着梨花美酒,嗅着梨花清香,赏着梨花月色。 众人或站或坐众星捧月般围在桌边,陪同着这位耄耋太婆…… 阿拉坦那木其今晚兴致勃勃,仰头看着老枝上月色灯光中那团团如雪,朦胧模糊的梨花,心里在轻吟着‘春在老’。春来我不知,我老春又来;一年一岁春,知己春已老。齿豁头童笑,愚妇沐晨早;我来送君去,白发梨花照。 也就在这时,门口吵吵嚷嚷出现了短暂的骚乱,距离稍远,模糊影像中两个人推开家丁,向院子中间走来。 众人坐在桌边,把头转向大门口处,想看看硬闯进来那两个继续往前走的人是谁。 大掌柜骆庆立刻起身,快步迎了上去,伸臂一拦前面那个人,同时说道:“客官,慢行,本客栈今天已经客满,不便接待,抱歉了。” 看门的那个家丁也快速追赶过来,趁骆庆拦挡的机会,一把抓住稍靠后那个女人的胳膊不撒手,两个人在拽扯着……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源海城及周边寻找儿子下落,且没得到一点消息的全无妄和他的老婆赵家美。 全无妄想再返回源江城去找,今天也正好从源海城赶到了这棘子滩。他看到天色已晚,怀中银子有限,只剩了点小碎银子,就顺着土路来到这远离镇中心的外围客栈,想捡点便宜,能蒙就蒙,可混就混,住上一宿,吃上一顿,明天早上就拔腿走人。可刚到门口,看门的家丁不让进:“走走走……”一连几个走字让全无妄吃不消,再加上现在让很多事搞的是精神错乱,原本自己就沾染过各种各样陋习,怨怒之气更激起他有恃无恐的决心。走?上哪去?爷我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他横臂往边上使劲一划拉。 家丁没防备,立刻如同被狂风卷起的一团破被,随着黑风绕裹的手臂,倒退了数步,后背撞到一棵梨树上才停住。 全无妄推开家丁后,一副目中无人狂野之态,就和赵家美一前一后往大院子里走。开客栈不让进,我还真不信。 家丁不顾撞痛的脊背,怕觉了宴,坏了太婆的兴趣,连忙去追着硬闯进去的两个人。 全无妄看到前面又跑过来一个人来拦截他,只好将脚步一停,瞪着那发亮的蛇眼问:“你是谁?” 骆庆觉着这人既横又愣,想发作,又怕搅了阿拉坦那木其的雅兴,只好忍了忍。说道:“我叫骆庆,这家‘梨园客栈’是我开的。” 全无妄侧目扫了下那远方灰蒙蒙的天空,清楚现在就是再找地方住,也有点过晚,能凑合的话,还是在这里住一宿,便使出本性,耍起嘴皮子来:“客栈住人不?” 骆庆叫他这话说的,差点给气蒙了。你这是人话吗?客栈不住人,住什么?住马?那是马场!是马棚!他依旧努力往下压着上窜的火气:“住,住人!但我刚才告诉过你,客已经满了。” 全无妄一笑,跟我玩这个,你可能还要再练练:“噢,满了呀,呵呵,那我吃饭。”他又来了个迂回,咱俩今晚就兜兜,看谁能兜过谁?看谁能把谁兜在兜子里? 骆庆是满脸怒气,知道碰上难缠的赖皮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说道:“饭也都订出去,没有剩余呀。”意思是,连残汤剩渣也没有,要饭,上别处去要,此客栈不救济叫花子。再说,今天是那老祖驾到,概不接待外客。别说是外人,就是现在客栈里的人,也都是精挑细选的。 第28章 冤家偶遇,复仇之路傻汉认亲: 全无妄也来了劲,暗自叫了个,好!我多日子没遇到对手了,现在可正在眼急,喉痒,嘴发烧呢。爷,今天晚上在这大月牙下面,闻着这清馨的花香,兴致特别高,较量一下也不错:“你这客栈可太红火了,我在门口就听到恶狗声,没到院中间,又有骡、马叫,抬头一看,雪白一片,低头一瞅,什么也没有。我实在口渴难忍,行个方便,买碗水喝。” 骆庆恨不得一拳把他那蛇眼砸爆。这赖皮刁钻,歹毒,言咸,语辣,又缠又黏,真正是个茅厕里的老主顾,滑臭得很呀。他把眼光扫向一边,显出一副不屑一顾之态,没好气地说道:“水没烧!你要喝热的,水沟里还有些洗澡水,你赶紧上大门外看看,或许还能接点温水喝。” “好嘞,我这就去。”说话间,全无妄纵身而起,如同一只夜枭,瞬间划过骆庆的头顶,直奔那酒席桌而去…… 言语激烈的对话声,使酒席正座上的阿拉坦那木其额头褶纹聚拧着。远处骆庆和那来人的话语使她顿生疑惑,特别是那特殊类型略有沙哑的嗓音,真是熟悉呀,莫非是他来了…… 骆庆没想到他能这么回答,还想着如果他不走怎么处理他的方案,压根预计不到,他能有这样出人意料之外的突然行动。一愣神间,那人影已经飞掠过了他的头顶,奔酒席桌而去。只好急转身,抢步快赶过去…… 赵家美说是跟在全无妄的后面,实际离得还远点,左胳膊已被那家丁右手拽住。这两个人,如同打架的老婆汉子,各用空闲的左右手撕扯着,互不相让。 全无妄几乎是滑到了桌子边,在距离此桌三步远处站定,定睛一看,不由一惊。坐在正席之上的,就是寒冬的时候,在小镇君子谷街上见到的,施舍予银两的那个善良老婆婆。旁边站立着的那个丫鬟,手里拿着他那根坚硬红中透亮的枣木拐杖。没错,正是她…… 骆庆赶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说道:“好你个赖皮,赶紧出去,免得挨揍。” 全无妄心里想,要不是看着眼前这个慈善老婆婆的面子,今晚还不知道谁揍谁呢?她有恩于我,我不便与你动手。他立刻换了个口气,轻语平声说道:“别动手,我认识这位老婆婆,我有话要和她说” 骆庆现在可真是服了,而且还不是一般性佩服。这个赖皮,他是怎么练出来的,见谁认谁,见谁黏谁。你认识她,哎哟哟!你的胡子白了吗?你的牙齿掉光了吗?你头上长的是个脑袋吗?嘴里说道:“别满嘴跑舌头,赶紧滚出去!” “别让他出去,让他来桌前说话,远了我听不清。”阿拉坦那木其那苍老的、气力不足的、颤慢的声音传了过来。实际阿拉坦那木其在全无妄飞跃骆庆的头顶后,刚落在地上时,就已经认出他来了。心里也微微一震,冤家呀,冤家,你我不死,总会有相见的一天。没想到,我刚来到这里,你随后也来了。来吧,我不会让你在这里久待,一会儿就让你走。让你自己决定走!让你觉着非走不可,不走不行! 骆庆听到阿拉坦那木其的话,傻眼了。别说,还真认识呢?他只好把抓衣领子的手松开了,长叹一声:“唉!” 全无妄抖了抖双肩,衣服再破,它也是我的衣服,抓破了,你可就要给我赔件新衣服。他也不回头,还是背对着骆庆,嘿嘿,一笑后,调侃道:“说谎不是好孩子。” 骆庆这个气呀,一时又没地方撒。听着背后传来男女激烈的争吵声,回头对着远处还拽着赵家美胳膊不放的家丁怒吼道:“有完没完你,拽着女人胳膊干什么?赶紧撒开手!” 家丁本想将功补过,任凭那女人吵骂和另一只右手抓打,躲闪着,就是不放开那抓着胳膊的手。结果又被掌柜的吼了几句,讨了个没趣,面现讪讪之容,只好尴尬着把手撒开…… 赵家美甩了甩被拽麻痛的胳膊,整理了一下背上因刚才拉扯歪斜到一边的破包袱,并不舍气,随口高声骂道:“色鬼!见到女人,如同苍蝇见了血似的!你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了!”边骂边向全无妄身边跑去。 家丁被骂蒙了,愣愣站在那里,扒拉着手指计算着。我爷爷有我奶,我爹爹有我娘,我关管有柳妹,我宝宝?噢,宝宝他还没宝宝,一辈,就一辈…… 全无妄立刻上前两步,来到桌子边,手是半拱半抱,腰后凸前凹说道:“老婆婆好!” “好,好……我以前在树上,见到你时,你说你爹丢了,对不对?”阿拉坦那木其是明白糊涂一起来,黑白掺杂往外抛,摆弄起语言迷惑阵。为的是不让全无妄起疑心。 全无妄现在根本就认不出阿拉坦那木其来,这天地之差,他怎么可能认出来。他纠正着说道:“老婆婆,不是在树上,是在镇上,在君子谷。也不是我爹丢了,是我儿子丢了,挂着一把银锁的。” 阿拉坦那木其用手往下抹着那松弛坠塌的下眼皮:“噢,对对……你还叫我帮着找呢。我叫这戴青竹,给你,去找了一个多月。”他用手指着坐在她边上,一个四十五岁左右,中等身材,方脸,浓眉,大眼,厚唇,面容形态都显得非常淳厚的汉子说。 全无妄一进来见到桌旁戴青竹那一刻,脑子里就在想,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面……哦,前些年在源江城马车上下来,与我在房顶上打斗,戏谑过自己的那个汉子极为相像,但有些地方相貌有些差异,特别是年龄上,那人比此人老相了那么一点点……实际全无妄根本不知道,当年引诱他脱离马车的那个人,就是戴青竹的二哥,戴国华。他现在寻儿心切,不便于对此事长考,听到阿拉坦那木其的话后,立刻就焦急起来,迫不及待地问:“有消息没有?” “有吧?没有?海脑袋,那个蛊白菜……唉!人老了,把事都忘了……”阿拉坦那木其焦急地用手摸着那满是皱纹的额头,极力装出一副老年痴呆样。 赵家美立刻上前插嘴说道:“哎哟,您这么大岁数了,说不清,还是让这位大哥给说说吧。” “噢,我想起来了,你是他闺女,”阿拉坦那木其用手指着全无妄,嘴里特意糊里糊涂对赵家美说。 赵家美气得要命,这种场合,既不能开骂,也不能争吵,只好把气憋在肚子里,脸紫红着,喘着粗气站在桌边。她黑瘦的脸上,只有那眼睛还是大大的,并把带着无限期待的眼光,都投到那个叫戴青竹的汉子身上。 全无妄内心万分焦急,立时头侧转,瞅了赵家美一眼,用带有训斥的言语说道:“别把话给岔开,让老婆婆慢慢说。” 阿拉坦那木其心里乐,‘哈哈’,赵家美呀,赵家美,你看你现在都什么样了?走在街上就是个叫花子。你这个出壳没几天的鸟,我都懒得动手,让你再扑腾几天吧,没食吃,你也就自销自亡了。她又装出遗憾样来,对全无妄说道:“我记不清了,叫戴青竹说说吧。”她又把手指向了那个汉子。 全无妄现在急得要命,恨不得把那个叫戴青竹的人叫到身边问个明白。听到阿拉坦那木其这样说,便赶紧接上:“也好,也好。” 赵家美又习惯性地一撇嘴,鼻子没敢使劲,只是轻轻‘哼’了一下。刚才我说这样吧,老婆子不干,你怕岔开。这回还不是又走了我的路。你们俩是一路货色,是一对脱了裤子放屁的料! 戴青竹站起身来,对全无妄拱了一下手说道:“我家太婆,在君子谷时,就吩咐我去帮你打听孩子的事,几十天也没有收获。只是我路过源海城南面那个海头村时,在路边无意间听到有人闲谈。说村口处的大房子里,住着个好像有个叫蛊不赖的女人,她在外地捡了个男孩子。可那村子的人,老少都很古怪,问什么都不说。由于不知是真是假,我也不敢到那山势险恶的村里去查看。”戴青竹常年跟随阿拉坦那木其左右,听她的话语,揣摩着意思,需要时,简洁拿捏着分寸代她口舌说出来。干这种活,没有超常的记忆,不凡的睿智,是不行的;缺少不怕死的精神果断决策,更不可胜任。 全无妄立刻蛇眼放光,暗暗叫道,就是她。蛊不赖,我找遍大江上下,没想到你竟然躲藏在那儿。不是天要绝我子孙,而是你那藏身之洞,被我这命中贵人发现了。好好……我片刻不等,现在就去把你这吞我银子,偷走我儿子的鬼祟大老鼠给剥皮、抽筋、点天灯……此时全无妄的头都快要触到了膝盖上,脸含万分感激之情,缓缓抱手给阿拉坦那木其一个深礼:“老婆婆是救命菩萨,是南海观音,我全无妄永世记恩。我走了,去找我那儿子。再会了,老婆婆!”说完,就如同一个出征的将士,挺胸怒目,现弯弓弦箭之势,顷刻即发。他手拉着赵家美,立刻就要转身往外走。 第28章 冤家偶遇,复仇之路傻汉认亲: 赵家美听这消息心情也是剧烈一振。哎呀!找了这么多天,今晚终于有了点好消息……但被全无妄这一拉,又有些犹豫。这傻子,咱先吃饱了再走多好。真是狗脑子,不开窍,要了几个月的饭,把他的脑子也给要傻了。她踟蹰不前,将胳膊往后一挣说道:“你急什么?早点,晚点,那蛊不赖也跑不掉。” 全无妄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火。心里在骂,头发长见识短的糟女人,不是你没看好孩子,我今天还用这样遭罪上火的满世界寻找,你就是个扫把星。他的手也随着那股后挣力脱离了她的胳膊,眼光狠狠地斜她一眼说道:“不赶快走,明天白天,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到那海头村呢……” “等等,你们俩先别走……”阿拉坦那木其特意使劲睁着已经有些睡意的眼睛,说出的话语虽苍简,但音又颤又长,打断了全无妄的话。 全无妄刚想转身时,就被阿拉坦那木其的话给定住了。他不解其意,问道:“老婆婆,您还有事要说?” 赵家美在灯光下用眼角扫了他那腰子脸一下,嘴上没说,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定是那老婆婆看两个人可怜,要留下吃顿饭。 阿拉坦那木其静听着问话,刻意延缓了一下,徐徐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指着骆庆苍声慢语说道:“你去找个提篮,把还没端上席的煮鸡、烤肘、蒸鱼……多装上一些,让他稍给他那个儿子。” “好,太婆,我马上去准备。”骆庆一边急速往厨室走,一边想,听那意思这俩叫花子的儿子很小,准备这么些大鱼大肉的东西,他能吃进去吗?但骆庆并不知道海头村在哪里,其实这地方说远不算远,说近也并不太近,它就在南部海边,离源海城还有五十多里呢。 阿拉坦那木其的安排,让全无妄深受感动,一时眼窝竟有些潮润,嘴里微哑的声音情真意切:“谢谢老婆婆!” 本来面对着两桌酒席,饥肠辘辘的赵家美就有些难耐,听阿拉坦那木其这一安排更是有些急不可待。她身不由己咽了一口喉咙里急剧上升的涎水,眼光随着骆庆远去的身影在移动着…… 赵家美的这番无语之态,早已被阿拉坦那木其看穿,内心在冷笑着,但此时为了实施自己的计划,还要继续演下去。她的眼睛已经眯藏在松弛塌坠的眼皮里,脸上也浮现出困乏之色,不由打了几下哈欠,嘴里说道:“不谢!”接着便两手摁扶着桌子,头也不由自主往前点着,既像自语,又像在吩咐别人似的,嘴角轻轻蠕动着说道:“银子,给他一锭中等银子……”话还没说完,身体随那点着的头再向前倾斜数次,差一点就趴到桌子上了…… 全无妄一看老婆婆这个朦胧神态,心里有些焦急,怕她磕碰到桌子上出现意外,刚想过去扶一下。 这个微小的举动立刻被两个丫鬟察觉到,她们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把阿拉坦那木其给搀扶起来,离开宴席,缓缓向上房走去。 戴青竹看着脚步还没等移动的全无妄,从怀里掏出一锭约五两重的大元宝说道:“太婆刚才的意思,可能是让我给你点银子,做旅、食之用。你别嫌少,请收下。” 灯光下,五两闪着诱人亮光的银元宝,随着戴青竹伸出的手臂,就到了全无妄面前。 在过去,五两银子对于财大气粗的全无妄来说可能不算什么。而如今,已是昔华尽去,落魄如丐。他百感交集,这哪是银子呀!分明是那老婆婆一颗慈善的心哟!我全无妄现在一枚铜钱都珍惜着花,这锭银子能使我重生,能使我父子团聚。接过银子,捧在手中,对着阿拉坦那木其渐渐离去的背影说道:“谢谢老婆婆!”身体差一点跪下去…… 赵家美的目光也由骆庆去的厨房方向转到这锭银子上。她心里一阵欢喜,知道以后的几天饭食有了着落,冲着远去的阿拉坦那木其背影就是一个万福礼。 戴青竹微微一笑,成了。代皇呀,代皇,你心中的恨,就交给这个全无妄去替你完成吧。蛊不赖你这个不知死的东西,前些年你不知天高地厚,自称是天下第一蛊毒手,殊不知我们代皇那是蛊毒之宗师。再说你那狗师父仇真善,每年偷偷向马人畏买那血红虫,代皇她睁只眼闭只眼没有计较,你嫁给那马不羁后,帮你那老狗师父做了多少损事,代皇她心里都有数。你唆使这赵家美搅了代皇布下的局,她老人家也都没忘记。蛊不赖,你这次死定了! 骆庆在厨房找了个最小的篮子,让厨子把阿拉坦那木其说的一些食物装在数层饭篮之中,由于这个篮子太小,实在装不下,那也就算了,反正他自己也不想多给。他被全无妄刚才那套赖皮做法给羞辱得不轻,心中不快,愤愤之气依旧压在心底,不愿意再看那俩叫花子的脸,便吩咐手下的一个帮厨:“你给那叫花子送去,快点,给他们,他们就滚了。” 帮厨不敢怠慢,马上提起饭篮,一路小跑,来到宴席的桌子边,把饭篮往全无妄面前一递:“客官,这是你的饭菜。” 还没等全无妄动手接,赵家美抢先一步,迫不及待地接过了饭篮,也不管那阿拉坦那木其已经早被丫鬟搀扶进了上房没了影,嘴还是冲着远方高声说道:“奴家谢谢老婆婆!” 全无妄也对着众人抱了一下拳:“在下要去寻找儿子,告辞了。”说完,也不管赵家美走不走,转身迈步就往客栈的大门口走去。 赵家美如愿以偿,得到了丰盛的晚餐,沉浸在饭篮里飘出香味中。一看全无妄不叫她,自己先走了,也赶紧转身提着篮子跟在后面一路小跑着。 全无妄在‘梨园客栈’听到消息后,心情有点激动,步伐也较快,在月光朦胧的山路上疾步如飞,恨不能一步迈到那海头村,一刀劈了那该死的蛊不赖,抢回失散许久的儿子。 赵家美小跑着也撵不上他,眼看俞落俞远,心里焦急又有点害怕,只好在后面喊道:“该死全无妄,你等等我!别跑那么快!” 全无妄也不回话,只是放慢了脚步。烂婆娘,走个路这么慢…… 没多长时间,全无妄与老婆赵家美就一同赶到了棘子滩镇中心的街上。他们在一家客栈的门口处,坐在路边,借着灯笼的弱光,手撕嘴啃,一会儿把那饭篮子里丰盛的饭菜狼吞虎咽地吞入肚中。俩人一抹嘴,唉!几个月没吃到这么好的东西了!吃饱了,又去客栈讨要了点水,灌到肚子里,也算是喝足了。就马不停蹄,向源海城走去。 两个人由于赵家美走得慢,经过一夜行走,穿过城北来到源海城南,已经是天亮时分了,街上行人,也在逐渐增多…… 全无妄再一次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落在后面有十步之遥的赵家美。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无奈中把头摇晃了几下,嘴里深叹一声。 此时的赵家美,早已疲惫不堪,嘴里急促喘着粗气,两只脚现在就是机械性地向前挪动着,每迈一步都是在顽强地与酸痛做着斗争…… 全无妄内心泛起一丝酸楚,唉!这女人本想跟着我享福,如今却在遭罪。他有点于心不忍,再说,就这样让她继续走下去,恐怕到不了那海头村,她就彻底交代了。看得出,她体力现在已经接近了极限,不能再领着她往前走了?怎么办呢?我还要急着赶到海头村去找那蛊不赖呀? 赵家美咬牙努力地往前紧走几步,来到离全无妄两步远的地方,胸部起伏鼻嘴双用喘息着说道:“歇会吧,我快要累死了。” 全无妄停住脚步,没有回话。片刻后,两个人无言之眼光一碰,相互间大体统一了意识,就一同走到路边一家商铺屋檐下。 赵家美用手扶着全无妄的腿,身体在微微颤抖着,慢慢坐在离地尺许的青石台上。 全无妄也一屁股坐在她边上,眼睛微眯着。赵家美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坐下后随着一阵小风吹过,身上留下一丝凉意,她也就侧身往全无妄身上靠去。 一夜的奔走,全无妄也是很疲乏,不过有那希望的消息在,大脑就给予他无穷的动力,使他片刻都不想等下去,急着要到海头村去。他知道赵家美现在已经精疲力竭,就想让她在城里找个落脚的地方。也觉着,即使她累不死,跟自己到海头村也没用,打,不能打,骂,又骂不过那蛊不赖。可这源海城自己以前那些酒肉朋友,现在看到了都躲着走,装不认识,根本不理。为此事,自己偷偷伤心了数十次。唉!老子现在有了难,猢狲们装不见,我不是当年的全爷了,现在是全叫花子…… 第28章 冤家偶遇,复仇之路傻汉认亲: 赵家美看着眼前这个丈夫,要不是我和你生了个儿子,才不遭这份罪呐。我回苟家店去?也不行,白老爷子的死与我关系重大,那白大小姐饶不了我,就算她不记前仇,那账房苟先生,也够我受的;回‘远鹏’大车店亲哥哥赵家财哪里去?更不行,让这该死的全无妄和那蛊不赖搞的,哥哥现在也倾家荡产了,哥哥和嫂子、孩子还没地方安置呢,他也顾不了我这个妹妹呀…… 全无妄在思前想后,扒拉着手指头算。现在谁能让我这个老婆暂时有个落脚歇息之地呢?都说秦桧还有三个好朋友,可我全无妄……哎?有了,他脱口而出三个字:“洪小炮!” 一声洪小炮,把赵家美刚才的乱想打断,不耐烦地说道:“你一惊一乍地干什么?能不能省点力气,留着打蛊不赖行不?” 全无妄看着赵家美,就将手插进破衣服的怀里,摸索了好半天,在怀里那一锭大银子的周围,转圈抠搜着,终于将手抽了出来。他伸开手掌,掌心里只有数枚铜钱和小小的一块碎银子。他把手往边上坐的赵家美面前一伸说道:“给,你拿着,在城里住下吧,海头村我自己去。” 赵家美没接那点铜钱和小拇指盖大小的碎银子。你这是儿子有下落了,想把我这个人老珠黄的老婆甩掉吗?她一下子离开靠椅全无妄的身体,眼睛狠狠瞅着他那腰子脸,不满意的嘴角使劲撇了撇说道:“你让我上哪去?这点钱能住几天客栈?你几天能回来接我?” 全无妄苦笑了下,你还想住客栈呢?我们成天住马草垛、房檐下……难道说你不知道吗?算了,我不让你去住那些地方,我给你找个好去处。他说道:“这点钱你省着花,我不一定几天才能回来接你,蛊不赖又狠又鬼,很难对付。你上洪小炮那里去先住几天。” 赵家美也不愿意再走下去,有个暂时能歇几天的地方倒不错,但她对刚才全无妄说的这个地方顾虑重重,更是有些不放心,连续追问道:“能行吗?他这个人可靠吗?” 全无妄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管是有病乱投医也好,还是临时抱佛脚也罢,就是扔,也要把自己的老婆留在源海城。他眨巴了几下蛇眼说道:“你就说,你是他婶子。” 赵家美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全无妄,心里忐忑不安地问:“那傻小子连爹都不认,他能认我吗?” “我和他爹是把子兄弟,你尽管放心大胆去。”全无妄急着去海头村,说话时,屁股已经离开了青石台。 赵家美觉察出他的动态,连忙伸手给他摁了一下:“你先别急着走,你告诉我怎么去。” 全无妄被她又给摁到青石台上原地坐下了。这娘们啰哩啰嗦太烦人,我急着去找儿子,现在没那闲空。他不耐烦地说道:“走着去!”说完,又抬起屁股,快速站了起来。 赵家美在源海城骡子街全府住过一年多,知道洪小炮城里的两个住处都在城西,气得脸阴着骂全无妄:“你不早放这个屁,眼看快到南城门了,我还要再走回城西去。” 全无妄现在心事全在儿子和蛊不赖身上,无暇顾及眼前的这个老婆,他看着南门上空的蓝天信口说道:“就几里远,你爱去不去。要是不去,那就起来跟我走。” 赵家美一听,跟你走?我现在都走不动了,再走,非累死在路上不可。她只好放缓了语气问道:“他不认我怎么办?你有信物没?” 全无妄心想,什么信物?我身上就一把腰刀,一柄匕首,给了你,我空手去找那蛊不赖算账。再说洪小炮那傻小子也不认我这些东西呀?难道路上就碰不到别的意想不到之事了,若发生了突发事件,没有武器怎么对付?娘们,这点小事也啰嗦个没完,他不认你,你就不会耍赖不走……忽然想起赵家美背上那少量行装的破包袱里有件衣服,那衣服怀里有一枚骰子。就说道:“在你背上的包袱里有个骰子,他若不认你,你不要说别的,把骰子放他眼前,让他先说。如果他说大,你就说小,他说小,你就说大,只要连续三次,他一定认你。”说完,抬腿就顺街道向南走去。 赵家美看着全无妄的背影,担心地追问着:“这样能行吗?” “行,这没问题。”全无妄离赵家美有一丈多远,停下脚步,也没回头,没好气地说道。 赵家美并不放心,又赶紧追问道:“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全无妄也不回答,脸色发紫,抬腿继续往前走。哼,别的办法?难道你还想用别的办法吗…… 源海城位于源江入海口之处,奔腾不息的源江在此放缓了脚步,已是水缓江阔,海天相连。在这浩渺的江海水面,有数个岩石小岛隐现于起伏的波涛中,大部分小岛都苍翠如黛。 源海城的南门外连接着一条脊状土路,路的两边是极目无边的沼泽苇塘。这条土路是条天然的低矮岩石山脊,高不过丈,由于千万年的风吹雨淋日晒等天然侵蚀,才形成这条南去的通道,非人力填垫所为。现在的沼泽塘苇正处于春生萌芽期,嫩翠的芽儿不过寸高,竞相争沐着春晖,一派生机盎然景象。沼泽水面则是另一番景象,鹤、鹭立于浅水中,等着鱼儿的到来;鸥、鸭嬉戏或旋飞,呼唤着伴侣比翼同飞。 这条不宽的土路上行人较少,大部分都由南往北行走。几个渔夫和渔妇挑着筐或挎着篮子,三三两两在东升的朝阳下向城内快走着,为一天的生计起早奔波忙碌。那些筐和篮子里基本上都是满的,白、青、黑、红……各种颜色;鱼、虾、蟹、龟……或死或活;卧、躺、伏、趴……于篮、筐之中。 一个衣服脏破,左部腰间斜挂刀鞘,右面腰间匕首卧于鞘中,发散于肩,满面倦色的人,逆着这些向北面城内而来的人,迈步向南疾行,他就是全无妄。他必须沿着这条唯一的通道,到那个五十余里外的海头村去。 一些准备进城的男、女、老、少们,不时抛过好奇的眼光,看着这位身着邋遢,清早独行出城且步履匆匆脸带凶气的人…… 全无妄现在可没心思去理会这些渔夫和渔妇们。脑子里全是找儿子!打蛊不赖!意识里只有几个字,快,再快!他几乎在小跑着…… 赵家美在全无妄走后,又坐了较长一段时间,才起身去城西的。她由于一夜未眠,加上路途劳累,且又是个妇道人家,只能走一段,就歇一歇。她先选择了最近的‘青林书院’作为寻找洪小炮的方向,如果他不在此处,就再去那稍远点的‘破天拳坊’。在数次歇息与行走交替过程后,终于在接近晌午时,赶到了书院的大门口,累得嘴里喘着粗气,倚在路边一棵小树上,想再歇息一下,然后到大门口询问一下。 也就在这时,洪小炮的仆人吴家羊牵着匹马,从书院的大门口出后,来到大街边。 赵家美赶紧向那人看去,似乎那面孔有点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还真想不起他究竟是谁。 吴家羊一踩马镫,翻身上马,就沿街而去。 赵家美本想上前问问,可在不知他是谁的犹豫不定中,错过了时机,他已经走远了。她望着远去的背影,脑子里也想了起来,他不就是洪小炮的仆人,叫吴家羊的那个人吗?一时间,懊悔得要命,再想叫,已经来不及了。 洪小炮住的这五间面街上房,虽然房子面街,但面街的墙面却有窗无门,进出必须经过‘青林书院’的大门。 大门口看门那个书童,虽然名叫书童,但不能进学堂读书。他是穷人家的孩子,人家花少量的银子雇来给看门的。需要他装装门面,显得府高童轻,起揽客进才的作用。 昨天,洪小炮才刚刚伤愈回来,不过药师嘱咐过,还需再继续休养调理一个多月。至于他为什么会回来?则是他知道并确定了一件重要事情,那就是万从雪已经到源江城去了。不管是傻汉子等老婆也好,还是傻老婆等汉子也罢,总归是人走了。那天鹅都起飞了,还和个老猫似的,成天瞅着那草窝有什么用?他也只好鸣金收兵,撤了回来,准备养好伤,打起精神,来日再战那丰明烨。洪小炮回来时挺高兴的,瓜子、核桃……买了不少,季四灵和吴家羊是每人拎了一筐。 看门的那书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在门口就被洪小炮连续掷出的那几样东西给砸中。看着书童回避躲闪的样子,他余兴未足,随后又特意追加了几把。等洪小炮走进内院时,他自己就赶紧把那些东西全部捡起来。书童心里这个乐呀,这傻子,怎么不多撒点呢? 第28章 冤家偶遇,复仇之路傻汉认亲: 洪小炮进到大院里,正好是课休时间,面对着用惊奇眼光看着他的学哥学弟们,他情绪一激动,一些东西便飞了出去。他是一顿狂撒,每人有份,多少都跟着沾点光。 书童由于贪嘴,吃得太多,结果吃坏了肚子。今天早上就开始拉稀,已经跑了几趟茅厕。不好,要坏,肚子里又开始‘咕咕噜噜’作响,并且还疼痛着往下坠。书童捂着肚子弓着小腰,就往内院茅厕跑…… 赵家美已经歇了好半天了,脑子一直想怎样进去,洪小炮在不在,也没根本注意那门童的动向。觉着歇得差不多了,就往大门边走去,她抬头一看,那个书童不见了。只好向里面走,边走还边想,刚才明明看着有个小书童在看门,怎么一会儿的工夫就不见了呢?我这问人还要进去问,也不知那洪小炮到底在不在?他不会是住在‘破天拳坊’里吧?要是那样,我还要多走两道街…… “站住!别走了,出去!”书童从茅厕出来,冲着进入院子里奔那五间上房走去的赵家美喊道。 赵家美立刻停住脚步,看着小跑过来的书童说道:“洪小炮在吗?” 书童一听找洪小炮,再仔细打量着破衣覆体的女人。心里就疑惑起来,洪小炮说的美人难道是她吗?哎哟,真够美的!都美成叫花子了!书童不回答,反问道:“你找他干什么?” 赵家美看着小书童。哼!你这小小的年纪也学会了看人下菜!我今天戳瞎你的狗眼:“小孩子管那么多事干什么?我找的是洪小炮,至于干什么?你回去问你娘!可能她会知道!” 书童被她这话给唬住了。问我娘?哼,我娘可没有我爹知道事多!他翻着眼皮,咧着嘴说道:“在屋里养伤,你去吧。” 赵家美掩嘴一笑,小乳猪,不上炭火盆,你不知道热是不?特意说道:“走了,去找洪小炮去。”就奔那五间上房的门口走去。 书童冲着她的背影嘴一咧,舌头一伸:“吔……” 五间房子中间两间屋子各有一扇门,赵家美向其中的一个门走了过去,刚接近门口,还没等伸手去拉门…… 那关着的门突然开了,门扇正撞在赵家美似伸非伸的手臂上,随后,就是一阵疼痛袭来。她左手一捂右手腕,不由‘哎哟’了一声。 开门的是季四灵,他听到外面有人说话,还一个劲洪小炮,洪小炮的,就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没想到一开门,撞到了人。见眼前站着一个破衣女人,就有些犯疑。认真仔细一看,认出个大概。这是那全爷的二太太,不,听说她以后升级了,应该是大太太。可那全爷现在成了穷光蛋,据说早已远走他乡,她到这里来干什么? 赵家美认识季四灵,以前他随洪小炮去过几次全府,自己看到过。就不顾手臂腕关节部还有些疼痛,看着还站在门口边想事的季四灵说道:“快进去告诉你家主人,就说我来了。” 季四灵轻轻点了一下头说道:“你先在外面稍等,我进去和洪爷说一下。”然后转身向屋里走去,门依旧敞着。 洪小炮这段时间在床上躺得发腻,不愿意再躺在床上休养,正悠闲自在地坐在客厅八仙桌子旁,跷着二郎腿,嘴里品着茶,不时嗑上一两个瓜子,一副郎当公子样。 季四灵由外面进来,站在一边说道:“洪爷,你婶子来了。” 洪小炮‘呸’一声,吐出两片瓜子皮,然后,慢悠悠地说道:“噢!让她进来吧。” 洪小炮的反常言语,倒是让季四灵困惑起来,难道说洪爷他脑子好使了?不忘事了?不对呀,他知道是哪个婶子吗?来不及再想下去,赶紧应着:“好,我马上就叫她进来。” 片刻,季四灵在前,赵家美随后就来到客厅之中。 赵家美风风雨雨摔打了这么些年,不像其他的一些荒野村妇,场面上能大体说得过去,不怯场。因现在落魄,有求于人,只好放下所谓长辈的言行,把手在胸下腰上微微一扣,一个浅礼后,轻说道:“洪公子好,你盟叔有事外出,让我到你处暂住几日,不知你……” “这位老太,你是来提亲的吗?我心已有美人,好意谢之,你回去吧,我就不送了。”洪小炮果然把赵家美忘却了,他以为是个混饭吃的街头媒婆来这里蒙人的。 他的一番话,使赵家美心里酸楚得很,数月的风雨颠簸,精神折磨,自己才刚接近三十岁就成了老太,这也有点名不副实呀。她面挂无奈之相,先苦笑了一下,知道这忘魂鬼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她的印象,只好用启发引导的话语说道:“你认识全无妄吗?” 洪小炮随手把刚嗑完的几片瓜子皮扔在地上说道:“认识,他是我盟叔。我们爷俩好着呢,在一起办了好多大事”他对全无妄这三个字不陌生,在脑子里存储着,且印象深刻,他脑子里永不磨灭的三个人名之一。 赵家美听他说得有情有理,还头头是道,就犯了难,这光认叔,不认婶,这事还真不太好办。她只好自我再详细介绍一下,看能不能让他想起点什么:“我是他老婆,叫赵家美。” 洪小炮用手摸着头,盟叔他老婆?怎么脑子里就没这个人呢?立刻将袖子一挽,看完右臂,又看左臂,没有这人,一定是个冒牌货。那她究竟是谁呢?噢!我想起来了,她是‘花丛馆’里的那个草绳妹。也不对呀?她说叫赵家美呀?在模糊的印象里,面容上也似乎好像也是一老一少,对不上号。洪小炮只好试探着问:“你是哪个馆?哪个院?哪个楼的?” 赵家美被他给问得是又羞又臊,我现在这破衣裹身,又瘦、又黑、又脏的样子,你竟然还把我与馆、院、楼联系上了。那地方有我这身打扮的吗?我倒是想去,可人家要吗?她脸色一下子红了,而且红到了脖子根,恨不能地下有个缝隙钻进去,低下了头,像受到了特大委屈似的,轻搓着手说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婶子呢?我是那样的人吗?” “噢,你不是那样的人,那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才能证明你是我盟叔的老婆?哪怕你让我知道你和我盟叔熟悉也行呀?”洪小炮也急了,我脑子里一点印象也没有,我怎么能认你…… 赵家美只好把肩背上的破包袱解下来,左手托着,用右手在里面摸索着,过了一会,拿出来一枚骨骰子。她上前几步,没有说话,默默放在洪小炮面前的八仙桌子上。 洪小炮的目光立刻被那枚骰子吸引住,看着那标明点数的小圆洞,不由脱口而出:“大!” 赵家美让他这声高力足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怯声说道:“小!” 洪小炮一听,‘嘿’,跟我叫板?我还就不信?‘啪’,随着一声脆响,一只手就把那骰子给捂住了。同时说道:“大!” 赵家美只好按照全无妄事先的吩咐,不过内心却在忐忑着,声音依旧不大,试探着说道:“小!” 洪小炮的手在桌子上慢慢立起有两寸左右,掌背挡着赵家美的视线,手指并拢呈现出弯弧形,掌心对着自己,脸腮几乎贴在了桌子上,将那闪着异亮的目光向那枚骰子看去……忽然,又‘啪’的一声,将手包着那枚骰子重新扣到桌子上。随后嘴里更高、更急的声音传出来:“大!” 赵家美再次被这声音惊了一下,身体也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她眼看着洪小炮,惴惴不安轻声地说道:“小!” 洪小炮将手抬了起来,看了看桌上那枚孤零零的骰子说道:“没错,你真是我盟叔的老婆,你是我的全婶。”然后,从那太师椅上起身,站在八仙桌子边,拱手深深一礼:“婶子好!” 赵家美根本没想到全无妄的这个破信物竟有如此神效,竟能把那不认爹娘的洪小炮给唤醒了。她自己把自己都惊了一下,没想到呀,真没想到,我当初不相信全无妄说的,以为他在哄骗我,这回现实灵验了。她庆幸自己被洪小炮初步认可,但还是有些担心,不知他是否肯让她在此落脚?她试探着说道:“我来到你这里,给洪公子添麻烦了。” “不麻烦,我有的是地方,这里不行,还有那拳坊。你是我婶子,招待你,是我应该的。”洪小炮说得很轻松,别说多一个人,就是十个八个的,对他来说根本感觉不出有负担。 事到如今,赵家美如释重负,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落到这般田地,空着手来,脸面上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嘴上说道:“唉!你盟叔有难,也没给你带点小礼物,不好意思呀。”说完就微低着头,手在那破包袱上不自主地摩擦着。 洪小炮不以为然,一摆手:“不用带,你来了我高兴。”又把眼光扫向站在一旁多时的季四灵身上,用手指着他说道:“吴家羊去买鱼,到现在还没回来。是叫鱼把他吃了,还是他把鱼吃了,不敢回来了?” 第28章 冤家偶遇,复仇之路傻汉认亲: 季四灵心想,我哪知道呀?不过这小子不地道,早就和那卖鱼的水菱妹子勾勾搭搭,有时还眉来眼去的,不会是去勾搭人家妹子,让她那满脸络腮胡子粗壮浑实的老爹给揍瘸了吧?他看着自己的主子,以征询的口气说道:“要不,我去找找他?” “也好!找到了,让他赶紧回来,我还等着吃呢。你去时,带着我婶子一起上街,多买些好衣服,给她换换。”说完,便起身走到一个柜子边,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张银票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再重新找了张,拿着银票的手往前一伸说道:“这是二十两,若是不够,你再回来拿。” 季四灵赶紧上前接过银票,转身对赵家美说道:“全太太,你随我一同到裁缝铺,给自己选些喜欢的新衣服。” 赵家美受宠若惊有些不好意思,能收留就不错了,还花费银子去买衣服,这如何是好?他赶紧推辞说道:“不必麻烦,有吃住就行。” “那不行,一定要让你吃好、喝好、穿好、玩好……要不,我以后也没脸见我那盟叔呀!”洪小炮是一脸的认真样。 在季四灵的一再催促之下。赵家美这才把一直拿在手里的包袱放在一把椅子上。只好随他一起走出了客厅门口…… 季四灵领着赵家美先来到了马棚里,把洪小炮和自己骑的马都备好了鞍、镫,将两匹马牵出来,两个人走出大门口,到街上后,季四灵把一匹马的缰绳交给了赵家美。 赵家美接过缰绳,小心翼翼地将脚搭在马镫上,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扶着马鞍,吃力地爬上了马背。 季四灵也翻身骑在马上…… 两匹马在街上一前一后行走着…… 源海城有两个鱼市,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南,城东的较小,城南的最大 。 洪小炮以前小时候在梦源镇时就有个嗜好,愿意吃鱼肚子里的鱼泡,往往因抢吃鱼泡,被亲老爹皮子茂罚、骂过数次;但他依旧不改,只要家里有了鱼,就先下手剖腹取鱼泡,然后,在炉灶下用炭火烤、野地里架荒草烧……尽用其法,只要哪里方便,就在哪里动手。来到源海城就更方便了,每过五六天就让吴家羊去买几条大鱼,别的东西他不管,只要鱼泡就行。东西买回来后,必须季四灵亲自动手做,别人不行,洪小炮一吃就知道是不是季四灵做的,不但嘴刁,还挺邪门。有时想特意哄他,吴家羊试做了两次,洪小炮是骂声不断,不但没吃,还连碗也摔了。 今天赵家美来时大门口看到的吴家羊,就是出去给他买鱼的。吴家羊自从伺候洪小炮后,因他这吃鱼泡的嗜好,没少赚银子,不过这段时间,赚那些银子都散给了水菱妹子。 现在吴家羊最愿意做的事,就是出来买鱼,只要洪小炮一吩咐,他准比兔子跑得都快。因借此机会能和水菱妹子多黏糊会儿,机会好了,还能搂一搂,抱一抱的。这酥了骨头麻了筋激荡灵魂感觉,真是回味无穷呀! 水菱妹子是南城外白沙滩村人,一家人靠打鱼为生。每当有渔获后,都就近进入南城门,来到鱼市里摆摊售卖。但往往买卖不佳,渔获卖不出去,只能再带回家里让家里人当饭吃。 吴家羊今天出来后,没直接到鱼市去。他先到了首饰店里买了个最便宜的银钗子,准备去买鱼时送给那水菱妹子。别小看这枝便宜的银钗子,这也花光了他积攒多时的钱。他一边骑马往城南鱼市走,一边从怀里掏出那钗子看,心里美滋滋的,妹妹,哥今天不但来买鱼,还要送你个好东西…… 城南鱼市,卖鱼的人比买鱼的都多。腥、咸气味更浓,在远处就能闻到。摊位与摊位之间留有空间,为的是方便不干扰各个摊主的买卖。所谓的摊位,只不过是将张小苇席铺在地上,上面摆着自己待售渔获罢了。 水菱妹子的摊位在众多摊位的中间位置。昨夜老爹和哥哥出船打的渔获并不多,因小鱼卖不了,就将小地留在家里吃,捡了几条大地到市上来卖,换些铜钱买米家用。今天的鱼不太好卖,到现在还没开秤。此时,水菱妹子望着高高升起的太阳有些着急,见人就揽着买卖,但事与愿违,没有人停留,更没有人与她讨价还价。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粗壮浑实的汉子蹲在一边,手里拿着一个空布袋子,低着头是一脸的愁云。他就是水菱妹子的老爹,白沙滩周围有名的老水鬼,外号叫‘入海龙’的隋东旗。 吴家羊骑着马在远离鱼市边的房角处停了下来,然后,翻身下马,将马拴在就近的一棵小树上,就向鱼市走去。 鱼市众多卖各种水里面生物的摊主,都竞相对他推荐着自己的产品:“爷,你看我这鱼,新鲜的……”“小哥,你买几个蟹子吧,保证都是活的……”“老弟,过来看看我这鳖……” 吴家羊并不为热情推荐所动,只点头,不回话,用两只手不断地冲左右两面摊位摆动着,打出不需要的手势来…… 水菱妹子远远就看到了吴家羊那身影,心里也就有了底,也不再想方设法招揽别的客人,用手轻轻整理着并不凌乱的发际,让它显得更加柔顺一些。 鱼市中的吴家羊,交替错过往来行人,片刻,就来到水菱妹子的鱼摊前。虽然是熟人熟面,但几天没相见,心情还是有些激动的,他看脸不看鱼,嘴里轻声问道:“妹子,这鱼几个铜子一条?” 在边上蹲着的隋东旗,随着问话抬起头,看到面前这个熟悉的人,心里就有些不快,这其貌不扬的浑小子,借买鱼的机会,老想占我闺女的便宜。他没等自己的闺女答话,便抢先微微带有点气话地说道:“就这五条,你想全要,便宜点卖给你。” 水菱妹子让老爹这话说得有点生气,不过没有显现在脸上。有人来买就不错了,若不是我这家羊哥哥看我面子到这里来买鱼,今天怕是要把这些鱼再拎回去,你那等着买米下锅的米袋子也得空着拿回去。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吴家羊知道这老家伙对自己有气,但为了自己心爱的水菱妹子不能和他斗气,脸挂笑容说道:“行,这些我都要了。” 隋东旗看看吴家羊,又看看自己的闺女。叹了一口气,真他娘的,人穷不是人呀!一个傻公子的小跟班下贱仆人,竟然也敢口出狂言!你平时只买两条,今天买五条?你这是和我叫板吗?他从心里也不想放过这次买卖,只好将怏怏不快之气憋在肚子里,嘴里说道:“五个铜子一条,这五条,你只给二十个铜子就行。” 吴家羊不紧不慢,伸手从怀里摸出走时洪小炮随手给的一小块碎银子,看着水菱妹子,将银子递给了她,说道:“给,不用找了。” 由于每次来买鱼都多给,水菱妹子有些不好意思,手没有去接银子,嘴上客气说道:“给得太多了,你回去怕不好交账的。” 吴家羊连忙把碎银子往她手里送:“没事,我家洪公子人挺好的,他不会和我计较的。” 隋东旗一看两个人的手都要碰在一起了,心里不快,赶紧伸手将吴家羊的手截住了:“来,来,把钱给我。”说着话,那撑篙摇橹粗糙有力的手,硬生生将碎银子截获在自己手中。 吴家羊看了他一眼,是一脸的无奈。然后,又对水菱妹子说道:“妹子,你帮着把这些鱼拿到鱼市外哥的马旁边去,我好带走。”说完,就向鱼市外走去。 隋东旗帮着将几条鱼装入筐中,将苇席卷起,扛在肩上,钩秤带秤砣拎在手中,对拎篮就走的闺女有些不放心,嘱咐道:“你把鱼给他后,不要停留,赶紧往家走,我买点米随后就回去。” 水菱妹子知道他对吴家羊有成见,只身往前走,也不回头,应付着回应了一句:“好的。” 隋东旗内心并不平静,站在原地盯看着自己闺女的背影……瞬间稍微思考过后,他还是不放心,又赶紧啰嗦着加重语气叮嘱道:“不要和那小子说话,他没安好心。” 水菱妹子走得更快了,她讨厌老爹喋喋不休管得太宽,那小子不来买鱼,咱家今天都要喝鱼汤!她有些不耐烦地回道:“知道了!” 隋东旗对这句回话显然不满意,对着她的背影狠狠瞅了一眼,就转身向鱼市的另一头走去。 吴家羊在马旁等着水菱妹子,当看到她走过来时,仔细往她的身后观察了一会,确定她那老爹没跟来时,心里乐开了花。他上前一步,接过那篮子鱼,放在马匹边上:“妹子,你猜哥今天有什么东西给你?” 水菱妹子的脸微微红了:“我不知道。” 吴家羊从怀里把银钗子拿出来,捏在手里说道:“就是这个。” 水菱妹子从小至今没有用过银钗子,脸上露着惊喜之色,有点不放心地问道:“你真把它给我。” “这还有假。” “你真好。” “来,来,我给你戴上。” “我……” 就这样,吴家羊就把水菱妹子领到墙角边避人的地方,将那支银钗子插在了水菱妹子的头上…… 两厢情愿意渐浓,花开并蒂最相依,两个人喃喃细语说开了悄悄蜜语…… 隋东旗夹着苇席,肩背小半袋黄米,匆匆按照原路返回来。首先看到拴着的那匹马,接着又看到那篮子里的鱼,最后看到两个人还在墙边,正在卿卿我我黏糊着。顿时,便火冒三丈,松下胳膊夹的苇席,放下肩上背着的米袋,就将那秤砣攥在手中,怒目而视着这两个人,抬手向吴家羊的后背扔去。 秤砣裹挟着隋东旗的那股愤怒之气,瞬即飞向吴家羊的身体。立刻,不远处就传来了‘噗’的一声,不偏不倚正砸中在他的腰椎上。 吴家羊嘴里:“啊呀”!一声,身体一软,就顺着墙倒在了地上。 水菱妹子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呆呆地望着不远处,怒目圆睁的老爹…… 第29章 蛊女身世,寻儿未果杀戮焚村: 第二十九章 蛊女身世,寻儿未果杀戮焚村: 从源海城南门出来后的全无妄,正沿着凹凸不平的土路继续往前走着,奔向这片沼泽地前面很远的地方,目标是那些隐隐约约起伏的山峦 。随着时间在前行脚步中的流逝,沼泽逐步稀疏起来,代替它的是块块充满生机的田野。他与那远处的山峦,也渐渐拉近了距离,原本还一片模糊的山峦景象,现在也变得愈加清晰苍翠了。远远看到的那几个不起眼的小山包,现在也显得高大起来。将近中午时分,他已经来到了横亘于海沼之间的一座苍翠高山的脚下。土石路也随着地势在逐渐抬高,两旁的树木也由稀到密,从低矮的灌木丛过渡到高大的乔木和苍松劲柏,道路也在这缓坡上最后蜿蜒通达到山脊。 困乏,劳累,干渴,饥饿,一起向全无妄袭来。面对着人烟稀少的茫茫荒原山岭,在这前后不着村店的地方,他现在有点后悔走得太匆忙了,没有在源海城买点食物带着。好在不远处一条沟壑里有眼清澈的小山泉,他匆匆走过去,手扶着泉边的地面,俯身痛饮了一番。缓解掉干渴之意后,他抬眼向山上望去,尽管上山的长路漫漫,但寻找儿子的决心始终没有丝毫变更,咬牙坚持着往前走,终于到达了山顶。他在停住脚步的同时,眼睛从略显凹形的山顶间,向前面延伸的下坡路上看去,发现此处路段明显要比刚才上来的山坡陡峭许多。他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就一屁股坐在路边的一块高约二尺,平顶,面积较大的一块花岗岩孤石上,准备就此歇息片刻,再继续赶路。 山上的树木比较密集,多数是些粗细不一的油松树,其间不妨也零散夹杂着几株老赤柏,它们大都干嶙峋,枝苍劲。在离土石路边不远处的一片密实的油松林中,有三个鬼鬼祟祟的人,在监视着这条山顶土石路。他们各自分散躲藏在树的后面,正目不转睛窥视着独自一人坐在路边石头上的全无妄。 这些人穿得并不比全无妄好多少,也是些破旧的衣服,每人手里都握着一根硬木棍。这些人原是源海城好逸恶劳结伙的赖皮,年前为了争夺一条野钩上的大鱼,和一个渔夫,也是这野钩的拥有者马源江发生激烈争吵,而后又发展到拳脚相加,没承想,竟然失手把马源江给打死了,欠下了一笔人命债。他们只是些街头混子,没有靠山,怕被官府衙役们抓到,做了刀下无头鬼。就合议跑到这远离城里的林子里躲着,不敢白天下山,只能晚上出去活动。以前还算仁义,只是偷偷到附近的村户或渔家,买点吃的。随着他们怀中的银子逐渐减少,已到所剩无几时,以前的本质恶面就显露出来了,开始由买变成了抢。但这里是原野偏僻之地,基本上没有富裕的,抢劫不了多少钱财,也就是刚能维持个温饱。 带头的大哥名叫麻三杵,身材并不高,扫帚眉,三角眼,趴鼻,大嘴,横肉脸。他以前在源海城是蒙吃、蒙喝、蒙人的烂赖皮。是个好汉子不鸟他,熊汉子躲着他,不上不下的无名小辈;也是个土匪不愿绑,杀手不喜见,衙役不动手的糟臭汉。他此时正注视着坐在路边眯眼歇息人的举动。倒霉!好不容易来了个单独行走的人,看那穿戴,还是个叫花子、穷光蛋样。刚想放弃萌生出来要抢劫他的这个念头。忽然,他腰间那匕首柄在太阳照射下闪露的金光,又把麻三杵给吸引住了。别看它藏在刀鞘里看不到锋刃,光露在外面那玉石嵌金的柄,就知道它是个好东西,这匕首绝对值些银子! 麻三杵看到此人貌不出众,估摸一下自己的实力,觉着这家伙不可能是三个人的对手。而且最主要的是身上还带着值几顿饭钱的货,现在他们几个如同饿了数天的臭虫,是见人就咬,有血即吸。他略微估量了一番,便面带喜悦之色,对另外两个人轻轻摆了下手,那意思是立刻行动,劫了他。 另外两个人脸上仍然挂着不屑之色,劫他干什么?这人一看穿戴,定是个穷鬼!老大一向干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要劫你就劫个大点的,最好劫一个土豪,够兄弟们吃一年的。看那破衣裹身寒酸样子,或许他比我们都穷,你不嫌瘦,我们哥俩还嫌他血腥呐!再说这是一宗玩命又赔本的买卖,搞不好这小子急眼了来个鱼死网破,让他那把腰刀伤着皮肉,太不划算。两个人不想做既费力又得不到银子,甚至于连几枚铜板都见不到的事,躲在树后不想出来。 两个人的举动,激怒了麻三杵,立刻用三角眼恶狠狠瞪了不远处树后两个人一下,以示严重警告。然后,脖子用力一挺,随之,他的身子一下子就从树后蹿出去,迫不及待首先冲出了这片油松林。他脚下用力快速跑了几十步,胸腹起伏着,明显出现了气喘吁吁的样子。随着急速向前移动的脚步,刻时,他就站在了路的另一边,也没顾得上平息起伏的胸脯,立即像过堂审犯人的衙役样,把手中棍子使劲往地下一杵,高声唬道:“此山有座庙,神爷我建造;雁过拨根翎,人走留下名。” 两个人都畏惧大哥麻三杵的眼神,怕这家伙秋后算账,也都赶紧一前一后地跟在他的后面约一、二丈远的距离,向路边跑来。 全无妄拉了这么些年驮子,风风雨雨,山山水水。高山横跨,原野驰马;大江游过,小河淌涉。什么样的土匪强盗厉害角色没见过?今天还真是开了眼,有你这么劫道的吗?退一步说,就是有,你也不能劫我这像叫花子一样的人吧?他在意识里鄙视这些不懂规矩的无名小草寇,根本就没打算起身,依旧稳稳坐在那块岩石上,蛇眼扫看着陆续跑过来的三个人说道:“名没有,只有三个儿子,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 麻三杵三角眼一瞪,棍子一杵地说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识相点,把东西拿出来。” 全无妄本来就因为儿子和其他的事,正着急,憋气,上火……这儿子刚有点消息,没想到树林子里又蹦出几只癞蛤蟆。你这是不来咬人,是来烦我呀!他不想理这些远远不够级的强盗,眼睛里无视这些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的敌手,鹰嘴稍撇着说道:“滚!滚得越远越好,爷不想见到你们这些小毛贼!” 麻三杵他其实就是个街头赖子皮,欺诈蒙骗老实人的料,对于绿林之事,只能了解点道听途说的边角零碎传闻,真正的实战,不管眼神,话语,明暗,心理,反应等等一切都是个零,无从知晓。今天如果换个识相的,从话语中就开始掂量自己与对手的实力,如果觉着没把握,一般就撤了,不会拿鸡蛋去碰石头。可他鬼迷心窍,就认准那把匕首了。他恼怒了,脸上的肉都横凸起了数条纹络:“把东西留下,你滚蛋!快点,要不然,打死你!”放狠话的同时,又把棍子往地下一杵,拿出以往威慑老实人的样子。 全无妄冷笑着,你这是拍桌子吓猫?还是杵地镇爷?哼!我本想留点体力去打蛊不赖,可你们这些不知死的鬼,硬黏着我,别怪我手黑,这可是你们自己找的。他一下子从岩石上起身站起来,同时把右手插在怀里,将那锭五两重的银元宝拿了出来,元宝卧在手心里,银亮亮,弯臂托着说道:“要这个吗?” 几乎是天上掉下来的意外之财,银光使麻三杵的眼睛通亮,心也激荡澎湃起来,嘴巴咧得已经合不拢。‘嘿嘿’,今天真走大运,这元宝真挺大的。自从下水以来,不管是抢,还是劫,总共加起来,也没有这锭银子多呀……他急不可待地说道:“要!当然要!还有别的吗?赶紧都拿出来!” 其余的两个人见到那个大元宝后,也都一同将大拇指伸向了麻三杵。麻大哥是真有眼光呀,这小子怀里有这么大的一锭银子,他都能远远地看出来,真是神眼呀。高明!太高明! 麻三杵被两个自家兄弟那手势,给夸赞得有点飘飘然了。他脸上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态,手握棍子就快步向路对面走去,准备去拿全无妄手里的银元宝…… 突然,全无妄右臂目不及速地向前瞬伸。就见那划闪着的银光被一团黑风裹挟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麻三杵脑门而来。 随着‘嘭’的一个清脆声音传出来,麻三杵身体如同狂风中的朽木桩,双脚离地向后飘移着;紧接着‘嗵’的一声闷响,飘移的身子落了地,后仰着倒在了路的中间,身体在剧烈抽搐着……他脑门子上出现一个大窟窿,红血裹着白脑浆也涌了出来…… 另外两个人还站在路边,处于刚才的叫好状态中。瞬时发生的事件,令两个人措手不及,低头一看路中间的场面,吓得是目瞪口呆。两个人的身体瞬间就发生了变化,僵直过后,开始不由自主颤抖着,腿随着颤抖强度加剧,也就不听使唤软了下来。紧接着,‘扑通,扑通’,两声由地下而发出,先后双双瘫坐到了路边的泥地上。此时,他们两个人虽不是相同面孔,但都是相同的状态,坐在地上,眼瞪着,嘴张着,就是说不出话来…… 全无妄犹如狂蟒过丛林,一道黑影飞闪着划过土路,两条手臂伴着萧瑟阴冷之风,并以毒蛇捕猎之势态向前探伸,两手的指掌几乎在同时锁进了那两个人的咽喉之中。 顿时,两个人脖子上是,皮破,管断,筋折,椎错,喉软骨已经处于粉碎状态。两个人圆睁着眼睛,在极度痛苦中后仰着,双双仰躺在了路边上。再看那脖子上,已是皮肉破绽鲜血淋漓,并伴有喷涌状血液往外流淌,手抽脚蹬,其状惨不忍睹……他们俩至死也没发出一点声音,更甚至于,可能脑子里都没留下全无妄相貌的清晰印象。 第29章 蛊女身世,寻儿未果杀戮焚村: 全无妄阴着发灰的脸,眼睛斜视那两具渐渐停止抽动,但血还在汩汩外流的尸体。自语道:“该死的人,必死!”他脖子上咽喉处那虎口大小的斑块,在逐渐由黑转灰,改变着颜色。接着他又转身向前两步,在那麻三杵的尸体边,停住脚步。俯身用手插进尸体脑门子的血窟窿里,将那锭嵌进去的银元宝,给挖了取出来,然后在尸体衣服上,将那元宝上的血脑混合物反复擦拭干净,同时也把自己黏满血渍的手擦了几下。那锭银元宝带着微微残血和腥气,又回到了他的怀中。他依旧阴沉着脸,眼光再次扫过这些尸体,你们在这里安静地睡吧,如有亲朋好友给收尸,算你们好运,没有,也与我全无妄无关,这是你们是自找的。面对着血腥浓郁的现场,杀戮之心深重的他,此时此刻似乎忘记了饥饿和劳累,眼睛看着那向山下延伸的土路,又起步向海头村走去。 海头村位于群山环抱的小盆地之中,在远处根本看不到村舍。村子几乎四面全是山,山虽然不算很陡峭,但如果攀登起来也有些难度。山上生长的几乎全部是些油松树,并且明显疏密不匀,由于山体岩石裸露,土壤贫瘠,松树普遍都不算高大。村子坐落在盆地谷底,那盆地如同一个葫芦瓢形,周围大部分被环形高低石崖包围着,只一面有较狭长的沟谷是出口。一条蜿蜒的土路,沿着狭长的沟谷直接通到海边,海边的近岸处,分布着数片大大小小的田地,与通往源海城的土路相连接。海岸呈现出一个巨大的u字形,村子唯一的出口之路正对着那个u字海湾的底部。 此时,全无妄已经走下了群山苍翠的山峦,来到这微波粼粼景色秀美的海湾附近。他这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以前在源海城住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海头村的名字,也不晓得这个宛如世外桃源幽静的地方。此处景色虽好,但全无妄寻儿心切,没有闲心驻足欣赏。 路旁有数块不规则形的沙土田地。田野里的垄沟里,播种的线麻已经在陆续破土而出。出土后的小小叶芽,显现出紫绿色,覆在两寸左右深的垄沟里,还没有半寸高,显得极其弱小。很难想象,这弱小的细芽等到夏秋时,它们就会长到近两丈高、绿荫锁地、密闭不透风的麻海青纱帐。 田野空旷,只有寥寥几个人手拿着锄,在田地里不紧不慢地巡视着,偶尔间,挥动一下手里的锄头,将那为数不多零零星星的返青越冬蒿草砍翻。 全无妄走进田地,面对着几个人的后背,抬手微微一拱说道:“问一下,这里是海头村吗?” 分布零散且远近不一的人们,对于问话,置若罔闻。人人身不转,头不抬,迈着小步在土地上慢慢往前走着,没人理睬,更没人回话。他们全都有条不紊继续操作着手中简单的农具,轻松进行着各自的所谓活计。 随着片刻的等待,全无妄脸上也渐渐挂起怒气,他慢慢把右手伸向腰间的刀柄处,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问你们呐!这里是不是海头村?” 人们依旧我行我素,继续干着自己的活计……只是有一个距离全无妄较近的老者,回头看了一眼,点了一下头,算是作为应答。 全无妄的脸再次变着颜色,划向左边刀柄的手将刀抽出二寸左右。他稍停了会儿,努力平定着起伏波动的心,随之又将腰刀插回原位,手也慢慢放下来。因为感觉告诉他,海头村快到了,在还没有找到蛊不赖前,怕打草惊蛇,不想先惹事,坏了这趟寻儿大事。行,摇头不算,点头算,看样子这里就已经是海头村的地盘了。他暗暗咬了下牙,我不在这里问了,我进村里去问,只当这些家伙都是些该死的榆木头。他转身走出田地,来到大路上,顺着狭长的土路,走了约有一里多路,就来到了海头村的村口。 整个海头村的房屋,全都建在这三面环山稍宽阔的葫芦瓢形的盆地底部。村子里全部房屋只有八九十栋,由于可用面积太小,便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房与房山墙相接,前后房檐隔着狭窄街巷咫尺相望。房子全部是泥木结构,较矮,且房顶建得比较陡尖,全部用去过皮的麻秆苫盖着,这层麻秆约半尺多厚,苫铺在各个房子顶上是新旧不一,有的青黑,有的灰白。不大的自家小院里,家家户户都堆垛满了白白的去皮麻秆,麻秆垛与房檐相平,有的院落甚至超过房檐尺余多高。这些麻秆是线麻剥皮后的产物,村里人利用这些下脚料苫房子,但其主要用途便是作为燃料,村里人从来不需上山砍柴,麻皮制绳,余料芯秆苫房子和烧火,可谓一举两得。 村口处,有五间高大的房子,特别显眼,盖得比较高大宽敞。这也是全村最好的房子,横拦在路口处,它一边接山崖,一边临溪水,临溪处山墙边有一条窄窄的小路通向村的内部。 这条小溪在此处,被另一边的山崖和路边丈余高的护路石墙共同夹击着,由于水流较急,发出的喧喧之声,很是清晰。 全无妄在距离这五间大房子还有数丈远的路上,看到了三个留护顶发的齿豁头童。他连忙快步上前问道:“小童,蛊不赖家在哪个地方?”虽然在‘梨园客栈’,戴青竹笼统地说过,在村口有蛊不赖的住处,他不想贸然行事,不能确定这五间房子是不是蛊不赖的。 正在玩耍的孩童们,被这不熟悉的沙哑声音给惊了下,全都仰着脸看向全无妄,并且每人脸上都带着疑惑之色。有两个比较机灵点的孩童,随着那慢慢后退的脚步,随即快速转过身就跑掉了。剩下那个动作微缓一步,也就在转身的过程中,被全无妄上前几步抓住了手臂。那孩童立刻,心惊跳,面失色,用那右手指着那五间房子,把嘴使劲闭紧,身体极力向外挣脱着,脸已经变成了苦瓜相。 全无妄刚才在田地里就对这个村子里的人怀恨在心,腹内有股没发泄出来的怨气,这会儿又遇到这么个,死不开口的孩童。哼!这村的人都是哑巴!冷眼看着这个孩童,将手一撒,我去找蛊不赖,没工夫理你。 往外挣脱的那个孩童随着撒开的手,猛然向前蹿去,‘嗵嗵……’踉踉跄跄数步,并没有摔倒,顺着溪边那条窄窄的小路,不敢回头,一溜烟就跑进了村子里面去了。 全无妄怕贻误时机,惊动了蛊不赖,让她逃跑了。他赶紧撒腿直奔那五间大房子冲了过去,刚接近到大门口处,就看到一个近五十岁的黄脸老头,在半拉开的门缝里,把头伸向外面窥探着。 全无妄一个蟒蛇捕猎,疾步往前一蹿,还没等那老头反应过来,伸手就把他的喉锁住,随之推着那老头向门里快速移动着。 老头早已被这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所吓蒙,既无还手的举动,更是叫不出半点声来,处于半昏半昏迷状态。他只能在这外力的胁迫下,被推搡着,脚步凌乱地向后倒退,随着近身的全无妄,就一同退入到院子中。 院子不是很大,但也和别的住户一样,院内垛着三大垛白白的麻秆,麻秆长短不一,最长的不过三尺。麻秆垛占据着院子绝大部分面积,垛与垛之间留有窄窄的通道,各自通向房屋的两个屋门。 一进大门,全无妄先用蛇眼快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可疑之处后,将那老头摁在一个麻秆垛上。然后,才慢慢撒开了那只锁住喉咙的手。 老头背倚着麻秆垛,两眼翻白,嘴角随着松开的手掌,慢慢流出了些血丝唾沫。他鼻子抽动几下,终于缓上了这口气,昏蒙的眼睛刚一睁开,立刻又出现了惊恐样,身体也随之跟着哆嗦起来。 全无妄压低声音问:“蛊不赖在家吗?” “哇……”老头张着嘴,眼睛瞪着,含有数分的恐惧之态,嗓子里只发出这一种含混不清的声音。 全无妄脸现怒容,以凶狠的语气,低声逼问着:“说!在不在?” “哇……”依旧是这个声音,不过此时的这个老头,眼睛里已由恐惧转为呆滞状态。 面对着百问,就是那永远不变那一种腔调的老头,全无妄用眼睛恶狠狠盯着他,仿佛要用这眼光将其杀死。他的脸色在逐渐变灰,咽喉处的那块斑痕也快速变成了黑色。本来杀戮之心就重的他,没有丝毫怜悯心,双手同时出击,环扣住那老头的脖子…… 老头那呆滞的目光随着脖子的‘咔嚓……’声,就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刚睁开的眼睛,到死也没闭上。 全无妄将手从那只有皮筋相连,且骨肉已经碎断的脖子上移开,老头的身体立刻顺着麻秆垛向下倒滑着,头也耷拉到一边的肩上。全无妄将目光移向两个麻秆垛中间的窄窄通道,心想,这村的人真坏,从老到小,没一个好东西。你不是能装哑巴吗?好,我让你装! 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老头,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哑巴,是蛊不赖花了少量银子,雇来给她看门的。 全无妄顺着这条窄的通道就奔房子的屋门走去。他稍停片刻,用眼光向周围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那虚掩着的屋门上。他伸手轻轻将门推开,身体随之往边上一侧,见没有异常情况出现,便迈步走进屋内。 屋内迎面垛着已经捆扎好,三尺见方的线麻方坨,一层层整齐垛排着,高度已连接到屋顶。这是个中屋,它还连接着另外左右两间屋子,在这些排列成丁字形线麻方坨的两边,留有三尺空闲的地方,就是进入另外两间屋子的通道。 站在屋内的全无妄,略微观察了一下房间的布局,首先顺着一条通道,直奔东面的房间。 第29章 蛊女身世,寻儿未果杀戮焚村: 在推开门后,看到屋内很阴暗,依旧是成坨的线麻布满整个屋子,只有在靠近窗口,一个不太宽的闲余空间里放着一张木床。床上有脏破的被褥,杂乱地堆放着,看样子这里就是那老头的住处。 全无妄退了出来,绕转过这层层垒砌的线麻坨子的丁字底,又继续向西面屋子走去。 屋门分左右而开,这间屋里更加阴暗,也全部是些线麻坨子,根本没有别的东西。他有些失望,这房子明显是个仓库,蛊不赖是配制蛊毒的,这里与她的行业也不符呀?莫非找错了?他带着疑问反身退回院子里,看了看,东面还有两间屋子,便向那紧紧外插着的屋门走去。 全无妄伸手拨开外插着的门闩,走进屋里。眼前是锅灶和各种厨具,再往里面放着几口大肚陶缸,缸口都盖着厚厚的木盖子。全无妄有些高兴,在脑子里第一印象就是,呀!酒缸!太好了,等会儿我一定喝个痛快。他现在没顾上查看那些陶缸,而是向内屋直奔过去。 这个屋里的花格窗扇上糊着半新的窗纸,显得室内比较明亮,白灰抹墙,青砖铺地,较为洁净,空气里仍然残留着淡淡的香粉气味,桌、椅、柜、厨一应俱全,一铺不算太大的火炕,被帷帐笼罩着。 全无妄习惯性动作,不觉中右手就搭在刀柄上,向那帷帐走去。帷帐较薄,是丝纱的,内部的情况基本可隐约窥见,根本没有人。他离那帷帐半步就停住了脚步,失望感也随之而来,不过不死心,怕孩子小,躲藏到那个角落里,就将那帷帐彻底用手撩开。 只见粉红色的被褥叠垛在一边,虽然不太规则,但也不凌乱,几件各式各样色彩艳丽的女人衣服叠放在一边,其中有一件旧的,更是醒目,深紫色,只不过它独自堆在炕角处。 全无妄对这件衣服印象最深,虽然现在它已经破旧了,被主人随意丢弃在炕角。那可是他初战蛊不赖时,她穿的就是这一件上衣。一幕幕在全无妄面前快速闪现,又瞬间消失,使他的怒火燃升。转身来到柜子边,将屉、门、盖、格等能打开的部位,全部用拉、拽、掀、推等各种行之有效方式暴力解决。一时间,里面的各种物品在屋里随着他的手,四处乱飞着。这些东西大多数是蛊不赖制蛊用的各种原料,从小到蚊虫苍蝇,大到蟒蛇牛头,干瘪或畸形、狰狞与丑陋的样子并存,显现出种种形态……他没有停止行动,在继续寻翻,暗暗骂着,你搞了全爷我多少银子,可现在连块碎的都没有。他哪里知道,蛊不赖回到海头村后,怕坐吃山空,盯上了村里人手里的这些线麻坨子。她通过以强欺弱强买手段,已经把任风退回来的银票,还有和赵家美来源海城时扣留‘霸天驮行’的一些银子,全都买了线麻,也就是他刚才看到屋内堆放的那些线麻坨子。她打算先放置一段时间,等待机会合适就出手,赚它个大差价。 原来,前年秋天,蛊不赖、酒不坏、天不在从全府出来后,就连夜直奔这海头村而来。他(她)们这是兔子转山坡,转来转去,还是回到了以前出来找马不羁时住的老巢。 说起这个马不羁,不得不说他是怎样到这个极其偏僻外人很少涉足的海头村来的。这马不羁论长相,还是很不错的,可以说,也算得上是一表的人才。他高高的个子,体型微瘦,长腿舒臂;方方白净的脸膛,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的,五官及身体没有什么明显缺陷的地方。他当年如愿娶到了‘酆蛊门’的女弟子顾逸秀数月以后,嫌那高原风大寒冷,就领着她来到源海城里暂住。两个人在城内逛腻了,就四处去游山玩水。在游玩中,马不羁想到了一个非常好地方,经过一番精心策划和提前准备,两个人就来到了这个虽偏僻但异常秀美的海头村。这地方马不羁以前来过一次,他这次来是有目的的,打算在这个背依青山面朝大海的地方安个家。至于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不住那繁华的源海城?这可是与马不羁的爱好有着极大的关系。马不羁在血仞原出生,在万情湖边长大,对于水,有种难舍难分的特殊感情,小时候就是那高原冷湖里的泳者。等逐渐长大后,性情却突然有所改变,改游水为观水赏水,他制作了一条大帆船,常常带着一帮家奴吆三喝四,在那高原万情湖里乘风寻乐。也就是在以前公子哥时代,数次下山到源海城游玩时,看到了澎湃源江入海的波澜壮阔浩渺无边场面,被它的景象所深深吸引,就联想到高原万情湖。这是什么水?那是什么水?唉!不可比也!他情绪因水而生,顺着土路,自己就向南而去,想看看真正的大海究竟是什么模样,最后误打误撞就到了海头村前的海湾处,面对一望无际浪花起伏波涛吻岸的大海,又是那一句感慨的话语。这是什么水?那是什么水?唉!不可比也! 海头村有二百几十口人,绝大部分都姓徐,住在这儿已经有一百六七十年历史了。他(她)们过着打鱼种麻的生活,打上来的海鱼,除去自己吃外,都腌制后晒成鱼干,备以后方便销售或食用。但有种海鱼很特殊,油脂极其丰富,每到鱼汛时,捕捞上来后,村民们便将它熬制成鱼油。这鱼油主要用来点灯和浸染渔网用,据说用猪血染泡过的渔网再用此鱼油浸染过,其抗腐烂程度高于别的渔网数倍,此鱼油也是这村的特产,家家户户都有。 村子虽然不大,可耕地也不算太多,几乎所有的耕地都播种一色的线麻,用麻来制成各种粗细的麻绳。线麻和鱼干是这村赖以生存的两种重要物品,用来换回村民的口粮和日常用品,因物产少,大多数家庭过着入不敷出的艰苦生活。宅基地更是少得可怜,全村人都密集地挤在这个葫芦形的山坳里,房屋也基本上是上辈传下辈,不是盖不起,而是没有地皮。 马不羁领着顾逸秀来到这海头村后,因他以前探访过,对此村的一些各种事情也有所了解,可谓知彼知己,就直接沿着弯曲狭窄的小胡同,来到了主管村里事务的老酋长家里。他别的不谈,只是把手一拱,张口就要村口那块徐家祠堂老房子的地皮,态度还挺强硬:“本人初到贵村,想长期居住下来,希望你将村口那几间破房子送给我。”语气之中,满嘴没有一个买字。 老酋长并不老,四十来岁,称其为老酋长,是因为他辈分大。从他爷爷的爷爷那辈,家里的男丁就不怎么兴旺,往往是生到最后,才能生个男孩,几代延续下来,这支脉虽然弱了很多,可辈分是直线上升。现在村里的这些人,大多数人都要称呼他为爷爷……有不少称其为太爷爷……老酋长一听,马不羁这番趾高气扬的狂话,心里十分不爽快。什么?要那块徐家宗室祠堂的地皮,你让我们徐家老祖宗上哪去住?他眯眼把头摇了好几摇,还算客气地回绝着:“不行!不行!你是谁呀?那里是我们徐家祖宗的地。” 马不羁用玩世不恭的眼光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谁你不要管,祖宗不祖宗的并不重要。我的重点是,你给不给那块地皮吧?” 老酋长望着马不羁的脸,看你也长得人模狗样的,年纪轻轻不干好事,竟敢跑到这不为人知的地方来横抢。我们徐家人也不是那软柿子,你想捏,也得看看熟不熟,问问我们这些徐家子弟答应不答应,真不自量力。他并没把马不羁放在眼里,一个白脸书生,也敢来这里骗口张舌,鼻子‘哼’了一声,用强有力戏弄的语气,暗含警告地说道:“村子前面有海,海里地方很大,你要想住,最好上那里去。但不知龙王爷,他要不要你这个邻居?” 马不羁摇了下头,好厉害的嘴头子。老东西,我横,你阴,咱这是半斤对八两,今天还真杠上了,说得过你,说不过你,我不也不会在你屋里没有由头就动手:“龙王爷不要也罢,你要就行。” 老酋长忍无可忍,以语相对:“你若是不愿意走,我们村可以出几个人,不花银子,把你放在破门板上给抬去。扔到海里面让你住个够,还能洗一辈子免费的澡。”言外之意就是,赶紧滚,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马不羁也不是那秫秸秆上的雀子,一吓唬就飞走了的。他想试探一下这老酋长的底线,马上就应对道:“扔到海里住个够那是老海龟,洗一辈子免费澡是水鬼。你这是高抬我呢?还是咒骂我?” 老酋长更是上辈传下辈的蝎子王,阴招毒法样样精通。哼哼!算你小子还有点见识,竟然知道老海龟和水鬼。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抬举是人之常情,你若不识抬,我也认同。凡是被咒骂者,皆不是人,我敢骂,怕是你也不敢应。” 行呀,葫芦瓢里的虫子,你不把瓢钻几个眼,你是死不休呀!马不羁已经觉察出来,这老家伙是茶壶打烂了肚子,就剩下一张嘴。看来今天说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于是,就话题一转,说道:“我不要了行了吧!” 老酋长感觉到此人已被自己给说熊了,就想把这两个人给撵出去,眼珠一转说道:“我们海头村自古就一条路,都是哪来哪回!” 话还是耐人寻味的,马不羁随即‘哈哈’一笑,连连摆手说道:“你不用往外撵,我走,我走……”说着走,果然手拽顾逸秀急匆匆出了老酋长家的门。 老酋长旗开得胜,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不知名姓的来人给镇住了,高兴之情由面而生,望着俩人的背影说道:“不送!” 马不羁倒也挺幽默,回身拱手:“再见!” 老酋长咧了咧嘴,得胜之态下,必有不凡之言出口:“见你个鬼!” 第29章 蛊女身世,寻儿未果杀戮焚村: 马不羁来到村口,看着徐家宗室祠堂那数间低矮房屋。心想,这徐家也太抠门了,用这么破旧的房子来祭祖。我可不住这样的,要住就住新的。他又往前走了几十步,来到了两面的山脊就要对接的最狭窄处,在小溪边折了些细柳条,然后在山脊下从这头稀稀拉拉一直插到那头,连那条小溪也不放过,柳条间隔着一定距离插了两个来回,形成了一个跨两山脊之间的两丈多宽的大长方形,将这咽喉之地,纳入了自己的领地范围。他面对着费了半个时辰做完的工程,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拉着顾逸秀就坐在一块长方形的路边大青石上。凡是村民进出,都要经过这唯一的咽喉通道。可马不羁就是不让过,说这里是他的房子,你进入我屋里不行,将人拦在路的两头。有几个年轻人不服气,硬是要强行通过,结果被马不羁给打了个头破血流,哭爹喊娘。外面的是一个也进不来,里面的更是出不去。有人就跑到老酋长家里来了:“太爷!太爷!不好了,那小白脸在咱们村头盖上房子了。” 老酋长一副长者样,以见多识广姿态,拉着脸训斥道:“混账东西!刚才我把他给撵走,他是神仙呀,马上就会变出房子来?” 来者好心禀报,却挨了一顿训骂,不服气地说道:“不信你去看看!看那条路,你能过得去不?” 老酋长不明情况,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转身下地,鞋都没顾得上提,半拖半拉着鞋,就来到了所谓的房子旁。面对着稀稀拉拉数根柳树条围成的方框,看到马不羁和那顾逸秀坐在大青石上,气得眼放怒光,牙齿紧咬,快步走到大青石旁说道:“你小子是不是活够了?竟敢在我海头村撒野!” 马不羁等的就是这个老酋长,噌地一下,就从大青石上站起身来,你进入了我的家,还说我活够了。老家伙,我不但撒野,还想灭了你!刚才在你家给你留了个脸,没收拾你,现在到了我的家里,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用手一指老酋长,脸一沉说道:“记住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话音落完掌就推了出去,不过也算是手下留情,并没有全发那高原蛮荒之力。因此,也就失去了话里明年周年的含义。 顾逸秀听到丈夫说这样的话,以为他又要下死手,怕真搞出人命来,不好收场。她赶紧起身去拦截,虽然挡了一下,减弱了不少掌力,但那掌速很快,还是击中了老酋长的前胸。 老酋长也就是个普通的草民,没学过什么武功,根本就不会躲闪。随着‘嘭’的一声,整个身体如同一捆干草料,飞出数步远之后,腰部撞在一块凸出的青石角上,‘哎哟’一声,就昏了过去。 这时,村里青壮男丁几乎全部都拥到这里来了,是个个眼含怒火,随着一个带头的一声大喊:“上,打死这俩狗男女!”一时间,棍、棒、斧、锄、镐……齐上,围着俩人就展开了激烈的群攻战斗。 马不羁和顾逸秀左推右挡,化解掉攻势。同时拳、脚、腿快速出击,乒乓,扑通,声声不断,周围的人接连二三被击中。 刻时,在几个回合中,村口溪边海头村的壮丁们便横七竖八倒了一片,地上尽是各种各样扭曲的身体和呻吟声,无一个站着的人。 老酋长在短暂昏迷中醒来,觉着腰部以下已经没有了知觉,不过头脑还很清醒。他面对着躺倒一地的徐家子孙,还有那脸露杀气冷眼相看的两个人,为了自己徐家子孙不再遭受重创伤害,只好委曲求全。他忍着剧痛,脸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滚落着,违心地说道:“侠士高……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这些徐家子……子孙吧!村口……宗室祠堂的地皮给你,送给你。”他是流着泪,咽着上涌的血将话说完的。 徐家那些子弟,没等老酋长说完,已是一片哀嚎之声,涕泪长流,祖宗的祠堂被人霸占,心理上的确难以承受,都觉着已经丧尽了颜面。 那老酋长说完后,就一时气血攻心昏迷了过去。众人面对着这两个不讲理的凶恶之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七手八脚将他抬了回去。老酋长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护理与药物治疗,命虽然是保住了,但是腰椎神经已经碎断,下半身就处于瘫痪状态,再也不可能站起来走路了。现今只能在天气尚好的时候,让人背着出来晒太阳,或透透风、遥望一下四季的景色,等待着数年后那个黄昏日落时刻的到来。至此,所有海头村的人,无论老少,都在脑子里留有一个可怕的阴影。他(她)们对这二人是心有余悸,不敢提其姓名,偶尔有外人问,也都默默摇头或点头,是百人一态,不作任何回答,害怕祸从口出。 马不羁如愿以偿得到了那块地皮,盖起来五间高大的房子。房子对于他来说只是个落脚点,他主要目的是那片海。他出银子请工匠制作了一艘大帆船,停靠在海边的简易小码头边,在源海城雇的几个老船夫不离那艘船的左右,随时做着出海的准备。这艘大帆船出海后,可借涨潮的风势和水流在宽阔的海口处,径直溯江而上,直达源海城,玩耍够了,再借退潮的水流与风势,顺流而下,沿着大海路返回海头村居住。逍遥疯狂是马不羁的本性,抬杠、叫板又是日常习惯。他(她)们俩在以后的日子里,在源海城内,又陆续遇到了落魄的柳笑风和那风长在。当时虽数人数心,但相互之间气味还比较相投,也就尿到一个壶里去了。这才有了‘源海四不’的外号。 蛊不赖、酒不坏、天不在从全府出来后,就回到了海头村。她(他)们走进这蛛网封门灰尘遍布的五间屋子里,痕迹如故,没有任何人进来过。只是老鼠不知趣地在能找到食物的地方,拉了一些麦粒状的褐色屎;在墙根处留下几小堆并不松散的泥土,还有那手臂粗的三五个洞穴。几个人略一打扫收拾,便又在此住了下来。 由于天不在现在被迫失去了,在‘霸天驮行’虽繁忙,但内心还较充实的生活,一段时间里,还适应不了这每天无所事事的清闲日子。再加上没有了大哥死不买,嫂子蛊不赖和自己毕竟男女有别,成天对着这三副不变面孔,不能满世界地到处走走,拘束得有些压抑。他一天到晚闷闷不乐,常常坐在院子里面对着周围苍翠的山峦发呆,有时竟能不言不语坐上大半天。 酒不坏每天离了酒不行,三、五斤下肚后,折腾一会,就开始睡觉,经常是喝一天睡两天,除了醉,就是睡。 蛊不赖一个女人家,虽然看不惯这两个人日益改变着的郁闷性格,也不能和个老母一样,成天去管教他们。她时常在忙着自己的那些事情,制蛊、炼毒、防仇人,躲避着,不敢外出行事。因此,对待他们俩,也就不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亲密无间了。 天不在与酒不坏两个人,看出回到海头村后,嫂子蛊不赖所发生的变化,仅仅过了半年后,就找了个借口,双双离开了海头村。 蛊不赖看到全无妄拉驮子都能挣来大钱,我也不比那全无妄差呀,他能我也能,他拉驮子,我卖线麻。反正我也知道你全无妄的一切消息,根据‘源海酒楼’韩堂倌传来的情报,全无妄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藏在海头村。说干就干,于是,便用那些银票换成银子,购买了村里人种植的大部分线麻,想赚个钵满盆盈。不曾想,全无妄破产的消息传来,对她触动了一下,接着又来了最后一个消息,就是全无妄现在到处寻找她……这下可把她吓得不轻。提心吊胆在海头村住着,想尽快把那些线麻卖掉,再另找个地方躲避一下。 三天前,蛊不赖这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暗语对答完毕,来人把一封信给她后就走了。 蛊不赖望着那人的背影,等他渐渐走远。才将那小小的,折叠成对角方块的纸条展开,这是一个只有三指多宽的纸条。她低头往信上看去,上面只是寥寥数语,没有落款,那非常熟悉的字迹首先映入眼帘。她立刻一证:“啊!是师兄郭南忍!”不由暗暗惊叫起来。 纸条上简简单单几行刚秀小字写着:你儿在源海城江东的‘青云庵’,现已病入膏肓,不日将亡。 郭南忍因当年把她和师父仇真善苟合后,生了个儿子的糗事,告诉了由海头村回血仞原拿银子的马不羁;由于马不羁被神不知鬼不觉,过早地戴了数年的绿帽子,心中愤愤不平,便去找仇真善独自去决斗;仇真善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应战,经过数十回合殊死搏斗,想到自己亏理,又畏惧血刃原的马人畏,便无心恋战。他在一阵蛊毒幻雾的掩护下,艰难地逃离了险境……此事以后,仇真善就怀恨在心,知道这是自己的大徒弟从中作祟,便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将郭南忍关入了洞牢之中。 蛊不赖反复看那窄窄的字条,不下十几遍。心里想,这郭南忍他不知因何事被师父囚禁在地下几十丈深的洞牢之中,他怎么可能把这封信传出来呢?怎么能熟知我的联系暗语呢?种种疑问在她脑子里产生……但当前主要的疑问并不是这些,而是那仇真善秘密寄养在外的儿子?母子连心,这么多年日思夜盼,因不知儿子究竟在哪里,无法相见。可这郭南忍的纸条是什么意思呢?他怎么会知道连我都不知道的寄养地方?她早已把这个师兄当作了仇敌,不是他以前逼迫师父仇真善,我不至于落到今天不能回‘鄷蛊门’的这步田地。她思前想后,以一个母亲的天性,击败了恐惧和疑虑,决定明天去那江东的‘青云庵’看看。即便是个陷阱,自己也要义无反顾地往里跳。 郭南忍这封信的出现,使蛊不赖原本就不平静的心又掀起巨大的波澜。他是她的同门师哥,当年一同在‘鄷蛊门’习武和制蛊好多年,又有一些扯不断,理还乱的恩恩怨怨。郭南忍由于从小就接触蛊毒,而且又非常痴迷此术,脸上疙瘩很多,头发也微黄且稀少,身材不高,满打满算,也就踮着脚勉强能达到五尺的标准,长的是,貌不惊人,身不出众。但他一心一意暗恋着自己的师妹,只是没有明确表白。顾逸秀一点也没有觉察出来,只是觉着这个师哥怪怪的,觉着他对于权力和地位有一种强烈的欲望,甚至于强烈到有点想取代师父仇真善,做‘酆蛊门’掌门人。 郭南忍想取代仇真善可谓是挖空心思,甚至于有些不择手段。他原本是个孤儿,在四五岁时就入了‘鄷蛊门’,跟着师父当学童,是仇真善的大徒弟。当年的‘鄷蛊门’势力弱小,因为搞的是蛊毒,干的是害人买卖,所以被众多门派看作是异类,常常受到欺负,严重时还会遭到追杀。郭南忍从小就跟着师父东躲西藏的,夹缝中求生存的环境下,使其江湖经验在日积月累中,逐渐加深凝聚与厚重沉淀…… 第29章 蛊女身世,寻儿未果杀戮焚村: 随着时间的推移,郭南忍也在逐渐长大。在他十四、五岁时,研制蛊毒方面的技术已经与师父不相上下,有些新的蛊毒配方还要强于他的老式方子。对于武功,郭南忍可没少下苦功,闻鸡起舞是常事,披星戴月为便饭。刀、枪、棍无一不通;拳、掌、腿虎虎生风。他不但把师父教的全部学会,练精了,一有机会还出去偷艺,不拘一格,集百家之长。就连师父仇真善看到他这样下苦功后,背地里也在感叹。后生可畏!郭南忍这小子更可畏! 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棘子滩,独自一个人外出的郭南忍,偶然遇到了一件使他忍无可忍的事,他躲藏起来,观察着这个不寻常事件的始末。 他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贩子在痛打一个小女孩,边打边教训道:“你还跑不跑了,说!” 小女孩约十一、二岁,被绑住双手,吊在一棵路边的歪脖树上,身上有几处伤痕,血渍沾在衣服上。但她任凭两个人的毒打,眼睛睁得圆圆的,怒视着两个人说道:“你们是坏人,是人贩子……” 两个人一听,怕边上另外两男一女三个孩童听到实情时跑掉,赶紧过去将三个人也用绳子各自把手绑上,又将他(她)们都连在了一起。这才过来对付吊在树上的小姑娘,又连续重重地抽了几鞭子,那女个女人说道:“你不要瞎说,再说还打你。” 此时的小姑娘经不住这样凶狠的毒打,没了声音,痛晕过去了,身体也停止了抖动。 两个人贩子也觉着下手过重,这样皮破肉绽半死不活样,怕是到了源海城也卖不上好价钱,说不定路上死了,还要再赔上几顿饭钱。就将她从树上给解了下来,放在路边的青草上,那男人向女人使了个眼色。 那女人心领神会,把三个串绑起来,蹲在路边的孩童赶了起来:“走!走!我领你们进源海城享福去。” 三个孩童一边往前走着,一边用怜悯的眼神,不断回头看着躺在路边奄奄一息的同伴,脚步明显踟蹰着。 那长脸阴狠的女人不干了,立马抬腿,用脚踢着几个孩童的屁股:“看什么看?快走!再不快走,把你们也吊在树上打。” 恐吓与威胁起到了作用,三个孩童不再往后看了,都加快了脚步,但心里却一直替被打得昏死过去的同伴担着心。 那个男人,看几个人已经走远,将小女孩拖到路边的树林里,搬起林地边上一块大石头往前走,想用这块石头结束这个小女孩的命。 他(她)们的一切所作所为,全被路边树丛里的郭南忍看在眼里。就在这千钧一发紧要关头,他也就替天行道,管了一回可管可不管的闲事,将手中的一小罐蛊毒,由树林中发向那个男人的面部。 ‘啪’一声脆响,正中那男人的面门,蛊罐破裂,蛊毒就粘在他的脸上,一时间,辣痛难忍。随之,那块高举着的大石头也瞬间落在自己的腿骨之上,那男人一声惨叫,便仰倒在地上。 郭南忍前冲数步,来到那个男人身边,低声问道:“这个小姑娘是谁?家在哪里?” 由于郭南忍才十四、五岁,说这些话时,稚音还是比较重的。地上呻吟声不断的男人,被这封门蛊毒辣的,眼睛睁不开,就是能睁开,一时也不会看到任何东西,现在已经处于短暂的失明状态了。他凭着敏锐听觉,已经猜测出,暗算他的人岁数并不大,就想蒙混他一下:“她是我侄女,就是这棘子滩的。” 郭南忍人小鬼大,想骗过他不太容易。他眼皮一翻,从锦囊袋里摸出一个针形暗器,挥手甩出,带有蛊毒的刺针一下子就钻入那个男人的一个穴位。他随口说道:“你病得太厉害了,满嘴胡话。” 那个男人身体一抖,就觉着自己的半边身体全部麻木了,嘴角也开始歪斜起来了。他有些怕死,赶紧求饶:“小侠士饶命呀!” 郭南忍心想,饶命?我下手时就没想到让你活!他特意逗一逗这个怕死的糟汉子:“说!他(她)们都是哪的人?” 那男人歪斜着嘴,吐字不清地说道:“他(她)们都……都是江东……东面的人,我……我不知道父母……父母……” 郭南忍不想听他啰嗦,搬起那块大石头向他的脑袋砸去,随着‘噗’的一声闷响,脑袋在石头的重力撞击之下,已经塌碎了。他不再理会伸腿、抓地、抽搐不断的死尸,来到了小姑娘的身边。 小姑娘在刚才的一番拖拽中,在身体上多了几道伤痕,不过也使他清醒过来了。她睁大眼睛,恐惧地看着面前这个身材矮小的人。 “小妹妹,不要怕,要杀你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死了?” “是的,死了。” “和我一起的那些小伙伴呢?” “早被那个女人带走了。” “你快去救他(她)们。” “我不想管那么多的事。” “你不是不管,是没有能力管吧?” 就这样,不抗激将的少年,果真想让这个小姑娘看看自己有这份能力。快步向前跑去,又把另外那三个孩童给救了出来。可他(她)们四个人,都是江东的孤儿,没有家可回。郭南忍又费尽周折,好话说尽,让师父仇真善把他(她)们收留在了‘鄷蛊门’。从此,郭南忍就成了大师兄。 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都长成了少男、少女。郭南忍是只长心机,不长个头,别看其貌不扬,脑子里的好、坏道道却不少,对于自己救过的师妹顾逸秀更是暗暗痴恋着。可师父仇真善人老心花,神不知鬼不觉中率先下了手,半诱半哄就将顾逸秀搞大了肚子。另一个女孩叫金云霞,长相也不错,念及郭南忍的救命之恩,想以身相许,可又顾及面子,没有勇气表白,只能暗暗帮着,被师父囚禁在地下几十丈深的洞牢之中的师哥通风报信,还准时送着一日三餐。几天前给蛊不赖那封信,就是由她转到送信人之手的…… 此时的全无妄,如同个入室的强盗,翻遍了柜子、箱子等物品,甚至于炕上那张密实的苇席也被他掀开了大半。既没有金子,也没发现银子,连他最关心的儿子的蛛丝马迹也没找到。失望与丧气一同挂在脸上,劳累、饥饿……也一同袭上身,他就地坐在那些乱七八糟物品中的一个小红木箱子上。 突然,散落在凌乱物品上一个不大的方形包裹引起他的注意,包裹是用红绸布包的,这东西虽然不大,但包得平整细致。 全无妄伸手一把抓过来,两手用力撕扯着那外面的红绸布,红绸布在他手指粗暴撕扯下,破碎着,里面露出一个檀木制作的木盒。全无妄眼睛有点发亮,说不定这里面就是你蛊不赖贪盗我全无妄的银票。他将那薄薄的,没有任何锁器的木盒打开。 只见那盒子里,有两件小儿的衣服,一件是个小小的开裆裤,一件是个非常精致的小肚兜,肚兜上绣着五毒图,蝎子,蝰蛇,蜈蚣,蟾蜍,壁虎,每种都栩栩如生。 此时的全无妄,眼睛都直了,盯着那物品看了片刻,接着一把抓起那两件小小的衣物,内心在波动起伏。蛊不赖呀!蛊不赖!这是我儿子的小衣服,你还我的儿子!你把我的儿子藏到哪去了…… 狂怒,加上饥饿,在这浪潮般持续不断激烈情绪的波动中,似乎在这物品的证据上得到了喘息之时。他在思考时,渐渐地出现了昏沉感,头一歪,随之身体也倒在了这堆乱七八糟的各种物品上…… 睡梦中的全无妄找到了蛊不赖,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特别是她怀中抱着的孩子。他大喝一声:“站住!看你往哪里跑!” 蛊不赖披头散发,如同一个魔鬼样,头也不回,向山巅快速飞奔着,距离那万丈深渊只有咫尺之遥了…… 全无妄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他怕自己的儿子随她一起落入深渊,焦急万分,随后猛追,在蛊不赖摔落下悬崖将怀中的孩子脱手后。他也紧跟着冲下悬崖,展翅将孩子在空中救起,紧紧抱入怀中…… 全无妄这一觉睡得有点长,是在弦月临窗时醒的。他面对着昏暗的屋室,爬起身来,走到模糊不清的桌子旁,借助着窗外映进的微弱光亮,摸索着好一会才将火石,火镰,火绒,火绳握在手里。在连续数下迸飞的火星中引燃了火绒,又随即把火绳点燃,然后,将那盏油灯点亮后,一下子把火绳扔在地上,用脚将火踩灭。 屋内明亮起来,乱糟糟的东西依旧分散在各处,那两件小小的衣服散落在那檀香木盒边。 全无妄走过去,轻轻把衣服再次拿起,凝视了许久,最后把它整齐地放入了那木盒之中。拽过一片布料,把木盒包好,然后,像背包袱一样斜肩搭在背上,在前面系紧。他起身就向外面的屋子走,刚推开门,就看到了那几口大陶缸,他走过去,把那厚厚的缸盖揭开。 一股浓浓的鱼腥味从陶缸内飘散出来,刻时,就在屋内弥漫着。 全无妄不知陶缸里面装的是什么,这腥臭的气味告诉他,里面不是他需要的酒。他拿过油灯近前一照,见是些黄澄澄的油脂,也就没有理会,把随手油灯放在地上,出屋门,来到院子里。突然,想到院子里那个被自己掐死的老头。蛊不赖不是个好东西,盗我银子,偷我儿子。可这海头村的人,老老小小坏得很,更不是一些好东西。我全无妄一不做,二不休,今天晚上成全你们,只要我在这唯一的出口处放上一把火,你们房挨着房的全海头村就会是一片火海,让你们这些该死的人,都在这个铁葫芦里烤一烤火。他主意已定,铁青着脸,咬着牙,又快速返回到屋内,右手端着那盏鱼油灯,左手遮挡着风,拿到院子里后,放在麻秆垛边的地上,抽出几把麻秆,将火种引燃,把燃烧着的麻秆,分别扔向了那三个距离很近的麻秆垛。 干燥的麻秆,遇火就燃,瞬间就窜起熊熊火舌,烈火以无可阻挡之势,快速地向四周蔓延着,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全无妄看到瞬间如此之快的火势,内心也不由暗暗吃了一惊。时不我待,他连忙蹿跳着跑出了这个已成燎原之势并且热浪灼人的大院,沿峡谷中的土路向海湾方向狂奔而去。 此时,院内的火已经发出了可怕的啸声,剧烈燃烧起来,随后高高的火龙顺风便窜上了房脊。这一烧不要紧,把屋内那几口大陶缸的鱼油给引燃了,片刻之间,数个油缸如同炸弹一样,连续不断地先后轰然爆裂,四飞的火球带着呼啸声落在海头村的周围各处。顿时,烟火笼罩着整个海头村,村子全部处于一片火海之中,火焰不但在村子里燃烧,而且蔓延到周围的山林。火光映红了三面苍翠的山峦,连那一里多远的海湾也尽撒红晕。天空如血,星月不明,呼喊与惨叫,痛苦伴着炽浪,肆虐着这个二百多人的村子…… 第30章 桃代李僵,金蝉脱壳夫妻反目: 第三十章 桃代李僵,金蝉脱壳夫妻反目: 文山岛地处深海,远离陆地。清晨的海岛自然景象静幽博旷,礁岸嶙峋,波唱涛和,碧海蓝天,初阳依水。 蛊不赖昨天才从海头村来到这个岛上,此时正踏着临时搭在船帮上的一块窄木板,登上海边的一艘卸完货的帆船。由于她昨天早上走得太突然,海头村小码头那里没有闲散可雇用的船,只有一艘刚刚装完货准备给文山岛运送的帆船。她知道自己在这些海头村人心里的名声,如果再在这码头上等下去,怕是没人敢到这里来了,只能以强欺弱,赶在帆船起航前跳上了甲板。船夫惹不起她,也就将她带到了文山岛。她虽然心急如焚,但在自然规律面前不得不低头,由于潮流的关系,只能困在岛上暂住了一晚。 船上帆篷现在仍斜向船头,并未全部升起帆篷的小帆船在蛊不赖的催促下驶出了海湾,向那朝阳升起的地方远行。帆船离岛越来越远,如同茫茫沧海中漂浮的一片落叶,起伏在波浪轻翻的海面上。 帆船上共有四个人,是三男一女,船工们一个是船老大,在掌舵,两个船工左右各一边,在微风中用力划着船桨。数年的海上风雨,船老大已掌握了这片海域风力和潮水的规律,他知道在涨潮前,务必赶到源江入海口处。 蛊不赖忧心忡忡眉头紧锁。此时,她正倚靠在粗高的主桅杆上,看着海头村这三个渔、货兼备的船夫,手里拿着郭南忍传给她的窄纸条,脑子里想着如烟云而过的往事…… 微微的海风伴着渐渐增高的海浪,戏谑着渺小的帆船。随着时间的推移,浪涛在逐步地增高,风力也随之加大起来。此时的帆船,已经经过近两个多时辰的海上航行,船也到达了源江那广阔的入海口。“正旗!满仓!”随着那掌舵船老大的高亢喊声,两个划桨的船夫,赶紧放下手中的桨叶,快步来到桅杆边,两个人合力将那偏向的并未全部升起的帆篷调整后,迅速将全部帆篷升起。船在全部风力的作用下加快了速度,顺波破浪,溯江而上。 船老大立着个稳式马步,双手握着简易的舵盘,观察着风向水情,及时调整着最佳行船方向,将船头慢慢调向正北。立时,帆船借助溯江而上激进奔涌的浪潮,再加上由南而北强劲之风鼓起的帆篷冲力,向源江入海口的腹地疾驰。源江水与海浪相碰撞,激起翻卷的白浪不时扫过起伏不定的船头。 海浪不断地加高加大,帆船也颠簸摇晃得愈加厉害。蛊不赖虽说以前跟马不羁坐过数次帆船到源海城游玩,但那个船较大,稳定性较好,晃动得比这小帆船轻些,今天这左歪右晃,前翘后落的小帆船,还是让她颇为心惊的,加上自己心情焦虑,头脑就出现些眩晕感,只好抱着桅杆蹲了下去。 船老大操纵着船舵躲避开回旋的浪涛,在水天一片茫茫浩淼之中,稳而不乱掌握着前进方向。又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在水天相接的地方隐隐约约出现了几个模糊的小黑点。他立刻将帆船的方向调向了东北方向,有意识避开前面的几个黑点。众所周知,这前面的黑点,其中有一个大点的就是云雀岛,那剑圣任风的‘清风轩’就在此岛上。 在接近中午时分,帆船的前方出现了蒙眬绵亘起伏的山峰。激进浪涛已经不再喧腾,水面已是轻浪微波处于平静期。船老大经验丰富,要赶在退潮之前这个稳定期,把帆船靠上东岸。他把舵一转,船头就对向了正东,同时嘴里喊道:“收旗!行桨!”两个船夫立刻到那桅杆下,将帆篷全部降了下来,又赶紧你左我右用力划起桨叶,帆船在这荡漾的微波中,驶向那江水边的东岸。 源江以东,群山巍峨,地旷人稀,民风剽悍。船老大不敢将帆船停靠在不太大的那片沙滩上,更不敢停在有专控权的摆渡码头边,害怕强人为难于他,把船给扣留下不让走。只好选择了一处悬崖的断崖处,将帆船停靠在离岸一丈五尺多远的地方,把折叠三层的竹梯子再用短竹竿、麻绳绑牢固,上搭断崖顶下斜顶在船上。 蛊不赖看到这一番操作,立马明白了。他们这是选择了个野渡点,让我顺着这竹梯子爬上岸去。她显得踟蹰起来,最后在见儿心切思想驱使下,还是狠心掏出了一锭一两重的银元宝,递给了那个船老大。 船老大和另外两个人都是徐家的子孙,对于‘源海四不’还是很了解的。他看了看蛊不赖的脸色,没见到异常现象,慢慢将手伸过去,接过银子后,顺手就揣在怀里。随后,稍微犹豫了一下,但看在这锭银子的份上说道:“江东人很狂野,女侠你多保重,我只能把你送到这里了。” 蛊不赖看到那随微波起伏在不停颤动着的竹梯子,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恐惧感,为了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她又使劲系了系那背上包袱的胸前解扣处。她来到竹梯子旁,双手抓住两边的竹竿,脚踩着横杆,小心翼翼,一层层慢慢向上爬去。梯子被她的重量压得有些弯曲,两根竹竿颤颤的,并发出‘咔,咔……’的响声。蛊不赖不敢往下看,眼睛直盯着断崖顶上那棵石缝中拳头粗的油松。终于将手抓到了那棵松树,便不顾一切地往上一蹿,就上了断崖的顶上,紧绷着的那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帆船被蛊不赖这用力下踩梯子的传导力所牵连,船头猛地向下一沉,同时船尾也就往上一翘。毕竟船老大经验很丰富,没有慌乱,稳稳地站在船上,一动不动,船在起伏了几下后,又处于了平稳状态。这时的江水也开始出现往下流动的迹象。 两个船夫过去将梯子抽回,并把绑绳及短竹竿解下,连同梯子一起放回了原处。一个船夫问:“老大,咱们今天晚上顺水回海头村吗?” “不!还有点货,去源海城,正旗!”船老大将舵一转,船头就调向正南。正所谓船驶八面风,只要调整好帆篷的高矮和角度,见风使舵,掌握好方向,就能达到要去的目的地。随着升起的帆篷在退潮时微起的偏北风作用力的助推,船随风顺江而下,驶向天海相接的远方。 蛊不赖迟迟地站在断崖之上,望着那渐渐远去的帆船。长叹一声,‘唉’!转身向顽石突兀油松散布的山坡下一条弯曲的小路走去,她要沿着这条路向东北方向走,去寻找那个从未见过毫不熟悉的‘青云庵’。 正值春季,嫩叶初绽,原野一派生机。小路在山谷底的溪流边,蜿蜒着通向远方。溪边,柳林青青;路旁,槐树挂翠。各种杂树灌木覆盖遮挡的半山坡,其间不妨有数株野梨、山桃,白、红两色花朵各自竞相开放。 面对这个陌生的地方,蛊不赖无心欣赏这山野春色,想尽快找到一个村落,打听一下那‘青云庵’的方向。她不由加快了脚步,在山路上疾走,当拐过一个u字弯时,看到前面路边的一棵粗大的山桃树下站着一个人。她继续快步往前走,准备向此人询问一下。 山桃树下站的那个人,头上无发,光溜溜的,有七个戒疤,脖子上挂着一串紫檀木大佛珠,身着暗黄色僧衣,足蹬灰色罗汉鞋,正聚精会神仰头观看着树上盛开的山桃花。 蛊不赖走到这个背对着她的和尚三步多远时,微微躬身说道:“请问大师,‘青云庵’离这里还有多远?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和尚没有作声,将身体慢慢地转了过来…… 在蛊不赖将眼光看到他脸上那一刹那,嘴里不由自主地:“啊……”身子往下一沉,就一下子跪坐到山路上。两只眼睛显现出万分惊恐之态,紧接着脸也变成灰白色。她感到身上有种湿漉漉的感觉,这是那急速而出的白毛汗缘故。 那和尚将双手掌合在胸前,腰一弯,嘴里说道:“贫僧没有那么大的功德,不用大礼跪拜,施主请起。” 蛊不赖依旧坐在地上,使劲用手抹了一下脖子上的汗水,身体最大限度使劲往后仰着,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手在抖动着。她那两眼的目光依旧没离开那和尚的脸,嘴里吞吞吐吐地说道:“你……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哈哈……我是出家人,是个游僧。哈哈……”和尚笑完了说,说完了又大笑起来。 蛊不赖努力平静了一下情绪,极力控制着气息压制下那颗狂跳的心脏。轻轻伸出手,指着那和尚说道:“马不羁?你是马不羁?” “不,不,贫僧名叫泽晖。”他又像刚才一样,依旧还是双手合在胸前。 “你没死?” “善哉!善哉!施主莫要出口伤人!” “那死的那个山寨王是谁?” “有生就有死,循环人生路。” “你……你……” “阿弥陀佛!” 声如旧,相痕留,千头万绪锁压在心头。蛊不赖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上前两步,怒气冲冲用手指着他:“好你个马不羁,你个死不买,你害得我好苦,我被你老爹逼着千里迢迢四处找你,你却用诈死来欺骗老娘。我和你没完……”她边说边逼近马不羁…… 马不羁边往后退着,嘴里边说着:“贫僧不知此事,不知……” 第30章 桃代李僵,金蝉脱壳夫妻反目: 原来那‘酆蛊门’的郭南忍将事情告诉他后。马不羁就心中堵得慌,从血仞原老爹那里拿了些银子回来后,就和她产生了隔阂,整天郁郁不乐。好你个顾逸秀,竟然和你那个人面兽心的师父仇真善,暗地里媾合在一起,还不知羞耻生了个儿子,被老家伙送到外面养着。哼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一定想办法要找到那个小孽种,让他悄无声息地死掉,永远消失,也让仇真善那子承父业的美梦彻底破灭。 马不羁不愿意在家看那蛊不赖恶心人的样子,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既没告诉,也没带着两个把子兄弟走,仍然将他们留在家里。但自己出去一段时间后,还真有点适应不了,公子哥当惯了,没有人前呼后拥地侍候着,觉着少点什么。他只好再次回到血仞原,把他以前与他从小长大的奴仆卲固,给叫到身边来。 奴仆卲固,个头中等偏上,身体壮实,长了一张刀条脸。脸上五官,是精致少,瑕疵多。蛤蟆眼,猴子腮,趴鼻,凸嘴……他对于主子马不羁的一切习性了如指掌,可以说除了面孔不一样外,能把马不羁的言行举止、脾气习惯等等一切一切,模仿得惟妙惟肖。他这几年正因为马不羁不带他去源海城,在血仞原万情湖边坐着赌气呐!这小子犟得很,自己对天发誓,只要主子不带他出去,他就在这万情湖边坐到死为止。说到做到,在湖边搭一顶毡包,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冰雪雾霜,每天雷打不动,从天亮,一直坐到天黑。 实际以前马不羁不带他在身边是有原因的,他知道这小子生性好色,见了女人拉不动腿。源海城又不比那地旷人稀的血仞原,男人女人满大街都是,可以说从早到晚熙熙攘攘的,再说院、馆、楼……又众多。一旦出了事,自己还要跟着他后面去擦屁股。可这次也是无奈之举,就把这尊犟神带来了。 可刚带来源海城三天就出了事,这小子盯上了出城上坟的张财主一家。张财主的儿子七天前喝酒后失足摔死了,家里留下一个年轻的小媳妇。一家人哭丧着脸,到城外坟地里去祭奠。 那卲固看到这个年轻的寡妇,眉清目秀,模样俊俏好看,就一直远远地跟在人家后面,心里也就长了毛。呀!这么年轻就成了个寡妇。‘啧啧’,可惜呀!可惜……人家哭天抹泪烧纸上坟,痛心悲哀;他趴在路边的小树林里,窥视着想着歪事。 张家人上完坟后,沿原路往回走时,那年轻的小寡妇由于内急,就向路边树林走去。这事,家人们也不能跟着,一行人就继续往前走……,小寡妇刚解开裤腰带。那卲固就忍不住了,从隐蔽的树后爬起来,三步两步就冲了过去。她刚刚蹲下,就被那卲固扑倒在地。树林里只留下‘啊’一声尖叫,再就没了动静…… 张家人走得并不远,听到叫声赶紧都跑了过来。立刻,围追堵截,把那个手抓着裤子跑的卲固给围住了。他忙中出错,手一松,裤子就掉到了脚腕上,刚跑了两步,就被自己的裤子绊倒在地。众人齐上,七手八脚给实实在在摁在地上,一点也动弹不了。用刚解下来的各种孝布带子捆了个结结实实:“说!你是谁?”连巴掌带拳头外加众声质问。 卲固又犟又硬,翻着白眼,嘴里狠狠地说道:“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邵名固。” 众人一听,好恶的人,干坏事被抓了个正着,还这么猖狂,准不是个好东西。数个人,男男女女,几乎是异口同声:“揍!往死里打……” ‘噗噗……啪啪……嘭嘭……’这波组合声音过后。那卲固就脸肿、身紫、腰软……趴在地上没气了。 张家的人一看,坏了,把人给打死了。赶紧解开捆绑的布带子,翻过来再一看,鼻子和嘴都流出血水。这小子不抗打,这也没几下呀?怎么就死贴了呢?走!走……快离开,别让人看见,张财主带着家人就匆匆忙忙回到源海城。 卲固以前跟马不羁在万情湖里游泳,经常比谁潜入水底时间长,往往每次都会输。这犟孙不服气,是苦练水下憋气的技巧,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天真叫他赢了。马不羁有些懊恼,就再也不和他比了,同时也不下水了,改玩帆船。卲固常常望水兴叹,唉!主子,就是主子!说变就变! 在他被捆成像案板上待宰的猪时,知道完了。当那雨点样拳头、巴掌、腿踢、脚踹……时,他就用上这憋气的功夫,虽然功夫是用上了,但这一顿暴揍他那血肉之身还是承受不了的,即刻憋那些气,没放出来,人就昏死过去……他是在被打后半宿时,才被清凉的夜风给唤醒的。使劲睁了睁肿胀得像两个紫皮桃子的双眼,黑夜里只有天上的星星在闪烁。强忍着身体各处的疼痛,走到城边等待着天亮开城门…… 卲固回到马不羁住的地方,也没敢说实情。只是说叫人给抢劫了,还差一点丢了命。 马不羁不怀好意地一笑。抢劫你的人准是个瞎子?你有什么可抢的?吃不好吃,看不好看,卖又不值钱?怕是你干了别的勾当,让人发现了,被人家给揍的吧。他不愿意把话给说破,也就没追问下去。 卲固被打后,也就消停了两个多月,虽燥气鼎盛没处泄,但没敢再在女人身上惹是生非。在被人打这件事上,他表面不说,脑子里在反复找原因。还真叫他给找出来了。我之所以挨揍,吃亏就吃在人少上,好虎也招架不住一群狼呀。不行,我要带几个帮手,以备不时之用。这小子是说干就干,就在源海城就网罗了几个流浪汉和小痞子。他在前面一走,后面呼呼啦啦跟着好几个跟班,倒有些小威风。不过邵固本人是个穷光蛋,这一干人等的吃喝费用,是全部要马不羁出的。 马不羁看到卲固还有这本事,心里也没觉着有什么问题,况且他也不缺那点吃喝的银子,没提异议,就默认了。 一天,夏阳中挂,暑气酷浓。马不羁由于这几天探知那孩子的消息有了点进展,很高兴。一高兴就想去玩水,正好天热,就决定去源江边乘凉。 主子的这个决定使卲固内心一阵欢喜,正合我意。他紧随其后半步之遥,甩着两只手,跟在马不羁后面往源江边走。他的后面还有数个吊眼、歪嘴或晃着懒汉步的健啖客跟着。如让不知情的外人,看见这鱼贯众随的场面,会联想到那微服巡视府尹,下来体察民情样。 源江边,柳林郁郁,莎草青青。马不羁来到一棵粗壮的老柳树旁,在树荫处半倚半坐在另一棵大幅倾斜着身姿的树干上。这也是棵直径过尺的柳树,至于它倾斜的历史原因,则是由于在这棵大其数倍粗大的老柳树无情挤遮之下,自身迫于无奈,只好委曲求全,枝杈极力向外一方伸展,渴求阳光雨露的缘故。 卲固随后赶到,站在源江边上,两眼望着清澈静流的江水。燥热的暑气,使他多了几分对清凉江水的渴望,想跳下江去浸泡一番…… 那数个健啖客紧随其后,也都来到了卲固身边,呈半圈形,围绕着他或坐或蹲或躺,形态各异,压倒了莎草,挫折了花序…… 卲固则转回头去,用征询中略略带有挑衅的眼光看着主人,那眼神中主题含义是。你先下吧,给你个大面子,别再给我加个仆欺主的罪名了。 这眼光中的含义,只有主子马不羁明白。这犟孙,他这是又想和我在水里面一较高低。马爷可不上你的当,爱玩,你自己玩去!自从那次在万情湖潜水输给卲固以后,就再也不和他一起下水了。他知道此时卲固心里,有种焦急等待和剧烈渴望之情。便暗自骂道,你这个不看死活头的狗奴才,你是想当着众人面,显摆一下你的本事罢了。他早已窥透了卲固那颗不安分动乱的心,随即向江里方向把手一伸,说道:“你先下去给我探探水路,看看有没有乌龟王八咬脚趾头。” 卲固心想,叫我下去给你试试水,这没问题,咱有现成的试验品。他二话不说,伸手抓住坐在他旁边的一个人的胸前衣服,手使劲一用力,只听‘扑通’一声,那人便被甩入江水中。 这里的源江是水阔、岸陡、江深,泥沙岸底距江水面约二丈有余。 那人水性不强,在坠入水里后,使劲上窜着,刚刚冒出头来,就用两手扑腾着水面,一副惊慌失措溺水求生样。 众人在受到惊吓的同时,全部起身来到江岸边,都聚拢在事发地点,焦急地看着水中挣扎时沉时浮的那人…… 卲固上前一步,手脚并用,刹那间,如同下饺子一样,随着被激起后四处飞散的浪花,众人先后被推或被踢以各种姿态跌落在水里。 只有一个人稍远点,一看不好,拔腿就跑…… 卲固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抓住他后背的衣服,使劲一拉,给拽了回来,嘴里说道:“往哪跑?赶紧给我下水洗澡!” 被抓住衣服的人急了,赶紧说道:“我不会水……” 卲固可不管你会不会水,嘴里说道:“会不会都要下,你下去学学吧……”话音未落,就见一个人影背向江面,跌落于江水里,激起数尺高的水花…… 眼前发生的一切,马不羁看得是津津有味,嘴角露出开心的笑容。这个死犟孙,他还真能搞出点花花样子来。好看呀!真热闹!他看到数个水性不强的,在水中忽上忽下的沉浮状双手挣扎着,就指着那些人对卲固说道:“果然有老鳖,你看他们都被老鳖咬住脚趾头了,我就不下去了,你也别下去。” 卲固不服,那是他们没水性,跟老鳖有什么关系。他立刻接上话说道:“我下去捉鳖去,搞几个上来,给你炖汤喝……”话音未落完,人就飞入了水中。 第30章 桃代李僵,金蝉脱壳夫妻反目: 此时,江水里已是一片混乱场面,水花四溅,求救声不断。有几个实在是不会或水性差的已经浮不起头来,开始往下沉去…… 卲固跃到水里后,并没有浮出水面,而是尽兴贴附于水底在潜泳着。江水很清澈,可以观察到上下的情况。他看到实在不行的,往下沉又浮不起来的,就潜入其胯下,用背将其托起,再潜游到岸边。那被托起的垂死之人,被水呛得意识混乱,只有机械动作,手抓腿蹬,抓住江边下垂的莎草与丝缕树根,就再也不撒手了。卲固就又如同个水下老鳖一样,再去背托别人……往返几次后,江面上已经没有人影了,那会些水性的人,也都爬上了岸边,大伙七手八脚,把那些被水呛昏头了头上不来的给拉拖上岸。一时间,岸上,柳树下,草丛里,卧趴或仰躺着湿漉漉衣服的人。 众人稍一缓神,这才发现没了卲固的影子。脑子处于清醒状态的数个人,可能此时想法都是一样的。叫你狂,没影了吧?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看来这老话说法没错。 也就在众人疑惑之时,不远的江面横渡过来的一条小船引起人们的注意,船上有两个人。一个是摆船的艄公,另一个湿淋淋的衣服脸上挂着不屑之色,站在船舱里向岸上观看。啊!他怎么会在船上…… 也就在众人往岸上爬时,卲固踩着水,使劲最大限度地仰着头,微微将鼻子露出水面,换了口气后,又向前潜泳着。发现了那条他非常熟悉的渡船,因为经常从这艄公手里接信件给自己的主子,也就和艄公较熟,双手扒着‘船帮’就上了小船,船突然剧烈一晃,差点翻扣到江里。 老艄公被眼前的一幕惊吓得不轻,桨插水中稳住了摇晃的船体,定眼一看是卲固,也没深究,只是问道:“马公子在不在岸边?” “在的,他不敢下水,怕被老鳖拖去。” 老艄公听到马不羁在岸边,就立刻加快了划桨的速度。当小船靠岸后,卲固手拿缆绳纵身跳上岸边,将缆绳拴在一条凸起的树根上。在众人的目光下,走了几步后,就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 马不羁看到渡船过来,就走了过去,也没理会那卲固,只是与他擦身而过后就跳到了船上。 老艄公上前一步,将头伏在他的耳边,并用手挡住嘴角的一侧,轻轻耳语了几句。 马不羁觉着此事有待深入调查,派别人去又不放心。在船上考虑再三后,决定冒险亲自去趟江东。他冲刚刚躺下的卲固喊道:“解缆,我要出去一趟。” 卲固依旧躺着,伸脚把身边的一个人给踢了下说道:“解缆去!” 那人赶快起来,来到缆绳边。解下来后,将绳索收盘着,走到岸边小船旁,将缆绳抛上了船。 老艄公划动着双桨,小船便在烈日下向那根本目视不到的对岸驶去,渐渐地消失在茫茫江水之中。 江水一泡,燥热已消,一时的清凉为卲固又带来了困意,迷迷糊糊躺在草丛里将要进入梦乡。就在这时,躺在他边上的人忽然喊道:“大家快看呀!‘花丛院’的花船顺江下来了。”“噢……船上一定有花魁……” 卲固被这喊声惊醒,也没听到他们这些人都说了些什么,很烦躁地说道:“叫唤什么?哥我正要做春梦,完了,叫你们给吓没了。” 那人不敢再言语,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江面上那艘花船。 其他人等,也都将目光锁定在那艘船上。 卲固用手抹了一下脸,也坐了起来。眼光也随着众人的目光,向那艘很豪华的花船上看去。花船越来越近,顺水而下,离岸边也就有两丈多远。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船篷下观看岸景水色的男男女女。他看到两个丫鬟手端小托盘上有数种时令水果,站在一边。中间有一个近五十的老者,老者身边是一个年轻的,极其美貌的姑娘。数个青年男女,围绕其两个人身边。男的基本上都是白面书生模样,女的是红妆艳抹,个个都很妖媚……卲固不看则罢,一看便拿不下眼来。眼睛瞪着,嘴半张不张,舌头微微外凸,涎水轻挂唇下,一副不折不扣的色鬼相貌。 这些人其中不妨有识货的,就议论开了:“呀!王大掌柜好牛,竟然让‘花丛院’的花魁花千娇去接他。”“你这就不知道了,王大掌柜是谁?他是咱城里三大首富,有银子也有金子,有钱能使鬼推磨,花千娇不上门去请,人家不会来的。”更有个比前个还明白地给补充着。接着便是众人一片咂嘴声,‘啧啧……’ 卲固这才知道花船上那个姑娘是‘花丛院’的花魁,叫花千娇。哎呀呀!好美的人儿呀!这脸,这眉,这眼,这嘴,这鼻子……这……这……这怎么看不到了?船都出去半里地了,他还在那儿傻瞪着个眼。 边上这些健啖客,看到卲固那随船而转动的身体,还有那痴痴眼神。心里说,别看了,看也白看,那枝花不是你能养得起的,就是那马公子,怕是也难能包养上两个月。喂!喂!醒醒吧!你不是能潜水吗?下去把船底给凿个眼,搞沉它,说不定你在水里能抱抱那花魁呐。 卲固恋恋不舍地将远去的目光收了回来,扫视着众人。突然,他发问道:“‘花丛院’离这儿有多远?” 众人回答道:“不远,前面二里多。”“在靠江边那条花江街上。” “走!到那里看看去。”卲固从草地上爬起来说。 一听上那‘花丛院’去,一多半人打开了退堂鼓:“哎呀!我腰疼,不能去了……”“哎,哎,我叫凉水灌得肚子发胀,要拉稀……”“哎哟,我全身没有不疼的地方……”“啊哈!我让水把肺呛坏了……”这还没等出征,已是伤兵满江岸了。 “疼,就去死!拉稀,找块石头塞上!肺坏了,挖出来扔掉……现在还有喘气的没?”卲固脸带怒气,没好气地说道。可他那犟脾气一上来,就是火坑,也敢跳;砍头,能伸脖子。 有三个不太知道那‘花丛院’的底细,一心想跟着去看个热闹。他们便脸挂一副讨好面相,忙不迭凑近卲固,嘴里回应着:“有!有!有!我喘气……” “有就好,走,去‘花丛院’采几朵花。”卲固是踌躇满志,虽然没一呼百应,但有三个跟随者也挺气派的。带领着这些人,顺着源江边,就奔那花江街‘花丛院’而去…… 那八个没去的,依旧在原地站着,你看我,我看你,是面面相觑。你个不知死的犟孙,没有银子,你敢上哪儿去?哪儿银子少了都不行!你甩着两个空爪子,一身半干的衣服,去了不挨揍才怪呢?搞不好你的小命就留在那里了!那个老鸨花魅馨根子非常深,她去官府衙门像是走娘家。 卲固领着三个人顺着大街就来到‘花丛院’的门口。嗬!气派呀!大石狮子左右把门,屋高瓦红,雕梁画栋,扇格精嵌,青砖铺地……他没敢从正门进,三拐两弯就来到了后院。一扇不算宽的小门出现在眼前。他想也不想就去推门,也该着他走狗屎运,原先插着的门,今天竟然是虚掩着,不费吹灰之力,两扇门分左右而开。 ‘花丛院’的人基本上都在屋内,这后院是常驻客拴马放轿子的地方。由于是半下午,还不到灯红酒绿时,没有几个人在这里。实际此时就一个人在这院子里,那就是马棚里的草绳妹。 不要小看这个草绳妹,她在这‘花丛院’里地位还挺高,很多人不敢惹她,就是那老鸨花魅馨都要让她三分。 原来,在一年前,‘花丛院’里,进来一个衣服外腰捆草绳穿戴并不破旧的姑娘。由于来得有点突然,把在场的人,还是给微微惊了一下。这姑娘长相还可以,中等身材,不胖也不瘦,该凸的部位也凸显出来,该凹的地方也凸显出弧线。蛋圆脸,眉清目秀,鼻、嘴长得也算周正,只是面容稍微有点红黑色。 老鸨用眼打量着她,虽说我开的就是用女人来赚钱的买卖,但我也不能见一个收一个,这里现在不缺人,你这样的也要不上价。看这衣服外腰捆一条草绳的样子,可能是脑子有问题。你没事找个光棍子去,来我这里干什么?想混饭吃吗?她冷脸相对,拿出一副老娘样来:“你是谁?来我这里干什么?” 草绳妹嘻嘻一笑,指了指腰上的草绳说道:“你不要问我,你问它。” 老鸨心想,果然不错,是个呆傻货。但她现在有火发不出,和个傻姑娘拍桌子瞪眼有失脸面,叫人打把又嫌脏了门气,最好把她给引出去。阴险的眼神瞬时在她那凤眼里闪现,脸上也挂起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南山有个耍猴的,他知道你这草绳的来历。穆春,赶紧把这妹子领到南山去。” “来了!来了!”叫穆春的人跑过去,伸手就抓起那草绳妹的胳膊,不由分说就准备往外拖。 “撒手,赶快把你的龟爪子拿开。小心我到魏太师那里告你,让你脖子上这个脑袋搬家。”草绳妹不吃他那一套,一边往外挣脱,一边说着,这些话好像是冲着众人说的。 老鸨心一惊,‘嗬’,这口气还挺大。她往外一撂划手,意思是让那穆春撒手先别拽了。 穆春心领神会,一撒手,远远地退到了一边, 草绳妹用眼睛白了穆春几下,用手指着腰上捆的草绳,嘴里说道:“你们知道吗?我这条腰带就是魏太师送的。” 言出口外,石破天惊。哎呀呀!这姑娘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众人面前,用语言如此调侃源海城高高在上的魏太师,他老人家可是这方圆千里之内的土皇帝。她准是个疯子,才敢这样说。 第30章 桃代李僵,金蝉脱壳夫妻反目: 老鸨眼盯着草绳妹,她这是吃了豹子胆了?魏太师给她一根草绳腰带,这真是天下奇闻。你怎么不说是皇上赐给你的呢?哎,也不对?在这源海城魏太师管辖的范围内,皇上还真没有魏太师权力大,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在他的这块地盘上,犯了皇法不一定会死,要是触犯了魏太师,那是必死无疑。老鸨翻了翻眼皮说道:“行呀,小姑娘,你有了这条腰带,走遍天下都不怕了。等哪天你也给我要一条。” “哈哈……”老鸨的话,引得众人开心地笑了起来。 草绳妹斜眼看着老鸨,这话和嘲笑声深深刺激了她,脸就出现了怒容,竟语狠言狂说道:“笑什么!有谁不信?不信不怕,我和你一同去见那魏太师,当面问个明白。” 老鸨凤眼瞪圆,你这是骑虎上街,吓人呀!哼!吓别人行,吓老娘我,门都没有!我那年轻时的相好的现在就坐在源江城的衙门里,他现在是魏太师雇的替身,我怕你个丫头片子。诈骗诈到我头上了,本不想要你的命,你非要往这绳扣里面钻。好!好!好!老娘这就带你到衙门里,让他们送你去见真阎王!她阴笑着,对着手下的人说道:“备轿,我要和她一同到衙门去,让她也帮我要一根草绳。” 草绳妹用手指着站起身来的老鸨质问着:“你等等,你说明白点,到底是去哪找魏太师?” “衙门!”老鸨理直气壮。 草绳妹用鄙视的眼光看着她,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不去,那是个假的,你要去,我领你去找真的。” 老鸨吓得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又像弹簧一样窜起身来,右手连续使劲往外摆着,高声急促地说道:“出去……都出去……” 突变的声调,加上狂挥的手臂,令厅内的众人内心一紧,赶紧都争先恐后地向外跑去…… 草绳妹看到众人四散而去,也慢慢向门口走去…… 老鸨全然不顾自己一院之主的高贵身份,赶紧上前眼低眉顺地用手轻轻拉住草绳妹的胳膊,轻语软言地说道:“姑娘别走,妈妈我有眼不识金镶玉,请姑娘谅解。坐!请坐!咱俩坐下来慢慢说……” ‘花丛院’后院。草绳妹正在马棚里看着那数匹拴在槽头的马发呆。‘吱呀呀’院门的响声,把她那萌呆的脸随着身体转动就朝向了门口方向。 卲固纯属山野粗人,脾气似野驴,行为如牦牛。他不管这是谁的家?什么样的地方?只要自己想去,抬腿就走,脑子里根本就不存在犹豫感。他迈步就向院子中走去,数步之后,就看到了马棚里向这边了望的草绳妹。立刻,就把脚步停住了,那看向她的眼光是直直的。好美的姑娘呦…… 草绳妹的眼光也毫不示弱,紧盯着卲固的脸。此人好帅气哦!浓眉大眼,牛舌头脸,卧趴鼻子,嘴角腆,红紫脸膛,脖子短。特别是这身衣服最扎眼,新潮初露它为先,半干不湿既贴肉来又熨板。 卲固随着两个人眼光的碰撞,内心波动起伏着。这姑娘两边发髻如猫耳,青丝垂颊,后如瀑;身着蓝、粉镶边衣,腰捆金色草绳结,足履青黛绣花鞋。俊俏呀!真是貌已惊人装更奇,无花粉黛自然美。他迈开那已经开始飘软的脚步缓缓向马棚走去…… 草绳妹原地脚步轻踱,双手不自主地手背手心上下翻倒着…… 卲固走到草绳妹跟前一步之遥处,停住了那见到女人就浮漂着的脚步,满脸尽是由心而出的笑意,套妹聊情的嘴上功夫,也就显现出来了:“小妹!你在喂马呀?” “我不喂马,我在等你呀,公子。”草绳妹不遮不掩,来了个直截了当。 卲固被这句直话给激得有点心猿意马,那本无法平静的心,又增加了剧烈起伏的波澜。眼光死死凝在草绳妹的脸上,右手连续下拂着左胳膊上的衣袖说道:“等我?那你是……?” 草绳妹用那柔情无限的眼光,看着卲固的脸,轻起唇说道:“我是你的小妹妹,东郭晋美呀。” 东郭晋美?哎呀!好使人心动的名字。卲固身体不由又往前俯了俯,脸都快贴到草绳妹的脸上了:“噢!晋美妹妹,你的名字真好。哥哥我就不行了,我叫卲固。” “哎呀!卲公子,你的名多响亮,又少又牢固。今天马棚一见,我们都是有缘人呀,走,咱屋里细谈。”说话间,把手竟轻轻地和卲固的胳膊相缠,用直接的行为,表达着内心的骚动。这个草绳妹,他不但能口出狂言,语不惊人死不休;还能够缠绵销魂,脉情常在情难却。 跟着来的那三个人,早都看傻眼了。‘哇’,这个犟孙,还真有一套,竟然空手白狼抱娇娘…… 卲固和草绳妹一见如故,双双挽着手向那大屋子走去。他也表现得真够哥们义气,回头对着那三个人说道:“你们都回去吧,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 三个人这个气哟,你小子过河拆桥,泡上了姑娘忘了我们这些人。呸!呸!呸!我们进去看看还不行吗?连这么个面子都不给?三个人转过头,悻悻的样子准备往回走…… 草绳妹回头一笑,对那三个人说道:“别走了,都回来吧,我领你们进去。” 三个人不敢,用怯怯眼神看着卲固。 卲固虽满心不愿意,但为了讨草绳妹的欢心,只好对那三个人说道:“来吧,跟着我进去享福去。”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虽有这个痒痒心,但缺少那种必死胆。他们最后还是一咬牙,身子一转,脚步一抬,一同向院子门口走去:“不了……我们人贱头皮薄,还是回城北,晚上喝点粥也就满足了……”三个人就匆匆出了院门,回那个马不羁在北城门边租的荒废了几年的老宅子。 虽然是盛夏,但卲固却度过半宿的春眠。说是春眠,实际是被草绳妹下了迷魂药,在马棚的草堆里睡了一宿。由于草绳妹临时有急事,就将他扔下,去处理急事,没顾上这块货。他半夜醒来,越想越后怕,偷开后门跑掉…… 结果这事情草绳妹不算完,命老鸨去要银子……最后马不羁好话说尽,花了五十八两银子买的单。马不羁一看这样下去,身上带的这点金、银,不被他搜罗的这些人吃掉,也会叫他无事生非给嫖光。我要想个办法脱身,偷跑掉?怕是不行!回血仞原?自己调查的事还没了结!这个卲固我走到哪,他跟到哪?下定死心,这辈子就吃定了我!马不羁想了三天,终于制定出一个针对那卲固的绝妙计划。哼哼,卲固,我会让你这辈子对我都死了心的。 马不羁房子也不租了,就领着这一大帮子人北上,说是去源江城干个大买卖。 卲固可不管你买卖不买卖的,反正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有你吃的,就有我吃的,也有我这帮子小哥们的。你是公子、少爷,你家里有钱,你老爷子马人畏的家产厚着呐。 这天,半下午时分,一行人浩浩荡荡,就来到一个人烟比较密集名叫君子谷的小镇上。马不羁带领众人,就在街边一个竹棚子里坐了下来。由于是盛夏,食客不愿意进到有些闷热的室内,一些脑子灵活的就在外面搭起了外棚户。 店掌柜在屋子里,看到自家竹棚子内,一下子来了二十多口子人,高兴得是眉开眼笑,赶紧跑出来。他颠着没二两沉的鸡毛屁股,看客识人,别人不找,直奔坐在杌凳子上公子哥打扮的马不羁,拱手弯腰:“这位爷,你先稍坐一会,歇一歇,茶马上就端来。你准备吃点什么?我赶紧去叫厨子去做。” 马不羁依旧是那副散漫公子样,将手里的扇子‘唰’一声收起来,嘴里不紧不慢地说道:“茶就不要了,那门口的西瓜,是你的吗?” 店掌柜点着头说道:“是的,别人不会摆在我门口卖的。” “拿些西瓜过来,俩人一个。吃完了饭一块算账。”马不羁也不问价,按照自己脑子里的想法说道、 店掌柜赶紧吩咐刚刚往桌子上摆茶碗的店伙计:“拿西瓜给这些客官吃,把茶碗撤掉。” 此时的马不羁,‘唰’又把扇子打开,轻轻扇了几下,就又吩咐上了:“炖上一锅牛肉,不用太多,用三十斤生牛肉就行。再煮上些花生米,按每人半斤下锅。炊饼一人来两个,酒每人备三碗。除酒水外,都给我各个桌子分开,全部用盆子装着端上来。” 众人眼放异光,马公子今天中午这是怎么了?不过节呀?莫非是让我们喝断头酒,吃小鬼饭?管它呢?不吃白不吃,就是死,也来个肚子饱…… 店掌柜嘴笑眼眯,这种吃法虽有点特别,但方便,我喜欢。他冲着马不羁又微微一抱手:“我这就去准备,一个多时辰就能搞定。”说着就乐颠颠,急匆匆向店里奔去。 卲固也被主人这行动搞得有点蒙,站在那没动,直眼看着马不羁…… 马不羁再次把扇子收起来,对卲固说道:“你领着他们先在这儿吃西瓜,我到镇子东面去拜会一个好友,过段时间就回来。” “噢!好!你去吧,这里有我。”卲固心存疑虑,嘴上应着,脑子却想到了别的。不会是他想把我们扔下自己跑吧…… 马不羁起身离开那杌凳就走出棚子,顺街道往前走去…… 卲固赶紧往桌子边走了两步,伸手往一个矮瘦的汉子背上轻拍了一下。 正在啃西瓜的那个人,手拿着一大块西瓜,急忙转过身来。 卲固立刻俯身凑到他面前,轻轻耳语了几句。 那个汉子不舍得放下手里那块西瓜,边啃边快步往街上跑。到街上后,紧盯着即将消失在路口拐弯处的马不羁背影,赶紧快跑几十步,在距离那身影十几步处跟踪着…… 第30章 桃代李僵,金蝉脱壳夫妻反目: 马不羁那是什么样的人,在江湖上好歹也能挂上个侠士名,这点警觉性还是有的。往前又走了一段,来到一个凉茶摊位的棚子里,扔下一个铜板,端起一碗茶水,眼角却扫视着来的那条路。 那个汉子刚把手中那块西瓜啃完,随手一甩瓜皮,发现马不羁在棚里,就赶紧向墙角边躲避。 马不羁见状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茶碗放下后,就小步走出茶棚。他向前面大街旁的一栋房屋门前,站着的一个妖艳女子那里,走了过去…… 两个人,近距离眼光相互一对,便各自心领神会。 那个妖艳的女子上前两步,抬臂动腕,一下子就挽住了马不羁的胳膊。紧接着她将身体也贴靠上去,亲亲密密,向自己的小院走去。 那个汉子已经看出门道来,噢!马公子这是来串野门子呀!搞定!赶紧回去喝酒吃肉去,晚了怕是要喝汤了,这些哥们,十几天都没吃肉了,个个都像个饿狼样……他转头就往回跑。 等马不羁回来时,肉已经光出来了,有几个人抓着铜盆子边互不相让,都想将那残存的一点汤灌入自己的腹中……花生米也见了底,几个人扔了筷子,铜盆子里已经伸进了手……酒更不用说,连碗都底朝上扣在桌子上。 马不羁冷眼看着这桌子上的残局。心里骂卲固,你这个死犟孙,这都是在哪儿捡了些酒囊饭袋之徒?行了,吃完这顿,咱也就一了百了,从此,你我就是阴阳两重人。 卲固对于先前马不羁出去串野门子没叫上他颇为不满。太不够意思了,自己跑出去吃独的。唉!主子,他生来就是高人一等的…… 马不羁知道这犟孙在生闷气,就特意将他一下:“卲固,我的酒呢?” “我给喝了!” “我的肉呢?” “我给吃了!” “我的饭呢?” “在那桌子底下的铜盆子里。”卲固低着头,微抬腿用脚向桌子下面的铜盆子处示意着。 马不羁不愿意和他治气,低头一看,只剩下小半块炊饼孤零零地在盆子中央卧着。不由内心顿起一股酸楚状态之感叹,这帮人是真能吃,也真能喝。他瞅了卲固一眼,说道:“收拾一下东西,我看天气挺好,今天就不住店了,咱们先赶一会路,夜里在外面宿营吧。” “行,听你的。”卲固虽然是这样应付,但心里是一百个不服。你串野门子把银子花了,叫我们睡露天地补亏空呀?只有你,才能想得出这样的馊主意来! 店掌柜呆呆地望着这帮穿戴并不富有的健啖客,思虑重重,怕这伙人吃完后没人付银子。当他看到马不羁回来时,心里这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赶紧随后跟就了过来,手里面拿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笑脸面向着他。 不用开口,马不羁也知道他的目的,随手将背上的包袱解了下来,来到一个没有油污的桌子旁,将包袱打开,里面有两张银票,七个大小不一的银元宝。他对店掌柜说道:“结账,总共多少银子。” 店掌柜赶快将手中折叠的纸展开放在找桌子上,让马不羁过目,并说道:“不多,总共是,一两六钱五厘。” 马不羁拿出一锭二两的银元宝往桌子上一放说道:“你再每人给准备三个炊饼,就不用找碎银子了。” “好嘞!公子先坐下歇着,稍等片刻,我马上就给你备好。”店掌柜伸手从桌子上拿过银子,小屁股又颠了起来,向他那店内快步走去。显然,这次他又额外多赚了些。 马不羁一指卲固:“天不早了,太阳快落山了,我们先走,你去他那店里拿炊饼。” 卲固也随手拍着旁边一个胖汉子的肩膀说道:“就你能吃,跟我一块去背炊饼去。” 夕阳滑下青黛的山峦,黄昏在微风中降临。沙水河在奔腾着流向几十里以外的源江,青杨林高大挺拔树梢遮挡着远方的天际。 马不羁领着这些人,从君子谷走出有近半个时辰,他看到天色已晚,前有沙水河挡道,水流较急,且深度也不浅,只好走到河边的青杨林里,准备在此露宿过夜。他边走边吩咐着:“捡些干木头带着,等到河边生火。” 众人便分头寻找些枯树倒木,两个人抬或一个人扛,陆陆续续也都各有所收获。 马不羁来到河边一块地势较高的树林中,决定在此过夜,树林很密集,树木也都非常粗壮高大,本来就是黄昏时刻,林中更是幽暗。 众人捡拾一些落叶和干草,将篝火生起来。在火光由弱到强的映照下,将附近四周的幽暗向外驱散着。 马不羁背倚在一棵大树上,看着忙碌的众人,想着那心里的计划马上就要实施,脸上露出一丝不被人察觉的阴笑。对于成功与否,他根本没加以考虑,早已是成竹在胸。别说一个小小的狗奴才卲固,就是那‘酆蛊门’掌门人仇真善,我也不打怵,早晚也会把他惩治得躺在地上,让他叫天天不灵,喊地地不应。 卲固还为下午的事耿耿于怀,远离着篝火,蹲在一棵青杨树下,斜眼向马不羁看了一下,将身上的包袱解下来,往篝火边一扔,嘴里说道:“喂驴了,赶紧去抢,晚了没有草。” 众人看着马不羁,虽然心里急,但不敢上前去拿…… 好猖狂的犟孙奴才,你这是向我示威呀。马不羁走到那包袱边,蹲下,手一用力,‘哧’的一声,那包袱皮就破了肚子,炊饼就滚落出来。他顺手拿起一个炊饼,随意一甩,‘噗’正不偏不倚糊在卲固的脸上,嘴里也同时说道:“开饭了,人人有份,不来拿的,我可就要往下发了。” 众人哪敢让他往下发呀!这不是自找苦吃吗?呼一下子围了上来,伸手抓一个就赶紧走…… 卲固没想到马不羁会来这一手,再说自己的武功的确不如个三脚猫,结结实实的炊饼糊在刀条脸上,顿时,脸面就疼痛起来。他伸手一把捂住还没掉下来的炊饼,手用力一攥,边往嘴里塞,边呜噜着说道:“这饼好,有嚼头……” 马不羁没理会他,站了起来,向黑暗的河边走去…… 过了一段时间,马不羁像个幽灵样从树林深处走了回来,依旧来到刚才他倚着的那棵大树旁,一屁股坐在树底下,不一会就眯着眼睛打起了瞌睡,时间不长就歪着头睡了过去…… 众人也都吃饱了,三三两两地各自找个地方去睡觉…… 卲固来到篝火旁,往已经快暗下来的火上又加了几块木头。也走到一边的树空里躺下了。 就在这时,‘啊’的一声惊叫从马不羁那里传来。 把众人全部惊醒,先先后后奔到马不羁身边。 只见坐在树底的马不羁,痛苦地捂着右上臂。在他的身边,虽不太清楚,但还能辨别出一条脑袋粉碎,身子在旋转翻腾的约手臂粗细七尺多长的蛇。 众人看到这场面后,全都是一副惊恐之态,相互间,面面相觑…… 马不羁依旧半坐半倚着那棵大树,脸色在弱弱的火光下泛着黄色,嘴里说道:“啊呀!不好,我被毒蛇咬到了,快帮着我看看,是什么蛇咬的我。” 卲固抓起那条头部已血肉模糊,但身体仍在弯曲盘旋抽动着的蛇,快步来到篝火旁。他借着明亮的火光,仔细翻看着。只见这条蛇,身体背面是黑褐色,那鳞片在火光的照耀下,发出闪闪金属光泽,脑后颈背部有个非常明显的三角形黄白色斑纹,腹部是灰褐色,整条蛇身上布有数道白色镶黑边的横纹……顿时,大吃一惊,脸都吓白了,不由高声惊叫起来:“是过山峰!”随之他手一甩,蛇就掉在了篝火旁。 众人被这一声过山峰给惊呆了,叫它咬上,那是必死无疑呀。没人能挺过半个时辰的,更何况还是一条大蛇…… 卲固赶紧又跑回来,将马不羁抱住,把他的袖子给使劲往上撸着,就看到那条胳膊已经青紫肿胀,牙齿印痕也清晰可见。卲固立刻眼泪就流下来了,伤悲地哭着说道:“马公子,你不能死呀,你死了我们这些人可怎么过呀?” 马不羁呼吸急促,脸色发青,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想死呀!可是命该如此,苍天不留我。快把我身边的包袱,拿给我。” 一个人拿起他的包袱,递了过去…… 马不羁双手抖动着,有点力不从心了,但还是吃力地将包袱解开,拿出一个小小的精致木盒,嘴里嘱托着说道:“卲固,我死后,你一定把这支刻着字的骨钗子,替我送到,我老婆顾逸秀手中。” 卲固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好,我一定给送到。” 此时,马不羁身体的部分肌肉出现了抽搐状态,嘴里在大口地喘着气,又将后事交代着:“你回血仞原去向我老爹报个丧,和他老人家说明,是我领你一起去源江城的路上,被过山峰咬死了,再不能为他老人家尽孝了。” 卲固点着头,眼泪滴在那马不羁渐渐发乌的脸上:“公子放心,我明天就动身去血仞原。” 马不羁由大口地喘气,到半天喘不上一口来,脸色已经出现青黑色了,嘴里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死后……后……别……把我扔……扔水……水……里去……我……”他气息微弱,嘴唇青黑在抖动着,话语已说不出来了。 “马公子!马公子……”连众人带卲固一同焦急地大声喊叫着…… 马不羁话未说完遗嘱,头在卲固怀里一歪,就死了…… 第30章 桃代李僵,金蝉脱壳夫妻反目: 卲固是嚎啕大哭,在众人的搀扶下,蹲到一边。他稍微缓了一会后,就立刻起身,来到直挺身体,脸色乌黑,躺在地上死了的马不羁旁边。唉!主人呀!主人!人死如灯灭,没死的我还要想多活两天,我不能按照你临死再拉个垫背的鬼心意去办。你这三条,我哪一条,也不可能去做。你一路走好,我就不到那鬼神狰狞的阴界去侍候你了。送钗子如同去送命;报丧是给我自己报庙:不扔水里也对不起你对我的嫉恨之心。他高声冲着篝火旁蹲着那些人喊道:“过来!送马公子上路。” 众人赶紧围拢过来,都在想,这定是要抬着死尸回君子谷去,明天再买口棺材入殓下葬。 卲固看到人都围了过来后,指着几个身强力壮汉子,立刻吩咐道:“你抓着左手,你右手,你左腿,你右腿,你托腰,你抱头……抬起来,跟着我走。”他在前面领着,就奔不远的沙水河边而去。 众人虽然疑惑,但不敢有异议…… 当来到河边上时,卲固说道:“我喊一、二、三,你们使劲往远处水里扔。” “啊……这是……” “一,二,三,马公子!一路走好!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周年……”卲固扯着脖子冲着那黑暗中奔流的河水呼喊着。 随着‘扑通’一声,马不羁就落入了沙水河里…… 源江东岸,山桃树下,山路中间。蛊不赖眼含怒火,上前一步,挥掌就斜劈那僧衣裹身胸挂大佛珠的马不羁。她因为将那‘灰寡妇’弩抵债给了全无妄,现在一时还没有顺手的武器,只好用自身武功五毒掌。这掌法是‘酆蛊门’的传统功法,共二十五个招式,如深得其精髓之妙,可以横行于天下。但众多弟子,包括那掌门仇真善在内,都没达到那出神入化的境界。‘酆蛊门’有句关于此掌的论言。五毒掌祭出,五五二十五;会了能降虎,废了不如鼠。 马不羁一愣,这毫无情面的疯婆子,见面就动手。他赶紧后退一步,闪躲那奔着脖子就劈下的手掌。眼前就一道白光划过,随后紧接着,随之而来一股冷风掠面又拂身。 蛊不赖不依不饶,不加停顿,前冲箭步踏地,反手就是一个白蛇吐信。指掌化作利刃,直刺马不羁的胸膛。 马不羁赶紧往边上侧移,那手掌连同前臂与他的体侧擦身而过。他眼光扫视着她那阴冷怒容的脸,赶紧转身前窜两步,就到了她的身后。 两招不中,全部落空,这也早就在蛊不赖的预想之内。几年来的夫妻一同生活,她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是这种孰不可忍的愤恨在胸中乱窜。宁可叫他打死,也不苟且做人。她立刻回转身,一个蝎子摆尾,右脚带着劲风,奔着马不羁的太阳穴扫踢过来。 知根知底,马不羁早有防备,就势一蹲,脚就踢空了,带着那阵风从他的头上划过去。 蛊不赖右脚不等落地,便使出毒蛇狂翻,身子于空中一旋转,左脚又连贯着继续出击,横扫着…… 正下蹲着的马不羁双脚全力蹬地,瞬间爆发,后仰着身体,飞出丈余远。看着那由于腿脚扫空,立足不稳的蛊不赖,他双手胸前一合,嘴里说道:“施主休要动怒,贫僧已入佛门,不想动手伤人。” “呸!人面兽心的虚伪之人,不要拿这身僧衣遮丑。今天我就是死,也要讨回公道。”说着就是一个金蟾戏钱,向前速冲着,划空直奔马不羁。 这种招法,马不羁深知其威力的轻重,只往是后稍退半步,没有放在眼里。 蛊不赖此时就窜到了马不羁面前,但他后退的距离又使她处于进退两难尴尬境界,远攻招法用不上力,近攻又够不着。她只好虚踮半步,如同只斗架的老母鸡,虽然没有公鸡的雄风,却带着不凡的勇气,眼睛紧紧盯着马不羁。 嗬,你个顾逸秀,真有你的,发招呀?怎么不打了?马不羁也随着往后退了半步,始终保持着距离。 “马不羁!有种你别退!”蛊不赖继续往前踮着步伐,试探着…… 马不羁又往后退了半步,一脸不屑样,双掌在胸前腕部交叉一卡:“贫僧不与你一般见识。” 蛊不赖假装还往前踮着步,突然,嘴里说道:“天不在!快!这里有个不服的,拿匕首捅他的屁股。” 这子虚乌有隔空诈话还真起了作用,马不羁一听天不在三个字还是不由愣了一下,这小子他一听不服二字就红眼,六亲不认敢揍爹。他往后退了半步后,快速转头向身后看去…… 蛊不赖瞅准时机往前纵身,用白蛇飞渡速动之法,一下子就突进到马不羁的身前;紧接着又以守宫附墙紧贴其身,死死黏住对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狂出蜈蚣翻身近战绝技。只见她手脚并用,小幅度,且快速攻击着。掌、肘、腰、胯、腿、膝、脚……无所不用。瞬间,一些部位就与马不羁胸前及小腿等多处地方亲密接触。‘嘭!嘭……噗!噗……’连击连中。 这似雨如雹的攻击,虽力道不足,但也不是鸡毛掸子扫浮灰。马不羁对于这连续不断拳打脚踢有些恼怒。眉聚脸皱,呲牙咧嘴,随着一声:“去你的吧!”双掌向外推去。 一阵旋风骤起,厉风裹挟着蛊不赖向外飞去。距事发地外一丈多远,蛊不赖就仰躺在桃树下的泥地上,幸亏背上有个包袱,要不这后背定能皮破肉烂。无数片即将脱落的花瓣,被这股劲风一吹,也心有不甘地飘落下来,树下立时下起了桃花雨。 马不羁右手掌轻轻抚摸着自己被打痛的胸口,对着刚刚落地的蛊不赖是横眉立目,嘴里说道:“你这个……”说到这儿他就卡住了,不好往下说了,以自己出家人的身份,不知是该说哪两个字?脑子里杂乱着,究竟是用淫妇?还是泼妇?或是悍妇呢? 蛊不赖从地上爬起来,瞪着那本来就大的牤牛眼,嘴里骂道:“你这个披着僧衣的畜生,竟敢打老娘,我今天不活了。”她如同一头斗红了眼的牤牛,向前直冲过去。 马不羁往边上一闪,躲过这近似于疯狂的举动。 蛊不赖收不住脚步,踉踉跄跄从他身边蹿过去,再数步远才收住脚步。又急转身准备再一次冲击他。她已经做好了打算,今天不是那马不羁死,就是我蛊不赖完,没有调和的余地。 马不羁知道这蛊不赖发疯了,也干脆不用那和尚的口气说话了,用手一指她说道:“站住!你发什么疯?你今天到这江东来,难道你忘了自己要做的事?” 一句话,提醒梦中人。蛊不赖立刻站住了要前冲的脚步,顿时,脑子里嗡嗡作响。啊,我那苦命的儿子,你在哪?娘来看你,娘来看你呀!蛊不赖眼泪就流了下来,胸膛微微起伏着……片刻沉默之后,脑子里一个问号出现了,他怎么知道我来江东有事要做?莫非是他在诈我?她怒视着马不羁,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来找你,找你这个诈死鬼。” 马不羁仰天‘哈哈’一笑,不要自欺欺人了,你那肮脏下流的鬼把戏在我面前行不通。若不是‘明渡寺’我那渡千师父看破我的计划,你那个野儿子再过一月左右必死无疑。是他数天千开万导磨破嘴皮的规劝下,我才放弃了这次即将成功的行动。他暗中送信与你那师哥郭南忍,让他写信给你,你才能知道你那个儿子现在藏身在江东的。马不羁将头扭向了一边,冷冷地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蛊不赖内心亏虚,将眼光移向别处,手抹了下脸上挂着的泪水,强作镇静反问道:“那你说我今天来这里干什么?” 马不羁鼻子里‘哼’了一声,将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你今天是来看一个人的,这个人,就是你和那老鬼仇真善媾合而生的儿子。” 被人当面揭了老底,蛊不赖脸色紫红,将头深深低了下去。事已至此,狡辩是没有用的。但这马不羁怎么知道自己的儿子患上了重病?他外出数年不归,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鬼目的?这事绝对与他有关?蛊不赖将头抬起来,做着困兽犹斗的打算,用泪眼婆娑含怒之光对视着他:“说吧,你准备怎么处置我。刀砍,我低头;活埋,我下坑。” 此时的马不羁也把心态放平稳了,虽然大路通天,但你我今后各走一边。我做我的和尚,你制你的蛊毒,两不相干。他又将手与胸前一合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休出杀戮之言,我僧你俗,各走各的。” 蛊不赖脑子里就有了想法,从头快速一回顾,知道这马不羁今天定了是在这里等她的。哼,我那儿子的病,准是这诈死鬼干的,她太了解他了……冷脸怒眼面对着他,用质问的口气说道:“是你下的毒?” “阿弥陀佛,事已过去将近半月,受我渡千大师教导,前来向你告知那鲎土之毒的事。” “啊!你……”蛊不赖一时说不出话来。当她听到鲎土之毒时,心就凉了下来。因为她知道这是一种用万情湖里的鲎,放在血仞原特有的一处红土穴里,经过七七四十九天制成的特有的鲎土之毒,这种毒是慢性的,也就是在中毒后七七四十九天以后会慢慢死掉。解药只有马家人知道,若不解其毒,非死不可,且死得会非常痛苦。 “施主听贫僧向你说明,你那儿子不在‘青云庵’,‘青云庵’的老尼了非大师,已经将他寄养在青云山下的鸿鹄村,是一个三十多岁叫杨笍的独身女人收养了他。那了非大师没进‘青云庵’之前,是你们‘酆蛊门’的弟子,与那仇真善是师姐弟关系。至于她为什么出了‘酆蛊门’,贫僧就不必说了。”说完这些话之后,马不羁单掌在面前一立。 “赶紧把解药给我。”蛊不赖向前一伸手。 “施主莫要逼迫我,你自己去取吧。那解药就在血仞原高山之巅,是那灵羚之心。”马不羁自己也摇了下头,这灵羚是血仞原高山羚羊的种群头领,不但它生活在险峻之地,而且那灵羚还凶猛无比,常常为保护群羊,可孤身与数只野狼搏斗,往往还会得胜而归。 “马不羁!你个害人鬼,这种解药,我怎么能办得到。”蛊不赖的痛哭声再加剧,身体也随之蹲在了地上。 “施主,赶快去吧,还有几十天,如果晚了,就是神仙来,可能也无回天之力了。”马不羁说完后,就头也不回地顺着那条曲折小路,向三十里外的‘明渡寺’走去。 蛊不赖依旧蹲在地上,她双手抱着头,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承受着这种前所未有的扯肝牵心之痛。 第31章 舍财争婿,驮道漫漫儿女情长: 第三十一章 舍财争婿,驮道漫漫儿女情长: 春雨不期而至源江城,一夜的霏霏细雨,润泽着万物,长吻那屋檐灰瓦,倾情透彻滋润着处处生机盎然嫩绿的田园与山峦,同时也无情带落恋枝的花瓣。清晨时分,雨停云散,在高空的天际处,蓝天与为数不多的絮条状白云相间隔,太阳羞羞地在那东山峰峦边,露出了小半个红润润的笑脸。 ‘熠明夜’珠宝行,大院内。丰明烨推门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绕过数排房屋,向马棚方向走去。这也是他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好像是早晨不到马棚那儿遛一趟,心里老是惦记着,哪怕只有一匹马,或者没有,这转一趟,心也就踏实了。华府的院子很大,他抬头走着,快到马棚时,出现了几个小水坑,他跳步闪躲着水坑边有些泥泞的地方。 驮行已经开始营业了,所有一切,都是先租借华熠的。本来华熠是把这所需的一切赠送给丰明烨的,可他说什么也不要,犟得很,你要是租给我行,咱当众订立契约,不租就算了,我再另想别的办法。华熠一心想留住丰明烨,就怕被虎视眈眈的万家福给接了去,便不再强行坚持自己的观点,让了一步,好,少侠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建立契约。丰明烨也不拖泥带水,来了个干脆利落,白纸黑字,利润五五分成。此据一出,华熠便急了,那你救了我儿子,这个情我怎么还你?你不能让我到死都欠你这个大人情吧?丰明烨有点为难了,这,这……一时间被追问得有点窘迫。看来光想凭自己的能力出人头地,忘记了人间是有各种情谊组成,还真是不行,纵然你是个君王,没有群臣的倾心辅佐,那也是不行的。情虽不敌法,但处处有情,如果没有人情味,武功再高也是惘然。丰明烨不想让对自己不薄的华熠为难,只好退了一步,我师哥全无妄欠的那些银子,你帮忙给全部还上了,我就用这个顶替,那些银子我就不用还了,咱在这事上就扯平了,谁也不欠谁。事到此处,华熠的脸上不由挂起数分的苦笑,难怪我那闺女看不上你,你小子缺情呀。唉!这可怎么办?怎么才能让我那闺女答应下这门亲事呢?我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不敢说能掐会算,但看人眼力还是有的,绝对不会看走眼,这小子明显带有九五之尊像。 丰明烨来到马棚里,先奔着自己那匹黄骠马走去……“谁?”突然的一声喝问,把他吓了一跳。他虽然没带刀,右手还是自然向腰间移动过去,随之转头向后望去。 只见从远处一个马槽边站起来个人,此人孩子脸,头上还沾着马草,正用两手交替抹着眼睛。 丰明烨只是顺着声音扭头微微打量了他一下,便将头又转了回来,抬起手一边抚摸着黄骠马的肩胛,一边随意问:“藏青锋,你不在屋里睡觉,跑马棚里干什么?” “嘿嘿,我怕晚上打雷把马惊吓着,来陪它们玩。”藏青锋傻乎乎地摸着自己的头边往他眼前靠边说。 丰明烨对这不太通气的浑小子也没办法,你来了,那马就不怕了?再说昨天晚上也没打雷,你这是护的哪门子马哟?这真是无稽之谈,孩子话。不过这小子倒也还算傻的还挺可爱,也没有什么坏习惯,看来,拉驮子、喂骡马,还是能够胜任的。丰明烨继续给那黄骠马轻轻用手搔着毛说道:“你赶紧回驮行去吧,吃完了早饭,咱还有一趟远道的买卖要去送。” “爹,咱这趟买卖大吗?往哪送?路远吗……”藏青锋不停追问着。 “别问那么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丰明烨赶紧打断他的话,怕他问个没完没了。 此时,‘熠明夜’珠宝行门口仍处在寂静状态,街上空无一人。一个人骑着一匹马从南面匆匆赶来,马蹄声打破了这春日的晨寂。此人不是别人,他就是‘万货全’的大掌柜,万家福。他一勒缰绳,马匹就停在了空旷的大街上,转头一看,只见那店门还紧紧关闭着,只好跳下马背,将马匹拴在街墙的石鼻上面。他可不想留在此处等待着开门的时间,便转身向一个熟悉的胡同口走去。他熟门熟路,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才来到一个偏门旁,用手拍着门板,见没有动静,手头就用了些力。‘嘭……’十几下过后,一个家丁将门打开。 家丁开门后,一看是万家福,内心不免有些诧异,但表面上还要赶紧哈腰拱手打招呼:“万大掌柜早!” 万家福微抬头看了看家丁,脚就迈过门槛,嘴上说道:“赶紧去告诉你家掌柜的,就说我万家福来了,找他有急事。”他这话是边走边说的,那习惯性不紧不慢的八字步,并没有片刻的停顿,继续向院内走去。 家丁转身快步向中间一排房子跑去,在一个屋子门前就停住了脚步,没敢推门往里走,只能站在门外高声喊道:“华老爷!万大掌柜来到咱家里了,说找你有急事。” 华熠刚刚起床,已穿好衣服,鞋还没穿在脚上,就听到门外家丁在喊。他伸脚穿着鞋,心想,这老狐狸早上跑来,定没好事,但门外有家丁,只好把些许的不悦之情压在心底。他即刻吩咐道:“噢!知道了,你去叫丫鬟泡上茶,端到客厅里。” “好,我马上去。”家丁说完,就向另一边的屋子跑去。 华熠心里一直在嘀咕,这万家福大清早上来干什么?有事?你事先应该派个家丁告知一下,突然就亲自过来,定有大名堂。你这家伙明显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呀!他弯下腰,将脚上鞋的后跟提上,就走出了门,紧赶几步,转过一栋房子的山墙,老远就看到已在客厅门外站立等候的万家福。 还没等华熠说话,万家福抢先开腔:“太阳都上山了,你连店门都没开,有你这么做买卖的吗?” 华熠赶紧脸挂笑意,拱着手说道:“家福老弟,你起得比太阳还早。这是什么风,把你万大掌柜给吹来了?” “哈哈,东风呀,我想向你借点东风。”万家福也随意拱手还了一下礼,话语里半玩笑,半试探,透露着此次的来意。 华熠明白了,这万家福他这么早地来,是有事有求于我,但什么事,现在还捉摸不透。他会不会是打丰明烨的主意?他请那‘天域神医’包全给自己闺女做媒的事,现在源江城传得怕是家喻户晓了。他脑子飞速转动着,在深思已知的同时,还在推算着即将可能会出现之事,脚步并没因此而停顿,已经来到了客厅的门口,随即将门打开,手一伸说道:“请,咱里面坐下说。” 万家福迈步就进了客厅里,也没用让,拉过一把椅子,就坐在了面漆木雕红木的大茶台旁。 此时,一个丫鬟端着托盘走进来。她将两个青釉茶碗小心翼翼地放在两个人各自的面前茶台上,就退出门去。 “大清早,不喝茶。”万家福对着华熠说。 “你不喝茶,那你想喝什么?难道还想喝酒?”华熠有意识这样问他,那是因为前时请丰明烨那一次,他万家福喝了个七、八成,说话舌头打卷,走路腿脚画圈儿,是万府的几个家丁将他搀扶回去的。 “嘿嘿!酒固然是好,但早上也没有请客的呀!你若请我,我就喝,别人那儿,我还真不去,只有咱俩说话才能对撇子。”万家福右手轻轻抚摸了几下自己那没有胡子的下巴,说着弯转的套话。 华熠知道他这是兜圈子,就话中有话特意地说道:“若是那丰少侠请你,你也不去?” 万家福没想到华熠这么说,难道他猜透了我的来意?不!不可能的,我这看水买田,蓄幼待材的长远,打算岂是你能看得透的。想到这,他微微一笑说道:“不是他请我,而是我请他。” 华熠怕什么来什么,果然他今天是冲着丰明烨来的。华熠心里隐隐不快,你万家福太不够意思了,这些天你没少活动,能用的关系全都用上了,暗地里和我抢闺女女婿。今天竟然觍着脸亲自上我门来,你这是想和我摊牌,还是另有别的打算?虽有不快,但都是源江城的头面人物,心里捅刀子,脸上还是要挂着善意有情之容的。他微微一笑,一切形态都显得非常自然,淡定地说道:“噢,你是来请丰少侠呀,他在西面临街的三间屋里,我陪你一起过去。”言毕,正准备要起身…… 万家福轻轻往下压了压手说道:“我虽然请的是丰少侠,但也要先拜见你这个大掌柜的,你个大财东不发话,他也去不了呀。” “噢,你的意思是……”华熠话不全说,先来一半,按照自己的思路,在回旋试探着。 万家福眼睛看着华熠的脸,想从这张脸上窥其内心的变化。这半句试探性的话使他微思了片刻,决定单刀直入:“我有些货物往源海城运送,需要雇用你的驮子队。”他特意将你字加重了语气。 第31章 舍财争婿,驮道漫漫儿女情长: 华熠这才知道此次万家福的来意。哎呀!他这是挂上一块极具诱惑力的大诱饵,准备时机一到,就提竿收货呀。乖乖,你这个白毛老狐狸,真不枉愧众人送给你的那‘白毛狐’的外号。他果断地摆手拒绝:“对不起,正巧我也有货往源海城送,你还是找别人吧。” 万家福一听,好你个华熠,骗人也不会骗,你把那六七十头骡子都装满珠宝首饰给我看看,怕是那魏太师也没有这么多。你以为那金银珠宝像秋天的黄树叶子,随便一划拉就是一麻袋吗?我这‘万货全’为了这精心设计的一趟长远买卖,那可是下了血本的。药材、蘑菇,麻绳、牛皮,硫黄……能往源海城运的我都收了个遍。这十几天耗费人力物力不说,我一算,赔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儿,我这是一趟赔本赚吆喝的买卖,为的是能和丰明烨拉近关系。他叹了口气,眼睛微微眯着,脸上略显出几分冷板:“别吃独的好不好?你赚得钵满盆盈,也让老弟我喝上口粥吧。你这些骡子都去源海城吗?” 最后一句话把华熠给问住了。他本来打算今天让丰明烨带几个人到栾家川运点玉石荒料回来,货不是很多,也就能用三五头骡子。这万家福狐疑得很,他已经觉察出来我的意图,话语在紧逼着。可自己刚才已经把话说出来了,又不能再改口说去栾家川。于是,就想借话题缓解一下:“我哪有那么多的东西往源海城运呀!是朋友的货……”他只是简略一说,点通一下,让万家福明白其中那多数人不知的暗地买卖。 万家福早就知道他暗地做那金沙买卖,这种买卖风险性特别大,没有非凡的武功是押送不了的。可这买卖往往是单人匹马独自行动,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冒极大风险去完成,这是不会动用大队人马的。他哈哈一笑,语带三分软气,商量着说道:“‘霸天驮行’这么多人,你给个面子,借我两个人,给装装门面,我自己家也有骡马,让他们打着‘霸天驮行’的旗号,我自己往源海城送货。” 华熠心里这个气呀,你这‘白毛狐’,滑得很。什么样的鬼主意也能想得出,你这是…… 也就在此时,丰明烨走了进来,他准备早饭后就去栾家川,是想提前来问问华熠还有没有别的事。 万家福看到丰明烨后脸上立刻闪现出数分的惊喜…… “少侠请坐,我正要去找你,商量一下去源海城送货的事。”华熠怕露馅抢先一步,赶在万家福刚想张口之前将话说出来。 丰明烨还没坐下,听到不是去栾家川,而是往源海城送货,他看了看万家福,以为华熠接的是他的货运之事。就说道:“万掌柜有多少货呀?” 万家福一听,此话正中下怀,真是天赐良机呀,接着还未落下的尾音赶紧说道:“来回运,大概需要八十多头骡子。” 来了大买卖,丰明烨喜出望外:“嗬!万大掌柜不愧是源江城的巨富,你这买卖做得够大的。” 现在华熠是干着急插不上嘴,他不能不顾及地位和形象,把别人的话打断有失身份,就在丰明烨话完音还没断时,他也连忙接上了话茬:“我和他说了,咱自己的货也往源海城运,就不能给他送了。” 丰明烨现在已经知道华熠不想送这趟货。但他不明白,这开驮行的,就是给别人运货的,不送货,开驮行干什么?栾家川不去?究竟这华熠他……丰明烨看着华熠,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怕说反了造成相互间的尴尬局面,只好嘴里随着他的话应付着:“噢……” 万家福对于华熠的表现极其不满,又不是你自己的驮行,你还真给丰明烨当起家来了。你有本事自己拉驮子、跑江湖,在家里发号施令算什么?你想让丰明烨做你的闺女女婿,我还想呐,实在不行咱们就暗地里斗斗,看谁能抢过谁!他看着丰明烨的脸,有意识地说道:“丰少侠,你跟着华大掌柜算是跟对人了,他家大业大,树荫更大。现在连我都要在他这里看脸色呢!问他借两个人使,他还吞吞吐吐地拿把呐。” 华熠从丰明烨的脸部表情中,已经看出他的内心有些变动,加上万家福又煽风点火,有点吃不住劲了,怕产生隔阂,赶紧说道:“‘霸天驮行’是人家丰少侠的,我说了不算。” “噢!原来你说了不算呀,这就好办了,我的货就能运出去了。”万家福不失时机地又给华熠明着来了一刀子。 丰明烨看到这源江城这两位巨富斗了起来,觉着自己夹在中间,有点左右为难,搞不好还会受伤。虽说这两个人谁也不是善茬子,但这两方他谁也不愿意得罪,并不是得罪不起,而是碍于情面。华熠为我出了不少力,是实实在在的,没有附加丝毫水分,儿子也早已拜我为师;万家福也处处维护我的利益,好友又是我的重臣‘天域神医’包全,数日后就放弃逍遥生活来给我做管家,况且他那闺女万从雪就是我那心中念念不忘的小雪。他怕事态发展到脸红程度,便调和着说道:“这驮行挣得银子我与华大掌柜是五五分成,我们俩都说着算,既然你万大掌柜有货送,不妨先给你运,我们俩挣你的银子。” 万家福一听,高兴了。好,好,搞定!大功告成,苍天成我事也!他笑吟吟冲着华熠说道:“华大掌柜,我的银子又流到你的钱袋子里去了。” 华熠无奈,他现在最怨恨的就是自己那个闺女。我费尽心血把丰明烨给留在华府,为的就是让你能嫁给他。可你这个不懂事的丫头,不成事,还搅事,处处为难那丰明烨,还不时地搞些恶作剧。你难道不知道机不可失吗?现在马上就要失不再来了!我急呀!可我急有什么用?此时的华熠虽然焦急万分,但不得不压抑着内心烦乱的思绪,只好借梯下楼,对着万家福说道:“给你送货不上算,利太薄,赚不了几个银子的。” 一向以理财汤水不漏皮笊篱着称的万家福,此时也放弃了锱铢必较的习性,竟然翻转心态,立刻一拍胸脯说道:“你放心,我比别人的运费增加一成五。” 丰明烨不想让他在银子方面心痛,这割肉放血的虽然是他自己操的刀,这也真有点难为他。他毫不拖泥带水,立刻就接上了话:“算了吧,都是一个道上的买卖人,别人多少你就给多少,不用加成。” “那不行,君子出口,驷马难追,就这么定了。”万家福现在有两怕,一怕,此时节外生枝黄了事;二怕,华熠看不起他。他硬是咬牙放血,一口咬定,非要按照他出的价钱结账。 华熠的心里比谁都明白,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全在丰明烨那儿,为了自己的闺女而舍财,可我就是舍财也缺东风呀。他是源江城的名人,这名人对名人的,既不能搞得脸红脖子粗,又不能恶语相加失礼仪,只好恼在心,笑在面,随口略显无奈地调侃了句道:“我和丰少侠万分感谢你这个来送财的大财神爷!” “彼此彼此,不用谢!我赶紧回去准备,你们随后就可以过去上货,货我都按驮运方式打好了包。不说了,就这样吧,我先告辞了。”万家福见好就收,怕夜长梦多,事情再有所变更,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冲着两个人拱着手。 华熠随即也跟着站起来。暗自心议,‘白毛狐’,你算得可够准的,看来你是早有打算,已经预谋好了呀。但事已至此,心里纵然有些压抑和窝火,面上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拱起手说道:“慢走,我就不远送了。” 丰明烨早早就站起身来,也拱着手说道:“既然万大掌柜已经打好了包,我早饭后就领着全部人马到你府上去上货。” 木已成舟,无可更改,华熠目送万家福走出客厅后,望着他心满意足前行的背影,本来想过几天再解决的一个糟心事,随着此次基本定型将要南行的计划又袭上了心头。他想把此事早早了解掉,只好对着正在往外相送的丰明烨说道:“丰少侠,咱别送他了,你回客厅来,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下。” 丰明烨停住脚步,虽然脑子里瞬间产生了数个问号,但脸色依旧是一副寻常之态:“好的!” 对话瞬间传入几步之遥的万家福耳朵里,接踵疑问随话而生,在脑子里快速翻腾着,他的脚步也微微停顿了一下,但随之又刻意加快步伐边走边说道:“留步,留步……你们两个股东回去商量下,看怎样把货给我安全地送到源海城。”虽然人已经转过墙角不见了,但弱弱的声音还在随着晨风飘荡着。 华熠等丰明烨回到客厅内后,两人又各自落座原位,只是用眼光相互等待着对方开口,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沉寂…… 第31章 舍财争婿,驮道漫漫儿女情长: 丰明烨直爽豪气,看到华熠脸上微挂着愁云,坐在那久久不开口,知道此事对他有些难言之处,也就不再等待他先提了,便率先问道:“华大掌柜,你刚才说的那件事,是个什么事?” 华熠的脑子里可没闲着,从叫住丰明烨那一刻起,就在想怎样把此事婉转地说出来,毕竟是一件前些时候做得不太光彩,现在还有求于人的事。他的确有些难言:“丰少侠,这事……唉!这话,我还真没脸说。”一向口舌干脆利落的大商人,此时却微红着脸,一副顿顿卡卡欲言又止的样子。 丰明烨看到他这个样子,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华熠对自己不薄,能帮上忙的事理应出份力,于是,就接上话说道:“你别为难,有事说出来,这事我若能帮上忙,一定尽力。” 华熠苦笑了下,看着丰明烨问道:“少侠,你可认识那虞世镇?” “你说的是不是源江城外梅花山庄的那个隐居老侠客,人送外号‘落秋雁’的虞世镇。” “正是他。” “你与他有仇?” “无仇!” “那是……” “唉!以前就闹了点误会,前段时间还截和了本是人家的一个买卖。” “这……你是让我去帮你说和说和。” “不,不……” “那是?” “唉!有些事很尴尬,我和我家里的人不方便见他,让你帮我送封书信,给他赔个礼,道个歉。” “噢……是这样。” “怎么,少侠有难度?” “嘿嘿……”丰明烨现在是苦笑了。难度?现在不是难度不难度的问题,而是这虞氏一家难缠得很,光是那虞世镇家,一个都没有出嫁的四个闺女,就能把人给焚了。 华熠看到了他脸上那不太自然的笑,心里知道此事有点为难他,自己也摇了几下头说道:“这件事就怪那石头贩子胡铛,他骗了我,我才买了他定给虞世镇的宝石荒料。” 原来一个月前,胡铛领着几个跟随他的小兄弟,从江东搞了些宝石荒料,本来已经定给了梅花山庄的虞世镇,而且价钱也谈好了,只是没交定金。而这胡铛油滑得很,竟然先把宝石料运到了‘熠明夜’,让华熠看货给出个价。华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实实在在地给了一个比较高的价位。胡铛原本就是个见财忘义的卑鄙小人,此处价高还卖给那虞世镇干什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并没有说此货已经定给别人了,就将宝石荒料卖给了‘熠明夜’。一直蒙在鼓里的华熠,十几天后他从别人嘴里偶然得知,这些东西是虞世镇早已定下的,自己懊悔不已,但事已至此,面子上的事就是硬着头皮也要办好了,同在江湖之上,冤家宜解不宜结呀。但要平结掉此事,需要的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自己那好朋友‘天域神医’包全,这段时间又闭门谢客谁也不见,就是一个口信门童也不给送。华熠很无奈,今天只好借南下送货的机会,有求于丰明烨来帮这个忙。 “哦,是这么回事呀。听说他有四个极具特色的姑娘,挺难缠的……”丰明烨说到此处微微皱了一下眉。 “咳!他总共就四个闺女,都没出嫁。三个大的,舞枪弄棒打打杀杀不亚于地痞武夫。最小的那个,习文对诗钻字眼口舌犀利如尖刀。我也不瞒你,虞世镇曾经托人来给华正晨提过亲,条件是,娶哪个都行,若是愿意,一同娶两个也没意见。我一听,当时就一口给回绝了。这不胡来吗……”华熠从头至尾,把他与虞世镇的前因后事和丰明烨详细谈了起来。 丰明烨听着,感觉这就是一团乱麻,要想理顺了,是要下一番功夫的,我怎样才能全身而退把这封信给你送到呢?这不是赶着鸭子上架吗?但他与华熠的情分,又没有半点推辞的理由。一时间,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万家福兴冲冲骑着马回到城南‘万货全’万府,在院子里翻身下马。一个家丁赶紧上前将马牵走。 白帖子闻声也老远地迎了上来,边走边急切问道:“大掌柜的,事办得怎么样?” 万家福是一脸的笑意:“妥妥的,你赶紧领人把货搬到院子里。要注意,下面铺上干草,昨晚雨太大,地面很潮湿。” “这你就放心吧,有我在,这些货不会出差错的。”白帖子转身,又到各处去寻找家丁,做着运货前的准备工作去了。 这时,万从雪的丫鬟周惜彤正好路过这里,看到万家福后,就问道:“万老爷,今天往源海城发货吗?” “是呀,丰少侠一会儿就过来取货,你让从雪泡上两碗我从‘天域神医’那儿要来的茶。叫她注意,一定要用我从‘皇家泉’带回来的水冲泡那茶。”万家福首战告捷,得意洋洋的样子吩咐着。 “是的,我这就去。”周惜彤看到昨天还眉头紧锁的老爷,现在知道丰明烨来,又变成了笑模样,心里也多少明白了几分。她想把这个好消息尽快告诉万小姐,回话的同时,也赶紧转身向万从雪住的屋子走去。 万从雪自从那次从‘皇家泉’回来后,经常抬头看着天空发呆。脑子里尽是丰明烨的影子,那影子的衣服,从少年的道士装……到源海城的侠士装……再到这源江城……一幕幕,在脑子里翻来覆去,老是长久地出现。她知道丰明烨的‘霸天驮行’在‘熠明夜’的华府,但是没有机会,也没有借口上那里去,虽然,都在一个城里,却各自一方,不方便相见,心里始终存有一种失落感。也听说了华熠千方百计想把闺女嫁给那丰明烨,可那华曦晨不愿意嫁给一个练武之人,对于习武者存有着排斥心理,事情到现在没有什么结果。倒是那‘霸天驮行’的一个叫傅千潇的姑娘对她触动挺大的,女人的猜忌之心,令她不安。万从雪没事总在思考着,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姑娘在短时间内绝不会离开‘霸天驮行’的,她和丰明烨会不会…… 门被推开,周惜彤走了进来。看到万从雪坐在桌边,胳膊立在桌面上,手轻轻托着腮,知道她又在想那丰明烨的事。便站到她面前轻声说道:“小姐,那丰少侠一会儿就来。” 万从雪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周惜彤,以为她在引逗自己,特意问道:“是你把他叫来的?” 周惜彤从那眼神中就知道万从雪不相信,就快人快语说道:“嗨,我哪有那样的本事,是万老爷请来的。” “请他来干什么?”万从雪听到是自己的爹把丰明烨找来的,便知道周惜彤不是跟自己闹着玩,带有疑惑的表情随口问道。 “给咱往源海城送货呗!”周惜彤看着万从雪。心想,小姐呀,小姐!你那老爹为了你赔本的买卖都敢做,下大血本了,你可别像那华家大小姐似的,让你老爹失望又失财呀。 “噢!”万从雪心里非常想见到丰明烨,但这样的事也不好表露出来,只能装出此事与自己无关的样子。 周惜彤是个急性子,看不惯这慢脾气,直言说道:“我的大小姐哟,火都上了房子了,你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去源海城送货,我也不能跟着吧?真是的!”万从雪心里也很着急,可毕竟礼教学了这么些年,约束力还是很强的。 一句话提醒了周惜彤。对呀,跟着他一起回源海城,若是这样,两个人不就能天天在一起了。周惜彤想,小姐这事别人帮不上忙,只有我能帮上,我何不帮着小姐解解难。主意已定,马上就行动。她嬉笑着看着万从雪说道:“怎么不能跟着去?你别死心眼了,那驮行里也有个姑娘。” 万从雪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就想到了那傅千潇。心里也不由乱了起来,她现在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那丰明烨也是独身,这孤男女在一起,时间长了说不定真能擦出些火花来。内心乱,脸色就有点微变,说道:“你说跟着去,总要有个理由吧?” 周惜彤听到她这样说,知道她想跟着去,可一时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用手轻轻摸了下自己的腮,想着充分的理由。片刻,理由没想出来,倒把万家福吩咐的事想起来了:“哎呀!我差点把老爷叫你给泡两碗树皮茶的事忘了,你就别去泡了,我去给那丰明烨泡上。” “也好,你去吧,那茶在客厅的柜子角落里,就一小包。”万从雪现在心乱如麻,说完后把那原来托着腮的手,移动到了额头,整个手掌都贴在眉宇间的脑门上。 周惜彤看到她那忧愁样,心里也不好受。‘唉’!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时说道:“你别急,我看看有没有办法,实在不行,咱俩就偷偷地跟在驮子队的后面走。” “不行,不行!那咱们不成了监工的了。”万从雪那手托着的头,轻轻摇了几下。 第31章 舍财争婿,驮道漫漫儿女情长: 这一句无意的话,却点通了周惜彤的思路。她略一思索,便将脚步停住不走了,兴冲冲地说道:“你说得对,把那石寒寅也叫上,我们就当监工,跟着驮子队,一路上看着自己的货物。我赶紧去找老爷去,和他说明情况,我们帮着把货物押送到源海城去。” 这计策虽然有些幼稚,但也有可行之处,万从雪一下子也来了精神,站起来说道:“那我去泡茶。” 周惜彤一听泡茶两个字,立刻想起刚才老爷的重要吩咐,马上说道:“老爷说过,一定要用他从‘皇家泉’带回来的水泡茶。” 两个人从屋里出来,来到朝辉初撒的院子里。万从雪刚才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不过心里还有点忐忑,怕爹不让她随着驮子队回源海城。 周惜彤昂首挺胸,小步走得既轻又快,倒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好像此事没问题,一定能成。 万家福从前面走过来,看到刚拐过房山墙的两个人,停住脚步就问:“茶泡好了吗?” “还没泡呐,我这就去。”万从雪回着话,脚步却没有停顿。 “丰少侠马上就要到咱这儿来,你赶紧去泡茶,别磨蹭!”万家福微微沉着脸说。其实,他让万从雪去泡茶是有目的的。是想在丰明烨坐下喝茶的时候,借茶谈事,露水引河水,一点一滴地把话题引到自己闺女身上…… 周惜彤怕万家福再训斥万从雪,就说道:“万老爷,我有话和你说,这个事还挺大,一时半会还说不完。” 万从雪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就加快着自己的脚步,向客厅走去。 万家福看着周惜彤,这丫头,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不会是和我闺女串通好了,在那茶上下功夫吧,这些顽皮的丫头片子,要是捏点草叶子放在茶碗里,我辛辛苦苦这些天的计划可就要泡汤了。越想越不对劲,不能由着她们胡来,将脸板了起来:“快说,是什么事?” 周惜彤嬉笑着:“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是这么……这么……” 随着话语的进展,只见那万家福的脸由沉板着,慢慢舒展开,最后竟挂上了高兴的笑容,嘴里也不住地回应着:“噢……好……行的……我看行……好主意……就这么办……” 下午时分,暖阳中天,源江城,南城门口。‘霸天驮行’五个人,加上‘万货全’三个人,全部都骑在各自的马上,在不同的位置,催赶着驮子队负驮着大包小裹各种物资的八十多头骡子。拉开一字长蛇的队形,陆陆续续走过了城门。 这声势浩大的场面,使两个城门边的老卫兵颇有感触。唉,自从去年全无妄的那最后一次后,好长时间没看到一次这样大的驮子队了。虽然‘霸天驮行’的招牌依旧,可这大掌柜却换了几茬,从那独眼吝啬喜怒无常一身杀气的鬼人,到翻着蛇眼欲望至极鬼诈无比的全无妄,至现在这龙眼炯炯气宇不凡傲视一切的丰明烨,是人变牌不变。两个卫兵看着这鱼贯而出驮子队…… 丰明烨压根就没想到,万家福会让自己的闺女跟着驮子队去源海城,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他原有的想法。本来打算人手不够时,再于沿途雇用几个临时帮忙的,这样一来,增加了三个人,不用白不用,虽然她(他)们都不懂行,但多个人至少还是能帮着看管下驮子。至于那万从雪就不必指望了,她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这周惜彤和石寒寅也是武林中人,是两个好料子。嗯,行,要是这一路走,一路学,等到了源海城时,保证这俩人能够熟练地装卸驮子,那万家福以后再想运货时,这俩人就给他送了。万家福呀,万家福,你这个‘白毛狐’,你是不是想自己也建个驮子队,现在借着给你运货的机会,派人来偷学经验的吧?丰明烨虽然对万从雪有着青梅之恋,但对她这个爹爹始终存有一丝预防之心。因为以前鬼人运营时就和他打过数次交道,深知此人善用暗计。就连那老谋深算狂傲天下的鬼人,都在白羽情被绑票时候,竟然在毫无察觉中,中了这老家伙歹毒的复仇之计,无意中帮着除掉了那些他恨之入骨的劫道匪徒和匪首。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他暗计伤人有点绝。 由于那万家福看过黄历,今天是个出行的吉日,所以驮子队出城时,已是下午时分。队伍经过一段时间不熟练地运行后,丰明烨看到太阳已经偏西,就决定在八里庄南街的‘大睿’客栈,先住下来。 清晨,‘大睿’客栈。丰明烨的这支庞大的驮子队,在钱通的带领下,陆陆续续走出了客栈的大门口,踏上了南行源海城之路。 队伍一路向南前行,骡马不停蹄,人不歇脚。虽然大家都在忙忙碌碌,不得空闲,但整个驮运队伍还是显得不是太顺畅…… 驮子队在近晌午时分,已经赶到了那阴魂山前的三岔路口处。由于那兴妖作怪的妖魈魅已被根除掉,这通向阴魂山下沟谷的原路,就又自然恢复了往日的行走路线,人们再也不用多绕那五十多里,走一些不必要的冤枉路了。 丰明烨时而前,时而后,来来回回,显得比别人都忙。他既要细心地教两个新手,拉驮子的方式及注意事项,还要查看着整个队伍这些驮运货物的骡子,发现存在的问题或者细小隐患,又要及时解决和纠正,确保驮子队可以马不停蹄畅通地行进着。 万从雪不用照看着驮货的骡子,骑在马上不近不远跟在丰明烨后面,他走她也走,他停她也勒缰绳。 傅千潇照看着一些驮子,不时还能忙里偷闲,俊俏粉嫩蛋圆形脸上那双大大的眼睛有意无意扫视一下万从雪。女人特有的细腻思维方式于脑中被激活,这俊俏的佳人,大家闺秀的,不好好在闺房里待着,跟着来风吹日晒雨淋的,你这是来凑热闹吗? 周惜彤既要帮着照看驮子,又要照顾着万从雪,虽有点累,但心里高兴,人多热闹呀,特别是那藏青锋,傻乎乎样子,很有意思。 钱通一副二当家的模样,在前面带着路,吆喝骡马的声音极其高亢。宁为君子牵马坠镫不给小人提灵长智。我钱通从伺候赵家财再到全无妄,风雨中飘摇了数年,这回跟上了少侠丰明烨,总算是认对了人。这一生,我钱通没白活!现在干什么都有劲头! 华正晨劲头十足,自从拜丰明烨为师后,每天跟在师父后面,几乎是形影不离,就差,要想会,跟着师父睡了。他觉着能拜上这么个顶天立地的人为师,就是当牛做马也无悔,对于师父的话是言听计从,说左绝不右,就是稍稍偏一点也不行,是一身武痴之风。 石寒寅本来准备将万从雪送到源江城就回去的,可来到这里后,看到丰明烨血染阴魂山,杀死那作恶多端的妖魈魅,处处透着一股英雄气概,心里非常崇拜他,加上万家福又爱才心切,极力挽留,也就不准备回源海城了。可是没想到今天突然间,又叫他随驮子队一起到源海城去。这也正好符合了他想接近丰明烨的意愿,也颠颠地当起了一个驮子手。 藏青锋这段时间让丰明烨管教得不敢到处甩鼻涕了。不过这一时的还不太适应,这从小养成的习惯很根固,现在每当感觉到要有鼻涕流出来时,便用手抽一下自己的嘴角,是哪只手方便,使用哪只,不管左右手。 过了驮子队里众人都很熟悉的这个三岔路口,不一会就进入了阴魂山的腹地沟谷之中。钱通在前面带路,依旧马不停蹄,只是微微侧目望着嫩叶初绽的密林和那赭红色极其险峻的绝壁,就是这个难以忘怀的地方,我钱通和众人差点都把命留在这里。前时往事在他脑子里闪了片刻,就立刻转回头来,轻轻催着马,往前走着。自己有一些驮运的经验,知道这领头的重要性,他一停,整个驮子队的骡子也就会全部停下来。 藏青锋眼望着眼前幽森晦暗的阴魂山,想起和干爹丰明烨等人打妖鬼和累个半死把华正晨从林中抬回来之事。他心有所动,也不再精心照看自己管辖的那些骡子了,立刻催马从驮队边紧跑了一段路。他不一会儿就赶上了前面细心查看着骡子驮货状态的华正晨,偷偷在后面用马鞭子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腰部,微微侧脸眯眼傻笑着说道:“华公子,你看,来到了你家了,我帮你看着驮子,你回那妖鬼的洞里去看看有没有宝贝。”这毫无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藏青锋,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去你的!以后别叫我华公子好不好?要去你去吧!去了你就回不来!”华正晨因前些时候被那妖魈魅逮住关在洞里住好几天,觉着这事挺丢人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第31章 舍财争婿,驮道漫漫儿女情长: 藏青锋嬉皮一笑,用鞭子梢微微扫了一下自己骑的那匹马的屁股,瞬间就和华正晨并上了排:“你改姓了?” 这句粗直的问话,把华正晨气得要命,照着那藏青锋的脸就喷了一口气,立刻回击道:“你才改姓了呐!” 藏青锋将头往边上一躲,理直气壮地说道:“没改姓不让叫华公子?你说叫什么?” 华正晨扭头看着他,心想,这小子一向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我不训他几句,他还不舒服:“别没大没小的,我可是大师哥,小心我揍你。赶紧把你管的骡子看好了!” 藏青锋泼皮得很,不吃他这一套,翻着白眼强词夺理地说道:“我比你早认识的师父,你要管我叫师哥才对。” 华正晨一看,嘿,我还唬不住你,这小家伙现在越来越难缠了呀,看来我要想个别的办法了,于是就引逗着说道:“比你早的人多着呐!” 藏青锋把脖子一挺,是一百个不服气,用眼睛对视着华正晨的眼睛说道:“你说,谁比我早?” “钱通就比你早!” “钱通没拜师!” “你也没拜师!” “我认了爹!” “傅姑娘既没认爹,也没拜师。” “她比我晚。” “比你晚,你敢叫她是师妹吗?” “我……” 此时的两个人,竟像两只斗架的小公鸡,相互间伸着脖子,瞪着眼睛,打着嘴仗…… 藏青锋由于着急说话,鼻子的气息流量过重,开始痒了起来。不好,这紧要关头,又要流鼻涕!他由于右手拿着马鞭子,左手就用上了,照着自己的嘴角就不轻不重地来了一下,想把即将流出的鼻涕憋回去。 他这一动作被华正晨看了个正着,他嘻哈坏笑着说道:“再来两下,打肿了今天晚上住店你就不用吃包子了。” 藏青锋把脸扭向那高高的山崖,嘴上却不依不饶,立刻就接上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今晚你请大伙吃包子。” 只这一句话,就把华正晨给堵住了,一时竟有点卡壳。他这个富公子哥现在手里只有两小块碎银子,还不能随便乱花。因拜师时丰明烨有言在先,给他约法三章,违者,扫地出门。第一条就是身上带的银子不准超过一两。华正晨不敢违背,临行前,只装了小小的两块碎银子,但如果是买包子请大伙一顿还是勉强能够的。他面容有些尴尬之态,这傻孩子,我只是随口一说,他还当了真,只好搔了搔头实话直说,把丰明烨亮出来做挡箭牌:“我不敢请,师父不让。” “你这人忘本,是我和钱通累个半死才把你抬下山来的。要知道你是这个抠门的样子,我才不抬你呐!”藏青锋由于心中的希望落了空,知道晚上吃不上包子了,开始翻旧账顶呛着华正晨。说完后,马上一勒缰绳,将马停住,不和华正晨并排走了,等待着他看管的那些骡子走过来。 华正晨被藏青锋这不管轻重地一顿数落,心有不甘,又不想耽搁时间,只好在马背上回过头,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白了他几眼,就赶紧继续跟随着驮子队往前行进,查看着自己管辖的那数头运货的骡子。 藏青锋也针锋相对,立刻回敬了一个白眼,并且做了一个鬼脸挑衅着师兄华正晨,静等他负责的那些驮货的骡子全部走过来。 刚才藏青锋的这个动作,被从后面催马赶上来的丰明烨看在眼里,骑马来到他的身边时说道:“你小子又偷懒了,急着跑到前面去干什么?”他并没有勒缰停马,只是从他边上催马而过。 藏青锋也没敢言语,只是目送着远去的丰明烨,傻傻地伸了一下舌头到嘴的外面…… 这时,万从雪也随后过来了。她看到那吐着舌头还没收回去的藏青锋后,稍一拉缰绳,将马的速度放慢下来,和颜悦色地问道:“小弟,咱这驮子队在哪吃晌午饭?” 藏青锋不解,驮子队是我爹的,她却说咱这驮子队,有意思,后面那个傅千潇也说咱。咱!咱!噢,原来咱是一家人呀!他脸带那少年无忌的傻傻笑容,微抖缰绳,便和她距离拉近少半个马位说道:“姐姐,这晌饭要在马上吃,干粮都在自己背上的皮口袋里,边走边吃,很方便的。” 万从雪这才恍然大悟。哎呀,我怎么忘记了,小时候去梦源镇还愿时,那鬼人的驮子队也都是在马背上吃饭的。她的思绪又回到了童年的时刻,抱她上下马的小道士,如今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少侠,那钻天辫的童真的小姑娘,已是现在已是羞羞怯怯的我……她在行进的马上回思片刻后说道:“可我们三个人都没带呀?” “没带不怕,你去问我爹要,他哪儿有!”藏青锋现在把丰明烨当成了个万宝囊,以为他那儿什么都有。 “是这样呀,那好,我这就骑马到前面去。”万从雪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让藏青锋这一声爹叫的还是暗暗怔了一下。这丰明烨他可真敢应事,二十来岁居然能认个十五、六岁的干儿子,虽然早就听说过,以前我还有点不相信,今天可真真实实听到了,不可思议,立时,内心深处有点五味杂陈感。她虽然右手里拿着一个马鞭子,但仍不敢使用,只是用左手在轻抖着缰绳催促着马匹前行。不过还好,她骑的那匹马比较温顺,在她抖了几下缰绳后,理解了主人的意思,蹄步明显逐渐地加快起来。马匹一路向前稳步小跑着,时不时超越着负载行走的各头骡子…… 驮路在微起的浮尘中蜿蜒向前延伸着,似乎总也望不到尽头。此时的丰明烨正催马疾行着,一段时间之后,他赶上了最前面带队的钱通,就在两马即将并排行走时,还未等钱通询问和请示,丰明烨立刻与他吩咐交代了几句,然后,便独自放慢了马匹前行的脚步。他跟随着驮队前行了一段路程后,立马停在一个较为宽阔的岔路边上,眼睛看着陆续而过的驮子队和拉驮子的弟子们。驮队的这些骡子大多数都是些没经过长途运货的,整个队形显得有点松散,不是头尾相连一头接着一头那么秩序紧凑。丰明烨面对鱼贯而过的驮子,心里虽然有些不满意,但想到人与牲畜都是生手时,内心也就释然了。当华正晨看管的驼子走过来时,他便在马上侧身简单地嘱咐了几句,看来他是特意在这儿等着华正晨的。 华正晨耐心聆听着,明白了师父的意思和手势,随口点头应诺着,只是稍停顿片刻,立即就随着队伍继续向前走去。 万从雪从后面往前赶,远远地就发现了前面弯道处岔路旁的丰明烨,见他停马立在路边不走。她也刻意地耍了一个小聪明,勒了一下缰绳,马也就随即停在了路边的一个宽敞处,任凭驮子队的骡子在面前一头接一头地过,自己却在漫不经心,假装观看天上的浮云。 刻时,藏青锋就过来了,看到路边上的万从雪就嚷上了:“万小姐,你问我爹要到干粮没?” 万从雪心想,这生性顽冥的犟小子,他哪知我的心,怕他没完没了地继续追问,便随口搪塞了一句:“不急,我在这里等一下惜彤。” “噢!那你们俩可别落下远了,兴许我爹他一会儿就会转过来的,他看不到你们,会发火的。”他也没敢停顿,怕干爹看到后再说他,说话时已经与万从雪擦肩而过。 “知道,知道。”万从雪听到他嘴上那个爹字叫得还挺亲,便心不在焉地信口应付着。 紧跟藏青锋后面的是傅千潇照看的驼子,当她看到路边停马悠闲观天的万从雪时,心里不免有那么一丝丝的醋意。好漂亮的大家闺秀,连我这个自我感觉是千娇百媚的女人都自愧不如你。你不在闺房里琴棋书画,跟着这驮子队风吹日晒雨淋的,你这是在不露声色地下大本钱钩钓那丰少侠吧!她抬头扫视了一下远方坐立在马上的丰明烨后,又把眼光聚焦在近前路边马上若有所思之情的万从雪身上。 实际上,万从雪早已觉察到傅千潇走过来了。瞬时,女人与生俱来的敏感神经,也暗暗神使鬼差地触动了一下。俊俏的妹子,这世界千万行,你怎么就能选中了拉驮子这一行,而且还就不要钱也帮着丰少侠拉。你这是拉驮子,还是拉丰少侠呢?她把目光慢慢转向了正在看着她的傅千潇脸上,嘴边挂着善意的笑颜。 四目相对,两个艳如初绽桃花般少女的脸上,都挂着那微微笑意。也许是温暖的春风和煦的阳光……也许是少女的春心在波动与起伏……反正此时,这两张靓丽的脸庞上都增加了一丝浅浅的嫣红。 傅千潇先将眼光收回,像没事人一样照看着自己管辖的那些骡子们,在她的身旁匆匆而过。 万从雪望着她渐渐远去的婀娜背影,特别是在马背上那俏飘如仙的身姿,心里也多少留下那么一点点的妒意。 第31章 舍财争婿,驮道漫漫儿女情长: 驮队陆续走过,最后过来的是周惜彤,她留在队伍的最后是有目的的,为的是怕万从雪一旦落单后,自己可以照顾一下。当她看到丰明烨前后照顾得井井有条,万从雪也时隐时现地跟随着他时,渐渐就消除了上路时的顾虑。当她看到路边在看天的万从雪后,便将马停在了她的身边,轻声说道:“万小姐,你别看那天空了,咱们快走吧。” 万从雪将目光移到周惜彤身上,悦颜轻声:“你先去照看着骡子,我会跟在你后面走的。” 周惜彤看着她,有些不放心,依旧在等待着,并没有马上走。 万从雪见她不走,便说道:“我等丰少侠转回来后,问他要点干粮,咱们路上吃午饭。” 周惜彤半信半疑,在路上吃午饭?当看到她说完话后,脸上出现的那一丝晕红时,似乎明白了,怕是你想和丰少侠单独在一起聊天吧!她想到这里,便不再等下去,手微抖缰绳,又去照看驮队的骡子去了。不过走时,她又叮嘱道:“别离开队伍,一定要跟在我后面走。” “好的!你先走吧。”万从雪也将马动了起来,在驮队的最后面不紧不慢地慢步走着,心里却总幻幻着,能和丰明烨单独在一起的感觉…… 丰明烨等到他的驮子队最后一头骡子走过时,也看到了最后面三、五丈远慢慢而行的万从雪。他嘴边露出一丝苦笑,真是个好看家的,你这是怕给你老爹丢了货物吗?我哪用得起你这大小姐来压后阵! 放马慢行的万从雪看到丰明烨离她只有几步之遥了,突然将马勒住,眼睛深情地望着他,不再往前走了。 丰明烨刚才给钱通和华正晨安排好了活计,还有应该注意的事项,为的是腾出点时间,自己去办华熠千叮咛万嘱咐的事。可在这节骨眼上,没想到万从雪在驮子队的最后面姗姗而来,给他那本不平静的心又加了几层波澜。他虽然这颗长久的思恋之心在突跳着,但现在可不是表露的时候,要为她的安全着想,于是,当机立断开口说道:“万小姐,你赶紧赶上咱们的队伍,我还有点别的事,咱现在是不同路的。” 万从雪一听,心里有些不乐。缰绳略抖,将马前行了数步,逐渐和丰明烨拉近了距离,也就在即将与他并肩时,又将马停了下来:“少侠,我们几个走得匆忙,都没带干粮,这午饭……” 丰明烨随着她的话而答道:“午饭我已经安排给华正晨了,他一会儿就会给你们挨个分发的。” “噢!是这样。”万从雪嘴上回着话,马却一点也没动地方。那双长睫大眼的目光,直直地留在丰明烨那英俊而刚毅的脸颊之上。 丰明烨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虽说在少年时也陪伴了她数天之久,近几年也匆匆见过几面,彼此也不算陌生,况且心里一直在思念着她,但像今天这样近距离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难免存在一些羞怯感。他内心一直波动起伏着,只好暗暗自己用意念平静了一下,用温情之语说道:“我先在这里看着你,等你赶上队伍后我再走。” 远处的驮子队最后面是一匹马,马上的人是周惜彤。她一直不放心,数次回头看着。当她看到俩人近距离地交谈时,虽然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两匹马隔得那么近,显然是谈得很亲热。‘嘿嘿,’我的万大小姐,你还真没辜负你老爹那一份苦心,这要是让万老爷看到,能乐得跳起来。由此,她也就放下心来,不再关注后面的万小姐了,随口吆喝着那些距离稍远点的骡子,随队前行着。 丰明烨望着越来越远的驮子队,看到依旧不肯前行的万从雪,他已经猜透了这个少女的心了,现在她是跟定我了。你要是跟着我走,华熠让我办的那个事就很难办成。唉!就是你不跟着去,这事办成和办不成还各占一半呢!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只好硬着头皮去碰下运气吧。他看了一下近在咫尺的万从雪说道:“咱走吧,我的万大小姐!” 万从雪听他这么说,一下子就把嘴儿撅了起来,又像童年时那样说道:“不要叫我小姐!” “不叫万小姐,叫什么?” “你知道。” “不知道。” “你知道的吗,叫我小雪。” “小雪……” “哎!小哥哥!” “我还那么小吗?” “不,应该叫烨哥哥!” 两个人此时被情所染,童年时烂漫无羁的心情再一次回到两个人的内心,久别的痛已被相聚喜悦冲淡,两个人不再言语,默默地相互凝视着…… 刻时,两个人的思绪又回到现实,丰明烨率先说道:“咱们走吧?” “上哪去?”此时的万从雪眼光有些迷离,柔情似水地问。 “梅花山庄。”‘唉!’丰明烨说出梅花山庄后,不由轻叹一下, “看你长吁短叹的样子,去哪里干什么?”万从雪看到丰明烨的表情后有些不解。 “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去会一会那个虞世镇。”丰明烨自从接下这个烂差事后,脑子里就没闲着,一直想着怎样才能把这事给华熠了解掉…… “以武会友,还是登门拜访?我跟着去方便吗?”万从雪还是因刚才丰明烨的叹息,心里有疑虑。但他并不愿意离开丰明烨,也就把话说明了。 丰明烨心里怕的不是那老庄主虞世镇,而是他那大小老婆每人生了两个的姑娘。据说这四个姑娘之间岁数相差不大,因极其刁蛮任性,至今尚未出嫁,个个都是难缠的主。他怕到了那里,碰上这几个姑娘,把自己搞得没面子,轻摇了一下头说道:“不是方不方便的事。” 万从雪很天真,看着丰明烨,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方式,追问道:“那是什么事?烨哥哥,你和我说嘛!” 面对着万从雪撒娇的语言,丰明烨用手轻拍了一下脑门,说道:“虞庄主有四个闺女,太难缠。” “你们以前有过交情?” “没有!我没见过面!” “那你怎么知道难缠?” “听说的!”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嗐!你听她们的名字就行了。” “叫什么名?” “虞如狮、虞如寅、虞如豹,还有一个叫虞啸铁。这些都是‘熠明夜’华大掌柜,他告诉我的。”丰明烨被万从雪问的,把华熠也给说了出来。 万从雪那是何等聪明,立刻就笑了起来,说道:“当媒公媒婆,你我都不够格。你此次去梅花山庄,一定是给华大掌柜办大事?” 丰明烨也不得不佩服万从雪的脑子,点了一下头,说道:“一件破差事,把我的脑子都搞浑僵了。” 就这样,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让两匹马并排走着。他(她)们向岔路口的梅花山庄方向,慢慢行进着…… 刚走了有四五里远,前面的路上,忽然冒出一个骑黑毛驴的老汉来。 丰明烨远远地观察了一下此人的形态,确定下来,不是那人送外号‘落秋雁’的虞世镇。他便将自己的马疾行数步,与万从雪的马前后形成一线,给那老汉让出了半边道路来。 老汉背着个褡裢,一副农夫打扮。他在不紧不慢前行的驴背上坐着,半眯缝着眼,面带一副逍遥相,当他来到丰明烨面前时,这才看清了马背上这个人的相貌。顿时,心里一惊,啊!是丰少侠,是我接过的那个诏书上的君王!他匆匆之间翻身下了驴背,拱着手说道:“少侠好,老朽拜见少侠。” 丰明烨在马上被老汉这一说,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我也不认识你呀?不管怎样,侠有侠意,不能乱了礼节,他只好连忙下马,回礼抱拳:“不敢当,晚辈受之有愧,先辈您是……” 老汉听到丰明烨这样说,知道他对自己不是很了解。这君不知臣面,数不胜数,但臣不知君,可是死罪。自从诏书下来那一天,自己就下了大功夫找那‘天域神医’包全拟了幅君王的画像,挂在密室内,有事没事一刻也没耽误了朝拜……他不敢欺君,立刻用暗语提示了一下:“源江寒舍单博泰。” 丰明烨见这老汉竟然口出暗语,并报上了自己的姓名,这才知道了他是自己王朝的一个臣子,也就随口说道:“梦源客家丰明烨。” 万从雪在马上根本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对丰明烨说道:“咱走吧,别耽搁时间,你不是要去会那虞世镇吗……” 还没等万从雪说完,那老汉就问上了:“少侠真要去会会那虞世镇?” 丰明烨对自己手下的臣子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给说了个透彻…… 单博泰听完,哈哈……大起来,为了给主子分忧,也快人快语说道:“少侠你不用亲自去,那个虞世镇就交给我来对付。” “你能对付了他?” “他是盘小菜,没问题!” 丰明烨看到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从怀中将华熠那封信掏了出来,递给了面前的老汉单博泰。不过他心里依旧在忐忑着,不是怕臣子不尽心,而是那虞世镇一家都是难缠的主…… 单博泰双手接过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插入了怀中:“告辞了少侠,静候我的佳音吧。”言毕,立刻调转驴头,向那还有十五里之遥的梅花山庄而去。 丰明烨刚拱起的手在缓缓往下放着,目光已和万从雪相对,但两人面色都带着疑惑之情,这棘手的难事,他能办成…… 第32章 梦源寻秘,恩仇互混道士救俗: 第三十二章 梦源寻秘,恩仇互混道士救俗: 源江城,自从丰明烨一行人南行之后,万家福就时不时地往神医包全那儿跑,明是拜访老友,实是去商谈着一些秘事,做着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这天一早,万家福就把账房先生白帖子叫到万府大院子里,指手画脚这里那里安排了一番,让他全权负责自己这些天精心策划的一个大工程。这个大工程就是把自家的‘万货全’商铺,在不耽误买卖的情况下,全部搬移到这条街的另一面,再高档装修空出来临街面向南的几十间大房子。务必拆掉六间同样是临街的房子,在那拆房处,新建造一个高大气派的面街门楼。门楼门口要雕刻两个大石狮子,门楼的正中,要按照从‘远鹏’大车店里带回的‘霸天驮行’牌匾修建。院子,马棚,料场……这么……那么……把我的房产地皮全用上……而且只给了白帖子一个多月的工期。如完不成,你别怪我翻脸,你在我万府这碗饭也就吃到头了。银子好说,你尽管用,可先银子,后活计。你就是用银子给我砸,也要把工期给我按时砸出来。 白帖子知道老爷的意思,他是想赶在丰明烨从源海城回来前,先将这‘霸天驮行’给挪到万府来。他有些担心,这样明显的竞争会惹来麻烦。也曾问过,那华熠能放丰明烨来咱这里吗? 万家福不以为然,好像早就胸有成竹,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是‘万货全’的大掌柜,天塌下来,由我顶着。你就给我把我吩咐的事情做好就行了。我可能这十几天不在家,要去那梦源镇,家里别的事还需你一同代管着。 这副千斤重担压在肩上,白帖子只能心里怨,不敢嘴上反。这不是要我的命吗?你的买卖这么大,乡下的地,城外的猪,山上的林子,江里的船……我就是一块铁,能打几根钉子哟!还有这工期紧迫,用材多的改建工程。唉!完了,我这老命非累死在你手里不可!但明知山有虎,我不上还不行。刻不容缓,时间它消耗不消耗,都是我的命哟!他急三火四地领着人赶紧去安排,是东一头,西一头,晚上还要点着灯笼挖地基。 万家福观察了两天,看到白帖子一时不闲,安排得井井有条,基本上是白天晚上连轴转,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行呀老白,很有潜力嘛,我这还没拿起鞭子,你这套就自己紧了。他也就放下心来,自己单枪匹马向梦源镇而去。他这次去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去找那卜家烧锅掌柜的,想方设法搞那卜家烧的秘密配方。他自己本来就有个烧锅,也经营着酒水的买卖。可是,自己家那‘万家烧’,竟然比不过那‘卜家烧’。是‘卜家烧’可以卖过源江城;‘万家烧’就走不到栾家川。为了这件事,万家福可没少下功夫,买来数坛‘卜家烧’,是一碗‘卜家烧’,一碗‘万家烧’。品了数十次,自己也觉着这‘万家烧’比‘卜家烧’低了一个档次。心里急呀,这都是一个江河里的水,同样的粮、糠酿制的,可这差别怎么能这么大呢?我要是有了那卜家的配方,这酒销量和价格一定能上去,到那时,华熠的源江城第一富豪就要让位于我。哼哼,我再运筹着建一个新的大烧锅,更能将他远远地甩在后面,华熠呀华熠,咱们看谁能压住谁。我那闺女小时候就和丰明烨骑过同一匹马,他(她)们有缘呀,一定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哈哈’你个老匹夫华熠,你那个犟闺女她不听你的哟,这可没办法,老天把所有的机会都赐给我了。 春风得意马蹄快,踏残路边无辜草。经过数天的长途奔波,这天,万家福就来到了梦源镇。刚进入镇子,就有一阵阵悠悠的酒香,从镇子的西面徐徐弱弱随风飘来。他贪婪地抽几下鼻子,自叹起来,果真名不虚传呀!这酒香比那外卖的‘卜家烧’,还多了不少原野花香的味道,真是好酒……哎?不对,难道说‘卜家烧’还分三六九等吗?不行,这个配方我一定要搞到手。 梦源镇,山清水秀,春季的景色更是极其迷人,灰瓦润润,泥街曲幽;青山翠翠,丛花娇艳;江河喧喧,碧波清影。万家福骑着马沿两边丛林茂密弯弯的山路,在那酒、花的香馨指引下,不用问路,顺着逐渐加深的醇香气息,径直向卜家烧锅走去。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正好是卜家一年一度勾兑精制‘卜家烧’的日子。整个卜家大院里,都已铺上了暴马丁香的花枝,地上白花绿叶格外显眼,带着清馨花香的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酒香。 万家福是在接近中午时分赶到卜家的,从梦源镇这一路走来,酒香味是越走越浓。他在马上,都要被这味道给熏醉了。来到那木篱笆连接的大门口处,翻身下马,将马匹拴在一棵结了不少指顶大小山梨果子的树上。推开那两扇老旧有些破烂的木门,迈腿就要往里走。 卜酒料的老爹卜梦酩,正在指挥和传授着勾兑这精制‘卜家烧’的绝技给卜酒料。一抬头,看到正在门口往院子里走着一个陌生人。马上老脸一拉,远远指着万家福说道:“出去!别没有规矩,今天不卖酒,要买明天再来。” 万家福站住了,他没想到这山沟子里还有这么横的主。眼睛扫视了一下院子里铺的那些暴马丁香的白花、绿叶和嫩枝,把手深深一拱说道:“久闻‘卜家烧’的盛名,我今天前来向尊师讨教一下酿酒的经验。” “山野土烧,不值一问,这位朋友请回吧。”卜梦酩还算客气,把手微微拱了下,然后,就向外摆了摆手。 万家福吃了个闭门羹,心有不甘,站在那儿,并不想往外走,套着近乎:“我是从源江城远道慕名而来的,尊师,你行个方便,我们稍谈几句。” 没等老爹说话,那卜酒料早就忍不住了。他几步就走上前去,伸手就往外推着万家福,嘴里说道:“出去!出去!别废话,就是源海城来的也不行。” “别推,别推,我自己会走。”万家福已经被推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是边后退,边说,腿脚就到了门槛边。刚想腿往外迈步…… 那本来就贱皮子气没脱掉的卜酒料,绝不会放过这个好时机,随即也就暗中使上了劲:“我不推,你能走吗?我送送你!” 万家福本来往后倒着走,脚步就不灵便,不成想,脚后跟被那门槛一绊,加上胸前那只手的推力,一下子就摔了个仰面朝天。幸亏是屁股先着的地,要不,这后脑勺,不破也要起青包。他一边起身,一边说道:“你……你……” 卜酒料眯眼、咧嘴坏笑着,指了指门槛说道:“这也不高呀,你怎么连个门槛也迈不过去呢?” 万家福双手撑着地,站起身来,无可奈何地摇着头,生气地说道:“你个年纪轻轻的小子,竟然欺负我这个老头子。” 卜酒料嘴巴特意显现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嘴里说道:“对不起了,我眼睛有些花。看你这张脸,这副好身板,这穿戴,还以为你是个少公子呢?真没想到竟然会是个糟老头子!” 万家福乜了卜酒料一眼,用手拍着身上的尘土:“你知道尊老不?” 卜酒料眼珠一转,嗬!我这就去尊尊老!他走上前一步,用手使劲往万家福身上拍,那膝盖还不时地在下面,撞击着他的腿腕子:“来,来,来,我来给你拍拍灰,扫扫泥,擦擦脸,揉揉腿。” 万家福被这卜酒料一顿巴掌拍的,膝盖撞的,胳膊肘顶的,是胸闷、背痛、腿麻、脖子酸,身体连连向后退着说道:“住手,住手……” 卜酒料不依不饶,脚步紧跟…… “你小子别送那么远,赶紧回来装酒坛子。”卜梦酩怕他时间长了,在外面惹出大事来,不好收场,赶紧在院子里招呼着。 那卜酒料贱劲正浓,刚要实施下一步的歪招时,被老爹这一叫,也就心有不甘地放弃了行动。手向外一摆说道:“我爹叫我,我就不送你了,你慢走,路上有坑,小心掉下去。”转身就向院子里走去,在门口时,随手将那两扇破大门给重新关上。由于卜家祖辈留下过规矩,黄昏上闩,黎明下闩,白天酒客,黑夜酒鬼,他也没敢将门闩插上。 万家福出师不利,吃了个意想不到的亏。他走了几步,就来到拴马的山梨树附近,仰起头,静静看着树上面枝条处,那小小的才落花没几天的山梨果子,想着怎么才能和这个卜家拉上关系。我万家福风里来雨里去,摆不平的人,还真没有几个,也就是那华熠财大气粗,能与我抗衡。别说,这山野僻壤的,还真是出人才呢!是个个不同,身怀绝技呀!心里在数念着,源海城里那已经查明底细的洪小炮,这个赖皮就出生于这个梦源镇。听说这货是个忘魂鬼,又黏又缠又赖是只打不死的野猫。这里又出了一个贱皮子,早有耳闻我还不信,今天一见,果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万家福依旧仰脸凝视着枝繁叶茂的山梨树,继续想着怎样才能进入卜家,搞到这‘卜家烧’的配方,我不要那精制,就要普通的……时间在流逝,大约过了有半个多时辰。就在这时,那微微上仰的脸上,已落上几滴零星的雨滴。他轻轻转头看看天空,密布的云在缓缓西行,这迹象表明,天马上就要下雨了,看这云的厚度,雨量可能还不会太小。现在返回梦源镇已是来不及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计划再次闯进这不是善茬子的卜家去。主意已定,他上前把那匹马的缰绳也解下来,牵着马就向那大门口走去。他不作任何犹豫,抬手将那破旧的两扇大门推开,右手牵着马,径直就走进了院子里。 第32章 梦源寻秘,恩仇互混道士救俗: 院子里已经没有了兑酒的父子俩,只剩下满院子的树枝和树叶。那处于软蔫形态的白白伞序状小花朵,耷拉于枝上,或者附于绿色叶面。 万家福步履匆匆,牵着马,直接奔马棚而去。 酒坊大院的一间房屋内,一个家人看到了又进入到院子里万家福。他立刻从一扇刚敞开的门里面走出,快步赶过来,拦住了他,嘴里问道:“你是谁?到卜家烧锅来干什么?” 万家福一听,心里便有了底,明显他们这个家人,根本不知晓刚才所发生的事,加上现在雨已经渐渐大了起来,容不得再过多地解释。他便随口说道:“我是他舅舅,来这里走亲戚。” 家人把眼睛瞪得老大,心想,卜梦酩老爷子的舅舅死了几十年了;卜酒料的舅舅也死了三年多。这个舅舅是?他没敢直接往外撵,怕这人真和卜家挂亲,只好先问明白再说道:“那你是……” 当他说到这,万家福凭着多年的经验,马上就明白了:“我是他表舅,在源江城来的。” “噢,我说呐!既然是表舅,你先进屋吧,我给你去拴马。”走过来就伸手接缰绳。 万家福这第一关终于过了,脸挂笑容将马缰绳递给他后说道:“别忘了给我把马喂上。” 那个家人一边牵着马走,一边说道:“表舅放心,我拴好了,就给你喂上。” 万家福挺高兴,这次进院子有收获,先弄了个表舅的尊衔,也不赖。天空的雨在即将要下大时,他就到了那正厅门口了,手一推门,就走了进去。 此厅正是卜家的客厅,老爷子卜梦酩正坐在桌子边,手里端着一碗茶水,眼睛微眯着,在小口慢品着。 卜酒料翘着个二郎腿,手里捏着个小小的山梨果子,眼珠滴溜溜转,看着自己的老爹。这小子很坏,他想趁老爹不注意时,将那果子扔进他的茶碗里,戏耍眯眼惬意喝茶的老爹。 万家福的突然而至,扰乱了卜酒料的计划。他立刻将眼睛瞪起来,冲着万家福就喊上了:“谁让你进来的?” 万家福不慌不忙地说道:“你们的家人呗。” 卜酒料斜眼一翻,卜家连家人带雇工共有六个人,究竟是谁将他放进来还真难判断。哼哼,等我查清了是谁,我不把他整治得眼肿腿瘸嘴起泡,我就不叫卜酒料!正好现在是个下雨天,你来得可正是时候,今天你三番五次来叨扰,淋你个落汤鸡,你也没脾气。他心里想,身子起,脚步动,嘴上说道:“我爹正在喝茶,没闲空和你说话,你要是有诚心,就在屋外大院里等上它半个时辰。”说着话,就来到了万家福的身边。 万家福刚才已经领教过这贱皮子的功夫,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已经封顶的贱皮子王。可以这么说,他那手、脚、嘴、眼……竟然没有一处是多余用不上的地方。他向一边躲闪着,警觉地扫视着卜酒料,那些随时都会有小动作的肢体说道:“君子动嘴不动手,有本事咱们嘴上来。” 卜酒料满不在乎,动嘴我更不会落下风,就你那厚皮子嘴,也敢跟我这铜钱嘴斗?他张嘴就来:“真没想到,你出门还带着嘴。” 万家福被噎呛了个正着,微微一愣,这小子说的含义挺广呀!我走南闯北和各种人打过交道,没想到,这老了,还能碰上这么一块损料。这小子如同一段旋盘缠转包凸俱全的老榆木疙瘩,锯不了,劈不开,扔进灶里还冒烟。好吧,算你说对了,我今天来就是用的这张嘴。他微微一笑,特意又将手轻轻一拱说道:“慕名而来,主要带的是城心。” 正中卜酒料的下怀,嘿嘿,嬉皮一笑,用手指着屋外说道:“我说吗,一看你的样,就是个实在人。那你就到外面的大院子里,先洗个天然无根水澡再回来,我家老爹他现在没空闲。” 万家福望着一直眯眼坐在那里品茶的卜梦酩。心想,这老家伙,他可真沉得住气。你是老鳖入水潭,就是不露头呀!不露头,你倒是冒个泡呀!憋不死你,你是想急死我是不是?我万家福没有这火上了房子,吃完了饭再去灭的本事,敢上你这卜家烧锅来吗?他斜眼打量着卜酒料,刻意拖延时间,有意识避重就轻地说道:“卜公子今年贵庚几何呀?” 老家伙,心事不少,不出去淋雨,想在我这里套近乎,门都没有。胡编乱造地说道:“不贵,只庚,二十五,属老虎。” 少给我来这套,你直我弯,咱就兜着圈子转,早晚把你爹转出水潭露出头再说。他知道这小子胡编,摇了一下头,一本正经地更正着说道:“呵呵,今年二十五,应该属老鼠,不是那老虎。” 卜酒料不管那一套,什么老虎和老鼠,那都不是我的属,来真的我也不打怵:“别说那么多,你也没有闺女嫁给我。” 万家福那是一根老油条,既粘又滑,一有机会就冒油。这话正好进了他布下的圈套,顺手慢提,使扣渐紧:“我仨闺女都是芳龄,且未出嫁,想当我的女婿要有资本。” 卜酒料正值年轻时,做梦都想着娶媳妇。无奈自己名声比较大,他没到的地方都有人知晓他,提了不下十几个,姑娘的面都没见着,话却传回了好几筐,嫁鸡,嫁狗,嫁蛤蟆……也不嫁那贱皮人!就连梦源镇上,谭大肚子的那个半傻闺女,谭丫丫,她都连连摇头,誓死不嫁……爹急,娘急,自己急,急来急去,是干着急。今天莫非是月老冒雨到了我家?卜酒料一反往常的贱皮样,竟然人模狗样地抱起了手,拱腰俯身说道:“叔!不!大爷!你老真有仨闺女?” 此时此刻,万家福那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毛犊子,看来你还没吃隔年草呀,我稍一出手你就认了亲。好的,搞定!我还要再松松套,别把这小子一下子给勒死了。于是,他又脸挂无奈之色,‘唉’,叹气后说道:“我们家男丁不旺呀,我还有四个侄女,五个外甥女。” 卜酒料此时好像醉了一样,眼迷,心动,话语甜,手往桌前的椅子上让:“大爷,你快请坐,我给你倒茶。”他急忙上前,左手拿茶碗,右手拎茶壶,给万家福倒上了多半杯茶水。 卜梦酩把这些话听得真真切切,心想,随便你忽悠,但我心中有数。他今天不说话的原因,是他先前已经在万家福的嘴里,知道了他来的目的。哼,想来学我这‘卜家烧’的配方呀!想得倒美!我傻乎乎把配方给了你,我还能再开这个烧锅吗?儿子的举动让他有些为难,拦阻不得,传宗接代还是一件大事。他只好将微咪的眼睛睁开,装作打了个哈欠。然后,他对着刚刚落座的万家福说道:“抱歉,人老了不中用了,干了点活,就犯困,怠慢老弟了。” 万家福坐在椅子上,礼节性对着正面的卜梦酩隔桌微抱了一下拳,说道:“久仰尊师大名,今天一见,三生有幸呀。” “山野之人,粗手,粗心,粗气,烧点粗酒,没有什么名气,更谈不上什么尊师。”卜梦酩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是个普通之人,不想被人高捧着。则内心怕捧得高越高,摔得越狠,更怕自己找不着北。 “我到这里来,是想向你请教一下,怎样才能把我的‘万家烧’,烧出来和‘卜家烧’一样的酒香味?有什么诀窍吗?”万家福紧紧追问着,为了实现自己在资产上能超过华熠的计划,做着不懈的努力。 “一河之水,同是一样的料,没有诀窍。” “你能把‘卜家烧’的配方让给我吗?或是咱俩合作也行。” “没有配方,乱烧的。” “你开价,我出银子买。” “没方,不卖!” 万家福和卜梦酩在桌面上就谈崩了。两个人的脸都在微红着。万家福财大气粗,想用银子开路,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手连同银票往桌子上一拍说道:“这是二百两银子,不够我再加。” 卜梦酩自从娘胎里生下来到现在为止,还从没经手过二百两银子。他眼睛就直了,我这烧锅五年也挣不到这么多的净利润,就有些心动,但他不想把祖上立的规矩破掉,就只好继续推辞着:“银子是好东西,可我没有配方呀。” 卜酒料在一边急了。这个老爹,他这是不想让我娶媳妇了是不是?二百两银子能娶五六个!他此时由于内心怨恨,脸色有点阴,手往怀里一插,瞬间就将手拿出来,将勾弓的中、食二指就势往外一弹,一颗小山梨果子就飞了出去,由于距离较近,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老爹的茶碗里面。‘噗’,轻微响声,就由那开着盖的碗内发出。随之,那少半杯茶水也有一部分溅了出来。 卜梦酩正为这配方该不该卖犹豫不定,被这儿子的举动给激怒了。好你个贱小子,竟然当着外人的面羞辱你老爹我,我知道你的心,你就是想卖了配方娶媳妇,你这个忘了祖宗的东西,幸亏我没将配方那主要的一点东西交给你。他面对着万家福有怒火难发作,脸现尴尬之态,自己只好努力将事压下,说道:“你这么大了,还和个孩子似的发贱胡闹,谁家的闺女敢嫁给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万家福早就预谋着给那华熠的闺女找个土汉子。一个原因是,想在心理上羞羞华熠,给他上点眼药,让他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感觉失面子;二个是,想趁着那华大小姐现在还处在年轻幼稚这团迷雾里,给她撮合一个,除掉一个和女儿竞争的对手。‘呵呵’,你不是喜欢这平淡的农家生活吗?不是喜欢这静谧的原野吗?叔叔帮着给你找一个好伴侣!保证让你酸掉下巴还带上两颗门牙!他看着这爷俩,内心的如意算盘正往高倍上叠加,脸挂微笑和气说道:“若小侄不嫌弃,我愿意为你做个媒。” 卜梦酩不知那万家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着他,在想对策…… 第32章 梦源寻秘,恩仇互混道士救俗: 卜酒料一听,差点乐颠了。脸、眉、眼全是讨好万家福之相。他又拎起茶壶来,往万家福面前那没喝的茶碗中续着水……嘴里说道:“谢谢大爷!只要姑娘不嫌弃我就行,我孬好饭都能吃。” 这话很伤卜梦酩的脑,使劲白了儿子一眼,嘴里教训道:“混账东西,娶媳妇不是买菜!” 万家福马上接过话来:“你爹说得对,咱要找,就找个好的!我给你介绍这个姑娘,那可不一般,他是源江城首富……”他说到这,特意停顿了一下,用眼光扫视了一下那爷俩的脸,又继续说道:“‘熠明夜’珠宝行,华大掌柜的千金,华大小姐。” 派头太大,卜酒料一听便撒了气,这不胡来吗?山沟子里的都不跟我,那源江城首富的千金,华大小姐能……首富哦!吓人不?不敢再想,就是白想,也不去想。他手一捂额头,伏在桌子上说道:“大爷,你报复我,也不是这么个报复法吧。你已经把我的心,都给揉碎了。我服了你了,你才是那贱皮子的老祖哦!” “哈哈!年轻人,不要悲观。我要是做成这个媒,你给我什么好处?”万家福现在已经反客为主了。 卜酒料呼的一下,从桌面将伏着的身体直立起来,眼睛瞪得溜圆,直直看着万家福的脸,不知该怎样回答…… 卜梦酩一下子从椅子上起身站在桌子边上,觉着此事根本不可能成。他手轻轻往前一伸,带有点挑衅意味说道:“‘卜家烧’的配方给你!”接着又加深语气反问道:“要做不成呢?” 火候已经到了揭锅盖的时候,万家福自然不会放过,也立刻站起来,眼睛直视着卜梦酩。他随手将银票往桌子中间一推:“做不成媒,二百两银票归你!” “你诚心,我爽快,给你两驮子酒曲回去烧。如果烧不出‘卜家烧’的原味来,我一头栽到酒缸里呛死。”卜梦酩这次可来了真的了,用适量的卜家特制酒曲,配上普通原料它烧出来的酒,就是‘卜家烧’。 “少了,我的烧锅大,这点不够用。” “那你说吧,要多少。” “五千斤!” “啊!这么多?” “怎么没有吗?” “这……” “别这,那的,爽快点,我交定金。”万家福又从怀里掏出一百两银票来。‘啪’一声,拍在桌子上…… 卜梦酩也不含糊,也将手往桌子上一拍,说道:“好,一言为定,二个半月后,你来取货。” 晨露挂草尖,阳未出山丫。山神庙前,卜酒料领着一帮家人和雇工,上山挖草药。这‘卜家烧’的酒曲很特别,用的是三份陈酒糟,三份五粮粉,四份中草药。这些草药有,防风,甘草,杜仲,灯心草;木通,石韦,芦根,五加皮。能挖的就上山挖,不够就去买。但大多数家里有存货,补充一些以便应急。万家福走的时候嘱咐过,两个月后就来取货。同时也告诉卜酒料,做媒之事听消息,取货时你要跟着走,到了源江城这个不行,我再给你找好的。 卜酒料现在正是劲头十足时,手拿一柄三尺多长铁梨木把的药镐,左肋下夹着一条折叠起来的麻袋。他走到了山神庙前的院子里,眼睛在四处搜寻,他在寻找那死对头贾义刀的身影。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说多,也不算多,说少,也并不少,几天不见,还惦记着是个事。这道士,早晨不练‘桃木剑’,你是不是跑到谁家去蹭饭?他不敢轻举妄动,偷偷在离庙门不远处向庙里面观望着,看到里面也没有人影时,这也就放下心来,对着跟随的众人说道:“围着这庙的四周林子里去寻草药,挖到晌午到这庙前的院子里来点数,多少你们自己看着办。” 众人都知道这小子贱,领教过他无数次的惩治,对他是敬而远之。他们每人都扛着一张开山镐,腰里插着一把钩镰刀,手拿一条大麻袋。众人在卜酒料吩咐完以后,快速地四处散去,钻进草丛和灌木林,挖、割着各种需要的草药…… 卜酒料旧习难改,慢慢往那敞着的庙门前面挪靠着,想偷窥一下贾义刀的生活轨迹。他脸上挂着喜气之色,现在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热情高涨爆激情向往与期盼的时候,脑子里想象着那华大小姐的模样。他既往好处想,也往坏处思,不会是个半老徐娘吧?不会是……眼前一亮,把他的思路打断,‘桃木剑’!只见贾义刀那把‘桃木剑’放在那庙里泥塑山神爷神像前的青石板上。他如同一个偷食的老鼠弓腰前蹿,来到石台边,左胳膊一松,折叠的麻袋就掉在了地上。伸手去拿那把‘桃木剑’,可这把剑竟然像生了根,根本就拿不起来。卜酒料恼羞成怒,伸手就拽那只有两根毛的剑穗,一使劲,竟然拽下来一根。 也就在这时,忽然之间,那泥塑像前石缝里的那个光亮的河蚌 ,瞬间变成了只有一个成人拳头大的小姑娘。她一副极其着急的样子,声音虽然微弱,但非常严厉:“放下!” “啊!妖怪……”卜酒料被眼前这突然出现的景象吓坏了,是大惊失色。手中的镐也掉了,拽下的那根毛也扔了,撒腿就往外跑…… 镐在落地后,那根毛也旋飘到它旁边,竟然像蛇一样,围着那铁梨木的镐把缠绕了起来,瞬间就没有了踪影。 那河蚌又变回了原样,这也是它在泥塑像的庇护下修炼的结果,刚刚没几天才恢复到变成人形的功力。它现在也就这么大的能力了,想上前与那卜酒料争夺是不可能的。 卜酒料往外跑的时候,刚到庙门口这里,正好和急匆匆往庙里跑的贾义刀撞了个满怀。他可不是贾义刀的对手,无意中这一下,就把他又给凌空撞进了庙里面。一下子摔在青石板的旁边,险些晕死过去,立刻眼冒金星,大脑已处于一片混沌状态。现在别说是南北,就是上下也分不清,好像自己在不停地旋转之中。 贾义刀用鄙视的眼光看着半躺半坐,身体在不自主颤抖摇晃的卜酒料。哼,这可不怪我,是你自己撞上的。你不是挺牛的吗?怎么不说话了?我早就看着你领着一帮人奔山神庙而来,就躲了起来,目的是想看你干什么坏事。嘿嘿!你那一声叫唤是叫蛇咬了,还是叫马蜂给蜇了?告诉我,我给你报仇!他上前几步,去拿自己由于出去时匆忙,而没来得及带的‘桃木剑’。将剑抓在手里,就感觉不对劲,是左看右看,最后看到了剑柄上。这一看不要紧,心里这个痛呀!原来是五根长毛的剑穗,让师弟丰明烨拔去了三根,还剩两根毛,现在竟然只剩下了唯一一根。他上前一把抓住卜酒料的后衣领子,伸着长脖子怒不可遏高声喝问道:“那根剑穗呢?在哪里?赶紧还给我!” 卜酒料内心一沉,翻着白眼,佯装眩晕状态还没缓解完,如同一个被打晕了头的小公鸡样。脑袋晃,肩膀抖,腿哆嗦,身子软…… 贾义刀怒目逼视着,用脚踢着他的屁股说道:“快说!” 卜酒料强忍着肉体上的疼痛,显现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状态,就是闭口不语。 贾义刀不想再问下去,就一手持剑,一手提着他的衣服领子,像要处决一个人似的,把那卜酒料连提带拖,就给送到了庙门外。手一放,卜酒料就又瘫倒在了地上。贾义刀转身赶紧回到庙里,继续找他的那根剑穗…… 卜酒料其实在贾义刀问他的时候就已经清醒了,但他不敢说话,害怕被暴揍一顿,只好装半死。当被提到庙门外时,也没敢作声,随着那手离开自己的衣领时,也就顺势侧躺下去,微微眯着眼睛,在眼皮缝隙里观察着贾义刀的动向,当看到他返回了庙里时,便一骨碌爬起来,向院子庙门的一边移去。 贾义刀在庙内找了数遍,也没见到那根毛的踪影。他气愤至极,将遗落在庙内的药镐、麻袋,顺手从庙门口给扔到院子里,自己又继续仔细地寻找起来。 卜酒料趁庙内的贾义刀专心找东西时,偷偷将自己的东西捡起来,拿着药镐和麻袋就向庙后跑去,边跑边向后看着,见没有人追过来,就放下心了,脚步也就慢了下来。他看到一个雇工在林地里用钩镰刀砍木通藤,就走了过去,斜眼看了一会儿,说道:“皮德厚,有你这么采药的吗?” 卜酒料过来时,那皮德厚早就看到了。暗想,倒霉呀,这贱皮子一来,我指定要遭殃,刚才在割木通藤时,就一边干着活,一边不时用眼扫视着。他听到问话后,脸挂不解之色说道:“以前不都是这样采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这次用得多,你把那树顶上的都采下来。”卜酒料指着这棵缠满藤条的大树说道。 皮德厚一看这近二尺直径粗,有五、六丈高的树上,几乎木通藤都缠爬到了树梢,心里非常打怵。他抬头看着树梢,嘴里说道:“太高了,上面那些就不要了吧。” 卜酒料嘿嘿一笑,指着皮德厚说道:“你给我镰刀,我上去往下砍,你在下面捡。” 皮德厚眨着眼睛,脑子里在琢磨着,这小子他最拿手的就是整治人,今天会不会害我呢?不管了,我上去搞不好也要摔下来,就让他上吧,随手把镰刀递给了他后,说道:“你可要小心点,别摔下来。” 卜酒料将药镐麻袋往地上一扔,接过镰刀说道:“我砍下来后,你就往麻袋里面捡,可别抬头看呀,小心戳瞎了眼。”他双手一抱树干,往上一窜,接着双腿一夹树干,如同个猴子,刻时就爬到了树梢。双腿用力夹住树干将身体固定,左手把着树枝,右手挥镰削砍,一节节大约尺长的木通段纷纷落下。 第32章 梦源寻秘,恩仇互混道士救俗: 皮德厚赶紧到这棵大树的周围拾捡着,不一会就捡了少半麻袋。心里挺高兴的,这卜酒料果然厉害,这树上的,比那猴子还猴子……‘嘭’,皮德厚脑袋上被一个东西砸了一下,还挺疼的,用手摸着头,揉了揉,低头一看,是个没长大的青核桃。心里就有点纳闷,这里也没有核桃树呀,哪来的青核桃呢? 卜酒料倚坐在树杈上,眼睛观察着下面,快速从怀里往外掏着大小不一的青核桃。‘嘭,嘭,嘭……’一阵青核桃雨,不偏不倚全部集中在皮德厚这一巴掌大的头顶之上。 皮德厚疼痛难忍,也顾不得捡那木通段了,抱着头就往远处逃去。他在林地中站定之后,用手抚摸着火辣辣痛的头皮,感觉到已经开始慢慢肿胀了。这个贱皮子,我今天又遭他暗算,吃了个哑巴亏。‘唉……’晦气…… 卜酒料是一边往下滑着,一边挥镰削砍,速度极快。只一会的工夫,树枝上缠绕的木通藤,几乎全部落到了地上,只是残留一些细弱的不可用之材,孤挂于枝梢上。他从人头高的地方就跳到了铺着数层树叶的林地上,对着躲在远处的皮德厚训斥着说道:“有你这么干活的吗?躲那么远,寻屎吃呐!” 皮德厚怕再中他的诡计,仍然处于提防状态之中。但嘴里还不得不回应着;“ 这就去……”可腿脚仍然踌躇不前。 卜酒料指着满地散落着的木通藤,大声说道;“赶紧过来捡,别偷懒耍滑,小心我揍你。” 皮德厚两眼不离他那张贱皮子脸,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了。他一边弯腰捡木通藤段,一边忿忿不平地说道:“你小子不地道,用青核桃砸我脑袋。” 卜酒料立刻把眼瞪了起来,用手一指反问道:“这棵老杨树上长青核桃吗?” 皮德厚一哆嗦,手中的木通藤没有装入麻袋中,又散落在林地上,他不敢言语,只好假装轻‘咳……’几下。 卜酒料随意走过去,用脚尖踢了一下皮德厚的屁股,追问着:“说!这棵杨树上它长青核桃不?” 皮德厚赶紧闪开,躲到一边,怕他没完没了,只好将屈气下压,老老实实地说道:“不长!” “算你聪明!”卜酒料哈哈一笑,拿起地上的麻袋和药镐,不再理会皮德厚了,转身就向林地的另一边走去。 皮德厚如同一只被老猫玩耍过,又特赦了的小老鼠,偷偷斜眼望着卜酒料渐渐远去的背影,嘴里狠狠地喷了一下:“呸!” 贾义刀在庙中仔细寻找了数遍,仍是没见那根毛的踪影,心里非常焦急,望着只剩一根毛的剑穗,叹着气,自言自语地说道:“哪去了呢?” 青石板缝隙中的那个河蚌又突显出光亮,在贾义刀面前立刻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小姑娘,声音细小,诺诺弱弱:“贾大师,那根剑穗让卜酒料给偷走了。” 河蚌瞬间幻化出一个小姑娘,令贾义刀很惊喜,虽然并没有听清那嘤嘤之言语,但在深深地内疚心里,随之也减轻了许多背负者的罪责感。他似乎已经忘记掉那根剑穗之毛的事,立刻欣喜若狂,蹲下身来,向前伸头俯身看着她,轻轻地说道:“恭喜你,你已起死回生。” 小姑娘脸上泛起艳娇的笑靥,依旧是喏喏地说道:“谢谢山神对我的庇佑!谢谢贾大师对我的关爱!谢谢丰少侠在我劫难时出手相救!之所以今天我能重新变回人形,这都是你们给予我的。” 当听到丰明烨时,贾义刀还是一愣。他虽然以后听说过这个师弟来看过自己两次,而且也在山神庙住了一段时间,可是由于自己碰巧不在家,都错过了与师弟见面的机会。但他是如何出手相救的这个河蚌呢?自己心里无从知晓,只好询问道:“他救过你?在哪里救的?” 贾义刀的追问使小姑娘的回忆又走进了那个寒冬的下午,卜酒料打算偷偷将她带走时……可恶的卜酒料!可恶的贱皮子!小姑娘想到这,脸上就挂起了怒容,愤愤地说道:“卜酒料趁你不在家,我在渡劫时想将我带走,他准备将我放在大酒瓮里让酒泡着我。若是放在那里面,我将万劫不复。幸亏此时丰少侠从梦源镇回来看见了,将那卜酒料赶走,我才度过这一劫。”说这话的时候,在她那小小的脸颊上,已经流下了晶晶的泪水。 短短的叙述使贾义刀两股愤恨之情融合到了一起。他对小姑娘说道:“我这就去找那卜酒料,新旧账一起算。”说完,便怒气冲冲地起身,一个急转,提剑就向庙门口走去。 小姑娘又轻轻一闪,变回了那河蚌的模样,继续在青石板的缝隙里,在无比枯燥中度着光阴,静心修炼着。 卜酒料整治完这个皮德厚,就走到一处灌木丛地带。他看到地上杂草较为茂密,就寻找起来,当看到几丛茂盛的蝎子草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快步走上前去,立刻蹲在这丛蝎子草旁,顺手从近膝的长筒靴鞋边的一个皮套里拔出一把小匕首。他小心翼翼地将匕首伸向这丛蝎子草的其中一棵,将其割倒。然后,迅速将它的嫩茎切割了三节不带叶子约二寸多长的段,放到离开这些草叶的地上。将药镐拿过来,在把的尾端,有一个凸起的小圆柱,用三根手指捏住圆柱体,使劲一拔,一个小木塞子就出现在了他的三指中间,铁梨木的镐把尾端显现出一个纵向的孔洞。他用那匕首挑着那蝎子草的茎段,逐个地放进那个小孔洞里后,再把那小木塞插入洞中塞紧,同时也将匕首插回原处。他这一套动作极为娴熟,一气呵成,中间没有思考与停顿,看来他这样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卜酒料脸上挂着一副嬉皮之容,向四周环顾了一下,寻找着下手的目标。此处是一片很大的灌木丛地域,灌木丛最高的能超过人头二尺多。在他搜寻的视野里,一个身影在前面数十丈外出现了。哈,这不就是那天给我那媒人,万大爷拴马、喂马的家人丛棵吗?好呀,你小子给我办了一件好事,我今天可要好好感谢,感谢你!他急忙向丛棵走去…… 丛棵在很远处就发现了卜酒料,心里一惊,怕什么来什么,他这贱鬼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呢?不好,昨天把那假表舅放进了院子,他今天一定是来报复我的,我可惹不起这贱鬼,赶紧躲一躲,他背起半麻袋药材,握着镐把的中间,就往远处的林子里走…… 卜酒料那是什么样的人,鸡窝里摸蛋,鸭棚里攥脖,都到手的东西,还能让你跑了不成。他也没急着去追,而是马上往地上一蹲,躲藏在密密的一小片灌木丛里,在等待着时机。 丛棵紧走一段之后,赶紧回头看看那卜酒料离他的距离有多远。这一看不要紧,后面人影不见。他心里就有点发毛,这贱鬼不会是和以前一样,又绕到我前面去了吧?他就停住了脚步,四处观察了一下,见此处周围静悄悄,没有一个人影。上次我被你给整治得,三天没起炕,这次我可不上你的当。我再返回去,让你在前面林子里等去吧。主意已定,就快步往回走,来到了刚才挖药材的地方继续刨挖着那防风…… 卜酒料等了一会,让那丛棵心情稳定下来后。便借助于灌木丛的掩护,悄悄地弓着腰向那丛棵的方向接近着。他如同一只捕鼠的老狸猫,轻手慢脚潜行于灌木丛之间。等到了离那丛棵还有两丈开外时,突然,一下子起身,向前窜去,数步后,就到了丛棵面前。 丛棵刚刚将那颗防范之心放下,被这突然出现的卜酒料吓了个正着。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不凑巧,地上正好有棵贴地半倒伏状的荆棘枝条,那尖尖的狼牙刺就毫不留情地扎进了他的皮肉里。‘哎呀’!一阵剧烈的疼痛,使他又原地迅速弹跳起来。 卜酒料嘿嘿一笑。该!谁叫你躲着我呢?哼!不是不报,你这一跑,我马上就来,这荆棘枝子给你了回报。他装作和个没事人一样,刻意故作惊讶之态,嘴里说道:“呀!火都上了房子,你还坐在棘了上看天。” 丛棵吃了个哑巴亏,心里那股怨恨之气,也不敢在贱皮子少主人这儿往外发泄,只能强憋着。他紫着个脸,一只手揉着被棘刺扎痛的屁股,嘴里不轻不重回着话说道:“你来的时候也不咳嗽声,我正在刨防风,吓我一跳。” 卜酒料走过去,用手一拎那麻袋,见只有少半袋,便斜眼看着他说;“怎么就刨了这么点草根子呀?我看你中午是不想吃饭了!” 丛棵连忙辩解着:“这防风它又小又少,不比别的采得多……” 卜酒料可不听他啰嗦,立刻将他的话给打断:“这防风遍地是,赶快刨。你要是不服,我刨给你看。”他说着话,把那左手里的麻袋往地上一扔,拎着镐就奔着前面三丈多远的一小块荒地而去。 荒地上有些异常,有不少各种动物的骨骸,白森森地散落在各处。有两个死的时间看其形态并不太久,是一头小鹿和一只狐狸,只是皮坍陷、肉腐烂,粘着部分皮毛的头颅都朝一个方向,面相非常狰狞,好像死得很痛苦。 卜酒料一怔,伸头观察了一会,断定没有人的骨骸后,就放心大胆地举起了钢镐,对着地上的数棵防风‘唰,唰,唰……’一阵猛刨,那钢镐在他的手中上下翻飞着。 丛棵看到卜酒料在刨防风,心里就不踏实起来。这个贱鬼,他定了要在不知什么时候耍鬼主意,我提防着点,别吃了他的亏。 事情有点奇怪,在没动镐之前,地上只是一些和别处一样普通的防风。可一顿猛刨之后,离他一丈多远处,竟然突显出一棵巨大的防风王。 当卜酒料看到一棵叶子和根茎比别的都要大出数百倍的防风时,脸现异常惊讶之色。哎哟!这棵防风它怎么比别的大这么些呢?这还是防风吗?别说我,恐怕我祖宗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防风! 这是一棵超大的防风,超出了正常防风的样子,它枝叶纵生,墨绿色,离地三尺有余,覆盖着周围八尺开外的范围,根已裸露出地面的部分现黄白色,高约二尺有余,粗约直径一尺五、六左右。它的周围竟没有任何杂草,只有一些枯骨残骸远远近近地分布着。 第32章 梦源寻秘,恩仇互混道士救俗: 卜酒料想借这棵大防风镇一镇那丛棵,让他知道世上只有我卜酒料能挖到这么大的防风,便喊道:“丛棵,你过来。” 丛棵听到那卜酒料在叫他,就把地上的麻袋背在肩上,手里握着镐把。他有些担心,怕受到整治,面色疑惑,脚步踟蹰,眼睛注意观察着动向,慢慢走了过去。他在离卜酒料三步远时,就马上停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那些动物在各处散落着的残骸。 卜酒料看到那丛棵一脸的警觉样,以为是被这棵大防风给惊的。于是,便往大防风那儿一指,无不炫耀地说道:“你见过这么大的防风吗?” 丛棵伸头睁大眼睛往前一看,地上除了那些恐怖的残骸外,就是一些普通的小防风,根本就不存在那大防风,基本上都没有自己背上麻袋里面的大。他感觉这贱鬼是在使坏水,可能趁他不注意搞点什么鬼花样,就淡淡地说了一句:“有本事你刨出来,和我麻袋里的比一比。” 卜酒料鼻子都要气歪了,这还用比吗?你拿命来比呀?于是,他脸一扭,眼一瞪:“你瞎吗?” “不瞎,眼睛很亮!” “不瞎,那你看不到这棵大防风?” “看不到,没大的。” “没有你刨得大?” “没有!” “我刨出来怎么办?” “你刨出来的,要是比我背上麻袋里最大的那棵大,我连叶子带根再外加一把泥,就地坐在这儿吃了它。怎么样?你刨一棵出来给我看看?”丛棵是一脸的不屑,想再整治我,没门。还大防风呢?空口白话,鬼才信你! 这不知死的鬼,他这是让我给治傻了,现在是脑浑,人傻,眼瞎。明明这是一棵巨大的防风,他竟然还口出狂言和我叫板。你吃!我刨出来你若不吃,我掐着脖子给你往嘴里送,这大家伙,保你三天也吃不完。吃不死你,也让你拉三天稀。卜酒料不再言语,便提镐上前,抡起胳膊挥镐就刨。 钢镐落地,‘轰隆’一声巨响,接着气浪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向四处扩散着。卜酒料的身体如同一块狂风中的毡毯,立刻飘飞了出去,一下子摔在一丈多远处的草地上。身上的衣服破碎了好几处,在部分破损处,能清晰可见已经皮破肉烂的肌肤。 那丛棵离得远些,但也没有幸免。这股气浪竟然将他抛了起来,而后,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接着又原地大头朝下栽落下来。幸亏他背着那少半麻袋防风起了作用,被他翻转的身体挡住了上飞的路线,在空中与他的身体接触后,先他一步落在地上,他的头也就一下子栽在麻袋上,身体也随之滚落在一旁,人也昏死过去了。 贾义刀正在四处寻找卜酒料,先走向庙前那荒地、灌木丛、树林子里,问了他的几个雇工,都说没看到。既然前面没有,那一定是在后面,他只好转身往庙后走去。还没到灌木丛时,就看到灌木丛里有一团巨大的绿光在辉闪着。职业的敏感性在提醒他,这是妖光。但随之又怀疑起来,这里距离自己住的山神庙不超过四里,这里怎么会有妖呢?我在这里这么些年,也没发现有妖呀?但怀疑归怀疑,既然出现了,就要去看看。于是,就加快了脚步。只见他踏草空行,道衣飘飘,瞬时就来到了现场。 这棵巨大的防风,现在又比刚才卜酒料看到时,又增大了许多。叶尖距地面有一丈五尺多,那裸露的根茎也扩大了二倍。它正颤抖着枝叶,将方圆的空气抽吸着,往自己的上空输送,使周围产生一个吸力气旋,将那卜酒料和丛棵往那巨大的根茎边上吸动着。 由于卜酒料是被轰爆的气浪平推出去的,只是外伤,并没有昏迷过去。他感觉到身体在气旋下向那大防风跟前移动着,知道这不是一棵真正的防风,是传说中的妖草。也不顾身上的剧痛,挣扎着往外爬着,想脱离这个致命的地方。可是不管自己怎样努力使劲往外爬,但都无济于事,虽然气旋不能快速地将他吸到那大防风面前,但也渐渐在后退着,他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双手十指紧紧扣入泥土之下,随着背后拖着的力量将他的身体慢慢移动着,地上留下了两道沟痕。 丛棵被冲撞的惯力把脖子挫了一下,已经脱了臼。撞击力使他处于短暂的昏迷状态,刚清醒时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向后移动,本以为是产生了幻觉,只是将两手捂着酸痛难忍的脖子,身体也就比卜酒料早一点拉到大防风的根茎边上。他虽然不敢转动脖子,但眼角的目光正好和那粗大的根茎相遇,‘啊’一声惊叫。直到这时,他才知道那卜酒料不是在骗人。 贾义刀立在五尺之外站定,眼睛看着卜酒料和丛棵。他不敢贸然出击,怕伤及无辜,脑子里想着制服这棵妖草的对策。 妖草也发现了贾义刀,便停止了枝叶的抖动,静等着和这个捉妖降魔的道士决一死战。 瞬间出现的贾义刀,使卜酒料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希望,渴求的眼神留在这个长脖道士的圆脸上。由于自己从小到大没少千方百计费尽心机地折腾过他,内心忽然产生了一种内疚感,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想别的了,保命要紧,就随口急切地喊道:“贾大师救救我。” 贾义刀心想,你就是不喊,我既然来了,也不能不管,等我把这棵妖草拿下后,再和你算总账也不晚。他手持‘桃木剑’,眼睛紧盯着这棵妖草,移动着脚步,手慢慢往前伸着,刃尖一道红光直逼那棵妖草。 卜酒料伺机而动,抓住这个发功前短暂的平稳期,手爬脚蹬,狼狈至极,向外快速窜去…… 那丛棵虽然脖子不敢动,但四肢和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就地往外滚,连续十几个翻滚动作后,已是筋疲力竭,脑子发胀,头晕加恶心也一起上来了…… 贾义刀之所以没急于进攻,主要是考虑到这两个人还在那妖草之下,怕发功时将他们连带受伤。当看到都撤出来后,就突然一个箭步冲刺,腹压屈气,平剑向那粗大的地上根茎刺去。瞬时,一道红光如同烈焰,迸发着火舌逼近了那棵狂妄的妖草。 妖草也不是等闲之辈,立刻将枝叶向下遮罩着根茎部分,同时叶片发出幽幽绿光,这光似丛丛箭镞,射向了贾义刀,也辐射着周围的一切。 伏趴在地上的卜酒料和仰躺着的丛棵,被这穿透力极强的绿光所伤及,身上如同遍布芒刺,一阵剧烈疼痛感袭来,两个人都不约而同颤抖了起来。 贾义刀看到枝叶往下笼罩时,就注意到这妖草要发威了。果不其然,绿光瞬间就闪现出来。他赶紧把‘桃木剑’在自己的前方,划出数道红白相间的螺旋轨迹,‘嚓,嚓,嚓……’一阵切割那绿光的声音响起,剑锋与绿光相交,那绿光纷纷向外飞奔而去。落在地上后,就是破碎的叶片。他不等那绿光散尽,立刻挥剑力劈,形成二道红白双色炫目的长长耀光,直奔那妖草从上至下劈去。 妖草不甘示弱,枝叶迅速上挺,带起一股突旋的飙风,卷起周围的枯骨、残骸、枯枝、落叶、泥土。形成了一股冲天的墨绿雾团,来迎击那下劈的光刃。 ‘嘭’,声音之大,震耳欲聋,杂物四飞,遮日蔽天。撞击所产生的气浪似狂潮摧高堤,啸声掠面而过,向远方奔去。 姿势各异依旧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如同狂风中的卷席,又被吹出数尺远,被一丛低矮的灌木丛给拦住。 贾义刀也不由被这强力的气浪,给推催着后退了两步。他收剑站定后,暗暗惊叹,一棵妖草竟然有如此的威力,没想到,没想到呀!面对这些纷纷而落的白骨骷髅,看来你这妖草是杀了不少的无辜生灵,是个杀戮心极强的魔鬼。他立刻抢步上前,侧身将带着寒冰之法的‘桃木剑’横扫过去。寒光白如绵雪,银气胜似秋雾,裹挟狂飙凄啸之声,向那妖草拦腰斩去。 那妖草刚才是拼了命去挡的,虽枝残叶碎,但没伤及心茎。面对着这次来势凶猛的‘桃木剑’,扭动着所有的枝叶面向着剑锋迎了上去,同时将体内水分也以雨雾的方式向外疯狂喷洒着。 剑锋首先与那水雾相碰,随着‘咔嚓嚓……’之声,冰屑乱飞,霜雾笼罩着剑极所涉范围内,接着便触及枝叶,又是一阵‘唰,唰……’声响起,枝叶先后被冻切削掉在地。‘桃木剑’也如强弩之末,最后距那根茎数寸远停了下来。 贾义刀立刻将剑收回,看着这寒刃过后残败的妖草。哼,此时此刻就是你的末日,未加多想,高举着‘桃木剑’,一道火光从天而降,力劈下去。 妖草做着最后的挣扎,用那残缺的枝叶向上托顶着,并且释放出一团白白的雾气。 ‘嚓’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桃木剑’由上而下,将那妖草劈为两半。妖草左右反向一倒,在泥土下的根茎里窜出一股数尺高的墨绿色的汁液,在那汁液里裹挟着一颗牙齿,这颗牙齿只是瞬间一闪,就飞向了远处。 贾义刀快速收剑,目送着那颗远去的牙齿,直至其不见了踪影,心里在默默地念叨着。师父呀!师父!您老人家现在在哪呢…… 卜酒料和丛棵已经吓傻了,两个人坐在那灌木丛旁,眼直,嘴咧,身体及四肢全都处于僵硬状态。只是那丛棵个脑袋歪靠在左肩膀上,脱臼使他的形态如同个脑栓病人样。 刻时,贾义刀将那‘桃木剑’背在身后,慢步走了过来。一看这两个人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妖草都死了,你们两个还装什么?就走过去,伸出双手卡夹着丛棵的脑袋,往上一提,‘咔’一声,那脖子就复了位。人也就站了起来,不过依旧是那副傻呆样。他又侧移两步,来到卜酒料面前,也用同样的办法将其提起来,不过这个脖子没有声响。他面对着卜酒料,他大声喝问道:“我那根剑穗呢?” 卜酒料和丛棵都呆呆站着,好像根本听不见似的…… 贾义刀瞅了两个人一眼,知道他们这状况是暂时的。你们在这先缓着吧,那毛我不要了!权当叫我师弟多拔了一根去!他不再理会这两个人了,转身就往山神庙走去。 第33章 突降天灾,鲇山血战义结金兰: 第三十三章 突降天灾,鲇山血战义结金兰: 数天后的一个清晨,雾薄云淡风轻,林翠草茵路泞。驮子队整装于因连阴雨天被迫滞留的金沙村。队伍在钱通一马当先带领下,头头骡子从住宿的店门口鱼贯而出,踏上漫长的南下之旅。负重驮运的几十头骡子,在这些马背上新老骑者的精心看护下,小心翼翼踏着‘咯吱’声不断的桥板,向另一端走去。 桥下的溪水由于连日降雨,加上昨夜又突降的暴雨,水量在急剧暴涨着,几近于桥面。洪水裹挟各种漂浮物,犹如暴虐的滚滚黄龙,以摧枯拉朽般的洪荒之力,翻着骇人心魄桀骜不驯的浊浪,声震两岸急泻直下,奔向源江。年久的木质结构金溪桥,在强力水流无情的冲击下,整个桥身在浪涛中颤抖着,连续不断发出阵阵‘咔咔……’长吟之声。它以弱小的身躯,竭力抵御着惊天浊浪连续不断无情的轰击,似乎随时都有垮塌下来的可能性。 队伍后面的丰明烨,过了金溪桥后,在行进的路途中,催马来到他前面不远处大弟子华正晨旁边,说道:“正晨,你到前面去带路,把钱通叫过来,我有事要和他说。” 随着声音,华正晨转脸向丰明烨看去,没有丝毫犹豫之态:“好的,师父,我立刻就去。”回应与催马几乎是同时进行的,胯下那匹白青马踏着有些泥泞的驮子道,向前而去。 丰明烨吩咐完大弟子后,随即手拉缰绳,将黄骠马停在路边,放眼向滚滚洪水的金溪河上游方向看去。他表情平静,脑子里却多种方案反复思考着,这次不为人知的驮运买卖中的那个大买卖,如何独自一人,到人鬼混杂险恶无比的金溪河上游溪峰岭,去把这宗买卖顺利完成…… 钱通走在最前面带路,裤脚和鞋子上已沾了一些黄褐色的泥水。他手拉着最前面的那头骡子的缰绳,不时回头观察着后面驮子队的行进距离,尽心尽力做着一个打头驮子手的职责。 华正晨骑马从后面快速赶了上来,大声说道:“钱通,师父有事,让你过去一下,我在前面带路。” “好的,我这就返回去。”钱通接到消息后,立刻转身,伸手抓过跟在他后面的那匹马的缰绳,调转马头后,翻身跃上了马背,赶紧催马往回返。一段时间后,就来到了早已停住马匹,等靠在路边的丰明烨面前。他顺手勒缰,将马匹停住,跳下马背。由于数月的相处,已多少知道点丰明烨的脾气,只是和颜悦色地相向等待着,并没有向其询问。 丰明烨看着眼前的钱通,用手指着金溪河的上游说道:“我有点重要事情,要到上面溪峰岭去。等我办完事后,直接翻过前面这座鲇鱼山,就到了山南边的沙水河。” 钱通的眼睛望着幽深苍翠的鲇鱼山,又看了看那浊浪翻滚的金溪河水,脸上便挂起一丝忧虑之情,嘴里轻轻应道:“噢,我知道了。” 他脸上那微微的变化,已被丰明烨所察觉到。心想,这个钱通,还真像块好料,锻炼个三年五载的,说不定能独当一面。他改变了准备让华正晨独自带领这段路的主意,临时决定由钱通负责带领,便吩咐道:“这段到君子谷的路,就由你领着驮子队走。一切事物,全部由你来做主。两天以后,我在君子谷镇子上等着你们。记住了,到君子谷时,去‘杏园梦’客栈找我。”说完之后,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向钱通递了过去。 “好的,我一定按照你说的办。”他这突然的决定,让钱通捉摸不透,虽然爽快答应了下来,也伸手接过了那锭银子;但眼睛一直在看着丰明烨,眼神里含有数分替他担心之情,迟迟没有催马往前走。 此行为没有逃过丰明烨那明察秋毫的眼睛,开口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没有什么别的,只是你独自一个人进入鲇鱼山,我有点担心。”钱通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关切之语,令人暖心。丰明烨对师哥全无妄以前的这个小跟班,印象又加深了一层,回应道:“放心,我只是顺便去拜访一位隐居的老前辈。”说着话,就一抖缰绳,微转马头,迎着滚滚而下的金溪河,沿着河边小路,逆水而上。 钱通在马背上伸长脖子,目送着丰明烨的背影渐渐远去。 对于队里暂时少了两个人之事,除华正晨外,其他的人皆不知晓。众人都在各处忙碌并观察着驮子队的每头骡子,根本不知道后面是怎么回事,也都急于赶路,没有理会。 其实丰明烨这次金溪河独自之行,是个秘密行动,外人内人均不知内情。他是给华熠去接黄货的,接完后,再护送到源海城交差。像这样的重头货,别的驮子队既接不了,也不敢接,更是货主不信任,或声望低又没有抵押金……因为大多数驮子头,没有这个金刚钻,是无法揽这样高档玩命瓷器活的。以前都是鬼人敢接,再以后就是全无妄勉强能接,现在就轮到了丰明烨。这样的货送一趟,最少也顶这次驮子队来回赚得多。 钱通接下这个临时驮子头的职务后,新官上任三把火,立刻在驮子队中就忙开了。他也和丰明烨一样,不知疲倦地前前后后来回跑着,既吆喝着骡马,又给人提醒着注意事项…… 现在是藏青锋殿后,他远远看到干爹丰明烨拨转马头向别处走去,脑子里一直在干爹要去哪里,这个问号中反复转着圈……当看到现在驮子队里,就钱通前后来回跑时,他那憨直的性子,即刻就在脸上显露出来。等钱通再次回返,接近他身旁时,就一侧头,对他调侃着问道:“通哥,你和个瞎眼蒙似的,来回转什么?不累吗?” 钱通一听,你这小子一贯不说正经话,去了孩子话,就是傻老婆话,再不就是噎死人的憨话。我今天是比以前丰爷带队时多转了几趟,你用得着这么损你通哥吗?太不够哥们意思了!我不拔下你几根傻毛,你能骑着那鸡毛上了天。钱通眼珠一转,立刻将马与他并排而走,侧身左手指着他故弄玄虚地说道:“你小孩子懂什么,这叫……”他特意将语音拉长放慢诱惑藏青锋,右手就偷偷地在行动着,那马鞭子也就伸到藏青锋背后去了,用鞭子稍触及了一下他的脖子,就赶紧收回了手,像个没事人似的等着看笑话。 藏青锋正挺着个脖子不服,想等钱通说完后,再和他理论。忽然,觉着脖子上很痒痒,好像有个小虫子在爬行。于是,他连想都没想,凭着知觉,抬手照着自己的脖子就是一巴掌,‘啪’,响得还挺干脆,嘴里恶狠狠说道:“该死的瞎眼蒙,我拍死你!” “哈哈……”钱通成功诱使藏青锋自己打了自己,赚了个便宜,脸上都笑开了花。他随手用马鞭子轻轻一扫马屁股,就往前跑了。 笑声和马匹的前跑,藏青锋也就如梦方醒,这才知道中了钱通的诡计,气得撅着嘴说道:“你等着,今晚上我给你那鞋里面,放上两个驴屎蛋子。”他说完后,又觉着不解气,突发孩子心理,抖着缰绳,催马匆匆地去撵那钱通。 马背上的钱通回头一看,这浑小子居然还追了上来。面对着此处较为狭窄的驮子道,他立刻心生一计,在超越傅千潇的时候,抬手指着一头骡子说道:“傅姑娘,那头骡子的绳子松了,赶紧停到路边重新系一系。” 傅千潇跳下马背,将那头骡子拉到路边,检查着数个绳扣,并没有发现松动的地方,她有些不解,又在重新检查着…… 此处路较窄,不断前行的驮子占了一半的路,这一半又被傅千潇占着,把刚追到此处的藏青锋给挡住了,他有些焦急:“潇姐姐,你弄好了没?我要过去找钱通算账!” 傅千潇正为没找到松动的地方在懊恼着,这又来了一个催工的,便没好气地说道:“要想快走,你飞过去吧!” 藏青锋刚才被钱通戏耍,现在又让傅千潇抢白一句,心里十分不快,委屈地说道:“你们都欺负我。” “我可没欺负你这个小孩子。” “欺负我,就是欺负我!你们都在欺负我……” “没有!” “我不在最后面了,咱俩换换地方。” “换就换,只有小孩子才怕后……” “我不是,你才是小孩子。” “哼……” 就这样,傅千潇的不服之气也上来了,将那头骡子归队后,便不再理那藏青锋了,自己骑马向驮子队的最后面走去…… 第33章 突降天灾,鲇山血战义结金兰: 驮子队在接近中午时分,行进到了一处非常险要的路段,这一段近一里多远的驮子道,是处在一片陡坡半山腰上的,下面便是滚滚的源江。由于连日的雨水已灌透了山上的土壤,山坡上有些地表浮水顺着山势,组成几道临时的溪流,急急向山下流淌着,在这临时溪流的冲刷下,不时往下滚落着大小石头,随着石头滚落的增多,那已经处于饱和水分的泥土也开始往下坠落,并且坡上的一些树木在无风状态下出现了树梢的抖动……钱通一看,感觉到情况明显异常,估计此处可能要出现大面积的滑坡现象,事不宜迟,便当机立断,大声招呼道:“后面的别往前走了,赶紧往后撤。前面的别磨蹭,快点走,怕是这山快要崩塌了。” 众人听后,一阵忙乱,同时快速拉着各自的骡子向两边撤去,将一字长蛇阵的驮子队分为前后两段…… 也就在驮子队前后两路,刚刚离开这处险坡路段不一会时,约三十多丈宽的山体,整体由上至下滑动着,从慢到快,随着狂滚的石头,倒斜的树木,呼啸而下。一时间,浊水、泥石、树木、将整个驮道瞬间掩埋,滑落物的冲击力越过驮道后,轰鸣着冲向源江。顿时,源江激浪四起,浊水怒翻。 数丈高的松软泥石和裹挟的杂乱树木,将驮子队一分为二,堵截塞在路的两处。也真凑巧,四男在前,三女在后。 钱通现在可真着了急,这可怎么办?我们过不去,她们也过不来。哎哟,这也不能等呀?他想了想,便冲着被隔在另一边的傅千潇说道:“你领着她们俩先返回金沙村去住下,我们先赶到君子谷后,再想别的办法。” 傅千潇也隔着这滑坡点说道:“你们先走吧,这里有我,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绕道过去。” 钱通心想,这鲇鱼山荒山密林的,往哪绕呀?有路吗?只有远在几百多里外的幽灵峡那一条路,那里可是远近有名的鬼窝,你们能过去吗?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天灾非人祸,也就只好这样了。他丧气得很,第一次当了个临时驮子头,就塌了山。我要是再有机会当第二次,能翻了江不成?他又嘱咐着:“别乱走,这里树林子很密的,迷了路就完了。” “放心吧,你们赶紧去君子谷,别啰嗦了。丰爷在后面呢,他一会儿就会回来的。”傅千潇可不知道丰明烨要在上游翻越鲇鱼山。 事到如今,钱通也不能再隐瞒什么了,况且丰明烨走的时候,也没说这事不能对别人说。他就对着滑坡的那面的傅千潇说道:“我们先走了,你们也不要等丰爷,他不走这条路。” 傅千潇、万从雪、周惜彤三个人听了这句话后,顿时,全都心里凉了半截,个个脸上瞬时就突显出惊讶之色…… 傅千潇于无奈中,弱弱地问道:“那丰爷他从哪去源海城?” 钱通没有办法,只好如实说道:“他从金溪河的上游,翻山走小路,你们赶紧走,晚了黑天前到不了金沙村。” 被这塌方山体阻挡住,加上知道丰明烨不会随后跟来时,傅千潇一时还不太适应这突变的情况,心情也微微有些凌乱。不过事已至此,自然之力不是谁能回天改变的。她不再问,那一边还没走,焦急向她这面看的钱通了,自己在仔细查看着,一些骡子驮货的架子有无偏移,做着回程的准备。 被困在这里,万从雪更是着急,自己一个大家闺秀,根本就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回那金沙村又不知要等多久。霎时,她就愁上心头,皱起眉来,心里在暗暗埋怨着丰明烨。哼,这个没有心肺的汉子,竟能把我给扔下不管了。面临这样的困境,更是束手无策,只能用无助的眼神看着傅千潇。 周惜彤在火蚁山‘焚情门’住了数年,对于这种乡野环境,还是比较能适应的。只是这些驮运货物的骡子,使她头疼,上下驮子不说,还要喂草料,或是到草场上去放牧,麻烦得很。再说也不熟悉这拉驮子的方法,观察不出货物的偏斜歪正,更不知道磨没磨着骡子的皮肉,观察不出绳索的松紧程度…… 傅千潇现在就是这三个人的头,两个外行,一个半外行,三匹马,外加二十三头驮着货的骡子,这些都归她管。她将最后面的几头骡子都调过了头,往回赶去,打算到那离着有近半天路程的金沙村住下。 她们往回走,走了十几里后,出现一条与驮子道南北斜向的小路,这路引起了傅千潇的注意。南北走向?她仔细观察着此处的驮子道,往源海城走的是偏东方向,正常说,源江城到源海城基本上是南北方向。显然,这里沿源江而修的驮子道是弯了很大的一个弯,她以前从这里走过,在印象中这里的驮子道应该是个u形。她停住了马,向着两边丛林茂密往山坡上延伸的小路看去,有些足迹虽被昨晚的暴雨抹除,但还留有残存痕迹,说明这条路有人在行走。 万从雪见到她停了下来,在看着那青翠的群山。心里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看山景,我都要急死了…… 傅千潇观察了片刻,对周惜彤说道:“彤姐,别往前走了,将所有的骡子都停下,咱从这小路上走,看看能不能翻过这座鲇鱼山。” 周惜彤正骑马往回带路,听她这样说,就赶紧勒住了马缰绳。后面的骡子也都自然而然,头尾相接停了下来。她脸上挂着疑惑之色:“潇妹,那又窄又陡的山路能行吗?” “试试看吧,要是实在不行,咱再返回来。”傅千潇说话间,已经将数头骡子赶上了这条山路。 周惜彤也赶紧过来帮忙,一头头地帮着调转着方向…… 万从雪本来骑马的技术就不佳,根本不敢在马背上完成这样的动作。但她脑子聪明灵活,这几天已经注意并观察到,整个驮子队前面需要一个领路的。别的帮不上忙,在前面骑着马,带领个路,还是应该能够做到吧?于是,便自告奋勇说道:“我去前面带路。”说话间,已经抖缰绳催马往前走了。 “小姐,赶快回来,你不能去带路。”周惜彤急了,她怕万从雪有闪失或出现意外,无法和叔叔周洪全交代,更没法面对万家人。 万从雪这次没听周惜彤的,她叹了口气说道:“这么些骡子,又是山道,潇妹她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我又帮不上别的忙,只能在前面带路。” 面临的困难情况,这是有目共睹的。于情应该劝阻,于理不该阻拦,周惜彤正处于这个十字路口处……她看着跑前跑后已是满脸汗水的傅千潇,也就不好意思再开口阻拦了,只好放弃,嘴里嘱咐道:“小姐,你可要小心呀,骑在马上一定要坐稳了。” “万小姐,你在前面带路,不要走得太快,山坡稍微有点陡,快了这些驮货的骡子跟不上。彤妹,你在后面照看着,注意别把骡子落下。”特殊环境下,傅千潇这个临时驮子头,也就当仁不让履行其职责,毫不客气地下达了指令。 “噢,知道了,有不对的地方,你再告诉我,我一定按你说的办。”万从雪的话,的的确确是发自于内心。 周惜彤看小姐都这样说了,也不好不来上几句:“潇妹,有不对的地方,你尽管说。我们俩,都听你的。” 傅千潇叫她两个人这几句话,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脸红了:“唉!但愿苍天保佑咱们,能从这条小路上,翻越过这座鲇鱼山去。” 这座鲇鱼山大体东西走向,横亘于方圆数百里范围,由数十座小山脊连接到主体山脊组成,总体山势在金溪、沙水河、源江的包围中,金溪与沙水河呈八字形被鲇鱼山隔开,并各自分向流入源江。山势虽不高大,但也不缺峭壁奇峰,更是林木繁盛。 就在傅千潇领的这个驮子队,向山脊缓慢行走时。远处,在一棵高大马尾松树的枝杈上,坐着一个没有鼻子的人,双脚下垂,隐藏在这棵树深绿色浓密的针叶里。他紧紧抱着树干,在绿绿的松叶空隙里,面向远处那小路上观察着。当驮子队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时,那双鹰眼立刻闪出充满惊喜的亮光。 驮子队继续缓慢往山坡上走着,骡子们紧绷着蹄步,一头挨着一头,将小路上留下的密密麻麻蹄印,甩在后面。傅千潇来回巡视着骡子的货架,如果发现问题,就及时跳下马来,尽快解决掉存在的隐患。然后,再骑上马,催赶着由于停顿落后了骡子,让它跟上驮队。 万从雪骑着马在前面领路,由于不熟悉整个的驮子队行进速度,不时地冒着坠马的危险,回头看一下后面的情况,再调整着自己行进的速度。 周惜彤更是手忙脚乱的,就怕有骡子掉了队,在后面五头骡子的驮子上各捆上一把青草,不时回来数点着,生怕丢落下某一头。 第33章 突降天灾,鲇山血战义结金兰: 马尾松树上那个没鼻子的人,以居高临下位置,两只眼睛对下面远方行进的驮子队,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疑问也就接踵而至,怎么会是三个姑娘呢?这里也不是驮道呀,她们的胆子可真够大的?他凭着自己的直觉,猜想后面必定有男人跟着。也就耐着性子,又在树上多观察了一会。可是眼看着驮子队就要走过来了,就这三个姑娘,并没有出现另外的人。他快速地滑下树来,从密林中跑向那转了一个弯的山路,向山顶那片叶子嫩绿色的灌木丛急急奔去。 灌木丛是接近鲇鱼山顶部的缓坡边缘地带。鲇鱼山绵延的主山脊,横亘于东西方位几百里长,在别处大部分地方都很陡峭,唯一此处这一点的区域,却是一处矮于两边山脊的椭圆形平地,这里也是此山脊最为平坦的地方,仅此一处。在这里,整个山脊是一片方圆近百丈的嫩绿草场,那条山野小路,也从这草场的中间穿过,向南面的山下而去。草场的近边环绕着低矮的灌木丛,嫩枝绿叶中有一些破蕾待放的粉红色花骨朵。 没鼻子从下面的山路上,约二三里处,气喘吁吁地跑上来。他两眼不时观察一下自己所处的位置,在路边一片非常密实的灌木丛处,闪身钻了进去。 这里一片灌木丛里面还藏着三个人,他们个个都随意蹲伏在地上,一副悠闲状态。他们是早些时候,由西侧不远处山峰下的乳石洞里来的,那个乳石洞也是他们四个人常住的地方。 三个人看到没鼻子钻来了后,顿时喜悦之情出现在脸颊上,半个多月都没见到来个买卖,难道说今天要开和?呼啦啦,全都起身站了起来,充满期待的眼光一齐向他看去。 这三个人,长相较为独特。其中一个身材微胖,中等个头,头顶光溜溜,只有两个鬓角和脖子上面的后脑,有为数不多的几缕头发,其他处的头发早已脱落殆尽,是个名副其实的秃瓢。 另一个瘦瘦的,个子不高,在那由字脸上,有一双带着玻璃花的眼睛,那两眼中的玻璃花是一大一小,格外显眼。 另一个是个矬敦汉子,方脸大耳,尤为出众之处,就一张大得出奇,咧到耳根的蛤蟆嘴,样子长得很滑稽,手脚粗短,如同个大癞蛤蟆。 没鼻子长了一副呆傻像,中等身材,脸色灰黄,特点极其明显。他喘着急促的气息,胸脯起伏着,站到那秃瓢面前,囔言囔语地说道:“报,三当家的!前面来了个驮子队,二十三头骡子,驮的不知是什么货。还有三匹马,马上是三个极其俊俏的姑娘,就是她们在押送……” ‘啪’一声清脆耳光之声响起,把他禀报的话语给就此给打断。从这个响亮的声音判断,愤怒中的秃瓢,手上是用了不少力气的。再看那只划过脸腮后的手臂,仍然是余力未消,把打人者自己,也晃得不由自主身体侧转了一下,嘴里连骂带训斥:“你个囔货,你眼里又不长玻璃花子,这条山路上有拉驮子的吗?还仨姑娘?你怎么不说七仙女来了呢?我们在这里是劫那带黄货的,知道不!” 这冷不防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将没鼻子打得是晕头转向,身体也差一点就转了一百八十度。右手打左脸,结实得很;左手捂左脸,正好又合适。没鼻子不敢怠慢,赶紧捂着脸,转了过来:“哎呀!三当家的,你使这么大劲干什么?就是驮子队吗!就是三个姑娘吗!”他怕再挨打,眼睛紧紧盯着秃瓢的手,边说,边往后倒退着。 蛤蟆嘴不失时机,赶紧上前一步,两眼极其异常光亮,盯看着没鼻子。即刻,大嘴一咧,一副极其迫切的样子,急忙追问道:“真是仨漂亮的大姑娘?你小子没看错吧?” “爱信不信!不信,你自己去看去!”没鼻子侧目狠狠白了他一眼。本来挨了重重一耳光,就窝火加丢脸,蛤蟆嘴的质疑更使他愤怒。于是,便没好气地给予狠语回应着。 一旁的玻璃眼,卷舌舔着嘴角,也紧跟着凑上前来,腰微弓,把脖子使劲往前一伸说道:“劫了她们,咱可就发了,还能人财两得,比那不知猴年马月能劫点金末子可强多了。” “净想好事!她们腰间可有两把利剑,搞不好,你小子也和我一样,也能少个鼻子。”没鼻子还是有顾虑的,他无论处在何种境界,那切肤之痛带来的心理阴影无时不现。 秃瓢不愿意听这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言行。他上前一步,瞪着两个泡子眼说道:“她们腰里有剑,那你腰上挂的是烧火棍吗?”他‘唰’一声,将腰刀抽了出来。 ‘唰,唰,唰’三把腰刀相继握在蛤蟆嘴、玻璃眼、没鼻子的手中。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三当家的一拔刀,这就是决定要行动了。 是各就各位,立刻分散开来,就地寻好位置,趴伏在干、枝、叶皆刺的灌木丛里。他们每个人的两双眼睛,全都紧盯着前面那条小路,就如同要伏击猎物的狼群。他们手握刀,脚蹬地,期待着猎物早早地出现,等待着头狼的出击指令。 驮子队继续缓慢地往前行走着,密林已渐渐稀疏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这片嫩绿中带有粉色花蕾的灌木丛。时间不长,先头驮队的骡子,就穿越过并不宽的灌木丛地带,已到达了草场的边缘。万从雪往前一看,蓝天下是一片生机盎然,如梦如幻茵茵翠嫩的平袤原野。目极远处,山势开始往下倾斜,仰视山顶那焦虑困惑意识,已被前进的步伐踏在脚下。她脸舒眉展,高兴的心情使她在马背上有些异常兴奋,不由高声地说道:“你们俩快来看,咱们到山顶上了。” 傅千潇听到这个喜讯,立刻催了几下胯下的马匹,急急向前赶了一段路,来到万从雪身旁。当看到这片春季嫩绿的草场时,内心由衷地感叹,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出如此奇妙景象。这里的山顶竟然是这么广阔平坦,而且还不长一棵树,到处都是肥嫩的茵茵青草。放眼望去,在西斜的阳光下,整片大草场如同一块覆盖在山脊的绿毯。 万从雪已经被这如画的景色所陶醉,饥饿,疲劳,烦恼……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被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给消除掉,嘴里情不自禁地说道:“呀!这里的景色可真美呀!太美了!” 周惜彤隐约听到了万从雪的说话声,在惊喜心的驱使下,也顾不得照看后面的那些,处于半掉队状态的骡子了。她随手轻轻用鞭子扫了一下马屁股,也急三火四地催马赶到仍在草地上慢走的万从雪身边。来到这里后,她用极其佩服的眼神,看着旁边马背上的傅千潇。真没想到她小小的年纪,竟然能有如此丰富的知识,带领驮子队到达了这鲇鱼山的主山脊,这要是下山后,肯定会寻到通向源海城的驮道…… 趴卧在灌木丛里的秃瓢,经验还是很丰富的,并不着急行动。他瞪着那双泡子眼,始终盯着万从雪头上那枝黄灿灿的金钗子,嘴里在小声念叨着:“金子,金子,她有金子。” 趴在各处的同伙,虽然听不清那念叨声,但眼睛随着金钗子的出现,都比平时亮了许多。就连那双花的玻璃眼,其眼中的亮光,将玻璃花比得淡弱了许多。 随着整个驮子队全部都进入到草场以后。秃瓢觉着时机已到,他如同一匹头狼,猛地站起身来,手用力一挥,下达了无声的进攻指令。 ‘嗖,嗖,嗖,嗖’,四个人手提着在夕阳照耀下闪着亮光的钢刀,呈扇面形围了过来…… 驮货骡子们,被这些突然蹿出的恶人惊吓到了,驮着货物不顾一切各自四散着,奔向了这大片的草场里…… 这突如其来的险情,使处于兴奋状态的三个人同时一惊,脸色骤变。万从雪受到惊吓最严重,她从没经历过这样的阵势,在马上晃了几晃,一下子就滑落到了草地上。幸亏有柔软的青草铺垫,要不还真够她受的。 傅千潇与周惜彤反应极快,几乎是同时将利剑出鞘,手握长剑,注视着这四个围拢过来的人。 万从雪的突然落马,令两个人顿时心里一紧,都怕这大小姐受伤,也先后跳下马来,立刻围靠在她的身旁……此时,扇面围拢过来那四个人,个个都带着嬉皮之相,已经距离她们数尺之遥了。 秃瓢左手往下一压,暗示着。四个人在形成一个大半圆后,随着手势全都停住了脚步。这四个人,虽然每个人面容及眼睛大小样式不同,但看她们的眼神却极其相同,全都带着一种色狼特有的眼光。 局势紧急,容不得多想。傅千潇反被动为主动,立刻上前一步,长剑反手胸前一横,怒视着这几个人。嘴里问着:“你们是谁?” 第33章 突降天灾,鲇山血战义结金兰: 秃瓢根本就不把仨个人放在眼里,觍着脸,极具赖皮相,张嘴嬉笑着,露出满嘴黄灿灿的金牙。然后,他哈哈大笑着说道:“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你们个顶个长得是真好看,哥哥我怕吓着你,不敢说出名来。” 其余三个人也助纣为虐,一同咧嘴大笑起来,‘哈哈……’他们每人嘴里都镶有数颗金牙。 这几个人长得奇特,模样古怪,行为反常。万从雪不看则罢,一看心里更加害怕,吓得站不起来,躲在周惜彤的身后,身体不由颤抖起来。她脑子中已经将这四个人,与听故事中的妖魔鬼怪联系在了一起…… 周惜彤也被这几个满嘴金牙的人形象所迷惑,他们是谁?怎么个个都长得这么奇特?竟然在这荒山上劫道…… 傅千潇好像并不惧怕这些人,他杏眼怒瞪,朱唇剑语:“报上你的名,江湖之人,剑不沾无名鬼的脏血。” 秃瓢一脸的坏笑,头摇,身晃,腿摆,手抖刀。你这是瘫子劫道坐着喊,放血之事还轮不到你。他左手由前而后摸过那没有一根毛的亮光头顶,神气十足地说道:“小姑娘,你站稳点,我说出来后,别吓坏你,山爷我们这些人,就有一个共同的名。”他看着傅千潇,不往下说了。 傅千潇用眼角扫视着距离丈外之远的秃瓢,嘴角挂起几分鄙夷的讥笑,特意用脚狠狠跺了一下草地说道:“我等不及了,说吧!” 秃瓢眼睛扫向万从雪头上的金钗,心却在波动着,虽说这三位姑娘都面如桃花异常俊俏,但还是各有不同。这两个拿剑的,脸上明显有些阴冷,特别是刚说话的,不但阴冷,还有杀气,看来我不把她们吓倒,她们是不会服软的:“听好了!我们这些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噬名金鬼,噬金鬼!”他说话间,左手一指自己的嘴,显出一副极其得意的面孔来。并特意将嘴唇上翘下拉着,露出嘴里黄灿灿的金牙。 其余的那些人晃刀、扭腰、跺脚,也一同跟着起来了哄:“噢……仨妹,四哥,少一个妹,多一个哥……” 傅千潇杏眼射出一种冷冰冰刺骨的寒光,左手一指面前这几个人,声似啸风摧危雪,言如至尊发口令:“闪开!赶紧走,剑刃无情,生死一瞬。” “你无情,哥有意,小的们,给我上。先抓人,再捉马。”秃瓢现在目空一切狂妄至极,根本不在乎傅千潇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她手里那把长剑在他眼中,就是一根绣花针,就是一支银钗子,是拿着装门面讨好男人吓唬小孩子的。 先下手为强,晚了抢不到姑娘。蛤蟆嘴得到老大指令后,随手立刀,第一个就蹿到傅千潇面前,大蛤蟆嘴一咧:“我先抱一抱。” 那玻璃眼启动稍晚差了半个身位,嘴里说道:“别和我抢!”也紧随其后横刀紧逼过来。 周惜彤一看,形势处于危急之中,赶紧也抢前一步,将那把黑背青峰的玄悟之剑向前一指说道:“不怕死你们就上。” 秃瓢内心更乐了,好,好,好,有刺的都留给手下的,我就要后面那个没有刺的。他依旧嬉皮着脸往前猛蹿,嘴里挑逗着说道:“我就不怕死,来,来,来,我与你比一比,看看你能不能咬着我的嘴。” 没鼻子站在原地没有动,以往的经验告诉他,箭射出头的鸟,曝光早,不会好。他只是将眼光扫来扫去,极力在寻找着合适的机会。 傅千潇挥剑横扫先冲到面前的蛤蟆嘴,剑锋在西斜的阳光下闪耀着一弧白光,带着啸风就奔他的腰部划去。 蛤蟆嘴被这快如闪电的剑锋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一撤,反手拿刀刃去挡那剑锋。 傅千潇怕自己的剑锋与那刀刃相撞受到损坏,手腕急速一抖,双锋就变成了上下状态,剑脊也就迎向了刀刃,‘嚓、啷’两种音响同时传出,剑脊与刀刃撞接处火星四溅。 蛤蟆嘴只觉着手腕一阵麻痛,手一抖,差一点就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心里暗吃一惊,呀,长剑力道这么足,这小姑娘难缠,我可要加倍小心。他双脚在连续做着后退动作,无意间,眼光就扫到了自己的刀刃上。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只见那钢刀的锋刃,出现了一个两寸左右的缺口。 玻璃眼在傅千潇进攻时,他离那蛤蟆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当她的剑与刀刃相撞那一刻,他正好赶到,立刻小步一冲,横刀就扫。由于爱美之心的缘故,心没用在战斗上,眼光游离,刀飘力弱,只是想吓吓这娇嫩俊美的小姑娘。 傅千潇借着刚才挥剑的步伐,又是一个箭步,侧身出剑,剑尖辉闪出数道不规则的螺旋轨迹,令人眼花缭乱,直奔那玻璃眼的肋下而去。 玻璃眼根本没想到她这些招数,都是一气呵成具有连贯性,在自己刀锋扫空的同时,肋部就全部暴露出来。‘噗’,剑入肋下接近一尺多深,因是运用内功旋转着刺的,进入胸腔后切断数根肋骨,连肝带肺全都受到牵连,留下一个半月形的伤口,血如泉涌。他惨叫一声,晃了好几晃,终于栽倒在草场上。腿蹬手抓嘴里还做着最后的哀嚎…… 蛤蟆嘴脸色剧变,冷汗瞬出,硬着心,咬着牙,瞪着眼,又挥着刀用力向傅千潇斜劈过来。 傅千潇收剑退步,闪躲开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两个人你来我往,又战在一起…… 周惜彤正和那秃瓢过第一招时,玻璃眼的惨叫声就传了过来。两个人的情绪都受到这声音影响,手里的刀与剑也下意识虚晃了一下,只是稍微一碰,就各自后退半步,注视着对方的举动。 秃瓢还是很老练的,很快就把情绪稳定下来。玻璃眼现在生死不明,他凭着感觉和传过来逐渐低弱的惨叫声音,已经大体知道了,可能这小子命难保住。哎呀呀,这些小姑娘还真就不凡,棘手得很哦,不下狠心是不行的。能抓活的,就抓,实在不行,就放倒,宁可下死手,绝不带着伤痕走,看来今天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现在可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既然已经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又劫了错误的人物,将错就错,一错到底,错不至死,不罢休。他举刀力劈,寒光冷风一起由上而下,向周惜彤头顶劈了下来。 面对着这来势凶猛急速下劈的刀锋,周惜彤往左面侧身闪过。她随即不失时机,挥手就是一个强扭生瓜,剑锋就划向了秃瓢的脖子。 秃瓢往下一蹲,剑锋就擦着秃头顶而过。秃瓢心想,你这是有意让哥哥我吃不到今天晚上的饭呀,够狠的,好厉害的剑法。他丝毫不敢犹豫,立刻起身横刀就向她扫砍过去…… 两个人你闪我躲,打得不可开交…… 没鼻子一看机会来了,立刻弓身前蹿数步,赶到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万从雪身边,随手出刀,一道白刃就闪现在了万从雪面前。 在那没鼻子往前蹿步时,傅千潇的剑尖,已经接近了那已无还手之力的蛤蟆嘴胸前了。没鼻子的举动,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赶紧收剑,快步向万从雪那里冲去,可还是晚了一步。 没鼻子抢先一步,将腰刀往万从雪的脖子附近一横,高声要挟着:“你们都把剑放下,不放,我就先杀了她。” 周惜彤也早就察觉到了没鼻子的这个举动,赶紧往回撤步,与此同时还要全力伸臂,将玄悟之剑逼指着秃瓢,防止他抓着破绽发起进攻,这样她就比傅千潇晚到一步。 没鼻子见两个人手中的剑都没放下,再次高声发出了威胁的声音:“你俩听到没,放下剑,要不,我可真要动手了!” 霎时的沉默过后,在万分无奈的情况下,周惜彤只好悻悻然将手中的玄悟之剑扔在地上。她实在于心不忍自己多年相伴的万大小姐死在那刀锋之下,哪怕是死,自己也要陪着。 已无心恋战快到山穷水尽之时的秃瓢,此时被没鼻子这个要挟的举动,给激发起来旺盛斗志,仿佛希望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他高兴极了,立马就上前一大步,用脚踩住丢在地上的剑脊,高声说道:“哈哈,你个囔货,关键的时候,还真起了大作用。”然后,侧目扫向了傅千潇,以命令的口气说道:“那个小姑娘,你也赶紧放下手里的剑。” 刚才战斗的时候,蛤蟆嘴已无退路,绝望中把眼睛都闭上了,就等着那剑尖刺进胸膛见阎王时刻的到来。突然之间,局势忽然翻转过来,使他又看到了生存的希望,虽然那颗已经不受控制不停突跳的心,还在剧烈跳动着。但傅千潇的离开,也给了他喘息的机会。站在数步之外的他,嘴里在大口吸吐着气体,极力让那出窍的三魂六魄,重新回归于自己身体…… 第33章 突降天灾,鲇山血战义结金兰: “放下剑!”秃瓢又在高声恶狠狠催促着,那双眼睛始终没离开,已经将长剑扔在地上侧身面对他的周惜彤,怕她施展拳脚来个突然袭击。 “放下!再不放下,那我可就,真动手了。”没鼻子囔声囔气的话语是那么的刺耳,犹如催命的咒语。 万从雪坐在地上,一脸焦急样子看着傅千潇,虽然声音颤抖,但语气很坚定地说道:“别听他们的,千万不要放,不要管我……” 傅千潇用眼扫视着周围这些人的脸,低下了头,狠了狠心,将手中的剑特意向没鼻子面前的草地上扔去。 没鼻子看到划过一道弧线坠落在草地上的那把长剑,顿时,眉开眼笑,俯身就去捡…… 傅千潇就在他弯腰的那一瞬间,步如飞箭,一下子就窜到没鼻子面前。突然飞起的右脚,正中没鼻子的裆部,在这瞬间极强爆发力的作用下,他的整个身体如同被抛起的一捆稻草,一下子就从万从雪的头顶上飞了过去。紧接着‘扑通’一声,摔落在草场上,双腿如弓,整个身体蜷缩着,嘴里往外大口倒着气。就在身体飞出去的同时,他手里那把刀也撒手甩落,刀在半空中被傅千潇接住。她随即就是一个急转身,那把刀就又飞了出去,直奔数步外还没平息下来气息的蛤蟆嘴。‘噗’一声闷响,正贯穿心脏,由前胸进刀,后背蹿出了刀尖。 “啊!”瞬时间撂倒了两个人,把秃瓢吓愣了。张着那金光闪闪黄灿灿牙齿的嘴,还没回过神…… 周惜彤抓住时机,一个箭步,就到了他跟前。双掌呈散指状态迅疾前伸,直击他的前胸,这绝情断丝双掌,用的是指掌全力,发的是搏击内功。 ‘嘭’,秃瓢的身体随着声音腾空而起,又连接着‘噗’的回应之声,落到了草地上。刀也飞了,衣服也破碎不堪,胸前呈现出裸露状态,有两个紫色的手掌印,特别之处在于那放射状的指痕,现出清晰的黑紫色。他瞪着眼睛,喘着粗气,受伤的身体已经使他无力再爬起来。 周惜彤脚尖一挑,自己那把玄悟之剑就轻轻飞起来,顺手就接住剑柄,几步就来到了秃瓢面前,将剑尖一下子对准了他的心脏部位,闭着眼睛往下刺这无招无式随心起意的一剑。可这手总是不听使唤,先是软弱,而后又颤抖着,受杂乱思想意识的干扰,犹犹豫豫,迟迟钝钝下不去手…… 秃瓢已经绝望了,看到周惜彤来到他的面前,立刻把眼睛闭得死死的,等着那个魂飞时刻的到来…… 傅千潇将长剑握在手中,目视着这一切,见她迟迟不肯动手往下刺,便快步走了过去。她看着手在颤抖着犹豫不定的周惜彤,立刻一侧身,手中的长剑如同流星追月,‘哧’的一声,从腋下肋部穿进了秃瓢的胸膛,随手拔剑转身,向万从雪走去…… 她瞬间的举动,完成得如此飘逸潇洒,像是闲庭信步中做了个小小的游戏一样。周惜彤站在那喷射的血雾旁有些吃惊,俊秀靓妹傅千潇她…… 浓重的血腥,骇人的场面,使坐在地上的万从雪颤抖得愈加厉害了。她不敢看周围那些,躺倒着面目狰狞血浸衣衫的尸体,两只眼睛紧紧地闭着,面色苍白,一副呆恐之状。 傅千潇低手将长剑压在草地的丛叶之上,翻来覆去来回擦拭了几下,将剑上残血清除掉。她随手将剑插入剑鞘内,小步走过去,轻声说道:“万小姐,没事了,你起来吧。” 这时,周惜彤也提着玄悟之剑走了过来,她努力地抑制着自己波动起伏的心情,不去回想那长剑刺胸之声,极力在意识里忽视这些死亡人的痛苦遗容。她来到万从雪面前后,将那把滴血未沾的玄悟之剑插入剑鞘里,俯身将她扶起来,并极其关心问道:“小姐,你没被伤着吧?” 万从雪站起来后,首先一把拉住傅千潇的手,激动地紧紧攥着,流着眼泪说道:“潇妹!是你救了我……” 傅千潇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语:“万小姐,要不是彤姐,力敌那个秃脑袋头领,以我一己之力是不行的。” 万从雪又用左手拉起周惜彤的手说道:“谢谢你们俩,你们对我恩重如山,我万从雪发誓,无论何时,我心表如一,永不背叛。” ‘唉’!傅千潇也感叹了一声,又将另一只手覆在万从雪的手背上,情有所动地说道:“人海茫茫,相识本是缘分。万小姐,你不必发誓,我只是在做一个护送货物驮运人应做的事。” 周惜彤也把另一只手搭在万从雪手上,千头万绪在心里翻转起伏,为没保护好她在内疚自责着:“我辜负了我叔叔对我的期望,没保护好你,小姐!我对不起你!” 万从雪将两只手慢慢向一起移动,终于三个人的手都靠在了一起。她动情地说道:“我有个请求,不知你们答不答应?” 两个人不明就里,脸上瞬间显现出一丝疑惑之色,几乎是异口同声在问着:“请求什么?” “你们不要叫我小姐了,咱们现在就对天结拜吧,从此以后,咱三个就姐妹相称……”万从雪晶润的眼里饱含着无限真情,起伏的胸膛波动着热血诚心,肺腑的话语,都难以表达着自己这倾心的实意。 “这……” “这……” “就这么定了,我比你们大,我是大姐,惜彤她稍小点,你千潇最小。记住了,以后叫错了,我可不答应哦!”由于两个人围护在身边,万从雪恐惧感减轻了许多,人也开始变得精神起来。 在这种生死刚过的时刻,是每个人的真切心灵最易爆发的时候。傅千潇也已泪湿眼角,手往下压了压,发自内心,亲亲地叫了声:“雪姐!” 周惜彤明显感到合在一起的手,在相互传导着内心真挚之情,泪珠挂上了脸颊,也把手往上一提顿:“雪姐!” 万从雪的双手顿时觉着上下的暖流在向她的手传递着,并且在继续通过臂膀向心里传输着。她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彤妹!潇妹!” 而后,三个人的手久久叠在一起…… 骡马们在这些人打斗时,早已四散而逃,不过由于这草场诱惑力极强,它们都驮着货物跑出一段后,就贪嘴地吃开了这嫩嫩可口的青草,也都三三两两围靠着,争先恐后地抢食起来…… 傅千潇她们也就没费多大力就将骡子归拢到了一起。这时,太阳带走那最后一抹余晖,也就滑下远方的高山。 万从雪看着傅千潇问:“潇妹,天要快黑了,咱走吧?” 傅千潇并没有着急,看了看草场中间那条下山的小路说道:“先别急,咱先吃点饭,喝点水。在咱吃饭时,把这些骡子、马也往道边草场赶赶,让它们再吃点青草,我估计下山的路可能不近。彤姐,你往左赶,我往右赶,咱俩隔一头,就给它换个方向,这样它们有草吃,不会走太远的。”说完就走过去,把骡子和马匹每隔一头,往小路的右面轻轻地一赶……完成数头牲口右边分配任务后,他就走到一头骡子的旁边,从驮架的袋子里拿出一些在金沙村购买的炊饼,还有几块棕红色的咸菜,又将那挂在货架上的水囊拿下来。 周惜彤也赶完左面的那些骡子,起步来到傅千潇身边。她不熟悉这鲇鱼山荒野的情况,接过那水囊时问道:“潇妹,咱今天晚上能住上店吗?” 傅千潇看着这个刚刚结拜直性子的异姓姐姐。心想,还想住店?这荒山密林哪有开店的呀?就是一户人家怕是也难以找到?她只能轻轻一摆手后,嘴里平静地说道:“今天是十四,晚上有月亮,咱走个夜路,定能赶在钱通前面到达君子谷。” 周惜彤看了看已经开始暗下来的草场,说道:“咱吃完饭就走,这里不能久留,有点瘆人。” 傅千潇苦笑了一下。心说,你们‘焚情门’,难道就能焚活人情,死鬼情就无能为力了吗?放心吧,人都是我杀死的,即便是鬼有情,也不会找到你的头上的。她不想让除她们三个之外的人,知道山上所发生的事,就对周惜彤嘱咐道:“彤姐,你和雪姐记住了,等到见到他们后,千万不要说咱杀过人。对谁也不要说,就是亲爹问,你们也不能说。”她交代完,就向万从雪那里走去。 “噢,我一会儿就和雪姐把这事说说。”她心里在嘀咕,你杀人时,那手一点也不软。怎么?过后害怕了?‘嘿嘿’,有意思!随后,也跟着她一起走向了万从雪站的地方…… 鲇鱼山的南坡平缓,但很绵长。杨、榆、柞、椴、楸、槐……杂木阔叶林极其茂密葱茏,覆盖着整个山坡。驮子队在林间沿小路走走停停歇歇,直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刚出来时,才来到了山脚下。 万从雪经过数个时辰的奔波,脸上略显憔悴,她依旧在前面带着路。经过一片槐树林后,前面就出现了一个t形岔路口。她不知该走哪条路,只好勒缰绳将马匹停下,也就在停下马的同时,忽然,看到了岔路边上坐着一位老者。这也是自从下山以来,唯一见到的一个陌生人。 第33章 突降天灾,鲇山血战义结金兰: 这岔路边有一棵高大粗壮的老榆树,树下有一块平顶的大石头。此块石头比较光滑,这个老者就坐在这块石头上。老者的年龄很难猜测,头上的发髻和几缕下垂的发丝以及胡须,已经全部为雪白色;脸比较红润,面目慈善,并没有留下岁月沧桑的皱纹;灰白色的衣裤,足蹬青色云鞋;手里握一根弯曲了好几道弯的乌黑色阴沉木拐杖,样子非常悠闲。 万从雪非常小心翻身滑下马背,将手中的缰绳放在马背上。由于长时间坐在马上,腿已经有些酸麻,她用手轻轻拍了两下,就缓步走向了离她十几步远的这个老者。她在老者面前先弯腰施礼,然后,才礼貌地问:“老爷爷您好!请问去君子谷走哪条路?” 老者呵呵一笑,用手指着地上一个光亮十足的蓝釉小碗,嘴里嘻哈着说道:“问路交钱,一次一文。” 万从雪有点为难,她虽是个堂堂的富家大小姐,可身上从不带银子,也没有这一文铜钱。她有点尴尬,脸色微红着。想了想,就随手从头上将金钗拔下,看着老者说道:“我走得匆忙,没带钱,用这支钗子抵吧。”说着,就弯腰要将那钗子放入碗中。 老者依旧慈笑着,手轻轻一挥说道:“不要,我只要一文铜钱,其他的东西一概不收。” 万从雪有些为难,只好将手中的金钗又插到了头上…… 这时,周惜彤也下马赶了过来…… 万从雪看到她,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招呼道:“彤妹,赶快给这老爷爷一文铜钱,咱问问路。” 周惜彤更是尴尬,临走时万老爷什么事都打算到了,就是忘了给银子。她自己的那点私房钱,也都放在万府里,由于急着走,也忘了拿。这事办得!唉,说起来,丢人呀!她也把手往头上伸,想拔下头上那支银钗子…… “别拔了,没用的,那个老爷爷不要的,他就要一文铜钱。”万从雪因有了刚才的经验,连忙阻止着。 周惜彤心想,这老头慈眉善目的,问个路还要钱?看他这身整洁的穿戴,发髻上插着一根翡翠嵌钻的冠笄,手里握着闪着亮光乌黑盘曲的拐杖…… 由于一头骡子上的驮子出现了一点小问题,傅千潇停在路边又重新捆绑了一下,耽搁了一些时间。她催着这头骡子正往前追赶着时。忽然间,发现整个驮子队已全部停了下来。她不由得心里立马又紧张了起来,难道又出事了?便磕镫催马向前跑去,来到前面一看,是个岔路口,一个老者笑呵呵地坐在老榆树下的石头上。 万从雪和周惜彤两个人脸色微红,正左手搓右手,右手在搓左手,来回不自在地倒换着…… 傅千潇翻身跳下了马背,问道:“雪姐,彤姐,你们俩站在这里,是让这位老爷爷给算命吗?” 小小的一文钱,却把万从雪难住了,经傅千潇这一问,脸更红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堂堂的富豪家的大小姐,此时竟然身上没有一文钱。只好在嘴里喏喏地说道:“我来问路,没有一文钱给老爷爷,问不了。” 傅千潇一听,咳,这点小事能把你难成这样?还用着搓手脸红的?她从锦囊里摸出一文钱,走上前去,躬身一礼后,将铜钱轻轻放在那碗里说道:“请问老爷爷,去君子谷走哪一条路?” 老者依旧坐在那石头上,用那阴沉木的拐杖一指,微笑着说道:“这条去君子谷,那条去棺材堡。” 傅千潇又是一礼,说道:“谢谢老爷爷!” 老者左手向那蓝釉小碗伸去,那枚铜钱离他手掌一尺余远就跳了起来,他随手一握说道:“这钱还给你,我不要,因为他不是铜的。”他将左手往上一起,那枚黄灿灿的钱就从空中划出一个倒u字弧线,往傅千潇面前落下。 傅千潇右手一伸,将钱接住,抽回手一看,顿时,目瞪口呆。手心里的的确确是一枚金币:“这……” 老者轻轻挥了挥手说道:“鲇山锁重阳,君子愁断肠;为连龙脉情,谁在湿衣裳?呵呵……”在笑声中,他不知何时已经将那蓝釉小碗拿在左手之中,右手拄着那阴沉木拐杖,向他说的那条通向棺材堡的路上走去…… 万从雪、傅千潇、周惜彤他们三个人,目送着那老者渐渐远去的背影,脑子里在思考着老者这几句话。但谁也一时半会理解不透其中的意思,更不知晓这老者叫什么…… 傅千潇带领的驮子队,涉水刚过水位比平常高出不少的沙水河后。在河滩上行进的速度是越来越慢,已经到了人困马乏的地步,距昨天塌方堵塞道路时,已经整整一天了。有几头骡子已出现体力不支状态,渐渐地就与驮子队拉开了距离。 周惜彤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她对刚过来的傅千潇说道:“潇妹,骡子都走不动了。你说怎么办?” 傅千潇赶紧催马往前面跑去,在离万从雪还有几丈远时,便喊道:“雪姐,你停下来,让后面掉队的骡子跟上。” 万从雪一勒缰绳,将马停下,慢慢转身向后看去。后面整个驮子队的那些骡子,已出现散乱状态,彼此间的距离拉得很大,是断断续续……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整个驮子队聚合在了一起。三个人都在抹着脸上的汗水。傅千潇点了一下数量,没有出现偏差,这才放下心来。他无意中,向西面的一条河边道路扫了一眼,只见远处一个人骑着马,沿着沙水河边的路往君子谷行走。兴奋之色立马挂在她的脸上,高兴地说道:“是丰爷回来了!” 万从雪、周惜彤也不约而同转头向西面看去,尽管把脖子伸长极目眺望,可在她们的眼里,连个人影也没见到,只有那段弯曲状不长的驮子道。他俩不约而同地把怀疑的目光,就一起转向了傅千潇…… 傅千潇被两个人给看得不好意思了,连忙解释着说道:“叫那片弯道的杨树林给挡住了,过会儿就会转出来的。” 万从雪也觉着自己有点太心急了,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他来了就好办了,咱就能少遭些罪。” 周惜彤没有说话,又把眼光向西望去。她这个生手,一路上手忙脚乱不说,自己累呀,这腰都要弯了,腿都快抬不动了,还外加头昏眼晕肚子饿。 傅千潇看得一点没错,确实是丰明烨赶过来了。他昨天上午沿金溪边的小路溯水而上,大约中午时刻,在溪峰岭下的淘金窝棚里,按照华熠告诉的那个联系方式,找到了此次的接头人谷会清,将带来的一些银票交给了他。那谷会清又领着他走了一段山路,来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小山洞口,让丰明烨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入洞中,好长时间才出来。他将一个包裹递给了丰明烨说道:“这是二十二斤五两金沙,我们两清了。你回去转告华大掌柜的,货已全出,秋天再来。” 丰明烨将那沉沉的包裹装入自己背上的皮口袋里,上肩背好后,抬起手抱了一下拳,说道:“信一定捎到,请放心。再会!” 那谷会清也回抱了一下拳,看着他,并好意提醒着说道:“山野茫茫,危机四伏,少侠一路小心,噬金鬼无所不在。不远送了,一路保重!”那谷会清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远去了。 丰明烨穿密林,走险路,经过一番较为艰苦周折过后,才越过那鲇鱼山的高高山脊。然后,顺着小溪而下,就来到了沙水河谷。当淌过沙水河之后,就沿着河谷对岸幽灵峡通往君子谷的道路,穿越丛林沟壑,就向君子谷‘杏园梦’客栈而来。他昼夜兼程休息了几次,正急着往前走时,看到了前面自己的驮子队。他不由心里一紧,按照预计,现在也到不了这里呀?怎么就剩下了三个女的呢?这该死的钱通,这是怎么搞的吗?由于着急,马鞭子就轻扫到黄骠马的屁股上,黄骠马便撒开四蹄,快速奔跑起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原地等他的这三个姑娘附近。他急切地跳下马来,并迫不及待地问道:“钱通呢?哪些驮子呢?其他那些人都哪去了……” 三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原原委委说了一个明白……三个人是攻守同盟,就是没说鲇鱼山上杀人的事。 丰明烨听完,真为她们捏了一把汗。那条山路你们这三个姑娘也敢走?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呀!佩服,我真是服了!老驮子手都不敢走的路,你们这三个生手竟然……眼前面临的问题亟待解决,使他来不及多想,看着这些骡子累得都快趴窝了,真是心疼。赶紧跑了过去,就地解绳索,下货物,忙着往下卸驮子…… 大掌柜的动了手,小伙计们虽然累,但也不好意思闲着,虽不熟练,但也能三个人合作。连搬带掀,也是一通忙乎,将骡子们的重担全部卸下了来。 丰明烨立刻就吩咐开了:“你们仨坐在这里先歇着,我去放骡子,肚子都饿瘪了,还往前赶,这是要它们的命。”说完后,就赶着那些骡马放牧去了。他背上那沉甸甸的皮口袋,紧紧地贴在背上。 三个人一听丰明烨这样说,也都不由自主捂着自己的肚子。心说,不但骡子饿,我们也饿……你光想着那些骡子,不管我们。哼,你个负心汉…… 第34章 太师密旨,各存隐情剑圣赦囚: 第三十四章 太师密旨,各存隐情剑圣赦囚: 源海城,源江边,水岸俱寂。下弦的月牙斜挂在混沌灰蒙的天空,大地及一切景物都处于一片朦胧之中,薄雾覆岸,朦锁大江。约距黎明前大概还有一个多时辰时,一个人影时隐时现穿过那影像模糊的杨柳树林,便出现在这极其寂静的江岸草地上。行者脚步匆匆,来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一处渡口边。 此人形态装束犹如女鬼,腰捆一根草绳,首先警觉地环顾了一下目可视及的四周。然后,对着夜幕中模糊状态下,轻浪微波里起伏着的唯一一条孤独的小舟船,嘴里发出女人的声音:“春江横渡,源海城,晋美。” 片刻过后,舟船舱篷里一个极其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回头是岸,‘清风轩’,恒汉。” 岸上的这个人,就是‘花丛馆’里的那个草绳妹,东郭晋美。她(他)目视着雾中弱弱月光下,拴缆在江岸边的那一叶小舟,声音比先前提高了数分:“令在此,速来接。” 只见一个黑衣人轻展猿臂,纵身踏雾由小舟跳滑到岸上。他借助于惯性力上前两步,随即弓腰抱手说道:“主人,你的老奴,恒汉前来接令。” 东郭晋美将手里早已准备好的一封信,随即往前一递,以上对下语气指示道:“恒汉听令!差信只你一手,速回‘清风轩’,亲交于任风。” 恒汉表现出一副虔诚的样子,双手将信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开口回应道:“老奴接令,即刻速回‘清风轩’。”说完后,身体微转,几步就来到草地上独一无二的二尺高木桩边。他伸手解开缆绳,快速连走带挽绳索,脚步刚到水岸相接处,便飞身就蹿跳上了小舟。随手将绳索扔进摇晃的舟舱内,操起双桨,用力划动起来。刻时,这艘小舟就消失在极度朦胧的江面之上…… 岸上的东郭晋美,暗自微微一笑,扭身如同个缥缈游荡鬼魂一样,在夜色笼罩不断侵蚀岸林的雾中,缓缓向杨柳林走去…… 雾朦锁长空,水波吻轻舟;晨光破夜幕,喜鹊闹枝头。云雀岛的码头边,急急而来的一叶小舟还未停稳,那条缆绳就好像扑食的蛇头,瞬间由舱内而出,吸向岸边的一个木桩。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也随之,从小舟飘跳到了码头上。 码头上有几个值守巡查的‘清风轩’弟子,他们都认识这艘特殊的小舟,对这个小舟上的人,更是惧怕。他们不管位于明处或暗中,全都默不作声,任凭黑衣人向那‘清风轩’堂主的住处飞奔而去。 恒汉的速度极快,霎时,就来到了院子里,他根本不理会在大厅门边守卫的两个小弟子,步履前冲的同时,手抓铜环扣用力右旋,将门打开后,就进入了大厅。他冲着任风住的内室喊道:“恒汉拜见任堂主,急送晋美亲旨……”喊声在清晨寂静的大厅内,数次回荡着…… 任风有个早起的习惯,此时也就刚刚睡醒,听到恒汉的声音后,不由得惊了一下。他于内室中,边穿裤子边赶紧回应道:“知道了,你稍候片刻。”已经穿上裤子的他,又急三火四披上一件上衣,就推开了内室的门,手里还在忙不迭地系着那盘龙扣子…… 恒汉前行几步,双手将信递了过去:“这信是她(他)本人亲自给我的。” “噢!”任风脸色沉重,伸手将信接过来,嘴里轻声应着,表示已经知道了这封信的重量。 恒汉完成了东郭晋美交代的任务,自己又不能在云雀岛上久留,立刻在后退步中拱手道:“任堂主,在下告辞了。”说完,就转身快步走出了大厅。 任风手里拿着恒汉送来的信,心脏在突跳着。这东郭晋美究竟是谁,他到现在也搞不明白。按照那魏太师的指示,见到此人,就如同见到他本人。可新的问题又出来了,这魏太师是谁呢?哪个是真?哪个又是假的呢?那个天天坐在源海城官府里的魏太师,大多数时间并不是他本人,但有的时候,还真是他本人,没人能分得清真与假。据说在那城西御屏山猛兽园里,常常出现的那个魏太师也不一定是真的。因为有时,同时两地或三地甚至于四地,都有那魏太师的身影。你能知道哪个戏班子里,临时去唱戏的是魏太师吗?那坐在太师府里的是谁?那御屏山猛兽园里的又是谁?那‘花丛馆’里的草绳妹,东郭晋美又是谁……太多太多的相同身份,不同的身影,不同的装束,亦男亦女,忽老忽少,使所有的人如同雾里看花,沧洋海市蜃楼一样……不过只有一点,其手下为数不多的高级人员,还是可以区分清楚的,那就是他的亲笔书信。就这东西不存有虚假,他的几个心腹手下,只能靠这一点来辨别。他这字具有较强的特殊性,别人就是冒充仿造也必定会露馅。 任风手拿着信封,走出大厅来到院子里。此时,晨曦早已将夜幕拉开。他走过那几排高大的青砖灰瓦房,穿过一片树木环绕的开阔地,就来到岛上高高的礁石顶部,走进那个八面玲珑悬挂着‘清风轩’牌子的亭子里。他先警觉地环顾了一下周围,将那信封撕开,抽出一张没有一个字折叠着的纸张,就将这张纸揣入怀中。然后,就俯着身子将亭子中间那个很大的石桌,用力向前推去。随着石头与石头‘隆隆’的摩擦声,石桌向一边移动过去,原先石桌位置的下面,就出现了一个暗室通道。他顺着通道走了下去,摸索着,来到前面的一堵石壁边,手继续摸着石壁,找到了熟悉的标记后。他将怀里那张纸掏了出来,把那信纸平贴在标记处,摩擦数次后。立刻,白纸上出现了几个血红的文字:令尔率部,灭‘喝墨堂’,务尽,无赦,速。 令,简洁明了。任风现在面对着这指(旨)令,深知其重要性,这的确是魏太师写的,无论字体还是语气都能证明,但最能证明的就是这面墙,只有它才能显现出这封真信的内容来。唉!看来又要开战了!在内心已是非常清楚,这将又是一场血战。他不敢怠慢,即刻回到亭子里,将石桌重新推到了原来的位置。 魏太师之所以下令让任风去灭‘喝墨堂’,这里面是有一定原因的。‘喝墨堂’掌门人千盅壶,一次到源海城‘红门楼’看戏。正好赶巧,魏太师那天也来了兴致,自己打扮了个女戏子,就来到了‘红门楼’,婀娜着莲步直接就进了后台,顺手十两银子就飞到了化妆台上,带着诱惑力的响声顿起。戏班子里面的众人,只有惊喜,没有惊吓。晓得能到戏班子里,不做打情卖笑生意,往外甩大银子的,就一个人,那就是魏太师。不管今天这个人是真是假,只要这银子是真的就行。你不就是想上台去来那么两嗓子吗?这好说,满足你,你唱这几句送的银子,我们能吃好几天。这要比戏班子唱三天挣得还多,大伙都偷着乐呐。 千盅壶刚进入戏园子坐定。魏太师就扭着水蛇腰走上舞台来了。他边走边刻意扭动着身子,散发出十足的妖气。千盅壶坐在前排的茶桌边,一看这妖魔,那妆化得那么浓,香粉抹了有铜钱厚,顿时,一种恶心感就涌到嘴边。他一口茶水没咽下肚,却从嘴里喷出来。老妖魔,你怎么还不死呢?活得都成了精了!源海城有你这个大魔头,永远没个好!其实截至今天进戏园子之前,千盅壶也就是知道了些,关于魏渊一些道听途说的肤浅皮毛传闻,自己从来就没和魏太师打过交道,根本就没触及他本人的一瞬之面。别说他,就是那各地的高级官员,也很难见到他的真容。 随着乐声,迈着戏台步,走到戏台中,刚想开口唱戏的魏太师,看到下面这个人嘴喷茶水。立刻,脸色就变了样。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的地盘、我的天下里蔑视我。你会喷水?那我还会吐唾沫呢?他一向不按规矩出牌,可以说是张嘴就来,随口即唱,根本不管乐与音相不相对。今天更是有恃无恐,想让台下喷水那人知道,戏词也是能唱死人的。他怒眉上挑,眼含利剑,篡改着唱词,用肺腑的功力,含沙射影地唱道:“啊……呀……呸……呸……你这个负心汉,天打雷劈,奴家的幽魂也缠死你。从今起,你走你的窟窿桥,我走我的阴魂道……” 千盅壶越听越坐不下去了,感觉告诉他,台上这个人,就是那传说中的魔鬼妖人魏太师。这个该死的千年老妖魔,专放那没味的屁……他不愿再听下去,立刻抬起屁股,就走出了‘红门楼’这个戏园子。 台上的那个魏太师一看,人跑了。他也就没兴趣再继续唱下去,便赶紧匆匆收场,下了台。其实今天台上这个人,还真不是那真正的魏太师。是个真魏太师雇的假替身,让他去冒充自己现身的。不过这家伙还真矫情,来个假戏真做,竟拿自己当了一盘大菜了。为逞一时之快,回去后就有点后怕,在交差时,怕喜怒无常的主子制裁他,这些事也都没一五一十地禀报。那真正魏太师,也就根本不知道这‘红门楼’所发生的事。 第34章 太师密旨,各存隐情剑圣赦囚: 千盅壶回去后,总觉着这口恶气压在心里难消,就拐弯抹角指桑骂槐地写了一半对联,并四处张扬着,出十两银子求下联。他这上联是:公子不公公公是老公。横批是:皂白不分。 消息一传出去,墨客们争先恐后地来应对。但是对过十几幅后,千盅壶就摇起了头。不行!你们对得不符合我的心意,有你们这么对的吗?乱弹琴,驴唇不对马嘴呀! 其中不乏挑刺之人提出疑问:“那你给提示一下呗?” “公,对什么?” 马上就有人就说了:“对母!” “那公公,对什么?” 众人随口应道:“对婆婆呀!” “那老公,对什么?” 大家嬉笑着:“老婆!少婆!少母……” 千盅壶一笑,‘哈哈……’一派胡言。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再来。银子加倍,二十两,我只要对的。众人皆惊骇,眼睛都瞪了起来,‘啊!’又涨价了…… 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源海城及其周边,上至八十童头豁齿的老秀才,下至刚学会几个字的黄口孺子,甚至于红颜短裙们,也都绞尽脑汁钻文扣字的。那魏太师爪牙众多,觉着这个联子有点稀奇,就将原文一字不差,抄报给了魏太师。几经周转,终于到了拍板定案人的手里。真魏太师一看,顿时,火冒三丈。小小的一个‘喝墨堂’,你们想造反,煞费心机你给我玩文字,弄阴的。好,真是太好了,你这联子有水平,揭底挖心藏阴霾,墨鱼的肚子河豚的肝,又黑又毒呀。你这下联别人不会对,你唱我和阎王爷来裁断。他立刻备纸提笔,字迹就如龙飞凤舞般跃然纸上,是一气呵成。待墨迹刚干,点火就烧。千盅壶!下联已经传到阴曹地府,过几天你自己去过目。如果对错了,你就给我托个梦。如果对了,那银子留着你贿赂小鬼去吧。 任风面色凝重地回到大厅后,便坐在那张很大的红木雕刻的椅子上。他背后墙上悬挂着那块御赐‘天下第一剑圣’的牌匾,在曦光中透着神圣的威严。 老管家连海鹏见状,也紧随他的脚步,来到了椅子边垂手俯站,堂主的行动及面部表情告诉他,可能有紧急事情发生。 任风微微将头转向自己身边的老管家,并没有言语。他又把事情在脑子里翻来覆去思索了一会儿,便吩咐道:“你赶紧去通知下任天雄他们兄弟几个人,让他们各自带好自己的武器,到大厅来议事。” 老管家跟随任风多年,知道能上这大厅来议事的,也就是他那八大弟子。他看着任风,轻声询问了一句:“堂主,也叫郝壬吗?” “叫,我有话对他说。”任风虽然内心起波澜,但语气却极力保持着平稳状态。其实此时他的心情,充满了无尽的忧郁和压抑。虽说论实力,千盅壶的‘喝墨堂’,不是他‘清风轩’的对手。可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呐,更何况都是练武的人,尅了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此人背后有没有人给其撑腰,就更不得而知了。会不会又是‘重秋山庄’的阿拉坦那木其那不死的老妖在背后作怪呢?如果是她在策划和参与,没有魏太师的兵马帮忙助威,光靠‘清风轩’的这些弟子们,其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好,我马上就去。”老管家回应着,随后疾步向外走去。 “等等,让我再想想。”任风在大椅子上微抬右手,突然间又叫住了已走出数步的老管家。 老管家听到这犹豫不定的话语后,立刻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任风不解地问道:“堂主,还有别的事吗?” 任风欲言又止,略微卡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那块牌匾,又转过头来,然后缓缓地说道:“把那蹲囚笼的任云飞,也一同叫来。” 这话太出乎老管家的意料之外。他已经隐约感觉到,此次一定是个重大的行动,要不老堂主他绝不会,无事先赦免囚徒的,况且关在囚笼的是个屡次破‘清风轩’规矩的人。事先把待罪之人给叫到这大厅来?这简直是破天荒!别看那任云飞是他的亲孙女,就是他亲爹活着也绝不行!他那个老师弟直到如今,还仍然住在囚笼里,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老管家的职责就是按照指令办事,点了一下头:“好的,我这就去。”说完,就急匆匆地向外面走去。 现在的大厅内,寂静无声,已是曦光透窗待朝阳时。任风满腹心事地坐在那里,抬手将手掌托在紧皱眉目的额头之上,大战前的杂乱琐事,在脑子里无序翻转着。心里在想,千盅壶呀,千盅壶!你不好好经营你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闲着没事捅那大马蜂窝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那魏太师,是个喜怒无常既阴柔又歹毒的多面之人吗?我就不明白了,你这是因为什么大事,才触怒了这尊死神的,竟让他下了死令,叫我‘清风轩’去将你们杀尽灭绝?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件简单的事,你背后一定有个大靠山!可那个人会是谁呢?任风在绞尽脑汁苦思冥想,把自己能看上眼的、屈指可数的、纵横天下的各个人物从脑子里过滤着……忽然间,一个人影在脑中闪现出来。会不会是那地下王朝的君王丰明烨呢?这小子可是个极其难缠的主,听说他在阴魂山,把魏太师养的山魈都给打死了,且现在正是风头正劲时。唉,真乃后生可畏呀!魏太师这个万年的老魔鬼,为求自己的一己之私,数十年来,剿剿放放,养虎为患。等到他(她)们全部羽翼丰满时,恐怕你这个不死之身,也终将是你的碎骨之日…… 任云飞自从全无妄结婚时,把刺杀之事给办砸了,并且还继续一错再错,一意孤行。她回来后,就被任风给关进了囚笼里。 ‘清风轩’所谓的囚笼,是关押那些虽然忠心于‘清风轩’,可是已经犯了严重错误,但是还不能一刀了断的人。囚笼的位置在呈长条形云雀岛的南面,是在一片茂密的大竹林里,这地方名叫竹园。竹园内,竹林密实幽暗。在竹林的中间位置,是两排对着一个大院子,南北开门的青砖灰瓦房,这两栋房子就是囚笼的中心,外面的竹林边缘则为囚笼的边界。这个囚笼很特别,既没有高墙,更没有拦索,采用的是心理约束,被囚之人可以在这片竹林范围以内随意行动,但不能越出这块竹林边缘半步。这里现在就关了两个半人,任云飞和师爷爷沙千,那半个人,就是郝壬。因为郝壬前时,默许并纵容任云飞二次去全府。虽不够囚禁的资历,但过错也没达到砍头的红线。任风自己老是觉着,在全无妄婚礼那个宴席上和丰明烨舞刀、剑时,被其人所羞辱了,有失脸面。回来后,更是怒气难消解,就惩罚郝壬陪着任云飞蹲囚笼。不过他可以每天三次走出那竹林的边缘,给这里的两个人拿饭带水。 沙千直到现在为止,已是二进宫了。按照老堂主任风的说法,他是个顽固不化屡教不改的人。他每天都在竹园的院子里,练那‘清风轩’的独有剑法,一直练到至今。现在如果说炉火纯青,那太低了;说登峰造极,又微损其形象;说出神入化,这正合他现在的状态。任云飞的到来,使他心里不由一阵惊喜,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了一个有资格陪同他蹲囚笼的。他眉开眼笑,尽其全部精力把技法要领传授给这个小孙女。 任云飞倒也非常尊重和喜欢这个直言快语的师爷爷,两个人便很快便成了忘年之交,每天都和沙千对练几百合。现在她的武功是突飞猛进,此囚笼生活,由于这个师爷爷的存在,使她并没有感到苦闷,反而觉得其乐无穷。反正没蹲囚笼前,也是每天在这云雀岛上面对着这些老头子或半老头,还有那些等级低下的冷面子弟,很少出岛的。现在不用见那些熟悉的面孔了,也不用向长者千篇一律问好了,倒也省了些心。她唯一不甘的,就是已在脑子里,深深根固着那一个人的清晰影像。她曾无数次,想把这人的影像从大脑之中去除掉,但次次全以失败而告终。反而这影像愈加清晰,愈加深刻,愈加……这个影像的原貌不是别人,正是那年轻少侠丰明烨。她空闲之余,常常呆呆地对着竹林外的沙滩和江水默默想着。那英俊潇洒武艺高强的行侠之人,你现在在哪?你为什么不划上一叶渔舟来云雀岛?有时又对着天空,目送着迁徙路过此处的各种鸟群。心却随着鸿雁、白鹤……大小的鸟儿远去。幻想着自己飞到了远方,寻找那曾经心恋的地方,还有那一见钟情日夜思念的人…… 老管家首先通知了‘清风轩’的大弟子,也就是任风的儿子任天雄,让他将其余的人都带到大厅里。然后,没有丝毫的怠慢,又疾步奔向云雀岛的南面。他沿小路,穿过一片粗细不一的山桃与槐树混交林,行进半里多路,就接近了竹林的边缘。 此时的郝壬,正由竹园往外走,他是出来拿早饭的。刚走到竹林边,就见到急匆匆往这里赶的老管家。顿时一愣,他大清早地来这里干什么? 老管家看到了面前刚走出竹林的郝壬,立刻停住脚步,站在小路中间高声吩咐道:“郝壬,你先别着急出去拿饭。老堂主让我通知你,带上自己的武器,到大厅去议事。” 这事情来得有些突然,令郝壬有点措手不及。这种迹象足以表明,现在‘清风轩’定有某种重大的行动。他看着汗透脸颊的老管家,缓缓回复道:“是的,小侄郝壬知道了,我这就去准备。”说完之后,立刻又转回身,快步向竹园跑去。 老管家也紧随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了这青翠而茂密的竹园。时间不长,就来到了通向大院子两排房子山墙中间的大门口处。这里并没设有关合的门扇,只是竖有两根高粗的木桩。这两根木桩上面,简陋地横着一根与木桩相同粗的原木,原木两头与木桩榫卯结构着。 郝壬率先跑过大门口,向自己的那间屋子奔去。 第34章 太师密旨,各存隐情剑圣赦囚: 院子里沙千和任云飞,在对练着那熟得不能再熟的套路。两个人的注意力非常集中,并没有被郝壬的行动而分心,依旧是你来我往。他(她)们俩似乎对于郝壬今早这个反常举动,根本就视而不见,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之态。 片刻,随后而来的老管家,跟在郝壬后面跑得已经是气喘吁吁了。他在院子里将脚步停住,抬头看着院中任云飞正和沙千两个人,稳健的步伐你进我退,剑对剑紧张地对练着,一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招式……只见那剑光是左右飞闪,下磕上碰,人影缥缈,随心凌空,着意滑地……因有紧急事情,他不想等待着,让这两个人的招式自然收落,就远远地喊上了:“云飞,你先停手……停手,老堂主叫你带好武器,到大厅里去……议事。” 任云飞正和师爷爷正练得起劲,二人根本没在乎先后进来的两个人。她剑法中那连续的招式,被老管家的话给打断了,只好匆忙间,做了一个收式,停了下来。她不免在脑子里顿起疑问?‘清风轩’的赏罚规矩她还是非常明白的,在没公布赦罪之前,怎么会大清早地叫我这个蹲囚笼的有罪之人,到大厅里去议事呢?她有点不解,一双大大的眼睛微含着些许的迷茫,回身看着老管家追问了一句:“连爷爷,堂主真叫我去大厅吗?” “不错,正是。”老管家汗流满面的脸上努力挂着可掬的笑容,言语说得也很亲切。 沙千满头白发,精神矍铄,长剑在手,听到老管家的话后,立刻走过来凑着热闹。他开口就问道:“有老朽我的事没?” 老管家赶紧躬身抱手,微笑着说道:“老堂主并未提及沙爷。” 沙千把头摇得像个货郎鼓,眯着眼睛说道:“我那师哥度量太小,关了我这么些年,也不放老朽我一次风。” 任云飞看着沙千,此时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安慰这个带着顽童心理的师爷爷。 沙千好像预感到了一些事情,用无比慈祥的目光,看着这个陪伴着自己数载的孙女,笑着调侃道:“云飞呀,你进来得晚,却比我出去得早。到了外面可别忘了,你这个一起蹲过囚笼的师爷爷呀!” 任云飞调皮地眨着眼睛,看着微笑着的沙千,说道:“师爷爷,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我上天入地也给你搞到。” 沙千听到这虽幼稚但不失真意的话语后,‘哈哈……’朗朗的笑声,随即便在这晨曦中阳光初升的院子里,响起来。但此时的他,内心却极其不平静,已经预感到,孤独之时极有可能会再次与之相伴。他抬手轻轻抚着腮边及下巴上近尺长的银色胡须,长时间过度的孤独和忧伤,使他形貌比同龄人,更显得要老十多岁。小孙女任云飞这幼稚话语,也同样激起他对自己年轻时的短暂回忆。他清楚记得,自己曾经也对那倾情的恋人霜鸿秋雁,说过这样上天入地的话语。那是看到她手腕上结的那圈七彩丝线环时,说要上天去采下西山边的彩虹,入地下千年寒冰酷洞,用热血之心为她凝结成一个圣灵的彩环…… 任云飞看着沙千只是笑而不答的样子,有些沉不住气了:“师爷爷,我说的全是真的,你不相信我吗?”因她与沙千长时间的相处,话语不免带着数分的撒娇之气。 沙千从短暂的回忆中,被任云飞的话语又给拉回到了现实。唉,微微轻叹后说道:“那好吧,老朽我不想冷落了你这颗诚心诚意的孩子心,你出去后,给我捎回一缕七彩丝吧。” 话语使任云飞的眼睛一下子瞪大。‘啊,’你是个老头,也不会做女红,要七彩丝干什么?师爷爷这是……她不解地问:“你真要七彩丝?” 沙千一摆手说道:“算了,我不难为你,你赶紧去大厅吧,晚了你那堂主亲爷爷又要发脾气了。”说完,就转身向自己的屋里走去。 任云飞连忙解释说道:“不是……我是……唉!不就是一缕七彩丝吗?我出去后给你买一大把回来……” ‘清风轩’大厅里,众位弟子都凝目挺直地坐在属于自己那个座位上。郝壬因责罚未消除,没敢坐下,只是站在座位边上。任云飞本来就没有资历,更是没有位置,进来后只能远远地站在门口处。 任风看到所叫的人都到齐了,就站了起来,目视着下面的众弟子们说道:“都准备好没有?” ‘唰’,众弟子一齐站了起来,高声回答着:“回堂主的话,一切就绪。” “任天雄。” “在!” “石成铁。” “在!” “古云。” “在!” “左家刀。” “在!” “年开泰。” “在!” “万子阎。” “在!” “李通水。” “在!” 任风对着门口方向,把手用力一挥,下达着堂主之令:“出发狮子岭,剿灭‘喝墨堂’。不需活人气,只要死尸倒。” 众弟子意志坚定,异口同声地说道:“知晓,尊堂主令!”众人回完话,立刻转身,向门口鱼贯而去。 门口边的任云飞,赶紧闪到一边,让开了道。 任风看到他们都出去了,大厅里只有郝壬和任云飞时,开口叫道:“郝壬。” “在!”郝壬看着老堂主,等着他的吩咐。 可任风并没有立刻对他说什么,而是将目光又集中到了孙女任云飞的脸上,停留了较长一段时间…… 任云飞害怕了,脸色在渐渐地苍白起来。双手也紧紧地扣在一起,往下低垂着,内心忐忑不安,不知爷爷怎么处置自己…… 任风将手插在怀里,掏出一枚血丝玉石戒指来,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后,下了最大的决心说道:“云飞你过来。” 任云飞眼光带着疑惑,看着爷爷,慢慢往前走着说道:“是的,我这就过去。”在这种场合下,她还是不敢胡来的,也不能和爷爷撒娇。 任风看着眼前这个他极其娇惯宠爱的孙女。想到此次去为魏太师清剿‘喝墨堂’,胜算还难以预料。这‘喝墨堂’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后面是否潜伏着捕猎者……他将手中的血丝玉石戒指,向前一递说道:“这个戒指给你,它代表着一个人在‘清风轩’的地位,望你好自为之。” “啊!”任云飞听爷爷这么说,不由一声惊叹。随之,脑子里微微产生了一点怀疑,这小小的戒指,能有如此大的特权吗?其实任云飞并不知道这枚戒指的来历,更不知道,爷爷此时的良苦用心。她迟疑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立刻说道:“谢谢堂主。” “不要叫堂主,叫爷爷!”任风马上出口予以纠正。 “爷爷!”随着这亲切的叫声,任云飞一下子扑到任风的怀里。这一声爷爷,把她从刚才一个普通的弟子,带到了温暖的骨血亲情之中。那委屈的泪水也夺眶而出,将头伏在任风的肩膀上…… 任风也不由轻轻叹了一下,‘哎’!但他即刻将眼光向那郝壬看去,左手微微一指郝壬,吩咐着说道:“我带领你那些师兄去狮子岭,如果顺利的话,可能在十几天后返回来。云飞她还年轻,经验少,你要全力照顾好她。” “是,我会尽心的,请堂主放心。”郝壬不敢乱了规矩,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窝,只是嘴上在恭恭敬敬回答着。 任风轻轻拍了拍任云飞的后背,嘱咐道:“你要好好听你八师叔的话,不要再惹乱子了。我回来后,再和众人宣布你出囚笼的事。”他说完,就侧身让开那任云飞。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任云飞有些着急,出个破囚笼,还要等回来再宣布。她看着任风的背影赶紧问了一句:“那这几天我能出竹园不?” 任风听到问话,依旧没有回头,只是随口说道:“自己想,你现在不是在外面吗?”他马上加快了脚步,出门后,就奔那码头走去。 郝壬等任风走远了后,对任云飞说道:“我去准备早饭,给我师叔送去。去晚了,他又要用手指敲桌子了。” “把我的饭也一起送过去吧,我回那囚笼里去找我师爷爷,我们还在一起吃饭,再过几天赦罪后,我就不能随便上那竹园去了。”任云飞对那地方还怀着无限的留恋,真要让她离开那囚笼时,还有点难以舍弃。 “那好吧,咱们还是三个人在一起吃。我去叫人多做点好的,庆祝你即将走出囚笼。”郝壬今天也很高兴,虽然没让他跟着一起去那狮子岭,但随着任云飞快要被赦罪,自己也就不用陪着她蹲囚笼了,又要恢复到以前的自由之身,这囚笼蹲得太郁闷,如同关在笼子里的鸟。唉!那师叔沙千可真够可怜的,前前后后相加,他至少蹲了也有三十年。 任云飞先师叔郝壬一步,又再次回到了那竹林的所谓囚笼里。他在进入院子之前,一路上反复地看着这枚血丝玉石戒指,除了里面有一个自然形成的清晰篆写王字外,并没发现有何特殊之处。不就是一枚普通的玉石戒指吗?这也能代表一个人在‘清风轩’的地位?她为了试试其有没有效果,就特意戴在手上。师叔郝壬就不必试了,刚才她与自己一起在大厅里,听到了爷爷说的话。要试就找我那师爷爷,他人老,见识广,看看他的表情。在她刚要进入院中时,恰巧沙千在院子中向着这里了望着。她加快了步伐,紧跑了几步,来到了沙千面前,亲亲地叫了声:“师爷爷,我回来了。” 沙千本来在任云飞走时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可当她走了后,心里顿时产生了一阵强烈的失落感,心神也不宁起来,毕竟这任云飞在这里陪同自己度过了近两年。他又走出自己的屋子,站在院子里,一直往那山墙中间的小路上看去。当看到任云飞身影出现的时刻,脸上立即又恢复到往日的笑容,特别是她跑过来叫他时,心情极为舒畅。他在高兴之中,有意逗着任云飞:“怎么又回来了呢?看来你那亲爷爷不给你面子,没给赦罪呀!” 任云飞特意地用戴戒指的手摸了一下脸后,说道:“我现在能出去的,不过我不出去,我要继续蹲这囚笼,跟着你学那绝世武功。” 沙千无意中看到了她手指上那枚血丝玉石戒指,立刻,就将眼光凝在那枚戒指上。他的眼光直直地留在那戒指焦点之处,一个清晰的篆写王字映入了自己的眼帘后,随之又进入到脑海深处。他对此物太熟悉了,对,一点都不错,是它,就是它…… 第34章 太师密旨,各存隐情剑圣赦囚: 原来,‘清风轩’的创始人,就是这枚戒指的主人。这主人不是别人,就是他和任风共同的师父,蒋之大。这个蒋之大,原先也是出自中原名派,因和魏渊的关系很密切,背地里仗着自己高强武功,帮着他做过不少助纣为虐之事。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其行为被人察觉后,给清除出了师门。他流落于社会之后,不甘心过被人冷眼的底层生活,便从中原的极其贫困家庭里,花了微量银子招募了两个愿意习武的,十五六岁半大小子,又拐领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女童。然后,便远走高飞,来到了这源海城。这两个半大小子,就是任风和沙千,那个小女童名叫田蓉。 魏渊知道这些事情后,便将他正式纳入自己的麾下,出了不少的银子。蒋之大就从城里面来到这云雀岛,建立起自己的小王朝,‘清风轩’。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变老,徒弟却成长起来。有了这几个身强力壮武艺高强的弟子,他也就逐渐做起了这种帮着别人去卖命的黑行当。他这行当做得还真不错,在这源海城乃至京城一带,也是小有名气的。银子的确挣了不少,但人也得罪了很多。一有名气,心就大,也就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魏渊嘴上不说,但心里很不爽,一条毒计便也随之而产生。随着一道皇帝的圣旨就下到了‘清风轩’,让将之大挂帅,去那棺材堡剿灭反朝廷的另一个地下王朝,也就是那‘重秋山庄’的女王阿拉坦那木其。 一场血战就在棺材堡展开,双方损失惨重,死伤众多。阿拉坦那木其是个不死之身,又善于使蛊放毒,可谓蛊毒的祖宗。她看着自己这方兵力有些不支,陷入了战局被动的一面。为了自己王朝的利益,就不惜一切代价,布下一个可怕的死亡蛊毒阵。待再一次交战时,她命众人稍作抵挡后,就刻意诈败,向鲇鱼山的密林里做着有计划地撤退。蒋之大眼看着胜利在望,不知是计,立刻带领官兵和众弟子穷追猛打,一下子冲入了这蛊毒阵。顷刻之间,黑烟四起,毒箭纷飞,随着那‘嗖,嗖……噗,噗……’的声音,是死伤一片,惨叫之声不绝于耳。那蒋之大也没逃脱掉,锁骨之下中了一箭。官兵和众弟子难敌这令人恐惧的蛊毒,全部败退下来。他们搀扶或抬着众多伤者,就近进入了棺材堡村,结果在那蛊毒阵受伤的人,一个也没有活下来,全部都死了。蒋之大临死的时候,把三个最亲近的弟子叫到面前,拿出了这枚玉石戒指和自己的宝剑‘红尘天’,嘱咐着:“为师将去,留下这两样东西。你们三人,无法分摊,这我不管,但这两样东西,无论在谁手里,它就是‘清风轩’。所有弟子见到它,就如同见到我,不必跪,也不必拜,只需一颗尊重心就行……” 蒋之大死后,就地葬在那棺材堡,和其他人一同长睡于鲇鱼山。因任风年龄大于沙千,就自然而然地当上了‘清风轩’继任堂主。沙千无心与其分争师父临终留下的物品,就辅佐他,帮着打理着一些事情。田蓉岁数小,是个女孩子,已经女大十八变,由黄毛丫头,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貌少女了。 任风就任堂主后,继承了师父的衣钵,也继续了蒋之大的路线,和魏渊沆瀣一气。他虚荣心较强,为了提高知名度,委托那京城的魏渊搞了块御赐‘天下第一剑圣’的牌匾。魏渊让他在源海城及其周围区域,与两个地下王朝暗地对抗着,令他时剿时放。任风为了方便打探消息,就把田蓉送到源海城花钱包装培训了几年,给其改名为华蓉。他和沙千商量,让这个华蓉嫁给贾钱,来个卧底掏心,准备做长远打算,兵不血刃让他们内斗,搞垮那个朱天的地下王朝。 沙千极力反对这事,并处处以各种方式加以阻拦着,想让这个阴暗的计划尽早胎死腹中。他还亲自找过师妹好几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她千万不要按任风的馊主意办。 华蓉被沙千说的,脸挂羞愧,自己觉着任风做法是下三滥行为,有点太过分了,就在这问题上婉拒了堂主任风。 事情被任风知道后,气得咬牙切齿,好你个沙千,处处与我作对。打霜鸿秋枫,你不出力,差点让我见了阎王爷。回来后我把你关在囚笼里,让你自己去反省领悟,顺便教我那儿子任天雄习文练武。可你却给这个十几岁的孩子,灌输了一些与我相悖的思想,搞得这小子现在产生了一种不服我这个老子的想法……我念情不念恶,这刚把你放出来没几年,你还原心不改,仍然记着你那情人霜鸿秋雁被我刺死的仇。你这是活腻了吧?即便是活腻了,我也让你继续活下去,就是不亲自杀掉你。你不是愿意蹲囚笼吗?好吧,这次我让你蹲个够,你若不服软向我求饶,就一直将你关到死……就这样,任风找了个借口,给沙千定了个敌我不分的莫须有罪名,下令又把他关在了竹林的囚笼里。 任风为了实施自己的这个卧底掏心计划。他忍痛将那代表‘清风轩’的血丝玉石戒指,送给了华蓉,表达出自己的诚意,让她死心塌地奉献一切,始终为‘清风轩’卖命。 别看华蓉是女流之辈,却有一颗强烈的贪恋权势之心,常常想着自己有朝一日出头之时,呼风唤雨弟子们恭敬捧奉着,就以牺牲自己美好年华为代价,答应了帮助任风实施这个阴暗的长远计划。就这样,她就如那任风所愿,风风光光嫁给了贾钱。逐渐运用自己擅长的阴魅之术,导演了一出地下宫廷内乱,差一点就把朱天的地下王朝灭掉…… 任务基本完成的华蓉,由于脑子里想法过多,并没有就此回到云雀岛‘清风轩’。任风后来得知,华蓉已随丰虎、贾钱、钱妃四人到了梦源镇,并且隐居下来。他非常愤怒,脑子里也就产生了多种想法。你已完成了任务,不回云雀岛‘清风轩’复命,去那遥远的梦源镇隐藏起来干什么?难道你窥视‘清风轩’堂主之位,在暗地里组织力量想灭掉我?还是另有什么别的目的……他后悔了,觉着自己以前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把那枚象征并代表‘清风轩’权力的特殊玉石戒指给了她。哼哼,田蓉(华蓉),你可知道,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这句话吗?他就立刻采取了补救方法,启用了自己的心腹,不为人知的,原师父将之大暗地承认那个封门弟子,驮子头亓中明,命他在暗地里监视着华蓉。 亓中明接到任务后,就将几头骡子和马匹,交给了徒弟麻子脸代管着,自己则在梦源镇开了个卖杂货的小商铺,以便随时观察着华蓉的动向。 麻子脸并不知道自己的师父亓中明,是‘清风轩’的线人。一次送货到梦源镇时,在他沿江边小路闲溜时,偶然遇到了由水柳林观察完情况返回梦源镇的亓中明。麻子脸在接管驮队时,并没有丝毫怀疑过自己的师父。可这次看到自己的师父时,隐约觉着好像哪儿有点不太对劲?不管是那匆匆的脚步?还是一切言谈举止?就是觉着有点太异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等师父亓中明走过半个时辰后,便偷偷地来到了那水柳林中,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秘密的事,也就看到了两栋房屋这里的四个人。他并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以为是两家普通农户,也就没在意,就回到了梦源镇。他在一次帮着栾一川送信时,来到青草坳,将信送给鬼人,看到青草坳如同一处世外桃源,就随口把青草坳和梦源镇的水柳林相比较了一下。结果,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就上演了一次血腥残杀…… 由于亓中明在某一个白天,看到极少一同来梦源镇的四个人,都来镇上参加婚礼。因心中起疑,觉着应该晚上去探探消息。于是,他在黑夜中偷偷躲在常去的山洞里,监视和观察着。虽然那天的夜晚,是极其黑暗,但如果那两栋屋子有灯光还是可以观其情而随时行动的。可长时间等待,结果看到了那冲天大火,和两个火光中持刀滴血的蒙面人。他并不知道此事件是谁干的,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事已经了结了。正准备回去时,被阿拉坦那木其手下杀手,有预谋和精密复仇计划的,给暗中射死了。 任风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见到那亓中明回传密信。一年后,便派人去找亓中明和打探水柳林的事。结果还是没有亓中明的任何消息,此人已经在梦源镇彻底失踪……不过,那水柳林里两栋房子被烧毁,且两座大坟里埋着四个大人、两个小孩子的最新消息,还是令他最为振奋的,心也就终于安稳放下来了。田蓉(华蓉),你一路走好,哈哈…… 玉石戒指再次出现在了源海城,是十多年后,戴在一个小驮子头麻子脸的手上。此物正巧被到源海城一个钱庄,拿银票来换银子的任天雄看到了。这代表‘清风轩’的玉石戒指,有极高的地位,使他不得不上前用暗语问候此人。结果那麻子脸并不知是暗语,竟然以傻愣愣样子,答非所问……刻不容缓,任天雄即刻火速回到云雀岛,把事情和老爹任风禀报了一番。 任风听后,顿时大惊失色。谁?是谁这么大的胆?他脑子里马上想到了魏渊魏太师,只有这个不死的老妖魔敢这样玩,别人借他个胆,谅他也不敢,况且这东西早已下落不明了。于是,急书一封,看在他这些年出力卖命的份上,恳求那魏太师把象征着‘清风轩’的玉石戒指还给他。结果,那魏太师亲笔即刻就回书一封,白纸一红字:杀! 任风在脑子里琢磨了大半天。好,这可是你说的,为了这代表地位的戒指不落旁人之手,可别怪我不客气,不管此人是不是你的人,我可就要动手了。立刻,就发下了一道指令:源海城,驮子头,麻子脸,取玉戒,杀!这就有了直挺挺躺在源江边,不明不白死了的麻子脸尸体;大头鬼全无妄听到消息后,花几个钱给死尸埋了的事。那个玉石戒指,也就再次回到了任风手中。 第34章 太师密旨,各存隐情剑圣赦囚: 沙千蹲在囚笼里,虽知道师妹最后答应了任风去做卧底,可并不知道这血丝玉石戒指给过他那师妹田蓉,一直以为在任风手里。今天任云飞出去后就戴在手上,有点令他吃惊。难道说那任风这是在做让位的准备吗?不可能呀?要是想让的话,那也应该让给他儿子任天雄才对…… 任云飞已经从沙千脸上和眼光里,证明了这戒指在‘清风轩’所代表的重要性。她看着好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用愣愣的眼神集中在她身上的沙千,故意娇声说道:“师爷爷,你这是给我相面吗?你看我有没有福?” 沙千的思绪从遥远回忆与猜测中,回到了眼前的院子里,面对着稚气未脱矫情犹存的任云飞,是既惜爱,又宠惯。他甚至比她的亲爷爷任风,还要更加宠惯这个非血亲的小孙女。他立刻笑容可掬春风满面,用亲切的眼光看着她,缓缓地说道:“呵呵,我孙女的面相,可是个有福之人。等你以后飞黄腾达了,莫要把你这个一起蹲过囚笼的老朽爷爷,忘掉哦。” “师爷爷,看你说的!我怎么会忘记,手把手地教我剑法的爷爷呢?你要是真会算,就给我算算……”她本想说算算那个丰明烨现在在哪里,可话到嘴边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沙千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在她那瞬间就微红的脸上,已经观察出来了一个少女此时的心情。于是,他特意逗着这个和自己住了数年囚笼的小孙女:“你不说出来,我哪知道你算什么?” 问话使任云飞的脸,更红了,娇娇地说道:“师爷爷,你还是不会算?如果会算,我不说,你也能算出来。” 沙千呵呵一笑,右手轻抚着胡须,左手斜指着天空说道:“鸿鹄春去秋回归,双对同心志不悔。” 天真的任云飞随着沙千的手指方向看去,晴空万里,只有数只燕子,在低空游飞。他生气地一噘嘴说道:“你骗人,哪有鸿鹄?” 就在这时,郝壬提着饭篮快步走了过来:“师叔,开饭了,我今天给你特意做了个黄焖山鸡。” “噢?你小子不会是来骗我吧?”沙千看着饭篮,转动着眼珠。 “师叔,看你说的,我可不敢骗你。你一发怒,那饭桌子上又要多几个窟窿眼子了。”郝壬知道沙千的脾气,平时温和从不发火。可一旦发起火来,不管什么东西,随手就一下。在这一下过后,火气随之也就消失殆尽。 “吃饭!吃饭!吃饭了!我还真有点饿了。吃完了饭,等我小孙女给我去拿七彩丝。”沙千一边往一间屋子走,一边说。 任云飞被他这话说得摸不着头脑了,难道他真要那七彩丝吗?眼睛看着师叔郝壬,那眼神像是在问他。 郝壬也看着任云飞,并且把嘴向沙千的背影努了努。那表情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也就是他自己心里明白。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初升的阳光下,也紧随着沙千向那屋子里走去…… 源海城,骡子街。这条街是这座城里最长和最宽的,是源海城驮子队、马车帮的必经之路,也是运送货物主要集散地。丰明烨也不例外,将货物运到后,把骡、马也都安排在了住宿的客栈里喂养着。那不始终离背,装着金沙皮的口袋也空了,金沙已经到了它该去的地方。货已经全部运到送完,人马也就可以歇几天了,等备好货物后,再往回返。 万从雪本来到源海城后,理应先回到家里去,不必住这条件不佳脏、乱、破的客栈。可她却迟迟不走,还依旧带领着周惜彤、石寒寅粘着丰明烨。 丰明烨把这批货安全地送到了源海城,面上挺高兴,也看到这些手下的这些人出了不少的力,基本上一人顶两个用。大伙的竭力付出,让他这个驮子头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想回报一下大伙,正好借着这几天等货休整机会,多少表示一下自己心意,让大家欢聚欢聚,吃顿稍好一点的饭菜。于是,今天就带了个头,领着这些人,沿着车马不断,人流熙攘的骡子街,边逛边寻找合适的饭庄。他心里知道,自己刚刚组建起来的‘霸天驮行’驮子队,高档大酒楼是去不起的。再说,就是能去得起,也不去,我丰明烨可不是我师哥全无妄那样的人。但他又不忍心领着这万大小姐和众人,进那低档炊饼小店。也罢,反正就吃这一顿,稍微破费一下,找个门面比较大一点的饭庄吧。 那藏青锋是头一次来到源海城,这里处处是繁华景象,这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各种各样的新奇事物和旖旎景色强烈吸引着他,这眼神现在可就有点不够用了,恨不能自己再多长出几只眼来。他那头是左转右晃,上抬下低,观看着一切新鲜的事物,忙得不亦乐乎。 钱通随全无妄在源海城住了一年多,看惯了各处的景物和人情世故,对此也就不屑一顾了。他现在只把注意力放在藏青锋身上,看着他那滑稽样,就忍不住特意逗他玩,伸手拉了他的胳膊一下,假装关心地说道:“师弟,你小心点,头这么来回地晃,别把脖子拧断了。” 一起来的这些人,本来看到藏青锋那左顾右盼的傻样,就心里都在偷笑。现在经钱通这么几句添色涂彩的话,更是将笑意直接挂在了脸上。只不过是男人们大笑;姑娘们捂着嘴偷笑。 藏青锋脸不红,头照样晃,想刻意气钱通。可当他看到众人都在笑他,知道这话,它并不是句好话。立刻把眼睛瞪了起来,身子往外微侧,使劲把胳膊往外一挣说道:“别套近乎,我不当你的师弟!你又没磕头,不算拜过师的。” 钱通眨着眼睛,脑子想着对付他的鬼主意。嘿!这小子现在挺狂的!我就愿意和你这愣头愣脑的人玩,真有趣。‘嘿嘿’,他坏笑着说道:“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我早就磕过头了,而且比你早多了。我磕头的时候,你还在大街上到处甩鼻涕泡呐。” “骗人,我还不知道你,一看见妖鬼,你就尿裤子。”藏青锋说话时,像个孩子样,是连说带伸舌头,羞辱着钱通。 钱通一听,你这小子,有这么说话的吗?当着三个姑娘的面,这样的事,你也真能说得出口来,太不给哥哥我面子了。他并没有言语,只是用嘴做回击的武器‘呼,呼,’照着藏青锋脸上,就吹了两口不满的怨气。 “呀,骡子放屁了!”藏青锋不管当着谁的面,也不管是男是女,话语随心所欲,毫无顾忌,张嘴就来。 一句极其傻直的话,使得万从雪、傅千潇、周惜彤这些姑娘家,几乎同时将脸转到了街的一侧。 钱通叫这愣小子给呛得,直翻白眼珠。他不敢再往下说了,再说,那屎可能就出来了。他把头一转,眼睛就向街的另一边看去,眼光瞬时就定在了那前面的街边的一个大门口处。这是多么熟悉的地方呀!他冲前紧走几步,就来到了大门口,抬头看着那高高门楼上府邸的牌子。 牌子上只有两个凸金大字,王府。 此时的钱通,内心五味杂陈,脑子里在思今叹昔。哎呀呀,人也没了,牌子也换了,现在就剩下个府字,还不是原装货…… 两个看门的家丁并没有更换,被新主人留了下来,继续做着看门的事。他们两个人,对钱通那可是再熟悉不过的,便一同走了上来。其中一个故意戏弄着说道:“这不是钱小爷吗?你现在还跟着那全无妄要饭吃吗?” 钱通把眼一瞪,怒骂道:“眼瞎了,没看到丰爷在大街上吗?我现在伺候的是丰爷!”说完,转身就走,不理那两个看门的家丁了。 两个家丁这才看到大街上不远处,少侠丰明烨被几个人前围后护着,在街道上漫步游逛着。这些人其中,还有三个极其漂亮的姑娘!呀!那个姑娘竟然是万府的千金,万大小姐…… 实际丰明烨心里本想快点走,可是这藏青锋他,走走停停的,再加上路人和车马又非常多,他怕将他给落下,也只好随着他的速度行走着…… 行走了一段路程后,前面街边幌儿高挂,是一家饭庄,虽然不是很大,但比大车店还是强许多的。因现在还不是吃晌午饭的时间,进店的人非常少,门口边那排拴马桩上,也是空荡荡的。他不想再这么拖拖拉拉地在街上逛了,就带领着众人,走进了店内。 店掌柜面相四十有余,长得白白胖胖,人也挺精神的,一看来了客,脸上眉眼尽笑,弯腰拱手说道:“爷,您来了,里面请。”他很老到,已经看出了丰明烨带着那副不装自有的高贵气势。他不敢怠慢,就想将他(她)们让到那间靠街临窗最好的屋子里去。 “路上走得有点渴,我们先坐下喝点茶,等晌午再上饭菜。”丰明烨这个打算真不错,他来了个茶馆、饭庄给连一起。 “好的!小二,赶紧将客领到那上间去。”胖掌柜一挥手,让那站在一边的店小二去领丰明烨一行人。 “好嘞,爷,你跟我来。”店小二赶紧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带路,就把众人往临街的房间里领。 当胖掌柜看到钱通时,脸上出现了惊讶之态,赶紧抬手向上一拱,嘴里说道:“这不是钱小爷吗?你这是……” 钱通在源海城那段时间,认识这个名叫宋金谷的胖掌柜,也将手抱了抱,说道:“宋掌柜,别来无恙呀!” 宋金谷用手轻轻一指,在店小二带领下,往上间走的丰明烨背影,小声说道:“你这是高升一步,又换了主人。” 还没等钱通说话,跟在他后面的藏青锋就开了口,特意报复着说道:“他不换主不行,那全无妄都黄了铺子,一路要饭吃,他拉不下脸……” 钱通气得脸都紫了,使劲用力,一把拽住藏青锋的胳膊,说道:“有你什么事,别胡说八道!” 话被打断,胳膊也拽得生疼,藏青锋像只让人给拎起后腿的猪崽子,嘴里一个劲地叫着:“哎呀……疼……疼……通哥,通哥,你放手呀……” 钱通仍不放手,只不过是不使劲用力了,一边拽着他胳膊往那上间走,一边教训道:“你不觉得疼,就不会叫通哥的。走,跟我到房间去。” 藏青锋害怕钱通再使劲折腾他,也就把嘴闭上,没敢出声,被连拖带拉地向上间方向走去。 第35章 杀手寻情,刀光剑影苦不堪言: 第三十五章 杀手寻情,刀光剑影苦不堪言: 源江入海口处,现在正处于涨潮高峰,泄鼓交阻,江退海进,喧嚣翻腾,浪起波涌。江水中一叶渔舟,忽而起伏于浪尖之上,瞬时又滑坠到波谷之中。渔舟正逆波逐浪,竭力驶向远方天水相连的目的地。劈波斩浪中的渔舟,经过一段时间与波涛层浪周旋角逐后,已由远而近,向岸边徐徐驶来。就在渔舟接近岸边的那一刹那,船舱里的两个人,先后飞跳过三尺多高的浪涌,腾跃着踏上了青草茵茵的江岸。 跃上江岸的两个人,借助于前冲力,紧跑几步,脱离那浪花追逐的岸边,随即相继转过身去,对着仍在江水浪涛中渔舟上另外两个黑衣人说道:“你俩回去吧,我们到源海城有事要办。” 渔舟船舱中的两个汉子,在起伏的波浪中,回应道:“是的!” 刚刚上岸的这两个人,是云雀岛上‘清风轩’的弟子,老堂主任风的亲孙女任云飞,还有其手下八弟子郝壬。 任云飞一身男子侠客装,她借爷爷出去剿‘喝墨堂’的机会,想偷偷来源海城逛一逛。师叔郝壬并不同意,但又无法阻拦;老管家连海鹏更不同意,好话说尽也不起作用。因为此时的任云飞,由于爷爷临走时把那枚玉石戒指给了她。这样,她在‘清风轩’就有了极高的身份和地位。尽管她辈分小,但师叔郝壬、师爷爷辈的连海鹏,按照‘清风轩’行规,必须听从她的指挥。这正是,老虎不在山,猴子做大王! 郝壬是一脸的无奈,他在心里埋怨着师父任风。你老人家可真会给,你回来再给不行吗?她本来就不按常理出牌,你这又给了他这么高的权利,谁能管得住她。唉!这次你再回来,我恐怕是连出去拿一天三餐的机会都没有了,也就和我师叔一样,蹲一辈子囚笼了。 老管家连海鹏则连连摇头,堂主你老人家这是办的什么事哟!难道说你真的老糊涂了吗?云飞她手中无权时,都敢擅自二次化装闯全府,把你老人家都给惊动,亲自为自己的亲孙女保驾护航。这次你不在家,却赋予了他在‘清风轩’最高的权力。这都是什么事吗?你是不是想借机变相惩罚我,让我和那沙千一起去蹲囚笼…… 实际郝壬、连海鹏还真了解不透,老堂主任风的这个意图,他可不是无缘无故随随便便,就把那枚戒指给了孙女任云飞的。这件事,的确是他精心策划好了的。其中的目的,只有他一个人明白。就连他那个戴上戒指当起大王的孙女任云飞,也都蒙在鼓里。 任云飞女扮男装,手里拿了把名贵的檀香扇,悠闲自得地学着那公子步,在前面走慢慢走着。 郝壬低着头,腰胯一把长剑,心事重重跟在后面,像这位公子哥的随从。 任云飞与郝仁穿过绿意盎然的江边杨柳林,沿着一条江边小路,就来到了最靠近江边的一些房屋附近。原本就不平静的内心,触景生情,情更深。顺着旧踪清晰印象,来到了接近两年前从这里走出来的地方,那条让她铭记在心,且永远不能忘怀的胡同。她沿着胡同往前走,目的是要到骡子街全府去,想到那儿探探丰明烨现在的情况,看看他是不是还在这全府里,或者询问一下别人,知道他现在在何处。这一别近两年了,心里老是装着他,就是晚上做梦,都能梦见和他缠绵在一起。 与此同时,在这条又长又弯曲的胡同,快要接近骡子街的地方,街边上有一个简易茶棚。棚里面蹲着一个衣服缕烂,腰间斜挂着已破烂鞘面的钢刀,腰子脸苍黑,须如乱麻,蛇眼微眯,手里端着大碗在街边喝茶水的偃蹇困穷人。此人正是报仇寻子两样兼顾一起行动,刚刚由西面数十天寻子未果,回到源海城的落魄之人全无妄。 海头村那一场大火后,他仍然于四处打探寻找蛊不赖的踪迹,却如同大海捞针,没有任何迹象可寻。殊不知,他点的那场大火,使海头村老老少少一百二十四口人,全部丧生于火海之中。只有先前出发去文山岛送货,后又护送蛊不赖到江东的那三个船夫幸免于难。那三个人中船老大,挣了蛊不赖一点银子后,就到源海城客户那里送去所要的鱼油,又在城内给老婆孩子买点东西,因留恋城里的繁华景象,而误了潮汛,只好在城内大户人家的屋檐底下度过一宿长夜。而海头村这些无辜而死的人,冤无可诉,身未入土,暴尸于残垣断壁焦土之地。可这个背负着累累血债的人,在那逐渐加深混乱的意识里,每当那个神秘的灵魂小人在脑子里闪现时,思想意识里,全是些自己想象中极为广泛的有负之人……哼!什么叫亲情?什么叫师徒情?什么叫友情……我不知道!我不明白!我只知道,负我者死…… 全无妄眼角扫视着街面,看着过往的行人。他这副破烂脏臭的形象,没人能认出来,也不会联想到,他会是曾经大名鼎鼎‘霸天驮行’的全大掌柜,叱咤风云几载的全爷。故地再回,沧桑巨变,感慨万千,涕流心间,短暂的奢华似过眼烟云,已经消失殆尽。那尤江月——阿拉坦那木其却如同人间蒸发掉一样,别说踪影,就是魂,也没有发现一丝微痕。‘盈月楼’也早已换了新主人,昔日老鸨早已踪迹全无。这些千刀万剐碎尸万段的蛇蝎娘们!你们放了一只大鹰,叼走我的财产、孩子、灵魂。等我全无妄死后,一定到阴曹地府和你们血战到底。他继续侧目将那窥探的眼光,时不时地抛向街面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们,捕捉着对自己有用的信息,不放过一点可疑的蛛丝马迹。 任云飞在这条街道上,手里轻晃檀香扇,脚下迈着公子步,往前走着,奔这个胡同口而来。别说,远观微观其样,还真带有那么点纨绔公子的形象。 后面一步之遥,郝壬腰佩长剑,两目炯炯有神,偶尔扫视一下街的两边,不紧不慢地跟随着。 两个人往前走时,马上引起了全无妄的注意。虽然任云飞女扮男装,他一下子还认不出来。但那个郝壬还是原样,很明显的,一眼便可认出来。他用眼角在扫视着两个人,脑子里瞬间就产生了诸多的疑问。 任云飞和郝壬,由于每天都在云雀岛的竹园里,外面的事情基本上是不知道的。郝壬虽然能出来拿一天三餐,但外面的事并不敢去询问,‘清风轩’里所有的人,更不敢说。 等两个人走过去不远时,全无妄便站起身,将手中的大碗放下,接着从怀里摸出一枚铜板,顺手扔在台子上。然后,他就悄悄尾随其后,远远地窥视着两个人的一切行动。 在胡同口处,临近骡子街的地方,有一家布料店。任云飞看到店内那些花花绿绿的各种布料,脑子里就想起了师爷爷说的七彩丝。哎呀,这一路上光顾想那个他了,差点忘了一件事!这要是空手回去,见到我那师爷爷怎么说?幸亏我想起来了!她手玩着那把檀香扇,信步就走进了店内。 后面的郝壬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虽然有些疑惑,还是随后就跟了进去。 突然进来一个公子,店掌柜定睛一看,就觉着有点奇怪。并不是公子进布料店他觉着奇怪,而是这公子长的面容和身材。这张脸,明显就是靓俏红粉女人面吗?难道这是个唱戏的?不管是谁,买与不买,只要来到店里的就是客,要好好招待。他笑脸相迎:“公子,我这里货全色正,你要哪种颜色的?” 男装打扮的任云飞,只好把自己的嗓音尽量往低音粗声方面扩展,说出的话音怪怪的:“七彩丝。” 一时间,将店掌柜搞得有点糊涂。这是要七种颜色的布吗?他连忙从货架上往下搬着布料,尽量多找些那鲜艳的七种颜色,往柜台上摆放着。刻时,柜台上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布料就排列起来。 任云飞以为他搬布料是为了找丝线,就没在意,檀香扇轻轻摇着,在等他拿出七彩丝线来…… 店掌柜搬了十几匹布下来,也没见人过来挑选,就问道:“这些颜色都不合乎公子的心吗?” 任云飞这才明白过来,我买线,他拿布,你这是叫我回去抽丝吗?她瞪了店掌柜一眼说道:“我要七彩丝线。” 一番紧张忙碌后的店掌柜,累得头上直冒汗,手一拍脑门,这事办得太糟透了,浪费了我的情感与体力。你这嗓子里像塞了鸡毛,不男不女谁能听得清!他火在心,面笑态,连忙弯下腰去,在柜台的下面,拿出一捆各色丝线来,放在柜台那些布料的上面,说道:“公子,你过来挑吧。” 任云飞依旧站在那里没动,只是用手指了指丝线,说道:“一色一绺,配够了七色就行。” 店掌柜真没看到有这样买货的,可不管什么样的人也得应付下去。他精心翻找调配了七种鲜艳色彩的丝线,双手递了过来,和颜悦色地说道:“公子,你的七彩丝线挑好了。” 任云飞并不去接,而是面对着店掌柜手上各色的丝线又吩咐开了:“你把它一绺套一绺,给我连起来。” 店掌柜有些愕然,微微彳亍一下。但转念一想,买卖,买卖,只要买到手才能算实客,只有卖出去才是硬道理。赶紧拿出一副殷勤样来,又给她一绺接一绺地套接起来…… 任云飞把那檀香扇往布料上用力一拍,没等店掌柜伸手送,就将丝线拽了过来。她立刻忙活了起来,先在自己的腰上缠了两道,然后,将两个余头在前面使劲系紧。 现在的店掌柜眼都看直了,脑子里只有一个问号,这人不会是个傻子吧? 第35章 杀手寻情,刀光剑影苦不堪言: 任云飞抓起布料上那把檀香扇,抬腿就往门外走…… “哎,哎,公子,公子,给……” ‘噗’一声,把店掌柜的话给打断了。一直在门旁的郝壬,将一块很大的碎银子,顺手扔到他面前的布料上,用眼睛看着他,等着他找银子。 店掌柜赶紧用那戥子,称将这块银子和该找的碎银子称好,伸手递给来到自己面前的郝壬时,说道:“公子买丝线用了五钱,我再找给你二钱。” “噢,知道了。”郝壬将那些碎银子揣在怀里,匆匆走出店门。来到巷子里的他,紧跑几步,跟上了前面的任云飞。 在后面跟踪的全无妄,等郝壬走远后,便从一堵墙边闪出身来,依旧远远地监视着这两个人的动向…… 任云飞走过胡同口,来到了骡子街,过了大街,往前走了不远,就到了过去的全府,现在的王府。她只记地方,并没注意那牌子已换,以为还是全无妄在这里住,刚来到大门口,要往里走时。被两个看门的家丁拦住了。 “公子,你找谁?”一个家丁问道。 唰,任云飞手中的扇子一收,看着这个她来参加婚礼时,带领她找丰明烨的家丁说道:“全无妄。” 这一声全无妄叫的,虽然传到远远躲在墙角处真正全无妄的耳边,已经是极其微弱了,但还是被他听到了。微微一惊后,脑子里想到,这个假公子是女扮男装的,她就是丰明烨的那个师娘。但不解之情瞬时又使他产生了疑问,她找我干什么?难道丰明烨他……远远面对着这曾经自己府邸,内心有种极其悲凉加酸楚的感觉。人去,楼没空,大门犹在,家丁原貌,新主骑马,旧主讨要…… 家丁打量着这个不像公子的公子,全无妄早要饭去了,你找他干什么?一定是那全无妄欠了这公子的银子?家丁腰微微一拱手,解释着说道:“这里现在是王府,全无妄不在这,早就走了。” 任云飞这才抬起头,仰看那头之上顶门楼中间挂的府牌,确确实实是王府两个字。她刚才还满怀着激情澎湃的心情,转眼间,就被眼前无情的现实给沉压下去。但她仍旧不死心,一副不问出个根底,不罢休的样子,看着这个家丁继续追问:“那丰明烨也跟着他走了没有?” 家丁心想,你也不给俩铜子,你问这么多干什么?烦不烦呀?我只看王府的门,管不了天下的事。此人虽不男不女公子打扮,但后面跟着的那个人好像有点较为面熟,这样的人还是不得罪为妙,只好随意应付一下。他抬胳膊用手指向骡子街的一端,也就是钱通一行人走过的那个方向说道:“钱通和丰明烨刚才往那边去了,你要找,赶快去撵吧。” “真的?”这一声却是不折不扣的女声。 这声音,让两个家丁立刻把惊异的眼光,全都集中在任云飞脸上…… 任云飞知道自己刚才由于激动忘了控制嗓音。她现在也顾不得再问了,转身就顺着大街向前找去。一边走一边和师叔郝壬说道:“师叔,你帮我看着点,有那丰明烨的影子,立刻告诉我。” 郝壬通过任云飞刚才的系列举动,这才知道她这次来源海城的真正目的,原来是在找那少侠丰明烨。你可真是痴心不改,不记伤痛呀!上次你找他,蹲了接近两年的囚笼。你这次再找他,还不定能蹲多长时间呢?看来你是打算把那囚笼给蹲塌了才罢休呀?他也随着任云飞步伐,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嘴里应着:“好的,我帮着你看着点。” 两个人沿着大街往前走,边走边四处寻看着…… 丰明烨一行人在饭庄内,围坐在桌子边喝茶。会品的,不会品的,各自都用自己的习惯,品尝着这普通的茶水。 不管好茶、孬茶,对于藏青锋来说,并不是那品茶的料。他端着茶碗,看着蒸汽微微袅绕的茶水,感觉这水很热,不敢喝。当他眼睛看到大家吸饮得津津有味时,心里着急,便用嘴向茶碗里吹着气。 钱通立刻想到了路上藏青锋顶撞他时说的话。于是,就开口问他:“师弟,你怎么也在放……”他只是将意思表达完,话语并不全说出来。 周惜彤刚好轻轻品了一小口,还没往下咽,听到钱通这话后,就联想到路上钱通向藏青锋脸上吹气一事,那藏青锋说的话……顿时,一股笑意,瞬刻由心而起。她紧紧闭着嘴,怕面对着大家出丑,赶紧转身,但还是慢了那么一点点。嘴里那并不算多的茶水,几乎是全部喷在旁边坐着的石寒寅侧面的脸上。 大家刚才男女有别的各种开心笑意未消。突然让周惜彤这一嘴,石寒寅那瞬凝刻定的脸上,水珠衬托着定格了的笑容…… 万从雪是大家闺秀,笑不露齿,手袖遮掩,往下低着头…… 傅千潇则是侧脸弯腰,已笑得直不起来,向万从雪身上靠去…… 华正晨直笑不掩饰,咧嘴白牙,透乐开怀…… 其乐融融气氛浓,引得丰明烨不由自主微微一笑,内含倾倾师徒情…… 石寒寅被喷,吃了哑巴亏,手擦着脸上的茶水,由原先开心的笑,瞬转为尴尬之笑。你个淘气的小丫头,我这脸也不是鲜花,你浇的哪份子水呦? 藏青锋被钱通给耍了,刚想反击。就看到周惜彤嘴里的茶水喷到了石寒寅的脸上,也顾不得说钱通了,自己先咧嘴大笑起来…… 钱通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兴奋的眼光扫视了一下围桌而坐的众人。嘿!效果还真不错,都乐了。人生时存千般乐,众心同欢有几回?就随手端起了桌面上的茶碗,‘嗞’,啜了一小口,一副悠闲样。 藏青锋笑完后,用眼睛瞅着钱通。你现在不用得意,等过会儿,我趁你不注意时,狠狠踩你一脚,报一下仇。他端着茶碗,送到嘴边,像饮驴似的,把那碗茶水一口气给灌入了肚子里。然后,随手将茶碗放在桌子上。 钱通一看机会来了,赶紧起身,拎起茶壶,又给它满上。他为了特意逗藏青锋,把半茶满酒的规矩破掉,给他倒的是满满的。放下茶壶,手一伸:“师弟海量,再干了这碗。” 藏青锋拿白眼翻着钱通说道:“你没安好心,想烫死我。”说着,因为自己有心事,便起身向那窗口走去。他的心里仍在惦记着,窗外面那个车水马龙人流熙熙攘攘的热闹世界。 众人在欢笑过后,也都身心愉快地恢复了平静神态。并以各自不同的饮茶方式,在慢品着这并不算好的大众口味的花茶。 藏青锋走到窗边,顺手拿起立在墙边的一根支棍,先将那窗扇推开,再用那根支棍把窗扇顶住,便伸头向街上看去。 桌边的众人慢慢品完一碗茶后。钱通便赶紧起身,拎起茶壶,围着桌子,给大家挨个地又倒上多半碗淡淡微红琥珀色的茶水。他看到那藏青锋把头都伸到了窗外,在看大街上的行人、驮队、马车和叫卖各种物品的流动小商贩。他就将茶壶放在桌上,蹑手蹑脚悄悄走了过去。突然,弯下了腰,一把抱住他那已经踮起脚尖的双腿,即刻起身。 藏青锋正专心注目往大街上看,没防备钱通来这手,瞬间,身子就直直地趴在了窗台上。他挺着脖子,嘴里叫喊着:“放下我,快放下。死钱通,你想叫我栽到外面大街上去,是不是……” 钱通的双手特意往外使了点劲,并不撒手:“不放,就是不放,你叫我大师哥,我就放。” 在众人面前藏青锋不想丢面子,来了个犟驴欺主,宁可被从窗口掀出去,也不放弃自己的思想,嘴里喊叫着:“不叫,就是不叫,你跪在地上给我爹磕三个响头,我就叫。” 此时的钱通,面临着骑虎难下的局面,如果现在把他放下来,无疑就是认输的表现。他不想让其占上风,也就较上了劲,来了个破釜沉舟。好,我看你能撑多久,我不但不撒手,还要再往外掀一掀,反正摔下去的人肯定是你…… 一时间,两个人就在窗台边僵持起来…… 此时,正好赶上那任云飞和师叔郝壬走到这里。两个人分工很明确,郝壬看左,任云飞看右。郝壬就看到了饭庄客房窗口的一幕,只见一个人趴在窗台上往后使劲缩身子,里面的另一个人抱其腿使劲往外推,像拉锯一样,在来回窜、退着。就觉着有意思,就多看了两眼。忽然,脑子里立刻产生了较模糊的印象,里面那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噢!对了,在全府,他是那全无妄手下的钱小爷。这一发现的确令他有些为难,他本不想告诉任云飞,但看到这个自己非常疼爱的侄女东瞅西看那焦急样,又于心不忍。在微微一瞬间思量之后,虽然有些迟缓,但还是轻轻地拽了任云飞的衣服一下。 任云飞立刻一回头,看着郝壬的脸,急不可待地问道:“你看着那丰明烨了,在哪?你快告诉我!” 郝壬并没有说话,只是头微微向那窗口处动了动,嘴也努了几下。 任云飞随着郝壬的目光快速转头看去,正好看到已经不再坚持,放下了藏青锋双腿,闪在一边的钱通那张脸。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全府的钱小爷。刚才在王府门口,守门的家丁说过,钱通与丰明烨在一起。他在这,那丰明烨一准也在这里。瞬时,她心里是一阵高兴,抬腿迈步就要往那饭庄里走…… 郝壬急忙又拉了她一把,低声说道:“别急!咱观察清楚再行动。”职业敏感这根弦,时刻在郝壬脑子里绷得很紧。老堂主那极其严厉教导,他是铭记在心的,无论何时何地,决不能麻痹大意。 经这一提醒,激情高涨的任云飞,也就没有立刻闯进饭庄去,而是利用本帮的特长,在街边上斜躲在那窗口附近,向里面窥视着。这不看不要紧,越看心越凉眼越痛怒越盛。 只见那丰明烨坐在主位上脸挂微笑,一副得意样。三个姑娘长得艳如烂漫丛花,芳龄似春笋初叶,是一个比一个娇,一个比一个美。 第35章 杀手寻情,刀光剑影苦不堪言: 任云飞她自己也身为青春少女,看到这些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后,一种自愧不如酸酸的感觉在心中灼烧。她表情痛苦,咬着嘴唇……好你个花花少侠,仗着自己长了一副好皮囊,竟然引了这么多的女孩子陪着你吃花酒,你也不怕叫香粉呛死。哼,你个假君子!你个负心人!我为去见你,回到‘清风轩’后,就被我爷爷给投入了竹园囚笼。你可倒好,在外面花天酒地泡姑娘……她觉着自己极其委屈,内心更是剧烈的酸楚与疼痛。随之,眼睛里晶晶之水也就不由自主愈加增多起来;瞬时,已处于饱和状态;终于,那晶莹之水摆脱意志和眼皮的束缚,静静地流下,痕覆于脸颊上…… 郝壬看到如此痴情的侄女,只能默默无语,在轻轻摇着头。任风前时已经简略地告诉过他,丰明烨就是地下王朝君王朱天的二弟子。朱天虽生死不明,但已有动向表明,而消息不算很确切,很可能这个地下王朝又有了新的君王。究竟这个君王是谁,现在还不得而知。因为那魏太师已经下令,暂时停止对这个地下王朝的一切行动。如果以后一旦再开战,这个丰明烨定然是敌方,也就是说他是个明显的对手。侄女呀!侄女!你不该爱上这个不该爱的人!这样做,定会让你痛苦一生的…… 任云飞把满心的委屈化为冲天的怒气,本想冲进去揍那丰明烨几拳,以解心头之恨。可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呀?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忽然,一个既搅局,又可令他在众人面前难堪的念头,在她的脑子里出现。好,你不是很喜欢女人吗?我这就去给你再找几个来。主意已定,立刻就向前跑去。 郝壬正替她悲叹着,被她这突然一跑的行动,惊到了,当时就愣了一下。他看着已跑出数步之远的背影后,虽然不知她要上哪去,也只能赶紧启动脚步,追上前去。 全无妄躲在较远的暗处,由于不了解内情,也不知道这饭庄里都有些什么样的人。但他还是决定,继续跟踪着这两个往前跑的人,看看究竟想干什么?于是,他也立刻启动脚步,紧盯着两个人远去的身影,快速向前追去…… 任云飞向前跑了几步之后,就疾步快走起来,不时就来到了‘缘情院’的门口处,也没片刻停顿,就直接进了大厅。 郝壬不明就里,一看任云飞进了这里面,就有点莫名其妙。虽然这个‘缘情院’背后的主人是堂主任风,可任云飞这丫头,绝对不可能知道的,他曾多次嘱咐过手下的众弟子,‘缘情院’的事,千万不要让自己的孙女知道。他明白,这是堂主为了在孙女面前留个好形象,故意隐瞒一些敏感事情。这就怪了,她今天来这里干什么?来不及多想,也连忙随后跟了进去。 任云飞一来到大厅,就毫无顾忌,扯开嗓子高声喊道:“有人没,都出来……” 此时的老鸨,刚从大厅走出后门没几步,让这十足的女人声给喊蒙了。这是谁?女人来这里干什么?来砸场子吗?她转身扭着腰肢,花步叠摆,就又返回了大厅,媚眼斜挑,注视着这个带女声音的纤秀公子哥。她未语先媚眼,上前紧身粘:“哟!好潇洒的少公子,请坐,请坐,快请坐。” “有人没?我找人!”任云飞不熟悉这种买卖的操作方式,一边往后退,一边用手挡着那个连抚带靠,硬贴着已经近身了的老鸨。 无意之间,老鸨那双风流老眼,一下子就看到了任云飞手上的那枚特殊玉石戒指。顿时,内心一惊,魅脸刻凝,赶紧说道:“清雨和风尊轩临。” 脱口而出的暗语,让任云飞没有想到的是,这‘缘情院’的老鸨竟会是‘清风轩’的人。她在反胃中还是感觉有点吃惊的,目光盯着老鸨说道:“浊雪狂飙乞丐笑。” 老鸨也面露惊叹之色,又问了一句:“住宿?” 任云飞随口:“结账!” 老鸨已经确定此人是‘清风轩’的大人物,不敢怠慢,说道:“尊公子有事直接吩咐,我即刻就办。” “找三五个,年老貌丑的姑娘给我叫出来。我要领她们出去做趟买卖。”当任云飞知道这‘缘情院’的老鸨是‘清风轩’的人时,心里虽然厌恶,但也有了底,为了付诸这个行动,就以命令的口气对她说道。 老鸨有点纳闷,这出去做买卖都是要最妖娆最狐媚的。可这个公子……不!这个‘清风轩’的重量级人物却要最次的?‘清风轩’的等级制度很严,这人现在的地位并不次于堂主。她不敢再问,立刻就对听到声音,刚匆匆进来的一个龟爪子说道:“你赶紧去叫叶情、水情、云情……” 红红绿绿几个半老妖态女人,在任云飞的带领下,沿大街向前走去…… 躲在犄角旮旯里的全无妄,当场就看傻眼了。哎哟!弄了这么些老草杆子干什么?他看着前面渐渐远去的目标,也迈步尾随着任云飞这一行人往回走。 当快要接近那饭庄时,前面的那些人停住不走了。任云飞在手指、嘴动,好像安排着什么事情。 由于距离关系,加上街面人多嘈杂,全无妄根本就听不到说了些什么,只好侧目观察了一下,想找个藏身之处。当他看到了街边的一个铁匠铺时,狡黠的笑意也微上脸颊,脚步移动着,便向那铺子边靠去。 铁匠铺面积并不小,埋有很多六尺多高的粗木桩子,每四根一组,桩与桩之间长距约三尺多,宽距近二尺,错落着竖立着,这些是骡、马、驴……挂掌专用的蹄桩。这个铁匠铺既做各种铁匠活,也兼顾着马蹄店的服务业务,在这条骡子街上,买卖是极其红火。应了那句话,龙无云雨不腾空,马无蹄掌路难行。 全无妄在等待挂掌的骡马和蹄桩之间,不时地换位走动着,躲避或让开来往牵着牲口的人,眼睛还要注意观察着饭庄窗前街上那些重点人物的动向。这里虽然隐蔽性极好,但是人多,各种牲畜也多,不免就会出现碰碰撞撞的。他看到边上刚腾出一个空闲的地方,赶紧就走了过去,将身子倚在蹄桩上,眼睛向街上望去。 一个身体壮实的店伙计,迎着全无妄走了过来。他右手拎着一个装着马掌和锤子的篮子,左手拿了根折叠起数道的脏绳子,在全无妄面前一站说道:“赶紧把你的牲口牵过来。” 全无妄头不转,眼不看,像个没事人一样。依旧倚在桩子上,看大街上他所关心的那些事…… 这种态度,令店伙计有些恼怒,以为此人耳背,有意将声音又加高了许多,说道:“挂掌不牵牲口来,你倚在蹄桩上,是想让我给你上掌吗?” 全无妄正专心致志地看着街上那两个人的行动,被这店伙计这一说,有点吃不住劲。他将蛇眼的目光收回来,慢慢扫在店伙计的脸上说道:“你一边去,我站会就走。” 此店伙计也是个暴脾气的人,本来就没看得起这个像要饭花子一样的人,让他一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臭要饭的叫花子,你想找死呀!霎时,黑红的脸膛疙瘩肉微凸,两个牛眼珠子一瞪,说道:“臭要饭的!滚!别在这里碍事!” 被骂的滋味不太好受,全无妄脸色发青,气上心头。但他因为有心事,眼睛还是往那街上看,嘴里回敬道:“这里本来就臭,你就别放骡子屁了。” 反骂使店伙计恼怒起来,二话不说,挥动左手上那折叠起来的绳子,就向他抽去:“死叫花子,三天不打,你就敢上房揭瓦。” 全无妄连眼睛都没转,瞬间挥手向上迎着即将落下来的鞭绳:“你这个臭苍蝇,别嗡嗡叫好不好?” ‘嘭,’手腕与手腕相磕,店伙计手里的绳子就甩到了一边。立刻,腕部疼痛,胳膊发麻。他连忙用右手去捂那左手腕,拎那篮子,也随之掉到地上。篮子摔翻在地,叮叮当当,马钉、马掌、钳子、钩子……就散落在各处。他嘴里:“哎哟……”地叫个不停,疼痛使他在原地,捂着手脖子直转圈…… 饭庄里,茶已喝好,饭、菜就上来了。众人刚刚拿起筷子,就见门口拥进来五个涂胭脂,抹厚粉,扭着水蛇腰的三四十岁面容鬼狐糟相的女人。她们各个扭捏作态,花步叠摆,搔首弄姿,向桌边走来。 众人大吃一惊,紧接着就面面相觑,不知这是演的什么节目?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叫来的…… 丰明烨把脸一拉,以为是店主叫来了些卖唱的:“出去,快出去。” 那五个女人面无羞色,反而愈走愈近,来到了桌子边,是全部都朝着丰明烨那儿去,把他的后面的空地给围了个严密紧实。本来这屋子就不算太宽敞,这一围就贴到了他身上。她们声娇语昧,嘴里说道:“丰爷,你怎么忘了奴家了呢?” “丰爷,我今天不要银子!” “丰爷,我来陪你吃饭。” “丰爷,你吃完饭就到我那里去哦。” “丰爷……” 屋里被这几个女人给搅得,乱成一团。华正晨躲着那往前挤的女人,肚子都贴在桌子上。 钱通虽然以前和全无妄进过无数次楼、馆、院,但都在外面等。今天这阵势他还真从来没见过,侧身扭头眼发直。他不敢发话,内心却在想,哪来的这些老徐娘? 藏青锋这会也不愣了,张着嘴,好一会也没合拢,傻眼了:“妖鬼?妖鬼来了呀!好吓人!”差一点就钻到桌子底下去。 石寒寅将手捂着半拉脸,心想,丰爷呀,丰爷!你不心跳,我可心在惊,肉猛跳;你不脸红,我这脸在发烧,脑子混沌正煎熬。 万从雪、傅千潇、周惜彤几乎是脸色瞬变,都用眼角微微斜视着丰明烨。别看全都带有几分鄙视之意,但她们每个人的心里,绝对是不同的想法。 丰明烨觉着这事情来得太突然,右手下意识地碰了下腰上的刀柄,立刻就觉着自己这个细微举动着实不妥,有损于侠客形象。只好转身两手往外轻推着这些女人说道:“让开。” 第35章 杀手寻情,刀光剑影苦不堪言: 女人们被他推得稍微闪开了一条不宽的缝隙,这缝隙正好对着那窗口。 此时,任云飞脸挂嬉皮笑意,正在窗外踮足跷脚看自己一手导演的闹剧。随着丰明烨的起身,和那躲闪开的缝隙,两个人的目光就一下子相遇了。她痴情的目光,注视着屋内脸挂怒气的丰明烨…… 此时此刻的郝壬心里明白,完了,今天摊上大事了!他立刻上前伸手拽了她的胳膊一下:“别看了,快跑!” 虽然留恋,但的确此处不敢久留,任云飞在师叔郝壬拽拉下向前跑去。她心里也知道,丰明烨这次是不会饶过自己的。 当丰明烨看到那样一身打扮的任云飞后,一时并没有马上将她认出,只不过觉着有些面熟。当郝壬拽着她就跑时,丰明烨隐约觉着窗外这个搞鬼之人,好像是以前的那个女刺客,但不时有人阻挡着视线,暂时还确定不下来。他现在也顾不了许多,手往外一挡,几个女人就被这外力给推出几步远。他从人缝中纵身从窗口跳飘出去的同时说道:“你们赶紧吃饭,吃完后回客栈。” 任云飞在熙攘的人群空隙中,穿梭往回跑着。她想尽快赶到那个胡同口,然后,再顺着那条弯曲的街道到达源江边,这里也是到她(他)们‘清风轩’几个特殊渡口,最近的一条路。因为行人和来往的驮子队、马车时不时地阻挡着。她只能插空在其间空隙中左右穿行着,速度并不是很快。 丰明烨从窗口跳出来后,只看到郝壬的身影闪过前面的一辆马车后,就消失不见了。他赶紧追了过去,速度显然比那两个人也快不了多少。就在快追到那个胡同口时,看到了任云飞的身影,只不过一闪,就跑进了胡同。他咬定目标,急急向那胡同口奔去。 铁匠铺正在演绎拳武行,铁匠铺掌柜的手拿一根铁棍,带领着两个各自手拿火钳、铁锤的店伙计,急匆匆向全无妄站的这地方奔了过来。他们是在接到消息后,扔下手里正在捶打的红红铁器,随手抄家伙赶来的。由于比较拥挤,嘴里喊着:“让一让……让一让……让我们先过去……” 全无妄像个没事人一样,聚精会神观察着那个饭庄里饭庄外的情况。任云飞被人拽着,突然沿街奔跑,还有丰明烨从窗里面,一下子飞跳到了大街上。这些事情在脑子里叠加在一起,使他脸上立时显出惊讶样,嘴里不由己脱口而出:“师弟!他也在这儿?” 此时,店掌柜就率先赶到了他的面前。怒不可遏,举着铁棍就打。 一心不可二用,全无妄注意力全部用在那情况又突然复杂起来的街上。这铁棍带着的风声把他惊醒,赶紧一闪身,转身就往大街上跑。刚跑到了街上就傻眼了,目标已经消失掉,稍微一犹豫,后面的人又追了上来。他不管这么多了,顺着骡子街就往前跑去。他到了胡同口后,没有看到那几个人的影子,一时感觉到这些人不可能往这胡同里跑,因为这条胡同只是通向源江的,人较少。他就选择了直接前进的方式,沿着自己熟悉的骡子街往前跑……刚跑了几步,马上就停住了。因为他看到前面这些人,不管是牵马、赶车或闲行之人,都平平静静,不像受过惊扰之态。直觉告诉他,那些人根本就没往这条路上跑。他立刻转身,又回返到胡同口,四处看了看,就向胡同里面追去…… 任云飞在胡同里的巷道上,一直不停地往前跑着,根本不敢回头看。进入这胡同的巷子后,行人就减少了许多,她也就跑得更快了。 郝壬紧紧跟在她的后面,偷偷回头看了看,见没有人跟上来,紧张的心情也就放松了许多。他心里觉着险情基本已过,庆幸任云飞和自己甩脱了一个非常厉害的追踪者。 丰明烨看到这条胡同时,刚才自己不敢断定的事,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公子打扮的人,定是那个女刺客。我刚来源海城没几天,怎么她就立刻出现了呢?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呀!你这个该死的黑暗幽灵,杀人魔鬼,我今天是绝不会留情的!哼,你觉着跑到这个胡同就万事大吉了?这是一个一直到源江边,没有其他通道的巷子。那次我送你时,返回去后,我过了几天后,特意来看过这里的地形。你放心,我不会在这街上和你动手的,咱们到了源江边再算总账。他并没有刻意加快脚步,只是跟在后面咬住那前面的目标,尾随着,准备见机而行。 丰明烨速度的减慢,给后面的全无妄带来了希望。他已经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了,于是,就紧跑几步,将目标锁定。 胡同内巷子里展开了一场跟踪与反跟踪大战,虽说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盗、侠、匪各有心事,窥明真相都是他(她)们的目的。 任云飞跑得满头大汗,已经进入了源江边的杨柳树林。刚才一通猛跑,身体有点疲乏。她想停下来歇歇,往后看了看,没有什么异常,就放慢了脚步。 郝壬也紧跟着将脚步放慢,嘴里喘息着,对她说道:“别停,快跑,上了咱们的船以后再歇。” 也就在这时,后面大树边一道人影,几乎是从她(他)们的头顶快速凌空而过,瞬间就落到了两人前面的一棵柳树下。也就在黑影飞身掠过时,后面紧紧跟踪的全无妄,立刻闪身躲藏在一棵粗壮高大的杨树后面,静观这些人的行动。 两个人顿时一惊,立刻停住了脚步。郝壬顺手就将长剑出鞘,目视着前面的丰明烨。 任云飞手里就一把那折叠起来的檀香扇,但怀中的特制囊袋里,还有两把银飞锥。她手向外一抖,那把檀香扇划出一道弧线坠落到草丛里。右手就向怀里外衣夹层插去,瞬间,从里面拽出两把明晃晃的银飞锥,左手迅速靠近右手,将银飞锥分入两手之中。 丰明烨右手搭在刀柄之上,脸上挂着怒气,左手一指任云飞说道:“女刺客,咱又见面了,这次别怪我无情。” 郝壬上前两步挡在任云飞前面,面色冷峻,缓缓地说道:“丰少侠,你追踪我们干什么?” 丰明烨脸上的怒气更盛,你们不到饭庄害我,我能追你们到这?‘嚓’声响起,银光一闪,将那把‘皇龙啸’宝刀就拽出刀鞘,眼睛直视着郝壬:“少废话,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黑暗人。我无可再忍下去,你接招吧。”箭步突冲,挥手横刀一扫,阳光下,寒光辉闪过一道银色弧线,距青草覆盖的地面三尺有余,随风而至郝壬的腰肋。 大树后的全无妄高兴坏了,内心无比激动,打起来了,这回可有热闹看了。 郝壬急忙闪躲,后退一步,刀锋就在胸前划过。那带起的阵风,将他的衣襟卷起飘摆着。他内心一紧,这个丰少侠绝对不一般,内外功力极其强悍,我不能和他硬拼。该躲闪,尽量躲闪,该退让,务必退让。 丰明烨紧接着一个老龙探爪,立刀往郝壬面前一送。动作连贯脚步瞬移,银光割削着空气,发出一阵吟啸之声。 任云飞将那银飞锥攥在两只手里,锥尖向外。她侧跳一步后,即刻右手往前直刺,左手反向横护胸前。一道亮光闪着寒星,奔丰明烨的颈部袭来。 郝壬看着这碎石劈山的刀法,往边上快速闪躲着,也不巧,身侧正好撞在一棵大碗口粗的柳树干上。 丰明烨侧身瞬滑,让过任云飞的银飞锥。左手上抬,猛磕她的胳膊。任云飞就被这股力量给推带着斜向滑出好几步。丰明烨右手那立着的刀锋,随着身体的侧动即刻由上而下划出一道弧形闪电,闪亮的刃锋奔柳树边的郝壬而去。 郝壬的肩膀刚撞到树上,那刀锋就到了,情急之中,他一个急速后倒,像一棵疾风中的朽木,躺倒在草地上,顺势旋转翻滚到一边。那刀锋‘咔’一声,就在那棵大碗口粗的柳树离地三尺多的地方划树而过。 树后偷看的全无妄一惊,好厉害的刀功!师父曾经就用这样的招式,夺走多少条人命,看来这丰明烨得到了他的真传。 任云飞这时也箭步急上快冲,到了丰明烨身后,就在那刀锋划过柳树的一刹那。她手中的银飞锥奔着丰明烨的后背由下而上反手刺来。 丰明烨感觉到背后啸风骤起。他在晃动着的柳树旁突窜几步,躲过这背后的致命一击。 那棵被刀砍过晃动着要倒下的柳树,在被丰明烨带起的这阵旋风冲击下,剧烈颤晃着,很不情愿,迅速地倾斜着…… 任云飞正迎着倒下的柳树,刚才只顾追刺丰明烨,在刺空的同时,没想到柳树竟然倒下,赶紧往旁边闪身,树干擦着她的肩膀就轰然倒下。 郝壬看到那柳树奔任云飞压下来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怕她受伤,想往外推任云飞,就在他伸左手准备往外推时,柳树干重重地砸在他的胳膊上,在惯力的作用下自己被带得踉跄了几下,左臂膀的衣袖已经破烂,出现了数道划痕。 丰明烨急速上前两步,越过那白茬的树桩,反手推刀,一片五尺余长,三尺多宽的银色光带如同飞泻的水瀑,划向郝壬的腰间。 郝壬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挥手用剑脊力磕刀锋。一声爆响,震得郝壬臂麻手痛,虎口处已经开裂。 任云飞一看师叔吃了亏,也知道她(他)们两个并不是这丰明烨的对手。立刻跳过树干,用那银飞锥一指丰明烨说道:“我是你师娘。” 丰明烨原本也没想真正杀人,这女刺客固然可恶,或许也罪不至死。他眼光向任云飞看去,一下子就被她手上的玉石戒指给惊了一下。啊!这戒指怎么会在她的手上? 第35章 杀手寻情,刀光剑影苦不堪言: 郝壬看着在往下滴血的右手虎口处,听到任云飞这么说,知道她想缓解一下这场冲突,就没有再行动,只是在提防着。 任云飞看丰明烨只是用眼光盯着她,并不回话,那股原本在奔跑中已经消失的醋意,又瞬间回归于胸腹。你现在心里根本没有我,只有你那些围了半张桌子的好妹妹。哼!你不说,我说!于是,又酸溜溜地说道:“英俊潇洒的丰少侠好风流哦!在哪儿骗了一群靓妹妹?你的本事真大,不光武功高,情丝也乱长。” 丰明烨被她的话说得脸皮褶皱突起,眉也聚拧起来。我的事与你何干,你管得也太宽了吧?他将那犀利的目光扫向她的脸庞,冷语重音:“你是谁?这些事用不着你来管!” 任云飞立刻利语相激:“我任云飞就想管管你这花柳之心的食色魔。” “你胡说……” “食色魔……” “你……” “食色魔……” 全无妄在树后有点醋意,暂时将目光移向一边去,打就来真的,别边打边调情,我眼辣,耳朵疼。 丰明烨把刀反手胸前一横,言怒语烈:“再一,再二,没有再三!赶紧走,你这个靠杀人吃饭的黑暗杀手,我不愿再见到你。你这个杀人鬼!” 任云飞现在心里数种味道在不停地翻滚着,恼怒、心酸、失望、醋意……一切的一切,瞬间聚拢在一起,脸上就挂上了两道委屈的泪痕。她上前一步,话语带着轻泣之声:“我就不走!动手吧,我绝不后退!你这个无情无义的食色魔” 一触即发,事情又复杂起来。郝壬怕任云飞吃亏,抢先一步,横剑面对着丰明烨的身侧。 丰明烨没有犹豫,一个侧转,挥刀向郝壬扫去,不过这次没有用内力,锋刃没带那种令人生畏的摄魂之气。 郝壬出手反剑相磕,‘咔嚓’一声,长剑就断为两截,刀锋带着寒气于他的胸前划过,尖锋将他衣服划破,伤及些许的皮肉。他望着手中的半截长剑,左手一捂那开始流血的胸口,无奈地站立在那里。 丰明烨本来这是一个,组合连贯着数个刀法的第一招。随着刀去剑断之声响起,眼角余光已经观察到了刀锋已经伤及到了郝壬。他也就没发下一招,而是将刀收回,身体微转,看着任云飞,防止她从侧面进攻。 任云飞并没有用银飞锥去刺丰明烨,她受刚才那剧烈波动情绪的影响,脑子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当她看到已被刀锋伤及的郝壬时,心里一沉,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让处处疼爱她的师叔受到如此之苦,还随时都会有丧命的可能,感到很内疚。她惊叫一声:“师叔!” 郝壬胸前手指缝隙里浸染着红色的液体。他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眼睛依旧含着那种慈爱之光看着任云飞,嘴里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事,我只是受了点轻伤,你不用为我担心。”说完,又起身,提着那半截长剑,挡在任云飞前面,怒目而视,面对着丰明烨。 任云飞一声长叹,‘唉!’她微眯着眼睛摇了摇头,我命该如此,也不想强求,但不能让师叔给我陪葬。她努力想平静下来那五味俱全的心情,可怎么也抑制不住,只好喘着微急的气息对郝壬说道:“师叔,我对不起你,我的事由我自己来处理,你回云雀岛去吧。” 郝壬面色冷峻,依旧站在原地没动身,嘴里轻轻说道:“云飞莫怕,我郝壬就是死,也陪着侄女你。” 丰明烨也真有点敬佩这些无情杀手,此时此刻的有情之处。他看着两个人说道:“你走吧,我和这个女刺客,说两句话。” “不,在我死之前,我不想看到你的刀刃之上,沾到我侄女的血迹。”郝壬手持断剑,怒目冷对,态度非常坚决。 ‘唰’一声,丰明烨将手中的宝刀还入刀鞘里,左手向郝壬一挥:“只要你走开,我可以保证这次不杀她,但这也是最后一次。” 全无妄在树后内心有些焦急。你杀了他和她呀,怎么还婆婆妈妈的。你真不如我!我去海头村…… 虽然是敌手,但有了前次刺杀全无妄时的经历,郝壬还是相信丰明烨能够得上一个正人君子称呼的。他转过身,胸前的衣服已被鲜血浸染成块块红紫色,面对着任云飞说道:“云飞保重,我到船上等你,我相信丰少侠会言行一致的。”他这些话既是在嘱咐任云飞,不要再不加考虑地莽撞行事,又是在说给那丰明烨听的。然后,就侧转身,手里仍然握着那把断剑,慢慢向数十丈远的江边走去,不时将头回过来,不放心地观望着,直至身影完全消失在杨柳林深处。 任云飞和丰明烨两个人,只是将目光相对着,都没有说话,在沉默中,各自心里存有着相异的观念…… 任云飞首先打破了这短时的沉静,缓缓问道:“你蹲过囚笼吗?” “没有。” “你知道一个蹲囚笼人的心吗?” “不知道。” “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潇洒快活,当然不知道囚笼内那个人的心,你是一个负心之人。”任云飞语气酸酸的,眼光由恨到怨,脸上显现出一副楚楚凄凄的委屈样。 由于有点远,话听不太清,全无妄半蹲半弓腰头使劲往前伸,幸亏树边有一丛灌木,枝叶遮挡着。当听到这几句时,也不是太全,但意思还是能想到的,就有点不是味。他把头向边一转,也不凑巧,这株灌木带刺,小细枝的刺就扎进了他的脸颊,疼得他咧下嘴,但没敢出声。 丰明烨将眼光移向了远处青青的柳树梢:“你我只是路人,负心之事莫谈。” “路人?你把我当成个路人?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任云飞心情起伏波动,连声质问着,也向他说明了今天的来意。 丰明烨现在叫她说的,怒气渐弱,随之而来的是无奈。你看你这身打扮,不男不女的,腰里还捆了两圈七彩丝,这是在用奇装异服引人注目吗?他将目光从远处收回,集中在她手上那枚玉石戒指上:“不要找我,我不和血腥杀手为伍。” “我任云飞可以放弃所有一切,无怨无悔跟着你持刀走天涯。”任云飞说着,就猛然往前走了两步,几乎是扑到丰明烨面前。 丰明烨瞬间后退的同时,右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之上,左手即刻挥臂横掌于胸前,他在预防着她仍握在手中的两柄银飞锥。丁步立足之后,说道:“我无权让你放弃一切,任姑娘,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可以不要这枚戒指,只要你答应接纳我。”任云飞情绪上很激动,为爱不顾一切,她祈盼着这个一见钟情,近两年来朝思暮想的丰明烨能爱她,哪怕是一丝一毫也足矣。 丰明烨听到她说到戒指,而且好像这枚戒指对她来说有着极其的重要性,这枚戒指本来也是困扰他数年的一个谜团,且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这枚戒指是……他不想再想下去,就直接说道:“我不需要誓言,也不知道那枚戒指的含义,更不会答应你这个与我无缘的请求。” “戒指是我爷爷给的,它……”任云飞一时心急,想说出戒指的象征,表明自己为了对他这爱慕之心,她可以抛弃一切,但又不能直说,就顿在这儿。 丰明烨看着神态随着话语停滞住的任云飞,随口问道:“你爷爷是谁?” “你难道不知道?” “不知道。” “我爷爷就是‘天下第一剑圣’任风。”任云飞为了博得他的心,竟如实毫无顾忌地,将自己家世报出来。 “啊!是他!”丰明烨这才明白,这个女刺客任云飞竟然是那朝廷的鹰犬任风的孙女。这个该千刀万剐的老魔头,这个杀人如麻不讲信誉的刽子手……但由于现在不便于暴露自己,只好将泛起的仇恨又强压在心底,右手却紧紧地握在刀柄之上,只是自己有言在先,在这个诺言约束下,没有再次将宝刀抽出来。他努力控制住自己心中已经开始点燃的怒火。他扫视了任云飞一眼后,又将紧紧握着刀柄的手放开。 由于躲藏在杨树后面的全无妄稍微有点远,虽然这些话没听全,但断断续续大体听到了一些,知道了她就是自己婚礼上的那个杀手,也知道了她是任风的孙女……他心情现在糟到了极点,脑中的小人儿也忽闪忽散,本想冲过去当面揭穿俩人,可那师弟也不是个善茬子,况且在这荒林江边偏僻之处,搞不好会死无人知的……算了,我还是从长计议吧!他不想再看丰明烨欲擒故纵的样子,更不想再听任云飞撒娇卖俏的挑逗话语。他无论是双眼,还是身心,都受不了,转身轻轻哼了一声,就消失在杨柳密林深处。 任云飞看出丰明烨有惊讶之色,心里万分纠结,爱情和亲情使她处于两难境界。放弃了亲情,不一定会得到爱情;放弃了爱情,就意味着回归了亲情。但她终于还是选择了爱情,在这个缥缈着,似乎很难触及的领域里,用满腔的热血做赌注,想赢得属于自己的那一小片蓝天。她一下子将两把银飞锥扔在地上,又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慢慢递到丰明烨的面前,泪如雨下:“为了你,我愿断绝一切亲情。” 本来已是怒火燃胸的丰明烨,在她这一番表白之后,心里也微微在起伏着波澜。他抑制住自己此时有所向心而动之态,缓慢地将眼光从任云飞身边离开:“你走吧,但愿我们不再相见,如再相见之时,定是血染锋刃之刻。”他话语既果断又坚决,绝没有丝毫暧昧之意残留的痕迹。 任云飞哽咽着,痴情的眼光,依旧没有离开过丰明烨那刚毅与冷峻共存的脸庞。又上前一步,距离丰明烨只有半步之遥,一下子张开双臂说道:“你能让我再次依偎在你的怀抱里吗?” 丰明烨冷眼相对,立刻转身,抬腿就走…… 背后传来任云飞的声音:“记着,你欠我一个最后的……” 第36章 沆瀣一气,兄弟陌路隙痕难补: 第三十六章 沆瀣一气,兄弟陌路隙痕难补: 全无妄在源海城转了几天,通过明问访暗套一些知情人,基本摸清了师弟丰明烨现在的一些情况。由于在栾家川道观里偷过书,被那老道姑给捉住了,看清了脸。他做贼心虚,感觉自己偷书之事丰明烨已经知道了,再加上自己的乱摊子还是丰明烨给处理的,自己现在又是这个穷困潦倒样,觉着自己不敢去也没脸去找师弟,但不找他又不行,自己现在单枪匹马的,想报仇和寻找儿子太难了。找他吧,也不行,自己干的那些损事又太多,师弟他肯定会记仇的,搞不好还真能动起手了……他正在左右为难时,脑子里那个神秘的灵魂小人不失时机地出现了。全无妄,你听好了,是丰明烨把你的儿子给抱走的。你的驮子队也是他特意给你搞垮的。你师父留下那些传家宝,也有你的一半,刺杀你的仇人是他的小情人……哈哈……那灵魂小人又消失了。全无妄用手拍着头,一时间,整个意识与内心的思绪又处于极其混乱状态,思想也在一片混沌之中。 困惑中,全无妄在源海城内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开门红’赌场门前,望着昔日连着几天不下赌桌战斗过的地方,心里也不由得感慨起来,去年还是此门客,今朝如同流浪狗。‘唉’!一声长叹后,不由自主地将手向怀里面摸去,老婆婆给的那五两银子,现在已经只剩下一小块碎银子了。自己将大部分银子,都花费在打听儿子下落的事情上,现在自己这副模样,不给点银子,还真问不出来,有时给了银子也问了些没用的。世态炎凉呀!我全无妄现在堪比那瘟神,没人靠我的边。他那手还继续在怀里摸索着,想找那枚骰子,可怎么也找不到。只好将背上的破包袱解下来,打开后,又看到了一片布料包裹着的那个木盒,里面的两件小儿的衣服,又浮现在他的眼前,小小的开裆裤,非常精致的小肚兜,还有那肚兜上绣着五毒图,蝎子,蝰蛇,蜈蚣,蟾蜍,壁虎。他的心又一次被触痛,蛊不赖!你这个蛇蝎女人!女人?我那老婆赵家美现在怎么样了?那忘魂鬼洪小炮能收留她吗?对!去找洪小炮看看…… 夕阳下的天边是一片橙红色,全无妄身上带着阳光的余晖,就来到了‘青林书院’,在离大门口不远处停住了脚步。而后,他慢步上前,走近了书童,用手搔着发丝凌乱的头说道:“我进去找洪小炮。” 书童看他这一身破烂不堪打扮,小小的脸上竟然也挂起不屑之色,问道:“你是谁?找他干什么?” 全无妄蛇眼微眯着,把头摇了摇。我现在是那过街的老鼠呀!连个小孩子都想拿脚踩哦!我不和你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计较,便温和地说道:“我是全无妄,是那洪小炮的叔叔。” 书童不由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嘿,这洪小炮真有意思!前些时候先来了一个爹;接着又来了一个婶子;现在又来了一个叔叔。人傻亲戚还挺多,下回来的一定是姑姑。不行,不能让这叫花子进去。于是,便对全无妄说道:“洪公子在养病,不见客,你走吧。” 全无妄愣了下,洪小炮病了?他看着书童问:“洪小炮他得了什么病?” “你不是源海城的人吧?整个城里的人除了傻子外,都知道他的病,就你不知道?我看你这个叔叔定是个假的,冒牌货!”书童白了他一眼,小嘴不大,教训起人来还挺狠的。 全无妄有些无奈,我虽然不是源海城人,但我在这里,也高高在上风光了一段,你个小孩子竟然这么说话。干脆我不找洪小炮了,再换一个,看你还能怎么说?我就不信我进不去这个‘青林书院’:“那找他婶子行不?” 书童看了他一眼,小眼珠骨碌碌一转说道:“他婶子没在家,看戏去了。” 全无妄心里话,我这是瞎马专踩窟窿桥,老驴打滚掉水槽呀!病得病,玩得玩,把我扔在门口晒白干。往地上一蹲说道:“我在这等她看完戏回来。” 书童眼睛眨着,坏笑着说道:“她不回来,住在戏院里。” “什么?住在戏院?”全无妄脸色剧变,一下子站了起来,仿佛在无形中早就被人给扣上了一顶绿帽子。他不能再容忍下去,往前走了几步,就要进去找洪小炮算账。 书童赶紧上前拦他,嘴里说道:“你不能进去……”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胳膊给挡到了一边。‘嗵嗵……’往后倒退了数步后,脚下一绊,‘噗’一声后坐在了门前。 全无妄疾步前走,直奔那五间上房的门口走去。他来到了中间两间各开一扇门的门口处将脚步停下来,有些犹豫,不知该进哪扇门。他想随便推开一扇门往里进,可又一想,觉着不太妥,只好在门口喊道:“小炮,小炮……” 屋内的洪小炮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在似睡非睡状态中。他现在是整夜地睡不着觉,脑子里全是那美人万从雪的影子。白天就瞌睡,还睡不了多长时间,因为一进入沉睡之后,每次必然要做梦,梦几乎全部是千篇一律的,那就是和丰明烨两个人在决斗,一打就是昏天黑地,你死我活的搏击拼杀,往往是自己少胳膊断腿的,次次在丰明烨的狂笑声中被惊醒…… 季四灵坐在这门里面专为仆人隔开的一间小屋子里的凳子上。他两眼呆呆盯着那原先属于吴家羊的床铺,现在已是人走铺空,心里不免有些郁叹。这色胆包天的吴家羊,若不和那买鱼的水菱妹子勾勾搭搭眉来眼去的,也不至于搞成你现在这个惨样……门外面的阵阵叫声,将他这短时的郁闷呆滞状态给消除掉。他即刻从一个凳子上站起身来,快步来到了屋门口,伸手将门打开。立刻就脸现惊讶之态,脑子里瞬间产生了一个问号,这个又脏又臭又破的叫花子是谁? 全无妄看了季四灵一眼,这狗奴才,现在连我都不认了?便没好气地说道:“洪小炮在屋里干什么?叫他出来!” 季四灵极其怀疑的眼光全部都集中在全无妄的身上,用手轻托着下巴问:“你是谁?说话这么大的口气。我们家洪爷在睡觉。” 全无妄也不想再啰嗦下去,蛇眼一瞪说道:“叫他起来,就说全无妄来了。” 季四灵这次没愣,而是将脖子往前一伸,脸都快贴到了全无妄的脸上,眼睛仔细看着,虽有些疑惑,但他这面貌还是有些相似之处。正要再问点什么,身体就被后面的一只手给拽开了。 后面的来人,正是那赵家美。她正在另一间洪小炮特意给她安排的大屋子里,给全无妄缝制着一件新衣服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那熟悉的微哑嗓音,就立刻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走了出来。当她看到门口灰头土脸衣服脏破得全无妄时,一阵心酸由腹内向上涌着…… 全无妄看到赵家美后不由一愣,大门口边这个该死的小书童,竟然敢对我撒谎。当看到她面色虽然没恢复到以前那样,但也红润亮丽了不少,穿的衣服也很新艳时,内心知道这洪小炮没把他这个盟叔忘掉,心里顿起一股感激之情。‘嘿嘿’一笑说道:“我那侄子洪小炮没亏待你吧?” “多亏了洪公子认下我这个婶子,要不然我就流落街头了,死活还不一定呢?”赵家美微微轻叹,实话实说着。 季四灵这会儿才敢确定了此人的真实身份。哎呀!变化可真大呀!当年源海城里呼风唤雨响当当的‘霸天驮行’大掌柜,在短暂的时间内,却变成了如今这个要饭的模样,连我都认不出他了。他马上赔着笑脸用手轻拍了几下自己的脸颊说道:“我该死,我眼瞎,看了半天,也没把你认出来。别在外面了,快请客厅里坐。我这就去叫洪爷起来。”说完,转身就向另一间房子的门口走去。 赵家美在前,全无妄在后,两个人就来到了洪小炮的客厅里。全无妄拽过一把椅子就坐在桌子边。顺手向桌子上的瓜果点心盘子里伸去,抓起一把带壳的花生,放到自己面前的桌面上,拿起一个,用手‘叭’一声将壳捏碎,把花生米连红衣一起扔在嘴里,有滋有味地咀嚼起来。他微眯着眼睛,吧嗒着嘴,随即便进入了一个临时短暂的满足时期,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样享受了…… 赵家美站在他的旁边,心里一直在惦记着自己的儿子之事,看到全无妄已经坐下来后,稍等了片刻,便问道:“你去海头村找到那蛊不赖没有?有儿子的消息吗?” 全无妄睁开微眯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赵家美。对于这话,一时间,这话还真不好回答,自己放完火后,就跑出了海头村,四处去找蛊不赖。至于自己的那个儿子,现今究竟在不在这个蛊毒女身边一直带领着,这还是无从知晓的。他坐在椅子上解开那系在身上的包袱扣,将包袱递给了赵家美说道:“这里面有个木盒,里面有两件小衣服。你打开看一下,认不认识?” 第36章 沆瀣一气,兄弟陌路隙痕难补: 赵家美接过脏兮兮的包袱,放在桌上,用手解那包裹着的包袱扣…… 随着客厅的门被再次打开,洪小炮用手摸着那有些朦胧的双眼,精神萎靡,脚步懒散,走了进来,抬眼向坐在椅子上的人看去。 全无妄嘴里依旧嚼着花生米,蛇眼一直盯着洪小炮的脸,没有作声。 两人的目光相对,互相注视着,停顿了片刻。 在洪小炮的印象里,尽管眼前此人穿戴破烂,却有一种亲切的故友感,他试探地说;“你是盟……” 全无妄没想到在自己变化极大的情景下,这个忘魂人还能多少认出来点。一时百感交集肺腑之语上涌,亲切地叫了声;“大侄子哎!” 洪小炮脑子里的全无妄印象,立刻便迸发出来。他马上手一拱,嘴里急切切地喊了一声:“盟叔!” 桌边的赵家美和门旁边的季四灵,在心里都不约而同有些惊叹。怪了,连爹爹都能忘记的洪小炮,今天这是怎么了?别人都很难认出这全无妄来,他却能睡眼蒙眬的短时间就认了出来? “呵呵!贤侄呀,咱俩有缘呐!你这小眼够亮的,还敢认你这个盟叔。”全无妄这话也确实是发自内心,世态炎凉,冷暖自知,现在心酸已是他胸中的常客,愤恨时时于腹内安家,今天终于喘了一口顺心气。 洪小炮在全无妄的对面坐下,脸挂微笑直言直语:“你是我盟叔,走到哪里我也敢认” 全无妄平息了一下一时感慨的情绪,接着话语说;“有你这句话,盟叔就知足了。” 洪小炮像个孩子见到了久违的爹娘,略带点诉苦的样子说;“唉!小侄想你呀,若不是我这伤病缠身,早就去找你了。” 全无妄一听伤病两个字,知道那小书童这事没骗他。这小东西,耍我玩,对我说半真半假的话,等我有空闲时,好好管教管教这小东西。洪小炮的话语,使他觉着胸腹中一股暖意在微微徐徐向上扩展着。他关心地问道:“贤侄的伤病是……”因不知内情,只能话出半言。 “别提了,侄子我倒霉窝火呀……是……是……”他脑子健忘,虽然受到了这么重的伤,但他只能记住万从雪和丰明烨,但这两个人并没有给他造成皮肉伤害。至于给他真正造成伤害之人,他却早已忘记了她的名字,甚至于连长相都忘在了脑后。所以,一时间,竟眯起眼,皱着脸,抖动嘴……话却无从说起。 也就在这时,季四灵端着茶盘进来了。他围着桌子,将茶碗向三个人面前放着。看到主子那一脸欲言不出的憋屈困顿苦相样,随即解围插嘴说道:“我家洪爷,是被那万府的野丫头周惜彤给打伤的。” 听到这话,全无妄也苦笑了起来。洪小炮呀洪小炮!你没事惹个野丫头干什么?叫丫头片子给打伤了,你羞不羞呀?真是的!于是,就问季四灵:“我只知道万府有个大小姐,丫鬟一大帮,没听说有个野丫头。” 季四灵一听这话,想到这事一两句话也说不明白。那主子洪小炮更难叙述出原委。他只好越俎代庖,代替主子向全无妄把事情发生的缘由,从头至尾详细讲了一遍…… 全无妄听完这番明确的叙述,手就捂到了脑门子上了。这事挺复杂的,水还挺浑,泥又太稀,喝不得口,上不了墙。我说这万大小姐怎么成天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丰明烨后面转呢?原来是让你洪小炮给逼的?我这师弟也太独了点吧?你现在身边那么多的漂亮姑娘,你就让出那万从雪给洪小炮呗。你小子现在比我都歹毒,吃着碗里,看着盆中,想着锅底。你现在牛呀,哼哼,丰少侠?你还没脱孩子皮,就又招徒弟,又认干儿子,用不了几天我看你就好当爷爷了…… 往事一提,洪小炮是喜忧各半。喜的是:盟叔全无妄来到了这里,自己就有了个靠山,也就不单枪匹马了。忧的是:美人万从雪不见了踪影,那丰明烨也不知在何处,不知道能不能再与美人相见。由于他在府里养着病,这几个月没有出门,不知道那万从雪与丰明烨的一些事。季四灵和赵家美看他有伤在身,也都在刻意回避着,没敢提及此事。 赵家美看完那小衣服,就已经知道这不是自己儿子的,因为她没到源海城和全无妄结婚以前,趁蛊不赖外出时,偷偷翻看过她的东西,其中就有这两件小衣服,当时她还觉着好笑,这毒婆子,没孩子先做衣服。这两件衣服明显和以前一样,没有穿过的痕迹。当那季四灵说完话后,她也不由插话对全无妄说道:“洪公子真是个痴情的可怜人呀!唉!你能不能帮帮他,到那‘如家源’找丰明烨与万从雪把洪公子的事……” “别乱说,我哪有那本事?我那师弟他不听我的。”全无妄怕赵家美口无遮拦继续说下去,赶紧把她的话给打断了。 赵家美没敢再说下去,只是白了全无妄一眼。哼!你们这师兄弟俩是一个德行,你当我不知道呀,丰明烨现在就在源海城,领了一帮姑娘,我上骡子街去那原来住的地方时,经过‘如家源’客栈时,看到了那丰明烨在那里住店…… 当洪小炮听到万从雪和丰明烨名字时,虽然不知道那‘如家源’在哪里,但小眼睛里却放出了异样的光彩。不由叫了一声:“美人!美人是我的!”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此时,黄昏已过,客厅里在渐渐灰暗着。正准备将油灯点上的季四灵,急忙将手上拿着的取火用具全部都放在桌子上,快步上前伸手就把洪小炮给拽住了:“洪爷,先别急,全爷今天来了,叫他帮你想办法。” 洪小炮使劲一拍脑门子,说道:“对呀!那……那个谁……” 季四灵知道他要说的那个谁就是他爹,在边上提醒着:“老爷,临走时不是告诉你有事找你盟叔吗?” “对!对!对!我爹说了,有事叫我找盟叔你。”洪小炮很高兴,从季四灵的手里将胳膊抽出来,对着全无妄深深地作起揖来。 这胳膊突然一抽,将毫无防备的季四灵晃了一个跟头,踉跄了两步,才在一边站定,脸上挂着几分无奈之色…… 赵家美已经将油灯点亮,眼睛看看洪小炮,又看看全无妄,不知该不该说点什么…… 全无妄看到天要黑了,自己肚子里也早就空了,便伸手又去抓那盘子里的花生,嘴上说道:“你坐下吧,咱慢慢说,我先吃点东西。肚子有点空。” 洪小炮一看油灯点亮了,哎呀,这么快,又到晚上了。他一指季四灵说道:“你去酒楼订个房间,叫他们上些拿手的好菜,我和我盟叔先说会话,说完话后,我们三个人就过去。你不用走太远,就去咱们这条街上那个最好的酒楼。” 季四灵知道这条街上有两家上档次的大酒楼,但不知究竟该去哪一家:“洪爷,咱去‘一口鱻’,还是‘味在楼’呢?” “去‘一口鱻’,等明天再去‘味在楼’。”洪小炮把手往外一挥,意思是赶紧去,别磨蹭。 季四灵巴不得立刻就去,这是因为他也能跟着沾个光,蹭点酒水和饭菜,跟了主子这么些年,在这吃喝上,洪小炮还真挺大方的。他三步并作两步走,急急忙忙就走出了客厅。 万从雪和丰明烨被无意间提起后,在洪小炮心里起了不小的波澜。他坐下之后,心神依旧不能平静下来。这段时间里,困扰着他的就是事,没有别的,就是这两个人的影子,今天正好盟叔来了,一定要让他帮我打败那丰明烨,夺回美人万从雪。他伸手将左胳膊上的袖子挽起来,看着那个小红人,和那三个红字,呆呆地看了好长时间。然后,他用手指指着那胳膊,对全无妄说道:“盟叔,侄子我能否娶到这个美人,还要全靠你帮着我才行。能不能打败那丰明烨,也离了你不行,你一定要帮帮我。” 全无妄蛇眼无光,眉皱,脸黄。这事不管吧有点不近人情,管吧可能自己没这个能力,这不是为难我吗?忽然,他觉着自己的意识又混乱起来,同时脑子中那个神秘的灵魂小人又出现了,小人这回却一反常态。快躲起来,你不能去,不是他的对手,你是一个懦夫,是一个失败者,流浪要饭也不要管这事……小人又渐渐消失了。全无妄恼怒了,一拍脑袋,好像要把那个小人拍死。滚,我的事不用你来管,你不让我去,我还就不听你的,我非去不可!他看着洪小炮说道:“你的事就是盟叔我的事,咱明天早上就去找他(她)们,看看到底谁怕谁!” 这番话,把洪小炮感激得鼻涕泡都流了下来,眼泪如雨,落身湿颊。这十几年没掉过一滴泪水的他,将所有的泪水顷刻全部释放出来,哭得是一塌糊涂,哽咽着说道:“盟叔!你就是我的亲爹!”他起伏着胸脯,泣声急促,从椅子上起身,‘扑通’一声,跪在了全无妄的面前…… 天渐渐暗了下来,桌子上的油灯也显得明亮起来。油灯的灯芯较高,火焰燎窜,偶尔爆出一串灯花后,青烟颤抖几下,又继续徐徐上升着…… 第36章 沆瀣一气,兄弟陌路隙痕难补: 清晨,浓雾弥漫,天色混沌。源海城城西御屏山猛兽园内,数排高大的房子被雾气笼罩着,周围的奇石、古树、水榭、翠竹都被这浓雾所湮没,不见了往日嶙峋与苍劲、古朴和婀娜的形态。在一间很大的极其豪华的厅室内,魏太师面窗而站,双足微显丁箭步,一手轻贴在腰侧,一手横悬于胸前。他白白的脸颊,锥子形,没有一根胡须,眉眼如画,浓淡相宜,脸长得比女人还女人,不是这身男人的衣服穿在身上,没人能认出个男女来。 这时,有个瘦弱的人影从庭园曲径破雾而来,步履急急匆匆,快步来到这厅室的门口处,立刻在门口站定。这个人,就是魏太师的一个近身亲卫。他用手抹了下挂在黄色脸颊上的雾露,于门外冲着屋内高声喊道:“奴仆宫黄,有要事禀报。” 魏太师闻声,将身体轻轻一转,面向门口处,不紧不慢拿捏出慢条斯理娘娘腔说道:“进来回话。” 宫黄推开门,快步走进去后,赶紧回身将门重新关上。他转过身来,又往前走了两步,‘扑通’跪倒在地,左右手一搭,由上而下,行了一个深深叩拜之礼后,说道:“启禀太师,玄驹已到,下室待命。” 魏太师手臂轻抬,翘着兰花指往门口轻轻一挥:“知道了,下去吧。” “尊太师,奴仆宫黄告退。”他起身后,无一丝拖泥带水的附加行动,立刻急速转身,快步向门口走去…… 魏太师两手臂缓缓上抬,用两手的指尖由脑门处轻轻慢慢分向朝外划过自己的眉梢后,人又静静地站在原地停了刻时。然后,就走向了门口,将门敞开,走出去后,看了一下周围,又回身把门关上。再次转过身来,向远处浓雾漫漫的庭院看去。突然,他向前一蹿,身形如飞,速度奇快,目视不及,眨眼之间,就消失在这浓雾里。他来到花园里那座最大的假山旁一口井台边,没有出现丝毫的犹豫,纵身往下一跳,就落入那直径五尺多宽的井口里。他落入井口之下后,身体就开始轻飘着,如同春末随风而飘飞的柳絮团,慢慢往下掉落着。 井很深,周围全部是整体的石壁,这井原是一个天然的溶洞,井口是改造后伪装的。越往下越黑暗,在离地面约三十丈左右,下面就传出了流水的声音。魏太师知道快到洞底了,便伸出手掌轻推着井壁,那手掌并没有触及岩石,靠着功力在减缓着下落的速度。果然,手掌附近的井壁上就随之出现了两小片白色的雾气,如同黑暗之中的两个白色小幽灵,慢慢向下移动着。身体的坠落速度也即刻下落得更慢了,直至他的脚刚要触及水面为止,竟然悬空停住了,并没有落进流淌的暗流中。他随即转向,手贴石壁,面对着往下流水的方向,在空中竭力滑翔着,又以飘忽姿态前进了二十几丈远。此溶洞里面,是一片漆黑,没有丝毫的光亮。他凭着感觉,知道是到达了这溶洞的那个大厅部分,脚下已经没有流水声音了,水流声只是在大厅的另一边最低处喧吼着,随着向下流动的水远去。他在双脚落地之后,又摸黑前行了一段,就停下身来。 忽然,一阵风声响起。魏太师立刻挥掌相迎,只见黑暗中闪现出了一个白色枯骨架的指掌影子向推去,‘嘭’一声,两掌相遇,合在一起。 首先发掌那人明显不敌魏太师的枯骨掌,身体原地向上飘,脚就离了地。心里知道这人是真正的魏太师,因为发掌后,自己的身体在那枯骨掌的强力冲击下不是向后退,而是直直地向上飘,除魏太师外,没人能做到,凭这一点,就可以准确无误地判断出来。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收掌,各自站定在这阴冷潮湿漆黑的溶洞石厅里,虽然是近距离的面对面,但彼此都无法看清其真实面目。片刻,两个人都处于短暂的沉默中,只有石厅的另一边传来那哗哗流水之声在不停地回荡着。 那人首先打破这静心的沉默,说话的声音有点怪怪的,根本就听不出男女之音:“玄驹。” 魏太师依旧是那副娘娘腔:“兽君,” “玄驹拜见太师。” “玄驹接令,令你清除掉阿克。” “遵令!” “无我亲旨,你不可擅动。” “遵旨” 魏太师说完,转身就向刚来的溶洞方向走去…… 那人也急速转过身去,和魏太师背向而走…… 浓雾弥漫于源海城的大街小巷,润泽着青瓦,吻醉了绿叶。在‘如家源’客栈的大院子里,华正晨挥舞着一根‘乌金棍’,上下翻飞,左右横扫,在练着武功招式。他原来的兵器就是使用棍,拜师之后,想学刀法,就花重金,购买了一把好刀,拿给师父看。没承想,那刀让丰明烨随手,就给丢在了一边的地上。他不解其意,只能用呆呆的眼神看着师父。丰明烨问他,刀法的最高境界是什么?他不假思索说道,出神入化。丰明烨又问,棍的最高境界呢?他依旧回答道,还是出神入化。哦!这刀和棍不都一样吗?可你教我的是刀法呀?丰明烨将他手中的‘乌金棍’接了过来,随即就是一套用啸龙十六式刀法演练的却是棍术。只见风声呼啸,沙尘四起,腾空如蛟龙穿云,卧地似金龙甩尾,一气呵成,可谓水泼不进。他被师父的这套棍术给折服了,师父,我知道了,要是学精了,刀、棍之法是可以通用的。丰明烨微微笑了笑,将那根‘乌金棍’还给他,并说道,你这根‘乌金棍’可是把很好的宝兵器。但我要告诉你,刀、棍及所有兵器的最高境界是没有兵器,也就是说,我们的这双手就是刀,就是棍,只要刀、棍能所及的地方,我们的双手都能在无形之中达到,即便是兵器不能所及之处,手脚的功力也应到达。一席话,使他这个痴武之人,茅塞顿开。 华正晨在认真地苦练着,他对于武功早已进入了痴迷状态。虽然拜丰明烨为师没多久,但武功却日益突飞猛进。今天他本来是要出去玩一天的,但他不愿意放弃这练功的机会,就一个人留下来没有出去。 那石寒寅自从回到源海城后,一直跟随着驮子队,也一次没有回那门可罗雀的‘八方武馆’去。预计驮子队可能三天后就要启程返回源江城,他有心想拜丰明烨为师,征得同意后,也要一同返回源江城。今天他特意回去看看那瘫痪在床的师父侯霸方,表达一下师徒之情,也想和寥寥几个没走的师兄弟告个别;藏青锋一直就想要好好逛逛源海城,满足一下自己不虚此行的那个愿望。可自己对这源海城又不熟,不知道哪个地方热闹?没办法,死皮赖脸地把钱通给拽上了,答应了钱通提出的所有条件。钱通被这浑傻小子给粘住了,既然你答应了我提的条件,那我钱通也绝不食言,陪你遛一遛。那三位女将早已相约好了,回源江城之前到万从雪家里去。她们有心整治丰明烨,说让他陪着一起去。三个人统一口径一起哄,丰明烨就寡不敌众跟着走了。 华正晨头上冒汗,练得正起劲的时候,就看到‘如家源’客栈大门口进来了三个骑马的人。等他们走近了,发现其中一个隐约有点面熟,好像是原先‘霸天驮行’的大掌柜全无妄,但从那几乎变形的黄瘦腰子脸上,又不敢加以肯定,因为形象和以前不一样了,相差得有点太远。另一个小眼睛的人他并不认识。其余的一个,看其打扮,多半是个仆人。对于这些人,他根本无须考虑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感觉到这些人是来住店的,也就没加以理会,自己继续练着武功。 全无妄、洪小炮、季四灵三人翻身跳下马。两个人都先后顺手将马缰绳递给了季四灵。手握三条缰绳的季四灵就成了一个临时的拴马桩,三匹马围绕在他的旁边。他只好杵站在院子里,一脸的疑惑,因为这里是‘如家源’客栈,他不知道该不该将马拴上。 三个人刚刚下马,就有一个店小二跑了过来,面带着特有的迎客笑,嘴里说道:“三位爷,请里面坐,我去给你们拴马。”说着就要去接季四灵手中的缰绳…… 洪小炮将手向外一摆说道:“你一边待着去,我们不住店,找个人。” 店小二顿失脸上的笑容,不住拉倒,小爷还不愿伺候你。他不再言语,把头一扭,悻悻地走了。 第36章 沆瀣一气,兄弟陌路隙痕难补: 全无妄今天换了一身赵家美给他做的新衣服,人也显得精神了许多。他对眼前这位华公子还是很熟悉的,以前也没少给他们家运送过货。由于知道他现在已经拜丰明烨为师,也就拿出点长辈的样子,走了过去,微微拱了一下手说道:“呵呵!华公子,好久没见了。” 见那人随着说话声向自己走过来,华正晨只好暂时停下那正在练的武功,随即一个收功的动作,将棍贴在身边,直立着靠在肩胛骨上,就势一抱拳,脸现疑惑之像问:“你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呢?” 全无妄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别说你想不起来,连我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唉!我怎么能混到这么个惨境呢?他只好指着自己脖子上的斑块说道:“你看这里还认不出来吗?是我,全无妄。” 由于自己的老爹华熠在前些时候,拿银子给这个吃、喝、嫖、赌把驮行开倒了的全无妄还了所有的欠债。因此,全无妄在他的印象里极其深刻,从内心就有点看不起他,用眼睛轻轻扫过那腰子脸,便不冷不热地说道:“哦,是全大掌柜呀,你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全无妄有些生气,我好歹也是你那师父的大师哥,你竟然叫我全大掌柜?我现在已经是倾家荡产了,给谁当大掌柜的?到地府去给游魂当,这里有要的,可我能去吗?于是,把脸一板,就以长辈的口气说道:“华公子,不要叫我大掌柜,按照行规,你要叫我师大爷。” 华正晨心想,还师大爷呢?吃喝嫖赌的鸟大爷!但想归想,面子上还是不能往下拉脸的,不管烂与臭,他也确确实实是我师父的正宗师哥。只好心不随意敷衍应付了一下:“噢,师大爷!你来有什么事吗?” 洪小炮瞪着小眼到处看,像个探路贼似的。因为全无妄来的时候提前嘱咐过他,不让他乱说乱动。他也就没敢和以前一样,暂时忍着那到了嘴边的话,没敢往外秃噜。 全无妄被这一声师大爷叫得有点心酸,自己红火时怎么就没想到收几个徒弟呢?要是有几个徒弟,兴许驮子队散不了。唉!缺少师弟这眼光呀!他蛇眼眨巴着,脑子在想,这院子里怎么就这华正晨一个人呢?用手抹了一下那极其枯黄消瘦的腰子脸说道:“我来找我师弟有点事。” 华正晨根本不知道洪小炮在源海城干的那些事,也不想明白全无妄来找师父的目的。真是个事祖宗,你的事怎么这么多呢?他现在不愿意搭理全无妄,希望其尽快离开这里,别耽误了自己练得正浓的棍法,就直接阴沉着脸冷语说道:“他不在这客栈,出去了。” 全无妄神态愠怒,紧紧追问道:“他上哪去了?” “去万府了。”华正晨头不抬,眼不看,语气生硬,脸色上明显表明处于极端的不耐烦状态。说话间,腿就开始蹲马步了,根本无视于全无妄的存在。 “噢,那就这样吧,我明天再来。”全无妄很尴尬,用这话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随后,用手拽了一把还在四处看的洪小炮。两个人就走到季四灵的面前,接过各自的马匹缰绳,翻身骑上马。三个人就先后走出了‘如家源’客栈。 一行三个人,出了‘如家源’的大门口,便来到了骡子街上。全无妄一勒马缰绳,停在了街边。脑子里在想着,这阔公子不好好在家享福,跟着驮子队吃骡子屎,这屎吃得还挺硬,这是准备六亲不认呀,竟敢对你师大爷我不敬。他这样做是不是丰明烨教的呢?有意识躲着我这个落魄之人呢?是否去万府找丰明烨这事,就在他脑子里不停地翻转着…… 洪小炮本来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就开口问:“盟叔,咱们到万府去找那丰明烨去。” 这话,立刻让季四灵浑身上下哆嗦起来,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你这胆子可太大了,上次吃过亏,伤还没养好,这次还敢去?你不想活,但我可不想和吴家羊那样,让人给砸断脊梁骨。 全无妄看了洪小炮一眼,心想,你以为那丰明烨是盘菜,下筷子就能往嘴里送的吗?但当着仆人的面又不好深说他,只好缓了些口气:“你又打不过那丰明烨,找到他有什么用?” “有盟叔在,咱还怕那丰明烨吗?就是你不在,我也不怕他,能叫他打死,也不能让他给吓死。”洪小炮小眼通亮,话语说得是慷慨激昂。 全无妄心里话,你知道什么。我欠的那一屁股债,都是华熠看着他的面才给还上的;我那次到栾家川道观时,还偷抢了他两页武功羊皮书卷;以前还去当铺当骡子买金镶玉钗子,临走时在上面签的他的名;就那万从雪小时候的事,我和我那师父合伙还把他骗了好几年。这些事拿出一件来就够我难堪的!正在犹豫不决注意不定时,那脑子里神秘的灵魂小人又不失时机地闪现出来。哈哈,一次错也是错,百次错也不多,反正你也做了很多次了,再多几次又何妨呢?人家现在不理你这个臭要饭的了。你们迟早会翻脸的,早翻要比晚翻好,这样你们就能真枪实刀地干了,不要有顾虑,一山不容二虎,胜者为王,败者贼……他的脸色也渐渐地改变着颜色,那斑块也开始发着亮光。刚才华正晨那有点过分的言行举止在他心里堵得慌,气出不来。他一挥马鞭子说道:“走,找那丰明烨去。”由于有怒气,干脆就把那亲切的师弟称呼换成了丰明烨。 源江街,万府。由于丰明烨一行人的到来,的确给这名门大宅增添了几分喜庆色彩。周惜彤在昨天下午提前回来过,说大小姐明天就从‘如家源’客栈回到家里来。单太太是特别的高兴,千叮咛万嘱咐着周惜彤,叫他告诉万从雪,一定把丰明烨给请来,最好把大家伙全都叫来热闹热闹。所以,现在的万府,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准备得都妥妥当当,午宴也早都订好了,在那‘源江酒楼’。 姑娘们到了万府后,拜见完单太太,都嬉笑着涌向了万从雪的闺房,去谈女人们的事。客厅里只有单太太陪着丰明烨在喝茶,边上站着老管家周洪全。 单太太看着面前这位英俊潇洒阳刚正义之气十足的年轻人,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是一百个满意,如果自己的姑娘能如愿嫁给这样的人,自己也就少了一桩心事。心情好,话也就多了起来:“少侠请喝茶。微微伸手让着茶。” “谢谢!单太太!”丰明烨随手端起了茶碗,用碗盖内侧轻轻扫了一下碗内的水面。 “听说你有个师娘,名叫白羽情,她现在过得可好?”单太太眼神里带有些许的期待。 丰明烨没想到单太太会突然问起师娘来。难道她认识我的这个师娘?这个问号只是在脑子里一闪,随之,就被自己给消除了。他知道师娘白羽情从小在源海城读书,如果两个人认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唉!他叹了口气说道:“师娘她也是个苦命的人,我来源海城时,她还在栾家川的道观里住着。” “噢,这丫头,脾气犟,非要嫁给你那不着家的师父。唉!这可倒好,红颜孤灯,这一辈子她可怎么熬过去呀?”单太太说着说着,眼角就有些湿润了。 丰明烨从她的言谈举止上就判断出来,她和自己的师娘关系不同寻常,但究竟是什么关系还不好确定。自己又不能深问下去,追根问底的做法有失身份。只好随话就说道:“师娘也是的,当初我那么阻拦,她就是听不进去。” 单太太轻叹了下,缓缓说道:“这也许是命中注定。” 说到命运。丰明烨就联想起那个雨夜之晨;还有那个初雪刚停寒冷风啸的上午。老者的言行一下子在他脑子里出现,他带有点抱怨地说道:“都怪那个苟先生,若不是他从中掺和,师娘也不会那么快嫁给我师父的。” 单太太又连续地叹了几口气,看着丰明烨说道:“你这次回源江城,我想让你帮我带封信给你那师娘,不知你可方便?” 丰明烨笑了笑说道:“一封信而已,没有什么方不方便的。等写好后给我就行了,保证亲手送到。” 客厅内正在你言我语地交谈着…… 可大门口正在酝酿着一场,为情、为势、为各自的目的风暴。全无妄带领着洪小炮和那心神忐忑不安的季四灵来到了院墙外,将马停住后,就跳下马来,季四灵翻身下马时,由于内心紧张,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在地上。这次两个人没有将马缰绳甩给季四灵,而是各自都到那石鼻上拴着自己的马匹。 全无妄与洪小炮两个人并排往大门口走。季四灵微微颤抖着腿,离他们三尺远跟在后面。万府的大门口从不设家丁看门,只是在内院的拱门外站着一个每天可换可不换的家丁,是谁方便谁来看着。 第36章 沆瀣一气,兄弟陌路隙痕难补: 大门口走进来的这三个人,立刻便引起了那胖家丁的注意。他远远地就认出其中的两个人是谁,啊!洪小炮和他仆人来了,还领了一个较为陌生干瘦腰子脸的人?你今天来,这可不是吃了豹子胆,而是吃了阎王魂!丰少侠刚来这里没一会儿,你们就来了,这是急着去酆都报到吧。都说酒壮英雄胆,今天是英雄壮他的胆。他快步就冲上前去,高声喝道:“站住,不要往前走,赶紧滚出去!” 全无妄和洪小炮都同时停住了脚步。季四灵比他们俩还要早,当看到那胖家丁时,立刻就脚步踟蹰着,没等他过来,自己就不跟着这叔侄二人往前走了。 全无妄蛇眼瞪着那胖家丁,万府不愧是大家主,连个家丁都吃这么胖。你可真是条好狗,我一进门,你就咬。小心我一拳砸碎你的狗头!他脸又开始变成灰色了,脖子上的斑也在微微变着颜色,手心向里手背朝外猛地一挥,顿时,一阵凉风骤起,说道:“看家狗,你的叫声,有点小,你的主人恐怕听不到。” 洪小炮干脆把手向前一伸,独出食指厉声地说道:“说,我那美人在不在家?” 胖家丁觉着今天有丰明烨给壮胆,什么样的人也不在话下,即使那‘天下第一剑圣’任风来了,胖爷我也照样敢站在这里。他一瞪眼,立刻反唇相讥:“腰子脸,你长了一副烂棺材板子样,出来吓谁呢?胖爷我不是那三岁的孩子,你一龇牙咧嘴,我就吓得抹眼泪。竟敢骂我,叫你滚是抬举你,难道你想叫你的家里人来给你收尸吗?” 也就在这时,别处的家丁看到了大门口情况异常,全都奔一个方向跑去,来到屋檐下,随手抄起摆放在各处的棍棒赶了过来。一时间,呼呼隆隆,又增援过来了四个人。另一个跑向了拱门里面,去找那管家周洪全报信。 全无妄被这胖家丁连续地骂着,那股急剧飙升的怒火在胸腹里突窜着。但他还是强忍下来:“好狗不挡道,闪一边去。” “躲开!别耽误我进去找美人。”洪小炮说话间,就逼近了那胖家丁。 胖家丁一看后面来了援兵,更是来了劲,他想今天当着众人露露脸,给别的家丁做个表率,起个带头大哥作用。不但不躲,反而又往上迎了半步,嘴里更是不闲着,说道:“你找死呀你?我……”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量推着向后突飞出去,正好和后面抢先上来的两个家丁来了个背朝面的亲密接触。‘噗’一声后,接着传来‘嗵、嗵、嗵’三声。三个人同时仰躺着,跌倒在地上。 这一掌是全无妄瞬间发出去的,他没惯用擅长的蟒蛇拳,而是使用手掌,也没发功力。他尽管恼怒至极,可清楚知道,现在还不能在万府开杀戒。此次是来找丰明烨理论的,如果打死了家丁,那恐怕要不好收场。 倒在地上的家丁一时还起不来,是各有各态,抱胸的,捂腰的,揉腿的,是‘哎呀……’声不断。 两个没倒的家丁,手里拿着棍子,已冲到了洪小炮面前,同时挥棍就打…… 洪小炮一看盟叔都出手了,自己还等什么?五盘菜,让他一手摔了三盘,别吃独的,这两盘留给我,我也要听个响。于是,双手同时出击,发的是全力。他可不管你是谁,在什么地方,打谁都一样,每下都是全力进攻。 俩家丁举起的棍子还在半空中没落下来,掌就奔前胸而来了。‘噗,噗’连续两声过后,俩家丁就不由自主双脚离地腾空而去。这一次,可比上次倒在地上的那些人要更远一些,是从他们三个人的身体上方掠过的。随即便传来了‘嗵,嗵’两声,两个人重重地摔在院内的地上。 那两根棍子,也由洪小炮头上飞掠而过,在空中落下来时,正好有一根砸在后面的季四灵肩膀上。疼痛感让他立马就皱眉、咧嘴、捂肩…… 倒地的两个家丁伤较重,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也就在这时,由拱门内一道白影迅速飘移到了拱门外,随着一阵疾风,白影似一瞬闪电,身体就落在了全无妄的面前。 全无妄冷眼看着落在他面前,束发飘逸透出一股王者之气势的丰明烨。他那腰子脸上五官瞬间微变,立刻明显带出数分嫉妒的色相,把鹰嘴一凸说道:“丰少侠,我全无妄来看看你,看看你这个‘霸天驮行’的丰大掌柜。” 洪小炮在记忆中就三个人他永远忘不了,这丰明烨就是其中之一。他也往前靠了一步,目视着他,说道:“丰明烨,还我美人。” 当季四灵看到丰明烨出现的时候,差点坐到地上去,双腿抖个不停,小步一点一点地往大门口退挪着。 丰明烨直到现在也搞不明白,这两块货都病得不轻吧?我刚把你全无妄欠的债给还上,你就来砸我的场子。洪小炮,谁是你的美人,我和你抢了吗?我刚到万府,一碗茶还没喝完,你们就来闹事,动手打倒了这些万府的家丁。你们知不知道?打狗还要看其主人是谁!你们这不是来看我,明显是敲山震虎,是给我丰明烨上眼药来的!他冷笑了一下,把胳膊在胸前交叉一搭说道:“师哥,洪公子,你们找我应该到‘如家源’客栈去等着,这里是万府,不是我的家,你们今天找错地方了。” 全无妄蛇眼一直没有离开丰明烨的脸,这小子现在挺难缠,盛气凌人,不是以前的样子了。我们见到了你的面,你连个面子也不给,还叫我们再回到‘如家源’客栈去等,拿我们当猴耍,别给我来这套。聚集的嫉、怒、怨、恨之气由胸而出,全部集中在了这张鹰嘴上:“我就上这万府找你,别的地方我不去,今天就在这里找定你了。” 洪小炮着急,脖子伸得老长,往那拱门里看着,嘴上也不闲着:“就上这里找你,就在这里揍你,不想让你再来抢我的美人。” 拱门里又冲出来两个姑娘,他们就是周惜彤和傅千潇,手里早已是长剑紧握了。几步就来到了丰明烨身边,长剑同时一指面前的两个人。 全无妄不以为然,面不改色,嘴在狂笑着:“哈哈……还来了俩女保镖,我们不和女人动手。” 洪小炮盯着傅千潇,小眼睛光亮异常,用手拍了几下脑袋说道:“又多了个小美人,哎呀,来得可真是个时候。盟叔,咱有的是银子,今天不走了,就在这里住下。” 丰明烨实在觉着忍无可忍,但他并不想在这万府里动手。就对全无妄和洪小炮说道:“你们俩找个地方,我陪着你们把事情说清了,了结掉。” 丰明烨话音还没落完,万从雪就从拱门里出来了,后面还跟着周洪全和好几个家丁…… “美人!我的美人……”日思夜想的美人就出现在面前,洪小炮心情无比激动,眼光凝滞,嘴微张不合,胸脯在不停抖动起伏着,渴望自己能长个翅膀飞过去,起步往前就冲。 丰明烨眼疾手快,急速伸手往他的面前一挡。‘嘭’一声,那胳膊就与洪小炮的前胸相撞。 洪小炮的身体立刻就向后弹了一下,倒退了两步。但他并不就此罢休,不顾胸部传来的阵阵疼痛,又要继续往前冲…… 这时,傅千潇和周惜彤的长剑就横了过来…… “小炮!别急,咱们看看他(她)们想干什么。”全无妄喊住了要死命往上再次冲击的洪小炮。 万从雪走了过来,晶澈的眼睛在怒视着那眼、脸一副焦急相的洪小炮。 洪小炮看到万从雪就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时,抑制不住那烈燃着的情感,不顾一切,迎着剑刃往前一步,嘴里喊道:“美人!我的美人!” 万从雪的脸都皱拢起来,用眼瞅着他,恨恨地说道:“滚!” 洪小炮微微一愣后,好像略有所悟,马上又脸挂讨欢笑颜说道:“我不惹美人生气,听你的话,这就滚!这就滚……”边说边转身,面对着大门口走去,不时往回扭着头,恋恋不舍看着万从雪…… 全无妄一看洪小炮的行动,也有点吃惊。虽然这万从雪长得婀娜优雅貌若天仙,也不至于把一个大男人迷成这样吧?难道说他有非凡的魔力?迷倒了洪小炮,牵住了丰明烨?他觉着,就这样跟着洪小炮出去,有点太丢面子。他眼珠一转,对丰明烨说道:“源海城有个侠客们必去的地方,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丰明烨被这两块货色,气得要命,这要是在别的地方,早就出手了。他脸上挂起不屑之色,瞅了全无妄一眼,但极力克制着自己,说道:“我孤陋寡闻,不了解,有话直说。” “好!那我们就先行一步,到源江边的杨柳林等你,不见不散。”全无妄说完,就转身奔大门口而去。 第36章 沆瀣一气,兄弟陌路隙痕难补: 洪小炮和那季四灵早就到了大门外。洪小炮在街边直愣愣地站着,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大门里的可视之地。季四灵则远远地站在一边,手捂着那刚才被棍棒击中的肩膀,脸色蜡黄,嘴里直喘粗气。 全无妄出来后,看着那依旧眼光依依恋恋留在大门里的洪小炮,脸上就闪现出一丝不被人察觉的阴暗之态。他立刻来到季四灵的身旁,将头一侧,把嘴附在他的耳边小声吩咐道:“你把三匹马都牵到源江边的杨柳林北面去,找个近道的地方等着我们。” 季四灵一听,这活好,不跟着这叔侄两个人,就没有危险。马上就奔那围墙边拴马的地方跑去。 全无妄又走了几步,对洪小炮说道:“别傻看了,走,跟我等丰明烨去。” “丰明烨?”洪小炮立刻将眼光从那大门里收回,左右转着身体,寻找那丰明烨的身影…… “瞎看什么?赶紧跟我走!丰明烨马上就到。”全无妄说完,就向源江街的一头走去。 洪小炮听到是去等丰明烨,也没再问,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院子里,丰明烨站在那,听全无妄说完之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这源海城武林有个不成文的习俗,两个人或两个派系有了不可调解的生死矛盾,最后之约就是这杨柳林,如果一方不敢应约,那就会一臭到底。这些事丰明烨是知道的,自己的老臣霜鸿秋枫就和任风在此战斗过。只不过是他现在有点百思不得其解,我处处帮着师哥全无妄,他不但不领情,还阴阳怪气找茬挑事?这洪小炮自从离开梦源镇后,我只是在那婚礼上见了他一次面,我也没得罪他呀?好吧!既然你们提出来,到那里去,我只好奉陪到底了。他将目光从大门口收回,对着傅千潇说道:“你帮着万府的人,把这些受伤的家丁抬到屋子里,找个郎中给疗下伤。我到那杨柳林去,看看他们叫我去干什么?”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傅千潇和周惜彤提着剑随后跟上。万从雪也没有犹豫紧跟在后面…… 丰明烨刚走了几步,便听到后面有脚步声,立刻又停住了脚步。他侧身回头一看,顿时,脸上就现出无奈之色,他往后挥摆了一下手说道:“你们都回去,别跟着我,这又不是去打群架,不用这么些人。” 三个人停住了脚步,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数束倾情的眼光全都集中在丰明烨的脸上…… ‘唉’!丰明烨叹了一口气。他为了缓和一下这些姑娘们的紧张心情,言语轻松地说道:“我去去就回,放心吧,耽误不了晌午那‘源江酒楼’的宴席。”说完,就向那大门口走去,一会工夫,身影就消失在源江街上。 源江边,杨柳林很茂密。柳树粗壮敦实,靠近于源江岸生长着,杨树高大挺拔,大部分撒在外围,柳低杨高,泾渭分明,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三个人两前一后,相继进入杨柳林中,在一片人为造就的数丈直径范围圆形的平坦草地上各自站定,目视着对方,紧张的气氛,如同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正处于一个短暂的间歇阶段。 全无妄和洪小炮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五步之外的丰明烨。手始终没将腰刀从刀鞘中拔出,只是在立着掌,或握着拳。 丰明烨双手交叉于胸前,这也是他的标志性动作。他不愿意让这毫无意义的沉默继续保持下去,面对着两个人说道:“开战吧!” 洪小炮首先冲了上来,嘴里说道:“丰明烨,我今天和你没完,打的就是你,凭什么抢我的美人?”挥动双掌直逼丰明烨的胸前。 丰明烨一看,你这是泼妇耍横呀!转身侧滑一步,挥臂往外一挡。‘嘭’一声,手臂就与洪小炮前冲的两只胳膊相遇。 洪小炮被这猛烈的迎击力击中胳膊后,身体也侧倒着腾空翻旋起来,头向下一个跟头,就被甩在了六尺开外。‘噗’,双脚落在地上。可他刚站定,随即又冲了上来,挥起单掌,由上而下力劈丰明烨。 丰明烨抬手一架,两只手腕就碰在了一起。‘咔’,力足声脆。 洪小炮的右手腕当时就脱了臼,身体也被这股强劲的力量,带着向后倒退了三步。虽然立足未稳,但还是即刻又挥动着左手,手掌连同一只胳膊向丰明烨肋部横扫过来。 丰明烨不躲不闪,握拳一个抖臂迎了上去。‘啪’一声,手臂与洪小炮的胳膊相遇。 这次来了个大的,肩膀是严重脱臼,身体也如同一个大风车,反向转了两圈后,摔在了草地上。他立刻脊背向地面用力一挺,双脚一蹬,随着一股旋转的阴风,又倔强地站了起来。他不顾割肉碎骨般的伤痛,好似一头愤怒至极斗红了眼的大忙牛,不顾一切冲过去,用头去撞那丰明烨腹部。 丰明烨内心真为这洪小炮不怕死的精神所叹。这忘魂虫,他怎么就盯上我了呢?今天看来不死是不会罢休的!你自己去死吧!他看到洪小炮的头即将接近他身体时,突然,一个侧闪,速度之快目所不及。 洪小炮这发狠冲撞,一下子就闪空了,惯力使他根本无法收住脚。在又前冲了数步后,‘嗵’,一头撞在大柳树上。反冲力又将他的身体飘抛了丈余,直挺挺地仰躺在地上,便一动不动了。 全无妄在洪小炮与丰明烨交手时,在静静地看,并不动手,今天所做的这一些是有自己计划的,是想让丰明烨杀掉洪小炮。让他和洪天炮结下仇,也让他在江湖上名声扫地。哼,堂堂的丰少侠,和一个忘魂虫抢女人,我看你怎么在这条驮子道上混下去?他不紧不慢走到洪小炮面前,伸出手指在他鼻孔处一试,没有一丝的气息。腰子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笑容,立刻转过身,向前几步,面向丰明烨,讥讽地说道:“恭喜丰少侠,和你抢女人的洪小炮已经死了。你可以安心地抱着美人睡觉了。” 丰明烨忍无可忍,将宝刀‘皇龙啸’抽出了刀鞘。左手一指,说道:“全无妄,你今天三番五次地挑衅,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想让你杀了我,杀了我这个大师哥。”全无妄蛇眼直视着丰明烨,双手自然形态,垂于体侧,脸上无一丝的恐惧之色。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唰’一声,丰明烨将宝刀‘皇龙啸’举了起来。 “哈哈……你没有不敢做的事,师父都叫你杀了,师娘都叫你睡了,何况我这个师哥呐!”全无妄冷笑着,脸上又出现了不屑之色。 “全无妄,你血口喷人!” “我怎么敢,喷你这个大名鼎鼎的丰少侠呢?我来问你,师父的尸体埋葬在何处?” 这事令丰明烨无法当面解答,他能说师父就是我的亲爹吗?不能!他能说我那亲爹制造了水柳林里的惨案吗?不能!一切的一切,太多的不能,不能……‘唰’,他将那口宝刀插回了刀鞘之中,嘴里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今天不杀你,是想让你看到明天的真相。”说完,转身就走了。 全无妄全身绷紧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你不杀我就好,我就怕你真的一刀下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赶紧往杨柳林的北面走去,在树林里穿行了二里多,终于见到了季四灵。他赶紧停下了脚步喊道:“快来,帮我把洪小炮的尸体抬回去。” 季四灵过来后,将三匹马拴在路边的树上,自己则焦躁不安左顾右盼在路边等待着。眼睛发现就全无妄一个人走过来,心里不由一紧。当听到洪小炮死了的消息时,几分悲伤感从内心涌了上来,毕竟这个主子对自己不薄,随之两行眼泪就挂在脸颊上。他赶紧跑过去,跟着全无妄返回了那个所谓的决斗场。 全无妄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算计着洪小炮的银子。先把死尸抬到路边,再回去雇人、买棺材和丧葬用品,然后,就近找个地方埋了完事。小炮哎小炮,你可别怨恨我呀,有冤你到地府阎王那里告丰明烨去,盟叔我不让你暴尸荒野,给你在这有树又有水的地方安个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停住了脚步,心里在默念着。 季四灵由于心急,这不远的路程却让他汗流浃背。当他看到挺躺在草地上的洪小炮后,立刻紧赶几步来到他的身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双手抱着他的头就痛哭不止…… 没有想到的是,洪小炮的身体竟然动了起来,眼睛也睁开了一道缝,嘴里含糊着说道:“谁……” 这一声,可把季四灵吓坏了,以为是诈尸了,猛然将手臂往回一撤离。再看那洪小炮,头又摔在了草地上…… 全无妄也是一脸的惊讶之色。心想,难道说洪小炮没死?不能呀,我当时用手试的时候,是没气的?真见了鬼了?他快步走到洪小炮的头撞击的那棵大柳树旁边,用手一推,感觉有点软。挥起那蟒蛇拳,就是一下,结果树心早已朽烂,拳头一下子击破外面仍然顽强活着的树皮,就冲进柳树的心里面去了。唉!这洪小炮,命还真挺大的!既然你没死,那叔叔我就在陪着你继续和那丰明烨斗。哼哼,丰明烨呀,丰明烨,既然你无情,就别怪我没义了。 第37章 疯狂心态,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第三十七章 疯狂心态,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源海城北的‘青林书院’,临街的五间大房子里。晨风不请自来,由支起格栅的窗口,悄无声息溜进洪小炮的内室,在挂着的几幅真假不明的字画上,留下微抚的动痕;一缕初升的阳光,也不甘寂寞,将无私的热情,斜洒在覆铺着花式青砖的地上。室内很安静,只有鸟兽架上鸟笼里半年前买来的鸟儿,在不厌其烦跳上跳下躁动着。 仆人季四灵,坐在离床边不远的杌凳上,静静守候着帷帐高挂的床榻上,半睡半醒的主子洪小炮。 洪小炮自四天前,在源江边杨柳林里的事件发生后,经过城里‘疗膳堂’名医李炮的精心治疗,没受过皮肉大伤的身体,现在基本已无大碍。只是这受到过撞击的头,偶尔还有点眩晕感。 ‘吱呀呀……’微微轻响的开门声,惊动了守在床边的季四灵,急忙转身向门口看去。 这开门声同时也惊扰了笼中的鸟儿,寂寞无聊中的它,转身掉头向门口叫了起来:“发财,发财……” 全无妄迈着散汉步,手拿一根虎口粗细,四尺多长,弯弯着头的枣木棍走了进来。 季四灵依旧坐在那儿没动,也没打招呼。通过杨柳林事件,领教了全无妄所用的计法,对他也产生了一些不小的异议。你们两口子吃着洪小炮的,喝着洪小炮的,用着……却领着他去白送死,真有点不厚道呀,还盟叔呢!他打不过,你为什么不帮着打?你可倒好,毛发无损,衣不带血,身未挂彩,全身而退。主子呀,主子!他这是看中了你的钱财了!想谋财害命! 全无妄微微将头一斜,眼光就扫在了季四灵的脸上。‘哼’!狗奴才!这几天一直对我不冷不热,还爱搭不理的,你真拿你全爷当成叫花子了。不给你点颜色看,你能骑到我脖子上拉屎!他依旧不紧不慢走了几步,用手中的枣木棍抖拨了一下季四灵膝下折弯处,嘴里以倚强凌弱的语气说道:“一边站着去!” 季四灵没想到他能来这一手,立刻翘着那条被枣木棍戳疼的腿,从杌凳上单腿站起来,点跳着躲到了一边:“哎呀!哎哟哟……” 全无妄无视别人的疼痛,不理不睬。心说,瞎叫唤,爷我没使劲,还想留着你这条狗腿,以后为你家主子办事呢。他直接走过去,坐在了刚才季四灵坐的凳子上,眼睛看着仰躺在床,仍然是一副似睡非睡状态的洪小炮。片刻后,将身体往下俯了俯,伸手轻轻拍了拍洪小炮那多少有些浮肿的脸,嘴里轻声叫道:“小炮!小炮!醒醒……” 脸上的感觉传入洪小炮的大脑,微微睁了睁眼,见眼前的人是盟叔,眼睛随之也全部睁开了:“唉!”是未语先叹气,一脸的苦闷样。 “叹什么气呀,你这不是没死吗?活着就是福!”全无妄不以为然,想说就说,话语中多少夹带着点调侃之意,真把自己当成了个长辈。 “没死有什么用?活着更累,美人都没了!”洪小炮因打不过丰明烨,更难再见到万从雪,内心的失落与沮丧,只能在床铺上用表情和语言来表达。 “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全无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在旁边给他打着气。 “烧个鸟呀!能把丰明烨烧死不?”这个忘魂虫他倒是清清楚楚把丰明烨印在了脑子里。 全无妄被逼问的是眯眼又晃头,心里这个气呀。不转弯的痴傻东西!你使直棍子捅不着他,难道没有弯棍子吗?没有弯棍子,还没有弯弯心吗?他知道对付洪小炮这东西不用大计谋,傻人下傻套即可。他即刻用左手指点着右手中的枣木棍,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看,这东西就能烧死他。” 话不多,却正送进洪小炮的心里,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急不可待地说道:“盟叔!你快说,咱们怎么去烧。” 一旁站着的季四灵,用焦虑的眼光,望着主人那信以为真急切表情的脸,心里在酸痛着。哼!还惦记着去,这哄三岁孩子的话你也信!他的话那简直就是老驴放屁,随时随地随便出。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也是真忍不住了,话就从嘴边溜了出来:“一根破木棍,能……” “滚一边去,少插嘴!你这是想找死吗?”全无妄坐在那儿眼一斜,手中的棍子就举了起来。 季四灵下半句话还没等说出来,就被顶了回去,面对着抬起来的棍子,迫于武力威胁,只好畏头缩脖躲闪到桌子边。 坐在床上的洪小炮急了,手向外摆着:“盟叔,别管他,你和我说说,怎么个烧法。” 全无妄‘嘿嘿’一笑,将手中的棍子晃了晃,说道:“这事很简单,你拄着它,去找你师父袁震骇,他就给你办了。” 没等洪小炮发声,桌边的季四灵嘴里,却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惊叫:“啊!”声音发出的同时,眼珠子也瞪得溜圆。 洪小炮一听,一只手将袖口往上撸了撸,认真看着自己胳膊上的记号。随着一个小人儿手里拿着一杆枪的黑色印记,由眼入脑后,整个人,一下子也就泄了气。自从自己上次被那毒辣女人在万府门口打过以后,一直都没再敢去那‘破天拳坊’,怕被暴躁的师父胖揍一顿。现在去,怕是还不会有好果子吃……他立刻摇着头说道:“我不去。” “恨丰明烨不?” “恨呀!” “想你那美人不?” “美人!我的美人!”听到美人这两个字,洪小炮像注入了鸡血一般,立刻从床上光着脚跳到了地上,四处寻找自己的鞋…… 季四灵赶紧走上前来,伸手搀扶着他的胳膊说道:“洪公子别急,鞋放在床底下,我给你拿。”他先将洪小炮安抚在床边坐下,然后又俯身趴在砖地上,往外拿鞋,顺手给他往脚上穿。 全无妄的蛇眼在翻动着,鹰嘴也撇了起来,心里还真有点不是个滋味。他娘的!这小子还算是个忠心的奴仆哦!嗯,表现还不错,像个狗奴才样!他慢慢站了起来,特意用话语激将洪小炮,不紧不慢说道:“就你这副怕死样,怕是今后见不到你那美人了。” “我不怕死。” “当真不怕?” “不怕!” “不怕就好,拿上这根棍子,跟我走。” “上哪去?” “‘破天拳坊’。” “去干什么?” “打丰明烨!” “好!”洪小炮立马激情澎湃起来,于床边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接过那根枣木棍,向门口走去。别说,还真有点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样子。 季四灵傻眼了,心里咒骂着。该死的全无妄,你没安好心。‘破天拳坊’里有丰明烨吗?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骗傻子吗?那袁震骇心狠手辣,仗着自己高强的武功,在这城里也算得上是个有名的恶人。这洪小炮到他师父那里一闹,定不可能全身而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就失去了这份高薪的差事。不,坚决不能让他去,不管为他为我都不行。他立刻跑上前去说道:“洪公子,你不能到拳坊去……” 全无妄脸当时就沉了下来,上前数步,抬腿就是一脚,向那离他不远的屁股上踢去。瞬间,脚尖就与那屁股来了个亲密接触。不过还算好,脚下留了情,没有太用力。 “哎哟哟……”季四灵擦着洪小炮的身边,就被踢出几步远,跌坐在门外间的客厅里。 “该!谁叫你阻挡我去打丰明烨呢!”洪小炮站在边上看着他,竟恩将仇报幸灾乐祸地说。 “哈哈,别难为他,他也是为你好。”全无妄也从屋里走了出来,拍着洪小炮的肩膀说。 季四灵在地上爬起身来,不解的眼光在两个人脸上来回怯怯移动着,这次管住了嘴,没敢再说什么。 这还差不多,想坏我的大事,门都没有。你个狗奴才也不背上干粮访一访,我全无妄是谁!要不是看在你忙前跑后伺候主人的份上,今天就赏你口棺材,让你去地府报个到,别说你一个,就是八个、十个全爷我也不嫌多。他用手指着季四灵说道:“赶紧去给我侄子雇轿子,他现在还骑不了马。” 季四灵在踟蹰着,眼睛看着洪小炮…… 全无妄不耐烦了,特有的嘶哑声音大了起来:“快去!我们俩在书院大门口等着你。不要给我雇轿子,我有马。” 第37章 疯狂心态,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季四灵这才明白过来,噢,原来你也去呀。他看到主子洪小炮没有反对,怕再耗下去又要挨揍,只好抬腿向外跑去。 洪小炮听说是去打丰明烨,已经满身热血沸腾,脑子在刚才的冲动中产生了一点眩晕,他强忍着用左手捂着额头。他虽然伤痛未痊愈,迫切想去的决心依旧很强烈,嘴里催促着:“盟叔,咱快走吧,别把大事耽误了。”直至此时,右手里那根枣木棍子,仍然紧紧握着。 “急什么,先坐下来,听我给你安排一下,省得你到那儿演砸了……”全无妄边说边走到客厅的椅子旁,手搭椅背,就势坐了下来。 “噢!噢!”洪小炮应着,虽然心急,但没有盟叔领着,自己也不敢进师父的家,不得不先陪着听他把话讲完。洪小炮只好在八仙桌的另一边坐下,显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等着聆听他那些不着边际的诡计谋。 全无妄眨着蛇眼将胳膊肘支顶在桌子上,身子往前一探,腰子脸就轻贴于手掌上了,沙哑声音由那奸猾鹰嘴而出:“你这么……这么……我那么……那么……他要是这么……你就那么……” 洪小炮虽然是个忘魂虫,但短时的记忆力是非常好的,全无妄也正是利用他这仅有的一点长处,临行前,就把他该做的事情,详细地加以说明。只见他不住地点头回应着:“嗯……好……一切照办……” ‘破天拳坊’。坊主袁震骇这几天比较忙,主要是为自己那六十岁老母准备着寿辰之事。袁家在源海城虽然够不上土豪级,但也是个中上富裕之家,况且六十还是大寿,面子上的事,不能办得太寒酸,该请的一定请,该花的必须花,想方设法也要把这个曾经受苦忍辱的老娘给打点满意了。不得不说,这个身为孝子的袁震骇,对待守寡多年的老娘是极其孝敬的,唯恐一点不周,惹她老人家生气。他的这番超常孝道是有原因的,总觉着自己以前亏欠老娘得太多,太多。 事情还要从几十年前说起。当时这个‘破天拳坊’的坊主,是那袁震骇的爹爹,袁破天。那时这个拳坊开得挺红火,弟子一大帮,虽说比不上阔土豪、大财主挣的银子多,相对比个中上等的富户,那还是绰绰有余的。随着自己势力在不断地扩大,袁破天就有点飘飘然了,在源海城里不算恶霸那也算是一霸,经常在城内帮强欺弱,敲诈点不义的外财。 一次城里的富商公子哥单喆,在源江码头上因雇船之事,与‘船帮’帮主于仝水言语不合,彼此之间火气都很盛,脸红脖子粗争吵起来。袁破天和于仝水年前就有口头约定,‘船帮’每月给‘破天拳坊’三两银子,让其帮着维护码头秩序,话说得很明白,只要每天派几个弟子到码头来溜一趟即可。可这天也赶巧,正好袁震骇为这两个月没按时给他送银子也来要钱,可没想到碰上了这样棘手的事情。他也觉着真不太好办,既不想得罪于仝水,又不敢对付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单喆。于是,他就从中调和,两面抹稀泥,想把这个小事化了。他知道公子哥单喆家里财大气粗,更是脚一踩地,源海城都要抖一抖的重量级人物,何况他的家族黑白两道都有高人,不敬着不行,言语中明显有所偏袒。可那于仝水听到他的劝说火气不但没消,反而愈加强盛起来,更是猫咬尿泡不撒口,直瞪着眼耗上了,大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犟孙劲儿。 袁破天劝说无果,只能吃柿子先挑软的来,对着于仝水就吼了起来:“滚一边去!” 于仝水气得眼睛都红了,用手狠狠戳指着他,嘴里怒骂道:“袁破天!你个吃里扒外狗东西!竟敢叫我滚一边去!” “我还敢揍你,信不信?” “你敢!” “谁不敢,谁就是孙子!” “这两个月的银子你是不想要了。” “老子不要了,留着给你买棺材吧!”话语间,袁破天挥拳就和于仝水打在了一起……只十几个回合,于仝水就已经招架不住了,连躲带闪逐渐往码头边退去。袁破天知道这小子水性特好,打不过想跳水逃跑,就形影不离近身缠斗,瞅准机会,肘部突然暗自发力,撞击着他软肋的虚弱之处。随着这强烈非同一般的外作用力,于仝水‘啊呀’一声惨叫,就摔落于码头之下的江水中。‘船帮’的弟兄们看到帮主落了水,想到不能见死不救,便不顾一切先后跳入水里,七手八脚一通忙活,将那半死状态的水中之人救起。于仝水被拖拽上岸后,浑身湿淋淋地躺在码头边的沙地上,气息微弱,脸色蜡黄,口鼻流血,肋骨塌陷…… 袁破天的老婆名叫王飞花,小于他十多岁,以前也是个江湖人士,是被他用各种不耻手段强娶为妻的。她虽说武功不算太高,但心地还算比较善良,曾屡次劝夫,不要为财而发横斗狠伤人结仇,却往往话如耳旁风,效果极其甚微。时间长了,她也就不愿再多说什么,只好随他的便,爱折腾你就折腾吧。 袁破天外硬内横家里暴的脾气在城内是出了名的,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儿子袁震骇少时又非常顽劣,隔三差五就搞出点事来,不可避免会被老爹教训一顿。他不但文没学好,武功练得也是马马虎虎,脸上还常常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老爹不愿意的事,他是一件都没少做。袁破天对这个儿子由不顺眼发展到非常厌恶,是越来越觉着别扭得很,很想废了他,经过再三考虑,还是没下得去狠手。只好发狠扬言数次,爱哪去哪去,我没这个儿子,欲将他赶出家门,但都被王飞花拼命以死相逼给阻挡住,没能实施成。为此,她也付出过数次皮肉之苦,断臂之痛。 袁破天为了多挣点银子,收徒方面很宽松,只要银子到位,有点歪瓜裂枣习性的也照收不误。因此,手下就有几个嗜赌成性的弟子,他们手里有点钱,就偷偷去那‘夜夜富’玩几把,由于都不是富家子弟,钱少上不了大场,只好玩点小的,毛干爪净怀中空也就恋恋不舍回去了。偶尔银子多点的时候,凑在大场子边上,随着土豪们的盘子,下点跟风的赌注,往往也都被号称赌魔的贾大庄主给通吃去。这个贾大庄主不是别人,就是朱天安排在赌场探消息的贾钱。 随着这些弟子不顾责骂体罚也常去那赌馆。袁破天脑子里就产生了问号,为什么这些小子每次必输,还不顾一切往哪儿跑呢?赌这玩意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他百思不得其解,越好奇就越想不明白,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偷偷去问嗜赌如命的三弟子曲不还。别说,这徒弟还真热情,怕三言五语说不明白,悄悄把师父给领到了‘夜夜富’。 赌场大掌柜的名叫亓进财,他在赌场门口远远就看到袁破天骑马而来,有点愣神。他怎么来了?这可是个难惹的主!只好快步来到正在忙着的贾钱面前,附耳低声说着什么…… 贾钱等他说完,也与他交头接耳说了许多……然后,不慌不忙将那扣着骰子的青瓷小碗揭开,拱手对在座的人说道:“输赢自己看,我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玩,抱歉!抱歉!”不一会就消失在赌场的后门中。 亓进财已和贾钱商量好了,既然他袁破天到这个门来,那咱们一定接待好这尊神,他虽没有大家产,中等偏上咱也别嫌廋哦。他脸挂笑容,快步向前迎着已经进入赌场内的袁破天。 袁破天原本好奇,身上只带了不多的几两银子,准备稍玩耍下就走,哪知坐下后连赢数场,自己面前的银子都堆了个小山样。他有点忘乎所以,‘哈哈’声连续不断。把弟子曲不还惊得差点掉了下巴。哎呀呀!运气可真好呀!师父他今天可发大了!大半夜的激战,快要破晓时,已是赚了个钵满盆盈。随着困意的不断袭来,他便起身将银子、银票收起,不再玩了。 亓进财在楼上远远望着拿走银子的袁破天,‘嘿嘿’冷笑着。真敢吃呀!你还不知道吧,那‘不见血’贾钱可是套人的祖宗!我开的这个赌场,有那大有来头朱天的干股! 虽说袁破天赢了银子表面上高兴得不得了,但内心却顾虑重重,在自己家里三天都没出门。这老小子在盘算着,我一个生手,上去就赢了这么多,会不会是赌场特意下的套呢?事态不明,我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吧。几天过去后,既没人来找过麻烦,也没人来请他去赌场玩。一晃十天过去了,平平静静,也没什么异常现象出现。在一天傍晚,他看着又要结伙往外走去玩耍的弟子们,脑子里就惦记着给他带来钱财的赌场。他是真的忍不住了,为不让别人看到,暗自摆手,把那曲不还叫到跟前。师徒两个人等众人走远之后,就悄声聊上了。袁破天明知故问:“你上哪去?” 第37章 疯狂心态,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曲不还自从上次带师父去玩了以后,胆子也大了起来。他知道师父现在不会体罚他,就直截了当说道:“到‘夜夜富’去玩两把。” 袁破天想知道点‘夜夜富’里面的情况,于是,将脸向前凑了凑,本来就低的声音又降下几分:“他们没问我?” 曲不还真有些不解,赌场输赢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赢了些银子你就不敢出门了,至于吗?师父看来是真不懂,别看他岁数老,毫不客气地说,他还算是个雏儿。虽然脑子这么想,但嘴上可不敢放肆,轻声说道:“没问你,只是从你那天赢了以后,我们也跟着走好运,这些天,我们兄弟几个也发了点小财。” 袁破天听到这,急切地问道:“你们也赢了银子?” 曲不还怕他不信,从怀里摸出一锭二两的银子和几块零零碎碎小的拿给师父看:“你看,就赢了这些,这是不算本钱的,本钱我都花在……”说到这他不再说了,怕把自己去妓院的事给露了馅…… ‘夜夜富’灯火通明,‘破天拳坊’的几个弟子在一张桌子上吆喝着和众人聚赌,玩着小本经营,小码,少跟,手气不好就换桌再来…… 贾钱在主台大场坐庄,手拿骰子往青瓷小碗里放,眼睛却时不时盯着‘破天拳坊’来的那些弟子们,当他发现那嗜赌成性的曲不还今晚没来时,赶紧把骰子扣到小碗下面说道:“你们慢押,想好了再押,我去去就来。”说完,奔不远处的一张赌桌走去。 这张桌子边的赌徒们,目光全部集中在扣住骰子的碗上,一个个地都伸着脖子心中忐忑起伏,等待着开局的那一刻。贾钱照着一个人的后背拍了一下:“三吊半,大筒子怎么没来?”贾钱在赌场里基本上不理这些没油水的糟汉子,偶尔说上一两句,也是叫他们的外号。 那个叫三吊半的猛一回头,看到是贾钱站在他身后,面容显得不知所措,心里就有点害怕。这尊赌魔太厉害,多少有钱的豪爷都让他给拿下了,重者都命归西天倾家荡产,轻者还典当房田卖妻售女。我这小头小脑的瘦驴一个,没有油水可榨,他不会下手的。光顾傻看贾钱的脸了,没有回他的话…… 贾钱被他看得有些不耐烦了,高声说道:“问你哪!” 三吊半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说道:“他让我师父给……给叫去了……不知道能……” 贾钱不等他把话说完,脸上闪现出一丝不被人察觉的诡笑,就回到了刚才离开的地方,继续应酬着这些钱多人不傻极其狡猾的老赌客。他现在表面平静,心情有些激动,如同一个狩猎多时的老猎人,已经预知要捕获的猎物即将到来。哈哈,这个老匹夫,你知不知道,小赌伤情,中赌伤心,大赌伤命。既然我早已给你量身下好了套,也喂了不少的料,肥也好,瘦也罢,就等着吃肉了。 约过了半个时辰,袁破天领着曲不还来到了‘夜夜富’赌场。来到后,不往别的场子去,直奔这最大的场子来。 贾钱一看猎物到了,先撒了点糠。 袁破天来了个开门红,高兴坏了,就要求加大赌码。 贾钱心里说,你这不是加码,依照你的脾气,这是想快点往地府奔哟。 几局下来,袁破天带的银子就全输了进去。但他还不服气,仍坐在那里,不肯走…… 贾钱不失时机用话将他:“没银子就回家吧!别耽误我的买卖。” 袁破天觉着输得窝囊,把眼一瞪,语气挺硬:“先欠着。” 贾钱也不说不让欠,站在那,仰着头,就是不动那骰子和小碗。 袁破天急了,对着贾钱说道:“拿纸和笔来,我打条按印。” 就这样,袁破天是越赌越输,还不服气,越输还就越往上加码赌……欠条子已经打了好几张,连他自己都觉着家里根本拿不出输掉的银子,来堵这些欠条的窟窿。最后赌红了眼,把‘破天拳坊’也押上了,结果是又输了进去。在恼羞成怒中,竟然耍狠放横和贾钱拿命来赌最后一把。 贾钱那是谁,赌场里滚过,刀枪林里战过,江湖上走过。既然拿最底线来挑战,我哪有不应之理,既有应之理,定有必胜之法。老匹夫!不是我无情,是赌场有此规,不收你不行,量你二十年后也不是条好汉。 袁破天绝望地望着,已揭开青瓷小碗后的那几个骰子,骰子上那个个朱漆红点,全都透着幽幽噬魂吸血之光,随时准备将他勾走。他沮丧至极脸如死灰,一屁股就重重摔坐到椅子上,短暂时间内,在绝望中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但只是片刻,马上就站了起来,他根本没把贾钱放在眼里,传说是传说,传说中没有我,今天有了我,你就不会是传说。他转过场子,瞪着血红的眼睛,如同一只刚关入笼内凶狠的野狸,挥拳向贾钱打去,反正已经赌上命,我死是天命,你死是活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贾钱早有所准备,不慌不忙从怀中抽出一把铜骨小扇,躲闪着来势汹汹的碎铁之拳,同时扇子的前部迅雷不及掩耳就顶向他左肋,下的是致死狠心,用的是透腑内功。 袁破天被顶了个正着,只觉得心中剧痛,眼前一黑,一头就栽倒在赌场的青砖地上。 贾钱顺手将那小扇还入怀中,连看也不看地上趴着的袁破天,高声说道:“愿赌服输,打人能打来银子和命吗?你听好了,你今天晚上欠的,我明天亲自去你门上算账,咱不见不散。”说完,转身就走了。 袁破天是接近黎明时被弟子和家人抬回来的,回来后,人已经是气息微弱牙关紧闭,到家没一会儿就死了。死得有点奇怪,浑身没流一滴血,也没留下一句话。 袁家无奈,只好给死人办丧,支灵棚,烧纸钱,披麻戴孝哭成一团。 上午,太阳已经升起一竿子多高了。贾钱没有食言,还真领着‘夜夜富’的一帮打手,走出赌场大门,像游山玩水似的说着荤、斗着趣。沿大街向‘破天拳坊’走去…… 众人来到了‘破天拳坊’的大门前,看着牌匾和门旁边都装饰上了凝重的孝装。贾钱微微一笑,心里说,死得还挺快,真有点预料之外。袁大坊主,你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也罢,早死了不累,人死账还在,你那些欠账,就让你家人来还吧。 树倒猢狲散,庙塌和尚走。那些弟子听到消息后,知道师父把拳坊押给了赌场,怕跟着受到连累,精明的都赶紧跑了,家里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几个沾亲带故的弟子。 贾钱来到烟气缭绕的灵堂,闻着呛鼻的香火混合着焦纸气味。‘嘿嘿’,还不错,老匹夫混得挺好,还有人给你送纸钱守灵棚的。但愿你在阴曹地府用这些纸钱再和阎王爷他老人家赌上几把。眼睛看着背对着他仍在轻声哭泣的王飞花说道:“袁夫人节哀,在下贾钱,应昨晚之诺,前来收账。” 王飞花心里痛恨自己的丈夫偷着去赌博,不但输了个倾家荡产,还把命也给搭上了。你这一走了之,让我们母子几个今后怎么过,我现在死不算什么,可这几个半大的孩子怎么办?她灰泪附面,缓缓转过身来,用带有恳求的语气说道:“贾爷,你能否看在死去人的面上,让我们娘几个再多住几天,” 贾钱斜眼扫了下灵棚里蒙盖着白布直挺着的死尸,鼻子一哼:“他哪来的面子,整个人都输给了我,这具尸体我没扔江里喂鳖算是便宜了他。赶紧拿钱,过了今天,我可要利滚利。” 王飞花惹不起贾钱,只知道丈夫把‘破天拳坊’押了进去,但不知道他究竟输了多少银子,只好进内室去找袁破天以前积攒下的银子和银票,还有一些值钱的东西…… 贾钱是将近中午回到‘夜夜富’的。他在袁家把几笔大的欠条,都用王飞花拿出的银子和银票及能看上眼的东西给兑现了,还剩了一张小额欠条,他看实在拿不出东西了,就叫人把袁震骇给绑起来,带回‘夜夜富’当做人质。走时再三声明,搬出拳坊,还完欠债就放人。 第二天中午,贾钱出门办事,在大门口的街边看到一个妇人身体虚弱面容极其憔悴,正头冲着大门跪在那儿,他自语道:“是王飞花……”立刻转脸向门边的家丁问道:“谁叫她跪这里的?还不赶紧撵走!” 家丁一边下台阶,一边说道:“从昨天你回来她就来了,我都赶了八次了,可她死犟,就跪在这里不走,嚷着要见她儿子。” 第38章 富贾谋算,路结同盟战噬金鬼: 第三十八章 富贾谋算,路结同盟战噬金鬼: 日近中天,源江城,华府,‘熠明夜’珠宝行店门前。万家福骑着马由城南而来,在大街边下了马,上前几步,将马拴在一堵墙的石鼻之上。然后,迈着四平八稳的板爷步,就走进了不时人来人往宽大的店门内。 ‘熠明夜’是源江城内唯一的一家高档珠宝和瓷器店,买卖做得很大,也非常兴隆。金、银、石、玉、瓷应有尽有;珊瑚、珍珠、玛瑙、翡翠、钻石色彩夺目。各式各样待卖品,装点着各个做工考究的大小橱柜,即便是同种材质,也因样式不同,花色不一,显得件件与众不同。那天然水晶做成的,盛放贵重物品的盒、箱、柜,更使里面盛放的物品,彰显出极其不凡富贵之色。此店可谓品种之多,琳琅满目,流光溢彩,令人目不暇接。在这些色彩斑斓的物品中,大多数都是些中低档次的。高档偏上的精品,并不算太多,不凡之品虽然有,但是少之又少。如果从里面随便拿出一件高档偏上的精品来,就足够一个普通人不劳作吃上十年。若是拿出不凡之品,那么吃上一辈子也是可能的。可见,没有巨额财产是干不了货真价实的珠宝行业。 珠宝店里,除了几个忙碌的店伙计和几个勤务外,还有一个管理各种事务的二掌柜。这个二掌柜,是华熠的小舅子名叫闵万贯。此人长得是大耳,圆脸,淡眉、炯目,常常嘴挂三分笑,腰腹半点躬。无论长相,还是面相,或是言语,乃至于身体形象,都是当二掌柜的不二之选。当柜台内的他,看到万家福来到了珠宝店里时,立马微微一愣。这‘白毛狐’,一般情况下,是无事不来,来就要搞出点名堂……他随机应变,赶紧从朱漆的柜台内走出来,立刻快步迎上前去,高拱着手,边走边说道:“万大掌柜好,你光临小店,店亦增辉,如有所需,尽管挑拣随便拿,放心,咱按最低价给你结算。”他看到那万家福游目乱扫,不在这些柜台内物品之上,根本不像是来买珠宝首饰的,刻意这样拿话削着。 万家福看着闵万贯,心照不宣。这老油条,我算叫他给掐准摸透了。他只好回礼一下,咧嘴说道:“客气!人瘦相陋,借行添彩。” 闵万贯笑意在脸,顺语随说;“不敢!不敢!庙小佛大,屈尊你了。” 万家福摇了一下头说;“我是那破烂小摊位‘万货全’,你家是大宝行‘熠明夜’,无法相比,哪有你姐夫华熠大哟!” 闵万贯知道他既不是来买珠宝,又不是来买首饰,更不是来买古瓷。这老家伙,一贯是无事不到这里来,今天来的目的是干什么呢……他脑子里有花活,急中生智,随即就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硬拽着往柜台前引领着,来了个牛不喝水把头往木桶里面强摁,假话真说;“来来……万大掌柜的,别客气。你需要什么,尽管拿,价钱好商量,赔本赚吆喝,咱也能认。” 万家福怕被闵万贯这个买卖精假戏真做,给引到沟里宰了,便不随他往柜台前走,微微用力将手挣脱出来,连忙说道;“我今天不买货,华大掌柜在吗?我找他有点事。” “哦!你找他呀,不急,不急,你先帮我参谋一下,那尊镶着钻石眼珠的翡翠貔貅,我定的这个价钱,高还是低。”闵万贯故意和他打起了买卖太极。 面对着这样的问题,万家福有点为难,用手轻轻摸了几下鬓角的头发。买卖精,你比那买卖鬼厉害多了。这高档货,我要是给你插一句嘴,今天你就能让我把它请到家里去。嘿嘿,我才不上你的当呢!他将鬓角处的手拿下来,连连摆动着说道:“隔行如隔山,我不行,外行一个。” 闵万贯一计不成,并不气馁,手往各处一指,说道:“‘熠明夜’这里的东西,你万大掌柜家里应该全都有吧,要不我这个内行到你家去帮你估一下价,现在好东西价格看涨呀。” 万家福苦笑了一下,不想和他周旋下去,说道:“你说的这些贵重物,我家里没有,我今天来找华大掌柜的有事。” “嗐!他不在,出去了。”闵万贯心怨不在于面,嘿嘿,急死你,让你腆着脸皮,抢我家的姑爷丰明烨。要不是你死皮赖脸把丰少侠忽悠到源海城,给你去送货。兴许我那外甥女现在就改变主意了,说不定她能答应嫁给丰明烨呢?你可倒好,送货就送货吧,还来阴的,叫自己的闺女也跟着去,这是人办的事吗…… “噢,那我先到外面去等一会。”万家福那是什么样的人,想办的事,挖空心思也要立刻办,就是坐在大门外,也要把华熠等回来。 “都来家里了,别到外面去等呀。你是个有头有脸的大富商,坐在门口多没面子。要不,我陪你进客厅里坐会?”闵万贯出于礼节,不得不违心让着。他知道现在快要吃午饭了,按理说,万家福也不可能进华府去,或许耍这个嘴皮子,还能送出个空口人情。 见缝插针,望影追踪,那可是万家福的惯用的手段。一旦有机会,就往里面挤,拔腿伸手就去捉,这话正中他的下怀。于是,赶紧就接上话茬说道:“这样也好,咱进客厅边说边等,我也正想听听你的买卖经。” 闵万贯送客不成引来鬼,这下可傻眼了,恨不能,马上自己扇自己两个嘴巴子。哎呀,他这人你说?我一让,他上炕,我若是再一让,他准能在这里吃上午饭了。事已如此,无法退前,只能不苦不甜地说道:“请,里面坐!我哪有什么买卖经?比起你来差远了!咱们做买卖都挺累脑子,不提买卖事,今天就说说家常话。”此时的闵万贯,不得不提防着这万家福,怕他再耍出什么鬼花招。只好耐心多费了不少唾沫星子,事先向他表明态度。 万家福站着没动,心想,你们珠宝行门这么多,我知道该走哪个门?你不引路我还真不能走。他微微点着头,嘴里说道:“既然你诚心,我就不客气了,你先前面走,我跟在你后面就行。” 闵万贯脸现无奈之情,现在后悔也没用,只好迈步走在前面。他过了珠宝展示大厅后,向一扇除了自己家的人,别人很少经过的小旁门走去。出了门后,穿过庭院,就将万家福带到了华府的大客厅前。 闵万贯对着客厅门外,一个拎着空木桶正准备打水的丫鬟说道:“萍萍,来客了,赶紧泡两碗茶送过来。” “是,二掌柜的。”丫鬟萍萍应了一声,就放下木桶,去忙活茶水之事。 进入了厅内,两人微让后,就各自落座。 万家福坐在茶台边的椅子上,眼睛看着闵万贯的脸,你不是让我和你说家常话吗?那好,咱今天就来个纯粹家常的:“闵掌柜,听说你那外甥女,她眼光很独特,她现在还没找到婆家吗?” 闵万贯一听这话,原本心里没消的气,又加重起来。你个‘白毛狐’,把那丰明烨忽悠去了源海城不算完,还安排叫你那宝贝闺女一路跟着,你这算盘子打得可是很响呀。怕是回来后,就要订婚了吧?他对此事耿耿于怀一直不忘,故意不和他继续说外甥女的事,而是拿话撩万家福:“哈哈,你现在手里算是攥着一个炊饼了,什么时候想吃,是随手就来呀!贵府的大小姐什么时候完婚呀?到时候我一定去喝喜酒。” “呵呵,不急!不急!等着你那外甥女。要是我闺女先办了喜事,那我也对不起老朋友华熠呀!”万家福与他绕着圈子。 “哈哈,佩服!佩服!万大掌柜不愧是有情有义之人,既想到自己,又能顾及朋友的面子。”闵万贯话里有话绵里藏针,是锋芒暗刺。 “是的,无情不来,今天特意来给华大小姐提个亲。”这最后的几个字,才是万家福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所以只要有机会,他就往这方面引。 闵万贯被他声东击西这一套搞得有点晕,不知道他今天的行动方向,一时处于无法应答之中…… 也就在这个时候,丫鬟萍萍端着茶水进来了,将茶碗各自放好位置后,就快步走了出去。 闵万贯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借茶将这个话题先暂时岔开,把手微微伸了伸,让道:“请喝茶,咱边喝边说。” 万家福端起茶碗,揭开了盖,一阵清清的茶香飘了出来,他又将茶碗盖上说道:“好茶呀!馨香悠悠,如老酒。” 此话一出,闵万贯本来就笑意三分的嘴,这回又增加了几分耻笑之态。这‘白毛狐’,他竟然把茶和酒连在一起了。不懂瞎说,装大爷呀!他有心特意引逗着万家福,把刚才他说的提亲之事岔开,就随口说道:“你坊里那‘万家烧’,也是这茶水味吗?” “‘万家烧’马上就要换口味,到时候我送你两坛上好的。”万家福见招拆招,有意将话往这酒的方面引。 闵万贯嗜酒如命,好坏酒还真能品出个味来。一说到酒上,不由得咂了一下嘴,眼睛也就亮了起来,说道:“你个买卖鬼,怕是换汤不换药吧。要是只换个外皮上面的名,你送给我,我也不要。我还喝那‘卜家烧’。” “噢?你对这‘卜家烧’还挺难忘怀的?万家福早就知道他就爱喝那‘卜家烧,’随口有意说道。” “‘卜家烧’酒醇,味香,劲头大,舒筋又活血,好喝呀……”一说到酒,闵万贯就咂巴着嘴,侃侃而谈起来。 “你喝过真正秘制的‘卜家烧’精品吗?”万家福是投其所好,问的是恰到火候,将那闵万贯往预谋好了的路子上引领着。 此话一出,闵万贯就有点尴尬,虽然听说过这精品‘卜家烧’的名,但真没有口福尝。况且这酒就是有银子也买不到,数量太少,据说一年就有限的那十几坛秘制酒,是卜家人自己过年请亲朋好友用的,从来没外卖过一次。他讪讪一笑说道:“嘿嘿,这酒我还真没喝过。” “明天我送你一坛,让你也开开荤。”万家福微眯着眼,那眼神如同无形的诱饵留在闵万贯的脸上。 “万大掌柜莫要取笑贪杯人。”闵万贯被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话语敲得有些晕,感觉不出哪项是他今天来找姐夫华熠的真正目的,只好接茬随话说道。 “不是取笑,真心相送。只要你一打开酒坛口,不用喝,保你有种成仙的感觉。”万家福这次从梦源镇卜家烧锅回来时,那卜梦酩为了让他给儿子保媒,狠了狠心,下了血本,打破祖上的传统规矩,表示出万分的虔心诚意,送了两坛精制的‘卜家烧’给万家福。 第38章 富贾谋算,路结同盟战噬金鬼: 闵万贯那自挂笑意的脸,一下子凝住了。这万家福他今天是脑子发烧吧?会不会是耍我呢?他能有那精制的‘卜家烧’?连我姐夫华熠都没有喝过这酒!他能有?随之,鄙夷之气陡升。于是,决定好好损损这口大舌张的万家福,故作惊讶之态:“哎呀,我可没那口福。这事,你最好别告诉别人,留着自己趴在被窝里偷偷喝吧!” “你不信是不?” “不信!” “要是有呢?” “你要是有那酒,我倒过头来,头冲下走几步给你看看。” “好,一言为定,我正想要看看耍猴的,既然你愿意当个翻跟头猴,我这就回去给你把酒拿来。”万家福说着就站起身来…… “别……别走,我输了行不?”闵万贯有点为刚才那狂言而后悔,这‘白毛狐’他诡道太多,看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或许他还真有这酒。 万家福又坐了下去,右手端起茶碗,左手轻轻将碗盖揭开。随着‘嗞’声响起,一口茶水就啜到嘴里,慢慢咽下喉咙后,摇头晃脑,指尖轻轻点着茶台面说道:“买卖人,讲的就是诚信二字。我万家福绝不食言,明天派人给你送来,真假你自己品。” 闵万贯听到他又提到了买卖上,商业机密不可外露,赶紧就用话往回拉:“你不是说给我外甥女来提亲的吗?说说是哪位阔公子?” 也凑巧,正在这时,华曦晨由闺房出来,准备到家里的厅室去吃饭,正好路过这大客厅的门口时,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她微微侧目一看,是极其熟悉的万家福叔叔,觉着不打个招呼就走过去,显得不太礼貌,就走进了客厅里,搭手于腰袅袅一礼,轻声说道:“万叔好!” 万家福心里这个高兴劲,就甭提了。刚说到你,你就来了,看来你和那卜公子真还有缘呢?他嘴上笑眯眯的,点着头说道:“曦晨呀!刚才我和你舅舅说起你的婚姻之事。我想给你保个大媒,他问我是哪位阔公子?我给你找了个酒公子,烧酒的公子,你愿意吗?” 这样的话,自然让大小姐华曦晨的脸色羞红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手也随之向脸上捂去。她知道万从雪跟着那一身武风的丰明烨去了源海城,心里还挺高兴的,这次终于让爹娘死心了。她觉着这万叔叔今天来给自己提亲目的很明显,就是怕她和万从雪争抢丰明烨,便羞羞地回应着说道:“我不嫁源江城的,也不嫁源海城的,更不嫁京城的。” 恰如己愿的话语,差一点使万家福高兴地从椅子上弹站起来,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连忙将话接了过来,说道:“那好,叔叔我给你找个远方的,仙境梦源镇的,好不好?” “梦源镇?”华曦晨把脸上的手慢慢拿了下来,清莹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解的眼光,看着万家福。 “是呀,那地方可太好了,有山又有水,有花也有草,有酒还有庙,树高林翠,世外桃源呀!”万家福早就听说过这个华大小姐要找个乡村朴实的农人。所以,投其所好,她想什么,他就往她心里送什么。 闵万贯没有说话,但脑子里一直琢磨着万家福。这‘白毛狐’,他每句话都专拣那不备之处,给你来上几句,目的可能还是怕有人和他抢闺女女婿…… “真有那么好的地方?”华曦晨虽然岁数比万从雪稍大,但她现在依旧是一副天真顽皮样。 “叔叔还能骗你,你若不信,下次你弟弟去梦源镇,给我运货,你也跟着去看看。”万家福老谋深算,他知道年轻人的心里好奇,特别是这没出过远门的大小姐,她一定想着到外面去看看。 “那从雪妹妹去不去?”华曦晨有点动心了,她听到有这么美的地方,心里真想去看看。再说,她早就听说过梦源镇这个地名,觉着这地名太有诗情画意梦幻之感了。 “去!怎么不去?锻炼锻炼,不经历点风浪哪行?”万家福现在不怕这华曦晨跟着去,就怕她不去。 闵万贯看到外甥女和万家福谈得很合拍。他怕这‘白毛狐’耍鬼,马上就插嘴说道:“去与不去,你说了不算,等你爹回来问他。” 华曦晨见舅舅这么说,也就不好再说这梦源镇的事了。只好面对着万家福轻声说道:“万叔,马上就要吃晌午饭了,你也一起来吃吧。”她一边让着,一边往客厅外面走。 还没等万家福说话,闵万贯就将话接了过去:“曦晨你先去吃,我和你万叔还有些话要说。” 万家福那是什么样的人,这话还听不出来。他微微一笑对华曦晨说道:“不了,叔叔我说两句话就走。” 站在门口的华曦晨轻声说道:“万叔,那我就先走了。”说完,就迈着小碎步向远处走去。 万家福看着闵万贯,闵万贯也用眼睛看着万家福。两个人都微微一笑,又重打锣鼓另开张,叙谈了起来…… 夏日的傍晚,夕阳附远山。酒不坏、天不在不知在哪里游荡到了君子谷。他们面带疲惫之色,本来就不利落步伐散漫的两个人,此时的步履,更加拖沓懒散着。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镇上一家挂有四个幌子酒、客兼备的店铺前,停了下来,这个铺子挂了个不错的招牌,名叫‘天下客’。酒不坏也不知在哪儿捡了个破蒲扇,拿在右手中。他站在店铺门前就不想走了,伸胳膊用那破蒲扇,指着那写着店名的牌子,调笑着说道:“四弟,这店名,和你一个姓,都姓天。” 天不在知道,他这是馋酒了,看到酒店就拉不动腿,想在这里吃喝一顿。前几天怀里的银子就已经花光,这几天也没见到熟人,没筹措到吃酒的资本。两个人现在除了一身衣服两把腰刀外,别无值钱之物。但话又说回来了,难道说没钱就不能吃酒了吗?反正这几天也强吃诈蒙了数顿,再多上几顿,也无妨,既不会脸上尴尬,又无损于形象。有说就有应,他高调戏说道:“三哥,那还傻站着干什么?到我们姓天的家了,赶紧进去坐着呀!” “好!四弟先请进,今晚是哥哥我请客。”酒不坏现在虽然身无分文,但他和天不在早就有过约定,你请上顿,我回下顿的规矩不变。有钱,没钱,吃喝不能误。咱是谁?行不改号,坐下留名,‘源海四不’! 两个人走进了店内,倒也没挑三拣四的张扬,只是就近在一个普通散客桌子旁边坐下,吆喝着店小二,摆酒上菜…… 外面酒客的声音较高,不断传入隔壁包间内。包间里面正在吃饭的是一个瘦长脸,右眼下有一颗黑豆大小灰痦子,狼眼,短胡须,五十左右的灰衣汉子。边上有一个较为年轻衣着清雅的女人,面容大众化中等偏上,这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女孩子,她正在往孩子嘴里喂饭。 这声音越听越熟悉,立刻引起了汉子的警觉。他轻轻放下筷子,手习惯性地向腰间摸去,当手扫过腰上挂着的约二尺半的铜笔时,心也就定下来。他对着那个女人,用手在嘴上比划了一下,那意思是不要说话。然后就悄悄起身,蹑手蹑脚向门边走去。 包间的气氛,随汉子的行为临时骤变。那女人却面容依旧,并没有出现任何惊慌样子,看来是走过江湖,历经过大风雨的老手。她只是将怀中的孩子紧紧地抱着,免得孩子不懂事闹出杂音来。 汉子来到门旁,慢慢将拉门开了一条小缝,微闭着一只眼,用另一只眼贴在缝隙处,全神贯注向外看去……当酒不坏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时,他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丧门鬼,他怎么今天也来这里了?这真是,只要不死,什么样的人都能见到,想见的,不想见的…… 这个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先前魏太师令‘清风轩’堂主任风,前去剿灭那个‘喝墨堂’的掌门人,千盅壶。 任风这次剿灭‘喝墨堂’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损兵折将大伤元气。死的主要人物有,八大弟子中的石成铁、古云、年开泰、李通水,伤的是儿子任天雄和左家刀,其他小弟子也死了十几个,伤得更多。那千盅壶武功极高,一杆铜笔横扫千军,战时,五十几个回合内,逼得任风难以招架。若不是弟子石成铁、古云赶来拼死阻拦,怕是任风不死也得受重伤。幸亏紧要关头,他护女心切,和老婆谢清云两个人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女儿远走他乡,要不,定然还要多搭上几个精心培育的弟子。战后,任风下令,不管伤、俘,一律不留活口,虽然杀光了‘喝墨堂’的众弟子,但千盅壶夫妇却逃掉了。因此事过大,没完成指令,不好向魏太师交代,便龟缩在云雀岛‘清风轩’的大本营内不出来。 魏渊老贼知道任风的心,将原定的银子,一毫不差,给了‘清风轩’。另外还附加密函一封,一张纸上就画了个0。任风想浑了脑子,直到如今也没想明白这个0是什么意思……这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千盅壶突围出来后,就远远奔向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落脚点,亲戚张萃这里来了。这个张萃,就是‘天下客’的掌柜的。他们夫妇每天都住在这客栈里,为避人风声,经常是夜出晓回。 没想到早年被自己赶出师门的无赖徒弟柳笑风,碰巧今天也在这里。他决定不露声色,先观察一会再说。 外面桌子上喝酒的酒不坏、天不在,喝得正在劲头上,一坛不够,又要了一坛,继续喝。喝得高兴,话的声音也就高…… 包间的孩子小,短时间不说话行,可时间一长,就忍不住了:“娘,爹爹怎么不说话?” 谢清云赶紧用手去捂她的嘴,小声说道:“说话不是好孩子。” 小姑娘不但长得俊俏,还灵气得很:“你说话了,也不是好孩子。”由于那手还在嘴上,话语不是太清。 千盅壶一看,现在这里情况不明,不知道那该死的柳笑风这个嗜酒如命的酒鬼,还要再喝多久。这样他外我里地耗下去,也真不是个办法,不能让老婆孩子再在此处了。他想到这,就对谢清云悄声说道:“外面那两个喝酒的人,其中一个叫柳笑风,是早些年让我赶出师门的人。” 谢清云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 第38章 富贾谋算,路结同盟战噬金鬼: 千盅壶又说道:“他走得早,那时你还没嫁给我,他不认识你。再说你是江东人氏,面生,赶快抱着孩子回后面客栈里等着我。” 谢清云小声问道:“那你还在这里等吗?” “你和孩子先走,我等那两个瘟神走了再说。我不愿意见他,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千盅壶现在没了窝,弟子们也都西去的西去,残伤的不知有没有,反正直至今日,没探到一个活着的消息。他不想让这个不争气的徒弟,看到自己如今落魄的模样,况且,还不知如今这个柳笑风的主子是谁…… 谢清云怀里抱着孩子,落落自然地从包间走了出来,还特意向那两个人看了看。但她不知是举着酒碗嘴里嚷嚷着的烂红眼是;还是那筷子上夹了一大块酱牛肉往口里送的吊脚眼是。匆匆看了几眼,她就向后门内院走去,心里在默默嘀咕着,观人,看貌,听声,这两个人都是糟赖的汉子,没一个是顺溜的。 两个人喝酒抬杠,那是每天必备功课,拿花生米说事,评论酱牛肉咸淡,把鸭子头当靶子……吵吵嚷嚷,玩得不亦乐乎。偶尔为一颗花生米,没投进那特意支张开的鸭子嘴,俩人还能争个脸红脖子粗的;也为一片酱牛肉,究竟是牛身体的哪个部位,争论不休手指勾连起来较劲。总之,无论进展到什么激烈程度,定会在一方的妥协下,瞬时就和好如初…… 千盅壶在包间里等得心急。真是鱼找鱼,虾找虾,这块料他还真会找。他这是在哪捡了个杠子头?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夜幕锁大江,灯光映石街。四个人,四匹马,由南往北沿着青石铺路弱光碎抚的街道,向光亮稍强点的一家酒店走去…… 全无妄自从几天前和洪小炮密谈后。中午喝完壮行知心酒,他们就着手开始行动起来,将贵重的东西打了几个小包裹带在身边,下午就出了源海城,夜住晓行,马不停蹄地往一夫岭赶。他已经探知,丰明烨的驮子队过几天就启程返回源江城,必须赶在前面走,免得一旦碰了面,洪小炮再节外生枝,来个仇人、美人的又打又叫,坏了自己精心预谋好的大事。他原本就没想带季四灵走,让洪小炮给他二两银子打发他回家。可季四灵根本不想离开洪小炮,也不愿意失去这个有吃有喝有高薪,还能赚点恩惠小财的好差事。全无妄在内心想,你跟着我们真算是跟对了,不定哪天命就没了。可你这既要命,又不舍财,怕是这一去,尸抛在哪还真不一定。不是我无情,而是这江湖太险恶! 十几年的驮子队生活,全无妄对这大江上下是再熟悉不过的。他在街边就跳下马背,冲着后面人喊道:“都下来吧,今晚就住在这里。” 三个人也都各自下马,手拿缰绳,看着不远处没有拴马桩的‘天下客’店门口,不知将牲口拴在哪…… 全无妄随手将马缰绳甩给了季四灵,吩咐道:“你牵着这四匹马往前走,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死胡同,是这个店的后院,里面有马棚也有客栈。”全无妄对这里很熟,曾经没少进过这个胡同。 “是,全爷!我这就去。”季四灵忙不迭地接过缰绳,因为差点丢了这个好差事,对以前有点看不起的全无妄,这几天也恭敬起来,怕他在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北上漫漫长路给小鞋穿。 全无妄领着老婆和洪小炮向店门口走去。刚来到店门口,就听到里面吵吵声很激烈。紧接着门里就数个人惊慌的样子先后跑出来,有的边跑边喊道:“快跑呀!杀人啦……” 原来店内的酒不坏、天不在酒足饭饱后,抬腿往后面的院子里走,想到客栈去住宿。店小二上前拦住他们,要酒菜和饭钱。 因今晚是酒不坏请客,天不在不想越俎代庖,虽然有点站不稳,但眼仍然往上看,不予理睬。 酒不坏借着酒劲,伸手一推:“没有,先欠着!下次一起给!”由于酒后头脑迷糊,劲也就用大了点。 店小二被推得后退了几步,就顶在了柜台上…… 台内算账的店掌柜张萃,看到两个人在耍赖皮,就快步出来。他想到开店做买卖,还是以和为贵,就面带笑容抱拳说道:“两位爷,小店本大利微,概不赊欠,你还是把钱付了吧。” 酒不坏把那烂红眼一瞪,嘴喷酒气说道:“不赊别人行,我们俩除外,认识我们吗?” “你们是谁?” “‘源海四不’!” “爷,别说四步,就是五步、六步也不能赊,我店铺小,没有那么些银子往里垫呀!”张萃拦着他俩,卖穷装熊也要把银子要来。 酒不坏打了一个酒嗝,眼睛蒙眬着:“当真不赊?” 张萃坚持到底:“不赊!” “果真不赊?” “不赊!” 酒不坏斜眼看了一下,站一边和个没事人一样看热闹的天不在:“四弟,这个人说了好几个不字。” 天不在唰一声将腰刀抽出来,伸手掐着张萃的脖子就给摁到桌子上,嘴里高声说道:“你敢说不,就是不想活了。” 张萃被这有力大手给掐得直翻白眼,嘴里呜呜噜噜着:“别……别……” 天不在将手一松,随之那把腰刀的刀背就压在他的脖子上:“别什么?你再说不呀!” 张萃脸都吓黄了,生死攸关,保命舍财要紧。刚想说不要了,考虑到带了个不字,又觉着不妥,怕那把刀翻过来把脖子给割断。他忐忑不安,只好掂量着说道:“商量,商量。” “商量个鸟!你说不要了,我就放了你!”天不在的声音更高了。 这话被看火不嫌火旺、打仗不怕沾血带腥,正往店内走的全无妄听到了。好熟悉的声音呀?快步上前一看,果真是这两块货。踏烂铁鞋无觅处,没想到在这里咱们又见面了。吞了我的银子给我吐出来,偷了我的孩子给我还回来!迅雷不及掩耳抓住天不在后背的衣服:“还认识爷不?” 酒不坏睁开那眯着的眼睛。天不在转过身体。两个人同时一惊,话语不约而同,随之便脱口而出:“啊!是你!”瞬间,两个人立刻就像老鼠见了猫,骨头都软了,那震天骇地的强硬气劲也消失殆尽。 全无妄手一甩,天不在就踉跄几步,倒坐在一个长凳子上。手一指酒不坏说道:“把银子还给我,把偷走我的儿子给我还回来。” 店掌柜的借此机会,立刻像做了贼一样,垂手弯腰偷偷溜进柜台里,身体不住地哆嗦着,脸上更是湿汗淋淋 这一切都被包间的千盅壶在门缝里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全无妄先一步进来的,他也就冲出去了。他绝不能让自己的亲戚吃亏,教训这个往日徒弟的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可这腰子脸的突然到来,事情愈加又复杂起来,只好先在包间里静观其变,看看情况再说。 酒不坏、天不在七分酒已经吓掉了三分半。银子?孩子?这两样是一样也没见过,你这不是沾边就赖吗?我们走得光明正大,没拿过你的银子,那时你还没有孩子。天不在也上来了犟劲:“全大爷,今天我死也把话说个明白。银子,一毫没见过!孩子,不知道!” 酒不坏也赶紧插上嘴说道:“全爷,你放过我们吧。你说的这两样,我俩真的不知道,从来没见过。” 洪小炮进来得晚一步,看到全无妄进门就开战。但那两个所谓的敌人,都不还手。他觉着没意思,说道:“你两个废物,赶紧动手……” 赵家美在洪小炮身后,听到他这样说,赶紧用手拽了他的胳膊一下,打断了他后面要说的话。然后,小声说道:“小炮,别管,让你盟叔办了他们。”赵家美说这话是带着怨恨的,她心里也觉着就是‘源海四不’这三个人,偷走孩子的可能性最大。 天不在从摔坐的凳子上站起身来,手中的刀尖下垂于地,头上仰着,目不下视,嘴里不轻不重地说道:“全爷,话我都说明了,赶紧动手吧。”一副砍头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长大的气势。 全无妄咬了咬牙,这个死杠子头。抬眼看到酒不坏耷拉着个头,气就上来了。你不是挺能说的吗?我还要感谢你,这源海城还是你给我忽悠来的,倾了家,丢了孩子,栽在那妖狐尤江月——阿拉坦那木其手里……一想到尤江月——阿拉坦那木其,不知怎么了,突然,心中翻起强烈旧痛……他的情绪也陡然剧变,夺下天不在手中的腰刀,奔向酒不坏,举起了腰刀…… “住手!”随着喊声,千盅壶从包间里冲出来,速度极快,伸手托住了全无妄的手腕。 全无妄怒了,说道:“藏在暗处的无名无姓瞎老鼠,你出来吓谁?” 酒不坏刚才不想说什么,他也多少知道点全无妄现在的情况,一个半疯半癫之人,事情很难和他说进去。不就是个死吗,迎刀待亡便是。没想到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面对着曾经的师父,在全无妄话音刚落时,从嘴里发出了最真诚的肺腑之言:“师父!” 这一声‘师父’,把所有的人都叫愣了,一齐向灰衣汉子看去,但每个人的想象随知道底细的多少,定迥然不同。 全无妄蛇眼发亮,江湖传闻任风已经把‘喝墨堂’杀了个精光。这酒不坏就只有一个师父,这人不会是别人,难道真是他?左手微微一指,带有点怀疑地说道:“你是千盅壶?” “是!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你没死?” “哈哈!没有,等你这个任风的暗犬来拿我的性命,” 第38章 富贾谋算,路结同盟战噬金鬼: 全无妄被他这话给说糊涂了,我怎么成了任风的暗犬了呢?这也不对呀?丰明烨和任风的小孙女有一腿,我们虽然是师兄弟,但现在已经分道扬镳了,他是他,我是我,混在一起可不行,我不能给丰明烨背这个黑锅。他对着千盅壶摆着手,认真地说道:“不,你认错人了,我叫全无妄。” “噢!你就是那‘霸天驮行’的全大掌柜,久仰大名。你当年在源海城结婚时,我还派人送过贺礼呐!”千盅壶说话间性虐性地拱了一下手。 全无妄知道他连话语带动作,都不是出于善意,自己并不怕和他交手,但动手前必须把话说明说完。他将手中仍然握着的腰刀往桌子上一插:“现在丰明烨是‘霸天驮行’的大掌柜。他不单是大掌柜的,还是少侠,也是任风未来的孙女婿,还是未来‘清风轩’的堂主。” “啊!此话当真?” “如假包换!” “哼!任风的爪牙,也配叫少侠!” “他不但敢叫少侠,不久还敢做‘清风轩’的堂主。” “就是做堂主,也得等任风这老狗死后做。” “他现在很风光,任风的小孙女紧紧往身上贴……” 季四灵刚赶回来,屋子里动开了武,自己不会武功,不敢上前,只能在后门外躲着,偷看打得怎样。心想,不行就赶紧拉着洪小炮跑…… 就这样,几个人你来我往,刀尖上的事,在舌尖上得到了圆满解决……酒席又重打锣鼓再开张,在原先千盅壶的那个包间里,又重新摆上了宴席。但众人为了这参差交错的辈分问题争论不休,不能相互称兄道弟的。最后还是那千盅壶墨水多,提议大家只同盟,不排辈,各叫各的,以前怎样叫,不变更,相互间可以用老友或小友相称。 就这样,酒到酣时,时间短,宴席一直延续到破晓……但新的问题又接踵而来了,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怎么办?能带着她们去斗丰明烨吗? 全无妄眨着蛇眼,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偷偷地俯身和千盅壶耳语起来…… 众人都喝得高了点,天不在与酒不坏因一条吃剩一半的鱼,在抬着杠…… “这条鱼是公的。”这是天不在的声音。 “母的。”酒不坏粗声相对。 “公!” “母!” 洪小炮看两个人争喊得有意思,就用筷子翻着那半边的鱼肉,找了半天也没见到那个他爱吃的鱼泡,于是,就将筷子一扔:“你俩别争了,这鱼没泡,不公不母。” 季四灵在一边伺候着洪小炮与众人,去捡筷子的同时,抬眼看了看正在耳语的两个人。 这一动作被全无妄看在眼里,立刻狠狠地瞅了他一眼。 这眼光如电,使季四灵感到无比畏惧,赶紧低头垂手回到了洪小炮旁边…… 全无妄看着醉态百出的几个人,起身向门外走去,步子也是绊绊磕磕的。 不一会,千盅壶也走了出去,不过虽有醉意,但步履要比全无妄绊磕得轻微些。 两个人早已预谋好了,一起来到后院,就直奔谢清云住的房间,脚步在门前停住。千盅壶敲了三下门,对里面说道:“清云,是我,开门。” 屋内的油灯一直在亮着,谢清云和后来被人领进来的赵家美,等待着那另开的酒席散场,两人都坐在桌子边和衣未眠。她们听到敲门的声音后,谢清云先起身走过去,将门打开。 两个人先后进入屋中,千盅壶片刻不等,立刻说道:“清云,我和全盟友已经商定好了,你和全夫人还有孩子先到江东暂时去避一避风险,我们有要紧的事去办,带着你们不安全。” 突然的决定让谢清云感到意外,她看着面前的丈夫,摇着头说道:“不,我不能离开你。” 千盅壶知道妻子对自己一往情深,但现在是特殊时刻,保存自己,特别是保存住了幼小的孩子才是根本。他平心静气哄着说道:“听话,到江东去,那里是你最熟悉的地方,我数月后,就去找你。” “不去,我不去!” “不去不行!” “怎么不行?” “为了咱的孩子,你必须去。” “……” 谢清云与千盅壶夫妻感情颇深,现在已经是泪挂脸颊了,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场,上前一步拥抱着千盅壶……她已经不能再固执下去了,接受了这个痛苦的分别计划:“你答应我,一定来江东接我。” 千盅壶也轻叹着这情长匆别令人痛苦的时刻,声低语沉地说道:“放心,我一定活着去找你!” 谢清云恋恋不舍从离别的拥抱中转过身来,去收拾那些应带走的物品。 全无妄两口子只是默默看着这对恩爱夫妻,俩人做梦也想不到,这个陌生的‘喝墨堂’掌门人千盅壶,他竟然还是个儿女情长之人。 赵家美看着全无妄,酸酸地说道:“全爷!奴家就要到江东去要饭了,你还有什么话,就吩咐吧。” 全无妄看到人家又搂又抱得难分难解,自己的老婆却说了几句扎耳朵眼子的话,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他有心回顶几句,但在分别前,也不想搞得太僵,让旁边的千盅壶两口子笑话,只好将恶语压在舌下,吐出淡而无味的常言:“叫你去江东,是去找咱的儿子。我现在有大事要去做,忙不过来。” 赵家美一听,更来了气。找儿子不是大事?还有比这更大的?你现在是妖魔缠身了,一心打你那个师弟丰明烨,我看你这是猫舔虎的鼻梁子,找死吧!她不阴不阳说道:“我去了江东,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你记住,到时候给我多烧几张纸钱。就是死了,在阴曹地府,我也要做个有钱人。” 一句话把全无妄给提醒了,她没银子,怎么去找儿子?立刻,从怀里拽出几张银票来,加上他临走时,又速战速决,用屡试屡验的老方子,又成功敲诈了洪小炮的老先生子乎也者成拜儒一百两,共计二百二十两,握在手中,掂量着。这几天路上的花费全是洪小炮的,是一路吃孙喝孙……他思虑再三,将银票左右手颠倒着分摊了数次,最后狠了狠心,将三张银票共一百五十两递了过去:“给,找儿子要紧,你省着点花。” 赵家美看到全无妄拿出那么多的银票时,顿时目瞪口呆,惊得差一点掉了下巴,刻薄之气瞬间荡然无存。她用颤抖的手去接那些银票,结巴着说道:“这些真是……真是给我的?” 全无妄望着接过银票后,还没回过神来的赵家美,内心是五味杂陈。不为了我那丢失了的儿子,你就是跪地磕头,我也不会给你这么多。唉!他长叹了一声:“你到江东去找儿子,一定要有耐心,就那地方我没去找过。” 也不知道是银票起了作用,还是母子连心,赵家美的脸上也流下了些许的泪水。突然间,她上前一步,抱住了面色显现出痴呆样,进入思念儿子状态中的全无妄的腰背…… 就这样,全无妄和千盅壶在这客栈里分别了各自的伴侣,秘密地让那张萃亲自将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送到了江东。 一行人在这酒、客兼备的店铺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踏上了北上之路,一路上听到不少关于前方驮路塌方之事,有的人说现在刚修通,还有部分人说没修通,是众说纷纭。全无妄在这几条驮路上是轻车熟路,那里塌了不要紧,通与不通,无关紧要,咱们走幽灵峡,我认识那大当家的乔大否,尽管走,没问题。 全无妄提起的这个乔大否,他是整个噬金鬼帮派的大当家的,由于他说话时混沌不清鼻音过重,人送外号叫乔大舌头。他们这些噬金鬼,以前大多数都是金溪河里的淘金人,由于淘到黄金后会被人惦记着,因此每年都有一些不走运的被歹人抢夺去,甚至搭上命。乔大否生性本来就好吃懒做,淘金这活既辛苦又有生命之险,思来想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你吃他,我吃你,咱们谁硬谁有理,就拉上几个兄弟干起了黑白通吃的黄货勾当。他领着一帮小弟,将这鲇鱼山的三条野路全部给控制了起来。上路名叫金鸡岭,交给二当家的高半山封锁;中路是幽灵峡,他自己镇守着;下路就是乳石洞,由三当家的于子墨掌管。前段时间,由于这江边驮子道塌方,一些商队绕道去源海城必走幽灵峡,乔大否还当了月余的山寨王,要金不要银,结果收获颇丰。随着江路的逐渐修通,这两天,很少人绕走这路远的幽灵峡了,自然也就收不了多少过路的金子,这倒没什么,对他的黑买卖没有太大的影响,他们噬金鬼主要是抢劫黄货的。可经过一段的红火期,临时财运从旺盛到现在的减弱,乔大否心里是有些叹息的,天老爷你再连续下它几天的大雨,再把路塌掉,让我多赚几天呗。多行不义,没有好报,霉运也随之不请自来。 山下一行人骑马上坡,来到了这两山夹一沟的幽灵峡。此处山势险峻,河水喧嚣。一行人行进中,突然,前面有两个人影,在东升林梢的阳光下,映印在这并不宽阔的路面上。 全无妄不由分说,催马疾行数步,脸上挂着一副不屑之态,来到了两个拦路人的面前。 两个咧着嘴露着金牙的噬金鬼,手里各握着一把宰牛刀:“站住!行路金开道,没金莫行路。交了金子再走!” 全无妄脸色微皱,在马上手拽缰绳说道:“回去告诉你们大当家的,就说全无妄借路过他的幽灵峡。” 本来就不擅长拦路收费的噬金鬼们,听他这么一说,也吃不准此人有没有来头,只好说道:“那你等会儿,我去问问。”说完,其中的一个,就跑到寨子里面去了…… 第38章 富贾谋算,路结同盟战噬金鬼: 不多时,乔大否空着手,领着十几个噬金鬼向这走来。他远远地左看右看这多年没见面的全无妄。本来乔大否与全无妄以前鬼人带驮子队时就认识,乔大否听闻鬼人已经早死了,面对着土里土气不起眼的全无妄就想充充大:“呀呵!还真是老全哦,你现在弄成这糟样,也不像是有金子的主呀?” 几句话就把全无妄的脸气成了灰色。你这大腮帮子的猪头,老子让人给你通报是道义,在这里等着是给你面子,你还装样充大,不自量力。他拉下脸来恶狠狠地说道:“乔大否,别不识抬举,我只是过路,不要再提金子。” “行路金开道,没金莫行路。没金子你怎么过路?” “别和我提金子!” “就提,金子!” “再提我就不客气了!” “金子!金子!金子……” 就在乔大否满嘴金子不断时,一个身着灰色衣服的影子几乎是从远处飘了过来:“给你金子!”一杆二尺多长锃亮的铜笔直奔他的前胸刺来。 乔大否也是个练家子,往旁边急速一闪,铜笔擦身而过,一下子挑飞了一个跟在他后面的噬金鬼。 那灰衣人就是千盅壶,他听烦了这连续不断的金子声,冲上来就动武,挑死一个不算完,没等那惨叫声落下,又横笔追着扫向乔大否的咽喉。 乔大否来不及多想,把整个身体蹲坐下去,人就瞬间矮了半截。 千盅壶的铜笔带着戾气飞闪而过。他随即抖腕,铜笔于空中划出一个金色的半圆弧后,又奔他的脑袋刺去。 乔大否蹲在地上就是一个铁板桥,一道金光由身上面前滑空而过。 千盅壶虽然铜笔刺空,但脚步跟了上去,右脚一下子就踏在他的脚踝之上,随之铜笔也收回指向他的咽喉处。 全无妄直到现在仍在冷眼观看着,当千盅壶又要行动时,他便开了口:“算了吧,你不杀他,他会给你金子的。” 乔大否对这个鹰嘴蛇眼以前认识的人,现在也不得不高看一眼,这句话提醒的话,让他觉着,金银只是过手物,生命不可回二度。他立刻就吞吐着说道:“对,对……我给金子。” 千盅壶将铜笔插入腰间的套里,用脚踢了一下地上的乔大否,就没骑马独自向幽灵峡的山下走去。 全无妄赶紧上前,来到乔大否身边,和他头对头地嘀咕着…… 保住性命的乔大否,恭恭敬敬地将全无妄接到寨子里,忍痛拿出二十五两金子,才把这个刁钻蛮横无情无义的瘟神送下山。 一波刚息,另一波又起。只隔了一天,六月六做大寿,这天是他乔大否的生日。实际他本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哪天生的!但他就选择了这天,早几年就给那二当家的高半山和三当家的于子墨规定好,每年必须来献二次礼,六月六,腊月初八这两天必须来。否则,可别怪大哥我无情。虽然我们都是鬼,但是大鬼灭小鬼,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今年就那高半山来了,只带来三十两金子,看到只有往年一半的货,令乔大否面露不快之色。当他看到高半山那低头叹气的熊模样,又联想到那路途虽然远,此时还没到来的三当家的于子墨,心里的火直往上冲着……不过现在还得忍着,先把这真假生日过完了再说……过完生日后,马不停蹄,只身带了一个贴身的噬金鬼,瘦猴脸。夜住晓行,一路上下山,就来到了乳石洞,准备找那于子墨算账。 乔大否咽不下这口气,根本就不怕那三脚猫于子墨,别说自己有这两把金板斧,就是没有武器,他那样的,就是八个、十个,也给他们挤出黄屎来。 中午的阳光照在乳石洞的崖壁上,周围的空气有些燥热。乔大否和瘦猴脸在离洞口几丈远处停住了脚步,各自躲在大树后观察着。午间的山野很寂静,就连虫鸣鸟叫都是偶然的。长久的观察,没出现任何异常,乔大否就起身率先走进了较为凉爽的乳石洞。洞内更寂静,没有一点声音。他边走边四处扫望着,一些石桌、石块、油灯、木铺、杂物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浮灰,看来已经有些日子没人在此居住了。他在心里在默默骂着,都哪去了?全都死了吗?就是死了我也要看到尸体!他的怒气再上升,将手中的板斧随手放在那凹凸不平简易的石桌上,空手走过去,在每个破烂床铺上摸索着,想找到一些他需要的东西。别说,在一个脏被子底下,终于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羊皮口袋。皮袋子的口用皮绳紧紧捆扎着,他拿在手里后,掂了掂,黑暗职业的敏感性由手掌传递到大脑中,知道这里面装的是金沙,也估摸出重量有十一、二两左右。这种迹象也使他知道,自己的这几个手下没有消逃。但疑团又来了,没跑路,那人呢?现在在哪儿? 瘦猴脸站在一边,脸上挂着困乏之色,眨巴着眼睛说道:“三当家的不在这里,可能是叫老虎给吃了吧?” “闭嘴,别胡说,四个人都叫老虎吃了!可能吗?”正在苦思冥想的乔大否被此话给引爆,火气也就脱口而出。 “那是……那是?”瘦猴脸被这一通训斥责问呛得有点懵,嘴里在反复着一个疑问句。 “没有那是!走,跟我出去找!”乔大否边说边将手里的小羊皮口袋揣入怀中,顺手从石桌上拿起板斧,就向洞口远处的灌木丛走去。 瘦猴脸面服心不服,别去找了好不,或许他们早就变成老虎屎了。由于长途跋涉,他现在很疲乏,本想在这个石洞里好好歇一歇,再吃点干粮,明天回幽灵峡。可这大当家的意思是要挖地三尺呀……他不敢不跟随着,只好打起精神不太情愿地跟在后面。 乔大否走出洞口一片不大的林木地带,顺着布满矮草的弯曲羊肠小道向那远处的灌木丛走去。小道旁的土地非常瘠薄,生长的各种树木都不是太高,稀稀疏疏的,叶子因缺水有点蔫黄。他来到了灌木丛的边缘,由于此处是整个鲇鱼山山脊的最矮处,泥土较为肥沃,灌木林一片翠绿。他没有犹豫,就进入到林中,转了几圈也没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瘦猴脸不愿意钻这挂挂扯扯带些小刺的灌木丛,只是装了装样,就从林中跑到那片大草场去了。 乔大否还在那灌木丛中弯着腰耐心寻找着,心里在纳闷,这该死的秃瓢于子墨,我叫他在这儿守着这条路,怎么现在连一点有人活动的印迹也没有呢……就在这时,突然不远的草地里传来了一个声音:“哎呀!这里有个骷髅头!”乔大否赶紧站起身,向喊声的方向看去。 瘦猴脸由于惊吓,脸色泛黄,转身向灌木丛跑来…… 乔大否几步就蹿了出去,在草地和灌木丛接连处将瘦猴脸拦住:“瞎叫什么?” “有……有个骷髅……” “骷髅有什么可怕的!你也不是没杀过人!” “这不一样……” “走,领我去看看,有什么不一样。”乔大否抬眼看到太阳已微微西偏,他不愿意再耽误时间,就催促着瘦猴脸。 瘦猴脸在前面走了十几步就不走了,指着离他还有三、四步远,被青草遮挡不住露出少部分白色的骷髅头说道:“大当家的,在这里!” 乔大否对这句话特别不爱听,有些生气。大当家的在这里?我他娘的成了骷髅头了?也不说话,就走了过去。到了近处一看,骷髅头的周围,有不少各处骨骸散落在草丛里。他仔细巡视起来,大部分骨头上都留有些牙齿的痕迹,显然是被野兽给解体的。他将目光盯在那个骷髅头上,看到大部分的牙齿都有黄金包着,这个明显的特征,让他猜测到了这具零散骨骸是谁的。他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干嚎起来:“兄弟哎,哥哥来晚了……” 哭嚎声传到了瘦猴脸那儿,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大当家的,你哭谁呐?” 乔大否看到瘦猴脸过来了,缓缓说道:“哭你三爷。” “我三爷?” “是的,你看这金牙,就是他的。” “啊……”瘦猴脸害怕了,脸色泛白,呆站在一边…… 乔大否止住了干嚎声,看着瘦猴脸说道:“别傻站着,赶紧动手。” 瘦猴脸不解乔大否的意思,以为叫他把骨骸捡到一起,就地挖坑埋掉。只好硬着头皮,哆嗦着手,往一起捡那些碎骨头…… 乔大否不看则罢,抬眼一看,立刻骂道:“你个不转弯的傻驴,谁叫你捡那些烂骨头的。” 瘦猴脸愣了,不是你叫我动手的吗?他不敢顶嘴,把一块刚捡起来的骨头随手扔下,眼睛傻傻看着乔大否。 “金牙!把金牙都给我刮下来就行了。”乔大否发完指令后,自己也起身向周围寻找起来…… “这里,这里……” “……” “快点,别磨蹭……” “……” 瘦猴脸让乔大否指挥的满草场跑,从东西到南北转了个遍,战战兢兢地挨个去起那些各个骷髅头上的金牙…… 就这样,在太阳离西山还有不太远的距离时,四具尸体的骷髅头也都全部找到了。乔大否从遗落的武器缺口和种种可疑迹象判断出,自己的这四个手下是死后才被各种野兽分食的,而且是长时间多次吃掉的。究竟是谁下的黑手呢?‘哼哼’,我明天去棺材堡找那幽阎罗去,问问他,是谁把我那四个手下给做了。正好我早上走,傍晚时分也就到了,不用在那憋死人的棺材里等着…… 瘦猴脸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如同个落汤鸡。他捧着那些金牙壳子送到乔大否面前:“大当家的,我全都给你起下来了。” “没落下?” “没有,就三当家的多,自己就十六颗。” “不错,你小子今天有功,回去赏你点金末子。” “谢大当家的。” 乔大否赶紧将怀中那个小羊皮口袋拿出来,把皮绳子揭开,让瘦猴脸把那些金牙壳子放进袋子里。 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又向乳石洞走去。两个人谁也不想走夜路等到天亮时赶到棺材堡,去那幽暗棺材里睡一整天的…… 第39章 侠行江湖,再遇神算路险情绵: 第三十九章 侠行江湖,再遇神算路险情绵: 这些天来,因计划没有变化快,丰明烨一直带领着自己的‘霸天驮行’驮子队,在源海城近边做着运送货物买卖。由于这次回程货,也是万家福精心策划好了的,虽然有点赔本,只要能把宝贝闺女嫁给丰明烨,那就是赚了,而且是赚大了。实施这备货任务的是,源海城万府女主人单双,对于丈夫万家福派专人早早送来的信件,她已经理解透彻。备货之事和信中的意图,她就全权交予万府的管家周洪全去处理。 管家周洪全深解其意,每一步都扎扎实实按照主子的路子走。他多次与‘霸天驮行’大掌柜丰明烨沟通,以货多,且品种很杂乱,一时备不齐为由,请求多宽限几天。 丰明烨虽然心里焦急,想三天后如期返回源江城,但由于万从雪这方面的关系,也就不好意思催促,只能耐心等待着…… 不过还好,万府在源海城根深蒂固,路子非常广。管家周洪全在女主人的授意下,时不时将一些近程的大单子,交给自家大小姐万从雪。万从雪自然而然就会找到丰明烨。丰明烨也就带领着‘霸天驮行’的人去做。总之,驮子队在等待备齐货物期间,根本就没闲着,可以说异常繁忙,货单是接二又连三,忙是忙了点,可收获还是颇丰的。 就这样,在源海城这一耽搁,便是二十几天。几天前,‘万货全’的货终于备齐,驮子队也就由源海城顺利出发了。经过数天的长途跋涉,这天的傍晚日落时分,驮队赶到了君子谷。丰明烨没有直接进镇子里面去住宿,而是选择了一处离镇子稍微远些,较为偏僻近郊缓坡上的‘杏园梦’客栈。这个客栈也是他跟随鬼人拉驮子时,常在此住宿的地方,已经习惯了,每到君子谷需要住宿时,基本上都会来到这里。 驮子队浩浩荡荡,一字长蛇阵形在一个路口处转了个弯,就上了通向小山坡的土路。路边的梨、枣、栗、桃等混杂果树林,逐渐被大片的杏树林所代替,直至全部为杏树林所占据。杏树大部分都比较高大,主干树皮粗厚纵裂,伤痕处凝结着,从黑褐到暗红直至于金黄色泽的新旧树胶。枝冠纵杈,在长卵圆形深绿色并不密集的树叶空隙中,枝条上见到的是很多略微比鸡蛋小些,黄中带微红且极其诱人的杏子,果实现在正处于成熟期,果香也随着微风,默默扩散到味可及达的范围空间里。 钱通骑在马上,不紧不慢走在最前面。这带头的活,看似简单,可一般的人还真干不了。走慢了,影响进程;走快了,压不住阵脚。 由于需要长时间地行走,石寒寅只好将两柄双锤,挂在特制的鞍桥左右两边的皮套里,有这两个皮套的保护,就不至于将马的皮毛磨伤。此时的他,无心光顾这硕果累累的杏园景色,更不为四溢的果香所动,不时走走停停,用心照看着驮队的一些骡子,多少带着那么一股敬业的精神。 万从雪是个才女,不但精通琴、棋、书、画,诗文也能博古通今,看着这坡上的杏树林,内心就有些感慨。春花初落毛果小,夏末繁枝硕香溢。与君同行阳关道,共修故交百年好。联想到,来的时候还是毛毛绿绿青涩的小果子,转眼之间就已清香成熟,感叹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傅千潇和周惜彤位于队伍的中间,在时走时停中,细心观察着这些驮运着货物的骡子,似乎对这大片的杏林并不太感兴趣,只是偶尔地扫上一眼。在她们青春少女无虑的眼里,这青与黄,好像对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藏青锋正处于青少年时期,孩子脾气并未全退,经不住这成熟杏子的甜香味诱惑,在使劲地抽动着鼻子的同时,眼睛左右不断往路两边的杏树上扫视着。看那意思,若不是今天干爹丰明烨在压后阵,他定能偷偷爬上树去一饱口福。 由于华正晨给一头扣绳松动的骡子重新系紧,就耽误了一些时间,等那头骡子归队后,藏青锋管辖的驮子队也就走过来了。他在马上回头一看,就看到距离自己不算太远的藏青锋了,这小子正在东张西望贪婪地看着杏园里的杏树,就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于是,便停下马来,在路边等待着。 刻时,藏青锋侧着目骑在马上,任马随意行走过来,依旧目不转睛恋恋不舍盯看着杏林的一棵棵果树。他现在满脑子里想着,那大小有别、疏密不一、色彩各异的果子。 华正晨脸带一副大师哥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不好好照看着驼货的那些骡子,到处瞎看什么?” “大师哥,我看树上掉落下来的这些果子,不捡有点可惜了。”藏青锋骑在马上边往前走,边转过脸来看着华正晨说。 华正晨对这个毫无顾忌傻愣的师弟也有点无奈,师父叫我管教他,可这小子不好管,不但傻话噎人,孩子话更是气人。不就是几个熟杏子吗?至于把你小子馋成那样?他微抖缰绳,与那藏青锋并上了排,嘴里说道:“你管人家捡还是不捡,小心操心不老……”他后半句就不往下说了。 藏青锋知道那后半句是死得快三个字,就一咧嘴,随后赌气说道:“不就是那个死字吗?你说出来,我还能真死了不成!” 华正晨拿着个莽撞的毛头小子也没辙,只能用略带不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藏青锋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也用乜视的眼光,回敬着大师哥,嘴里不依不饶地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被追问的华正晨有些生气,嘴里直直地说道:“没意思!” 藏青锋听到大师哥这样说,便开始嬉皮笑脸特意再气一气他:“别没意思,你多少意思意思,帮着我去捡俩杏,就行了。” 华正晨觉着这小子,他怎么这么馋呢?不想再与他斗嘴,就将右手的马鞭子换到左手,把右手向怀里一插……自己由源江城家里带的那两小块银子,已在源海城藏青锋和钱通去逛街时候,送给了他们俩一块大一点的,现在怀中只有一小块。他将手又从怀里抽出来,并对着即将从他身边的藏青锋说道:“我才不给你去捡呢!你再不要东瞅西看的,等会儿到了客栈,我买一筐杏子管你个够。” 藏青锋将马缰绳一勒,也人模狗样地在马背上手握马鞭子,滑稽地冲着华正晨一抱拳:“那可太好了!谢谢大师哥,我就等着……”他话还没说完,眼角就看到后面转弯处,一匹黄骠马正超越着驮队往前赶。不好,干爹从后面来了!他怕挨训,赶紧用鞭子轻轻扫了一下马的屁股,就向前快速赶去…… 华正晨看他话没说完,就突然跑了,心想,这傻小子现在也学乖了,定是那圆滑鬼头的钱通教的……随后,也赶紧挥鞭催马,向前追赶着自己管理的那些驮子去了…… 经过一番短暂的行进,驮子队的先头人马,在钱通的带领下,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走进了‘杏园梦’客栈的大院子里。 ‘杏园梦’客栈大掌柜符朝兴,中等以上身材,面部炯目直鼻,一副常人之态,脸上挂着微笑,早已与一个店小二迎候在院门口处。当最后的几头骡子和马匹过来时,他远远地对骑马走过来的丰明烨拱手说道:“丰大掌柜好,朝兴在此迎候您。” 其实,这家‘杏园梦’客栈,是他自己王朝开的买卖。这个符朝兴是个前朝臣子,这次丰明烨返回源江城,路探早已将准确的消息传了过来。他已经知道新皇丰明烨今晚会赶到这里来。便早早地派人在杏林里,单个精挑细选了一些个大光滑洁亮的熟杏摘下来。同时,也令人观察着路上的情况,一旦驮子队出现,赶紧回来报告于他,他好立刻出来迎接。 丰明烨一勒缰绳,在马上微微一还礼,看着这个自己手下的臣子说道:“符掌柜的心意我领了,你速去备些今天晚上吃的简单饭菜,再多准备一些炊饼和咸菜,还有草料,我们只住一宿,天亮就走。” 符朝兴知道这炊饼和咸菜是留着路上人吃的,草料是喂骡马的。可驮子队如果到那下一个晚上住宿的王家店镇子并不远,也就是只有一个白天的路程,只准备中午的饭食即可,这多准备些的意思是……他有些不解的眼光看着丰明烨,赶紧将事情简略汇报一下:“丰大掌柜,前面那塌了的驮子道刚修好。现在不必再走幽灵峡,去绕这方圆数百里的鲇鱼山了,那样你要多走一百五十多里的。” “噢,路修好这事,我已知道,你只需准备够驮子队用两天的就行。”丰明烨抬手轻伸二指,在他面前示意了一下。 第39章 侠行江湖,再遇神算路险情绵: “那好,我这就去准备。”符朝兴知道这两天的干粮是过不了幽灵峡的,最少也得准备四天或五天的,甚至于五天以上的。因为去幽灵峡这段绕山路,沿途只有几个不算大的村庄,且没有大客栈供这偌大驮子队宿住,若想补给食物以及草料,除非到农户去购买。莫非,君王他要走那条鲇鱼山荒芜的翻山之路?这两个地方可都是噬金鬼们的天下,走鲇鱼山的话,那幽阎罗这个老鬼,会不会暗地使坏从中捣乱呢……他不敢乱猜君心,只能按旨回话。随后他赶紧转身,向大院子里走的同时,嘴里还吩咐着跟随着他的那个店小二:“你到前面去,领着丰大掌柜,进大厅里喝茶歇着,我去安排今天晚上的饭菜。”符朝兴心里明白,安排完饭菜后,自己还有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必须自己亲自带领一些人,秘密潜伏在杏林周围,为新皇守卫着这条出入之路。 店小二点了几下头,随即回应着:“是的!”就快步跑到丰明烨的马前,伸手接过缰绳,牵着马一同走进大院子里。 院子虽然很大,但这次驮队的牲口太多。一时间,院子里就挤满了驮着货物的骡子,明显现在大院子里的场面,有些拥挤…… 进入院中的丰明烨,看着满院子的骡马,还有那卸驮子的家丁与驮子队的成员们。他心中不由洋溢着一种不能说出口之自豪感,脸上更是荡漾出人所能见的满意笑颜,顺即便轻盈跳下了马背。 牵马那个店小二,立刻将缰绳递给了快步走过来的一个家丁,赶紧伸手礼让着:“大掌柜的,大厅里面请。” “不急,不急。”丰明烨回应着店小二,并没有进那大厅里去歇息,而是先向一头近前的骡子走去。他立马动手开始解绳索,熟练地往下卸着驮子,加入到忙碌者的行列里。 钱通把自己骑的马拴到马棚里,正在搬运货物时,看到丰明烨在动手,赶紧快步跑上前说道:“这点活我们这些人就干了,你和万大小姐进屋里去喝茶吧。” 一旁的华正晨,也随话连忙应和着:“师父,你就别亲自动手了,我们这些人,很快就能卸完的。” 藏青锋在远处,也不失时机高声地说道:“爹,你歇着,看我的。”边说边快速解着绳索,那形态还真有点老驮子手的模样。 石寒寅则走过去,将丰明烨刚解开绳子那驮子上的货物抱住,嘴里说道:“我们这么些人,你不用动手,动嘴指挥一下就行。” 傅千潇和周惜彤在帮着解捆绑货物的绳索,驮架上的物品,都要等着华正晨和钱通过去搬运。 万从雪现在成了一个唯一的闲人。她从马上刚下来,马匹立刻就让一个家丁给牵去,自己只能站在屋檐下,看着众人忙活。虽有心上前帮忙,但又不知从哪方面插手,怕添乱,只能站在那儿干看着…… 在众人的一番忙活下,时间不长,全部货物都卸下来,放置在库棚里。那些劳累了一天的骡马,也都牵到马棚里拴在槽头或柱子上,草料也倒进了马槽…… 这时候,天已经昏暗下来,也就到了掌灯时分。院内外,大门口边,照明的灯笼已被家丁们燃亮。 丰明烨在灯笼的辉光下,招呼着大伙,带领着众人,就走进了灯光明亮的大厅里。 大厅并不算很大,中间是一张很大的八仙桌子,在桌子边,是宽宽长长腿稳面阔的几条光亮长凳。在一起时间长了,大家也就很随便,等丰明烨坐下后,也都各自坐了下去。 刚坐下没一会,就进来了两个托着大茶盘的店小二。一个的茶盘上是茶壶和茶碗,另一个的茶盘上则放着两个用柳条精编花色的食盘,盘里是大如鸡蛋黄中透红洁亮的精选甜杏。 茶碗首先放入众人面前,随后便挨个倒上茶水。接着便是这两盘甜杏,也随之放到桌子上。两个店小二放置妥当之后,便快步退下去。 一路的奔波,加上刚才的一番紧张忙碌劳作,大家都口渴得很。可谁也没有去端茶碗,都把眼光看向了丰明烨。 丰明烨掌心向下把手轻轻一摆,说道:“喝茶,吃杏,都是熟人熟面,驮子队里,没有客气两个字。你们这些人,都看着我干什么?茶管够,杏管饱,能用多少就用多少。” 众人虽然一路奔波劳累,可脸上还是挂着极为充实的笑意。等大掌柜话音落下之后,大家这才端起茶碗,各显其态地喝着,让这香馨十足的茶水,缓解着口干舌燥之苦,快慢不同品饮着…… 藏青锋虽然在喝着茶,但眼光却贪婪地留在柳条食盘的甜杏上。哎呀,我那乖乖,我一路上看了无数棵杏子树,怎么就没看见一个这么大的呢?甜杏发出的诱人的果香,又勾起了他那贪馋的食欲。他咂了几下嘴后,将喝了一多半的茶碗往桌子上一放,伸手就拿过来一个甜杏,手轻轻一捏,杏肉就分为两半,将一半没有杏核的,一下子就放入了嘴里,咀嚼起来。这甜杏酸味小,糖度高,特有的果香味又十足。他用手将另一半的杏核除掉,不等口中的咽下去,又将其塞入嘴里,与此同时,手又向食盘上的甜杏伸去……往返数次,果盘里的甜杏在靠他那一面就下去了一半…… 钱通看在眼里,心里偷着乐,这小子,他这是不想吃饭了,便特意说道:“师弟,你小心点,难道你不知道这杏子有个说道吗?” 藏青锋知道这钱通没有好话。但前时,为了让他陪自己逛源海城,曾经对钱通保证过,以后不能和他抬杠。他不想这么快就食言,只好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知道。” 华正晨想起了在路上的事,就直来直去插嘴说道:“桃养人,杏害人,李子行里埋死人。今天我答应给你买一筐杏子,没买成,等那李子熟了,我一定给你买一筐给你补上。” 众人一听,你这武痴子,把话也说得太明了。你这是想请客呢?还是想害人呢?脸上都多少挂上了笑意。 万从雪听到华正晨这话,将手里拿的一个甜杏往自己面前桌子上一放,手又赶紧移向了嘴边,遮挡着那即将露出的笑意。 这话一出,藏青锋实际根本并没有那么多的联想,并没当回事,还在那里继续地大嚼特吃着甜杏,刚要去除手里那半带核的甜杏时,无意间那眼角就扫向了众人,看到众人都在笑,知道大师哥这话不是好话。于是,随意将手里的杏核就弹向了对面的华正晨,并且嘴里说道:“去你的,别买,我不要了。”杏核的速度并不快,划出一道弧线后,飞向了华正晨。 华正晨有意识和师弟开个玩笑,立刻身体往后一仰,起掌向那杏核推去,嘴里说道:“不要不行,接着。” 杏核被他这一推,又改变了方向,直接奔那藏青锋脑门子而去。‘啪’,正中印堂。 藏青锋一捂脑门子不干了,就告上了状,喊道:“爹!师哥他打我!” 丰明烨不想断这个官司,笑了笑说道:“谁叫你不好好学武功呢?你学好了,他能打着你吗?” 藏青锋揉了揉微微发痛的脑门,瞅了华正晨一眼,便不再说话了。 这时,两个店小二手里端着一些饭菜又走了进来…… 初夏,晨阳高挂,天气渐热。驮子队出君子谷涉过了沙水河后,行进在回源江城的路上。这次带队在前面的是丰明烨。他行进到驮子道与棺材堡和王家店相汇合的三岔路口时,没有按照驮子队的常规路线往王家店方向行走,而是将驮子队带向了棺材堡的方向。众人心里明白,丰明烨这是要尝试一下驮子队由源江城来时,三位姑娘带队翻越鲇鱼山的那条近路。 万从雪一看他走这条路,就一勒缰绳,将马停下,等待着周惜彤与傅千潇走过来。过了一会,三个姑娘便聚在了一起,并没有说话,而是用眼神在相互交流了一下后,各自都心领神会。傅千潇首先向前面催马走去,她要赶上自己要照看的那些骡子。周惜彤也白了意思,随后也向前赶去…… 驮子队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行走,仍然不见那个t形的岔路口。丰明烨有点不敢往前走了,凭着自己的感觉,如果再往前走,很可能就要进入那棺材堡的地界了。他便勒缰绳,停住了马匹,四处观望着…… 也就在丰明烨仔细观望时,前面不远弯道处的丛林中,出现了一棵高大粗壮的老榆树。他脑子印象里有过,三个姑娘对下山后老榆树的描述。便立刻催马快步向前走了一段,来到了树的附近,仔细观察了好几遍,并没有见到那条通向鲇鱼山的小路。只是在那道旁的老榆树下,有一块平顶的大石头,一个老者静坐在这块大石头上,手里握着一根弯曲了好几道弯的乌黑色阴沉木拐杖,在他那青色云鞋前面,有一只光亮十足的蓝釉小碗。 第39章 侠行江湖,再遇神算路险情绵: 丰明烨觉着很奇怪,虽然听三位姑娘讲过此人。但今天亲眼一见,心里还是不由一颤,难道此人真是传说中这棺材堡的堡主幽阎罗。他知道这棺材堡的确名副其实,堡里的人都是做棺材的,只要一进入里面的村子,便可看到数栋木头房子,这些房子内是做棺材的场地。堡外面的空闲处,便是一些各种颜色棺材的摆放处,供客商随便选购。这里所制作的棺材都是对外卖的,但此堡有个规矩,必须晚上来买,天不亮之前就必须拉出去,白天是一律不接待任何人的。如果有人不知道内情,白天来了。那对不起,你先进棺材里面等着,等天黑时你再出来看货谈价钱或谈别的事。别看这棺材堡的条件非常苛刻,可是名声在外,且传播地域极其广泛。因此,各地慕名来这里买棺材的客户,还真不少。据说这里制作的棺材,做工考究,质量上乘,埋在地下三十年不朽不烂。 明明好好的一条路,忽然间,就不见了,令丰明烨很是生疑。他只好跳下马来,来到了那老者面前抬手抱了一下拳,然后,将一枚铜钱放在那蓝釉小碗里说道:“老人家,我问个路,翻越这鲇鱼山,到金沙村走哪条路?” 老者一副仙者神态,如同不闻时间流逝,日月随便匆匆过的鹤发仙翁。她微微一笑,指着蓝釉小碗说道:“一人一文。” 丰明烨一愣,心想,不是一次一文吗?怎么过了一个多月又涨价了?他只好又掏出了七枚铜钱,准备往里面放…… 老者轻轻摇摆了一下手,缓缓说道:“不要放,我说的是每人拿出自己的一枚铜钱来。” 由于驮子队停住了,众人也都先后赶了过来,围拢在一起,注视着这个收问路钱的老者。三位姑娘更是吃惊,怎么明明前些时候刚走过,这条通向鲇鱼山之路就不见了呢? 丰明烨由于着急赶路,连忙向众人问道:“你们身上都有没有铜钱?这老人家说,要每人拿出一文。我刚才掏出七文给他,他坚决不要。” 万从雪立刻从马上下来,向前走了过去,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自己这次身上,既带了几两银子又带了一些铜钱。她来到老者面前,万福礼毕后,就将一枚铜钱放在小碗里,起唇轻声说道:“大路虽通天,相见一面缘;回程遇高圣,喜逢指路人。” 老者呵呵一笑随意说道:“源江源梦源,江城江源江;宽宏宽容宽,宏图宏宽宏。” 才女万从雪被这话说得一愣,这简单的几个字,在脑子里默默地翻来覆去地颠倒着,越颠倒,就越觉得有种意境在升腾…… 傅千潇随后也走上前去,抱拳一礼后,说道:“千山有神千山灵,指路意为度众生。”她弯下腰,将上回铜变金那一枚钱,随手就要往碗里放。 老者连忙摆手制止着:“错了,换一枚。” 傅千潇赶紧将手抽回,抱歉地笑了一下,将那枚金币放进香袋中的同时,拿出来一枚铜子儿,恭恭敬敬地放在小碗里。 其他的人也都陆续走了过去,各自礼毕之后。也都非常虔诚地将手里握着的一枚铜钱,轻轻放在小碗里……只有那藏青锋站在原地,一副抓耳挠腮的急躁样子,没有走过去。众人在这种场合下虽然没有言语,但大家把焦急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藏青锋早就将手插在怀里摸了好半天,也没摸出一枚铜钱来。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下,他依旧是一脸的沮丧样。心想,我本来在源海城逛街时,用大师哥华正晨给的那块碎银子买完东西后,店家还找回好几枚铜钱的。怎么现在这兜里一枚也没有了呢?这兜也没破呀!急得他手在身上乱划拉着……忽然,这手就触碰到了那腰刀的柄上,立马一下子高兴起来,不顾一切如释重负地嘴里喊道:“有了!有了!”他手使劲一用力,就把刀柄环上用马尾拴着的一枚铜钱,生生拽了下来,连忙跑过去,也忘记了施礼,弯下腰将那铜钱放在小碗里。他直起腰,眼睛看着那老者,长吁了一口气。 老者并不在乎那一个抱拳礼或者问候语。他看到八枚铜钱都聚在碗里后,脸上挂慈善的笑意,用手一指小碗说道:“里面七铜一金,你们各自拿回自己的去吧。”然后,他手急速一旋转,那些铜钱如同雨点奔着各个人而去。 除了万从雪外,都是练家子,对于这缓慢飞过来的铜钱伸手就接住了。万从雪也伸出双手去接,动作显得很拙行,两手错落着,可那枚铜钱竟然像长了眼睛一样,一下子就不偏不斜落到她的手心里,连她自己都觉着有点奇。 由于老者事先说过,只有一枚是金的,众人存有好奇心,都往自己手中的那枚铜钱看去,但都是铜的。唯独丰明烨手里那枚,在阳光下闪着灿灿的金光。 老者往众人身后来时的路上一指,说道:“再沿原路返回三里,就是那通向鲇鱼山到金沙村的岔路口了。” 丰明烨躬身一礼后说道:“谢谢老前辈指路,晚辈告辞了。”说完就准备去拿不远处的马缰绳…… 老者将旋到手中的小碗往怀中一放,但他那前面的衣服还是和先前一样,既不凸又不鼓,竟没有丝毫的变化。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丰少侠请留步,老夫想与你切磋一下。其他人等,就行路去吧。” 丰明烨刚刚将缰绳抓在手中,听到老者这样说,也不好推辞。心里知道,他老人家既然能把路口指给我们,如不听他的,就能再给藏起来。我这浩浩荡荡的驮子队,现在就在他老人家画的迷魂阵里。他不能多想,立刻牵着马来到就近路边的一棵小树旁,边拴边回话:“好的,我留下来。” 众人都很替他担心,数双眼睛看着丰明烨,没有离开之意…… 特别是钱通,内心存有很大的疑虑。他歪着头,显得有点不服气。你凭什么把丰爷给留下?觉着你老吗?我们问路给钱了,你不要,那是你的事,这与我们无关。因有当家人在,他不好说些不好听的,就用斜眼看着老者…… 丰明烨理解此刻众人之心,他向外摆了一下手吩咐道:“正晨,你带领众人先走,我在这里和老人家有话要说,说完了,我随后就会赶上。” “师父,这……”华正晨替师父担心,但这事既然师父已经决定了,又不好强留下来。看着这个老者慈眉善目的样子,倒也不像是个坏人?但他仍然站在那里,依旧没有动身的迹象…… “没事的,我单人匹马速度快,片刻就能赶上。你们先走,别耽误了咱们的行程。”丰明烨微眯着眼睛,望着天空的太阳,已大体知道现在可能快接近午饭时,心里有些急,嘴里催促着。 “师父,保重……”华正晨踟蹰着,还没有立刻动身。 “快走吧,别婆婆妈妈的。”丰明烨又再次向外挥了挥手,语调微重带着点命令的口气,你带领他(她)们赶紧走。 众人虽心里不想让丰明烨一个人留下,但又不得不服从他这个驮子头发出的指令。大伙在离开的同时,都留下了暖心而极其简短的话语。 “师父……” “少侠……” “丰爷……” “明烨……” “爹……” 华正晨在无奈之下,只好催马向前,将整个驮子队调转方向,让前队变成后队…… 众人也都快速上前,将所有的骡子都原地掉过头去,又带领着驮子队往回走去。 顷刻,砂石路上,蹄声阵阵,蹄下溅起的黄尘也不断旋聚着,连在一起,逐渐向外飘扬扩散着…… 丰明烨站在路上,目送着自己这支浩荡的驮子队…… 老者看着渐渐远去的驮子队,直至它全部消没于绿翠之中。然后,他将那带有炯炯神意的目光,慢慢移到了一直静候在一边的丰明烨脸上。便开口说道;“久闻少侠大名,老朽想与你切磋一下,可赏脸否?” 丰明烨不由内心一惊,后悔自己选择了这一条不寻常的回程之路。嗨嗨,好奇心害死猫呀!既然来到这里,就要敢于面对。他谦逊地弯腰拱手说道;“晚辈艺陋才浅,不敢在前辈面前露丑。” “哈哈……”老者慈脸相笑,伸臂用食、中二指向丰明烨微点了两下,接着又说道;“你这是不打无名之辈呀?也罢!那你先猜猜我是谁?” 丰明烨根本不知这前知一千,后晓八百的老者底细,事到面前,还不得不做回应,只好先用带有试探性的话语问道;“先辈可是这棺材堡的堡主?” 老者的手掌轻轻摆了两下,慢条斯理地说;“幽阎罗那小子,懒得很呢!他白天躺在亭子中,那一口上好的棺材里睡觉,是不会出来的!让我这个老朽给他看门护路!” 第39章 侠行江湖,再遇神算路险情绵: 他这段话中,明显存在着戏谑性的抱怨。丰明烨的脑子里马上就产生了几个疑问。你给幽阎罗看门?听这语气,怕是那幽阎罗给你当差还差不多!如此的高深莫测,他能是谁呢?莫非此人是变化了的师父无影,来暗中指导弟子吗?他仔仔细细看着老者,想看出点相似之处,但这个老者面容的确与师父相差太远。师父呀师父,你能给我易容,就能把自己变相貌。他觉着这次猜测定会八九不离十了,语气微微带有肯定,大胆地说道;“你是我师父……” “无影他现在闭门思过,正在渡劫呢。”老者打断了丰明烨的猜测。通过简单的话语,他明显和无影较为熟悉。 丰明烨连续两次猜错,轻轻搔了下头,微笑着说道:“老前辈仙风道骨,能化山为路,晚辈眼呆心痴,猜不出来。” 老者慈眉往上微微一挑,眼光炯炯有神。他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看着丰明烨说道:“罢了,猜得对不对没关系。不过,老朽的切磋方式很简单,就是想和少侠,玩个简单而有趣的游戏,你要是赢了我,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丰明烨被老者这说得,头有些发晕,你这绕来绕去的,竟然是让我陪着你玩。你我也都不是小孩子,况且你这么大岁数……他不想在这里耽搁太多的时间,又不好当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问道:“老前辈您说吧,这游戏怎么个玩法,晚辈我陪您玩一下就走。” 老者腰板一挺,上前一步,挥起手里那根弯曲了好几道弯的乌黑色阴沉木拐杖,以目所来不及观望之速,极快的手法向眼前砂石路上划去。一时,尘屑伴着火星四处纷飞,在那路面上就留下了一个田字,是一个约两丈大小、三寸多深的大个田字。 丰明烨虽不解其意,但被老者刚才的动作给折服。这哪是游戏,就这瞬间的功力,并非常人能力及的。他微低着头,自惭形秽,又抱了下拳说道:“前辈是先神之辈,这游戏晚辈已经输定了。” 老者面挂慈祥的笑意,用那拐杖指着这个大大的田字说道:“少侠知道这是什么游戏吗?” 丰明烨哪知道这铜钱能变出金钱,神来之术老者要玩的什么游戏。他看着地上横平竖直三寸多深的田字笔画,立刻摇了摇头,说道:“晚辈才艺双浅,悟性差,真不知道。” 老者用手轻抚了抚下颌下的白色长胡须,用那洪亮的声音说道:“不知者不怪,让我来告诉你,这是恶魔与童龀的游戏,也叫恶魔吃童龀。” 丰明烨被老者说得有些动心了,好奇心驱使他认真地看着那个田字,但不知怎么个玩法,嘴里问道:“请问先辈,谁是恶魔?谁又是童龀呢?” 老者用手轻轻指了下丰明烨,说道:“你既是恶魔又是童龀。在这个田字的棋盘上,不管童龀站在哪个地方,恶魔永远在中间,童龀只要前进两步,不被恶魔捉住就算赢,但无论恶魔与童龀每步只行一格,亦可斜向前进。” 老者的话让丰明烨心动,跃跃欲试的想法占据了上风,别小看这个田字,无论横看、竖看还是在角上斜着看,这九个点始终不变。他悟性很高,知道无论站在哪,恶魔和童龀都有三条路可做选择,不管谁,只要错一步,就输了。他对这个游戏还是看得有点过于简单,想早点赶上驮子队,就对老者说道:“那就请先辈先选择吧。” 老者听到丰明烨同意玩游戏,高兴地说道:“好!老朽就不谦让了,这个恶魔我来做。”说话间,飘然站在了中心点上。 丰明烨略一思索,为了避开中间那虎视眈眈的老者,选择在左角上的点位站定,信心十足问道:“先辈,您说开始,咱们就各自行动。” 老者面对着丰明烨笑道:“不愧是少侠,还知道让着老朽,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开始!”老者话刚出口,左右两个点线就有身影虚幻着。 丰明烨看准机会,快速斜冲中心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头如同撞在一堵墙上,身体一下子向后弹去…… 实际老者就站在中心点没动,看到丰明烨弹出去后,以闪电破长空之速,伸手将他的胳膊抓住,高兴地说道:“我捉到你了,我赢了。” 丰明烨被那虚幻的身影所蒙骗,根本没想到他还是站在中间没动,心里虽有些不服,但不能不认输:“唉!先辈,您怎么不动呢?” 老者心知肚明,知道他现在心里不服气。我要是动了,你来斜线的,能捉到你吗?他看着丰明烨说道:“少侠你也可以做恶魔,也可以不动。要不,咱再来一次,让你做个不动的恶魔?” 丰明烨右手搔了一下微乱的头发,求胜欲望再上升,输得有点不甘心。我就不信了,三条路我还选不对一条吗?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说道:“承蒙先辈教诲,我再陪先辈玩一次,” 老者心里话,明显是不服,还说得那么虚假堂皇,别说再玩一次,就是你在这里和我玩上一年,怕是你一次也赢不了。他也走到刚才丰明烨站的那个角上说道:“少侠请,你现在就是恶魔,可以先说开始了。” 丰明烨没有犹豫,快步站到中心点上,对视着老者说道:“开始!” 只见老者这次就一个身影侧步前行,向边点而去…… 丰明烨因上次被骗,留了个心眼,这次放弃了那个前行的身影,也没停留在中间等候,突然向另外一个边点冲去……可事与愿违,结果又扑了个空。 只见老者已经站在另一边的那个边点上了,看着相距一个中点,在另一个边点上的丰明烨,脸上挂着些许胜利者的微笑。 连续两次的失败,丰明烨脸色多了些赧然羞气。他微微低着头,再次抱了下拳:“先辈变化莫测,晚辈领教了,我还要去拉驮子,告辞了。”说完,就去小树旁解那匹黄骠马的缰绳。 老者站在那儿‘哈哈……’大笑,说道:“龙行鲇山有新意,童龀恶魔无输赢;不知谁哭湿红尘,一过远山有后人。” 丰明烨已经牵马来到了老者面前,刚想说话…… 老者挥了下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什么了。然后,就把手伸进怀里,拿出一本薄薄的书说道:“少侠陪老朽玩游戏,耽误了行程。老朽身无长物,我就送你一本小孩子看的书吧。”说完,将书轻抛给了丰明烨。 老者的话语和那本飞来的书,使丰明烨欣喜若狂。他单手一个老龙探爪,就将那本书稳稳抓在手中,抽手间,眼睛迫不及待地向那本书的封面看去。但上面只是一幅图,画的是一个,正在奔跑中的顽童……也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那老者已不见了踪影…… 驮子队在荒芜弯曲缓慢的上坡路上行进着,路边蒿草的最外边是郁郁葱葱的各种林木,路面上遍布窄叶的青草,高的都能没过脚踝以上,从这些迹象看,此路极少有人通过。 钱通在前面带领着驮子队,手里的马鞭子不见了踪影,换成了一根四尺多长虎口粗细的槐木棍。他不时抽打着路两边向中间倾斜探头的蒿草,为后面的大部队做着简单的清理工作。心里略微有些不满,咋选了这条荒路走,丰爷真是不寻常的人走不寻常的路…… 华正晨跟在他后面照看着驮货的骡子,偶尔也用手中的武器‘乌金棍’拨挑着碍事的树枝。他看到钱通在前面开路有些辛苦,就催马赶到他的前面,说道:“通哥,你到我后面去照看着骡子,我来领一会。” 钱通用手抹了下脸上的汗水,轻轻摇了下头说道:“这条路不太好走,到山顶还很远吗?” 华正晨根本不知道这条路有多远,边在前面开路边说道:“这事你得去问傅千潇那丫头,她走过。” 钱通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都怨那糟老头子,把丰爷给留下了,还切磋什么武艺,别看你变戏法耍人行,要论武功,怕是……钱通想到这儿不敢想了,这糟老头子别看慈眉善目的,谁知他心怎么样,不会用什么妖术把丰爷给……他低着头,脑子里仍然在胡思乱想着…… 驮子队的最后面是周惜彤在压后阵,她照顾着后一段驮货的一些骡子,既要前追,又要后等,还是比较忙碌的。当她停在路边再次等着驮队最后一头骡子走过时,看到万从雪骑马不紧不慢往上走着,已经离驮队有了三丈的距离,好像在想什么心事。周惜彤微微一笑,我那大小姐,你这是在等人吧!她只是调皮地说了一句:“雪姐,快走呀!” 万从雪在马上轻轻拽了一下缰绳,将马停住了,滑下马背站到了路边:“你赶紧照看驮子去吧,我一会儿就追上了。” 周惜彤看她下马,想到她可能要去小解,就问道:“我等等你吧?” 万从雪摆手让他先走:“不用,你赶紧去照看骡子去。” 第39章 侠行江湖,再遇神算路险情绵: 周惜彤心想,你不就是惦记着后面那个丰少侠吗?还叫我快走,我快走了你俩就能说悄悄话了……由于前面这么多头骡子等着她照顾,也就顾不得在这里等下去,便高声地说道:“那我先走了,你可要快点跟上,要不,我还要再回来找你的。”她说完,就调转马头…… “千万别回来找我,我马上就会追上你们的。”万从雪边说边往路边牵着自己的马匹…… 此时,就在这同一条路上,距离驮子队二里多,由上而下一前一后,走来了两个身着土灰色衣服的人。走在前面的那个人,瘦猴脸,尖嘴猴腮的,腰上挂着一把腰刀,身高只有五尺刚出点头。后面那个离他能有两步远,方脸,大眼,络腮胡,中等身材,比较浑实,手里拿着两把金光闪闪的斧子。斧子个头不大,斧刃最宽处也就有六寸左右,整个两把斧子包括斧柄在内,外面全部都是包着一层金箔的,只有斧刃处有一指宽的地方闪着铁金属的亮光。 这两个人远远地就发现了缓慢上行的驮子队,前面的瘦猴脸立刻停了下来不走了,回头看着,等待着后面那个人的指令…… 拿斧子的主没有说话,静观了片刻,就用手一指路边的密林。 瘦猴脸心领神会,轻轻拨开蒿草,不留痕迹地进入了林中。后面那人又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也随后不留任何痕迹来到了林中。两个人远远地躲藏在一棵大树后面,全神贯注看着驮子队的一切行动。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在乳石洞住了一宿,白天要去棺材堡找幽阎罗的那两个噬金鬼,大当家的乔大否和他的跟班瘦猴脸鲁小串。 驮子队在华正晨的带领下,缓慢向鲇鱼山脊进发,驮队是一字长蛇阵,头尾距离近一里有余,骡子们驮着货沿着上坡路,行进得有些慢…… 乔大否和瘦猴脸已经在树后等候多时了。瘦猴脸远远看着陆续经过上行的驮子队,悄声问旁边的乔大否:“大当家的,这些人不知道有没有金子,咱劫吗?” 乔大否白了他一眼,真是个蠢货!没看见他们都拿着武器吗?人家人多,看那身子骨,个个都灵活得很,一看就像是些练家子,敢在这里翻越鲇鱼山的驮子队,也绝对不是一般的。不过有两个姑娘长得挺俊俏的,可惜呀,可惜,今天不是在我幽灵峡的地盘!再说了,就是在我的地盘,也不一定能治了这些人,全无妄还有那铜笔恶煞,不是让我丢脸又赔金过去了吗……回想前事,欲哭无泪,看到当前,更加迷茫,他一边不停‘啧啧……’着嘴,一边显现出半斤鸭子四两嘴的本色来,用那特有的囔音说道:“劫他们没用,咱要的是黄货。” 驮子队伍很长,蜿蜒行走在远离两个窥视之人的路上,一头接一头负重的骡子向前行进着。 瘦猴脸看着逐渐而过的拉驮子人,嘿,全都带着武器呀。当骑马上行的两个水灵灵姑娘将要过来时,他心动眼馋了。远看花儿艳,近看花更娇。他开始踮着脚,伸长脖子,忘记了隐藏,不顾一切地将头探出藏身大树之外,色迷迷地观看着,悄声说道:“大当家的,咱别空着手,就劫最后面那两个姑娘……”还没等话说完,屁股上就被板斧柄顶给戳了一下,疼痛感随之袭来。他立刻缩回头,腰弯腿弓,半蹲状态手捂屁股藏到了树后。 乔大否白了他一眼,谁不馋,老子比你更馋!你小子这是想去地府报到,我可不陪着去。他低声说道:“你眼睛瞎了,没看到她腰里的长剑吗?” 瘦猴脸看着即将最后过来的周惜彤,屁股虽然疼,但痒痒心始终犹在,用手偷偷指着她,试探着说道:“咱就抓她,前边的人离她远,抓了咱就往下跑,他们撵不上咱们,没事的。” 乔大否心想,你个傻子,你以为她是那坏了翅膀飞不动的鸟儿,抓到后揣在怀里就没事了?她就是不动手,喊一声,前面的人就会听到。他鼻子一哼,低声恶狠狠地说道:“你是看好这里的地气和风水了!” 瘦猴脸经常跟着乔大否身边到处去,知道他经常用这句话来对付一些带金子的人,就怕了,手一捂脸,嘴里连续说着:“不,不……” “真没看好这里?” “没,没看好!” “不想常住这儿?” “不想,不想……” 瘦猴脸被乔大否问得心里发毛,蹲在树后不敢正视那即将过去的驮子队…… 乔大否不再理瘦猴脸,将目光追随着驮子队的最后一头骡子,等它转过一个路弯处,直至整个驮子队都消失在蒿草丛和绿树林中。他才将眼神收回,扫向了近处的路面,对瘦猴脸说道:“走,去棺材堡。” 瘦猴脸赶紧起身,走在前面,这是他的职责,在前引路探风。 乔大否随后也起身,离他两步多远,跟在后面…… 瘦猴脸刚到路上,就见下面一匹马慢慢顺路往上行,马上还骑着个姑娘,那姑娘不时扭头往后看着。瘦猴脸立刻将腰弓起来,边往路边蒿草丛蹿,边轻声提醒道:“下面有人!” 与此同时,乔大否也远远看到了。由于瞬时间,脑子里的问题过多,信息杂乱拥堵,一时并不太适应,有些浑浑噩噩。一个大姑娘手无寸铁,敢一人骑马上鲇鱼山?她这是吃了豹子胆?还是脑子有病烧坏了?看这穿戴也不像拉驮子的?看来她可不是一般的人,也可能根本就不是人!莫非是鬼?嗨,白天哪来的鬼?时间紧迫,不能多想,赶紧藏身,先看看她是哪路的鬼神。他紧随瘦猴脸后面,也快步来到树林中。两个人把身体隐蔽好,观察着远处骑马独行的姑娘。 万从雪这些天来和丰明烨在一起拉驮子、逛街……去了些以前根本没到过的新地方,也看到了三教九流各种人物的谋生手段,收获还是颇丰的。由于前段时间,刚到源海城时,在饭店里发生了那一幕,使其脑子里留下来一个烙印。她也听到过一些流言蜚语,说丰明烨和一个江湖上的小姑娘,有点狗扯羊皮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万从雪虽然嘴上没流露,但在情感方面,心里多少还是有那么点醋意的。今天看到丰明烨被留在山下,心里始终惦记着他,因此,她特意慢走,为的就是等着他。 万从雪骑在马上姗姗而来,因心里替丰明烨担心,想着一些杂乱事情,眼睛不时回头看着,等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时间不长,就来到了监视她行踪那两个人埋伏的地方。 此时此刻,只要不死,绝对是乔大否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时刻。他的眼睛都看直了,嘴半张着,涎挂角边,欲滴欲流……马背上这个姑娘长得简直是绝世无双呀!脸如娇花白嫩中羞点淡红;身材窈窕拂柳袖飘纤指秀。难道她是仙子?这身粉白绣花镶边束腰的衣裙,在她身上是那么得体;青丝垂发…… “她头上有金子。”瘦猴脸还真有点职业心,一眼就看到了万从雪头上那闪闪发光的金钗子,惊喜万分,眼睛贼亮,也不管大当家的现在处在什么状态,随口就来。 低沉的话语传来,一下子拽回了乔大否一时凝结住的眼神。面对着走过来的万从雪,也不知他哪来的胆量,就觉着此人非劫不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不能再等了。你有金子我也劫,没有我也劫,今天劫定你了;我不单单劫金,我还要劫银(人)。他立刻说道:“上,劫了她!” 瘦猴脸早就按捺不住了,不劫大姑娘,那就是傻子。他在这黑暗职业的磨炼下,已经练就了穿林行风之功,这也是他们每个噬金鬼必备的绝招。只见他如同猎豹一样,眨眼间,就蹿上刚被骡、马踏过的路上,伸手就拽过了万从雪手中的缰绳。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好像是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万从雪根本没有想到,由于受到惊吓,她在马上一哆嗦,差点就落下马来。幸亏这一段时间丰明烨耐心指导,使自己的骑术提高不少,虽然晃了几晃,但自己还是稳住了。 瘦猴脸嬉皮笑脸,咧着嘴,露出几颗金牙,抬头觍着脸说道:“小妹妹!别上山,哥哥领你回家去。” 万从雪看到他咧开的嘴里那么多亮闪闪金牙,就想到前时姐妹三个人路过这山时的情景,不由得恐惧感飙升:“你……你是谁?” 瘦猴脸嘿嘿一笑,指着自己的嘴说道:“我是噬金鬼,虽然我名叫鬼,但我不伤人。”然后,就拉着缰绳将马头调转过来,等着大当家的出来一起走。 此时的万从雪脸色发白,自己已感觉到冷汗一个劲地往外冒。她内心已经后悔起来,不该脱离驮子队。 第39章 侠行江湖,再遇神算路险情绵: 乔大否那可是老手,仍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暂时没动身。当看到那万从雪不会武功,且毫无还手之力时,便几步就冲到路上,脚踩被牲口踏残的草根子说道:“把你的金钗子和金戒指都拿下来,我们这些人,是看不得金子在别人身上的。”由于他是大舌头,说这番话鼻出囔音,听不太清。 由于惊吓,万从雪在马上只把这话听了个大概,知道他们要金子。她慢慢将手向头上摸去,将金钗子拔下来,又从手上撸下那个金戒指。虽然现在心里非常害怕,但脑子却非常清醒。她观察了一下两个人站的位置,先将那戒指向远离乔大否身体的草丛扔去。 金子入土,气死老鼠。乔大否金客本行,怕晚了找不着,眼光立刻就锁定了位置,赶紧走过去弯腰去捡…… 万从雪不失时机,又将金钗子向近在眼前的瘦猴脸扔去,她特意将金钗子从瘦猴脸的头上抛过。 瘦猴脸想接住它,把缰绳就随手甩掉,但身高不行。那金钗子还是从头的上方划了过去,他连忙回身去捡。 正好也凑巧,那随手而出的缰绳竟甩到了万从雪身前。她抓住缰绳,双脚一磕马的肚子,马就驮着她,顺着小路往下跑去。 乔大否刚把那枚金戒指捏在手中,万从雪就骑马跑了。气得他照着刚捡到金钗子,仍在弯腰状态的瘦猴脸就是一脚。 一个狗抢屎,瘦猴脸就趴了在地上。 “起来!快追!” “哎哟!嘴都磕破了。” “活该!要是她跑了,我剥你的皮,” “看我的,她跑不了。”瘦猴脸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像个惊了枪的兔子,‘嗖嗖嗖’,脚下生风,离那匹马的距离是越来越近。 乔大否也毫不含糊,手拿板斧紧紧跟在瘦猴脸的身后。他心想,你要是往上跑,不管你长得像不像仙女,借个胆子给我,我也不会去追。往下跑,嘿嘿,和我们是同路人,不追白不追。 别说,这两个人是哑巴撵牛,光跑不喊。腿脚功力还真不错,已经距离马尾不到五尺了。 万物一切皆有灵性,马也不例外,它由上往下跑,路上的草被驮子队的牲口踩踏过,留下长短不一的一层碎叶和凹凸的草根,马匹自己控制着速度,不敢太快,它怕失蹄滑倒。万从雪没有精力往后看,抓着缰绳,伏在马背上,任由马儿自由奔跑着。 路的前面是个c型弯,后面的两个人已经一左一右超过飘起的马尾了。也就在这弯路上,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丰明烨在马背上的身影。 丰明烨看到两个人在追马上的万从雪,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情况。即刻疑虑顿生,驮子队遭到打劫了?不会吧,谁这么大胆?不管怎么样,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掉,两腿一碰黄骠马,便催马冲上前去。 万从雪汗湿脸颊,微眯着眼,伏在马背上,看到了丰明烨后,剧烈跳动的心脏,终于有了缓和的余地,压在肺腑那口气,也长舒了出来……她不顾一切,脚磕着马镫,直奔他而来…… 当两马刚要错镫时,细心的丰明烨,看到万从雪头上那枝非常显眼的金钗子没了。于是,心里一愣,后面追逐她的这两个人怎么跑得比马还快?是小鬼,还是兔爷?他怒视着眼前的两个人,把缰绳勒住。 万从雪看到丰明烨从身边过去后,赶紧勒住了缰绳,马向前蹿几步站在了路边。她总算没白跑,救星真的盼来了。 那两个人只顾往前跑了,没料到半路能杀出个程咬金来。当看到丰明烨时就立刻放慢了脚步,由于惯性作用,再想躲藏已经来不及了。前冲力使他们在距离马头两丈多远处站住,嘴里一个劲喘着粗气。 丰明烨飞身跳下马背,迅速抽刀前冲,高声质问道:“谁在撒野,你们追她干什么?” 事已至此,不得不应。乔大否双手将两把金板斧往上一举:“爷的名叫乔大否,只要在鲇鱼山,凡是金子都姓乔。” 瘦猴脸躲在一边,也抽刀在手,虚张声势说道:“他是我们大当家的。” 丰明烨这才知道,这货就是耳闻没眼见的噬金鬼家族的大当家的。哈哈,两把斧子挺好的,挺贵重,但不知好不好用?他把刀一横,说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乔大当家的,你追一个姑娘不觉得害羞吗?” 乔大否立刻将两把金板斧由上而下往胸前一端:“别说没用的,你身上也带有金子,赶紧拿出来。” 这些囔话把丰明烨给说得有点蒙,你说没有吧,刚才在山下老者把我的铜钱变成了金的,确实有。我有没有金子你怎么能知道?这个可恶的噬金鬼!他高声说道:“我不但有金子,还有刀,你要吗?”说话间,一向不先动手的丰明烨举刀就劈。 乔大否双手向上用双斧招架,只见金光辉耀,亮眼刺目。 丰明烨没想到这个混蛋玩意,竟敢硬碰硬,怕伤到自己的宝刀,刀往回一抽,接着一个反手推门,刀刃奔着他的脖子而去。 乔大否就地一蹲,刀刃就擦着头皮而过。 边上拿着腰刀的瘦猴脸惊出一身的冷汗,暗想,不会被大当家的刚才树林子里的话言中吧。难道今天真把命丢在这儿不成?不行,我得跑!他假装向一边躲闪,呲溜一下子就钻进路边的蒿草丛…… 乔大否躲过这一刀,紧接着双斧就奔丰明烨砍来。 丰明烨侧身躲过,瞅准机会,起右脚用力向他踢去。刹那间,一团骷髅头翻滚向前。 瞬时,这些骷髅头带着啸风逼向乔大否。他可是从来没见过这如此凶狠的脚法。顿时,乱了阵脚,不知怎样来拆解这招法,只好来了他擅长的招式,一个就地十八滚,板斧也扔了,衣服也碎了,皮肉也破了。不过他还是有两下子的,滚到路下,也不顾那心爱的金斧子了,保命要紧,蹿身起来就跑。他穿林越障,比猴子还灵活,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由于情况不明,丰明烨不能去追,怕万从雪再受到别的伤害。他来到已经下马站在路边的万从雪跟前,关心地问道:“小雪,你没事吧?” 万从雪心里委屈极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上前一步,就靠在丰明烨的怀里,丧气地说道:“我的钗子和戒指都给了他们。” 丰明烨看到心爱的女人梨花带雨的模样,感到心痛。后悔自己在驮子队走的时候,没叮嘱华正晨与钱通两个人照顾好她。现在他只能温情地伸手揽着她的肩背,用语言安慰着她那颗受到惊吓的心:“没事,没事,只要人没伤着就好,东西丢了咱再买。” 万从雪娇娇的身体,依偎在这宽阔温暖的男人怀里,仿佛就像船儿进入了港湾。她平息着自己的气息,言语中不免带出点撒娇的语气,近距离亲亲地看着他的脸,说道:“那你给我买。” 丰明烨被情所动,倾情看着如同小鸟一样,依偎在怀中撒娇的万从雪,点着头说道:“行,我给你买,回源江城后,咱到‘熠明夜’去买。” 万从雪想到他被大榆树下的老者留下,切磋之事,就问道:“你和那个收问路钱的老爷爷,两个人切磋,究竟谁赢了?” 不问则罢,这一问,倒把丰明烨问得,脸上显现出尴尬之态来,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我两次都败在他的手下。” 听到切磋败了,而且还是两次,万从雪愣了一下,连忙关心地问道:“那老爷爷下手重不?你受没受到内伤?”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玩了一个游戏。不会伤害身体的。”丰明烨看到万从雪一脸担心的神态,赶紧解释着。 万从雪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一个耄耋老人和一个年轻小伙子玩游戏,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她好奇心也上来了,微笑着问道:“那个游戏好玩吗?叫什么名?” “是个高深的功法游戏,名字叫恶魔吃童龀。”丰明烨现在一时也说不那么详细,只是简略说了两句。 这个名字引起了万从雪的兴趣,眨着大眼睛,欣喜地说道:“好有意义的名字,烨哥哥,你教教我好不。” 丰明烨心里挂念着那驮子队,连忙说道:“现在不行,咱们得赶紧跟上去,要不,他(她)们会回来找咱们的。” 万从雪本想多在这怀里依偎一会儿,可的确不能在这里久留下去,就噘着小嘴说道:“现在不行,那多会行?” 丰明烨看到万从雪噘着嘴的样子很可爱,微笑着说道:“回源江城后,我领着你们一起玩这个游戏。” “不嘛!我先学,我学会后,你再教他(她)们。”万从雪给丰明烨出了个不是难题的难题。 丰明烨有些无奈,只好应允下来:“好好,我一定先教你。” “这就对了嘛!那老爷爷太偏心了,给你和潇妹一人一枚金币,我什么都没有。你说话可要算数的!”说着话,她把小指伸出来,在丰明烨面前一勾。 丰明烨看到这一切,也把小指伸出来。 两个人的小指慢慢地勾在了一起……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 当你我一起勾起手指,环扣着童年五彩的梦幻;当你我再次勾起手指,互看着羞羞的红颜;当你我松开手指,留下的是那永久的誓言。 第40章 白狐多计,凯旋在即源江野宴: 第四十章 白狐多计,凯旋在即源江野宴: 源海城南,翔龙街,万府‘万货全’。自从‘霸天驮行’驮子队南下后,短短的数月内,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临街的几十间店铺经过精装细修,已旧貌换新颜。昔日城内盛名的‘万货全’,已经由临街面南,整体搬迁到了街的另一边,变成了临街面北。‘万货全’那显得有些低矮的门头,正面对着街的另一面,一个崭新的飞檐鎏瓦高大斗拱大门。这大门赫然矗立在这排新装修的临街房子中间,显得极其高大阔气,给人留下一种宏大的气场。大门的正中间悬挂的是,鬼人创建、全无妄特制、丰明烨留下、华熠出钱保住的匾牌。牌匾上‘霸天驮行’几个金光大字,高高在上,闪耀着熠熠辉光,显得比以前那鎏金字更加明亮夺目。门边两尊新完工的,一双高过人头三尺的特大石狮子,左面那尊脚踩大绣球,右面那尊脚踩小狮子,且两尊都嘴含石球,脖子上系着宽幅的红绸,面目神威凛然,镇守着这个阔庭大院。 大门之内,则是一个超大的院子,如同一个小广场。院子的正北面,数排新建的马棚鳞次栉比,槽新柱直;东面排列着几间草料屋,是草溢料满,刀、袋整齐;西面一排数间工具房,大到架、筐,小到鞍、鞭,一应俱全。 这一番大行动,花了万家福很多的银子,特别是购买了一些,以前不属于自己的地皮。由于想速战速决,无论是工程,还是买地买房,比正常时候要贵出三分之一的价格。一贯精打细算的他,虽然知道仓促动工扩建吃亏,但依然嘴上乐呵呵,感觉自己这步棋,走得妙。一个字,值!银子不是问题,要的就是这个大场面,只要能把丰明烨留在万府就行。况且自己又觅得一个赚大钱的门路,这一趟梦源镇去的,那可是收获颇丰。‘万家烧’马上就要用卜家的酒引子,即将脱胎换骨,烧出来成品后,绝对会独占大江上下的酒市,一统源江,非我莫属…… 账房先生白帖子小跑着,急匆匆来到他带领技工新建的大门口,抬眼向院内看去,眼睛里就发现了,正站在那歪头看着崭新马棚入神的万家福。哎呀呀,这万大掌柜的!我一早找遍了整个万府,也没见到你,你绝对是天刚亮就到这儿来了……他脚步没停息,赶紧走进大门,快速穿过大院子,来到主子身后不远处站定。因跑得急,气息微喘着,稍一平息,就轻声说道:“大掌柜的,您真让我找得好累,我来有要事和你说。” 万家福不紧不慢转过身来,面对着白帖子没有说话,觉着他要说的要事,极有可能是万府的一些琐事,并没放在心上。他两眼依旧看着这段时间因日夜忙碌着工程,眼窝深陷,身体廋下一整圈儿且黝黑黄廋的账房兼老管家,不由内心泛起一丝怜悯之情。自从自己撒手把工程交予他全权管理之后,自己就急着去梦源镇搞那烧酒的秘密方子,这样一去一回,就耗掉近二十多天的时间。人虽然回来了,但在外面答应的事没有了解,还是要费心办的,只好想方设法用了点不太光明的小手段,将华熠之女华曦晨给说动了心。幸亏那坛精制的‘卜家烧’,关键时候真起了大作用,在忍痛割爱送给了闵万贯后。喝过此酒的闵万贯,只要一有合适机会,就在外甥女面前谈古论今,有意无意中就扯上梦源镇,说了些那里发生的种种稀奇古怪事。他竟然是连说带吹,人、酒、鬼、神,应有尽有,山、水、粮、果,无比奇特,说到特别处,还附加涂上些亦真亦幻的色彩。把个华曦晨听得,是如醉如痴。就连那华熠,自从和小舅子两人喝过这坛酒后,都觉着自己进入了静谧的花香原野……华曦晨现在只要一碰到自己,准问:万叔,从雪她(他)们从源海城回来没?回来后,真去梦源镇吗……每每此刻,自己都微笑着应对……但现在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陪伴着‘天域神医’包全喝茶中度过,粘着他,让他一定把女儿的亲事促成。往往那老头子包全在这联姻问题上,表态极其不明确,常常是捋着胡须笑而不语,或将话题转到他给‘霸天驮行’基建的建议问题上,对工程出现了超人想象的极大兴趣,还提了很多大的改进意见。这些改进意见一实施,就花费了大把的银子,买下来以前自己计划外的,周围数十栋别人的房产、商铺和地皮。幸亏这‘天域神医’和那府尹谭德安较为熟悉,一纸便笺,就让这雁过拔毛的贪官,把临近一些属于官府的房产地皮,以平价卖给了‘万货全’。要不,这样大的扩建工程,是根本实现不了的。这不断修改的工程,也给这管家、账房、工程指挥于一身的白帖子,一并增加了数倍的工作量。不过还算好,尽管忙得夜不能寐,昼日无休,跟头趔趄的,还是在丰明烨回来前,终于顺利完工了。 白帖子见万家福只是长时间默默看着他,没有说话,以为他没有听清,就赶紧上前几步:“大掌柜的……” “没什么大事,你不用问我,‘万货全’与万府的事,自己定夺就行了,我非常相信你。”万家福现在主要是办一些他自己觉着大的事,不想为一些鸡毛蒜皮小事去考虑,没等他说完,就把话给堵上了。 白帖子的话被打断,心里就琢磨开了。万老爷他这段时间很反常,工程上面是朝令夕改,一会变一花样。没出门前,叫建工具房,回来后,又下令改成了草料屋子。建好的马棚,扒掉改成大院子,买的成栋大房子高院落,拆了修建成新的马棚……就为了留住那丰少侠做女婿,把家里的银子折腾进去一半,你这是傻了,还是呆了,极有可能是着魔了……一时间,白帖子心情复杂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没说出来的事,在主子不断变化的脑子里,算大事?还是小事? 万家福有点生气,你为我出力拼命,这我知道。怎么?在我面前也想摆出一副,居功自傲爱搭不理的小架子吗?他心里有些不耐烦了,言语里暗藏着弯转之意:“盯着我脸看什么?我不用你给我相面!赶紧去办你的要事吧!” 此言一出,吓了白帖子一跳,明显感到主子误解了自己,但他也知道,这样的回话,可能觉着这事不重。但这事重与不重,我也不能不告诉你吧……心情一紧张,就想立刻把自己解释清楚,免得主子猜疑,于是,赶紧简明说道:“大掌柜的,不是我……是我不……” 话太简单,越解释越不明。敲敲打打手下人、家丁、仆人,可是万家福惯用的手段。他知道白帖子跟了自己多年,忠心不二,就再一次将话给打断:“啰哩啰嗦,赶紧说,什么事?看看是该你管,还是我管。” 白帖子让他给训斥得有点蒙,想尽快把事告诉他,又怕话说长了再挨训,只好长话短说道:“驮子队……” “怎么了?” “快回来了。” 听到驮子队快回来了,万家福平淡的脸立刻充满兴奋之容,以为是马上就会回到城里来,加上万府又在城南,离城门较近,嘴里说道:“我这就去城门口等着。”他边说边急匆匆往大门口走,准备回万府骑马…… “大掌柜的,你先等等。”白帖子在后面焦急地喊着。 刚走出几步的万家福停住了脚步,以为他也想跟着去,便随口吩咐着:“你就不用去了,在家里给我安排打点好就行了……” “不是,你现在别去。” “为什么?” “那驮子队今天晚上才能到城外的八里庄,明天早上才进城。咱派出去打探的一个伙计,昨天晚上在驮道旁遇到住店的万大小姐,小姐告诉了行程,他没敢耽搁,赶了一宿夜路回来刚告诉我,我赶紧过来……”白帖子把要说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三步之远的万家福早已转过身来,听着他说的这些,脸上的高兴劲并没有消减,反而又增加了几分:“好,你这事办得不错。” 这次白帖子没受到训斥,提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只要老爷高兴就好,这打探之事,也是你几天前让我办的。”他不敢贪功,卑微地把自己当做一个传令人。 万家福经他这么一提,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哎呀呀,刚才一听到驮子队回来,我一高兴,把一切事都忘了,这破脑子!他不想耽搁时间,立刻对白帖子说道:“白先生,你速到家里的马棚去,把我骑的那匹马,上鞍挂镫骑到这里来,我要出趟门。” 白帖子听后,立刻一愣,他这是要到那八里庄等候驮子队吗?时间不容他多想,既然你叫我去,我就赶紧点,别在这里磨蹭,见好就收,再啰嗦下去,可是要挨骂的,只要主子高兴,爱哪去哪去!他起身往外走的同时应道:“好,我这就去。” 万家福转身望着他的背影,急迫地说道:“抓点紧,最好快点。” “好的!”白帖子的脚步又加快了些,几乎是小跑着出了那高高的大门…… 第40章 白狐多计,凯旋在即源江野宴: 城东源江边,阳光下江水粼粼清波,岸柳依依轻舞,雄蝉在此起彼伏相互竭力地嘶鸣,争夺着配偶,也努力挽留着这个属于自己的短暂夏天。 一条没有被茅草全部覆满的砂石小路,处于一道不算太高且较长的僵硬沙脊之上,偶尔裸露着几块大小不一的卵石或干瘠的黄沙僵土,它蜿蜒通向江边一个缓慢升高突兀的页岩高丘。整个高丘面积较大,在临江一面是陡峭崖壁,远远看去,上面林木极其繁盛,一片葱葱郁郁。 万家福骑着马,沿小路缓缓而来,并不催马疾行,而是由着马的性子信步踏行。弱弱的马蹄声,并没有惊动路边凹地柳树上的鸣蝉,反而激起了它们更高的雄性斗志,一个赛一个,鸣叫得更加响亮了。他让白帖子备马,就为了此次源江边的东行之旅,主要的目的是来会‘天域神医’包全,想把丰明烨从源海城回来的消息尽快告诉他。 万家福虽然坐在马背上,显出一副自然悠闲样,但心里却在一直不断地盘算着。也不知道自己那宝贝闺女,这段时间和丰明烨相处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进展?包全这老头,难对付得很呐!他油盐不吃,酱醋难进,见招拆招,老谋深算。以前满口答应给女儿保媒的事,自从春天丰明烨在他那儿回来后,一直进展不大,不是推辞,就是说现在见不到人,等时机成熟再说。若是问他,何时时机成熟。他就显出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双眼眯笑着,手捋胡须看着你,不言也不语,能急煞个活人,怕是神仙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会拂手而去的。明天丰明烨就回来,‘霸天驮行’我也按照你的设计方案修建一新,我今天来,看你还有什么话说。会不会又要耍滑头,拿制秘药当借口,让我在大门外槐荫下等上数个时辰,或者一走了之,出门去躲避呢……脑子在不断地想着应对方法,还有那极其不确定的各种因素。不知不觉间,马匹的四蹄,已经进入到高丘繁茂粗壮的槐树林里,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那棵标志性的古老大槐树就出现在了眼前。他来到大门前,翻身下马,刚要和两个十八、九岁熟悉的药童打招呼。 两个药童在他即将下马时,就双双走了过来,一个接过缰绳,另一个则弓腰作揖施礼后,说道:“万大掌柜的,我家尊师正在客厅等你,请随我来。”边说边往大门里面礼让着。 “神医在等我?”万家福站在原地没动身,显现出一脸惊愕样,这简直是破天荒,自从我认识神医包全那时直至今天,都是我在等他……疑问随之而生,难道这老头子今天拿自己身体试药,品尝了过量的自制迷魂散,把自己给弄迷糊住了?他怕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嘴里发出疑惑之声。 “不错,正是尊师吩咐我,在此等你,已有大半个时辰了。”药童望着疑虑重重的万家福,一字一板地说道。但脑子里想的却是,你万大掌柜是数次闭门羹吃多了,现在他老人家请你进,你觉着不适应吧?你是不是过意不去,还想在那老槐树下等几个时辰呢? “噢!既然你尊师说过,那咱就进去吧!”万家福精得很,这两个药童可得罪不起,屡次被他们那尊师随时发生的种种规矩拒之门外时,等几个时辰如同家常便饭,没有他们帮忙指点,那可是要遭罪的。因此,他才笑脸轻言,将话说得较为谦虚。 “万大掌柜,请进!” “好,好……” 药童将万家福引到客厅门前,门外高声说道:“尊师,客人来了。” 片刻,包全就推开了客厅的门,拱着手说道:“我早就知道,万老弟今天会来寒舍,特意让小童在门前迎接。” 万家福心里七上八下的,这老头,他比城里那个神算小瞎子算得都准!今天我就豁上了,我不先说,看他是否知道我来的目的。他不露声色,回避着一些敏感话题,还礼拱手笑着说道:“谢谢神医赏脸,你这里水好、茶香,我今天是来陪你喝茶的。” 包全眼珠一转,不愧人送外号‘白毛狐’,你和我也耍藏尾巴的游戏,老朽我奉陪。你今天不管露与不露,我早已势在必得。他用手向客厅礼让着万家福,爽朗之声随口而出:“请,咱边喝边聊。” “咱还聊上次那青花的事。”万家福边往里走边兜圈子,迷惑着包全,我叫你未卜先知,我不漏风,看你怎知凉与热。 “好,我就陪着你聊青花!”包全是随口就来。 两个人茶台旁各自落座后,微笑着相互一看…… 这时,一个药童端着茶盘走进来,将盘上两碗泡好的茶,轻轻放在那不上档次,老槐树制作的粗糙大茶台上,是一人面前一碗。放好后,药童就小步悄声走出客厅。 “来,来,请喝茶。”包全将茶碗端起让着他。 “好的,不客气。”万家福伸手去端茶碗…… “咱边喝边说青花,我没记错的话,丰少侠在华府赴宴时喝那五加叶子,茶碗下的小接蝶就是青花的。是不是呀,万老弟?”包全边用碗盖轻抚着琥珀色的水面,边有条不紊地说着。 这话问得出人意料,迫使万家福把刚端起的茶碗,又放回到茶台上。这个老头,他竟然把丰明烨和青花给连在一起,这是点我呢?还是猜透了这次我来要说丰明烨要回来之事?我将外篇拉到青花上,他两句话不到就和我聊上了正题,这是单刀直入,还是敲山震虎?万家福现在不明此话的意图,想见识一下这成天秘制各种药丸子的包全,到底有没有那通天的本事,略微想了片刻,‘哈哈’一笑说道:“时间太久,我记不太清。” “那华熠硬将闺女往丰少侠怀里送,这事也过去了很久,你是不是现在也记不清了?”包全特意用话将他。 “这……这……”万家福让包全几句话就给问住了,一脸窘困,嘴里就这一个字,还顿卡重复着。 “别这!哪的!丰少侠明天就回来。” “啊!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我会算!” “你真会算?” “会,我不但会算,还能看透人心。知道你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偷偷将那块匾额‘霸天驮行’的四个字,重新用金箔包裹了一遍,用掉你一斤三两八钱的金子。” 万家福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觉着做的这些不想外露的秘密事,包全知道得会如此这么详细,而且用掉的金子重量,还分毫不差,一时间,显得很无奈,讪讪地说道:“我服了你,你不但是神医,还是神人。” “神人不当,神医改行,我要出山。” “出山?” “对!” “上哪去?” “‘霸天驮行’!” “去干什么?” “拉驮子,行走江湖。” 万家福现在彻底傻眼了。哎呀,不得了,这乳臭未干的丰明烨树荫怎么会这么大,一个府尹、官员、富贾、土豪……都要捧着、敬着的‘天域神医’,竟然要放下逍遥无羁生活,想跟着他去拉驮子?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等丰明烨那小子回来后,我一定要仔细看看,难道他是皇亲国戚,或是有九五之尊的神像? 通过万家福那惊呆的眼神和疑惑重重的面相,包全就知道他心里又在打小算盘,我这个老朋友比另一个老朋友华熠,还是多了一个弯弯心眼的……这老头子包全,自从丰明烨将信给他送来后,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了重臣之首,暗地里调兵遣将,尽最大努力将自己能合得来的臣子聚到麾下,加上自己多年培训的数十个心腹,于大江上下布下一个情报网。他现在既掌握着敌人的动向,也掌握着君王丰明烨的大体行动路线,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暗中保护着君王,尽量扫除一些小的隐患,分担着能解决的一切忧愁。在丰明烨去梅花山的路上,那自报家门的单博泰,就是受包全之嘱,为君王解忧之人…… 驮子队夜住晓行,一路颠簸,徐徐北上,离源江城数里之遥的八里庄已近在眼前。镇子规模比较大,远远看去,呈长条形,坐落在江边的缓坡上,四周既有高大的林木,也有平缓的草场。 位于整个庞大驮队中部的丰明烨,坐在马背上,由马信步前行,抬头略有所思,眺望着不远处绿水青山边的镇子。忽然,他双腿轻轻一磕马的肚子,黄骠马接收到主人的指令,立刻疾行起来,在一片略显宽阔的岔路口草场处,就赶上了前面带路,正准备把驮队带进镇子寻找客栈的钱通,说道:“钱通,你先把驮子队休停一会儿,我有话和大家说。” “好的,我这就去办。”钱通嘴上应着,立刻翻身下马,紧跑两步,抓住了最前面带头骡子那早已收盘起的缰绳…… “吁……”随着钱通的声音,带头的骡子慢慢停了下来,尾巴不时左右扫动着。一段时间后,整个队伍也都间隔着,次第停在驮路上。 丰明烨甩蹬下马,站在草地上,看着停下来的驮子队。 第40章 白狐多计,凯旋在即源江野宴: 还没到客栈,驮子队就突然停下来,令众人有些迷惑。不是早就说好今天晚上不进城,定在八里庄住下,晚上到江边吃那特色大餐,烤羊肉吗?怎么,变卦了?不能吧?丰少侠一路上没有朝令夕改的毛病,做事一贯是光明磊落,绝不会为请顿客,而苟苟且且的?也许是前面出现什么意外之事……大家也都各存少许不同疑虑,并先后骑着马,来到前面一探究竟。 丰明烨今天晚上不进城,是有自己的打算。这拉驮子看似简单,实际有着极强的行业技巧在里面,不但人需要高超的武功,还要有机智灵活的大脑。就拿这次来说吧,这么多的骡子驮了大量品种繁多的杂货,就是抓紧走,晚上勉强能在关城门前进入城里,也需要很长的时间通过人流较多的街道,但到目的地后,还需要细心分类卸货,对着单子点货……一切的一切,很复杂,麻烦得很,怕是天亮也交接不完。所以,他不想在这黑夜里,点着灯火完成这批货的交接,黑灯瞎火人困马乏得很不方便。 陆续走过来的众人,看到丰明烨手拉缰绳站在路边草地上,也都或前或后翻身下马来到他面前。 丰明烨看了看距西山边还有一段距离的太阳,又将目光转向了聚拢过来的众人这里,看着大伙,吩咐道:“大家到客栈后,手脚麻利点,卸货要快,喂牲口时,多加点料子,别亏待这些骡马。” 众人回应着:“好的。明白……” 丰明烨用手点指着钱通和藏青锋说道:“卸完货后,你俩随我一起,去镇子上张快的羊肉铺子,叫他准备一只肥羊,再把他的烧烤摊子和一些临时能用上的器物,都搬到源江边的草地上。” 话音未落,钱通马上回道:“丰爷放心,我一定按照你说的去办,能用上的东西我都给它搬到江边上……” 藏青锋手里拿着干爹在鲇鱼山收缴的两把金斧子,还没等钱通说完,就抢着说道:“干爹!杀羊的事不用别人,交给我,我一斧子一个,砍个十个、八个的没问题。” 此话一出,引得众人面露笑容。大家都在想的是同一个话题,这傻小子,你这不是杀羊,是坑爹…… 丰明烨看着他,心想,我把乔大否的宝贝武器给了你,难道说是叫你砍羊用的?他把脸一沉,训斥道:“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去杀羊,弄不好,叫羊给你顶个仰面朝天。” 藏青锋知道干爹嫌自己的武功弱,进展不大。但他有点不服,我这段时间没少跟着大师哥练,一有空闲时间,就拎起斧子练几路招式,干爹还这样说,也有点看不起人……他内心不服,把嘴噘起来,小声嘟囔着:“不就是只羊吗?它能翻了天……”边说边把自己手里心爱的两把斧子慢慢下垂着,在自己的两条大腿边裤子上轻轻擦蹭着。 丰明烨不理会低头翻白眼的藏青锋,面向脸上嬉笑之容,还没全部消退的万从雪、傅千潇和周惜彤,说道:“你们三个姑娘,到张快家里去,帮着拿木炭、料子和其余的物品。别忘了,一定要让张快用好料。” 周惜彤快人快语:“放心吧,他若是敢不用好料,我就掐着那张屠的脖子让他拿出来。” 傅千潇看着周惜彤,心想,鲇鱼山杀那个秃瓢时你都犹犹豫豫下不去手,掐张屠的脖子今天恐怕也是虚谈。她嘴挂温雯轻柔笑意,对丰明烨说道:“少侠放心,有彤姐这样的侠女,那张快不敢弄虚作假。” 丰明烨微笑着,半真半假地说道:“你们俩可别胡来,真要是把那张快的脖子掐断了,今天晚上的篝火烧烤宴席,可就泡汤了,你们也就吃不到他那祖传的烤羊腿了。” 大伙被他这极具诱惑力的话说得,瞬间被勾起了莫大兴趣,一个个地不由吞咽了口唾液,内心期待着今天晚上浪漫的篝火,还有那各种想象的祖传烤羊肉的味道…… 万从雪用黏黏的眼神看着丰明烨,好奇地问道:“烤个羊腿还祖传,那杀羊应该是家传吧?” 丰明烨的眼光本来就没离开她的脸庞,眼光相对,心灵互通,初恋羞怯已被时间消磨,现在留下的是彼此厚重的真情实意。‘哈哈’,他笑得自然,话也就随口而来:“不错,你说的这两样,他都占着。这个张快吗,他祖上原本就是高原的牧羊人。” 万从雪一听,更来了兴致:“那好,今天晚上我倒要尝尝,看他烤这羊肉到底是什么味的!” 丰明烨笑了。什么味的?到时候怕你还不敢吃呢!他看到石寒寅站在一边耐心地等待着,也就有意逗着趣:“老虎,你吃羊不?” 石寒寅一路上被丰明烨叫了无数次的老虎,已经习惯了,当听到这样熟悉又亲切的问话后,他笑了笑说道:“吃呀!不吃是傻子!” 这时,周惜彤赶紧插上嘴,调侃着说道:“老虎吃羊,天经地义。傻老虎吃羊没问题,这石老虎吃羊,没听说过。” 表妹的话,令石寒寅瞬时脸现尴尬之态。对于这副刀子嘴,他自知理论不过,也就把手搔起头来…… 众人该咧嘴的也都咧嘴笑了,该捂嘴的自然捂嘴偷笑。 丰明烨为了缓和石寒寅的尴尬状态,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吃,那你就得出力。” 石寒寅右手拍着左胳膊说道:“出力没问题,少侠尽管吩咐。” 丰明烨向江边看去,用手一指说道:“卸完驮子,去江边捡树枝和木头,要多捡点,少了不够。” 石寒寅咧嘴一笑,知道这是晚上生篝火用的,高声说道:“少侠放心,捡点木头,小事一桩。” 华正晨有些急,往常师父都是先安排我和钱通,今天这是怎么了?女将都吩咐完了,也没有我的事?他忍不住了:“师父,我……” “别我了,这就轮到你了。你把最后面那十头骡子驮的货,赶到城里‘熠明夜’去,直接回家,替我与华大掌柜交上差。”说着,便从怀里将货物的清单往华正晨那里一递。 原来,此次源海城之行,华熠也有些货往回运,各种档次的珠宝、金银、翡翠、玉石、玛瑙等等众多成品,包装得严密紧实,刚够两头骡子驮的。但还有一些烧制的瓷器,宝石红、豇豆红,天蓝釉、霁蓝釉……这些易碎的瓶瓶罐罐,太麻烦,既占地方,还不好驮运。丰明烨在瓷货行老掌柜的精心指导下,只好采用老办法,稻草缠,麻袋包,小箱子装,大箱子封,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包,往回运。这样做,虽然货物运输较为安全,但包装物却占了三分之二,也就是货物不多,占用的骡子捯不少。 华正晨在源海城就知道这些货是自己家的,但他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一路上不但没特殊照看,还差一点把一驮子豇豆红给扔到源江里。若不是丰明烨发现得早,那偶尔被一块小滚石伤了腿的骡子上的货,就会全部丢进江里…… 华正晨听完师父的吩咐,是眼聚、脸皱、满脑门子的官司样。他极不情愿地接过那张货物单子,没好气边往怀里揣着边说道:“师父,我家这点破烂,明天再说吧,也不急着卖。” 大家都被这个武痴子说的话给吸引过去,一个个看着他……好大的口气,这些货是破烂?哎呦喂!怕是那府尹谭德安五年都贪不了这么多…… 藏青锋伸了一下舌头,不假思索地说道:“师哥,你家的破烂可真多,有不要的,给我点呗!” 华正晨本来就对师父的安排不满,刚才说明天一起送去,师父又没表态,看来他是不同意。正好不知深浅的小师弟又来将军,气得他一把将刚揣到怀里的货单子又拽了出来,一边往他面前送,一边说道:“给,你把它送到城里,这些都是你的。” 藏青锋没料到师哥来这一手,往后退着说道:“不要!不要!我不进城,我要去杀羊。” 钱通在一边坏笑着说道:“傻小子,杀羊有意思吗?你要是把这些货物送到‘熠明夜’去,华老爷定能领你到大酒楼去吃顿好的。” 华正晨在师弟那儿碰了个小钉子,见钱通又在那里添油加醋,立刻就走了过去:“通哥,我今天不愿意进城,你就帮我代劳吧!”他又把那送不出去的货单子递到他的面前。 钱通引火烧身,没想到把这差事带到了自己的身边。心想,华公子,你是武痴不假,但你的心我知道,这一路上我看出来了,不就是暗恋着那个丫头片子周惜彤吗。为了能和她在一块吃烤羊肉,把自己家的金银财宝说成是破烂,真是不惜一切哦!‘嘿嘿’,别哥呀,弟呀,叫得亲,我不替你往城里送,立马找借口拒绝着:“我不能去,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武功不行,怕被人劫了货。” 华正晨不吃他那套,硬把账单往钱通怀里塞,并说道:“这段路安静,没有劫道的,傻子都能送。” 钱通一听,既然傻子能送,那我就不去当傻子了。他眼珠一转,指着傅千潇说道:“傅姑娘行,你找她吧!” 傅千潇俊俏的脸,让钱通这话生生给气得变了相。她狠狠瞅了他一眼,心里骂道,这该死的钱通,竟然拿我做垫背的,让我背这个傻子名:“通哥,你就别谦让了,这些货,非你莫属。别人配不上那个称号!” 丰明烨看到这场面后,顿生一丝无奈之感,微微一笑,也不想说什么,拉缰上马向前走去。 万从雪看到丰明烨的举动后,冲着脸色不太好看的傅千潇使了一个眼色,随即也跨上马背,随后跟着。 此时,傅千潇默默不语,看着马背上远去的两个人,也翻身骑上了马背…… 钱通一看事态不好,惹怒了她可没有好果子吃。他机灵得很,赶紧手里拉着马缰绳,跑到那头领头的骡子后面,高声吆喝着:“驾!驾!驾……”赶着骡子往镇子里走…… 第40章 白狐多计,凯旋在即源江野宴: 华正晨看到她那脸色和眼神后,心里怯怯的。这傅姑娘和师父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情,别看万从雪成天黏着师父,那傅姑娘也没闲着,是紧追不舍。现在这未来师娘的称呼,落在谁的身上,还真不一定……他转过头来,眼光就落在拉缰绳要上马的石寒寅身上。他立刻几步蹿到马前,一把拉住一只脚在马镫上的石寒寅说道:“虎哥!你帮帮我,你把后面那十头骡子送到城里去。”趁其不备,另一只手把那运货单子随即塞进他的手里,就快速走开了。 事情发生得有些突然,石寒寅万万没想到,华正晨能这样做,立马就有些急了:“我还要去捡木头……” 华正晨死皮赖脸把这运货单子送了出去,赶紧冲跑几步,一下子就窜上了马背,两手抱着拳,说道:“拜托,拜托!放心,这木头的事,你甭操心,我替你去捡。”催马就融入不断向镇子里行进的驮子队中。 石寒寅一脸的无奈,虽不甘心,但又不想驳了华正晨的面子,只好骑马向队伍的最后走去…… 驮子队在丰明烨的带领下,进入到镇子里,就近来到镇子北面一家名叫‘五源’的客栈。此店名是根据镇子夹在五头河与源江中间,用河江的名字起的。客栈掌柜名字叫,尹长富。他看到丰明烨带着庞大的驮子队,正陆续进入客栈大院子时,赶紧从店内小跑着出来迎接,拱着手说道:“丰大掌柜的,发财,发财!请店里面坐。” 丰明烨以前基本上不在这八里庄住宿,只是这次源海城之行,迫不得已在那南街‘大睿’客栈住过一宿。对于这北面的店掌柜,也只是一面之缘,抬手抱拳说道:“同发,同发!我只住宿,不吃饭,明天早上就返回源江城。” “来者皆是客,您能来小店住宿,可谓是给我添彩。三福,赶快给大掌柜去牵马。”尹长富回应着话,又吩咐着身边的店小二。 “是的!”店小二赶紧过去,将丰明烨手里的马缰绳接到手中,牵着马就向马棚走去。 丰明烨对依旧恭恭敬敬站在那儿的店掌柜,说道:“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忙去吧。” 店掌柜为了讨好丰明烨,连连摆着手,嘴里诚恳地说道:“不不不,我帮着你们往下卸驮子。” 就这样,在店掌柜、店小二的帮助下,丰明烨一行人将驮子货物卸下,放入棚子中,摆放好,骡马也都拴好了。 丰明烨用手弹扫了一下身上的尘屑,对钱通和藏青锋说道:“你俩跟我走,咱们到街上羊肉铺,去找张快去。” 藏青锋眼睛看着往客栈大堂走的万从雪、周惜彤、傅千潇三个人,不解地问道:“爹,她们不是到那张快家里拿东西吗?怎么都到客栈里去了?” “你哪来那么多的心事!”丰明烨生气地说道。 钱通知道这些姑娘一路风尘的,是想到店里洗脸擦粉打扮一下。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师弟他还不适晓得女人之心。钱通看着被训的傻小子藏青锋,坏笑着说道:“要不,你在这里等着她们,我先走了。”话音未落,就起步跟在丰明烨的后面。 藏青锋哪知道女孩子们的心,赶紧将身体转过来,嘴里说道:“通哥,等等我,你别想偷着去杀羊。”赶紧快跑几步,追上了钱通后,并将左手中的斧子柄合并在右手中,伸出左手拽住他的胳膊。 钱通被他拽得脚步慢了下来,侧目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也不是个小孩子,拽着我胳膊干什么?” 藏青锋还惦记着进入客栈去的那几个姑娘,大有一番刨根问底的意思:“通哥,三个姐姐去客栈干什么?” 钱通一使劲,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没好气地说道:“问那么多干什么?狗心事!” 藏青锋没问出底来,冲着钱通后背,极其不满地用鼻子‘哧’了一声。 张快的羊肉铺子,在镇子里靠近江边的一条街道上。此人三十五六岁,身材不算太高,但身体浑实,络腮短须,饼子脸,小眼睛,蒜头鼻,蛤蟆嘴。此时的他,正坐在铺子里的一个杌凳上,眼睛看着自己的徒弟忙活着,在给一些顾客割那挂着的羊肉…… 丰明烨来到镇子上张快的羊肉铺子前,刚刚站定脚步。 坐在一旁看徒弟忙活着卖肉的肉铺掌柜张快,就连忙从杌凳上站起身来,双手一抱拳,嘴里说道:“哎呀呀,难得丰少侠光临小铺。” 丰明烨随即也抱了一下拳,回应着:“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晚上我想在源江边开个烧烤野宴。请你去操作,不知你去否?” 张快满脸都是恭敬的笑意,嘴里说道:“客气了,这还请吗!有事你尽管吩咐,为你效力,我是求之不得的事。” 丰明烨点了下头,说道:“那好,我要买一只羊,杀完就烤。” 张快用手一指不远处的五间房子,说道:我家院子里还有五只待宰的羊,你先从中挑一只,我安排完铺子的事,就回去杀羊。 丰明烨用手一指钱通和藏青锋,说道:“你俩去挑选,我到江边和正晨去捡木头。杀完羊后,把需要的东西,都搬到江边。” 钱通和藏青锋两个人回应道:“是的,丰爷我这就去。”“爹,你放心,咱有大的,不要小的。” 丰明烨看了藏青锋一眼,也没说什么,起步沿着街道就向前走去。 钱通和藏青锋两个人,也不等张快啰嗦着和徒弟交代完事项,就向不远处那五间房子走去。 两个人来到大门口,钱通比较老练,抬手抓住右扇门的铜把手,拧了大半个圈,就将这扇门推开了…… 藏青锋急不可待,手拎着两把金斧子,先钱通一步闯进大门内的院子里。这院子乱哄哄的,除了几头羊,就是数十只老母鸡。遍地鸡屎与羊粪尿,气味不是一般地糟。就在他屏住呼吸,准备退出院子时…… 突然,‘汪汪……呜……汪汪……’声音出来的同时,一条黄狗凶相毕露龇着牙,从院子里窜出来…… 面对着扑过来的恶狗,藏青锋猛然往下一蹲,立刻将双手的两把斧子用力向前伸去。只见两道金光,奔着冲过来的狗脑袋而去。 黄狗很灵敏,四爪着地,来了个急停,斧子刃离它的脑袋不过三寸。万物皆有灵性,这畜生也被金斧子吓到,一边往后倒着,一边嘴喷白沫,狂吠不止。 藏青锋被黄狗叫得心烦意乱,也不顾院子里刺鼻的气味,挥着金斧子,就和狗打了起来。 钱通跟在后面,由于气味难闻,左手捂着鼻子,就站在门口处,不想往院子里走…… 黄狗边狂叫,边往自己的窝里退…… 此时的藏青锋彻底被黄狗给激怒了,恨不能一斧子把它脑袋劈开,就不顾一切向狗窝处逼近…… 就在这时,一只保护由于受到惊吓到处躲藏母鸡的大红公鸡,极其不服气神态,金鸡独立姿势,歪着头,看着拿斧子的藏青锋。猛然间,扇动着翅膀,愤怒至极的它,高高挑起,用那锋利的喙,还有那强有力的爪,发起了连续的进攻。 此时的藏青锋,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这只狂吠不止的黄狗身上,根本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飞舞着翅膀的大公鸡。立马就自乱阵脚,落荒而逃。他嘴里急切地喊道:“通哥,通哥救我。”就从钱通身边跑出了大门外。 这一切已经被钱通看在眼里,刀柄早已握手里,‘唰’一声,将腰刀抽出刀鞘,反手用刀背向紧追不舍的大公鸡打去。立刻,耳边就响起‘啪’的一声。 再看那只疯狂的大公鸡,脑袋被刀背打碎,在地上扑棱着翅膀,蹬着腿。 也就在这时,屋门被打开,从内屋走出一个满脸横肉、圆脸、大眼、趴鼻、小嘴壮实黝黑的矮胖女人来。当她一眼看到地上还没咽气的公鸡时,就冲窜到手里的刀还没插到刀鞘的钱通面前,短粗的手指差一点戳到他脸上,嘴里骂道:“该死的强盗,破门入户,打死我的大公鸡,我和你拼了。” 钱通的确是被这泼妇女人吓到了,连连后退,嘴里说道:“我不是强盗,是羊肉铺张快叫我来挑选羊。” “挑选羊,为什么打死我的大公鸡?” “它飞着来啄我!” “我家就这一只公鸡,让你给打死了,你说怎么办吧?” “怎么办?死了就死了,不办呗!” “不办?那好,你就在我家院子里当公鸡!伺候这些鸡婆子!”胖婆子放了横,说话间,冲过去就把大门给关上了。 第40章 白狐多计,凯旋在即源江野宴: 这一下,面对着倚在门板上的胖婆子,钱通有点傻眼了,暗自骂藏青锋,你招惹的事,却比兔子跑得都快,让我给你擦屁股。好男不跟女斗,别为这事,扫了丰爷烧烤野宴的雅兴。他只好做出忍让决定,将手伸向怀中,摸出了仅有的八枚铜钱,往地上一扔,说道:“我身上总共就这些钱,要你就拿着,不要就拉倒。” 胖婆子见钱眼开,也不管地上那些铜钱沾没沾上鸡屎,赶紧弯腰一枚一枚地捡了起来。然后,白了钱通一眼,上前拿起那只已经死挺了的大公鸡,向屋子里走去。 太阳在源江城江边西山落下,石寒寅的十头骡子还没到城边的护城河。他不由急虑起来,怕那城门随时都会关上,就拿着一根马鞭子催赶着连在一起的驮货骡子。等他急赶慢赶到了河边木桥上时,天就已经到了黄昏时刻,一眼看到几个守城门的兵卒在一个领头的带领下,向那两扇笨重的大门走去。不好,他们要关城门!石寒寅便骑马上前喊道:“等等,我要进城。” 那个领头的斜眼看了一下骑马过来的人,不认识。又仔细一看,还是不认识。就发了话:“明天吧!今天不行,关门了。”他边说边往大门里面退,兵卒们也把大门关得只留下三尺宽的缝隙。 外面的石寒寅急了,骑马就往前挤,把马头伸进那道门缝里,嘴里急切地说道:“开门!放我的驮子队进城。” 领头的把手一伸,带有双重含义地说道:“有令吗?” 石寒寅这个气呀,拉驮子的人,上哪儿去给你弄个令来,由于时间紧迫,赶紧回应道:“没有。” 领头的手依旧没收回去,摇了下头说道:“没令不行,有人(银)吗?” 这些话语和动作使石寒寅恍然大悟,你们这么早关城门,就是要宰我这个拉驮子的。好,要银子,没有。要人,倒是有条大名鼎鼎的汉子,可惜,他今天没来。虽然人没来,但他的驮子队名字在。于是,理直气壮地说道:“‘霸天驮行’丰少侠人没来,叫我给‘熠明夜’华大掌柜的来送货。” 一听‘霸天驮行’四个字,领头的当时就吓了一跳,赶紧将伸着的手缩了回去。这‘霸天驮行’可惹不起,‘熠明夜’和府尹谭大人关系密切。看此人态度强硬,不像是冒牌假货,赶紧冲兵卒们说道:“都愣着干什么?把城门打开,让驮子队进城。” 随着‘吱嘎嘎……’刺耳响声传出来,两扇城门又被打开了。 石寒寅狠狠看了领头的一眼,回过头去赶着这十头骡子就进了城。他只知道‘熠明夜’在城北,具体方位的街道只是有个大体印象。过了将军府后,就是府尹衙门,再往北走半里路,穿过两条街,就来到了‘熠明夜’的店铺前。店铺里灯火辉煌,正是夏夜忙碌时。 石寒寅跳下马来,不知把货送该到哪里,在街上东瞅西看着…… 正巧华熠往外送一个来买珠宝的贵妇人。 待华熠送走客人后,石寒寅赶紧上前,抱拳说道:“华大掌柜的,我把源海城的货,给你送来了。” “石侠士辛苦了,老夫万分感谢!”华熠认识此人,微一还礼,随口应付着,但心里还是有点意外感。这事好像有点不大对劲,怎么会是万府的人来给我押送这些贵重的货物呢?早已听说那万家福大搞基础建设的事,曾去观察过好几次,那个场面在源海城来说,的确也算得上气派宏大。也知道今天下午万家福陪同‘天域神医’包全来到了万府,看来是准备明天迎接凯旋归来的丰少侠,为其接风洗尘的。这‘白毛狐’可真够厉害的,这么大的神级人物,他也能请动……唉!都怪自己那不争气的姑娘,都快到了手的女婿,还让别人生生给争了去。这万家福也真不够义气,明里暗里处处和我争。他这段时间,竟然把我内弟闵万贯、闺女华曦晨,全都给忽悠得晕头转向,嘴里整天梦源镇、梦源镇的…… “大掌柜的太客气,不辛苦,我只是替华公子来送的。”石寒寅接着话语上身微俯谦逊地说道。 “你替正晨来的?” “是的。” “那正晨他?” “他在江边陪着丰少侠吃烤羊肉。” “噢!”华熠虚惊一场,以为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发生了什么意外之事,脸上的汗差点滚落下来。站在那,默默地平复着起伏过度的心脏…… 都说母子连心,这父子不但连心,还扯着肝,拽着肺…… 时间在流逝…… 石寒寅有些焦急,最好快点把这些骡子驮的货卸掉清点完。他看着华熠说道:“大掌柜的,这些骡子的货在哪儿卸?” 华熠这才回过神,连忙说道:“侠士随我来,这些你就不用管了,叫伙计们去卸。”转头就往店铺里面走。 石寒寅只好跟着,把手插在怀里,掏出账单说道:“也好,咱边卸边对账。” 华熠来到‘熠明夜’店铺内,对几个店伙计吩咐道:“你们两个,赶紧出去把驮货的骡子牵到库房,找几个伙计卸货。” 二掌柜的闵万贯赶紧从柜台里面出来,站在一边,看着华熠和后面跟着的那个他不熟悉的人。 华熠看到自己的小舅子过来后,就把石寒寅手里的账单子拽了过来,嘴上说道:“自家的买卖!对什么账?”随手就把账单交给了闵万贯。 闵万贯心领神会,拿着账单就小跑着出了‘熠明夜’的店铺门,去监督那些店伙计的工作和清点货物的重要差事。 石寒寅面对着华熠的做法,虽心有异议,也不好强行去对账,嘴里就一个疑问字:“这……” “别这,那的,侠士请随我到客厅饮茶。茶后,我请客!保证比那烤羊肉强百倍,咱城里有名的大酒楼,随你挑。”华熠说着,自己在前引路,向那扇通向内院的门走去。 “谢谢华大掌柜。”石寒寅只好客随主便,跟在后面,穿过琳琅满目的各种珠宝首饰柜台,还有那瓷器陈列架,小步慢走着。 不时,两个人一前一后就来到了客厅,分宾主,各自落座。 华熠想借着两个人喝茶、吃饭的机会,探探万府一些不为人知的内部秘密。就首先开口说道:“万大掌柜此次买卖做得可真大,听说回来也是满载,都运了些什么货物呀?” 石寒寅只知道个大概,就回说道:“锅碗瓢盆、盐、绸缎、布匹,还有好多的杂货,单子都在丰少侠手里。” “噢,没往回运硬头货?”华熠不死心,追问了一句。 “什么叫硬头货?”石寒寅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接话反问。 “硬头货,就是那个……”华熠说着,还用两手母食二指,对出一个类似的元宝形给石寒寅看。在他猜测中,万家福又搞建筑,又要扩大烧锅,定要动用源海城的老家底。不往这里运银子,就要带银票,这两者都不带,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手势,让石寒寅心里一沉。这次回运货物,我是亲眼见过,亲自和大家押送来的,没有银子呀?难道是银票…… 就在这时,华曦晨端着茶盘进入了客厅…… 她的到来,让华熠的脸显现出些许的愠怒。心里话,这送茶添水都是丫鬟的事,你来凑什么热闹?你不是向来都对练武之人反感吗,今天端茶送水的为哪桩?殊不知,华曦晨听到驮子队从源海城送回来货后,硬生生地把丫鬟手里的茶盘要了过来,自己抢着去送。可来到客厅一看,不是她预想的那个被自己数次戏耍过的丰明烨。她本想来当面道个歉,顺便问一下梦源镇的事,因为他是那里土生土长的人,知道得比别人多……随着进来后看到的是一副生面孔,这出乎她意料的变故,使她的思绪变得混乱,站在那里,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华熠一看,更不解其意,赶紧吩咐道:“别站着,上茶!” 华曦晨这才回过神来,上前一步,弯腰把茶碗轻轻放在了石寒寅面前的茶台上,微微一笑:“侠士,请用茶。” 石寒寅自见到华曦晨时,就有点愣神。这华府比万府档次高好几倍呀,送茶的丫鬟都穿银戴金挂翡翠的,长相还这么端庄漂亮又典雅……由于分心,回话时就有些跑片:“噢!噢……谢谢……” “别客气!侠士请用茶!”华曦晨心想,这些练武之人都一个德行,说话吞吐。就快速走到老爹面前,看到他脸色有点不大对劲,也没敢没有言语,将茶碗放在茶台上,便转身往外走…… 石寒寅微转头看着走出客厅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华曦晨,面色微凝,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事…… 与此同时,源江边的草地上,篝火已经燃起,火的光亮驱赶着四周层层逼近的浓墨夜色。距篝火丈余远处,用数块狗头大小的卵石堆砌了一个简易火塘,塘里的木炭发出红色的光辉向周围散发着炽热高温。石头上面放着重量不轻的四根方形黑黢黢的生铁棍,铁棍的上面放着用虎口粗的蜡条子串起的整条羊腿、羊排、羊脖子……随着点滴融油坠入炭火之上,带着油香的烤肉味与青烟相伴,在这宁静的江边草地向四周弥漫着。 第40章 白狐多计,凯旋在即源江野宴: 掌管这个野地烧烤摊子的就张快一个人。他手握着蜡树枝子,翻动着上面的肉块,七八根树条子参差不齐地搭在生铁棍之上。他一根连接一根翻动着,速度极快,只见羊腿上下翻飞,羊排左右旋转,羊脖子腾空而起后又稳稳地落在另一边铁棍上…… 烤摊的外围是丰明烨带领的驮子队现在的全部人马,人或坐或蹲或半躺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大半圈。马匹则在不远处草地的临时马桩上拴着,绳子较长,各匹马都留有活动吃青草的余地。 多数人现在都眼盯着火塘,看张快出神入化的烧烤表演,闻这里不断飘出的肉香味。诱人的气味,早已使每个人的味蕾神经兴奋起来,在久久不断且逐渐加浓的气氛中,嗓子里的津液也增多起来,不得不悄悄咽下,等待着这烤肉的出炉时刻…… 丰明烨蹲在草地上,望着夜空中源江城的方向,心里在盘算着明天启程进城的时间。 华正晨坐在自己捡来的一块半丈多长,有些朽烂的原木上,面对着篝火边的一堆干树枝子、破船板子,杨树根子……嘿,这破活,还挺累人。 几个姑娘坐在几块干羊皮上,在篝火的闪映下,个个脸庞红润,显得无限娇媚,她们偶尔相互交头接耳几句,说着只有她们自己明白的悄悄话。 钱通坐在草地上,看着那火塘上连续翻转着的羊肉,心里挺佩服这个光着膀子烧烤的张快。把式,把式,看架势!这小子,行呀,有两下子!别看其貌不扬,大脸盘子,眯缝眼,腿粗胳膊短,但力气还是满足的,把这么大块的肉块,都能如此快捷翻转,烤得还焦而不糊…… 藏青锋半躺在草地上,想到和钱通去张快家选羊时,和那黄狗、公鸡搏斗时的情景。没教训到黄狗,把公鸡给打死了……若不是门口的钱通相助,把鸡脑袋给敲碎,要不然,我这头上能多两个包。想到这,他用脚尖捅了一下不远处钱通的屁股:“通哥,那公鸡呢?” 钱通一听他提那公鸡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那只鸡,我能自己赔上八个铜子。你一跑了之,张快在铺子里还没回来。我让张快那壮实黝黑的矮胖老婆堵在院子里面,挨了一顿臭骂……我怕这丢人现眼的事让丰爷知道,只好烂在肚子里,不想往外说,你可倒好,闲着没事给往外瞎抖:“别提鸡的事!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呐!” “通哥,你在院子里没打赢那个黑矮胖婆子?” “打你个头!” “不是我的头,是鸡头。” “别提鸡!让丰爷知道了,揍你!”钱通一脸恶相,吓唬着藏青锋,小声说道。 一提到他干爹,藏青锋不敢言语了,将眼光转向几个姑娘。心想,都怨彤姐姐和潇姐姐拖拖拉拉去得那么迟,要是早,那凶恶的黑矮胖婆子,怕是屁股也被她们打黑了。 她们几个离得较近,刚才已经听到了两个人的少部分对话,只是听得不太详细,但那钱通的表情泄露了隐藏着的秘密。三个人看着藏青锋,都用手微挡着嘴角,脸上眉目间明显地带着笑意。 藏青锋有点慌,又再次用脚捅了一下钱通,小声说道:“坏事了,通哥,几个姐姐好像知道了咱俩的事。” 钱通这个气呀,你不说,她们能知道,于是,赶紧说道:“你悄悄地吧!不说话,没人把你当成哑巴!” 藏青锋自讨没趣,脑子里在想,这事让雪姐姐和潇姐姐知道了,她们两个和干爹那么好,定会告诉他的…… 就在这时,张快在火塘边喊上了:“你们谁把我那个大布包的料子拿去了,快给我送过来。” 周惜彤从身边的一张羊皮旁拾起一个大布包,有大碗口大小,里面好像包着麸糠之类的东西,很轻。她站起来用手拎着说道:“是这个包吗?” 张快回头扫了一眼,立刻说道:“对!赶紧解开拿过来。还有,嚷嚷要杀羊那小子,也过来帮个忙。” 藏青锋知道张快说的就是他,起身向烧烤摊走去…… 周惜彤站在原地解那个大布包…… 藏青锋过去后,张快递给他一块干硬的生牛皮:“用这个煽火,使劲煽,拿出杀羊的劲头煽。” 周惜彤将包揭开后不淡定了,一股带着草香的干牛粪味飘散了出来,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没动,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张快。 张快急了:“快点!快拿来,再晚就烤煳了!” 催促之下,周惜彤走了过去…… 藏青锋用手中的生牛皮使劲地往炭火塘里灌着风…… 张快速度极快地翻动着烤羊肉:“快抓那料子往炭火上撒。” 周惜彤屏住呼吸,抓起那些细碎的干牛粪,向火塘里扔去。 ‘噗’,白烟上飘,火星四溅…… 藏青锋吓得把牛皮一扔,双手捂着脸,一副囧像…… 周惜彤瞬时跳出五尺之遥,右手单掌遮面…… 再看那张快,光着膀子,任凭火星烟雾缠身扑面,依旧翻动着那些烤肉,而且是越翻越快,好像肉块在烟火中舞动翻飞。他嘴里不停地喊道:“别停,继续煽!继续加料……” 丰明烨看到此处,便吩咐道:“正晨、钱通,你俩把那个矮案子放到大家面前的草地上,咱们准备吃烤肉。” 华正晨和钱通异口同声地应道:“好的,这就去。”不一会,一个粗糙的木案子就摆在火塘边。 张快又让藏青锋把另一些各种调料拿过来,撒在烤肉上。顿时,浓浓的香辣味在剧烈地飘散着…… 傅千潇看到木案子放好后,就把从张快的家里带来的三个,白白的花编柳条大浅盘放在上面。这浅盘编得很密实,做工也比较精致,边沿做成花瓣状。 张快凭着感觉和敏锐的视觉,知道烤肉到了最佳点,立刻说道:“快,快帮我拿到案子上。” 众人齐动手,三个柳条盘子里就堆满了烤肉。张快再三嘱咐,蜡树枝子必须留在烤肉上不准拔下来。 三个姑娘对着燃过牛粪的炭火烤肉,似乎有些忌惮。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就离案子又远了些。 丰明烨看到后,‘嘿嘿’一笑,你们是嫌这烤肉埋汰吧!不吃拉倒,我也不强求任何人。他就近伸手拽过一个蜡树枝子,上面串的是一整片的羊排,已烤成极其诱人的黄红色。他撕扯下一块,放到嘴里咀嚼起来,咽下去后,说道:“不错,好吃,入口酥香、脂醇、肉嫩、腱弹……要的就是这种,味道特别的野烧味。”说完后,又撕下一块,往嘴里送去。 听到这话,张快汗津津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丰少侠不愧是‘霸天驮行’的大掌柜,连这野烧味的特点都能说个一清二楚。” 丰明烨又咽下了一口羊肉,指着张快说道:“你这烤的是‘穹庐红’。” 张快‘哈哈’大笑,回道:“丰少侠不但好口味,还博古通今,正是本人祖上传下来的‘穹庐红’。” 钱通闻言,赶紧上前,抓起一条前腿…… 藏青锋不甘落后,拿过一扇肋排,张口就啃…… 华正晨走过来后犹豫了一下,知道三个姑娘没动手,就没去动那剩余的三条羊腿,而是将那带着半条脊骨的肥嫩羊脖子拿了起来…… 傅千潇见这些男人们只顾自己吃,也不谦让一下。心说,虽然我们知道这烤的时候加了那料子,这也并不代表我们不吃吧。不吃,今天晚上就没有饭吃!她右手拉着万从雪,左手拉着周惜彤说道:“二位姐姐,咱别等了,赶紧过去拿吧!”拽着两个人就来到案子边。她伸手拿起一个后腿,递给了万从雪,又拿起一个后腿,递给了周惜彤,最后一个前腿拿在自己的手中。此时的三个柳条浅盘子里就剩下一根连着半截脊骨的羊尾…… 万从雪两只手使劲攥着虎口粗的蜡树枝子,羊腿依旧颤颤巍巍的。她看着这个大羊腿,心里排斥感还没有消除,一时有些犯愁。 周惜彤瞻前顾后地拉了一天的驮子,腹中本来就出现饿意,烤肉的香味更加深了饥饿感,随着牛粪撒入火塘,这饥饿感就突然减弱,产生了对这些烤肉的抗拒心理。她左手握着蜡树枝子,右手伸向那羊腿,只是停在离肉一寸多远,迟迟不肯下手。 傅千潇拿过羊腿后,没有丝毫犹豫,右手撕下一条肉,一下子放到嘴里,咀嚼起来,醇厚的特殊肉味迫使她进入到短暂的回忆中…… 看到傅千潇在吃烤肉,周惜彤也不管那么多了,撕下一大块,一闭眼,放到嘴里…… 万从雪毕竟是个千金小姐,但经过这源江上下的驮子队行动,也不是和以前那么文绉绉,弱不禁风的样子了。但礼教学了多年,还是有些放不开,只是将那只羊腿放到柳条浅盘里,用手撕下一小块,试探性地慢慢放在嘴里,咀嚼了几下后,一种从来没有的感觉,迫使喉咙里向上微微翻动着津液…… 四野俱寂,源江水面上偶尔有艘小渔舟划过,亮着豆点灯火,刻时,便远去不见。篝火旁的人们沉浸在美味中,原始的手撕、牙啃……此时,已发挥了个淋漓尽致,使每个人仿佛回到了远古洪荒时代。 夜深了,小小的月牙儿早已躲藏到了高山的后面。经过几次添柴的篝火,现在只能尽力跳动着弱弱矮小的火苗,灰烬里一些暗红色的炭火,还在努力地发着最后的光…… 第41章 江城谜案,老臣辅助计谋大业: 第四十一章 江城谜案,老臣辅助计谋大业: 亥时已过,子时初到。嘈杂喧嚣了一整个白天,又外加大半宿夜市灯火的源江城,此时此刻,已慢慢沉浸在夏夜静谧的帷幕里。这座江边之城,仿佛进入了一个短暂的休眠期。 晴空点星,万籁俱寂,树屋模糊,路渠难分。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鸮嚎,也都是极其短暂而低沉的。整个街道随着万物的沉睡,也在暑气微减时段中寂静地沉睡着。街上偶尔走过几个提着灯笼的守夜兵丁以及孤身更夫,也都是匆匆而过,围绕着自己管辖的范围,沿街例行着每晚必做的公事。 将军府与府尹衙门,同在一条较为宽阔的街道上。两府距离很近,近到只是一墙之隔。墙左面是府尹衙门的大花园,那右面就是将军府的练兵场。这样的格局规划,是府尹谭德安精心策划安排的,是想借将军府众多的人马兵丁,来保护着自己,镇一镇那些暗地里揎拳掳袖伺机而动不轨行为的人。他知道自己坏事做尽,结下众多的仇家;贪得无厌,人声民怨妇孺嫉恨。这随时都有生命之忧的日子,每天提心吊胆的确是不好过。但为了虚张声势来保命,不得不靠阿克这帮手下兵丁给他壮胆助威,毕竟这里人多势众,刀枪俱全,也可谓是城里唯一一处最为安全的地方。 此时将军府内,五十多岁的阿克还没有睡,在大卧室内踱着步。往事历历在目,这些年来,糟心事不断,真没睡过几个安稳觉。这是因为由于有两个地下王朝的存在,不断扩充各自的力量造成的。对于这两个强硬对手,他不得不时刻提防着。且源江城又是他们两个地下王朝共同活动的重点地方,自己能力有限,武功又不高,没有源海城魏太师调兵遣将采取行动,也只能勉强保持现状。不过好在两个地下王朝水火不容,并相生相克,时常发生点冲突,暗地里你争我斗,互有损耗,这样才能使自己得以更多的喘息机会。但要想好好喘口气,也并不那么容易的,这前事难消停,乱事又接踵而来,四处匪患又趁机兴风作浪,更是明抢硬夺,扣留官差,暗袭官兵的事件屡有发生,其行为极其猖獗。占山为王者大大小小也不少,在源江城周围自己管辖的范围内,让这帮无恶不做亡命徒搞的,是风声鹤唳,鸡犬不宁…… 关于先捣毁地下王朝,还是先灭绝匪患这两者的问题上,阿克一直没少费过心思,多年来,烛光下的折子写了多少,怕是连自己都记不清了。年复一年,已经往源海城呈报过数百次了,报的是极其频繁,且有些机密可以说是十万火急,希望太师能派些兵将来,哪怕是做做样子,灭几个山匪毛贼的,震慑一下也好。 可那魏太师却按兵不动,依旧稳坐钓鱼台,并不理会,好像这里一切事情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几年来,这久而久之的只报不回复,使他追随太师的虔诚之信心,不由产生了点动摇感,人也就学精明了。既然上报了,你也不过问,我也不必熬夜动脑浪费精力和蜡烛了。干脆给他来个精简,十情报一,还不回;就挑选出重要的,往上报,仍不回;甚至于百情无一报,只是祝寿、拜年、过节银子到,更不回。 主子做法,让阿克心里不免有点发毛,这不死的老妖到底安什么心?让我在这里给他做挡箭牌!幸亏前年未雨绸缪,留了个后手,先把老婆孩子都给弄到了京城里住着,多半家底金子银子也偷偷运了回去。现在是迫不得已硬扛着,把自己一个人留在源江城里耍单,打算混一天,算一天,不行就赶紧溜走。本来这如意算盘打得挺好,想尽早告老还乡,离开这个随时都会掉脑袋的是非之地。可事与愿违,计划不如变化快。就在年前,携今去拜托府尹谭德安,请他帮忙在现今既接不到指令手谕,又见不到面的主子魏太师面前,把告老还乡的事帮忙给通融一下,放自己走。 没想到的是,别说是魏太师那里,在府尹谭大人这里就没通过。这个该死的谭德安,就是不让走。 谭德安的话是,你想走?我还想走呢?往哪走?咱俩都是他老人家手里那根麻绳上拴着的蚂蚱!天下之大,你我无半寸可藏之处,走到哪儿都不行。只要主子想见你,随手轻轻一拉,我们就又乖乖地回到他老人家的手心里了。实话告诉你吧,咱活着,谁也别想走,就是死了,灵魂也飘不走。你我生生死死就与这源江城同在吧! 从府尹衙门回来后,原本就萎靡不振的阿克,更是如同霜打的茄子,困顿加蔫巴。虽无称心如意事,但公务还要办理的。别看官小地位微,好歹在这个远离京城的地方,做个护军参将,也算是这一方最高的军事长官。看在每年俸禄和特权刮油的面子上,情报还是要探的…… 最近这‘霸天驮行’的新主丰明烨挺出众的,活跃得很。根据自己暗地派人探查,此人来历有些背景,他是不是那个地下王朝的新君主,还定论不下,但这人绝不是个等闲之辈……这个事,非常难处理,有些棘手。府尹谭德安这个怕死鬼,不但不敢惹丰明烨,处处还敬着他……自己是不是要把这重要的情报,呈报给主子魏太师呢?这事,一直拿不定主意……阿克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寝室内步子踱得虽慢,但也和转圈推磨差不多。 室内雕花大床帷幔下垂,桌子上的烛台双蜡同辉。明亮烛光透过半透明的帷帐,辉映在一个身裹薄薄粉红睡衣,仰睡在床上一个窈窕女人的身上。此时,这女人在睡梦中翻了一下身,睡意未消,半眯半睁着眼睛,面对着账外的阿克小声说了句:“你瞎转什么?快睡吧!” 阿克停住了那慢悠悠踱行的脚步,八字眉下的那双小眼睛随着头的转动,将眼光移到了帷幔中,这个睡意朦胧的漂亮女人身上。 这个年轻女人不是别人,她是谭德安的亲外甥女。因为去年爹娘及全家被人灭门仇杀,她当时没在家,因此躲过一劫。此次事件后,被迫从京郊老家匆匆赶到源江城,投奔做大官的舅舅,来保全性命。她来到谭府后,就产生了一个新目的,想攀个高枝,享受一下荣华富贵。此女本来就生性狐媚风骚,在老家就不安稳,来到这富丽堂皇之处,更是如鱼得水。她整天围着谭德安转,不但嘴里舅舅叫得亲,叫得特频,还撒娇卖媚弄柔任性往身上靠…… 这时间长了,几个正偏房太太或姨太太不干了。这舅舅外甥打情骂俏,成何体统!她们明为正德,实则吃醋,几个略一串通,也就统一了战线。于是,她们以各自不同擅长之功,一同向谭德安发难开战。 被逼无奈之下,谭德安急中生智,想到了护军参将阿克。这骚驴,他把全家都弄到京城里,在这源江城自己耍单,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竟然半夜往家招女人……嘿嘿,你这样做不安全,我给你送一个长久的。就这样,谭德安没费多少口舌,就成功地把外甥女送到了阿克的大床上。但她来也不是白来,是带着监视阿克的任务来的。 阿克虽贪恋女色,但几十年营旅生活,极大影响到了身体某些零部件,有些欠佳。此时,他将眼光在那曲线分明的身体上收回,烦乱琐事,仍然在脑子里盘旋着……面对着催促,他不得不回着话应付道:“你先睡吧!我出去看一看,顺便查一下岗。”说完,就要往外走。 帷幔中的女人睡意消减,有些不悦,边翻着身子边说道:“外面有什么好看的,还有比我年轻的女人等着你吗?” 阿克随即便停住转圈的脚步,有些无奈,只能轻轻摇了下头。我现在哪有那本事哟!有你这一个,就够我受的!他本想出去透口气,缓解一下新旧琐事带来的郁闷和烦躁,顺便察看门口的卫兵是否恪尽职守。这即将抬起准备外出脚步的念头,生生被这女人的酸醋话语给拦住,也只好作罢。他心不在焉,转换了一个方向,迈着明显的o形腿,向大床边走了过来…… 此时的将军府外,一个身着夜行衣头戴黑面罩的人,借着夜幕的掩护,避开正门那两盏大灯笼的亮光和众多守门的兵丁,疾步快行到一个隐蔽的墙角处,停住了脚步。那人静等片刻,凭着职业经验和感觉,没发现丝毫异常现象后,一纵身就蹿上了高高的围墙,又从围墙上悄无声息地跳滑到地面的大院子里,如同个密林里起伏自如的夜枭,其身手极其敏捷。 院子里不远处有一队巡逻兵,一个挂着腰刀提着灯笼领头的兵丁微微前俯着身子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数个拿着刀枪或棍棒的兵丁,他们正沿着廊房石板路向这面巡察过来。 迫于时间,进院的蒙面人怠慢不得,借助于花草、树木的掩护,急行数步来到廊坊边,又纵身一跃,‘呼’,随着微弱的气旋声,就蹿到廊房之上,匍匐在房脊后面。 微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很容易被人听到,那个提着灯笼前行巡视的领头好像觉察到不远处有些异样,连忙前行几步,用灯笼四处探照着…… 第41章 江城谜案,老臣辅助计谋大业: 院内石板路旁,有两条宽不过三尺且弯曲幽静的青砖甬道,在甬道旁,除了低矮粗细不一的各种园林树木,再就是一些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院寂静,虫轻吟,夜深沉,钩月藏,没有异常现象,甚至说,连个喘气的老鼠都没出现过。 这些查询情况的兵丁,虽然微带着困意,但使命在身,容不得半点马虎,怕一旦有飞贼或不轨之徒进院,就要担责受罚。他们都在专注察看着,还不时用枪杆、刀背轻敲树干,或挑着低垂的树枝、拨着外扩的花草…… 趴在廊房上的蒙面人,见这些查看的兵丁,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怕夜长梦多,被人发现。他只好率先采取行动,轻轻揭下一块廊房上的小瓦片,顺手向廊房另一端用力抛去。瞬时,在八、九丈远的廊房脊瓦处,先是听到‘啪’的一声,随后地上也就出现了瓦片掉落的声音。 落下的碎瓦片,正好掉落在一只狩猎的野猫附近。它不由‘喵……’一声长叫,瞬即便窜到远处密实花草丛里躲藏起来。 深夜里,这声音可把巡逻兵丁惊了个不轻,人人自带那些许困倦之气,也随即便逃之夭夭。领头的在惊愕的同时,提着灯笼的左胳膊肘,马上就压在腰刀鞘上,右手‘噌’一声,就将腰刀拽了出来。他原地认真观察了片刻,就带着这些手下人,快速向事发地点跑去。 廊房上的那个蒙面人,抓住这转瞬即逝大好机会,从房脊另一边,悄无声息跳到大院子里,在夜幕中,向后院内室的一排大房子快步走去…… 几个巡查的兵丁过去后,那领头的用灯笼照到地上有几片碎瓦,观察到是从廊房上滚下的,都在仔细研究查看着…… 灯光加嘈杂的众人,让那个孤独习性的野猫倍感不适,看来今晚这顿夜宵要换个地方吃了。它纵身窜出草丛,借助一棵树做阶梯,一下子就上了廊坊顶,临走时高亢地发泄出一声抱怨。‘哇呜……’ 这一声长叫,瞬间破除了每个人心里的千重疑虑。领头的随意把刀往刀鞘里一插,即刻便张嘴骂道:“该死的野猫子,老子上次套了个公的,这次看来是个母的,等我再下个套,剥你的皮,吃你的肉。” 蒙面人深入府院,该抬腿,轻落足,探索中前进着,不一会儿,就来到一个院中院的拱门旁,刚想找合适的地方翻墙过去。 也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了轻微的言语声,定睛细看,隐隐约约从拱门另一边的路上,摸黑慢悠悠走过来两个人。 蒙面人赶紧闪身躲藏着,以极快地速度贴附在距离拱门很近的,一块并不算太大的奇石后,在昏暗朦胧的夜色里观察着…… 过来这两个人,是流动巡防值夜的兵丁,专门负责巡视这拱门内外区域,也算是这个将军府内院的第二道岗哨。一个兵丁手里还拿着个没有亮光的灯笼,嘴里一个劲在嘟囔着:“倒霉呀,倒霉!今晚这一跤摔得,蜡烛碰灭了不说,腿还磕瘸,这嘴皮子还破了……” 另一个不等他说完,就接话发起了牢骚:“我跟着你干差事,从来就没顺过一回。不是摔灭灯笼,就是刮风下雨,再不就……” 拿灯笼的那个老兵丁既不服气,又不愿听他数落自己,立刻就给堵上了:“那你跟着李德奎干,那小子挺合你口味。” 另一个一听李德奎这个名字,恶心得差点吐出来:“别提那个狗东西,要不是他在院内树下拉了泡稀屎,我能陪着他挨了将军三军棍?” “哈哈……你挨了一半,捡了个便宜。李德奎那小子被六军棍打的,屁股都开了花,直到现在都巡不了夜。这个公公腔的二刈子鬼,和你差不多……” “就你行,这黑灯瞎火地摔灭灯笼,还要到前面的将军府里去点……” “不去那,不行,别处没有火。” “阿将军屋里有。” “有也不敢去!” “你偷偷去,在门外点亮灯笼就回来。” “那不是去点灯笼,是去找死!” “哈哈,你怕耽误将军和小美女睡觉吧……”随着话音渐弱,两个人也就走远了…… 蒙面人不失时机地从奇石边溜出来,快速蹿过拱门,就来到了护军参将阿克睡觉的房屋门外,在一棵满树小碎花朵的紫薇旁站定,借着密实枝叶和花朵的掩护,观察着门口的情况。 阿克身为源江城最高军事长官,居住的这个地方戒备还是比较森严的。从蒙面人一路走来的情况看,没有高强夜行技能和超级侠客武功,怕是连这大门前都到不了。他这府邸建筑是比较阔气的,青砖鎏瓦,阔窗朱格,雕栏缓阶,门口东西相对一抱粗细的两根盘龙柱上,各自挂着一盏浅红色大灯笼。灯笼的光亮将黑暗向四周驱散,给予门口及周围建筑等等留下强弱不一的辉光。 离门口不远处,有两个腰挂弯月长刀的卫兵,分左右两旁站立,守在台阶下的空地上。由于到了夜深之时,困意逐渐上身,两个人竟不时用手抹几下脸,借此行为,来暂时消除一下侵袭而来的困倦之气。 有一个卫兵看样子实在困得不行了,绕过台阶后,往另一个面前靠了靠,小声说道:“将军好几天都没有出来查夜,怕是今天也不会来了。” 另一个懒得转身,手指由肩上向后指了指:“那屋内的灯还亮着,你说他能不能来。” 先前说话的卫兵打了个哈欠。搂着个小美人,你不睡觉?你点着个破灯看什么!成天看那张迷人的脸吗?你自从娶了这妖娆风骚的新欢,晚上就很少出这个门,也不到外面去吃野食了,我们也就不能偷懒睡觉到天亮,你划算,可害苦了我们。不过他只敢偷偷这样想想,打烂了嘴也不敢说出来,强打精神说道:“将军事多,太忙,忘吹灯就睡了……” 另一个心里明白,这小子现在是瞌睡虫上脑,不躺也倒,便回了他一句:“这事我不知道,要不,你进去看看?” 那个卫兵困意太浓,没心思斗嘴耍贫。他按实就需说道:“你先在这里顶一会,我困得不行了,到前面树后打个盹。” 另一个有些不太情愿,抱怨着说道:“打盹!打盹!你次次都是一睡不起,我不叫你,你不醒。” “这次不会的,一会儿我就来替换你去歇会。” “那好吧,我再相信你一次。” “你真是我的亲哥哥!” “别耍油嘴了,我还等着你来换我呐,快去吧!” “好的!” “你可别一睡不起呀!” 那个卫兵为了抓紧时间,话都不回,迈着倦乏之步,眼眯身晃,竟然迷迷糊糊就近向蒙面人躲藏的这棵虽粗壮但不高的紫薇树走来…… 蒙面人心里暗喜,来得好,你这一来,省下我好多时间。立刻屏住呼吸,身体紧贴树干,把手伸向夜行衣大腿外侧的一个特制皮套中,随手就抽出一把锋利尖刀。 由于距离稍微有点远,门口挂的那两盏灯笼辉光照到这棵树时,就已经微弱模糊了,加上那卫兵又处于迷迷糊糊半睡状态,他还没转到蒙面人这儿,就迫不及待地往树干上靠…… 蒙面人身形敏捷,心辣手狠,在速转身体过程中,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尖刀刺入他的咽喉中。与此同时,左手反掌捂住其嘴、鼻,并使劲往树干上摁,腿部膝盖用力上提撞顶着其裆部的重要部位,这一切都是在瞬间完成的。 一个普通的卫兵,就算是他有点武功,也经不住这样突然上下其手,致命打击,瞬时就伸胳膊蹬腿完了蛋。 蒙面人将他放倒在树后草地上,随后将尖刀拔出来,将刀面上粘连的血渍在死者裤子上擦净,插入皮套中。也不顾尸体刀口处血水涌流,俯身将那弯月长刀解下,一手拿刀,一手拿鞘。由于时间紧迫,怕那两个去点灯笼巡夜的兵丁返回来,只好仓促起步向另外一个卫兵走去…… 另一个卫兵也是哈欠连天,脑子浑浑噩噩,等待着那个睡觉人来替换他,好去小眯一会。等他听着有微弱的脚步声由身后传来时,蒙面人已经来到了他背后丈数远了。虽然没见到身后之人,但也吓得睡意全无,就在抽刀的同时,身体也原地后转着。可是已经太晚了,目所先视,声不及出,一道白光带着疾风就已经划到自己的脖子旁…… 蒙面人本来就在轻步飞走,看到他刚转身时就是一个滑步前冲,在单臂尽展中,弯月战刀如同劲风折嫩柳一样疾扫过去。随着‘唰’的一声轻音,刀锋毫不留情由左肩脖子上划出右肩的脖子之外。 再看那个卫兵,头颅如同离了秧子的吊瓜,一下子滚落在一边地上,身子晃了几晃,‘扑通’一下倒在一旁…… 蒙面人毫不犹豫,挥刀直奔那大门而去…… 第41章 江城谜案,老臣辅助计谋大业: 凌晨,夜幕依旧,燥热微消,此时分是盛夏里源海城一天当中较为舒适的一刻。 也就在这个最佳睡眠时刻,在将军府里值守的副将富察刀,被下面的守备齐衡从睡梦中给叫醒。他简单知道了将军府里发生了凶杀案,且受害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时,惊恐之态无以言表……事不宜迟,赶紧领人匆忙往护军参将阿克将军的住处赶。他一路绕廊坊,过拱门,也没顾得上查看门口血污横流头断尸倒的骇人场面,径直向大门里阿克的卧房奔去……几乎是跑着来到这被害现场的。不看还则罢了,一看更是惊得是冷汗直冒。按说自己也是个武将,官职虽然比阿克低得多,但经历过血腥场面也不算少,这极其残忍的剖腹挖心场面,还是很触目惊心的。他拿过桌子上凶手留下的一张留言,吩咐手下几个兵丁退出府门外,并看管保护好现场。又命令齐衡即刻领兵封锁整个将军府,其余所有兵丁及各个级别的管事都要在府中原地待命。令下完后,他就匆匆走出将军府,立刻前去禀报府尹谭德安。 富察刀领了一个卫兵一路小跑来到府尹衙门,抓起鼓槌一顿猛敲,这惊堂鼓‘咚咚……’声,在黎明前响的是惊心动魄…… 府尹衙门的几个值夜的衙役在半昏半睡状态中被惊醒,手拿棍棒开门向外冲去,个个嘴里骂声不断:“报丧鬼!丧门鸟!夜游魂……”等等咒言恶语,随着这些平常骄横跋扈的衙役之嘴,就毫无顾忌倾口乱泄。可是,众人赶到门口定睛一看敲鼓之人,顿时,集体鸦雀无声。 富察刀将鼓槌随手一扔,扫了一眼众衙役,说道:“快去禀报谭大人,将军府发生了命案,护军参将阿将军和夫人已被杀害。” 人命关天,拖延不得,况且这大案的受害人是阿将军还有那府尹谭大人的亲外甥女,更是耽误不得。惊恐中的管事衙役头马上接话说道:“副护军参将请先进府衙稍候片刻,我这就去禀告黄师爷,让他赶紧去禀报谭大人。”说完,便急匆匆向衙内后院书房跑去。 书房离衙门大堂很近,衙役头还没跑到书房门前,屋内已经亮起了灯,这种现象很明显,一定是被谭大人留着每天值夜班的光棍黄师爷,他也被这鼓声给惊醒了。 这个黄师爷来自京城,名字叫黄魍。在华正晨坚决不干这个师爷后,也没等谭德安把这个高价官职卖成,他就成了继任者。也就是年前,这个黄魍由源海城孤身一人来到源江城,带着魏太师的手谕自己到府尹衙门来了。言谈中,话锋犀利,不亢不卑,听其言,有那么点非池中之物样;外表上,贼眉鼠眼不说,还麻脸红鼻歪嘴,且腰背微微有些弓曲,观其像,如同井市普通糟赖之困徒。谭德安怕其中有诈,赶紧去检验那手谕的真假,当验明是太师的真迹后,虽然心痛失去了一个捞银子的职位,但不敢违抗主子的指令。这个黄魍也就名正言顺地成了衙门里的师爷。不过,谭德安在心里处处提防着,在他的思路里,这个黄魍就是魏太师明地里派来监视自己的。他捉摸不透这个主子的心,正其道而行之,或反其道而行之,这老妖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是处处有道,具体往哪行?他不指点,不但自己,就算是另外那些暗藏的高级大人物,怕也不知道怎样行! 衙役头离门口很远就喊上了:“黄师爷,黄……大事不好,出了人命大案了。” 片刻,门由内而外被推开,黄魍迈着小步,小眼睛锃亮,盯着衙役头的脸一边系着长衫的盘龙扣子,一边问道:“命案发生在哪里?” “在将军府。” “谁死了?” “护军参将……” “啊?怎么会是他……” “还有他的小夫人。” “哎呀!那可是谭大人的亲外甥女……”黄魍说这话时,就快跑起来,他要把这重大的事情赶快禀报给住在内院的府尹谭德安。 衙役头望着黄师爷的背影心里嘀咕起来。这师爷,貌不惊人语压人,办事干练谋略深,是个不太近人情的主。这是因为以前衙役们常常搞点敲诈,或收取些小的贿赂,填补一下因个人所好不同,吃、喝、嫖、赌留下的小债,若是宰个冤大头,还多少能有点剩余。可自从他来到后,在暗地里搞监视,打跑了仨,撵走了俩,把先前那个衙役头关进了大牢。不得不说,这黄师爷!真个狠人呀!不但人狠,还像个幽灵似的,经常神出鬼没地作弄人。 别看黄魍腰背有些自然弓,跑得丝毫不比别人慢,不一会就跑进了内院。这是一个很大的内院,庭院错落有序,每一栋房子都有单独的庭院,可以说这个大内院是有数个这样的单独庭院组成的。他以前进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在三姨太那儿见到的谭大人。所以,这次他也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就直奔三姨太住的院落而去……刚到门口,转念一想,不对!谭大人前天又偷偷地从‘望春院’把那头牌缈缈接进来教琴、练画、下棋……他现在一定在她那儿。于是,又折转身在帷纱初见的晨曦中,向最大的那个院落跑去…… 府尹衙门内,现在是众色沉凝,站立的几个衙役和周围沉静的物体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喘气与不喘气之分,都在等着谭德安的到来…… 少半个时辰后,黄师爷在前,谭德安在后,匆匆从后门内室处走了进来。 黄师爷紧走几步,给谭德安让了个通向案台的通道,在一边站定。 衙役们赶紧于大堂两侧站立好,是个个绷腿挺胸的,生怕那黄师爷挑毛拣刺找茬子。 谭德安几乎是抖着身子从黄魍边上走到那案台旁的,努力平息了下一直在喘伏的气息,坐到那象征着权威的雕花大椅子上。 黄师爷等到他坐下后,就走到他边上不远处停下,等待着这个府尹的吩咐和派遣。 富察刀心里有些焦急,都出人命了,你个谭德安还摆那官架子,你现在腿哆嗦,等我把这凶手的留言呈给你,怕是你的心都要抖三抖。他上前数步,简单地来了个抱拳礼后,直言禀报:“报谭大人,将军府发生了命案,阿将军和夫人已被凶手剖腹挖心杀害。” 谭德安虽然在黄魍嘴里已经得知了此事,经富察刀再次地提起,那种心虚感又加重了几层。自己跟着那魏太师做过不少的恶事,加上肆意榨取民脂民膏,颠倒黑白办黑案……反正自己都觉着自己的心早就黑了,阿克今天的死,或许就是自己明天的结局……心虚感未减,恐惧感倍升,话也就不那么顺了:“可……可捉到了凶手?” 富察刀让谭德安这话问得有些惊讶,立时,脸上就显现出来一种无可奈何的状态。废话!要是抓到了凶手,不早就给你带到大堂里来了?他再只好上前一步,将手里拿着的一张纸展开:“凶手没捉到,只在现场发现一纸留言。” 谭德安一时有些惊奇,能留下字迹的一定不是山野狂夫,看来这凶手大有来头,容不得多想,看看上面都写些什么:“把那留言呈上来。” “是!”富察刀起步就往台前走…… 黄师爷赶紧地迎上前,伸手接过了那一纸留言,双手拿定,眼光快速浏览了一下纸上的内容。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不易被人察觉的状态下完成的,随着没有丝毫停顿的脚步,那张纸就轻轻放在了谭德安面前的案台上:“谭大人,请您过目。” 谭德安眼睛扫过那张熟悉的呈文纸,这纸是他这个府尹衙门和将军府都有的办公用纸,看来这个凶手是在无准备的情况下就地取的材。再一看那些文字,是一首普通的五言无韵随意诗:江城有深潭,阿克竟无德;庶民苦不安,不义必然死。谭德安看着字在琢磨意思时,忽然间,他被每句的最后一个字惊得眼睛都直了。这最后一个字连起来就是,潭德安死! 黄师爷看到谭德安瞪着眼睛石化在那儿,赶紧上前一步,俯身轻叫道:“谭大人,谭大人……” 下面的衙役不知那纸上写的什么,众人将目光都集中到了谭德安身上…… 谭德安在师爷轻唤声中,醒过神来,立刻,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好歹毒的凶手,你杀阿克和我的外甥女不算完,留言叫板想要我的老命。不行,我得想个办法,最好招几个武功高手在我身边保护着,这雇人的银子我还是出得起的,对于我来说,不说是九牛一毛,就是三毛、五毛我也能拔。转念一想,又觉着此法不妥,把不知底细的人招到自己身边来,这无疑是引狼入室,搞不好小命会丢得更快些。现在已经出现了命案,为了不被凶手下一个目标就近实施,现在唯一的应急办法,那就是不管此人在不在城内,先打草惊蛇,巡街封城,压一压这嚣张气焰。他指着富察刀说道:“你回将军府后,把内院巡逻的都给我抓起来,统统关进牢房。” 第41章 江城谜案,老臣辅助计谋大业: 富察刀是个武官,按说不归府尹谭大人管。府尹的兵权范围也就是所在区域的城门卫兵,还有府衙卫队,再就是几个捕头下面带的府属捕快。可这里天高皇帝远,那魏太师就是土皇帝,这谭德安又是他的臂膀。富察刀职位低,即不想也不敢与这个府尹作对,虽不痛快,但也只能不得已应道:“是,谭大人,我这就去办。”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先别走。”谭德安把刚转身的富察刀叫住。 “哦!谭大人还有别的事?”富察刀只好赶紧再转过身来问道。 “你去把将军府所有的兵丁每十人一组,沿着每条街道去巡逻,如有可疑之人,立刻捉起来。记住,一定不要放过一个可疑的人。”谭德安得寸进尺,下达着贼过抡扁担的昏令。 “是,我马上去安排。”富察刀回答得极其不太情愿,沿街巡查那是你们衙门卫队和捕头、捕快的事,与我们将军府的兵丁有何干系。 “你回去后把那丧事也给操办了吧,我就不去插手了。”谭德安了解那死了的阿克,他每年把金子、银子值钱的东西都弄回了京城老家,现在没有油水,住那将军府又是朝廷财产,无法变卖,怕安葬这两个亲戚破费到自己的银子。 “这……”站在那儿的富察刀犹豫了,办丧事与我有关吗?心里想,还亲舅舅呢?就看她没死前往你身上靠的份,你也应该给她厚葬…… “别这那的,叫你去办,是信任你。”一贯欺上压下的谭德安,随即拉着脸嘴里就打开了官腔。 “不是我不去,是衙门没派人去检验被害现场。”富察刀极力找个推辞的理由,想把这出力赔钱的丧门差事推掉。 “事已至此,你看了现场就行,不必再兴师动众,你快去办吧。”谭德安怕夜长梦多,让这个不在自己手下任职的人,把这个棘手事给推辞掉。 “那办丧事的银子……”富察刀本来就没有多少俸禄,除了必要的打点孝敬外,家里虽有余,但也不多,更不想在这个死了的上司身上用,他阿克又不能在地府里给我谋官发财。 “简办一下就行,尽阿将军剩下的银子去办。”谭德安把这个内藏众多玄机的破包袱,强行甩给了富察刀。 “那好吧!谭大人,下官告辞了。”富察刀这差事接得,窝窝囊囊,把头轻轻摇了几下,悻悻地走出了府衙大门。 一旁的黄魍,不失时机伸出大拇指做了个手势,用身体当着自己的手,俯身给谭德安看…… 谭德安一看这手势,心里更有点发毛,你夸我,夸得不是时候。这该死的鬼师爷,他处处能看透我的心,和个幽灵鬼似的。不过你既然给我当师爷,那就要归我管。你不是觉着自己有本事吗?正好这些乱差事就交给你去办…… “黄师爷。” “属下在。” “这个案子归你管。” “噢!好的!” “四个捕头也都归你随时调动。” “行!我即刻安排他们去询人查案。” “去告诉城门官,别开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属下这就去。” 谭德安的确是吓怕了,坐在那里起不来,直勾着眼睛,又开始啰哩啰嗦吩咐起手下的那些衙役…… 盛夏,阳光出来得早,初露锋芒,并不柔润,随心所欲毫无顾忌热烈亲吻着大地和万物。‘万货全’对面新建的‘霸天驮行’那高大的门楼下,走出来三个骑着马的人,是两前一后,出大门后,沿着大街向南走去。 前面并排的两个人是,‘天域神医’包全和‘万货全’大掌柜的万家福,后面跟的那人是万府的账房先生白帖子。 万家福现在面带得意的笑容,这数月来一切大的事情,都已在自己的精心策划下顺利完成了,现在就等未来的女婿丰明烨进城喝庆功酒了。人逢喜事精神爽,朝阳照身心里亮。有些过于得意,脚在镫上不老实,抖动了一下,竟轻磕到马的肚子,马就随意往前赶了几步,就超出并排那匹马大半个身位。 包全不用看,也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便随口调侃起来:“慢点,慢点……老夫不是那华大掌柜的,不和你抢。” 万家福被包全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微微轻拉缰绳,让马脚步放缓。他可不敢惹包全,不但不敢惹,还要处处敬着,自己闺女的婚事,没有这个神机妙算的万事通怕是成不了的。他回话前先‘呵呵’一笑,然后说道:“我不急,只是这马它想溜溜腿。” 包全那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博古通今,更晓得民间通俗常理,应付万家福是绰绰有余:“马随人心,人通马意。” 万家福依旧脸挂笑意,你说俗之常理,我谈有家里祖言,于是,便说道:“我爷爷曾经说过,马是人腿,人是马心。” 包全也微笑起来,不愧是‘白毛狐’,心机不少,咱就谈马,看看咱俩谁把谁先谈下马。他话锋一转说道:“万大掌柜的这匹马骑了有几年了吧?” 万家福知道包全的脾气,看来他现在要在这马上下套,你有你的千条妙计,我有我的一定之规,我不把你反套到我的目的上我不姓万。虽然心里下着不姓万的赌注,但自己本身能力绝对处于下风,这半斤八两砣,怕是压不住那千斤秤杆的,就是再加三个也不敌包全一个。他随着话往下说,寻找着突破的时机:“将近十年了,是我从源海城带来的。” “唉!马老了,换换吧!” “老马识途,骑着放心……” 话音未落完,就看到一群兵丁吼三喝四带着武器沿街巡查,后面还绑了两个脏兮兮的井市糟赖男子。 两个人同时一愣,各自的话语也就断了,根据以往判断,这是城里发生了大事。两人只好由并排,改为先后而行。 嚷嚷声不断传来,大体就是那么几句:“让开……检查……滚一边去……别找死……走……快走……” 包全将马停在路边,没有下马,不屑地看着走过来的那些兵丁。他从服饰上就看出这些人是将军府营地的兵丁,内心就起了疑虑,不对呀,这巡街检查应该是捕头和捕快的事,如果紧急,那也是府尹衙门的卫队,这…… 万家福更不理会,对这些兵丁是人不入目,声不进耳,心里只有为他驮货的驮子队,这里面主要是有两个牵挂的人,那些货物还排在其次的。他之所以等这帮人过去再走,纯粹是因为现在到城外面等人的时间尚早。 兵丁们也都是些欺贫怕硬敬贵之人,看到三个穿戴讲究,身骑高头大马既有派头又不缺身份的人时,没有一个上前盘查的。他们在城里已经驻守多年了,这白胡子老头虽不熟悉,但他后面那个城里的二号土豪还是面熟的…… 包全等那些兵丁走过后,将脚下马镫轻磕马肚,又不紧不慢向前走去。他看到兵丁的这番阵势,就预感到今天城门处定有好戏看。 万家福催了一下马,两个人又并排而行。他现在满脑子还是自己的闺女和丰明烨联姻的问题,觉着现在已经有了80%的成功率,就缺这位包神医的一剂连心膏。可这老头总是推三阻四,不是岔开话题,就是默不作声。莫非,他在顾及老朋友华熠吗?他想到这,有意拿话套引包全:“神医,你虽能诊断出疑难杂症来,但绝对不会知道今天这些官兵为什么满街搜查。” 包全微微一笑,叫你声学生,是抬举你,叫你一声小童,这还差不多。我不知道?我知道得太多了,能全都对你说吗?争抢丰明烨做女婿?我要说出来他是我朝的君王,你能惊掉下巴!不漏点风,看来你是不觉着凉呀:“今天,天不好,我看咱就别去南城门了,回去吧。” 万家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的天。他心里不服气,这不睁着眼说瞎话吗,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还东扯葫芦西扯瓢地答非所问,立刻就调笑着说道:“是不好,有点热,你不是有那逍遥寒冰丹吗,咱俩一人来上一丸。” “吃那东西没用,吃了,你也出不去城。” “我出不去,不是有你吗?你能出去就行!” “嘿嘿!我也出不去!” “怎么出不去?” “官府不让出!” “你知道不让出?” “不知道。”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如同两个顽童斗嘴玩……刻时,三个人就接近了南城门。 南城门紧闭,不时有些骑马、推车、赶骡子、挑担或步行准备出城之人,都在城门前小广场处调转方向,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黄魍坐在阴凉处的一把椅子上,指挥着几个府衙卫队的兵丁,还有门卫、捕头、捕快在小广场盘查驱赶那些要出城的人。门边的灯笼杆子上已经捆绑了三个人,看那三个人形态面相,极似与倔头、强孙同类之徒。 第41章 江城谜案,老臣辅助计谋大业: 万家福没到城门口就蔫了,满怀的希望,皆毁于这紧闭的城门。他侧目用眼睛扫了包全一眼。心里说,神医呀神医,你不但会救人,还会算计人,城门这个坑,是你挖的吧?他并不死心,骑马超过包全向城门走去…… 白帖子看到今天城门这阵势,怕万家福吃亏,连忙催马跟在他的后面。 包全并不关心那带有怨气的目光,还有两人前行的身影,只是侧耳细听来往人流断断续续小声地对话:“听说阿将军死了……谭大人也死了……不是他……是谁……外甥女……小妖精……啧啧……可惜了那张脸……活该……”在这些搜集到的片言碎语中,包全在脑子里梳理了一下,就知道了这事发生的大概情况。 只见一个怀抱扁担,腰捆棕绳,背插樵斧,肩搭白巾的樵夫,于回转的路上紧贴着包全的马匹而过,就在樵夫怕碰着马上人,一只手上伸护一下扁担时,不经意间,马的鞍桥与包全身体接触处就多了一个指长的小纸卷。 包全心领神会,他将纸卷拿起,身挡手遮将纸展开,速阅于一瞬。然后,在左掌心与右拇指的合力揉磨下,纸条也就变成了齑粉。 万家福在这些手拿武器,瞪眼驱赶出城人的官兵面前还是退缩了,找熟人通融一下的希望也落了空,绑着示众那三个人毕竟还是有些威慑力的。他不想拿鸡蛋碰石头,更何况自己,比那鸡蛋要尊贵得多。他在离包全三丈左右,就停住了马,无奈地望着紧闭的城门。 时间不长,包全也催马走过来,看着愁眉苦脸心里焦躁不安的万家福说道:“万大掌柜,看来今天的事情被老夫蒙中,这城你是出不去了。” 万家福一脸沮丧样,先前光顾想着到城外某个地方怎样迎接驮子队,并没有把包全的话往心里去,刚才那些众人的碎语也没听进去几句,意识里主要就是死了两个字,就问包全:“谁死了?死就死呗,封城门干什么?” “阿将军。” “哎呦!那我还要送份子唁礼钱。” “要送,你得送两份。” “为什么?” “谭大人的外甥女也死了。” “啊!灭门案!” “没灭,阿将军的大小老婆和孩子都在京城住。” “还好,算他有点先见之明。” “明白死了。” “可是他(她)们死的,还真不是个时候!” “是呀,害得你出不了城去迎客,在这里晒太阳。” “我倒不想晒,城门口那阴凉地儿,你也去不了。” “那脏地方我不去,我领你去那‘源江缘’茶楼喝茶去。” “火都烧上房子了,哪有心思喝茶!” “不怕,咱边喝茶边等人,等人来救火。” “等谁?” “等一切该来之人!”包全说完,轻抖缰绳,就向离城门不远的一条十字路口旁的‘源江缘’茶楼走去。 万家福把脑袋晃得像货郎鼓。喝茶等人,等人来救火?你等谁?一切该来之人,谁该来?谁不该来?这事件它真巧,早不死,晚不死,驮子队要进城了你就死,你这不是死,是给我添堵!无奈之中,只好磕镫催马随着包全而去。 管家白帖子不能在两个高层人物中间插嘴,一路上只有听的份,但也从两个人的言行中,学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可以说受益匪浅。他也紧随主人后面骑马前行着。 这‘源江缘’茶楼的幕后大掌柜,就是这包全。他现在已经把这里改造成一个囤积武装力量的基地,茶楼并不算太大,可人员并不少,明里暗里不下三十余人,只要君王一声令下,这些精壮汉子随时都可配刀、提枪、拿棍……并会毫无畏惧走向杀场。 包全刚到茶楼门前,还没等下马。就从茶楼里跑出来两个精神抖擞面相干练的堂倌,两个人面带微笑微微躬身在门前迎候着。包全甩镫跳下马,随手将缰绳递给一个堂倌…… 万家福虽不情愿但也迫于无奈,随后就跟过来。他满腹心事,扫了一眼在一旁等候他的包全。你真不愧是神医,是先把我急病,再给我看病,最后捏着我的鼻子治病。你这不是请我喝茶,是熬鹰,是让我急火攻心……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慢慢从马上下来,把缰绳头送到另一个等着他的堂倌手中。 白帖子也跳下马来,手里的缰绳瞬时就被门内又跑出来的一个堂倌给接了过去…… 万家福以前从没进过这‘源江缘’茶馆,是因为源江城有几句顺口溜,挺刺激他留有的那么一小点虚荣心。关于这些话,常常是市民和野夫常挂在嘴上当打荤逗趣之佐料,或是黄口孺子比拼玩耍的随口用语:‘熠明夜’珠子亮如灯,‘望春院’缈缈身子空;‘包尔和’骰子比妖精,‘源江缘’堂倌数不清。一个破茶馆子,挣那三五个铜子儿,养这么多人,简直就是在显摆,绝对是源海城那魏太师暗地里开的,之所以,他从不踏进这个茶楼一步。今天这是看着那神医的面子,硬着头皮来的。 包全看万家福磨磨蹭蹭的,心里在偷着乐。我做的买卖你不捧场,我那君王主子的买卖你是既贴银子又搭闺女的。你可知道,我的一切一切都是君王的!包括我的命,都是我的主子的!今天既然你来了,我就有应对之策,不管你那闺女今后能不能坐上这尊贵的皇后之位,也要拔下你这‘白毛狐’几根毛,不单拔毛,我还看好你这张皮了。他笑着说道:“二位,天气燥热渐盛,咱进去喝茶纳凉,请随我来。” 万家福和白帖子一前一后同包全走进‘源江缘’的门口。 ‘源江缘’面上掌柜的叫虢尚武,是王朝在册的臣子,年纪比较轻,也就是四十多岁,属于王朝中生代骨干力量。他迎上前来,拱手道:“神医前辈、万大掌柜和白先生光临小馆,有失远迎,请包涵。” 包全、万家福、白帖子都同时拱起手,嘴里各自回着不同的客套话:“不客气,来讨杯茶喝。” “第一次来,虢掌柜客气了。” “虢大掌柜,买卖兴隆,兴隆呀。” 虢尚武对着楼梯做了一个手势:“请,楼上面窗雅间。” 一个堂倌赶紧到楼梯边在前面引路…… 包全边往上走,边对下面的虢掌柜嘱咐着:“上好茶,万大掌柜的不差钱。” 万家福一听,嘿!这神机妙算的神医,在外面街上说请我喝茶,可到了茶馆里就变成我请他。看在多年老朋友和还得用着他给保媒的面子上,把到嘴边的调侃之语,又压了回去,忍了,我不跟你这勤俭持家的抠搜人计较:“好,我请你喝茶,陪你等人。” 在堂倌的引领下,众人来到一个古风典雅装饰高档的茶室内,那个面街的大窗口,正对着那紧闭的城门。 万家福不看窗外则罢,一看那城门口,郁闷之气又在腹中上升。他只好就近选择了一个背对窗的位置坐下。 包全笑而不语,坐在一边,向白帖子做了个入座的手势。 白帖子站在那里有些拘束,以前都是伺候人,很少与主人同席而坐,在这个手势的指示下,轻轻将大半个屁股坐在雕花的红木椅子上。椅子本来就很大,他的这个谦虚坐法,愈加突出了那椅子背与他身体的大半尺空间。 刻时,堂倌托着茶盘就来到漆光如镜的红木茶台旁,将茶碟茶碗放在了三个人面前,并逐个将茶碗上的碗盖揭开放入托盘内。然后,左手托盘,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全程间,没说一句话。 再看那三个茶碗,小似牛眼珠,色比原雪,薄如蝉翼。那杯中之水比琥珀更润,凝脂光浮杯面,透淡彩于杯体。阵阵清香,徐徐袅袅,整个茶室内堪比原野花海醉人心。 由于是万家福做东,他只好端茶杯敬让起来:“神医,请。” 包全三个指头尖,将杯捏起来:“来来,一起品品这茶,看看究竟是茶胜于水,还是水优过茶。” 万家福是源江城屈指可数的面上人物。他这段时间和包全为了保媒的事在一起喝了不下十次茶,也吃过数次闭门羹,每次都没把事办成,恰逢今天遇到这糟心事,又是喝茶,就有意说了句:“茶好无水不是茶,水好无茶也白搭。” 包全轻啜一口茶水,慢慢把茶杯放在接碟上,看着略显不服气的万家福轻言道:“万老弟,你饮过无水茶,喝过无茶水吗?” 万家福不以为然,‘嘿嘿’一笑:“无水干茶,嚼过;凉白开水,解渴。” “不,不,此言差矣。” “你还有别的说法?” “有!” “说出来听听。” “唉!不行呀,说出来要花银子的。” “为什么要花银子?” “因为这是‘源江缘’茶楼客点茶。” “客点茶?怎么点?” “客人点,今天也就是你点。” “叫什么名?” “算了,这茶太贵。” “贵也点,怕我万家福出不起银子吗?” “真点吗?这可是‘源江缘’镇台之绝。” “点!” “好!老夫今天就越俎代庖一次。” 第41章 江城谜案,老臣辅助计谋大业: 此时,白帖子那本来坐在椅子上的多半拉屁股,现在又前滑了寸许,连忙用手在茶台边,偷偷给万家福做出别让包全点茶的信号。 万家福也在台下反手摆动几下,给他发了个你别管的手势。 这一切都没逃过包全的眼睛,他装作没有看见,两手轻轻击了几下掌…… 门外站立的堂倌,赶紧推门进来,两手胸前右外左内空掌弯搭着,肩胸微微前拱轻声问道:“包老前辈,有何吩咐?” 包全用手轻指茶台边坐着的万家福说道:“万大掌柜让我点茶,老夫推辞不过,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万家福把头又晃了两下,心里想,我让你蒙我,茶馆,就是卖茶水的。吃芝麻烧饼,那是烧饼铺子的事。 堂倌立刻不失时机地说道:“不知包老前辈点什么样的茶?” 包全心里话,还源江城富豪呢!任何人在我面前,除了君王外,一切皆是春之残雪。他声调微微上调,说道:“茶好无水天之茶,水好无茶佳人水。” 堂倌一听,合音道:“好嘞!天之茶三杯,佳人水一壶。” 万家福愣了一下,不由自主脱口轻声:“天之茶?佳人水?” 白帖子被这,天之茶,佳人水,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到地上。难道这就是神乎其神传说中那可令人倾家荡产的绝密茶和水? 为了这三杯茶,一壶水,‘源江缘’茶楼掌柜虢尚武全力运作着。首先,把茶楼所有客人的茶水、茶点银子全部免掉,限客人在少半个时辰内自己离席出茶楼。不过好在是早晨时刻,不是来客高峰时,也就几桌悠闲老客,再就是几个出不去城门来坐等时间的散客……令人把库房中的羊绒红毯从大厅一直延铺到了楼上的茶室内。他安排了三架古琴在大厅内燕尾排开,让三位精通弦音的窈窕女子来演奏;又精选了三面獒皮长鼓,由懂音律的壮实汉子操控着。甄选了六个敬茶人,三个年轻帅气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上天之茶;三个十七、八岁端庄秀美的姑娘上佳人水。而后自己打开秘密小茶室,亲自操作精心调配…… 红毯铺定,鼓乐齐鸣。 表面的这一番大动作,让万家福处于迷茫中,脑子里判定与否定不停地反转着,瞬间,产生了不低于八个的问号…… 白帖子如坐针毡,觉着屁股下的红木椅子的确太硬,看来这精美贵重的东西坐不得。万大掌柜的真是精明大了,露出憨,你算是被神医给套中。 包全坐在那儿没事人一样,眼睛似睁非睁,眯着。听着这琴、鼓之乐,手指随着乐声的起伏,不时点厾几下茶台:遥想当年花正艳,翩跹少年问青年;河边青草明年绿,何时奏歌唱凯旋? 随着乐声渐高,四个壮汉将一尊玉石雕刻的假山抬到茶台中央放定,便退了下去。 万家福看到后,心里不服气,特意问包全:“这块玉是送给我的?” “不是。” “那有何用?” “喝水用!” 万家福差点没被他随口就来的话给气昏,雕刻的玉石假山喝水用?亏你还是个神医,你以为这是龙骨、硝石、朱砂……做药吗?你要是说给路人听,不将你当傻子,也说你是痴呆。 白帖子看着主子的脸,心里忐忑着,人家都背后叫你‘白毛狐’,你今天怕是脱不下这个套在你脖子上的扣了,搞不好会被放血剥皮。 片刻,三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每人手托一个托盘,走进茶室。托盘上的接碟中,有一个高不过三指,直径寸余蜂蜡封口的筒状雕花黄杨木杯,还有一柄小巧玲珑黑色长把铁木小勺。他们风度与礼节并存,先将托盘轻放于所敬之人的茶台边,然后两手将接碟敬放在了客人的面前,随即将托盘托在手上,依序退出了茶室。 包全伸手招呼着:“二位请,这是天之茶。” 万家福有点蒙,不知道该怎么用,拿起木杯晃了晃,里面毫无动感,显然不是液体的,只好又把木杯放入碟中:“我今天做东,神医先请。” 白帖子根本就没敢碰那个杯子,蜂蜡封口?里面不会是蜂蜜吧?不对,蜂蜜是花之茶,天之茶与花之茶,天地之差……因为包全礼让时说的是二位,他不得不简洁谨慎,说出进入楼上茶室的第一句话来:“神医先请。” 包全微微一笑,顽童小伎俩,不知溪水深,让爷先渡河。他将那小小的铁木勺拿起,在木杯内边缘画了一个圈,将蜂蜡挑进接碟中。瞬时,茶室里就飘起了茶之香味,此味并不浓烈,却幽绵袅绕,随气沁人肺腑。他左手端起小木杯在自己鼻子下方尺许,右手的小勺伸在杯内不停地搅拌着。再看他的咽喉处,时而往下咽着东西…… 万家福被这穿鼻透肺的清香所吸引。再看包全此时沉醉于其中的样子,既好气,又好笑。这么大岁数了还往下咽口水,丢人不!他也握杯拿勺学着样子,操作起来……当那股幽香进入鼻孔沁入肺腑后,喉咙里情不自禁不断涌出津液,迫使他也贪婪地下咽着。 白帖子也紧随其后。心想,今天算是开了眼,跟了风…… 刻时,包全就将木杯和小勺放在了接碟上。 可那万家福和白帖子仍在那儿搅拌得极欢,仿佛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包全又等了会,看到两个人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道:“二位,适可而止,佳人水,马上就来。” 万家福在恋恋不舍中将木杯、小勺一同放在接碟中,接着,长吁了一口气,感慨地说道:“不愧为天之茶的名!此茶只在天上生,仙风洒落‘源江缘’;神医屈指一计算,茶室醉倒二个人。” 此茶过后,白帖子也是精神倍爽,这茶厉害,不但能引出万大掌柜的诗,而且我现在要是起身走出去,或许能飞起来。 包全轻抚着手掌,‘哈哈’笑语中藏有深刻内涵。这茶的价钱连府尹谭德安都望而却步,我本准备以此茶做接风茶邀请我皇,一叙臣子之心;二谈当前形势;三聊江山社稷;四话成家立业……你今天紧追不放,那我这个卖茶人岂有不卖茶之理,我皇知道我卖这茶的价钱,也定能微微一笑的。掌音未落,语声轻起,把本来给君主量身制作的诗话说了出来:“茶好无水天之茶,茶入腹中话桑麻。水好无茶佳人水,水清心明人贤惠。” 万家福和白帖子对于诗句是懂的,用于不同的人,不同的地方,其意义的深浅不尽相同,在他们商人眼里这些话就是亮招牌、谈买卖、娶新娘……所以都点头认可着…… 这时,来了一个堂倌,将那些木杯、碟、勺,全部收在一个较大的接碟中,端了出去。 包全知道马上就上佳人水了,就有意问道:“二位,你们现在渴不渴?” 这一问不要紧,刚才津液咽了太多,喉咙里真有点发干。两个人不约而同答了句:“嗓子有点干。” 包全再一次拍了一下手说道:“上佳人水。” 不一会,三个端庄秀美的姑娘迈着拂柳柔步走进茶室,他们每人手中端着一个精心浮雕过的铁梨木托盘,上面是不同的物品。一个托盘的大接碟中是一个青花银环双提茶壶;另一个托盘上接碟里是一个大一点的青花盖杯;再一个托盘上是三个小一点的接碟和相应的青花杯子。 端着三个小杯的姑娘身材极佳,在合体的浅粉色绣花镶边衣裙包裹下,凸曲分明,袅步婀娜,纤手如玉,她款款将托盘放在茶台上。其他两个姑娘没动,仍平端着托盘。茶台边放下托盘的俊美姑娘伸出玉手,向玉石假山的一个峰顶用力一提,假山顶就被她握在手中,随手就放在了茶台上,又伸手向下面的一块小奇石往下一摁,那奇石也就成为其掌中之物,也轻放于茶台上。 如此的操作,万家福看在眼里,惊在心,这个‘源江缘’茶楼水太深。 白帖子不但惊,还懵,更是晕,这小小的山、石、松、竹……俱全的精品玉雕,它怎么有这么多的机关呢? 那展示了假山机关的姑娘走到另一个端着茶杯的姑娘旁,用手揭开了杯盖。又从另一个姑娘那里拿过茶壶,将壶中浓酽茶水倒进大杯子。 一阵茶香就飘了出来…… 他右手端起杯子,就走向茶台边,左手从托盘上拿过一只小杯放在刚才将奇石拿下来的空闲地方。只见她右手将少部分茶水倒入取下山峰形似一个小石碗的地方……时间不长,一潺无色细流由上而下注入底下的杯中,往来几次,三杯佳人水就放在了托盘的接碟上。而且这水清澈见底,以前茶水的颜色已经全然不见了。姑娘款款有礼将碟中杯送到三人面前。她退后几步,两手左右一搭,一个万福礼后,轻启朱唇:“佳水人不佳,客爷莫笑她。同乡饮原水,原水‘源江缘’。” 包全、万家福、白帖子轻轻鼓了鼓掌,这掌声也是给予献茶女的奖赏。 一个堂倌托茶盘走了进来,上面放有四个果碟,是两个干的,两个两鲜的。干的是冰雪梅干,椒盐瓜子,鲜的是紫白两色桑葚和野山莓…… 夕阳西下,鹤发悄上,耄耋之人浪涛击水,争上游。 第42章 内隙外裂,王朝路途谁主沉浮: 第四十二章 内隙外裂,王朝路途谁主沉浮: 源江城‘熠明夜’华府,面街的客房中,一张大床上。和衣带靴而卧的石寒寅翻了一下身,脸上困倦之态残留未消,懒懒地睁开眼睛。有点刺眼的阳光已经从南窗边斜射进来,正好映在刚翻过身的脸上,迫使他那双睁开的眼睛又眯了起来。哎呀!天已大亮,这觉睡得,有点长。他本想再多躺会,把这烦人的疲乏困倦之气消除掉,可脑子里的记忆提醒着他,现在到了该去城门外迎接驮子队丰大掌柜的时候。我昨晚就约定好和华大掌柜一起去,他怎么没派人来叫我呢?不会是着急,自己先偷偷地走了吧?不行,我得赶紧去看看他走没走…… 石寒寅昨晚因代替华正晨送货有功,被华熠盛情留在华府中设宴款待,且亲自做主陪。可他不胜酒力,被陪席的二掌柜闵万贯连敬带罚,就给灌醉了。他虽然嘴皮子硬,言明要回万府,与自己的雇主万大掌柜汇报一下货运的情况。可腿脚并不给力,软得很,跟头踉跄,只能靠手扶墙来完成,根本就回不了万府。 华熠笑了笑,硬汉走软路,只有车来送,可是我不会派马车的,让那‘白毛狐’等消息,急死他。他摆手叫来两个家人,让其搀扶着石寒寅,护送到华府的客房休息。 闵万贯对于姐夫之意甚为清楚,在前面手拿着一把挂着小木牌铜的钥匙去开门。他本来就好这口酒,在宴席上没尽兴喝足,进屋后有意识拍了一下,被两个家人搀扶着的石寒寅肩膀后,三分酒意七分调侃说道:“你今天晚上输了,记着,还欠我一顿酒的人情债……”边说边走到面向街的窗前,伸手将窗口打开并且用棍支住,嘴里又叨叨着:“哥给你把窗户打开,透透风,让你醒醒酒……” 石寒寅虎死架子不倒,人醉耳朵好使,只是脑子反应慢点,嘴有点不太听指挥:“输赢……乃……乃……乃……乃……” 正在用棍上支格窗的闵万贯,并没给他再留下文的机会,随口说道:“奶奶怕是不行,还是爷爷给力。” 酒醉中的石寒寅用牙轻咬了一下嘴唇,稍微顿了顿,回应着说道:“对!兵家,一定是……爷……爷们……” 闵万贯把大拇指一翘,就立刻接上这没说完的话:“你练武、拉驮子够爷们,喝酒却是娘们,哩哩啦啦像撒尿似的。”这话是夸赞戏谑一起来。 两个家人被这话说得脸现笑意,扶着石寒寅两个胳膊的手,也就有些松,可他又抬步硬往床前靠,没拉住,他一个跟头就栽倒在铺好被褥的床上。两个家人忙上前帮着扶正其身体,头下也给垫上了枕头,怕他起夜不方便穿鞋,也就没给他往下脱…… 时间不等人,石寒寅赶紧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起来,立刻起身向外面走去。他从内院转到已经开门营业的‘熠明夜’珠宝行,准备进去问问。他刚接近门口时,就看到闵万贯从店内急匆匆往外走,像是有什么事要去办,便迎上前去问道:“二掌柜的早,华大掌柜的去南城门接驮子队,走了没有?” 闵万贯停住前行的脚步,抬头看了看他,说道:“没走,他到谭大人府上去问唁,送丧葬银子礼去了。” “去送丧葬银子礼?” “是的!” “谁死了?” 闵万贯在这些事情上面,往往比别人知道的要多很多,甚至于有些达官贵人不晓得的内情,他也知道,这是因为他的小舅子曹运来是个捕头。曹运来之所以能当上这个捕头,这还与华正晨拜师去拉驮子有关。华正晨辞去捕头职务,这个位置就留了一个空缺。闵万贯觉着,姐夫与府尹谭德安的买卖做得有点亏本,不说送了做师爷的银子,当了捕头的官差之事,这事也可忍,可现在连这捕头也辞掉,前时花银子也瞎了。他是个地地道道的买卖人,讲的是以钱获利,亏本赚吆喝都不做,更何况本利全无。他怕夜长梦多,这个官职再次被那贪得无厌的府尹谭大人卖掉,就托姐夫华熠帮忙到府衙找谭大人通融一下,给他那个在拳坊习武的小舅子,谋上这个差事。一来是:了却老丈人和丈母的心事,不再为儿子的将来所操心,也使那二老不再念叨,自家女儿找了个老汉,感觉到吃了大亏;二来是:讨好自己的二婚小夫人,把她打点满意,这老夫少妻,年龄上的差异,只能用行动来补衬着,哪怕再少送点银子也可。这刚娶了数月的鲜嫩花,就要为她浇水!破费点银子,买个家和万事兴,也是值得。 华熠那更是个买卖精,也觉着这事可以办,拎了点见面礼,也没费多少口舌,把事就给办成了。 这曹运来别看年龄小,靠富攀贵更是无师自通,而且还很会办事。他不但往闵万贯家里去得勤,就连华府也常来常往,不过他可不是白来,利用自己这差事的便利条件,每次都透露些自己所知道的内部消息或各种商情,不管有用的没用的,只要知道点事,他定准没去办公事前,先来跑到这两处说说…… 闵万贯面对石寒寅的追问,瞬间略微一思索。他就上前一步,将身体靠近石寒寅身体后,将嘴贴在他耳边,用手挡着小声说道:“谭大人的外甥女,还有外甥女婿。” “啊!他外甥女婿是谁?”石寒寅脸挂惊愕之色,小声问道。 “源江城将军府的护军参将阿将军。”闵万贯知道石寒寅是源海城的人,对这儿肯定不熟,就说得比较详细。 “呦!官不小。看来华大掌柜的今天不能去南城门了。”石寒寅略有小思面带遗憾。 “他去不去,我可不知道。”这两句话是闵万贯特意说的,他可不想把姐夫去府尹衙门的真正目的告诉外人。 “那我先去城门口等着丰少侠。”边说边转身,想回到内院马棚牵上马和带着自己的武器。 “别去了,城门封了,不让进出。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了。”说完就往街上匆匆走去。 “封城门?”石寒寅站在那儿,愣了片刻,等他转过身来时,看到的是闵万贯在大街上的背影。他一时有点犹豫,不知是该留在这等华熠呢?还是回万府告诉城里所发生的事呢?权衡再三,决定先回万府去。立刻又再次转身,向进入内院的门口走去…… 与此同时,府尹衙门外。华熠已经来到了衙门前,马缰一勒,停住后,小心地滑下马背,随即将马拴定在那些拴马桩上。起身迈步走过门前空场,就向大堂门口走去…… 往常大堂门口,都是两个衙役守护在大堂门口的两边,但今天却与以往不相同,是一面俩,共四个衙役守着大堂的门。 华熠踏阶而上,脸色凝重,在门口便拱着手,语气悲沉地说道:“各位衙爷,惊悉谭大人的外甥女谢世。请通禀一下谭大人,就说华熠前来吊慰。” 衙役头非常熟悉这个常来府衙的城内大富豪,平时都要仰目高看,虽现在是紧张时期,但也不能怠慢,立刻说道:“好的,华大掌柜先随我堂中稍等。” 两个人一前一后就走进大堂…… 衙役头对华熠还是很尊重的,他率先进入到大堂中,快步到堂后搬出一把椅子来,放在堂边殷勤地说道:“华大掌柜的请坐。” 华熠走过去轻声说道:“谢衙爷!” “不必客气。”衙役头等华熠坐下后,就奔后院的书房而去。他知道府尹谭大人此时还在书房内,因为先前那黄师爷出去时嘱咐过,先让谭大人先在大堂内缓一缓,等一会儿再搀扶到书房里有要事等他办。正是因为他要拿府尹的亲笔公函,让快马驿卒送到源海城急报案情给魏太师,他才嘱咐完衙役们,自己先去办那些府尹谭大人交代的火烧眉毛急事……谭德安是在黄魍回来后,在众人的帮扶下,抖着手把那封函文写完的。他又费了很大的劲,才将自己掌管的官印宝箱打开,将那公文盖上印章,然后将函文交给黄魍,让他去全权处理后,就已经是虚汗淋漓,全身瘫软了,就一直倚在椅子上再没挪窝……衙役头快步走到书房门外高声喊道:“谭大人,华大掌柜的前来吊慰。” 此时的谭德安,正坐在那里愁眉苦脸,满脑子都是这起凶杀案……这凶手胆子太大,且武功高强,那阿克也不是酒囊饭袋之徒,拳脚功底深厚,三五个壮汉也难以近身,竟被剖腹挖心,还留下剑指我心的留言,可怕,太可怕……他听到外面手下衙役头禀报的声音,先是一惊,而后脑子里出现了许多的问号。他华熠财大气粗的为什么土匪不绑,恶人不抢呢……其中一定有道道,况且他既不会武功,也手无缚鸡之力,难道说他会算……唉!别费脑子了。既然你在我危难时刻来了,真是来得早,来得巧,我正好问问,他在躲避灾祸这方面有什么诀窍。于是,冲外面说道:“快请华掌柜到我书房来。” 外面的衙役头回应着:“是,我这就去。” “等等。”谭德安刚把话说出去后,又觉着不妥,因为他的书房为机密场所,在这里会客不安全。 “谭大人,还有别的事吗?”外面的衙役头不解地问道。 “别叫他来书房,领他到客厅。”谭德安心事重重,想靠近华熠寻良方,考虑到人家那保命秘方可能不会白给的,看来不下点感情投资是不行的。请到客厅里喝着茶,俩人慢慢谈,或许能帮着自己度过这个,随时都会掉脑袋的险关…… 第42章 内隙外裂,王朝路途谁主沉浮: 栾家川,‘皇凤观’外。青草迷漫嫩绿可人,在这个生长的旺季,原野一片绿意盎然;小河胖胖的,浪花中藏着旋餍,正是身躯丰满的季节,流淌出串串激情饱满的欢歌;树木尽情把绿荫舒展,风华正茂的时候,探索着远方空间,把阳光雨露拢在身边。 小路转弯处,由远而近,行进着一个人。是一个衣衫破旧脏渍点印,身后背着个灰皮包裹,斜肩左挎着酒囊垂于腰间的人。他正迈着懒散步,在凸凹不平阳光与树荫交替现身的沙土路上,不紧不慢向道观方向走来。 此人国字脸,五官极其大众化,虽然没有明显不足的缺陷,但也缺少强人之处,这张脸上唯一的特色亮点,就是半寸多长的白色络腮胡子。从面相看,没有留下如同沟壑纵横的岁月痕迹,只是细纹上脸,显得较为年轻些,但那挽起的鹤发,连同白色的胡须,似乎能透露出此人饱经过风霜,经历过数十载雨雪长久的洗礼。 他腰束一条二指多宽的皮绳,皮绳上挂着一柄长剑。剑鞘上色泽暗淡,且破损处被灰尘与油泥所染。马尾剑穗,更是参差不齐,毛都快要掉秃了,穗、鞘连同皮绳一起,给人留下一种脏兮兮的陈旧感。脚上的半膝鹿皮靴子破损得较为严重,是前窜蒜掰,后露鸭蛋。 这个人在行进过程中,好像在计算着路段的距离,在将近道观的时候,突然改变了路线,一个猛虎进山,就由小路上转变到荒草丛中。他有意避开通向道观的那条路,蹚过青青的杂草丛。就在即将触及道观墙壁的时候,立马运用高超武功技法,纵身飞越过道观的屋顶,飘落到大院中站定。他面向道观旁陡峭入云的山崖,竟然来了个双膝跪地,拜了三拜。起身以后,他又冲着西面靠山崖的几间房屋,俯首弓腰拜了三拜。片刻后,他就缓缓转过身来,向那客厅走去…… 早饭后的白羽情正坐在客厅的桌子旁,专心研究那本羊皮书。丰明烨自从早春离开后,一直没回来过,她的思念之情也就一时也没有断过。不过老道姑知道不少关于他现在的一些情况,时常讲给她听,目的想让她那张愁眉常显的脸,尽量舒展开。可往往事与愿违,当她听到丰明烨那一些惊心动魄的事情后。更是替他担心,愁眉未减,心病上身,那些难言之隐既挥之不去,又无法言表。这双重的困苦煎熬也侵蚀着她的身体,比以前明显瘦弱了许多。她每天除了习武和做部分家务外,就是研究和破解这册羊皮书,以此来减弱自己内心的痛点,甚至于晚上在灯下研究到深夜。虽然没有破获其中机密,但对那些武功招式,已经轻车熟路,遗憾的是,还没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经常也默默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这书,让贼人给偷去两页。可她每每问起那天的偷书人是谁时。老道姑都遮遮掩掩用夜深没看清,或头戴面罩不见其脸而搪塞过去。她到现在也搞不明白,一向嫉恶如仇得理不饶人的老道姑,那天晚上,究竟是输了?还是赢了?这个偷书人是被她放了?还是被她打伤后逃到远处死了…… 白羽情手拿着一页羊皮卷,正在聚精会神,与桌上那些凌乱羊皮书片的图案相对照着时。不承想,一个老男人如同神鬼一般,竟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对面的客厅里。她下意识抬头一看,不由得惊恐起来,嘴里发出一声惊叫:“啊!”惊叫的同时,两只手臂将那桌上的羊皮卷向中间一拢…… 老男人被白羽情的举动,逗得脸上微微浮现出一丝笑意。老夫又不和你做游戏抢东西玩,你紧张什么?他对仍处于惊恐状态的白羽情说道:“小姑娘,你是道姑新招来拜师学徒的吧?” 白羽情用手快速整理着那几片羊皮卷,抓在手中,急忙揣入香袋内。她并不回答问话,眼睛盯着老男人,只要他再动一下,自己就出手回击…… 老男人见她不回话,也没计较,随便地伸手就去拉椅子…… 白羽情看到老男人的手在动,她突然快速祭出右掌,一个隔空打牛,掌风带着一个气旋直奔那人的面门袭来。 老男人的手还在椅子背上,上半部的身体,如同被打死且挑在棍子上耷拉着头的蟒蛇。他头已经反背弯曲到自己的腿弯处,整个身体都在桌子以下。那股强劲的气旋,随之从他弯曲的腰腹上方飞出客厅的门外。 老男人这个蟒蛇之心的动作,令白羽情有些迷茫,不知所措。她所学的武功没有在战场上用过,也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她在收回手来时,心情有些凌乱,犹豫不定,不知下个招式如何出手,或攻击哪个方向,一时有些发愣…… 老男人速度极快,随着‘唰’一声手里的椅子到位,身体几乎是飘忽着坐到那把椅子上。 他这瞬间完成的动作,使白羽情内心惊叹起来,只是这一招,就可窥探出此人武功不一般。好厉害的糟老头子!他这是来要饭,还是来砸道观的?看着他这副赖皮形象,不会是大姑姐——老道姑的昔日情人吧?她眼看着他,嘴里发出鄙夷不屑的声音:“哼哼!” 老男人没有被这声音激怒,反而更加耍开了赖皮,把右腿往左腿上一搭,手就开始从鞋的破烂缝里,往外抠着小石子,石子如同棋子大小,而且每个都是黑黢黢地泛着油光。他每抠一个,就用三指捏住,拇指快速往桌子上弹去……小石子落桌后旋转着,直至力竭而停…… 白羽情被这股旋起的恶臭气味,熏得差点呕吐出来。她马上把亮起架势的右手,迅速撤回,捂在鼻子上,嘴里嚷嚷着:“臭死了,快出去。” 老男人随着这话,停止了那令人恶心的行动,将腿又放在原地。心想,你要是早说话,我能往外抠吗?可惜了我这几颗百里追风丸,这要走多少路,才能填补上呦!送你了!此物熬粥能补脑;烧水可益气。他慢悠悠心平气和地问道:“道姑可在家?” 白羽情乜了他一眼。哼,果然是来找我大姑姐的,自从我来到道观这么些年了,这还是第一回有人找她,而且还是个破烂邋遢又脏又糟的白毛老头子。看来此人定和她有渊源,说不定或许有狗扯羊皮之事,我又没出生在你们年轻前,虽不知道你们的内情,自己在脑子里偷偷猜测谁也管不着。她嘴角微露坏笑,特意问道:“你认识道姑?” “认识,多年前就认识。” “既然是老朋友,你去找她就是了。还用得着我去给你通报,真是的!” “她那门,我可不敢进。” “不敢进?那你怎么敢进院子?” “我……” “我什么我?你是谁?” “我是……” “是什么是?无名氏?” “我是童原,你去告诉道姑。”老男人被这一番针锋相对的话给逼得,报了真名。不得不说,现在的白羽情,不但做事有老道姑的影子,而且说话也极其尖酸刻薄,就缺行动上那种阴狠毒辣。 白羽情从来没听老道姑说过这个名,依旧站在那里没动…… 也就在稍前一点的时候,已经察觉到院内有点异常的老道姑,出门奔向客厅外,就窥听到了里面的问答之声。老道姑怕再追问下去,王朝的高级机密被白羽情知道,攀高谒贵之心诱使她死缠硬赖新皇丰明烨,窥视皇后的宝座。如果这样的话,后果将会不堪设想,不但使王朝蒙羞,还会落下个,令人世代相传耻笑的话柄。她脚步如同飞燕掠水,瞬时就进入了客厅,面对着椅子上的童原,低声质问道:“是谁叫你上这里来的?” 童原被这背后熟悉的声音,着实吓了一跳。他立刻就站起身来,将身体快速转过去,一副臣服样:“我来……” 老道姑眼露杀气,步步紧逼:“这里没酒,你来干什么?” 童原声音低低地说道:“来找你。” 两个人的面部表情被白羽情看在眼里,这强弱分明的对话方式听入耳中,心里更觉着这两个人一定有猫腻。她站在那儿,如同观看恶婆欺公家庭戏,眼光不停地在老道姑与童原身上来回转移着…… 白羽情的举动,引起老道姑的警觉,她不想让白羽情知道得太多,就以命令的口气说道:“找我就到我屋里,在这啰嗦什么?”说完,就向外走去,边走边冷言狠语吩咐着:“弟妹,你去外面路口守着,不让任何人进入。” 白羽情觉着她这话,纯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就特意拉长声音应道:“好吧,我这就去给你俩站岗放哨。”但脑子里产生了更大的疑问。弟妹?她这是第一次这样称呼我?为什么这个自称是童原的人一来,她就这样称呼呢…… 童原被老道姑这一声弟妹,叫得差点跪下来。哎呀!没想到这年轻漂亮的女子,她竟然是先皇的后妃……哎呦,坏了!我今天在她面前太失礼,要是她记仇的话,那我……他望着白羽情小步走出客厅的背影,心情极其复杂,不知如何是好。先皇呀先皇,你娶皇后时,怎么没请老臣我来喝喜酒呢…… 这短暂的时间,让老道姑等得不耐烦了,声音也迫不及待随口而出:“还不快走,别在屋里傻站着!” “噢!这就走。”童原脑子里来这里的目的,被这眼前出现的复杂关系搞得有点动摇。在今天自己特意来办的这个大事上,办与不办之间,脑子里也就产生了矛盾。不办吧,今后很难有这样的机会。办吧,如果不成功,自己是否有无退路,还真是个未知数…… 第42章 内隙外裂,王朝路途谁主沉浮: 方砣子山,皇室宗堂内。大厅里数十盏油灯一同闪烁着辉光,每个油灯火苗上方袅袅烟雾上旋。这烟雾全部汇集在高大壮阔的石厅顶部,随着石厅顶部参差断面层,形成高低层次不同的雾团。 大厅石门平台处,由豁敞开的石门外,一前一后走进来了两个人。她(他)们进入石厅后,向皇室宗堂的一排高低错落的牌位走去……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老道姑和童原。 老道姑先前一步,跪在一排高低错落的牌位旁,面对这些覆盖着黄色丝绸巾的先人灵位,双手扶地向这些皇室的灵位叩头拜祭:“诸位先皇,皇室宗女朱鸿领老臣国师童原,前来叩头祭拜……” 童原在离老道姑身后二尺多远,就双手扶地跪在那里,向这些皇室的灵位虔诚叩头拜祭,嘴里念叨着:“臣童原,前来拜谒历代先皇。望先皇保佑我朝的新皇,早定天下……” 老道姑在他前面早已起身站定。心里想,你的忠心,没人可加以否定。但你这人太懒,形象极其邋遢,又贪杯不说,还自视为大。今天来我这里说有要事相告,还说必须拜谒完牌位后再谈。看你今天不像是酒后胡言乱语,我才破例领你来这儿的……于是,不等那童原嘴里还在嘟念着什么,立刻说道:“行了,你已拜见完先皇,起来吧。” 童原那颗虔诚的心,还没把诚意全都贡献完,就让老道姑话语催促着,被迫慢慢站起来……他站起来后,眼睛又向臣子的牌位方向望去:“唉!老夫不能陪朋死,灵魂同我共举杯……” 这话把老道姑气得眼冒金星,喝,喝,喝……你这个酒壶不离手,整天醒醉不分的糟烂料,既能与活人同桌,又能和死人共杯。她立刻用不屑的眼光看着童原,嘴里马上以斥责的话语说道:“皇室宗堂,胡言乱语成何体统?赶紧说你那重要的事!” 童原眨巴着眼睛,手轻轻摸了摸后脑勺说道:“我不在这里说,在这里说更不成体统。” “你想在哪里说?” “在山顶说。” “为什么要在山顶说?” “说给天地听!” 老道姑觉着今天被这老醉鬼给耍了,他这是要到山上去采集天水形成的雾之灵气,为回他腾雾山的‘雪峰洞’修炼做引子。哼!鬼魅伎俩,别想得逞:“不行,我不会领你到山上的。” 童原没有被老道姑的拒绝所动,平静地说道:“皇姑想多了,老夫早已采到那雾之灵气了,不信你看。”他垂手掌心向上,慢慢抬动着双臂,两团白白的团雾由他脚下覆盖于膝下…… 老道姑看到这场面后,半信半疑,难道说这就是雾之灵气修炼的精华吗?但嘴上依旧说道:“你别想上山顶去。” “真的不让去?” “不让!” “那你听不到我的重要事。” “我不听!” “真的不听?” “不听!” “那你会后悔的!这可是一件,能动你心魂,惊你体魄的事。”童原说完就转身向石厅的门口走…… “别走,等等!”老道姑不想就这么便宜了这个借说事之名,来骗取雾之灵气的童原,想教训教训他。 童原站住后,转过身,离老道姑五尺开外,看见她右手已成立掌之态,知道她现在想动手。但他仍像局外人一样,看着石厅顶上的烟雾,明知故问起来:“皇姑,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哼!吩咐?我的吩咐就是,我的手掌与你的皮肉亲密接触。这打架的事,首先要有个由头,不下无原因之手。她横眉怒眼:“你这是,要把那重要的事情带着走吗?”说这话时脚也随之而动,步伐就变成了弓箭步。 面对一触即发的战争,童原很坦然。两个基本上都是不苟言笑的人,很少能看见嘴上那各种笑的表情。他将目光从厅顶,落到老道姑的脚下:“皇姑,老夫虽是臣子,也有尊严。我说过,这事只能在山顶上说。” 老道姑箭步一窜,接近童原身边,两眼直逼他的脸:“你这件事,真能令我惊心动魄吗?”说话间,那立掌就变成了鹰爪,指尖如放电样,伴着风声向前幻影伸展着…… 童原脸色不变,眼盯着她那随时都会出击的利爪:“不错,如假包换。” 老道姑今天算是碰上个硬茬子,两个人武功都相互知彼知己,无论是谁先发功,都各自有应对之策。童原刚才回答得干脆,使老道姑马上就要开打的念头忽然一变,我不妨听一听这糟料怎样使我惊心动魄。她又把那爪变成了拳,慢慢放下:“走!上山!”说完就自己走向远处,一直到墙角的石壁旁。 其实,童原心里也在悬着,担心她不领自己上山,自己也就沐浴不到雾之灵气,也不能披上石之霞光,没想到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竟然改变了主意。他不由心中暗暗自喜起来,赶紧跟在她的后面…… 老道姑来到两扇石门前,用双手向外抠着那两扇石门上两个圆凸的石球,两扇石门在她分拉之下,槽与门处传来沉重的隆鸣声,就分左右打开了。她迈步踏着那几乎是垂直向上的石阶向上走。 童原被刚透进来的光晃了一下眼睛,也没有多想,紧随其后,身体穿越着微浮的轻雾向上攀登着。 不一会,两个人就来到了山顶上…… “说吧,到了。”这话说完,身后居然悄无声息。老道姑猛然回头一看,不由一惊。 原来童原一上来,就被这里的景象吸引住了。哎呀!这里可比我那腾雾山的‘雪峰洞’强百倍,好地方!好地方呀!他站在山上,雾气竟然向他身边周围聚集着,而且越来越厚,就像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白色绒毯……他在尽情地享受着雾之灵气,给他带来的惬意舒适感,根本就没听见老道姑的声音…… 老道姑好像恍然大悟,感觉告诉她,已被骗了……暗叫,不好!上了这糟料邋遢鬼的当!他这是在吸雾之灵气!她仰天长呼:“山灵……” 这一声山灵把童原吓得不轻,这幽魂太难缠,如果把他给唤出来,那后果会不堪设想。他立刻制止着:“皇姑莫喊,老夫真有要事相告。” 幸亏这童原知道内情,话说得早。如果是再晚点,等老道姑间隔一小段时间,喊出一声,隔一小段,再喊一声后。只要这三声凑齐,那道观西屋内地洞里倒扣大缸下的山灵,就会醒来,冲飘上山,与来犯之敌血战到底的。 老道姑停住了,也没往下再喊第二句,那脸色就没法看了。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管你有没有要事,我先给你扫扫灰。”把腰上别的拂尘抽入手中,对着童原劈头盖脸一通划拉…… 再看那层层雾气,被拂尘甩动的怒啸气流,一下子切割得碎散飘零。童原使出浑身解数,一番蹿、翻、滚、爬……才得以脱身,没有被扫得皮开肉绽。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向山顶中间那高凸的祭台上跑…… 老道姑随后就往前追,嘴里喊道:“可恶之人,哪里跑。” 童原跑到太极八卦形水池边,踩着露出池水面高低不等的圆形石墩,向雾锁的祭台跑去。 老道姑挥舞着拂尘,啸风卷起池中水花四溅。 童原跑到中间巨大的铜鼎旁站定,鼎里面装着五色石的莹莹辉光,又往他身上聚集着…… 老道姑的拂尘也祭出一道白光,那白光如剑,直刺童原的前胸…… 童原迫不得已用双掌迎击,随着一声巨响,气浪将那辉光震得星光漫飞。 两个人被这两股强力碰撞的反作用力冲推着,身体都同时向后一仰…… 童原根本不敢动手,毕竟自己是臣,虽说这皇姑不是君王,但也带个皇字的高贵尊严。他随即抱着拳,做出臣服姿态:“皇姑莫动手,莫动手……老夫真有要事和你相谈。” 老道姑虽然依旧脸挂怒容,但话语极现强者的胜利之音:“讲!” “梦源镇山神庙里,有道士叫贾义刀。” “他与我何干。” “他是皇长子。” “这我知道。” “知道,就该立他为新皇。” “皇家有归,嫡庶不同。” “这……” “这什么?这就是你的要事?” 童原被呛得有些无奈。他本想拿拿架子,等新皇丰明烨亲自驾临腾雾山的‘雪峰洞’,来拜访自己一下,给自己添个重彩,借此圣光可以有向众老臣们炫耀的政治资本。可新皇至今未来,不会是新皇看过王朝记实录后,对自己先前拜见过皇兄贾义刀而起了疑心吧?这个风无踪!成天拿个毛笔乱写,真不知道他都写了些什么?他真是个可恶之人!不过对于皇兄贾义刀,自己一开始并没看好,可言谈之中却很投自己的脾味,甚至于有一见如故的感觉。随着接触次数增多,就有了培养他的想法,试探了几次。可他一味地当道士,捉鬼拿妖助人济贫说得是头头是道,可对这皇位不感兴趣。他想扶持贾义刀,给他争这个皇位,也给自己谋取个大靠山。争位需要有理由,手里要有几副好牌。但自己由于把时间都用于喝酒、睡觉、修炼上了,与现今朝野遗留的一些重臣关系不密,缺乏那一呼百应的号召力,需要自己单枪匹马来完成,难度有点高……由于现在这个丰明烨就要羽翼丰满了,再不采取措施就没有机会了。由于时间所迫,所以他也不在那洞里逍遥了,特意没喝酒,来到道观找这个先皇的姐姐朱鸿,探讨一下,是否把皇位换换,用贾义刀来代替丰明烨。可没想到,话不投机,老皇姑不为所动,这个硬钉子碰得挺厉害。他面对着质问,用手抹了一把脸说道:“这是小事,谈不拢也就算了,只当我没说。” 说出的话想收回,没那么容易,老道姑仿佛已经看透了他的心:“小事不小,让新皇知道了,杀头事大。” 童原没被这话吓倒,伴着手指的动作语气平静地说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老道姑也不想和这个糟料邋遢人计较,毕竟他以前为王朝立过大功,是皇封的永久国师,再说现在王朝也正是用人之际,况且他还有高强的神武之功,王朝今后或许有用他之时……算了,一个成天醉卧,十天半个月不出门的酒鬼,你今天的话,权当是酒后昏语:“回你腾雾山吧!我们今天没有见过面!” 童原知道老道姑已经在心里原谅了他,诚心抬手,抱起拳来,嘴里说道:“谢皇姑。” 老道姑以不耐烦的样子,挥着手里的拂尘,嘴里催促着下达逐客令:“别啰嗦,赶紧走,再不要到这里来了。” 第42章 内隙外裂,王朝路途谁主沉浮: 童原并没有立刻就走,而是不慌不忙把后背上的包袱从肩上拿下来,用手解开后,拿出一条有些陈旧针线歪斜着的蓝花小被子,双手捧着恭恭敬敬轻放到老道姑脚前半尺许,嘴里说道:“物归原主,老夫告辞。” 老道姑仰头观天,一开始并不关注童原,听到他说话时,这才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那个物体。不看不要紧,一看就惊心动魄起来……她看到的是,当年自己亲手做的小被子。顿时,是百感交集……霎时,眼泪就从她那没有人情味的老脸上滚落下来,情绪一度处于失控状态……她抽噎着语轻情重意深地问:“他现在在哪?叫什么名?” 已经走到水池石台上的童原,听到身后的问话,慢慢转过身来,低声说道:“全无妄!”然后,头也不回,快步向那下山之路走去…… 栾家川,郝美娥的‘源江川’大车店内。一伙人在高一声,低一声,嘈杂乱语混沌不清地嚷嚷着,听声音就能判断出,这伙人绝对是些醉汉。 一个人高声嚷嚷着说道:“三哥,你仰着头干不算本事!能不能低着头不动手,趴在桌子上干上一碗?” 那一个人不服气,嘴上回应着说道:“四弟,你这话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三哥我酒上的功夫,最拿手的,就是那老鳖戏水。” 另一个人以长者语气批评道:“唉!你别把以前那些滑稽样子抖搂出来,我不想跟着你沾这个光。” 又一个人并不知道喝酒还有老鳖戏水这一手,接话说道:“你小子,深藏不露呀,咱以前多次喝酒,也没见到你拿出这一招来。” 再一个人更是嬉皮笑脸,看火不怕火大,知事傻钻事端的主:“老鳖戏水,好好好,戏一个,戏一个……” 店内老板娘郝美娥,为做这个多收点银子的买卖,强顶硬撑伺候着这伙人熬过一个通宵。他们不是要酒,就是加菜,酒已经上了十坛,菜也换了八遍。店内三个店小二,已经熬跑一对半。直到这天亮早饭都吃完了很长时间还没散席,看样子怕是要喝到吃晌午饭。虽说开店不怕大肚汉,可酒魔嚷嚷实难缠。她实在瞌睡得不行,只好走出店门透透风,想清凉一下…… 郝美娥此时还不能回屋去睡觉,要坚持着看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她不指望大土豪男人栾一川,也从不要他一分一毫银子,但偶尔在他回来时,会到江边储木场大房子里送点大礼给这个负情汉。这份大礼往往令栾一川很难堪,被迫接受这份疾风暴雨般的咒骂……她浑浑噩噩走到院子里,阳光既刺眼又晒人,眯眼寻找起院子的阴凉处,东西两厢是茅坑和马棚,阴凉倒是有,但那两个地方气味不正,只有那南大门处的阴凉是最佳选择点。她就急匆匆直奔那南大门,伸手扶着大门边,看了看脚下的泥土地,有点犯难,毕竟坐在泥地上不雅观。本来就有坐门槛骂人习惯的她,现在想坐个门槛休息会一会儿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大车店门楼下来往的车马过多,就简去繁,省略了门槛这个物件,也使她准备坐门槛的想法落了空……她眼睛就盯上了旁边的青石大门墩,只好自己委屈自己就顺势坐在门墩上,身子靠在门框上。在这阴凉处吹着门外刮进的凉爽小风,由于熬夜陪醉汉,片刻,就进入了向往的梦乡中。 童原从道观出来后,沿着驮子道往源江城方向赶。由于没有酒劲的帮助,也懒得飘那神仙步,自己刚才和老道姑的事,又在脑子里翻转着,反正我把那些事都抛了出去,皇姑你自己去选择着办吧。你要以后想用我,对不起,亲自上腾雾山的‘雪峰洞’去请。如果不用,那你就会,活一天,心里煎熬一天,就会时时有生不如死的感觉。哼,新皇?你到现在也没去拜见我这个国师,你以为我这个国师是徒有虚名吗?你眼中无我,我就不给你抬轿子,我去睡清闲觉,不管王朝是与非!呀,要睡好觉,没酒可不行!可现在早饭已过,离晌午还早,正是上午的中间时分,既不是喝酒时候,也缺乏喝酒理由……管它是不是时候,有没有理由,现在酒虫子已经爬到嗓子眼。绝对不能再往前走,就在这‘源江川’来上它两壶。他由驮子道转向大车店的岔路口,顺路就来到大门边。眼睛看到郝美娥倚门框、坐门墩睡得正香,怜悯之心微起。此婆子虽然肥头大耳,但面相却非富贵容态,身带一种离孤幽空……唉!可怜之人,坐卧是非乱地,梦中欢聚,醒来楼空,孤痕无泪,悍妇空怀。他从没来过这个店,也不知道倚在门框上睡觉的就是老板娘,不想打扰到她鼾声外传的睡梦,把本来就轻的脚步又放慢了许多……刚到院子里,空气里就夹杂着一股熟悉的味道。这酒味虽然微弱,但极其诱人,使他想到贾义刀给他带的梦源镇土产酒,‘卜家烧’。对,就是这种酒的味,他不由得咽下几口唾液,奔着这酒味的源发地而去。 童原几乎是飘飞着,来到那由于天热没关闭店门口的。他急步来到店内,也没在意不远处靠窗的一桌喝酒人,嗅着渐浓的酒气,就来到柜台边。由于外面阳光足,这店是乡野小店,不太明亮。此时此刻,正是心急、嘴馋、喉痒痒的高峰期,他把注意力全部用在酒上,只想赶紧把酒喝到嘴里,根本不清楚里面有没有老板或小二等,脚步还没站定,话就随口而出:“上两坛好酒。” 那桌喝酒的人,丑态百出,个个都已经八成左右了。这个叫哥哥,那个称徒弟的……唯有一个人,手捂在额头,身子靠桌子边睡觉…… 店内只有嚷嚷声不断,没有回话之人。 童原耐着性子等了些时间,店家却没有任何动静。他在这浮飘的酒味诱惑和刺激下,已忍受不了这时间的煎熬。他使劲抽动几下鼻子,只好提高了声音,再次喊道:“上两坛好酒。” 较高的声音被那桌喝酒的人听到了,也就有人接茬,醉声醉气地说道:“别叫了,没人……” 又一个人说道:“那小二刚到天亮就跑了……跑了……” 再一个说道:“老板娘也……没了。” 童原一听,这些人和我有一拼呀。他们喝了这么长时间的酒,个个还能听懂人话,说出来比较完整的话语,不简单。这些人不是酒魔,就是酒鬼。同行碰同行,两眼泪汪汪,你会我也会,跟着师父睡。我过去看看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离这酒味近点我也能过过瘾。他上前几步,就来到了酒桌旁,正好和一个腰子脸对上了面。顿时,心里一惊,啊!是他…… 那腰子脸不是别人,正是全无妄,他自从在客栈里和赵家美分别后,就带着这些汇集在一起的杂辈同味哥们、兄弟、侄子、徒弟……沿途北上。他们一路毫无顾忌,吃吃喝喝是常事,打家劫舍虽没干,但懵强诈恶也是屡次得手。仗着人多力量大,强恶都不怕,几乎是横行着,奔目的地一夫岭而来。只要路上一有空闲。就多次研究共商对付丰明烨之策。他们没少费脑子,七言八语各抒己见,推翻了许多方案。最终一致赞同全无妄提出的方案,到一夫岭去,和洪小炮的爹爹洪天炮联合,卡住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咽喉要道,让丰明烨插翅也飞不过一夫岭,再寻找机会除掉这个对手。全无妄所做的方案,也不是凭空想的。他已经探听到,万家福又给丰明烨准备好了下次的货运目的地,梦源镇。这可是难得的机遇,哼哼,你丰明烨不是咱那师父鬼人,这道,你有钱也别想买通……一行人昨天刚到这栾家川,晚上喝得高兴,就一直延续到现在。只有那洪小炮不喝酒的仆人季四灵,正靠着桌子边睡觉。 全无妄虽然现在醉眼蒙眬,但眼前这个白头发、白胡子老头,在他记忆里有极深的印象,可以说,脑子里这个烙印是在童年时就留下的,而且还印得极为深刻。这烙印,也是他心灵深处永久伤痛之痕,每当触及,便痛心疾首…… 两个人眼对着眼,相互对视着。一时间,都处于无言状态中,只是各自脸上的色彩不同…… 天不在此时已经有九成醉,侧对着童原,坐在那里装好汉:“这位……胡子爷……来来……我敬你一杯……” 酒不坏没等他说完,就立刻和他杠上了:“你敬一……我敬二。” 千盅壶将酒碗往边上一推,好似一个冷眼的旁观者…… 洪小炮眨着小眼,又开始撸袖子看胳膊,想从胳膊的图案和文字上寻找记不起的人来…… 童原没想到在这个偏僻小店里,能见到自己的这个弟子。他不免内心感慨起来。看来人只要活着,事它就死不了,没有巧合,只有必然,因为我和他都还活着,这里不见,那里见,今天不见,明天见……自从他被先皇朱天领走后,自己就一次也没有见到他。今天既然已经偶然见到了,这个已经化脓数十年的疖子该破头了,不管流的是脓,还是血,你我都要痛的。看目前这意思,你这小子早把师父我忘了。你忘了不怕,我可以放下尊面,给你提醒提醒。他接上那两个的话说道:“别人敬不行,我要童兆来敬。” 这句童兆,叫得全无妄怒火冲天,端起一碗酒,连碗带酒向童原扔去:“敬鬼不敬人!” 童原单掌一个白蛇吐信,狂风骤起,一下子将碗捏在手中。转身随手一个青蛇甩尾,又是一阵劲风,酒碗被送出门外,怒吼声音也随即而起:“做人好似鬼。” 那酒碗如同一颗掠空的流星,远远地飞到院子里的马棚处,与一根马棚立柱相撞。‘啪’一声,撞得粉身碎骨,大大小小的数十块碎屑四处乱飞。 酒碗破碎响声,惊动了正倚着门框酣睡的郝美娥。她睁开眼睛,用手抹了一把黏糊糊的眼窝…… 全无妄脸色由灰再变黑,大声叫着:“童兆早已死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童原不想师徒相残,冷眼盯着那张腰子脸。 在这个曾经的师父面前,全无妄也不想先动手,尽管此时他脑子里的小人已经出现,蛇眼的凶狠之光聚焦在那张白胡子的老脸上。 时间分秒匆匆过,众人哑言做看客…… 片刻,童原做出让步,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快步如飞冲出店门,消失在这伙酒徒的视野里…… 第42章 内隙外裂,王朝路途谁主沉浮: 与此同时,源江城‘源江缘’茶楼,琴声悠扬,鼓乐阵阵。茶楼的门口聚集起一些围观人。这些人中,大部分是被这琴声和鼓乐吸引过来看热闹的,只有少部分人,是茶楼的老顾客。 茶楼掌柜虢尚武看到门口人不少,就让人把几张长条桌子放到店门外的空地上,摆上一些大碗茶,凡是口渴者,无论大人还是孩童,均免费管够喝,又叫人买来几篮青、红、黄杂色的李子,还有些黑乎乎小如药丸的饴糖分给大家,大有一番普天同乐的气氛。 楼上茶室内的包全,起身走到窗边,极目眺望着南门外滚滚源江水和山外山中山,在思考着什么…… 万家福让这茶喝的是眉开眼笑,这并不是茶有多好,而是包全当着自己的账房先生白帖子面,答应给自家闺女保这个大媒,而且还说驮子队一回来,就亲自立马实施。这个惊喜太大,不是惊不惊掉下巴的问题,而是这笑口多长时间才能合上。他坐在那儿悠闲自得,也模仿着包全先前的样子,和着音乐的节律,不时微点着头,手指在茶台上划拉着。 白帖子喝过那神仙茶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这茶绝对不会便宜的。五两银子?十两银子?对于这两个数,怕是不够!五十两?一百两?这些数字,好像又不太可能!从没听说过有这个价位的茶水……能花多少呢……据传说,这是倾家荡产茶,若以我们家万老爷的雄厚财力,倾家荡产那是不可能的。放血是定了要放,可是究竟放多少,我现在猜不透,怕是万老爷更不知。 万家福半眯着眼,沉浸在内心的欢乐中,嘴上那得意的笑容已经挂了好长时间,从挂在脸上起,直至现在仍然没有消失掉。他见白帖子像个小孩子样,不时在那里摆弄点拨着自己的手指,脸上一脸的认真样。他不由得把那笑意又加深一层:“白先生,你和那黄大仙似的,在算什么?” 白帖子赶紧把茶台边上的两手放了下去,看着自己主子的笑脸,话语吞吐起来:“我算……算……”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把眼光移到窗前的包全身上。 “算什么,你就说,咱没有怕人的事。”万家福现在正处于那个得意劲的顶峰时期,人也就有点飘,话出得稍微狂。 白帖子从椅子上起身,悄悄走到万家福座位旁,将嘴贴到他耳边在小声提醒着:“万老爷,这茶挺贵,我担心咱那银子……” “白先生,不是我说你,别那么小气,三两五两银子,咱拿得起。”万家福特意拉着长声,摇头晃脑地说。心里却在偷着乐,我说那三和五,你就是再给我乘上十,我也照样笑,而且还笑得更开心。 这话说得很直白,我是谁?源江城大名鼎鼎的富豪,银子对于我来说,是小意思。大意思就是,我闺女的婚事,今天不是也把‘天域神医’给摆平了吗。 刚才这些话,已被窗前的包全记在心里。哈哈,那咱就等着结账时再看好戏吧!那吉祥的数字,是我为君王设计的,只有这样,才能显出帝王的尊严来。不过今天用在你这个富豪头上,有点可惜。但话又说回来,不宰你,我宰谁?‘熠明夜’的华熠,巴不得我宰他,可是他那闺女并不配合呀! 这时,茶楼大门口外,远远地站着一个堂倌,他冲着楼上窗口的包全,起胳膊抬手伸出两个指头。 包全用手捋了一把嘴巴下的山羊胡,算作回应。 堂倌心领神会,又快步走回茶楼。 白帖子听到主子刚才的话,心里咯噔一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的,不会是想仗着你那未来的闺女女婿威望,来这喝霸王茶吧?你或许能全身而退,我岂不是替罪羊,被人给关押起来! 这时候,包全从窗边转身缓缓走过来。他看了看,这一站一坐,一愁一笑的两个人,以礼让的言语问道:“万老弟,茶喝足没?要是不足,咱再续茶……” “足了,足了。”万家福赶紧起身,边站边说。农人不吃重茬亏,商家尽做回头客。屠夫优选大耳肥,新郎喜抱魅娇娘。先前已领教了,我可不想再挨第二刀,这次真怕包全再搞出什么别的鬼名堂。我不喝还不行吗?看你那葫芦里,还能再出什么药? “真不喝了。” “不喝了。” “那好,咱走吧。” “走?” “对呀!” “不等一切该来之人了” “该来的人一定会来。” “多时来?” “马上就来。”包全说完,就领头向楼下走去。 万家福、白帖子,被他这不是神话,却胜似神话的话,说的是,处于烟雾缭绕迷茫之中。两个人也顾不得多想,如同被牵着鼻子的牛,连忙在后面跟着…… 三个人刚刚走下楼,琴声、鼓声,就戛然而止,一面五位堂倌,立于大厅的门口两旁,夹道相送。掌柜的虢尚武身后跟着一个托着红木茶盘的堂倌,等候在这个大厅中央。 虢尚武看到三个人都已走下楼梯,拱着手往前一迎,嘴里客套着说道:“水薄茶淡,伺候不周,请客爷包涵!” 三个人也抬手还礼:“不客气!”“不必客气!”“别客气!” 话音一落,虢尚武不失时机闪到一旁。堂倌立刻上前一步,双手将红木茶盘端到万家福面前,茶盘上有一张写着黑字的红纸。他嘴里客气地说道:“请万大掌柜的,过目一下账单。” 万家福与白帖子,同时看到那张红纸账单上的几个大写数字。壹仟壹佰玖拾伍两整! 此时的包全,全然不管这两个人的面部表情如何,特意在嘴里,把数字读出来:“壹仟壹佰玖拾伍两整。” 万家福当时就愣了,想的什么,现在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脑子里如同倒进一盆糨糊。 白帖子虽然没愣,也没惊,更没懵,双腿一软,直接就跪了下去。 包全看着万家福,提醒着说道:“万大掌柜,咱给银子吧,给了就去迎接那一切该来之人。” 万家福一咬牙,只要你给我把这个媒保成,这茶钱我认!他上前拿起红纸账单,只见下面还有一张和红纸一样的白纸账单。再将白纸账单拿起,红木茶盘上竟然刻有一个凹陷下去浅浅的木碗,碗里面是薄薄的朱砂印泥。他用拇指按了按印泥,就在那白纸账单上,重重按上了一个红红的指纹…… 源江城通向南大门的一条主干道上。一顶八抬大轿由北向南而来,轿子的后面,跟着两个骑马的人。轿子的前面,是府尹卫队的十二个手持棍棒的兵丁开着道。最后面,还有六个手拿单刀的卫队兵丁殿着后。一看这派头,就知道这是府尹谭大人出来了。 那马背上的两个人,一个是‘熠明夜’大掌柜华熠,另一个是,半道碰上的石寒寅。 一行人,浩浩荡荡就来到了城门口,轿子落地,卫队两旁一站。 城门口执行府尹指令的师爷黄魍,看到府尹的轿子后,心里发愣。这个怕死鬼,他来城门口干什么?早晨还吓得要死,这么快就缓过来,不太可能?但这顶轿子,的确是谭大人的。他来不及多想,快步上前,从卫队中间来到轿子前,拱手施礼:“黄魍拜见谭大人。” 谭德安将轿子帘用手一掀,只是露了一下脸,并没有马上下轿的意思,嘴里就传出了指令:“打开城门,让百姓自由进出。” 对于谭德安朝令夕改的做法,黄魍是没有任何异议的。他微俯身回应道:“是的,属下这就去。” 谭德安等黄魍走远以后,才慢慢走下了轿子。他来到早已跳下马,并把马缰绳交给石寒寅牵着的华熠面前,两个人附耳谈论着别人听不到的事…… 此时,‘源江缘’茶楼门口缓缓出来三个神态各异的人。 万家福虽忍痛放血付茶钱,但心里一直想的就是,城门外的丰明烨和闺女万从雪。这一点上,他无论是高兴到极点,还是悲观到谷底,脑子里自始至终没消除过。一出门,他首先就抬头向城门看去…… 白帖子被这天价的茶钱吓出病来,就觉着自己现在已经成了一块银子,一块少说也值二百五十两的大银锭,在门外这辣辣的阳光里,发着银灰色的光。不过这光只刺自己的眼,使自己不敢再看那‘源江缘’茶楼一眼。他低头的同时,眼也眯成一条细细微缝,脚步沉重,感觉每迈出一步,都很吃力。 包全并不在乎两位此时的心情,主伤狗悲,情有可原。心里话,想让你闺女做皇后,出这点血算什么。你以为那国丈是那么好当的!没叫你把全部家底拿出来,给我皇招兵买马,就给你留了个天大的面子。 三位堂倌早早就把三匹马牵了过来,在此恭候着这三位高客。 “哎呀!城门开了。”万家福高兴地叫了起来。他的心情,也随着开放的城门豁然明朗。 “万大掌柜,该来的人一定会来,老夫没有食言吧?”包全手轻拂胡须,大有一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神态。 万家福把目光集中在远处的谭德安和华熠身上,随口说道:“他们俩就是该来之人。” “不!此言差矣!”包全划摆着手,并不认可。 万家福心里在纳闷,看今天这紧张局势,没有谭德安这把钥匙,是开不了城门的,任何人都不行。他疑惑着问道:“你说该来之人不是他?” “哈哈,你我迎接的人,才是该来之人。他,只是一把钥匙而已。”包全话简意深,将目光看向城门外远处的天空…… 一句话,点醒万家福,他也没回包全的话,伸手就拉过堂倌手里的缰绳,踩镫翻身上马,抖缰磕镫,随着一声:“驾!”催马向城门口跑去,那长长的声音被甩在马后。 梦源头——上部(第二册完结) 第43章 剑圣扶植,人在情死矮汉传奇: 第四十三章 剑圣扶植,人在情死矮汉传奇: 云雀岛,朝阳被氤氲雾气所困,仿佛一时间,隐藏起夏日该有的热辣,增添了一层柔情的面纱。岛上那高高礁石顶部的八面玲珑亭子,若隐若现朦胧于平流雾中。微波柔浪不紧不慢推抚着礁石,弱声频频水花轻散。 在一排高大的青砖灰瓦房的大院子里,‘清风轩’老堂主任风抬头望着雾气中的太阳,略有所思。以他多年积累的经验,海边的盛夏如果早晨出现这样的景象,这就预兆着在明后几天内的气候会突变,出现狂风暴雨的场面在所难免。他不由担心起在源海城养伤的儿子任天雄,他和左家刀的伤势都挺重,看来一年半载的还回不了‘清风轩’,就是以后回来也很难恢复元气了……这该死的‘喝墨堂’,不但重伤我儿子,还杀我弟子石成铁、古云、年开泰、李通水,这些人的死,使我‘清风轩’现在处于风雨飘摇的边缘。唉!老妖人魏渊,你的目的远没达到,你会让我‘清风轩’秋叶凋零的…… 院外,老管家连海鹏领着一个黑衣人走进院内。他们看着面向太阳正在凝视思考的任风背影,没敢贸然继续前行,而是在离他数步远将步子停了下来。站定后,老管家轻声说道:“堂主,霍堃回来了。” 任风慢慢转过身,看着那个身材瘦长,剑眉下鼻直口阔的黑衣人,瞬时,怜爱之心波动了一下。他对面前这个身体强壮的徒孙级年轻人,存有一番另眼相看之意,‘清风轩’的未来,还是需要他(她)们这样的人来支撑。缓刻,他开口问道:“事办得怎样?” “回师爷爷的话,事在我心中。”霍堃对大厅门外台阶两旁那四个身佩腰刀的黑衣守卫存有戒心,话也只说了个大体之意。 老管家一听,知道霍堃有绝密的情报向任风汇报。他可是个明白人,这机密要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为摆脱自身嫌疑,赶紧说道:“堂主,老奴告退。”说着,就转身要走…… “你不要走,咱三个人进大厅去谈。”这个加强版的语气,已透露出到目前为止,他对这个老管家是非常信任的。任风此话说完,便率先向离自己一丈多远的大厅门口走去。 老管家受宠若惊,点着头,嘴里连声回应着:“好的,好的……”他紧走几步,陪着任风一起走进了大厅。刚到大厅里面,他就站在门边不走了。等霍堃进来后,他将大厅的两扇大门关紧后,这才来到已经坐下的任风座位的左边站定。 霍堃微低着头望着那些固定的座位,心里很不好受,一场战斗,一些朝夕相处的师叔们,已是人去座位仍在。这该死的‘喝墨堂’,竟然给我岛上又添上十几座黄沙新坟…… 老管家看到离任风稍远站着仍在沉思的霍堃,心里已经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就开口说道:“不要难过,咱的血不能白流。” “对,我们一定会复仇的。”霍堃抬起头,看着座位上的师爷爷,说着属于自己职业本性的话。 闯荡江湖大半生的任风,内心对于死亡已经习以为常。唯一迫使他恐惧的就是,魏太师在剿灭‘喝墨堂’后,送来的信笺上那独一无二的0字,看似是个圆圈,它究竟包含着多少层意思呢?是不是嫌我没全部剿灭,留下几个遗患?还是让我就此罢手不再追讨余孽?依照魏太师的通常惯例,可谓是,得饶人处,绝不饶人!死人身上补三刀!所以自己就暗地派人追查千盅壶夫妇及孩子的下落,将这些事全权交予自己儿子任天雄手下的大弟子霍堃,让他去查询,今天看来有了结果。他对着霍堃说道:“有事,你就近前来说明。” “是的。”霍堃缓步来到任风面前,在右侧椅子扶手边站定。 老管家不时将目光扫视着那两扇关起的大门,以及各个窗口处…… 霍堃恭敬地躬身俯首,轻声说道:“我探听到,君子谷有千盅壶和他老婆谢清云的踪迹。” “噢?这么说,他(她)们俩现在藏在哪儿?”任风虽然面色不惊,但心里对这个千盅壶还是有所顾忌的。他永远忘不了交战时那杆出神入化的铜笔,绵里藏针,针出锋芒露,划天地立铜墙,拓四周金光闪过血雨飞,惊心动魄中,大有一副笔胜天下剑之神态,是个难缠的主。 “不过,有点可惜,等我偷偷赶到君子谷‘天下客’的客栈时,他们人都不见了踪影。”霍堃在详细地汇报着。 任风有些丧气,脸现些许晦气,说道:“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事吗?” 霍堃觉察到老堂主有些不悦之情显露出来,就低下头说道:“徒孙无能,惹师爷爷生气了,不过据说那千盅壶自己没带老婆孩子,他随着那全无妄和一帮人往北走了……” “啊!这么快他又和‘霸天驮行’的人搅和在一起。”任风做贼心虚,见不得千盅壶再起实力。 “那全无妄现在不是‘霸天驮行’的掌柜,真正的大掌柜是丰明烨,听说全无妄已经和他师弟闹翻,两个人现在处于水火不相容状态。”老管家在提醒着主子任风。 由于这段时间里,因‘清风轩’惨胜‘喝墨堂’,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任风心情一直都郁闷得很,再加上那魏太师又从中火上浇油,传来的一张信笺上,只出现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0字,脑子里的思路一时有些混乱……随着老管家这些话的提醒,思索片刻的任风,也就理出了一些头绪来。都是江湖侠客,既然水火不容,那一定会刀剑相对,这样也好,他们各自找人帮着打也属正常。可就千盅壶一个人北上?那他一定是把老婆孩子藏在某个地方?对,那个‘天下客’一定和千盅壶有猫腻。我何不趁他出去的机会,擒住他老婆和孩子作为人质,诱惑那千盅壶来自投罗网呢?主意已定,此次任务领军人物的人选也在脑子里产生,他立刻吩咐道:“霍堃,你去把云飞叫来,说我有事找她商议。” 听到叫他去叫任云飞,霍堃还是不由愣了下,有些难以言表之处,瞬间一丝难掩之情,也就显露在这张,青春痘密布的脸上。他内心有些不太情愿,但嘴上不得不应着:“好的,我这就去。”他有点无奈,轻摇了一下头,抬腿就向外面走去。 老管家怕他出去到处寻找,耽误了堂主的事,便连忙开口说道:“别的地方你不用去找,她在竹园里。” “噢!知道了。”随着话音,霍堃已经来到了门口。他将门打开,走出去后又将门随手关上…… 要说霍堃,对这个几乎是同龄人的任云飞,虽然极其喜欢她,处处让着,哄着她。可是这个丫头片子并不领情,老是用冷眼看着他,再不就口出尖酸刻薄损语对待他,并在众人面前不买他的账,常常令他处于难堪境地。这些话,他都能忍,最难忍的是,她那毫无逻辑且随口就来的重复问话。什么是少侠?你是少侠吗?你能战胜少侠等等一切。可少侠是个广泛的称呼,她又不给你指出谁是少侠,什么样的人算少侠,什么样的标准可称得上少侠……总之,她能用简单的话语,把人问傻的。 受过两次爱之挫折的任云飞,于源海城回来以后,虽然没有被堂主惩罚,再次关入囚笼。但她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一如既往住在以前的囚笼竹园里,陪伴着自己的师爷爷沙千。 此时,她正在那破旧的客厅里,和沙千相对而坐,两个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粗糙的木盘上,思考着简易五子棋下一步的子该往哪落…… 沙千明显感觉出此次任云飞回来后,少了些稚气,增加了成熟。她原有的稚嫩爱心,随着外部因素的改变,思想也在变,权力的欲望和杀戮之心渐重。这一点,沙千无论是和她下棋或练剑中,都能无声感觉到。沙千看着即将胜券在握的任云飞,朗朗笑道:“老朽不敌,我要输了。” 任云飞得意地笑着说:“输赢未定,您老还有一步未走。” 沙千将一颗黑子轻轻放在盘上,已经明朗的局势,瞬间因这颗棋子的落定改变了格局,使棋局更加错综复杂。他也微微一笑,说道:“少主一句话,点醒老朽前进路……” 也正在这时,霍堃走了进来。他可不想做个旁观者,立刻抱拳说道:“霍堃前来拜见师爷爷和任小姐。” 沙千微笑不语,点了下头,算作回应,继续看着这半盘五子棋…… 第43章 剑圣扶植,人在情死矮汉传奇: 任云飞正在为下一步棋如何落子,犹豫不定,明明是即将到手的胜利,却被一个棋子落位而搅乱。专注思考中的她,被霍堃的声音所扰乱,恼怒之气一下子就挂在脸上。烦人的痴呆小子,这里是你来的地方吗?顺手将一颗棋子甩出的同时,说道:“你是来蹲囚笼的吗?”那颗棋子如同出弓的利箭,直奔霍堃的脖子咽喉处。 霍堃一惊,侧身躲过。在她扬手时,他的目光已经看到了那枚象征着权力的玉石戒指,这个发现使他原本就忐忑的心,更加不安起来。于是,赶紧说道:“不是,不是……” 任云飞不听他啰嗦完,立时步步紧逼,微怒的脸上眉毛轻轻一挑:“不蹲囚笼?那你来囚笼干什么?”她以为霍堃是没事来套近乎。哼!你想娶我,可你在我心中没有位置,我的这个位置,早已被丰明烨占据,尽管他不领我的情,但我心依旧。 霍堃怕这个任性的小姐滥使特权,翻脸后,将他真正扣押在囚笼里,赶紧说道:“我奉堂主之命,请任小姐到大厅去议事。” 任云飞听到是自己的爷爷叫她去大厅,不敢违背,她斜眼一扫霍堃:“知道了,我这就去。” 沙千三个手指捻动着一个棋子,微微眯着眼睛说:“少主此去,怕是有重任担当,老朽先恭喜少主。”他自从任云飞再回囚笼时,一直称其为少主。 “师爷爷!你又在取笑我。”任云飞又稚气地撒起娇来。 “不是取笑,这是真的。” “我不信!” “不信咱俩打个赌。” “赌什么?” “赌这盘棋的输赢。” “怎么赌?” “我说得对,我赢;你说得对,你赢。” “好!一言为定!” “拉钩……” 任云飞和师爷爷沙千,两根小指勾在一起的同时,两个一老一少的人,脸上都充满着小童般的笑意…… 大厅内任风与老管家秘密商谈着,时不时地加以各种手势,来强调某个重点环节…… 任云飞在外面将两扇门拉开,就进入大厅里。当她看到大厅里空空荡荡,就爷爷和老管家在大厅内时,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嘿嘿!师爷爷沙千的确是在囚笼里蹲糊涂了,还和我打赌,不打,你的棋都快输了,还想用打赌赢方式回来,这样你输得更快…… 霍堃随后走进来的同时,也把任云飞拉开的门又重新关上,并站在门边,在等候着吩咐。 任云飞走到任风面前,略带娇气说道:“孙女云飞拜见堂主爷爷。”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啰嗦别扭,但出自这个任性的小姐之口,也就不足为奇。 任风早就知道她前时又偷去源海城,会那个丰少侠。他战完‘喝墨堂’回来后,也就没去追究,将此事默认了。他心里想到,这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自己这痴情固执的孙女还能活着回来。他内心也不由为丰明烨竖起了拇指,可真不愧为大江上下人人传闻的第一少侠,不得不佩服呀。他看着面前这个,被挫折连续无情击打过的孙女,避重就轻问道:“你觉着囚笼比外面好吗?” 任云飞不知他此时问这话的目的,便随口答道:“不好!” 任风‘哈哈’一笑,说道:“有什么不好,你看那沙千,悠悠哉哉,不用出门征战,还有人给送吃送喝。” 任云飞看着任风,有些不服气,找了个理由来和他抗衡:“那是你不赦免他,他没法出囚笼。” 任风对这个小孙女极其疼爱,对于她有些偏激的话语并不挂在心他特意点了一下头说道:“你说得也许有理,但不一定对。” 任云飞被话绕得有点懵,既然有理,怎么还不一定对?她觉着这话是在特意逗她。于是,她马上追问:“哪个地方不对?” “不对的地方很多!” “很多?” “是呀,比如说,我赦他出囚笼,他也许,不会走出那竹林一步。” “不会吧?” “你不信?” “不信!” “那好,我给你这个戒指,就是权力的象征,你现在可以发号施令,赦他出囚笼。”任风用手指着任云飞一本正经地说。 任云飞伸出手指,看着这个玉石戒指说道:“您老这话是真的?” 任风边解身上佩戴的‘红尘天’宝剑,边说道:“你可以去试试,如果你赢了,我这把‘红尘天’就归你;如果你输了,这把‘红尘天’还归你,不过,你的玉石戒指归我。” 此话一出,惊呆了屋里仅有的几个人。一时间,不知老堂主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非他要让位给他这个稚嫩的亲孙女吗…… 萦绕大厅的话音,让任云飞愣了好一会,这可是个只赚不赔的上好买卖,值得做!她故意激将着爷爷任风,眨着狡黠的眼睛说道:“那好,一言为定,我这就去发布赦囚令。”话音落地,就兴冲冲往门口走去。 霍堃很殷勤,赶紧上前将门打开…… 大厅里,任风又在和老管家交头接耳交谈着什么…… 多时过后,前时兴冲冲而去,现时耷拉着头走回来的任云飞,又再次进入到大厅里。她微红着脸悄声走过去,站在任风面前没有说话,轻轻将手上的玉石戒指给撸了下来,默默地递给堂主任风。 任风面沉似水接过戒指,随手将那把陪伴他大半生的‘红尘天’宝剑递到任云飞面前:“给!望你不辱‘清风轩’的使命。” 任云飞手有点抖,在努力控制着,双手接过‘红尘天’。她没想到沙千会拒绝这个赦囚令,也没想到爷爷真把宝剑给自己。她低着头说道:“我输了。” 任风将玉石戒指戴在手上,看着任云飞说道:“抬起头来。” 任云飞抬起头看着自己爷爷那须发皆白的容貌,内心产生一丝微痛。她仿佛瞬间就成熟了许多,脑子处于思考中,如果爹爹不受伤,或许他还不能苍老得这样快……她嘴唇动了几下,轻喊一声:“爷爷!”但她这次没有和往常一样,向任风怀里扑去,而是,站在原地把亲情的目光,凝在那苍老的脸上。 任风从座位上起身站立着,喊道:“‘清风轩’少主任云飞,听令。” “是!” “命你选带一部分人马,追剿‘喝墨堂’残余,即刻行动。” “是!”任云飞嘴上应着,心里在嘀咕。没有想到,今天一早,竟然连输两场…… 盛夏,中午时分,阳光似火,风不拂叶。君子谷小镇的泥土路街面上,一个身不及五尺,貌不出众,身背破旧灰皮包袱的矮壮汉子在行走着。他豆眼,尖耳,蒜头鼻子下一张鲇鱼嘴,眉毛微黄在那由子脸上八字分布着。 矮汉子来到‘天下客’客栈门前,便停住了脚步。他抬眼看看那招牌,心里在盘算着,在进与不进中徘徊……微刻之后,做出了选择,虽脚步有些迟疑,但还是走进了店内。 店内食客并不多,有几个过路的散客,这些人在各自选位的桌子边,低头为自己的嘴忙活着。 店小二在柜台处,看到有人进来,赶紧迎上前去,热情招呼道:“客官,你吃饭,还是住店?” 矮汉子那双豆眼的目光集中到店小二的脸上。可能囊中有些羞涩,他怯声问道:“饭贵吗?” 店小二接待过各式各样的客,经验比较丰富,虽然知道他问话的意思,但不愿做那狗眼看人的角色,就热情地推荐着便宜的饭食:“不贵,两个炊饼,加一碗木须汤,四个铜子就够了。” 矮汉子看到这个店小二不像是狡诈的人,就说道:“那好,就来两个炊饼和一碗汤吧。” 店小二不再啰嗦,喊道:“好嘞,两个炊饼,木须汤一碗。客官,请这边稍坐,我给你去拿。”他用手向一个空位子做了个让的手势,就急匆匆奔后厨准备所需的饭食。 矮汉子来到一张桌子边,将那虽然不大,但有些鼓鼓囊囊的包袱解下,一弯腰随手放在桌子下面。他靠边半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等待着自己点的饭食的同时,眼睛向那些不熟悉的吃客们扫去…… 此人不是别人,他是蛊不赖的大师哥,郭南忍。他今天能到这里来,也是沾了蛊不赖的光,被师父仇真善破例从那幽暗的溶洞里放出来的。所以,他被放出溶洞那一刻,便辞别师父仇真善,千里迢迢来找蛊不赖…… 这事情还要从蛊不赖到江东看儿那时说起。与夫君马不羁在路边桃树下大打出手后,夫妻反目,阳关道,独木桥,两人相对而行。由于时间紧迫,蛊不赖也没顾得上到那杨笍住的地方去。她为救儿子的性命,又冒险匆匆踏上去血仞原的路途。她日夜兼程,就怕耽误了时间,使儿子蛊毒发作命丧黄泉。 第43章 剑圣扶植,人在情死矮汉传奇: 蛊不赖在一天午夜时分,来到了‘酆蛊门’的地盘,一条幽深的峡谷。这个峡谷是进入血仞原的必经之路。她有心不进那‘酆蛊门’,但又考虑到该死的仇真善此时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儿子中毒之事,取药救人,那事很渺茫,基本上不可能完成。于情于理,也应该叫他们父子见上最后一面。他再不是个东西,毕竟也是孩子的亲爹。 蛊不赖不想让孩子在死前见不到亲爹一面。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心一软,就催马走进了这条林木密布的山谷。她没有沿着沟谷通道行走,调转了个方位,向那嶙峋怪异的几处山崖走去。刻时,她就来到这个曾经生活多年,有欢乐,有悲伤,更有自己都感到羞愧的地方。 所谓‘酆蛊门’实际就是一个很大的溶洞口里,串联起几个洞洞相通的溶洞群。溶洞里有天然的天窗,地下暗河,也有光滑的钟乳石,还有斑斓多彩的各种矿物的钙华。 ‘酆蛊门’的掌门人仇真善,就住在这里面的其中一个山洞里。 蛊不赖熟人熟地 ,来到大溶洞口处。跳下马背,手拿缰绳,牵着马来到一棵弯节盘凸的榆树旁,将马匹拴在一条离地不高的枝干上。她前行数步,来到洞口的近处。她望着近在咫尺朦胧月色下的洞门口,虽然知道自己人怎样进门的方式,但不敢擅自进入。她怕老鬼仇真善换了进洞方式,遭到暗算,略微思考片刻后,就以外来访客的方式喊道:“烦劳守门人,通报一下,就说顾逸秀前来拜见恩师。” 洞门口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你已经不是本门派的弟子了,何须还称掌门人为恩师。” 这个声音告诉蛊不赖,这个守门人仍然是仇真善的大师哥安悠。他可是个难缠的主,对仇真善忠心耿耿不说,还极其阴狠歹毒,人称黑心骷髅鬼,不但擅长用蛊毒,其武功也在仇真善之上。蛊不赖立刻拱起手说道:“师伯好,我虽然出了‘酆蛊门’,但回来看一下,总可以吧。” “不行,想进门,你必须过老夫这一关。”安悠不讲情面冷言相对,并加以武力来威胁。 蛊不赖知道安悠蛊毒的厉害程度,不想在这里与他火拼,就算是动手,自己也不会占到任何的便宜,搞不好损身带伤也是极有可能的。她望着这个洞口,不想再渴求这个老狠鬼开恩放自己一马。无奈之中的她,脸上显现出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犹豫了片刻后,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拴着红绳的小玉琮,顺手向洞里抛去,说道:“拿上它,给你师弟看看。” 一个黑影如同枯瘦野鬼,影到之处,立刻旋起一阵风暴,以目视不及之速抓住即将落地的玉琮。洞内又响起安悠的声音:“稍等,老夫去去就回。”声音未落尽,洞口出现了一团黑雾,且这团黑雾扩散速度极快,刹那间,就弥漫了整个洞口,把那洞口处原本就不太明亮的月光全部吞噬掉。 蛊不赖知道安悠这是用的封门蛊。此蛊若是捏着鼻子屏住气,就是快速硬闯进去,也马上会触动第二道机关的。况且这第二道机关更绝,洞顶会掉落数团真假难辨别的幻焰鬼火,触到真的,必死无疑,碰到假的,灼皮烧伤。她不会去冒这个险,若是那仇真善不念一席之情,自己就走。 刻时,突然,洞内一道白光闪过,爆裂于门口处,白光将黑雾逐渐驱散。安悠的声音再起:“进来吧,掌门人在内室等你。” 蛊不赖怕这未完全消退的蛊毒侵入肺腑,把鼻子一捏,憋住气,向洞内冲跑进去。沿着宽阔幽暗的洞穴跑了有四、五丈远,停下脚步,将手从鼻子上拿下,急促地连续喘了几口气。她缓慢走到一个上面吊着一盏小油灯的洞门口处,在油灯昏黄的亮光下,将两扇她曾经极为熟悉的木门拉开。 洞室不算太大,但桌、凳、床等等,一些器物还是较全的。在这些各种物品中,数量最多的就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各种罐、碗、瓶、盆,这些东西占据着洞室近一半的空间。 仇真善面向洞门,坐在桌子边的一个凳子上。此人面白,长寿眉下一双大眼睛因长期配制蛊毒布满着红色的血丝。蒜头鼻子下不阔的嘴唇显现出的是苍白色泽,黄、黑、白间杂的短胡须 不过半寸长,头上灰白色的头发,在顶部拢起一个发髻 。 蛊不赖进来后,将门关上。她在离仇真善五尺多远处站定,默默看着他日渐衰老的面孔没有说话。 仇真善手里拿着那个小玉琮,回想着如烟的往事……开门声,及灯下的人影迫使他将回忆的片段,拉回到现实场面。他微抬着头,把目光留在蛊不赖今非昔比的脸上。片刻之后,他开口问道:“顾逸秀,不!蛊不赖,你到我‘酆蛊门’有何贵干?”他猜想她可能是没找着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马不羁,没法向自己的公爹马人畏交差,来到这里,想让他到血仞原去求个情。 蛊不赖冷笑着,你个畜生,儿子都叫人给下蛊毒了,你还和个没事人似的在这儿装腔作势,说着那没有人情味的话。哼!她眼光如电,厉声反问道:“你应该知道我来干什么?” 仇真善望着这个曾经纤秀身躯,柳眉杏眼,漂亮温柔,在自己怀抱里撒娇的女人;如今不但五官变形,就连那身体也变得如同个大木桶,你这些外观变就变吧,可这脾气怎么也成了摔爆竹,一碰就响。他已经对面前这个糟糠之相无比厌恶,将目光移到洞顶,不耐烦地说:“不就是没找着你男人吗?我不会帮你到血仞原去说情的!这事我办不了!” 蛊不赖本来就大的眼珠子,叫仇真善这一番话,气得简直要爆凸出来。她心底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伸手一指他的脑门子:“呸!你也算是个男人。” 仇真善被骂,怒火上升,但看在以前曾经一个席的面子上,还是勉强压了下去。他接上话说道:“算不算男人你最知道。” 蛊不赖心中焦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我来通知你一声,你我的儿子,被人下上蛊毒了。” “啊!谁干的?”仇真善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来。他突然地站起,带动着周围气流旋动着。 桌上的油灯,刚才亮度层次分明的火焰,瞬间层次混乱起来,灯头颤抖着顽强地摇晃了数下,终于稳定住了火苗。随着火焰的上升,那聚集已久的灯节,也随之爆燃了一下,一缕青烟歪斜上飘着。 “哼!谁干的,你的仇人!”蛊不赖看到他站了起来,知道他的心已被狠狠刺痛了,特意让他再疼会。 “我的仇人太多,你告诉我,是谁?”仇真善恼怒至极,说话间,将拿着玉琮的手一下子捂在额头上,玉琮坚硬的棱角,将他的额头皮肤碰破,血也慢慢由指缝渗出…… “马不羁!” “啊!怎么会是他?” “我见到他,是他亲口说的,” “你找到马不羁了?” “不错,找到了。” “下的是什么蛊毒?” “鲎土之毒。” “啊!这毒是慢性的,四十九天必死,而且没有解药。”仇真善在绝望中将手从额头拿下,额头已经是一片血渍。他痛苦万分,摇了几下头,将手中的玉琮扔在桌子上。 “有解药,不过取不到。”蛊不赖看到他那沮丧样,也动了恻隐之心,毕竟以前还有过那么一段情,现在还有一个共同的儿子牵连着。 “解药是什么?你说,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去取。”这话让沧海溺水求生无望之人仇真善,忽然看到了一根漂浮木。为了儿子,他也准备随时豁上命。都说母子连心,这父子也通着根呀! “解药就在血仞原,是那灵羚之心。”蛊不赖说这话时,泪水已经由眼眶里流了下来。 “灵羚之心?灵羚之心!”仇真善慢慢将这话重复了两遍,但意义上都不尽相同。然后,较长一段时间里,一直低着头,默默地在想着什么…… 蛊不赖看到仇真善那许久沉默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去看看儿子吧,可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仇真善猛然抬起头来,那本来就血丝布满的眼睛放出红亮的光:“你放心,我们的儿子有救了。” 蛊不赖被他这个举动给震撼了一下,连忙问道:“你能取到那灵羚之心?” “不!马人畏能。” “这还用你说。” “没我办不成。” “你去取?” “不!是你去取!”仇真善怕蛊不赖听不明白,拉过一个凳子示意她坐下来慢慢说,他好把这个事情讲明白…… 蛊不赖处于不解之中,是一脸的疑云,眉头也聚起一个疙瘩。她为了儿子能有生还的希望,踟蹰着移向凳子旁,边坐边疑虑重重地说道:“我去取,这事成功的几率非常低,渺茫得很……” 阴恶之人仇真善,看到蛊不赖坐在凳子上喋喋不休吐难处,知道此时该把损人坑友之策奉献出来了。于是,他连比带画解说着取解药的方式…… 蛊不赖被仇真善说得半信半疑。忽然间,她明显开了窍。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由于时间珍贵,刻不容缓,她顺手抓过仇真善扔在桌子上的小玉琮,也不管上面已被血渍所污染,揣进怀里,就向门口走去…… 第43章 剑圣扶植,人在情死矮汉传奇: 在几天后的一个上午,蛊不赖来到了天清云淡的高原。她身着皮夹袍子,背上依旧是那个有些鼓的包袱,脚下一双高腰牛皮靴。她骑在马上,刚一踏上了血仞原马人畏的领地,就感觉到一股寒气由下向上袭来。虽然以前了解并适应这高山气候,但已经许久未来,这比平原差别很大的寒冷气候,使她略感不适,接连打了数个喷嚏。 放眼望去,青草茵茵,昔日的顶顶皮帐篷,依旧在各自原处没有变动。特别是当初为迎娶她搭建的那顶,虽然风吹雨淋日晒色泽暗淡了不少,但结实程度还是有的,看来有人维修护理过。要不然,这么些年,一定会被高原烈风,吹成破败不堪样…… 虽触景,未生情;熄爱烛,泪成灰。此地并非伤心地,人情湮灭难为情。蛊不赖把眼前的景物,在脑子里当做是一个高原印象,催马就向不远处那顶大帐篷门口行进着…… 突然,一个皮袍子裹身,腰佩弯刀的人,于一个小帐篷内跑出来,拦在马前问道:“你找谁?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蛊不赖牛眼泡子一瞪,该死的奴仆,敢拦截我,立时,马鞭子一伸:“这是我的家,我是这里的主人,回家还要问你吗?” 那个人一愣,用眼光仔细打量着蛊不赖。忽然,他恍然大悟,眼前这个人不就是,三少奶奶顾逸秀吗?哎呀呀!变化可真大,都快变成黑熊了!他连忙解释说:“我这眼花了,没认出来,三少奶奶,你别记恨我,我这就去禀告老爷。”说着就往那大帐篷方向跑去…… 蛊不赖一磕马镫,也随后跟过去,离大帐篷三丈左右。她就跳下马,手拿着缰绳,等待那个进去的人。 不一会,那人从大帐篷出来了,老远就说道:“原主有请三少奶奶,进大帐内喝茶。” 蛊不赖向前走了几步,将马缰绳随手甩给那走过来的人,手握着马鞭子就进入到大帐篷内。 帐篷内铺着粗毛厚地毯,沿着帐篷内边周围,摆放着一些普通物件。最多的是一些大小不一黑黢黢的牛皮箱子,以及很多鼓鼓囊囊的牛皮袋子。数个半尺高不算太圆的粗毛毡墩,呈半圆形摆放在地毯上。在面对着门口处,帐篷上挂着一张不太干的熊皮,显然是主人才猎获不久的。熊皮挂在显眼的地方,不免有些炫耀的意思。 马人畏身穿白色镶金丝的袍子,脖子上套挂的皮绳,在腰部链接着镶金嵌银的尖刀鞘,镶嵌数颗红、蓝、绿宝石的刀柄露出鞘外,脚下一双牛皮高筒彩绘接膝长靴。他坐在一个高高的毡垫上,一把带鞘的弯月长刀,卧放在他旁边触手可及的地毯上。 两个侍女一左一右,站立在他的旁边,随时听从他的指令。 马人畏饼子脸,小眼,一撮羊胡子在下巴上,胡子稍微微上翘着。他用那小眼睛紧紧盯着蛊不赖手中的马鞭子。他心里在嘀咕着,你虽然是我的儿媳,进帐来见我,竟然把这东西带进来。你是不知礼呢?还是特意来找我的茬?他不想立刻就发作,开口问道:“我让你去找我儿子,你数年未回我的信,今天回来一个人,看来你是没找着。” 蛊不赖走到一边坐在地毯的粗毛毡墩上,依旧我行我素,手在摆弄着马鞭子说道:“这大江上下,我找了不下八个来回。” 马人畏看着蛊不赖那不紧不慢说话的样子,心里就有气:“十个也没用,我问的是你找没找着!” 蛊不赖用手抹了一把脸说道:“有人说他在源江城西面,一个叫庙头山的地方当劫匪。” 马人畏一听儿子有了下落,心也就平静下来:“我们家不缺钱,你去把他叫回来。” 蛊不赖看着马人畏,特意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去了,可那些劫匪早就让人杀光了。” “啊!那我三儿也……”马人畏坐不住了,一下子站起来。 “可死的那人不是你儿子,不过也是你手下的人。” “我的人?谁?” “就是那个色鬼,邵固。” “谁杀的?” “还有谁!马不羁!” “那我儿现在在哪?” “不知道!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你坐,我先走了”蛊不赖轻轻甩动了一下马鞭子,随即起身就要往外走…… 马人畏心里一直惦念着三儿子,总也没有他的消息。今天刚有一点,可这个看似知情的人又要走?他觉着这个儿媳妇有可疑之处,赶紧顺手拿起弯月长刀喊道:“站住,你不能走,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 蛊不赖在帐篷口处站住了脚步,回过头来说道:“别耽误了我的事,我把这事办完再和你说。” 马人畏一个箭步冲到蛊不赖面前,左手握鞘,右手握刀柄,双手一分,亮闪闪的弯月长刀就亮出来:“说完再去办!” “办完回来说!”蛊不赖面不改色,眼睛直盯着马人畏的脸。 马人畏虽然已经气急了,但没抓着这个儿媳的确凿证据,现在还不能给她定死罪。再说,就是立刻杀了她,更无处知晓三儿子的下落。他只好委曲求全,把事态缓和一下,说道:“你要办什么事,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我要去取灵羚之心。” “不!不!不!你不可能完成。” “完不成,那就让灵羚取我的心。” 马人畏有点为难了,她这要是死了,那自己想知道的事也就没了。没办法,只好一咬牙,说道:“灵羚之心,我给你取,我儿子的死活,你告诉我。” “行!成交!”蛊不赖咧嘴一笑,我的目的和你的目的都达到了,可以说谁也不吃亏,双赢…… 蛊不赖拿到解药,特意去了一趟‘酆蛊门’,并以一家三口都同归于尽相要挟,迫使仇真善让步,签了城下之约。一、今后任何时候,没有我顾逸秀的允许,不准去看望你和我的儿子。二、我走后,半个月内必须把我师哥郭南忍放出囚困的溶洞,还他一个自由身。 仇真善目送着蛊不赖远去的背影,气得差点吐血。好呀蛊不赖!不!顾逸秀!他马人畏是蝉——我仇真善是螳螂——你顾逸秀是黄雀吗? 君子谷‘天下客’的店内。郭南忍那两个炊饼早已下肚,正双手捧着那大碗喝着最后的几滴木须汤…… 旁边一个尖嘴贼眉琉璃眼的人,早已盯着那桌下的灰皮包袱多时。他见这矮汉子恋恋不舍喝着残汤的机会,瞬间弯腰,就将包袱抓入手中,借助身体的掩护,快步向门外而去…… 郭南忍觉着脚下有一阵凉风轻微掠过,连忙放下大碗,低头一看,包袱没了。他立刻惊出一身冷汗,眼睛向门口一扫,正看到那灰皮包袱在一个人身上出了店门。该死的贼子,好快的手,敢偷你郭爷爷的宝物……起身就向外面追…… 店小二傻了眼,连忙招呼道:“钱……”他的声音未落,由门口飞进来四道黄、红色亮光。‘啪,啪,啪,啪,’打在柜台的前面木板上。他走过去一看,四枚铜钱的少部分都嵌入木板中…… 贼人出店后就跑了起来,速度极快。他虽然觉着背上的包袱不太沉,不像有太多的金、银,但心里还是乐。我野耗子,跑得快,偷得少,捉不住,气死鸟……高兴之余,回头一看,惊出一身冷汗。 郭南忍别看长得矮,地皮上的功夫还是有的,在后面不远处紧追不舍。 贼人被人追,只有玩命跑才能脱险,就是跑死,也不能让人给打死。他咬牙加快着脚步,向他熟悉的源江边跑去。 郭南忍心想,这贼子跑功不低,够个标准职业人。我今天不撵出你的屎,这包袱也让你生不如死。 贼人熟门熟路,跑到渡口处,断缆上船,是一气呵成,尖刀一伸,嘴里催促着船夫:“开……船,往江……江东……划。” 船夫面对着穷凶极恶的贼人,毫无办法,在胁迫下,将船向对岸划去。 不是郭南忍不努力,而是贼人速度太快。等他来到渡口时,船已经载着贼人出去三丈远了……他气喘吁吁,对着远处的船喊道:“停下……停……” 远处的贼人也回应道:“快……快划……” 郭南忍一屁股坐在青草上,让起伏的胸腹来一个短暂的缓解,再想办法渡过这条大江。可是越着急,越等不到别的船只到渡口。 刻时之后,仍然没有希望。往常不时地有几条小渔船,都因为天太热,到别的阴凉处避暑去了。郭南忍用手指着自己的脑门子,和自己说道:“求人,不如求己!自错,自补!”他发完狠,走到江边,一个饿虎扑食,就腾空窜入江水中,向对岸游去…… 渡船靠边,贼人踩船头就往岸上跳。船夫早就有准备,就在那贼人的脚似离不离船体时刻。船夫顺手将竹篙一顶江岸边,用力猛往外撑,渡船瞬间启动,船尾向江中窜去。 第43章 剑圣扶植,人在情死矮汉传奇: 再看那个贼人,没有借助上船体蹬踏之力,一个跟头,就栽倒在岸边的鹅卵石上。尖刀也在空中脱手,坠入江中。因为事先没有准备,这一下摔得不轻,半天才爬起来。 贼人气急败坏,抓起鹅卵石就向三丈多远的渡船掷去:“水狗,我砸死你。” 船夫躲过这远距离飞来的石块,回击着:“贼畜,偷银子回去买棺材吧。”双手用力,船也就更快了。 贼人拿远去的船夫没办法,怏怏离岸,向不远处的林中走去。他来到一棵大树下,将背上的包袱解下来,放在一边,自己则倚坐在树下的树荫里,拿过旁边的包袱。他平静了一下稍有点激动的心情,用手把那灰皮包袱解开。 包袱里是几个大小色泽不一的卡口罐子,再无别物。 贼人有些失望,不会是这矮子把自己五辈以上的死祖骨灰都背着吧?不管是什么,打开看看,说不定还是金子呢?他试探着将一个红色的罐子打开,看了看里面,有些亮晶晶粉末在罐子里。他伸手抓出来一把,立刻感觉手指丫中灼痛难忍,手一抖,来了个天女散花,这些亮晶晶的齑粉随风散开,飘得到处都是,连他的脸上、身上……都粘上不少。瞬时,火辣辣的疼痛遍布全身。没一会儿便疼痛难忍,满地打着滚,惨叫声不断:“哎呦……哎呦……” 此时,郭南忍正好游到岸边,从江水里一跃,就蹿上了岸,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如同一只落汤鸡。他长途横游过江带来的疲劳感被这渐弱的呻吟声冲淡,三步并作两走。霎时,他就来到了贼人面前一丈之远。 贼人现在是全身凡是露肉的地方,都红肿起来。特别是那只手,都肿胀得发紫。脸也像个涂上彩的猪头,眼睛只有一条缝隙。不过耳朵还算好使,听到有人来了。他从眼睛的缝隙中看到是那个矮子,顿时,心里凉了半截,嘴里一个劲求饶说:“侠爷饶命,侠爷饶命……” 郭南忍虽然是制蛊者,但也是血肉之躯所铸造,这蛊毒对他本人也是一样有效。他看到远离贼人的树底下有自己的包袱,就快步上前,将包袱里一个黑乎乎的罐子打开,将手伸进去,抓出一些黄乎乎半油半膏状的东西,身、手、脸……凡是裸露的地方都涂了个遍。这才将包袱重新包好,往肩上一背,来到贼人旁边,手一伸,抓住他的头发,向江边拉去,任凭此人怎样叫唤,也不管。 刚到江边,贼人的确是害怕了,嘴里喊道:“别淹死我……饶命呀……” 郭南忍‘嘿嘿’一笑,开口说道:“郭爷今天不想杀人,就想洗衣服。”话音未落,将他惯入水中,手仍然拽着头发。 “嗷……”一声惨叫,贼人就疼昏过去,原来,这蛊毒遇水更痛。 郭南忍手往上一提,将那贼人的头、脸露出来。左手也不知在哪儿抓了一把细沙子,就往那露出水面的鼻孔里撒。 贼人是疼昏的,但气还是要喘的,细沙刺激了鼻孔,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可是每打一下,身上的剧痛感就增加一层。这种欲死不能,想活又遭罪的滋味太难受了…… 郭南忍这口恶气终于出完了。他手臂一用力,就把那贼人就从水里给拎出水面,顺手一甩,立刻躺在岸边的鹅卵石上,已经奄奄一息了。 “哼!贼子,你叫什么名?” “野耗子。” “巧了,咱俩叫的名,差不多。” “你叫家耗子?” “听好了,我叫丧门鸟。”郭南忍不再理会那贼人,自己就往下游走去。心想,贼子,你知足吧,你这是打开了火辣蛊,痛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如果今天打开的是腐化蛊,怕是你身上的皮能烂掉不少,死活那还不一定。 昼长夜短,天黑得晚些。黄昏时,君子谷街面上走来了一队九个官兵服饰的人,他们个个都骑着马,在街上路过时,无论商家或行人百姓,不管是挑担、推车、牵骡子……也不管是老人、妇人、小孩子……只要看到,就远远地让开了路。 这一行人奔‘天下客’客栈而来,在门前各自跳下马来。 店小二远远地就看到了这帮人,事先赶紧跑进店里。他对着柜台里记账的掌柜张萃说道:“掌柜的,外面来人了。” 张萃头不抬,继续用笔在账簿上写着字,不耐烦地说:“咱这天天来人,你一惊一乍干什么?” 店小二极力争辩着说:“不是普通的人。” “噢!不是普通人?是神仙?” “唉!是官府的兵。” “哎呀!这些家伙,又来白吃。”张萃挺烦这些官府的兵丁,他们一来,不但食客一个也不敢来,还经常少给或不给银子,但还不敢惹他们。 就在这时,这伙人也就陆续走了进来…… 店小二硬着头皮上前拱手说道:“诸位官爷,你这边先坐着。” 一个长相如同白面书生的小白脸官兵说道:“掌柜的在哪,我们要点菜。” 张萃只好从柜台处抬起头来,看到进来这么些人,一时有些紧张。他连忙拱着手结结巴巴地说道:“在……下……就是。” 小白脸以指令的口气说道:“八将军!” 一个汉子应道:“属下在。” 小白脸看了一眼张萃说道:“这个掌柜的是个榆木脑袋,这酒菜还是你来点吧。” “好的!”那个被称作八将军的人应道。 张萃一听,八将军点菜,这个小白脸比那将军的官职还大,难道这白脸儿是难得一见的魏太师吗?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毕竟这身官府的皮压人,赶紧赔着笑脸说道:“小店只有一间雅室,诸位,谁官大谁进吧,剩下这些官爷,只好将就将就,在外面散席就座吧。”他这一通啰嗦,也是为自己哭个穷,想把这些人早早打发走,或是赔上客房,让他们住上一宿,也未尝不可。 小白脸不耐烦了,说道:“雅间在哪?领我进去!” 店小二被这些官府的兵说得,感到滑稽好笑。还八将军呐!你看你穿的这身衣服,不就是个兵卒吗?但他不敢乱说,现场挨揍可没这个必要。他听到要到雅间去,心里很是不愿意,但嘴上还是要随机应付的:“这位官爷,这里请,这是雅间。”他一边说,一边在前面引着方向。 小白脸跟着往前走说道:“六将军,霍偏将,随我一同进来。” “是的!”“是的!”一老一少两个官兵也随后跟了过来。 店小二心里害怕了,哎呀!这些人不会是假扮官兵的土匪吧。他腿一哆嗦,差点让雅间的门槛给绊倒,一个踉跄就进到里面。赶紧佯装不失态,立马伸手让道:“各位官爷,请,这就是雅间。” 那位八将军在柜台边点着菜:“上三只烧鸡……” 柜台里的张萃摇着头说:“没有鸡,连个鹌鹑都没有。” “来三盘酱牛肉。” “卖光了。” “三个猪肘子。” “九天前猪都死光了。” 那八将军忍无可忍,‘嘭’一声手掌拍在柜台上。两眼怒视着柜台里的张萃说道:“你说,你店里有什么肉。” 张萃吓得一哆嗦,战战兢兢说道:“我这里没肉。” “有什么?”那八将军现在不是在说,而是在吼。 张萃抖得更厉害了,嘴都不好使了:有……南瓜……韭菜、茄子……小白菜…… 那八将军气得脸色铁青,摇着头说:“行了,行了!只要不是马草,你看着给我们上行了吧。” 张萃抹了一把汗珠子流到下巴的脸,说道:“菜可能不够,我多添几瓢水行不?” 那八将军也没言语,自己就向雅间走去。 张萃在柜台里招呼道:“仝垟,赶快去洗菜,别上晚了菜,让客人走了。” “是的,知道了,我这就去。”店小二向后厨跑去…… 大约一个时辰后,两个店小二,加上掌柜张萃,三个人端着三盆南瓜、茄子、小白菜外加上面撒了两把韭菜的汤菜盆,来到了桌子前,两个店小二放在外面这些人面前,店掌柜端到里面雅间里。 店掌柜张萃将菜汤盆往桌上一放,说道:“各位客官,小店小,没有……” 话还没说完,脖子就被六将军卡住了:“说,千盅壶和他老婆孩子都上哪去了?”他将手稍微一松,留了个能说出话的空隙。 这时那个霍偏将也到外面的大厅里,使了个眼色,在没有一个外人吃饭的情况下,将两个店小二给控制住,就地给他们放了血。 张萃看到他们都把刀抽出来,吓得直翻白眼:“我不知……”没等他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刀子。疼得想叫,但又不敢叫,汗水顺着脊梁沟子往下流……轻声说道:“别杀我,我说。” 小白脸催促道:“别啰嗦,快说。” 张萃闭着眼睛说道:“千盅壶和全无妄,他们领人到一夫岭去打丰明烨,谢清云和孩子还有赵家美让我送到了江东,她们往下游走……”没等说完,那个霍偏将就回来了,一刀插进他的胸膛。 那个六将军也随即用双手掐住脖子,不一会,张萃就一命呜呼了。 “哼!该死的‘喝墨堂’之人,死得好,六师叔,八师叔,霍堃,咱们即刻渡江,缉拿‘喝墨堂’余孽。”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是‘清风轩’少主任云飞的声音。 “是!遵令!” “是!遵令!” “是!遵令!” 声音虽然小,但低沉,在这个小小的雅间里,把这股血腥味向江东衍生。 第44章 商人利益,淑女佳人巧话桑麻: 第四十四章 商人利益,淑女佳人巧话桑麻: 源江城万府,万家福早饭后,骑马走出了万府的大门口,来到大街上,望着自己‘万货全’街对面的‘霸天驮行’,是越看心里越乐。‘嘿嘿’总算是让我抢到了先机,把丰明烨留在我的地盘里,光靠这丰少侠的江湖名声,我的买卖也能蹿升两个台阶…… 也就在这时,‘霸天驮行’高大的门楼下,一批黄骠马也跑了出来。骑在马上的人,是那从源海城回来没几天的丰明烨。 万家福看到丰明烨,可是从心里往外亲,那叫亲了个热情。他立刻催马走了过去,尽管距离还有点远,他就迫不及待拱手打开了招呼:“少侠早,你这是要到哪去呀?” 丰明烨有点纳闷,你不去做你的大买卖,整天盯着我干什么?他只好在马上回礼道:“万大掌柜好,我去北面遛遛马。” 万家福毕竟是个买卖精,去北面?这是要接别人家的货吗?他赶紧上前,两马并着排,说道:“巧了,我也往北走,咱俩同路。” “噢!”丰明烨只是应了声。心想,我去的那个地方,不会是今天你也要去忽悠的地方吧?这个‘白毛狐’,最近传听他被我那臣子包全骗到茶楼,喝了连我都没喝过的天价茶水,被宰了个狠。这包全也是,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你给他少放点血就行了,何必这么挤出这么多。再说这‘白毛狐’也活该,此人的大多数做法也挺绝,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私自将‘霸天驮行’从华府给搬到他的地盘上。若不是看在我那心中久恋的影子万从雪,还有那兢兢业业的老臣包全老面子上,我就是死,也不会进这个新‘霸天驮行的’。你从哪搬来的,还给我原封不动地搬回去。这可倒好,害得我都没脸进华府,连见了我那徒弟华正晨都有点脸红。你这损人利己的做法,太不能让人接受,我现在这堂堂的少侠,恐怕背后也有人戳脊梁骨的。 万家福知道为先斩后奏移建‘霸天驮行’,丰明烨心里对自己有意见。心里话,我不这样办,行吗?这个转瞬即逝的商机,会等着我吗?这事,你要找茬,就找包全,是他给我出谋划策帮我建造的,没有他这帖老膏药,我就是头钻手扒也拉不起这个大地面来。他拉着近乎想套取丰明烨此行的目的,说道:“少侠,你近来郁郁不乐,也不上我府上去坐坐,害得我闺女茶饭不思,夜中无寐。” 丰明烨的心被这些话触动了,心里时刻惦念着万从雪,也为这几天因为忙一些别的事,没有顾得上她,有些自责。他随着话语说道:“咱们住得这样近,又不是十万八千里的,我也能顺便去,她随可随便来” 万家福笑了笑,点着头说道:“话是这样说,但真正走动起来,不是还需要有个由头,或借口什么的,你说是不是?” 这些话把丰明烨给说住了。对呀!平常大家在一起拉驮子时没什么,互相嬉戏打闹是正常,可是回来后,特别是一旦进入各自的家,就失去了常态关系,再想见,也的确得有点缘由做引子。特别是我今天,那就是最好的例子。他脸上略显一丝不为人察觉的苦笑,表示赞同,点头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万大掌柜的这些话,我不得不佩服,你的确很厉害。” 此话一出,万家福脑子就转动起来。因不知这话是夸奖还是褒贬,他试探性地问道:“少侠可有同感?” 丰明烨觉着自己的心好像被猜中。他抬头看着那被浅灰色云彩即将完全遮盖的朝霞,一种感慨之情油然而生,说道:“天有阴晴,地有人情,看似简单的问题,也许并不简单。” 万家福也随着向那霞光看去,摇了一下头,嘴上说道:“天要下雨,地将起风,路途艰难行走,我这趟买卖不好做呀。” 丰明烨听到他这是要去做买卖,脑子里就浮想起自己经历过的数个商人面孔来。都说,无商不奸诈,但这万家福不但奸诈,还会蒙骗。听说他给华府那大小姐华曦晨当媒人,找了个贱皮子卜酒料做女婿,也就是他这个损人能这么做。这次不会是先我一步,到那梦源镇去邀功吧?他看着万家福的脸,故意问道:“你走这么早,是去给谁提亲吧?” 万家福眨巴了下眼睛,对于这半真半假的问话,那可是轻车熟路,想都不用想,张嘴就来:“保媒的买卖做完了,我这是去做个大买卖。”说话中,还神神秘秘,还前面半句声高,后面半句声低,有点怕人的意思。 这个举动,丰明烨感到好笑,我也不和你做同样的买卖,这经商机密我不想知道。有保密的地方,你去提防华熠去吧。他微微一磕马镫,瞬时,和万家福拉开半匹马的距离说道:“万大掌柜的买卖做得太大了,我看不出两年,定会盖过华熠的。” 万家福也抖了一下缰绳,又紧紧追上,瞬时,俩人并起了排:“嘿嘿,这不是没有可能,而且极有可能。” 丰明烨虽然在意料中,但多少也叫这个买卖狂的话给震了一下,这种挖空心思的做买卖方式,太敬业了,简直是无孔不入呀。他特意奉承了下:“今后还需你多关照下‘霸天驮行’。” 万家福眼睛看着他的脸,心想,你小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的一切家产将来都会落到你之手。我把闺女嫁给你,也就是把所有的家底归了你!他拉着近乎说道:“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无形的套扣,又甩到丰明烨那里。丰明烨能说,我只娶你的闺女,不管你吗?现在都同在一个地契上,能说这是我的地皮吗?他只能略显尴尬地‘嘿嘿……’一笑道:“咱不谈买卖的事,说点别的,这东西累,一时半晌说不明白。” 万家福见有机会可探听他要去的地方,就接上说道:“咱不说吧,你溜了这么长时间,都过了府尹衙门,你不用陪着我,回去吧。”他这话的意思是,你要想去办事,那你就会说上哪去。 这不挖到根誓不休的做法,让丰明烨产生了一个新奇的想法,你越是急着知道,我越是不告诉你。他不紧不慢说道:“我陪你去,行不行?” “那好,我求之不得,我正愁路上没个说话人陪着。”万家福心里道。你陪我去?你有那时间吗? 丰明烨这一下子把自己搞得略显窘态。这‘白毛狐’,太精了,简直要踩着树梢摘星星!为了不失脸面,他弯转着说道:“远了我可不去,在源江城内随便。”他这句话,就明显暴露了今天要去的地方。 万家福心里有了底,说道:“那我陪你去,你城内我城外,咱顺路。” 丰明烨看了一下前面的‘熠明夜’,只好说道:“谢谢万大掌柜,你不用陪了,就在眼前。” 万家福怕这小子使诈,他从源海城回来也没来这个华府一趟?今天不会是骗我吧?他依旧跟着,并说道:“他现在没货往外运,你去了也白搭。”说着两个人就来到了‘熠明夜’的店门前。 丰明烨立刻跳下马来,一边往石鼻上拴马,一边说:“我到地方了,要不你也下马,咱俩一起进去会会华大掌柜,讨碗茶喝?” 万家福心想,我要不是今天有大买卖要去做,你就是不让,我也会想办法跟进去。事已至此,他在马上说道:“不了,我还有事。”他光动嘴皮子,就是在那儿不动窝,想看看丰明烨究竟是不是进那‘熠明夜’去。 丰明烨不理会万家福这个小伎俩,也不回头看,迈步向‘熠明夜’店铺的大门里走去。 万家福一直等到丰明烨的身影全部进入的店里,才调转马头,又往回走。他为了知道点消息,不惜多走了二里地,偏离了出北城门的方向。 丰明烨走进店内,无心去浏览那琳琅满目的各种首饰,还有那年月不同的古董器皿,就直奔柜台处而来…… 二掌柜的闵万贯,自从丰明烨一进来,就立刻从柜台内转了出来。他拱着手迎上前来,高声说道:“丰少侠光临本店,荣幸!荣幸!” 丰明烨看着这个货真价实的买卖人闵万贯。嘿!几个月不见,脸上原有的红光咋就消退了多半呢?虽然你才娶了个小一点的老婆,也不至于把这招财的门面给褪了色吧!他也连忙抱拳说道:“闵掌柜的好,这‘熠明夜’的货可真是太多了,你这一天到晚的操劳,可够辛苦的。” 闵万贯那自带笑容的脸,随着嘴的开合程度,堆起一层比较深的笑意:“瞎忙,也就是这银子比去年多挣了几个。” 丰明烨一听,多挣了几个?怕是几箱吧!他不愿意再谈买卖经,这东西谈多了,头疼!因为他刚才叫万家福给管了个够,现在就直接奔主题:“华大掌柜的在家吗?我找他有点事。” 闵万贯也知道丰明烨为‘霸天驮行’搬出华府,回来后不好意思见华熠,也猜测他今天来是有重要的事,要不,他不会来。唉!他叹了口气,有点惋惜的样子两手轻轻一摊说道:“刚走了半个时辰,是去府尹衙门,给那谭大人的三姨太送花瓶去了。” 丰明烨不理解,送个破花瓶还要这个大掌柜去?叫个店小二送不行吗?他觉着闵万贯在帮着他姐夫华熠婉拒自己。他只好面不露心意地说:“不凑巧,既然华大掌柜的不在家,那我就告辞了。”说话间,向着闵万贯一抱拳。 闵万贯也是个精明人,怕引起误会,避免两家为这些琐事而闹僵。他只好赶紧上前一步,伸手拉着丰明烨的胳膊,将嘴贴在他的耳边,轻声透露着珠宝古董买卖的一个秘密:“叫别人去送,这对花瓶这个价,他亲自去送,这个价。”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势,将要说的价格展示给丰明烨看。 丰明烨直到今天才知道,这破古董瓶子,也论人定价。看来这经商还真不是个简单事,里面的学问太大。买卖鬼,买卖贵!一个瓶子能卖上一千个价,不挣钱是你不会卖。他点了下头说:“‘熠明夜’之所以能开这么大,就是这个掌舵人太厉害。” 第44章 商人利益,淑女佳人巧话桑麻: 闵万贯用一个商业机密,换得两家都不尴尬,他觉着值。于是,热情拉着丰明烨的胳膊:“到家了,你往哪走,我陪你去喝茶,等他回来。” 丰明烨只好客随主便跟在后面说道:“我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把这趟源海城来回送货,赚得一些银子,和华大掌柜的分一分,银票我带来了。”他把手插进怀里,准备往外掏银票。 “什么银子不银子的?我可不管这些事,我就管陪你喝茶。”闵万贯比那猴子都精,这事可不往身上揽。 丰明烨刚拿出的银票,被他这话说得,又放了回去,只好自圆其说顺台下阶:“这样也好,等我和华大掌柜的结算。” 闵万贯对着一个店伙计说道:“家和,快去叫丫鬟备茶。” “好嘞!”一个叫家和的店伙计应声而去。 两个人走得很慢,说着话就进入到内院中…… 院中的华正晨正在那里专心练着棍法,一条棍上下翻飞,如同狂风暴雨。 藏青锋也拿着两把金灿灿的斧子,左砍右剁,多少也存在那么点雄气武风。 两个人是今天清晨来到华府的,华正晨不愿意自己回来,怕姐姐看他练武拽他的耳朵,这耳朵不知被这个亲姐姐拽过多少次了,这耳垂的长度足以证明。但不回来又不行,已经几个月没见到父母了,不回来,心里老是惦念着。只好硬着头皮下了决心,今天回来看父母。回来时,想了个办法,叫这什么话也敢说,什么事都敢做的小师弟也跟着过来。但这小子现在滑得很,轻易不上钩。华正晨人实在,想个主意也实,就对他说:“师弟,你今天跟着我回趟家,我给你买糖吃。” 藏青锋眼珠一转,买糖?你这是来骗我,我才不信呢?他根本不看师哥的脸,立刻低头说道:“不去!你家金子多,别把我的金斧子给吃了。” 华正晨叫这个歪理邪说气得无法应对,站在那儿狠狠地瞅了一眼,脑子在想着下一步的方案…… 旁边的钱通笑了,走过去,俯身在华正晨耳边悄声地说道:“你这个土办法不行,太实在,不起作用。你看我这么把他给你骗去……” 藏青锋看到钱通在和师哥说悄悄话,就嫉妒开了,嘴里嚷嚷着:“哼!好话不怕人,怕人没好话……”噘着嘴,嘟嘟囔囔地说着半大小子话。 钱通歪着头走过来说道:“不是哥哥我不让你听,你小孩子不懂。” “你才是小孩子。” “你不是小孩子,怎么没人给你说媒?” “你也没有?” “我没有不怕,可大师哥有。” “真的有?” “人家大师哥今天回去看没过门的媳妇,你懂什么?去玩去吧,我陪着师哥去。”钱通拉开要走的,腿却不往前迈。 藏青锋急了,他就愿意凑个热闹,高声说道:“我去,我去,别跟我抢,是大师哥先叫的我……” 钱通偷偷地和华正晨相视一笑。 师父丰明烨的突然到来,让两个人根本没想到,赶紧停下动作,匆匆跑过来说道:“师父你来了。”“爹!你也来……”藏青锋没说出来后半句,就被华正晨一脚给踢了回去。 藏青锋带着怨恨情绪,斜眼看着华正晨,心想,说了媳妇还怕看,这个姑娘绝对没有雪姐姐和潇姐姐长得好,怕是连彤姐姐也比不上…… 丰明烨对两个人说道:“练武要专心,做到不为外事而动自身,我来不来的不重要,继续练去。” “是的,师父的教诲,徒弟铭记在心。”华正晨立刻回着话。 藏青锋一只手一把斧子,金鸡独立的样子,用另一只脚背,蹭着刚才被师哥踢疼的小腿外侧,嘴里说道:“爹!我知道了。” 华正晨伸手拽着他的胳膊,小声说道:“快走,练武去。” 两个人就向原先的地方走去…… 预茶室里一个丫鬟正在那里忙碌着…… 丰明烨的到来,让在绣房里的华曦晨无意中看到了。她这段时间让那万家福给说的,就觉着这梦源镇是个世外桃源,也不知怎么回事,心里老是想象那个地方,山水石田,花草树果,虫蝶鼠兽,总之,那里仿佛有一种巨大的吸引力,在强烈地吸引着她。 华曦晨把手中的针,往绣架的布上一扎,将手中的绣架往桌上一放,抬腿就要往外走。 一个随身丫鬟,连忙说道:“华小姐,你上哪去?老爷和太太吩咐过,不让你出远门。” 华曦晨望着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丫鬟,说道:“云云,屋里太闷热,我出去透透气。” 实际丫鬟云云早就看到丰明烨来了,只不过以前小姐对他不感兴趣,仆随主走,自己内心虽然觉着丰明烨是一表人才的男子汉,可他和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挂上边。今天小姐的反常举动,使他突然想起打完妖魈魅后晚宴时的情景……她上前一步,抓住华曦晨的胳膊:“不!你不能去,上次你把我和青青给害苦了。” 华曦晨在这贴身丫鬟的阻拦下,停住了脚步:“你别拽我,我这次,不去弄那草药叶子给他喝。” “要去,我和你一起去。”丫鬟这次可不敢大意,再出错,就是老爷和太太不计较,自己也没脸再在万府待下去。 “好,好,听你的,咱俩一起出去看看。”说着,主仆二人就从绣房里走出来。 一出绣房,华曦晨一路小跑向预茶室而去…… 丫鬟云云在后面紧紧追赶着…… 华曦晨刚跑了多半路,就看到那两个练武的人,在你来我往地对练着,搞得满院子尘土飞扬,像两头野驴在打架。 华曦晨讨厌这粗野的游戏,用手扇着似有如无的微毛细尘,立刻招呼道:“不要在这里打打闹闹的。” 藏青锋玩得正欢,被叫停下来,觉着不服气,随即接话说道:“我爹让我在这里练功。” 华正晨觉着姐姐这种管教方式有点宽,不过还是立马收起招式,武器往身前一立,开口说道:“姐,我们也没影响你绣花呀。” 华曦晨快步向华正晨走去,手就伸了出来,直奔耳朵就来了:“你们到后面的马场去练。” 眼望着伸过来的手,华正晨吓得连忙往后躲,嘴里小声说道:“就你事多,我刚回来你就撵我去马场。” 藏青锋关键时候站了出来,上前一步说道:“晨姐姐,你也太……”话还没说完,那耳垂被三个纤纤秀指给拧住,嘴里开始叫唤:“哎呀……呀……” 华曦晨柳眉一挑,小嘴得意地一努嘴,说道:“走不走?” 藏青锋遇到了以柔克刚的主,不敢动手,也不敢挣扎,嘴里求着饶说:“晨姐姐,快撒手呀,我的耳朵快掉了……” 华曦晨将手一撒,大眼睛看着两个人说道:“敢不听姐姐的话。” 两个人没敢言语,灰溜溜地拿着武器跑了…… 华曦晨快步来到预茶室,正好丫鬟青青把两杯茶备好了。她对青青说:“这茶不用你去送,我就替你代劳了。” 丫鬟青青顿时愣住了,提醒着说:“小姐,这里面泡的是真茶,不是……” “别啰嗦了,假茶我可不要。”她端起茶盘就向外走去…… 屋内,屋外,各站着一个丫鬟,他俩都被小姐的反常举动给镇住了,两个脑子同时想的是一个问题。小姐后悔了! 华曦晨端着茶碗来到客厅里,由于端着茶盘没法来个万福礼,只好微曲着胸腹与客人丰明烨打了一个热情的招呼:“丰少侠,请喝茶。”将茶碗茶碟轻轻放在茶台上。 此时的丰明烨,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士别数月,你这是学会了演戏吗?而且,一开始,就是主角登场?但出于礼节,他还是赶紧站起来,向前微俯着身子说道:“谢谢华小姐!” 华曦晨面含娇羞笑意,微微点了下头回道:“不客气!” 此一番不亚于神级的意料之外操作,让闵万贯彻底看傻了眼。这还是那个誓死不嫁练武之人的外甥女吗?怎么和变了个人似的?他手轻轻拍一下自己的额头,我不会是在梦中吧…… 华曦晨早已来到他面前,放茶杯的同时叫道:“舅舅!” 闵万贯竟然还愣在那儿,无丝毫反应…… 华曦晨只好又补充说道:“舅舅,你到店里去帮我选一个贵重的首饰,我要送人。” 闵万贯这才回过神来,外甥女这个大圈转得太快了,你现在送东西给人家丰少侠,怕是抱着孩子结婚,过时了!他也不好驳她的面子,心里说,我那傻外甥女,你早干什么来?他站起身说道:“你先陪丰少侠喝茶,我去去就来。”说着就走出了客厅。 华正晨和藏青锋并没有去练武,而是悄悄地躲在不远处的墙角边观察着,他们觉着华曦晨今天也不太正常,想看看她要干什么。 他们俩看到闵万贯走了出去,屋里就剩下两个人时。华正晨和藏青锋两双眼睛的目光,几乎同时集中到客厅的门口处。 华正晨一摆手,悄声说:“走,去听听,他(她)们说什么。”两个人像发现老鼠活动的猫一样,贴着墙半蹲半爬就向客厅的门口悄悄移动过来…… 客厅内自从闵万贯走了后,就没了声音。两个人相对而坐,都不知该说点什么,更羞怯于将目光放在对方的脸上…… 刻时后,华曦晨首先打破了这带有尴尬味的沉寂,轻轻伸手让道:“少侠,请喝茶。” 丰明烨看着茶碗,不知这大小姐又在搞什么名堂,只是礼节性地点了两下头回道:“好,好。”嘴上应着,无实际行动,就是不去动那个茶碗。 华曦晨知道他存有顾虑,他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呀。她就微微一笑说道:“前段时间,我把茶碗里放上药材叶子,我错了,向你道歉。”说着,起身给丰明烨来了一个万福礼。 丰明烨连忙站起来,抱着拳说:“那是只是一个玩笑而已,华小姐别这样。” 客厅内的一切,被门外的两人看得是一清二楚。当眼中出现华曦晨和丰明烨相互施礼与还礼时,门外两个人觉着很好笑,于不经意间,竟然笑出声来:“嘿嘿……”“哈哈……” 声音快速传到客厅内,丰明烨和华曦晨同时一愣,两个人的目光就碰到了一起,瞬间就相互移开,两个人的脸都红红的…… 丰明烨转身就向门口走去,他要教训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徒弟…… 华正晨和藏青锋一看不好,撒腿就往马场方向跑去…… 第44章 商人利益,淑女佳人巧话桑麻: 闵万贯正好拿了一个镶绿宝石的大金戒指,兴冲冲从外面往里进,两个人在门口相遇了。他连忙说道:“丰少侠,别走,我回来了。” 丰明烨又被堵在茶室里,只好在原处坐下。 闵万贯将那男人款式的宝石戒指,往华曦晨面前的茶台上一放,说道:“外甥女,我的眼力行吧,这是今年最时兴的。” 一直站在那儿的华曦晨,低头看到那戒指,微蹙着柳眉,摇了摇头说:“舅舅,我要送给女人的东西,你拿来个男人的干什么?” 闵万贯现在不但傻眼了,叫外甥女莫名其妙的这一套给搅的,好像都不知道北在哪了。他看看丰明烨,又看看华曦晨,你们这是耍我老头子玩吧!他现在极其无奈,说道:“你要女首饰干什么?” 华曦晨将目光集中到闵万贯的脸上,说道:“你不是说梦源镇是仙境吗,我要跟着万从雪去梦源镇,怕她不肯带我,想送件首饰做个见面礼。” 丰明烨现在心里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微笑道:“不必破费,你去找他就行,听说她这几天在家挺郁闷的,正好你们姑娘家,在一起好好聊聊。” “真的,好,那我明天一早就去找万大小姐。告辞,丰少侠!”华曦晨高兴得像个小孩子,说完后,就向客厅外走去。 “噢,华大小姐,慢走!”丰明烨看到华曦晨那兴高采烈样,只好礼节性地回应着。心想,你可能高兴得有点早,你老爹那关你不可能过得去,或许你这个远大而宏伟的目标,今天过些时候就会夭折,到时候怕是有你哭鼻子那刻…… 此时的闵万贯,并不平静,暗自算计着,感觉要坏菜,搞不好自己可能还会引火烧身。他心里暗自骂着,这该死的‘白毛狐’,若不是他事先挖了个深坑,引我和我这个率性的外甥女往坑里跳,能牵连出梦源镇这么些糟乱事来…… 傍晚,华府,正准备举行个家庭晚宴。这次的晚宴,主要是为儿子回来看望父母而设立的。 华熠今天很高兴,两个花瓶卖了个只有自己知道的价。‘嘿嘿,’谭大人呀谭大人,你以为我给你送瓶子吗?我是变相把我以前孝敬你的银子,再从你那箱子里,让你的三太太心甘情愿地拿给我。虽说我又加上几分利息,为给你留个面子,比那高利贷,稍微便宜了点。这买卖做个好,这心情也不孬,华熠晚宴前就通知小舅子闵万贯,叫他带着媳妇一同来吃顿饭,热闹热闹。 晚宴即将开始,因为都是自己家的人,彼此也都不用介绍,只有唯一的一个外人,就是那跟着华正晨来的藏青锋。 华熠领着众人刚落座,闵万贯领着老婆曹运韵也刚来到门口,两人分前后走进餐厅里。 华曦晨和华正晨姐弟俩见两个长辈来了,先后站了起来,说道:“舅舅,舅妈好。” 闵万贯由于老婆曹运韵的原因,又是换衣服,又是梳妆打扮的,浪费了不少时间,他看到大家都在座,虽然都是亲戚,还是近亲,但面子上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曦晨,正晨,你们坐,不用客气。”接着又对华熠夫妇说道:“姐夫,姐姐,抱歉,我俩来晚了点。” 华熠用手向两个空座处随便一让:“不晚,不晚!坐……” 夫人闵兰萱接人待物倒是有一套独到之处,这随内敬外,只有做得好,才能融洽暖人心。她赶紧起身来到自己的弟媳旁,说道:“运韵,你今天真漂亮,来来,坐姐姐这边,咱俩说说心里话。”伸手亲热地拉起这个原是小家碧玉弟媳的手,一同亲亲热热向座位走去。 曹运韵虽没经过大家主的礼教,但多少也了解这豪门的规矩。她那年轻的脸上被刚才的话说得出现红晕,边坐边说道:“姐夫和姐姐给我娘家弟弟帮了不少的忙,我娘家也没……”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妹妹不必客气。”闵兰萱没等她说完,就把话给截了回去。 藏青锋坐在那儿,两只眼睛可没闲着,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心里在想,这都快吃饭了,舅舅的小媳妇都来了,怎么还不见师哥的媳妇呢? 坐在他旁边的华正晨,看到师弟那个眼观六路的样子,是又好气又好笑。你小子不上我的套,可那钱通把个绳扣往你面前一伸,你自己就钻进来。你这个样子,是在看人,还是在等菜?他怕这什么话也敢问的傻小子说话,用脚轻轻踢了桌子底下藏青锋的脚一下。 藏青锋的目光正游走在那曹运韵的脸上。突然,伸在桌下的脚踝被人踢了一下。立刻将眼光斜向师哥。 华正晨知道这眼神代表着询问的意思,问是不是他干的,就侧脸轻轻努了下嘴,好汉做事好汉当,表明正是我干的。 藏青锋心想,好呀,暗地做事,当面炫耀,看我不报复你。他是个有名的犟小子,既然能想到,做到就不必说。脚在桌子底下就和师哥的脚你来我往缠斗起来…… 华熠今天晚上实际是有意识这样安排的,为的就是打消闺女华曦晨去梦源镇的想法,并找了两个说客帮忙,一定要阻止住她这种要去的念头。所以没吃饭前先把这个事解决掉,这事吃饭时不能说,吃饭后,人都走光了说给谁听。他对边上的丫鬟说道:“上茶。” 两个丫鬟赶紧走出餐厅,走向不远处的预茶室…… 华熠揣着明白装糊涂,特意问道:“万贯,听说今天丰少侠来了。”实际闵万贯早就把上午的事,已一字不落,向其汇报过。 闵万贯知道他这开场白的意思,就是支了个扣,要让大小姐自己往里面钻。他不紧不慢地配合着:“来给你送银票。” “噢!丰少侠可是咱家正晨的师父,你没请他吃饭喝茶吗?”华熠做事比较干练,两句话就引到正题上。 闵万贯暗自佩服姐夫的办事效率,不管是闺女还是外人,一样对待。他假装有些惶恐的样子说道:“饭没请,茶是……”他说到这里不说了,用眼睛看着外甥女华曦晨…… 华熠立刻追问道:“说吗?怎么不说了?是那丰少侠嫌茶不好走了?” 藏青锋这时就有些着急,没忘那耳朵被拧疼的滋味,突然,说道:“是晨姐姐陪着我爹喝茶的,两个人还相互还抱拳作揖拜了八字……” 华正晨用手一扒拉他的胳膊,用大师哥的口气训斥道:“别添乱,你悄悄地,行不!” 看到众人都在看他,藏青锋立刻不说了。他将头往下一低,虽心不服,但也顾及华府的家规,怕给那晨姐姐惹更多的麻烦。 华曦晨低着头,不想让舅舅左右为难,便开口带有解释的口气说道:“我不是去陪着他喝茶的,只是想问问那丰少侠,梦源镇的风土人情之事。” 华熠现在对促成闺女和丰明烨婚事方面,已经彻底死了心,感觉到两个人就是在一起喝茶或聊天,也定了擦不出那种爱恋的火花来。他只能用无奈一笑来代替心中的遗憾,随话说道:“你嫌弃习武之人,找他问,不是更让你心里增添烦恼吗?” 华曦晨抬起头,感觉出这话明显带有一丝轻微的凉意。于是,她顺着话意说道:“丰少侠小时候在那里住过很长时间,知道的事多。” 华熠被这一口一个丰少侠叫得心里发酸,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用手一指闵万贯说道:“问你舅舅就行,他知道得更多。” 闵万贯眼睛游来回走于两人之间,知道自己上场的时候到了,就将话茬接了过来:“嗐!梦源镇除了有好酒外,乱石遍布,臭水泥沼,尽出些无赖刁民,不是抢就是偷,荒野之地,人鬼不分。” 华曦晨明显感觉出这话不对劲,他以前把个梦源镇形容成仙境,这回又改成穷山恶水加匪窝。她立刻反问道:“丰少侠也是梦源镇人,那他是你说的这些人里面的,哪种人呢?” 闵万贯做买卖行,干说客不顶,头一炮就炸了膛。他求援的眼神向曹运韵看去……嘴里说道:“丰少侠,丰……” 曹运韵那可是心领神会,即刻接上话,来了个同音不同字说道:“你说的冯少侠,是不是,和我弟弟一起在拳坊练武的那个歪嘴子,冯半山……” 就在这时,丫鬟云云和青青端着茶盘来给上茶…… 华熠恨小舅子闵万贯,好牌刚立完,就叫你点了炮。你这好像不是在帮我阻止,是破障开路呀!酒,酒,是不是你让那精制‘卜家烧’给烧坏了脑子,他赶紧将话题岔开:“来,尝尝这猫爪子山的野茶,品一品,看这茶的味怎么样。” 华正晨坐不住了,心里多少有点埋怨舅舅闵万贯,你这话说得太没水平,叫你这么一说,我拜了个无赖做师父吗?他端着茶碗说道:“舅舅,咱喝口水,润润嗓子再说。” 让亲外甥这么话中有话地一说,闵万贯难堪之情就自然而然显现在脸上。他端着茶碗说道:“好,咱喝茶。” 华曦晨端着茶碗对着大自己两岁的曹运韵说道:“正晨,敬舅舅,那我敬舅妈,来,舅妈,喝茶。” 曹运韵可是有备而来的,实际人家两口子早已在家商量好了。这种事,是人家的内部问题,咱不能得罪老爷,也不能得罪大小姐,特别是年轻人,更是得罪不起。她微微一欠身说道:“谢谢,你的情舅妈心领,来,咱喝茶。” 事态的发展与自己早先的完美设想,几乎是适得其反,华熠已经觉察到苗头有点不对,看来今天晚上我的计划要以失败而告终。哎呀呀!我华熠不会被众叛亲离吧?他虽然感觉到有点风头不利于己,但心不表于面,平静地说道:“诸位,这茶怎么样?” 藏青锋练武练得口很渴,一碗茶,已经下肚,听到问话后,连忙应道:“不解渴,能再来碗不?” 众人都知道他是个犟小子,不敢笑,怕惹火烧身,引他再说出一些意想不到的话来。 曹运韵不了解实情,捂着嘴偷笑…… 第44章 商人利益,淑女佳人巧话桑麻: 藏青锋眼睛扫视着众人,将眼光留在这个柳眉凤眼纤手捂嘴的小妇人身上。有什么好笑的?你怎么不把手往上点,连那喘气的小鼻子也一同捂上? 华熠是个大度量的人,对于这个毛头小子还挺喜欢的:“青青,给这个藏小侠续水,让他喝个够。” 藏青锋嘴一咧,笑了,装模作样地说道:“谢华大掌柜的,还是你对我好,比我师哥强多了,他经常打我。”这小子喝人家的,一会还准备吃人家的,还装作委屈告人家儿子的状。 华熠立刻用严厉的眼光看着儿子,带着警示的语气随口而出:“正晨。” 华正晨不苦不甜地站了起来,回答着:“爹!你别听他瞎说。” “我没瞎说,他刚才还用脚在桌子底下踢我呢!”藏青锋还非要说个里表出来,不说不罢休。 华熠想到,如果不去理会这个鸡毛小官司吧,就有点偏袒儿子,无视外人之嫌,是家教之大忌。勿以恶小而为之,在他脑子里还是根深蒂固的。他立刻用教育的语气将这小事平息掉:“他说得没错,我也看到了,是你欺负师弟,想做大师哥,就应该先做表率,今后不准欺负师弟。”这些看似是面子上的话,但华熠却是真心说的。 挨了老爹一顿训,华正晨是一脸的窘态。他也想赶快结束这段意料之外的小小官司,就谦虚地说道:“是的,我改,一定改。” 华曦晨一看有机可乘,何不一吐为快,看看老爹他能怎样对待我,起手做了一个捏的动作,特意挑衅藏青锋,并说道:“我拧你耳朵了。你也告我吧!” 藏青锋就是再犟,再不看死活因果,也不敢把姐弟俩都告到华熠那儿。这小子肚里正饿,还想在这里吃顿好饭,若是都惹翻了,被撵出去,不上算。他眨巴着眼睛强词夺理说道:“拧耳朵,不疼!” 这一下,众人再也憋不住了,该笑的,也都笑了…… 就连华熠也咧嘴笑了笑…… 华曦晨笑过之后,说道:“那好,我跟你们驮子队去梦源镇,路上没事就拧你耳朵玩。” “不,不让你跟着去。” “我就去,你说了不算。” “我爹说了算。” “我明天就去找你爹。” “你别去!” “我定了要去。” “你……”藏青锋有些无助,他四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没有了可应对的话语…… 华正晨幸灾乐祸地看着四处求望眼神的藏青锋。活该,叫你告我的状,这次你可遇上对手了。你不是犟吗?我这姐姐更犟,这叫犟中自有犟中手。怎么样,输惨了吧? 刚才华曦晨和藏青锋这一番激烈对话,看似简单明了,像小孩子打架,实际上这是自己的闺女借题发挥,说给我华熠这个爹听的。唉!儿大不由娘,女大结冤仇。既然心已远去,那就随她便吧!华熠抬头向门外面的天空望去,厚重的云层下,夜幕更加昏暗……他觉着以自己闺女这浅薄的社会经验,去探索这个险恶而又变数复杂的未知世界,太难,太难……但是,人各有志,做父母的对待子女应给予的是祝福,像鸟儿目送刚出窝的小鸟一样,让自由在风雨中飞翔吧…… 经过大半夜的风雨洗礼,源江城街道变得较为洁净,就连那在市区里顽强生长的花草树木,也是一派生机勃勃的崭新气象。 上午时分,一辆简易无蓬三套马车从华府出来后,向城南而去。车上坐着华曦晨还有两个丫鬟。 这马车是华曦晨在早上问老爹华熠要的,并明确告诉过他,今天她要到万府去,去看望只见过一面的万大小姐。 一路上,人还是不少的,车在人流中行走得较慢,不时还需停下让一让。车把式是万府的老伙计,叫穆丰谷。他在华府赶了二十多年的马车,经验还是极其丰富的,手熟得很,即便有些常规之外的事,他也能提前预料到。 两个丫鬟在车上不时指指点点,将自己看到的奇闻趣事,和小姐共同分享着,车上的主仆之间有时也发生一些欢笑声。 马车穿街过巷,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来到‘万货全’店门口。随着穆丰谷长长一声‘吁’,马车稳稳停在了路边。他将闸把一拉,也随即在车前面跳到地上,走了几步,查看这牲口套带的松紧程度。 两个丫鬟随后跳下马车,站在一边,等着小姐。 华曦晨坐在车上没动,看了看对门的高大门楼,眼睛的目光集中在那‘霸天驮行’的招牌上面,看到这招牌明显比挂在华府时,又黄亮了许多,还带着一些刺目耀眼的辉光。她觉着有点怪,向马车前正在整理辕马肚带的穆丰谷问道:“穆叔,这个招牌,怎么比在咱家时,亮了许多?” 穆丰谷放下手里的活计,笑着说道:“那是万大掌柜的有钱,给那些字又包了层金子呗!” “真的?”华曦晨有些不信,她觉着万家福不可能下这么大的本钱。因为他自己那‘万货全’又矮又土,根本无法和这个‘霸天驮行’的招牌相比较。 “一点假都不掺,万大掌柜,现在腰杆粗得很,他的心更大,暗地里和咱家老爷比高低。”穆丰谷给这个极少出门的大小姐解释了一下。 华曦晨这时才从那招牌上,将眼光移到车边的地面,起身准备下车…… 两个丫鬟赶紧围了过来,帮扶她从车上下来。 华曦晨下来后,对丫鬟说道:“云云和青青,你俩先在这里等着我,我到‘万货全’去。”说完,就向店门口走去。她想在不用丫鬟帮助的情况下,独自去办自己的事,想改变一下,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惯。女人都有攀比之心,人家大小姐万从雪能,我也能。她在无形中,把万从雪列入了自己对比的一个目标。 华曦晨跟随着零散的数十个购货人,就进入到店内。放眼望去,店里面数十个小柜台,互相连接在一起,组成了长长的一排整齐柜台。柜台内物品繁多,种类齐全,基本上可以说应有尽有。这些物品大约分几个种类:布匹丝绸——土特产品——日常杂货——锅碗瓢盆——犁镢锨锄——粮米油盐…… 华曦晨以前从没到过这‘万货全’来,如果需要什么东西,一般都由家里的仆人来买。她这是第一次来,面对着这杂乱的大场面,与自己家的‘熠明夜’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买卖类型,就有点懵圈。要说,这‘万货全’的确不小,光是店伙计,就有二十几个。她来的目的,就是要找那她熟悉的账房先生白帖子,可这一时半会在众多的购物者中,或排排相连的柜台内,也很难找到他。她只好先走到那客人较少的丝绸柜台前…… 柜台内的店伙计一看,来了个身穿翠蓝色嵌边金丝绣花衣裙的漂亮姑娘。心里一阵暗喜,看人看穿戴,就她这面相,还有这身衣着打扮,一定是个豪门家的千金。嘿!买卖来啦!他未语三分笑,腰似弯月弓,将一匹水红色绸缎面料放在一匹豆绿色绸缎旁,说道:“小姐,你看这绸缎,它不但质量好,色纯正,才从源海城进来的新货,买些回去做衣服,包你穿上,那花儿看到你,都会羞得低下头。”店伙计在念他那套对待顾客的买卖经。 华曦晨被他的话所吸引,仔细一看,的确色泽艳丽,这要是在往常,自己一定会买些回去的。但今天是来找人的,还无暇顾及这料子,她说道:“我不是来买东西的。” 店伙计每天接待众多的顾客,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特别是应对这样有身份的富人,那还是有一套的,赶紧说道:“不买没关系,你随便看,看好了,哪天来买都行。” 华曦晨让店伙计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微微有点脸红。她试探地问道:“白先生在吗?” 店伙计知道白帖子有个美女侄女叫白羽情,脑子里印象中,眼前这姑娘虽然长得极其娇美,但和那白羽情长相还是不一样的。千人千面,店伙计这眼是练出来的,可以见一面,记五年。于是,他就问道:“你是……”他不把话问死,留着余地给被问者,意思是,你愿意报姓名就报,不愿意就算了,我不勉强。 华曦晨正如那刚出窝的鸟儿,觉着没有什么必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就直接告诉道:“我叫华曦晨,找白先生有点事。”她毕竟在深闺里待得太久,没有社会经验,像这样富豪家的千金,在这动荡的环境下,不应该暴露自己的身份。况且,她现在还是孤身一个人在店内,若是让匪、贼盯上极不安全。 店伙计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她就是那足不出府门的华府大小姐,华曦晨呀…… 华曦晨看到那店伙计不说话,又说道:“他在不在,你说吗?” “他很忙,我说了,你也找不到他。” “怎么找不到?” “他不在这万府里。” “在哪里?” “一清早就出去收夏粮的租子去了。” 华曦晨初战失利,本想找个认识人给引荐一下,好有个由头,去见那万大小姐,这可倒好,空跑了一趟,不但白费了功夫,这样要是回到马车边,搞不好会让两个丫鬟笑话的。不行,我可不能丢这个脸,这死要面子活受罪,也得忍痛挨着!她主意已定,即刻行动,对着店伙计轻声说道:“白先生不在,没关系,你把这两匹绸缎,给我搬到外面马车上,我全要了。” 这财大气粗的话,差点把店伙计惊掉下巴。我的乖乖,你这是买东西,还是来进货?他反应极快,笑脸如花,赶紧应道:“好嘞,这两匹绸缎,那可是原封货,共计九两银子,我找人给你送出去。” “噢!知道了。”华曦晨从腰间挂的一个绣袋里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伸手将银子递给店伙计。 店伙计接过以后,先用手掂了掂,然后放到嘴上用牙一咬,牙齿的传导感觉告诉他,是锭上等的白银。他那脸上的笑意,快把眼睛都给遮住,随手将银子收起在柜台里的钱箱子里,又找了个一两的银子递了过来说道:“华大小姐,这是找你的银子,收好。” 华曦晨将小银元宝放入绣袋中说道:“我去外面等着。”转身就向店门的方向走去…… 第44章 商人利益,淑女佳人巧话桑麻: 傅千潇自从源海城回来后,就被万从雪强留在万府内,不让出去,管吃管住不说,还管着玩耍。三个人脾气相通,又是结拜姊妹,在一起无话不说,每天弹琴、聊天……倒也悠悠哉哉。她毕竟已连续几天没到‘霸天驮行’去了,心中那点失魂感再加强。她看到丰少侠这些天也一次没来万府看他的心上人万从雪,更是觉着有些奇怪。以往在驮子队一路行进的时候,你们俩相互粘在一起说起来没完没了,彼此你等我,我等你的,还引得我傅千潇心里酸溜溜的。可这一到了源江城,就各自一方,虽然近在咫尺,还不相往来了。这可不行,我要想办法让她(他)们见见面,没有我这个厚脸皮小妹妹,怕是雪姐姐不会去‘霸天驮行’找丰少侠的。心中一有打算,就赶紧办,夜长梦多不怕,就怕做噩梦。她在摆上琴的客厅里,对着坐在椅子上的万从雪和周惜彤说道:“每天咱弹这琴,都是些老调子,有点枯燥。” 万从雪知道她的心,这是为去那‘霸天驮行’,再找引子。看来咱姐俩的心都一样呀!她笑着问:“潇妹,你有没有好的曲目?” 傅千潇手轻轻摆了一下,轻声说道:“我没有,不过听说以前全无妄结婚时候,丰少侠在源海城和那剑圣舞刀对剑时,有两首曲目挺经典的。” 这事,万从雪在母亲单双那里听到过,那个琴曲是全无妄的新娶娘子尤江月弹奏的,歌也出自这位新娘子之口,这些曲目还是记得很清楚的。一首叫‘花如梦’;另一首叫‘英雄颂’。对于这两首昨天还弹过的曲目,今天傅千潇又提起它干什么?难道这两首不是老调子吗?她有些不解,你我都想去‘霸天驮行’的心是相通的,但拿出这曲目来说事,能说得过去吗?她试探着问道:“如果潇妹想听,那姐姐我今天给你再弹遍。” “雪姐!你弹一千遍也没用。” “为什么没有用?” “以为没有丰少侠给你舞剑耍刀。” 周惜彤听到这才明白,她们两个人说这些话的意思。噢!她们这是等不到丰少侠来,想自己到驮行里去呀!万府与驮行南北门只一街相隔,数十步之遥,还用扯东到西,又是琴又是曲的,好像是千山万水一般。真是的,走过去不就得了!她一下子站起来,率直说道:“走,咱去找丰少侠去。” 万从雪明明想去,叫周惜彤这么一说,有点面子上过不去,赶紧说道:“找他干什么?我不去!” 傅千潇一看有了这个垫底的,今天去‘霸天驮行’可就名正言顺得多了。她笑着说:“彤姐不愧是女中豪杰,这些天他们几个,在驮行里天天吃好的,喝好的,把咱们姐妹三个人都忘在脑后了。” 周惜彤可不是小孩子,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她不相信傅千潇说的话,笑道:“不可能,丰少侠过日子滴水不漏,绝对不会铺张的。” 要的就是你不信,拿出一个新的来,你马上拽着我和雪姐走。她不紧不慢地说道:“丰少侠虽然不会,可那神医他会教呀,他们喝的茶,都是天价的,你若不信,问雪姐。” 周惜彤被这话说得处于云雾之中,也不知高低深浅,更不知真假虚实。她不愿意费脑子,直接问道:“雪姐,是那神医包全喝天价的茶吗?” 一句话把万从雪给问得有些脸红,因为她听自己那老爹说过,让包全给引到茶楼喝了一千一百多两银子的茶水。她一低头说道:“好像是喝过吧!” 周惜彤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起身站起来,一手拉万从雪,一手拉傅千潇,嘴里还不闲着:“气死我了,咱和他们这些爷们一路同吃苦,这一回来可倒好,他们偷着享受,走,咱找他们去。” 傅千潇看着万从雪,使了个眼神,自己一边假意往外抽手,一边特意说道:“彤姐,我不想去,别拽我……” 万从雪通过这趟远途之旅,增长了很多经验,耍滑头也多少学了点,她轻轻往外抽着手说:“不去吧,万一碰上他们吃喝,咱多难为情。” “什么叫难为情?我敢拿着马鞭子去抽那该死的石寒寅!你俩信不信?”周惜彤说这话也是真的,名义是说石寒寅,实际是暗指华正晨。 华府大院子里,万从雪、傅千潇、周惜彤扯扯拉拉往大门外走…… 三个人来到大街上,正好看到华曦晨从‘万货全’走出来。 万从雪和华曦晨刚一打照面,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华曦晨心里这个高兴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是巧合吗?什么叫巧合,在人家门口,溜达,碰上太正常了。她快步走上前去:“从雪,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万从雪也赶紧迎上前去,拉着华曦晨的手说道:“我到‘霸天驮行’去,你这是……” “我来找你呀!” “找我?” “对!” “那咱回万府去。” “我的马车在那里,我去叫她们。”华曦晨就向马车走去…… 这时,两个店伙计,一人扛着一匹绸缎布料走了过来,看到万从雪后嘴里打着招呼:“万小姐早!”“万小姐好!”两个人没停顿,直接就向马车快步走去…… 万从雪愣了一下,这华曦晨说是来找我?她买这么些绸缎布干什么?她快步向马车走去。 傅千潇与周惜彤也不甘落后,紧随其后。 华曦晨刚和车把式穆丰谷把调转马车去华府的事交代完,还没等他掉车头。两个店伙计就赶到车边,将两匹绸缎布垫着两块黄皮布小心在车上放好…… 万从雪过来后,问道:“曦晨姐,你买这么些绸缎布,结婚用呀?” 车把式穆丰谷一看这么些人围在马车边,也没有办法调转马车头,只好在那儿等着…… 华曦晨叫她说得脸通红。结婚?你和那丰少侠成双成对的,姐姐我现在耍单呐!还不都是为了找你,我才买的吗?她只好把今天来的事情原委,向万从雪说了个大概情况…… 万从雪、傅千潇、周惜彤一听。嘿!你要到梦源镇去,这事找丰少侠呀,他是这次的驮子头…… 周惜彤本来就是要到驮行去,立刻说道:“走,上‘霸天驮行’找丰少侠去。” 傅千潇对大家说道:“都上马车,我当回车把式,过过瘾。” 众人一听,也都跳上了马车…… 傅千潇走过去,对着穆丰谷说道:“烦劳你把长鞭给我。” 穆丰谷眼睛看着华曦晨说道:“大小姐!” 华曦晨手往外一摆,说道:“给她吧,也不远,你走过去就行了。” 穆丰谷这才把怀中抱着的长鞭递给了傅千潇,随口问道:“你会赶马车?” 傅千潇接过马鞭子,跳上马车前部,嫣然一笑,说道:“我赶驴车最拿手。”说话间,把闸把一放,随着一声‘驾’,那长鞭在空中‘啪’爆裂之后,马车向‘霸天驮行’院里冲去…… 这突然闯进来的马车,让大院子里正在忙碌的众人,不约而同放下手中的活计,向刚停稳的马车看去。 马车上是清一色的女流之辈,可以说,都是红花,确切地说全是些大小相差不多的花骨朵。 丰明烨正在客厅和包全研究制定初步的驮运计划,被外面突然出现的情况所打乱,只好和包全两个人走出客厅,来到院子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包全也觉着有点纳闷,怎么这些女将今天全跑到这里来了?处于不解之中的他,眼睛看着丰明烨,那意思是,你今天有什么节目安排吗? 丰明烨出来一看,顿时,头就大了。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再一看包全那征求的眼神,更是一头雾水…… 两个人只好走上前去,丰明烨向马车旁的这些人抱拳说道:“诸位,仙女们,你们的到来,给这驮行、马棚增添了无限的色彩呀!” 周惜彤作为代表,上前一步,也抱拳还礼,说道:“我们是来找神医的。” 包全这下可傻了眼。心想,我没得罪这些小姑娘呀!你们怎么可能找到老朽我的头上呢?他只好先放平心态,上前应付着,任金凤落梧桐,听听她们究竟想干什么:“噢!找我有事吗?” “没别的事,就是想喝点茶。” “喝茶!” “对!” “那上客厅去。” “我们要那最好的茶。” 包全一看不好,这帮丫头今天是有备而来。他赶紧说道:“行,放心吧,我一定让你们,把这茶品出味来。” 这时,华正晨、石寒寅、钱通、藏青锋都围了过来,想看个热闹。不过一个个都不敢言语,这女人多了,比老虎都厉害。 包全用眼光四处一打量,便吩咐上了:“石寒寅、藏青锋你们俩,去把咱前面那空着的马棚打扫一下。” 石寒寅可不敢得罪这个师爷级别的人物,不管有用没用,叫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他的回答极其干脆:“是的!我这就去!”音未落完,转身就走的同时,伸手拽着藏青锋的胳膊,是生拉硬拖…… 藏青锋被拽得不服气,嘴里说道:“别拽我……”可是他怎是那壮汉石老虎的对手,被拖得跟头趔趄的,就不情愿随石寒寅而去…… 包全看到藏青锋被拽得呲牙咧嘴的样子,不但不加以阻止,反而捋起下巴上的胡须来,继续说道:“华正晨和钱通到屋里搬两张大桌子,摆放到那清扫过的马棚里去,别忘了,还有凳子。” 华正晨、钱通两个人虽然不明白包全的意图,但也不敢言语反驳:“是的!”“好的!”都赶紧走了。 丰明烨看到包全这样安排,基本也就猜透了其中的意思。和包全两个人眼光一交流,就笑着说道;“今天神医客请你们这些仙女,我去给你们做饭。” 两小姐、两侠女加上两个丫鬟,共六个女人都被丰明烨说愣了,她们相互看着,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关键时候,还是傅千潇站了出来,她笑着说道:“神医不会是在马棚请我们吧?” 让傅千潇这么一说,大家好像瞬间恍然大悟,都或先或后,参差不齐从嘴里发出惊叹之声:“啊!马棚?” 包全把脸一拉,一本正经地说道:“马棚怎么了?它好赖还有个棚子!驮子队荒山野岭,在没有店住的地方,就夜宿树林或草堆,这不比那些地方强吗?” 丰明烨明白包全的用心,他是想让那华曦晨知难而退,当面拒绝不好说,用这个办法替自己的老朋友华熠设最后的一道关卡。好,那我也配合、配合你,让她们吃顿石烤火燎半生半熟的饭。他对着姑娘们抱着拳说:“诸位,仙女们,我先稍微失陪一会,去街市买些肉回来做给你们吃,这里有今天的庄主包神医陪着仙女们。”说完,就向马棚走去。 姑娘们一时叫这两个人,一会云,转眼雾,说得摸不清他们的脉络,也不明白他俩在演什么戏…… 第45章 祸福人情,江东泣血弱女遇险: 第四十五章 祸福人情,江东泣血弱女遇险: 源江东,是一片令人望风丧胆的荒蛮之地,很多源江西人氏大多都对此望而却步。这里不但山高谷深地旷人稀,且民风极其狂野剽悍,见面数句话不和,便随时举拳拔刀相向。广袤的土地上,几乎没有较大的村镇,大多都是一些零散的小村落,如有百户以上的村庄,在这里就算是大寨子。行路更难,原始密林沟谷纵横,险山凶水深峡藤索栈道。外人要想在这里生存,其难度可想而知。 赵家美和谢清云自从过江之后,停停走走,一路南下的过程,是既曲折又漫长。虽险情不断出现,但总能化解掉,靠的就是谢清云这个会武功的江东通。 几经跋涉,在这天中午,谢清云和赵家美带着两岁的孩子,终于来到了青云山脚下。她们此行的目的地,鸿鹄村,就在不远处的小河边。 青云山的山势并不陡峭,但也有些突兀的顽石散落于山坡之上,形成数个大小不同的蘑菇状小石峰。山上林木还是比较密集的,大多数生长的是些松树类的树种。但也有些别的树种掺杂于几块庵田的空闲瘠薄处,顽强地生长着,给这山增添些盎然的绿意。 谢清云腰悬挂一柄穿云剑,虽然够不上宝剑之名,但也比凡夫俗子的门面剑要强很多,一路上用它化解掉数起不轨之徒的非分举动。她怀抱着自己的宝贝闺女,在小路上停住了前行的脚步。她抬头向山上的‘青云庵’望去…… 此庵坐落于山顶,建在三亩多地的狭小平缓坡地上,共有十几间青砖灰瓦的房屋,因时间久远,无论是房瓦或是墙体,已经出现一些陈旧破落景象。庵前是些梯田状不规则的土地,都是庵田。现在正是夏季,这些地块的作物却显得绿黄不均,肥沃地,粗壮高大,瘠薄处,瘦弱矮小。 谢清云久久地望着这个尼姑庵,它给自己留下过深深的印记,自从走出它的那刻起,也就注定她今生今世,永远不会,也将永远不可能再踏进此庵一步。 事情还要从四年前说起。身为年轻小尼姑的谢清云,每天需要外出化缘。因江东人少,经济又不发达,且穷困潦倒家庭居多,多数是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汉贫妇,所以收获微薄,基本上难以维持庵内众尼消费,甚至于,连买香火的钱也入不敷出。她本人又要强,想比别人多化点,就没把自己的师父了非大师,不让到源江西去化缘的禁令当回事,擅自坐船渡江,去了源江西的棘子滩。因此地距离源海城较近,棘子滩小镇上不但人口多,商户也很多,化缘的效果,自然要比江东强百倍。 谢清云身穿一件青色三宝领素衣,头戴一顶游僧帽,脚踩一双云侣鞋。她沿着街道向行人或各种商贩,抬手施礼,来增加人们对她的好感度,以此来获得更多铜钱或碎银……努力总算没白费,小碗里的铜钱已经不止满过一次,每当快满时,她都倒进随身携带的青布袋中。心里暗自高兴着,回去后定能得到师父的赞许。随着心情的兴奋度提升,她这虔诚之礼,也就对过往的男女老幼,施得更加频繁起来…… 突然,‘啪’一声,一块石头不偏不倚落入碗中,瞬间将碗砸烂。碗中的铜钱也随之嘣飞或滚动到四处…… 街上的人,也不知怎的,忽然间,竟像见了魔鬼一样,都争先恐后地向外面跑去,胆大的也都远远地看着这个是非之地。 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个村姑躲在暗处观看着局势的发展。此人就是了非大师的弟子宝音,也是谢清云并不太熟悉的小师妹。她此次头戴假发,经过一番乔装后,与其先后船过的江,目的就是暗中监视谢清云江东之行的一举一动。 石头是四个街头恶霸泼皮的其中一个扔的,四个人六只眼的目光,同时留在了谢清云身上。这里要说的是,另外那两只眼,不知什么原因,早已不在其中那两个人的眼窝子里了,这两块货,是名副其实的独眼龙。 谢清云虽然是孑身一人,但也毫不畏惧,横眉冷对,用手一指刚才扔石头那个恶人,说道:“我化我的缘,没影响到你,为何来砸我的碗?” 扔石头的那个歪鼻子的横脸汉子,听到这话后,洋洋自得地说道:“爷是收保护费的,在我的地盘上化缘,砸碗那是小事。” 谢清云不服气,都说江东人狂野,我看这源江西人更无赖。她上前一步,单手立掌:“贫尼不明白,那什么是大事?” 歪鼻子看到这小尼姑摆出这么个姿势,倒有几分爱人之相。他嬉笑着往前一凑,摇头晃脑装腔作势说道:“大事吗?那就是砸人!” 谢清云越听这家伙说的话,越觉着不像是人说的,就连那哑巴牲口还通人气呐!她不想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往身上揽事,就双掌轻立说道:“施主过于计较了,出家人不参与打斗。” 歪鼻子可来了劲,你不参与哪行,我请让你来参与好不好?他变本加厉地说道:“我看你也细皮嫩肉的,化缘太累人,不如陪着我们几个,到那源江边去,喝顿野酒怎么样?去不?” 站在一旁那三个人,也都被歪鼻子这些话,一下子给激活了大脑中那种最原始的冲动细胞。他们瞬间就围了上来,个个都极其卑鄙无耻,一副淫笑之态挂在奸恶的脸上,嘴里传出各种不同的声音说道:“嘿嘿!嘿嘿!这样你上算。”“呵呵!呵呵!我也不吃亏。”“哈哈!哈哈!两顶都双利。” 谢清云虽忍无可忍,如同弦上之箭,随时都会引发。但她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以出家人宽怀之心,对待着奸恶赖皮狂徒,说道:“我不与你们计较,就当今天我没到这里来。”说完,转身就要往回走…… 歪鼻子速度极快,即刻腾空而起,在空中连续几个翻腾动作,就赶到谢清云的面前落下。他鼻子‘哼’了一声,说道:“想走,那是不可能的,进了我的地盘,能走出去的人不多。” 谢清云被这凌空滚云给震了一下,看其这个行动,就知道此人的武功绝对不低,不说是顶尖高手,也可算上是个高等人物。她冷眼看着这个歪鼻子的既奸恶又无赖的汉子,问道:“这么说,我今天也走不出去了?” 歪鼻子更是将眼光贪婪地盯着这个稚气初开嫩嫩的美脸,这小尼姑,挺漂亮的。他点着头说:“敢惹的人,我惹过,不敢惹的人,我躲过,出不出去,天说着算。”他手指着天,眼睛却依旧停留在谢清云的脸上,仿佛要用这黏滞的邪恶眼光,逼迫她屈服于自己的脚下。 谢清云心里没有底,自己虽然有武功,平常只是练练,实战虽然也发生过几次,可都是对付一些小虾米级的地痞或小流氓,真正和强手过招,还没有过。她从青布口袋里抓出一把铜子,放到地上说道:“阿弥陀佛,贫尼留下买路钱,你不让,我让。”她说完,就想绕开前面挡着她的这个人渣类型汉子。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无论她怎么躲,那汉子总在她面前挡着。她运用功力左右闪躲着,可那汉子也是如影相随,总是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加快躲闪速度,忽然,看到一个空当出现,她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猛地往前冲过去……‘嘭’一声,好像一下子撞到了一堵结实的墙体上,反冲力将她后推着,‘嗵,嗵,嗵……’连续向后倒退数步,差点跌倒在地,经过一番手划脚移的努力,才站定在路边沙石中。 那三个人高兴得要命,使劲伸着脖子喊道:“嚯!尼姑撞树,大笨猪!”“噢!尼姑赶路,走得急!”“呀!尼姑推磨,转圈儿!” 歪鼻子快似狡兔,在谢清云身体还没站稳时,就窜到她面前站定了脚步并说道:“你不是要走吗,怎么又退回来啦?” 谢清云知道今天是遇到强劲对手了,拼命也许是下策。她赶紧将青布袋子解下来,将全部的铜子倒在地上,双手胸前一立:“阿弥陀佛,袋空人走,总可以了吧!” 第45章 祸福人情,江东泣血弱女遇险: 歪鼻子依旧不依不饶,欲火促使他变得更加肆无忌惮,用手一指,说道:“你这身僧衣不错,脱下来,我穿穿。” 这句话,触碰到谢清云的底线。该死的恶人,你可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吗?我今天就是死,也不做待宰的羊。她挥掌如一道闪电,就向那歪鼻子的脖子劈去,带起一股冷风。 歪鼻子左拳往上一架,‘咔’一声,两腕于空中相撞。两个人各自的胳膊连同身体都晃了一下。他觉到腕部疼痛起来,容不得多想,随即右拳带起啸风,奔她胸部而来。 谢清云刚才那掌劈下去后,被拳腕弹回的同时,一股刺痛也蔓延着整个胳膊。眼见那拳奔自己的胸膛打来,赶紧一闪身让过。她随即飞起左脚冲击他那薄弱部位软肋处。 歪鼻子速转身体,一下闪到她的近前,肘部前顶,一个老娘拐线,肘尖就要与她的身体相接触。 谢清云回身一侧步,掌似利剑,直逼他前胸,这是一招徒手摘心,速度之快令人目视不及。 歪鼻子赶紧躲闪,还是有点晚,手指尖碰到衣服后,将衣服刺开一道大口子,只是没有伤及到皮肉。 歪鼻子赶紧后退几步,退出攻击范围。低头一看自己的前胸,衣服已破,露出的皮色黄中带着黑。他气急败坏,招呼道:“你们仨都是死人吗?” 观看的那三个人听到喊声,也都先后赶紧上前,加入了战斗…… 一番殊死搏斗,谢清云一人难敌四双手,节节败退,疲于应付,最后连还手之力也没有了。眼见一个双鬼推门,两掌奔自己前胸袭来,在后撤身过程中仰面跌倒在地。 这时,四双手齐上,瞬间,就将她的胳膊和腿脚固定在地上…… 躲在暗处的宝音,心里虽然焦急,但了非大师的话始终在耳边萦绕。你此次跟踪,只看结局,不露身份。她在这紧要关头,还是遵照师父的嘱托,虽看到师姐受辱,却未出手相救。 谢清云虽不甘心,任凭她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手脚并用拼命挣扎着,在此时此刻此地,这都已经是杯水车薪之举,只能消耗掉自己仅有的一点体能,丝毫无济于事,根本无法撼动这四双强劲有力的男人之手。 四个男人都感觉到手下存在着渐渐微弱的活动力,这反而更加激起了这些奸恶歹人们捕捉到猎物后的成就感:“哈哈哈哈……”狂笑声在人都跑散了的大街上狂起…… 这狂笑声却惊动了唯一一个刚到这儿的路人。此人身穿长衫,腰间挂着一杆铜笔。他踏步如飞,眨眼间,就来到了这些人面前,并厉声喝道:“放开手,四个男人对付一个年轻的女尼,你们还算是人吗?” 四个人可不是那偷粮吃的雀儿,只要人招呼一声,就飞了的小胆主。他们并没有撒手,那个歪鼻子也不抬头,恶狠狠地说道:“大路通天,各走一边,闲事少管,能推不揽。”四个人依旧手脚并用,压着躺在地上呈大字状的谢清云的手和脚。 此时的谢清云,由于刚才激战,加上刚才剧烈挣扎,身心精、体之力消耗殆尽,身体虚脱现象已经很严重,脑子也基本处于半昏迷状态。 来的这个人,就是那大名鼎鼎‘喝墨堂’的堂主,千盅壶。他见这帮狂徒我行我素,把这句警告当作耳旁风不说,还口出狂言。他怒不可遏,无须可忍之缘由,抽出那杆铜笔高声喝道:“温老四,你想死吗?” 歪鼻子一听有人叫他名,立刻,抬起头向那人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还真吓一跳。啊!怎么又是这个该死的瘟神,他数次坏我的好事,和我作对,看来今天逃走怕是不行了。来得好,是疖子它总有破头的那一天,你功夫高,我有仨弟兄,鹿死谁手,现在说得还有点早。他仗着人多势众,开口就骂道:“你早不死,晚不死,但在这时来送死,我温老四是你叫的吗?”说话间,就把摁着谢清云的那双手放开,随即腾身就向千盅壶冲过来。 千盅壶愤怒至极,骂老子,你需要多长几只眼,就你们这些不是缺少零部件,就是次品零部件的下流组合体,也敢叫板!他挥笔就和温老四战在一起,只见铜笔上下翻飞…… 温老四也不含糊,身形极为灵活,左躲右闪,拳脚狠如暴风骤雨,所到之处是尘土飞扬…… 另外三个人也加入进来,把千盅壶团团围住。场面跌宕起伏,笔到,拳出,腿起,肘撞……几个人打得是难分难解,狂暴异常,大有一番,死不躺地闭眼不罢休的气势…… 谢清云由于刚才的激烈战斗,各处也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此时,她虽然清醒过来了,但被羞辱后的身心疲劳加肉体伤痛叠合到一起,没有缓歇时间,连起身的劲头都没有。她只能依旧躺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战斗,自己却无能为力帮着去战斗…… 千盅壶一个蛟龙出水,腾空而起,用铜笔在身侧划出一道黄光,扫打着边上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其中一个躲闪不及,铜笔的锋尖就与他的脖子咽喉处来了个亲密接触。‘唰’,响声过后,血就喷涌而出,人也就倒地翻滚起来,叫不出的声音告诉大家,他马上要走了,告别这个不是他所能挽留住的阳间世界。 温老四顿时一惊,趁千盅壶落地未稳之时,摸出一个铁秤砣,一个流星赶月奔他空掷过去。 此时的千盅壶,处于被夹击状态中,现在无法向任何方向去躲闪,只好反手用铜笔的后簪,去猛力迎击这飞来之不明物件。随着‘嘡’一声脆响,金属相撞的声音传来,秤砣就偏离了方向,正砸在另一个人的小腿迎面骨上,‘扑通’一声,那人就跪倒在地上,‘哎哟……’着,声声不断。从形态上判断,这小子恐怕是骨碎筋断…… 温老四做梦都没想到,能有这样阴差阳错的意外出现,赶紧就采取了补救办法,飞身腾空,出双拳攻击千盅壶。 另一个剩下的独眼人也拼命起脚飞踢过去…… 他们又你来我往打得是昏天黑地,只见那尘沙四起,冷风狂旋…… 千盅壶觉着这样再战下去损耗太大,输赢还真难以预料。迫不得已在闪身之间,拿出自己的绝密暗器铁镇纸,偷偷握在左手中,特意又和两个人拉开一段距离,让那温老四踢打不着自己。 温老四一看,觉着机会来了,哼!堂堂的‘喝墨堂’堂主,你那武功也不过如此而已。你躲,我靠,他主意已定,就蹿步上前逼近千盅壶。心想,不出十个回合,我就把你送到地府,让你和我那死了的兄弟在地府再战一场,让你死了也得不到清闲。 千盅壶要的就是等他靠前这两步,既然机会来了,那我只好笑纳你给我送的大礼。他突然启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温老四落地之前,就迎到那温老四面前。 温老四极其灵活,往边一闪,躲了一下。心想,我不和你拥抱,要是那个年轻的小尼姑,那我可就会笑纳…… 千盅壶随即左手的暗器铁镇纸就近距离脱手飞出,‘噗’一声闷响,铁镇纸毫不留情,一下子就从温老四的左腋下击碎肋骨后,深深钻进胸膛内。 温老四惨叫道:“你下黑……手……”没等他把话没说完,鼻、嘴之中就喷出了鲜血……人也就栽倒在地,等待着那小鬼来收魂的时刻。 千盅壶眼光如火,直射倒地之人,嘴里吐出几个字:“无毒不丈夫!” 那两个独眼龙,一个腿折歹徒在地上爬行着,极力想脱离战场;另一个被眼前瞬间发生的事,吓得尿了一裤子,站在那,呆若木鸡。 千盅壶杀红了眼,心中的怒都集中在这两个人身上,急步上前,铜笔飞刺那个站着的独眼龙,只听‘咔’一声脆响,铜笔从那没瞎的眼睛进去,由后脑勺出来,给他来了个半揭壳。 只见那独眼龙这次成了瞎眼龙,‘啊’一声惨叫,一个后仰,先那温老四一步,急匆匆跑到地府报到。 剩下那个断了腿的独眼龙,已经爬出三丈多远了,恨自己为什么不多长几条腿,这条断了换另一条跑路。千盅壶也懒得去追,捡起刚才砸中他那铁秤砣,向他的后脑勺扔去。那秤砣像一颗划过天空的流星,出现一个快速而又美丽的弧线后,‘嘭’秤砣就顺利地嵌进他的脑袋。 再看那努力往前爬的独眼龙,随着秤砣的入脑,那脑壳就爆了,脑浆夹杂着血水喷出来。他再也不用努力往前爬了,趴在原地手抽脚蹬,做着与阳间的最后告别仪式。 尘埃落定,血腥却充满了整个街道。 第45章 祸福人情,江东泣血弱女遇险: 千盅壶走到还没完全咽气的温老四旁边,将手使劲插进刚才铁镇纸打入的窟窿里,将那铁镇纸抠了出来。他顺手在那温老四的衣服上,将铁镇纸和手上的血渍擦净,将暗器铁镇纸重新揣入怀中。他看着这些横倒竖仰的死尸们,心里默默念叨着:“该死的欺男霸女渣滓们,闭上你们的眼吧!望你早死早托生,来世再重新做人!” 也许千盅壶并不知道,这死去的温老四与那魏太师有点渊源。他是魏太师手下的一个小卒子,也是豢养的众多武林侠客中,不起眼的一员。 千盅壶愤怒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来到刚坐起来的谢清云旁边,语气清润关切,问道:“你伤得厉害吗?” 谢清云眼含热泪,轻声说道:“谢谢侠士救我,伤倒是不算厉害,就是累得起不来,身体虚弱得很。” 千盅壶叹了一口气,看着泪水即将掉落的谢清云,由于男女有别,不便查看伤处。他搓了一下手说道:“不用谢,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对我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办。” 谢清云毕竟年轻,今天的委屈没有释放掉,心里压抑得很,在千盅壶这关心的话语中,眼里的泪水不由自主就流了出来。她轻声抽泣着说道:“你能把我扶起来吗?” 千盅壶有些为难。扶把,男女有别;不扶吧,又于心不忍。他最后鼓起勇气走到她身边,将她轻轻扶起来并说道:“怎么样,没伤到骨头吧?” 被一个壮年男人搀扶着,她这还是有生以来记忆中的第一次。谢清云脸红着说道:“没有,就是有点眩晕。” 千盅壶一听,这下坏了,这还不能撒手了。他赶紧说道:“来,我扶你到路边那块石头上坐会,稍微缓缓,可能就会好一些的。” 谢清云强忍着身子的酸痛,在千盅壶的帮扶下,向前走了两小步就剧痛得不行,两腿一软,身不由己就要向地下瘫坐着……她心急中,轻声招呼道:“不行!我要……” 千盅壶眼疾手快,左手一下子伸到她的腋下,一下子就将她抱住,说道:“累伤成这样,没个十天半月的,怕是好不了的。” 谢清云有些焦急,连忙说道:“这么些天,那怎么能行?我还要回‘青云庵’去,回去晚了,非师父又该罚我了。” 千盅壶抱扶着谢清云,有些难为情,但此时又不能撒手不管,有些焦急。他刚才打那四个恶人也没出多少汗,可现在单衣都已经湿透了。他无奈地说道:“你能不能再坚持会儿,还有几步就到了那石头边。” 谢清云只好咬着牙,往前挪着步,嘴里数着数,自己给自己加油鼓劲:“一、二……六。”终于到了那块石头的边缘。她在千盅壶的帮扶下,轻轻坐在了那高高的石台上。 千盅壶终于可以痛快地呼吸着空气,再也不用在她旁边呼那压抑性的半截子气了。他向后退了一步,和她拉开了些距离说道:“你先歇着,我这就去给你雇辆马车。” 谢清云用那感激的目光看着千盅壶说道:“你别走,再陪我一会,我害怕那些死人。” 千盅壶被她说得,走也不是,不走还不能继续耗在这里,因为马上就要黑天了,再说,杀了人,在这里老是不走,对自己影响也不太好,他只好说道:“天马上就要黑了,你我孤男寡女,在一起有所不便。” 谢清云看着他说道:“你是有妻室之人,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 千盅壶一愣,我虽然老点,可还是个地地道道的王老五呀。他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说道:“让你笑话了,我没有老婆。” 谢清云一听,心里立刻就泛起波澜,空门与红尘,也许就是一步之遥,跨过去,也许会是另一番天地。她没话找话不谈私事办公务,问道:“你认识这四个人吗?他们的武功很厉害,要不是你救我,那今天死的就是我。” 千盅壶听到她提起那四个人,心里就不痛快,自己‘喝墨堂’的弟子,有时偶尔会被这几个人欺负,自己找过他们几次,都因他们没有打伤‘喝墨堂’的弟子,只是去警告过他们,但有时他们欺负完,就躲起来了,根本找不到。他点着头说:“认识的,我脑子里就没忘记过,这四个人恶贯满盈,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他们是臭名昭着的‘棘子四霸’。” “啊,这么厉害?” “再厉害也都见鬼去了。” “别说鬼!我害怕!” “怕什么?有我在!” “你真好!” “为你而杀了人,就好吗?” “不!你是一个好人。” 不是茫茫人群中我看了你一眼,而是凡凡俗界尔不俗;只是寥寥青梦外你远去我思寻,却是贵贵尘世我空你红。 半个月后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小镇棘子滩的源江边。江水平平,岸草青青,一条小路弯曲着穿过大片的荆棘丛伸延至江边。寂静的原野被两个沿着小路由远而近走来的人所打破,脚步声中,这两个人离渡口越来越近。 渡口边先走过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一看那腰间的标志性的武器,铜笔,就知道此人是千盅壶。在他身后数步之远,跟着换了一身俗装的谢清云。 那天战斗完,短暂的休息后,千盅壶雇了辆马车,将谢清云拉到一个叫油坊沟小村庄里住了下来。千盅壶安排她住在这个秘密落脚点‘老潘家’油坊里,调养身体和治疗伤病。 这个老油坊主,叫潘德星,有五十岁左右。老两口只有一个十七、八岁的闺女,名叫潘苘。他(她)们这个闺女,长相不强,天生带着一副笨蠢相貌。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她干起活来那可是心灵手巧的,伺候谢清云的起居,办得井井有条,全靠她一个人忙前忙后,各方面伺候得是极其周到。她看到那身青色三宝领素衣已经破得不像样子,也就没问其本人,给当作抹布,扔到油坊里留作抹油擦灰用品,头上的那顶游僧帽也被她做了纳鞋底的布料子,云侣鞋破损严重,被黄母狗叼去撕碎做了铺窝的材料,她也不制止,反而欢笑起来。 谢清云只好换上这姑娘的闲置衣裙和绣鞋,用一块巾帕裹在头上遮掩着短密的青丝,暂时应付一下。 千盅壶不忍心看到她现在处在困境中的寒酸样,只好出钱找人去买了些各种各样布料回来。 潘姑娘带灯连续忙碌了几天,将新的衣裙、绣花鞋做好,就是没做帽子,在她那纯净的印象里,年轻女人就应该长发飘飘,带个兜筒帽子像个哭丧样,太不吉利…… 这一招令谢清云非常难堪,面对着自己光光秃头,有苦难言。她好妹妹,叫了若干次,终于得到回报。那心灵手巧的姑娘,给她做了一顶绣花小瓜皮帽,让她戴在头上,既免除了尴尬的现象出现,又增添了几分特殊的美感。 千盅壶由于不放心,怕那四个死人有余党残孽,再寻人报复,就破例在这里住了半个月。眼见着她伤势已经痊愈,就和她赶了个夜路,来到棘子滩。他(她)们将两匹马拴在客栈寄放好,两个人就步行来到这不算太远的渡口。 渡口上一条渡船拴揽在岸边,船夫正坐在草地上背倚大柳树,仰脸的面部扣着一顶竹编的大斗笠,懒散地睡着回笼觉,等着过江的乘客。不过他睡眠中鼾声较重,远远就能听见那呼噜声…… 千盅壶来到柳树旁,看到那船夫仍在沉睡中并没有被惊醒,只好提醒他一下说道:“喂!船老大,起来吧,有人要渡江去江东。” 船夫从睡梦中惊醒,身子一动,那大斗笠就掉在地上。他睁眼一看,赶巧得很,首先看到的是铜笔,不用再看脸,心里就有了数:“大堂主好,你这是要到江东去吗?” 千盅壶看着波澜不惊的江面说道:“不!我来送个人,她要过江。” 船夫眼光粗略向四周打量一番,也没看到人,脸现疑云,轻声问道:“送谁过江?怎么没看到人呢?” 千盅壶笑了笑说道:“远在天边,近在咫尺,树后面你看了吗?” 船夫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爬起身来,走了一步,抬眼向树后看去…… 一个穿粉色绣花衣裙,头戴绣花瓜皮小帽的姑娘,脸上挂着丝丝红晕有点羞怯的样子站在那儿,正用那双大眼睛深情地望着前面树旁的千盅壶…… 船夫看着这姑娘极其面熟,略有所思,她好像就是那天来棘子滩化缘的那个小尼姑…… 千盅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就催促道:“别相面了,赶紧开船吧。” 话语把船夫从那些猜想中硬生生给拉了回来。他马上应付道:“放心吧,大堂主,我在江中多加几浆就有了。”说着,就走到船边的缆绳拴结处,解着那缆绳的绳扣。 谢清云也向船边走去,到了船边时,站住不走了,慢慢低下了头,眼睛里有些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着…… 此时的千盅壶心里也不好受,毕竟这么些天的朝夕相处,心里还是有那么些恋恋不舍之情的。不过他是个意志很坚强的人,内心的不同变化,不会在脸上出现。他掌心向内手背朝外往船上挥了两下手,说道:“快走吧,过了江以后,早点回‘青云庵’。” 谢清云虽然迟疑了片刻,犹豫中还是跳上了渡船,说道:“知道了,你多保重。” 第45章 祸福人情,江东泣血弱女遇险: 船夫一看她上船了,也就抱着缆绳跳到船上,拿起长竹竿,插进岸边的水里,将船头横向江面。他可不敢再等那些预定好了,但现在还没来的,要今天早上过江的几个人。这‘喝墨堂’的堂主可是个惹不起的人,任何人都可以等,唯独他不行,先把他的事办完再说吧。 谢清云随着船的晃动,踉跄着走到船尾,眼泪再一次滚落下来,眼望着岸上那千盅壶的身影,随着泪水的增多,视线也越来越模糊起来。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对着江边眼里朦胧模糊的身影说道:“你等着我……我会回来的。” ‘青云庵’大殿上,谢清云回来后进入殿内,紧走几步,跪倒在蒲毯垫子上双手合掌。 老尼了非大师坐在法堂上,两眼含着怒火盯着这个俗衣打扮的女人,冷冷口吻说道:“起来,你不是僧,不要拜我佛。” 谢清云辩解道:“我前时去源江西岸化缘,遭到恶人围攻,身受重伤……” “不要说了,是你自己愿意去的,我没让你去那边。”了非大师不听她说下去,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师父!” “不要叫我师父,我没你这个徒弟。” “师父!你不要我了。” “非也!” “那你还要我。” “非也!不是我不要你,而是你不要我。” “这……” “不要这那的,你马上离开‘青云庵’从此后,再也不准进入这里。” “你撵我走行,为何不让我再来?” “快走,今生今世不准踏进‘青云庵’一步。” “这不公平,那师姐杨笍也是被你赶出去的,为什么她可以随便进入‘青云庵’?” “很公平,他是老尼我不要的她,而你是不要的我。” “不要你?” “对,是落入红尘的你,不要的老尼我,你俗我僧,泾渭分明。”了非大师气愤至极,边说边出掌向面前半丈远的谢清云隔空推去,一阵气旋在掌前形成絮状乱丝,翻滚着向跪在蒲毯垫子上她的身体冲去。气旋与身体接触后,将她平地推出一丈多远,摔倒在远处殿内的青砖地上…… 谢清云赶紧爬起来,眼睛看着这个亲手把自己由小带大的了非恩师,泪如雨下,说道:“师父,我知错了。” “你没错!既然你愿意留在那乱世红尘间,就去吧,不过,你需好自为之,世间千变万化,皆为一个‘利’字而转。”了非大师用有力的手,隔空再次向外推了两下,两股疾风呼啸着由谢清云的身旁掠过。 谢清云就地跪倒,又给师父磕了三个头,说道:“弟子谨遵恩师教导,在此辞别恩师。”说完,转身就走出了大殿……她在下山的路上数次回头,望着这永远也回不了的‘青云庵’,用手将泪水擦干。 中午的天很热,日光灼人。谢清云抱着孩子走路更热,只好俯身将她放在小路上,领着她的小手慢慢往前走,好在要去的鸿鹄村就在眼前,可能不用多长时间,就能和师姐见上面。 这条通往鸿鹄村的小路边,是一条蜿蜒的小河,河水很清澈,夏季总是赋予它最饱满的状态,水流并不急,缓缓流动在大大小小的河卵石上。 赵家美明显体力不支,背上背的两个并不太大的包袱,是她和谢清云两个人的。此时的包袱,在她的感觉中,仿佛重似千斤。她落在后边,距离谢清云有两丈多远。这数十天的艰苦寻找,她身心早已疲惫不堪,可屋漏偏逢连夜雨,江东人的悍风恶习,更使她脆弱的神经饱受着摧残,只要一见到江东人,这腿就不自然地发抖。虽然坚持努力,但仍然没有寻到孩子的下落。她实际早就有些心灰意冷了,是谢清云一路上在不断给她鼓劲,她今天才坚持走到这鸿鹄村来的,这一路上,她心里骂了全无妄不下一百次。这最后的目的地,是那手里最后的一张牌,同时,也是希望最大的。因为谢清云告诉过赵家美,说自己师姐杨笍以前在她还在‘青云庵’时,就被师父了非赶出了‘青云庵’;师姐杨笍也没回她老家江东的睚眦寨,没离地方,住在青云山脚下鸿鹄村;且紧接着又收养了一个男孩子,不过这个男孩子肯定不是她赵家美的,岁数相差好几年。师姐杨笍对于收询失踪孩子信息方面很精通,以前也曾经帮几个老乡找回过失踪多年的孩子。 前面的鸿鹄村并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稀稀拉拉坐落在小河的两岸。在河岸边有一大片密实的竹林,竹林中有五间房子和一个小院落,那就是谢清云师姐的住处。不过此房屋院落被大片竹林包围得严严实实,在外面根本看不见,只有熟悉内情的人,才能顺着一条竹林中弯曲的小路到达这个院落中。即便外人要想进入,没有人引领很难找到。 由于谢清云领着孩子走路,步伐也就慢了下来。赵家美借此机会,紧走几步和她拉近了距离,手不停地擦着汗,一脸疲惫样。 谢清云将自己的闺女抱了起来,走下小路,走过高矮不一的蒿草地带,就来到那竹林的边缘处,仔细寻找那条通向院落的小路。在一丛数十棵高大的竹子旁边,她发现了一条外人很难察觉的新开小路入口。她心里在寻思着,以前的路口不在这儿,怎么现在又换到这个地方呢?她赶紧回头叫后面距离一丈多远的赵家美:“美姐,快点,咱从这里走。” 赵家美深一脚、浅一脚地从蒿草丛里走过来,汗水在脸上湿湿的一层,泛着黏漉漉的光亮。她看到面前这种糟心的环境,有些丧气地说道:“云妹,你师姐怎么住在这么个鬼地方?” 谢清云从小时候起,就在这青云山周围生活,已经习惯了。她望着披头散发连衣冠都凌乱不整的赵家美,心里有些不忍。唉!都是女人呀,失子之痛迫使她在这荒蛮之地到处找寻,也真够不容易的,轻声介绍道:“这地方原先是我师父的练功场地,是她送给我师姐的。” “哦,是这样,那咱进去吧。”赵家美对这个糟荒地方不感兴趣,但对她那师姐可能知道的事却急着想听听。 谢清云看到赵家美挺急的,就接上说道:“好吧,我在前面引路,你在后面跟着,记住了,一定不要离开我的身影,这里面有好几条相互交叉的小路,如果走错会迷路的。” “嗯!我记住了。”望着这大片密不透风墨绿叶子的竹林,赵家美心里还是很恐惧的。 谢清云在前面抱着孩子边走边嘱咐着:“千云,你用小手捂着脸,别让竹叶扫到脸上。” “娘!我知道,是不是竹叶扫破了脸,就有伤疤呀。”怀中稚嫩的童声传了出来。 赵家美每当听到这童声,心里就酸楚着。唉!该死的全无妄,他不去源海城找那么个婊子尤江月,‘霸天驮行’能垮了?孩子能丢吗?他可倒好,又鼓动人去打丰明烨,他这恐怕是老猫舔老虎的鼻梁子,找死! 谢清云在遮天蔽日的竹林里七转八拐,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眼前就出现了五间青砖灰瓦的五间房子和那幽静的小院子。她加快脚步走到院子中,院子不太大,但都铺的是青砖。她在院子里站定,嘴里叫道:“师姐!师姐!我来看你来了!”声音过后,没有人回应。 突然,那关着的房门向两边骤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一套深紫衣服,饼子脸黄中带灰,牤牛泡子眼里微显血丝,体型胖墩的女人蹿到院中站定后。她用那特有的牤牛泡子眼的目光,打量着来到院中之人…… 赵家美因为一直跟在后面走,当快到院子时,谢清云又加快了脚步。她也觉着既然到了,就没有必要再紧跟了,想稍喘口气歇一歇。穿越这竹林,给她带来的高度疲乏感,使其走的脚步就有点慢,不过也没停。 就在那人推门出来时,赵家美也来到了院子中。当她的目光看到,出来之人的面容一刹那,顿时就愣住了。她不自主地反应,就是惊叫一声:“啊!蛊不赖!” 谢清云也如同坠入迷雾中,这人是谁?刚想到这儿……那后面赵家美发出的一声,蛊不赖,将她提醒。瞬间,将怀里抱着的闺女,转身放在自己身后,手随即就握在剑柄上…… 蛊不赖没想到这大热的天,晌午时分能见到自己的老东家赵家美。她晃动了几下肥猪脑袋,考虑自己是不是处于梦中,这一晃不要紧,本来晌午觉还没清醒的脑子更加糊涂了。她也不管此时是梦幻还是真实,歇斯底里的声音就由嘴里传出来;“赵家美,这人是你领来杀我的人吗?” 有谢清云在,赵家美逐渐将底气提了起来,说道:“少废话,快说,你怎么在这里?我的儿子是不是你偷的?” 谢清云这时也把穿云剑抽了出来,用剑一指蛊不赖,说道:“我师姐杨笍在哪里。” 第45章 祸福人情,江东泣血弱女遇险: 蛊不赖被这两个人问得有些恼火,太岁头上动土,你们这是活够了。她把牤牛眼一瞪,嘴里说道:“我来这里救我儿,没有偷你的儿子,你那师姐她枉为养母,连个孩子都看管不好,你还有脸来找她。” 听到这话,谢清云愈加怀疑是不是这妖婆子把师姐给害了。但又一考虑,不能呀,她如果害了师姐,那了非大师就在山上,不会不管的,况且这里还是她了非大师的地盘。她现在有点为难,不知从哪下手了…… 就在这时,从屋子里跑出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嘴里喊道:“娘!咱家怎么来了这么些人?” 蛊不赖赶紧用身体挡住往前跑的男孩子,嘴里说道:“快到屋里躲起来,她们不是好人。” 小男孩吓得转身就往屋里跑,边跑边说:“啊!坏人来了。” 谢清云身后的闺女,人小不知世事,听到小男孩说自己的娘是坏人,就生气地噘着小嘴,说道:“你娘才是坏人。”说着,就要往前跑,准备上前去理论…… 赵家美赶紧上前,一把将小姑娘抱住,说道:“千云,别去,那头母猪会放毒。” 谢清云一看事态没发展到火拼程度,再说还有两个孩子,双方不到万不得已时,绝对都不会先动手的。她把穿云剑还入剑鞘,看着蛊不赖抱拳说道:“这位女侠,在下名叫谢清云,来此问一下我师姐她现在何处?” 蛊不赖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噢!原来眼前这人就是那千盅壶的小夫人,谢清云呀,她还是我那儿子养母杨笍的师妹。唉!都怪我前些时候鲁莽行事,一时疼儿心切,将她气走了。惭愧,呀!惭愧!人家多年来费了多少心血,才把我的儿子养这么大……都怪那诈死鬼马不羁,若不是他下毒,能惹出这么多的恩恩怨怨来。她也不想再耗下去,慢起手,抱拳还礼,说道:“你师姐杨笍已经回老家睚眦寨去了,你们要想歇息,请到屋里坐,咱们有恩怨,放在桌面上谈。” 干戈化解,众人众心,都怀着要知道点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到屋内稍坐,避一避夏日灼人的阳光,说一说对大家都无害的事情…… 夜过太白明,鸿鹄村即将迎来新的一天黎明时刻。在这黑夜犹存的时刻,竹林小屋内的灯光透过窗纸,给院落也增添些许浅浅朦胧微光。经过小半夜的长谈,恩怨随水流,惺惜半点存。都是女人,也都为人父母,在没有恩怨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在一起相处过多的时间。匆匆一顿别行早饭后,天也就露出了晨曦之容。 晨曦中,屋子的门被推开,谢清云抱着千云在前。赵家美背着两个不算大的包袱跟在她后面。蛊不赖领着儿子仇问天走在最后。 谢清云和赵家美走过院子,来到通往竹林的路口处,两个人转过身来默默看着后面不远处的蛊不赖母子俩。 蛊不赖领着儿子在院子中心站定,她看着晨曦中的她们一行人,抬手抱了一下拳,说道:“诸位新朋故交,此行山高水恶人凶,望君一路平安。” 谢清云将怀中的千云放下,抱拳回礼道:“侠女留步,多谢你看在你儿子养母面上款待我们,清云不胜感激。” 赵家美这些年,也经常和那些大小好坏的武林人士在一起打过交道。特别是她和那全无妄睡在一个枕头上,这要想会,跟着师父睡,也没白睡。她用那不太规范的抱拳动作,也回了一个礼,说道:“蛊大侠,我要去寻找儿子,你回屋吧。” 蛊不赖那个儿子仇问天,小小年纪竟然也学起大人模样,小手一抱,对那千云说道:“千云妹妹,再见!” 小小的千云非常机灵,两个大眼睛扑闪着,也学着样子把小拳胸前一抱,当仁不让地说道:“小哥哥的心我领了,你回吧!” 童言无忌,这没有邪恶的童心、童声,一时间,让这三个大人们赧然,她们的嘴角都各自挂着那无语羞臊一笑,但心灵都在猛地一抖…… 沉默……无言的沉默在晨光里蔓延……只有微弱的晨风在轻轻抚动那墨绿的竹叶,温柔中也不发出一点声响;就连那夜鸣的虫儿,也都疲倦地蛰伏在属于自己的洞穴内。此时,是一个万籁俱寂的黎明;但同时,也是一个内心剧烈波动的时刻。 蛊不赖摇了几下头,努力平稳了一下起伏的内心,说道:“祝福你,早日找到儿子。” 赵家美虽然被两个孩童的对话说得心里酸酸的,但她感觉到蛊不赖这话是出自内心。她点着头说道:“谢谢你!” 谢清云也从耐人寻味的童言中回到当前,说道:“侠女保重,不要远送了,请回吧。”说完,就抱起千云,向竹林深处走去。 赵家美也紧随其后,往前走了几步后,回过头去。却见那蛊不赖已经来到了竹林口,用眼光目送着她们…… 谢清云背上背着千云,带领着赵家美继续沿着源江上行,准备到距离青云山一百五十多里的睚眦寨,去找那被蛊不赖撵回老家的杨笍。一是,帮赵家美打听儿子的下落;二是,找个无人知晓可靠的立足之地。 这天的中午,来到了一个名叫麂子岭的地方,这里再往上五里多,就是着名的仞山栈道。这仞山山势险恶,绵延二十余里,沟壑纵横,特别是靠源江处,栈道一处连接着另一处,断断续续地有十几处。栈道且非常窄,悬空于江面上,悬崖旁,有些地方仅可一人通过,地势险要,下面就是滚滚源江,胆小的人或许都不敢走过。 谢清云在这荒山野岭还是有一套生存办法的,她看到一个小岭上有一间茅草屋有炊烟飘起,就知道有人在做饭,本来就饥饿的肚子又条件反射,咕咕响了起来。她看到有一条毛糙小路通向那坡上的小屋,就对身后较远一点赵家美说道:“美姐,快点走,咱到上面去看看,也许能弄到吃的。” 赵家美连饿带累加热,已经接近筋疲力尽程度了,一听去搞吃的,不由得嘴里就涎水上涌着。她咽了一口唾液,说道:“太好了,再走,不累死,也得饿死。”说话间,脚步紧走几步,就缩短了一些距离。 岭上只有一间小屋,屋西靠一道一丈有余的崖壁。屋东是荆棘密布藤条盘亘着的陡坡台地。只有南面一条长长的供进出的毛糙小路,路边是些不算太高的灌木丛,偶尔夹杂数棵各种阔叶硬杂树木,但长得大都不太高。 谢清云走到拦有木桩篱笆的小小院落前,将那木栅栏门挪开…… 突然,汪汪……声骤起,一只黄狗从小屋内窜出来,在院子里挺着尾巴冲着栅栏口狂叫着,拉开随时准备扑上来的架势…… 不远处的赵家美被狗叫声吓坏了,一下子就坐在坡地毛糙路上…… 为防止意外发生,谢清云在听到狗叫时,就赶紧将木栅栏关堵在原处,阻止它窜出来伤人。她倒是不怕狗,但在江东,你若是打了人家主人的狗,那就麻烦了,小则挨顿骂,大则甚至于大动干戈。这一点上,她这个江东通绝对不会出昏招的,况且她现在还是来有求于人家的。 狗叫声连续不断,将房内的主人给引了出来。刻时,门中走出来一个腰挂箭袋,左手拎着弓的青年猎人。当他看到门口是个背孩子的女人时,嘴里大声呵斥着那条狂吠之狗:“黄毛,别叫唤,回屋里去。” 那黄狗好像能听懂人语,立刻就不叫了,冲主人摇着尾巴,跑到屋里去了。 谢清云又将那栅栏挪开,并且边挪边说道:“这位大哥,我们姐俩,还有背上这孩子,在此路过,有点饿,想来你这买点吃的。” 房主人看着谢清云问道:“你是哪里人?” 谢清云明白这话的意思,赶紧说道:“我是江东青云山人。” “噢!自家人。”他把江东人称为自家人,这也是江东人的习惯,他们把源江分为东西,如果是源江西面人,就称为外家人。外家人在江东基本不受待见,往往被刁难,甚至拳脚相加。 谢清云一听,觉着有门,就转身叫道:“美姐,别坐着了,咱进屋去。” 赵家美心里话,我这是坐着吗?是被吓到了好不好?她一边起身,一边说道:“那狗还在院子里,我可不敢去。” 房主人‘哈哈’一笑,说道:“有我你怕什么,进来吧。” 就这样,在谢清云江东人氏的面子上,几个人进屋后,吃了顿烧烤麂子肉…… 就在道谢后,准备再启程时,在院子里的谢清云远远看到路上出现几个黑衣人。她顿时脸色剧变,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好,‘清风轩’的人追杀过来了…… 路上的几个人也对上面那间小房院中的人警觉起来。任云飞低声叫道:“六师叔,霍堃,你们俩认识那谢清云,看那远处房子边上的女人是不是他她” 两个人向院子看去,由于较远,加上从下往上看,看不太清楚…… 突然,霍堃发现了背上的孩子,便说道:“是她……” 第45章 祸福人情,江东泣血弱女遇险: 任云飞一路上吃尽了这些江东人的苦头,探到的消息不多也不准确,这人气受也就受了,可这路它叫个路吗!连马也不能骑,只好叫人把那些马匹又船运回了源江西,自己带领六个人步行追踪着。眼看到了青云山,这一到这青云山地界就不能进入了,因为剑圣任风和了非大师对于双方的弟子有过约定,我不去你云雀岛,你也不能到我青云山,那了非大师当年救过剑圣任风的命,所以凡是这两家的弟子都不敢违约。 郝壬上前对任云飞说道:“我带人上去,你守住路口。” 任云飞想了一下,觉着不妥,就吩咐道:“六师叔,八师叔,你们带着阮洪堵住往青云山走的路口,记住,一定要坚守住,不能放谢清云等人过去,一旦过去后,进入了青云山领地,我们就没办法了。” “是!”“是!”“是!”三个人接到命令往不远处的路上跑去。 “霍堃,刘艋,你俩随我上岭去。”任云飞说完,就将宝剑‘红尘天’抽了出来。 “是!”“是!”两个人应声向那毛糙小路奔去…… 时间紧迫,谢清云容不得多想,只好实话实说,对那房主人说道:“这位大哥,源江西来人杀我,前路已被封死,可有别的路去睚眦寨吗?” 房主人一听源江西人就眼里喷火,说道:“赶紧从后窗跳出去,后面山坡虽陡,但可以下山的,我在这里先应付一会儿。”他紧接着又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那条黄狗接到主人口哨的指令后,一下子就从屋内奔窜出来,立刻在房主人面前站定。它竖着耳朵,两只眼睛紧盯着门前的毛糙小路,看那架势,就像个出征的战士一样,随时准备去和侵入的敌人浴血奋战。 谢清云拽着赵家美就向屋里跑去…… 谢清云从窗台跳下,轻声招呼道:“快走……”一把将伏在窗台上的赵家美拉了出去。两个人在陡峭的林地中,拼命向山下的小路奔去…… 房主人用手一指下面往上冲的三个人,说道:“黄毛,上!咬!” 黄狗接到主人的命令,箭一样从栅栏门口冲出去,向大约十丈开外的三个人扑去,呜呜呜……汪汪汪…… 房主人赶紧把栅栏关紧并绑上,将手中的弓箭搭箭上弦,也顾不得瞄准,连射三箭,拔腿就向屋里跑去,从窗户跳下跑向密林,到一个崖壁处,一下子钻到一个小溶洞里…… 黄狗的出现,打破了任云飞的计划,因毛糙小路是上坡,并且不好走,加上凶恶的黄狗堵路,上面又有飞箭,浪费些时间。 霍堃手握钢刀,逼近了黄狗,一刀劈了下去。 黄狗比较敏捷在闪躲过程中,向他猛扑了过来。 霍堃那是练家子,对付一条狗是绰绰有余,他不等刀停,接着反手侧划,那条忠心耿耿的黄狗脑袋就掉了下来。他不管喷溅的大小血滴,几步就冲到栅栏口处,数刀将栅栏砍碎,越过篱笆口就向屋内冲去,一间小屋,根本藏不住人,他翻身从窗台处跳了出去…… 任云飞和那刘艋紧接着也先后跳出窗外…… 谢清云和赵家美一路奔命,身上留下不少被树条、树枝碰剐的伤口。她背上的小千云,也未幸免,脸上、手上也有些划痕,哭闹声也就随之而起…… 转眼她们跑出去了几里地,就来到了仞山的险要处栈道边。 赵家美实在是跑不动了,‘扑通’一下子就坐到地上…… 谢清云听到声音后回头一看,心就凉了,只见远处有三个黑衣人手持武器追了上来。她知道是跑不掉了,趁着还有点时间,几步赶到赵家美旁边气喘吁吁说道:“美姐,妹妹拜托你个事……你赶紧抱着千云……去睚眦寨,找我那师姐杨笍。” 赵家美一愣,披头散发的脸上汗水流淌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实在是跑……跑不动了……” 关键时刻,谢清云一反常态,吼叫着:“我不用你抱千云,你自己还跑不动吗?” 赵家美瞪着大眼睛,惊恐万分,嘴里说道:“你走吧!我不用你管!” 谢清云怒吼起来:“你是懦夫!你在没死前,想不想见你儿子了?” 赵家美被这句话惊醒,起身从谢清云的背上将哭泣的千云抱在怀里说道:“你闺女就是我的闺女,如果我能活着到睚眦寨,一定将她交给你师姐。” 谢清云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一下子塞到赵家美手里:“给!这是‘喝墨堂’的藏宝图,这些财宝够你几辈子花的,我只要你今后善待我闺女就行。” 赵家美此时眼泪也流下来了:“那你怎么办?” “快走!这里是栈道,我在此地阻挡着,咱一起跑,都会死的。”谢清云用手推着赵家美。 赵家美回头看着这个和自己十几天朝夕相处的她,嘴里叫道:“妹妹……” “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谢清云说话的同时,眼睛看着已经距离自己二十丈左右的黑衣人。 赵家美心一横,把两个包袱拉在胸前的同时,也快速将嘴里撕心裂肺的声音哭喊着:“娘……”的千云由抱着,转化为背着,尽自己最大的速度跑上栈道…… 谢清云望着赵家美渐渐远去的背影苦笑着,嘴里默默念道:“君去源江源,妾在水边战;尘世是非多,吾生未悔过。” 任云飞带领霍堃和刘艋一路追赶,也是累得不轻,好在她(他)们都是练武的青年人,对于这两个敌手,也没全放在眼里,把她们当作圈养的猪,只要想动荤,不出多少力,抓住摁到宰了就是,简单得很,所以也就没死命地追,想把她们累垮,不战而获。 谢清云在栈道上站着,表情凝重,长剑一横,等着这几个黑衣人。 任云飞首先赶了上来,将‘红尘天’一挥,一道红光闪过,奔谢清云的脖子就划过来。 谢清云知道她这剑是宝剑,不敢用自己的剑去磕,只好后退数步,避开凶猛的剑锋,说道:“朝廷的狗们,你那魏太师主子不是想赶尽杀绝吗?我和你们拼了。”将手中的长剑向任云飞刺去。 任云飞甩手一道虹弧闪过,用宝剑去磕那亮闪闪的长剑,嘴里说道:“血债血还,拿命来抵债。” 谢清云急速收剑,剑尖划过栈道木面,飞起数块木质碎屑,人向后撤了一步。 不等任云飞出击,刘艋就窜上前来,手举大刀,一个力劈华山,刀光闪闪,啸风飕飕,奔谢清云的头顶势大力沉就劈了下来。 谢清云往旁边一躲,长剑一个横扫千军,啸风裹挟着寒气,奔那刘艋的腰间扫去。这剑速度极快,目视不及就来到了他的身前。 刘艋猛地下蹲带着后仰,剑贴着他的身体划过去。 谢清云这一招的背后还有连环剑法,刚划过去的剑锋,随着步伐的跟进,在手腕反手强力作用下,立刻拐弯奔着刘艋刚要起身的腰部划去。 刘艋还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招法,剑锋划腰而过,将他分为两段。瞬间,栈道上就传出‘啊……’的惨叫声,尸体上半部就滚落于栈道下的滚滚源江里。 谢清云立刻后撤数步观察着情况…… 任云飞看到这场面气得面色发紫,刚想往前追杀,被霍堃一把拉住,说道:“我来!”就腾空飞步冲到谢清云面前。这刘艋的死,对霍堃触动很大,他们俩是同门同师的师兄弟,看到刘艋惨死,霍堃眼都红了…… 谢清云以柔克刚,采用边战边退的战术,为的是给赵家美拖延更多时间…… 霍堃心里焦急越战越觉着窝囊,连一个女人都不能速战速决,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他又战了几个回合,看到谢清云又后退时,刚想往前冲……任云飞等不及了,半飘半飞,瞬间就来到谢清云前面,那把‘红尘天’宝剑带着一团烈焰就刺向她的前胸。 谢清云依旧采用避实就虚战术。她看到奔自己而来的宝剑,往后轻跳两步躲闪着,化解着凶猛的招式…… 其实任云飞这招也是虚的,在她宝剑出手的同时,稍后一瞬间,左手那两把银飞锥也就脱手而出,闪着刺眼的光芒,飞奔还未站稳脚跟的谢清云而来。 面对着急速飞来的银飞锥,谢清云现在已经无法躲闪了,只好拿剑去磕,但是磕飞一把后,另一把却重重地刺进她的前胸。一阵剧痛使身体晃了几晃,但依旧站在栈道上横剑怒视着两个黑衣人…… 任云飞脸上挂着冷笑,不给她片刻喘息机会,飞步上前挥剑一个风追魂,剑锋带着丝缕虹彩直奔她咽喉刺来。 谢清云此时嘴角已经流出鲜血来。她强忍着剧烈疼痛,在后跳一步的同时,将手中的长剑用力飞掷出去。瞬间,这道寒光就直奔任云飞的胸腹而去。 任云飞没想到临死之人还有这么大的能量,赶紧闪身躲避,剑锋划破她腰间飘起的黑衣,向远处飞去。 谢清云看到这一剑没有击中,自己也就知道了后果,但她还想再拖延些时间哪怕是一点也好,她挪动脚步向前一冲。 任云飞被刚才的那飞剑惊出一身冷汗,看到谢清云往前冲,不知她想干什么,只好随着条件反射的本能,自己也后退了一步。当她看到没有威胁时,起步上前只见她双手把剑和鞘并在一起由空中直直地向下一拉。顿时,炽热的剑气化作数道火焰,从天而降,在谢清云前后左右坠落。这是一招绝命剑,告别红尘。 谢清云无法抗拒这神剑之力,被气浪烈焰推下栈道落入源江…… 在这个谢清云拼命阻挡的时间内,赵家美没命地往前跑,实际她的腿现在都是在做机械动作,好像灵魂在跑。她脑子里现在是一片空白,就连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崖是黄的……这一切的一切都分不清。就在她沿着这些宽窄不一高低不平的栈道奔跑着。由于只顾跑,她在一个转弯处,忽然与一个矮汉子就相撞在一起。就在她要倒地的同时,身体也向栈道下的江面栽去…… 被撞那矮汉子身手极其灵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住,轻松手让她半卧半躺在栈道的崖壁边。 此时的赵家美,连累带撞,就昏了过去,背上背的孩子那哭声也极其微弱…… 被撞矮汉子傻了眼,这可怎么办。不会撞死人吧?我还要去找我那师妹顾逸秀呢?唉!唉!唉!我郭南忍天生就是一个倒霉蛋! 第46章 内乱不断,府尹病患神医出手: 第四十六章 内乱不断,府尹病患神医出手: 源江城,上午早饭刚过,‘霸天驮行’大院子里的数排马棚内。丰明烨在查看着喂骡、马的草料槽子。他抓起一把残剩的草料,放在鼻子下一闻,一股酸臭味有点过重,脸上就略显不太高兴之色,手指着草料槽子对跟着过来的两个人说道:“正晨!这些牲口是怎么喂的?” 华正晨赶紧走过来,查看着师父手指的方向,用手随便翻了一下马槽所剩无几的草料,有些不解地说道:“师父,这一切都是按你说的方法喂的。” 石寒寅也赶紧过来,并学着丰明烨的样抓起一小把草料放在鼻子下。立刻就明白了,他用手捅了一下华正晨的后腰一下…… 丰明烨对这个大弟子寄予厚望,无论在武功档次的提升、还是品德修养、日常生活等方面,要求还是很严格的。这次休整阶段,驮行里的各种杂活都交予华正晨一手安排,这也是预先培养其独立性,以后好担当起驮子队的大任。他对这草料上出现的这个小问题,略微有些不太满意,提醒着说道:“酸到这程度,也是我的方法?” 华正晨恍然大悟,这个藏青锋,我叫他昨天晚上喂牲口,他一定是没有把以前吃剩下的打扫掉,又将新草料倒进来了……可是现在面对着师父,也不能为推卸责任把师弟填进去,这样会让大家伙看不起的。他只好磕掉牙,咽到自己的肚子里,脸微红着说道:“是,我这就去清理马槽。”说话间,拿起不远处的一个小铁铲,就动手干起活来。 丰明烨对待牲口,那可是没说的,就算是一头瘸了腿的骡子,他也把它当宝一样养着,按他的话说,卸磨杀驴的事我不干。他看到华正晨人品的确不错,认错态度较好,就点了下头,表示赞许,并平声说道:“善待牲口,就是善待我们自己,没有它们出力,我们吃什么?” 华正晨和石寒寅两个人连连点着头说:“是的,师父说得极是!”“是这么个理,少侠说得对!”先不说这两个人的话里有没有捧奉水分,起码两个人,说的是肺腑之言…… 丰明烨放眼向部分牲口看去,这个时节,应该赶到青草坳草场放牧,可是不行,最近这些天就要去梦源镇去运送货物,再说还有些零散的活需要这些骡、马去干,只好收买些草料回来自己喂养。他原本就是极其怜惜牲口之人,随口说道:“先暂时这么喂几天,等到咱驮子队出征时就好了。” 石寒寅对又要出征很感兴趣,抬头问道:“丰少侠,这么说咱马上就要去梦源镇了?” 华正晨没等师父回话,插嘴说道:“你别操那闲心,有那功夫帮我清理另外的那几个马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传来远处大院子里的包全的声音:“丰少侠,丰少侠……” 丰明烨也不能再继续查看下去,因为是他叫包全去万家福那里打探消息,看他是否准备好此次梦源镇之行的货源。他听这洪亮的声音,看来像是有好消息汇报,就回应道:“嗳!我在这儿,马上就过去。” 包全在远处大院子里,伸着脖子往这排排马棚寻看着,由于在马棚和众多牲口挡着,只能听其声,不可见其人。 石寒寅伸出手,轻轻拍了下,正在马槽边弯腰清理草料残渣的华正晨,小声说道:“看这意思,咱们又快出征了。” 华正晨回头看着正在冲他坏笑的石寒寅。心说,不用你乐,你可不是我们驮子队的正式驮子手,我师父对你还有点客情。等你拜了师,有你受的,起码我这个大师哥就能给你点眼色看!他特意说道:“这次梦源镇送货,没有你的份,你去不了。” 石寒寅不服气,丰少侠都不把我当外人,你还和我存二心,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就不应该帮你从八里庄给‘熠明夜’独自往回送货。他瞪着眼,看着华正晨的脸,说道:“你说,我怎么去不了?” 华正晨也回敬他一眼,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次是我们驮子队的弟子独家买卖,不让外人参入。” “外人?我是外人吗?” “你自己说你是不是!” “我不是!” “没拜师就是外人!” “我这就去拜……” 两个人都是直性子,抬杠也都是直来直去,在马棚里你一句、我一句的,闲争抢谈着个人的理、别人的非…… 丰明烨从这数排马棚的通道里往外走着,刚走到院子里就停住了脚步,眼睛看着身上、头上都是草料渣子的干儿子藏青锋。 藏青锋是刚从草料屋子钻了出来的,手里还拎着一只死老鼠,正好和丰明烨打了个照面。他心里紧张,赶紧将拎死老鼠的手放在身后藏着,嘴里有些顿磕着说道:“爹!你这么早……早去马棚干什么?” 丰明烨怕这小子贪玩误了正事,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一早上都不见人影,蹲在草料屋子里干什么?也不帮着你师哥去干活!” 藏青锋偷偷在身后将死老鼠扔掉,看着丰明烨的脸说道:“钱通早上就骑马出去玩,他也不干活!” 站在一边的包全,把他的小动作看得是一清二楚,不过因为有要事与丰明烨商量,不想在这浪费时间。他赶紧说道:“钱通去哪,不关你的事,你到马棚和你师哥去干活。” 藏青锋咧嘴一笑,这老头,他太会整人了。他上次请客,把那六个姑娘安排在马棚里,闻着马粪臭味、骡子尿臊气,还让她们弹琴助兴。整治的那帮花一样的姑娘们,一个个地皱眉捂鼻子的。最后还在原地请吃那半生烧烤肉外加凉硬干炊饼,喝那树皮泡的水…… 包全看到这小子迟迟不走,就说道:“你长耳朵没?你若不去?我另给你安排个活干。” 这话把藏青锋吓得一哆嗦,不好!这老头要发火,这要是落到他手里,可就糟了。于是,赶紧嘴里应着:“我这就去,这就去。”闪身抬脚是同步进行,走了个近路,哧溜一下子就钻到马棚里,身体也随之翻槽而过。 丰明烨看着藏青锋的背影对包全说道:“还是你厉害,这小子现在不太怕我,倒是非常忌惮你。” 包全‘呵呵’一笑,说道:“老夫是朽木,虽然雕刻不出个玩物来,但点火冒烟熏个人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丰明烨心想,什么叫可以,简直能把人熏晕,从我接触到你那刻起,你熏晕了多少人,就连那买卖鬼万家福都是你手下败将,我倒要看看,你下一个目标是谁?你给我当管家有点屈才呀!你简直就是个相爷的料子,只是岁月不饶人,你若再年轻三十岁多好!唉!他轻叹着说道:“老朽,老修,老秀,嗯!不错,耐人寻味。”说完,就笑了。 包全知道君王这是褒扬他,也会意一笑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丰明烨笑而不答,向前几步往客厅走去…… 包全手捋胡须,随后跟着…… 两个人来到客厅坐下,客厅很简洁,物品都是包全一手置办的,一张硬木八仙桌,桌面上那些茶具还是较上档次的,这是华熠赠送给包全的。桌边的几把椅子,也都是普通木料制成,做工一般,刷了层色和漆,和桌子同色,那漆也不是很光亮。 包全坐下后开始对丰明烨汇报一些事,他说道:“万掌柜把这次咱到梦源镇往上运的货,准备得不算太多,他的意思是,想让一些骡子放空趟到梦源镇,回来是满载。” 丰明烨对于这个放空趟,倒没有什么异议,以征询的口气说道:“此次放空也行,这样咱们轻装上路,赔不多少本的,我看这办法可行”因为他事先把驮子队的部分权力都分配了下去。自己现在虽然不是甩手当家的,但有些事也没有必要插手,既应于人,就信于人。此次源海城回来后,丰明烨把驮子队的事务做了明确的分工。安排华正晨主管驮子队的内务,照料马匹、骡子的喂养,托运货物及武装押送的安全等方面;包全,也就是包总管,主管外交、制定驮队计划、谋划方案及财务收支等一系列的主要问题。 包全知道这话的意思,自己已被委任为‘霸天驮行’的总管,这搞外交、谈买卖方面又是先锋,没有两把刷子,我还有脸坐在这个位置上吗?他把手轻放在下巴的胡须上,因为在君王面前,不敢做捋胡须的动作。特别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还是要顾及君臣关系的,不能倚老卖老,不尊重君王,那可是做臣子的第一大忌。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他这提个条件,我一听,就给他否了,不行!‘霸天驮行’的驮子队,不做亏本的买卖!” 第46章 内乱不断,府尹病患神医出手: 丰明烨知道这包总管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看来是用在万家福身上了。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唉!都是老朋友,咱吃点亏,就吃点吧。” 包全不干,连续摇着头,极力表示不赞许这种说法:“买卖是买卖,人情是人情,不能混为一谈。” 丰明烨暗自佩服这个新总管,他在这抠搜方面,简直比我那父皇有过之而无不及也!难怪以前父皇极其重用此人,原来两个人果真能找到相通的共同点。这老头也是的,太认真,你不看僧面也看看佛面吧!他也有些难为情,只好试探着说道:“咱必要时,可以让一让,别要求得太苛刻。” 包全心想,那慈善与买卖是两回事,慈善是心,买卖是力,有心无力也是白费!我倒想让天下贫民,个个尽开颜,可我没有那么些银子往外撒!他若有所思地说道:“少侠的心,太善良!就拿你那糟师兄全无妄来说吧,他三番五次找你的事,早就该灭了他。可你却数次慈悲为怀放过他,老夫当时不在场,要是有老夫在,你不行动,我找人去办了他。” 丰明烨听到说起了师兄全无妄,就接上说道:“我正为此事犯愁呢,他领着一帮人,联合洪天炮在那一夫岭设卡,堵咱们的路。这一次我想不战,怕是也不可能,不战,咱们是过不去那一夫岭的。” 包全知道那一夫岭,那地方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路段,土匪在此经营了数载,到洪天炮这里已经是第三代山寨王了。要想过,硬闯怕是不行,两败俱伤不划算,自己倒有个初步计划,只是促成这个计划的时机还不太成熟,不过也快了……他不想把自己暗地为王朝办的这个事,事先和自己君王讲,怕他感情用事给否定掉,使自己费心谋划的初步成果胎死腹中。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一帮乌合之众,无正宗体系根基,成不了大气候,现在谈,为时尚早。” 丰明烨被她这话说得有点摸不着头脑。莫非他,早已有了对应之策略?他不能追着包全问,这样有失自己的身份。不问吧,又想知道点什么。他只好引这位新上任的包总管说出那个策略来:“不谈这事,那咱谈什么事?” 包全根本就不想让君王为这事而分忧。他话题一转,说道:“咱还继续说那万家福,他这个人的确是只‘白毛狐’,这个外号起得太适合他了。” 丰明烨笑笑,那意思是,你宰他一次就行了,咱不能见一次宰一次吧!他看看包全,打趣说道:“名起得不错,但狐狸吗,总会被猎手套着的,这次,你又下套了?” 包全觉着丰明烨这话里有话,他会不会以为我把那些银子,装在自己的腰包里去了吧?不行,这话不说不明,万一君王误会,我这一世清明,岂不毁于这事上面。他略显窘态,轻搔着后脑:“前时他请客喝茶,的确是破费了些银子,也给咱增加了点储备,都在茶楼存着,以防不时之需。” 丰明烨听出话中意思,怕君臣为这点事起隔阂。他笑着说道:“茶楼有你经营着,我放心,咱在那里储备了不少力量,消费很大,我又没出一个铜子,你这么说的意思是,准备拔我几根毛?” 包全一听,到底君王就是君王,这话说得有水平,厉害。这明显是肯定了他自己就是这个茶楼的主人。他要的就是君王这样,只有这样,他才觉着自己这大半生的努力没有白费。他有点小激动,深情地看着丰明烨说道:“为实现咱们的大业,我愿操劳到死的那一天。” 丰明烨怕他再谈古论今,赶紧将话引入主题:“这事,咱告一段落,说一说我叫你去探听的另一个事。” 包全‘嘿嘿’一笑,说道:“你知道那万家福和你上城北那天,他出城以后,上哪了吗?” 丰明烨摇了摇头:“我哪知道,知道了,还叫你去干什么?他一天搞得神神秘秘的,就怕别人知道他那商人的计划。” “我先探了探他。” “他能和你说真话?” “我有药,他不说不行。” “什么药?” “嘿嘿!就是给他闺女保媒的药。” “啊!你又拿我当赌注。” “没有你这个砣,能压住万家福那杆秤。” “不说了,不说了。”丰明烨怕包全再在婚姻这码事上粘自己,这事从源海城回来最少也说了五次,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叫这件事粘的,现在都有一种不想见他的感觉。他赶紧起身,快步向门外走去。 包全一摸头,一到关键时候就走,不成家怎么立业!先成家后立业!他追问道:“你不听那万家福上哪去的事了?” 丰明烨已快步走到外面院子里,随口回道:“我不听了,你留着自己慢慢研究吧!” 府尹衙门里,谭德安自从将军府命案发生后的这些天来,便疑神疑鬼,心惊肉跳,坐卧不宁,寝食难安,怕这小命在忽然间就被人给收了去。他老觉着这府衙内外,竟没有一点地方,是理想中的安全之处。是这个屋子住一会儿,再急忙换到别的屋子里面,频繁得很,几个时辰必须一轮换。幸亏他府宅偌大,屋子众多,要不,还真无藏身之地。 今天清晨,备受谭德安关宠的那个三姨太,由于晚上睡觉时不老实,将大腿压在他的身上,使其喘不上气来,一直噩梦不断。醒来后,竟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顿时,疑虑重重心头起。他在脑子里自我觉着,这个狐媚女人此举像是要谋害自己。于是,连忙起身下床,穿上衣服后,也不顾及三姨太的贴身缠绵,推开她,立马就换了个地方。 异常行动,引得那三姨太怨起眉梢头,怒送冷眼光…… 吃完早饭以后,他像个半仙样,又掐指一算,就来到衙门的大堂。他叫衙役们像过堂审犯人一样,拿着棍子站立在两旁,自己则坐在椅子上睡那一宿都没睡好的觉。 半个多时辰后,忽然,大堂门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人。引得众衙役们扭头向来人看去…… 此人是府衙的师爷,黄魍,他奉府尹大人之命,打探将军府营地的消息,看来是有急事,要不也不能跑得这么快。他到大堂后,就由跑动的步伐改变为快步行走的形态,来到了仍在睡眠中的谭大人身边。他稍等了会,见那谭大人没有任何反应。他想光这样焦急地看着也不是个办法,最好思考一个怎样弄醒而又不被其识破的最佳策略…… 别看黄魍其貌不扬,这家伙不但有背景,本身坏点子还很多。心想,这事太急,你这酣睡不醒,我也不能走进你的梦中,把事报给你。对不起了谭大人,我只能用这个办法让你醒,吓不吓着你不敢说,但要惊梦扰寐还是可以的。他轻轻伸出手去,速度极快,也就是在目视不及中,一下将那惊堂木给扫到地上,目的一个,以此物唤醒沉睡人。不过那木头很沉,事与愿违,一下子就砸在谭德安的脚面上。他一看,暗叫,不好,惹了大祸!但他却非常精鬼,不露声色于面,步伐迅速且又灵活,一闪,就远远离开了台案,站到了一边。 下面的衙役们由于站立的时间有点长,注意力并不是那么的集中,根本就察觉不出案台边有什么异样。 疼痛,使睡梦中的谭德安猛然惊醒,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大声叫道:“有刺客!快……” 惊叫声在大堂里突然响起。衙役们慌了神,向四处看去,用眼光寻找那个无中生有的刺客,一切如旧,根本不可能发现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黄魍及时地赶紧上前几步,扶住颤抖着谭德安说道:“不好了,出事了,谭大人!” 谭德安迷迷糊糊地看着黄魍,也顾不得仍在疼痛的脚面,焦急地问道:“快说,什么事?” 黄魍很会演戏,知道什么时候换什么样的脸色,哭丧着脸说道:“将军府那兵营的兵丁们要造反,他们互相串通,要到咱府衙找你要银子,那富察刀根本就不管他们,甚至于还庇护着,怂恿着,极有可能这小子是个领头的,看意思是想窥视你这府尹的官位。” “啊!这如何是好。”谭德安吓得要命,知道将军阿克死前克扣了很多的军饷,这要是富察刀领着叛乱,手下的兵丁那么多,真动起家伙来,府衙这些卫兵也太少,顶不住呀。 “想个办法吧,谭大人,再拖下去,定要酿成大祸的。”黄魍看着谭德安的脸色,在催促他赶紧想办法。 谭德安心里话,你这个师爷怎么当的,关键时候不给我出个主意吗?不过不用师爷想,他到了紧要关头,还真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华熠,只有找到他,才能有好主意。于是,他赶紧对黄魍吩咐道:“你赶紧去告诉那曹捕头,叫他去把华大掌柜的请来府衙,我在客厅等他,办完此事后,你还回老地方。” 第46章 内乱不断,府尹病患神医出手: 黄魍知道那曹运来是‘熠明夜’二掌柜的小舅子。‘嘿!’别说,这府尹谭大人还真会用人,别人去了,还真不一定能把这万贯家财的富豪给请来。他连忙说道:“是的,谭大人,属下这就去。”他怕谭德安再啰嗦出别的事来,在这紧要关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转身赶紧跑出了大堂。 谭德安说完这些话,这才稳定下那颗悬着的心。随之,就感觉到自己的脚面子又疼痛起来。他低头一看,那铁树做的惊堂木,就在脚边不远处躺着。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惊堂木放在案台上好好的,它是怎么会掉到脚面子上去……他赶紧叫道:“来人,把我搀扶到客厅里。” 衙役头赶紧回道:“好的!”他伸手拽着另一个衙役,一同走到台案旁。他们两个人一左一右,搀扶着谭德安,向后院走去。 半个时辰左右,华熠被曹运来给领到了客厅里。 到客厅后,谭德安就对曹运来说道:“你先到外面去给我看着人,没我的指示,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曹运来立刻应道:“是的,谭大人,我这就去看守着。”说完,就快步向客厅门外走去。他心里很明白,这是官老爷们专用的特权,目的就是不让下人听到谈话的内容,还要随时用这个下人,怕其听到走漏风声的借口罢了。 一直等着曹运来离开的华熠,这时,就上前一步,拱手说道:“谭大人好!” 谭德安坐在茶台边,一脸的哭丧样,手往对面一比画,说道:“你坐,别我好了,出事了,叫你来,是给我出个主意的。” 听到这些话,华熠虽有准备,但脸上还是显现出惊奇诧异样子,说道:“出了什么事?这事大吗?” 谭德安沮丧到了极点:“唉!”他未语先叹气,接着随后说道:“别提了,简直要翻天,那些将军府营地的兵丁们闹事,他们要一起到衙门来,找我要阿克贪下的军银,你说这不是无法无天吗……” 实际关于将军府兵营之事,华熠是知道的。那曹运来昨天早就到华府偷偷告诉过他,可以说他比那谭德安最少也早知一天。由于阿克他没死前克扣这营地些兵丁的银子,众官兵都惧怕阿克也就敢偷着怒,却不敢当面言。这阿克一死,将军府少了压阵的官,在那富察刀又趁机钻空子,暗地里怂恿官兵们闹事,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营地乱成一锅粥,都要到衙门去找谭德安要银子,甚至于有些兵丁都偷着出来抢平民的东西了。可这兵营之事出得有点蹊跷,看似必然,实际也未必会发生这样的大事,毕竟这些官兵大部分都怕那魏太师,搞不好会带来杀身之祸。但现在的确是闹了起来,这不免给明白人的第一感觉是,好像是有多种力量在操纵或鼓动着这些营地的官兵…… 华熠是个买卖人,做的就是赚钱的生意,对于谭德安的生死他没有兴趣,但他今天之所以来这里,也是为自己的买卖所着想的。如果不控制住营地的这些官兵,一旦暴乱起来,不但百姓遭殃,连他的‘熠明夜’都难保全。这要是真正大乱起来,给你来一通乱抢,这‘熠明夜’金银珠宝的,极有可能会首当其冲,那样这损失可就大了。他也在想,怎么才能平息这场兵营的内乱?要想平息,凭一人之力是绝对不行的,只有团体的力量才能将他们压住,现在源江城唯一的强劲力量就是丰明烨,但这事叫他出头有点难度,只能找个代理人出头来解决,但背后压阵人,非丰明烨这个大人物不可,别人谁也不行…… 谭德安焦急地等待着华熠的回话,是干等,就是不出声。他急得汗都流了下来,也听不到回声,只好厚着脸皮追问道:“急死我了,别不说话,你帮我拿个主意不行吗?” 华熠紧锁眉头,是一脸困难样,摇着头说道:“连那副将富察刀都镇不住这群人,这源江城除了你谭大人,好像再没有别人能压住茬的。” 谭德安听到这话,差点没气昏过去。我要是有那么大的本事,我叫你来干什么?我自己招呼一嗓子不就行了!那富察刀,他不领着闹事,那些小虾米能翻起浪来?他现在有求于人,只好低三下四地说道:“华老弟,现在火烧眉毛了,你别推辞好不,拿出你叫我开城门的劲头来行不!” ‘唉’华熠叹了一口气,开城门,你就没忘了你那天的熊样子?若不是我给你出主意开城门,那丰明烨能算了你,怕是你的头早就掉了。他试探着说道:“人倒是有一个,不知能不能请来。” 谭德安眼睛一亮,像跌落水中的蚂蚱,看到一节漂浮木棍似的:“谁?你说,我叫人去请!” “不是别人,就是‘天域神医’包全。” “他……” “对,现在这源江城除了他,无外人可用。” “他是神医,虽能治病,可这……” “信不信由你,这官兵的躁乱病,就他能治。” 谭德安好像听出点门道,他也知道现在包全在‘霸天驮行’当管家。华熠这是想让我靠着丰明烨这棵大树吗?如果那样,也不算是坏事,最起码,现在还能保住脑袋。他不再怀疑包全有没有这个能力,便顺水推舟说道:“这样也好,我早就想请神医来给我治一治,我这个脑子里面痛的病,这次看看他能不能内、外病一块给我治了。” 华熠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局势的动荡,迫使他做着两手打算,如果这谭德安压不住营地的官兵,只能求助于丰明烨帮着保护‘熠明夜’了。他看着门外说道:“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谭德安可不想放他走,你把那包全推荐给我你就走,包全拿把不来,我两手空空,在衙门里坐着,等那帮官兵闹事冲进来宰了我。嘿!亏你想得出这么个损招了,你想害我,我何不把你也拴上。他虚情假意地奸笑着,耍开了赖皮:“别走,我还指望你帮我陪着神医呢?你走了我怎么办?谁来陪神医?” 华熠很无奈,只好将已经站起来的身体,又重新坐在椅子上,说道:“这陪与不陪的,都是小事。他神医来不来?那可是大事!”那意思是,别看你是府尹大人,神医不一定买你的账。 谭德安听到话中有话,但他不愿意再低首下心,想给自己最后留那么一点面子。他对门外高声叫道:“曹捕头,你进来。” 门外等候多时的曹运来听到谭大人的喊声,赶紧应道:“是的!”就匆匆跑进屋内,站在一边,等候着。 谭德安坐在那儿,思考了微时,眼珠一转,想了个并不高明的叫神医来的理由,开口说道:“你赶紧到‘霸天驮行’去,把神医包全请来,就说我的老病犯了,叫他快点来救我的命。” “是,谭大人,我马上就去。”曹运来没等话音落完,就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你到‘霸天驮行’后,就是背,也要把那神医给背来。”谭德安觉着不妥,又叫住曹运来,给他加了点砝码。 “好吧,尽我的最大的努力,去请他。”曹运来有些无奈地回答着,转身悻悻向外走去。他被刚才这话给压得有些心里不快,别说是背,就是抬,如果能给你请来,哪怕是我自己出钱雇它八抬大轿都可。 华熠嘴角略微露出一丝苦笑。谭德安呀,谭德安!你以为你很大吗?你说叫他来救命,他就乖乖地来了?你等着吧,有你的好戏看!那包全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我闺女,堂堂一个富豪大家主的大小姐,他都在马棚里加坐待客,虽说我感激他帮着我阻挡她去梦源镇,可你也不能在马棚里设宴吧…… 大街上捕头曹运来骑着马飞快地向前跑着。刚到‘万货全’门口,他一拉缰绳,调转一下马头,向‘霸天驮行’里面跑去。他在院子里也没停顿,直接就奔向马棚那里…… 包全仍然坐在客厅里,脑子想着下一步驮子队的具体计划……无意间,在那敞开的窗口处,就看到院子里跑进来一匹马。这突然进来的骑马人是官府捕快打扮,这身装束立刻引起他的注意,眼睛向院子里观察着……他仔细一看,外面那骑马人自己认识。这人不就是那闵万贯的小舅子,曹运来吗。他脑子马上在思考着,此人来‘霸天驮行’的目的,是准备干什么? 这‘霸天驮行’虽然大,却不设看门家丁。用包全的话说,有事的人,他自然进;没事的人,叫他进他也不进;找事的人,随便进。 进来后的曹运来在马棚边将马停住,下来后,顺手将马匹一拴,便快步向大院子走去。他是个捕头,见多识广,自然也知道不少这‘霸天驮行’的规矩。他看到院子里暂时没有其他人时,只好奔着那客厅门而去,站在门外几步远处,拿出那特有的高声喊道:“小的曹运来,到贵驮行有公干,烦劳驾哪位侠爷听到后,给神医通报一下,就说府衙有急事找他。” 包全那是什么样的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现身时,一定会出现的;不该现身时,雾中云里不见其踪影。他一边用手推门往外走,一边高声说道:“找老夫我,有什么事?” 曹运来赶紧来到门口近处,恭敬有加抱着拳说道:“包神医,谭大人有病,他请你去府衙给诊治。” 包全一听,谭德安有病叫我去,派个捕头来,这是抓犯人,还是……他轻轻捋了下胡须,立刻推辞道:“你回去说,我在驮行里,没带药,药都在家里,现在去不了。” 第46章 内乱不断,府尹病患神医出手: 这婉言的拒绝,令曹运来有些挠头,这要是不把神医请到府衙,在谭大人那儿怕是交代不了。这小子心眼活,他上前一步说道:“谭大人说是老病,叫你去救命,你不去,这病能要了谭大人的命。” 包全听到这话说得有点重,他那老病也是那年差一点挨上刀子吓出来的。莫非是我在营地里安插那几个手下人,把我交代事办到火候了?他觉着现在事情还未明朗,还需要再证明一下,看看能不能从这个捕头嘴里知道点有用的东西。于是,就说道:“我现在不是闲人,给那丰少侠当总管,这端人家的碗,就得受人家的管,这谭大人也是,跨着锅台去上炕,你说我敢去吗?” 曹运来知道这老头不好惹,他的名声可挺大,源江城周围不说家喻户晓,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都晓得他。他若是今天不去,我这差事看来也就做到头了,谭大人定会怪罪于我,将我给开了。神医呀神医!你为难我一个小小的捕头,有失你的身份呀!你要想拔毛,应该选择治病时,薅谭大人几把,他也不敢叫唤。他问题考虑得太多,脑子一时有点痛,用手一捂头,说道:“华大掌柜的也在衙门的客厅里等你,两个人都在等,你不去多不好,给个面子,去吧。” 包全一听华熠也在那里,马上就明白了,来叫我去救谭德安的命,准是他华熠出的主意,好呀,你为了买卖,竟然和这个狗贪官搅在一起……他故意惊讶地说道:“怎么,华大掌柜的也病了?” 曹运来心里急,这神医太厉害了,简直不用刀子也能杀人。他只好连忙解释道:“他没病,他也是被谭大人给叫去的。” 现在包全心里已经明白了大体意思,其他的事情,他想让这个曹运来自己说出来,故意装作不明白问道:“我知道华大掌柜的他做买卖行,真没想到治病也是个行家!” 曹运来被耍,心有不甘,不就是那么个事吗?我说说也无妨,透露一下,看看神医在说什么?主意打定,他又上前一步,俯身在包全耳边悄声说道:“现在将军府的营地里都乱成了一锅粥,他们这些官兵要造反,谭大人吓坏了,叫小的去请华大掌柜的到府尹衙门去议事,具体议的什么小的不知,只接到叫我来请你命令,你不去,我回去交不了差。” 包全听完‘呵呵’一笑,心里话,就请我一人不行,我一个人给他治不了这个要命的病,还需要再给找两个人一同去。但这事我不能明说,那就看他谭德安能不能有这个本事请人了。他主意已定,就对曹运来说道:“你当个差也的确不容易,我不难为你,给你一个药方,你拿回去交差吧。”说完,就向另一间屋子走去…… 曹运来一想,也行,有这么张纸,总比空着手回去强,它轻重不说,总算也是个神医的东西不是…… 府尹衙门,曹运来下马后,由外到内特意地一阵猛跑,来增加自己气息的急喘程度,以此来表明未曾耽搁时间。他穿过大堂,来到后院客厅门前,在外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禀报谭……谭大人,小的曹运来……回来了。” 谭德安正在客厅等着,一听外面曹运来的声音,脸上的阴霾一下子没了,赶紧说道:“快请包神医进来。” 那曹运来在外面说道:“神医他没来。” 这句话一出,正中屋内一同坐等神医的华熠先前预判。他平视着处于焦虑状态下的谭德安,并没有言语。 只因这一句话,谭德安刚刚转晴的脸,一下子就又阴了起来,而且还发展到黑灰色,嘴里厉声骂道:“废物,连个人都请不来,要你何用。” 曹运来被骂,心里不服,请不来人,是你人缘不好,还怪起我来了,真是岂有此理。他虽然愤愤不平,但怕丢了自己的饭碗,嘴里说道:“虽然人没来,可人家神医给你带来个方子。” 谭德安一听,我这是假病,要那药方子干什么?他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地说道:“你给我滚……” 当华熠听到药方子时,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想到这里面肯定有文章,神医他不会无缘无故随便给个药方子的。赶紧提醒道:“谭大人,不妨叫曹运来把方子拿来看看,到底这神医写了些什么?” 谭德安已经进入了绝境,只好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他无精打采地说道:“进来,把那方子拿来看看。” 曹运来本来心里凉凉的,觉着这下完蛋了。他在打算着,被撵出府衙后,自己今后是去做生意,还是投奔丰明烨门下,去拉驮子……屋内这一声,给他又带来新的希望,有点柳暗花明的感觉,激动地说道:“是的,谭大人!”他赶紧小跑着进入客厅内,双手将那巴掌大的一张折叠马粪纸递给了谭德安。他不敢久留,转身就走出了客厅。 谭德安将纸展开,只见上面寥寥几行字:夜明珠一枚,万年蒿一棵,华凤仙一钱,全蝎一包,酒席一桌。他越看越不明白,这神医他想干什么?他只好将目光转移到华熠这里,说道:“你看,这些都是什么?帮我参谋一下。”说着将那所谓的方子递给了华熠。 华熠接过来一看,笑了,说道:“神医叫你请客。” “叫我请客?” “这上面不是写的,很明白吗,酒席一桌!” “那夜明珠是怎么回事?” “酒席不能只请一个人,夜明珠,就是丰明烨。” “噢!这万年蒿……” “万家福吗!” “华凤仙呢?” “那是吾!” “哎呀呀!这神医厉害!曹捕头!”谭德安高声叫道,这声底气特别足。 曹运来一听到这声音,心想这神医果然名不虚传,这药方子都能治病,赶紧应道:“小的在!”三步、两步就进到客厅里,站在那儿待命。 “你去请包神医、丰少侠、万掌柜来赴宴,别的话不用说,你就说中午的宴席已经备好了就行,快去吧。”谭德安神气十足地安排着。 “好的!我这就去。”曹运来心里高兴,这次的差事好,请人吃饭,看来神医这方子的确给谭大人治好了病,随着主人情绪的改变,这做奴仆的回话也就轻松了起来。 曹运来骑马去城南‘霸天驮行’和‘万货全’请人。心想,这次看那谭大人的意思,或许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并没有着急走,而是特意放马小碎步往前行进着,自己在马上多悠哉一会。 马匹刚刚缓行至一个人马较多的十字路口。突然,另一个捕头骑着马向西跑着,差一点与曹运来撞在一起。 两个人同时勒住缰绳,目光就碰到了一起…… 因都是一个衙门里吃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打个招呼各办各的事,属于正常范畴,也是行业规矩。曹运来首先抱拳说道:“哎呀!原来是赵叔,小侄运来挡路了。” 那个捕头叫赵百利,四十多岁,黄脸吊眉鹰嘴,仗着和那富察刀是连襟亲戚关系,平日也骄横跋扈得很。他在马上也微微一抱拳戏谑说道:“曹捕头,曹公子,你这是要上哪去办案呀?” 曹运来对这个赵百利非常厌恶,这家伙特坏,在源江城这四个捕头里,数他最不是个东西,自己没少吃他的暗亏。但大家都在一个锅里盛饭,表面上还是要应付的。他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就随口说道:“城南张半仙骗人家黄花大姑娘,我去管管他。” 赵百利当时鹰嘴就歪到了一边,那城南是人家张捕头,张梆子的管辖范围,你能插上手。他‘嘿嘿’奸笑着说道:“曹公子,这话骗别人行,咱同行可不要说外行话。” 别看曹运来年轻,可也是个滑头,对于这样的事自然也有应对之策:“看你往西走得那样急,一定是到西面去办案啦!”因为这城西是那个叫尉迟温的捕头管辖范围。 赵百利没想到让个毛头小子给套了圈,不甘心地说道:“那北面的贼偷了东西跑到西面,我还不能去追吗?” “噢!你说得有理,赶紧去追吧!”曹运来随话就题直接给他来了个顺水推舟。心里话,滚吧你!看你那急样,准是去不干好事,不会是去给他连襟通风报信去吧? 一句话,把赵百利噎了个翻白眼,心里恨透了曹运来。哼!不就是指靠你姐姐找了个死了老婆的老鳏夫,你才能给富豪当上狗吗?等着吧!等这源江城的天一变,我让你死不了,但也活不成!他黑着脸说道:“年轻人,别太狂,小心掉下马来摔断腿!” 曹运来可不吃他这套,反唇相讥说道:“我走得慢,顶多摔断腿,可你跑得快,搞不好送了命。” 赵百利虽气急败坏,但武功方面不是曹运来的对手,不敢硬碰硬。他只好在嘴上发狠:“还不知道谁先死呢?” 曹运来虽不怕他,但对他那连襟富察刀还是有点打怵的,毕竟人家是朝廷的挂衔有品位的武官,虽然在这乱世之地不能耀武扬威,但镇个平头草民还是绰绰有余的,他白了赵百利一眼,说道:“可惜呀,你没有你连襟的命好,你要是在朝廷的名册里,说不定我还在你手下当差呢?” 赵百利一听这小子说到自己的连襟,惊疑之态显现在脸上。莫非这小子知道我们的秘密?不可能吧?不会是府尹谭大人又在密谋新的策略,被这小子偷听到了吧?不行,我要赶紧到营地去,看来成败在此一举了。他催马就往前走,并恶狠狠地说道:“忙你的狗活去吧,我可不敢用你!” 曹运来望着赵百利的背影说道:“你想用我。还不伺候你!”他也催马往南走了,不过老是觉着赵百利可疑,但又猜不透他想干什么。管他呢?这府衙又不是我曹运来的,天塌下来,不是还有谭大人顶着吗! 第46章 内乱不断,府尹病患神医出手: 将军府的兵丁营地,在城西的小山上,此山是城中山,名叫桑梓台。桑梓台矮矮的,上面长满桑、梓两种树木,盛夏季节,远远看去,整个小山一片郁郁葱葱。营地自然而然也就半隐半藏在这树林丛中。 黄魍领着一个捕头,两个捕快隐藏在树木空隙中,近距离观察着营地里的动静,这些任务都是谭大人安排的,让他们密切监视着,一旦发现官兵们有异常现象,赶紧回来报告。 中午的阳光很歹毒,虽然有树荫遮挡,但还是异常闷热,整个桑梓台如同蒸笼一样。 捕头叫尉迟温,尖下巴上的汗水处于似滴非滴状态,本来就眯的眼睛由于怕汗气袭扰,眯得更厉害了,伏在一棵歪脖子桑树后,头向侧边一扭,向不远处的黄魍看去。 黄魍在一棵高大粗壮枝叶密实的梓树下蹲着,眼光穿过树的枝叶空隙,向营地方向注目了望着。 两个捕快也都各自分散于树后观察着,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因为这个师爷黄魍太刁钻刻薄,并且对手下人不讲情面。 这时,一条通向营地的沙土路上,一匹马由远而近跑了过来…… 马蹄声,把那几个探察的捕头、捕快还有师爷黄魍的目光吸引过来。他们把刚才所注重的方向,调了个位置,一起向那个骑马人看去。 黄魍别看眼小,但眼光犀利,一眼就认出他是谁。心里就犯开了嘀咕,他一个捕头,大晌午的,不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巡视案情,高调骑马跑到西面这营地来干什么? 尉迟温见来了自己人,又是熟得不能再熟的赵百利,以为是谭大人派去营地送信的,就没当回事。 黄魍可不这样想,他更了解这个赵百利。别看这老小子在府衙当差,但和那营地往来频繁,自己暗地里调查过数次,数次府衙准备捕抓几个出来强抢东西的营地兵丁,压压气焰。都是这家伙通风报信,使府衙的行动计划功亏一篑。这个可恶的东西,今天来定了又是来通风报信的。 赵百利根本看不到枝叶繁茂的树林里有人,但他知道谭大人派人监视营地这件事,这些人现在具体在哪儿他并不清楚。也知道自己可能处于被监视中,他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打算。不走险中险,难得万贯财,他今天晌午之所以上这里来,在他看来,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一旦那谭大人翻过手来,怕是我和连襟富察刀都就没命了…… 营地就是一个大操场边上的十几排大屋子。一个大门楼供营地官兵出入,四周高高的围墙,有点像监狱。 赵百利刚到门楼附近,就跳下马来…… 守门的卫兵把手中的长枪一横说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副将富察刀。” “找将军?” “对!” “你是……” “我说他姐夫,赵百利。” “噢!原来你是赵捕头呀。” “那就请进吧!” 赵百利在一棵桑树旁将马拴上,就走进营地。他进来后,就来到一排较好的有一个守卫的屋子边,说道:“烦恼你进去通报一下,就说赵百利来了。” 那个卫兵进去后不一会就走了出来,说道:“将军请你进去。” 赵百利这才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应了声:“好的!”就推门走进那营地的指挥室,室内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两张床。桌子边的椅子上坐着守备齐衡。床上是背倚着墙,面朝门口处半倚半躺状态下眯着眼的富察刀。 赵百利进来后看到有外人在场,站在那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齐衡则赶紧站了起来,招呼道:“赵捕头,来来,这边坐。”他热情地伸手向一个座位让着。 “谢了,齐守备。”赵百利见那连襟依旧眯着眼没反应,只好坐在那椅子上。 齐衡知道这赵捕头大晌午头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这富察刀也没说叫我出去。那赵百利又不往外说,自己只好先退出去再说吧,于是,他对上司富察刀说道:“将军,我去看看兵丁们,你们俩慢慢谈。”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富察刀睁开了那半闭着的眼,起身站到床前说道:“不要走,听听百利有什么好情报没有?” 齐衡只好又转过身来,面对着富察刀说道:“咱营地现在的粮食所剩无几,最多能够两天吃的,咱又没有银子去买,官兵们现在都很烦躁。”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阿克和谭德安那外甥女办丧事,因为阿克生前把银子都转移了出去,没转移的也不知藏在何处,根本找不到银子不说,光外债还欠银子六千八百两。只好花了将军府里营地买粮食的银子,给这俩人把丧事办完。谭德安一分不出不说,还借机收了不少的丧葬礼。富察刀这个恨呀,自己出力不讨好,搞得官兵闹事。正好何不借着这个机会,把那谭德安整死,他死了,那这源江城可就是我的天下了,那魏太师也不可能派人来上任,或许他也就默认了。我到那时,将军府、府尹衙门一个人说了算,还愁银子吗! 赵百利也是野心很大的人,不愿意维持现状,始终想干点大的。他听到富察刀不避讳外人就说道:“将军,咱们的事露馅了,那谭德安派人来监视咱们。” 富察刀一愣,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赵百利说道:“此话当真?” 赵百利急了,都什么时候了,不当真,我能大晌午头暴露自己,亲自到这营地来。他叹着气说道:“现在营地外,就有一些监视你的捕快。” 齐衡不失时机地说:“哎呀!这可不好,他们先下手了。” 富察刀气得要命,怨怒心态使其上前几步,走到桌子边,并高声说道:“欺人太甚,我去灭了他们。” 此时的赵百利,更是迫不及待地往地上一跺脚,回应着说道:“胆小不得将军做,全干了他们,咱接管源江城。” 毕竟是去围攻府衙,富察刀多少还是有些顾虑。他看着旁边的齐衡,开口问道:“齐守备,咱能有几成胜算?” 齐衡看着这两个金钱和权欲熏心的人,略有所思地说道:“按照兵力,拿下府衙基本没有问题……” “那府尹衙门才几个兵丁,咱只要领兵一去,那帮破烂,就是不打,他们自己也就散了。事不宜迟,赶快行动吧,还等什么?”不等他说完,赵百利把话就给打断了。 富察刀定下决心,用手一拍桌子‘嘭’一声,随即便说道:“现在就干,有刀枪,就有饭吃。齐守备,你去召集营地的官兵们,咱先把门口监视咱的探子干掉。然后,再去府尹衙门。” 齐衡一看真要动手,把头一点说道:“是的,将军,我这就去。” 经过一段时间的召集,操场上三百来个官兵各自拿着武器,集合在一起…… 正在了望的黄魍和捕头、捕快发现营地出现异常现象,三个人都把目光集中到黄魍身上。 黄魍正在考虑,是否赶紧回去向谭大人汇报发生的情况时…… 突然,大门楼里就冲出了一群兵丁,他们个个手拿武器,跑向营地周围的树林子…… 黄魍一看到这样的紧急情况,大叫一声:“快分头跑,晚了就没命了。” 捕头和两个捕快一听,撒腿就跑…… 一时间,十几个人追逐一个的场面就出现了。整个桑梓台树枝摆动,树叶掉落,人声鼎沸,喊杀声一片。尉迟温被三十几个人追逐着,慌不择路,一头撞在横倒的悬空树干上,刚想低头从树干下过去,没想到前面又包抄过来十几个,众兵丁像打兔子一样,棍、枪、刀齐用,刹那间,尉迟温就血肉模糊没了气息。 两个捕快慌乱中没有分开跑,结果后面的追兵五六十个,连追带喊,结果惊吓过度,腿抽筋。被这些前面的人,抡起家伙一人一下。俩人在痛苦中叫唤了没几声,也就没了气。 要说这黄魍别看他瘦弱,跑起来一点都不慢,像只猴子。后面的兵丁根本就撵不上他,有些拿弓箭的,就拉弦上箭,‘嗖,嗖,嗖……’这小子像长了前后眼一样树后躲闪,幸亏树林密集,没有被射中,转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 富察刀领着这些官兵一通追杀后,将众人领到路上,鼓动着说道:“我领你们到府尹衙门去要吃的,要银子。” 众官兵举着武器回应着:“走,去府尹衙门,问谭德安要银子……”边说边集体向前走去。 第47章 江城暗战,乱中取胜操纵傀儡: 第四十七章 江城暗战,乱中取胜操纵傀儡: ‘霸天驮行’内,包全答应了去府尹衙门赴宴之事后,紧接着又接到了紧急情况下的飞鸽传书,知道了将军府营地要叛乱的消息。这密信是包全先前早就安插在营地内部的守备齐衡发出的。 由于时间紧急,包全立刻通知所有‘霸天驮行’人员都到驮行的大院子里武装待命。 一时间,院子里陆续来了不少的人,有华正晨、藏青锋、钱通、石寒寅、傅千潇、周惜彤就连那万从雪也来了。院子里的人们相互悄声打听着,但都不知这包总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个个疑虑重重,他这大晌午头的,叫全体人员到这没有遮挡的大院子来,不会是体罚大家,让大伙晒着火辣的太阳吧…… 包全陪同丰明烨从客厅内走出来,他们已经把重要大事商量完了,就等给大家分工。两个人一边向众人面前走,还一边小声说着别人听不清的话。有时听到断续几句,也是:“嗯……叫他去……留钱通……” 丰明烨看到大家都把眼光集中到自己脸上,就说道:“现在源江城将军府营地的官兵马上要暴乱,叫大家来,目的是让咱们提前有所准备。” 大家虽然也多多少少通过各种渠道,也知道最近源江城的近况,但这突然暴乱,还是令任何人所始料不及的,不免脸上都出现了惊诧之相。 丰明烨看到大家的样子,笑了笑说道:“不要紧张,几个兵丁而已,不足为奇,下面叫包总管给大家把任务分配一下。” 包全笑呵呵地上前一步,手臂上抬,手指随意指点着,朗声说道:“诸位侠士们,听好,老夫可要行使权力了。华正晨、藏青锋,你们两个人带着武器到‘熠明夜’去守卫着,现在马上就去,如有暴乱的兵丁闯入,格杀勿论。” 两个人对去‘熠明夜’虽然有点不解,但不敢违抗,只好说道:“好的!”“是的!”说完,两人随后就向马棚跑去。 “傅千潇、周惜彤、万从雪,你们几个去守着‘万货全’,如有兵丁前来闹事,就地解决掉,心要横,要狠,要不留丝毫的怜悯,杀一儆百,他们就会自然退去的。” “是的!”“好的!”“好吧!”仨女将各自答应完后,也快步向‘霸天驮行’门口走去。 “钱通,你到城南‘源江缘’茶楼去一趟,把这个交给掌柜的虢尚武,完事后,到府尹衙门附近,头上包块白毛巾,自然会有人找你。”说话时,他将一封书信由怀中掏出,手将信封往前一递。 钱通为这个新任包总管几天来办了不少的事,由于人很机灵,也深得包全的信任。他高兴地说道:“是!我这就去!”话音未落完,向前几步,伸手就将那信封接到手中,随之,向怀里一揣,就快步向马棚跑去。 现在就剩石寒寅一人在院子里站着,他好像明白了,不等包全吩咐就直接说道:“包总管,我的差事一定就是守卫这‘霸天驮行’,放心吧,我坐在门口的阴凉处,如果有来捣乱的,我这锤,它也想吃点肉。” 包全将手一摆,并且摇着头说道:“不,不,‘霸天驮行’不用人看着,这是个空城。” “不用人看,空城?” “对的,你看哪个兵丁敢进来!” “噢!也是,这里有丰少侠,没有敢进来闹事的。” “非也!丰少侠和我都去府尹衙门赴宴。” “这里不留人?” “一个也不留!” “那我……” “你也想参加战斗?” “当然想!” “有个差事不知道你敢不敢干?” “没有不敢干的!” “好!你随我来!”包全说完,转身就向客厅走。 石寒寅看着包全的背影,并未加以太多的思考,没言语,起步紧随其后跟着。 丰明烨站在原地微转头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脸显些许并非常态的笑意。心想,这包总管他对我还留了一个后手。刚才与我俩人在一起商讨时,他是安排石寒寅和华正晨、藏青锋一起去‘熠明夜’的,他怎么会突然临阵又变卦了呢?这里面一定有名堂,他这是不让我知道这个额外的计划,怕我给他否掉。‘嘿嘿’忠心的老臣,你既然要这样做,肯定有这样做的道理,问底深究没有必要,知道与不知道都无所谓了…… 府尹衙门内,餐厅很豪华,无论是摆设,还是餐、茶器皿都很讲究。一张紫檀木嵌边雕花八仙桌,数把浑厚结实做工考究的椅子,都光亮照人。 桌子上的盘碗中不乏一些山珍海味,青花瓷杯中是黄褐色的老酒,几个丫鬟轮流斟酒、倒茶、换菜,不忙时,她们就垂手站在一边,听候指令。 酒过三巡后,谭德安想把话题切入到主题上,就连连往外摆手,示意那些丫鬟们暂且退下。 丫鬟们巴不得离开这个地方,个个都贴边鱼贯而出…… 谭德安觉着是时候说出自己的忧虑来,让神医给解决一下这燃眉之急,于是,就说道:“包神医,今天请你来,主要是让你帮我渡个难关的,那将军府营地官兵要造反,我这个源江城的父母官不能坐视不管,为了黎民百姓,我想请你出手帮个忙,在他们还没有暴乱前,压住这些兵丁的嚣张气焰。”此时的他,根本不知道营地官兵已经暴乱了。 包全心想,你这狗贪官,竟然打着拯救百姓的幌子,让我帮你平息兵乱,也就是你这个厚脸皮的人能想得出。他现在不能揭穿他的嘴脸,因现在新王朝正处于起步阶段,还没有实力控制整个源江城,不能因一时之利,把全城百姓置于水火之中。他苦笑了下,说道:“你是官,我是民,我出头办不太好吧?” 谭德安急了,现在还什么官不官哟!能镇住这帮营地兵丁的人就是爷!他低声下气说道:“你就别推辞了,帮我一把行不。” 包全叹了一口气,假装难为情的样子说道:“我现在是丰少侠的雇工,要出主意行,但我也不敢出,现在能给你去平息营地兵丁的乱事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的主家,丰少侠。” 万家福坐在那儿小眼锃亮,‘嘿嘿’这包全是见谁拔谁的毛,听他这话的意思,这是要拔谭大人的毛呀。 华熠心里很明白,现在是关键时刻,包全这样做,是抬高丰少侠呢?还是别有意图?不管怎么样,既来之则安之,我的买卖也全靠他了,但愿把这帮营地兵丁的祸乱,在还未起事前平息掉。 丰明烨没想到在这宴席上,包全把自己推出去了。他不能说别的,只能手捂着额头,做出一副难为样,来配合着。 谭德安觉着包全是有意识把丰明烨推给自己的,就说道:“既然丰少侠可担此重任,那本官替百姓请丰少侠出马,赶紧去灭了那富察刀,杜绝暴乱后患。” 没等丰明烨说话,包全立刻就笑着接上话茬:“为百姓办事没问题,丰少侠能办,不过能办是能办,他一个人也办不了,还得养活这么大的驮子队,你说是不是……”包全说到这里,便不说了,留给谭德安自己去想。 谭德安再昏,也能听出个门道来,不就是银子吗?众所周知,今天这事不是给别人办的,是给我谭德安一个人办的。哎呀呀!神医太厉害,这是明着问我要银子呀?现在最佳的办法就是舍财救命!他苦笑着说道:“为了黎民百姓,我谭某愿意出一千两银子,给驮子队当个草料钱。” 包全一听,你这是哄孩子吧,一千两?你的命就值一千两?他不动声色地说道:“唉!谭大人想得多了,咱们不谈银子,谈银子伤感情,这感情一伤,吃什么都不香。来来,我饿了,先吃口菜。”他一把将那烤鸡腿给拽了下来,放到嘴里吃开了。 丰明烨因为走的时候,包全和他交代过,你是君王,稳如泰山,而少发言,以静制动。所以他话到嗓子眼,也不往外发,他也想领教一下这老臣究竟谋略有多深。 当谭德安出口说出一千两时。万家福偷偷笑了,我喝茶都喝进去一千一百九十多两,你一个府尹大人出一千两,这不是侮辱人家神医吗?你看人家神医拿鸡腿撒气,向你示威呐! 华熠也轻轻摇了下头,亏你说得出口!这点银子能买命?你若把这神医惹毛了,他一撂挑子,看你怎么办? 谭德安有些尴尬,觉着这神医的胃口挺大,现在若是再往上加码,只会显得自己更狼狈,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拿起筷子让着众人:“吃菜,大家先吃点菜。” 也就在这时,餐厅的外面突然传来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喊声:“禀报……谭……谭……大人。” 第47章 江城暗战,乱中取胜操纵傀儡: 谭德安一惊,筷子也就落到了桌子上。他已经明确听出门外这个声音是师爷黄魍的,脸就一下子出现了白色,知道可能发生了大事,心里默默祷告着,别是那营地官兵的事。他强打精神说道:“进来说。” 黄魍累得两腿都要抽筋了,咬着牙抬着酸痛的腿来到餐厅内,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场,赶紧说道:“谭大人,不……不好了,营地……”没说完,突然,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谭德安刚听到营地这两个字时,立马眼光就直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包全手拿筷子,不紧不慢来到那黄魍面前。他蹲下后,将黄魍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用筷子一扎那人中。 黄魍顷刻就醒了过来,继续说道:“营地的那些官兵……一会儿就会到衙门来的,你派去的那几个……几个捕头、捕快,都被打死了……” 万家福此时才觉着大事不好,这些兵丁一乱,那全城都要遭殃,自己的‘万货全’也不可能幸免于难,这可怎么办?从雪年轻不懂,绝对不会领人去守卫‘万货全’的! 华熠面色凝重,叹着气,没想到事态发展得这样快,这眼前的兵乱,也不知那武痴儿子华正晨能不能回‘熠明夜’去帮忙。 谭德安现在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求助的眼神扫了大半周后,一下子留在扶着黄魍站起来的包全身上。他用几乎带出哭音的话语说道:“包神医,我出一万两银子,你和丰少侠商量商量,把营地的官兵的祸乱给平了吧。” 包全又走到刚才自己的位子坐下说道:“我刚才说过,这不是银子不银子的事。但是关键时刻,没有银子也不行,最起码,要给侠士们买碗茶喝,那老夫就代丰少侠收下吧。” 万家福总算看明白了,这是银子的数量不到呀,数量一到,马上就死套。 华熠也被这神医给折服了,这老家伙,拔毛、挖坑、下套是样样精通,尽做些大买卖。 谭德安听到收下银子后,这才缓了过来,说道:“那就请丰少侠,赶紧去平那营地的祸乱吧。” 包全用眼扫视了一下众人,看看每个人的表情。嘿!除了我君王端臂搭手稳坐钓鱼台外。其余的都是张张苦瓜脸,坐在那儿像没魂的人一样。他又用手撕下另一条鸡腿边吃边说道:“杀鸡焉用宰牛刀,丰少侠只需在这里坐着就行,他们兵丁哪个敢往这里闯。” 谭德安嘴里应道:“也是,不闯府衙,咱不杀。” 包全心想,闯不闯府衙都要杀,这杀了也是记在你的账上,到时候阎王找你算账,他端起碗说道:“说了这么一些话,我口干了,先喝口水。” 丰明烨心里话,怕是你叫那鸡肉噎着了吧,吃了这么多,你的确是不吃亏的人,又吃,又喝,又要,你这第二把的火,烧得厉害,看来这谭府尹今天是那案板上待宰的猪、羊,你想随时操刀放血,他都会认命。 营地的官兵一路向府尹衙门奔来,全都是步行。因为营地马匹太少,只有十几匹,那富察刀觉着只有骑马这十几个人先到府衙,起不到震慑作用。他便想了个具有实效的主意,并且下令。全部官兵,一律步行,拿下府尹谭德安后,你们可以满城随便抢,马匹、骡子有的是,谁抢到,是谁的。这些兵丁受其鼓动,都争先恐后地往前赶,想借此机会发家暴富。特别是原先将军府内院的那个叫李德奎的,家里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更是想在这大好机会下弄些钱财,与那贫困告个别。他上蹿下跳忙得极欢,紧紧跟随着捕头赵百利左右,因为他是那赵百利的亲妹夫,这是亲三分享,跟着喝口汤,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由于天气太热,这帮兵丁们,走得并不算快,从营地到府尹衙门用了一个多时辰。来到衙门门口,门口那四个守门的,已经吓得倚在门边不敢动弹了。 富察刀领着赵百利,后面跟着李德奎,踏着台阶走到门口,说道:“进去叫谭德安出来,我们这些弟兄没粮吃,没钱花了。” 衙役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进去报信的,但他们仍然强忍着这巨大惊吓与恐惧,站守在门口,却不敢逃走。他们都知道,如果这时候进去报信,那可是死得快些。府尹谭大人早已传口信出来,谁进去报信谁死,没有缓和的余地。 大堂内窗口边,已经缓过劲了的师爷黄魍,正在一个孔洞中观察着外面这些人的一举一动…… 堂内的衙役们都埋伏在案台后或通往后院的门旁,他们全部由棍棒改换成腰刀,各自做着随时迎敌的战斗状态,这一切也都是黄魍一手安排的,目的阻击一下胆敢闯入的兵丁,是想让那些餐厅内人员早早有个准备。 富察刀极其愤怒,死到临头的狗衙役,我这就宰了你们这几个,来祭天地之灵。他将弯刀抽出刀鞘,嘶喊着:“狗衙役们,我先送你们几个去地府……” 也就在富察刀刚准备要动手的关键时刻。一个双手各拿着一把铁锤的人,从外面连撞带碰,将一些叫喊着的兵丁冲散,硬闯到衙门的台阶旁,踏上台阶,就要往大堂里面进。 兵丁们的慌乱场面,引过富察刀放在衙役们身上的注意力,暂且不顾那四个衙役,将目光转移到这个刚踏上台阶的强壮汉子身上。看其面容,生得很,根本就不认识,他将弯刀一横说道:“哪来的野人,这里不是撒野的地方,闯大堂干什么?” 石寒寅将双锤往一起碰了下,‘嘭’声响起,眼睛一瞪,说道:“告状!” “告什么状?” “告那城北八十岁的张老太。” “为什么告她?” “她一脚踩死了个,名叫富察刀的鸭子。” “狗东西,你找死。”富察刀差点叫石寒寅气死,知道这汉子是特意来找事的。他马上断定,此人绝对是那谭德安雇来保命的侠客。既然事已至此,已经别无退路,只好让我这把弯刀来说话。他声音未落,挥刀就砍。 石寒寅双锤往上一架,‘咔嚓’一声,就将弯刀锋刃弹向一边。他随后单锤一个黑虎掏心,锤头闪着夺魂碎魄之光,并带着切割气体的声响,急速奔富察刀的前胸而来。 面对着令人胆战的凶猛招式,富察刀知道不好惹,赶紧往旁边一闪,锤头就擦着臂膀闪过,随后带起的一阵凉风就掠到脸面之上。他在躲闪的同时,身体一转,那把弯刀就奔石寒寅的腰间横斩过去。 石寒寅收锤站稳脚跟,随即用另一把锤迎着刀锋磕挡过去。随着‘嘡’声响过之后,飞速而来的弯刀,也就磕了出去。 于是,两个人互不相让,你来我往,缠斗在一起,从台阶上打到台阶下的小广场内。 兵丁们自感不行,怕因受伤而耽误了自己发家的梦想,在守备齐衡提前后退躲闪的影响之下,也都在向后面躲闪着。众兵丁由刚才武装齐全的战斗成员,瞬间变成了一群拿着兵器的看客。 赵百利被这瞬变的局势搞得有些懵。缓了片刻后,一想,自己今天是和连襟来治理谭德安的,面对着半路杀出的拦路者,不解决掉此人,怎能闯进府衙。虽说自己武功平平,但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时间容不得多想,他赶紧上前用单刀向石寒寅砍去…… 以前的将军府内院巡查李德奎,此时也不甘寂寞。他一看大舅子赵百利都冲上了阵,亲不帮亲,不算亲,也参与进来,用那手中的棍,连捅带抡,如同打蛇砸鼠的样子,跟在后面追打着…… 石寒寅一人战仨,刚把富察刀的弯刀磕开。赵百利的单刀就刺到了胸前。他顺势一躲,那李德奎的棍就从上而下砸下来。他单手用锤往外一磕,只听‘咔嚓’一声,棍子就断为两截,其中的一节弹飞到不远处的兵丁群中。 兵丁们一阵慌乱,都躲闪着这节木棍,有几个兵丁,甚至因快速躲闪而相撞摔倒在地…… 李德奎武功不强,每次都是发狠力,这次也不例外,可以说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当棍子被磕断后,手腕也传来疼痛感,那手中的半截棍子也随之撒手掉落在地,但人却因惯力作用,往前冲了两小步,就近距离蹿到了石寒寅的面前。 石寒寅瞬即将另一把锤往前一迎,随着‘噗’一声闷响,那锤头就撞击到李德奎的前胸。 李德奎拥有的不是钢筋铁骨,那是个普通的血肉之躯,怎能经得住这铁锤的猛力撞击,立刻骨碎脏烂,身体也随着铁锤的力量,飞出一丈有余,‘扑通’一声,仰倒在地。只留下极其微弱的喊叫声后,便蹬腿见了阎王。 富察刀眼睛瞪得溜圆,显出一副惊恐样。他赶紧向后退了一步,将弯刀胸前一横,做提前防御,怕石寒寅有连贯动作,考虑到极有可能转身用锤扫身后之人。 武功的套路大多相通,石寒寅也不例外,在前锤出击后,身体果然翻转,另一把锤就由上而下,斜向飞砸下来。 第47章 江城暗战,乱中取胜操纵傀儡: 赵百利被妹夫李德奎的中锤现象吓掉了魂,虽然离石寒寅不远,但没做防御动作,只是双手举着单刀在愣神。那斜向砸下来的锤,在他没有反应的双手肘腕处猛烈撞击着。只见刀飞,臂断,惨叫声连连…… 瞬间发生的惨案使富察刀红了眼,今天看来就是不死,也很难成功了,手下这些人没有一个动手的。心里暗骂,你个该死的齐衡,说得好听,来打府衙,可你却临阵退到了一边,耍我自己,等到老子把这野汉子收拾掉,再找你算账。他不管那嚎叫的赵百利,直接将弯刀由下而上使出一招地爷飞天,白刃带着寒光飞划着,向刚站定身体的石寒寅袭来。 石寒寅不能用锤去磕,怕这小子顺势将刀滑击到自己的臂膀。他只做了一个虚假磕刀的动作,那锤还没到位,身体就斜向前窜,一下子就拉近了与富察刀的距离。 富察刀的确是准备将弯刀滑击这野人的臂膀,看到那锤去磕击时,把刀锋微立,用力向上滑去。心里暗自得意,哼,我先让你尝尝我这把锋利弯刀削肉的滋味。可是他并没有收到理想的效果,那人竟然使诈,虚晃一招,已经窜到了自己跟前。 石寒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一撒,那把铁锤就快速飞了出去,奔着富察刀的脑袋砸去。 富察刀正在收刀过程中,面对近距离的飞锤,有些无奈。他毕竟也是武功高手,立刻身体往下一蹲,锤就擦着头皮飞了过去。 石寒寅这招抛石打狼实际也是虚招,真正的是,随机翻身侧飞步,一个醍醐灌顶,将手中的另一把锤由上而下,砸击着富察刀的头顶。只听‘砰’的一声,脑壳崩裂,浆血飞溅,人也就倒在地上,手脚刨、抓着…… 石寒寅走过去捡起飞出去的那把锤,看着地上躺着的富察刀,‘嘿嘿,’你说你拿着朝廷的俸禄造着朝廷的反,有你这样的吗?别说谭大人不干,就是那魏太师怕是也不能容忍。这下好了吧?舒坦了吧?你去地府时,别说我把你给送去的,就说是那谭大人请神医看病,把你给看死的。 大堂内窥视的黄魍看到这一幕,摇了一下头,感觉这源江城的水很深……他不敢在这里停顿,立刻向后院跑去。 跟着富察刀来的那些兵丁们,个个吓得面如土色,站在那儿呆若木鸡…… 守备齐衡这时站了出来,高声对大家说道:“副将富察刀已经战死,看来这银子抢不成了,赶快回营地吧,晚了,抓起来是要杀头的,快跑吧。” 众兵丁们一听,像一群死了蜂王没主的蜂子,一下子就四散而逃,顶名是营地兵丁,实际却成了一帮乌合之众…… 守备齐衡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他看到不远处大街边蹲着一个头包白毛巾的人,就走了过去说道:“你吃了豹子胆吗?竟敢来这暴乱的地方。” 钱通看了齐衡一眼说道:“我吃药了,怎么不敢来?” “什么药?” “通天丹!” “噢!巧了,我吃的是地灵丸,不过还剩了一丸,你也拿去吃吧!”守备齐衡快速将手伸进怀里,将一个蜡封的一个圆球递给了钱通。 钱通一笑,将圆球接过来,说道:“谢谢!我这就给需要它的人送去。”说完,就向衙门口跑去…… 殊不知,这里发生的一切,均被不远处的一栋二层木楼房顶上,一个趴在瓦上的人看了个清清楚楚。他无奈地摇着头,轻声感叹道:“江城从此以后就是丰明烨的天下了,代皇,你的口口声声大计划,你的计划就是看到源江城落入别人之手吗?我不明白……” 门口四个守门的衙役被这场面给惊呆,直到众兵丁退去,才缓过劲来,虽仍然不敢去府衙内告知谭大人,但敢上前去感谢这位及时出现的救命恩人,四个人是一同走上前去,一个嘴快的衙役说道:“侠士好功夫,那副将富察刀武功极其高强,都被你平了,真了不起。” 另一个也接上话说道:“捕头赵百利就是找死,今天没死就算捡了一条命。” 再一个用手往不远处一指,说道:“哎!你看那赵百利要跑。” 两个衙役二话没说,起步就向前追去。心想,这个恶鬼,他以前欺负我们多少次,这回别让他跑了,捉住交给谭大人,说不定还有赏钱呢! 钱通来到衙门口这儿,对着石寒寅说道:“石老虎,平时真没看出来,你武功如此厉害。” 钱通的出现并不在石寒寅的意料之外,走时包总管分派任务时,他听得很清楚,也就随话说道:“你们可倒好,把好差事都接了去,就留这么个脏活、破活给我,我不干,也没有别的可干,所以我就来了。”他小有得意的样子,还把两把锤轻轻一碰。 钱通过来拉了他一把说道:“走,咱到府衙里面讨碗茶水喝。” 石寒寅看了钱通一眼,两个人眼神一碰,相互间也就明白了。他特意试探着说道:“这两位衙爷不能让咱进去吧?” 钱通鬼头得很,冲着剩下的两个衙役抱拳说道:“我们俩要进去见‘霸天驮行’的包总管,望二位衙爷给行个方便。” 两个衙役本来就感激这位侠士的救命之恩,只是因为没有理由进去报告给谭大人。钱通的话,使两个人有了充分理由,两个人先后争抢着说道:“请进,我给你带路。”“没问题,我领你们进去。” 正在这时,那两个人去捉赵百利的衙役,也将他捉住,在他身后手拿腰刀神气十足地催促着:“快走,别磨蹭!”押着两个胳膊耷拉着的他走了过来。 钱通看了一眼赵百利那呲牙咧嘴疼痛难忍的样子,对衙役们说道:“各位衙爷,你们在这里一定要看管好这货,千万别让他跑了,这可是个活证据,只需一个人引领我们进去就行。” 一个快嘴的衙役自告奋勇抢着说道:“我领你们进去。” 就这样,石寒寅、钱通在那个衙役的带领下,走进了府尹衙门的大堂,不一会就来到后院中。衙役轻车熟路。直接就来到了餐厅,在门外高声喊道:“谭大人,包总管,这里有两个人找你们。” 实际谭德安和屋内的人,早就知道了外面所发生的情况。这些重要情报,都得力于那被包全点人中点醒的黄魍,全是他一人的功劳。是他餐厅与衙门口来回几趟奔跑,将最新战况汇报给席间的诸位的。 谭德安刚刚听完黄魍的汇报,知道那副将富察刀被打死,营地的兵丁们也都四散,逃回了营地,这颗一直悬着的心也就落在了原来的位置。他听到外面衙役喊他,也就重新焕发精神,那官腔也就自然而然地从嘴里飘出来:“噢!让他们进来吧。” 石寒寅和钱通一前一后走进了这个很大的豪华餐厅。 华熠和万家福将目光向两人看去,心里各有各的想法。华熠想,这神医不用自己的人,用外人,难道说我儿华正晨打不过那富察刀吗?万家福想,这包全太老奸巨猾,自己的人不舍得用,我万府雇的人却被他使唤着,不公平吧? 石寒寅一进门,就随手将两把铁锤放在门口的墙边上。 钱通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腰刀,心想,这玩意虽然是武器,但我可不能解下来,我就是要在这狗官面前来示威,也和丰爷一样,腰佩刀剑,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包全一看觉着时机成熟,到了该揭锅盖的时候了。他一指石寒寅说道:“我来给谭大人介绍一下,这位侠客,是源海城‘八方武馆’,侯霸方的二弟子,名叫石寒寅,人送外号石老虎;另一位侠士是,本驮行的钱通。” 谭德安用狡诈的眼神看着两个人,心里就打开了算盘,平息了兵祸,看来他们进来是来要赏银的,给多少呢?刚才被这神医给敲诈去一万两,这两个人怕是一星半点也打发不了。不妨先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能有少花银子的办法。他点头说道:“两位侠士平息兵乱辛苦了,来来,坐下,喝碗酒。” 石寒寅和钱通对着谭德安一抱拳说道:“谢谭大人!”“多谢谭大人关照。” 黄魍一听,赶紧跑到一边,将沉重的铁木椅子从墙边往桌子这里搬运着。 钱通借此机会走到包全身边,偷偷地将齐衡给的那个蜡封圆球,神不知鬼不觉中塞到神医有意垂到桌下的手里。就闪身走到别的地方,假装躲让着搬椅子的黄魍。 包全心领神会,将手中的圆球握住,立刻起身离席说道:“诸位,老夫去去就回。”那意思不言而喻大家都理解,也都知道他可能吃喝得太多,出去释放一下而已。 黄魍来回两趟将两把椅子安放在桌子边适当的位置,并将手伸向放好的椅子处说道:“两位侠士,请坐。” 第47章 江城暗战,乱中取胜操纵傀儡: 两个人坐下后。那黄魍又殷勤地拿碗,拿壶,倒酒,忙得不亦乐乎。这也是他必须做的,因为兵乱刚平息,众人要谈论的都是要事,需要保密,不能让丫鬟来伺候,怕走漏了风声,引来后患。 就在黄魍刚忙活完时,包全也由外面走了回来,坐在原先的位子上。 先前基本没说几句话的丰明烨站起来说道:“恭喜谭大人,兵祸平息了,咱们可以安心地喝酒了。” 谭德安也站了起来,知道其中一定有那不为人知的奥妙,但他不愿意再去费脑子想,只要平了兵祸就行,管他谁出力打的,自己要的就是这成效。他对着丰明烨微微一拱手,开口说道:“本官代表全城的百姓谢谢丰少侠,若是没有你坐镇,是平不了这兵丁之乱的。” 一直为着自己的‘熠明夜’担心,许久没有说话的华熠,也随着谭德安站了起来,诚心地对着丰明烨深深地拱着手说道:“丰少侠气宇不凡,只有你能压住今天的这个阵脚,确保了全城百姓免遭人员、财产损失。” 万家福那是正宗的‘白毛狐’,这种场面自然不会落后的。他也随后也站了起来说道:“丰少侠真是帅才,我看将军府缺少个领头的将军,不如你就接管了将军府算了,这样我们买卖人和平民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一句话,点醒了谭德安。是呀,有他坐镇将军府,我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一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这可是个求之不得的好事,这天高皇帝远的鬼地方,就是魏太师想管,恐怕也有点鞭长莫及,再说现在是紧要关头,我是这里的府尹大人,有权临时任命官员,他立马说道:“这不难,我马上就可以安排,让丰少侠做将军府里的总管,统管一切军事事务。” 不等丰明烨推辞,包全就赶紧站起来说道:“不,不!谭大人想得过多了,丰少侠无心做这个官,也不想进那个将军府,你要想找个能镇住营地这些官兵的人,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 谭德安脸上微显疑云,看着包全说道:“噢?你说,那人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是……” “石寒寅,石老虎。” “他……” “怎么,不行吗?” “行,行……”谭德安脑子转变得很快,人家刚给你平息了兵丁之乱,开口说不行,这可有点说不过去。再说这石寒寅也是年轻的武功高手,可以说是个难得的人才。这样给他个临时的官,既能镇住营地兵丁,自己也能省下赏银,不能不说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包全趁热打铁,赶紧手一摆示意着说道:“石老虎,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谢谢谭大人呀。” 石寒寅现在有点懵,在‘霸天驮行’走时你神医也没安排这一出戏,这临时突然的变换,还真有点不适应,并且跟不上节奏。他只好随行就市,咬着牙站起来努力地配合着:“谢……谭大人!”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回来已经是不可能了,不过好在银子没受到损失。谭德安现在不敢得罪这些人,没有这些人撑腰,就别想在源江城立足,更别想当这个府尹大人。他心里明白,那营地马上就要断粮,一断粮,必然就有兵丁在城内抢劫,这还是个大隐患。他虚情假意地说道:“不谢,不谢!往后府衙还要你多加照顾。” 包全怕石寒寅再说出别的话,让谭德安钻了空子,赶紧说道:“来来,咱喝个庆功酒。” 华熠轻轻摇了下头,哎呀,这神医包全,幸亏他没有翅,这要是长了翅膀,能上天…… 万家福用手抹了一下额头,感觉里面有点胀痛,我雇的人,就这样被神医包全给抓了差…… 丰明烨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包总管,为我可以说呕心沥血,他这样把石寒寅安插在将军府里,就控制了营地的所有兵丁,不费吹灰之力白得这些兵丁,这些人,就是今后创业的基础…… 第二天清早,天空灰蒙蒙,有些阴沉。‘霸天驮行’的客厅内,丰明烨正和包全、华正晨、石寒寅在研究下一步的计划。 包全用目光扫视了各位的脸后,首先说道:“老虎,今天是你到将军府上任的好日子,是不是应该请请我们这些给你抬轿子的人呀!” 华正晨听到这话,立刻低下了头,装作看脚下,实际是掩盖那即将露出的笑脸,怕被人看见。那个穷将军府,兵丁都眼看揭不开锅了,外面还欠着不少的外债,他这刚上任的穷官,你包总管也下得去手,他有东西请你吗! 石寒寅是满脸的愁云,好你个包总管,把我推到这么个破烂将军府里,不帮着我出主意,却来榨油,那将军府还有油水榨吗?‘唉’!他叹着气,看着包全说道:“清官难做,穷官更难做,你把我扔在那破地方,我连给兵丁们管饱的粮食都没有。总不能撸两把树叶,来给你这个抬轿子的吃?” 包全听到这话后,一皱眉,你说你这人,给你个官你还不会做。他摇了摇头说道:“老虎此言差矣,要换我做这个官,不用花自己一毫银子,要什么他就来什么。” 丰明烨看着包全,知道他又要出那不太光明的主意,赶紧说道:“我今天还有点别的事,这里的事,就先交给包总管代我全权处理,我走后,你们俩虚心听从安排。”说完,就走出了客厅。 石寒寅听到丰明烨这样说,知道这包总管已经有了初步计划。可他也想了许多方法,但都不可能在短暂时间内,筹措到将军府所需的银子和粮食。他在无奈中只好俯首抱拳说道:“包总管,我这人直,也不会拐弯抹角,有什么事,你吩咐就行,我绝对按照你说的去办。” 华正晨心想,这石老虎,你早这样痛快,不早就好了!那包总管可是个滴水不漏的人,你在他面前哭穷,怕是行不通的。 包全微微一笑,手又自然而然放在胡须上,轻轻捋抚着胡须说道:“那‘万货全’里面,有的是粮食,问你那雇主万大掌柜的,先借它一万斤,给兵丁们稳稳心,不都说,家中有粮,心里不慌吗?” 石寒寅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他怀疑包全在耍他,问自己的雇主去借一万斤粮?人家借你吗?他低着头说道:“包总管,咱不逗人玩,好不好?” “逗什么人,这是真的。” “真的,人家也不借!” “要是他借呢?” “借也得你去借!” “不,不……你只要一去,他准借给你了。” “不可能!” 包全从怀里摸出一张巴掌大的马粪纸,递给石寒寅后说道:“你签上名,去‘万货全’找万大掌柜的,看看他借不借给你。” 石寒寅接过来一看,纸上就几个字:借各种粮食壹万斤。连个年月日都不舍得在后面写上。他拿着纸,嘴里说道:“这……” “别这,那的,签上名,快去!他若是不借,你回来找我,我给你买两万斤粮。”包全挥手让他赶紧走。 石寒寅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还是走了出去。到那书房里面后,手拿起毛笔来,于那旁边砚台上,沾了点浓厚的残墨,在那张马粪纸下面的空白处,写上了石寒寅三个字,就走到院子里奔那大门口走去。 华正晨在石寒寅走后,看着包全嬉笑着说道:“包总管,石老虎能问万大掌柜的借到粮吗?” 包全看了他一眼,有意识地说道:“借不着不怕,我这两万斤正愁没有地方筹措,要不你也回家问你老爹帮我借点?” 华正晨哪是包全的对手,话不投机,反而被套,一捂额头说道:“包总管,我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我家不开粮栈。” ‘哈哈!’包全笑道:“不开粮栈?那你家有几辆马车?” 华正晨让他给东一棒子,西一榔头给敲得,是晕头转向,也不知他究竟要干什么,只好如实回答道:“有四辆。” “好的,你赶紧回去,叫人把这四辆马车赶到万府里,要快。”包全是连比划带说。 华正晨此时,根本不敢问要马车何用,也不管他石寒寅能不能借着粮食,赶紧站起来应道:“是的,我这就去。”他快步走到院子里,向马棚跑去…… 石寒寅来到万府,在内院正好碰到三个姑娘,两个在对练着剑法,一个在旁边观看。 周惜彤正练得起劲时,看到那石寒寅从大门口走进来,就一个蜻蜓点水,出击后立刻回收招式,随即后退几步说道:“停!将军府的石总管来了。” 傅千潇刚想用顺风寻柳去追击,听到这话后,被迫将剑法停住,转身回头向大门口看去。 万从雪光顾着两个人练剑,没有注意别的,也被周惜彤这一声给提醒,扭头将目光向门口看去。 三个姑娘的眼光,一时间,都集中在匆匆而来的石寒寅身上。 第47章 江城暗战,乱中取胜操纵傀儡: 石寒寅被姑娘们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走过去打着招呼说道:“万小姐好……” 周惜彤嘴快,不等他说完就说道:“哎呀!这不是石大总管吗?你这不坐轿子,不骑马的,是下来微服私访?还是招兵买马?” 这话太犀利,既刺耳,又不好听,还酸辣刻薄,引得傅千潇和万从雪都捂着嘴偷笑…… 石寒寅脸红了,他以前就怕这辣气十足的周惜彤,知道斗不过她,也就没敢和她顶牛。他尽量放平语气,说道:“惜彤妹妹好,我来府上找万老爷。” 周惜彤仍然不依不饶,带着讽刺的语气随口就出:“噢!官当得大了,来到就找万老爷,那你就在府上慢慢找吧!潇妹,别管他,咱继续练剑。”她说着话,就拿着剑舞动起来…… 傅千潇顺势往后一躲,以调和的语气,开口说道:“老虎,你看你,把人家彤姐气得,都不愿理你了。” 石寒寅心里话,我哪敢气她,连我这样说,她都不愿意,出口对我连损带贬的。他只好向傅千潇求助道:“潇妹妹,你能不能告诉我万老爷在哪,我找他有事。” 没等傅千潇开口,周惜彤就抢着说道:“别告诉他,他当了狗官,和咱不是一路人。” 石寒寅现在是万分后悔,自己怎么凭着清闲不干,半路捡了这么个破差事,倒霉透了。这个包总管,你到处挖坑,下网,就连我这个小虾米,也叫你拿了根线捆上了。他现在有苦没地方诉,只好又去求助善良的万从雪:“万小姐,你帮我说句公道话,这破官差,是包总管临时摁在我头上的,不是我想要的。” 万从雪看到石寒寅被周惜彤整治得可怜,就说道:“我爹刚才在书房里,不知找什么东西,你赶紧过去吧。” 周惜彤生气了,嘴一撅,说道:“雪姐不够意思,不用告诉这狗官。” 一口一个狗官,把石寒寅叫得低着头,感到无比汗颜,极力躲闪着周惜彤那辣辣的目光。他面带窘迫之相,对着万从雪急促一抱拳,嘴里说道:“谢谢,万大小姐。”话音未落完,转身就向书房方向跑去。 背后,马上就传来了姑娘们那毫无顾忌嬉笑之声…… 石寒寅是一口气跑到书房门口的,脚步站定,刚想张嘴……就见万家福手里拿着一张像是地契的纸,跨步走出了书房门口。 万家福一出来,看到石寒寅满头是汗站在那儿,就有些奇怪,一边往怀里揣那张纸,一边问道:“老虎,你来有事?” 石寒寅满脸通红,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别的其他原因。他话语有些吞吐:“有,我是来借……借……”他实在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万家福一看他那个样子,更加不明白了,接着话意问道:“你不去将军府当总管,来这里借什么?” 石寒寅实在没法说出口,就从怀里将那张马粪纸掏了出来,上前一步,往万家福面前一递,说道:“你自己看吧!” 万家福接过那巴掌大的马粪纸,展开一看,心里明白了。这定是神医包全给他出的主意,但这事不能在石寒寅面前把话说破,几天后驮子队马上就要远征梦源镇,这源江城没有了自己的武装,指靠这些家丁只能吓吓贼,要是营地兵丁再闹事根本挡不住,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这将军府石总管。他立刻笑着说道:“壹万斤不多,去库房拿就行了。” 石寒寅没想到万家福真借给他,一时间愣在那儿…… ‘霸天驮行’院内,一辆本行的马车停在院内,四个人由驮行的大厅内,吃力往外抬着一个四角包裹着厚厚铜皮的大木箱子,向院子里的马车走来。 包全站在马车的一边,用手指挥着,说道:“大家一定要抓稳铜把手,小心往车上放,稳点,稳点……” 藏青锋明显不行,走起来歪歪斜斜的,不过这小子挺犟的,咬着牙,坚持着,终于来到了马车边,将大木箱子放在了车上。他喘着粗气问道:“通哥,这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怎么这么沉?压死人的!” 钱通和他做了一个鬼脸,戏谑地说道:“能有什么,装的是马肉。” 华正晨扑哧一笑,特意说道:“不是!是骡子肉!” 藏青锋半信半疑,不弄明白不死心,又把脸转向石寒寅问道:“石总管,这箱子里装的什么肉。” 石寒寅自从当上这个总管那刻起,只要碰见认识他的人,无论远近,都一口一个石总管叫着,这三个字他现在是越听越觉着别扭,恨不能将这三个字挖个坑埋了它。他没好气地说道:“驴!驴肉!” 藏青锋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们就知道肉,还知道点别的不?” 包全看了藏青锋一眼,这小子现在挺狂,好吧,你不是能犟吗?我今天给你治治病,说道:“青锋,你会赶马车吗?” 藏青锋两个眼珠一转,这包总管他问我会不会赶马车干什么?不会是不让我到那将军府的营地去吧?这小子耍了个鬼,说道:“会!我爷爷赶过马车。” 包全笑了,哼!你小子骗别人都骗不过去,还想和我较量,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他点着头说道:“嗯!不错,看来你这是祖传的手艺,今天这马车就由你来赶了。” 钱通赶紧上前说道:“哎呀!厉害,昨天是老虎露脸,得了个总管当,今天是大猫露脸,说不定能弄个府尹的官职当当。”说完,就往马棚跑去,他知道那藏青锋不会善罢甘休的。 众人大笑起来…… 果然,藏青锋立刻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去追钱通,嘴里说道:“死钱通,你坏……” 包全不管这些,他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对石寒寅说道:“这箱子里是丰少侠借给你的两千两银子,给营地的兵丁一人发二两,还能剩一千多两,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我同你一起去营地送这些东西。这些单子,是这次驮子队给你们和府衙运货上山的清单,你盖上将军府的印章后,再拿给谭德安,让他也盖上府衙的印章方可有效,盖完后,你把单子给我即可。”说完,就将几张单子递给了石寒寅。 石寒寅一听,头都大了,这驮子队上梦源镇原来是给官府运货,这货是运给山里采矿工的物资,回运的是精银、精铜粉。这是官方买卖,必须有府衙和将军府的双重印章才可生效,这将军府的好说,可是那府衙谭大人能给盖吗?这可是府衙出所有的运费银子呀?他面露难色地说道:“我去府衙,谭大人不会给盖印吧?” 包全脸一沉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叫你去借粮,不行,结果借来了,叫你去盖印,不行,难道你叫老夫去给你盖个看看?” 石寒寅让包全训得低着头,最后心一横,不就是去一趟府衙吗,豁上了:“好!我这就去!”说完,就要往马棚走…… 包全赶紧嘱咐道:“你先到将军府把印盖好,再去府衙盖,我们先走,你随后赶到营地就行。” 石寒寅一边走,一边在想着事,先盖哪个印,后盖哪个印,这还有什么讲究吗……也就在这时,钱通和藏青锋一身汗水,从马棚向院子走了过来。 藏青锋看到石寒寅低着头,愁眉苦脸的样子,又来了精神,说道:“石老虎,你是块石头,怎么还能蔫了呢?” 石寒寅不回话,心想,你不用高兴,可能一会就要倒霉,反正你今天已经惹了包总管,他不给你点厉害,那他都不姓包。 包全看到人都到齐了,说道:“正晨,钱通,你们骑着马带着武器,护送着运粮的车队走。青锋,赶着马车随我一起走,咱去将军府的营地。”说完,就上了马车,坐在箱子边上。 藏青锋赶紧跑到屋里,将那金光闪闪的两把斧子拿了出来,跑到马车边,将斧子放在车上,就跳到车老板的位置坐好,喊了一声:“驾!” 马匹一使劲,车却纹丝不动…… “驾!” 车依旧是纹丝不动…… 包全差一点笑出声来,说道:“闸,闸把子没放下来。” 藏青锋出师不利,自己搞了个脸红脖子粗,随手将闸把子一放。 由于那马匹正在使劲,马车突然向前一窜。藏青锋没有准备,一下子就被晃得仰摔在马车上…… 藏青锋憋了一肚子气,一下子坐了起来,喊道:“吁!” 马匹接到了命令,就在大门口停了下来…… 这时刚好石寒寅骑马走来,一看藏青锋这个狼狈样也憋不住笑了,说道:“行!这马车赶得真好!” 尴尬中的藏青锋,用眼瞅着他,没有和他说话,只是又喊了一声:“驾!” 马车又启动,向大门外走去。到了外面后,马匹没有接到指令,只好自作主张向南拐去。 华正晨和钱通此时也从大门口往外走,两个人都看到了向南走的马车,他们赶紧喊道:“喂!错了,赶紧回来。”“嗨!应该往北走,到了十字路口,再一直往西。” 藏青锋心说,这还用你们说,我知道往北走,可这马不知道呀。他一看,再这样下去可不行,赶紧跳下马车,跑过去拉着马缰绳,又将马车掉过头来。他一路牵着马走,再也不敢坐在车老板的位置赶马车了。 再看那车上坐着包总管,只见他倚着箱子,闭着眼睛,随着马车的轻微颠簸和摇晃,一副悠哉样,并且还打开了呼噜…… 第48章 驮路风云,母子相见一意孤行: 第四十八章 驮路风云,母子相见一意孤行: 源江畔,夏阳如火,炙烤着大地上的万物。源江因前几天的连续阴雨,比以前壮阔三倍有余。它如同莽原凶猛异兽一般,携带着巨大能量储备,以摧枯拉朽之势,激浪滚滚翻腾,咆哮声声相连,向下奔流不停,展示出蛮野亘古的洪荒威力。 江水虽说不是非常清澈,但也并不是浑浊不堪,只是江面的扩展,淹没了以前大部分江岸,显得水中生草,木长水中罢了。源源流水,柔柔亲吻或抚摸着岸柳与蒿草,尔后,留恋不住这温柔的一瞬,被波浪簇拥或旋转着,就此离开了家乡,流浪向远方。 在这崇山峻岭和莽原田野并存,溪水河流与滚滚源江交汇的荒野之地。在那强壮高大的茂密丛林中,沿着江岸边,有一条蜿蜒曲折的驮子道。 此时,这条凹凸不平的驮道上,正行进着一支浩浩荡荡的驮子队。这支驮子队首尾衔接,长度大约一里有余。队伍中的驮子手们,分布在各个路段处,尽心管理着属于自己标记的那些驮货牲口。他(她)们不时,前后查看着驮货骡子的行进状况,及时发现和解决出现的各种问题,以保证整个驮子队的有序进行。 队伍前面打头阵的是,手握‘乌金棍’,一副精神抖擞之态,骑在马背上的华正晨。其刻意控制着胯下马匹行进速度,是不紧也不慢,恰到好处,带领着这支驮子队,以最佳方式前行着。他经过数月的刻苦历练,从不懂,到现在的可以独当一面,是下过苦功,也挨过严训的。 驮子队的后面是万从雪和华曦晨,他们骑着马并排行走着。不过,万从雪虽然不用参与管理骡子们,但她还有一项重要任务。那就是,协助两个丫鬟,照顾好这位足不出户的大小姐,华曦晨。 两个华曦晨的随身丫鬟,也骑在马背上,并排跟随在主人的身后。 那华曦晨毫无骑马的经验,更无技术可谈,不但不熟练,而且还在马背上身体不协调晃动着。由于怕落马,那双手还紧抓着缰绳,使马匹接收无言指令时常存有误区,不时会停顿下来或加快蹄步小跑,这样不但马儿觉着别扭,就连马上坐着的人,也是累得腰酸背痛。不过现在,要比刚出源江城那几天要强许多。她本人又非常要强,有一种不服输的倔强劲头,决心下得也很大,竟豪言说道,就是爬,也要爬到梦源镇去。也不知她中了哪门子邪!这个梦源镇,它竟然有那么大的吸引魔力?非去不可? 说起她这次跟随驮子队去梦源镇,那可真是费了一番大周折。 华曦晨自从在‘霸天驮行’里,捏着鼻子吃了顿半生的烤肉,还沾了一身马粪味。并且被包全也不知用什么树皮泡的水,苦涩得差点掉下眼泪的她,还真就较上了劲,在那马棚里,立马便和包全杠上了。她强忍着阵阵骚臭的马粪、骡子尿气味骚扰,开口说道:“一方水土一方人,神医竟然不是人。” 众人一听,都瞪大了眼睛,表现出惊愕样。大家都觉着这样难听的话,不该出自她这个大家闺秀有名才女的口。 就连那丰明烨,瞬时,也有点不解了。心里话,虽然说我和包全做得的确有点过,请你们这些大姑娘家家地到马棚来做客。但我们也是一番苦心,为的就是不让你跟着驮子队远行遭罪。去那梦源镇,不是十里、八里路,一咬牙坚持会儿就到的。那是路途遥远且又漫长的里程,是需要走险道翻山涉水,过沟壑,穿密林,经匪卡……连我们这些常年摸爬滚打的驮子手,谈起此地方,都是有所畏惧的,更何况一个富豪家足不出户的大小姐。他包全这么大的岁数,你年纪轻轻带身份、有教养、懂书礼……怎能这样出言不逊呢…… 包全听后喜怒不在于面,肺腑之言轻在其口。他微微叹了口气,指着桌子上的琴说道:“数弦音中数弦声,千金果然非人声。” 一语中的,惊呆所有习文人。特别是万从雪脸红得如同一块红布,羞得深深低下头,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此时,她如坐针毡,心里面也就埋怨起华曦晨来,虽然咱姊妹几个受到了这神医的不公正对待。但常言道,客随主便,我们姊妹既来之则安之,你何必用言语中伤神医,让人家把你我都一起骂了…… 丰明烨对这几句犀利的回击,不好予以评价对与错。可谓是,既有来,就有回。不过吗!这样回击,有点太重!毕竟人家是个名人千金小姐!女人嘛,应该多让着点,不失自己的身份才是正道,毕竟你包全,比人家的岁数大那么多。让一步,海阔天空,你会更受人尊重的! 其余的人,听出来,或没听出来,从别人脸上看出来。也全都一时间,进入沉默寡言状态之中。 最不能接受这事的人,就是那个华正晨。他用眼睛狠狠瞅着姐姐华曦晨,恨不能拎着她的衣服领子,给她扔到自己家那辆马车上去。你一天读书,读书,全部都白读了!整个华家的脸,都让你一个人在此处丢尽了。我现在不是脸红不红的问题,是我以后怎么有脸再在这‘霸天驮行’里,当这个大师哥。 华曦晨依旧一副常态之相,仍然波澜不惊,坐在那儿像没事人一样,并不觉得这话很难听。这话,反而正好进入到自己想说的话题中。她用手轻轻扇着鼻子边处,不时风传过来的阵阵不适气味,不紧不慢地说道:“人人都羡神医神,他是华佗转世神。” 哎呀呀!众人被这两句彻底给折服了,这简直是柳暗花明的时刻。万从雪一下子将低下的头高高地抬起来,尽管那红色的脸,还没有马上恢复到正常。但她觉着这脸不是丢人羞颜,而是一种焕发精神的标志。 丰明烨在这话出口时,内心受到强烈的冲击。不由感叹起来,这姑娘简直太有文采了,她简直就是女中状元呀。在赞叹的同时,他也为自己手下的老臣包全捏了一把汗,你草率回骂了人家,此时是否能圆回你自己挖的这个坑吗?哪怕就是填平,也能说得过去!他心里着急,祈盼着尽快听到和对的声音。 华曦晨的这几句话,把华正晨那随时都会引燃爆发的脾气,一下子给彻底灭了火。他那依旧在姐姐身上的眼光,由瞅,变成了看。而且是极其温柔地看,眼光中包含着赞许与褒奖。 包全的确是有点轻敌了。当华曦晨又开始接下句时,他就预感到不妙,她如果是再往深处说,这倒不怕,就怕她峰回路转出赞文。果不其然,人家以拜谒的姿态,把自己这个神医赞上了天。事到如今,就是硬着头皮也要回馈几句。这不是服不服的问题,而是要不要这个,被自己一时兴起抛出去的老脸面。他略一思考,说道:“声声动魄音中音,仙乐来自女观音。” 众人在这句话音落定后,不约而同地拍掌助兴。没想到,这糟俗气味的马棚环境里,竟然能飘出动人的音乐和高雅的对话。 藏青锋不懂这些文言,只是观察到大师哥那张脸,由恼怒地变了形,到恢复常态后,还带上了少有的欢喜之态……他在不解中,用手轻轻捅了旁边的钱通一下,并将嘴靠近其耳朵:通哥!女观音在哪! 钱通微微扭着头,近距离瞅了他一眼,悄声说道:“这是包总管在夸赞华大小姐,女观音说的就是她。” “啊……”藏青锋赶紧用手去摸自己的耳朵,脑子里想着前些时候在华府院内,被华曦晨纤手拧着耳朵时的尴尬情景…… 华曦晨是意犹未尽,侃侃说道:“梦源有梦梦寻梦,吾女懦弱谁心疼?” 包全刚才领教了这九曲十八弯,跌宕起伏话中话,不想把这张老脸,在此马棚里,自己给自己搞丢,只好连忙快速回应道:“情人多情情找情,老朽陪你一路行!”他赶紧表明了态度,高挂免战牌。 华曦晨用手轻挡露出笑容的嘴,眉眼中洋溢出青春朝气,小有得意,随口说道:“多谢神医,君子一言……” 包全摇了摇头,老夫老矣!源江长流源江头,奔腾到海白了头!谁画江山新画卷?青春风暴书案卷!他现在有点怵这个很难对付的富豪家才女小姐,接话说道:“驷马难追,客气姑娘……” 丰明烨一看,完了,神医的狙击任务以失败而告终,自己这弄火熏烤也成了败笔之作。小看了别人,就是降低了自己,他现在眼光落在任何人的身上都觉着不合适,只能无奈地看着马棚外面的天空…… 第48章 驮路风云,母子相见一意孤行: 驮道长,到南洋,三百六十行,唯有驮夫走四方。丰明烨与包全并马走在最后,他们不是在押后阵,而是探讨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此次往源江上游运送的货物,都是一些官货,是包全让那石寒寅到府尹衙门找谭德安盖印的货物。这些货物,全部由‘霸天驮行’一手代办,购买、储存、备货、驮运,采用一条龙服务方式来进行的。那银子嘛,自然是由官府出。官府的库银,并不够其全部费用,谭德安只好忍痛自己从家里拿出部分银子来,预先垫上。包总管在这银子方面,是极其计较的,不但狠,而且还极独,不让一毫银子的利,这一趟初步算下来,净挣两千两银子不会有问题。这还不算,给万家福到梦源镇运回来货物的运费。 物资多,需要的驮子手就多,外人不能雇。包全就从‘源江缘’茶楼抽调了两个王朝骨干,陆征和隋兴。他又将自己的两个药童,青佳与石硝,一同安排在驮子队中,担任驮子手,负责货运及一些零碎活计。 那天包全让石寒寅拿着清单去盖印,进行得不能说一帆风顺,但也有惊无险完成了。谭德安一看到单子,就把他吓坏了。暗想着,‘嘿’!你说的这个神医包全,他怎么有个空子也钻,没空子,能制造出个空子钻。 这所谓官货,是魏太师所属,在源江上游一个名叫宝石河的地方,以朝廷的名义,私自开的一个大矿山。这是一个在深山老林里封闭式的矿区,开矿洞挖掘一个铜、银合体矿床。挖出的这些矿石,就地在矿区内经过初步加工,制成精矿粉,然后由驮子运回源江城,再加工成银、铜锭。这些挖矿的人,都是由一些重刑犯人发配去的,被大量兵丁看管着,以囚牢方式与外界隔绝,在封闭的矿山内艰苦劳作。他重用横行霸道凶恶无比的三个亲兄弟,作为此矿管的事人,达到以恶治恶管理目的。 魏太师以自己的秘密手段,迫使一些强盗与土匪,都不敢进入这个矿区,也不敢劫官府来回到矿山运送货的驮子队。这些强盗和土匪也怪了,本性都是些玩命放血不怕死的主,竟然一物降一物,搞得个个都像老鼠遇见猫那样,惧怕那魏太师。也不知他魏太师有什么强大魔力,竟然在数千里之外,把这个源江上游的矿区控制得死死的,没有任何人敢动手脚,甚至于窥视。这个大矿区内所需的费用,全部都由源江城府衙来出,产出的货物只提供给源江城府衙三成,其余都运送到源海城魏太师那儿。他亲自制定了一种很特别的运货方式,货运清单必须由源江城将军府和府尹衙门的两个印章才行。这也是魏太师的独特管理方式,是双重限制,相互制衡,叫做,二者为公,一者为私。 谭德安面对着这几张清单,有些犯难,不盖印吧?将军府那里石寒寅已经盖上了?盖吧?又要从府衙库里往外拿银子!现在府衙库内,已经没有这么多的银子往外拿!这包全他是深知其脾性,是绝对不会先赊账的!他可是个源江城内外出了名极其小气的人,根本在赊账这条路上行不通。不盖吧?自己这府尹的官位保不保先不说,这脑袋长不长在自己头上还挺难说。现在源江城这个局势,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是那丰明烨一家独大。魏太师又不来源江城处理事务,叫自己在这里死命顶着。再说那石寒寅都盖上了,如果府衙不盖,把那狠人石寒寅也就得罪了,他可是平息营地兵丁暴乱的大功臣。据捕头曹运来刚才报给师爷黄魍的信息,这个石寒寅刚刚给营地借粮一万斤,还准备发放银子两千多两,这显然是想收买众兵丁的心。他一旦形成众望所归,我谭德安,还要看他的脸色吃饭,指靠他来保护性命。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谭德安咬牙忍痛将这清单给盖上了印。 盖上官印的清单拿到手后,石寒寅简直有点五体投地,佩服起这个白毛老头子来。他在去营地的路上,骑马追上了那行走不快且有些卡顿的马车后,将清单交给了躺在马车上,运筹帷幄悠闲自得的包总管。与此同时,也看到了一脸苦相垂头丧气样,牵着马匹走路的藏青锋,那个极其狼狈样。他想笑却不敢笑,心里暗暗给这神医来了个评价,此人惩治人绝对有一套,谁不服不怕,你去拔神医一根毛试试…… 下午时分,太阳离那西山丫还有一段距离时,驮子队的前部已经到达了栾家川。此时整个驮子队领头位置,已是丰明烨在带队。他看到眼前这一别数月,极其熟悉的地方,心里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自己出去这么长时间,也没回来看看,虽然很忙,没有工夫,但自己甚至连一封书信都没写给皇姑和师娘,这在人之情理上,多少也有点说不过去。不觉中,愧疚之感,也就悄然无声由心头油然而起。他在马上轻轻摇了下头,这也是对自己的这种做法,自我表示有些不甚满意。 马匹不紧不慢沿着驮子道向前走着,离那‘源江川’大车店的岔路口愈来愈近。在即将走到那岔路口时,他微微向左一拉缰绳,黄骠马得到主人的这个指令后,就向那大车店的大门口走去。 后面跟着的驮货的那些骡子们,也都随着黄骠马一个跟着一个,走进了大院子内…… 郝美娥在店内从敞着的门口,就看到了有驮子队进入了院子里,便知道今天的买卖来了,高兴地跑了出来。由于西山太阳正好斜射对着她所看的方向,晃、刺着眼睛。这恼人的光,驱使她看不清来人是谁,就抬起那短粗的手掌,打起了一个眼罩,遮挡着部分的阳光,看看来者是谁。 丰明烨在马上背对着阳光,对她所做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想,这胖熊,我刚出去才半年,她就不认识我了。不会是被那栾一川又弄回几个小老婆来,把他给气傻了吧? 郝美娥在眼罩的帮助下,终于看到了来人的模样,一时间有点愣。哎呀,全无妄刚领着一帮狐朋狗友,在店里吃喝后,走了接近一个月,到一夫岭洪天炮那儿去了,这丰明烨他随后就领着驮子队到这里来?听别的驮子手说,他们师兄弟俩已经闹僵,那洪天炮又是全无妄的把子大哥,看来这丰明烨此次货物就送到这栾家川,不会再往上送了,就是他想送,怕是也送不过一夫岭去。他这次来我这里住店,还不一定多时能走,会不会在我这里和他那探到消息的师兄火拼起来呢?要是那样的话,我这大车店可就惨了,搞不好能被这两个人,一把火给我烧掉,也不是没有可能。去年深秋的那个晚上,不正是那全无妄发疯,把我一间店房给推塌的吗…… 丰明烨看着依旧在打量他的郝美娥,有些不快。我爹鬼人来时,不管几头驮子,还是有没有驮子,你都颠颠地迎着跑上来,接缰扶镫的,我领着这么大的驮子队,你不但搭起眼罩,还爱答不理的。他一下子就翻身跳下马背,说道:“郝大掌柜,几月不见,你的买卖做大了,不认人啦?” 调侃的话语让郝美娥一下子从刚才的串联思绪中,醒悟过来。她赶紧快步走上前去的同时,眼睛也急切往大门口处看去,想看看外面到底还有几头骡子,几匹马。当目光从大门口一望出去时,就见远近都是一些驮货的骡子,还有驮子手们的马匹。这偌大的驮子队,一眼都看不到尾。当时,她的目光就呆滞起来,嘴里问道:“这些驮子都是你的?” 答非所问,丰明烨对这个刁、辣、泼、野的老女人,是毫无办法,只好顺着话说道:“是的,这些都是我的。” 郝美娥本来就大的眼睛,受到刺激后,愈发睁得更大了,几步上前,一把拉住丰明烨的胳膊,仰着脸凑近了,用带有怀疑的语气说道:“你只是出去半年,就做了这么大的买卖?” “不大,这次连马带骡子,不到二百头(匹)。”丰明烨随口说道。 郝美娥差一点惊掉下巴,拽着丰明烨胳膊的手依旧没有撒开,说道:“丰爷厉害,不愧是传闻中的,源江上下第一侠客,既能打天下,又能做买卖。” 也就在这时,傅千潇管理的驮子进入院中。她跳下马来,一边忙着分配骡子在马棚里的位置,一边忙里偷闲用眼角扫视着那郝美娥。 郝美娥一看,怎么会有漂亮侠女拉驮子?于是,她就有点想得太多,看着丰明烨坏笑着说道:“这位姑娘是……” 丰明烨对于这种问话,也从不同的人口中,听到过不止十几次。他立刻说道:“这位姑娘姓傅,叫傅千潇,是‘霸天驮行’的驮子手。” 郝美娥的眼光,又立即转移到正在忙碌的傅千潇身上,想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名堂来。 第48章 驮路风云,母子相见一意孤行: 大门外处,万从雪对边上的华曦晨说道:“晨姐,咱们不要等那些驮子,它进它的,咱进咱的,你一路上累得要命,我领你进去歇会,走。”她在前面和进门的驮子并排就进入到大院子中。随后华曦晨,还有两个丫鬟也都进来了。 她们进来后,都各自跳下马来,手里拉着缰绳,去马棚拴着自己骑的马。这也是华正晨这几天严格训练的结果,他这个驮子队的内务主管,虽说没像包总管那样来了三把火,却在这次驮子队运货路上大刀阔斧地砍了一通。最典型的就是把自己的亲姐姐给修理了。那是出城后的头一个住宿的傍晚,疲惫不堪的华曦晨刚从马上让两个丫鬟给搀扶下来。 也凑巧,正好让华正晨看见了。他瞪着眼老远就喊道:“云云,青青,别帮着她,让她自己下马。” 丫鬟云云和青青伺候惯了主子,对于这话,一时有些不适应,站在那不知该怎么办。心里却犯开了嘀咕,这个武痴子,他怎么变得这么快,这一踏北上的驮子道。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耍开了大爷脸,呼幺喝六地说这个,训那个的,现在可倒好,怎么还六亲不认了呢? 华曦晨被弟弟这么一说,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不过她强忍着,低着头不看任何人,说道:“你们俩别管我,去马棚拴牲口吧。” 云云左手拽着自己马匹的缰绳,赶紧伸右手过来接华曦晨手里的缰绳,想两匹马一块给牵到马棚去…… 华正晨用手一指,高声说道:“云云!你干什么?让她自己去拴马!如果不能自理,那就回源海城去好了!别耽误了驮子队的行程!”这话,也就他能说得出口,换了别人,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华曦晨在一愣的同时,心里也就较上了劲,你越阻拦我,我就越是要到梦源镇去,我要让你看看,什么叫恒心,什么叫毅力。她抬起头,眼睛直视着弟弟华正晨说道:“多谢华总务的教诲,曦晨终生不忘,牢记在心。”说完,就拉着缰绳向马棚走去。 在场的其他人,都对华正晨这严厉方式不解,难道他要学那包总管,也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吗?这把火是要烧自己的姐姐华曦晨?还是在杀鸡儆猴做给我们看…… 此时的大院子里,郝美娥现在的眼光就不够使了,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这一顿看,把自己都搞得腰酸脖子痛。哎呦!这丰明烨想干什么?怎么来了这么多漂亮的姑娘?难道都给他拉驮子吗?你这还是驮子队吗?她望着满院子里像翩跹蝴蝶似的姑娘们,头有点晕,感觉自己不但眼睛花了,这脑子还‘嗡嗡’着直转那个圈儿,身体也在晃动着……其实,这些都是人家驮子队的内务问题,与你郝美娥毫无关系,你开你的店,他做他的买卖,两者不相干。但是这郝美娥有自己的苦处,那栾一川不但整天花天酒地,而且还娶了几个小老婆。她经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结果就把自己搞出疑神疑鬼的病来,也见不得世上任何人男女在一起…… 丰明烨到马棚拴好自己的马匹后,不理依旧在那里傻站着的郝美娥,对拴完马过来的万从雪和华曦晨说道:“走,我领你们进店里坐下喝点水,歇一歇。”他不敢惹这个包总管都挠头的才女,再累也得笑脸敬让着。 华曦晨看到这乡村的大车店,土墙草房时,不但不皱眉,反而高兴地笑了起来,说道:“这里就是丰少侠以前住过的地方吗?怎么没见到你那师娘和师姐呢?” “这是客栈,不是道观,我那师娘在前面小河上面道观里。”丰明烨只好给这个看到什么都新奇的千金小姐,简单解说了一下。 万从雪怕她再问个没完,赶紧将话接了过来:“来来,咱进店里坐下说。” 华曦晨贪婪地看着周围的景色。尽管这些进到院子的骡马们,使本来就有异味的院子里的气味,又加重了一些。但她并不在乎,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带着充满探索未知世界的好奇心,觉着一山一水,包括一草一木,都与源江城不同。他对万从雪说道:“天黑还早,要不,咱上源江边去看。” 万从雪哭笑不得,立刻伸手拽着她的胳膊说道:“江边有什么好看的,咱到店里去,我渴了。” 丰明烨看着仍然在那东瞅西看的郝美娥,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还是个店掌柜吗?他说道:“郝大掌柜,你还做买卖不?” 郝美娥吓了一跳,从赞佩羡慕——嫉妒愤恨系列情绪中惊醒。她脸挂恭维的笑意,赶紧迎上几步,说道:“丰爷,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我去做。” 丰明烨眼睛看着院子里忙活的驮子手们,没好气地说道:“进去,赶紧给我们这些人准备饭菜。”说完后,就领着头向店门口走去。 这时包全也骑马走进大门口,看到华正晨指挥着驮子手们干这干那,不时还将声音提高,加以强调主要的工序注意事项。他心里暗笑,好一个黑脸的华总务,连老夫我都佩服你铁面无私,你忙你分内之事,我就不越权参与了。他下马后,自己将马匹拴在马棚里,就向店门口走去。 店内,万从雪与华曦晨坐在里面的一张桌子旁。因为万从雪小时候去过梦源镇,华曦晨不断地问这问那。两个人也就自然相互谈论着从踏上驮道一直到今天,路过的一些地方的风土人情及山水景色…… 丰明烨和随后进来的包全,两个人对面相坐在,另一张桌子边的粗糙长条凳子上…… 郝美娥从一进来,就开始行使店掌柜特有的权力,指手画脚吩咐着两个店小二,擦桌子、拿碗,倒水、备菜等等系列活计…… 丰明烨对柜台里面,刚使唤完店小二,余音未断嘴已停住的郝美娥,吩咐着说道:“郝掌柜,你给我来三十个炊饼,十五碗黄米粥,十斤酱牛肉,两盆拌黄瓜,一斤咸菜头。” 郝美娥听到报的品种数字后,大眼珠子骨碌一转,买卖人的本质在此时也开始灵活运用起来:“哦!光要饭菜,不要酒吗?” 丰明烨知道她的意思想多赚点银子,于是,赶紧摆手拒绝道:“不要,我们这些人不喝酒。” 郝美娥有点遗憾,这喝酒,与不喝酒,差别是很大的,一喝上酒,时间就长,菜也就会重新换上,比光吃饭,能多收入不少。上次那全无妄来,要不是让那个老家伙给搅了局,他们能喝一天。她抬眼看着丰明烨说道:“你这一点比不了你师哥,他们上次来喝了十二坛子酒。” 包全听她说到全无妄,这个话题引起了他的兴趣。他立刻转过身来面对着郝美娥问道:“店家,那全无妄来喝酒,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一定是洪小炮付的酒钱吧?”他虽然从开始到如今,一次也没有和全无妄打过交道,但对他的行动和为人,却知根知底。 郝美娥并不认识包全,看他白发、白须,脸色红润,两眼炯炯有光,身上带着一种脱俗的仙灵之气,内心就不由尊重起来,话也就比平时低调了许多:“是的,你猜得不错,正是那洪公子付的酒饭钱。” 包全由于想多知道点关于全无妄一行人的情况,就借机说道:“全无妄现在穷的,都到了沿街要饭吃的程度,好不容易缠住洪小炮这么个干侄子,不啃他啃谁,也没有别人给他买账!” 郝美娥不愧是长舌妇,有话放在肚子里存不住,甚至于,你不引,她都想往外说,这一引,她可就开了壶,说道:“那天就是洪公子不付银子,也会有人付的。他们那天来了不少的人,除了跟来的那个仆人和两个酒鬼外。另一个身配铜笔武器的侠士,看起来也气度不凡,那人不但像个功夫高手,说话也非常的硬气,举止还不是粗得要命,从面相看,也是个有钱人的模样。” 这招引蛇出洞,果然有效果,连那郝美娥这样的凡夫俗子,都能看出来这个千盅壶是块材料,这人可见一斑。这也促使包全立刻感到一丝忧虑,在脑中随话而生,不过现在只是暂存一下,等以后稍微空闲,再去处理这个问题。当前是让这郝美娥露一露,这些人都说了什么,看看有没有其他有用的东西。他于平静中,只是微微一笑,说道:“这么说全无妄现在,有两个有钱人供着,不愁吃喝,日子过得很逍遥啦!” 郝美娥用手抹了下,由于过热,额头上沁出来的汗水后,接话说道:“他现在虽不愁吃喝,可是却愁别的,到处找他那个丢失的孩子。对了,他们酒喝多了快醉的时候,还说要等着打……”她看了一下丰明烨,觉着这话不好说,即便自己口再快,也不想说出来,怕将麻烦招惹到身上。 第48章 驮路风云,母子相见一意孤行: 包全知道她存有顾虑,就开门见山说道:“这不是什么秘密,不就是去联合洪天炮,准备在一夫岭劫丰少侠吗?这你不说我也知道。” 郝美娥一下子将眼睛睁大,显然这话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立刻就快嘴说道:“你们已经知道了那全无妄的想法?” “早就知道!” “噢,知道就好,那全无妄可是六亲不认的人。” “不管他认不认,我们都要过一夫岭。” “啊!我以为你们这次货到栾家川就完活,没想到还要往上走。” “你以为我们丰少侠怕他,不敢过那一夫岭吗?” “他全无妄怕不怕丰爷,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他怕一个身穿破烂衣服,脸上半寸络腮胡子的老头。” “他怕一个老头?不可能!” “我亲眼看到的,那个破衣服老头到我店里来过。” “噢!这么说那老头挺厉害的?” “厉害得很,雾里来,云里去的,我在大门口坐在那儿,都不知他何时进的店里面,只是里面摔酒碗时,我才看见那破衣服老头快速往外飞走时的面孔。” “这么说他是特意来找全无妄的?” “特不特意我不清楚,只知道他一来,把喝了一宿加半上午酒的全无妄那个宴席,给搅散了。” “那全无妄就忍了,没和他过几招吗?” “除了门外很远的马棚边,碎了一个酒碗外,我的店里再没有损坏什么器物,看样子是没有动手。” “呵呵!这无名无姓的老头,也许是个神仙吧!” “我听已经醉的,说话舌头都打卷的全无妄。他临走时,嘴里不断大声嚷嚷着,你姓童……老子我不……姓童,我姓全……我不叫童兆 ,我叫全无妄……”郝美娥连比划带说,学得倒有几分惟妙惟肖,把那全无妄临走时的言语形态,几乎是一句不落给展现出来。这些话,也是包全最想要知道的。 包全虽然脸上依旧平平,但脑子里却在思考这个突然出现的新问题,从刚才郝美娥的话语中,他已经知道了这所谓的老头是谁了。童原!童国师!这老家伙不在那‘雪峰洞’享清闲酒后梦周公,来这栾家川干什么?他断定,这童国师此次来栾家川,定是到那道观找皇姑商讨重大的事情的。可究竟他(她)们商量的是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极有可能不是什么好事。看来现在王朝平静的背后,可能隐藏着汹涌暗流。这童原一贯仗着自己以前在王朝生存中,立下过不灭的功勋,骄横跋扈得很。他不来拜访新皇,也不和新皇联系,这就说明,他眼里没有这个新皇,不配做一个忠心的臣子。 郝美娥和包全说完这些话后,并没察觉到这看似并不普通的老头,脸上有什么样的变化,还是一副常态样。心想,要过一夫岭你们就早点过,别在我这大车店里待得时间太长。虽说住这里时间越长,增加的收入也就越多,但她也不愿挣这个风险数越大的银子。她害怕,一旦全无妄得到了情报,极有可能领着人,在她这个店里开战……他看着丰明烨试探着说道:“丰爷,你这次来了这么多的牲口,我这里收存的草料不多,就勉强能够喂两天的,你看……” 丰明烨并不知道她怕全无妄来这里打架,就实实在在地说道:“不要紧,我们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就走。” 这话就如同定心丸,郝美娥那有些疑虑的脸马上就眉舒目展,说道:“这我就放心了,失陪了,丰爷,我到后厨去帮着那王厨子准备饭菜去。” 丰明烨外摆了几下手说道:“去吧,你告诉那个王厨子,把那咸菜疙瘩切得细一点,我们这些姑娘们,可比不了那些粗壮汉子们的嘴头子。” 郝美娥一边走出柜台,一边诡秘地笑着应道:“知道了,丰爷还真是个有心人呀!” 这时,傅千潇,周惜彤和两个丫鬟都由外面走进店内,来到万从雪、华曦晨坐的桌子边,随便坐下来。她们这是在华正晨特许下,卸完驮子后才进来的。 院子里,华正晨热得满脸是汗水,指挥吩咐着众人,仍在忙活着剩余的一些活计…… 经过大半宿的夜灯研究与商榷,丰明烨和包全制定出一个方案来,决定明天两个人去道观皇室宗堂拜谒祭奠一下。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丰明烨和包全两个人骑着马,就走出了‘源江川’大车店的大门口,沿着驮子道向上走去。 两个人来到了小河旁,由驮道转向一条两旁野草树木青青的小路。丰明烨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望着眼前熟悉的小路、树木、小河……想着一些并不陈旧的往事…… 老马识途,黄骠马回到这熟悉的地方,蹄步也不由加快了起来,转过一个小弯,就看到了道观的门口处。 白羽情在门口边站着,身着洁净的白色嵌粉边绣花衣裙,腰束宽宽的粉色紧带,柔美的曲线中透出成熟的妩媚。他怀着期盼的心情,正用那双晶莹透彻的眼睛,向小路方向眺望着。 丰明烨远远地就看到了,道观门口处那白羽情的身影,顿时,心里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这滋味并没有消除脑中翻转的往事影像,反而却愈加缜密愈加清晰起来。随着马匹的前进蹄步,马上的他不一会就来到了她跟前。在距离她还有丈数远时,他赶紧跳下马来说道:“师娘!你这是……” 白羽情的脸庞明显比以前有些憔悴。她微笑着走上前来,伸手接过丰明烨手中的马缰绳说道:“我在此迎接你回来呀!” 丰明烨看着眼前的白羽情,让师娘亲自迎接,实在有些不太好意思。他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早上要回道观来?” 白羽情亲切的眼光,始终留在丰明烨的脸上,看着这张从单纯幼稚到成熟干练极其熟悉的脸庞。她微微一笑,用逗他的语气说道:“是你师姐让我在这里等你的。” “他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难道她亲眼看到,我昨天傍晚刚到栾家川的吗?”丰明烨有点惊讶,虽说这栾家川离‘皇凤观’极其近。但要想知道驮子队的消息,只有两条路线,她本人亲自看到,或者有人给她去送信。 “唉!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出过道观的大门了,却知道你们今天会来道观,也许你师姐她能掐会算吧!她还嘱咐过我,让你们今天直接去她的屋里找她。”话后,白羽情又和以前一样,对着丰明烨无奈地一笑。她也有点觉着这个名义上的大姑姐做事有点苛刻,一天搞得神神秘秘的,自从来的那一天起,自己就没有被允许过进入她那居住屋里一次。关于一些所谓的机密事,也一概不知。不过不知也好,这样省却掉多余的烦恼,自己做个糊涂人,岂不更加悠哉逍遥。 丰明烨看到包全这时也从马上下来了,手一伸就说道:“师娘,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天域神医’包全,现在是驮子队的总管。”他又抬手向白羽情这边轻摆着,说道:“包总管,这是我的师娘,白羽情。” 包全以前只听说过白羽情的名,并没有见过真人,今天一看到真容,暗自有些吃惊。他没料想到的是,此真人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人物原型,要漂亮婀娜许多,给人一种清雅脱俗的水中芙蓉之淑美。他立刻拱手回应道:“老夫拜见尊夫人。” 白羽情被这白毛老头说得有点不好意,由于手里有马缰绳,不能来个万福礼,只好微俯身子,说道:“小女不敢受包总管的拜礼,请包总管和丰少侠一同进院吧。”说完,就将右手的马缰绳在背后转移到左手上后,又伸过右手去接包全手中的缰绳。 包全一看这个举动,心里暗暗给了个赞叹,这是一个礼节问题,同是自己的一双手,没有经过较高教养修德的人可能会用左手直接去接,这不但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也显得不太尊重人。他顺手就将缰绳递到她的手里,说道:“谢谢夫人为我去拴马。” 白羽情接过缰绳后,将两根缰绳都放在左手中,说道:“包总管,不必客气。” 此时,丰明烨想起了一件大事来,赶紧将手伸进怀里,随之就掏出一封信来。他往白羽情右手一递,说道:“哎呀!差点忘了,源海城的单太太,让我给你捎来一封信,务必让我亲自交给你,我也就没敢找人转交,实在抱歉,这信一直在我这,送来得有点晚。” 白羽情将信接了过来,看到信封上那熟悉的字体,心情小有波动。她努力压制了一下,说道:“谢谢你,一路上辛苦了!” 丰明烨不以为然,不就是一封敞口君子信吗,装在身上又不累,随口说道:“师娘,咱俩还用客气。” 白羽情笑着说道:“虽说不用客气,但礼节不能丢,你赶快到你师姐那儿去吧,要不然,她亲自来了,又要拿拂尘扫你的脖子,那可就麻烦了。” “也是,我可不敢等她出来,师娘,我去了。”丰明烨带领着包全就向老道姑的住处走去。 第48章 驮路风云,母子相见一意孤行: 他们来到门前,丰明烨轻轻用手间隔着敲了五下门板,就停下不敲了。 过了一会,里面也在门板上敲了三下。 丰明烨抬手又敲了一下。 过了片刻后,门被打开了,老道姑的身影在屋内出现。她站在门边,脸庞明显比以前消瘦了很多,眼睛不再有那摄魂夺魄的辉光,暗淡中多了份愁绪的倦态。他轻声说道:“来者都是客,二位请进。”她等两个人都进来后,将那门关好并且插上了门闩。 包全总共加这次,到过这屋里两次。他看到屋里的摆设与三十年前没什么两样,唯一变化大的,只是屋内的主人,那个青丝缕缕的小道姑,变成了鬓发苍苍的老道姑。眼前令他不解的是,在一个案几上有一盏仍然亮着的油灯?他等老道姑走过来后,立刻拱手说道:“老臣拜见皇姑。” “神医不必多礼,你们要去的地方,我已经解除了暗中所有机关,我们进去吧。”老道姑说完,几步便走到那石壁旁,双手用力往里推着那石壁。 随着‘轰隆隆’一阵响声过后,那山崖做的墙壁也就打开了。老道姑自己就摸黑走进了那个人工隧洞…… 丰明烨赶紧拿起那盏油灯,带领包全向人工隧洞走去…… 他(她)们沿着石阶艰难地向上走着,终于来到了那数十盏油灯闪烁着辉光的皇室宗堂内大厅里。 丰明烨先前一步,跪在一排高低错落的牌位旁,面对这些覆盖着黄色丝绸巾的先人灵位,他双手扶地,向这些皇室的灵位无限虔诚叩头拜祭着,嘴里说道:“诸位先皇,朱业领老臣包全前来叩头祭拜先祖……” 老道姑与丰明烨并排而跪,双手扶地向这些皇室的灵位叩头拜祭:“诸位先皇,皇室宗女朱鸿前来叩头祭拜列祖列宗……” 包全在离丰明烨身后一尺多远处,双手扶地跪在那里,向这些皇室的灵位虔诚叩头拜祭,嘴里念叨着:“老臣包全,前来拜谒历代先皇。望先皇保佑我朝新皇朱业早日平定天下……” 拜礼过后,各自起来,包全看着老道姑说道:“‘霸天驮行’的招牌,是先皇一手创办起来的,现在新皇为光复大业,正筚路蓝缕呕心沥血地奋斗着,他利用驮行做掩护,招兵买马,等待时机成熟一统江山。” 老道姑听出这包全话中有话。她心里就犯开了嘀咕,难道是这老臣包全,知道了童原童国师来找我的秘密吗?不可能吧,我们都是在极其秘密的地方谈得此事,就两个人知道,绝对不会露出去的;那门口等候他们俩的白羽情,我已经嘱咐过,不让他透露来人之事,她不可能背叛我。她知道这包全不好惹,有些后悔半年前自己一时心血来潮,给他写那封信了,没想到这老家伙给个棒槌他还当作针,我奉承他两句,他现在倒成了新皇手下的红人,竟跟着新皇上梦源镇去。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全无妄又一意孤行,听说他在一夫岭领人堵截新皇,这免不了会有一场恶战,我该怎么办?能大义灭亲吗?能坐视不管吗?她用那深邃的目光看着包全,先试探着说道:“听说你现在是驮子队的总管,你看我能帮驮子队干点什么,你尽管说。” 包全‘呵呵’一笑,看着那大厅顶上的油灯淡淡的烟气说道:“皇姑为这皇室宗堂费尽心血,看护了几十年,由青丝到华发,数十寒暑的确不易,我不想麻烦你出征。” 丰明烨听到包全这样说,赶紧插嘴解着围,说道:“包总管不要把事态看得那样严重,一个小小的全无妄,驮子队这么多人,还怕他干什么,咱又不是过不去那一夫岭。” 这话说得,让老道姑很难受,特别是提到那全无妄时,更加不适。如果没有童国师这一次将谜底揭开,自己在不知真情时,可能会不屑一顾,视那全无妄为驮行败类,早除早安之。可现在尽管他角色没变,仍是个败类,但亲情却粘在自己的心上,使她不想让这狂徒就此送命。她想不出阻止丰明烨前去梦源镇的任何理由,好在自己昨天知道他来到栾家川的消息后,命那个传信人带着那床蓝花小被子,火速去告知全无妄,约他到一夫岭下,晚上见面。她平静了一下内心的情绪,说道:“没想到先皇的大徒弟全无妄,他现在堕落到如此的地步,真是可悲又可恨,我想明天随驮子队一起到一夫岭,去会会这个败类。” 包全老奸巨猾,不说驮子队有那官印清单,洪天炮不敢阻拦之事,而是将话又引到自己的话题上:“全无妄一个人,并不可怕,他那明着的几个帮凶也无所畏惧,怕的是他的背后是否有人给他做后盾。”他这番话,是在点醒老道姑,你难道不知童国师来过这栾家川吗?你这个做皇姑的应该在新皇面前襟怀坦白,不要做苟且之事! 老道姑被这话给打中要害,这包全他一定是知道了一些风声,看来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呀!他一改往日狠辣的习性,缓缓说道:“一个没落到要饭程度的驮子头,他不会有什么后盾吧?你包总管怎么岁数越大,胆子却越小了呢?我明天随你们一起去,我倒要看看他的后盾是谁?”他说这话,是在做最后一搏,目的和希望全部寄托在今天晚上的会面中。 丰明烨实在是接受不了包全这咄咄逼人暗含杀气的话语。昨天晚上商讨计划时,也没说今天针对我这皇姑……只是说来祭祖,顺便看望一下皇姑、师娘,了解一下一夫岭近期的情况……他只好用话语缓和一下,微微抱了下拳说道:“姑姑的心意我领了,这是一次平常的货运,不必动用皇室宗堂的卫戍力量,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守护好这个宗堂。”他怕这两个较真的人,在语言上再发生冲突,只好用这些话来灭掉要燃起的火苗。 面对着这指示性的话语,老道姑是可以接受的。她赶紧也借着梯子下楼,说道:“朱鸿谨遵新皇教诲,竭力将宗堂守护好。” 此时的包全,在新皇的指令面前,也不好再说什么。尽管他想知道那童国师此次来栾家川的目的,可现在无法从她这儿再去寻找突破口。他看着那些覆盖着黄色丝绸巾高低错落的历代皇家牌位,说道:“臣与君同心,方可铸大业,皇姑本是皇家之人,辛劳大半生守护着这宗堂,令老朽敬佩。”说完,抬起手,对着老道姑拱了一下手。 老道姑随即也还了个礼,说道:“这是我的分内之事,为了皇家大业,你我都在努力奋斗着。” “呵呵……”轻轻的笑声,在大厅内丈数远的小范围内,弱弱响起…… 夜晚林幽路静,天幕空旷无垠,只有闪烁的繁星。月亮圆圆的,升在高空,俯视着大地,用辉光撕扯着下面虚伪夜幕的外衣。险峻的一夫岭山脚下面,苍茫密林中那条驮道,在柔润的月光普照之下,既留有高大树木的阴影,也存在空隙中月光的独白处。 一匹马在驮道上由南而北急行过来,马蹄声将行过之处那些地方夜的宁静暂时搅碎,待马匹过后,立刻还原。马上骑者的身体,忽现忽没于高大树影和空隙月光间,仿佛像个有人操纵的诡秘皮影一般。 马匹沿着弯曲的驮道,来到一块孤零零的巨大磐石旁。此处周围几丈远的驮子道,并没有高大树木遮挡,形成一块较大的月光独白地。马背上的骑者,用手一勒马缰绳,将马匹停了下来,但人依旧坐在马背上没有下来的意思。月光照在此人的脸上,她就是‘皇凤观’的老道姑。 老道姑虽然停住了马匹,但心情却平静不下来。往事如烟,一幕幕在脑子里闪现…… 那是多年前的源海城江边之夏,也就是这么个宁静的夜晚。天上的星要比现在的仿佛更亮些,闪烁得更加频繁。岸柳依依,青草绵绵,江潮吻舟,徐风拂面。江边倒伏的柳树上坐着两个恋人,在卿卿我我…… 依偎在丰虎怀里的朱鸿娇声问道:“你武功那么高,能给我去摘颗小小的星星吗?” 丰虎深情地搂抱着她身体的那只手此时更紧了。他用另一只手捂着她的眼睛说道:“这并不难,你数十个数,也许不用数到十,你的愿望就会实现的。” 朱鸿虽然天真,知道这话是他哄着她玩的。但她愿意和这个青梅竹马的大哥哥玩这个骗小孩子的游戏。她倾情地配合着,用稚气并未全脱的声音,一字一顿,数着那不知数过多少次的数字:“一,二……八……” 就在这个八字刚出口时,丰虎一下子就把捂着她眼睛的手松开了,并向天空瞬时一划。 朱鸿被松开的眼睛,刚好看到一颗流星划过天空的场面。她欣喜地叫道:“虎哥哥,你看那颗贼星,被我给吓跑了。” 丰虎将握拳的手伸向他面前,炫耀着说道:“它跑不了,让我捉到了。” 第48章 驮路风云,母子相见一意孤行: 朱鸿知道他这是逗她玩,就特意说道:“给我看看,若是你手里没有,我可要罚你陪我在这里看星星,一直看到天亮。” 丰虎本来想有意识给她一个小惊喜,借此机会,把手里的东西当作礼物送给她。可当听到她这样说时,就有点后悔了,他早知道这样,手里不放东西就好了,说道:“我输了,没有摘到星星,我陪你到天亮。” 朱鸿不干,眼睛一直盯着丰虎那没有收回攥着的拳头上,特意不依不饶撒着娇说道:“不嘛!你这么快就输了,那多没意思,是我让你去捉星星的,那颗贼星被你打下来了,你捉到没?如果捉到了,会给我吗?” 丰虎只好将那拳头伸开,只见在月光下,卧他的手心里的是,一个镶着红宝石的戒指。 朱鸿虽然是出生于没落王朝的公主,但这个王朝仍有众多臣子,这些人同君王朱天一样,时时刻刻都在为重夺江山奋斗着。自然她这个公主是不缺金银,更不缺各种财宝的。她看着丰虎手中的红宝石戒指,惊喜地说道:“你真好,我要的星星,被你摘下来了。” 丰虎看到自己的恋人如此兴奋,脸上是一副甜蜜的陶醉之情,柔和地说道:“快拿去吧,要不然它又会飞上天空的。” 朱鸿紧紧依偎在丰虎的怀中,将手伸在胸前说道:“你把它戴到我的手指上,它就跑不掉了……” 磐石旁,老道姑在月光下看着自己右手中指,那个从戴上就没换过位置的红宝石戒指…… 突然,从驮道一夫岭方向,走下来一个步行之人。来人肩膀上搭着那床蓝花小被子,匆匆走了过来。他就是要在一夫岭堵截丰明烨之人,全无妄。 此时的老道姑仍然在沉思中,根本没有察觉到,全无妄已经快步走到她的面前了…… 全无妄在离老道姑前方五尺以外站定,这也是个攻防最佳距离,蛇眼盯着老道姑,开口说道:“老道姑,你派人带物稍口信,说有重大的事要对我讲,我是看在我从小盖过的,这床破被子的面子上来到这里。你却在那里装模作样地干什么?有话快说,有屁赶紧放,若是那丰明烨派你来说情的,不客气,咱一律免谈,我和他水火不容。”他现在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老道姑就是自己的亲娘。 老道姑沉浸在遥远过去的沉思被他打断,眼睛望着这个出言不逊的人,心里有一种痛苦的滋味涌动了上来。她此时此刻,已经无法平静自己的心情,喘了口粗气说道:“孽畜,你简直不是人!” 被人骂过的场次,全无妄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这次他仍然当作平常。他依旧按照常例,反口回击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孽畜,还叫我到这地方来,看来你也好不到哪去,别忘了,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这话可把老道姑气得不轻,主要是被全无妄重重回骂了她一顿。她有点受不了这样的无情回击,身不由己在马上颤抖了一下,眉聚脸皱地说道:“没人教养的东西!” 全无妄对于耍嘴皮子,可不打怵,这是自己的强项,对于武力来攻击这个老道姑,自己觉着为时尚早。他嬉笑着说道:“你说得太对了,我连谁把我生的都不晓得,谁来教养我?实在不行,你今天晚上过过瘾,来教养教养我,给我回回炉,让我脱胎重生。”赖皮表现对于他来说,随时随地既能说出口,又能做出手,要想做得好,只有借助到合适的时机,才能运用自如。 老道姑脸色铁青,被这话噎个正着。她用眼睛瞅着全无妄,言狠语横地说道:“我是该到了教育你这个赖皮的时候了。” 全无妄特意将眼光扫向天空的月亮,一副不以为然样,想用这轻视方式来激怒老道姑,看她能否继续和自己嘴上缠斗。他‘哼’了一声后,说道:“我就是宁可半道捡个要饭的爹,也不能听你这个老道姑来教诲我。赶快说吧,丰明烨叫你来干什么?” 老道姑这个气呀!这浑小子的确不是个人,我今天晚上倒要好好地管教一下他,让他知道什么是正道,怎样改恶从善。她随即从马上跳了下来,快速将马拴到路边的一棵小树上后,走到全无妄面前,说道:“听好了,丰明烨没叫我干什么!你以前都干了什么?早年前梦源镇那水柳林里的惨案,是不是你和你师父两个人去干的?” 这突然提起的梦源镇水柳林,把全无妄给说愣了。他这也是头一次听说,那个惨案竟然是师父鬼人干的。内心不由一震,水柳林死的那可是丰明烨与贾义刀的父母,他们俩,特别是那丰明烨,时刻想着要报杀父之仇。根据外人说,师父是在过了一夫岭后被鬼雪埋了的,可并没有找到过尸体,会不会是这个丰明烨联合人把师父给害了呢……他不敢想下去,这老道姑今天这样问我定有隐情,她是不是也在怀疑丰明烨暗下杀手呢?要是这样就太好了!他觉着这简直是个天赐良机,于是,坏笑着,说道:“这么说,你我都在怀疑一个共同的目标,害我师父之人,是丰明烨。” 老道姑气不打一处来,‘呸!’这个全无妄真是个无耻之人,我问他参没参与那水柳林的惨案,他竟然答非所问,扯到他师父被害的嫌疑人。是不是丰明烨害的,这我不比你清楚得很,你这个蒙在鼓里的奸恶小人。她再也不愿意再和这个恶徒纠缠下去了,直截了当说道:“是你杀的,也好,不是你杀的,也好,但死的这四个人当中,有你的亲爹。” 全无妄蛇眼黯淡下来,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活了半辈子这才听说自己有个亲爹,而且还早就死了。他开始怀疑这老道姑,她今天晚上究竟想干什么?不会是特意来挑拨是非,搞乱我阻止丰明烨到梦源镇的计划吧?你说那水柳林的死人是我爹,就是了?无凭无证,哼!你以为我是那三岁的孩子,说什么是什么!他用狡诈的蛇眼看着月光下的老道姑,鹰嘴一撇说道:“谢谢你,给我找了个爹,不过我全无妄事先声明,梦源镇水柳林的人不是我杀的。” 老道姑知道全无妄不相信,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继续往下说道:“不客气!你不想知道你那爹叫什么吗?” “你给我随便安排吧,是谁无所谓,反正都是死了十几年的人。”全无妄随口说道,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话,这些鸟人,与我何干! “这样也好,你知道后,会去坟上祭拜吗?”老道姑采用引蛇出洞的战略,先来个迂回,看其怎么样回答。 “哈哈!祭拜?这两个死人都有儿子,不用我这个外人吧。”全无妄对于这些话,更是不屑一顾,衔接得非常快。他说话的同时,也随即变换了一下脚下步伐的位置,做着话语说僵后,立刻开打的准备。 “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走了。但在走之前,你把那床小被子还给我。”老道姑说着将手向前一伸,态度是更加坚定。 “你要它干什么?”全无妄看到老道姑往前伸手,快速后退一步,做着开战前的防御动作,警惕地问道。 “我拿着它去梦源镇水柳林,在那坟堆边烧掉。”老道姑针锋相对,说出令全无妄意想不到的话来。 “你今天晚上来,究竟要干什么?”此时的全无妄已经进入到疯狂状态,脑子中那个小人儿也忽隐忽现着,脸也变成灰黑色。他双拳紧握,如同被逼到死胡同里的老狼,声嘶力竭吼了起来。 “给你找爹!” “说!我爹是谁?” “水柳林的鬼魂丰虎!” “你骗不了我,有爹就有娘,我娘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啊!她是谁?” “我!” “你……你……”全无妄被这一通话说得,现在彻底懵了圈。脸色由那灰黑,瞬间转变成蜡黄。脑子里那个怂恿唆使的小人儿,也不见了踪影。就连那准备随时出击的双拳,也不由自主软垂于体侧。心里七上八下根本无法平静下来,没想到这老道姑竟然有这么一手,但他还是怀疑,觉着不可能,简直比胡编乱造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可能呢?丰明烨的爹,成了我的亲爹,师父的姐姐,成了我的亲娘?他缓了片刻后说道:“你说我是你儿,不能只凭一条被子来确定吧,总要有个人证吧?” 老道姑怒不可遏,迅即上前几步,将被子从全无妄肩膀上拽了下来,恶狠狠说道:“你去问你那醉鬼师父童原去,要不是他来,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这个逆子是我的儿……”太过于激动,刚说到这,就觉着自己的头晕眩起来,赶紧踉踉跄跄走了几步,扶住那路边磐石。她想缓缓气,平息着剧烈波动起伏的心脏,和这处于天旋地转状态中的大脑…… 第49章 雄关漫道,硝烟未起险情犹存: 第四十九章 雄关漫道,硝烟未起险情犹存: 清晨,阳光未现,朝霞先红。‘皇凤观’后那耸立的方坨子山顶部,依旧保持着雾气缭绕的自然本质。 白羽情从自己单独居住的那间屋子推门走出来,回手将门关严后,转身快步穿过大院子,就来到马棚旁。她走到一个不大的案架旁边,随手拿起摆放在上面鞍、镫,就向那拴在柱子上的,棚里面唯一的一匹马走过去。她来到自己早年前从苟家店带来的马匹跟前,熟练地给这匹老马挂镫、上鞍…… “你这是要上哪去?”随着院内一阵急促马蹄声的停止,老道姑一边跳下马背,一边高声问道。 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既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也吓了白羽情一跳。她立刻放眼向院中望去,注视着这个手握缰绳,由远而近的发音之人。 只见晨光中,一宿不知何处去的老道姑,是一脸的病态,脸色蜡黄不说,眼珠还深陷在眼窝里,看来身体也虚弱得很,走起路来,不再是风风火火,而是顿卡缓慢。她手牵着马,步履疲乏地往马棚里走…… 白羽情对于眼前的一幕,有所不解,一晚上就搞成这样,这沮丧状态好像不是此人的一贯作风,看来其中必有隐情……她停住往上扣马鞍子的手,想了一下说道:“我到外面去遛马。” 老道姑是刚从一夫岭回来的。她昨天晚上,并没有说服自己那个亲生儿子全无妄,让他从此以后做个世外隐士,不要涉足侠武江湖的愿望。他还是依旧一意孤行,誓与丰明烨战斗到底。并口出狂言,现在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就是打不过那丰明烨,他也过不了这关卡。并得意洋洋吹嘘着,这一夫岭是险要之处,只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她劝说不成,就想用武力解决掉这个狂妄的逆子,凭自己这深厚的功力,就是杀不死他,也让他后半辈子在床上度过。可就在她刚要出手时,全无妄竟然一反常态,他不躲不闪,嘴里抛出了最后一张王牌。你可以杀了我这个儿子,但是,你不能不知道,你还有个被人偷走的孙子。在我死后,这个找孩子的事,就拜托你这个做奶奶的了……这一番话,彻底将她武力解决的想法落了空。她只能长声感叹着,果然是儿大不由娘,路你就自己走吧,望你好自为之,从此以后我们无母子关系,只是陌生的路人…… 老道姑此时的脑子仍然处在痛苦之中,昨天晚上被全无妄伤到的心,依旧在泣血,但此时白羽情的回答显然还是过不了她这关卡的。她用那杀气锐减的眼光看着白羽情,缓缓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以遛马为借口,去送丰明烨吧?”她边说,边将马匹拴在马棚的柱子上。 白羽情没想到自己这大姑姐此时会从外面回来,并揭穿她的小小谎言。她有些尴尬,踟蹰着,最后还是实话实说,说道:“是的,我想去送送他。”她自从看了自己亲娘单双的那封信后,知道了丰明烨一直念叨的那个小雪,就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万从雪,这重山姐妹俩嫁给父子俩,也真有点说不出口去……好在这事现在活着的人,就自己和亲娘单双、舅舅单喆知道,连那万从雪都一点也不知情。自己在源海城读书时,都是秘密联系,从未公开过……她捎来的信是敞口君子信,这也就是说她想把事透露给丰明烨,让丰明烨自己去选择。不过据自己观察,好像那丰明烨并没看过此信,这说明他真是个君子。因为这信写得具有高超的文字技巧。只能是给一个人看的,另外一个人根本就不知其内容。信中的第一句,已经点明此信归属一人:情、烨,见字入面,此信是私人财产,可拆,但不可分享,阅后焚之……很明显,这情和烨是捎信人与接信人,两个字同时出现在信的开头,已经违反了常理,明显这信就是写给一个人的。自己将这封长信看完后,也按照信的开头嘱托,为了不遗留后患,就将它焚烧掉了。 此时的老道姑已是心力交瘁,身体虚弱得很厉害,手扶马棚的立柱,许久后对着仍在呆站着的白羽情说道:“你既然想去,我也不拦你,如果你想从此离开道观,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这是不可能的事!”她说这话时,虽带着极其凶狠的语气,但这话却不同以往那种快刀削肉模式,见血带伤,明显出现戾气不足状态。 白羽情看着这个因情绪过于激动,起伏着胸腹的老道姑,微微摇了下头,说道:“你放心,我不会离开道观的,我只是……”她不想往下再说下去,那封信如同一个无情的魔咒,已经把她牢牢固定在这道观里了。她也不想去外面搅和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乱麻之事,想留个空间给丰明烨,让他在不知情中,继续燃烧他(她)们的爱情之火。 听到此话后,老道姑似乎窥察到她的内心,微闭着那犀利之气锐减的眼睛说道:“你去送送吧,我就不去了。”她边说,边迈着沉重的脚步,缓慢向大院子中走去。 白羽情没想到老道姑能开恩放行,也做过阻止后的准备应对方案,她这一吐口,倒使自己一时有点不知所措……她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只好对着老道姑的背影说道:“谢谢姐姐,我去去就回。”说完,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催马向门口跑去…… 驮子队在‘源江川’大车店补充完所需的物资,按预定计划陆续走出大车店的大门口,排成一字长蛇阵型向源江上游行进着。 今天驮子队的安排比较特殊,丰明烨与包全并排在前面领着头,两个人早已算好了行进方案,到那一夫岭不远,也就是一个上午的路程。 在丰明烨和包全的带领下,驮子队正在驮道上有序地前进着…… 藏青锋这些天,让这个黑脸的师哥训了好几次,虽然心里有些不服气,但也不敢再和师哥去争执,因为他亲眼看到师哥黑脸训自己姐姐华曦晨的场面。一路上心里一直发着酸,‘嘿’,师哥刚当了官,就变了,我躲着你还不行吗?他小子开始耍开了鬼头,今天把自己管的那些驮货骡子不着急赶上路,特意磨蹭着最后走,为的就是躲开师哥,不再紧跟在他的后面。因为驮子队太长,出发时,大部分还要在院子内外稍加等候。他闲不住,利用这点空闲时间,对骑在马上的钱通说道:“哎!通哥,你武功不行,今天过一夫岭,就别参战了,看好咱们的驮子就行。” 钱通在马上看着他,我武功不行,你行呀?怕是战不上五个回合,你准要叫这个,喊那个的,找人去帮忙。他没好气地说道:“就你行!到了一夫岭,你去打全无妄怎么样?” 藏青锋白了钱通一眼,不服气地说:“全无妄留给师哥打,我不和他抢,要不,他会揍我的。” 这话差点把钱通说笑了,拉倒吧,全无妄是你能打得了的吗?我跟了他好几年,别人不了解,我可心里清楚得很,就他那超级武功,你小子就是去八个,定了得死四对。他坏笑着说道:“打全无妄没有酒不行,有酒一定能赢。” 藏青锋眼珠一转,觉着钱通这话很有道理,这可是个机会,说不定这办法真能克住他,谁都知道这家伙是个大酒鬼。于是,他赶紧说道:“真的吗?要是真的,我去弄一坛子来。” 也就在这时,正好华正晨从前面又返了回来。他是来查看后面都准备得怎么样了,一下子听到藏青锋说的话,立刻就老远问道:“青锋!你要弄一坛子什么东西?” 华正晨的突然出现,还真就吓了藏青锋一跳。这师哥,他怎么长个兔子的耳朵,幽灵的身子,来就来吧,还能偷听到人家的说话声。他眨巴着眼睛,想着应付的话,可想了一顿,也没想出来,只好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钱通的脸。 钱通高兴,叫你说我武功不行?我武功不行,最起码这嘴比你行,露一点给你看看,这通哥也不是一般的人。他马上接过来说道:“青锋的意思,是弄一坛子醋。” 华正晨不解,这俩滑头不会是耍我吧?他看着钱通,追问道:“弄那东西干什么?” 藏青锋怕露了馅,就有点生气,叫你替我应付,你说弄醋,你这是在往坑里推我! 钱通笑着,不紧不慢说道:“这不是洪小炮在一夫岭吗,他这人好吃醋,弄一坛子给他送去,酸一酸他。” 这番话,华正晨是能理解的,脑子里也就联想了起来,洪小炮在源海城的所作所为。他想得简单,光想那滑稽场面,由于心里高兴,嘴上憋不住,就笑了起来。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催马到那几个不当驮子手的姑娘面前,吩咐道:“你们几个,一定要跟住队伍,前面就是原始密林,一旦落了单,也不要害怕,掌握好方向,一路向北走就行。” 几个姑娘多多少少都领教过这华总务的厉害,都默不作声,等着华曦晨来对付他。 果然,华曦晨以异样的眼光,看着眼前的亲弟弟,有节奏开口说道:“华大总务亲自来安排,令小女子感激涕零,无一实物馈赠,只好以礼报德。”说完之后,还特意在马上拱起手来。 几个姑娘被她这番言语和动作引得笑了起来…… 华正晨也不想出征前惹一肚子气,调转马头,就向驮子道跑去…… 第49章 雄关漫道,硝烟未起险情犹存: 小河边的岔路口处,白羽情一个人骑在马上,停在通往道观的小路上,向栾家川驮子道方向焦急地了望着。她已经在此地等了较长一段时间了,盼望着驮子队早点过来。 转过一个弯路后,驮子队的前面,就要接近那条清清的小河了。丰明烨抬着头,向那不远处的小河边望去,一眼就看到那小河边上白羽情的身影。他的心情随着距离的拉近,也有点不平静起来,毕竟两个人在一起有那么长一段时间的友谊。唉!师娘真是个有心人,这河边相送的场面,从几年前第一次的寒冬——到今年的早春,每当我走出道观时,她都是到这里来送我,今天知道我要到梦源镇去,这也早早来到这里等候着……他对边上一起并排行走的包全说道:“麻烦包总管先带一下驮子队的路,我师娘在前面等着,可能有事和我说。” 包全看了看不远处马上的白羽情,点了下头说:“人生难得红颜知己,更难得纯真的深厚情谊,老朽愿你们的知己情谊像那‘方砣子山’一样,雾绕雾,石卡石。” 丰明烨听出了话语中的含义,点头说道:“师娘对我,就像亲姐姐对待亲弟弟一样。可我始终替她感到惋惜,她不应该被这有名无实的婚姻捆住手脚。” 包全对于丰明烨这话有不同的想法。他摆手否定着说道:“王朝大业以江山为重,不能困锁于儿女情长,她既然选择了,就要为这个选择做出牺牲。” 这时,丰明烨已经距离白羽情很近了,他不能再和包全讨论这些事。他在距离白羽情丈数远就跳下马来:“师娘!你这么早就来送我。” 白羽情微笑着,看着全副武装牵马走上前来的丰明烨,随口说道:“不早来不行,来晚了,你就过去了。”说着,她也跳下马来。 丰明烨看到她下马的动作很干脆,没丝毫的拖泥带水的附加手段。再看他的腰间,不知什么时候也配挂上了一把皮鞘长剑,长剑的柄尾上挂有几根红色的细长丝带。看其人此时的形象,倒有几分侠女模样。他赞许地点了一下头说道:“师娘现在气度不凡,看来武功练得也不错。” 白羽情低头看着自己的长剑,解释着说道:“这剑是你的师姐送给我的,她说让我做防身之用,武功吗?我练得不算多,没事就看你留下那本缺了两页的羊皮书。” 丰明烨听到羊皮书时眼睛一亮,追问道:“看出什么名堂没?” 白羽情摇了摇头,有些失望地说道:“没有,不过我发现那羊皮书,每一页后面都有不同的图案,可这些图案无论怎么拼接,都形成不了一个完整的画面,虽然形不成,但它好像是有规律。” 丰明烨也来了兴趣,他也多次和白羽情在一起研究过,但她刚才所说的规律是一个新的发现,赶紧问道:“什么规律?” 白羽情就将手插进腰间的香袋里,将那羊皮书拿出来,准备在自己的马鞍上演示给丰明烨看。只见她将剩余的六张羊皮书分为两排,每排三张,且都每张盖住上一张的一半,结果出现了,是一张地图,但因为缺少了两张,形成不了完整的全貌。 丰明烨和白羽情俯身看那拼起的图,两个人手在那羊皮书上指指划划,嘴里说道;“这里应该是栾家川……”“这儿理应是一夫岭……”两个人正在那儿聚精会神地看着…… 这时华正晨带领的驮子走了过来,看到师父和一个陌生姑娘在马匹的鞍子上挨在一起,手还相互指点着,好像在看着什么秘密的东西。他也有好奇感,人直话也来得快,招呼道:“师父,你俩在那干什么?” 丰明烨正和白羽情研究那张拼起来的地图,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这几张羊皮书上,被华正晨这突然一叫,不由惊了一下。两个人几乎同时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两个人距离拉得的确有点太近,为避嫌,几乎同时都各自往边上跨了一步,这一步不要紧,那羊皮书从马鞍上落下来好几张…… 丰明烨不敢去捡,怕白羽情也去捡撞到一起,闹出笑话来。 白羽情也是这么想的,当看到丰明烨没动时,就上前一步弯腰捡了起来。 丰明烨往驮子道上一看,那华正晨并没有走,而是停住马,站在那向这里看看白羽情。他有些不满,目光如电,恨不能立刻给这个多事之人一拳,我刚刚在这羊皮书上理出点头绪,又叫这武痴子给搅浑了。他没好气地说道:“你赶紧上前面去带路,没看到这驮子队的骡子,都走得有些卡顿,不正常了吗?” 华正晨看着驮子队在行进中,也没觉着出现什么太大的不正常。但师父已经这样说了,那一定有他说的道理。他也不想反驳,立刻说道:“好的,师父,我马上就到前面去。”说话间,就催马向前赶去。 白羽情已经把羊皮书都整理到了手中,往前一递,说道:“物归原主,你拿去吧。” 丰明烨想,既然已经破译出来,是张地图,缺少了两张,也不完全,自己现在没有时间去仔细研究它。再说将羊皮书带在身上,也不太方便,不妨回来的时候,再腾出点时间,到道观来研究一番。他摆了摆手说道:“师娘,这羊皮书先放你这里,你先帮我拿着,我等以后有用时,再来取。” 白羽情也没推辞,随手就将羊皮书装进那个腰间的香袋里,说道:“也好,放在我这里给你保管着,若再丢了,我也不活了。” 丰明烨一听,觉着这话说得有点重,就纠正道:“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一本破书,师娘不必看得那么重。” 这话说得,让白羽情心里暖暖的,眼光又不由自主移到丰明烨的脸上,特意用题外话缓解着有些小起伏的心情:“刚才那个侠士是谁?” 以前长时间地在一起生活过,丰明烨非常了解她,从她的目光中就能体会到她此时的心情,只好借着话题往下说:“他是我的大徒弟,名叫华正晨,是源江城‘熠明夜’华大掌柜的家的公子。” 还没等白羽情说话,傅千潇的管理的驮子就过来了。她在马上向路边的白羽情看去,心里微微一怔,哎呀!好美的一个白衣女侠,她一定就是我没见过面的那个白羽情。她在马上没有言语,只是对着她抱了一下拳,做了个礼节性的表示动作,就向上走去。 白羽情对于抱拳礼,学得不是很到位,等人家快要收礼时,才想起回礼,也连忙冲着傅千潇抱了一下拳。 紧接着后面周惜彤也骑马过来了,她也不认识白羽情,但看着丰明烨在她身边陪着,也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赶紧停马抱拳说道:“女侠好,在下名叫周惜彤,是丰少侠驮子队的驮子手。”她觉着当个女驮子手很自豪,一天到晚不管见到的是谁,熟悉与不熟悉的,自然表现都是大大咧咧的。 人家先报上了姓名,来礼不回非君子,白羽情这次也没落下,赶紧抱拳介绍起自己来:“我叫白羽情,在道观……”她说到这,就说不下去了。她本来就不是道姑,可不是道姑却住在道观里,在不知道她的人眼里,也就多了几分黑白混淆之嫌。 周惜彤‘嘻嘻’笑着,眼睛还紧盯着白羽情。她就是丰少侠的师娘呀,这细皮嫩肉一副千金小姐淑女样,也有点太不像了吧…… 虽然都是女人,但眼光不同,白羽情被她这带有欣赏的眼光,看得有些不太好意思起来,脸上微显羞晕,慢慢低下了头…… 丰明烨觉着有点奇怪,两个人都是女人,这还看起来没完了,虽然以前都不认识,也不用直着眼傻看吧。他用手一指驮子队,说道:“你的管的那些骡子都走过了,你还在这里给人相面!” 周惜彤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对着丰明烨做了一个鬼脸,说道:“相不相面咱不说,你这个师娘一看就是个富贵之人,都说富贵之人,不住无福之地,她住这个道观,绝对不是一般的地方。” 丰明烨叫她这话说的是有口难辩,其实他也根本不想去辩驳,说的又不是自己,帮着师娘去解释,反倒会更加难堪的。他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好呀,我师娘正愁没有个做伴的,我看你就不用当驮子手了,现在就陪我师娘到道观去享福去。” 周惜彤没想到叫人给圈了进来。她怕丰明烨真叫他到道观里,这样可就亏大发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赶紧推说道:“我等从梦源镇回来再去。”一边说,一边急着抖缰绳,脚磕马镫,不等自己的话音落下,催马就走。 丰明烨和白羽情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这是两种眼神的瞬间碰撞,一个是崇拜,一个是无奈。 藏青锋和钱通因为在后面,算计着大师哥华正晨在驮子队刚出发时,不可能再回来查看队尾的情况。两个人胆子就大了起来,相互逗说打闹着,并排走了过来。两个人光顾说闹了,等看到丰明烨和白羽情时,已经为时过晚,再想分开走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将那并排改为一前一后。 钱通停住马,他前时来过道观,帮着赵家财请丰明烨到源江城处理‘霸天驮行’的债务,那次见过白羽情,认识这个师父的师娘。现在见了面,不能不打招呼就过去,况且她的辈分还那样的大。他赶紧翻身下马,紧走几步,抱着拳,说道:“徒孙钱通,拜见师奶奶!” 白羽情哭笑不得,这辈儿怎么越来越大了呢?几年间竟,人未老,辈分高,不知不觉中,竟然做到了师奶奶的级别上。她不想啰嗦别的,免得节外生枝,赶紧应付过去了事,也一抱拳说道:“不必多礼。” 藏青锋在马上是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一下子就愣了。师奶奶?这个姐姐她竟然是师奶奶?他眼都直了,不知该下来,还是该跑路…… 第49章 雄关漫道,硝烟未起险情犹存: 钱通扭头一看藏青锋那副呆傻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到大场合你就成了呆头鸡,这可是咱正宗的师奶奶。他没好气地说:“师弟,赶紧下马,去拜见咱的师奶奶。” 藏青锋现在是一头雾水,糊里糊涂地跳下马来,‘扑通’跪倒在地,高声说道:“孙儿藏青锋,拜见师奶奶!” 他这一跪,着实把白羽情吓了一跳。怎么这个半大小子,还自称起孙儿来了呢?不管怎样,先礼节性把人扶起来再说吧,她上前两步边扶边说:“起来,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藏青锋起来后,歪着头看着白羽情,手却在不停划拉着身上沾黏的些许粉状泥土,说道:“我爹说过,做人要有礼貌。” 白羽情忍不住就笑了,看着这个结实的小子,特意逗他:“你爹是谁?他现在在哪?” 藏青锋用手一指丰明烨说道:“这就是我爹!” 丰明烨用力往外一挥手,说道:“你们俩别添乱,赶紧走,照看驮货的骡子去。” 钱通和藏青锋两人,现在最怕的就是华正晨,对于大掌柜的丰明烨,他俩并不怕,因为这段时间里也没挨过他的训。俩人上马的动作有些拖拉,也不是那么干净利索,回答的话,更不及时紧凑:“好的!师父!”“是的!爹!”两个人就随着驮子队向上走去。 白羽情一听,这半大小子果然叫丰明烨是爹,有点震惊,用惊奇的眼光看着丰明烨。 也就在这时,驮子队的最后的一头驮货的骡子走了过来。在骡子的后面不远处,也就出现了几个姑娘的身影…… 白羽情定睛一看,瞬间,面貌与肢体表情,惊、愣、傻、呆……几乎在同一时刻,全部都集中到她一个人得的身上。问题也接踵而至,一下子把脑子塞了个满满的。他现在还是那个正直、刚毅、坚决、朴重的丰明烨吗…… 驮子队于晌午时分,按时赶到了一夫岭脚下,整个驮子队都停下休整。包全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安排着各自的任务。他首先吩咐道:“青佳、石硝,你们俩到一夫岭给洪天炮去送信。”说着话,就将怀中盖将军府和府尹衙门两枚印章的几张清单掏出来,往前一递。 “是的!谨遵师命!”“是的!谨遵师命!”两个人先后回答完。由青佳走过去,将那几张盖印的清单接到手中,随后揣进怀里。 包全用眼扫视了下鸦雀无声的众人后,又吩咐道:“陆征、隋兴,你们俩拿着长弓,骑马跟随在他们两个人后面,不用靠得太近,在寨门外拈弓搭箭做临战准备,等候着她们俩。如有情况突变,远距离射杀几个土匪,扰乱其军心,就可撤回。” “遵令!定不负先生重托!”“遵令!定不负先生重托!”两个人声音刚落完后,就快速向自己的马匹跑去…… 一番临战前的安排后,使原先处于平和状态的气氛,陡然间紧张起来。尽管每个人的想法不同,但共同点是有目共睹的,都知道要即将开战了…… 包全将任务给四个人下达完后,又对周围的众人说道:“大家现在抓紧就地吃午饭,要快吃,把自己的武器都各自带在身边。如果发生土匪下山进攻,钱通、藏青锋负责保护四个姑娘,其余的,上前迎战。” 众人虽然面色不同,有的是战场老手,有的是初生牛犊子,但都坚定地点着头应答着…… 再说这四个去执行任务的人,青佳和石硝在前面步行快走着。这两个人脚底下的功夫可不一般,是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就见俩人步履如飞,只能目视,无法相随。 陆征与隋兴,虽然骑着马,但是这段路是较陡的大上坡,马行走得并不是很快,距离前面两位大约有十丈。两个骑马人,不得不佩服这个包总管,他老人家是真会用人…… 一夫岭,地形险峻,东西两边都是悬崖绝壁,只有一条贯通南北的山脊驮子道,这山脊也很特殊,是两头狭窄中间宽。洪天炮的大本营,就坐落在这宽阔地方的密林里。 青佳、石硝经过一段时间疾走后,已经来到了山寨的鹿砦前不远处,他们回头看了看,后面的两个人。 陆征、隋兴看到前面两个人已经接近寨门口,就观察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到寨门口的最佳弓箭射程的距离。他们又前行了一小段,就停下马,左右一分,张弓搭箭,做着准备工作。 鹿砦内有八个弓箭手埋伏在两旁的树林里,他们的弓质量较次,这八个也不顶下面那两个。弓箭手讲究的是力量,弓的质量等等。不是拿张弓,就算弓箭手的,这不是来凑数,多与少没有太大区别,一个好弓箭手,远距离作战最少也能以一敌十的。 四个守卫门的匪兵分左右两边站立着,两个握刀,两个执棍,虎视眈眈地望着山下的驮子道。显然,这是针对‘霸天驮行’驮子队,增加的重兵。 他们远远地发现上来四个人两匹马时,不由紧张起来。当看到不远处的马上的人停住马匹,已经将弓箭对准自己时,更是心跳得不行。他们看到已经来到鹿砦旁的两个人,厉声喝道:“停下,你们是干什么的。” 青佳、石硝并不惧怕这些匪兵,坦然说道:“来给你们洪大寨主送信。” “送什么信?” “官府的信!” “哈哈!我们不归官府管。” “你眼瞎了吗?老子去宝石河!” “啊!宝石河?” “赶紧让我进去见洪天炮。” 匪兵们傻了眼,自己的大寨主洪天炮吩咐过每一个手下人,只要是到宝石河的盖官印的人,不管多少都放行。但现在是紧张时期,不敢马虎,其中的一个说道:“将你的凭证拿出来我看看。” 石硝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怒骂道:“小苍蝇落到饭碗上,你别来恶心我。你长眼了吗?” 匪兵也怕冲的人,他们看到这两个人的确像有来头的,立刻就聚在一起商量开了。最后一个匪兵拿出两个黑布头罩,团成两个球,扔了出来,并说道:“寨有寨规,烦劳二位,自己将眼睛蒙上,我们带你们俩进去。” 青佳、石硝各自将那黑布团捡起来一抖,就把头罩戴在头上,头罩很深蒙遮到脖子处。青佳高声说道:“快点,耽误了行程,你们大寨主赔不起。” 两个匪兵把那沉重的鹿砦挪开二尺多的一个缝隙,另外的两个匪兵出来引领青佳和石硝走进寨内。鹿砦瞬间又被两个匪兵挪回原处…… 此时,大厅内一桌酒席刚刚吃到兴头上,正推杯换盏,吵吵嚷嚷着。席上有洪天炮、全无妄、千盅壶、天不在、酒不坏、洪小炮、刘铁贵、薄千书。 在嘈杂的嚷嚷声中,值勤的陆碌碡,慌慌张张从外面跑了进来,在桌边站定说道:“报大寨主,有两个官府的人来给你送信。” 正在喝酒的这帮人,是各自表现不同。有愣住的,也有不当回事的,还有嬉笑的,是众人众态…… 洪天炮一听官府的人,手就一哆嗦,他知道,凡是只要到这一夫岭来的官府人,就是魏太师的手下,别的一概没有。他眼睛眨巴了几下,说道:“他们人呢?在哪?” 陆碌碡赶紧上前一步俯身小声说道:“在大厅门外。” 洪天炮不愿意听小声嘀咕,一拍桌子,发火道:“赶紧叫他进来。” “是的!”陆碌碡应了一声,转身就向外面跑去。片刻就将依旧头罩蒙着脸和眼睛的青佳、石硝领进了大厅里。 洪天炮一看两个人都用黑布头罩蒙着脑袋,就吼道:“都是废物,赶紧给把那罩子解下来。” 青佳、石硝一听这声音,知道进入了匪穴的大厅。两个人几乎同时将腰腹之力上送至脖子处,用力一甩头黑布头罩就从头上甩到了酒席桌上,一个落入肘子碗中,一个打翻了酒不坏的酒杯。 有洪天炮在场,众人虽火气直线上窜,但碍于寨主的脸面,没往外发。但把眼光都集中到洪天炮的脸上,那意思是动嘴,动手,你自己看着来吧。 洪天炮被众人看得有点恼怒,心里话,我要是敢修理,还用带到大厅来吗?在外面就把他们给废了!他装腔作势说道:“你们俩是官府的人?” 石硝早已等不及了,直截了当说道:“洪天炮在吗?” 众人有些吃惊,这小子这是吃了什么药,不会是个疯子吧?竟敢毫无畏惧地在大寨主的大厅里,当着本人的面直呼其名,这胆子也忒大了吧! 洪天炮顿时一惊,脸上就挂不住了,高声说道:“我就是,你想干什么?” 青佳看了一眼洪天炮,鼻子一哼,说道:“官府的双印好不好使,定好的事,你拦我路,这是要反悔吗?” 两个人的话冲得很,洪天炮脑子就开始转圈了。他怕把事闹大,得罪了魏太师,要了自己的命,就说道:“有官印凭据不怕,拿出来我看看吗?” 青佳将手伸进怀里,将那几张清单拿了出来,站在原地不动,手往前一伸说道:“都在这里,看吧!” 陆碌碡一看,赶紧上前将那清单拿了过去,走到桌子边,双手捧着将它交给了洪天炮,说道:“大寨主,你看。” 洪天炮接过来一看,果然是双官印,立刻起身来到青佳、石硝面前,将那清单双手递过来,并客客气气说道:“两位官爷辛苦了,我马上就将鹿砦和人马撤掉,不管是谁,哪个驮子队的人马,尽管过一夫岭。” 此话一出惊呆了酒席上不晓得内情的人,一时间都愣了。但这些人不包括两个人,刘铁贵和薄千书,因为他俩知道有这个官府的双印,大寨主是绝对不敢拦截的,这也是一夫岭死规矩,一直延续着。 青佳接过清单,往怀里一揣,说道:“算你识相,我们‘霸天驮行’马上就来,赶紧叫人去清理路障。”说完,就和石硝走出了大厅。 全无妄等两个人走出大厅后,实在是忍不住了,走上前来。他对着仍在直眼看那大厅门口的洪天炮说道:“大哥,咱们都说好了,在你这劫丰明烨,现在他来了,你怎么还退缩了呢?” 第49章 雄关漫道,硝烟未起险情犹存: 洪天炮仰天长叹,‘唉’了一声后说道:“兄弟,不是大哥不帮你,是你大哥我,有难言之隐呀!” 全无妄蛇眼看着洪天炮,脑子里想着鬼主意。别拿难言之隐当借口,怕是你畏惧丰明烨吧,你这个怂包!不逼着你,一点大事也不敢干!他冷笑着说道:“不妨你把那难言说出来,你看我这么多的兄弟,大伙帮你想办法解决。”他这是威逼洪天炮,有点想篡权夺位的意思。 洪天炮被全无妄逼得没有办法,说道:“这两枚印章对于我来说,那可是个噩梦。这大江上下我怕的人,只有三个,第一是鬼人,第二是魏太师,第三是阿拉坦那木其。诸位想听,我就今天也豁上了。不过我奉劝诸位一句,你们要想打丰明烨,我不管,请不要在一夫岭开战。” 千盅壶站起来说道:“打是一定要打,不过也请洪大寨主放心,大江上下有很多地方,我可以到一夫岭之外去打。” 全无妄一看有人说去打丰明烨,觉着自己这些天没白忙活,心里也就多少平衡了些。不过他对洪天炮说的这三个人挺感兴趣的。于是,他就说道:“大哥不是要说那官印的事吗?你就说说呗!” 这官印之事,要从雇鬼人帮着打自己二哥乌青,并且杀死乌青斩尽余党,打下一夫岭后,一年左右时间内说起。 那是在某一天的黄昏,天眼看就要黑下来时,一个牵着骡子的中年人,由栾家川向一夫岭走来。驮子上就一个鼓鼓囔囔的大麻袋,再无别物。那个驮子架做得也非常特别,在骡子两边高高的空架着,那麻袋弯曲度不大,横搭在骡子脊背与两面高高的驮子架上。他过关卡时,没给铜子或银两,只是掏出了一张盖着两个官府印章的纸给守门喽啰看,并且说道:“这是官府的官印,我要到宝石河官府新开的矿去送东西。” 来人没交过路钱,守门喽啰不敢放人过去。就吓唬着说道:“有钱过关,没钱拿命来抵,这破纸没有用!” 哪知那个中年人是个软蛋,经不住吓,这几句话将他吓坏,手一扔缰绳,就往栾家川方向跑了。 守门喽啰很高兴,白捡了一头骡子,还有一麻袋的东西,就对另一个守门喽啰说:“你先看守着,我回去交给大寨主去。” 另一个说道:“有了奖赏别忘了我。” “放心吧!”这个守门喽啰就牵着骡子找大寨主报功去了。 洪天炮当时雇鬼人打一夫岭时,几乎花光了所有的财产,还要时常孝敬这尊神。他手头不是很宽裕,当看到骡子和东西后很高兴,就从怀里摸出两小块银子,塞给了那个守门喽啰,算是奖励他。守门喽啰很兴奋,就告诉他,那个拉驮子的人拿了张盖官府印章的纸来蒙人,已经被吓跑了。洪天炮当时就来了句,官府算狗屁,这一夫岭地盘姓洪!他自己则把驮子牵到住的屋门口,将牲口拴到柱子上后,怕被兄弟们发现分财产。自己将那鼓囔着的大麻袋费了很大劲才搬运到屋内,赶紧将门插上。借着屋内的油灯光亮,就迫不及待地动手解那麻袋口。等解开一看,里面一床大被子包着个人形状的东西。立刻就吓了一跳,不会是具死尸吧?也就在这时,那个被子开始扭动起来…… 洪天炮一个箭步,就窜出去五尺多远,顺手就将腰刀拔了出来,万分惊恐地说道:“你是人是鬼?” 那被子里传出一个女人呜呜噜噜的声音:“呃……呜呃……” 洪天炮听到这声音,脑子里就想,不会是谁绑架的大姑娘吧?他上前将那捆绑着的被子用刀将绳子挑断,打开被子一看的确是个女人……他三下五除二将那女人从麻袋、被子中解封出来,并且将她口中的破布拽了出来,扔在地上。他借着灯光一看,漂亮不漂亮先不说,妖艳度可挺高;贤惠不贤惠还不晓,淫荡点却犹存。他用邪恶的眼神看着她,说道:“谁把你给绑来了?” 那女的活动了一下,可能是因捆绑时间过长造成酸麻感的手脚后,即刻抛给洪天炮一个媚眼,说道:“你呗!还有谁?” 这媚眼如蜜,柔语似糖,从嘴甜到心,由心到了脚后跟,也把洪天炮原始的野性给勾引出来。嘿!到手的甜瓜,我不捏一下,也不知熟不熟?眼睛盯着她的脸,和颜悦色说道:“我这是救了你,你要感谢我,你不是我绑来的。” 那女的一听,立刻故作羞态,特意撅起那诱惑力极强的小嘴说道:“不是你把我绑来的,我怎么会在你的屋子里?” 洪天炮被问了个哑口无言。不过这黑锅他洪天炮愿意背,因为把以前寨子里那两个转过几手的半老徐娘压寨夫人,让人给扔到悬崖下喂了秃鹰。栾家川那栾一娇又没娶成,还差点把命搭上。现在正好这送上门的女人倒也有几分风骚,这被筒子不空,炕上有活物的日子不过白不过,过了不白活。他觉着有些燥热,知道自己这绝对是因血流过快缘故而导致的,不想平息,还需加强。他将那手中的腰刀,往门口处一扔,接着话就说道:“你说我绑来的,就算我绑的,反正我也是干这个买卖的。” 那女人讪讪一笑,往前走了一小步,目送羞涩之情光,去勾他的飘荡魂魄,用滋骚的言语,来挑逗他的内心澎湃欲望:“你看看人家都被这绳子捆的,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地方不痛的吗!”一边说,还一边用嫩手,在身体关键部位指点着。 洪天炮仅存的一点意志,彻底被这一波柔式进攻,给软化了。他也真动起情来,迫不及待靠近一步,说道:“来来,我给你……”话还没说完,就觉着腹部剧痛起来。 原来是那女的,偷偷用纤纤细指夹带着一根毒针,快速戳点着他的腹部穴位所造成的。不过只是暗中下手,根本察觉不到。她迅速抽回手后,焦急追问道:“你坏,给我什么也不说明白,真让人着急,快说吗?” 洪天炮疼得佝偻着腰,直不起身子,每当想起身时,剧痛感就加剧。他不敢大口喘气,就这弱弱地喘气,还喘一次,痛一次,忍不住:“哎呦……” 那女的笑得更加放荡,小步上前,竟然用胸脯去碰洪天炮仍然像虾米一样弯着腰的头,说道:“要什么,累了咱就上炕躺躺。” 洪天炮这痛也不知怎么的,就是不好,反而越来越重。他害怕了,莫非这女的是个鬼?一想到鬼,他脑子里可就更乱了,杀人抢劫的次数太多,这鬼究竟是哪个呢?又难以分清?是有头,还是无头的,早先的,还是最近的……他这罪遭够了,太难受,是欲死不能,想活也活不好,赶紧求饶道:“大神,救救我吧!” 那女的‘咯咯’浪笑起来,用阴柔的语言说道:“那两个官印好不好使?” 洪天炮如梦方醒,哎呀!原来是这么回事!他用缓兵之计,想先把此事应下来,等以后再另作打算,赶紧说道:“求你饶我一命,过这一夫岭,官印绝对好使,我还可以亲自送你过去。” 那女的用手使劲揉抹着脸和头,不长时间内就出现了个,白发散乱、满脸褶皱、眼窝深陷、干枯瘦小的糟朽老头子,声音骤变,如同地下幽灵似的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洪天炮的腰就一直没有直起来过,现在也看不到全部容貌,只是哀求道:“大神,救命呀!” “记住了,我是魏渊,源海城的魏太师,别说一夫岭,整个源江上下都是我的地盘。你们只是在我的饭碗边上,捡点碎渣吃,让你吃是恩泽,不让你吃是本分,惹烦我,可以一脚踩死你。你答应我的事,如果你反悔,半年之内必死。我先给你解药一包,以后你若想活命,每隔五个月后,在初一的晚上亥时,到你这一夫岭脚下的磐石边,自有人给你送解药来的。”说完,扔下一个小药包,开门而去…… 没有翻盘的机会,更没有可供自己选择的余地。这些年来就眼看着大量财产从宝石河运过一夫岭,为了能延续性命,则毫无脾气。 磐石旁的驮道边,大家都吃完了午饭,在树荫下小憩着,焦急地等待着那出去完成艰巨任务的四个人回来。 突然,闲不住的藏青锋从一夫岭方向磐石旁的驮道跑来,嘴里喊道:“他们四个回来了。” 包全虽然脸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一副闭眼迷糊的悠闲样,可内心还是多少有点忐忑感。当他听到四个人都回来时,这才平静下来。他睁开眼睛,看着跑过来的藏青锋说道:“去叫醒大家,队伍马上过一夫岭。” 实际不用叫,大家伙都没睡,藏青锋这一声,已经使这些人站了起来,向一夫岭的驮子道望去。只见四个人都兴冲冲地往这磐石方向走来,大伙原先有些压抑的心情,此时也都舒畅起来。 青佳走得非常快,来到包全身边,从怀里掏出那几张清单双手递了过去,说道:“师父,给,洪天炮是个怂包,这样的糟料,也能当大寨主。” 包全教徒有方,对于微小迹象也不放过,及时纠正,立刻脸往下一拉,训斥道:“不要做了一点点事,就沾沾自喜,你骄傲什么!” 青佳吓得一吐舌头,赶紧回应道:“是的,弟子谨遵师父教导,要虚心看待任何人和事物。”赶紧跑到了一边,怕师父再追加训责。 丰明烨摇了摇头,包全呀包全,人不能这样使唤,四个人连午饭都没吃,去匪窝送信,这可是掉脑袋的危险差事,你不褒扬也就罢了,这怎么还训斥上了呢……他想缓和一下气氛,免得让旁边的人心寒,就以商量的口气说道:“包总管,咱晚点走,让他们四个歇会,吃点饭。” 第49章 雄关漫道,硝烟未起险情犹存: 包全固执得很,看了看天,说道:“不行,让他们在马上边走边吃,必须抓紧过这一夫岭,再晚,天黑后,下个营地到不了。正晨,你前面带路,赶紧走。” “是的!我这就走!”华正晨二话没说,就将此事应了下来,对于师父刚才的话,也不敢苟同。他心里也惧怕这认真严厉的包总管,立刻到前面领路去了。 包全来到丰明烨面前,从怀里将那清单拿了出来,笑着说道:“老朽驳了少侠的面子,给你这单子作为补偿。”说完,将那几张清单递了过去。 丰明烨伸手将单子接过来。心想,真不愧是个神医,知道这单子在自己身上的使命已经结束,把它推给了我。他笑了笑,说道:“包总管果然是个有情有义之人,那我就笑纳了。”他随手将清单揣在自己的怀里。 “哈哈……”包全也不语,只是用爽朗的笑声作为回答。 众人也都跑向自己的岗位,撤支架、解缰绳……整个驮子队都处于一片忙碌之中…… 华正晨看到前面的骡子已经准备好了,就催马起步,开始了新的行程。在他的带领下,驮子队由前而后,陆续地开始组成一个庞大的阵容,向一夫岭走去…… 虽说已经得到许可,但大家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这里是土匪多年经营的老巢,再加上此地发生过多起命案,死的人太多太多,戾气较重,是个不祥之地。 华正晨骑马在上坡路前行,坡度比较陡,行进得缓慢。他不时看看四周峥嵘的群山,墨绿的原野沟壑密林…… 四个姑娘,依旧在驮队后面骑马行走。不过此次与以往不同,她们的后面是藏青锋跟着,再后面是包全,最后面是丰明烨。 一夫岭大厅内,自从青佳、石硝两个人走后。厅内的酒席不管吃没吃完,也就散了。洪天炮立刻吩咐道:“二弟、三弟,你们俩赶紧找人去撤鹿砦,把外面人都给我叫到大厅里,给我看住他们,不准任何人出去。”他现在这样安排是有目的的,在大厅里屯聚重兵,怕驮子队过去后全无妄翻脸,内讧起来要了自己的命。但现在这小子不敢,因为有驮子队牵扯着,斗起来会两败俱伤,他也就打不成丰明烨了。 “是的,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按照你说的去办。”关键时刻,刘铁贵还是比较圆滑的,抢先说完,抬腿就往外面跑去。 陆碌碡慢了一步,只好等着他说完,才说道:“好的,你就放心吧大哥,他们敢不听,我用鞭子抽他们。” 洪天炮原本就一肚子气没地方撒,面对着这笨货粗话,正好有了个撒气的地方。他脸一阴,牙怒咬,说道:“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办不好我交代的事,叫你先死。” 陆碌碡无缘无故挨了一顿臭骂,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不敢言语,灰溜溜地跑出大厅。 桌子边的洪小炮觉着呼来喝去的没意思,借着酒劲的瞌睡虫也在脑子里活动开了,连打几次哈欠后,就趴在桌子上进入了梦乡。 一直光看不语的薄千书,跟随洪天炮多年。他已经琢磨到一个大问题,那就是大寨主现在焦虑的心态,绝对是在这几个联合打丰明烨的各个侠士身上。按照实力,凭他们的武功,要是众人一心的话,想夺取这个山寨,不费吹灰之力。一旦反目开战,我这个没有武功的军师怕是要先死。不行,我不能失去最后的机会坐以待毙!他走过去,向洪天炮使了个不被人注意的眼色,然后说道:“大寨主,你消消气,那丰明烨又不用咱去打,你看这些强壮大侠,一个个摩拳擦掌样,灭丰明烨是小菜一碟呀。” 全无妄叫这话给呛到了肺气管子,是脸灰脖子紫手痒痒,蛇眼放狠光,直瞅薄千书。你这个迂腐的朽木疙瘩,竟然在这时候还兴妖作乱,不但不帮着出主意打,反而耍弄我们哥们几个。光棍眼里不揉沙子,他是睚眦必报之人,话出得也就损点:“听你叫得挺好听,可是我看了半天,就是不知道你是个什么鸟?” 薄千书早有打算,知道会遭到反击。他皮笑肉不笑扫视着众人,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也不是什么好鸟,比不了你们这些搏击江湖的雄鹰,只是一个鸟石滩的石头鸟。” 全无妄被这狂妄的话给激怒了,若不是在洪天炮这大厅里,换个别的地方早就一脚将他踢飞了。把我们比作雄鹰,你是块石头,吃不了你是吧!他寸步不让地说道:“好个石头鸟,你敢走出这大厅吗?” 此言正中薄千书预先在脑子里设计好的圈套,用狡黠的眼光看着全无妄,嘴里说道:“我不但敢走出大厅,还敢在鸟石滩等丰明烨,就是打不过,我也能硌他的脚。唉!就怕有的人,光说不练,窝里发横,戏台耍刀。” 还没等火气上头的全无妄说话,千盅壶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来,离桌上前几步,随即接上话说道:“听你的意思是,我们惧怕那丰明烨吗?” 薄千书冷笑道:“惧怕不惧怕我不敢妄下断言,你们想要洪大寨主的命,这可是路人皆知的事。” “要洪大寨主的命?你不要血口喷人!拿出证据来!如果拿不出来,我可不管在哪个地方,随时即可砸烂你的狗头。”千盅壶也发了怒,恨不能一铜笔就给这个挑拨是非之人来个透心凉。 薄千书仰头看着屋顶,不紧不慢地说道:“此次丰明烨的驮子队,是给魏太师运货,运到这一夫岭上面不远处的宝石河矿区。洪大寨主不是不想阻拦,刚才他也说明了原因。你们见死不救,就是在故意加害他!” 千盅壶也较上了劲,我又没说在一夫岭打,这番连篇废话,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他从腰间抽出铜笔,手臂一伸,笔尖离那薄千书的胸膛只有半尺左右,厉声喝问道:“我在一夫岭山下开战,与洪大寨主有关吗?” “有!” “有什么关?” “因为丰明烨的货没送到。” “没送到怎么了,也不在洪大寨主的地盘上。” “即使没在,也牵连到一夫岭,魏太师是不会放过的。” “那你的意思是不让打吗?” “要打,你们可以到鸟石滩先去等着。” “去就去,我不怕,我给洪大寨主一个面子,告辞。”千盅壶向洪天炮抱了一下拳,转身就要走…… 洪天炮现在对这个军师薄千书还真有点另眼相看,关键时他脑子里这点臭墨水还起到了作用,看来能熏跑这帮狂妄自大的东西。他也赶紧接上说道:“祝千堂主马到成功,你战胜丰明烨后,再回一夫岭,我给你摆庆功酒。”边说边抱着拳,一副送客的动作。 千盅壶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谢洪大寨主吉言!”快步走出大厅,奔向院子内不远处的马棚。 依旧坐在桌子边偷着喝酒的酒不坏,看到千盅壶走了。他悄悄一拽天不在的衣襟,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也赶紧站起来走到洪天炮不远处,抱着拳,说道:“烦劳洪大寨主多天,谢谢你管吃又管住,我们也该到走的时候了。”两个人匆忙间也跑出大厅,跟随千盅壶而去。 洪天炮有些得意,要的就是你们赶紧走,立刻冲着门口的身影抱拳说道:“两位侠士走好,洪某就不远送了。” 此时一只红头苍蝇,旋转着调整一下飞行姿态,随意停落到趴桌子边酣睡的洪小炮腮边嘴角处,准备吸那带有口臭气味的涎水。烦人的骚扰,将他惊醒,抹了一把嘴角,揉了两下眼睛,看了三遍四周,这才发现,整个酒席桌就剩了自己一个人。他迷迷糊糊走过来对着全无妄说道:“盟叔,咱打不打丰明烨了。” 全无妄的计划已被打乱,好你个洪天炮,你保你的命吧。我就是走,也要让你有个尾巴留在我这。他正好听到洪小炮问话,立刻说道:“打丰明烨的千堂主刚出去,在马棚里还没走。” 洪小炮一听到去打丰明烨的人刚走,拔腿就往外跑,嘴里还埋怨着:“怎么不早叫我,晚了……” 洪天炮看到自己的儿子往外跑,赶紧叫道:“小炮,小炮!你上哪去?赶快回来……” 洪小炮像脱缰的野马,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他不管你爹不爹的,打丰明烨和看万从雪是第一位。来到马棚后,正看到天不在骑马往外走,就赶紧招呼道:“老天!等等我。” 天不在由于酒没喝足,心里不快,拉着脸说道:“你也不是个孩子,骑马一直往北走,就行了。” 也就在这时,一直在门外阴凉处等候着主人的季四灵跑了过来…… 洪小炮一看到他,就骂了起来:“该死的东西,耽误看美人,打死你,耽误打丰明烨,抽你的筋。” 季四灵赶紧跑进马棚去给主子上鞍、挂镫…… 全无妄在大厅里看到焦急万分的洪天炮要出去追儿子,赶紧拦住说道:“你去了也没用,他不见到那万从雪和丰明烨是不会罢休的,我看你还是算了吧,你把他留在这里,一会儿驮子队上了一夫岭,你没法收场。” 刚走了两步的洪天炮停住了脚步,一想,这全无妄说得有道理。一旦在一夫岭闹起来,那后果可就惨了。他转过身来,对着全无妄深深一抱拳,说道:“小炮这孩子,就拜托贤弟你,费心帮我看管着他。” 全无妄听出来了其中的意思,这是撵我走吧。唉!走就走,反正你那儿子在我手上。他也冲洪天炮抱了一下拳:“放心吧大哥,我只要有吃的,那一定就有小炮的。”说完,依旧站在那里。 洪天炮是个明白人,这不就是等银子吗!他将手伸进怀里摸出两张五十两银票递给全无妄后,说道:“路上和小炮两个人用。” 全无妄也不客气,伸手就接了过来,快速揣进怀里后,说道:“我把银票转交给小炮。让他看着用。”既然货已经到手,再在这里也没意思。他也走出大厅向马棚走去,要去实现那个连自己都觉着没有多大把握的战斗计划。 第50章 鸟石之战,花美祸多地狱恶煞: 第五十章 鸟石之战,花美祸多地狱恶煞: 驮子队一路前行,就来到了一夫岭的寨门口,每个人都握着自己的武器,一副全副武装临阵状态。 华正晨在马上仔细察看一下寨门周围的情况,寨内四处一片寂静,没有见到一个匪兵,鹿砦也都远远地放在一边,寨门处于无人看守的开放状态。他在马上略一思考,就催马走进了寨内。后面跟着的骡子们可不管这些,它们只知道往前赶路,一头跟着一头的也随后进入寨内。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是丰明烨。他看着四周熟悉的景物,回想着自己几年来的驮旅生涯,感慨之情,油然而生。他想到,过了一夫岭,晚上就能赶到宝石河的矿区,对于这个地方,他还是有顾虑的。那个矿区由魏太师手下的三个恶棍管理着,他们是三个亲兄弟,老大丘子明,老二丘子亮,老三丘子光。他们是源江下游的金沙村人氏,原先也是那地方方圆百里的霸主。他们因偶然事件得罪了魏太师,被捉到源海城城西御屏山的猛兽园里,本来是准备将其当作食材,喂那些食肉猛兽的,可阴差阳错中,被那魏太师看好,经过一番阴柔功夫的摧残折磨,三个人彻底放弃了那仅有的一点尊严,做了魏太师手下唯命是从的奴才,被派遣到宝石河矿区,管理着开矿的囚犯……丰明烨想探知一下这包总管,下一步进入矿区的行动安排,对前面马上的包全说道:“险关万重山,神医医匪患;遥望宝石河,此处可安全?” 包全从心里佩服这个文武兼备的君王,谈笑过关,别有新意。也知道此话的其中之意,褒奖有过,疑虑待解。他不得不回对两句,委婉转达一下自己的内心想法:“平安一驮队,掌柜柜中贵;笑谈长路近,花艳引蝶醉!” 丰明烨对于前面的理解较透彻,但后一句我问他答,听这意思是,有双重含义的,这包总管他…… 包全听不到后面回话,知道这是君王在思考问题,也不便去打搅,在马上悠悠哉哉一副运筹帷幄的神态。 包全马前的藏青锋,根本就不懂这些话。他听得也并不是很完整,只知道驮队、掌柜这两个自己熟悉的词。这要是在平常,他早就问上了,现在可不敢,因为是非常的时刻,也装作没听见。他紧跟在几个姑娘后面,紧盯着前面,尽到一个保护者应尽的工作,生怕出一点差错。但同时,还要压制着自己多少有些紧张的情绪。 华正晨的那匹马,就要走到那通向土匪巢穴的密林中的小路口时。突然,那路口处出现了站在路边的两个人。顿时,他心里紧张起来,手中的‘乌金棍’也紧紧握了握,但马的速度始终没有停顿。 路边上的两个人,是洪天炮和薄千书,实际他们已经来此地差不多接近一个时辰了。 洪天炮虽然是土匪,但此人怕死。虽然怕死,但还有一颗好奇心。自从儿子洪小炮回来后,嘴里经常有人没人念叨着美人……万从雪……这些重复话,在洪天炮脑子里也扎了根,今天冒着生命危险,也非来看看这个千金小姐她究竟长得什么样。不过权衡再三,还是不敢自己来,就生拉硬拽把军师薄千书也给弄来陪着,以防不时之需,用此人的善变之术,应对万变之情。 薄千书是一百个不愿意来。有什么好看的,红颜祸水!哼!这道理太深,他一个识不了几个大字的山寨王,理解不透这书中的含义。把我拽来干什么?让我死在你前头吗? 洪天炮看着走过来的驮子队领头人,是一个仪表堂堂,手握‘乌金棍’,身体强壮的青年人。这人他并不认识,不知道是谁,只好抱着拳老远就问道:“这位侠士,你的驮子队可是‘霸天驮行’的?”他这样问是有目的的,怕别人钻空子,借旗号鱼目混珠,蒙混过关。 华正晨根本不认识洪天炮,但此处是个匪巢,这两个人是土匪那是不容置疑的,不过听其声音比较平和,也看不出凶狠样。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虽然不怕地头蛇,但也不能见面就打。他出于常态之心,在马上回了一句:“是的,我们丰大掌柜的在后面,有事你找他。”他马不停蹄,从洪天炮面前坦然而过。 薄千书贼眼盯看着走马而过的华正晨。他觉着这人有点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此人……噢,想起来了,他就是当年我到源江城,去给压寨夫人到‘熠明夜’买首饰,那个城内首富华熠家的大公子。他赶紧向洪天炮靠近一步,小声说道:“刚才过去的那个人来头可不一般。” 洪天炮一听这话,就联想到此人可能是个名声很大的侠客,接话问道:“他是哪路的侠客?挺厉害的吗?” 薄千书摇了摇头,这混球大寨主,我说东,他想西,这话我不说明,他能问个没完。于是,轻声说道:“厉害不厉害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有个厉害的爹。” “噢!他爹是谁?”洪天炮思路还在那武侠上转圈,因为这些人,有很多是他惹不起的。这方圆几百里,有名声的高级侠士不算太多,莫非他爹是个世外隐士吗? “源江城的首富,‘熠明夜’的华熠大掌柜。”薄千书现在的心思不在洪天炮这儿,他被这眼前陆续走过的驮子队吸引过去,这也是他有史以来,见到的最庞大的驮子队。 “啊!一个不愁吃穿,富贵有余的富豪家的大公子,来给丰明烨当徒弟拉驮子,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洪天炮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相距不远的傅千潇和周惜彤管辖的货运驮子,也都相继走了过来…… 洪天炮的眼睛也亮了起来,随着这颗不平静的心在强烈波动,脑子里也开始胡乱猜想起来。大姑娘当驮子手,我这还头一次见过,而且还是些这么漂亮的姑娘,我不会是在梦中吧?他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感觉有点疼痛感。噢!这是真实场景,不是在梦境里…… 傅千潇经过这两个人面前时,用眼睛扫视在两个人身上一扫而过。她将马镫一磕,马就加快了蹄步,快速就闪了过去…… 周惜彤本来就是个不怕事的主,联想到了洪小炮,听说他在一夫岭,和全无妄堵截驮子队,但到了匪巢的家门口,也没见到洪小炮的影子。路口处的这两个老家伙,也不是他们呀?她走过来时,特意向两个人看着。心想,就这样的两块糟烂货,也能算个土匪,还惊天动地,又用官府印章,又派人的……这包总管太老了,怕事,啰哩啰嗦,大惊小怪的,要早知道是这么些人物,我一个人就能平了他们。但心里是这样想,绝对不敢在这里挑头惹是生非,头一扭,一脸的不服气样,从路口就过去了。 洪天炮也发现这个姑娘挺有个性,就问边上的薄千书:“军师,你看刚才过去那个姑娘,见了咱不害怕不说,反而还挺硬气的,她是那个万从雪吗?” 薄千书心里话,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遇到高手就拉稀的玩意,也就仗着这险要关口吃饭,吓唬个普通的人行。这些都是‘霸天驮行’的人,他(她)们谁怕你?他有些挠头,从这姑娘的行为来看,真不像是个大家闺秀。于是,就模棱两可地说道:“是不是,要等驮子队都过去了再说。” 洪天炮有些生气,你虽文绉绉却放了个圈子屁,都过去了还用你说!他习惯性地一甩胳膊,正好胳膊打在距离他很近的薄千书身上。毕竟是练过武的,手头还是有些力量的。 薄千书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击中了腹部,一阵疼痛感,由外而内瞬间就产生出来,他不敢言语,忍着痛,向边上移动了两步,回避着这个喜怒无常的魔鬼主子。 洪天炮一看薄千书那个熊样,心里就多少有点小得意。哼!活该!这可不是我故意的,谁叫你离我那么近呐! 驮子队浩浩荡荡,从两个人身旁走过去……在最后一头驮货的骡子后面,便是几个骑马的姑娘们…… 洪天炮、薄千书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哎呀呀!这是运货的驮子队吗?怎么不像呢?倒像是皇帝在春游,妃子做陪伴!此时,这两个人的眼都直了…… 当丰明烨最后一个出现时,洪天炮、薄千书远远就抱拳、拱手。随着马匹越来越近,俩人说道:“丰大掌柜的好,可否赏脸进厅内小坐,喝口薄茶。”“丰大掌柜的,你的买卖可真大,你路过此地,老朽在这里迎接。” 丰明烨毕竟是江湖知名人士,虽然讨厌这些土匪,但也不想拉下脸来。他只好在马上抱拳说道:“路过贵地,给官府送货,洪大寨主请谅解,叨扰了!”脚磕马镫,就走了过去。 洪天炮冲着他的背影说道:“别客气……” 薄千书这时才想起来,驮子队这么些漂亮姑娘,洪小炮整天挂在嘴上的万从雪,究竟是哪位,还真看不出来?但是依照他多年的老经验,心里断定,走在后面四个姑娘当中的两个人,必有一个是那万从雪。 第50章 鸟石之战,花美祸多地狱恶煞: 驮子队一路前行,下了一夫岭后,丰明烨就催马往前赶,一段时间后,就来到了队伍的前面。他知道再有十几里路,就要进入到宝石河的矿区,担心华正晨经验不足,在和他即将并马而行时,说道:“正晨,你去后面查看管理着驮子队,这段路我来带。” “好的,师父,我就这等着驮子队通过。”华正晨一勒马缰绳,将马停在路边,看着这些从眼前走过的驮子们,还有各个驮子手是否尽心尽职。 藏青锋看到干爹到前面去了,一夫岭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可怕,也就放松下来,觉着在后面不看管骡子,光骑马走还有点不太适应。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那包总管。见他微眯着眼睛在马上挺清闲的,不由想起在源江城去营地给兵丁们送银两时的情景。这老头太会整人,我一路牵着马走,他却躺在马车上睡觉,害得我两脚磨起五个血泡……他特意将马匹往路边靠,让后面的马上来。 包全正在想到了宝石河矿区后的人马安排,以及晚上住宿问题,不知不觉中两匹马就并上了排。他侧目看着这毛头小子,说道:“青锋,你怎么不快走,落在后面干什么?” 藏青锋‘嘿嘿’一笑,说道:“包总管,‘一夫岭’山寨那两个人,是土匪吗?我怎么觉着不像呢?” “这简单,不像不怕,你再骑马一个人回去,你看他们能不能把你扔进大锅里,熬你的人肉汤。”包全特意逗这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小子。 藏青锋用眼瞅包全。你以为我傻,我才不上你的当。他眼珠子一转,用不成熟的套路来骗他,说道:“你不是会算吗?你说我现在想干什么?” “你能干什么?也就是躲在后面耍耍懒呗!”包全有意将他,想让他到前面帮着管理骡子。 藏青锋不知道包总管的意图,为了能证明自己是对的。就立刻磕镫催马往前走,并且说道:“你说错了,我要去当一个顶尖的驮子手。” 包全在后面‘呵呵’一笑,说道:“输赢乃兵家常事,老夫不介意,今天输了,明天再赢回来。” 藏青锋匆匆越过数十头骡子和马匹后,就来到了青佳身后,说道:“小哥,你俩胆子挺大的,敢去那土匪寨内送信。” 青佳在马上回头说道:“这有什么,不是胆子大不大的问题,而是要看是谁叫去送的信,要是你叫我去,我可不敢。” 藏青锋自己讨了个没趣,就从路边草丛中将马超过青佳,又向前面跑去…… 落日西山红半天,驮路林海无尽端。就在这个时刻,前面一条小河从驮道横截而过,流向远方的源江。这条清澈见底,并有许多彩色石子且不深的小河,名字就叫宝石河。 丰明烨没有涉水趟过小河,而是在这山涧小河边,将马匹调离驮子道,沿一条荒僻低矮茅草丛生的小路前进着,这是一条外人很少涉足的路,因为它只是通往矿区的无头路,到了矿区后,就只能原地再返回来,再没有可以往外通向的任何一条路。 驮子队继续前行,不一会就来到了一个两面陡峭崖壁的山谷里。数缕残存的余晖在山崖顶部残留着,随时都会消失殆尽。 丰明烨看到不远处有一道长长的粗木高栅栏,横截于两山崖之间,知道这是已经到了矿区,顺小路走了不远,就看到那栅栏在路口处的大门。他不再用带队的方式前进,而是磕镫催马,加快了马匹行进速度,甩开了跟随驮货骡子们,刻时,就来到那粗糙厚实的大门边,跳下马来,对里面说道:“源江城府衙让‘霸天驮行’过来送货,请将门打开。” 门内有四个全副武装值守的兵丁,其中一个是个管事值守。那管事值守在里面说道:“拿出印章单子,我们要验证一下。” 丰明烨从怀里将清单拿出来,从门缝里塞进去,说道:“给,看吧!” 那个管事值守从里面把单子抽进去,眼睛就落在那红红的双官印上,一看完全符合运货程序。他立刻对另外几个兵丁说道:“开门,让他们进来。”说完,就向一个大屋子跑去。他这是急着去通报给矿区的大总管丘子明,让他来接管驮来的货物。 随着里面传来几声撤门闩的‘咔吧……’声,只见那两扇厚重的大木门被缓缓拉开…… 丰明烨回头看着那些在黄昏中驮货的骡子们,个个也都处于疲乏状态,不过还算好,挺通人气的,虽然走不那么快,但领头的骡子已经距离大门口有四、五丈远了。他回过头来,牵着黄骠马,等骡子们距离近前时,向着矿区空旷的大院子走去。 矿区分为内外两道栅栏,内栅栏里面是囚徒矿工区。外栅栏内是看守的兵丁和丘家三兄弟的营地,内外那道间隔的栅栏,有一个供兵丁进入矿区的门,门口及栅栏周围都是由众多兵丁昼夜严加看守的,以防开矿囚徒越狱逃走。营地有数十排破烂的草、木结构房子,其中较好的几间是丘氏三兄弟的住处,其余为兵丁的营区。但大多数是放有各种物资的仓库,但也有一些少量的空闲屋子。院子非常大,除了这些房屋外,大部分空间被荒草占据着,使整个大院都处于一片荒凉幽暗之中。 丰明烨这次送的货,大多数都是在源江城打着封绳的矿用铁器物资。他引导着陆续进来的骡子们,让其分散到院子内站定位置,以便于卸货。 管事值守已跑到那大屋子门外,停住脚步后,在门外高声喊道:“丘大总管,源江城官府来送货了。” 里面的丘氏三兄弟正在吃晚饭,一听是官府来送货。老大丘子明将手中的半碗酒,一下子倒进自己嘴里后,脖子一仰,咽了下去,吧嗒一下嘴后,说道:“你过去告诉驮子头,把驮子上的货,随便卸到院子里就行了。”他知道凡是源江城运来的货物,都是些各类挖矿用的工具,没有吃的或用的生活品。魏太师早就吩咐过,你守着一个银山,就要问这个山要吃的,要喝的,要用的。我每年给你指定数量上交的铜、银矿粉,剩下的你自己来处理,我只管给你运送工具,别的你就用剩下的矿去换,我一概不管。丘氏三兄弟不是不会理财,主要是畏惧魏太师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柔之功夫折磨,怕再引火烧身,不敢在身边留有财物,银子基本是保持在不太够花的状态中。因此每年经常入不敷出,每当缺少一些银子购买所需物资时,不是勒索给矿区送货的驮子队点银两,就是让那些囚徒多出工赚点够用的就行,从不剩余过多的钱财。丘氏三弟兄对钱财有一种较深的忌讳,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铜钱是祸根,银子是毒药,没有还不行,多了更不行。 管事值守听到大总管叫自己去,心里就有理数,这是现在不缺买粮钱了,要是缺的时候,早出来问驮子队要上了。他只好应付着说道:“好的,大总管,我这就去。” 管事值守在进来的一些骡马中躲闪着来到丰明烨身边,将清单递了过去,说道:“给,我们大总管叫你们把驮子上的货,随便卸到大院子里就行。” 此话如同及时雨,正好解决掉丰明烨的忧愁之事。他接过清单,随手往怀里一揣,说道:“好,那我可就随便卸了。”他正愁黑天货物难卸,这一句话雪中送炭的话,可以说帮了大忙。因此,他从怀里往外抽手时,随机摸出一块接近半两的散银子,顺手抛给那个管事的值守兵丁算作奖励。 管事值守看到飞过来的银子,连忙伸出手,一把接住,点头一笑道:“谢掌柜的,那面有几间空闲的屋子,没有放置别的东西,你们这些驮子手可以到哪里去住一宿。”他右手往怀里揣那块银子,左手指着不远处的几间草屋子。说完,就回到他那值守的大门边。 驮子队连人带骡子、马,在天还没有完全黑之前,就源源不断地陆续进入到这个极其荒凉的大院子中。一时间,院内就聚集起数量可观的驮货骡马。 “快卸驮子,不用堆放,就地卸下来就行。”丰明烨一边吩咐着人往下卸驮子,一边自己也往下卸着。他动作极其娴熟,一看就是个老驮子手,一会儿的工夫就卸了二十几头……他看到院子里偌大的空闲处,草的长势不错,就将卸下来驮子架的骡子赶到院子的荒草里,让其自由地啃食着青草…… 管事值守回到栅栏大门边,站在几间值守住的屋子旁边,看着夜幕下依旧源源不断进入的驮子队。心想,自从开矿至今,从来没有一个驮子队能一次送这么多的货物,这个驮队的掌柜太不一般。不过也知道‘霸天驮行’的名气,知道这个驮子队的旗号是鬼人创办的,可鬼人死后……正在这时,周惜彤和傅千潇也一同进入到大门里面。她们手拿马鞭身佩宝剑骑在马上,一副英姿飒爽舍我其谁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顿时,他的两只眼睛都直了。呀!这个驮子队还有女驮子手?而且这两个人还是女侠客……这有点太离奇。 周惜彤、傅千潇根本就没有理会门口那些盯着她们的兵丁,更没留意不远处的管事值守。他们俩跳下马后,重点关心的是货物的推卸地,当看到货物都散放在大院子里面各处时,也随着大家的做法,在快速地解绳卸着货。 第50章 鸟石之战,花美祸多地狱恶煞: 驮子队最后进来了四个骑马的姑娘,这更使仍在遐想意境中的管事值守,处于惊愕状态中。他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姑娘们在不远处空闲地方陆续地将马停住,随后不紧不慢地翻身下马。 四个姑娘看到已经卸货的骡、马,都已散放在大院子的荒草丛中。也都各自将马缰绳解下,并拿在自己的手中,放各自的坐骑,到马群中去自由觅食后,便聚在一起谈论着下午各自看到的奇景异事,不时还伴随着开心的笑声。 管事值守从来没见过这样驮子队,一时间想得过多,脑子在一系列胡思乱想中,突然,这才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他不敢怠慢,马上向大屋子的门口跑去,到大屋子的门外后,依旧没敢进屋内。他在门口处喊道:“回禀丘大总管,驮子队已经全部进到院子里。” 此时的丘子明已经酒足饭饱,坐在桌旁粗糙大凳子上,习惯性地嘴里咬着一根剔牙用的细竹条。他对于管事值守办事拖沓有些不满,一个充其量几十头骡子和马匹的驮子队,还要这么长的时间。他高声说道:“惠德旺,你他娘的,赶紧进来!” 管事值守惠德旺,听到丘子明叫他,不由就心跳起来。这魔鬼三兄弟,在矿区里,无论是囚徒矿工,还是看管囚徒的兵丁,都惧怕他们那没有人性的整治人手段,就在昨天,老三丘子光发现一个看守的兵丁在阴凉处偷懒,二话没说,就叫人给绑到矿井边的一根木桩上,四周点上火,烤了半个时辰。虽然火距离人远些,不至于将人烧死,但夏天本来就热,这一烤,把那个兵丁给烤得脱了水,昏晕在木桩上,又用凉水给泼醒后,命人给抬到屋里,死活听天由命吧。他不敢违抗,只好赶紧应道:“是的!”随后就拉开屋门,走进屋内。 屋内的简易方桌上,乱七八糟的粗瓷碗碟带着残羹剩饭分散于桌面各处。刚刚饱餐完的丘氏三兄弟,形态各异坐在桌子边。还没等满脸疙瘩横肉,牛眼、大嘴、炸须的老大,丘子明说话。基本面相大同小异,唯一留有嘴角两撇、下颌一撮寸余胡子的老二丘子亮抢先发威:“几个驮子,放进来即可!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才回来?这要是放跑了囚犯,你们几个守卫,就去给我挖矿!” 提心吊胆的惠德旺,怕这二魔王找茬,连忙俯首躬腰上前,嘴里解释道:“二总管,今天这个驮子队太大,刚刚进完,我就关上了大门……” 没等惠德旺说完,脸上没有胡子的老三,丘子光就问上了:“这个驮子队是谁的掌柜?” 惠德旺因为很少出这个矿区,只知道以前这‘霸天驮行’在鬼人死后,是全无妄的大掌柜,可据传说好像已经破产了,今天来了这么些人,都不认识,究竟哪个是还真不知道。他怕回答不上,引来麻烦,汗就冒出来的同时,也想到一个蒙混过关方法,管他破没破产,我先用他来顶着,眨巴着眼睛说道:“‘霸天驮行’的掌柜名叫全无妄,今天来了男男女女的一大帮人。”他知道不能说得过多,想用后一句把话题给引开。 丘子明一听,这不胡说八道吗?老子又不是没见过驮子队!还男男女女的一大帮?他拉下脸来,喝问道:“你是不是男女不分,把男人看成了女人?驮子队除了护送女眷外,就没有女的。” “大总管,这个驮子队真有女的。” “有几个?” “六个!” “六个老太太?” “不!六个大姑娘。” “走!你领我们哥仨去看看,有一个女的,也算你对,如果没有,老子今天就把你给改变成女的。”丘子明越听越离谱,领着六个大姑娘来矿区送货,这是驮子队吗?他说完,就起身走到墙角处,将自己的鬼头刀拿在手中。 丘子亮、丘子光两兄弟正因饭后没地方消食,也都一副玩世不恭样,嘻哈着站起身来响应道:“走!看看去。”“去就去。”两个人也都各走向自己的鬼头刀存放处,将刀握在手中。 大院子内,丰明烨看到物资已经卸完,马匹、骡子也都聚集在东北角茂盛的草丛中自由地野牧着,这才领着大伙各自背着相应的简易炊具,来到那几间屋子前面。经过一番忙碌,就将锅灶用自带铁架支好。 万从雪和华曦晨领着两个丫鬟,在房屋的周围捡拾着枯枝和废弃的木料,做着力所能及的辅助工作。 丰明烨与包全蹲在门口,两个人不时用手在小幅度比画着,轻声谈论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他们知道,全无妄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在往梦源镇走的路上,再次采取行动。但这条路,除了一夫岭外,就再没有险关可控制。他们想阻截,就要全靠实力说话,依照他们现在的实力,在没有出人意料盘外招的情况下,几乎就没有取胜的希望。不过这个全无妄是阴险狡诈之人,防备方案,必须多做几套,以备不时之需。 门口的不远处,华正晨领着陆征、隋兴将一些废旧破烂木料点燃,不一会就燃起一堆照明用的篝火。 钱通和藏青锋去井台打水,两个人用一根木杠,抬了两桶水回来,将木水桶放在锅灶边,供煮饭所用。 青佳、石硝一看水来了,就赶紧到那篝火旁抽出两根燃烧的木棒,快速回来放到锅灶下面,然后又将细树枝放进去,铁锅下随着烟气的减小,火苗就烧了起来。 周惜彤和傅千潇则忙碌着淘米,往锅里下米做饭,这活在她俩手里做得很轻松,随着傅千潇将木盖子盖在锅上,灶下的火也越来越旺起来。她们俩还不忘嘱咐着青佳与石硝,说道:“看着烧,先急火,再温火。”“别烧得太旺,小心点,别把饭烧煳了。” “知道了,你放心吧,有我俩在,保证不会煳锅的。”青佳一边往灶下加柴,一边观察着锅盖处的蒸汽情况。 藏青锋用手捅了钱通胳膊一下,小声说道:“这小子牛得很,我路上和他说话,一句话就把我给呛住了。” 钱通白了藏青锋一眼,你小子一贯不说行话,指不定又说出什么歪话,人家不呛你才怪呐,说道:“你指定没说好话……” 就在这时,在篝火的辉光下,钱通就看见前面远处一前两后走过来三个手拿武器的人。他顿时紧张起来,话也不往下说了,手也就搭在腰刀的柄上。 藏青锋背对着这些来人,见钱通话说到一半停住了,歪着头看着他的脸,等着下文…… 钱通向藏青锋使了一个眼色,自己则从藏青锋边上走了过去。他是迎着那三个人去的,目的是在不明确敌友的情况下,将其拦在距离大家稍远一点,这样留给大家更多的准备时间。 藏青锋从钱通传递过来的眼色中,已经大体知道可能背后有情况。他往前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只见三个手拿武器的人,正在靠近迎上去的钱通。于是,赶紧小跑到门口处,对着丰明烨说道:“爹!前面来人了。” 丰明烨正和包全商讨明天驮子队在矿区装货的事,被藏青锋的报信话语给打断。他起身抬头向前面看去,嘴里应道:“这是矿区,来的一定是内部的人。” 包全依旧坐在自己的马鞍子上,没有动,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说道:“篝火不是引蝶物,夜蛾扑火有隐情。” 丰明烨觉着包全这几句说得有点过,联想到一夫岭的一问一答,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他赶紧说道:“青锋,你去通知一下大家,不要慌张,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我过去看看这几个人来咱这里干什么。”说完,就迈步走上前去。 其他的人也都发现情况有变,握着武器准备着…… 丘氏三兄弟绕过几箱散放的货物,来到钱通面前五尺多远站定。丘子明看着钱通问道:“‘霸天驮行’全大掌柜的可在?” 钱通一听,暗自发笑,全大掌柜的,现在还有人这样称呼他,看来这些人真没出过这矿区,不知道外面发生多大的事。好!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来告诉你。他借着篝火弱弱的光亮,看着面目不善的三个来人说道:“‘霸天驮行’的大掌柜是丰少侠,不是什么全无妄。” 丘子明一听,知道自己可能被那惠德旺给耍了。这个该死的畜生,竟敢来骗老子,等我回去狠狠收拾你一下。他心里气,但嘴上还是绕了一下,说道:“我来找你们大掌柜的,他在哪?” 钱通看到这三个人夜晚来到驮子队的宿营地,且都带着武器,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就有点怀疑这三个人。他不动声色,轻声问道:“你们找我们大掌柜有什么事?可不可以将事告诉我?我去给三位转达一下。” 三个人实际早就看到了在篝火光照下的几位姑娘,虽然距离远点,看不清面容,但从穿戴到体型还是极具诱惑力的。 第50章 鸟石之战,花美祸多地狱恶煞: 丘子明被钱通问得有些不耐烦,此矿区是老子弟兄仨的天下,你们来送货是为了挣钱。老子不想再在这祸根上得罪魏太师,给你们行个方便,多挣几个。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惹怒了老子,一刀将你劈死!他牛眼瞪了起来,嘴里说道:“臭拉驮子的,老子想看看那些姑娘,你给我滚远点。” 钱通寸步不让,将腰刀抽了出来,往身前一横,说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霸天驮行’的宿营地前撒野。” 老三丘子光听不下去了,什么?‘霸天驮行’的营地?你也不看看这栅栏里面是谁的地盘,接上话说道:“‘霸天驮行’现在不是那鬼人在世的时代,我们哥仨不怕。” 老二丘子亮也上前一步,横刀前迎,两把刀的锋刃就相互对峙起来。他恶语相加,说道:“别拿死鬼吓活人,这里是我们兄弟的地方,叫你滚,你马上就给我滚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钱通身后传来了丰明烨的声音:“钱通,你让开,叫他们过来,这里有我。” 钱通在往回抽刀时还不忘瞪了丘子亮一眼,随即转身向丰明烨一边走去,嘴里应道:“是的,师父,徒弟遵命。” 丘子明立刻带领着两个弟弟,向丰明烨走来,在距离三步远时,就将脚步停下来。他发现来人是个仪表堂堂风度潇洒刀不出鞘的青年人。心中想到,一个白面书生样的人物,充其量会几下皮毛功夫,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可怕的?他将鬼头刀的刀尖垂于脚踝边,张嘴说道:“你是谁?听你的口气挺大,想阻挡我们过去看那几个姑娘吗?” 丰明烨微微一笑,说道:“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你是谁?姑娘是你们随便看的吗?” 丘子亮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又故伎重演,将刀一横说道:“我的地盘,别说我们看,就是抓两个,你有脾气吗?” 丰明烨上前一步,手搭在刀柄上,说道:“看不行!想抓?这就要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了。” 丘子光二话不说,举刀就劈。只见一道银光在篝火的映照下,由上而下劈了过来。 丰明烨往边上一闪,躲过刀锋,右手一用力,将宝刀拽出刀鞘,就在宝刀出鞘的一瞬间,万道辉光同时向外辐射着。使原本灰暗的四周,突然刹那间一亮。但是他虽然将刀出鞘,但是没有去进攻。 丘子明一看这阵势,知道不出手不行了,冲前几步,一个风卷残云,鬼头刀带着戾风,刀尖划出数圈不规则的圆,奔丰明烨的前胸而来。 与此同时,丘子亮也在配合着行动,滑步侧蹿的同时,鬼头刀也不失时机地从侧方向丰明烨斜劈下来。 站在后面观战的钱通,看得是心惊胆战,如此的快速攻防转换,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已经完成。自己这两下子,根本拿不出手,别说一人战三个人,就是一对一,也打不过人家。他在那里暗自感到有些惭愧,同时,也为丰明烨捏了一把汗。这可是两路夹击进攻的双人招式,一旦躲闪不及,就有性命之忧。 丰明烨闪身躲过胸前的刀锋的同时,旋转身体着身体运用一招轻飘尘,使自己半飘半浮在人头高的空中,并用穿心脚在空中向丘子明的后背踢去。 丘子明由于刀法落空,身体前冲着。但他自己明白,不能往前冲得太多,怕丘子亮的斜劈刀伤到自己,就有意控制着,可这一控制不要紧,没想到那穿心脚由背后踢来,感觉背后有动静,无奈这脚的速度太快,一下子就踢中了腰部,他一个狗抢屎,就栽倒在远处的草地上。 丘子亮的刀,刚劈过去的地方,随后便是丘子明的身体飞过,把他吓了一跳,心想,不会是自己把大哥给放倒的吧,当时就愣在那儿。 丘子光没想到瞬间能发生这样的事,转回身就去用刀横扫落地未稳的丰明烨腰部,鬼头刀闪着亮光带着劲风,奔他快速袭来。 丰明烨手腕疾速一抖,将全部力量集中在手腕处,用刀背猛力往外磕挡那即将横切过来闪着寒光的刀刃。只听‘嘡啷’一声爆响,两刀在快速运行中相撞在一起。顿时,金星飞迸,碎屑横飞,鬼头刀被啸龙宝刀生生给震碎,断为数块大小不一碎铁,落在四周的草丛中。 丘子光只觉着右手腕、肘疼痛难忍,手一松,那小半截带着刀柄的残体鬼头刀就落到了地上,同时他连忙用左手捂着已经严重脱臼的右手腕,蹲在了地上。 丘子亮直到这时看到丘子明动了几下,就是爬不起来,这才缓过劲来。他知道面对如此绝世武功的人,再打下去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也就放弃了。他将手中的鬼头刀往草地上一扔,说道:“少侠非凡夫之功,子亮心服口服,要打要杀,随少侠的便。” 丰明烨后退两步,眼光迅速扫三个人一下,没有发现其任何攻击迹象,随后微微一抱拳,说道:“源江城‘霸天驮行’丰明烨,到矿区给官府运送货物,既不想惹是生非,更不愿杀人取乐,望你等三个人,今后不要强势欺人。” 丘氏三兄弟几十年前来到矿区后,都很少出门,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只能偶尔从运送给养给矿区的各路驮子队中,传听到一星半点,且也都是过了时的江湖传闻。三个人原有的江湖霸气,早已被魏太师的阴柔之功给废弃掉,加上此地又处于原始密林的深处,他们的那点意志,也逐渐随着时间消失,现在也所剩无几,仅存的蛮横凶气,也只能用在囚徒矿工和管辖的几十个看守兵丁身上,不过有时缺银子购买物资时,也能敲诈一下给他们运送物资的驮子队。三兄弟原先都不认识丰明烨,只是听到少量关于其人的传闻,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个传闻中的人物,会来到这深山老林的矿区…… 丘子亮两眼无光,低着头向前走了一步,弯腰俯身抱拳说道:“我们丘家三兄弟有眼无珠,今天晚上来闹事,得罪了丰少侠,在下丘子亮,给你赔罪了。” “哈哈……”随着笑声,包全领着青佳、石硝、陆征、隋兴走了过来。不过这四个人挺特别,每个人手里都握有一把铁锹。 丰明烨听到笑声,随即转过身来,看到这阵势,猜想到这老头出现的时机可能是奔着某种目的来的。他不愿去多想,顺口问道:“包总管,你这是?” “我来看看,有没有可救之人,如果都是些糟货,就地挖坑埋掉。”包全说话声音挺大,那意思是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到。 刚才短暂的战斗,让钱通领略到了什么样的人才是武功高手,就这样轻描淡写寥寥的几招,就将三兄弟给制服了,丰爷真了不起。当包总管说完后,他也就参与到这个队伍其中。 包全来到老大丘子明身边,看着依旧在吃力挣扎,想翻身的他,用手一指说道:“此人不可救药,是个糟货,赶紧就地挖坑埋掉。” 青佳、石硝、陆征、隋兴听到指令,也不言语,在丘子明身边不远处,便挥锹铲土。 钱通手里没有工具,但也没闲着,跑过去帮着四个人薅拔着高高的蒿草…… 丘子亮一看吓傻了眼,他们这是要活埋大哥呀!愣了片刻,赶紧来到包全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位爷,请开恩,饶了我们兄弟几个吧!” 包全微微一笑,说道:“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可以饶你们不死,但要按照我说的去办。” 这时,边上的丘子光也左手托着右手腕走了过来,同样也跪在包全面前,说道:“只要能保住我大哥的命,我们一定按你说的去办。” 包全看着手腕肿起来丘子光,知道这是因为受到巨大冲击力给震脱臼的,说道:“过来,我看看你这手还有没有药可治疗。” 丘子光愣了一下,还是踟蹰着来到包全近前,将手腕慢慢伸了过去…… 包全不等他的胳膊全伸展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右手抓住丘子光前送的手背,一拉,一推,瞬间就将自己的手撒开。 随着丘子光‘啊’的一声惨叫,他那脱臼的手腕就已经复位成功。他在抽回手的同时,感觉到手腕处的疼痛感比以前减轻了许多,知道这是高人给自己治好了手腕的伤。他用那仍在酸痛象征性地做了个抱拳动作,说道:“谢谢前辈为我治好腕伤。” 青佳、石硝、陆征、隋兴、钱通几个人没有停顿,仍在挖那个坑,已经挖了接近二尺深。 这一切都被丘子亮看在眼里,他赶紧接上话说道:“这位神爷,你能不能去救救我大哥,你提出的事,我们一定给你办,你赶快说吧。” 包全手捋着下巴上的胡子,看着丘子光说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叫你今天晚上把我回运的货物备好,列出清单,再就是明天我的驮子队出发时人手不够,借你五个兵丁看管驮子用,等货物运回源江城,让那几个兵丁自己再回到你的矿区即可。” 丘子光一听,这不是难事,立刻救应道:“好说,小事一桩,我这就去给你安排。”说完,为表示诚意,立刻就向看守兵丁的营房走去…… 包全转身,对着仍在挖土的几个人一挥手,说道:“你们也别挖了,把那躺着的丘老大,给抬到屋子里,我随后就去给他诊治一下,估计这伤也不太重,休养三个月就会好的。” 五个人,抬着那丘子明,在月亮还没出山挂天边的黑暗时期,深一脚,浅一脚的,向那大屋子走去。 第50章 鸟石之战,花美祸多地狱恶煞: 第二天早上,驮子队又按时出发,这次的回程任务交给了钱通,让他带领驮货的驮子队回源江城。其余剩下的骡子,到梦源镇去给万家福往回运酒曲。人员也做了安排,回源江城的人是,钱通、青佳、石硝、陆征、隋兴,外加五个帮忙的看守兵丁。 钱通根本不愿意离开大家伙,但他又不敢违背包总管的指示,只好闷闷不乐骑着马在前面带着路,引导着驮子队前进。此次往回运货,包全此次用了一个兵贵神速之策,昨天刚过的一夫岭,洪天炮一定记忆犹新,今天再返回他一定会措手不及。再说全无妄此时,一定不在一夫岭,没有这个坏种,洪天炮还是不敢和‘霸天驮行’为敌的。再则,这些货都是那魏太师的,要真在一夫岭他洪天炮那儿出了差错,他也撇不清干系的。因此,包全也没给货运清单,只是口头交代钱通,过一夫岭时,一定要大胆地过,不要慌。匪兵要是不让过,就让青佳和石硝去对付他们,谅他们也不敢阻拦。你的任务就是稳坐马上,在前面带领整个驮子队顺利回到源江城就算完成任务。 随着离那驮道口越来越近,马上的钱通看到前面那些,继续前行梦源镇的口行骡子,不少已经蹚过了宝石河,消失在密林遮掩的驮道中,心情有些杂乱,这么多的人,单独叫我回去,等他带领驮子队来到路口时,只见那河边上就剩下了两匹马。 其中一匹马是藏青锋的,正在马上等着钱通过来。当他看到钱通时,两手一抱拳,高声招呼道:“再见通哥,我在这里给你送行。” 钱通耷拉着个头,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这小子别看混点,倒是还有那么一点人情味,也和他抱了下拳:“再见了,青锋老弟,到了梦源镇,别忘了帮我去庙里烧上三炷香。” 藏青锋一副嬉皮笑脸之相,嘴里刻意说道:“那烧香时,我都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你就说钱通要娶个老婆。”钱通特意逗他,说这话时候就到了路口处。他向小河边望去,看到丰明烨在马上以期望的眼神看着他。立刻,心里暖暖的。由于路口是驮队关键的地方,他不想让整个驮子队在此处出现顿卡现象,毫不犹豫地将马匹带向南面的驮道。等他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看着河边那两个愈来愈远的身影。 鸟石滩,地处源江边,是一片很大的荒滩,由大小不一的卵石堆积而成,因江边有一块高大形状似大鸟的黄色巨石而得名。 驮子道离这片荒滩很近,在一些水柳丛中蜿蜒向北而去,最后一路上坡消失在茂密的深林中。 水柳树粗细不均,有的一人合抱不拢,有的纤细不及手腕粗,生长得不是很茂密。在一处较为密实的柳荫下的草地上,躺着几个姿势不一的汉子。他们就是全无妄、千盅壶、酒不坏、天不在、洪小炮,在这里堵截‘霸天驮行’的丰明烨。 仆人季四灵被洪小炮安排到了前面,让他去观察着驮子队何时到来,好早早回来告诉大家。 季四灵不愿意做这鸡蛋碰石头的事,且不说屡次的失败。主要是他对这个全无妄从心里的讨厌,这家伙就像一只蜱虫,盯着自己的主子洪小炮时时刻刻在吸血,这个可恶的东西,早晚有一天,他能要了主子的命。他在前面离他们有一里左右,爬上了一棵歪脖子柳树,骑在树杈上向密林与鸟石滩相交接的地方看去。 驮子队轻装前进,除了驮运一些路上的生活用品,和一些精饲料外,大多数都是放空趟的,因此也不需要过多的照看,只要跟着队伍走就行。 前面依旧是华正晨在领队,他现在的行进速度明显比以前快了许多,下了前面这个坡,马上就要到江边的鸟石滩了。不过他并不熟悉这段从没走过的驮子道。 丰明烨一直跟在华正晨的后面,这时,他催马超越过去,说道:“快到鸟石滩了,正晨,你去通知一下每个人,可能会有战斗发生,叫大家不要慌。” 华正晨这才知道这前面就是鸟石滩。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脑子里留下几处特殊标记,防止以后再经过此处不知道是哪。他勒缰停住马,说道:“好的,师父,我这就传达下去。”他骑在马上,等着人员过来。 藏青锋骑马过来了,老远就看到师哥站在路边,习惯性地去看自己管辖的骡子,看到空空驮架子后,不由自主地挠了一下头,继续向前走去。 华正晨等藏青锋走近了后,说道:“青锋,前面就是鸟石滩,等到有人打劫咱们时,千万不要乱,用你的武器和他们战斗。” 藏青锋也没停顿,从边上催马过去后,回应道:“是的,师哥,你就看我的吧,我这两把斧子,也不是吃素的。” 华正晨要是在平常,早就训上了,但现在是特殊时期,不想去挫伤一个半大孩子的积极性,也就由他去吧。 这时,包全在马上晃晃荡荡走了过来。他看到华正晨停在路边,知道是丰明烨怕这些没经历过几次战斗的人慌乱,派人嘱咐一下。他就特意开玩笑说道:“老夫没拿武器,到时候,还要仗着你华少侠多关照啦。” 华正晨心想,你比谁都精,还用我保护,他看了看包全,说道:“包总管,你不是有药吗?吃上两丸,刀枪不入。” 包全‘嘿嘿’一笑,说道:“这药我忘带了,就带了几包呆傻醒脑丸,你要不?”说完,两马一错镫,就过去了。 华正晨赶紧说道:“我不要,你留着自己偷偷地吃吧。” 歪脖柳树上的季四灵发现了远处的驮子队,老远就认出了领头的丰明烨。他赶紧从树上滑下来,一路小跑来到洪小炮面前,说道:“快起来吧,他们来了。” 千盅壶立刻从地上爬起来,问道:“还有多远?” 洪小炮小眼睛铮亮,盯着季四灵问:“看着我的美人了吗?” 天不在将腰刀抽出来说道:“来得正好,我就怕他们不敢来。” 酒不坏懒洋洋地说道:“没有喝酒,这仗我怕是打不赢。” 全无妄依旧躺在那儿没动,嘴里说道:“急什么!管他多远呐!” 季四灵趴在洪小炮耳边小声说道:“洪爷,依我看,咱俩还是赶紧跑吧,那丰明烨就在前面……” 话刚说到这,洪小炮就大叫起来:“丰明烨在前面,我正等着他呐!”说完,就要往前冲。 季四灵连忙抓住他的一条胳膊,使劲往后拉他…… “回来!丰明烨由我来对付,你们不要跟我抢。”千盅壶一下子拉下脸来,将跑出去两步的洪小炮唬住。 丰明烨依旧不紧不慢地带领着驮子队向前走着,已经看到了前面几个人拦在驮道的路中央。他没有停步继续往前走去,离这些人越来越近,终于到了距离千盅壶两丈多远处,为了保护骡子不受更大的惊扰,将马停住。 千盅壶将铜笔一横,说道:“来者可是‘清风轩’堂主任风老贼的孙女婿,外加即将继任‘清风轩’堂主的丰明烨吗?” 几句莫须有模棱两可的话,让丰明烨觉着别扭得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成了任风的孙女婿?还挂了个即将继任‘清风轩’堂主的候补头衔?这都是一帮什么人呀?一个个的除了忘魂鬼,就是精神病……这还突然冒出来一个黑白无常来。全无妄呀全无妄!你能不能不这么幼稚搞笑,找几个正常人来行不行?他从此人手拿那杆独特武器上,已经判断出这个狂汉就是千盅壶,据传说这个‘喝墨堂’的堂主一肚子墨水,今天一见,竟然是个混沌不清颠倒黑白的货色。他现在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说道:“你别提‘清风轩’,它和我无关。” 千盅壶寸步不让,认定全无妄在君子谷‘天下客’酒席上说的那番挑拨话是真情。他瞪着眼睛,直视着丰明烨,理直气壮地说道:“你说无关就无关了,任风的孙女任云飞,你难道不认识她吗?” 丰明烨不愿意去辩解任何事情,这些事本来就很杂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更何况这里面还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搞不好会越描越黑,自己把自己丢在墨缸里。他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情况后,翻身跳下马来,边往前走,边特意说道:“我认识的人多了,但我可不认识你。”他这句话明显带着气说的,多少有点不带脏字的骂人之嫌。 千盅壶早年是进士出身,墨水喝得比较足,对于这样的话,还是能咂出滋味来的。他当时脸就黑了下来,接上道:“这就对了,路边的鬼魂也不认识我。他以牙还牙,张嘴就来。” 后面的酒不坏一挑大拇指,说道:“我师父骂人技巧,那是在我们这些徒弟身上练出来的。” 天不在就愿意揭老底,接上说道:“骂着,骂着!就把你给骂滚了蛋!” 第50章 鸟石之战,花美祸多地狱恶煞: 这内藏玄机的回骂语言,让丰明烨微微愣怔一下。哎呀!好厉害的嘴头子!他不想再纠缠下去,上前几步说道:“听话听音,你我嘴上算是打了个平手,不知你手里的东西好不好用。”他明显提示着,要打就快点。 千盅壶也不含糊,迎上数步后,反手将铜笔一个挥毫成人,铜笔在空中闪着黄光带着戾气,由上而下尽情斜划下来。 丰明烨看到千盅壶的攻势比较猛烈,往回撤步一让的同时,手中的宝刀也唰一声抽出来,借着划空而过的铜笔空隙,又疾速跟上一步,一招老龙伸爪,手中的宝刀中规中矩,直奔千盅壶前胸刺来。他的目的是先探其功力的虚实,做到自己心中有数。 面对着闪光耀眼的刀锋,千盅壶往边上一闪。躲过这并不凶猛的一击。旋转身体的同时,随手就是一招横平天下。铜笔沿着平行线带着狂风着奔丰明烨的脖子处横切过来。只见铜笔的笔尖处,似乎有蓝色的焰火在闪爆着。 丰明烨立刻全力下蹲,让过这凶猛夺魂的暴击,待铜笔刚划过身体上方时,一招旋转身体的幻龙腾后,紧接着就祭出了秋风吻叶。宝刀银光辉闪,啸风随后响起,刀锋触目不及间就划向千盅壶的咽喉处。 千盅壶面对着这快过闪电的连续招式,不得不快速向后大步退去。他已经看到那把宝刀刚运行时,刀尖处有烈焰在向外拓展着刀锋以外的空间。当他退了一大步时,刀锋也在其前面划了过去,他也感觉到自己的咽喉处微微有些疼痛,知道这是被尖锋烈焰所致,庆幸自己早有预见,要不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他不敢怠慢,立刻动身追步向前,一个画龙点睛,铜笔笔尖处蓝焰外露,直奔刚攻击完还没平稳姿态的丰明烨前胸袭来。 丰明烨侧身一个飞云步后,接着反手就是一招游龙回首。宝刀银光一闪,由下而上滑切过去……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战斗在一起,只见银辉闪烁,金光摇曳。宝刀与铜笔相互交叉,分合进退都是在瞬间完成。 全无妄带领着几个人围在一边,都被这瞬时攻防兼备的武功所折服,根本就来不及参与其中。但他们在等待着时机,伺机再下手攻击。 驮子队的人马此时也都赶了过来,那些姑娘们一出现在众人的视野时。洪小炮的小眼,立刻就亮了起来,也不管战况如何,就向驮子队的方向跑来。他嘴里喊道:“美人,我的美人……” 季四灵跑了几步,也没抓住洪小炮的胳膊,反而被其带了几个跟头,最后摔倒在一棵一尺多直径的水柳树旁。他不顾磕破的膝盖处那钻心疼痛,快速爬起来后,刻不容缓继续去追赶着主子。 洪小炮的举动,引起驮子队人员的注意,不过这些正路侠客,不愿意与那痴汉交手。周惜彤更是不用说了,一听到洪小炮的声音,就已皱起了眉。 藏青锋则不然,拎着两把斧子,没等师哥华正晨下令,就冲上前去。他距离洪小炮五尺多远就将斧子往前一伸,挡住了路,说道:“傻子,你叫唤什么?” 洪小炮没想到有人敢拦他的路,目光全都集中在几个姑娘那里。等他收回目光一看,眼前是个拿了两把金斧子的半大小子,当即恼怒起来,迎着斧子刃就往上闯,嘴里骂道:“滚!别耽误我看美人。” 这时,仆人季四灵赶了上来,一把抓住洪小炮的胳膊,就往后拖……幸亏来得及时,再晚一点,恐怕他的肚子就要与那斧子刃相亲密接触了。 藏青锋根本就没有往回收斧子的动作,一看到洪小炮被拉得离自己远了些,就赶紧一个箭步向前冲去,右手的斧子就照着那颗脑袋劈了下来。只听‘咔嚓’一声,斧子在挥劈过程中被上面的胳膊粗柳树给拦截,生生将树枝给砍断。下落的树枝差一点砸在他的头上,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洪小炮一看这小子来真的,不由怒火上升,一把甩开季四灵的手臂,一个饿虎扑食,就向前扑了过来。毕竟他也在‘破天拳坊’练了几年,虽然忘却了很多招式,但还是一个有功底的人。 藏青锋没想到这个痴汉会绝地反击,一下子就乱了阵脚,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洪小炮可不管你是谁,继续往上猛打猛冲。 季四灵眼看着主子步步向驮子队逼近,由于害怕这些携带武器的人,也就停住了脚步,只能目送着洪小炮前进,自己则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藏青锋被逼得连续后退着,自己都觉着很窝囊。就在他快要退到包全身边时,面对着一招的双拳疾速进攻时。他改变了一贯后退的策略,突然闪身转到了洪小炮的后面。 洪小炮双拳一下子就落了空,不过眼睛没空,正好和万从雪眼光相对。顿时,把他愣住了,眼光僵直,目不转睛,嘴里语无伦次喊叫着:“我的美人!我……”身体如同施了魔咒,牢牢钉在了原地。 藏青锋已经转到他身后,见这痴汉盯在原地,左右两手的斧子由下而上用斧顶向洪小炮的屁股砸去。瞬间就传来‘噗噗’两声微弱闷响,斧子顶就与那屁股来了个亲密接触。 再看洪小炮,一个狗抢屎,栽倒在驮子队众人面前。痛得是两手捂着屁股杀猪般嚎叫着:“哎呦呦……疼死我……” 包全也不知多时准备了一根绳子,往前一扔,说道:“捆了,等会儿再扔到江里淹死这色鬼。” 藏青锋赶紧将绳子接过来,二话没说,就骑在洪小炮身上,用绳子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这一切被全无妄在不远处看了个真真切切,把手中的腰刀一横,就急速冲了过来。他已经看到那半大小子没有多少功力,便想来个突然袭击,趁机会将驮子队的防御阵型给搅乱。 华正晨等的就是这全无妄,一看此人冲过来,瞬即就握棍迎了上去。他在不远处将其截停,二话不说,两个人就战斗到了一起。 只见刀舞棍飞,腾、转、闪、进,刺、挑、捅、推。一时间,人影交错,刀劈棍扫,啸风厉厉,叶飞草断树枝折…… 酒不坏和天不在虽然没有酒助兴,但也都不是善茬子,双双向驮子队包全这里冲了过来。 傅千潇早已按捺不住,手持宝剑一个箭步,就迎了上去。她对准前面的天不在前胸,就是一个穿心猛刺。 周惜彤也不甘落后,随后也和酒不坏战到了一起。 藏青锋这时已经将洪小炮捆好了,来到四个看到这激烈搏杀场面后,吓得花容失色的姑娘面前,豪气十足地说道:“姐姐们,不要怕,我来保护你们。”他手握斧子,站在姑娘们前面三尺多远,神情紧张地看着眼前发生的战况,随时准备迎击可来之敌。 丰明烨已经和千盅壶战了一百五十多个回合了。他在心里对这个‘喝墨堂’的堂主,还是比较佩服的。这倒不是此人有多强大的武功,而是他从不用旁门暗器,只用那一杆铜笔应对着。 千盅壶战到这时,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该到位的招数,有些已经做不到位了。本该磕出去的刀锋,也磕不太远,始终觉着这宝刀围着自己转。他知道不可能战胜丰明烨,想到可能会客死他乡,就有点悲观,不过还是强忍着继续缠斗在一起。 两个人又战了二十几个回合。丰明烨突然改变了自己的进攻方式,他开始尝试着,运用在棺材堡路上和老者那种恶魔与童龀的游戏,来对付已经处于疲于奔命状态中的对手。他站着不动,看着千盅壶。 千盅壶立刻拿铜笔去刺,哪知一下子刺空,人就窜了过来…… 丰明烨并没有后退,而是轻闪身,还往前逼近了一步,几乎与千盅壶贴近了身体,同时手中的宝刀后柄斜向猛地一带,奔着他露出的前胸而去。 千盅壶原本就被这变幻的招式搞得摸不着头脑,对这突然的袭击更是无所适从。他躲闪不及,被刀柄和手腕斜向击中了前胸。立刻便支撑不住身体,翻身倒在一棵大柳树边。疼痛感使他意识处于模糊状态,感觉到对手下次的进攻,就是自己命归黄泉之时,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丰明烨刚才并没有全力发功,早已预算到千盅壶不可能躲过去,就在瞬击时,还是减小了速度和力量。当他看到对手躺在地上时,也没有再次进攻取其性命,而是将宝刀还入刀鞘之内,观察着不远处的战况。 全无妄眼角扫看千盅壶战败的场面,立刻蛇眼一转,计上心来,此时不跑,可就晚了。他就无心恋战,虚砍一刀。拔腿就向树林子里面钻去,而且速度极快。 华正晨躲过这一刀后,被全无妄的举动愣了一下。随后抬腿就去追击…… 丰明烨看得真切,怕那全无妄使诈,赶紧说道:“正晨,莫去追,让他走吧!” 华正晨停住了脚步,不解地看着师父丰明烨…… 第51章 荣归故里,兄弟重逢万物生灵: 第五十一章 荣归故里,兄弟重逢万物生灵: 一个骄阳似火的下午,轻装前进的驮子队踏上了梦源镇的桥面,桥下的河水清澈透明,水中的一些大小鱼儿在欢快地游动着。 丰明烨将驮子队带过桥后,就直奔‘驶大江’大车店门口而来。那两扇不再关闭大门,下面一些地方已被几丛茅草掩盖着,店内生意萧条,没有了往日的忙碌景象。他将驮子队带领进来,跳下马来,在院子里赶着陆续进来的空架骡子们到马棚去,给门口留下一条进入通道。 一个店小二听到外面的声音,从店内走了出来,一看是丰明烨在忙乎着,就说道:“丰少侠,你进屋内来看看吧,我们店掌柜病重,快不行了。” 丰明烨在去年冬初从这里走的时候,就知道史小江处于病重状态,没想到这过了大半年,依旧没有好,听这意思是更加重了。他顾不得再照看安置那些骡子了,就对刚进来的周惜彤说道:“彤姑娘,你先将这些骡子分配一下位置,别让它们把门口堵住,我有点事,要得到屋内去。” 周惜彤赶紧从马上跳下来,手拉着缰绳边走边说道:“好的,你放心吧,有我在,没问题。”她随手将马匹拴在一处最近的马棚边的柱子上,就跑到门口去疏通一时有些拥挤的骡子们。 丰明烨微停片刻,观察了一下,看到已经逐渐恢复了秩序的驮子队,也就放下心来,他跟随着那个店小二,就匆匆走进了史小江居住的屋内。刚一进门,就听到一阵剧烈咳嗽之声,从里间传了过来。 屋内的炕上,一床脏兮兮被子下,盖着瘦枯脸庞病入膏肓中史小江的大半部身体。在炕沿边上,坐着史小江非常信任的店小二,常和。 常和看到丰明烨进来后,赶紧跳下炕沿,站在地上,并作揖说道:“丰少侠一路辛苦劳顿,还不忘前来探望我们家掌柜的,我代表史掌柜谢谢你。” 丰明烨微微一抱拳,说道:“小事一桩,不必客气,你们家掌柜从我年前走后病情一直这样吗?” 常和是一脸无奈样,叹了一口气,说道:“从你走后,他的病情是愈来愈重了,特别是这十几天,病得都已经不能下炕了。” 重病中的史小江听到了声音,费力睁开深陷眼窝的昏黄眼睛,弱弱问道:“谁来了?” 常和赶紧走过去,把身体俯在炕沿上,将嘴靠近史小江的耳朵,说道:“是丰少侠来了!” 这句话如同神丹,史小江那原本昏黄的眼睛,立刻闪现出久违的亮光。他轻声说道:“快,快,扶我坐起来,我有事和丰少侠说……”由于话语说得有些急切,不免又引起一阵咳嗽声。 丰明烨看到史小江虚弱得太厉害,赶紧说道:“你先别急,我这次来三、五天不走,我这就去给你把神医找来,让他给你把病治好。”说完后,就快速向门口走去。他来到院中,正好看到刚刚骑马进来的傅千潇,就说道:“傅姑娘,你看到那包总管没?” 傅千潇在马上向丰明烨一笑,调皮地说道:“包总管太忙,一路上按照你的吩咐,照顾着那痴汉洪小炮,又是给那被斧头砸伤的地方上药,又是喂药给他治傻病的,忙得不亦乐乎,怕是已经累得在后面跟不上了吧。” 此次鸟石滩之战,虽然打了个胜仗,但大家心里有很大意见,主要意见都是对这个‘霸天驮行’大掌柜的,大家七嘴八舌,埋怨他太过于慈善,人家劫你杀你,你却放了被擒获的三个人,千盅壶、天不在、酒不坏。放人不说,还把那个痴汉洪小炮给带到梦源镇,一路上交给包全来管理着,还不让出现闪失…… 丰明烨知道这话她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没办法。这洪小炮就是这梦源镇那皮匠皮子茂的亲儿子,名叫皮诚,我总不能亲眼看着他(她)们把他扔到源江淹死吧。这人不亲,土还亲呐!从小在一起长大的人,看在他老爹皮子茂的面子上,也要给他留口气。那千盅壶,与我远无仇,近无冤的,只不过是受全无妄挑拨与我为敌的,相信他明白过来后,不可能再继续和我作对的。天不在,原先是我地下王朝的人员,虽然被他师父风四季赶出了密山,但我也绝不可能将他置于死地的。让他自己去想吧,总有一天,他会重新回到密山的。那个酒不坏,虽然被赶出了‘喝墨堂’,但他现在和千盅壶在一起,杀了他,必定会伤及他师父的心,我这顺水人情不做也得做。丰明烨叹了一口气,做人难,做这个地下王朝的君王更难,我既要平衡外面,又要团结内部……他看着已经跳下马的傅千潇,这姑娘不但武功不一般,心还特别细,不管是当驮子手,还是做别的活都干得井井有条。他不想在院子里等着包全,就催马向外面走去。 门口外面,一路上看到自己的驮子没有几个,但多数都拉开了距离,整个队伍松松垮垮的,在木桥上就断了当,不由就有了气,这管理驮子的人呢?好半天也没看见一个,他催马跑过了木桥,就看到远处聚集着一堆的骡子,在吃路边的青草。他过去后,骑在马上,赶那些贪嘴的骡子们。 就在这时,藏青锋带着一队骡子走了过来。他老远就看到了丰明烨,心想这下坏了,自己刚才只顾在马上打盹,忘了管理这些骡子了,自己看管的这些驮子走得慢,那后面的就会被压住,也就跟着慢下来,甚至处于停顿状态。他看到那些贪嘴的骡子都被赶上了路,就低着头往前走…… 丰明烨看到低头走过来的藏青锋,心里有些气。好呀,原来问题出现在你这里!没等他来到面前,就高声说道:“青锋,有你这么看管驮子的吗?这都断了当,你还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藏青锋的确是害怕了,嘴里呜呜噜噜地说道:“爹,我错了!我不该在马上睡觉……” 丰明烨看着这炙烤着万物的太阳,的确这大中午头的,热得人汗流浃背,困倦感确实令人难耐。再说他还是一个半大小子,多少情有可原,也没继续说他,只是提醒道:“不要在马上睡觉,摔下来就完了,不死也能磕断胳膊、腿的。” 藏青锋赶紧催马从他面前过去,并说道:“是的,爹!我以后注意。”随后就赶着骡子就向木桥跑去。 丰明烨为史小江的病情担忧,赶紧催马向后面跑去。他来到万从雪的马前,问道:“雪姑娘,你看没看到包总管?” 万从雪现在已经掌握了骑马的要领,并能灵活运用一些简单的骑术。她一勒马的缰绳,将马匹停住后,用深情的眼光看着他,说道:“包总管照顾那傻子洪小炮,早就落在了后面,现在我也不知他在哪。”她面对着曾经的山水,童年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心情也不平静地波动着。 丰明烨心里那份挚爱之情,让万从雪这黏黏的柔情眼光给融合在一起了。他也将马停在她的面前,至诚的眼光倾情地停留在她的脸上。他对于此次梦源镇之行鸟石滩战斗之后,有些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感到有些自责。特别是将那洪小炮带在队伍中,又给万从雪带来极大的不便,她还要处处注意尽量躲避着他,幸亏包全有那所谓的呆傻醒脑丸,使这小子一路上基本上都处于常人的清醒状态,不再惹是生非。他接着话题说道:“是呀!也够难为这包总管的,这么大岁数了,还要为洪小炮做义务医师。” 万从雪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这不都是你丰少侠的安排吗?别人能用得起包神医?这就好了,到了梦源镇,那神医定能到洪小炮老爹那里去,讹人家的银子,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丰明烨心想,讹人好像不可能,洪小炮亲爹皮子茂就是个穷皮匠,没有什么钱财,不过这包全一路上的怨气挺足的,到了镇子上休整时,极有可能找个人出气。他也笑着说道:“你的确是挺聪明的,说得有些道理,那神医是个不吃亏的人,定会找个机会去弥补自己的损失。” 万从雪听到丰明烨表扬自己,就像吃了蜜糖一样。她笑意也就加深起来,为了不失态,赶紧用手轻捂红唇,说道:“神医的药很贵,据说他以前给那谭德安看病,没有二百两银子,不伺候他。” 丰明烨一听,立刻说道:“因人而异吗?那狗官的命值钱,就得多要点。” 两个人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正聊得热乎时。 远处华曦晨和两个丫鬟,前前后后骑马向这里走了过来。 第51章 荣归故里,兄弟重逢万物生灵: 由于华曦晨一路上被梦源镇山清水秀的景色所吸引,光顾四处观景看色,就早已落在了后面。她看到前面不远处,丰明烨和万从雪在那卿卿我我地交谈着,就催马过去。她经过这些天的严格训练,骑术多少提高了些,也能自己灵活操纵着马匹了。他在距离两个人丈数远时,拽缰绳的手并不太自然熟练,微微有点生硬地一勒缰绳,将马匹停住,说道:“你俩好兴致,在这样热辣的太阳底下,还热热乎乎地说着悄悄话。” 丰明烨自从上次发生在‘霸天驮行’的事件后,对这个极具才华的大小姐有那么点敬佩之情。他赶紧将话接上说道:“不愧是个大小姐,说话还要找个好地方。佩服,佩服呀!” 万从雪回过头来,也不知是热的或别的原因,脸微微有点红。他轻声说道:“晨姐,你怎么才过来?我都在这里等你好半天了。” 两个人不同的话语都回馈到华曦晨这儿。她一语双关地说道:“梦源圆童梦,山水存旧情;同路不同景,三人身外影。” 万从雪立刻接上说道:“晨姐好文采,路上话童梦;山花有情缘,君来花冠正。” 丰明烨知道两个才女在暗自较劲,不想参与进来。他正想借机离开之时,看到不远处出现了几匹马的身影,于是,马上说道:“两位大小姐,你们慢慢在这日头下面边看景色,边聊着天,我还有点急事,先走了。”他说完,就催马向那几个人跑去。 华正晨看到丰明烨催马走了,就对万从雪说道:“雪妹,你和这丰少侠倒是挺般配的,是不是快要结婚了?” 万从雪脸更红了,不过心里还是挺甜蜜的,特意假装生气的样子说道:“晨姐,看你这话说得,人家还不想结婚吗!”就转过身去,用脚一磕马镫,向梦源镇的小木桥走去。 华正晨看到她这个动作,不由得笑了起来,随后也学着万从雪的样子,用脚去磕马镫。哪知她有点用力过大,马匹立刻就往前跑去,把她给晃了一下。好在她学会了不少骑马的经验,在马上将自己的身子尽量往前俯着,压低了重心,在马匹小跑一阵后,将它给控制住,慢慢跟在万从雪的马匹后面。 丰明烨来到那几匹马的跟前,首先看到的是那个受伤的洪小炮,只见他骑在马上不紧不慢地走着,由于药物作用,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见了丰明烨后,咧嘴一笑,就走了过去。 紧跟在洪小炮后面的,是他的仆人季四灵。他看到丰明烨在路边,赶紧拱着手打招呼:“丰爷,你这是要上哪去?” 丰明烨摆了下手,让他赶紧去照看着那洪小炮,说道:“我哪也不去,就是过来看看你们。” 离前面的马有三、四丈远,华正晨和包全骑在马上并排走了过来。他们看到丰明烨在路边,就各自将马匹停了下来。华正晨连忙问道:“师父,你这是要上哪去?” 丰明烨看着包全说道:“我来请神医去商量个事。” 包全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知道他来准没好事,洪小炮这一路上吃了我多少呆傻醒脑丸,用了我数贴清淤止痛膏,这账洪天炮不还,怕是没人还了。他接着话说道:“少侠你来找老朽,定了是去给谁治病。” 丰明烨挺佩服这包全的,难道这老头子能未卜先知,我也没说请他去看病,他怎么会知道。于是,他就笑着说道:“不愧是神医,我正是来叫你去给那史小江治病的。” 包全看着华正晨有意地笑了笑,说道:“华总务,老朽现在要随少侠去治病救人,这个洪小炮就暂且交给你了。”说着,就要催马往前走。 华正晨一听,就皱起了眉头,真倒霉,这破差事竟然落在了我的头上,连忙说道:“神医,你先别急着走,把那药丸给我留下,等那痴汉犯病时,我给他来上一丸。”他并不知道已经来到了梦源镇,以为还要再走一段路程。 包全有意逗他,就将手插进怀里,掏出个小葫芦来,顺手扔给华正晨,并特意说道:“要得早,不如要得巧,正好,这里面还有两丸,正好你和那洪小炮一人一丸。”说完,就催马向前走去。 丰明烨忍住已经挂在脸上的笑意,没有让它继续发展下去。他也赶紧调转马头,随包全的后面向前走去。 华正晨接过那装药的小葫芦,觉着这老头子在耍自己。我又不傻,吃那玩意干什么?还是都留给那洪小炮吧。他也一磕马镫,向前走去。 ‘驶大江’大车店的院子里马棚中,整个驮子队的骡子和马匹凡是进到院子里的,基本上都拴在马棚里的柱子上,一排排的牲口,给这马棚带来一番往日没有的宏大气势。 丰明烨和包全先后来到院子里,两个人跳下马来。各自拉着缰绳,将马匹拴到空闲的位置上。丰明烨吩咐着那个站在外面等他的店小二:“你赶紧去出去收购些草料回来,要多收购点,钱由我们驮子队出。” “好嘞,我这就去,这里不少人都等着做这个生意,草料的事,请丰少侠放心。”他说完后,就向大门口走去。 丰明烨又对着院子里分散在各处,驮子队的几个人说道:“大家都到后院客栈去,房间自己动手打扫一下,休息一会,等着吃晚饭就行,我领包总管给店掌柜去治病。” 大家伙在这烈日下行走了大半天,都有点疲乏,她(他)们都各自点头应答着。陆续地穿过店门口,向后院走去。 丰明烨和包全两个人看众人都走了后,就绕过店门口,向史小江居住的屋子走去。他将门拉开后,两个人就走了进去。 史小江依旧躺在炕上,从面色上看,比刚才的时候,要精神了许多。他看到丰明烨进来后,说道:“快扶我起来。” 常和听到主人的吩咐,正准备俯身去扶他…… 包全在边上看到这一切,连忙摆手制止:“别扶,一扶起来,马上就玩完,不扶的话,可能不会超过后天早上,也就该走了。” 此话一出,把常和吓得一哆嗦,立刻把伸出去的手,赶紧抽了回来。他站在地上,两眼傻愣地看着包全。毕竟他和这个主子在店里生活了好多年,这样的结局,他还是难以接受的。 丰明烨也被这话给惊了一下,心想,这包全不会是故弄玄虚,吓唬人吧?我不来人不死,我一来就死人,这不是丧门人吗?他立刻问道:“神医,你看这史掌柜,还有没有能治好的可能?” 包全摇了摇头,坐到炕沿边上,轻轻抬起史小江的手。他起手用母、食二指搭在腕脉上,测试着脉搏的频率。过了片刻之后,说道:“此病由心灵而起,遂心愿而落。” 丰明烨知道史小江这病,都是因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史鳌所致。那他如果见到儿子史鳌,会不会就好起来了呢?他决定去找那浑小子史鳌,拖也要把他给拖回来。他对包全说道:“神医先用药给史掌柜治着病,我去去就回。”他就转身就要往外走。 对于这史小江的事,别看包全一次也没来过这梦源镇,但他知道的并不比丰明烨少。他轻声说道:“少侠这是要去找人吧?听老朽一句,你现在去的可不是个时候,就是找,最好是明天上午去。” 已经走到外间屋子里的丰明烨听到这话,又返了回来,问道:“神医这话的意思是?” 包全看着又返回来的丰明烨,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要带领众人回庙内祭拜山神,今天已经太晚,香非早香神不知,结在心结病难除。” 丰明烨让这话给说得有些无奈,轻声说道:“现在人命关天,我能见死不救吗?我想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做。” 包全从炕沿上起身,站到地上,拉着丰明烨的胳膊来到院子里。然后小声说道:“心灵的创伤不是药能治疗的,更不是他见到那个儿子就会好的。总之,你今天去,也是徒劳,明天去,也是徒劳。不过你如果明天去,或许能救救那个痴汉洪小炮。我今天晚上再给他配上点药,明天让他见到以前的玩伴,或许能清醒一些,把前一段的记忆恢复,将后一段的记忆消失掉。” 既然包全把话都说明了,丰明烨也没有什么再选择的余地。不过他始终觉着哪点地方有些不对劲,就问道:“神医试脉时,这后半句话的意思是。” 包全微微一笑道:“少侠聪睿过人,你这话问得,让老朽不好回答。可能有些事需要盖棺后论,现在说出来,可能就失去了意义。我想,咱俩都不愿做让死者活着时的不快之事。” 丰明烨略有所悟,点头说道:“既然这样,那不去做也罢,不过我明天还是要去看看那史鳌的,尽力劝他回来,看他老爹一眼。” 包全一心为自己的君王着想,知道他此时因史小江的病在焦虑着,就想尽最大努力去暂时缓解病人的隐痛,说道:“我马上去配制几副药,让他在安静中度过所剩无几的十几个时辰。” 丰明烨在无奈之中,‘唉!’一声长叹后,说道:“青山常在,时光飞流,生死在天,逆子助纣。” 包全不忍心看到君王内心受到刺激,就转身向那店门口走去,嘴里说道:“流水远去,夏日炙燃,涅盘重生,神鬼各道。” 第51章 荣归故里,兄弟重逢万物生灵: 第二天一早,‘驶大江’大车店大门口,在丰明烨的带领下,‘霸天驮行’驮子队的全部人马,都骑在马上,准备到山神庙去上香祭拜山神爷。 一路向西,穿过梦源镇的街道,就来到那条熟悉的山路上。丰明烨在马上看到这极其难以忘怀的地方。山未老,流水淙淙;草数代,沙路漫漫。山林依旧是那样的青翠,野花依然是那么的娇艳,某年前的一切,好像就是眼前的今天。触景生情,使他的脑子处于以前的景物里……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卜家烧锅与山神庙的岔路口处。他将缰绳微微摆动一下,黄骠马就理解了主人的意思,向山神庙方向的一条路行进着。 殊不知,此时卜酒料正趴在路边的树丛中,埋伏着。他手里握着一节绳子头,绳子另外的一端,已经系在路的另一边的大树上,越道而过的绳子,他都用原先土和草掩盖起来,根本就看不出痕迹。他此次主要是针对贾义刀的,想乘其不备,暗算这该死的道士一下,一解前几天前去庙里上香的羞辱之恨。 丰明烨根本就没想到这里会有人埋伏,骑马就走了过去。 由于人马太多,卜酒料不敢轻举妄动,趴在树丛中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大体上从树木空隙中,看到这些人马的一部分身体,可总体看不全面。不过他清楚知道,这些人里面,有不少姑娘,但她们面容什么样,还是不得而知。他等人马走过后,就把绳子扔在树丛中,悄悄地跟在这个队伍的后面。 时间不长,整个队伍已经来到了庙前的大院子里。随着人马的到来,也使这个被青草荒芜了大半的院子,瞬间就充满了人情味,不再是寂寞与孤荒。 卜酒料看到这些人来到庙的院子,脑子里始终没忘记前些时候被丰明烨教训的场面,这么些人,一人给我推一把,自己这百十斤可就散了架子,这鸡蛋碰石头的事,没人去做。他也没敢靠近,立刻闪身躲藏起来。 丰明烨在刚踏进庙院时,就看到那马棚里有一匹毛色暗淡的枣红马,就知道师哥贾义刀没有外出,觉着这次真没白来,终于可以见到久别数年的亲人了,心里挺高兴的。他在马上看到大家都已来到了庙前院子里,就跳下马来,并且用手向左右指挥着说道:“这庙里的马棚太小,先让两位大小姐,还有包总管到那儿去拴马,其他人就不要到哪里去了,这周围有的是树木,你们各自到外面去寻找树木拴马,拴好后都到院子来。”说完后便亲自带头,牵着黄骠马踏着没膝深的蒿草,向远处一棵树走去。 大家遵照他的指示,也都各自跳下马后,牵着自己的马匹,四处寻找合适的树木,拴着各人的马匹。拴完的,就你先我后陆续回到了院子中。 站在院子中的丰明烨看大家都回来以后,就带领大伙向山神庙走去。他来到庙门口,伸手将两扇庙门打开,就抬腿迈过门槛,就走进庙内。一进来,眼前就出现了,令他意想不到的一幕景象。 只见那贾义刀身着灰色道服,身上到处都脏兮兮的。头上凌乱的发丝中,拢扎一个凸起的发髻,这个发髻在他的头上,就像是乱草中的草垛。他稳稳地岔开马步,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立在石板前,面向庙门口处。他那双手微扣着,双掌心朝内,离胸一尺有余,两个胳膊在胸前形成椭圆的环抱圈,不知道练得哪门子什么招式的武功。任凭人们杂乱脚步声干扰,竟然面部无丝毫的反应,甚至于身体都不晃动一下。 万从雪一看到贾义刀那长脖子,立刻就认了出来,这不就是小时候摘樱桃的那个长脖哥哥吗,他今天怎么怪怪的,这是在练的什么功? 华曦晨倒是不认识此人,只觉着这个庙里充满了诗情画意。慈善的神像;虔诚的道徒;覆灰的香炉;光滑的石板……就连那被烟火熏黑的屋顶;环圈污垢的香火碗;散落着的破烂家当;甚至于梁上、墙角挂着的陈年蜘蛛网……都是那么的新奇。这里简直就是神仙住的地方!我说这丰明烨他怎么与众不同,原来就是在这里修炼出来的呀! 华正晨一进到庙里,就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破地方,师父他意志力也真够坚强的,竟然在这破庙里,一住就是七八年。 藏青锋踏进庙里那一刻,就被那贾义刀的动作惊呆了,哎呀呀!这个老道是死的,还是活的,怎么一动都不动呢? 傅千潇进来后,只注意那个山神爷的塑像。她听别人说过,这个神像是非常灵的,等我上香时,偷偷说些心里话,看看能不能实现。 周惜彤一向大大咧咧,进来后东瞅西看的。最后把目光的焦点,集中在贾义刀的脖子上,‘嘿!’你说这个道士长相,可真够稀奇,个头高不高,全靠脖子来撑腰。 青青进来后往藏青锋身后躲,对那山神爷的塑像有点怕,觉着这像太高大。 云云则跟在华曦晨身后到处走,有些地方还指点着,让她看那贾义刀的衣服和头发,都脏乱成了什么样子。 丰明烨实在是等不及了,不想等自己的师哥自然醒过来,看这意思,这家伙到晚饭时能醒过来也算是早的。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找师哥贾义刀帮忙,去找那史鳌。他马上走上前去,用手指一捅那并不厚实的胸脯,说道:“师哥,醒醒,你这是练的什么功?” 手指的功力迫使贾义刀从沉瞑中醒来,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当看到眼前的人时,脸上顿时就出现了极其惊愕状态。他用手揉了揉眼睛,伸着那特有的长脖子仔细一看,惊叫一声:“师弟!” 此时的丰明烨,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的情感,向前一步,伸开双臂,就抱住了贾义刀:“师哥!” 贾义刀用手轻拍着丰明烨的后背,说道:“你终于回来了。” 丰明烨像个久别家乡的孩子,见到了亲娘一样,说道:“我回来了。” 兄弟之情,让两个人情不自禁相互拥抱起来。片刻,便各自分开。 丰明烨将手伸进怀里,掏出师父无影在宗室山顶装满七彩石的大铜鼎旁,留下的三张黄色纸符的其中一张,递到贾义刀面前:“给,这是师父留给你的。” 贾义刀伸手接过来,看着这熟悉的纸符上有自己名字时,内心震颤起来,嘴里问道:“你见到师父他老人家了?” “是的!这还是几年前的事。由于我以前几次回梦源镇时,你都不在,也就无法亲手交给你。”丰明烨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宗室之事。 贾义刀看着师弟丰明烨,似乎明白了师父留下这张符的用意,微微摇了一下头说道:“师弟,我不如你呀!” 丰明烨不想去分析此话的具体指向,只是对于刚才贾义刀练的那种功,脑子里一刻没间断地产生着种种疑问……他即刻抛开纸符的问题,脸上挂数分不解之态,问道:“师哥,你刚才练的是什么功?挺吓人的,像个僵尸?” 贾义刀‘嘿嘿’一笑,他不想把童国师教得熊眠之功外露,主要是怕引起这个现任君王的猜忌,而连累了与自己气味相投的老臣童原。他立刻就顺嘴瞎编着说道:“噢!你说得真对,这就是那僵尸功,是为了降妖镇魔用的。” 其实,包全在一边早就看出了名堂,这是僵尸功?你唬不懂的人行,在我这里是过不了关的!这功,怕是那童国师教给你的熊眠之功吧!但他为了不给这嫡庶兄弟俩增加不和,也就没有言语。 丰明烨半信半疑,你这一动不动的半死样,降妖镇魔能用上吗?你不是张嘴就降妖吗?我今天就叫你和我去把史鳌从妖洞里挖出来。他想到这,就立刻将此次来的目的说了出来:“师哥,我这次来,是想叫你帮我把史鳌给弄回家,他那老爹快死了。” 提起史小江来,贾义刀心里就一沉,他是自己的习文老师,以前经常去找他认字学文。可自从那次和史鳌闹翻脸后,就觉着没脸再去见自己的老师,也就不常去了,不过,只要有事叫他,他只要在家,还是极力去帮忙的。对于他病重一事,贾义刀也是知道的。他面对着这样的事情,本来心里是不想去的,不愿意再惹那已经变成人形河獭——千梦。可是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不得不把自己满心的不愿意,压在心底,说道:“那好吧,我只领你去,并负责把他(她)们,给引出来,我可不参与战斗,这两块货,太难缠。” 丰明烨也不强人所难,参不参战无所谓,只要贾义刀领着去就行,马上说道:“我替那史掌柜,谢谢师哥。” 贾义刀将肩膀往上一耸,脖子往下一缩,脸上一副苦瓜样。他转身抓过青石板上仅剩一根剑穗毛的‘桃木剑’后说道:“走,我这就带你去。” 从他的动作至面部表情看,丰明烨知道贾义刀是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的。他摆手说道:“等大家都上完香,再去也不迟。” 第51章 荣归故里,兄弟重逢万物生灵: 贾义刀这才注意到屋子里来的这些人,看看这个,望望那个,都是极其陌生的面孔,只有那万从雪在记忆中有个印象…… 丰明烨刚才光顾交谈了,把众人都给忘在脑后,一看贾义刀那看人的样子,立即说道:“师哥,这些都是自家人,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霸天驮行’的包总管,包全。”他将手指向一边的包全。 面对着皇兄,包全赶紧上前一步,抱拳说道:“贾大师好,老朽早有耳闻,你降妖镇魔,惠及众生,实在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敬佩!敬佩!” 贾义刀从童国师那儿,获得过内部消息,知道面前这个包全,那可不是一般之人。今天一见,果然气度非凡。他心知肚明,都是王朝的臣子,虽说我占个皇兄的位置,但在外人面前也不能显露,况且也无心去显露。他也抱拳回礼道:“‘天域神医’乃神级人物,今天在小庙里相见,荣幸!荣幸!” 丰明烨一指万从雪,说道:“师哥可认得此人吗?她就是当年你给她摘樱桃的小雪,叫万从雪,是源江城‘万货全’万府的大小姐。” 万从雪小步走了过来,一个万福礼后,微笑着说道:“贾大师好,以前以为你是个哑巴,原来是个假哑巴,真有意思。我以前来时,你送给我两个樱桃,这次我来上香,送你一枚铜子。”她说着,就从腰间香囊中拿出了一枚金光闪闪的铜子来,往贾义刀的面前一递。 贾义刀知道这是一枚金币,立刻抱了一下拳,回礼道:“认识就是缘,万小姐不必客气,既然你赠送我礼物,那我就只好,笑纳了。来日方长,有用到我的地方,你尽管说,哥哥我绝对义不容辞。”他顺手就接过这一枚金币,心里想到,这可不是普通人给的金币,它到关键时刻,能当保命符用。 丰明烨万万没想到万从雪把自己给她的四枚代表性金币,毫不犹豫分给了贾义刀一枚。难道这是天意吗?现在容不得他再去想那些繁琐的事情,赶紧介绍起华曦晨来:“这位是‘熠明夜’华府的大小姐,名叫华曦晨,是个女中文杰。” 华曦晨特意迈着袅袅轻步走了过来,一个极其标准的万福是恰到好处,开口说道:“贾大师真假,垢面藏睿智;静心迎宾客,相逢续旧事。” 丰明烨先前的提醒还是有用的。贾义刀并没有在这里卡壳,动用自己所学的一切,费尽脑子编了几句,算作回应:“塑像是山神,女杰诉缘故;凡夫清道士,虔诚脚下徒。”他那意思是,这里有神像,有事你们尽管去虔诚地问,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小道士,什么也不知道。 丰明烨微微一笑,心想,行呀,师哥,有两下子嘛!怕两个人再以文会友,没完没了,赶紧说道:“这两位是女中侠客,这个叫傅千潇,那个叫周惜彤。她们俩的宝剑不次于你的‘桃木剑’,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和她们切磋一下。” 傅千潇、周惜彤两个人上前一步,双双抱拳说道:“贾大师好,初次见面,不周之处,敬请包涵。”“贾大师好,我进来一看,你就与众不同,这脖子长得太有特色了。” 贾义刀看着眼前这么多的姑娘。心里在骂着丰明烨,你这个臭小子,出去后掉在姑娘堆里了,从哪领来了这么些既丰满漂亮又睿智泼辣……让我跟着你受话语上的连累。此时的他处于难堪之中,不得不紫着脸,赶紧抱拳回礼应付道:“女侠们好,包涵不敢,骨头长就,认识就行,不必惦记。” 丰明烨被这一番话说得差一点笑出声来,用手指了两下说道:“这是我的两个徒弟,大徒弟叫华正晨,是刚才华曦晨的弟弟,这个半大孩子,叫藏青锋。” 华正晨、藏青锋就来到贾义刀的面前,俯身抱拳,说道:“贾师伯好,在下华正晨,前来看望师伯。”“贾师伯好,侄子藏青锋来上香,拜神。”藏青锋说话不会转弯,直接就把自己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贾义刀也不在乎大家都说了些什么,能记住面相就不错了。他也真心实意地抱拳回礼,接上话说道:“不必多了礼,随便上香,心诚则灵。” 丰明烨从不下眼看人,又手指两个丫鬟说道:“这位是青青姑娘,那一位是云云姑娘。” 青青和云云走了过来,两个人轻轻一个万福礼后说道:“贾大师好。”“贾大师好。” 贾义刀对两个人的身份也猜出了几分,边还礼边微笑着说道:“两位姑娘聪颖伶俐,上香时,不要对神保守秘密,错过了今朝,就是萧瑟秋风落花时。” 丰明烨这一通介绍,是一个也不落,都给排了个遍。他看着华正晨说道:“赶紧把咱带来的香拿出来,让大家每人三枝,各自去上香。” “是的,师父,我这就给他(她)们分发下去。”华正晨赶紧解下后背上的灰皮包袱,将包袱放在地上,动手解那个包袱的扣结。 贾义刀听到要上香,赶紧跑到塑像后面远处的火塘边,将埋在灰烬中的火种取出一块,放在一个小陶盆中,又将这个小的陶盆放在一个大的陶盆里,加上数块细碎干柴,一边端着走,一边用那劲头十足嘴向火种吹着气。 华正晨将那包袱解开,里面是一些粗条的香,他在原地给众人分发着…… 藏青锋走过去后伸出右手,领了三支后,又将左手伸出来,随口说道:“师哥,再给我三支。” 华正晨以为他在捣乱,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要那么多干什么?三支香,能说好几马车话!” 藏青锋不服气,脖子一挺,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是我给钱通领的,他叫我代替他烧三炷香。” 华正晨特意引逗这个犟孙师弟,说道:“上香是要说心里话的,你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给你也没有用。” 被师哥逼急了眼的藏青锋,红着脸小声说道:“他说,要娶个老婆!” 这话正好被藏青锋身后的云云听到了,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她在后面这一笑,更令藏青锋的脸红得有点发烫。他有点恼羞成怒,猛然回过头去,用眼狠狠瞅那云云。不曾想,瞬间两个人的眼光一下子就对在一起。他明显不敌对方辣眼的目光,只好败退下来,赶紧转过身来,从华正晨手里拽过三枝香,就向一边跑去。 包全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说,你个毛头小子,还一天调皮捣蛋的,没想到让云云的眼神给打败了,真不能小看我们这些女将。唉!老夫都差一点栽在这些姑娘的圈套里。你小子今后有你好日子过的,要是犯在她们手里…… 等贾义刀端着这个隔热的双层陶盆过来时,那个小陶盆里面已经燃起了微弱的火苗。他放在青石板前那个鼎形香炉的边上,说道:“赶快过来点香。” 大家一时间,都当起了正人君子,在相互谦让着,竟然没有人第一个过去燃香敬神…… 包全看到这,微微一笑,你们这是怕别人听到你对山神说的隐私话吧。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就给安排上了:“从雪、曦晨俩人先去,上完后,千潇、惜彤接着,她俩完了后,青青、云云的,再就是正晨、青锋,我和少侠两个最后去上香。” 有了指示,大家也就知道了顺序。华曦晨和万从雪赶紧走了过去,不约而同地将一块银子放在青石板边上的一个大碗内,这也就是给的香火钱。然后,两个人将手中的香点燃,插在香炉里。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笑了,她们向神像躬腰行礼后,轻声在嘴里念叨只有她们自己和山神能听明白的话…… 一阵较长时间的烟雾缭绕,庙内的房梁上方已经聚集起一层薄薄的烟雾,众人拜完神后,都退到门口处站着。突然,塑像下的青石板的缝隙中传来了一个小女孩声音:“各位姐姐们,你们当中有我的主人,我在这里等你们已经好久了,快来领我,不要把我再留在这里,我要跟随你们去闯荡外面的世界。” 众人吓了一跳,觉着这庙真的有神灵,要不怎么会有人在说话,但在此时此刻,都在愣在那儿…… 这时,贾义刀将陶盆放好以后,就走了过来,说道:“我以前误伤过一个蜃蚌精,最后变成了河蚌,我放在这塑像下的石缝里,让其在神灵庇护下重生,现今已经成功渡劫,今天几位姑娘来上香,可能其中有一位是有缘人,你们不妨过去看一看,如果有一个小姑娘从那河蚌壳里出来,并变成一颗珍珠,可能这个人就是她的主人。” 实际这一切,丰明烨以前来过数趟,是最知道其隐情的。只不过是他是个正人君子,那个河蚌几次在他面前变幻,都没有转移他的坚定意志,更不想在师哥不在时,将这颗珍珠据为己有。 第51章 荣归故里,兄弟重逢万物生灵: 姑娘们听完贾义刀的介绍,都觉着好奇,跃跃欲试,一探究竟。周惜彤率先第一个走了过去。他弯腰仔细一看,只见那条窄窄的石缝中,只有一个拇指盖大小的小河蚌。她一脸的失望样,并且摇了摇头,追问道:“贾大师,这个小河蚌就是你说的那个蜃蚌精吗?怎么这么小?能有珍珠?” 贾义刀看出她有所怀疑,也没在意,点着头说道:“你能看到就不错了,别人还看不到呢!” 傅千潇一听,什么?能看到就比别人强?这么说,我还不一定能看到呢?她就走了过去,睁大眼睛仔细看着那条缝隙,的确里面有一个豇豆粒大小的小河蚌在里面…… 几个姑娘都过去了,也都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都说看见到那么小的,一个黄绿色的小小河蚌,不过众说纷纭,从拇指盖到绿豆粒大小不等罢了…… 现在就剩万从雪了,不过她内心有些犹豫,但腿脚却不由自主慢慢向那青石板走去。就在她刚到石板边上时,奇迹在众人面前出现了。 只见那个河蚌不再像众人描绘得那样渺小,瞬间变成拳头大小,随着一道银光从塑像下的出现,就跳到石板之上,两片蚌壳一下子就打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小姑娘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众人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这神奇的变化。心里也都觉着刚才对贾义刀的猜疑有点过分,人家并没有骗大家。 那小姑娘声音细小,说道:“主人,你带我走吧。”说完后两扇蚌壳不见踪影的同时,石板上只留下一颗闪着润润光泽的珍珠。 面对此情此景,万从雪不得不把这颗珍珠双手捧起来,说道:“天涯路漫漫,你我永相伴。” 那颗珍珠在万从雪手心里,闪着熠熠辉光,又瞬间变成了一个小姑娘,对着她眨着眼睛,一个万福礼后说道:“谢谢主人,我将永远陪伴在你身边。”话音未完,身影顿时消失,她那依旧捧着的手里,已经什么东西也没有了。 万从雪一怔,脸上疑云顿起,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哎,怪事,这小姑娘怎么说没就没呢?她有些窘迫,这双手不知是该放下,还是继续这样捧着…… 就在她犹豫不定时,在她的香囊里面传来了小姑娘的声音:“主人,请你放开手吧,我在这里,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万从雪立刻把手放下,说道:“你真调皮,怎么到我的香囊里面去了?说吧,有什么请求。” 香囊里面再次响起小姑娘的声音:“我虽是你的仆人,但你要给我起个名字才对,你需要我时,叫一声,我就知道了。” 万从雪虽说是个才女,起个名字并不难,本来姐妹一起来庙内上香的,自己独得了这份大礼,觉着有点过意不去。她不愿独享这份大礼,想让众姐妹都跟着喜庆一下,就想到,不妨借此给大家留个机会,让大家都参与一下,就对众姐妹拱着手说道:“拜托姐妹们,我才疏学浅,怕起不出好名字来,麻烦大家帮我想一个好听的名字。” 众姑娘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还真没有恰当的名字……都极力在脑子里想着。 傅千潇比较灵活,知道这起名还需要女中文杰来完成,就对大家说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们大家选一个代表不就行了吗。”她边说,边往华曦晨脸上看,那意思是让她代表。 众姑娘一下子明白了,都暗自挑大拇指,这方法行,她文采高,定能起出个好名字,这样虽然是她起的,但大家都有份。众姑娘在傅千潇的带领下,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晨姐,你给起一个。” 华曦晨被众姑娘给推选为代表,脸不红,心不跳,胸有成竹地说道:“既然大家信任我,那我就献丑,起一个农家女的名字,叫梦缘吧,这个缘字,是情缘的缘。” 大家一听梦缘两个字,觉着名字起得很确切,这既和梦源镇是同音,又和梦圆一词有联姻。特别是包全听到后,不由轻轻拍了几下掌…… 万从雪笑着特意对华曦晨拱手俯身,说道:“梦源得梦缘,神庙最灵验;晨姐赐佳名,可曾留心愿?” 华曦晨一听,我好心给你那宝贝起了个名,你倒问起我许没许愿来了。姐姐我许了个大愿,能告诉你吗?有来无往非礼也:“雪妹非学妹,青山做铁媒;遥问心神语,苦诉几百回!” 丰明烨觉着两个人这段对话,如同神仙打架,不分伯仲,就对着包全微微一笑,特意小声说道:“包总管,你也来上两句。” 包全记得‘霸天驮行’马棚里请客时的前车之鉴,不想再次上当,轻轻摆了摆手,说道:“老夫子都怕女子,老朽才不去捅那马蜂窝,知道什么叫敬而远之吗?” 贾义刀真没想到这些如花之鲜艳,似水之柔情的娇媚姑娘,竟然有如此的文采。他暗自佩服着,哎呀,不得了!师弟这都是从哪儿挖掘到这么些才女的呢? 刚才发生的事一直在藏青锋脑子里转着圈。他用手挠着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也太神奇了吧?他偷偷用手碰了华正晨的腰一下,说道:“师哥,那河蚌怎么能变成个小姑娘?小姑娘又变成一颗珍珠呢?小姑娘明明在雪姐姐的手中,怎么会跑到她的香囊里去了?” 华正晨也叫这一番神级别的操作,搞得是眼花缭乱,更觉着真的有点不可思议。他面对着师弟的问话,在自己没有搞清楚的情况下,也是难以回答,只好联想到别处,说道:“你忘了阴魂山那妖魈魅了,她也是山魈变的,不也是能隐身藏起来吗。” 这时,丰明烨觉着今天回到这庙里,该办的事也已办完,况且现在时间不早了,得赶紧去对付那史鳌去,就说道:“你们这些女将就别到那老鳖潭去了,那里的事有点棘手,让我们这些男人去办。再说那儿,除了妖魔,就是需要治病痴汉,晦气得很。” 几个姑娘明显极为不愿意,脸色也都各挂其愤愤不平之态,不太好看。但大家不想和这个极具人情味的少侠去争论,毕竟这是去和妖打交道,他不让去,定有不让去的道理。再说那洪小炮也去,她们又都讨厌这个色鬼,也就都放弃了争着去的想法。 关键时刻,还是傅千潇站了出来,说道:“不让去也行,那你给我们姐妹找点事做呗。” 周惜彤看到有人出头,也紧跟着说道:“弄了个丧门星洪小炮,既不能吃,又不好看,杀不得,养不活,耽误大家多少事,这想去看个热闹也去不了。” 丰明烨不想纠缠下去,知道这帮姑娘的厉害,就妥协了,说道:“我给你们一个任务,你们独立去完成,不过挺艰巨的,我怕你们完成不了,哭着回来。” 周惜彤最不抗激将,心直口快,立刻接上说道:“我们什么也不怕,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哭字。” 包全忍不住,在一边偷着笑。他知道君王又要使出计策了,都说我包全会用计,这还有更会用的人呢!自己都有所顾忌的地方,让这些小丫头去打前阵,这可有好戏看了。 丰明烨心里想,你不知道的事多了,这梦源镇别看小,怪人可真不少。一个洪小炮就差点把你们恶心吐了。那还有一个和妖在一起过日子的史鳌。前面那个卜家烧锅里屋子里,还有一个从小贱到大的贱皮子卜酒料。行呀,既然你们有这胆子,这个贱皮子卜酒料今天就归你们这些姑娘了,到时候可别说我损,给你们安排了个破差事做。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咱这次来梦源镇,是来给小雪家运酒曲的。万大掌柜的早些时候,在这里定了五千斤酒曲。你们今天到那卜家烧锅去催问一下,让他们把货准备好,咱们过几天就去装货。卜家烧锅老掌柜的名叫卜酩醒,那少掌柜是他的儿子,名叫卜酒料。不过我要提醒诸位一下,这小子从小到大都是个贱皮子,你们去哪里可要小心他。他可是坏得很呐!” 傅千潇被丰明烨这一通话说得,有些不解。不就是个贱皮子吗?难道他比那洪小炮还难缠?就随口问道:“他会武功吗?” “他不会武功,是个打不死,踩不烂,扔在地上还叫唤,人见人烦超级大贱种。他满肚子的坏水,见谁喷谁,是这里方圆百里都有名的贱祖宗。”贾义刀由于吃过他数次亏,对此人没有好的印象,所以话说得就有点损。 华曦晨被贾义刀这略微夸张的话所吸引,没想到这山清水秀的梦源镇,不但出丰少侠这样的大英雄,也出洪小炮这样的狗熊,还能出卜酒料这样的贱皮子虫。真有意思,我倒要看看这块料是个什么样?万大掌柜的还给他做媒,叫我嫁给这快货,亏他想得出来!她轻声说道:“泄底就怕话家乡,知根知底心不藏。” 第51章 荣归故里,兄弟重逢万物生灵: 丰明烨大体知道,前些时候万家福为了能弄到‘卜家烧’的配方,答应给卜酒料做媒的事,以为是随便说的,没放在心上。再说那华曦晨是个堂堂富豪家的大小姐,根本也不可能动心于这个山野凡夫泥腿子。当他听到这两句时,这才明白,原来这大小姐挺关心这贱皮子的……他不想再耽搁时间,说道:“梦源镇有的是奇闻,你要愿意听,等我师哥空闲时,叫他到‘驶大江’客栈,专门讲给你听。好了,到此为止,我们现在要去找史鳌。”他赶紧走出了庙门,奔不远处自己的黄骠马而去。 众人也都跟在后面,走出庙门,来到大院子里,各自走向自己的马匹旁,解缰绳牵马。 这时,在庙前几株长在一起粗壮茂密的树冠中,一个人借助那繁乱的绿叶遮挡和掩护,在偷偷向庙前张望着。他就是尾随着众人来到庙前的卜酒料,虽然听不清庙内的人都说了些什么,但他还是锲而不舍,坚持藏在树上。 丰明烨牵马来到庙前院子中,对贾义刀说道:“师哥,你先带领包总管、正晨、青锋到前面那路口等着我,我还有点事情要和这帮姑娘们交代一下。” 事到如今,即便不愿意去,也不好意思再推脱。贾义刀翻身上马,说道:“行,我听你的。”他催马就向小路走去。 随后的几个人,没有言语,也都翻身上马,随他而去…… 这时,姑娘们也都各自骑在马上,站在原地,等着领头人的交代和吩咐。 丰明烨对着留下的这些姑娘们说道:“那卜家烧锅离这庙并不远,到了前面的岔路口,另一条道就是。你们到卜家烧锅后,不要久留,把事情说明白,就赶紧返回‘驶大江’大车店里,到后面的客栈里休息吧。” 万从雪看着他,嘴里应道:“好的,我家的货,理应我去处理,再说我也想去看看那童年中的樱桃树,是不是又长高了许多。” 丰明烨知道她这是有意提醒他。心想,你就是不提醒,我也没忘记。他一边催马往前走,一边说道:“樱桃红时仨孩童,空树绿叶佳人回;莫道年月如流水,情到深处可问谁?”随着话音,马已经踏上了小路。 华曦晨听到后,赶紧催马跟了过去。她想追问丰明烨,但无奈骑术不佳,根本跟不上,急地喊道:“你等会儿,等一等。” 丰明烨可不上她这个当,既不回头,也不回答,装作没听见,只管任由马匹向前快走…… 这一切都被大树上的卜酒料听见和看到,特别是看到这么些姑娘们各有千秋的容貌时,惊得差一点从树上掉下来。哎呀!这是仙女下凡吗?怎么一个比一个漂亮呢……一时间,被这些从眼前路过的姑娘晃得有点眼花缭乱。他不住用手擦拭眼窝。哪知,愈擦愈花,最后竟然眼前是竟是模模糊糊的景象。也不知过了多时,这才想起,刚才听到丰明烨在院子里说,这些姑娘要去他那卜家烧锅。便溜下树来,躲躲藏藏地跟在后面,向自己家里走去。 几个姑娘在万从雪的带领下,沿两边都是丛林茂密的弯弯山路,观赏着路边野花竞放青草幽幽的景色,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卜家烧锅的木篱笆墙附近。 万从雪在靠近木篱笆墙时,微微一勒马的缰绳,将马匹停了下来。脑子又回到那童年的时刻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她用小手轻轻拍着丰明烨的脖子,嘴里连声说:“驾,驾……” “别说话,把贱皮子引出来,骂死你!” 她不知道贱皮子是什么?就把嘴贴到丰明烨耳朵边,轻声问:“哥哥!贱皮子是黄色的吗?” “嗯,嗯……老虎色!”】 篱笆墙内的卜家烧锅,是由数栋房屋组成的一个大院落,既有正厅,又不缺东西两厢。房屋大部分的格局是下石上砖,连砖带瓦都是灰色的,虽然算不上高大阔气,但也不失古朴的田园风貌。在房屋的后面中间部位,紧靠篱笆长有三棵樱桃树,树梢已经高高超越屋顶数尺,现在已经过了果实成熟季节,只见枝杈上浓密的绿叶,毫无一点留红…… 华曦晨跟在万从雪的后面,见她凝望着远处那樱桃树,就知道这树与刚才丰明烨那随口而出的话有关。她为没和他对上句心有不甘,就借题发挥,并特意引逗着问道:“雪妹,你这是给树相面呢,还是想你童年的往事呢?” 万从雪被她问得有点不好意思,脚一磕马镫,边往前走,边说道:“童年如风,只听其声。” 华曦晨对于这样的话,自然不甘落后,接上说道:“往事缠绵,显而易见。” 万从雪已经来到了卜家烧锅的大门口,她跳下马来,将马拴在一棵结了不少虎口大小,青色山梨果子的梨树上,对着跟上来的华曦晨说道:“晨姐好文采,妹妹我甘拜下风。”说着就向那关着的大门走去。 华曦晨虽然没有干净利落的下马动作,但嘴上功夫还是有的:“雪妹别勿夸奖,咱俩半斤对八两。”也拉着缰绳去拴马去了。 傅千潇、周惜彤、青青、云云也都跳下马来,手拽缰绳,各自去寻找合适的位置…… 卜酒料这时也跟着众人到了自己的家。这小子像只老鼠一样,躲藏着不让人发现,弓着腰借着篱笆墙的掩护,就跑到了房后。对于翻墙上屋,那可是他的强项,更何况这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熟得很。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越过了篱笆墙,来到自家的酒库后,将后窗打开,纵身上窗,就来到酒库里。他走到一个靠近窗口的大瓮旁,伸手掀开这个卖完酒的大瓮盖,连想都没想,就跳了进去躲藏起来。他一手托着酒瓮盖,一手将窗纸弄破,从孔隙中向外看去,观察着外面的动静。这些漂亮姑娘对他来说,心里喜欢得不得了,但是有两个人,使他觉着挺可怕的,那两个人,就是傅千潇和周惜彤,也不知怎么回事,老觉着这两把宝剑在无形中,散摄出瘆人的杀戮之气,这股无形之气令他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他不想冒险去会这些姑娘,决定不露面,看明白情况后,再做另外打算。 万从雪走到门边,看到那两扇老旧状态有些破烂的木门半敞半掩着。她犹豫了片刻,用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迈腿往里走去,并用通知的语气说道:“卜掌柜在家吗?” 院子里的草料棚子,有个干活的家人名叫丛棵。他自从上次和卜酒料一同被妖草所伤后,身体一直不太好,老掌柜卜梦酩还算仁慈,给他找了些轻快的零活干的同时,也让他帮着看门守院。他听到有人来,赶紧跑了过去,一看进来这么多衣着华丽的姑娘,当时就站在院子中间,愣住了…… 周惜彤不管这些,快步迎上前去,说道:“听说你们少东家是个贱皮子,我们慕名来看看,他究竟能贱成个什么样?” 这些话全被酒库中的卜酒料听到了,立刻,在酒瓮里哆嗦了一下,心想,果然是找我的,幸亏老子有预算,要不然我这不会武功的,定能挨这些辣婆子一顿胖揍。脑子在想,这是在哪儿得罪的人呢…… 丛棵惊魂未定,面对着这样的问话,只好如实说道:“少东家,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你们找他有事吗?” 傅千潇赶紧上前,指着万从雪说道:“这是‘万货全’万大掌柜的闺女,叫万从雪,我们是从源江城来的,来问卜掌柜将酒曲备好没有。” 直到此时,丛棵的脸才恢复了平静,说道:“万大小姐,稍等片刻,我们家老爷在客厅休息,我这就去叫他。”说完,转身就向一个屋门跑去。 华曦晨在青青、云云的跟随下,在院子里看这,看那,一副游山玩水看光景的模样,不一会就转到了那酒库的窗口边。 卜酒料在里面吓了一跳,赶紧一缩头,就蹲在大瓮里面,那个托着的木盖子,也就随着缩回去的胳膊,盖到了瓮口之上。 华曦晨闻到愈来愈浓的酒香味,对跟过来的两个人说道:“这个房间,定了你那卜家烧锅的酒库。” 青青和云云也都闻到了这股浓浓的酒味,两人点头说道:“这里的酒味挺大的,小姐说得对,绝对是酒库。” 卜酩醒被那家人丛棵给叫了出来,老远就弯腰拱着手说道:“原来是贵客临门,老朽失迎,失迎!” 万从雪上前一步,微微一个万福,说道:“奉驮子头之命,前来问一下酒曲是否准备好了。” 卜酩醒看到这么些姑娘,一时也有点眼花缭乱,就轻挥着手,诚心礼让着说道:“请姑娘们到陋室小坐,薄茶一杯,咱坐下慢慢谈。” 万从雪也不好拒绝,只好客随主便,说道:“既然卜掌柜诚心,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请!”此时的卜酩醒,那可谓是半夜弹琴,暗中作乐,一脸喜气洋,领着众人向那客厅走去…… 卜酒料见到窗前没了动静,这才慢慢将那瓮盖顶开一道缝隙。他等了一会,确认窗外没有人后,才将那瓮盖顶在头上。此时,他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衣服都贴在肉皮上,用眼向那个小孔看去。只见院子里空空的,没有了人的踪影,随着眼光的收回,觉着自己的内心也不由空荡起来。 第52章 情深义重,妖女不妖生老病死: 第五十二章 情深义重,妖女不妖生老病死: 讨伐史鳌的队伍,在丰明烨的带领下,继续向梦源镇走去,已经来到一个并不显眼的岔路口。他一拉缰绳,指挥马匹转换了一个方向,让马沿一条荒芜的小道继续往前走,直接通向那岸柳青青的河边。 丰明烨顺着这条基本很少有人涉足蒿草蔓延的小路,骑马刚来到河边的卵石滩上,特意慢行,让马匹适应乱石滩的行进蹄步,还没等马匹适过来。在他的身旁下游方向,就出现了季四灵和洪小炮骑在马上的身影,从他们俩那迫切张望的眼神看,或许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了。 后面紧跟着的包全,根本没想到两个人会这么听话,叫他俩到河边等,这主仆二人还真来了。心里就感觉到有点不平衡,自己这一放生计策,竟然让两个傻子的实际行动,生生给破掉了。暗自内心骂着,这两个该死的白痴,我有意识放你走,你们还不走,真在这里等上了,丧门星!这是觉着我的药好吃吗?吃上瘾了?我这药,那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吔,是要花银子制作的!他脸皱,眼眯,头摇,不得不走过去说道:“你们俩跟在我们的队伍后面走。”说完之后,就自己向前走去。 当丰明烨一看到这两个人时,心里不由偷偷一乐。我的包总管呀,你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小心眼子,杀不掉这两块货,想放跑这两个废人,可天不遂人愿,他们就是不走,吃定了你。他回头看到包全已经在后面赶了上来,就有意识说道:“包总管真是厉害,你这是画了个什么圈,能把这两块货给圈到这里来的,而且还这么听你指挥。” ‘嗨,’包全是一声怅然叹息,骑马与丰明烨并排于河滩上后,将目光侧向一边,晦气地说道:“并不是老朽厉害,而是少侠威望高,看来‘霸天驮行’又要添新人手了。” 丰明烨眼睛看着流淌的河水,装作不解的样子问道:“包总管,你所说的这个新人,可是史鳌吗?” “不是他,是后面的那个忠心奴仆。”包全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在否定的同时,肯定了后面的某一个人。 贾义刀骑着他那匹毛色不光亮的枣红马,从后面匆匆赶了上来,在两个人身后说道:“前面的路不太好走,全都是密林,马匹根本过不去,咱们再往前稍走一会,就应该下马步行穿过密林,才能到那老鳖潭。” 丰明烨只好将马匹停住,回头说道:“我对这地方不熟,没有来过这个老鳖潭,那就烦劳师哥给带下路。”他说完后,就仔细向前看去,果然前面的河滩开始逐渐变得狭窄起来,最后在远处消失在一个凸起的山隘处。 贾义刀也没就此下马,而是骑马继续往前走。越走,河滩越狭窄,有些地方甚至于马的蹄子都踏进河边的浅水中,当他的马匹快到那山隘时,将马匹停住后说道:“大家就在这里把马都拴好吧,前面不能再骑马走了。”他在河滩边看中一棵青柳树,就将自己的马拴在那柳树上。 后面的人,也都陆续跳下马来,各自牵着自己的马匹,去寻找合适的地方。 唯独洪小炮自己依旧坐在马上,没有下来,头在不时左右地摆动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周围的景物,样子有点吓人。 华正晨一边拴马,一边给旁边的藏青锋使着眼色,意思是让他看洪小炮那副傻子样。 藏青锋手握着缰绳,正在寻找合适的位置拴马。他对于洪小炮跟在驮子队中,是耿耿于怀,心里埋怨干爹弄这么个糟东西当成宝来伺候着,后悔当初没用那斧子刃将他劈死。他歪头看着,嘴里悄悄说道:“洪小炮那是在找雪姐姐!” 此话差一点将华正晨给逗笑。他知道这洪小炮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被那神医给强行灌了两次药,这现象极可能是药物作用引起的。就小声说道:“等一会,咱俩准能看出好戏。” “你说的是那史鳌和妖精吗?” “不!我说的是洪小炮。” “洪小炮会演戏?” “会,放心吧。” “我不信!” “不信?你就等着看吧!”华正晨将马拴好后,就顺着河滩向上走去。 藏青锋光顾和师哥说话,忘了拴自己的马,等到人家转身走了,他就着急起来,也不做选择,就近在一棵歪歪扭扭的小树干上将缰绳缠了两道,赶紧急三火四将马拴住,随后就向上游跑去。 季四灵将马拴好后,一看自己的主子像个没事人一样,在马上悠哉着,就说道:“洪爷,你下来吧,前面不能骑马走了。” 洪小炮像个木偶,听到仆人的提醒,也没说什么。虽说屁股上的伤已经痊愈了,但行动还是多少有点障碍的,不敢像以前那样做上下马的动作,就摘镫往马背下面滑。 季四灵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顺手也把缰绳接了过去,牵着马,给主子去找地方拴马…… 贾义刀稍微等了片刻,就向那山隘的密林走去。他对于这里的一切还是比较熟悉的,当年在这里跟踪史鳌和那妖河獭,没少遭罪。 林中的小路幽暗潮湿,不见天日。路的两旁是些高大的树木,且粗细不均,既有两人合抱不拢的,也有直径不过尺的,不过这些树木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棵棵都往高处生长,而且都直立挺拔。 贾义刀在前面带着路,并且不时用那手中的‘桃木剑’,挑拨着一些阻碍道路的枯枝,给后面的人开辟一条便于行走的通道。这些长短不一,朽烂程度不同的枯枝,大部分是路边树木因风霜雪雨自然坠落的,基本没有人为因素。 包全对于这湿滑狭窄的路面还是极其小心的,步履虽然频率快,但步伐不是迈得很大,知其艰难,防患于未然,可见这老头也是个密林老手。 后面的季四灵与洪小炮由于拴马时落下了一段路程。他们俩想在路上往前赶赶,跟上大伙。哪知天不遂人愿,刚进入到密林没多久,洪小炮就踩在一片凸起的苔藓上,没想到那凸起的苔藓下面,是棵朽烂的风倒树,结果前脚一滑,后脚就跟着腾了空,一个后仰,就摔了下去。 季四灵还真是个忠实的奴仆,赶紧上前去抱接这后仰的身体,由于往前迈的步伐过大,在接住那后仰的身体时,自己的重心不稳,一下子两个人就摔倒在路边,身体正好磕在一棵高大的树干上。 尽管很痛,但两个人也没敢叫出声来,强忍着,各自缓慢起身来,继续向前走去…… 大约走了有十里地,贾义刀看到河岸边那道悬崖的身影,崖下有个面积很大的深潭,知道已经到了老鳖潭。于是,就放慢了脚步,回头对丰明烨说道:“这里就是老鳖潭,史鳌和千梦就住在那崖壁的洞穴里。” 丰明烨虽然没到这地方来过,但对那面大大小小孔穴的崖壁,还是有所耳闻的,也知道梦源镇的人都叫它百鸟巢。他看到崖壁高耸,潭水幽深,就问道:“师哥,这里潭水太深,那两个人又住在绝壁的石洞内,我们怎么过去找史鳌?” 贾义刀并不停顿,继续在前面快步走着,回答道:“等咱到了潭边,看情况再说。”他又走了一段时间,已经来到了老鳖潭边上的卵石滩上,眼睛一直在注视着远方那崖壁的百鸟巢。 众人也都用抹汗,扇风等各不相同的方法,驱逐着身上的燥热感,先后陆续来到了潭边。他们面对着茂密绿树映衬下,那深不见底墨绿色的潭水,还有潭边围绕着的畸形绝壁留下了极其深刻印象。特别是那道带着百十个空洞的百鸟巢绝壁,更能使人浮想联翩的同时,不得不佩服,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蚀刻出如此神奇景象。 也就在众人驻足观望时。潭边密林处小路口那里,出现了洪小炮被那季四灵搀扶着的景象。两个人从面相上看,则是一副急急忙忙生怕被别人给丢下的样子,并且赶过来时,都已经气喘吁吁了。 洪小炮过来后,虽然汗流浃背,脸也热得发红,但眼睛依旧是直直的。他在一边站定后,离大家并不远,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他现在虽然没有了以前那种狂躁,但呆傻程度却又增加了数分。 丰明烨以前就知道史鳌的水性极好,是梦源镇出了名的水猴子。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选择这么个天然地方安家,还和一个女妖在一起住,山水合一,人妖互混,这也不得不说,真是个绝配。但怎样把他从洞穴中给引出来,自己并没有什么高招,怕是那包总管此时面对这样的自然条件,这个难以逾越的难题摆在面前,也指定会挠头的。他现在把那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贾义刀身上,语气较为谦逊,说道:“烦劳师哥出面,把那史鳌和女妖给引到岸上来,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贾义刀面露难色,‘唉’一声,叹了一口气后,说道:“他可是个顽固不化之人,不怕死的,没有人能把他的意志改变过来。你确定要见他吗?”他不想让自己的师弟,在众多人面前杀死一个没有犯罪的人,更不想让自己王朝的君王,在臣子们面前因败北而丢脸。 第52章 情深义重,妖女不妖生老病死: 此时的丰明烨,一心要劝那不孝之子回去看史小江,对于别的话,根本听不进去,因此,内心就有些不耐烦了。一点小事,竟然搞得啰哩啰嗦的,难道你不知道现在自己贵为皇兄的地位吗?这样优柔寡断,怎样能成大业?他尽管心里有些不快,还是没有表现在脸面上的,平声说道:“师哥,咱俩看在那重病的史掌柜面上,不妨试一试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贾义刀是真的不想再见到史鳌,还有那个吞噬牙齿后,已经变成窈窕少女的河獭。但这君命难违,容不得半点推辞。他只好委曲求全,伸手从怀中取出三张有些褶皱的黄色的符咒,并将它们全部串在‘桃木剑’的剑尖之上,嘴里念念有词,瞬间,就甩向那百鸟巢的崖壁。只见那黄色符咒带着三团烈火,撞击到石壁后,传来‘轰轰轰’三声沉闷爆响。接着他就对着那处悬崖峭壁喊道:“妖孽,快出来现身,再不出来,我就要冰封你的门了,把你们困死在洞穴里。” 洞内的大厅,是个很大的天然溶洞石厅,位置在老鳖潭水面之上石壁内,距离水面有二丈多高。那符咒打在外面崖壁的石墙上,轰爆的烟尘通过密密麻麻如同拳头或鸡蛋大小的孔洞,进入到大厅内部。烟尘将外面的自然光阻塞住,溶洞里面,立刻处于一片黑暗之中。地上堆积的那些鱼骨,蚌壳,虾皮,碎石,也被气浪震得跳了起来。 史鳌正和千梦躺在那数尺厚的一个毛毡窝里睡觉。两个人在睡梦中,一下子就被这突然爆响的符咒声音惊醒,接着瞬至而来的强波气浪,把两个人给甩落在了石厅的地面上。两个人不知所措,在迷茫中睁开眼睛,就立刻听到潭边那贾义刀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两个人都愣在那里,这该死的道士,出尔反尔,又来管闲事。他已经忍无可忍了,虽然现在厅内昏暗,但凭借着熟悉的方位,几步就来到了外出的洞口处,跳了下去。 千梦以前就领教过贾义刀那道功厉害程度,对此人有着深深的忌讳。这些年来,始终尽量躲避着,不与之有正面接触。但现在不知因何事,他又找上门来寻衅,再躲,恐怕也无济于事。她担心史鳌一个人出去,会受到伤害。于是,便心一横,要死就一块死,绝不苟且偷生,随后也跟着跳了下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老鳖潭崖壁的不远处,由水下浮出水面,快速向岸边游了过来…… 贾义刀的这番动作,不但令人在惊叹之中,瞪大眼睛,留下一副虔诚膜拜的模样。就连那丰明烨也暗自佩服起来,看来这几年师哥的道功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这么高级别的神功都能做出来,可见他,现在已经不是一般的人。 包全虽然面无任何表情,但暗自中却不免为丰明烨担心起来。这个贾义刀不可小觑,这么强的道功,就是武功高手,也不一定能抵挡住他这强烈的攻击。如果这个皇兄,和那位本不安分的童国师联合在一起,定会给君王造成威胁的,我要想尽一切办法,绝不能让他们两个人走得太近。 华正晨没想到,就这样一个其貌不扬,浑身脏兮兮的道士,竟然有这般超凡的功力。并且还隔着这幽深的潭水,能把人从石洞里远距离地召唤出来,真太不可思议。 藏青锋眼睛都看直了,我这个师伯可太有本事了,我不走了,我要跟他到那庙里去学武功。不过不知道我爹让不让…… 洪小炮倒是无动于衷,好像把那轰然作响的符咒,当作过年的爆竹,看到水里游过来两个人时,竟然像小孩子似的轻轻拍着手,嘴里念叨着:“两个蛤蟆会浮水,四个眼睛,八条腿……” 季四灵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以前也就是看过神汉、巫婆,偶尔做过蹩脚漏洞百出的法事,蒙混俩钱的事件。像这种超凡脱俗的神来之功力,别说见,就是听,都没听到。 两个人已经游到岸边了,先后走上岸来,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粘连的潭水顺着衣服往下滴答着。他(她)们看到岸上有好多人,根本没仔细看都是谁,防备之心极强,眼睛都盯着那‘桃木剑’上。史鳌首先开口问道:“贾道士,你找我有什么事?想来杀我们俩吗?” 以前的遭遇,贾义刀是没齿不忘的,根本就对这个史鳌烦透了。‘哼,’我想杀你,你早就死了。不过事到如今,也不便去发作,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赶快把这事交给我的师弟去处理吧。他立刻接上话说道:“不是我叫你,是你的故人朋友来看望你,就是这位。”他用手一指丰明烨。 史鳌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将眼光仔细地看在丰明烨的脸上,看了片刻后,脑子里就把那童年的事情给翻了起来,高兴地说道:“你就是以前山神庙里的小道士,丰明烨。” 千梦跟在他的身后,一身被潭水湿透,贴在身上的粉色衣裙,更加突出了凹凸的线条之美,俏丽的脸上带着数分惊恐的神态。 丰明烨看着眼前的史鳌,一本正经地说道:“是的,我是丰明烨,今天不得不来打扰你,因为你的老爹现在病情很重,希望你回去看他一眼,贡献出自己的一点孝心,尽到一个做儿子的责任。” 史鳌沉默了片刻,心想,这是我们自己家里的事,其中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这秘密也牵扯到你丰明烨,但是我现在不能说出口……片刻之后,他平静地开口说道:“他不认我这个儿子,我要强行回去看望他,他心里会永远记恨我的,我不回去反而是一件好事。” “你把好事的理由说出来,让我听听?” “不回去,他可以随心所愿地西去。” “那你回去哪?” “回去见面之时,也就是他西归的时刻。” “不可能!” “听你这意思,是想让我那老爹马上死!” 包全一看不好,再继续僵持下去,恐有利局面产生,不能让君王落个逼儿气死爹的罪名。他及时赶紧上前解围,说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我看那史掌柜已经气若游丝,如果一见面,真能马上死掉。” 丰明烨也不想让这么凑巧的事发生,只好狠狠一挥手,说道:“你不但是个人妖不分的犟种,更是个不孝敬父母的混蛋。” 这话一出,立刻激怒了史鳌身边的千梦。她不顾一切,一步上前来,那俏丽的脸庞挂着怒容,厉声质问道:“面前这位大名鼎鼎的丰少侠,我不明白你说的话。何为妖?何为孝?” 丰明烨没想到这个女妖能替史鳌出头,来追问自己。他一时间,陷入困窘之中,竟然有点难以应对。不过还好,他运用丰富的知识点,采用常规方式,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就是妖,魅惑常人。他就是不孝,不问父母病痛。”他用手,轮换指着两个人。 千梦也不是个善茬子,寸步不让,语言极其犀利说道:“同是梦源人,同饮源江水,生灵本共存,妖不害人何处坏,人狠心黑是否好?父母病痛自然生,父不认子有缘情,宁做忘恩人,莫当催命鬼。” 丰明烨有些愠怒,明明是妖,还在巧舌如簧,极力狡辩。但的确又找不出其残害生灵的有力证据来,况且她所说的一切,也并非全无道理。他将手扣在宝刀的柄上,说道:“我不想听辩解,想看你的实际行动。” “你会看到的,不过不是现在。”千梦已经注意到他的手已放在刀柄上,但仍然面不改色毫不畏惧。 战斗一触即发,为了自己的君王不背上个滥杀无辜的罪名,包全不能坐视不管。他立刻上前摆手,做着制止状手势,嘴里说道:“同源饮同水,水流情不断;今天来深潭,共谈童话卷。这位史义士,你可认识远处的那位童年的玩伴吗?他已经等你好久了。”他只好用这种办法,来缓解目前紧张的局势,给丰明烨留下一个冷静的思考时间。 史鳌被包全的话说有点莫名其妙,向岸上周围的几个人看去,经过脑子中数次的过滤,最后将目光锁定在远处洪小炮的身上。他立刻上前几步,端详着那张印象比较深刻的脸。刻时,他就扑了上去,叫道:“皮诚,你小子回来了。”顺便就伸出双手,去搂抱已经近在咫尺的洪小炮 洪小炮被史鳌的这一番举动,吓了一跳,一下子就将身子挣脱出来,高声说道:“水鬼,你滚开,老子是洪小炮。” 史鳌没有防备,被甩了一个趔趄,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心理有点不平衡,就快步凑上前去说道:“皮诚,你小子不识好歹,竟敢骂我是水鬼,那我也可以骂你是个忘魂虫。” 洪小炮不吃这一套,脑子现在浑浑噩噩,以前看胳膊识人的习惯,现在已经基本被药物给消失掉,脑子里留下的东西不多,遗存最多的,也就是还有点原始野性。他上前一步,一拳就打在史鳌的前胸上。他强硬说道:“老子姓洪。” 史鳌被这一拳给打得,往后退了数步,才站稳脚跟。他用手揉着被打痛的前胸,内心有些郁闷,喘着粗气…… 千梦看到史鳌被打,手往前猛地一送,一颗鹅卵石闪着幽绿之光,就从手中飞出,直奔洪小炮的前胸袭来。 第52章 情深义重,妖女不妖生老病死: 丰明烨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挡在那石块飞行的路线中,在距离洪小炮咫尺远的地方,伸掌将石块击飞。 洪小炮则傻乎乎地笑道:“好玩,女水鬼,还会扔石头。”他的腿也没闲着,速度极快,绕过丰明烨就向千梦冲去。他想会会这个女水鬼,毕竟在他的残存记忆里,女人还是有一点点位置的。 实际千梦刚才并没下死手,那块鹅卵石也只是想警告他一下,并没有发全力攻击。令她没想到的是,这招式让人半路给截了和,正心中不快时,就看到了冲过来的洪小炮。她不想放过教训他的机会,便快步迎了上去,突然之间,手往前一伸,就见那只手,瞬间就变成一个毛茸茸的爪子。 洪小炮刚想用两手去挡,一看,好好的纤细小手,变成了吓人的爪子,恐惧感倍升,立刻将身体向后仰倒着。结果连爪子的推力,加上自己本身后仰的惯力,一下子就重重仰倒在潭边的沙石地上。也该这他倒霉,后脑正好磕在一块饭碗大小的凸起卵石上。顿时,他便一声不吭,昏死过去。 千梦眼光被倒在地上的一只脚所吸引,这束如电的目光,已窥探到那右脚底部的秘密。在她的眼里,洪小炮的右脚底闪出幽暗之光,随手一块鹅卵石就向那脚底飞去。 ‘嘭’一声闷响,鹅卵石不偏不倚正击中洪小炮的那右脚心,刹那间,接之便是一股混沌雾气腾空而起,随着鞋子的飞落,似乎有一颗类似于萤火的小小幽灵,冲破那团混沌雾气,消失于半空之中。 千梦的这番行动,几乎是在电光石火之间。由于有贾义刀在场,她本人并不敢去捕捉那萤火幽灵,在雾气腾起时,往后退撤了数步。 季四灵本来就害怕,但到了这关键时刻,主子的生死,关系到他的饭碗是否存亡。他也就不顾安危,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硬着头皮跑了过去,抱着洪小炮的头喊道:“洪爷!洪爷!你醒醒……” 包全一看出现了这样意想不到的结局。他心里面直骂,该死的洪小炮,放你走,你不走,给你治个病,这还要了你的命。你不作妖,能有这样的结果,死了活该。上次没把你扔到源江里,这次你就到这老鳖潭里去喂鳖吧,看来,你和水还是有缘的。 华正晨看到那手变成爪子后,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哎呀!这史鳌的口味好重!赶紧把脸扭向一边。 藏青锋撇着嘴角,有些幸灾乐祸,刚才师哥说洪小炮会演戏,没想到还真演了一会儿。只是可惜太短了,刚上场没几个回合,就躺在地上冒了一股鬼气,完了蛋。 贾义刀早就退到了一边,极其不愿意蹚这浑水。再说这些事都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烂事,没人愿意去理这团乱麻。 史鳌知道千梦的手非常锐利,滑滑的鱼儿都无法逃脱,刺穿那老鳖的壳都不费吹灰之力。他虽然没看到血迹,但也看到出现的混沌雾气,更不知那倒地不起的皮诚是死,还是活,觉着今天做下了大祸,立刻跑过去,拽着千梦就跳入了老鳖潭里。他想,死也死在水里,这辈子就和这水有缘。 按说,依照丰明烨的武功,史鳌和千梦是不会逃入水中的,在岸上就能轻而易举将两个人阻截住。但他经过刚才和千梦的对话,还有包全的善意提醒,也就放弃了追击的念头。他走过去,蹲下身,用手一试洪小炮的鼻孔,觉着还有那么一丝的气息,不过不敢断定:“神医,别光看热闹,过来给病人看看。”边说,边站起来让开位置。 包全心想,这个废人,活着、死了都一样,管他干什么,但既然叫了,又不好不过去,就慢慢走了过去,蹲下时,看到洪小炮的脸色就知道没死。他用手轻轻一试,气息犹存,离死还差好几步,就说道:“没死,只是昏了!不过老朽这一生的名声,都被葬送在这梦源镇了,悔不该,当初不听你的劝说,留在源江城坐镇大本营,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丰明烨有些不解,不就是多用你一些药吗?你何必说得如此严重?破费点银子,就耿耿于怀,不免也太小气了吧!他想纠正下这锱铢必较的心态,就直言问道:“包总管为何这样说?难道不给钱你就不给治病吗?” 包全慢慢站起来,指着洪小炮说道:“这个废人没治好,家里那史掌柜马上就归西,不是钱不钱的事,是我还有什么脸挂这个神医的名。” 丰明烨一听,这话说得并没有什么毛病,都是实情,的确也都是这么回事。这治病救人,本来就是神医的职责,治好了皆大欢喜,治不好两下悲伤。他觉着刚才也许是有些误解,只好用褒奖的语言说道:“人活百岁,终有一死,神医多虑,浊清自明。” 包全抬头看着自己的君王,内心被这几句话说得敞亮了些,接上话说道:“行医难,知心更难,痴汉缠身,病叟揪心。” 丰明烨今天来叫史鳌回去的计划,随着史鳌与千梦的游走,而彻底失败。他有些丧气,面对着包全的抱怨,也只是点了一下头,觉着这次梦源之旅,有些不尽如人意。他在扪心自问着对与错,自己总是看不见脖子后面的灰垢,难道真是我做错了吗……他放眼远望,看到那绿水潭中紧紧相随着渐渐远去的影子说道:“一人一世界,夫妻两颗心;天下有同理,对酒论古今。” 此时的包全,也无心再抱怨下去。他抬头看着天上太阳的位置,慢步走过来说道:“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得失不在于物,在于心灵的安慰,我想那史掌柜定能心满意足地驾鹤西去的。” 一行人马于中午回到了梦源镇,正沿着镇子的弯曲街道,往‘驶大江’大车店方向行走着。洪小炮由于昏迷不醒,是被华正晨、藏青锋、季四灵,贾义刀四个人,给用简易担架轮换着抬回来的。 此时的‘驶大江’大车店的门口。洪小炮的亲爹、娘皮子茂和皮黄氏,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俩人是半上午时,偶然从邻居嘴里得知,自己失踪多年的儿子皮诚,随着‘霸天驮行’的驮子队回来了。因此,俩人便匆忙赶了过来……这俩人的这个举动,也引来了一些看热闹的人,都想看看这多年没有消息的小孩子皮诚,如今长成什么样。众人聚集在门口时,免不了指指点点地谈论着,各自知道的一些皮毛事情。 进入镇子以后,丰明烨就独自一人在前面先行一步,来到了大门口处。一看门口的阵势,就觉着不妙。怎么来了这么多的人?是不是那史掌柜的……由于着急,骑马就要往门里走…… 皮子茂从门口一步走了出来,拦在马前不远处,拱着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民皮子茂,有点事找丰少侠。” 丰明烨一拉缰绳,将马停住,随后赶紧跳下马来,手拉缰绳抱拳说道:“哦,是皮师傅,有事请到客栈里面谈。” 皮子茂眼珠一转说道:“我与那史小江为我的儿子一事,有过过节,不便进去,我就在这里说。” 丰明烨从不强人所难,尽管让上午这场乱事给闹得,心情极其不愉快,也没有拒绝,轻声说道:“那你说吧,什么事?” 皮子茂眼光在丰明烨身上游移着,未语先‘嘿嘿’两声后,说道:“听说我那丢了好几年的儿子,在你的驮子队里,给你当驮子手,现在回到镇子上,也不回家看看我们,那我们今天来看看他。” 皮黄氏也不失时机赶紧凑过来,说道:“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其他的都是些丫头片子,还指着他给我们老两口养老送终呢。” 丰明烨听到这话说得有点不太对味,那洪小炮享的那福,怕是你们俩见都没见到。什么?给我当驮子手?他可把我害苦了!若不是看在同是老乡这个的面子上,早就被扔到源江里去喂了鱼鳖虾蟹。他心怒不在于面,随意往后一指,平心静气说道:“他在后面的担架上抬着,你们俩过去看吧。”他说完,牵马就向大门里面走去。 皮子茂和皮黄氏愣了一下,抬眼向前看去,当看到有人马往这里走时,就顺路迎了上去…… 由于需要两个人来抬那担架,负责管理看着两匹闲置的马的任务,也就落在了包全的身上。此时,他也已经来到了门口处,看到一对老年夫妇往这边走来,就在跳下马来的同时,眼光也无意中留在这两个人的脸上。他并不认识此人,也就没打招呼,直接赶着另外的两匹马走进了大门。他去马棚拴马时,正好迎面碰上了丰明烨,就随口问道:“少侠,刚才那两个人是谁?我看到两个人脸上都带有刁钻之气。” 丰明烨心中暗想,别说,这包总管还真有点眼力,这皮子茂夫妇以前在镇子上,也算能挂上号的角色,是个计较蝇头小利的茬子货。他苦笑了一下,虽说这不是家丑,但乡里乡亲的,也不好说出口来,只好平淡说道:“都是两个乡野小民,是洪小炮的亲爹和亲娘。” 第52章 情深义重,妖女不妖生老病死: “噢!我怎么觉着这两个人有点来者不善呢。”包全一边拴马,一边在思考着说。 “乡里乡亲的,你不用想那么多,我这就过去看看,有事我去处理。”丰明烨赶紧将话接了过来。 “不!你不能去,有些事碍于情面,你会谦让的,这事,我去处理。”包全也不管另外那两匹马了,转身就向外走去。 “哎!你……”丰明烨没有想到,他能说走就走,知道这老臣赤胆忠心,也就不再说什么,走过去完成包全扔下的活。 镇子的街道上,季四灵在前,贾义刀在后,两个人抬着担架上的洪小炮往大车店的门口走。两个人是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由于是刚接过来的担架,这最后的一段就要这两个人来完成了。 华正晨、藏青锋骑着马跟在后面,虽然现在骑在马上,但两个人的衣服也都是湿漉漉的。从老鳖潭到镇子里,这段路程接近二十里,四人轮换抬着个人,的确是一件劳神费力的艰苦差事。 由于藏青锋倍感疲劳,累得在马上耷拉着个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但嘴却不闲着,说道:“师哥,咱这半路上捡了个爹,以前他还能骑马走,只是给灌点药,看管着就行。这会儿可倒好,昏了,还得抬着走。” 额外增加的负担,也使华正晨产生了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往外发,正好借着这话,就冒了出来:“就怨你,不会打仗,还逞能,那两把金斧子,在你手里算是白瞎了。竟然用斧子顶去捅人家的屁股,你不会用斧子刃去砍呀,砍死了,不就没有这些麻烦事了。” 藏青锋刚要开口辩解,一抬眼间,就看到前面有一对老年夫妇,急匆匆向这里走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岁数不一的男男女女。他的注意力被忽然出现的情况所吸引,也就没和师哥去争长短,静看着这些走过来的人。 皮子茂一看到抬着的担架,立刻就迎着担架向前跑了几步,高声招呼道:“停下,快停下。” 走在前面的季四灵让这话喊得有点不知所措,脚步随之踟蹰起来,也不知道该走,还是该停。他正在犹豫不定时,后面的贾义刀说话了:“放下吧,人家的爹、娘来看儿子。” 两个人同步配合,就将担架慢慢放在路边上。然后,两个人就各自站到了一旁,等着老两口走过来。 皮子茂和皮黄氏由于快走了几步,微微有些气喘,片刻,就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来到了担架旁边。皮子茂看到担架上那人熟悉的面孔后,一下子就蹲在地上,用手抚摸着洪小炮的头说道:“我的儿呀!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的?” 尽管几年来形态有所变化,皮黄氏还是将这张成人脸庞认了出来。她直接就坐在了地上,一边抚摸着洪小炮的手,一边哭着说:“我的儿呀!你醒醒呀……” 华正晨、藏青锋看到这场面,顿时无语了。谁害的?妖精干的,你俩有本事找妖精去! 皮子茂不认识其他的人,用眼角一扫那身背‘桃木剑’的贾义刀,立刻就跪爬过去,说道:“贾大师,你看在咱都是乡里乡亲的份上,救救我儿皮诚吧。” 贾义刀本来就不愿意到老鳖潭这个是非之地去,被丰明烨给叫了去。这可倒好,不但没劝动那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史鳌,反而让那妖獭千梦耍弄了一通,这往回走时,还要抬个半死的痴汉废货。他现在正一肚子火气,但又不能在这老两口身上发,只好说道:“我只能捉妖镇魔,治病不太会,况且他这病……”正说到这时,他看到包全已经走了过来,像看到救兵一样,接着右手一指,说道:“这位老人家,是个有名的神医,他会治病,你们找他吧。”这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贾义刀顺利地把这副治病救人担子,撂给了刚到的包全。 皮子茂极会装相,此话一出,正合他的心意,赶紧又向前跪爬着来到包全面前,眼中虽然无泪,但嘴上却带哭音,悲悯着说道:“求求神医,救我儿子一命呀,救命所需的银子,就从我儿拉驮子的工钱里扣。” 此话一出,抬洪小炮的这四个人,全都愣了。洪小炮怎么成了驮子手了?还要工钱?这不是讹人吗…… 包全被这话说得,是彻底没了脾气,果然是两个刁钻的老家伙,对这样的人不值得动怒。你有刁钻习性,我有用人方式,他采用身边人说身边事的方式,笑着说道:“银子不是问题,你儿子不缺银子,这位是他的仆人,姓季,名叫季四灵,让他给你们说说情况,也许你们就明白了。”包全说话的同时,用手指着一旁擦汗的季四灵,把这艰巨的任务又给推了出去。 皮子茂越听越糊涂,用手轻轻摸着鬓角斑白的头。我儿子不缺银子,现在都有仆人了?他这是做了高官,还是当了大掌柜?哎呀,不得了,皮家祖坟冒青烟了!他想尽快知道儿子皮诚的情况,便立刻问道:“那个鸡屎令,你快说说我们家皮诚做了什么官?” 季四灵被这不通气的老家伙,给叫得有点恼怒,听着就不对味,便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官也不是!” “那他做了个什么大掌柜?” “也不是个大掌柜。” “那他是?” “他是一夫岭洪天炮的儿子,现在叫洪小炮。” “啊!他当了土匪?” “他是土匪头子的大公子,洪天炮拿银子供他在源海城学文习武,他在城里不学好,成天吃喝嫖赌,是个远近有名的花花公子。他已经在那源海城里住了好几年,我就是他在源海城雇的两个仆人的其中一个。他在去‘欢情院’的途中,看中人家富豪家的千金小姐万从雪,整天黏着跟踪人家,差点被人家给打死。但他不死心,在他那个盟叔全无妄的带领下,又一路阻截‘霸天驮行’的驮子队,结果……”季四灵把知道的,关于洪小炮的一些事情,就全部给说了出来……说到最后,他怕这老两口不信。就走过去,伸手从洪小炮身上的衣服内,他将全无妄前几天在鸟石滩,给洪小炮的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拿了出来做证据,亮给众人看,以代表他说的都是真话。 这一切被那近在咫尺的皮黄氏看在眼里,从来没有见过怎么什么叫银票,不知道这东西能兑换银子。她看到上面有红红的印章,以为是官府的什么东西,脸上显现一副迷惑的样子。 皮子茂倒是识货,一看到银票,眼睛瞬间放出亮光来。他赶紧上前,一把将那张银票抢了过去,匆忙揣入怀中,说道:“这东西我给收拾着。”边说,边蹲在担架旁边,伸手向洪小炮怀里插去,又贪婪地在他身上乱翻起来。 梦源镇围观的那些男男女女们,发出一片的惊愕之声,同时向一个焦点汇聚的眼光,各有不同的含义,有羡慕的,也有惊愕的,更有嫉妒的…… 季四灵自从手上的银票被皮子茂一把抢过后,心里就不是个滋味,老子跟了洪爷这么些年,除了他给我的银子,我没偷拿过一毫。这老东西,一见面,竟然防着我。他自言自语小声念叨着:“呸!小气鬼!” 贾义刀在一旁仰头看着天,不理会此时的财产争夺战,都是在一个小镇上住着,彼此都知道习性,对于这老两口来说,能做出的事可能不止这些。 华正晨依旧骑在马上,对于皮子茂的做法有些反感,小声说道:“这位老爷子,想钱想疯了。” 马上的藏青锋也觉着这老头太贪心,这还没死呢,怎么就开始抢家产了?他鼻子‘哼’了一声,说道:“看吧,一会这贪财的老头,就要扒洪小炮穿的衣服了。” 皮子茂在洪小炮的内衣口袋里面,又摸到了几个银元宝,还有另外的一张银票。他那老脸,顿时就乐开了花。‘嗯,’‘嗯,’不错,是块阔公子的料,家当真不少。发财了!发财了……光顾把银子和银票掏出来后往自己的怀里塞,根本就没注意到,此时的洪小炮已经开始在恢复着意识。 皮黄氏只认识银子,当看到老头子将银子摸出来时,眼睛也亮了起来,立刻,也伸出手去,加入了摸银子的行列。 躺在担架上的洪小炮,如同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任凭两只手在胸前撞来撞去,肆意寻找宝藏。他也不知是感受到了亲情作用,还是因为老爹、老娘贪财心切,手头的动作过重的缘故,或许是经不住这抢夺战手功的蹂躏,竟然睁开了眼睛,嘴里轻轻发出几声:“呃……呃……” 包全把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一看洪小炮能睁开眼睛,并听到了嘴里的声音,作为一个治病救人的医师,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总算有了结果。为了验证自己那几副药的功效如何,他赶紧上前,伸手将那还没摸够银子的皮子茂拉到一边:“上一边去,就知道往怀里装银子,也不管你儿子的死活,有你们这样做父母的吗?没看到他已经醒了?” 处在另一边的皮黄氏,被训斥声吓得一哆嗦,手也就停住了。她有点胆怯地仰脸看着包全,慢慢将手从洪小炮怀里抽出来,手心里还有一小块碎银子,赶紧将手往自己腰间的一个口袋插去,并用另一只手快速捂在那只手上。 第52章 情深义重,妖女不妖生老病死: 人虽然醒了过来,但包全不敢大意。他蹲下后,仔细慎重观察着,当确认人已经彻底地醒过来时。他这才敢用手点了几下洪小炮身上的几个穴位,为的是加快他的意识恢复程度。 果然,洪小炮在片刻之后,竟能慢慢地自己坐了起来。他挨个看看周围的人,除了几个不认识的人外,大多有印象。面前这位,这不就是昨天晚上给我做饭吃的老娘吗?边上这个,那不就是成天修破鞋子老爹吗?还有那身背‘桃木剑’的道士,熟得很,他叫贾义刀!不过令他困惑的是,爹娘怎么一宿之间,已经变得苍老了许多,那小道士也变成了大道士,周围的乡邻们也都变了样……他在困惑中,摸着后脑勺,上面的那个大包,仍在疼痛……想到自己原先在山神庙附近,怎么此时已经来到了镇子里,而且还在担架上……正在极力想着一些事情时。忽然,右脚底上传来一阵痛痒感,使他不由自主用手将脚底板起,一看脚心有一处皮肤溃破的孔洞,便抚摸起来。 皮子茂看到儿子清醒过来,赶紧凑上前去,蹲在他身边说道:“诚儿,你可醒过来了,这些年,我每天都在挂念你,是饭菜不香,沾酒就醉呀。” 皮黄氏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眼泪就流了下来,抽泣着说道:“儿呀,这些年,为娘我,流了无数的眼泪,眼睛都快哭瞎了。以前听人传说,你被那史鳌和妖精给害死了,为了此事,我们还去找那史小江要人,今天看来真不怨人家。” “爹!娘!你们糊涂了吧?也就只是一宿的功夫,怎么成了这些年了?谁把我给抬回来的?那和我在一起的史鳌呢?” “他们在老鳖潭呀。”“在那崖壁的百鸟巢里。” “啊,不是说好去偷樱桃吗?他上哪儿干什么?” “偷樱桃?不对呀,他(她)们一直住在那里,好几年了?”“胡说,夏天都快过去了,哪来的樱桃?” “好了,你们俩不要再说,赶紧把他抬到你们皮家去吧。他已经忘却了现在的事,脑子里全是以前童年的零碎事,抬回去后,静养个三年五载,也许能恢复到常人一多半的智力。”包全用话制止住,不想让其在这里继续翻倒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跟随洪小炮多年的季四灵,不相信这人摔个跟头,昏迷后醒过来,就会把以前的事全部忘记掉。他不死心,走过去,说道:“洪爷,你认不认识我,我叫季四灵,是你的仆人。” “我不是洪爷,我姓皮,叫皮诚,我不认识你这个鸡屎亮。”洪小炮现在彻底地将自己的身份忘掉了。他竟然试探着,从担架上慢慢站了起来,一把推开季四灵,晃晃悠悠向前面走去…… 皮子茂和皮黄氏也双双起身,一边一个,前去扶着自己的儿子皮诚。由于那些银子的缘故,他(她)们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这个儿子出去的真值,挣回来了这些,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银子。发财了,这回我们老两口可有了养老钱! 季四灵现在已经彻底绝望了,自己瞬间就变成了一个没有主子的人,处于极度的悲观绝望中。他看着那渐渐远去昔日主人的影子,双手抱着头竟然哭了起来。 藏青锋可不管这些,催马就向大车店而去,嘴里说道:“太好了,总算把这痴汉给送走了。” 华正晨看到那季四灵哭得确实可怜,就将手伸进怀里,摸出唯一的两块碎银子,虽然不多,但省着用,还是能够回到源江城的。他只能安慰性地顺手将银子往前一递,说道:“给!我就这点银子,拿着回源江城吧,回城里后,到‘熠明夜’去找我爹,他会帮你想办法的。” 季四灵并不去接那银子,泪眼带着恳切的目光看着马上的华正晨,试探着说道:“华爷,我不要银子,我给你牵马,伺候你行不?”他在无助时,出于求生的本能,想靠上‘熠明夜’华公子的这棵大树。 此事被一旁的包全看在眼里,心里偷着乐,‘嘿嘿’,我的华总务,这下我看你怎么办? 华正晨有点左右为难,这里不是源江城。你给我牵马坠镫?我那师父还自己动手上鞍、挂镫、牵马……他将银子重新揣入怀中,说道:“这事我不能答应,再说我也不用人伺候,你要有别的想法,可以去找驮行丰大掌柜的。”说完,就骑马走了,他可不想把乱事引到自己身上。 现在这里,就剩下包全和季四灵两个人了。包全看着那处于极度失望中的季四灵说道:“我看你这人对主子挺忠心的,我给你再找个主子行吗?” 季四灵仿佛落水之人见到了一节漂浮的木头,立刻便俯身抱拳深深一礼,接上说道:“难处之人,请包总管给指条明路,我定忠心为主子效劳。” “呵呵!忠心不是在嘴上,是以后的实际行动,跟我走吧,我领你去见丰少侠。”包全说着,便向前走去。 当季四灵一听自己未来的主子是丰明烨时,心里顿时就激动起来,能为这样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当个仆人,可以说这辈子真没白活。他高兴地说道:“谢谢包总管,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随后紧紧跟在包全的后面,两个人向那大车店走去。 第二天上午,‘驶大江’大车店的院子里。灵棚于昨天晚上史小江死后,就已经扎了起来。院内殡丧之气浓重,纸灰堆堆,纸钱附地。灵棚两边上装饰的白布覆黑字,是包全写的。左面是:哭送掌柜入祖坟;右面是:泣感友人祭灵魂。中间几个大字是:小江千古。 灵棚内,一张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供品,在供品的中间,摆放着史小江的牌位。桌子的前面是一个大陶盆和一个较大的香炉。盆内的纸灰早已堆满,并向周围外部飘落了许多,香炉内香火仍在缭绕,香灰已经有厚厚的一层了。 灵棚由两个店小二加上季四灵三个人负责轮流看守着,要求必须做到,一个时辰,香、纸各焚烧一次。 史小江平时待众乡邻不错,为人较为和善。加上丰明烨、贾义刀又出头在此操办着这个丧事,来祭奠的人很多。由于那史小江的儿子史鳌不回来,又没有直系的亲属。丰明烨就委派师哥贾义刀,站在大门口,接待着前来吊唁的人。包全则坐镇店内,接待一些暂时不走的客人。华正晨与藏青锋作为随时机动人员,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其余的那些姑娘们,则安排在后院客栈内,帮着择菜、做饭、烧水、收拾碗碟等等一些杂活…… 原先店内的桌子和凳子都已经擦拭干净,留作不走的客人喝茶用,又临时雇了几个年轻利落的帮工,负责倒水,或分发瓜果点心。现在这店内已经来了不少的人,坐着喝茶的,嗑瓜子的,聊天的……一时间,有点杂乱,悲哀之气并不浓重,倒有些白事红办的迹象。 这时,大门口处进来了一个人,此人贼头贼脑,胳膊下夹着一沓子黄表纸,这人正是那远近闻名的贱皮子,卜酒料。他受老爹卜酩醒指派,前来吊唁自己的老师史小江。 负责外面接待的贾义刀正好和卜酒料迎面相碰。他立刻向后退了一步,眼睛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卜酒料特意拉着哭丧脸,歪斜着身子,胳膊特意紧紧夹着那沓黄表纸,并且做着滑稽的拱手动作,开口说道:“惊悉吾师驾鹤西去,学生酒料前来祭奠,贾大师,节哀顺变。” 贾义刀讨厌这个贱皮子,一看到他那动作就想踹他两脚,可这种场合,这种地方,这种时刻,又不能依照个人的意志去行事。他只好微微一抱拳,礼让着说道:“谢谢卜少掌柜前来吊唁,先师厚泽育人,顽徒跪拜灵堂,他的在天之灵也会安息的。”说完,走过去,以极快的速度,就将那一沓黄表纸抽到手中。 卜酒料打了个愣怔,本想不让他那么顺利地将那一沓纸,接拿过去,谁知这贾道士的法术是越来越高了。他眨巴着眼睛,说道:“贾大师,我去灵堂磕头,你去不去?”他边说,边往前走,还防备着扭头往后看着。 贾义刀懒得理他,顺手将那黄表纸放在已经装满三麻袋纸,边上的一个多半麻袋里,继续做着接待零星客人的活计。 卜酒料看到贾义刀在那儿没动窝,胆子就大了起来,来到灵棚里,东瞅西看,就看到了边上站着的季四灵。由于不认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武功,再说在这灵堂里,不能不克制收敛点自己行为,也就没敢实施发贱整蛊人的行动。他跪在桌子前的地上,嘴里念念有词说道:“史老先生一路走好,如果缺什么,你就托梦问你那儿子史鳌要……”三个头磕完,转身就来到院子里,四处看了看,就向那人多的店内走去。 第52章 情深义重,妖女不妖生老病死: 店内现在少说也有二十几个人,都是梦源镇的乡里乡亲。他们一看到卜酒料来了,大家都有点像躲瘟神似的,避开他的视线,实在躲避不及,也就随之低下了头,假装在找掉在地上的东西。 卜酒料知道自己的德性,厚脸皮上挂着皮笑肉不笑之态,往后门内院的方向走去,在经过柜台时,和包全打了一个照面。 包全一看有人要往后院走,就说道:“哎!老乡,这边坐下来喝茶,那是后院,不要过去了。” 卜酒料心里话,这里我闭着眼都比你熟悉,我以前在这里学文习字时,哪里我没去过?他看到是个老头坐在柜台里面,就说道:“我有事找人,找买酒曲的那个姑娘。” 包全听万从雪回来说,酒曲已经准备好了。姑娘们这次去没见到少掌柜,也就是那个贱皮子卜酒料。这人莫非是?他眼睛打量着他的脸问道:“那你是?” “我叫卜酒料,那酒曲是我家卖的。如果你们不要,我立刻就把它卖掉,好几家等着呐!”这小子有心计,他知道已经打听明白,这趟驮子队的驮子都是空着来的,就是往回运酒曲的。所以,他敢明目张胆地唬人。 包全是久经风雨的人,对于这样的伎俩虽然不怕,但他也知道万家福是耍了手腕才搞到酒曲的,不想把事搞得太复杂。不就是一个后院嘛,让你到那里去又如何?姑娘们个个都不是平庸之辈,如果摆平这个贱皮子,算他运气好。搞不好弄个鼻青脸肿得出来,我何尝不看他个笑话呢?他点头说道:“既然你要去找,那你就去吧。” 卜酒料内心有些得意,‘哼!’丰明烨我都不怕,那年在山神庙里,都被我耍弄过,你这老头子不经吓,我那酒曲是给万大掌柜特定的。贵着呐,别人谁能要得起!他抱着拳,还晃动着手,一副滑稽样,说道:“谢谢老爷爷,等有空,我送给你一坛蝎子酒,让你强身壮骨,活到一百五。”他理直气壮走向后院的门口处,往里拉开了那两扇门,就走了出去。 这话说得有水平,没再加上一百,算是给包全留了个大脸。包全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心里明白,今天这贱皮子嘴上还是留了德的。 卜酒料来到后院内,后院比较大,栽了几棵直径达尺许的枣树,树上的绿荫空隙的枝条上,长着青青的枣子。一排客房的两边,是东西厢房,这里也就是伙房和储藏日常物资的地方。 由于姑娘们人多活少,华曦晨正在院子里的枣树下,观看上树的蚂蚁们,且看得是专心致志。 卜酒料在进入院内后,眼睛习惯性地往四周观察着,当目光落在身着白底蓝花镶边衣裙的华曦晨身上时,立刻被这淑雅的形象所吸引。呀!好漂亮姑娘!树下静处子,娇颜待君怜……他本是个青年,也有热血情感,对这美貌异性的吸引力,那是无法拒绝的。他尽量把以前的那玩世不恭嬉皮嘴脸藏起来,装作一副正人君子样走上前去,拱着手说道:“请问这位大姐,万家小姐可在这里?” 华曦晨正聚精会神看着上上下下忙碌的蚂蚁,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进入到后院中。当听到这话时,微微一惊,半转身向来人看去。她的目光一下子和卜酒料的眼光就对到了一起,顿时,有种触电的感觉,慌忙移开了目光,说道:“万大小姐在伙房内,你找他有事?” 卜酒料两只眼睛有些不舍,但还是离开了这张淑美的脸。他将目光投向那刚才她看过的枣树桩上,因为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支配着,只想知道她刚才究竟在看什么东西。当他看到那树皮纵裂纹路里,有一些忙忙碌碌的蚂蚁时,心里便开始怀疑起来。难道她看的是它们吗?他转着眼珠子,接着话说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来问问,那酒曲你们还要不要了?” 华曦晨一听他说到酒曲的事,就已经猜到这年轻人,一定就是那丰明烨嘴里的贱皮子,卜酒料。但她觉着此人看起来挺文明的,也不像众人谈虎色变都讨厌的人。于是,原本就有的好奇心,也萌动起来,她就想试探一下,此人究竟有多贱,便随口说道:“酒曲烧酒酒醉人,明知醉酒人烧酒。卜家未卜先知情,何必做个害人精。” 卜酒料被这话给将住了,眼睛紧盯着那树上的蚂蚁,开口回击道:“蚁线蚂蚁蚁一群,暗藏皇蚁群蚂蚁。枣树是枣生身母,问君食后可痛心?” 华曦晨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人,竟然以当前的景物来应对。‘嘿!’他把我的蚂蚁和我喜爱的枣树都给用上了,看来这人还有点意思。她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说这梦源镇大名鼎鼎的……”她特意说到这儿,就不说了,想引蛇出洞,让他自己说出来。 卜酒料等着下文,看她究竟说什么,没想到她不说了。好,你不说,那我也不能自己埋汰自己吧。他现在的贱皮子劲也上来了,眨巴着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名鼎鼎不敢说,小名倒是有一个,让我说出来给你听听吗?” 华曦晨知道这小子在耍鬼,他定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立刻就准备给他压回去,不让他说出来:“小名太小,我不想听,留着你自己慢慢用。” 这时,厢房里的姑娘们发现了院子里的情况,一个传一个,也都先后跑出来看热闹…… 卜酒料一计不成,让人给生生别了回去。心想,这姑娘真有两下子,不可小觑,她竟然识破我的套路。又看到陆续过来一些姑娘,就有点胆怯,但也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地败北。于是,将话题一转说道:“光顾说笑了,我还没问姑娘的大名,请问姑娘,贵姓。” 华曦晨看到众姐妹都过来了,有些针锋相对的话也不好在大家面前说,只好中规中矩地说道:“我姓华,叫华曦晨。” 卜酒料没有想到,这不就是那万大掌柜的给我做媒的,那‘熠明夜’的华大小姐吗?她怎么亲自来了呢?也不知怎么回事,他那一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厚脸固心,瞬时就起了变化,不自觉脸上就微挂些许红色,心也随之‘咚咚……’跳动起来,嘴里说道:“噢!原来是华大小姐,抱歉,抱歉。” 华正晨和藏青锋在店里,从包全那儿知道,卜酒料已经来到了后院。他就不顾一切,拽着藏青锋的胳膊就往后院走。他知道昨天姐姐华曦晨没有见到那贱皮子卜酒料,回来时,对着众人说道,想看看那贱皮子,看他到底什么样,能贱到什么程度。他知道姐姐的脾气,只要她认准的事,是非做不可。再说要来梦源镇的时候,自己的老爹也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候好她,别出现闪失。 他们两个人急匆匆来到后院时,正听到卜酒料说抱歉。华正晨一看两个人离得那么近,说话还点头哈腰的,心里就有气,立马就是一嗓子:“嗨!哪个贱皮子,你滚出去!这后院是你说来就来的地方吗?” 姑娘们听到这一声,都捂着嘴笑了,心想,这个弟弟当的,真不够格,你姐姐好不容易遇到个郎才,你这一嗓子,那还不给冲散了。 华曦晨正想回话时,也就被他这些话给搅了。心里在埋怨着,多管闲事,我说两句话,还用你来管。她的火气无法发泄,只能用眼去瞅华正晨。 卜酒料听到贱皮子三个字时,兴奋度瞬间就高涨起来。这可是你说的,我是个贱皮子的,我本善良,不想在这种场合下,与其一较长短,既然你把我的底给抖出来,那我不回馈,也对不起这个名声,今天就露一手给大伙看看。他转身的同时,眼斜,脸皱,歪着嘴说道:“哪来的驴叫声?” 华正晨被骂了个正着,脸都气紫了,但当着这些姑娘,又不能立刻动武。被迫中,只好狠狠说道:“赶紧滚,别在这后院里面耍舌头。” 卜酒料听其言,观其行,看到他不会动武,嘴头子又不行,就说道:“你这个条件有点难,我完不成。” 藏青锋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说道:“没有条件,赶紧滚。” “噢!你从哪滚过来的?”卜酒料轻轻晃动着身子,两个眼睛轮换着一睁一闭,手在胸前做着老鳖划水样,戏谑着藏青锋。 藏青锋被骂得有些上火,想上去揍他,就警告道:“你信不信,我一拳把你的眼泡子砸爆了。” 卜酒料那可是只老家雀,不可能你嚎两嗓子,就不敢偷谷子吃了。他笑着用手一指藏青锋的两腿间的地面,神秘兮兮地说道:“哎!哎!地上有个鸟。” 初来乍到,脾性不通,藏青锋被他那神秘样子所迷惑,忍不住低头往下看…… “看什么看,裤裆都破了,鸟早飞了。”卜酒料算是损到家了,用这种方法治理个毛头小子,还是极有成效的。 藏青锋立刻脸就红了,臊得处于窘迫之中,败下阵来。虽然此时恨得咬牙切齿,却无言相对抗…… 姑娘们可不愿意再围观下去,都捂着脸各自向伙房跑去…… 华正晨又气又急,知道自己言语不行,说不过这贱皮子,考虑到现在该用武力来解决,正准备过去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人时。 “快!那伙房起火了,都去救火呀。”卜酒料突然不失时机地说着,并且一边跟着姑娘往伙房方向跑,一边脚步一转方向,就接近了那墙边立着的梯子,手脚一阵忙乱,就上到了房顶…… 华正晨和藏青锋被他喊得,眼睛直盯着那伙房。等他俩明白过来,卜酒料已经上到了房顶。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里都在埋怨着自己。 第53章 遗嘱风波,仙山诱惑淑女开店: 第五十三章 遗嘱风波,仙山诱惑淑女开店: 梦源镇,这天的上午。天空低云近山,阴沉着,太阳的光芒已被云层全部遮挡。由于连续的几天的阴雨,镇子里的街面土路上,那些低洼的地方,已经形成了一些大小不一的浅小水洼。路边的蒿草茎叶嫩绿,在这雨水的滋润下,在这数天之内,又长高了许多。好事的青蛙或各种蟾蜍们,也前来凑热闹,于水洼中嬉戏着,偶尔藏在草丛中发出‘呱呱’几声鸣叫。 此时此刻,镇子的男人们,不管老的少的,大多数都分散在源江边,或者小河旁。他们采用各种方式,捕捉因涨水躲藏到水里草丛中的各种鱼儿。在这夏季连阴雨停息的时候,水边也就成了男人们戏水捕鱼狂欢的天堂,且每次都收获颇丰。因此,每当夏季数天不断淫雨停歇之后,在这个梦源镇家家户户炊烟飘起的时刻,鱼香味也就浓浓地弥漫在整个镇子里。 今天是那史小江死后的第七天,按照当地风俗,需要至亲到坟茔去祭奠。由于史鳌那逆子始终不肯露面,丰明烨只好延长了回程时间。本想让备好货物都驮子队,三天前就提前先走,自己等祭奠完再随后赶上。可是上天公不作美,接连下了几天的连阴雨,也就把原定的计划也给作了废。 阴雨过后,大车店的大门口,本来以前就有些凹陷的地方,现在已经形成一个相对其他地方来说,比较大的水洼。 丰明烨和藏青锋在店内走出来。他们先后来到马棚里,在自己的马匹前忙碌着。上鞍,挂镫,解缰绳……而后,又各自牵着马,来到大院子里。 丰明烨在翻身骑上马的同时,问道:“青锋,我要的东西都带上了吗?别给我落下?” 藏青锋骑在马上,背上背着一个有点鼓的灰皮包袱,两把斧子一左一右挂在鞍桥边,都放在皮套内,这样做,为的是,不伤到坐骑的皮毛。今天因为独自和干爹出去,他精神头特足,说道:“爹,你放心,这些东西都是包总管给我包好了的,出不了错。” “噢!既然是这样,那咱俩就走吧,早去早回,别耽误了下午的事。”说着,就催马向门口走去。马蹄踏过浅水,溅起一些水花。 “好的!”藏青锋应着,却没有马上往前走。他不敢离前面的马太近,怕马蹄上带起的细小水珠,甩到自己的马头上。 就这样,两匹马一前一后,穿过镇子,沿着土路,向源江上游走去。时间不长,就来到了一个松柏茂密的小山坡。 丰明烨微微抖了下缰绳,黄骠马就离开原来的土路,向着小山坡走去。马蹄踏着青草,在树空里前行着…… 快到了那座新坟时,丰明烨看到了坟前有两个人,心里不由一愣,谁来上坟?他跳下马来,将马拴在一棵不太粗的松树上。 藏青锋也随后跳下马,顺手就将马往一棵松树上拴,拴好后,将两把斧子从皮套内拿出来握在手里,一副正儿八经的侠士样。 丰明烨的注意力都在坟前的那两个人身上,尽管有树木遮挡着,但他还是清楚知道这两个人是史鳌和千梦。 藏青锋也发现了坟前的两个人,悄悄地说道:“爹!那史掌柜的坟前有人。” 丰明烨点了下头说道:“等我们到那里以后,你不要乱说话。”他就穿行于树空中,向那新坟走去。 “好的,我知道了。”藏青锋随后也跟了上去。 丰明烨来到那新坟前面的不远处站定,看到史鳌与那千梦站立在坟前,两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他(她)们身后是一堆焚烧过的纸灰,石香炉内香早已燃尽。他(她)们脸色平平淡淡,并没留有太多的悲伤样,好像有意识在等着他的到来。他便率先开口说道:“二位,你俩祭奠完后,请回‘驶大江’大车店内,我把此次丧葬所花销的账目,还有剩余的那些银两,连我这次住店的费用一同交给你们。” 史鳌不为所动,意志非常坚决,摇了摇头抱拳说道:“感谢丰少侠费心出力为我爹办了丧事,我作为一个当儿子的,没有出面守孝,内心深感愧疚。现在那店里的一切东西,都姓丰,是你的,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丰明烨觉着这话听着有些别扭,我是来运货拉驮子,又不是和你争家产。虽然史小江死后,店小二常和给我了一份遗嘱,那份遗嘱上写明所有的家产归我丰明烨。可是我并没有接受,我已经当着众人的面,把那遗嘱放在灵棚的大陶盆里随着黄表纸一块烧掉了。他问心无愧,底气足,并且开导着说道:“店是你们史家的,‘驶大江’这个店名望你继续继承下去,回去好好经营着,也算是对得起你这坟内的父母了。” 史鳌眼望着远方天空的灰色层云,不由苦笑了下,叹了口气说道:“丰少侠莫要推辞,我就像那空中的浮云,只能暂时遮挡着太阳的光辉,今天是落不下雨来的。你看我这不下雨的云,像块经商的料吗?” “谁都不是天生就会,不会,可以慢慢学!” “学了也不会!” “不会,雇个人给你掌着舵。” “我不和你绕圈子,你丰少侠今天和我说明白,你接不接管这个店吧?” “你的东西我不要。” “谁证明那是我的。” “你爹史小江!” “我爹说这店是你的!他已经给了你,你就要负责到底。”史鳌也瞪圆了眼睛,将手伸进怀里,一下子就拿出来了一份,和常和那份一模一样的遗嘱来。他特意伸手,亮给丰明烨看。 此时此刻,让这份突然出现的遗嘱,把丰明烨的思路彻底给搅乱,脑子里的确是有点懵圈。这都什么事吗?怎么这遗嘱被我烧掉了,竟然又出现在他的手上?他显得有些无可奈何,看着那遗嘱说道:“你的意思,这是……”对方一口咬定这店是他的,他只能这样问,以便使双方不造成更多的误会。 在史鳌身旁的千梦,眼睛一直看着丰明烨,这时就将话接了过来,说道:“请丰少侠放心,我们并没有恶意,这份遗嘱是我以前给偷出来的,是这么回事,我讲给你听听……” 原来,在去年丰明烨从‘驶大江’大车店走了后没几天。史鳌知道自己的老爹有病,且病情较重。他不想白天在大庭广众面前回去,怕镇子里的乡邻群起攻击,一旦伤到人,对谁也不好。因此,就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和千梦一起回到了‘驶大江’大车店,来偷偷地看望自己的老爹。 两个人没敢进屋,就在老爹居住的屋子窗前,透过窗纸的一个小孔,看到了屋内的一些事情。只见那病情没有好转迹象的史小江,正坐在桌子旁的一张椅子上,手里捏着毛笔,在一张纸上费力地写着字。 桌子的旁边,只有一个人陪伴着。那人是史小江最信任的店小二,常和。他在一旁贴身照看着,重病中已经处于虚弱状态的主人,不时地帮着用毛笔蘸好墨后,再将毛笔递到他的手里。如此往返了多次,终于将那张纸上的字写完。 只见史小江两眼久久地看着那张写完字的纸。过了片刻之后,低沉虚弱的声音,就传到了窗口处,只听史小江说道:“常和,你我主仆一场,我看你是忠厚之人,托你办一件事情……”咳咳……他忍不住又是一阵急促咳嗽声,生生将自己的话就给截断了。 常和赶紧扶着他由于咳嗽而前弓的身体,并且一边给轻轻给他捶着背,一边说道:“史掌柜,你别着急,我虽然没有大本事,但我对你,永远是忠心的,我可以发誓……” 史小江微微伸着手,做着制止动作,打断了常和要发誓的话,说道:“不必发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去把这张纸放在我的箱子里……”咳嗽声再起,话又断了,不过那张写好字的纸已经拿在他的手里,并伸向常和的面前。 常和赶紧又是一番的捶背操作,渐渐缓轻了咳嗽声。他将那张纸接过来折叠起来,说道:“好的,我这就给你放进去。”他转身走到炕沿旁,抬腿将右膝盖跪到炕沿上,同时一用力,左腿也半曲半蹲着在炕沿上,俯身将炕上并排的两个木箱子的其中的一个打开,然后就将那张纸,压在一些账本的下面。然后他将箱子关上,就跳下地,又来到史小江的面前。 史小江在椅子上刚才就转身看着,当他看到常和过来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并继续说道:“这张纸,等我死后,拜托你务必交到丰明烨的手中……” “好的,我一定给你办到。”常和不忍心看到老掌柜如此的咳嗽,就连忙扶起他,帮着他躺到炕上去休息…… 史小江躺在炕上,微闭着眼睛,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常和给他拉过一床棉被,盖在身上,仔细观察了一会,确认他已经处于睡熟中,自己也不由打了几个哈欠。他走到桌子旁,一口气,将那油灯吹灭,摸着黑脱鞋上炕,在一旁和衣而卧,只一会儿的工夫,也开始打起了呼噜。 屋内的这一切,被窗外的两个人全都看在眼里。千梦好奇,就问史鳌:“你爹写了些什么?” 史鳌基本知道老爹的心思,也曾偷偷探听过,他对于丰明烨很亲近,但对于究竟那纸上写的是什么,的确是不清楚。他为人较诚实,摇着头说道:“我哪知道,你要想知道写的什么,你进去看看不就行了。” 千梦毕竟是个半仙半人半獭之身,要做这样的事,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她立刻变成一只河獭,窜上了房顶,从烟筒里就进入到屋内。 第53章 遗嘱风波,仙山诱惑淑女开店: 屋内现在是极其黑暗,根本看不到任何的物体,可那河獭的两只眼睛闪着幽光,跳上炕沿,把那箱子打开,将那张折叠起来的纸打开,看了起来,由于那些字史小江都是用篆体写的,她根本就认不出,只好就藏在腋下,按照原路就返了回来。她落地变成人形后,将那张叠着的纸塞到史鳌的手中。 外面也是非常的黑暗,史鳌也不是夜猫子眼,根本就不可能看清上面写的什么。就悄悄说道:“我教你认字,你不好好学,晚上我可看不清,写的什么我怎么能知道。” 千梦刚才在屋内,已经看到那字和史鳌平时教得并不一样。他不服气地说道:“这些弯弯圈圈的字,怕是你白天也不认识。” 史鳌一听,知道这是老爹惯用的套路,写的是篆体字。马上就联想到自己小时候,为了学这篆体字,手心挨了不少次的竹板,那个痛呀,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害怕。他的好奇心也上来了,决定将这张纸带回去,明天白天看,等看完后晚上再给送回去。 等第二天,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份遗嘱时。心里并没有产生反感情绪,原本就对经商不感兴趣的他,反而觉着这是一种解脱,真要将那店交给我管理,我可不想遭那份罪。他对千梦说道:“我爹这是写的遗嘱,说等他死了,所有的财产都归丰明烨。” 千梦眨了几下眼睛,问道:“如果那个常和不按照你爹说的去办,不去告诉那丰明烨,自己做了‘驶大江’大车店掌柜的,你怎么办?”千梦知道这个世上商人与商人,平民与平民之间,可能会出现为一己之利,尔虞我诈,貌合神离现象,虽然概率较小出现,但也不凡有之。 史鳌根本没想那么多,经千梦这一提醒,也觉着应该有点防人之心。他亲亲地用手指着千梦,笑着说道:“没看出来,你的智商要比我高不少。” 千梦得到史鳌的夸奖,高兴地跳起波涛之舞。她那纤纤身姿,如同风中拽动的清荷,倾情旋出优美的曲线,长臂随着起伏的舞步,赛过风和日丽柔光下的清波,波峰袅袅,柔谷粼粼…… 史鳌倾情与千梦高兴时的样子,觉着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什么高官,什么富豪,这些统统都不在自己的理想范围内…… 千梦舞完,停住后,撒着娇问道:“夫君,你看臣妾这舞跳得好不好。” 史鳌故意摇头说道:“我没看清,你再跳一遍。” “你坏,骗我再给你跳舞。” “哈哈,你更坏,让我再誊写一份遗嘱,放回原来的箱子里。” “你知我心,我懂你意。” “咱俩同心,胜过黄金。”就这样,史鳌又按照原样誊写一份遗嘱,于晚间夜深人静时,让千梦将那份复制的遗嘱,神不知鬼不觉,又放在了原来的箱子里的账本底下…… 丰明烨听完这些话真有点无语了,自己究竟都在做了些什么……看来万事都是有根源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 千梦从史鳌手里把那真正的遗嘱拿了过来,走上前去,双手递了过来,说道:“丰少侠,这既是遗嘱,也是心愿,你就收下吧。” 丰明烨不再推辞,伸手接过那遗嘱,说道:“以后‘霸天驮行’就是你们的家,有需要的时候,我就是你们的大哥。” 史鳌和千梦一听,赶紧拱手说道:“谢谢大哥,今后你要是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 藏青锋憋了好长一段时间,当看到丰明烨和那史鳌称兄道弟时,再也憋不住了,上前说道:“爹!咱还烧纸上香不?” 这声爹叫的,让史鳌一愣。怎么,丰明烨当道士的时候就娶了老婆了?不对呀?就是娶了老婆,也不能有这么大个儿子吧?他指着藏青锋说道:“他真是你的儿子?” 丰明烨对这样问话都已经习以为常了,相对于这解释过数十次的事,可以随口就来:“他是我干儿子,叫藏青锋,快,拜见你史叔叔和婶婶。”他给藏青锋使了个眼色。 藏青锋想,几天前还请我那师伯用符咒轰人家,这史掌柜死了才七天,这就成了兄弟。唉!变化真快呀!他不敢耍滑头,将两把斧子往地上一放,马上抱拳俯身恭恭敬敬地说道:“史叔叔好!婶婶好!” 史鳌和千梦赶紧拱手还礼道:“贤侄不必客气。”“侄子别客气,你那把斧子挺好的,在哪弄的?能砍碎老鳖的壳吗?”千梦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两把闪闪金光的斧子,记忆迫使她想起,昨天在源江中那仙山下的深水洞里,藏有一个和这色泽一样的弯弓。 藏青锋赶紧将地上的斧子拿了起来,他还是小孩子心理,怕别人给抢去,说道:“我爹给我的,这是打仗用的,不是做菜用的。” 天虽然依旧阴着,但已经明显没有早上的云层厚了。丰明烨感觉到,天不早了,就说道:“青锋,你到坟前去把纸、香都拿出来,咱们祭奠完了就回去。” “好的,我这就去。”藏青锋就快步来到坟前。坟前的那个石板供桌上,摆有几棵青青的奇怪果实,将他的目光吸引过去。这种果实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虎口大小,外皮青绿色,还有一层薄薄白色绒毛。他心里已经断定,这不是未成熟的桃子,也不是那山野随处可见的青皮山核桃…… 丰明烨走了过去,看到藏青锋在那里盯着石头供桌上面看,就将目光扫了过去。当他看到那果实时,知道这是公孙树未成熟的果实,但这果实不同于其他树上结的,这些果实要比其他树上结的大许多。他看到身后跟来的史鳌和千梦,于是,就好奇地问道:“这是你们放的吗?” 千梦看着那果实,点着头说道:“丰哥,那是我放的,这果子带有仙气。” “带有仙气?” “对呀,这是我在源江的仙山下摘得。” “源江有仙山?” “有,就在这下面很远的地方,在江中间有一座仙山。” “我这么不知道?” “那仙山云雾迷茫,经常隐藏起来,只有在水里才能看到。” “噢!是这么回事,你俩能不能领我去看看?” “这……” “怎么有难处吗?” “这个地方陆路不通,全是悬崖绝壁,从梦源镇到那仙山,只能走源江的水路。”千梦是这条江的活地图,就给丰明烨介绍起这条水路的情况。 原来,源江从梦源镇再往下流过的地方,都是些激流险滩,且暗礁众多。过了仙山后,就是那有名的卡脖子关,两面是数里长的悬崖绝壁,江面在这里变成窄窄的一条激流,奔腾向下流动着。江水出关后,再往下流,就到了单喆在源江上的第三伐木场,冷水沟,这里的江边是个木材储放场地,也是源江最上面的一个,木把们串木排往下流放的地方。只有到了这冷水沟,才能上岸行走,其余的必须是在水里行进,别无选择。 丰明烨一听,的确是个难题,自己虽然会游水,但要是比起史鳌来,那还差得远,更不用说,和千梦这水中圣物比了。他并不想放弃去探察仙山意向,但又没有别的方法……正在苦思冥想时,就想到了船,于是便说道:“我在梦源镇买一条小船,坐着船去,有你俩帮着,不会有问题的。” 他的这个想法,让史鳌立刻就给否了:“不行,梦源镇从古至今,没有一个人能坐着船过这个大峡谷的,已经死了好几个这样的人,那水中的暗礁,会将船底破开的。” 丰明烨有些着急,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听到有仙山,心里就又澎湃着一种渴望感,就好像不去探察一下,有点难受,留有遗憾似的。当自己的这个想法被否定后,虽然也产生了一些失落感,但没有气馁。他把注意力都放在史鳌身上,说道:“史老弟,你帮哥出个主意,看看咱怎样才能到那仙山去。” 史鳌忽然想到,听自己的老爹说过,他当年年轻的时候很穷,偷偷绑了个木排,帮人运了很多金沙到源江城卖掉,赚了一大笔银子,回来后才有了本钱,开了这个‘驶大江’大车店的。他试探着说道:“也许有别的方法可行。” 丰明烨听到话里有话,就焦急地追问道:“你说说看,什么方法可行?” 史鳌就是那样既执着,又诚实的人,不想欺骗人,就说道:“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木排,那木排木头厚实,暗礁不会撞碎的,再加上现在江水大,十天半个月不会消退。” 丰明烨兴奋起来,说道:“好!咱回去就去购买木头,最多几天能将木排制作出来?” 史鳌微微低头看着下面不远处的源江,说道:“也不是做大木排,做个一头一尾两节的就行,不知载几个人?如果载六人的,有两天就可完成。” 丰明烨立刻摆着手说道:“就咱三个人,多一个也不要,这样是不是可以快些。” 史鳌也有点着急,手往江的方向指着说道:“现在是水位高峰期,不行,要等到回落两天,才能走。” 丰明烨听史鳌说得有理,也就默认了,说道:“一言为定,那哥哥我,就拜托史老弟和弟妹了,你们俩帮我做木排。” 史鳌看着丰明烨平静地说道:“既然你这么信任我,有点事我要说一下。以后你不要叫我史老弟,就叫我两个字,鳌子,叫她是,梦梦,就行。我们俩这就回店里去,今天中午我请大伙吃新鲜的大鱼。”说完,就转过身,看着那小山坡下,滚滚流动的源江…… 既然是心与心的肺腑之言,丰明烨也就没再说什么。他看到藏青锋已经将纸和香都点上了,就走了过去,放下了自己君王的高贵尊严,以死者为大之礼,轻轻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嘴里说道:“家财本是身外物,掌柜黄泉留后福。一缕香烟随风去,保佑后辈无疾苦。”他站起身,转过头来,看到史鳌与千梦两个人拉着手往山下的源江走去。 第53章 遗嘱风波,仙山诱惑淑女开店: ‘驶大江’大车店的大门口,那个大水洼,比早上时消退了许多,因没有雨水的补充,明显是被大地土壤吸吮的缘故而造成的。马匹依旧踏着残存的泥水进入到大院子里。丰明烨勒缰下马一气呵成,牵马进棚,将马拴好后,就来到院子里,眼睛不断向那大门口看去。 藏青锋由于年轻贪玩,在江边看光顾看人们捉鱼,马匹走走停停,也就落在了后面。等他回来时,看到丰明烨,在用眼看着他,怕挨训,也没敢言语,就灰溜溜地跳下马来,小心翼翼地牵着马,向马棚走去。 店内,包全正和驮子队的这帮男女侠客们,各自随意选位坐在几张粗糙的桌子边,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来到梦源镇后看到或听到的一些奇闻趣事。 华曦晨因为这段时间接触了几次卜酒料,对他产生了兴趣,就问道:“贾大师,听说那卜酒料从小就是个贱皮子,你住那山神庙,和他家烧锅挺近的,你俩小时候一定有故事,能不能讲出来给大伙听听。” 贾义刀心想,那把壶不开你提那把,这些烂事说出来有点丢人,不但是小时候,就是现今,我俩也是冤家对头。他抬肩膀,将那长脖子往下缩了缩,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唉!一言难尽啊!” 华正晨由于前几天在后院里被卜酒料耍过,内心耿耿于怀,只是没寻到机会惩罚他。这几天姐姐华曦晨,有事没事总提起那贱皮子,每每此时,他就特别反感,当她今天又提起,贾义刀愁眉苦脸说完后。他就没好气地说道:“咱今天不说那丧门星,说了,睡不好觉,吃不下饭。” 华曦晨依旧不依不饶,用眼睛盯着他说道:“睡不好觉,是你不瞌睡,吃不下饭,怨你没胃口……” 正在这时,丰明烨由店门外走了进来。他知道这姐弟俩,从源江城一直到这梦源镇,没少相互顶对,特别是见到那卜酒料后,华正晨更是处处将姐姐看管了起来。当听到这样的话语时,他只好调和着说道:“今天中午我本想请大伙吃鲜鱼,既然没胃口,那就算了吧。” 大伙一听,都把眼光盯在华正晨的脸上。那意思是,你赶紧说句话。这镇子里,早上炊烟飘来的鱼香味,诱使大家伙咽了多少口唾液。今天中午能不能吃上源江里的鲜鱼,就看你的言行了…… 华正晨用眼光快速扫视了一下众人,这才感觉到大伙的眼里都有一种期待的眼神,特别是两个女侠,傅千潇和周惜彤,眼里不但含有期待,还附加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凶辣之气。顿时,他心里一惊,我这刚说了一句话,怎么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呢?他怕惹起众怒,赶紧接上说道:“吃鱼?太好了,今天早上我闻到镇子里煮鱼的味,别说,它真就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华曦晨由于刚才的话是针对弟弟的,大伙能不能吃上鱼,对自己说的这些话没有什么关联。但她人比较精明,想极力为大家争取,就接着说道:“丰少侠说话可要算数,君子出口,仁当百众。” 包全并不知道实情,以为他是为了平息姐弟矛盾,随口而出的话。虽然现在镇子上是个渔获丰足的时候,真要余外花银子出去购买,他这个做总管的还是有些不舍。于是,他不想让这吃鱼的事态发展下去,马上就和起稀泥来:“丰少侠只是想这样做,是个愿望,没说就一定要做。” 万从雪知道这包总管抠门,心疼银子,处处为‘霸天驮行’省钱。她故意看着丰明烨说道:“噢!原来丰少侠的愿望就这么小?这还不一定能实现,完了,大伙白高兴了一场。” 藏青锋在一旁,并不理解这些话是斗嘴的,马上接上说道:“我爹的愿望可大了,他要到仙山去当神仙。”他在努力为干爹争理,拿刚才在坟地听到的话,镇一镇万从雪。 大家都以为这毛头小子是在说笑,看到他那认真的憨厚样,有些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访仙山的事,丰明烨本来计划不告诉众人的,结果被藏青锋这没有把门的嘴给露了出来。他转过身来,用眼睛瞅了藏青锋一眼,那意思是,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他这一举一动,并没逃过聪明睿智的万从雪那双眼睛,当他转身回头时,就知道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她微微一笑,故意说道:“这么说,你爹要领着你去当神仙,把大伙扔在这里,那这驮子队怎么办?” 藏青锋通过那警告的眼神,知道这个事不能往外说,但面对着问话,只能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不去……” 这些话,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马脚已经被露了出来。不但万从雪知道其中有道道。就连在座的众人,都感觉到他们在隐瞒着什么事情。 包全看着事态越发展越胶着,竟有些错综复杂,不能去追问自己的君王,这样会让他脸面上难堪。他只好采用迂回战术,攻击这个薄弱点,假装不知情,就当着众人的面,问道:“青锋,你不上哪去?” 藏青锋去营地送银子时,领教过这包总管的辣害头,怕他再用别的方法变相惩罚。他现在就好像处于两面墙体的夹缝中,这话并不好回答,嘴里只重复着一个字:“上……上……”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丰明烨。 事已到如今,皮子破了,那馅料也就露了出来,再去弥补,无非是要弄巧成拙。精明的丰明烨,是绝不会吃这样难堪之亏,于是,就借着还有落脚点的梯子赶紧下楼:“嘿嘿,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听说这源江中有座仙山,就想去看看。”说完,就近坐到一条粗木凳上。 藏青锋被这话给解了围,赶紧走到一个远远的角落里,坐到凳子。他内心一直忐忑着,低下头,做着随时挨训准备。 众人一听,啊!事情的结局虽然有点意外,没想到竟然真有仙山。这藏青锋并没有瞎说,但此时大家全把注意力放到这仙山上,都想听听这仙山的奇特之处。 贾义刀听说他要到仙山去,就摇了下头,趴在桌子上,不想参与。心想,这帮姑娘可都不是普凡之人,事不关己,我还是小睡一会吧。 万从雪可不干了,好你个负心汉,有了好地方,把我们这些同甘共苦的姐妹都给忘记了,这可不行。她用眼神向傅千潇和周惜彤传递着围攻的信息,并说道:“既然有这么好玩的地方,那我们众姐妹也跟着你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怕黑暗,灯里没了油。丰明烨本来就怕这些姑娘们跟着去,果不其然,自己的心上人首先对其发了难,并且还搞起了联合来。听那千梦说这条水路太危险,自己冒险不要紧,一个人好说,带着一帮人可就麻烦大了。他摆手拒绝着说道:“不行,你们都是姑娘,这次是要走水路,不比岸上。” 傅千潇明白万从雪的意思,听到拒绝的话语时,更来了劲,要强的心理促使她,接话以挑战的方式,说道:“我会游水,不信咱俩到江去比试一下,我要是输了,就不去。” 周惜彤自然不甘落后,接着话说道:“我也算一个,不就是水吗?我在火蚁山时,潜水憋气,赢了我大师姐曲千霜三次,她再也不敢和我比水中之功了。” 丰明烨听到这就有点难以招架,难道说这都是些淹不死的主?哎呀,难缠的怎么都叫我碰上了?竟然和我叫板,知道我不能和你们去较量才这样说的。他笑了笑说道:“这是源江,到处是激流险滩,不是那大众温泉澡池子,你们去了有危险的。” 万从雪心眼挺多,看着他特意说道:“不让去,就是心里有鬼,是不是那仙山上都是仙女,你怕我们去了给你丢人吧?” 华曦晨这时,也不失时机地说:“哎呀!丰少侠,你这是想和仙女们修炼武功吧?既然那样,我就退出,不去打扰你们修炼!” 华正晨气得要命,自己姐姐的这一番话,这好比火上浇油呀。你太损了,这叫我师父怎么能受得了?他远远横着挥了两下手,说道:“这里有你什么事?别不懂瞎说!” 包全怕再僵持下去,自己的君王处于被动的位置,就说道:“咱现在当前的任务,是将这些酒曲运回源江城,至于那仙山吗,等以后有空闲了,让丰少侠再领咱大伙一块去。” 有人给解围,丰明烨正好想借此把活计安排下去,就说道:“我看天气最近几天不会再下大雨了,明天驮子队就出发吧。这次货运,由包总管主管,正晨协助,你们到‘源江川’客栈等我,我自己从水路走。” 华曦晨一听明天就走,有些着急。她已经被这梦源镇的景色和传闻迷住了,并不想走,再说也有点想和老爹华熠对着干,就说道:“我累了,不想回那源江城去,我还有点银子,想在这梦源镇住个一年半载的。” 华正晨眼睛都要瞪了出来,狠狠地盯着她的脸说道:“你想干什么?明天赶紧和我一起回源江城!” “我的事,我自己说了算,用不着你来管我。” “我就管,就不让你留在这里!” “我倒要看看,谁敢把我绑在马上,驮回去。” “我敢!” “你过来绑给我看看,你怎么把我绑到马上,我怎么样从马上掉下来。” “你……”华正晨的确没有这个胆量和她叫板。因为他知道,华曦晨的脾气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把她逼急了,真能做出大事来。他用眼神向四下求助着,希望能有人帮他的忙。 第53章 遗嘱风波,仙山诱惑淑女开店: 包全本来就对丰明烨这突然的安排有异议。他不想让君王去水路冒险,但从他那安排的坚决性来看,自己是阻止不了的……这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华氏姐弟又发生了冲突。这要是再等一会儿,那结拜的三姐妹一定不会放过丰明烨的。唉!乱呀,我当初不来多好!既来之,就要处理吧,谁叫自己岁数大呢!他先从简单地来,说道:“正晨,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就像你,本应该现在做个将军府的主管多好,可你不干,非要跟着丰少侠来拉驮子,这就是志向。你姐姐也不是小孩子,她也有她的志向。你们俩都说了气话,但姐弟总归是血缘至亲,都会理解的。”他两面给调和着,既不偏,又不袒,把双方的火气给降解下来。 有人给调解,局面就自然而然有所控制。华正晨也借着这个机会,把脸扭向了墙角边,稍作缓解…… 华曦晨也不想将事态发展得过大,暂且默不作声,眼睛看着那被陈灰熏黑了的屋顶…… 万从雪从刚才她的话语,和这几天对她的观察,已经判断出,这华曦晨绝对不会跟着驮子队回源江城的。女人的心,都很细,现在一个不走,另一个又说去看仙山,这两者应该不会有什么联系吧?她用手捂着肚子说道:“我肚子痛,明天怕是不能回源江城,我想歇两天。” 周惜彤心领神会,立马起身走过来,扶着万从雪:“雪姐,你莫怕,有我照顾着你,别说歇两天,就是十天八天的也没事,咱养好了病再走。”他一边扶着万从雪的肩膀,一边就坐在了长条凳上,并没有带她去休息的迹象。 傅千潇看到两个人配合得挺好,心里在高兴,但脸上却特意出现了愁云。她坐在凳子上,微微抬着腿,用手捂着脚踝,说道:“我这脚昨天扭了一下,上马不方便,明天看样也好不了,我也歇两天吧。” 这些接踵而来的借口,把丰明烨给难住了。但他心知肚明,这些姑娘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一个目的,要和他一起去访仙山。但看来那华曦晨好像是真要在这梦源镇住下来。既然她想住下来,我何尝不把这‘史大江’大车店交给她来管理呢?他想到这里,就问道:“华小姐看好了这梦源镇的山水,那我送一点小东西给你,不知你想不想要?” 华曦晨将那目光从房顶移到丰明烨的脸上。她知道那天史小江死后,晚上店小二常和将遗嘱给他,他已经烧掉的事。现在你没有了遗嘱,在大伙面前自愿放弃了,这个店也就不属于你了。我何不拿这个事将他一下,报复一下这个常常阻止我行动的人,让你们师徒俩穿一条裤子来欺负我。她把刚才的怨气全用在他的身上,特意说道:“丰少侠送给我东西,小的我不要,我就要这个店,你能送给我吗?”她嘴角露出坏笑,想用这个方法来让他在众人面前难堪。 包全根本就不知道今天上午所发生的事,心里暗暗为丰明烨着急,知道一个人在众人面前所做的事,如果出尔反尔再更改过来,会被人瞧不起的,况且他还是个大名鼎鼎‘霸天驮行’的大掌柜。 华正晨也将扭向墙边的脸转了回来,心里不是个滋味。我那亲姐姐哎!你怎么和个疯狗似的,见谁,咬谁呢?我师父也没惹你,人家为了缓和这有点尴尬的气氛,调节咱俩的矛盾,送给你点小礼物,你可倒好,要这个店,你这不是想让我师父下不来台吗? 万从雪也被这话给说愣了,看着淑淑文文的华大小姐,怎么能这么样呢?遗嘱都烧了,这就代表了他自己对这份产业的放弃,凡是个有志气的男人也不会再去插手这事,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傅千潇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惨了!你也不看个火候,她正和华正晨生气,你来引逗她,她能放过你? 周惜彤鼻子里轻轻‘哼’了一下,该!叫你不让我们跟着你去看仙山!你这叫,狗不咬人拿棍捅,出来咬你,又打不了! 坐在一边的藏青锋,听到她开口要这个大车店时,不由内心一惊。因为他已经明确知道,这个‘驶大江’大车店,已经回归到干爹丰明烨的手中。哎哟,华姐姐的口气真大,张口就要这么大的东西!羞!羞!羞! 贾义刀刚刚眯了一会,就听到了这话,也睁开眼看着华曦晨。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都推出去的东西,还能和小孩子似的,再要回来吗?没听说过! 丰明烨实际是用了一个计策。他知道她得理不饶人,正在气头上,一定会将自己和华正晨合到一起教训的。他笑了笑说道:“此话当真,不要反悔。” 华曦晨觉着这话是在吓唬她,你当着梦源镇乡亲的面,把那份遗嘱都烧了,想拿这话来镇我,我又不是那三岁的孩子。她在沾沾自喜着,这次我赢定了,微微得意地笑着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丰明烨要的就是她这句话,将手插进怀里,将那张真正的遗嘱掏了出来,说道:“我现在正式宣布,这处‘驶大江’大车店,我正式赠送给华曦晨。这是那史掌柜的真正遗嘱,你看看是不是真的。”说着,就起身走过去把那遗嘱放在华曦晨面前的桌子上。 华曦晨被他这一番神一样的操作,给惊呆了,没想到这事情,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真有点不敢相信,这出去烧纸祭友,还能把死人给祭奠活了?又给他再写了份遗嘱?还告诉他源江里有个仙山?她不相信,用手打开那张纸,看了起来…… 除了藏青锋外,众人的脑子都处于一片混沌中,这真是怪事。难道丰少侠会变戏法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华曦晨文化比较高,对于篆字研究得比较透彻,知道那篆字遗嘱是真的。她联想到他先前所说的话,知道中了他的圈套,他这是变相撵我回源江城,猜透我不会要这个店,所以就会堂而皇之地将我拒绝于客栈之外,让我在梦源镇无落脚之地。哼!你这良苦用心,我让你付诸东流,咱小老鼠拉木锨,看看那个大头在哪边…… 丰明烨见那华曦晨老是在看那份遗嘱,脸上就微微挂起了胜利者的笑容,他用眼睛扫向包全。 包全觉着这事挺蹊跷,又观察到他的脸上已经起了变化,那份遗嘱已经明显表明了问题,他这是在暗地帮华正晨。这个计策挺高明,现在看来她不回源江城不行了。 当华正晨看到师父真的把遗嘱拿出来时。他就用眼神蔑视着华曦晨。你不是要店吗?给你了,你有脸要吗? 万从雪、傅千潇、周惜彤三个人,看到华曦晨老是拿着那遗嘱看,不说话时,也都各自觉察出这事不是那么简单,都在担心,能不能跟着去仙山的事。 难题抛给了华曦晨,觉着老是这样靠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最后在违背心愿的情况下,咬牙一横心,决定先应下来,以后想别的办法将这店再还给他。她苦笑了下,说道:“谢谢丰少侠送我这份大礼,从此后我就是这‘驶大江’大车店的掌柜。”说完,就把那份遗嘱给收拾了起来。 瞬息万变,局势又在华曦晨迫不得已违心做出不丢自己面子的决定中,翻转了过来。丰明烨没有想到她会来破釜沉舟这一招,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唉!回去后,这可怎么向华大掌柜交代呀!计策落空,内心丧气,他只好虚情假意装了装样子,说道:“恭喜华大小姐荣升为店掌柜。” 华正晨虽然火冒三丈,但不想在这里发下去,只好往下压着。因为他已经看到姐姐是在极度无奈时,为了能留在梦源镇才违心接的这个店,心里也是不好受,这就是逞强的好处,这就是不服输的结果…… 包全也没料到她会接下这个店来,他只好缓和一下说道:“老夫也恭喜你做了大掌柜,我们住在这,今天就算免费吧。” 木已成舟,再回到从前是不可能的,华曦晨只好站立起来,对着几个人微微做了几个万福后,说道:“这店是‘霸天驮行’的,我只不过是想在梦源镇住几天,等我住够了,我就回源江城,店依旧物归原主。” 丰明烨不想再继续为这事争论下去,以后的事留作以后去处理。他当前最关心的仍旧是那仙山之事,已经早做好了行动计划,也绝不想因一些琐事,而将其废弃掉。当断则断,不留遗憾!他以命令的语气说道:“明天驮子队回源江城的计划不变,如果有不能走的,有病的,我也不勉强,可以先留下养病,正好在这店里陪着华小姐,等好了后,我再回来接你们。”显然后面那几句,是针对几个要一起跟着去仙山的姑娘们说的。 第53章 遗嘱风波,仙山诱惑淑女开店: 他这话说得有点重,万从雪虽不愿意听,但品德修养自身肩负,绝不会因几句不愿意听的话,而心疑脸变。她没有恼怒,坐在那儿平静地说道:“你看我们都是女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跟着你去那仙山,沾点仙气吗,你何必这么小气。” 紧接着,傅千潇也随机应变着说道:“是呀,你看我们整天拉驮子,风吹日晒雨淋的,这脸都成了八十的老太婆样。你就带我们去仙山吧,说不定,我们仨全都返老还童了。我们真要是变成了小顽童,你可要善待我们呀。” 周惜彤也赶紧接上,不失时机地说道:“你一个人去,多没意思。我们姐妹也都不是小孩子,让你背着走,自己会照顾自己的,你就带我们去吧。” 姑娘们这一番群起而攻的话,把丰明烨说得有些难以应对,特别是对于万从雪,如果再拒绝这个请求,也有点不近人情之嫌。他看着眼前的这些姑娘们,说道:“这水路我从来没走过,挺凶险的,我是替你们担心。” 周惜彤一听,赶紧抢先接上说道:“这你就放心,我们不怕,说不定我们能帮上你的忙,我这水性,不敢说是江中之龙,最起码比那小鱼跳得要高许多。” 万从雪和傅千潇见她这样说,也就抿嘴一笑。两个人将话语留着,等着丰明烨的下文,想再次轮番再攻击他,直至让他妥协。 丰明烨可不想再招惹这些姑娘,这不达目的誓不休的劲头,的确是令人生畏的。他在被迫无奈中,只好做出让步,将事答应下来:“既然你们不怕,我也没有别的话说,那你们就跟着去吧。” 在这百折不挠极力争取,并终究喜获成功,且具有纪念意义的精彩时刻,万从雪、傅千潇、周惜彤三个姑娘的脸上,不约而同都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她们好像商量好了一样,在万从雪的一个眼神指挥下,竟然在各自的位置上一起站了起来,并且一同来了个形态不同的万福礼,嘴里却是一句共同的话:“谢谢丰大掌柜的。” 丰明烨哭笑不得,立刻往外摆着手说道:“别来这些虚假的,这份大礼,我可受用不起,请诸位姑娘坐下吧。” 这时,一旁的包全看到竟然是个以失败而告终的结局。感叹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吾王虽败,江山王位依然在。他已经觉察出,万从雪和华曦晨两个姑娘在暗中都有些小动作,好像彼此都在防范着对方……唉!女人的心,永远让人难以捉摸。他为了王朝的健康发展,不得不参与进来把事了断掉,一旦夜长梦多,再节外生枝可就麻烦了。他不动声色站起来,说道:“既然丰少侠执意要去仙山,老朽也就不再阻拦,不过我有一件事,少侠一定要答应我。” 别的事都好说,丰明烨就怕包全阻拦他去仙山,既然不阻拦了,他能当众提出来的事,无非就是也就是一些琐事。他想也没有想,就爽快地说道:“包总管请讲,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八件,也没有问题。是不是人手不够,驮子队要加人呀?如果是这样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不必问我。” 包全心想,你想得太简单了,这样的事,我还问你干什么!他微微一笑,说道:“我说的是你个人的事。” “我个人的事?” “不错,正是。” “那请包总管说明,究竟是什么事。” “好事!” “说吧,别卖关子了。” “你必须答应我,回到源江城后,就马上就结婚。” “这……” “这什么?你不同意?” “不,不,我同意行了吧!”丰明烨不想在这婚姻方面,再惹这个固执的老臣上火,已经拒绝几次了,如果再这样继续拖下去,会让他寒心的…… 一直处于默不作声状态的藏青锋,听到干爹回源江城就结婚的话后,他脑子里同时产生几个熟悉姑娘的印象,竟然觉着有好几个都是新娘的人选。他在那用手挨个点着在座的几位姑娘…… 华正晨看到藏青锋那忽然之间,出现的奇怪举动,立刻说道:“青锋,你在那儿干什么?点完这个又去点那个,在数多少个人吗?” 藏青锋的行动被这话给打乱,不假思索慌忙说道:“我再算,这里面谁能做我的干娘。” 一句话令在场的人哭笑不得,这浑小子,干娘在他心里竟然是用手指点厾着算出来的…… 正在这时,店门处传来‘吱扭扭’的响声。在门开的同时,卜酒料手拿着一把药镐,从店门口将头试探性地伸了进来…… 刚才众人在藏青锋身上的注意力,立马被门口这张脸给抢夺过去。人们转身的,抬头的……以各种姿势,都把目光集中在这张极其有名的脸上。 华正晨不看则已,一看怒从心起。顿时,心里就烦乱起来,这个该死的贱皮子,刚下过雨,不在家躲着,跑这店里找揍吗?他不由自主握起了拳头,准备着随时给他来几下。 冤家路窄,瞬间,贾义刀也长脖子一伸,将眼光盯在卜酒料的脸上。心中暗想,怪事,这该死的东西,有事没事总往这店里跑,他这是要疯吗? 卜酒料略微迟疑了一下,眼光立刻向四处一扫,看见屋内的人挺多,心也就放了下来。他快步来到丰明烨面前,胳膊一夹那手中的药镐,拱着手说道:“丰大掌柜的好。” 丰明烨虽然对卜酒料没有好印象,但此次是去运卜家烧锅的酒曲,不想将个人的情感掺杂到买卖中,怕给搅黄了,耽误万家福的烧酒买卖。他站起身,微微抱了下拳,平静地说道:“卜家少掌柜,你来有事吗?” 卜酒料转动着眼珠子。还当大掌柜的呐?这话说得,太没水平,没事我就不能来了?但从小到大数次的教训还是记得很清的,虽然嘴头上占了点便宜,但皮肉却屡次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痛苦,现在绝对是不敢来直接对抗性语言攻击的。他虽然装出一副老实本分样,但油腔滑调的语言却不曾改变,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就是为了酒曲之事。” 丰明烨知道这几天连续的阴雨,不会是他家房屋漏雨,把酒曲都泡湿了吧?要是真那样,可就麻烦了……他想到这,不由内心焦急起来,说道:“酒曲都准备好了吗?没有别的问题吧?” 这时的卜酒料,其实心思全部在华曦晨那儿,眼睛偷偷地扫来去,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也就是想和她多聊会。他面对着这样的问话,随口说道:“做买卖没有你们这样的,说好前天去装货,我冒雨等了一上午,也不见头骡子来。” 丰明烨听出他这话是在变相骂人,这哑巴亏吃得有点窝囊,但的确自己没有按照约定去,觉着都是一个镇子上的邻居,也没有派人过去通知。既然自己有失误的过错,再强硬和人家语言相激,这样也有损‘霸天驮行’的形象。他只好将就着先忍下来,你说你的,权当我没听出来,说道:“抱歉,抱歉!由于这几天连续下大雨,没有过去取货。” 卜酒料初战告捷,心里高兴,想换个方式再来戏谑丰明烨一次。他特意将药镐往桌子上一放,阴阳怪气说道:“今天倒是不下雨,这不,我就来了,进门一看,全是牲口……” 还没等他说完,华正晨就不干了,这是人话吗?一进门全是牲口?好你这个贱皮子,你把我们都给骂了。他立刻高声将话打断,说道:“你想找死,进门就骂人,今天我给你连皮带毛全剥下来。”他站起来,就走了过来。 卜酒料并不害怕,刻意显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说道:“别那么粗鲁好不,我说的话有错吗?” “是你刚才说,一进门全部是牲口。” “对呀,一进大门口,马棚里,不都是牲口吗?” “你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噢!这么说,当时你也在马棚里!” 这贱皮子里外反转着骂,把华正晨气得眼睛冒火。他不再言语相对,出拳就要冲过去击打卜酒料。 华曦晨讨厌这种武夫行动,上前一挡,说道:“别说不过人家就动拳头,你没长嘴是不是?” 华正晨正在气头上,马上反击起来,用话噎她:“你长嘴了,你能说过他,我就服了你。” “此话当真。”华曦晨一指弟弟华正晨说道。 “当真,我在这里看着,我看你怎么把他用嘴说服了。”华正晨特意想让姐姐在众人丢脸,让她忌恨这个嘴头太损的贱皮子。 华曦晨转过身,面对着卜酒料微微一个万福礼后,说道:“夏雨过后蛤蟆叫,没想开门公子到;匆忙轻礼问少卜,骡马可曾偷着笑?” 丰明烨已经听出其中的味道了,暗暗竖起拇指,不愧是个女文豪,这话连问带骂的确有水平。 包全不由感叹着,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个姑娘不一般,话随自然出,语指心灵深。不错,创意挺好,值得表扬。 万从雪也是满肚子的墨水,对这样的话也理解得透彻。她看看丰明烨,又看看华曦晨,心中就产生了个小疑问,当初为什么华曦晨看不上丰明烨呢…… 实际刚才的时候,卜酒料怕挨揍,将桌子上的药镐匆忙抓在手里,脚步一直在往后退着。当看到有人为自己做挡箭牌时,也就停住了后退的脚步。华曦晨的这一番举动,特别是那话语,令他处于无准备之中。他不得不拿着药镐做着滑稽的拱手还礼动作,并回着话:“清风一缕如仙女,特意闭嘴来相聚;冷静回想马棚事,君子忘记福与禄。” 华曦晨心想,你忘记了不怕,我来给你提醒一下:“马通人性,君子无情。” “药镐挖土,治病救人。”卜酒料不想再和她僵持下去,觉着越来越难以应对。 华曦晨紧追不舍,非要理出个头绪来,又步步紧逼说道:“药镐进店,来者不善,是不是人我不管,吃不吃都要开钱。” 卜酒料被骂,愣了一下,无言回击,赶紧说道:“我来给你们送鱼的,不是来闹事。那史鳌叫我把几条大鱼给你们送过来,我给都挂在马棚的柱子上,不信你们可以去看看。”说完,自己先走了出去…… 藏青锋怕这小子找借口溜掉,赶紧起身去追,刚到门口处,真的看见不远处那马棚的柱子上,挂着几条闪着银光的大鱼,高兴地喊了起来:“爹,外面真的有好几条大鱼。” 丰明烨心知肚明,知道史鳌和千梦为了那木排之事着急,想去准备木料,就不愿回店里来浪费时间。他对华正晨说道:“正晨,青锋,你们俩将那些鱼拿到后院去,今天中午咱们吃鱼。” “好的。”“是的。”两个人出去后,也没管依旧站在大门口的卜酒料,就将四条大鱼拿进店里,然后出后门,就来到了后院中。 季四灵和两个丫鬟在后面院子里择菜、做饭。她(他)们看到两个人手里的鱼,就赶紧接了过去,又开始忙活了起来。 第54章 戒指之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第五十四章 戒指之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源海城,地处海滨,夏季因受海洋气候的影响较大,天气说变就变。这上午还是艳阳高照,高温暴晒。到中午时分,却已经黑云压城了。此时的天空中,已是浓云密布,乌云层层,不停地翻滚变幻着,即将在涌动中孕育出一场猛烈的暴风骤雨。随着啸面而过的劲风,闪电的辉光尽兴地随意叉划切割着滚滚黑云,雷声也由弱到强不停歇轰鸣着。刻时,不断辉耀的闪电伴随着滚滚雷声震撼着整个城市的上空。宏大的自然之力迫使整座城都处于昏暗之中,有种摇摇欲摧的感觉。 城西御屏山猛兽园里,在一间很大的极其豪华的大厅内。魏太师在昏暗的室内,坐在茶桌边很大的雕花红木椅子上,随着不断此起彼伏闪电的光亮,闪照在皱纹如同沟壑的脸上,此时没经过易容改造的他,犹如一个苍老的幽灵。这几天连续接到源江城的密报,除了他亲自下令干掉的阿克外。也知道了那朝廷任命的副将富察刀被打死,源海城‘八方武馆’侯霸方的二弟子石寒寅,做了源江城将军府的总管。尽管那府尹谭德安依旧掌管着源江城的府衙,不用说,显然他已经成了傀儡,实际这个城已经在‘霸天驮行’的大掌柜丰明烨的掌控之中。他并不关心这些事情,觉着这都是些鸡毛小事,不足为患,因为自己想下一手大棋,想将两个地下王朝玩弄于股掌之间。就像老猫玩耍小老鼠一样,让它死不了,并且也活不成…… 外面的风更加猛烈起来,风中的树木枝叶被迫摇曳着,发出‘唰唰拉拉’的声响。闪电接连不断,偶尔不免出现一个落地的惊雷。雨点也随风而至,如同豆粒大小,击打在地面或各种物体之上,留下连续的声音。就在一个闪电横空划劈的时候,一个人如同猿猴般窜到大厅的门前,高声说道:“奴才陆弼,前来拜见太师。” “进来吧。”大厅内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是,遵命!”虽说骤雨刚起,但是下得急,门口的陆弼此时浑身已基本湿透。他推开门后,快速地走了进去,一阵风雨,也不失时机随门而入。他赶紧将那门重新关好后,走到距离魏太师一丈多远处,就停住了脚步,并且垂手低头跪在青砖地上。 强弱闪电,连续不停歇交替切划着空中的黑云,使厅内明暗度恍惚不定。不过在短暂稍强光照下,陆弼身上的雨水痕迹,已经明显印留在地砖的上面。 坐在椅子上的魏太师,两只眼睛射出幽暗之光,盯看着昏暗室内跪在地上的陆弼片刻后,嘴里高声说道:“陆弼,起身接令。” 陆弼赶紧起身,抬起头,挺直胸脯,并且无比虔诚地说道:“是的!奴才陆弼,尊听太师指示。”他刚说完,余音未落时,天空中一道明亮的闪电就突然爆燃。那闪电辉光,映照在他那凤眼,蒜鼻,凸嘴,无须的狭脸上的同时,也将此人中等身材,微瘦,年纪在五十开外,身着上灰下黑的紧身夜侠服的瞬间定格于大厅内。 就在这个炸雷声还未消声之时,魏太师那苍老的声音就立刻响了起来:“命你三日内,夜袭棘子滩,灭掉‘梨园客栈’里面的一干人,只需在无意间,不被其觉察的情况下,特意放走那大掌柜骆庆即可。带多少人,你自己选定,所有具体事宜,都写在这张经过特殊处理过的羊皮纸上。”说话间,他将捏着那羊皮纸的手,迅速往前一伸。 “遵令!”随着一声应答,陆弼就快步走上前,毕恭毕敬弯腰伸出双手将那张羊皮纸拿了过来。他知道这羊皮纸不怕水,所有字迹都浸透在纸的里面,但现在因天气关系,屋内太昏暗,看不清内容,不能马上知道具体的详情,要等出去后,再找地方阅读。就在他刚要往后退步时,那苍老的声音又响起来。 “等等,把这个重要的东西拿去,没有它,办不成事。”他又将左手伸了过去。这时,刚好天空劈出一道刺眼的闪电,只见那如同骷髅般的手爪上,捏了一个镶嵌着红宝石的戒指。 “好的!”陆弼赶紧将手中的羊皮纸交到左手里,俯身伸右手将那红宝石戒指拿在手中,然后和那羊皮纸一同放在怀里。他随即快速往后退了数步,等待着新的指示。 魏太师看到已退离自己一丈余远的陆弼,对他刚才的做法,心里还是比较满意,说道:“此次计划的成败,全在你一人身上,你是知道的,我只看成功,你可以走了。” “奴才陆弼,谨遵太师教导,尽力去完成。”陆弼说完,不作任何停留,立刻转身,向门口走去。随着门的打开,又一阵更猛烈风雨灌进屋内,瞬时,又被关起的门挡在屋外。 魏太师在猛兽园里豢养了很多各路杀手,以防不时之需。他酝酿的这个阴险的计划,就是灭掉棘子滩‘梨园客栈’尤江月的情报点,并制造一起嫁祸于丰明烨的惨案,目的就是让尤江月出面报复一下势头渐盛的丰明烨,让两个地下王朝兵戎相斗。他采用露水引河水战术,由小到大,逐渐升级,致使其相互仇恨,大打出手,以达到自己坐享渔翁之利。 之所以决定让陆弼领人去执行此次任务,这也是他惯用的手法。因为这陆弼当年流浪江湖时,在这‘梨园客栈’里,被当时掌柜骆本战羞辱过,并一直叫嚣要报仇,这才投奔到他的门下,做了一个忠实的奴才。有了这有缘有故的恨,做出事来也就能下得去狠手。他给了陆弼那一个特殊镶嵌红宝石的戒指,并在羊皮书中指示他,一定要在紧要关头将此物留给回去报信人。关于这个戒指,的确是当年尤江月在丰明烨离开全无妄府上时给他的。至于这个戒指的获得,那魏太师可是不惜任何代价,下了很大本钱的。用老贼魏渊的话说,我想得到的东西,是不会落空的…… 陆弼接令后,不敢迟疑,等那场特大雷雨下过后,就连夜组织了九个人,在猛兽园的一间屋子里,仔细研究着这次行动的攻击方式……接近天亮时,最后定下来确切的行动计划。由赵答带领着五个兵丁,先住进那‘梨园客栈’,明天晚上深夜后,等着陆弼领的另外两个人一到,就里应外合开始行动……陆弼恶狠狠地说道:“凡是‘梨园客栈’所有的人,都一个不留,全部杀掉。唯独那个大掌柜的骆庆,你们不要动,交给我来处理,我要报我当年那一刀之仇。这叫,父债子还!哈哈,我终于等到报仇的时候了!” 陆弼之所以和这‘梨园客栈’有仇,这是有原因的。当年他与骆本战,也就是现在‘梨园客栈’大掌柜骆庆的亲爹,都是那‘破天拳坊’袁破天的弟子。只不过那骆本战岁数比陆弼大十几岁,早已娶妻生子,家境条件一般,比不上陆弼家境殷实。自从师父袁破天因染上赌博恶习,输红了眼与贾钱斗狠,被贾钱给打死后。整个‘破天拳坊’也就树倒猢狲散了。当弟子们听到师父把拳坊押给了赌场后,除了几个沾亲带故的弟子外,都怕受到连累而跟着遭殃,基本上都能躲藏的躲藏,该跑路的跑路。 骆本战在源海城也是租住着别人家的房子生活,全靠着协助师父袁破天经营拳坊挣几个糊口的钱,这突然的变故,也就断了挣钱之路。他只好带着仅有的一点家当,偷偷领着老婆孩子来到了源海城外的棘子滩,在一片荒野里,搭起个简易的窝棚,暂且住着。他来到此地后,由于人生地不熟,只能靠卖体力出去做些短工,来维持着家里的生计,但也是常常吃糠咽菜,饥不饱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