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杀人案》 第1章 佩里-梅森在他的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两个拇指勾在背心的袖孔里,眉头紧锁。 “你说的是2点吧,杰克逊?”梅森问他的书记员。 “是的,先生。而且我告诉过她一定要准时来。” 梅森看看手表。 “晚了15分种。”他恼火地说。 他的秘书德拉-斯特里特从桌上抬起头,问道:“为什么不拒绝见她呢?” 梅森说:“因为我想见她。一个律师辛辛苦苦地干许多没有意思的谋杀案,才有可能得到一件有趣的事情。我对这事儿感兴趣。” “谋杀难道就没意思吗?”杰克逊问道。 “在你办了那么多谋杀案之后,”梅森说,“死人总是没有意思的。重要的是活着的人。” 德拉-斯特里特用仰慕的目光注视着梅森,说道:“这不是一个谋杀案——起码现在还不是呢!” “但它同样吸引人。”梅森说,“我不喜欢在事实都明了之后再介入进去。我想去探索其中的动机,正如婚姻是爱的最高顶点一样,谋杀是仇恨的最高顶点。而且说到底,仇恨比爱还强有力。” “那会更有意思吗?”德拉问,说着她探询地打量着梅森。 梅森没有回答,又踱起步来。 “当然了,”他用机械单调的语调自言自语地说,“要做的事情就是要防止谋杀发生。但是,如果一个梦游者真的杀死了一个人,而他对此一无所知的话,我所受到的法律训练使我忍不住意识到,那会是一个多么奇妙的案子:不存在恶意,不存在预谋。” “但是,”杰克逊指出,“你得说服陪审团,让他们相信,你的委托人不是在演戏。” “那个外甥女不是可以做证明吗?”梅森问道,他停了下来,把两脚叉开得挺大,好斗地盯着他的书记员,“她不是说她的舅舅梦游,把一把切肉刀,拿到床上去了吗?” “这倒是。”书记员说。 “那你还需要什么?” “她的证词或许不会说服陪审团。” “为什么不能?她怎么了?” “她很特别。” “漂亮吗?” “对,她的外形漂亮得惊人。相信我吧,她穿衣服的方式是故意把身材显示出来。” “多大年纪?” “不超过二十三四岁。” “被娇惯坏了吗?” “可能。” 梅森挥手做了一个潇洒的姿态:“如果一个体型极佳的漂亮姑娘在证人席上翘起二郎腿,仍不能使陪审团相信她舅舅是个梦游患者的话,我就白干这么多年了。” 说完梅森就仿佛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似地耸耸肩,向德拉-斯特里特转过身去问:“办公室还有什么事,德拉?” “一个名叫约翰逊的先生想要您办弗莱彻谋杀案。” 他窑摇头:“绝对没什么可做的,那是一个残酷的谋杀案。弗莱彻无可辩护。” “约翰逊先生说,有一个机会,就是你可以用不成文的法律,用情绪不正常为借口进行辩护,还有……” “见鬼去吧,就算他妻子确实和死去的那个男人胡搞吧,弗莱彻本人也是个十足的花花公子。我在夜总会里碰见过他挽着一些性感的女人,去年就碰见过6次呢。这种破坏家庭的行为对于离婚是个好理由,对于谋杀可是个很糟的借口。还有别的吗?” “有,一个叫麦娜-达琴的姑娘说,有个男人和她订了婚,把她积攒的东西都卷跑了。她发现他是耍了一个骗局。那男人是一个超级风流情郎,特长是诈骗女人。” “骗了她多少钱?”梅森问。 “5000美元。” “她该去见地方检察官,而不是我。”梅森说。 “地方检察官会对那男人提出起诉。”德拉-斯特里特指出,“但不会使达琴小姐要回她的钱,她认为你或许能把他摆平。” “我原以为你说的是他潜逃了呢。” “他是逃了。但是她找到了他的下落。他用乔治-普里恰德的名字登记,现在住在皇宫饭店,而且……” “她是个本地姑娘吗?”梅森打断了她。 “不是。她是从内华达的雷诺到这儿来的,她追踪他来到这儿的。” 梅森沉思地眯起了眼睛,说道:“告诉你,德拉,我不会收达琴小姐任何钱,因为她可做的只有一件事,而且会比一个律师做得好得多。你可以把这一劝告告诉她,还有我的问候:倘若那男人确是个骗子的话,那么他还会继续行骗,会用从她那儿骗得的钱再对其他女人下更大的赌注,会把那5000块花在置行头和包装上。告诉她,继续监视他,到了他对某个阔女人下钩的时候,就露面,狠狠地敲他。” “那不是敲诈吗?”德拉-斯特里特问。 “当然是。” “假设为此而拘捕她呢?” “那么,”梅森说,“我会为她辩护,而且不会要她花一个子儿。我的天哪,如果一个女人在成为受害者之后,不能做点儿正义的敲诈的话,这个世界会成为什么样呀!你告诉她……” 电话铃响了。德拉-斯特里特拿起听筒说“喂”,然后用手捂住送话口,对梅森说:“她在外间办公室。” “告诉她等着,”梅森说,“为了惩罚她,我要让她等5分钟……哦,不,还是让她进来吧!你呆在这儿别走,德拉。杰克逊,你可以走了,去给那个公共运输公司案做答复摘要。” 德拉-斯特里特用冷冰冰的声音说:“告诉哈默小姐,她迟到了18分钟,但是她可以进来。” 杰克逊把一个黄色大夹子夹在腋下,悄悄地离开了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通外间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着针织运动衣的金发年轻女郎走了进来,那件运动衣就仿佛一件泳装,使她的曲线几乎一览无余。她向佩里-梅森微笑着,尔后以极快的速度说:“噢,真对不起,我迟到了。” 她的目光从梅森身上瞥向德拉-斯特里特。她的嘴仍在微笑,但是眼睛中的笑意却已经没有了。 “我的秘书,斯特里特小姐。”佩里-梅森说,“你不要这样。这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她呆在这儿,记笔记,你无需担忧。她知道怎样守口如瓶,坐下吧。你想为你舅舅的事和我见面,对吧?” 她大笑起来:“您真让我喘不过气来,梅森先生。” “我可不想那样。坐下,开始吧。” 她把头微微歪向一边,半闭着眼睛,狡黠地打量着梅森,说道:“你有狮子星座的人的特点。” “狮子星座?” “对,出生于7月24日和8月24日中间,属于狮子星座。那是一个激烈、善于行动、很有吸引力的星座,你们是由太阳掌管。你有一个坚强的性格,但是你敏感……” “算了吧,”梅森打断了她,“别浪费我的时间,告诉我我有什么缺点,那样你会在这儿呆整整一下午的。” “但它们并不是缺点,这是一个辉煌的星座。你……” 梅森坐到一把转椅上说:“你是叫艾德娜-哈默吧?你多大年纪?” “20……23。” “那意味着23岁还是25岁?” 她皱起了眉说:“如果你要搞精确的话,那意味着24岁。” “好吧,我要搞精确。你为了你舅舅的事想见我?” “是的。” “他叫什么?” “彼得-肯特。” “他多大年纪?” “56岁。” “你和他一起住在那个宅子里吗?” “是的。” “你的父母去世了?” “对。他是我母亲的哥哥。” “你在那座宅子里住了有多久了?” “大约3年。” “而你为你的舅舅感到忧虑吗?” “是的,为他的梦游。” 梅森从办公桌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用烟的尾部敲打着拇指指甲,抬起头看着艾德娜-哈默。“要一支吗?”他问道,她摇摇头,于是梅森在办公桌的下面一侧擦着了一根火柴,说道:“说说你舅舅的事情吧。” “我就是不知道从哪儿开始。” “从开始时开始,他第一次开始梦游是什么时候?” “一年多一点儿以前。” “在哪儿?” “在芝加哥。” “发生了什么事?” 她在椅子上蠕动着说:“您在使我不安,我宁愿以我自己的方式来讲。” “讲吧。” 她把膝盖部位的衣服捋平,说道:“彼得舅舅很慷慨,但是很古怪。” “接着讲,”梅森说,“这等于什么也没有告诉我。” “我正在试图告诉您他妻子的事。” “他结婚了?” “对。娶了一个悍妇。” “和他住在一起吗?” “不,她本来正要离婚,只是现在她改变了主意。” “这话怎么说?” “她现在住在圣巴巴拉。在第一次梦游之后,她提出了离婚。她声称彼得舅舅当时试图杀死她,可她现在又要撤诉。” “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她很聪明,是个为了赡养费而结婚的人。” “显然你不喜欢她。” “我恨她!我恨她脚踏的土地!” “你怎么知道她是个为赡养费而结婚的人呢?” “有事实证明。她曾经嫁过一个叫萨里的男人,并且吸干了他的血。在他的生意负债累累、无法继续付赡养费之后,她威胁说要把他送进监狱。于是惊动了他的债权人,银行要求他偿付贷款。” “你的意思是……”梅森问,“她故意地杀鸡取卵吗?” “那不是故意的。您知道一些女人就是这样。她们认为一个男人不再爱她们了就是一种罪过,法律应该予以惩罚。” “萨里破产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自杀了。尔后她嫁了彼得舅舅,又为离婚起诉他。” “赡养费呢?” “一个月1500元。” “你舅舅挺有钱吧?” “是的。” “她和你舅舅一起生活有多长时间?” “一年多点儿。” “而法官就判给她一个月1500元吗!”梅森问。 “是的。你知道,她懂得怎么办那件事。她演了一出很棒的戏,于是一名法官很容易就让一个丈夫慷慨解囊了。” “她的教名是什么?” “多里丝。” “你舅舅真的试图杀死她吗?” “肯定没有,他当时在梦游。他走到餐具柜那儿,拿了一把切肉刀。这女人匆忙回到卧室,锁上了门,而且打电话报了警。警方来时发现彼得舅舅正穿着睡衣站在那间卧室前面,摆弄着那个门把手,手里拿着一把大切肉刀。” 梅森用指尖敲打着办公桌的边沿,发出轻轻的鼓点声。 “那么,”梅森若有所思地说,“如果到摊牌的时候,就会显示出,你舅舅试图谋杀他的妻子,她锁上了门,报了警,而他声称,他一直在梦游,但是法官没有相信他的话。” 艾德娜-哈默向上翘起下巴,挑战似地说:“嗯,那怎么了?” “没什么,”梅森说,“这个梦游事件之后发生什么事了?” “彼得舅舅的医生建议他来一个完完全全的变化,于是舅舅就让他的合伙人管理他的公司,他回到加州这儿。在这儿,他总是保留着他的合法住处。” “而且继续他的梦游吗?” “是的。我很为他担忧,一直注视着,特别是在月圆之夜。您知道,梦游是与月光有关联的。梦游者在满月期间更加活跃。” “你一直在攻读有关梦游的书吗?”梅森问。 “是的。” “哪一本?” “萨德加博士写的一本书,名叫《梦游与月游》。他是个德国人,我读的是一本译作。” “什么时候读的?” “我有这本书。我经常读它。” 梅森说:“我想,你舅舅不知道他仍继续在梦游吧?” “是的。您看,我把他的房门锁上了,但他还是能设法出来。第二天早晨我偷偷溜进他的房间,想去看他是不是没事。我发现那把刀的刀柄从枕头下面探了出来。我拿走了刀,什么也没对他说。” “你进去时那门没锁吧?” “噢,是的。我以前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但它一定没锁,因为我就那么走进去了。我知道他在淋浴。” “接着讲。”梅森说。 “舅舅要来见您。” 梅森说:“是你安排的?” “对。开始我想要您在他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对他进行治疗。但后来我改变了主意,今天吃午饭时,我提示他向您咨询,他今天下午就会来。您看,他想结婚,而……” “想结婚!”梅森叫道。 “对,和一个叫露茜尔-梅斯的护士。我喜欢她,她理解神经质。” “她多大年纪?” “34或35岁。”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另一个以婚姻猎取赡养费的人呢?” “因为,她要先在一份协定上签字,才肯嫁给彼得舅舅,那份协定既放弃她对他的财产的所有继承权,也放弃所有对赡养费和律师费的要求。她说,如果他想立一份遗嘱,留给她某件东西的话,他只须把他想给她的钱给她,但仅此而已。” 梅森慢慢地说:“如果那份协定如此开放的话,它可能是与现行观念相违的。他们可以往婚前订一个婚姻财产授予协定,在婚后订一个财产授予协定。不知道她在结婚后还是否这样想?” “她肯定会,你可以指望她,她人极好。她自己有一点儿钱,足以生活的,而且她说,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使她和彼得舅舅婚姻破裂的话,她会退回到她现在的地位。” “噢,倘若真是这样,那你舅舅为什么不和她结婚呢?要是他真正爱她,就会拍她所想要的东西给她的。” 她微笑了,说道:“舅舅打算在那些协议签订以后就安排给她一些财产,其实这所谓的签字不过是一种姿态。” “那是什么在阻止他呢?” “噢,”她说,梅森的凝视使她不安地扭动着,“多里丝不肯让他们结婚。” “有什么不行的?” “她给他们找麻烦。你看,离婚还没有判下来呢,而她又提出彼得舅舅在财产等方面对她说了谎。这回她肯定又要说,彼得舅舅精神不正常,有杀人倾向,必须把他放在疗养院里。而她想要的,就是自己成为彼得舅舅的财产监护人。” “现在,使你舅舅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吗?” “那是一部分,他还有别的麻烦事。他自己会告诉您的,我只想要您答应我,在医疗方面照顾他,而且……” 电话铃执著地响着。德拉-斯特里特拿起听筒听了听,用手捂住话筒说:“他现在在办公室里。” “你的意思是那位舅舅吗?” “对。彼得-肯特。” 艾德娜-哈默一下子跳了起来:“一定不要让他知道我在这儿。如果您再看见我,就假装我们从没见过面。” “坐下。”梅森对她说,“你舅舅可以等一等。你可以……” “不,不!他不会等的,您不了解他,您会看到的。” “等一下,”梅森说,“现在,在你们住的那座宅子里,有没有你舅舅想杀的人?” 她的目光显得有些绝望。 “有,我猜有……噢,我不知道!不要问我!” 她起身向门口跑去,德拉从电话上抬起头来瞥了一眼。 “肯特先生,”她镇静地宣布,“已经强行从交换台的那个姑娘身边走过,正在往这儿走呢。” 艾德娜-哈默“砰”地一下关上了她身后通走廊的门,与此同时,通接待室的门一下子打开了,显现出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在他身后,一个正在表示抗议的年轻女子抓住他的外衣底部,差不多是尖叫着:“你不能进去。你不能进去。你不能进去!” 梅森做了一个手势,要她不要叫了,“没事儿,史密斯小姐,”他说,“让肯特先生进来吧。” 年轻女子松了手。那个高个子男人大步走过来,朝梅森点点头,没有理会德拉-斯特里特,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第2章 彼得-肯特用紧张急促的语调说:“对不起,我冲了进来。我无法不这样做,我很紧张不安,我等不及了。我愿意为我造成的任何损失做出补偿,我感到我该来见你。那个基于直觉的想法是我和我的外甥女一起吃午饭时产生的。她是个星相学家,她熟知我的运命天宫图。她可以把有关我的行星的一切都告诉我——而我一个字也不信。” “你不信?” “对,当然不信了。但是我无法把那该死的东西从我头脑中赶出去。就好像你正沿着一条便道步行,看见了一个梯子。如果你不从下面走过去的话,你就恨自己是个胆小鬼。可当你从下面走过去后,你又会开始纳闷,不知道它是否真的会给你带来坏运气。它使你不安。于是,你就不断地想这件事。” 梅森咧开嘴笑了,说道:“在梯子下面走并不使我不安,我总是处于困境之中。” “嗯,”肯特急急匆匆地继续说,“当我的外甥女说,我的运命天宫图显示,我应该去向一位其父姓由5个字母组成的律师进行咨询时,我告诉她,那都是胡说八道。可说归说,然后,我还真的仔细地去想哪些律师的名字是由5个字母组成的。于是,我外甥女又查了一些行星,说那个名字应该代表某件和岩石有关的东西,问我认识不认识一个叫s-t-o-n-e的律师。我说不认识。随后你的名字突然涌进我的脑海。我告诉了艾德娜,她十分激动,说你就是那个人。明知道这都是胡说八道,可我还是到这儿来了。” 梅森瞥了一眼自己的秘书。 “你的麻烦事是什么?”他问。 “我妻子正在圣巴巴拉等待离婚判决。现在她又打算后退,撤销那个离婚案,声称我精神不正常。” “她那个离婚案办到什么程度了?” “她已经得到一项中间裁决了。” “根据本州法律,”梅森说,“一旦那个案子已经提出中间裁决,它就不能撤销了。” “你不了解多里丝。”肯特说,同时紧张不安地扭动着长长的手指,“立法者们会满足女投票人们的需求,由于一项法律,多里丝侥幸混过去了。对于她来说婚姻是一场骗局,她了解所有那些花招儿。有一条新的法律,就是在双方和解的情况下,法庭不得做出最后的判决。多里丝打算呈送一份正式的书面陈述,说我们已经和解了。” “你们和解了吗?” “没有,但是她声称我们和解了。她给我写了一封多愁善感的信。我回信时努力做到有礼貌。她在利用那封回信作为证据。还有,我不知道她还会想些什么花招。你看,她提出离婚主要是以在芝加哥发生的一些事做理由,但又加了几件我们到加州以后发生的事,来加重份量。” “她是在加州起诉的吗?” “是的,在圣巴巴拉。” “她住在那儿多久了?” “在我从芝加哥来时,”肯特说,“我有两块加州的房地产——一个是在好莱坞,我现在就住在那儿,另一个在圣巴巴拉。她和我一起在好莱坞住了几天,然后去了圣巴巴拉,在那儿提出了离婚起诉。” “居住地呢?”梅森问,“你的合法居住地在哪儿?” “在圣巴巴拉。我在芝加哥有许多企业股权,我部分时间呆在那儿,但我在加州保留我的合法居住地,在那儿投票选举。多里丝起诉离婚,尽管事实上她从前两次婚姻中收获甚丰,她仍声称她根本没有钱。她使法庭让她得到了相当的赡养费和律师费。等到离婚得逞,她还可以再得到永久性的赡养费。她每月从我这儿拿着1500元的赡养费,到处乱搞。现在她听说我想再婚,于是就算计我,为了得到自由,我会付多少钱。” “还有什么?”梅森挺随便地问。 “我恋爱了。” 梅森说:“每30天就付1500块,应该是治这个病的药方了。” 肯特什么也没说。 “还有别的麻烦事吗?”梅森就好像一个医生对病人询问病情那样问道。 “好多呢。例如,我的合伙人。” “他是谁?” “弗兰克-麦多克斯。” “他怎么了?” “我们合伙芝加哥的一个公司。我不得不突然离开了。” “为什么?” “私人原因。举个例吧,我的健康。我需要一个变化。” “你的合伙人呢?” 肯特突然被一阵抽搐的发作攫住了,他的面部肌肉抽搐着,手和腿不断地颤抖。他抬起一只颤抖的手抚住抽动的面孔,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使自己稳定下来,说道:“我没事,不过是我在激动的时候产生的一阵神经性抽搐。” 梅森用严厉的目光审视着他,说道:“你刚才正在把你的合伙人的事告诉我。” 肯特努力控制住了自己,说道:“是的。” “他怎么了?” “我认识麦多克斯时,他是个一文不名的古怪的发明商,住在芝加哥最贫困的角落,一座摇摇晃晃房子后面的小木料店里。他只有一件磨阀门的工具,惟一的模型是手工做的。他声称可以把这些东西卖给汽车修理厂,可出的价高得叫人不敢买。” “我支持了他,组织了麦多克斯制造公司,我是公司的隐名合伙人。在我的医生要我休息的时候,公司正显示出不错的利润。我把一切都留给麦多克斯掌管,来到了这儿。麦多克斯不时地把公司经营的报告给我寄来。他的信总是很真诚,前些时他写信说,有件事想和我好好谈谈,问我他是否能来和我会晤一下。我同意了。” “他来了,还带来一个名叫邓肯的家伙。一开始他说邓肯是个朋友,但后来我发现这人是个律师,是个大腹便便、浓眉毛的老滑头。他声称,麦多克斯有权从合伙收入中拿走属于他的那部分,并且收回他的专利和其他人合作。其实,他就是看公司赚钱了,要把我一脚踢开。还有,我曾经给另一个阀门磨床的专利人写过信,说我们的权利不会干涉他们的权利,但实际上,由于有相同的专利,使我的这个专利的价值降低了,它原本值100万呀!” “换句话说,”梅森说,“你的合伙人现在想独吞你们的公司,对吧?” “不仅如此,”肯特叫道,“而且想榨我的血。这是我所经历过的最可恶的事了!更令人生气的是,这个奸诈的卑劣小人竟然打着友好拜访的幌子到这儿来,而且还是在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之后!” 肯特从椅子上跳起来,狂怒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 “钱不是个好东西,”他说,“它毁掉你对人类自身的信念,使你无法根据一般价值接受任何人。你不信任所有的人,于是不信任又培养出更不信任。” “明确地说,”梅森打断了他,“你想要我做什么?” 肯特大步走向写字台。 “你得帮我解除这些麻烦,到我家里来,帮我摆脱掉麦多克斯和他那个大腹便便的律师,然后去圣巴巴拉,买通我的妻子。” “你想什么时候结婚?”梅森问。 “尽快。” “我能和你妻子谈到什么程度?” “付给他7万5千元现金。” “加上一个月1500元的赡养费吗?” “不,那全包括在内了。” “假设她不接受呢?” “那就打架……不过她会声称我精神不正常。” “为什么?” “以前我梦游过。” “可这并不意味着你精神不正常。” “梦游中我拿着一把切肉刀,试图进她的卧室。”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一年多。” “你现在治好了?”梅森问。 “对,除了这该死的抽搐和神经性的发作以外,都好了。” “你想要我什么时候到你家?” “今晚8点。带一名好医生一起来,这样他就能说我不是精神不正常了。我外甥女说,那些星星表明,这会是一着好棋。” 梅森慢慢地点点头:“你的外甥女,”他说,“看上去很有影响力——用她的星星。” “这不过是她所擅长的方式,她非常聪明。” “你还有别的亲属吗?”梅森间。 “有,我的异父兄弟菲利普-里斯和我住在一起。顺便说一下,我想要他继承我的差不多所有财产呢。” “你外甥女呢?”梅森问。 “我外甥女不会需要它的。她要嫁的那个小伙子有好多钱,够他们俩花的。事实上,我该立个新的遗嘱是他的主意。你看,艾德娜就是有点儿被惯坏了。哈里斯,就是她要嫁的那个小伙子,他的看法是,如果由他来支撑家庭收入的话,婚姻会更幸福。” “假设她和哈里斯过不来呢?”梅森问。 “那时我可以再变更我的遗嘱。” “那或许太晚了呢。”梅森暗示说。 肯特皱起眉,然后说:“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也想过这问题。我能不能立一个遗嘱,将我的财产托管呢?” “当然可以。”梅森说。 “那么,我想让我的秘书海伦-沃灵顿,得到2万5千元。她一直对我很忠实,我希望她在我去世后能得到一份生活保障。然后我们可以设立一笔托管财产,如果艾德娜嫁给杰拉尔德-哈里斯,这财产的收入就都付给我的异父兄弟。倘若她离婚的话,她就可以分享那笔收入。” “你的异父兄弟知道你要把你的财产留给他吗?” “知道。” “我想知道,如果你把它变为一笔托管财产,他会失望吗?”梅森问。 “噢,不,除了收入以外我不会留给他任何东西。”肯特急忙说,“他不是很善于投资的人。” “为什么?他喝酒吗?” “噢,不,不是那个。他有点儿特别。” “你是指在精神上?” “是的,他是神经质的人,总是为他的健康忧心忡忡。一个医生告诉我说,他们称他这种人为疑病症患者。” “他自己有过钱吗?”梅森问。 肯特点点头说:“有过,但他赚钱总是失败,于是他变得经常抱怨,成了一个极端分子。他自己的投资很不幸,于是他总是对别人获得任何成功抱以愤怒。” “他对你的成功也愤怒吗?”梅森微笑着问。 “非常愤怒。”肯特告诉他。 “尽管他会从你的遗嘱中受益,他还是要抱怨你吗?” “你不了解他。”肯特微笑着说,“他的脾性非常特别。” 梅森摆弄着一支铅笔,若有所思地盯着肯特,说道:“你未来的妻子呢?” “她一个子儿也不会得到。”肯特说,“我想要你拟定一份大意是这样的协定,一份供她嫁给我以前签,一份在结婚后签。这样我就能搞清楚她是不是为了我的钱而嫁给我。顺便说一下,其实这是她的主意。她要我把事情都安排好,将来无论是赡养费,还是继承权,她都无法从中得到一个子儿。在这些事情未做好前,她不会嫁给我的。” 梅森扬起眉毛,肯特哈哈大笑,说道:“只在你我之间悄悄说,律师,当她在这样的协定上签字以后,我要给她一笔很大的现金财产授予。” “我明白了。”梅森说,“可是按这项托管财产安排规定,如果艾德娜和哈里斯离婚,她将拥有一笔应得的收入。那会不会是她的将来要离婚的原因呢?” “我懂你的意思。”肯特说,“所以我得再和哈里斯好好谈谈这件事。坦率地说,艾德娜的婚姻也是个伤脑筋的事儿。一大堆猎取财产的人追着她,都被我一个个地赶走了。随后,哈里斯来了。他一开始就坦率表明了他的立场……你今晚会看到他的。” “你过几天再办遗嘱的事,律师,先把为我未婚妻订的那些财产协定写出来,今天晚上带给我。换句话说,那是一种考验。如果她愿意放弃继承我的财产的所有权利的话,我就知道她是为了爱而要嫁给我了。” “我明白。”梅森说。 “你今晚能把那些协定带来吗?” “当然。” 肯特突然从兜里掏出一个支票簿来,带着那种标志着他的性格特征的迅速与紧张劲儿,潦草地写了一张支票,然后撕下来说:“最好把它吸干,这是律师费。” 他什么也没再说,转过身,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佩里-梅森做了个怪相,对德拉-斯特里特说:“这就是我因为努力想遵守职业道德和防止一起谋杀案而得到的东西——一个离婚案,我不喜欢;和一个诡计多端的律师会面,我讨厌;还有一份有关财产授予的协定,更是无聊!” 德拉伸出一只极为麻利的手,拿起那张支票说:“我可是看到了一笔5000元的律师费,这可不是凭空而来的。” 梅森咧开嘴笑了,说道:“嗯,有关肯特的一件事是,他是位很有辨别力的绅士,在我改变主意、让他另找一位律师之前,到银行去兑现那张支票吧。打电话找到凯尔顿医生,叫杰克逊进来,并且往德雷克侦探事务所给德雷克打电话,告诉他,我有个工作给他。” “你打算用一个侦探吗?”她问道。 “在多里丝-萨里-肯特太太身上,”他说,“而且是大规模地用。在和婚姻骗子谈判赡养费的协定时,一点点情报和长时间的谈话价值相同呢。” 德拉-斯特里特拉过一个电话号码单来,她一举一动都带着把事情出色完成的那种有条不紊的效率。 佩里-梅森大步向窗口走去,站在那儿盯着下面的街道,沉思着。 突然,他转过身来,猛地拉开办公桌的一个抽屉,掏出了望远镜。他用左手抬起窗户,把望远镜放在眼前,从窗台上探出身去。 德拉-斯特里特正在电话里谈话,她镇定地挂上电话,摊开笔记本,握好铅笔准备着。 梅森眼睛紧贴望远镜,大声说:“9-r-8-3-9-7。”德拉-斯特里特的铅笔把那个号码写在了笔记本上。 梅森放下望远镜,关上窗户。 “记下来了,德拉?” “是的。那是什么?” “一辆敞着篷的绿色帕卡德汽车的车牌号码,由一个穿蓝色连衣裙的女人驾驶着,正在跟踪我们的委托人彼得-肯特。我看不见她的面孔,但如果她的大腿没有给人错觉的话,她的体型棒极了。” 第3章 佩里-梅森正在电话上和凯尔顿医生谈着,保罗-德雷克打开他办公室的门说:“德拉让我马上来,说你等我呢。” 梅森点点头,示意他坐在一把椅子上,冲着电话说:“关于梦游你了解什么呢,吉姆?……嗯,我有个病例给你。这个男人不知道自己在梦游,他非常紧张。拿着一把刀,光着脚在家里到处走来走去……你今晚要和我一起去调查一下。我们不要在那儿吃饭,那真是谢天谢地的事。我怎么会知道他是不是会用一把刀捅我们呢?如果你怕那样,就穿一件带锁子甲的睡袍吧。我7点30分叫你……你要给他做检查,因为他妻子声称他精神不正常……嗯,有时候妻子们确实变成那样……当然有出诊费了,但是在你见到他那个外甥女之前不要财迷……我会那么说的!……好吧,我去那家夜总会接你……”梅森把听筒挂上,冲保罗-德雷克咧嘴笑笑。 保罗-德雷克,这个过于瘦长的侦探坐在那填充过满的黑皮椅上,双膝抬到一只胳膊上方,另一只胳膊支撑着他瘦小的肩部。 “梦游,是吗?”他缓慢地拖长了声问道。 梅森点点头说:“你梦游吗,保罗?” “见鬼,不!你老弄得我这么忙,我根本睡不了觉,这次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一些能干的人手去查看一个叫多里丝-萨里-肯特太太的人,她住在圣巴巴拉的什么地方。还不能盯她的梢,因为她很聪明,我不想宣布自己的意图,只须搞清有关她的过去、她的朋友、经济情况、品行、放荡行为、住所和未来计划的所有情况。还要搞到芝加哥一个叫弗兰克,麦多克斯的人的情报,他是个发明家、制造商。他眼下在这个城市,所以除了芝加哥方面的事,不要为任何事操心。搞清楚一辆车牌号码为9r8397的绿色帕卡德敞篷汽车的车主是谁。” “这一切你什么时候需要?” “尽快。” 德雷克看了一下手表说:“好吧。我是不是要秘密地进行那项圣巴巴拉的调查?” “是的。不要让肯特太太或她的朋友们知道她正在受到调查。” 德雷克打了个哈欠,将他那高高的身躯站立起来,“我走了。”他边说边向门口走去。 德拉-斯特里特听到门“咣”的一声响,走进了办公室。 “杰克逊在哪儿呢?”梅森问。 斯特里特微笑着说:“正在装行李,准备去圣巴巴拉,搞清多里丝-肯特起诉彼得-肯特的案子现状究竟如何。我斗胆弄明白了你的心思,给他下了那个命令。我已经给汽车修理厂打了电话,让给他的车加满油和水,把车送到这儿来。” 梅森咧嘴一笑说:“好姑娘。哪天我会决定给你涨工资,你安排的和我想的一样。给圣巴巴拉那边的办事员打电话,让他们下班以后别走,告诉杰克逊发现了什么就打电话过来。” 梅森说着看了看手表,“大约有100英里远,杰克逊应该在不到3小时后到那儿。告诉他抓紧时间。” 第4章 宅子里不知什么地方的一座钟报出了9点。 麦克多斯的律师邓肯正在讲话。已经超过15分钟了,他一直在“概述他的委托人的立场”。 麦多克斯有一副佝偻的肩膀,高高的颧骨,眼睛总是习惯盯着自己的鞋尖,他一声不响地坐在那儿。肯特不耐烦地扭曲着自己长长的手指。他的秘书海伦-沃灵顿握好了铅笔坐在他的右边。 那座钟报完时以后,邓肯停了下来。梅森对肯特的秘书说:“最后一段是什么,沃灵顿小姐?”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说:“……而,鉴于,双方在此希望,一劳永逸地、彻底解除双方合伙人的关系,了结未尽事宜,各自解除对方所拥有的所有权利,无论其种类、性质或形式如何。” “那不过是我说明的要点。”邓肯固执地打断了她,“我的委托人只须放弃他作为一个共同合伙人可能拥有的任何权利,而不是所有,例如不属于共同合伙人的权利,这一妥协方案的惟一目的是了结这个合伙的企业,现在我的委托人……” 梅森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请问,哪一项权利不是合伙人的权利,难道你的委托人还有什么对彼得-肯特不利的权利吗?” “我不知道。”邓肯承认。 “那么,都放弃了,不就没事了吗?” “如果,”邓肯怀疑地反驳道,“他没有任何权利的话,为什么需要做这样一项放弃呢?” “因为这必须事先说好。”梅森说,“如果你的委托人确实拥有什么对肯特不利的权利的话,现在让他说出来吧。” “不要回答!不要回答!”邓肯叫道,同时向麦多克斯转过身去,“让我来讲话。” 梅森叹了口气。邓肯从胸兜里掏出一条手帕,摘下他的双光眼镜,擦了擦。梅森从放在肯特面前桌上的一个夹子里拿出一封信,说道:“这儿有一封有麦多克斯签名的信。你肯定不打算违背你自己的委托人签下的东西。在这封信里他声称……” 邓肯急忙拿过那封信,歪回脑袋,把那张纸举到一臂远的地方,通过镜片的下半部分盯着看完,不情愿地还了回去说:“这封信是麦多克斯了解到他的合法权利之前写的。” 梅森站起身来,“好吧。”他说,“我不喜欢这件事的发展方式。你的委托人要么在一张一揽子弃权证书上签字,否则就一分钱也得不到。如果你想通过诡辩使他丢掉最好的了结方式的话,你就试试看吧。” 麦多克斯从他的鞋尖上抬起头来,向邓肯瞥了一眼,张口要说什么,又控制住自己,仍然死死地看着他的律师。 邓肯气得涨红了脸,但是他明白了麦多克斯的凝视的意思,说道:“如果您原谅我们,我要和我的委托人商量一下。” 他向外推开自己的椅子,两个人一起离开了房间。 凯尔顿医生坐在离桌子几英尺远的地方,在那儿,他可以仔细地端详肯特的五官,他从嘴里把一支雪前拿出来一下,说道:“你们这些律师呀!” 梅森恼怒地说:“为一个该死的合同搅在一场争吵中,我真是活该,我的专长是谋杀案。我怎么这么不明智,陷在这种事情之中?” 肯特突然抽搐起来,那抽搐从他的嘴角开始,扩展到眼睛。他把手举到脸上去控制那种抽搐,手也跟着颤抖起来。尔后他的整个身体都颤动起来。 凯尔顿医生把眼睛眯成了缝儿,仔细地观察着那个颤抖的形体,肯特显然是很努力地控制住了自己。颤抖停止了,他从兜里掏出一条手帕,擦擦额头。 “一分钱也别给他,”他说,“除非你得到我们需要的那份弃权证书,他是个骗子。是个贪婪的……” 门开了,男管家站在门口说:“电话找梅森先生,请。” 梅森大步走出了房间,跟在那个管家身后,沿着一条走廊,走到一个隔音的小电话室,拿起听筒说“喂”,他听到德拉-斯特里特的声音在说:“保罗-德雷克拿着份来自芝加哥的报告在办公室里。杰克逊刚从圣巴巴拉打来了电话。你和保罗说完话以后别挂,我给你接通杰克逊。” 梅森说:“好吧。”他听到交换台的“咔嗒”一声响,保罗-德雷克的声音在说:“喂,佩里。我从芝加哥那边得到了一些情报。弗兰克-麦多克斯在那儿处于困境之中。他组织了麦多克斯制造公司。显然,资本来自一个名叫彼得-肯特的人。那个公司白手起家,发展得相当不错。肯特一直没露面,由麦多克斯进行经营管理。大约两个月以前,一个叫做詹姆斯-弗格的人的寡妇对麦多克斯提出了起诉,她说麦多克斯制造公司的惟一产品,那种阀门磨床,是她丈夫发明的。这说来话长了。我只把要点告诉你。当时弗格得了肺结核,奄奄一息。麦多克斯装成一个可以对那件发明做些事情的朋友,拿了弗格的模型,尔后用他自己的名字获得了那模型的专利权。而这些他都瞒着弗格。弗格死前并没有和他妻子一起生活过几个月,但是,他去世以后,他妻子仔细检查一些旧文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她进行调查后提出了起诉。麦多克斯一直在对那个官司采取拖延战术。法院让她去取麦多克斯的证词,好给他发一张传票,但是她找不到他。恰巧,我雇用的那家侦探事务所也得到了弗格太太的律师们的聘用,要找到麦多克斯,发出传票……” “你告诉他们,”梅森问,“麦多克斯在哪儿了吗?” “没有,但我想告诉。可以吗?” “你非常正确。”梅森极高兴地说,“把一切都告诉他们。他们可以安排在这儿给麦多克斯发传票,取证词,他们越早那样做,我就越喜欢。” “好吧。”德雷克拉着长声说,“还有一件事,你问的绿色的帕卡德敞篷汽车是圣巴巴拉的多里丝-萨里-肯特的财产。” 德拉-斯特里特的声音从电话中插了进来,她说:“请等一下,头儿。我接通了杰克逊,我把他转给你。” 杰克逊的声音激动得颤抖着,他说:“我在这儿碰上了一个非常奇怪的事情。” “那是什么?” “我发现,那个离婚案的中间裁决是整整一年以前、在这个月的13日正式提出的。为肯特太太办案的是哈德逊-雷诺兹和亨特事务所。哈德逊负责这个案子。今天上午肯特太太解雇了他。她在洛杉矶找到了一个律师来做她的法律代理人。” “你是说那个中间裁决是13日正式提出的?”梅森问。 “是的。” “你对这一点肯定吗?” “绝对肯定,我查了记录。” 梅森说:“你搞清肯特太太住在哪儿了吗?” “搞清了。是卡布里洛大街a1325号。” 梅森说:“好吧,杰克逊。下一步把你的汽车停放在你能监视肯特太太住处的地方。在我派人去换你之前,始终监视那个地方。她开着一辆绿色帕卡德敞篷汽车。如果她出门就跟着她,把到那儿拜访的汽车的车牌号码都搞到。我会在午夜一过就派人去替你的。” 梅森挂上电话,大步走回图书室。邓肯怀疑的眼光从浓密的眉毛下面凝神看着,心神不安地不断地捻动着嘴中的烟。 “我认为,”他说,“这件事可以解决。我的委托人认为,肯特先生可能出于不知情,没有和我的委托人商量就对一些非常有价值的合伙财产进行了处理。那些专利权价值……” “算了吧,”梅森打断了他,“从这一会议开始,那话你至少在五次不同的情况下说过了。” 邓肯抬起头,透过眼镜的下半部分,恼怒地看着梅森,“我不喜欢你的语调,我也不喜欢你的评论。”他说。 梅森向他咧嘴一笑,什么也没说。 “如果要我的委托人在一个一揽子放弃证书上签字的话,他想另外要1万元。”邓肯严厉地说。 肯特张口要说什么,但梅森用一个手势制止了他:“这件事我得和我的委托人讨论一下。”他对邓肯说。 “很好,你们希望我们退出去吗?” “我们不能马上做出一项决定。这事儿得反复讨论,我们明天晚上同一时间会面吧。” “但我原以为我们都准备以友好的方式把这件事办完呢。”邓肯提出了抗议。 梅森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儿,邓肯说:“好吧,如果那是最后的决定,我想我除了等待外别无选择了。” “那,”梅森告诉他,“是最后的决定。” 邓肯庄严地慢慢转过身去,在门口停了一下,说了声“晚安”,那声音没能掩饰他的失望。随后,他领着他的委托人走出过道,“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肯特说:“该死的,梅森,我原来想了结的。钱对于我并不重要,但是,正如你知道的,我想把我的事务清理好……” “好吧,”梅森打断了他,“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事:麦多克斯是个骗子。明天我们要对麦多克斯提出起诉,提出他声称他是麦多克斯阀门磨床的拥有者和发明者,是诈骗了你,而实际上他并不是那个拥有者,不是那个发明者,而是通过对真正的发明者、一个名叫弗格的人的诈骗得到了那个模型。你得考虑芝加哥的公司会为此破产的问题,要以此追究麦多克斯,维护你的权益。” “你的意思是那个机器不是弗兰克发明的吗?” “不错,整个公司都是他窃取来的。” “噢,该死的,我要让人逮捕他!我要收拾他!我现在就去找他……” “算了吧,”梅森插了话,“你有更重要的事要考虑呢。弗格太太正在芝加哥对麦多克斯提出起诉,正努力想找到他,向他发传票呢。他到这儿来,试图从你这儿敲出笔现金潜逃。如果你现在宣布自己的意图,弗格太太就永远无法取他的证词了。你要拖延他,把他留在这儿,直到法院的传票递到他手里。” “而且你还有别的事情要考虑。你原先的妻子解雇了她在圣巴巴拉的律师,在洛杉矶这儿雇用了另一个人。要花一点儿时间,这个洛杉矶律师才能开始工作呢。距今天整整一年以前,圣巴巴拉的离婚案正式提出了一项中间裁决。明天上午我可以走进法庭——如果我在她的律师之前走进去的话——得到离婚的最终判决。我一得到它,你就可以合法地结婚了。” “那不需要三天的通告吗?” “在本州需要,但是在亚利桑那并不需要。你只须在最后判决所根据的那份宣誓书上签字,法庭便会想当然地做出最终裁决。你和梅斯小姐飞到尤马去,等到最终判决出来,我马上打电话告诉你,你们就可以结婚了。这样你们的婚姻将是合法的了。” “这事有必要那么着急吗?不能等一等吗?给梅斯小姐一点儿收拾行装的时间,而且……” “你不明白吗?”梅森叫道,“那位前肯特太太一将那些文件呈请备案,你在这一诉讼被处理完以前就不能结婚了。但如果你能在时间上战胜她,先得到一项最终判决,而且再婚的话,她就拿你没办法了。” 肯特一下子跳了起来,向门口走去,“来,海伦,”他说,“你得去订机票。” 他们一起走了出去。 梅森向凯尔顿医生转过身去,“好吧,吉姆,你认为他怎么样?” 凯尔顿医生思索着,喷出雪茄的烟雾,把它从嘴里拿出来,说道:“佩里,我要知道就见鬼了,他是在演戏。” “你是说他假装颤抖?” “是的。” “那么这不是某种神经失调的症状了?” “不是。一些相联肌肉的某种不自觉的反复挛缩构成一种疾病,一般被称为痉挛。除去由神经方面的退化造成的三叉神经疼以外,痉挛并不疼痛。显然他并没有痉挛,仔细地观察他,我敢发誓,他是在装假。” “但是,”梅森问,“肯特为什么要装假?他妻子声称他是精神不正常,他正在与这种声称做斗争呢。他正在努力去显示,他精神十分正常,所以他才让我把你带到这来的。” 凯尔顿医生摇摇头,“是他提出要你带个医生来观察他的?” “是的。我认为他的外甥女和这一提议有关,但确实是他提出来的。” “他让你把我带到这儿来。”凯尔顿医生慢慢地说,“以便他能在我面前演那出戏。就像大多数门外汉一样,他夸大了他糊弄一个医生的能力。他或许能糊弄一个家庭医生,使他做出错误的诊断,但绝糊弄不了一个精神病医生的。” “那么他在假装什么呢?”梅森问。 凯尔顿耸耸肩。 “梦游呢?那表示什么吗?” “你是指作为神经错乱的一种症状吗?” “是的。” “不。梦游通常是某种情绪上的抑制造成的。各种想法与那个人的一种任意的联系。它不是神经错乱的症状。它更近于一种个体的催眠,是种种潜意识的自我暗示。” “梦游者在满月时变得更加活跃吗?” “是的。” “为什么?” “坦率地说,佩里,我不知道。” “好吧,”梅森咧嘴一笑说,“这是件新的事情——一个委托人聘用我来证明他精神正常,但他却努力去装疯。” 凯尔顿医生从嘴里拿出雪茄,没加任何渲染地说:“还不用说他那可爱的习惯:在夜里拿着一把切肉刀在宅子里蹑手蹑脚地走来走去。” 第5章 露茜尔-梅斯亭亭玉立,四肢修长,腰身纤细。她坦率真诚地迎接着梅森那评估的目光。 “我是个护士。”她说,“肯特先生比我大20岁。但很自然,人们认为我委嫁给他是为了他的钱。但我不是。我只想亲口向您保证,我会在任何保护肯特先生的文件上签字。” 梅森点点头。 “谢谢。”他说,“有机会进行这番谈话我很高兴。顺便问一下,你和里斯先生谈过这件事吗?” 她笑了起来,说道:“没有。里斯先生不喜欢我。他是个疑病症患者,他不喜欢不迁就他的人。哈里斯,就是艾德娜有钱的未婚夫,总是很迁就他。哎,就是刚才里斯抱怨他的房间有过堂风,哈里斯就让麦多克斯和他换房。肯特先生若知道这件事会不高兴的。我反复对哈里斯说过,绝不能对里斯想像出来的病痛姑息让步。” “肯特不知道里斯和麦多克斯换房间吗?”梅森问。 “对,那是正餐后的事。当时彼得在打电话,别的人都在那儿,而……” 门开了。肯特急匆匆地走进房间,一只手亲热地搂住露茜尔-梅斯的腰。 “如果我们进日光浴室,”他说,“我们会刚好来得及喝上一杯,哈里斯正在兑他有名的鸡尾酒呢。” 露茜尔-梅斯点点头,但她的目光仍在梅森身上。 “很好,”她说,“我只想让您了解我的立场,梅森先生。” 梅森点点头,对肯特说:“我想准备一份宣誓书来由你签字,这样我们就可以得到那个最终判决了,还有,我想派个人到圣巴巴拉去,替换我在那儿的人,继续监视多里丝-肯特。” 彼得-肯特向一扇门打了个手势,那扇门通一个相邻房间,阵阵笑声正从那里传来。 “我想给你介绍我的外甥女,”他说,“和杰里-哈里斯,她和他订婚了,哈里斯乐意帮人做任何事。” 梅森点点头,和彼得-肯特一起走进另一个房间,那个房间的尽头有一个酒吧。吧台后面,一个穿着衬衫、正在张嘴大笑的英俊青年正在兑鸡尾酒。艾德娜-哈默一只脚踩在铜扶手上说:“我这样可以了吗?” 在吧台的角落处,彼得-肯特的秘书海伦-沃灵顿正在摆弄一个鸡尾酒杯的杯脚,她的目光显露出内心的真纯和欢乐。 “不。”吧台后面那个男人接着说,“看上去你醉得还不够。如果我们要演这出戏……” 看到佩里-梅森,他突然住嘴不说了。 肯特说:“我想介绍一下佩里-梅森,一位律师——我的外甥女艾德娜-哈默小姐和杰里-哈里斯。你见过沃灵顿小姐了。我相信杰里正要兑出他的一种著名的k-d-d-o鸡尾酒。” 艾德娜-哈默从吧台走过来,向佩里-梅森伸出了一只手。 “我听说了许多有关您的事,”她叫道,“真是庆幸,舅舅告诉我,他要向您咨询,我一直在希望有机会认识您呢。” 梅森说:“我要早知道你舅舅有一个如此美丽的外甥女,我会坚持要求在今晚早些时候就来喝一杯的。” “说得好,”哈里斯叫道,“就为了这个,我要正式向您介绍有名的哈里斯k-d-d-o鸡尾酒。” “可是,”梅森问道,“k-d-d-o鸡尾酒是什么呢?” 答话的是海伦-沃灵顿。 “那几个字母,”她说,“是‘打倒了拉出去’的缩写字母。” 肯特向吧台尽头走去,就好像要求一个董事会议恢复秩序一般,用指关节敲敲那件桃花心木家具。 “大家注意,”他说,“一件很严肃的事发生了。我们先别嘻嘻哈哈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笑容马上从众人的脸上褪去了。 “我要结婚了,”彼得-肯特说,“今天晚上——或者宁可说,明天一早吧。” 哈里斯鼓起掌来,但是看到肯特的表情,他的双手又放回到身体两侧。 “喂,”肯特继续说,“我没有任何秘密瞒着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人,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知道我可以相信你们。我要把牌都摊到桌上。梅森先生需要一些帮助,他需要一个人马上到圣巴巴拉去。” “我算一个,”哈里斯举起手说,“头一个志愿者。” 肯特点头表示谢意,说道:“情况是这样的:多里丝,你们都了解她,而且不用我说你们都了解她的性格,她正想方设法地打官司来阻止我结婚。然而,由于更换律师,她的官司被耽搁了。如果梅森先生能够在明天上午,赶在她之前得到离婚的最终判决的话,露茜尔和我就可以飞到亚利桑那的尤马去结婚了。” 哈里斯伸手去拿外衣。 “如果您需要人开车送您到圣巴巴拉去,梅森先生,”他说,“我这儿有一辆罗尔斯罗伊斯,保证用不了两个小时,这我以前试过。” 梅森慢吞吞地说:“我本人并不想去,我在那儿有一个我能够信任的书记员。我想给他派一个好的速记员去,这样,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准备一些答辩状。我还需要一个认识多里丝的人去继续监视她的住所,无论她是进是出都告诉我,到明天我会安排叫侦探们来接替他。” “我认识她。”哈里斯说,“一个月以前艾德娜把我介绍给了她。” 他向艾德娜-哈默转过身去说:“来吧,艾德娜,我们一块儿去,这挺好玩儿的。” 艾德娜-哈默犹豫着,看了海伦-沃灵顿一眼,彼得-肯特明白了那一瞥的意思,说道:“去吧,你们两个姑娘都去吧。我不会需要海伦做任何事的。她做过速记员,如果突然发生什么事的话可以用她。” 梅森点了一下头表示谢意:“那么,这事就这么办了。”他说着走向电话,接通了自己的办公室,对德拉-斯特里特说:“为肯特案的离婚最终判决准备一份宣誓书。那个中间裁决是一年以前、在13日于圣巴巴拉提出的。你得把判决书上的数字和页码空着,等我们能得到那些资料以后再填。它是在做出的当天提出的。” “我已经做好了。”德拉在电话那头冷静地说,“我已经把你需要的宣誓书准备好了,那项离婚最终判决就等法官的签字了。” “你简直是钻到了我的心里,德拉。” “你会感到惊奇的。”她不动声色地说,“是你过来拿那份宣誓书还是我把它带过来?” “保罗-德雷克在哪儿?他在吗?” “不在,他出去了,他整个晚上都进进出出的。” “他发现什么新东西了吗?” “我想没有。” “叫辆出租,”梅森告诉她,“到这儿来。” 梅森挂上了电话,这时,海伦-沃灵顿已经用吧台后部一个分机电话,打通了机场。 “我找到一架单引擎小飞机,”她说,“但飞行员想等到天明再飞。他说他可以在天明时动身,早晨7点30分就让你们到尤马。” 肯特询问地看着梅森,梅森点点头。 “可以,”肯特说,“把那架飞机包祖下来吧。” 他突然颤抖起来,他的胳膊、腿和面部都在抽搐着。他就好像在掩饰自己的痛苦似地转开身去。海伦-沃灵顿用一种很干练的声音说:“很好,让那架飞机准备好天明起飞吧。” 管家打开了门,对海伦-沃灵顿说:“皮斯利先生来了,沃灵顿小姐。” 肯特突然一下子就从他那抽搐的发作中摆脱出来了。 “注意,”他转过身来警告大伙说,“这件事不要向鲍勃-皮斯利露出一个字来。” “真的,”海伦-沃灵顿说,“除非绝对需要我去,我想……” “我想要你去,”艾德娜-哈默使性子说,“说到底,你知道,要走整整一夜呢。” “告诉皮斯利,”肯特说,“你要为我出趟差,别说你要走多久或是要去哪儿,告诉他今晚他必须得原谅你离开。” “而且不能让他知道你要和谁一起走!”哈里斯大笑着,“否则他会捅我一刀子的。” 海伦-沃灵顿对管家说:“带皮斯利先生进来吧。” “诸位,”哈里斯说,“由于等会儿要开车,我没法喝酒了。但你们这些人没有任何理由不喝一杯著名的哈里斯鸡尾酒来作为送别酒。” “对。”艾德娜-哈默说,“给鲍勃一杯,它会对他有用的。” 她的音调中有一丝尖刻。 门开了。一个大约25岁、佝偻着肩膀的年轻男子敷衍地向众人点了点头,说道:“大家晚上好”,便马上将目光转向海伦-沃灵顿。 她向他走过去介绍:“这是梅森先生,这是皮斯利先生。” “佩里-梅森?”皮斯利叫道,“那位律师?” “本人,”梅森一边和他握手一边附和道,“而且正要品尝当代公认的最伟大的调酒师、我们可敬的同代人杰里-哈里斯的一种著名的k-d-d-o鸡尾酒。” 肯特向皮斯利身旁走去:“对不起,鲍勃,但今天晚上你得原谅海伦离开你了,她会非常忙的。” 皮斯利努力做出一种笑容: “没事儿,无论如何,我不过是顺路来一下。我明天在办公室的事要很不好对付呢,我只是想和海伦说几句话。” 他意味深长地盯着海伦-沃灵顿。 “请大家原谅我们离开一下。”沃灵顿欢快地说,“留着我的k-d-d-o鸡尾酒,杰里-哈里斯。” 她向鲍勃-皮斯利点点头。他们离开了房间,艾德娜-哈默解脱地出了一口气。 “让我离开一个嫉妒的男人吧!”她说,“你注意他看着你那样子了吗,杰里?” “是呀!”哈里斯说着,把各种配料倒进一个鸡尾酒摇酒器里,“人们会认为我是好莱坞那个唐璜呢。” 艾德娜-哈默的音调有点儿若有所思的意味:“你是吗,杰里?”她问。 “我要知道就见鬼了。”他咧嘴笑着告诉她,“我很难讲,但我总在竭尽全力。” 一直在低声和彼得-肯特说话的露茜尔-梅斯,突然大笑着说:“我打赌你是唐璜,杰里。” “当然,”他对她说,“我不是在开玩笑。这是我的本事。你知道,女人们都想约到别的女人手中的那个男人,这不过是件很自然的事。所以,我努力使所有的女人都想得到我,倘若不是这样的话,就没有哪一个女人想要我了。” 露茜尔-梅斯大笑着起来。 “是的,”杰里接着说,“这是很严肃的实情,”尔后,他放肆地对艾德娜-哈默转过身去说,“是不是,宝贝儿?” 艾德娜-哈默冲他大笑着说:“在我看来是。杰里,但是当我把我的钓钩向你甩下去时,不要忘了,你就会被打上烙印了。如果我看见任何女人在你周围逛荡,我会捅她一刀的。” 哈里斯一边小心地量出兑鸡尾酒所需的最后的原料,倒进摇酒器里,一边说:“再喝两杯这东西,宝贝儿,你会更加开放的。” 艾德娜对哈里斯说:“赶快,杰里!梅森先生现在十分温文尔雅,颇具骑士风度,但我可以看出来,他正在满怀心事……狮子座的人就是那样。” “我是狮子座的人吗?”杰里问,“我也满怀心事。” “你,”她音调中失去了取笑的意味,目光中突然充满了情意,“你是个金牛——我多喜欢它呀!” 第6章 佩里-梅森穿着睡衣,站在卧室的窗口,俯视着沐浴着月光的天井。 这座建成u字型的大房子,环绕着一个石板铺成的天井,天井的东头是一堵厚厚的土墙,大约有12英尺高。 凯尔顿医生硕大的身躯倒在两张床中的一张上面,他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梅森审视着那片投出黑色阴影的灌木丛,那仿佛在温暖的夜中洒上金色液体的喷泉,那些笼罩在阴影中的凉亭,多种条纹的遮篷和伞,还有放在各处的园中小桌。 “令人快乐的地方。”他说。 凯尔顿医生又打了个哈欠,说道:“我是不会接受它作为礼物的,太大,太大规模了。一座邸宅就应该是一座邸宅。一座平房就应该是一座平房。这种环绕着一个过大的天井建旅馆的做法使整个东西显得不伦不类。” “我看出,”梅森说,一边转过身面对凯尔顿医生笑着,“你今晚不是特别快乐。” “是的,而且我仍然不明白,在我查看了肯特之后,你究竟为什么不放我回家。” “你忘了,你得在天明时为那对新人送行呢。” 凯尔顿摇摇头,加重着否定意味:“我不。我就在这儿,我行医的时间够长的,使我足以在我能得到睡眠的时候珍惜它。我不会在任何一个早晨起来去为上任何飞机的任何新人送行的。”别这么死板了,梅森说,“来看看这月光下的天井吧,吉姆,它很美。” 凯尔顿医生在床上伸展开四肢,弹簧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我会相信你的话的,佩里。就个人来说,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在离开这几时我会更容易感受到一种景色的。” “在担忧,怕什么人会在你的肋骨中插上一把切肉刀吧?”梅森问。 凯尔顿医生又打了一个大哈欠,说道:“看在上帝面上,把灯关上,上床吧。听你们两个律师争吵把我弄得真困,我……” 门板上传来一阵隐隐的动静。 凯尔顿一下子坐得挺直,低声说:“听到了吗?” 梅森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 过了一会儿,同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一些声响,”梅森咧嘴笑着说,“就仿佛有人拿着一把切肉刀就站在你的门外呢,吉姆。” 他把门打开一两英寸,显露出惊奇的神色。 “是你?”他叫道。 “嗯,让我进去。”艾德娜-哈默用沙哑的耳语说。 梅森打开门,于是,穿着薄雾般的长睡衣的艾德娜-哈默,迅速地溜了进来,她关上门,并把门锁上。 “我说,”凯尔顿医生提出了抗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我以为你去了圣巴巴拉呢。”梅森说。 “别傻了,我不能去。彼得舅舅梦游,今天又是月圆之夜,我不能去。” “那你为什么不说呢?” “因为我当时处于困境。您和彼得舅舅需要海伦-沃灵顿去,以便她能在那儿帮助您的助手。自然了,除非我去,她是不会去的。我本可能做出解释,但是鲍勃-皮斯利露了面,而如果他认为海伦计划独自和杰里一起去圣巴巴拉的话……嗯,他会杀死杰里的,就是这样。” “但是我仍然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能坦率地说出来,你不想去?”梅森说。 “我不想让彼得舅舅怀疑,他会觉得,出了什么问题。” “你怎么做的?” “很简单,我走到车旁,向杰里和海伦做了明确的解释,他们一明白,就理解了我。” 凯尔顿医生说:“这难道就是你们两个人穿着睡衣、在我的卧室里开会的原因吗?” 她看着他,大笑着说:“不要害怕。我不会吃人的。我想要梅森先生在我去锁彼得舅舅的房门和餐具柜的抽屉时和我在一起。” “你为什么不能自己去呢?”梅森问。 “因为如果发生任何事的话,您就是个证人。” “我会是个很糟的证人。”梅森大笑着,“凯尔顿医生能做个很好的证人。起来吧,吉姆,帮这个姑娘去上锁吧。” 凯尔顿低声说:“你见鬼去吧,佩里-梅森,让我睡觉吧。” “我没带睡袍,”梅森对艾德娜-哈默说,“我穿着拖鞋和睡衣在宅子里逛来逛去吗?” “当然,”她告诉他,“大家都睡了。” “如果你觉得没事儿,我也无所谓。”他对她说,“我们走吧。” 她打开了门锁,谨慎地往走廊西边看看,然后迈出无声的脚步,伴随她行进的,只有丝绸的沙沙声。她在前引路,向她舅舅的卧室走去。她在门锁前跪了下来,轻轻地插进一把钥匙,小心翼翼地不弄出任何声响。她慢慢地转动钥匙,直到随着一声几乎听不到的“咔嗒”声,门闩锁上。她向梅森点点头,向楼梯走去。 快到楼梯顶端时她对梅森耳语说:“我往锁里上了油,所以它很好用。” “你舅舅没有钥匙吗?”他问。 “噢,有,但如果他睡着的话,他几乎不会把钥匙从兜里拿出来,打开门锁。你知道,一个梦游者是不会那样做的。” “那个餐具柜呢?” “我手里有那个抽屉惟一的钥匙。” 她掏出一个小手电,照亮了通往餐具柜的路,把钥匙插进最上面的抽屉里。 “那套切肉的餐具在里面吗?”梅森问。 她点点头,转动了钥匙,“咔嗒”一下上了锁。 “您今天晚上到这儿来我真高兴。”她说,“您正在把事情解决好。舅舅已经好一些了。我觉得他今晚肯定会睡个好觉,不会梦游的。” “嗯。”梅森说,“我会始终锁着我的门的。” 她抓着他的胳膊说:“别吓唬我了,否则我会整晚都呆在你们的房间里,把您的医生朋友吓死的。” 梅森大笑起来,跟在她身后走上楼梯,在自己的门口停下来,转动了一下门把手,咧开嘴笑着说:“吉姆可能是吓坏了。我们走后他把门锁上了。” “也许,”她“咯咯”笑着说,“他怕我会梦游。” 梅森拍拍门板,过了一会儿,随着一个笨重的身躯穿着拖鞋行进的声响,门开了个缝儿。尔后门闩拨开了,门打开了。 艾德娜-哈默把佩里-梅森推到一边,把头探进去说:“呸!” 几秒钟之后,凯尔顿床上的弹簧发出了猛烈的“嘎吱”声。佩里-梅森跟着艾德娜-哈默进了屋。她向床边走去。 “你,”她问凯尔顿医生,“梦游吗?” “我不。”凯尔顿说,努力做出了笑客,“我一动不动——但是,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打鼾打得厉害极了。” “噢,真好,”她叫道,“想想你会成为一个多好的梦游者吧。你可以迷迷瞪瞪地走,吹出你自己的信号来。” 她大笑着转过身,用指尖轻轻掠过梅森睡衣的衣袖,说道:“非常感谢,您可帮了大忙了。”她走出了门,身后拖曳着飘拂的丝绸。 吉姆-凯尔顿出了一口气。 “把那门锁上,佩里,而且,看在上帝面上要始终把它锁着。那个女人有潜行的习惯。” 第7章 小闹钟颤抖着发出沉闷的声音。梅森伸出手去关上了闹铃装置,从床上跳起来,穿好衣服。凯尔顿医生有几秒钟没有打鼾,然后又继续着他鼻腔的抑扬顿挫。 梅森关上灯,打开门,来到走廊里。 艾德娜-哈默正站在离他的房门几英尺远的地方。他仍然穿着那件长睡衣。新煮的咖啡的气味充斥了过道。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他问道。 “我偷偷地来告诉您,我已经把舅舅的门锁打开了,而且我请您一会儿偷偷给我送杯咖啡。” “你不能打铃叫管家,让他送到你房间去吗?” “不行,我不敢,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没去圣巴巴拉。如果彼得舅舅知道我在什么事上骗他的话,他会大怒的,而且我还有海伦要考虑呢。” 梅森点点头,“你的房间是哪个?”他问。 “在北厢,一层,紧挨那面土墙。它正对着天井。” “我会尽力的。”他保证说,“你舅舅起来了吗?” “噢,起来了,他起来半小时了,正在装行李,踱来踱去的。” 一个门把手发出“格格”的声音。 艾德娜-哈默吃惊地叫了一声,丝衣服飘动着跑开了。 梅森向楼梯走去。刚刮了脸的彼得-肯特打开一扇门,走到过道里,看见梅森,他微笑了。 “早上好,律师。我希望你睡得很好。你起来送我们真是太好了。” “我总得起床,来看我的委托人结婚,”梅森大笑着说,“但看上去好像我会是惟一的人了。凯尔顿医生在熟睡,连动一动都不肯。” 彼得-肯特看看手表,“5点钟,”他沉思着说,“太阳大约6点钟时升起。我们要在5点45分到机场,看来还有时间吃熏猪肉、鸡蛋和烤面包片,但我们得飞快地吃。” 他陪着梅森走下一段楼梯,来到那间大起居室,管家在壁炉里生了让人欢快的火,壁炉前摆好了一张桌子。 露茜尔-梅斯目光明亮,伸出双手,向彼得-肯特走过来。 “你睡得怎么样?”她很担心地问道。 肯特与她四目相对,“好极了,”他说,“梅森律师鼓起了我的信心。我真遗憾,没有早一些向他咨询。” 梅森回报了露茜尔-梅斯的微笑。他们坐在桌旁,匆忙地吃了早餐。肯特往楼上走时,梅森又在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杯咖啡,往里加了糖和奶油,大步向门口走去,从表面看,他是在往外看着天井。 等那两个人都离开了房间,梅森端着咖啡迅速地沿着长长的走廊走着。 艾德娜-哈默正在等他,她的房门开着。梅森把那杯咖啡递给她,小声说:“你没告诉我你喜欢不喜欢糖或奶油,于是我就冒了个险。” “只要它是热咖啡就行。”她说,“上帝,我感到完全是在蹲监狱!” “鼓起劲儿来。”他对她说,“很快就结束了。到10点就会有结果的,也许还会早一点儿。” 她接过咖啡,用微笑向他表示了谢意,悄悄进了房间,关上了门。梅森回到起居室。正在收拾的管家说:“您的杯子和碟子呢,先生?” 梅森做了一个耸肩的姿态。 “把它放在什么地方了,”他说,“记不起来是哪儿了。无疑,它会露面的。我刚才在看走廊里的一些画,之后走到天井里呆了一会儿。” “很好,先生。”管家说。 “你叫什么?”梅森问。 “阿瑟——阿瑟-考尔特。” “你既当管家也当司机吗?” “是的,先生。” “肯特先生的车是什么型号的?” “一辆帕卡德轿车和一辆福特篷式汽车,我今天早晨要把那辆轿车取出来。我想,他说要由您来开的。” “对。你最好去准备吧,阿瑟。” 管家走了,他的举动显现出一个受过良好家事训练的人所有的那种无声无息的平和效率。过了一会儿,肯特提着一个皮箱,一件外衣,站在门口说:“你最好去拿你的外衣,梅森先生。” “它在门厅里呢。”梅森回答。 他向门厅走去,找到了自己的外衣和帽子。露茜尔-梅斯几乎马上就来和他们会合了。肯特打开了门,传来了汽车马达震颤的声响。前灯的光束在车道转弯处微微移动着,一辆闪亮的帕卡德轿车滑动着停下了。考尔特从司机座上爬下来,打开车门,把两个挺轻的手提皮包递进去。 梅森坐在方向盘后面,大笑着说:“应该再有一两次这种事。我感到就好像我正在陪人度蜜月去似的。” “你,”肯特告诉他,“是爱神丘比特。” “这是个新角色,”梅森说,“但我会努力无愧于它的。” 他轻巧地向后扳一下档位杆,轻松地握住方向盘,汽车颤动着顺利起动了,他说:“我们现在来把事情都重新温习一遍,来弄确实了,这一切是否都安排好了。” 肯特打开了一个折叠座位,坐在上面,向前倾身,这样,他的头部离梅森的肩膀只有几英寸远。 “我要直接到尤马的法院去,”他说,“对吧?” 梅森点点头,仍将注意力集中在变换档位上。稍后,他目光依然注视着路面说:“对。如果他们有一个自用的总机的话,就找到接线员,如果没有的话,就搞清书记员办公室里谁接电话。告诉他们,你在等一个重要的电话,做好安排,使电话能顺利接通。最终判决一下来,我就给你打电话。” “在那以后,你就可以在尤马的温斯罗旅馆设立总部。如果你在下午6点钟还没有再听到我的信儿的话,你就可以开始度蜜月了,但是要告诉我在哪儿能找到你。” “你要指控麦多克斯吗?”肯特问。 梅森端正了下颚,“我要使那家伙自作自受,”他保证说,“但我认为我们要在芝加哥提出起诉,有一个审判地点的问题我得再查询一下。” “你会让他知道没有任何妥协吗?” “放心,麦多克斯就留给我了。”梅森严厉地说,同时,几乎把油门踩到了底。 第8章 佩里-梅森轻轻拍着艾德娜-哈默的卧室门。她打开门说:“您离开那两个去度蜜月的人时心情怎么样?” “情绪高涨极了,”他咧嘴笑着回答,“我希望你不要只是为了这件事打扰我。” “进来,把过程告诉我吧。记住。我是个女人,婚姻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许多呢,所以您一个细节也不要省掉。” 梅森坐了下来,笑着说:“我们去了机场。一个手上甩着头盔的飞行员走上前来,做了自我介绍。有一架小飞机停在那儿。马达在转动者,你舅舅和梅斯小姐上了飞机,我们彼此说了几句俏皮话。梅斯小姐向我飞了个吻,飞行员上了飞机,飞机沿着机场,掉过头,试了试马达,又转回来迎着风,起飞了。当时,太阳正在升起。伯班克后面的小山呈现出一种美丽的蓝色,而且……噢,对,我差点儿忘了,天气预报说,天气晴朗,能见度很高,有转变风向的微风,一路到尤马都有极好的能见度和良好的飞行条件。” “噢,你们这些毫无浪漫感的律师呀!”她叫道。 “我走后你做什么了?”梅森问。 “我真是饿极了,”她说,“你们一走,我就打电话要了一辆出租车,要它到街角等着。我偷偷溜出后门,坐那辆出租到了好莱坞,吃了一顿份量不大的早餐。尔后我坐着出租大摇大摆地回到家,宣称我是坐公共汽车从圣巴巴拉回来的,我都要饿死了。我要了早餐,它几分钟以后就来了。” “那个管家,”梅森说,“问我的咖啡杯上哪儿去了。我说散步时把它扔掉了,他找不到了。” 她皱起了眉:“哦,杯子还在这个房间里。我得把它拿到天井去,放在一张桌子上,也许我们最好现在去。” 她从梳妆台上拿起那个杯子和碟子,“哎呀,我真的感觉自己像个罪犯。所有的律师都使人们这么高高兴兴地偷偷摸摸吗?” “恐怕你太高估了自己在找律师方面耍阴谋的能力……像你和你舅舅说的那些什么星星,还有,他该去找一个什么律师,名字由五个字母组成,象征着一块石头或类似的东西,你干嘛要那么做?” 她高兴地“咯咯”笑着说:“我不知道没有了我的占星术我会做什么。而且有趣的是,我舅舅声称他并不信它。” “你信它吗?”梅森问。 “干嘛不信呢?” 梅森耸了耸肩。 阳光正在缓缓地照进天井。艾德娜-哈默在一把躺椅上坐下来,把那个杯子和碟子放在一张咖啡桌上,批评地审视着说:“看上去放在这儿不是很合适,对吧?” “对,”梅森说,“坦率地说,我认为你们的管家刚才有一点儿怀疑——现在,既然你舅舅已经走了,那倒也没什么关系了。” “不,还是有关系。”她说,“我不能背弃海伦-沃灵顿。你不了解鲍勃-皮斯利。天哪,他会把杰里撕成好几块的——就是说,他会试图那样做。” 想到阴郁的皮斯利变得和宽肩大块儿的哈里斯动起野来,她大笑起来。 她拿起那个杯子和碟子,向一张彩砖咖啡桌走了几步,拉了一个拉手。那个装着折叶的桌面向上一摆,露出下面一个椭圆形的容器。 “我想,一开始设计它,是为了装刀,叉,勺和餐巾的,但它成了个扔东西的好地方。”她说。 梅森注视着她。 她转过身,捕捉到他的目光,问道:“为什么这种表情?” “什么表情?” “你目光中那种特别的神色。” “是吗?” “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不过在想,在对付一个女性更为精细的头脑时,一个愚笨的男人有多少的机会。” “换句话说,你是在很巧妙地说,我一直在欺骗我舅舅吧?” “那取决于你说的欺骗是什么意思了。” “我看不出为了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利用你所有的智力才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认为呢?”她问。 他摇摇头,加了一句:“特别是当那些智力才能还伴有美丽的时候。” 她沉忠地说:“我真希望我美丽,但我不美,我体型很好看。这我知道,但是我的五官并不是很好,我认为,一个姑娘,要想美丽,必须要使她的面孔保持自然。那有利于形成某种纯洁的孩子般的生气,男人喜欢他们的女人是这样子的,您不这样认为吗?” “我没有特别地想过这个问题——没有以那些方式想过。”梅森回答。 “我对这事倒是想过,我想利用我的美丽,它自有用处。许多人认为我故意地穿显出我的体型的衣服。是的,我为之自豪。也许我是个异教的小动物。鲍勃-皮斯利说我是。我因为有个好看的体型而洋洋得意,我想我不知道谦逊……” “我认为,”梅森打断了她,“你们的管家好像有某种想法。他正在目的很明确地走近呢。” 她闭上了嘴,盯着管家,用低低的音调迅速地说:“记住,决不能让他知道我昨晚在这儿。” 她面对着管家说:“什么事,阿瑟?” “请原谅,”他说,“但是餐具柜的抽屉——最上面的抽屉我打不开,看上去它锁上了。” “噢!”她叫道,过了一会儿,说道,“你在各处找那把钥匙了吗,阿瑟?” “是的,小姐。” “你看大水罐右边那个小黄铜碗里了吗?” “没有,小姐,我没看那儿。” “那好,我们去看看吧。一定在那儿的什么地方。” 她意味深长地瞥了梅森一眼,迅速地起身了。梅森走在她身旁,管家随后,恭敬地在她后面一两步的地方跟着。 在餐具柜旁,她拉了拉那个抽屉,说道:“是锁着,没错儿。”随后她开始在餐具柜顶上到处寻找,双手迅速地在许多地方掠过。 “一定是在这儿的什么地方,阿瑟。”她说,那种语调俨然像是一个魔术师在念出一溜“快板”,通过这个“快板”,使观众不去注意他的双手。“昨天那把钥匙在这个抽屉里,我知道。一定是有人无心地锁上了这个抽屉,把钥匙放在附近的什么地方了。很难相信任何人会把它拿走。在抽屉里不会有任何东西……哎呀,它在这儿呢!它就在这个转动装置的折层下面。” 管家注视着她把钥匙插到抽屉里,打开了锁。 “对不起,打扰了您。”他说,“我找不到它。我想也许您知道它在哪儿。” 她转动了钥匙,拉开抽屉,突然气喘吁吁的,站在那儿低头盯着一个长毛绒衬里——装切肉餐具的容器。一把擦得光光的、黑牛角柄的叉子在那凹陷的容器里闪闪发亮,但是那个本该放切肉刀的地方是空着的。 她迅速地看了一眼佩里-梅森,惊恐使她的目光很阴郁。然后她说:“只是你想要什么呢,阿瑟?” “我会拿到我想要的东西的,艾德娜小姐,没事儿。我只是想把抽屉打开。” 他拿出一些盐碟,关上了抽屉。 艾德娜-哈默抬眼看看佩里-梅森,然后把手塞到他的肘部下面,抓住他的前臂说:“一定要回到天井去,我喜欢在清晨呆在那儿。” “你打算什么时候吃早饭?”梅森问,“我认为我们该上楼去叫醒凯尔顿医生。” “噢,早饭我们是各吃各的。我们什么时候起来就什么时候吃。” “然而,”梅森话中有话地说,“我认为如果我们叫凯尔顿医生的话他会感激的。” “噢,我明白,”她马上叫道,“对,对,您说得很对。我们去叫凯尔顿医生吧。” 他们向楼梯走去。她低声说:“我刚才一时间没有明白您的意思。您想到舅舅房中看一看吗?” “你很聪明。” “我不明白,您是不是认为有什么可能性……” 她的话音渐渐变小,她沉默了。梅森说:“昨晚我们把那个抽屉锁上以前你没有看里面。” “没-没-没-有,”她说,“我没看,但那把刀一定在那儿。” “好吧,”梅森说,“我们将看到正如我们所想的那样……” 她在他前面跑上楼梯,双脚简直是飞上楼梯踏板,但来到她舅舅的卧室门口,她畏缩不前了,说道:“不知怎么搞的,我害怕我们会在这儿发现的东西。” “房间整理了吗?”梅森问。 “没有。管家妇大约9点才开始整理床铺呢。” 梅森打开门。她在他身后一两步,走进了卧室。梅森四下看看,说道:“看上去一切正常——没有尸体堆在屋角或床下。” “请不要努力让我镇静吧,梅森先生,我必须要勇敢。如果它在什么地方的话,它就在枕头底下。那天早晨它就是在那儿,您看吧,我不敢。” 梅森走到床边,拿起了枕头。 枕头下面是一把长长的黑柄切肉刀,刀刃让邪恶的发红的污迹沾染了。 第9章 梅森扔下枕头,向后跳了几步,把手捂在艾德娜-哈默嘴上。 “别出声,”他说,压抑着她已经要发出的尖叫,“用你的脑子。在报警之前我们来搞清我们面对的是什么吧。” “但是那把刀!”随着他把手从她嘴上放下来,她尖声叫着,“它全是血-血-血-血乎乎的!你可以看出发-发-发-发生了什么事。噢,我真害-害-害-害怕死了!” “别这样,”梅森告诉她,“发歇斯底里不会有帮助的。我们快行动起来,搞清我们的处境吧。来呀。” 他大步走到外面的走廊里,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拉了拉门,发现门锁着,“砰砰”地敲了敲,过了一会儿,听到沉重的脚步声,随着门闩的“咔嗒”一声响,凯尔顿医生一脸的肥皂沫,右手拿着一把刮脸刷,说道:“如果你是来叫我的,我已经起来了。烤熏猪肉的气味从窗户渗了进来……” “那,”梅森告诉他说,“不是我们来的目的。把脸上的肥皂沫擦掉,过来吧。你不需要穿衬衫,就这样来就行。” 凯尔顿医生死死地看了梅森一会儿,然后走向洗脸池,往脸上泼水,用毛巾擦掉了肥皂沫,一边把脸和双手擦干,一边陪着他们跨过走廊走向彼得-肯特的房间。梅森拿起枕头。凯尔顿医生倾过身,凝视着那正在无声地发出滔滔谴责的血乎乎的刀刃。 凯尔顿低声打了个口哨。 “会是麦多克斯,”艾德娜-哈默说,她的声音歇斯底里,“你们知道彼得舅舅对他怀有什么感情。他昨晚怀着那种想法上了床……噢,赶快,我们马上到他房间去吧!也许他没有死——只是受了伤。如果彼得舅舅在黑暗中摸索……也许他……”她住了口,突然气喘吁吁地吸了一口气。 梅森点点头,向门口转过身。 “领路。”他命令道。 她领他们顺着走廊走,下了一段楼梯,走进宅子对面厢房的走廊。她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抬手刚要去敲门,突然说道:“噢,不,我忘了,麦多克斯和菲尔舅舅换了房间。麦多克斯在这儿。” “菲尔舅舅是谁?”凯尔顿医生问。 “菲利普-里斯,彼得舅舅的异父兄弟,他是个怪人。他认为他的床那儿有过堂风,昨晚要求麦多克斯和他换了房间。” 她向另一扇门走去,轻轻敲了敲,没有回答,于是忧虑地看了佩里-梅森一眼,慢慢地伸手去抓门把手。 “等一下,”梅森说,“也许最好由我来做这件事。” 他轻轻地把她推到一边,扭动门把手,打开了那扇门。 这个房间是在走廊的北侧。法式房门正对着天井上方一个大约18英寸的水泥门廊。帷帘遮着这些窗户,清晨的光线渗进了房间,模模糊糊地显示出一个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 梅森走上前去,对凯尔顿医生说:“小心,什么都别碰,医生。” 艾德娜-哈默疑虑地往前走了一两步,尔后迅速地走到佩里-梅森身边,紧紧握住他的胳膊。 梅森向床俯下身去。 突然,他下面那个人形动了几下。梅森向后跳了几步。弗兰克-麦多克斯在床上坐起来,圆睁着眼睛盯着他们,随后,他的惊奇变成了愤怒,他斥问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梅森说:“我们来叫你吃早饭。” “你们真是厚颜无耻,”麦多克斯说,“这样侵犯我的隐私,进入我的房间。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如果你们翻了我的私人文件的话,我就让人逮捕你们。我早该想到,肯特会使用任何欺诈的手法的。他装成一个心胸宽大、堂堂正正的人,但剥开伪装,你们会发现他是个多可恶的卑鄙小人的。” 梅森低声说:“弗格太太呢,麦多克斯——她也是卑鄙小人吗?” 麦多克斯突然显露出惊愕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他说:“这么说你知道她的事?” “对。” “你们就是为这个来见我的?” “相反,”梅森说,“我们来叫你吃早饭。来,走吧。” “等一下。” 麦多克斯把双脚从被子里伸出来,摸索着找拖鞋,“关于弗格这件事。梅森,不要听到什么就信什么,那件事有另一面呢。” “对,”梅森说,“一片热的烤面包片也有两面。此刻我对两面都很感兴趣,我们回头再讨论弗格的事吧。” 他领路离开房间,开着门,直到其他人都走到走廊里,然后“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弗格案是什么?”艾德娜-哈默问。 “我藏着的一张王牌,但在他开始大惊小怪的时候我就不得不把它打出来了,现在他会是一条老实的狗了。” “但它是什么呢?”她问,“如果它与彼得舅舅有关,我……” “趁我们在这儿,”梅森说,“我认为我们可以彻底检查一下。” “你是什么意思?” “让我们来确保别人也都没有——不舒服吧。谁睡在这儿?” “邓肯先生。” 梅森用指关节敲门,一种嗡嗡的声音怀疑地响起:“是谁?” 梅森对凯尔顿医生微笑着说:“注意这一法律训练,吉姆。在我敲你的门时,你就把它打开了。在我敲一个律师的门时,他想知道是谁。” “也许他不大适于在女士面前露面吧。”凯尔顿医生指出。但这时邓肯一下子打开了门,他已经完全穿戴好了,甚至连领带和围巾别针都系好了,看到了门外的人,他显出一副好战的神情。 “嗯,”他问,“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来叫你吃早饭。”梅森告诉他。 “这是肯特先生的一种新的创新吗?”邓肯一边问,一边调整一下眼镜,抬起头来,以便能通过双光眼镜的下半部分打量他们。 “你可以这样考虑。”梅森回答,转身离开了房门。 “这个房间,”他问艾德娜,“我想,是你的菲尔舅舅睡觉的地方吧。” 他指着她最初曾在前面停下来的那扇房门。 “对,以前都是麦多克斯睡在那儿,昨晚菲尔舅舅和他换了。” “好吧,”他说,“我们来叫你的菲尔舅舅吧。” 他拍拍门板。没有回答,他拍的声音更大了一些。一直站在自己门口的邓肯大步走到走廊里说:“这个很棒的主意是什么?” 梅森脸上现出疑惑不解的表情,用指关节大声捶着门,转动门把手,打开门,走进那个房间。 梅森向床边迈了一步,转回身,把别人都挡在了门口,对凯尔顿医生说:“把那个姑娘从这儿带走。” “怎么了?”艾德娜-哈默问,随后,她明白了他沉默的含义,尖叫起来。 邓肯自以为是地奋力挤进房间说:“这儿有什么麻烦?发生什么事了?” 麦多克斯穿着睡衣拖鞋,一直拖着脚在走廊里走着,这时也加入到门口的这些人之中。 凯尔顿医生握住艾德娜-哈默的胳膊,把她从房间里推出去,对另外两个人说:“请不要进去。” 邓肯的大肚子挡住了门口,凯尔顿医生也身躯肥硕,但是腹部并没有那么大,他推揉着邓肯:“让这位女性出去。”他说。 邓肯推搡着:“我有权知道这儿正在发生什么事。”他说。 “让这位女性出去。”凯尔顿医生重复了一句。 邓肯清清嗓子,继续推揉着。凯尔顿医生微微低下肩膀,做好进攻准备,猛地一冲,使邓肯往后踉跄了几步。 艾德娜-哈默一边用手帕捂着脸抽泣着,一边离开了这个房间。邓肯恢复了平衡,推搡着冲进门,嘴里说着:“你看到他怎么对你我了吧,麦多克斯,我们得把这事弄清楚。” 梅森抬高嗓门对凯尔顿医生叫道:“我认为你最好回来,吉姆,我们会需要一个医务人员的,而且我需要一个证人来确保这两个卑鄙的人不进行陷害。” 邓肯提出了抗议:“我代表我的委托人,我十分愤怒……噢,我的上帝……噢,我的上帝呀,这个人被谋杀了!” 凯尔顿医生向床边走去,低头看着那被血迹污染的床单,看着那绿灰色的五官,那半睁半闭直盯盯的呆滞的眼睛。他把手指放在那脖子的两侧,向梅森转过身去说:“是验尸官——还有警方——的事了。” “现在,我们都必须离开这个房间。”佩里-梅森抬高嗓音命令道,“发生了一起谋杀案,警方会需要保持现场的。请大家都离开这个房间,而且不要碰任何东西。” 邓肯怀疑地怒视着说:“这既适用于我们,也适用于你。” “当然了。” “那你出去吧,不要认为你可以像赶羊一样把我赶来赶去。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权威,来负责这件事。” “我提议,”梅森告诉他,“我们都离开这个房间。如果你想呆下来,也没关系。” 他把那个大腹便便的律师推开,说道:“来呀,吉姆,我们已经警告他们了。如果他们想继续呆在这儿,就让他们自己向警方解释吧。” 邓肯突然起了疑心,抓住了麦多克斯的胳膊,“出来,弗兰克,”他说,“出来,他想陷害我们。” “他们本来就知道有人被谋杀了,他们以为我是那个人呢。”麦多克斯说。 “出来,出来,”邓肯坚持说,“我们到外面谈去。我掌握了一些情报,但我只会把它告诉警方。别让那个梅森在任何事上使你落入圈套,弗兰克。” 他们手忙脚乱地离开了房间。 “我要求,”在走廊里邓肯说,“马上报警。” 佩里-梅森正在向电话走去。 “你要求的并不比我更强烈。”他反唇相讥。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警察总部,对执班警官说:“在彼得-肯特的住所发生了一桩谋杀案。地址是好莱坞湖景平台3824号……我是佩里-梅森,……你们到这儿后我会说明情况的。我已经把那个房间关闭了。很好,如果我能找到钥匙,我会把它锁上的。” 梅森转身离开电话,凯尔顿医生把他拽到一边。 “这件事有一个角度你需要考虑一下,佩里。” “那是什么?” “如果,”凯尔顿医生指出,“你的委托人彼得-肯特打算好进行一次蓄意谋杀的话,他编造这梦游的事是奠定了一个非常好的基础。” “是什么使你认为他计划好了这一谋杀呢,吉姆?” “他假装的颤抖发作。” 梅森突然面对着凯尔顿医生。 “你听着,吉姆,”他说,“如果你不想把你上午的预约都耽误的话,你最好离开这儿。我得呆在这儿。你没有理由再呆在这儿了。” 凯尔顿医生点点头,他露出获得解脱的表情。 “你可以,”梅森说,“开我的车。” 第10章 在天井的一个角落,梅森低声向艾德娜-哈默发出了指令。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说,“不能让一个人知道圣巴巴拉那方面的事。” 他看看手表,继续说:“我们得在至少两个半小时内使你的彼得舅舅不受任何限制。” “您的意思是他们要把他抓回来吗?” “他们得盘问他。” “真的会把他抓回来吗?” “可能。” “我将告诉他们什么呢?” “告诉他们你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我要告诉他们,我是在圣巴巴拉过的夜,坐公共汽车回来的。” 梅森眯起了眼说:“我不会建议你那样做的。” “但我打算那样做。” “但他们会调查的。” “他们不会有任何理由来调查我,但关于彼得舅舅您会告诉他们什么呢?” “我,”梅森说,“什么也不会告诉他们。” “他们不会找您的麻烦吗?” “可能会。” “他们什么时候会盘问我?” 他又看看手表:“现在随时可能。他们正在检查那个房间和那具尸体。邓肯好像有什么企图,想泄露某些事情。我弄不清那是什么,可能并不像他自认为的那么重要。他和麦多克斯都很恨你的彼得舅舅,很恨我。现在还说不出他们究竟会做什么,也许这仇恨会使他们昏了头脑。” “他们不会犯伪证罪吧?” “难说。麦多克斯是个骗子,而邓肯是个讼棍。他们两个人都在试图敲诈你舅舅。我挡住了他们的路,他们自然很忿恨。” “但他们能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要看发展了。现在,我需要打个电话,你守住堡垒。” “好吧。但是记住,我是在圣巴巴拉过夜之后坐出租车来这儿的。” “不要告诉他们你在哪儿过的夜,”他警告说,“别那样做。” “那会造成麻烦吗?”她问。 “当然,”他告诉她,“你做的任何事只会惹出麻烦。告诉他们你在哪儿过夜和这个谋杀案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但确实与你舅舅的公事有关。不能撒谎,早晚他们会让你发誓的,那时你就得讲实话了。” “为什么?” “因为如果你不讲实话,他们就会以作伪证而起诉你。” “噢,天哪……我什么都不打算告诉他们。” “好吧,”他欢快地说,“那就什么都别说。” “但您不会泄露我的秘密吧?” “听着,”他说,“他们从我这儿得到的任何情报都是你能知道的,我要去打电话了。” 他走向那个隔音的小电话间,拨通德拉-斯特里特。 “德拉,”听到电话中她的声音后,他说,“在这儿发生了一件事。叫保罗-德雷克挑两个能干的人到这儿来。可能会不让他们进来,但他们可以呆在附近,尽可能地发现情况。你从圣巴巴拉听到消息了吗?” “听到了,杰克逊刚才打来了电话。说他和哈里斯先生整夜轮班监视多里丝-肯特的宅子。她哪儿也没去,但是杰克逊有事想亲口告诉你。他说他不想在电话里讲。” “为什么不行?” “他说那是爆炸性的。” “现在谁在监视那座宅子?” “应该是哈里斯先生吧。杰克逊说,他一直值班到午夜前一会儿,直到哈里斯接替他。还有,哈里斯想要人替他的班。” “听着,德拉。让保罗搞到肯特太太的一些照片,还有对她的特征的逼真描述。然后让他的人和哈里斯取得联系,接管监视的工作。我想知道肯特太太什么时候离开那座宅子,还有,如果可能的话,她去什么地方。告诉杰克逊尽快地搞到那个最终判决。让他随时用电话通知你,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她说,“那儿发生什么事了?” “一把切肉刀被弄脏了。”他说。 一阵沉默,在这期间,传到他耳中的只有电话线的嗡嗡声。然后她说:“我明白了。” “好姑娘。”梅森对她说着,把电话挂了回去。他离开那个小屋,在门厅里找到了艾德娜-哈默。 “一切都没事吧?”她问。 他点点头。 “你在安排一些事情,这样彼得舅舅就能结婚了?”她问。 “我想为我的委托人尽我所能。”他告诉她。 那双打量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精明的估量神色。 “你是个聪明的律师,对吧?” “什么意思?”他问。 “意思是,”她说,“我恰巧知道,本州的法律是,一个妻子不能做对她丈夫不利的证词。如果彼得舅舅和露茜尔-梅斯结婚的话,她就不能做任何对他不利的证词了,对吧?” 佩里-梅森扬起了眉毛:“我不知道她能做什么证……霍尔康布警佐来了。” “告诉我,”她用冰冷的手抓住佩里-梅森的手腕说,“你会站在彼得舅舅一边吗?” “我总是站在委托人一边的。” “到什么程度?” “如果,”他说,“你的彼得舅舅犯了一项残酷的蓄意谋杀罪的话,我就告诉他服罪,或是另找一个律师。如果他梦游时杀死了一个人的话,我就会为他竭尽全力,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但是假设他确实像你所称的那样,犯了一项残酷的蓄意谋杀罪呢?” “那么他可以或者服罪,或者找另一个律师来做他的法律代理人。” “谁来决定他是否犯了一项残酷的谋杀罪呢?” “我。” “但您不会匆忙地决定的,您不会匆忙做出结论吧?向我保证,您不会那样。” “我从不那样。”他笑着说,“早上好,霍尔康布警佐。” 大步沿着走廊向他们走来的霍尔康布警佐,看看佩里-梅森,又看看艾德娜-哈默,他的目光中闪露着怀疑。 “看上去很像,”他说,“你正在教这位年轻女子说什么。” “十分经常的情况是,表面的东西是骗人的,警佐,”佩里-梅森温和地说,“哈默小姐,请允许我来介绍霍尔康布警佐。” 那位警佐对这一介绍丝毫没有予以注意。“你怎么恰巧在这儿呢?”他问佩里-梅森。 “我正在为一个叫麦多克斯的家伙和彼得-肯特先生的一项协议而进行谈判。” “彼得。肯特在哪儿呢?” “我肯定我无法告诉你。” “为什么不能?” “那会背叛一个委托人的信任。” “胡说八道!” 梅森弓了弓身说:“随你怎么讲,警佐。只是我这么觉得罢了,这不过是我们经常拥有的那些不同看法中的一种罢了。” “废话少说,”霍尔康布警佐道,“我让你说正经的。” “哦,没了,我都说完了。” “肯特到底在哪儿?” “无疑,”梅森说,“你可以找到其他消息来源。” 霍尔康布向艾德娜-哈默转过身去,“你是他的外甥女?” “是的。” “你舅舅现在在哪儿?” “我肯定我无法告诉你。” 霍尔康布气得脸都阴沉下来。 “我已经派人叫地方副检察官萨姆-布莱恩去了。你们两个人到起居室里来。”。 霍尔康布警佐转身顺着长长的走廊大步向起居室走去。 “你,”佩里-梅森告诉艾德娜-哈默,“最好把实话告诉他们。” “我办不到。” 他耸耸肩,把手放在她的胳膊时下面,和她一起向起居室走去。他们发现其他人也都聚在那儿,一个个沉默着面无表情。 霍尔康布警佐看看手表说:“地方副检察官萨姆-布莱恩随时会到这儿的。我想问几个问题,那个死者是谁?” 邓肯提高了声音说:“我是个律师,在这件事上我能帮助你,我有个非常宝贵的情报。” “那个死者是谁?”霍尔康布再一次问道。 “他是菲尔-里斯,彼得-肯特的异父兄弟。”麦多克斯回答。 “你是谁?” “我叫弗兰克-麦多克斯,我是肯特先生的生意合伙人,芝加哥的麦多克斯制造公司的总裁。”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和肯特先生清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务,这是邓肯先生,我的律师。” “你就是梅森在与之打交道的那个人吗?”霍尔康布问。 “梅森先生,”邓肯自负地说,“是肯特先生的代理人。他昨天晚上在这儿,而且在这座宅子里过的夜。有一个医生和他在一起,我想他叫凯尔顿医生。” 霍尔康布向梅森转过身去,问道:“凯尔顿在哪儿呢?” “他有一些重要的患者,他等不了。自然了,你如果想找他的话,随时可以找到他。” 麦多克斯抢上前来说:“这个人,梅森,还有凯尔顿医生和哈默小姐本来就知道有人被谋杀了,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们今天早晨到处偷偷摸摸地查看我们,他们以为那把刀子捅的是我呢。” “你怎么知道有人被谋杀了,梅森?”霍尔康布问。 梅森睁大了眼睛:“我不知道。” 门开了,管家阿瑟-考尔特领进来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子,他的眼镜上垂着一根长长的黑缎带。 “这是萨姆-布莱恩,”霍尔康布警佐说,“他将负责这个案子。” 布莱恩新刮的脸,棕黄色的皮鞋闪闪发光,白色的亚麻衬衫隐约显露出来,他对众人微笑着说:“等一下,等我了解了情况之后。” 他把霍尔康布领到一个角落,两个人低声在那儿说了一会儿。说完之后,布莱恩走了回来,在桌子首位的一把椅了旁停下,打开公文包,掏出一个笔记本说:“你们中有谁夜里听到可疑的动静了吗?” 邓肯自高自大地清了清嗓子,“我想做一项供述,”他说,“我认为我可以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什么人?”布莱恩问。 “约翰-邓肯,律师。” “讲吧。”布莱恩说。 “昨晚午夜刚过的时候,一个正从那些法式窗户旁边经过的人把我惊醒了。那是个月明之夜,那个阴影从我身上掠过。我睡觉很轻。我认为那个人光着脚。” “你做什么了?” “我看到一眼这个正从我的房间旁经过的人。在那些法式窗户前面有一个水泥门廊。我跳了起来,向窗口跑去。月亮是满月,我看到一个人在梦游。” “你怎么知道这个人在梦游呢?”布莱恩问。 “从那个人穿衣服的方式,还有那种特别的行走步态。那个人穿着一件睡袍。头部向后甩,我马上就知道,那是一个梦游者。” “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 “呃-呃-嗯,你知道,那是月光,而且……” “现在不用担心回答那个问题,”布莱恩急急忙忙地说,“这个人做了什么?” “走过了天井,在一张咖啡桌旁摸索了一会儿,抬起了那个盖子。尔后那个人走到天井北侧的一扇门里不见了——一扇通走廊的门。” “你看清楚了?” “非常清楚。” “你是怎么确定那个时间的?” “根据我床旁的钟。” “那是几点?” “12点过一刻,我好长时间没能再睡着。” 布莱恩问艾德娜:“你是艾德娜-哈默小姐吗?” “是的。” “关于这件事你知道什么呢?” “什么也不知道。” “你昨晚看见有人进你的房间了吗?” “没有。” “你的房门是锁着还是不锁?” “锁着,我在夜晚很紧张,差不多一个月以前,我让人在我卧室的门上装了一个新的弹簧锁,那把锁只有我有钥匙。” “今天早晨你知道有人被谋杀了吗?” “不知道。” “你昨夜离开你的房间了吗?” 她犹豫了一下说:“我昨晚在什么地方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布莱恩问:“彼得-肯特在哪儿?” “问佩里-梅森吧,”霍尔康布警佐说,“看上去他知道。” 梅森说:“我的委托人肯特先生去办一件生意上的事去了,现在不在,那件事和眼前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他什么时候走的?” “为了不背弃我的委托人的信任,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认为我可以保证,他或者在今天夜里,或者在明天清晨回来。” “他现在在哪儿?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梅森。不要试图拖延,我们想询问你的委托人。” 梅森耸耸肩,什么也没说。 “你听着,”布莱恩威胁说,“如果你现在不把你的委托人交出来,我们就要弄清他在哪儿,把他捉起来。” “去吧,”梅森说,“把他捉起来吧。” “谁知道他在哪儿?”布莱恩问。 有一会儿沉默,然后麦多克斯说:“我恰巧知道,杰里-哈里斯、艾德娜-哈默小姐,还有肯特先生的秘书海伦-沃灵顿小姐,昨晚都动身去完成一项神秘的使命了。我认为他们是去了圣巴巴拉,肯特先生有可能和他们一起去了。” “圣巴巴拉,呃?他们去圣巴巴拉干什么呢?”布莱恩问。 “无可奉告。” 布莱恩向霍尔康布警佐转过身去,低声说:“这样下去不会有什么进展。我们最好轮流和这些人谈,而且我们也需要和那些仆人们谈谈。请你告诉大家都离开房间,随叫随到,接受讯问。” 霍尔康布警佐自大地点点头,“那个天井,”他宣布道,“是合适的地方。你们都出去到天井去,彼此不要说话……”说着他又转向布莱恩,“是不是让佩里-梅森不要和其他人在一起?他是肯特的代理人。如果我们最先盘问梅森,我们或许会有更多的发现呢。” 布莱恩说:“好主意。这件事你了解些什么,梅森?” 梅森直等到那些混乱的脚步声停止了,才说道:“我当时正在为肯特同麦多克斯的一项协定进行协商。出于某些原因,这原因现在暂且不谈,这次协商被延期了。我昨天夜里呆在这儿没走。我和凯尔顿医生一起睡在楼上的一个房间里。今天早晨,彼得-肯特为了一件生意上的事出差走了。我可以说,他是在我的提议下出那趟差的,我无意泄露他的目的地。 “他动身以后,哈默小姐发现那把切肉刀从餐具柜里丢失了。我恰巧知道,彼得-肯特以前曾经梦游过。这事已被法庭记录在案,那次他曾经拿起了一把切肉刀。” “那个记录在哪儿?”布莱恩打断了他。 “在他妻子多里丝-萨里-肯特对他提出的一个离婚案中。” “在哪儿?” “圣巴巴拉。” “接着说,你做了什么?” “我和哈默小姐一起去了肯特先生的卧室。我拿起他床上的枕头,发现那把刀在他的枕头下面。” “在他的枕头下面?”布莱恩叫道。 梅森冷冷地点点头:“那把刀当时在,而且现在还在彼得-肯特床上的枕头下面。我没有碰它。但是一看见它,我就怀疑到发生了的事情。于是,我叫醒了凯尔顿医生,并且,在哈默小姐的陪同下,我们巡视了一下各位宾客。我们发现里斯先生正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脖颈。显然,他是隔着被子被刀扎死的。我没有进行仔细的调查,一发现那具尸体。我就离开了那个房间,往警察总部打了电话。” “你刚才究竟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霍尔康布警佐呢?” “他不让我那样做。他当时在里面检查尸体,我想进去,他不让。” 布莱恩对霍尔康布警佐说:“派两个人上楼去看看那个枕头下面。在警方检查那个刀柄之前,不要让任何人碰那把刀……你在这儿多久了,警佐?” “在我打电话给你以前大约有10分钟。”霍尔康布回答。 “而我是10或15分钟后赶到这儿的,”布莱恩说,“那就是说还不到半个小时……那个律师叫什么……噢,对,邓肯,我要叫他来,而且看看那张咖啡桌。” 布莱恩向天井走过去。霍尔康布叫了两个人,跑上楼直奔肯特的房间。梅森跟在布莱恩身后,看见他和邓肯讲着话。他们向天井的中央走去。 邓肯没有把握地停了下来,向一张咖啡桌走去,摇摇头,又向艾德娜-哈默放咖啡杯和碟子的那张咖啡桌走去。 “这就是那张桌子吧?”布莱恩问。 “我相信是。” “你说桌面翻了上去?” “看上去是那样。他抬起看去像桌面的东西,而后‘砰’地一声让它落了回去。” 布莱恩反复看着那张桌子说:“看上去在这个桌面下面有一个椭圆形的容器……等一下,这儿有一个拉手。” 他一推拉手,把桌面抬了起来。 “这儿什么也没有,”他说,“除去一个杯子和碟子以外。” “然而,就是这个地方。”邓肯坚持说。 艾德娜-哈默很随便地说:“我来把这杯子碟子送回厨房去吧。” 她伸手去拿,但布莱恩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等一下,”他说:“在我们把这杯子碟子拿到任何地方之前,要先做检查,上面可能有指纹的。”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她问。 管家的声音从那小群人的外沿传来了:“请原谅,先生,我恰巧认识那个杯子和碟子……就是说,至少我认识那个碟子。您看,上面有一个特别的缺口。那是我今天早晨拿出来的。” “今天早晨什么时候?” “5点刚过。” “5点刚过的时候你在拿着一个碟子做什么呢?” “为肯特先生、露茜尔-梅斯小姐和梅森先生端早餐。” “然后你做什么了?” “然后我把那辆帕卡德开来,肯特先生、梅斯小姐和梅森先生开车走了。一小时左右以后,梅森先生把那辆车还了回米。” “你不知道他们去哪儿吗?” “不知道,先生,但我知道他们要结婚。” “而关于这个杯子和碟子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这个碟子,先生,和梅森先生当时喝咖啡用的杯子是一套的。我当时没有时间替换这个弄上缺口的碟子。他们看上去有些着急,肯特先生吩咐我了,要确保早餐在5点20分准时准备好。他是最准时的。” “这么说你是用这个碟子喝的了,梅森?”布莱恩问。 梅森摇摇头说:“肯定不是。” “你没有?” “没有,”梅森说,“我作客时从来没用碟子喝过。” 布莱恩脸红了,他说:“我的意思是,你用了这个杯子和碟子。如果你想严格地按字面解释的话,你是用这个杯子喝的吗?” “那个管家是这么说的,”梅森说,“从我个人讲,我无法区别一个杯子和另一个杯子。我承认,今天早晨,我用过一个杯子。” “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请原谅,先生,”管家说,“梅森先生拿着这个杯子和碟子走了。过后我找不到它,便问他把它放在哪儿了,他说他不记得了,他认为他把它放在天井里的什么地方了。” “在今早5点20分吗?” “大约是5点30分,或是5点40分。” “他5点30分时在天井里做什么呢?” 管家耸耸肩。 布莱恩向梅森转过身去问道:“你5点30分时正在这儿做什么呢?” “我可能是在这儿,”梅森慢慢地说,“但我对这件事没有任何特别的记忆了。” “你把那个杯子和碟子放在桌面下面了吗?” “没有。” “你知道谁放的吗?” “我认为,”梅森说,“你是在小题大作。这儿有一个上面有缺口的碟子,而你在破案的当务之急时,却浪费宝贵的时间,来询问我是怎么喝咖啡的,和我喝的时候正站在哪儿。问题不是谁喝了咖啡,而是谁把那把刀捅……” “够了,”布莱恩打断了他,“我完全有能力进行这一调查。” 梅森耸耸肩。 “你可能记得,”布莱恩意味深长地说,“根据这个无偏见的证人的证词,显然是你的委托人彼得-肯特先生,于午夜时分在这个容器里放了一件东西。现在,我们发现那件东西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杯子和碟子,而它们,无可争辩地曾归你所有。” “我并没有承认这一点,”梅森回答说,“它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当时用的杯子和碟子。正如我说过的,那些杯子在我看来都一样,而且邓肯也没有辨明那个梦游者就是彼得-肯特。” “可那个碟子有与众不同的缺口。”布莱恩指出。 梅森耸耸肩,点了一支烟,微笑着。 布莱恩说:“很好,梅森先生。我想我们要当着陪审团的面录你的口供,我对你太了解了。在我们没有权力使你回答问题时,这种盘问是不会有任何进展的,你是在努力拖延,领着我们绕圈子。” “你的意思是你不和我谈了?” “关于这个谋杀案你还了解什么吗?” “什么也不知道。” “对,我们和你谈完了。需要你的时候,我们知道到哪儿去找你,而且,”他意味深长地说,“我们知道怎样找到你——用一张传票。” 梅森鞠了一躬说:“大家早上好。” 他捕捉到了艾德娜-哈默的目光,看到她正在向他恳求,正在努力表达某种没有说出的信息。他向她走过去,布莱恩插了进来。 “我说了,你可以走了,梅森。”他说,“我认为,如果在这些证人从你非常宝贵的提示中受惠之前,我们来对他们进行盘问的话,会进展得快得多,有效率得多。” 梅森微笑着,嘲讽地鞠了一躬。 “我祝你好运。”他说。 第11章 梅森发现保罗-德雷克坐在一辆停在路沿的汽车里,那车停的地方离肯特的住宅有半个街区远。 “我试图进去,”德雷克说,“但他们不让。我已经让我的两个人准备好了,那些警察一撤销封锁,他们就在那些证人身上下功夫。发生什么事了?” “好多事,”梅森告诉他,“一个叫里斯的人被杀了。他是在床上被刀扎死的,显然是在睡梦中,被子直盖到他的脖颈处。昨天夜里相当暖和,他身上只有两条薄毯子。刀子是透过毯子扎下去的。” “有动机吗?” 梅森放低了声音说:“有一个类似旁证案的事情,对彼得-肯特不利,他是我的委托人。” “他现在在哪儿?” “走了。” “你的意思是他逃走了?” “不是,他出公差了。” “你打算将他交回吗,佩里?” “那要看情况而定。我想首先搞清,他是否有罪。如果他有罪的话,我就不想办这个案子。我认为他当时在梦游。如果他是在梦游的话,我会努力为他辩护。” “被杀死的那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怪人,他总在为自己的健康担忧。” “肯特有什么特别的动机杀死他吗?” “没有,但是他有充足的动机来杀死受害者当时所睡那张床的主人!” 德雷克低声打了个口哨,“搞错人了,是吗?”他问。 “我不知道。你呆在这儿别走,看看你能发现什么吧。” 梅森看看手表,打开了德雷克的车门说:“你可以开车把我送到那条大街上去,我在那儿找辆出租。” “去你办公室吗?” “我不知道。” “你在那儿,”德雷克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在警察到那儿之前没做什么吗?” “什么也没做。那儿还有一个律师,一个名叫邓肯的家伙。” 德雷克熟练地躲开了一辆插进来的汽车,踩下油门,发出了一个行驶的信号,说道:“邓肯使你受到了拘束,不能正常发挥才能,是吧?” “有可能。我本想对于那件谋杀案发现更多的东西,但是那个老家伙到处碍事。还有,他声称他看见我的委托人午夜时分在蹑手蹑脚地走来走去。” 德雷克说:“你要小心,佩里。” “什么意思?” “就是你眼睛里的神情。在我看来就仿佛你在击一个快球呢。” 梅森笑了,“我在击半打快球呢。”他回答说,“我就像台上的一个变戏法的,一下子有6个弹子在空中,只是我不是在耍弹子,我在耍炸弹,我必须不断地行动。” “我会发现我所要得到的一切,”德雷克保证说,“顺便说一下,我已经让我的人替换了圣巴巴拉那个小伙子,继续监视那座宅子,一切都安排好了,这事你不用再操心了。” 梅森点点头说:“干得好,保罗。你最好再派一个人去和他一起工作。现在我需要盯住那女人,而且我想尽可能地把那个工作办顺利。而且,等警官结束调查后,盯住离开肯特家的任何人……这是个好地方,保罗,那儿有辆出租车,我就坐它。你可以从街角那个卖烟的铺子打电话。” 德雷克把车向路沿拐去,梅森挥手叫了那辆出租。那个司机很警觉,而且效率很高,梅森9点10分就到了办公室。 德拉-斯特里特如同一片冷冻的莴苣叶一样鲜嫩清爽,她随便地坐在梅森办公桌的桌角上,连珠炮般将情报都灌到他的耳朵里,而他在洗手、梳头,在镜子前整理领带。 “杰克逊刚才打来了电话。一名法官原定好了要在9点半进行一项陪审团审判,但他还不得不对另一个案子采取缺席审判。于是他在8点半召集了法庭,杰克逊把情况向他做了解释,并且得到了他在离婚的最终判决上的签字,我往尤马的温斯罗旅馆给肯待先生打了电话,肯特先生还没有到。我往法院打了电话。他们没有听到肯特的任何音信。今天上午没有为他签发结婚证书,而……” “等一下,”梅森看看手表,说道,“那一消息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意义。那个法院不过才开门几分钟时间,才刚刚过9点 她那冷静能干的声音尖锐地打断了他:“在那儿已经过10点了,尤马用的是山地标准时间。” 梅森关上那个放脸盆和药品柜的壁橱的门,微微向她躬了躬身,说道:“你赢了,效率小姐。还有什么?” “我往机场打了电话,搞到了肯特包租的飞机的号码,并让德雷克的办公室派一个尤马的侦探赶快到那儿的机场去,看看那架飞机是否已经着陆。我正在等着随时有电话来呢。” 梅森对她说:“比起我在这儿来,你把事情处理得更为迅捷有效。” 她微笑着表示感激,但继续快言快语地将情报告诉他:“他们正在竭力想让你来办那个艾斯特鲁瑟遗嘱案。我告诉他们,我不能和他们预约时间,但我会看看你是否感兴趣。” “谁想要我办它呢?” “那些竞争者的代理律师想要你接这个案子。他说,他已经都准备好了,你需要做的只是盘问那些证人,并将案子提交给陪审团……” 梅森打断了她。 “不能接。”他说,“它本周就要审讯,对吧?” “对。” “在我把这个案子办好以前,我不接受任何其他的案件。告诉他们我很抱歉。还有别的事吗?” “麦娜-达琴感激不尽的,真是哀婉动人。” “麦娜-达琴?”他问,前额皱了起来,“他是谁?” “被那个用乔治-普里恰德的假名住在皇宫饭店的男子骗了的那姑娘。”她解释说。 梅森大笑起来:“我把她的事忘了。她认为我的建议会起作用吗?” “她对此很肯定,她说她会付给你钱,一等到……” “你没告诉她,提建议是不收费的吗?” 德拉-斯特里特点点头,“我告诉她了,但她就是看上去无法相信。她……” 电话铃响了。德拉-斯特里特把听筒拿到耳边说:“喂,”她听了一会儿,说道,“呆在那儿别动。如果听到任何消息,马上打电话报告。” 她把电话挂回去说:“肯特的飞机——它还没有在尤马机场着陆。” 梅森用指尖敲打着办公桌的边沿。 “这可是个复杂的情况了。”他说。 “我们是不是报他们失踪了,让人派一架搜索飞机去呢?” 他慢慢地摇摇头说:“结机场打电话,德拉,包租一架飞机。让它准备好在半小时后起飞。别告诉他们目的地。告诉他们我只是想巡游一下。” “用你的名字包租吗?”她问。 他点点头说:“你可以那样,用我自己的名字我会得到更多的服务,而如果那些警官正在机场暗中来回寻找的话,无论如何,到现在他们已经发现肯特的飞机的事了。” “你认为他们会考虑到一架飞机吗?” “他们肯定会——早晚。那不过是时间问题。那个管家泄露出了他们要结婚,我用汽车把他们送到某个地方去了的消息。一个侦探费不了多少劲儿就会对这事做出显而易见的推断的。” 电话铃又响了。德拉拿起听筒听了一下,递给了佩里-梅森说:“又是杰克逊从圣巴巴拉打来的。你用这条线接电话,我到另一个办公室去给机场打电话。” 梅森说“喂”,便听到了电话中杰克逊的声音。 “喂,杰克逊,一切都没事儿吧?德拉告诉我,你搞到那个判决了。” “对,那个判决已经签署,而且正式提出了。我现在干什么?” “谁在那儿监视那个女人呢?” “德雷克的一个人。他替换了哈里斯。” “德拉说你有事要告诉我,但不想在电话里说。” “我不敢,我是在用法院的电话。我还没能离开这儿呢,我恐怕那个电话总机有泄密。回头我可以去电话总局,从那儿给你打电话。” “概括地说,那一情报的性质是什么?”梅森问,“使用那种对外人不会有任何意义的语言。” “它与敌对力量的一种合并有关。” 梅森沉思着皱起眉说:“你能告诉我更多的东西吗?” “显然,”杰克逊回答说,“正在做出一些协定,本离婚案的原告正在计划通过这些协定,来与别的某些人合作,那些人与离婚案的被告处于敌对地位。” 梅森紧闭的双唇中发出一点儿“嗡嗡”声。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杰克逊问。 “我想我明白,我们不在电话里说这些了。你尽快赶到这儿来。” “我可以马上动身。” “其他人呢?” “都准备好了,只要我说话就随时动身。” “沃灵顿小姐在哪儿?” “她在这儿和我在一起。哈里斯正在前面的车里等着呢。” 梅森说:“上车,赶快到这儿来。告诉哈里斯,加快速度。我说,杰克逊,昨天夜里在肯特的住宅发生了一件无法预见的不幸的事。” “你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一个叫菲利普-里斯的人被谋杀了。” 杰克逊低声打了个口哨。 “因此,”梅森说,“在哈里斯和沃灵顿小姐有点儿准备以前,就让他们匆忙跳进警方侦探的怀抱,不是特别可取的。” “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我把他们带到办公室,然后……” “不!”梅森打断了他,“我不想让警方认为,我一直在辅导这些证人。我在这件事中陷得已经够深了。而且我不想让你向他们泄露你知道里斯被谋杀了。但是向他们提示,因为肯特先生的律师可能会就那个晚上发生的事对他们进行询问,他们最好确保他们的回忆明确无误。” “是哈里斯获悉我刚才试图向你解释的那件事的。”杰克逊说。 “关于几股力量的合并?” “对。” “那也一样,我不想要哈里斯在受到警方盘问以前到这儿来。把他获悉的所有情报重温一下。让沃灵顿小姐用速记记下来,如果需要的话,回头把它抄写下来。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 “好吧,”梅森说,“动身吧,你到达时我可能不在这儿。如果我不在,等着我。” 他挂上电话,开始在办公室里踱起步来。 德拉-斯特里特出现在门口,“飞机都准备好了,”她说,“我叫了一辆快车。你到路沿时它就会到那儿。” 梅森猛地拉开了衣柜门,穿上一件轻便大衣,在镜子前面停下来,整整帽子。 “你到机场后,”德拉-斯特里特嘱咐说,“到机场的远端去。一架双引擎的小飞机已做好了准备,我告诉那个飞行员了。一定要在机场的远端,我猜想侦探们可能会呆在机场不走呢。” 梅森点点头说:“好姑娘。”便向电梯走去。 梅森刚一从大楼里走出来,德拉-斯特里特要的那辆汽车就开到了路沿,那个司机很知道怎样在拥挤的交通中争取时间。 “到机场的远端。”梅森说。 “是,先生,我已经得到指令了。” 梅森向后靠着靠垫,对于那种横冲直撞的景象完全视而不见。那辆汽车为了躲避撞车有两次突然转向时,他不得不使自己做好准备,但是,当他爬上那架小飞机时,他的手表上显示出的时间富富有余地补偿了路上的任何耽搁。 梅森向那个飞行员发出了简洁的指令:“一架飞机今天早晨大约天亮时分起身前往尤马。它没有抵达。沿着到尤马的包机航线,始终尽可能地在下面的地上寻找,我会注视着的。” “如果我在下面发现它了,您想让我怎么办?” “尽可能地靠近它低空盘旋。除非有人受伤了,或者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事,不要冒险去着陆。如果飞机失事,他们死了,我们就向有关当局报告。如果有人需要医疗,我们就冒险降落。” 飞行员点点头,爬进驾驶间。飞机呼啸着起动了,顺利地陡直上升。梅森低头看着机场,想看看是否能辨认出一辆停在大门口附近的警车,或者看见霍尔康布警佐的身影,但飞机向上盘升的速度太快,他无法准确地看到什么。 飞机沿着长长的曲线顺利地向上盘升,直到在灿烂的加州阳光下闪闪发亮的一排排白色大楼让位给深绿色成方格形的桔林。随后,飞机飞过一条左右各有一座冰雪覆盖的高山的狭窄通道,在颠簸的气流中剧烈地摇动着,最后拉平为发出低沉声音的平稳飞行。 几乎像是用划线板划出了一条线,越过了线条分明的界线,那片肥沃的桔林让位于一片沙漠,一片点缀着黑肉叶刺茎藜、艾灌丛和仙人掌的沙漠。在右首,棕桐泉出现了,在高耸的群山脚下半隐半现。 又过了几分钟,越过科切拉各地的海椰树,太阳照在索尔顿湖上,闪闪发光。 梅森始终往下凝视着,先从飞机的一侧看,然后从另一侧看,他没有看到任何着陆飞机的迹象。 索尔顿湖不知不觉地滑到了身后,下面是大片翻滚起伏的山脉,流沙形成的大山。那是一片根据口头传说、曾经有许多如今己不复存在的的乡村,是一片滋生海市蜃楼的神秘所在,它曾使冒险的勘探者们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显现在眼前的科罗拉多就像一条飞在沙漠中蜿蜒前进的发黄的蛇。尤马在阳光下伸展着,飞行员转向梅森请求指示。 梅森做手势要他着陆,飞机的机头明显地向的前倾斜着。马达嗡嗡的咆哮声渐渐减弱,变为一种哼哼的噪音,使梅森能够听到空气掠过飞机的刺耳声响,飞行员使飞机拐了一个长长的倾斜的弯,把飞机拉平,把马达开足,然后又将机头向前倾斜。过了一会儿,整个飞机的小震颤表明,那些轮子又一次着地了。 梅森看见两个男人挥动着手臂向他跑来。他看到,其中一人是肯特,另一个人是个陌生人。 梅森从机身中出现了,“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肯特沮丧地说:“马达出了毛病。我们不得不被迫着陆。我以为我们要在那儿呆上整个上午呢。我们大约5分钟以前到的,这里侦探事务所的人和我见面了。他给你办公室打了电话,你的秘书说要我在这儿等着,你会在5或10分钟后着陆。她核实了你从洛杉矶起飞的时间,知道你差不多什么时候该到。” “梅斯小姐在哪儿?” “我打发她到旅馆去了。她想收拾一下,然后她会到法院去等我。” 梅森说:“我们都去法院,把结婚的事办完。这儿有出租车吗?” “有,我让一辆车等着呢。” “可这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梅森说,“在你上那辆车时一个警官可能正在等着拘捕你,我想在任何人和你说话之前和你谈谈,过来。” 他挽着肯特的胳膊,和他走到离那个飞行员与侦探大约30步远的地方,然后说:“现在,我说,说实话吧。” “你是什么意思?”肯特问。 “和我说的一模一样——说实话吧。” “我肯定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我告诉你的有关麦多克斯的情况是十分准确的。那个……” “麦多克斯见鬼去吧,”梅森说,“里斯呢?” “你是指我的异父兄弟?” “对。” “怎么,我把他的事都告诉你了。在涉及钱的事时,他实在是很没有能力。有时他相当激进,他赚钱的多次企图都失败了,于是很自然,他对于更为成功的人们很愤恨。他……” “今早大约7点30分的时候,”梅森打断了他,“发现里斯先生死在他的床上。死亡是一把锋利的切肉刀穿透被子刺进他的身体造成的,那把刀显然是被人从餐室中餐具柜的一个抽屉里拿走的,而……” 肯特晃动着,紧抓着心口。他的眼睛睁大了,面色变得灰白。 “不,”他沙哑地小声说,可以看出,他在努力去讲话,“上帝呀,不!” 梅森点点头。 “噢,我的上帝!”肯特哭叫着,紧紧抓住梅森的胳膊。 梅森猛地一下挣脱了他说:“站好,而且别来这些戏剧性的东西了。” 肯特说:“你得原谅我,但我要坐下。” 他一个字没说,坐在地上。梅森居高临下地站在那儿,用冷静思索的目光注视着他。 “什么时候……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我不知道。他是在大约7点30分时被发现的。” “谁发现的!” “我。” “你怎么恰巧发现他的?” 梅森说:“我们在你床上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一把切肉刀。看了那个刀刃之后,我们开始对宅子进行了一番调查——进行普查。” “我的枕头下面?”肯特叫道,但他并没有去看律师的目光。 “你知道,”梅森问,“昨天夜里里斯并没睡在他自己房里吗?他和麦多克斯掉换了房间?” 肯特的眼睛就像一头受伤的鹿的眼睛,他抬起头来,与梅森四目相对,他慢慢地摇摇头。 “是吗?”他问。 “他们调换了房间,”梅森说,“显然,只有你不知道这件事。地方检察官会声称,当你悄悄从餐具柜里拿出那把刀,蹑手蹑脚地在宅子里走时,你相信,睡在那个房间里的人是弗兰克-麦多克斯。” “你的意思是,地方检察官会说那件事是我干的?” “正是。” 肯特盯着梅森,他的嘴颤抖起来。他一只手捂住脸,就仿佛努力想抑制住肌肉的抽搐似的,他的手颤抖起来…… 梅森很随便地说:“如果我要做你的代理人的话,肯特,你得做两件事:第一,你得让我相信,你并没犯任何故意谋杀罪。第二,你得终止这种假装抽搐的事。” 肯特继续抽搐着,看上去那种痉挛正蔓延开了他的全身,梅森就好像只是在随随便便的交谈中发表评论似地,继续说道:“凯尔顿医生说你没做对,你可能为糊口,开一个家庭医院,但是你糊弄不了精神病医生。因此,你可以看到,你演那样一出戏,正在使你的案子变得多么软弱无力。” 肯特突然停止了颤抖和抽搐。 “我做的方法怎么不对了?”他问。 “凯尔顿没说。他只是说,那是你演的一出戏。我说,你为什么这么做呢?” “我——呢……” “说下去,”梅森说,“你为什么这么做呢?” 肯特从兜里掏出一条手帕,擦擦前额。 “接着说,”梅森对他说,“起来,站起来。我想和你谈话。” 肯特慢慢地站了起来。 “你为什么演这出戏?”梅森问。 肯特用一种几乎昕不见的声音说:“因为我知道,我又在梦游了,于是我害怕……上帝,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我会做这件事。” “什么,杀死里斯吗?” “不是,是杀死麦多克斯。” “现在,”梅森告诉他,“你说的话有道理了……抽支烟吧。” 他把烟盒递过去,肯特摇摇头。 “接着说,把其余的告诉我。”梅森说。 肯特忧虑地四下看看。梅森说:“接着说,把它说出来。你不会有任何更安全的讲话地点的。现在,他们随时可能向你扑过来的。”他抬起手指,夸张地指着不过是天空中的一个小点儿的一架飞机,它正在向机场飞来。 “甚至那架飞机,”他说,“就可能装载着警官们呢。说吧,而且快快地说。” 肯特说:“上帝知道我梦游时做什么。” “你杀死里斯了吗?” “对上帝起誓,我不知道。” “关于那件事你知道什么呢?” “我知道,一年以前,我梦游过。我知道,从小,我就不时地梦游。我知道,在有满月的时候,还有我紧张不安的时候,就有这些发作。我知道,一年多一点儿以前,我梦游的时候,拿了一把切肉刀。可我不知道我当时打算拿那把切肉刀做什么,但是我怕——极怕……” “怕你打算杀死你妻子吗?”梅森问。 肯特点点头。 “从那儿接着说,”梅森说,目光注视着那架正在倾斜着拐弯的飞机,“这最后一次发作呢?” “我梦游了。我从餐具柜里拿了那把切肉刀。看上去,我并没试图用它杀死任何人,或者,如果我试图那样做的话,我的计划受阻了。” “是什么使你这样认为的呢?” “我早晨醒来时,那把切肉刀在我的枕头下面。” “这么说,你知道它在那儿了?” “知道。” “你知道在那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推断出了肯定发生的事情。我进去淋浴,回来时,那把刀不见了。从大约那个时候起,艾德娜变得忧心忡忡的。那天晚上,我上床后,有人锁上了我的房门。” “这么说,你知道了?” “是的。我当时并没睡着。那一声微弱的‘咔嗒’锁门声。” “于是你推测是艾德娜吗?” “对,我确信一定是。” “那又怎么样?” “于是,当艾德娜开始拿出她那占星术的东西,提议我去见一个名字有五个字母、与石头有联系的律师时,我意识到了,她是在努力使我处于一个有利的地位,以防某种可怕的事真的发生。于是我把记忆中顶尖的刑事律师的名字过了一遍,提出了你,以符合她的心愿。” “这么说你并不信那占星术的东西了?” “我不知道。我以为它有某种道理。但是她一提起那个话题,我就充分认识到了在任何事发生之前来见你的有利之处。” “而你出于同一个原因提议我找个医生吧?” “对。我外甥女提出了那个建议,我看到了它的有利之处。” “而这假装颤抖的事呢?” “我想给你们两个人留下印象,就是我总是一阵阵地神经极度紧张。” “于是你就演了那出戏,来给那位医生留下深刻印象?” “如果你想那样说的话,是的。” “你为什么不去见警方,或是进疗养院呢?” 肯特把手指拧在一起,直到手指都变白了,“我为什么不那样?”他问道,“噢,我的上帝,我为什么不那样?我要是那样就好了!但是不,我一直想,情况会好转的。你注意,我曾经把那把切肉刀放在枕头下面,而没有用它做任何事;于是我算计着,说到底,我并没有真的杀死任何人。你就设身处地地替我想想吧。我有钱,我妻子想抓住我的财产,把我关进疗养院。对于我来说,做任何事都会是故意把牌打到她手里。” “我当时处于一种极糟糕的困境。对于梦游的忧虑几乎使我发疯。尔后,在我向你咨询以后,看到你处理事务那么能干,我感到很有把握,一切都会好的。于是我头脑中卸去了一个大负担。我昨晚上了床,睡得极好。在今天早晨闹铃响起以前,我什么也不记得……我因为要结婚很激动……我并没有看枕头底下。” 那架降落的飞机停了下来。梅森注视着正从里面下来的人们,说道:“好吧,肯特,我相信你。我要帮助你渡过难关,如果你已经把实话告诉了我的话,就去把你的故事讲给那些警官吧。如果这件梦游的事,就像你妻子在她的案子里声称的那样,是你编造出来的,是为了使你有机会谋杀你想除掉的某个人的话,现在就说出来吧。” “不是,不是,我说的都是实话。” 梅森抬起手招呼着:“这边,警佐。” 霍尔康布警佐从飞机里露面后活动活动肌肉,听到梅森的声音,他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与站在他身边的地方副检察官布莱恩一起,大步向梅森和肯特走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肯特焦虑地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问道。 “坚持你的立场。”梅森告诫他,“把你的故事讲给那些警官和报纸。我们需要我们能得到的所有宣传……” 霍尔康布好斗地对佩里-梅森说:“你究竟在这儿干什么呢?” 梅森很温和地微笑着,挥手做了个姿势说:“霍尔康布警佐,请允许我介绍彼得-肯特先生。” 第12章 佩里-梅森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听着保罗-德雷克那拉长的声音低沉单调他说出一系列事实。 “……看上去梦游是你惟一的辩护方法。那把刀的刀柄上没有任何指纹,但是现在邓肯发誓说,他看见在月光下走来走去的人是肯特。邓肯真是极为充满敌意。绝不要对你自己开玩笑说,那个夸夸其谈的家伙不会给你造成什么损害,他能。我听说,第一次讲他的故事时,他说他看见一个‘隐约可见的人影’在梦游。现在他说那是肯特,之所以他认为那人在梦游就是因为肯特穿着一件长长的白睡袍。他……” 梅森转过身来面对着德雷克,“那件睡袍听上去挺可疑的,”他说,“肯特不穿睡衣吗?” 德雷克摇摇头:“什么都没有,佩里。我原以为我们能用那件睡袍的事使邓肯的说法破产呢,但是根本没有可能。肯特总是穿着一件老式睡袍。” “我想地方检察机关抓住它作为证据了吧。” “当然,他们在肯特床脚发现了那件睡袍,可能那就是他当时穿的那件。” “上面有血迹吗?” “好像没有。” “难道不会有吗?” “检方的看法是,由于那把刀是穿透被子扎进去的,那两条毯子使血没有喷射到凶手的手上或衣服上。” “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梅森说,“无论如何,合情合理得足以使陪审团确信,谋杀罪是什么时候犯下的?” “那是个问题。出于某种原因,地方检察机关正在试图把它弄成一个大问题,声称很难确切地确定时间。他们已经告诉报社的记者们了,那是在午夜至凌晨4点之间的某一时间。但他们一直在盘问仆人们,看他们是否在3点钟左右看到或听到什么了。” 梅森双脚叉开站在那里,头部伸向前,皱着眉头消化着那点儿情报。“他们正在那样做,”他说,“来为邓肯改变他的说法开路。我会用20块钱和你打赌,他们可以用某种方法在一小时之内确定谋杀的时间,但是邓肯说,他看见肯特在12点一刻时拿着刀子从天井里走过……保罗,邓肯房间里那座钟是夜光的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如果它是的话,”梅森说,“他们会使那一时间成为不明确的,直到他们能使邓肯确信,那是3点钟,而不是12点一刻。一个视力很差的人看夜光表盘的话,很容易把两个时间弄混。” 德拉-斯特里特从她的笔记本上抬起头来说:“你认为邓肯会改变说法吗?” “他当然会了。控方会很圆滑地对他说:‘邓肯先生,您是个律师,陷在这个事件中对于您来说看上去不会很好的。那些确确实实的事实显示出,谋杀罪一定是在3点钟时犯下的。那么,设想您看见在表盘上正指着数字3的是那个小针,而不是大针,难道不是合情合理的吗?当然了,我们并不想让您对任何并非如此的事作证,但我们不想让您在证人席上显得很荒谬。’” “于是邓肯会上那种说法的当,回到家,反复考虑那件事,对自己施行催眠术,使自己相信,他清楚地记得,时间是3点钟而不是12点一刻。” “像邓肯这样的人,怀有偏见,固执己见,自高自大,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做伪证者了。因为,他们甚至连对自己都不会承认,他们在犯伪证罪。他们十分固执己见,以致于他们的所有反应都带上了他们的偏见色彩。他们对任何东西都不会成为不偏不倚的旁观者。” “你不能想办法给他设个套,”德拉-斯特里特问,“使陪审团看到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他冲她咧开嘴笑着说:“我们可以试试。但那得做些准备,就怕在某些地方被人看作是不遵守职业道德的。” “嗯,”德拉-斯特里特说,“我不认为由于某个自负的老矮胖子在说谎就让一个委托人被吊死是遵守职业道德的。” 德雷克说:“不要为佩里操心,德拉。在这个案子结束以前,他会有办法的。倘若他叫人抓住了把柄,那他就会被取消律师资格,可一旦那主意起了作用,他可就成了英雄了。佩里-梅森的委托人中还没有人被判犯有伪证罪的呢。” “你在跟踪邓肯吗?”梅森问。 “对,我们正在对离开那座宅子的每一个人进行盯梢,而且我每隔15分钟就得到电话报告。” 梅森沉思着点点头说:“我特别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去见眼科医生。” “为什么去见眼科医生呢?”德雷克问。 “我注意到,他总是通过眼镜的底部看东西,”梅森说,“那是双光眼镜,显然他戴着度数不合适,有许多事得指望他的视力呢,地方检察官会想让他给人留个好印象。现在,除非他从眼镜的下半部分看,而且把东西举到一臂远的地方,他读不了任何东西。你想当一个人为他在凌晨3点钟的月光下看到的某件事作证时,那种情景在证人席上不是显得很可笑吗?” “但他睡觉时并不戴着眼镜。”德拉-斯特里特提出了异议。 “到了他作证的时候,你会认为他是戴着眼镜睡觉的。”梅森严厉地说,“地方检察官是个很正派的人,但这些副手中有些人会为自己创造记录。他们会就他们试图证实的东西给邓肯一个暗示,于是邓肯就会顺着他们的话茬儿说。杰克逊呢,他回来了吗?” 她点点头说:“哈里斯偷听到了多里丝-萨里-肯特与麦多克斯的一个电话谈话,我想你和保罗会对这感兴趣的。” “让杰克逊进来。”梅森说。 她在门口停了一下说:“你认为那是真话吗——肯特的飞机马达出了毛病?” “是的,我和飞行员谈了。的确如此,他被迫在沙漠中着陆了。把点火装置的毛病修好花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不得不清出一条跑道,掘掉许多的黑肉叶刺茎藜。它就是那些有一百万分之一可能发生的事情。” “于是肯特就没有结婚。” “对。” “那意味着露茜尔-梅斯可以做对他不利的证人了?” “无论如何,她什么都不知道。把杰克逊带进来吧。” 她离开房间后,德雷克低声说:“肯特会有什么原因让那飞机绕道吗,佩里?” 梅森毫无语调地说:“我怎么知道呢?他说马达出了毛病,而且那个飞行员也这么说。” “而他是你的委托人。”德雷克说。 “他是我的委托人——也是你的,”梅森承认,“但是别这么可恶地冷嘲热讽,我认为他当时是碰上了麻烦。” “也许是,”德雷克承认,“但是努力去使陪审团相信吧。” 门开了,杰克逊走了进来。 梅森点点头,“把内幕告诉我们吧,杰克逊。” 杰克逊很激动:“我一直在和圣巴巴拉的书记员办公室通话。当我作为彼得-肯特的律师将离婚的最终判决归档时,我在背面写上了我的姓名。地址和电话号码。” “是吗?”梅森问道,这时,德拉-斯特里特不引人注目地悄悄走进门,向她的秘书台走去。 “那个书记员给我打来了电话说,多里丝-萨里-肯特通过这个城里的海特利事务所提出了起诉,宣称整个离婚案都是对法庭的欺诈行为,声称其中有串通;她说肯特劝说她提出了离婚起诉,关于夫妻共有财产的事,他对她说了谎,在共有财产中,他隐瞒了一个阀门磨床的专利,他是芝加哥的麦多克斯制造公司的合伙拥有人,由那个公司控制的那些专利价值100多万美元,它们是夫妇共有的财产。她还宣称,那个最终判决是对法庭的一种欺诈行为,并已经根据民事诉讼法第473条提交了一份正式的书面陈述和申请书,声称她已经解雇了她的圣巴巴拉律师,聘用了海特利律师事务所,她原来的印象是,那个中间裁决是在15号做出的,并且这样告诉了他们;直到昨天晚上他们才有机会查看那件事,他们整夜没睡,准备好了呈递的诉状。” “那些文件在圣巴巴拉是什么时候归档的,杰克逊?” “那个提出中间裁决无效的诉讼是大约9点30分时呈交的。他们算计着,无论如何,在10点钟以前根本不会发出最终判决。” “那个根据第473条提出来的书面陈述和动议呢?” “刚刚不一会儿以前。他们到那儿以后才发现最终判决下来了。于是便根据民事诉讼法第473条提出了正式的书面陈述表示反对。” 梅森对德拉-斯特里特说:“派一个人到那儿的书记员办公室去,搞清他们是否还呈交了一份请求书,请求宣布彼得-肯特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并把他妻子指定为监护人。” 他向杰克逊转回身去,“你在电话里提到的那件事呢?” “今天早晨3点钟,”杰克逊说,“麦多克斯给肯特太太打了电话,想要她和他们一起共享她的权益。” “早晨3点!”梅森叫道。 杰克逊点点头。 梅森低声打了个口哨说:“把详情告诉我。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 “我得到你的指令后,就开始监视肯特太太的住宅。” “找到它有困难吗?” “没有,我一下就到了你给我的那个地址。我在那儿呆到午夜,除去在下面一层有灯光以外,在那个地方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看见任何人在走动?” “对。” “尔后发生了什么事?” “大约午夜时分,哈里斯来了。我不记得确切时间了。他告诉我,他要接替监视的工作,于是我把海伦-沃灵顿从他的车里带走,我们去了一家旅馆,哈里斯坐在他的车里呆在那儿。” “就这个时间来说,昨天夜里暖和得出奇,肯特太太把她的窗户打开着。哈里斯证明了,他自己是个很好的侦探。电话铃响的时候,他记下了时间。那是3点过2分的时候,次日早晨他和西部标准时间对了表,发现他的表快1分零5秒,所以那个时间会是3点过55秒,而且他把她说的话在笔记本上做了记录。” “他能听见她说的话吗?” “对,那是个宁静的夜晚,他能通过卧室的窗户听到她的说话声。” 杰克逊从兜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纸,念道:“电话铃响了三声,之后一个昏昏欲睡的声音说,‘喂……对,我是肯特太太……对,圣巴巴拉的多里丝-萨里-肯特……请你再说一遍那个名字?……麦多克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在这个钟点打电话……咦,我原来还以为都安排好了呢……您的律师安排好了一次会议,如同约定好的,我将和您会面……如果您还想得到什么消息的话,您可以和海特利律师事务所的萨姆-海特利先生联系。再见。’” 杰克逊把那张纸递给梅森。 梅森意味深长地看了保罗-德雷克一眼说:“3点过1分,是吧?” 他用指尖轻轻敲打着办公桌的边沿,之后突然说:“我说,杰克逊,他们今天上午9点30分呈交那个诉状时,并不知道离婚的最终判决已经批下来了。” “对,是的,先生。” “因此,”梅森说,“在今天上午9点30分和那些文件被归档之前的某一时间,他们一定和肯特太太取得了联系,得到了她的签名。你手下值班的人怎么没有报告那件事呢,保罗?” 保罗-德雷克摇摇头说:“我做了安排,如果发生任何不同寻常的事,就用电话通知我。我得到最后一次报告是在大约20分钟以前,他说肯特太太没有离开那个宅子。” “她一定甩掉了他。”梅森说。 “如果她是甩掉了他的话,那她可是聪明极了。那座宅子背靠一个峡谷。有一面很大的挡土墙圈住了后面的一个天井。到宅子后面的惟一一条路就是经过前面,从侧面绕过去。有一条水泥小路通到后门。” “一个被圈住的后面的天井?”梅森问。 德雷克点点头。 电话响了。梅森把听筒放到耳边说:“喂……找你的,保罗。”并把电话递了过去。 德雷克听了一会儿,说道:“你有把握吗?”然后他从兜里抽出一个笔记本,记下了某些数字,说道,“好吧,你继续在那儿盯着,我再派两个人去帮你。你跟住那两个人,如果他们分开,你就跟着邓肯——就是那个眉毛浓密的大块头家伙。让另一个人盯麦多克斯。” 他“咣”地一声挂上电话,看看手表,对佩里-梅森说:“没错,她是离开了那个宅子,她正在这儿会晤她的律师。我的人跟踪着麦多克斯和邓肯到了证券大楼。他们去了五层海特利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 “跟踪他们上去以后,我的人正要退回到电梯里,在走廊碰上了一个穿戴华丽的金发女子。确切地说她并不是个青春少女,但她特别知道怎么穿衣服,知道该用她的身条怎么办。我的人下楼到大街上以后,问他的搭档是否注意到那个金发女子了,而那个搭档恰巧注意到了,她开一辆绿色的帕卡德敞篷汽车,车牌号码是9r8397。” 佩里-梅森一脚擦地退回到他的椅子上。 “这是我们需要的突破口,”他对保罗-德雷克说,“行动起来。如果需要的话,派100个人去干。要搞到证人,能看见肯特太太、麦多克斯和邓肯从那个办公室里走出来。还有,如果我能证明麦多克斯和邓肯今天早晨3点在打长途电话的话,我就可以在提问时大大地击败邓肯。他在第一次供述时说,他在午夜时分看见了那个梦游者。现在,如果他改口,说那是早晨3点的话,我就可以展示出,他和麦多克斯在那个钟点在打长途电话,以此来提出异议。” “但是,也许麦多克斯打电话时并没叫醒邓肯呢。” “大约一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梅森说,“但是也一样,我们得在那个案子审讯之前堵住那个漏洞。而且我想搞清她电话中说他的律师已经安排了一个会议是什么意思,你的人要在这些地方忙碌去,保罗。去干吧,随时通知我进展如何。” 德雷克往外走去,那种随随便便的懒惰的样子已经不见了,他那长长的腿迅速地跨了三大步,就走到了门口。 第13章 佩里-梅森正在研究多里丝-萨里-肯特起诉彼得-肯特一案中的抗辩,德拉-斯特里特悄悄地从外间办公室走进来说:“艾德娜-哈默在外面呢。她十分紧张不安,我认为你不该让她等下去。她在哭,有点儿歇斯底里。” 梅森皱起眉头,说道:“怎么了?” “我不知道,可能是她舅舅被捕造成的过度紧张。” “不,”梅森慢慢地说,“今天早晨她就知道,他们会逮捕他;但当时她就像个小战士一样勇敢地面对着那件事。” “你最好密切注意那个女子,”德拉-斯特里特告诫道,“告诉她,不要把事情都担在她自己肩上,让别的什么人去操心他。她很冲动,如果她不小心的话,她会精神崩溃的,那时,上天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 梅森点点头说:“叫她进来吧,德拉,而且你别走。” 德拉-斯特里特拿起电话,“叫哈默小姐进来。”她冲话筒说。门开了,艾德娜-哈默紧张的五官扭成一种敷衍的笑容,德拉走上前去,用胳膊楼住了那个姑娘的肩膀。 艾德娜-哈默进来后关上门,按德拉-斯特里特的安排,走到那把填充过满的大椅子旁,坐在上面,说道:“发生了一件很糟糕的事。” 梅森问:“什么事?” “杰里踩上了一个陷阱。” “什么样的陷阱?” “一个警方设置的陷阱。” “出什么事了?”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就说出了最糟糕的话,现在他要想不做对舅舅不利的证人,得溜掉才行呢。” “他说什么了?” “他说,在他动身前往圣巴巴拉之前大约半小时的时候,他去拿开塞钻,那把切肉刀不在餐具柜里。” 梅森跳了起来,“哈里斯肯定吗?”他问。 “他说他肯定。” “而且他就这么对地方检察官说了?” “是的。” 德拉-斯特里特沉思着皱着眉头,说道:“这事有那么特别重要吗,头儿?” 他点点头:“那把刀是整个案子的关键。你不明白吗?如果肯特计划进行一次蓄意谋杀,但想使事情看去像是他在梦游,特别是如果他知道艾德娜为了保护他会把餐具柜锁上的话,他自然会在睡觉以前把那把刀拿出来。” “为了建立一个梦游的证据,我们必须证明,他是在睡眠中起了身,是在睡着的情况下拿到了那件凶器,犯下了杀人罪,是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做的。” “也许,”德拉-斯特里特说,“哈里斯搞错了。” 梅森阴郁地摇摇头。 “不,”他说,“现在我得停下来仔细考虑这件事,这是此案中显得十分不对头的一件事,他不会弄错的。你看,艾德娜手中有那个餐具柜的惟一一把钥匙。她锁那个抽屉时我和她在一起。我们两个人都认为那把刀想当然是在里面。我们并没有打开抽屉来搞清楚。早晨,那个抽屉仍然锁着。那个管家来找艾德娜帮他找钥匙。她耍了点儿花招,掏出了它,假装它始终是在那个餐具柜的顶上。” 艾德娜-哈默用手帕捂着脸,抽泣着。德拉坐在那把大椅子的扶手上,拍拍她的肩膀,“别哭了,”她安慰着,“眼泪没有用。” 梅森踱起步来。 过了几分钟,德拉-斯特里特终于使这个有点儿歇斯底里的姑娘镇定下来,但梅森仍然以那种固定的节奏踱着步。 艾德娜-哈默终于主动讲话了,“我要尽我所能地解决这件事,”她说,“杰里要坐飞机走,还没有给他发传票呢,他要到他们找不到他的地方去。告诉我,那样做没事吧?” 梅森眯缝起了眼睛,问道:“他做出供述了吗?” “是的。” “他在上面签字了吗?” “没有,我想他没有。那是用速记记下来的,我说,在给他发传票之前,他不能离开这个城市,到哪个外国去吗?” 梅森说:“就公众感情来说,那会看起来糟透了的。地方检察机关会在报纸上大加宣传的。他们会明白表示,他是为了逃避作证而神秘地离开的,他现在在哪儿?” “在他的车里,在您办公室街对面的停车场等着呢。他已经把行李装好了,订好了去墨西哥城的一架班机。然后他会从那儿去……” 外面走廊上一阵骚乱,一个女人尖叫的声音在说:“得为您通报才行。”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恼怒地叫道:“走开。” 门一下子开了,面色冷峻的杰里-哈里斯无礼地走进办公室,手里拿着一张长方形的纸。 “天哪!”他说,“他们找到了我——像抓个该死的傻瓜一样抓到了我——就在您办公室前面的停车场上我自己的车里!” “抓住你什么了?”梅森问。 “抓住我,给了我一张传票,要我在明早10点出庭,在大陪审团面前作证。” 梅森伸展开双手说:“噢,地方检察官抢在我们前面了。汉米尔顿-伯格可不是傻瓜。” “但是,”艾德娜问,“他能不能仍然离开呢?那趟航班今晚起身……” “他们现在无疑会在监视他,”梅森说,“他们看见他在那张传票发出后到这个办公室来了。如果他现在离开这个国家的话,我就会受到律师协会的审查的。这可是个不怎么样的主意。不,我们得勇敢地接受这件事。坐下,哈里斯,把这事的来龙去脉告诉我。” “我极为抱歉,”哈里斯很不中听地说,“反复考虑这件事,我很想知道我还能不能改口。当然了,开始那看上去不是很重要,我在对地方副检察官的供述中很肯定……” “这么做没必要,”梅森反驳说,“没有你的供词,他们也差不多会这么想,因为是艾德娜锁上了那个抽屉,拿着那把钥匙。那把切肉刀不可能在里面,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但他们不知道我锁上了那个抽屉,”艾德娜说,“我会发誓我没锁。我……” “你要讲实话。”梅森说,“任何时候,在我为了使一个委托人无罪开释而必须要依赖伪证时,我就退出,不再办案了。如果他是无辜的,我会得到证据使他得以解脱的。” 电话铃响了。德拉-斯特里特拿起听筒,随后递给梅森。 “保罗-德雷克打来的,说‘重要极了’。” 梅森把听筒放到耳朵上。德雷克的声音终于有了这么一次,显示出了足够的激动,克服了他习惯的拉长声,说道:“你想知道多里丝-萨里-肯特在洛杉矶时去了哪儿吗?我的人一直在打电话报告。就在刚才,我得到了消息,她的绿色帕卡德敞篷汽车停在街对面的一个停车场,她正在过马路向你的办公室走去。我想你或许需要一两分钟来把你的房子整理好。” 梅森“咣啷”一声挂上电话,打断了德雷克“咯咯”的笑声。 “听着,你们两人,”他说,“多里丝-肯特正在往上走呢。她可能会向我做出一个提议。如果她在这儿或是在走廊里碰见你们的话,那可能会使她受到拘束。斯特里特小姐会把你们领到另一个房间去。警报解除后,你们可以溜到走廊去。” “艾德娜,他们可能会在街上的大门口拿着一张传票等着你。不要试图躲开传票。做个好姑娘,微笑,什么也不要说。” “好吧,德拉,领他们到法律图书室去吧。” 德拉-斯特里特刚从法律图书室回来,梅森的电话就响了,外问办公室的一个姑娘说:“多里丝-萨里-肯特太太坚持要见您,说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梅森说:“带那位女士进来吧。”他挂上电话,对德拉-斯特里特说,“到你办公室去,德拉,为这番谈话做记录。” 他拨动了一个开关,它将室内电话扬声器与他秘书私人办公室中的电话联接在了一起。尔后他抬起头来,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通外间办公室的门。 德拉-斯特里特正在关上她办公室的门,交换台接线员打开了另一扇门,引进来一位30岁出头的迷人女子,她睁大了蓝色的眼睛,冲梅森微笑着。 梅森评判地打量着她,将那展示得恰到好处。足以引起兴趣、但并没满足好奇心的踝部,由口红加以强调的丰满的红唇,以及挽得很好看的金发尽收眼底。她用容忍的微笑面对着他详细的审视。她毫无忸怩之态,向梅森的办公桌走过来,伸出手说:“您和我见面真好。” 梅森指指一把椅子。 “我听说了好多您的事,”她说着,把椅子拉过未,这样,她不仅面对着他,他还可以有利地看到她交叠的双膝,“他们告诉我,您是个非常聪明的律师。” “我的名声,”梅森说,“可能有很大的变化呢,那要取决于一个人站在原告还是被告的立场讲话。” 她的笑细声细气的。 “别那样,”她说,“您知道您很好。为什么不承认呢?那是我和律师们相处的麻烦事——他们害怕承认任何事情——总是害怕什么人在为他们设陷阱。” 梅森没有微笑。 “那么,好吧,”他说,“我很好。那又怎么样?” 她估量着他,目光中迅速地掠过一丝不安,但她保持着那个笑容,丰满的红唇友好地张开了,显露出整齐的两排皓齿。 “这么说您在为亲爱的老彼得辩护了。”她说。 梅森什么也没说。 “您能使他获得解脱吗?” 梅森点点头。 她打开手包,掏出一个烟盒,打开了它,向梅森伸过去。 “不要,谢谢,”他说,“我自己有。”他从自己的烟盒里挑了一支。她把头微微斜向一边,露出期待的目光。梅森向她走过去,为她点着了烟,她充满笑意的眼睛向上径直看着他的眼睛。 她吸了一大口烟,很满足地品尝了一下,从鼻孔中呼出两股一模一样的烟,说道:“我来看看我能帮什么忙。” 他扬起了眉毛。 “帮忙来开脱可怜的彼得。”她做了进一步的阐述。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我可以作证。他得了一种越来越重的精神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使他经常丧失理智,特别是在夜晚。有不少次,他醒过来,显示出为一些妄想所折磨的迹象。开始我以为他是试图杀死我,但是,回想起来,想起某些当时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事,我现在可以意识到,可怜的彼得得了很重的精神病。他在芝加哥有过一次神经病发作,根本就没有痊愈。” “还有别的吗?” 她微微皱着眉,看了他一眼,那微笑不再那么明显了。 “您还想要什么?”她问。 “你想告诉我的任何事。” “在我知道我的确切地位以前,我认为我不想再告诉你什么了。” “在哪一方面?” “您是否打算和我合作。” 梅森慢慢地说:“我看不出哪儿有妨碍合作的任何问题,肯特太太。如果你有什么证词要告诉我,我会很高兴地去听。” “我可以为许多事作证。也许,如果您告诉我,为了使您的辩护站得住脚,您究竟需要什么的话,我可以想出一些与之有关的事情。您看,在婚姻生活每日的接触中,有许多没有被完全忘记的事情,然而这些事又不能随时回忆起来,除非有什么事来唤起记忆。因此,如果您把您需要的东西告诉我,我或许能帮助您。您不需要在法庭提问时为我操心,我可以照顾自己。” “意味着你可以支配陪审团吗?”梅森问。 “如果您想那样说的话,是的。” “很好,”梅森告诉她,“留下你的地址,如果我能想起任何事,我会和你联系的。” “您现在想不起来吗?” “想不起来。” “我想知道您是不是……嗯,我说接受能力很强。” “我非常感谢你来,但是,你不认为,如果你打算讨论这种性质的问题,你让你的律师和你一起,不是更好吗?” 她向他倾过身去说:“我要对您坦率地说,梅森先生。我很高兴您提起我的律师。” “为什么?” “因为,”她说:“我还没有和我的律师签任何协定呢。我一直在拖延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签个合同,如果我的官司打赢的话,他得到我所得的任何东西的一半。除非迫不得已,我不想付给他钱。现在看来不必那样,您看不到吗?我丈夫的地位使他不能再和我斗了。” “为什么不能?” “因为他需要我的作证。如果我能以他神智狂乱为基础,使他从这个谋杀案中得到解脱的话,那么我就可以使那个离婚案无效了。那时,因为我是他妻子,我就会是他的财产的监管人了。” “这一切我都看到了,”梅森说,“但是,除非你的律师在场,我不想和你讨论它。” “为什么?” “职业道德。” “我看不出您为什么不能讨论我的证词。” “我可以讨论你的证词,但我不能讨论这个离婚案。” “在我看来,梅森先生,您非常非常谨慎……非常有职业道德。” “没错。” 她的脸上一点儿也没有使性子的表情,但是,她恶毒地把那支烟在烟灰缸里碾成几乎是乱七八糟的一团。 “太有职业道德了,而那不像您的作风。”她说着,站起来,马上向通走廊的门走去,竟没有回头再看一眼梅森。 第14章 这是傍晚时分。伴随着办公室的关闭是一片闹哄哄的活动,各种声响在这座大办公楼里回响着。在办公室里熬了一天后渴望回家的速记员们在铺了石板的走廊里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她们的高跟鞋打出了迅速的脚步带来的紧张的“得得”声。 钟打5点时,各种声响的音量变大了。到5点30分,这座大楼几乎是寂静的,噪声的中心正转移到大街上,从大街上传来的吼叫的喇叭声和刺耳的交通口哨声,不停地击打着梅森的耳鼓。 佩里-梅森踱着步,两个拇指插在背心的袖孔中,在沉思中垂着头。显然,他对于所有使人分神的噪音听而不闻。 他私人办公室的门无声地开了。德拉-斯特里特踮着脚尖向她的秘书办公桌走去,坐下来,等待着。 梅森几乎没有抬起头来看一眼,“回家吧,德拉,”他说,“没有你能做的事。” 她摇摇头,“我不走,可能会发生什么事的。” 有人在敲打着通走廊的门,她询问地看了梅森一眼,他向她点点头,于是她迅速地走过去打开了门。 保罗-德雷克说:“谢谢,德拉,”并很快地看了梅森一眼,“又走马拉松呢,佩里?” “我正在想从这该死的案子里走出一个解决办法来。” “噢,”德雷克说,“也许我可以把事情简化一点儿。我追查了那个打给多里丝-肯特的电话。它是从北卡胡恩加大街1629号的太平洋长途汽车站仓库的一个付费电话打的。电话是早晨3点过1分接通的,那谈话是在3分半钟以后终止的。麦多克斯用他自己的名字要的电话。那是个指定受话人的电话。” “搞到那些记录的复印件,”梅森命令道,“你在派人继续盯肯特太太的梢吧?” “我要说是那样,她想在这儿得到什么?” “想让我们把那块地面给它,周围还围上围栏。” “意思是?”德雷克用他那慢腾腾的拖长音问道。 “意思是,她想让我同意,不和她的诉讼争议,让她使那个离婚案失效,并且作为肯特的妻子,对那些财产承担控制权。为了使他被宣布为没有正常能力的人,她会为需要的任何事情宣誓作证。当然,那会简化我们对那个谋杀案的抗辩。” 德雷克拖长了声:“她挺善良,对吧?” “非常善良。” “这个对肯特不利的案子不是主要以旁证证据为基础吗?”德拉-斯特里特问。 德雷克从兜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邓肯,”他说,“已经接受了报社的一次采访。他很肯定地发誓说,他在天井里看见那个梦游者是在3点钟。他说他看见的那个人是肯特,肯特手里拿着一件闪闪发亮的东西。那可能是一把刀,他不能肯定。” 德拉愤怒地喊叫起来,插了话:“他这样改口,怎么逃脱处罚呢?” “很容易的事,”梅森说,“他会声称,他最初把他的故事讲给那些警官时,他有点儿慌乱,他说那个时间或者是12点一刻,或者是3点。他当时没有肯定地认明那个梦游者是肯特,因为他怕他的动机可能会被误解。他越想这件事,就变得越肯定,那个人就是肯特,而且我们可能对他的动机有什么看法并没有关系,讲实话是他的义务。他会在法庭提问时说好多俏皮话呢。” “你的意思是,他会犯故意做伪证罪吗?” “不,那个老家伙会认为自己在讲实话,那是最糟糕的。但是这个电话给了我一个粉碎他的机会。他在早晨3点钟时并没在睡觉。” “没有那个可能吗?麦多克斯或许在邓肯全然不知的情况下打那个电话呢?” “我不认为是这样,我认为连百分之一的可能也没有。他们今天上午都参加了会议,这一事实证明了,麦多克斯并没有想把任何事瞒着邓肯。我原以为,一开始麦多克斯或许算计着,他做那个交易时可以把邓肯排除在外,但那和其他事实对不上。” 德雷克又查了一下自己的笔记本。 “还有一件事,”他说,“你知道哈里斯声称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那把刀不在餐具柜的抽屉里的吗?” “是晚上的某一时间,”梅森说,“我就是不知道是几点。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德雷克说,“我认为我们可以证明,当那个抽屉被锁上时,那把刀是在抽屉里。” “谁说的?” “那个管家。我的一个人装成报社记者,和他谈了话。他认为自己很重要,得意之极,十分愿意泄露他知道的所有事情。他说,他去他的房间以前到餐具柜那里找一件东西,清楚地记得那把刀当时就在抽屉里。” “什么时间?”梅森问。 “他无法确切地说出来,那是在盘子都洗好收好之后的某一时间,但是,这儿有最重要的部分,就是,他认为那是在哈里斯动身前往圣巴巴拉之后。如果这话属实的话,那把刀可能从餐具柜失踪了,但是在肯特的外甥女锁上餐具柜的抽屉之前,它又被归还原处了。” 梅森皱起眉头,“为什么有人要把它拿走,然后再放回去呢?” 德雷克耸耸肩。 梅森说:“这个证词讲不通,保罗。我本人是不会太相信那个管家的,哈里斯一定在讲实话。如果抽屉被锁上时那把刀在里面的话,肯定是无法把它拿出来的,只有一把钥匙。” “当然,”德雷克拉长了声音说,“已经知道有人会撬锁了。” 梅森恼火地说:“我可不敢提出那种看法,保罗。” “为什么不行呢?” “一个梦游者是不会去撬锁的。如果他有钥匙,或是知道钥匙在哪儿的话,他可能会打开抽屉的锁,但我不认为他会撬锁。这不符合梦游理论……多里丝-肯特离开这儿后去哪儿了,保罗?” “直奔她律师的办公室了。” “然后呢?” “她动身回圣巴巴拉了。” “你让人盯着她呢吗?” “两个人。” “你说那个刀柄上没有什么指纹?”梅森突然问道。 “根本没有他们能归罪于肯特的东西。有一些指纹,但是被弄得很不清楚了。那些警官推测,它们或者是由于和床单与枕套摩擦被弄得不清楚了,或者是你和艾德娜-哈默设法‘偶然’地把它们抹掉的。但是根本没有他们能肯定地认明为肯特的指纹的痕迹。一个报社记者直接从指纹专家那儿得到的这个消息告诉我的。” “但是,如果肯特的指纹并没在上面的话,”德拉-斯特里特说,“他们怎么能抓他呢。只因为部把刀是在他的枕头下面发现的,并不证明他犯了谋杀罪。” “这整个事情,”梅森说,“都回到邓肯那里。如果我有事实证明邓肯所看到的不是肯特先生,我就能轻而易举地赢得这个案子。但倘若我不能粉碎邓肯的证词,我就得依靠梦游。那样我就必须证明,肯特是怎样拿到那把刀的。倘若他是在睡前从餐具柜的抽屉里拿的,那就显示出预谋,表明这种梦游的辩护是伪造的。倘若他没有在睡前从餐具柜里把它拿出来的话,那么他就不可能在那以后拿到它,因为餐具柜的抽屉锁上了,整夜艾德娜-哈默都独自拥有那把唯一的钥匙。” 梅森又继续从容地踱起步来。 “我原来还以为那个管家的证词会使你高兴得要死呢。”德雷克不快地说,“我算计着,这事再加上电话记录会足以使这个案子站不住脚呢。” “那个电话不错,保罗,”梅森说,“某种东西仿佛告诉我,那会是一个救星,但我想不通那把刀的事。在那条线的某个地方,有某种东西不能吻合,有某种东西……” 他突然停下脚步,震惊得睁大了眼睛。他慢慢地低声打了个口哨。 “什么事?”德雷克问。 梅森没有马上回答那个问题,而是站了几秒钟,阴郁地盯着德雷克。半晌后他慢慢地说:“我想到了另一种说法,保罗。” “它站得住脚吗?”侦探问。 “我要是知道就见鬼了,”梅森对他说,“在我把其中的几个漏洞补上以前是站不住脚的。” 他转向他的秘书。 “德拉,”他说,“你和我要去造个舆论。” “干什么?”她问。 梅森向她笑着说:“等保罗-德雷克走后我会告诉你的。” “我在这就这么妨碍你们吗?”德雷克问,同时把身体从大皮椅光滑的扶手上滑过,直到双脚着了地。他伸展一下长腿,走到通走廊的门前,打开了它。 “等一下,”梅森招呼着他,“有一件事你可以做,我想和海伦-沃灵顿谈谈,你认为你能使她马上到这儿来吗?” “当然,我的人在跟踪这个案子里的所有人。” “她与之订婚的那个小伙子——鲍勃-皮斯利——开着一家五金店,对吧?” “我想是,对。为什么问这个?” “没事儿。”梅森说,“赶快让海伦-沃灵顿到这儿来。” “就告诉我这些吗?”德雷克问。 梅森点点头:“对于要发生的事你知道得越少,保罗,你的良心使你不安的时间就越少。” 德雷克拖长了音说:“见鬼,如果我有良心的话,你甚至不会对我说话,更不要说雇用我了。”他仍然咧开嘴笑着,慢慢地关上了身后的门。 第15章 海伦-沃灵顿正对着梅森,坐在那把填充过满的黑皮革椅上,惊恐万分的样子。 这个钟点,交通有一阵儿平静。在办公室工作的人们已经回家了。去影院和寻欢找乐的人流还没有开始使市中心的街道膨胀呢。房间中央那奶油色的间接的灯光装置投射出一种柔和的光,使她显得很好看——一个四肢修长、身材高挑的浅黑型女子,黑黑的大眼睛,午夜的发型和殷红的双唇。她那戴着黑手套的双手紧张地抚弄着交叠的双膝上的连衣裙。 “问题是,”梅森说,“你是否愿意为肯特做件事。” “我当然愿意了。” 梅森死盯着她说:“你很紧张。” 她大笑起来,笑声突然在喉咙中止了,“对,我很紧张,”她承认道,“谁会不紧张呢?一个男人拍拍我的肩膀,说他是个侦探,说您想马上见我。我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他就把我拥到一辆车里,带到这儿来了。” “你是和鲍勃-皮斯利订婚了吧?”梅森问。 一时间,那双黑眼睛里显现出挑战的神情,“那是造成这种情况的部分原因吗?”她问。 “对。” “那么,很好,我是和他订了婚。” “你为什么没有和他结婚?” “我宁愿不讨论这件事。” “我原以为你想帮助肯特先生呢。” “我看不出让您打探我的私事怎么会帮助肯特先生。” “我恐怕,”梅森告诉她,“你得相信我的话。” “我们由于经济方面的原因还没有结婚。” “他有一家五金店,对吧?” “对。” “生意不好吗?” “他过时的商品存货过多。他在一个破产企业商品甩卖会上买了个地方,要花他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使那批旧货变成钱呢——如果这和您有任何关系的话。” “别激动,小妹妹。”梅森对她说,同时用指尖敲打着办公桌的边沿。 她什么也没说,但目光显示出了愤怒。 “你是住在肯特的住宅吧?” “对,当然了,那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那儿现在有侦深吗?” “没有,他们照了照片,画了简图,而且量了一些尺寸。他们在那儿呆了几乎整个下午。” “作为你的未婚夫,皮斯利来看你不会有任何反常的吧?” “当然不会。” 梅森说:“也许我最好把我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告诉你,彼得-肯特处于逆境中。根据法律,在无法证明他有罪之前,不能判他犯了谋杀罪。我认为,如果不是因为有邓肯的证词,检方是不能立案的。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邓肯是个自高自大的老顽固,他会首先考虑他在证人席上的形象,其次才是本案的这些事实。” “是吗?”她问道,她的语调温和一些了。 “一个普通的证人可能在法庭提问时落入圈套,但邓肯是个律师。以这种身份,他对于审判室里的技巧多少是挺熟悉的。他了解一些他必须去躲避的通常的陷阱。这个案子里有足够的旁证证据来支持邓肯的证词。如果我能在提问时动摇他,我就得依赖于一种梦游的辩护。那一抗辩不是太有利。我用它可能侥幸过去,也可能过不去。许多东西要看情况而定。一旦我开始建立起一种肯定的抗辩,证明的担子就要转移了。” “听我说,那位原先的肯特太太非常有心去证明,她自己是一种梦游抗辩的绊脚石。她可能作证,肯特不是梦游者,而是充分意识到了他假装睡着时所做的事情,利用梦游来掩饰他是凶手那一事实。她无法直截了当地做出这一证词,但她能很好地给人们留下那一印象。” “是吗?”她问,声音中显露出兴趣。 “这一谋杀的凶器是一把切肉刀。它是肯特住宅中那个餐具柜抽屉内与一把叉子相配的切肉刀。” “是吗?”她重复着。 梅森慢慢地说:“如果检方能够证明,肯特在睡觉以前从餐具柜抽屉里拿去了那把切肉刀的话,它就会把我的梦游抗辩驳得体无完肤。这个案子会是势均力敌的,所以,这会是那个决定性因素。” 他犹豫了,目光锐利地看着她。她也看着他,目光是好奇的,但有一点儿挑战意味。 “我说,”梅森说,“我要对你坦诚相待。我要把我的牌摊到桌上,我想得到一把和那件凶器一模一样的切肉刀。” “但您想怎么做呢?” “如果一个开五金店的人从那把叉子上搞到制造商的姓名和型号号码,弄一把与之完全一样的刀是可能的。” 他又停了下来。 她慢慢地说:“而由于鲍勃-皮斯利是做五金生意的,他可以槁到一把和那套一模一样的刀,然后……嗯,然后怎么着呢?” “他只需要做这件事,”梅森说,“我不会需要他再做什么的。” “他拿那把刀怎么办呢?” “把它给你。” “我拿它怎么办呢?” “把它给我。” “您拿它怎么办呢?” 他耸耸肩,微笑了,说道:“我或许会利用它为法庭提问奠定基础。” “这会是某种罪行吗——私了重罪——或是类似那样的罪过?” “可能。” “我不想使鲍勃卷入任何麻烦。” “我可以向你保证,”梅森说,“我会做我能做到的一切来保护你们两个人。” “鲍勃,”她解释说,“相当的……嗯,相当特别。他很情绪化,热切,为很高尚的动机所驱使。他不赞同那些他称之为‘懒散的庸人’的生活。” 梅森点了一支烟,什么也没说。 海伦-沃灵顿在椅子上变换了一下姿势,紧张地大笑起来,说道:“您在使我处于某种困境,对吧,梅森先生?” 他拿开了烟,吹了个烟圈。 她突然站了起来,“很好,”她说,“您什么时候需要那把刀?” “越快越好。” “您的意思是今天晚上?” “当然。” “我在哪儿能找到您?” “我10点钟会在这人,在办公室。” 她看看手表,紧绷嘴唇坚决地说:“很好,我会试试看的。” “还有一件事,”梅森说,“我想问你两个问题。” “关于什么的?” “关于艾德娜-哈默卧室的房门。” 她显露出惊奇的表情。 “我恰巧去过艾德娜的房间,”梅森说,“而我注意到,门上是一把昂贵的弹簧锁。” “噢,”她问道,“它怎么了?一个姑娘肯定有权利锁上她卧室的房门,对吧?” “她为什么在那儿安上那把锁呢?”梅森问。 “我肯定无法告诉您。” “她什么时候安上的?” “就我能记起的,大约一个月前吧。” “她当时说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没有。一个人在卧室门上安一把锁,必须要说出一个理由吗?” “一个人在卧室的房门上装一把弹簧锁,”梅森指出,“是相当不同寻常的事,除非这个人或是紧张不安,或是受到了骚扰。你知道是否有过任何……嗯,让我们称之为令人不快的经历吧,这使艾德娜感到,需要在她的房门上装上一把弹簧锁吗?” “这事我不清楚,您为什么不问哈默小姐呢?” “我原以为你也许能告诉我呢。” “我办不到。” “是办不到还是不肯?” “我办不到,梅森先生。” 梅森审视着那股从他的烟尾上盘旋而上的烟。 “就这样吧,”他说,“10点钟带着那把刀到这儿来。” “我没有把握我们能……能找到和那把刀一模一样的东西。” “你们尽力而为吧。”他告诉她,“它必须看上去和那套餐具是一套的。” “好吧,”她许诺,“要明白,我在为肯特先生做这件事。我会为他做任何事的,他一直非常可爱,非常体贴人。” 梅森点点头,送她到了门口。 她的高跟鞋“嗒嗒”地顺着走廊向电梯走去,德拉-斯特里特走进办公室,忧虑使她一脸严肃。 “这番谈话你做记录了吗?”梅森问,同时关上了内部通讯扬声器的开关。 她示意着手中的笔记本。 “一字不差。”她说。 梅森笑了。 “头儿,”德拉-斯特里特说着,向他走过来,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你是不是使你自己完全受这个站娘的控制了。她很迷恋与她约会的这个小伙子。一旦什么时候,看上去好像他会有任何麻烦了,她就会火速地转过来和你作对的。” 梅森站起身,踱起步来。 “求求你,头儿,”德拉-斯特里特恳求着,“你的其他案子都是不同的。你过去是在为无辜的人做代理人。可这次,你是为杀人嫌疑犯做代理人。你所有的惟一的辩词是,他缺乏目的。说到底,你知道,在这件事上我们是可能被愚弄的。” 梅森停下了脚步说:“那又怎样?” “你干嘛使自己受他们的控制呢?” 梅森转身面对着她,“你看,德拉,”他说,“这种使我易受攻击的案子,我一生中还从来没有办过一个呢,这你知道。” “但这次你为什么破例呢?” “因为我就是这样玩游戏的。” “但你看不到它意味着……” 他向她走过去,搂住她的腰,把她拉近,温柔地说:“听着,孩子,别担忧了。按我本来的样子接受我吧,不要试图使我成为我应该的样子,因为那时你或许会发现,我犯的最大的罪恶,就是全无情趣。让我把我的成功秘诀告诉你吧——迅速行动,总是比你的对手抢先一步。” “我知道,但假设他们追上你了呢?” “我没有理由回头看,对吧?” “你是什么意思,头儿?” “我就像一个持球的橄榄球员,”他说,“而且没有受到阻碍。我身后是整整一群敌方的阻挡队员。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能把我抱倒。如果我抱着球跑到球门线触地得分的话,看台上的观众会疯狂的,没有人会停下来想我是怎么到那儿的。但如果我开始扭头看,想知道哪个阻挡队员可能追上我的话,我就慢下来,他们就都追上我了。” 她的笑声沙哑温柔。她抬起头,用蒙-的目光看着他说:“好吧,你赢了,我不再怀疑你了。也许,说到底。我起的约束作用太大了。让我们来带着球,忘记那些正试图追上我们的人吧。” “这样才好,”他说,“不断运动。在场地上领先一步,永不回头看,那就是我们的座右铭。” 她举起右手,动作不大,敬了个礼,“永不回头看。”她对他说。 他把她向自己拉近,他的举动中有某种庄严的东西。她的右臂不知不觉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她那微微张开的双唇渴望地自然地向着他的双唇抬了起来…… 是德拉-斯特里特挣脱了他的怀抱,“门口有人。”她说。 梅森意识到了通走廊的门板上有用指关节敲击的声音,说道:“哪个该死的侦探能在最不合适的时间来呢。让那个狗杂种进来。而且打电话找到艾德娜-哈默,告诉她,9点45分准时到这儿。让她一个人来,她离开那个宅子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要去哪儿。” 德拉-斯特里特把手帕缠在食指尖上,擦掉了他嘴上的口红。 她紧张地笑了,“记住,你要和一个侦探谈话……把你后面的头发梳好。我把它弄乱了。坐在办公桌那儿,摆出很重要的样子。再拿些文件,摆出很忙的架式。” “那有什么,”梅森反驳道,“这不是罪恶你知道。如果他不知道一个忙碌的总经理有时亲吻他的女秘书的话,他会是一个很糟的侦探。去把门打开吧,让所有那些滑稽的东西见鬼去吧。” 她打开门,站在门口的德雷克用没有神采的凸出的眼睛看着梅森。他的双唇扭成那种总是很滑稽可笑的微笑,那突出地显现了他的面孔处于平静状态时的特色。 “你后面的头发乱了,佩里。”他平板地说。 “看在上帝面上,”梅森恼火地叫道,“你是到这儿来谈论我的头发的吗?”他用手指梳拢着头发,粗暴地把它弄成缠结在一起的一团。“现在它全乱了,”他说,“你可以不再为它操心……而且,如果你能设法去用同等数量的侦察能力去对付我付你钱要你去解决的问题,而不是瞎管闲事的话,我用一半时间就可以把我的案于办完了。” 德雷克大模大样地坐在他最喜欢的那把皮椅上,把一只长腿搭在另一只上,拖长了音说:“那你就会只得到一半的律师费了,佩里。” “这次是什么事?”梅森笑着问。 “我一直在核查我的人做的各种各样的报告。我想,得知这件事你或许会感兴趣,就是麦多克斯和邓肯很费心思地去掩盖他们与多里丝-肯特和她的律师们打交道的事。” “从什么时候起?”梅森问。 “自从他们第一次在办公室会面。她先走的。15分钟以后,麦多克斯和邓肯走了出去。他们偷偷摸摸地沿着走廊走,爬了两段楼梯,这样,人们就不会看见他们从海特利事务所办公室的那一层乘电梯了。那座大楼的一层有个理发店。他们两人都进去刮了脸,修了指甲,做了按摩。他们消磨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以后,便分头走了出来。出去的时候,他们站在理发店的门里,等到有一群人下电梯的时候,才混到那群人里。显然,那是一个经过仔细考虑、预先安排好的计划。” 梅森听取着这一情报,用指尖敲打着办公桌。 “把你的头发梳回去吧,佩里,它在使我发疯呢。”德雷克抱怨说。 梅森心不在焉地从兜里掏出一把小梳子,梳着头发。德雷克进来后悄悄走了出去的德拉-斯特里特这时回来了,她冲梅森点点头说:“你要我打电话通知的那个人会在那个特定的钟点准时前来。” “好的,德拉,谢谢。”他说,并没有抬起头来,而是继续盯着办公桌的桌面,用指尖轻轻地敲打着。 “可能,”他对德雷克说,“麦多克斯会否认那时打了那个长途电话。” “哈里斯会成为一个好这证人吗?”那个侦探问。 “我想会。他如实他讲这件事,而且他有记录,他对时间的注意精确到了秒的程度。他掌握所有细节——何况他的记录显示,那个时间与电话公司的记录完全吻合。” 德雷克点点头:“那会大大地有益于使陪审团信服的。也许让麦多克斯否认有那番谈话对于你更好呢。” 梅森慢慢地说:“那会是使他陷进来的一个很有利的办法,让他绝对否认有那番电话谈话,然后把那个记录向他亮出来,并用哈里斯的证词来支持那一记录,你还了解了什么,保罗?” “有,你对邓肯的那个预感是对的。” “关于什么的?” “关于眼科医生的事。” “他去了?” “他现在就在那儿。他从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径直去了一个眼科医生的诊室。” “现在吗?” “对,显然,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做了安排,让那个眼科医生在那儿等着。” 梅森“咯咯”地笑了,说道:“也许邓肯不得不通过他那双眼镜的下半部分瞅地方检察官,而且把东西拿到一臂远的地方去看,于是他们意识到了,这会在证人席上给人留下一个多么糟糕透顶的印象。” 德雷克点点头说:“目前就这些,佩里,我有消息,会不断地向你报告的。” 德雷克走到通走廊的门口时,梅森已经又踱起步来。 “一个见鬼的案子,”他说,“这些事实彼此呼应,然而他们相互呼应之后又没有任何意义。无论你想怎么看它,它都是一个古怪的案子。” 第16章 艾德娜-哈默紧张地翘着二郎腿,手指扭动着连衣裙的裙边,她先看了德拉-斯特里特一眼,又看了佩里-梅森一眼。 “什么事?”她问。 梅森说:“我想要你为你舅舅做件事。你做吗?”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都行。” “这可能挺棘手。” “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被抓住,你可能有麻烦的。” 她坐了一会儿,随后紧张地大笑起来,说道:“您呢?如果我被抓住,您会有麻烦吗?” “好多麻烦。” “那就让我们不要被捉住。” “这才是很好的态度呀。”他说。 “您想要我做什么?” 梅森慢慢地说:“艾德娜,我想给你讲一点儿法律,并且告诉你我在那一局面中的适当地位。” 她神态茫然。 “一个律师看待谋杀案的方式和其他人有一点儿不同,”梅森解释说,“对于一个律师来说,谋杀不过是案子。他不了解被杀的人,他不了解被指控的人。那样他能提供更好的服务。他不会让同情蒙上眼睛,他的头脑也不会被忧虑笼罩。” 她点点头。 “听我说,”梅森说,“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就像地方检察官会问你的那样。” “什么问题?” “你对于那把放在抽屉内的切肉刀很熟悉吗?” “噢,是的,当然。” “你最后一次看见那把刀确实在那个抽屉里是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我想是我把它从彼得舅舅的枕头下面拿走之后,放在那儿的那个时候吧。您想让我改口吗?如果是那样,您就直说吧。” “他们差不多就会这样问你的,”梅森说,“而你惟一要做的事就是讲实话,你最后一次在那个抽屉里看见那把切肉刀是在谋杀发生的那天早晨你把它放在里面的时候。那是昨天,你向我进行了咨询,而且说服了你舅舅来聘用我。” 她点点头。 “我说,”梅森说,“你下一次看见那把切肉刀是什么时候?” “在舅舅的枕头下面,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 “你肯定那是同一把切肉刀吗?” 她点点头。 “喂,这就阐明了我的论点。”梅森宣称。 “您是什么意思?” “地方检察官差不多就是这样盘问证人们,而证人们也基本就这样回答那些问题。这时候,他们会不知不觉地犯下做伪证罪。” “我不明白。”她说。 “你并不知道你在你舅舅枕头下面看见的那把刀就是你在那个抽屉里看见过的那把刀。你推测它是,因为那些刀看上去都一样,也因为你在抽屉里找那把刀,没有找到,而在你舅舅枕头下面却发现了一把刀,它和从抽屉里失踪的那把刀大致上的外观是相同的。” “那么它不是同一把刀了?”她问。 “我不知道,”他说,“但那要由地方检察官来证明了,如果它确实是同一把刀,那自然是谋杀案的凶器了。” “那么,好吧,”她敏捷地说,“我可以说,我没有把握是同一把刀。” “你可以,”他说,“但是,在你上证人席之前,他可能已传唤了四五个证人了,其中包括那个管家,而且向他们问过了,‘你最后一次在那个抽屉里见到那把刀是什么时候’、‘下一次你是什么时候看见它的’和‘它当时在什么地方’。然后,在通过推断已经显示出它是同一把刀之后,他会很随便地问那个问题——‘它是同一把刀吗’,或是‘你肯定它是同一把刀吗’,或是类似的问题……” “我说,”梅森继续说,“我可以对你坦率地说话。但我不能和管家与其他证人谈话,因为那样的话,看上去就好像我正在试图对检方的证人们施加影响,已经给他们发出了传票。” 她喘了一口气说:“细想一下,他们录我的口供时就是这么问我那些问题的。” “正是,”梅森说,“我现在试图去做的,艾德娜,就是给处于劣势者指一条明道。没有人知道那把刀是不是同一把刀。所有的人都认为它是同一把刀。” “从本案的我们一方来看,它会是很重要的。地方检察官想当然地认为,它是同一把刀,所有的证人也都会这样。然后,在我开始提问的时候,我会努力去证明它不是同一把刀,但这样我会站不住脚的。所以,我现在想做的事就是向地方检察官证明,它是同一把刀。” “你打算怎么做那件事呢?”她问。 “把另一把刀放在那个餐具柜的抽屉里,”他说着,仔细地观察着她,“明天上午你会发现那把刀。只在你我之间悄悄说,我们要确保各报社得知这第二把刀的事。地方检察官可能会认为是我放的。他会拼命叫喊,说我犯了渎职罪、私了罪、对证人施加影响罪,等等。但是,为了搞清这件事,他们将不得不开始对他们的证人们提出这把刀的身份认定问题。换句话说,他们不能像现在这样把它当作一件随随便便的事,正如现在所有的人潜意识里都认为那把刀的身份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艾德娜-哈默点点头,“我想我明白。” 德拉-斯特里特意味深长地瞥了梅森一眼。梅森做手势要她不要作声。他们一起注视着艾德娜-哈默。艾德娜突然抬起眼来,说道:“谁去把那把刀放在那个抽屉里呢?” 梅森与她四目相对,“你!”他慢慢地说。 “我?” 他点点头。 “而谁发现它呢?”她问。 “霍尔康布警佐。” 她皱起眉头,说道:“假设有人在霍尔康布警佐之前发现了呢?” “那,”他说,“可是我们要防备的事。你拿着这把刀,把它放在那个抽屉里,锁上抽屉……我相信只有你一个人有那个抽屉的钥匙吧?” “是的。” “还在你手里吧?” “是的。” “你去告诉霍尔康布警佐,我会在早晨大约8点的时候来,我请你届时让我进去,你问他你那样做是不是没事儿。” “你认为他会到那儿去吗?” 梅森笑着说:“你说得很对,他会去的。” “这件事会使我有麻烦吗?” “如果你被捉住,会的。” “而你认为它会帮助彼得舅舅?” “我相信它会的。” 她站起身,微笑着伸出一只手。 “握手吧。”她说。 梅森和她握了手,对德拉-斯特里特点点头说:“把艾德娜带到法律图书室去。” 看到艾德娜-哈默脸上询问的表情,他说:“我正在做拿到那把刀的安排。我不特别想让你知道,它是从哪儿来的,因为你不知道的事,你就不必为之说谎了。你在法律图书室里等着。德拉-斯特里特会给你一些杂志看。我们准备好以后,会告诉你的。” “我什么时候给霍尔康布警佐打电话呢?”她问。 “你将那把刀放在抽屉里,锁好抽屉后就打。” “那会相当晚了,对吧?” “对。但你可以告诉他,我刚刚给你打了电话,你要给我回电话告诉我。不要为打扰霍尔康布的事担忧。想到他会阻止我干我想干的无论什么事,他会高兴得对你感激涕零的。” 艾德娜-哈默的下颚向上翘着,目光坚定。 “我一定那样做。”她说。 德拉-斯特里特陪她进了图书室,过了一会儿,走了回来,发现梅森又踱起步来。 “担心了?”梅森问她。 她咧嘴笑着说:“根本没有。带着球向前冲吧,头儿。我会保护带球人的。” “不为那些抢断者担忧吗?”他说。 “一点儿也不,”她告诉他,“球门就在前面。去触地得分吧。也许我可以汲取我上高中时的生活来获得一点儿鼓励……它是怎么唱的来着?……噢,对: 草毒水果酥饼,黑毒果馅饼, 胜——利, 我们有份吗?我问。 梅森的律师行,对!对!对!” 她冲着他哈哈大笑,那是一个女人无忧无虑的开怀大笑,她正要准备行动,与她为之奉献了忠诚的男子并肩去遭遇冒险经历。 “好样儿的,”梅森说,“还有一个呢。怎么唱来着?……噢,对: 顽强地向前冲—— 摇摇晃晃地向前滚—— 冲他们哈哈笑—— 嗬嗬!” 他几乎还没唱完,通走廊的门上就传来了敲门声。梅森冲德拉-斯特里特点点头。她打开门,让海伦-沃灵顿和鲍勃-皮斯利走进屋来。 梅森示意他们坐下,“搞到了吗?”他问海伦-沃灵顿。 “鲍勃想知道你的一些想法。” “不过是一种试验,”梅森说,“我想要一把和检方声称彼得-肯特从餐具柜里拿走的那把一模一样的刀。” “您需要它做什么?”皮斯利问。 “做一个试验。” “您能再多告诉我一些吗?” “不能。” 皮斯利犹豫了一会儿,随后慢慢地、几乎是很勉强地,拿出一个牛皮纸包来,把它打开,显露出一把黑色牛角柄的切肉刀。为了不在刀柄上留下指纹,他小心地从兜里掏出一个手帕擦了擦。然后把那把刀放在梅森的办公桌上。 “这就是。”他说。 “它看上去像极了。”梅森说,仔细地查看着它。 “完全是一模一样的刀。” 佩里-梅森用手指慢慢地将刀翻了个个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问。 “我恰巧对于切肉餐具了解一些,我销售它们。当我得知那把切肉刀的认定会成为本案的一个组成部分、海伦可能会被召为证人时,我记下了那个制造商的货号——那是刻在那把叉子的长柄上的——并且查对了一下。” “而且订了一模一样的一套呢?”梅森拱起了眉毛问道。 “不完全,”皮斯利说,“我的存货中有好几套呢。您看,那套切肉餐具还是我卖给肯特的。” “多长时间以前?” “两三个月以前。肯特不喜欢他原来的那套切肉餐具,海伦好心地告诉他说,我可以给他搞到一套保证让他满意的餐具。” “我明白了,”梅森说,“非常感谢。我感到肯特先生欠你们每个人的情,当那个时候到来时,我会确保让他知道你们的合作。” 梅森站起身,表示这一会面结束了。 海伦-沃灵顿说:“您有把握鲍勃不会为这件事有任何麻烦吧?” 梅森大笑着说:“麻烦是一个相对而言的词,它并不意味着许多。” 皮斯利说:“坦率地讲,梅森先生,对于这件事我大概并不热衷。” 梅森拍拍他的肩膀,很有礼貌地陪他往门口走去,离开了放在办公桌上的那把切肉刀。“别提它了,”他说,“作为一个顾客,我有权进你的铺子买一把切肉刀。” “是的,当然了。” “噢,我现在在做的不过是这件事。” “不,”皮斯利说,“你不在我的铺子里。” “如果你宁愿我到铺子里去做这件事,我会去那儿购买的。”梅森大笑着说,但为他们开着门。 皮斯利很不情愿地走进走廊。 “晚安,”梅森说,“而且再次谢谢你们两个人。” 他把门关上,弹簧锁“咔嗒”一声就了位。 德拉-斯特里特正在向那张办公桌倾过身去,盯着那把刀。“下一步干什么?”她问道。 “一只柠檬,”梅森说,“放在办公桌左首上面的抽屉里,我们要用这把刀切只柠檬,让刀刃上沾上柠檬汁,时间长一些,以使它不那么新,尔后我们要非常非常小心地把所有指纹从那把刀上擦下去。然后我们就把它交给艾德娜-哈默。她会同样小心地不在刀上留下她的指纹。” “这把刀一被发现,霍尔康布就会努力去发现上面隐约的指纹。”她说。 “肯定。”梅森表示同意。 “而他什么也找不到。” “当然。” “那不会使他怀疑吗?” “为什么?” “因为一把切肉刀上应该有一些指纹。” 梅森微微鞠了个躬说:“现在,我亲爱的年轻女士,你开始意识到,地方检察官会发现他自己所处的那种地位了。” “你是什么意思?”她问。 梅森说:“记住,在彼得-肯特枕头下面发现的那把刀的刀柄上根本没有清楚的指纹。” 她张口要说什么,这时,电话铃尖利执著地响了起来,充斥了这个房间。 “那个电话接哪条线?”梅森问。 “中继线,当我在这儿时,我想确保接到所有打进来的电话。” “接吧。”他说。 她拿起电话听了一会儿说:“梅森先生现在在这儿。我会告诉他的。”她用手捂住电话的送话筒。 “是监狱的一个人打来的,”她说,“他说彼得-肯特刚让人把一些文件交给了他,他迫不及待地想马上见您。” 梅森点点头:“告诉他我马上去。” 梅森把写字台上的切肉刀放好,锋利的刀刃在最上面,对德拉-斯特里特说:“把艾德娜-哈默带进来,在我动身去监狱以前我们来把这件事向她解释一下。” 德拉向法律图书室的门口走去。佩里-梅森正在小心翼翼地用手帕把刀柄上的所有指纹擦掉,艾德娜-哈默走进屋来。 “哇,”她看着办公桌上那把刀叫道,“这是同一把刀。” “嗯,”梅森告诉他,“看上去在这两把刀上都没有任何辨认的标志。” “您想让我拿这个东西怎么办?” 他用手帕把刀刃擦干净,挑剔地查看着它,用皮斯利把它带来时用的那张牛皮纸把它包了起来。 “要小心,不要在上面留下任何指纹,”他说,“把它放到餐具柜抽屉里。给霍尔康布警佐打电话,告诉他,我会在早晨8点钟到那儿。而且,记住,亲爱的,我会在早晨8点到,而且我想应该是你开门让我进去。” “我要把抽屉锁上吗?” “要。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它在抽屉里,把抽屉锁上,不要打开。” 她伸手去拿那个纸包,他很随便地说:“你为什么认为你舅舅要杀你呢,艾德娜?” 她就仿佛被打了一下缩起了肩膀。 “您在说什么呀?” 梅森迅速地向她跨了一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艾德娜。30多天以前你就知道你舅舅梦游了,你认为他要杀你。” “不是这样!那是不对的!” “那么,”他问道,“你为什么在你卧室的门上装上那把弹簧锁呢?” 她微微喘了一口气,用惊恐的目光盯着他。 “说呀,”他说,“把实话告诉我。” “我……我……” “你卧室门上原来的锁就够好的了,”他说,“但你怕你舅舅有那把锁的钥匙,而你想要一把他没有钥匙的锁,于是你就找了一个锁匠,安了一把最贵的锁,你有惟一一把钥匙。对吧?” “不……这是……不。” “那么你为什么在你门上装上那把锁呢?” 她向后退了几步,离开他远一些,倒在一把椅子上,哭了起来。 梅森说:“来吧,想怎么哭就怎么哭吧。哭够了以后,就回答我的问题。” 她抬起泪水汪汪的双眼。 “您为什么想知道那把锁的事呢?”她问。 “因为,”他说,“地方检察官很可能就这样对你出其不意的。他会向在证人席上的你戳着手指头,使你当着陪审团的面做出你现在这样的举止。你可以看到那会对你舅舅的案子起什么作用。那会使陪审团认为你舅舅是个心存歹念的凶手。即使他们认为他是在梦游,他们也会判他有罪的。” “但——但——但是那不是我换锁的原因。” 梅森死死地盯着她:“那好吧,原因是什么呢?” “杰里和我一个月以前秘密结婚了。”她低下眼皮说。 梅森叹了一口气,“为幸福与欢乐感谢上帝吧。”他说。“您是什么意思?” “我原来想你装上那把锁是因为,你知道你舅舅在宅子里到处走,你是怕他。” “不。诚实地说,梅森先生,这和那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你们为什么不宣布结婚了呢?” “我们想保密。” “你舅舅知道吗?” “不知道,我们就是不想让他知道。” “为什么?” “他有点儿古怪。” “他赞成杰里,对吧?” “非常赞成。但是,在他再婚以前,我不想让他认为我要离开他。” “那么,好吧。”梅森探询地注视着她问,“为什么这么匆匆忙忙呢?” “因为,”她大笑着说,“我恋爱了,而且这是好莱坞,杰里是个美男子。许多女人狂恋着他呢。从天性讲他很易变,而且……嗯,我只是想趁合适的时候抓牢他。” 梅森笑着说:“噢,只要你在门上装那把锁不是因为你舅舅在梦游,我就不管你为什么那样做。但是当我看见那把锁时,我推测的解释是邪恶的,而不是浪漫的。于是我猜想地方检察官会在提问时使你受到重创……我想你有一把钥匙,杰里也会有一把钥匙吧。” 她点点头。 “没有别的钥匙了?” 她微笑着摇摇头,“说到底,”她说,“我只有一个丈夫。” “还有没有人听到你的这些话,也就是说还有没有人知道你结婚了呢?” “一个人也没有。” “好吧,”佩里-梅森说,“拿走那把切肉刀,把它放到那个抽屉里,而且,当你上了证人席,或是当着大陪审团的面,地方检察官开始盘问你门上那把锁的事时,就像你刚才对我那样,显示出一点儿激动情绪来,然后讲实话,讲的时候要又笑又哭,而且要使它很浪漫。” 梅森向德拉-斯特里特点点头,把帽子压到头上说:“我要到监狱去了。” 第17章 佩里-梅森新刮的脸,穿着一身就像刚从裁缝那儿取来的灰色职业套装,用拇指按了一下彼得-肯特住宅前门的门铃按钮。 门几乎马上就被凶杀组的霍尔康布警佐打开了,梅森露出了惊奇的表情。 “你上班可够早的呀,是不是,警佐?”他问道。 霍尔康布说:“对——意味着相当早。你想干什么?” “我想查看一下这个地方。”梅森说,“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一些证人。有反对意见吗?” “那些人已经收到了检方的传票,”霍尔康布说,“你不能对他们施加影响。” “我不想对他们施加影响,我想和他们谈谈。” 霍尔康布把门敞开,说道:“如果是这样,进来吧。为了避免误会,我会呆在旁边的。” 艾德娜-哈默走上前来向梅森伸出一只手:“早上好,梅森先生,有什么事我能为您效劳吗?” 梅森点点头。 “她是公诉方的证人。”霍尔康布指出。 梅森转过身来面对着那位警官,“地方检察官给一个人发了传票,并不意味着那个人就变得不可接近了,”他说,“证人的职责是讲实话。当这个案子被立案、要进行审判以后,我自己也会向这些证人中的几个人发传票呢。恰巧是,警佐,我打算私下和哈默小姐谈谈。” 霍尔康布说:“你不能告诉她对什么作证。” “而你什么也不能告诉我!”梅森说。 他挽起艾德娜的胳膊:“我认为我们要在你的房间里谈话,艾德娜。” 他们沿着走廊走着,霍尔康布向电话走去。 “他要做什么?”她间。 “给地方检察官打电话,”梅森咧着嘴笑着说,“他来这儿多长时间了?” “7点半就到了。” “你给他打了电话?” “对。我不该对您太友好,对吧?”她问,“我们不想使它看上去像是一个阴谋。” 梅森点点头说道:“你把那把刀放好了吧?” “对。” “什么时候?” “大约11点。” “而且把抽屉锁上了?” “对。” “钥匙在哪儿呢?” “我手里。” “你肯定它是惟一一把钥匙吗?” “对,当然。” “你锁那个抽屉有多久了?” “自从那天我发现那把刀。” “你怎么知道你有唯一一把钥匙呢?” “因为那把钥匙当时放在另一个抽屉里。我把它拿出来,用它锁上了放刀的那个抽屉。因此只有一把钥匙。” “那个抽屉在白天不锁吧?” “不锁。” “但是你肯定昨天夜里整夜它都锁着吗?” “对,当然。您告诉我把它锁上的。” “没有人看见你吗?” “一个人也没有。” “而且以后你没有把它打开过?” “没有,当然没有。你干嘛问这个?” “我认为管家或许会需要里面的什么东西。” “噢,不,已经很晚了。他已经睡了。” “好吧,”梅森告诉她说,“现在,等霍尔康布离开那个电话,就从我这儿往后退一点儿,并且招呼他。告诉他,你宁愿接受我的问话时有他在场,这样你就不会有任何麻烦了。要做得逼真。你认为你能把它做得让人相信吗?” “噢,我很愿意。我喜欢演一个那样的角色。” “就那样去做吧。”他告诉她。 她等了几分钟,直等到霍尔康布警佐打完电话回来,愤怒而又毫无办法地怒目注视着他们。艾德娜-哈默突然从佩里-梅森面前转身,很快地向后退了两步,停了下来,就好像本惑不解般盯着他。梅森向她走过去,随着他走近,她又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冲动地转过身,向霍尔康布警佐招呼着。 “警佐,我可以和您说几句话吗?” 霍尔康布大步走上前来,他那移动的脚步的渴望与轻捷就是足够的回答了。他来到他们身旁后,她说:“梅森先生认为和我谈话没有问题,但看上去您认为并不是那样。如果您旁听,是不是会更好?” “他无权在场,”梅森气愤地说,“我有权按我的意愿向你提问,他可以不参加。” “但是看上去他认为他应该呆在能听到您说话的地方。” “他认为的事和这一点儿该死的关系也没有。”梅森反驳道,“你想和我合作,对吧?你不爱你舅舅吗?” “爱,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按我的劝告做。”他说。 霍尔康布警佐站在她身旁,“如果您想要我在场,”他说,“那么任何力量都不能使我离开。您已经很明确地表明了,这是您想要的。因此,不要去注意他说什么。您是绝对正确的。” 她忸怩地向梅森微笑着,“真的,梅森先生,我认为这样更好。说到底,您根本没有不想要霍尔康布警佐听到的话要对我说,对吧?” 梅森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而是那件事的原则。” “但是,如果您说的话让他听见并没有什么的话,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声音很甜美,显示出了她的天真。霍尔康布警佐窃笑了。 梅森粗鲁地说:“好吧,我想搞清那个餐具柜抽屉,还有你当时把它的钥匙放在什么地方了?” “我把它放在我腰间一个有松紧的带子上了。” “你为什么不把它放在你的手包里或其他地方呢?” “因为我怕我早晨会忘记打开抽屉的锁,那或许会引起别人议论。事实上,我确实忘记打开抽屉的锁了,但那是因为那天的事搅乱了我。您看,我淋浴时摘下了那把钥匙。我本来打算做的事是,早晨一醒来就把那个抽屉打开。” “这么说,”霍尔康布警佐得意洋洋地说,“任何人在你上床以后是根本不可能把那把刀从那个抽屉里拿走了,除非那个人有另一把钥匙,或是撬了锁。” 她点点头。 “对,”梅森说,“但须预先假定,你锁抽屉的时候那把刀在里面。” “如果它不在的话,”霍尔康布说,“那意味着肯特睡觉以前偷偷把它拿走了。所以无论怎样,都意味着……” “我想看看那把钥匙。”梅森说。 她打开一个手包,从中拿出一把特别设计的大钥匙。 “你总是随身携带着这把钥匙吗?”梅森问。 “对,我认为这样更好。” “但那个抽屉现在有没有锁上呢?” “噢,对,锁着呢。我昨晚把它锁上了。”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猜,就是紧张吧。想到有人游荡来游荡去,使我……也许我最好不要再说什么了。” “我们来看看那把锁吧。”梅森提议。 “如果它会使你的头脑安定下来的话,”霍尔康布警佐说,“警方预见到了你的推理路线。我们已经让一位锁匠专家检查了那把锁。它根本没有被撬的迹象。在装饰用的钥匙板上没有刮擦的痕迹,表明没有尖利的工具插入。在木头上也没有印记显示那金属门闩曾被拨开。” 梅森耸耸肩说:“好吧,无论如何,我还是要看一看。” 他们三人向餐具柜走去。梅森仔细地查看了那把锁,跪下一条腿,凝视着那个抽屉上边的边沿。 “请把它打开,”他说,“我想查看一下里面。” 霍尔康布警佐站在那儿,双手插在裤兜里,脸上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微笑。 艾德娜-哈默把钥匙放在锁里插好,“咔嗒”一声拨开了金属门扣,打开了抽屉。 梅森注视着霍尔康布警佐的面孔,看见他表情没变,肌肉都没有扭动一下,但艾德娜-哈默却吸了一小口气。 打开的抽屉展示出了一个放一把叉子和一把刀子的长毛绒衬里的容器。在那两个凹进去的地方只有那把叉子。 梅森就好像要仔细查看一下似地向前弯下身,霍尔康布警佐为了看得更仔细也向前倾着身,他密切注视着,惟恐梅森会做什么手脚。艾德娜-哈默的手紧抓着梅森的胳膊,木然地抓住它不放。 “你昨晚把抽屉锁上时看里面了吗?”梅森问她,他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随便。 她点点头。惊异使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好吧,”梅森说,“我想我在这儿不需要别的了。现在,我想和另外几个证人谈谈。” “例如,谁呢?” “邓肯和麦多克斯。” “他们收到了传票,在今天上午的晚些时候在大陪审团面前露面。” “这就是我想和他们谈谈的原因之一。” “除非他们想和你谈,否则你不能强迫他们。” “自然。我会问他们,如果他们……” 霍尔康布警佐说:“我要问问他们,是否想和你谈。如果他们想,可以。如果他们不想,你就不能和他们谈。” 他大步向宅子的左厢走去。 梅森抓住艾德娜的肩膀,使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你没有把它放进去吗?”他问道,急躁使他的声音很粗鲁。 “放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昨晚锁上抽屉时它在那儿吗?” “是的。” “谁看见你把它放在那儿了?” “没有人。” “但是一定是什么人把它拿走了。” 她茫然地点点头,默许着: “一个知道我计划的人,用它将了我一军。” “但这是谁干的呢?” “除去你本人,”他告诉她,“只有两个人知道那把刀的事,也许,除非你告诉什么人了。” “以我的名誉起誓,梅森先生,我谁也没告诉。” “有人看见你把那把刀放在那里面了吗?” “我肯定没人看见。” “你昨晚把钥匙放在哪儿了?” “我把它藏起来了。” “藏在哪儿了?” “一只旧鞋的鞋尖里。我当时怕……什么事会出岔子,而且我知道它对于您多么重要。我……”她住了嘴,这时,霍尔康布警佐大步走进房间,得意洋洋地说:“那两个证人都不想对你说任何话,梅森先生。” 梅森很快地咽了一口气,就好像要做出什么反击似的,然后他耸耸肩说:“很好。”便大踏步走出了宅子,“砰”地一声关上了前门。 他沿着水泥便道轻巧地跑着,跳上汽车,迅速地换档加速,向办公室开去。中间,他在一家药铺停了下来,往德雷克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德雷克来后,”他告诉接电话的姑娘,“让他派个人手到肯特的住宅去,搜寻一把与那个谋杀案的凶器一模一样的切肉刀。让那个人用一个细齿梳子把所有的地方过一遍,直到找到它。他可以先看看天井里那个咖啡桌的桌面下头。” 梅森走进办公室,把帽子和外衣挂在衣柜里,德拉-斯特里特询问地扬起了眉毛。 “噢?”她问道。 梅森说:“多里丝-萨里-肯特太太已经冻结了肯特的银行帐户。” “你是什么意思?” “她昨天傍晚搞到了一个约束令,使他不能处置任何财产。她已经做出了申请,指定一个涉讼财产管理人。在有关涉讼财产管理人的听证会能够召开以前,那个约束令都是有效的。” “但那……喂,头儿,那甚至会使他无法付你律师费的。” 他点点头。 “他也无法为保罗-德雷克的侦探服务付钱了吧?” 他摇摇头。 “假设一个涉讼财产管理人得到指定,然后是什么呢?” 梅森说:“那要看那个涉讼财产管理人是谁,和法官怎样看一些事情了。” “但是肯特先生有许多生意上的权益呢,她怎么能把它们都冻结呢?” “她声称他威胁要挥霍他的财产,要进行欺骗性的转移和另外几件事情,她找到了一个愿意听她的话的法官。” “你的意思是,那个法官愿意看一个貌似天真的女人凝视的目光?”德拉-斯特里特愤怒地反驳说。 “你绝不能不公正,”梅森咧开嘴笑了,“记住,她不过是一个无助的女人,想做正确的事情。她在她的诉讼中声明,在离婚案中判给她的那笔赡养费不应继续下去,因为整个离婚都是对她、对法庭的一种欺诈行为。于是她在她的诉状中声称,她不想继续要那一个月1500元了。” “换句话说,她想夺走肯特的全部财产,而不只是部分。”德拉-斯特里特叫道。 梅森咧嘴一笑。 “她怎么能没有一份内容很多的保证书就得到一张约束令呢?” “这就是我们的法规。什么时候查一查吧。第529条规定,在法庭对离婚或分居赡养诉讼中的一个配偶发出一张约束令时,无须提交一份保证书。” “于是她可以走进法庭,做出她想做出的任何虚假的辩解,并使人看去就好像她真的是受伤害的一方。而当法官审理此案,发现她的说法站不住脚时,肯特先生却不能就此做些什么吗?” “几乎不能,”梅森说,“但不要为那个女人站不住脚担忧吧。当她走进法庭时,法官将会意识到,她有两件很中看的东西支撑她的论点呢。他也会看到很多那种东西呢。她在证人席上会给人留下很好的印象。肯特不会,他只会紧张不安、神经质、激动烦躁。他会觉得他被人很不公正地展示出来。他会结结巴巴,他会十分气愤,无法在法庭上表达他那一方的立场。另一方面,肯特太太非常冷静、沉稳、泰然自若。着重在泰然自若上,德拉!她会很甜蜜蜜地冲法官微笑说,真的,她不想对她可怜的亲爱的丈夫做任何不公正的事,她是被骗提出离婚诉讼的;现在她意识到了,当时他的心智不正常;他需要的是有人关心他;他有精神病;现在是他真正需要他妻子的时候,她的位置是在他的身旁,她想呆在那儿。” “头儿,你为什么不上法庭让她现原形呢?” “那样做肯特会承担不起,”他说,“肯特将不得不和她做出某种财产协定。在判决之前,让肯特的财产都被冻结着他承担不起;让一个涉讼财产管理人来负责他承担不起;而且经历这整个诉讼他也受不了。无论如何,他紧张不安。那会使他发疯的。到他上法庭的时候,她就会击败他。” “没有你能做的事吗?” “买通她,只有这个办法。” “是什么使你这么有把握她会给法官留下好印象呢?” “首先,她过去的记录。她那样做总能成功。记住,她久经考验了。当涉及到在证人席上的表演时,她可不是业余的,她是个专家。” “而你打算听任她那么去做吗?” “我打算买通她。” “尔后她会帮麦多克斯收更多的钱吧?” “在她得到一个财产协定以前,”梅森保证说,“她得对麦多克斯的事讲实话。” “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将必须承认,麦多克斯在早晨3点钟给她打了电话。” “你认为麦多克斯会否认那件事吗?” “我几乎肯定他会。” “为什么?” “许多原因呢。首先,他们是为一己之利走到一起,邓肯真是个傻瓜,他以为他在得到一个同盟者呢。事实上,他所做的事只是任自已被人利用。她会利用他作为一根棒子,举到我们的头上。尔后她会敲诈我们,并且为了她自己的财产协定,很甜蜜地把麦多克斯从船上扔下去。”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她订协定呢?” “今天上午大陪审团将就一个谋杀罪名对肯特提出指控,”梅森说,“地方检察官会请求马上进行审讯。我会同意。麦多克斯与邓肯会出庭作证。然后我会对麦多克斯进行猛攻,问他早晨3点钟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他会搪塞,或者不回答,或者说谎。然后我会把多里丝-萨里-肯特带出去,和她做出一个财产协定。我会向她解释说,如果我能证明麦多克斯确实给她打了电话,那会对肯特先生有利,这样肯特先生也许能够做出一笔巨额现金的财产授予协定。随后哈里斯可以上证人席,对于那番电话谈话作证,最后她也会上证人席,进一步证实那件事。那会证明麦多克斯是个说谎的家伙。” “当然,到时候她得发誓,那人确是麦多克斯,而显然,她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从技术上说,是这样。但实际上,又并不是这样。我需要做的只是安排哈里斯上证人席,让他讲他的故事,再传她上证人席,让人看起来她是个怀有敌意的证人。我会问她,麦多克斯那个时间是不是没有给她打电话。他们会抗议,然后我会问她,是不是某个说他叫麦多克斯的男人没有在那个时间打电话。他们可能还会提出抗议。法庭可能会准许他们的抗议,除非她能证实,她听出了麦多克斯的声音。” “我会假装非常恼怒,随后突然问她:‘女士,在14日早晨,那一谋杀案发生时您在做什么?——您当时是,还是不是,手里拿着电话,在长途电话中和某个人讲话呢?’” “她会发出一个非常微弱、但显然是很勉强的‘是’字,而那差不多是陪审团所需要的一切了。我会让她从证人席上下来。地方检察官可能不会对她进行什么盘问。随后我会宣读电话公司记录的复印件。” “一项财产授予协定会让彼得-肯特花多少钱呢?”她问。 “可以高达15万美元。” “你不得不那样做吗?” “我想不必。我希望不必,但是她很贪婪。我得在出价之前拖延一阵儿。” “你要通过她的律师吗?” “对。” “那不是花钱更多吗?” “对。” “为什么不直接和她打交道呢?” “那不符合行规。” “不知怎么搞的,”德拉-斯特里特说,“她没给我留下那种印象:是一个能把她收入的挺大一部分付给律师的女人。” 梅森正要说什么,电话铃响了,德拉-斯特里特拿起电话,把手捂在话筒上说:“是多里丝-萨里-肯特太太。她现在在办公室。她想见你,而且说要告诉你,她已经解雇了她的律师,所以目前,她没有代理人。” 梅森低声打了个口哨。 “那么我们怎么办呢?”德拉-斯特里特问。 梅森向外间办公室的方向夸张地鞠了一躬,“这个小女人很聪明,”他说,“我们见她。” “你需要我把她说的话都记下来吧?” “是的。不过是通过办公室的扬声器。你在法律图书室等着,让一根电话线始终通着这个办公室,把说的话都记下来。” “顺便问一下,德拉,你见过她吗?” “没有。” “好吧,在她进来时设法看她一眼,但别让她看见你。” 德拉-斯特里特点点头,拿起笔记本和铅笔,向外间办公室走去,梅森扭动了办公室扬声装置的开关,用一种会话的语调说:“告诉肯特太太,我只能给她大约5分钟时间。”他点了一支烟,显然是在聚精会神地看一本法律书,所以她走进屋时他没有听见。 她咳嗽了一声,梅森抬起头来说:“早上好。”向一把椅子挥挥手,又读起那本书来。 她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向他的办公桌走去,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说:“如果您很忙,我就不打扰了。” “没事儿,”他说,并没有抬起头来看她一眼,“我马上就见你,别打扰我。” 她继续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我是作为一个朋友而来。”她说。她的声音很低,带着诱惑的意味。 梅森叹了口气,把书推到一边,指着一把椅子,“坐下吧。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她犹豫了一下,随后有点儿使性子地耸耸肩,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冲他微笑着。 “说吧。” “我解雇了我的律师。” “付清他的工资了吗?” “那有什么关系吗?” “或许有。特别是如果他有任何属于你的文件的话。” “我和他达成了一种完全的谅解。” “很好。还有什么?” “我想和您谈谈。” “谈吧,我听着呢。” “您是否想到过,梅森先生,”她丢开了她那诱惑的姿态,问道,“我处于优势地位?” “没有,”他说,“没想到过。” “嗯,是吗?” 他做出一个姿态,就好像要伸手去拿他的法律书,于是她迅速地挑开了话头。 “您知道,如果我上证人席,发誓说彼得曾拿了一把切肉刀,试图杀死我,他说他当时在梦游,但我知道他在说谎,那会意味着什么吗?嗯,我并不想那样做。我想帮助彼得,但是,如果彼得打算和我斗的话,我就不得不和彼得斗了。” “接着说。”梅森说。 “我只是想让您明白,我得为我自己打算。” “我理解。” “而且别以为我做不出来!” “我也知道,你很善于那样做。” “嗯,我想知道我的地位。” “我确信我无法告诉你。” “不,您能。您是彼得的律师。我对彼得很了解,我知道,到该勇敢地面对一切真正的激战的时候,他不行,他太紧张了。我们可以把这件事解决一下,这也符合他的愿望。” “你想要什么,一笔收入还是一笔现金财产授予?” “都不想,我想要彼得重新接受我作他的妻子。我想在这个苦难的时期和他站在一起。我想要他允许我站在我应该的位置上,呆在他的身旁。” “这样,过几个月,你就可以又重新开始,得到一笔更大的财产授予和一笔更多的赡养费了吧?”梅森问。 “这说法很不友善,梅森先生。您无权那样说,那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作彼得的妻子。” “知道他恋爱了,”梅森刻薄地说,“而且想结婚,你决定你可以继续使他和你捆在一起,以此来做出更大的威胁。最终,为了买到他的自由,他会付更多的钱的。” 她掏出一个花边手帕,掏得很慢,很有戏剧性。她迅速地眨眨眼,眼睛里充满泪水,她的嘴角颤抖着,随后没怎么出声地哭了,她把手帕举到眼部,抽泣使她的双肩起伏着。 梅森无动于衷地注视着她。 “订一项现金财产授予协定要多少钱?”他问。 “我不想要一项现-现-现金财产授予协定。” “订一笔月收入要多少钱?” “我不想要一笔月-月-月收入。我想-想-想要彼得。我想-想-想帮助他。我想-想-想作证,他精神不正常。我希望他能-能-能治-治-治好。但是,如果他治不-不-不好的话,我想常伴一伴一伴在他身旁。” 梅森露出怒容。他站起身,大步向那个正在抽泣的形体走去,伸出手,就好像要一把把手帕从她眼前夺下来似的。但他站住了,突然眯缝起眼睛,沉思起来。他皱着眉凝神考虑了一会儿,随后回到办公桌旁,偷偷地伸出食指按了一个按钮,召唤德拉-斯特里特到他办公室来。 过了一会儿,他那疑惑不解的秘书无声地打开了通法律图书室的门,梅森用双手在头部周围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一顶帽子。随后他在双肩周围做了几个姿式,模仿着一个人正在把大衣领紧系的动作。 德拉-斯特里特茫然不解地努力想弄懂他的意思,皱起了眉头。肯特太太继续用手帕捂着眼睛抽泣着。 梅森向她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喂,喂,亲爱的,”他同情地说,“我并没想对你粗暴。也许我误会你了。拿着你的帽子和外衣回去吧。” 她从手帕的边上偷偷看了他一眼,“我的帽子和外衣?”她茫然地问道。 “噢,请原谅,”梅森急匆匆地说,“我的意思是,我想你可以心情平静后再来。” 德拉-斯特里特无声地关上了法律图书室的门。 “您对我很刻一刻一刻薄。”多里丝-肯特冲着手帕吸着气。 “对不起,”梅森拍拍她的肩膀说,“我今天上午心神不安,也许我对你不公平。” 她擦干了眼泪,得了鼻子,颤抖地叹了口气,把手帕放在手包里。她的眼睛里闪现着很显然控制不住的眼泪。 “你手中,”他随随便便地问,“还有彼得-肯特住宅的钥匙吗?” “当然了。然而,我有一年没有用过了。您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只是想知道。” “噢,那有什么关系吗?” “不一定有。你对麦多克斯是什么态度?” 她抬起眉毛说:“麦多克斯?……麦多克斯?……我并不认为我认识他。” “从芝加哥来的麦多克斯,”他说,“你认识,麦多克斯制造公司。” “噢,那是我聘用的律师发现的事。他说麦多克斯制造公司掌握着一些价值数百万元的专利权,彼得故意对我隐瞒了那件事,这样,在我的离婚诉讼提出来时,看上去他就不是那么富有了,但现在那都过去了。” “但你不认识麦多克斯本人吗?”梅森问。 她很惊异地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说道:“肯定不认识。” “也不认识他的律师邓肯吗?” 她摇摇头,还是惊奇的表情。 “我原以为你在电话中和麦多克斯谈过话呢。” “咦,是什么使您有那种想法的?” 他耸耸肩说:“没什么。” “不,但我想知道,我真的是很关心。梅森先生,因为我感到有人一直在就我的事说谎,也许这就是彼得恨我的原因。” 通法律图书室的门无声地打开了。德拉-斯特里特穿着皮大衣,戴着手套,拿着一只黑手包,一顶很可体的帽子灵巧地成一个角度斜戴着,她冲梅森询问地扬起眉毛,他点点头。 她犹豫地迈了一步,走进房间。 梅森大步向她走去,“哎呀,斯特里特小姐,”他叫道,“哎呀,亲爱的斯特里特小姐。” 多里丝-肯特冷冷地凝视着。 “咦,你怎么进来的?”梅森问道,同时向她走去。“我很忙,我本来不该被打扰的,我没有忘记和你预约的会面……我……” 德拉-斯特里特活泼轻快地向他走来,向他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对不起,如果我打扰了,梅森先生,”她说,“但我知道,您是一个坚决要求约会守时,很一丝不苟的人。外间办公室的一个姑娘让我到法律图书室去等着,因为您有事。但由于我有一个极为明确的约会,而那件事太重要了,我简直无法相信她的话。因此,我等了几分钟后,就打开了门。我非常、非常对不起。” “不过是凑巧,”梅森解释说,“另一件事妨碍了……”他住了口,向多里丝-肯特做了个手势,她慢慢地站起身来。 “我恐怕,”德拉-斯特里特注视着梅森的面孔说,“无论如何,我必须坚持我的约会,梅森先生,我只有几分钟时间。您记得吧,您在电话里告诉我,我不必等。我知道我闯进来不对,但是说到底,约会就是约会。” 梅森显出很窘迫的样子。他向多里丝-肯特转过身去说:“很对不起。你会记得的,我告诉你我只能你给几分钟时间。我和斯特里特小姐事先约好……” “没事儿,”多里丝-肯特抬起下巴说,“我会回来的。” 梅森与德拉-斯特里特四目相对,他悄悄把头向多里丝-肯特一摆,德拉向她走过去。 “我确信您会原谅我的,是吧,亲爱的,但我只有几分钟时间。” 肯特太太通情达理地微笑着,“没什么,”她说,“没事儿,我知道梅森先生有多忙。说到底,我认为他理解我的立场,而且……” “我在哪儿能和你取得联系呢?”梅森问。 “在拉菲特旅馆,今后两三天我会在那儿的。” 梅森吃了一惊的样子,说道:“咦,那是你住的旅馆,对吧,斯特里特小姐?” “对,我正住在那儿,它非常好。”德拉-斯特里特亲切地说。 梅森陪多里丝-肯特向走廊走去,“我很抱歉,”他说,“发生了这件事,她真的不该打开我的私人办公室的门。但是她有约会。她很有钱,挺爱冲动……” “我完全理解。”多里丝-肯特说着,转过身,向他伸出一只手。 “说到底,”她说,“我们可以做朋友,对吧?”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允诺。 梅森拍拍她的手,转身重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德拉-斯特里特迫不及待地抬头看着他说:“我是不是把事情弄糟了?” “没有,”他告诉她,“你办得棒极了,正是我需要的。” “那个了不起的主意是什么?” “弄一堆华丽的服装,搬进拉菲特旅馆。在那儿别走,直到你看见多里丝-肯特。过去和她熟识起来。告诉她,你打断了她的会面有多么对不起;过后你意识到了,你没有权利闯进去,你不知道你是怎么鬼使神差地那样做的。告诉她,我通常对于约会是非常仔细的,你感到是办公室里的什么人搞错了,你当时很匆忙,就是必须要见我。” “然后怎么着?”她问,“肯定,头儿,你不会认为她会与我变得很知心,把任何会给那个案子中她那一方带来危害的事告诉我吧?特别是当她知道我认识你,而且……” 他“咯咯”地笑了,“那个在恋爱骗局中被骗的姑娘叫什么?” 她冲他皱着眉问道:“你究竟在说什么呀,头儿?” “你知道,那个想让我办她的案子的姑娘?她被骗了5000元……” “噢,你是指麦娜-达琴。” “就是她,”他告诉她,“她的男朋友在哪儿呢?” “他住在皇宫饭店。用乔治-普里恰德那个名字。” “好吧,”梅森说,“现在你去拉菲特旅馆。力求与肯特太太谈话认识,让麦娜-达琴给你指出这个玩弄爱情的家伙。我推测他是那种使一个姑娘的心卜卜跳的男人吧,对吗?” “我想他是,”德拉-斯特里特说,她茫然不解,“我看见过他的一张照片,他的样子就是个勾引少女的花花公子。” 梅森说:“努力去和他认识。编个什么你丢了钱之类的瞎话,但是,在他往你的旅馆打电话以后再这样做。要争取让他到那儿去拜访,直到你有机会把肯特太太指给他。告诉他,她是个很有钱的寡妇,而且,如果你可能做到的话,你就把他介绍给肯特太太,于是……” 她的目光显示出她很快就明白了。 “于是就听其自然?”她打断了他。 梅森躬了一下身微笑着说:“正是。” 第18章 那个店铺门脸的招牌比较新。它写着:“皮斯利五金公司”,而店铺其余的东西都挺老旧。在那些尽是灰尘的黄褐色橱窗里,已经做了一种旧瓶装新酒的努力。各种各样的工具按几何图形排列着。木头台阶罩上了绿布,展示货品,但是,很显然,那些货品清楚明白地证明,它们已经陈列了好长时间了。 佩里-梅森挤进门。显然,新的灯光装置将柜台照得闪闪发亮,但是阴暗的四壁内,让人看到的只有毫无生气的废弃之物。 鲍勃-皮斯利从后面的一间小办公室轻快地走上前来。当他走近,认出梅森后,他的脚步显然就有些犹豫了,随后,他端平了肩膀,走上前来,冲梅森强作出笑容,表示问好。 “您好,梅森先生,真是荣幸!” “你好,皮斯利。你这个地方真好。” “您这样想吗?您喜欢它我很高兴。” “你在这儿多久了?” “不太长。这是我在一个破产财产管理人的甩卖中廉价买来的。我现在正在努力甩掉一些旧存货。然后,我想或者搬走,或者把整个内装修重新搞一遍。” “是租的吗?”梅森问。 “对,而且这租约很有利,我有权自己花钱做变动和改进。” “打算很快开工吗?” “等我把旧存货搬走一些,搞到些现金就开工。” “情况怎么样?” “还不错。大约30天以后我要搞一个推销存货的大甩卖。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我这儿都有什么。从来没有存货清单,那个管理人做的清单不过是一个凑合事的东西。这里面太黑了,我真是不知道顾客怎么能找到进来的路。我安上了一些新的灯,但是,不知怎么搞的,看上去仍是蛛网密布的。” 皮斯利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低下声音说:“那把切肉刀怎么样?” “棒极了,”梅森回答,“和我需要的一模一样。” 皮斯利一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样子。 “怎么了,”梅森问,“有什么事吗?” 皮斯利摇摇头。 “最近看见海伦-沃灵顿了吗?” “昨晚看见了,”皮斯利回答,“干嘛问这个?那儿没出什么岔子吧?”他并没有正视梅森。 “最近看见哈默小姐了吗?” “没有。” “哈里斯呢?” 皮斯利的脸红了:“您问我他的事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他问。 “不过是想知道。”梅森说。 “没有,我没见到他。” “那么,”梅森说,“你见到谁了?” “您是什么意思?” 梅森像个长辈一样把一只手放在那个年轻人的肩上。 “你看,皮斯利,”他说,“有件事出岔子了。你知道吗?” 皮斯利犹豫了一会儿,尔后咕哝着低声说:“不知道。” 他很随便地走开了,这样,梅森的手从他肩上落了下来。他的态度变得挺无礼。 梅森慢慢地说:“我认为我被欺骗了,对于那件事你知道什么吗?” 皮斯利的目光中闪出怒火,“什么我也他妈的不知道,”他说,“而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到这儿来。” “和谁说起那把刀的事了吗?”梅森挺随便,几乎是欢快地问道。 皮斯利说:“我说,你究竟想干什么?” “只是想搞清楚。”梅森说。 皮斯利不言语了。 “你说过吗?”梅森问。 “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不能?” “因为……因为我不能。” “是沃灵顿不让你说的吗?”梅森问。 皮斯利沉默不语。 梅森哈哈大笑说:“别把这件事弄得这么神秘,霍尔康布警佐知道这件事,所以你没有理由不说出来。” 皮斯利的表情有一种特别的变化,“您知道那件事?”他问。 “什么事,霍尔康布警佐的事吗?” “对。” “我当然知道了,他告诉我……” 梅森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向皮斯利伸过去。两人都拿了烟,梅森拿着一根火柴。 “霍尔康布是个很聪明的家伙,”梅森随随便便地说,“他漏不掉多少东西。” “我也那么认为。” “他怎么发现那把刀的事的,他告诉你了吗?” “没有。” “你给他一份书面供述了吗?” “您看,”皮斯利说,“我不该谈论这件事。” “噢,如果你和我谈论的话,霍尔康布不会在意的。” “他正是不想让您知道那件事。” 梅森惊奇地扬起眉毛,“为什么?我看不出怎么会是这样,因为我确实知道那件事。” “对,但是他认为您并不知道。” 梅森打了个哈欠说:“真无聊,皮斯利,其实我无所谓。如果你不想谈那件事,就算了。” “嗯,我不过是在遵守承诺,没别的。您使我处于一种困境,梅森先生。” 梅森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神情,“我怎么了?”他问道。 “您使我处于一种困境。” “喂,根本没有那种事,”梅森说,“你有权把五金商品卖给任何人。” “霍尔康布警佐可不是这样看这件事。” “霍尔康布警佐见鬼去吗吧!”梅森很得意地说,“告诉他趴到湖里去吧,他并没有在这个铺子里投一分钱,对吧?” “对。” “那么,什么在使你不安呢?” “他说那件事把海伦拽进去了。” “他说谎,”梅森欢快地说,“没有人把海伦拽到任何事件之中。” “但是我给了您那把您打算去替换……” “替换?”他问,“换什么?” “嗯,换另外那把刀。” 梅森慢慢地、庄严地摇摇头,那是表示一种感到无法相信的十分惊诧的否认。 “我并没打算替换任何刀子。”他说。 “那您为什么需要它呢?” “只是为了做一种试验。为了进行那一试验,我必须有一把和杀了里斯的那把刀一样大小一样外观的刀。” “什么试验?” 梅森迅速地吸了一口气,好像就要详细地回答那个问题似的,然后停顿了一下,呼了一口气,慢慢地摇摇头。 “不-不-不,我想我最好不告诉你。你看,我不是很乐意把悄悄话都告诉霍尔康布警佐,而他或许会问你。你说你不知道比你说知道但发了誓要保密要好得多呢。霍尔康布曾佐不时地有点儿冲动,他或许会感到你没和他合作,特别是如果他认为你为我搞到那把刀的事中有可疑之点的话。我想他不会扰乱你吧,皮斯利?” “不错,我受到了打扰,而且有点儿担忧。” “担忧?” “对,霍尔康布说到私了重罪的事。” 梅森哈哈大笑说:“不要让一名警佐来告诉你法律是什么,从律师那里了解法律吧,我不会让你做任何违法的事的。” “嗯,这话让我松了一口气。我很担忧,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海伦。” “别提这件事了。”梅森告诉他,“顺便说一下,我还想搞到几把那样的刀。” “还要几把?” “也许半打吧。你能派人到制造商那儿搞到吗?” “我想可以。” “要花很长时间吗?” “我想我可以从这个城里的一个批发站把它们取来。” “就这样吧。”梅森说,同时从兜里掏出一卷钞票,把两张20元的钱扔到柜台上,“这应该够开销的,也够为你额外招来的麻烦予以补偿的了。” “我只会按规定价格向您收费。”皮斯利急忙说,“但我必须得到霍尔康布警佐的准许。” “扣押这个店铺的财产了吗?”梅森问。 “不,肯定没有。”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得到一名警官的批准才卖商品。” “但是他想要我把您对我说的任何话都随时通知他。否则,他声称,他就不得不为昨晚那把刀的事制造麻烦了。” 梅森尽情地大笑说:“当然,去吧,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我来了,想再要半打刀。然而,不要告诉他我说了关于他的任何话。他可能会不喜欢的,他是个挺特别的家伙,或许不喜欢那样的。” “好吧,”皮斯利欣然同意,“我会像您说的那样处理这件事的,梅森先生。” “而且,如果我看见他,我决不会提起和你谈论过的事。总的来说那可能会更好。你可以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我来要半打一模一样的刀……好了,我必须得走了。希望我没有打扰你。” “一点儿也没有。” “而且你搞到那半打刀不会太麻烦吧?” “肯定不。” 梅森和他握了手,离开了。在街角的药铺,他往办公室打了电话。 “德拉在吗?”他问。 “不在,梅森先生,她去您让她去的那家旅馆了,我这儿有电话号码。” 梅森记下了那个号码,往拉菲特旅馆打了电话,找609房间的斯特里特小姐,不一会儿就在电话里听到了德拉-斯特里特的声音。 “霍尔康布来过办公室吗,德拉?”他问。 “没有,为什么问这个?” “那把刀的事他盘问了皮斯利。” “是吗?皮斯利告诉他什么了?” “全说了。” “可霍尔康布警佐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呢?” “那正是我想搞清的。” “艾德娜-哈默肯定不会告诉他的。” “有道理。”梅森表示同意。 “这事会有麻烦吗,头儿?” “我不知道,我已经尽我力所能及去做了。也就是说,我已经努力把那个案子全搅乱了。” “怎么做的?” “又订购了一些同一物品,那儿情况看上去怎么样?” “一切都挺好。” “见到那个女人了吗?” “见到了。和她谈得不错,非常亲切,非常遵守礼节。相信吧,一点儿也没露马脚。” “很好,”他告诉她说,“见到那个男人了吗?” “没有,正在努力。” “坚持下去,”他说,“有什么新情况,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第19章 书记员让陪审团宣了誓。 马克汉姆法官对人类天性具有敏锐的目光,他在巨大的桃花心木“法官席”上靠后稳稳地坐了下来。地方检察官汉米尔顿-伯格宽肩膀、粗脖颈,身上全是成熟男子汉的有力肌肉,他坐在那儿,警惕地注意着,就像一个棒球接手注视着一个从一垒跑开遥遥领先的跑垒者一样,打量着佩里-梅森。 坐在他身旁的是萨姆-布莱恩,他年纪轻轻,高高的个子,挺细溜儿,正在努力做出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外表,用乎指摆弄着从眼镜上垂下来的黑缎带。 在对面的法律顾问席,佩里-梅森独自坐在那儿,在他身后几英尺的地方,彼得-肯特面孔白白的,五官扭曲着,不断地扭动着手指。在他后面一点儿的地方,露茜尔-梅斯用忧虑的目光注视着诉讼进程。她不时地努力向彼得-肯特做出使他放心的笑容,可那一努力可怜地失败了。 马克汉姆法官说:“请允许我为迅速地挑选出了陪审团成员而向双方的法律顾问予以祝贺。您想做开场发言吗,地方检察官先生?” 地方检察官伯格走到了将12名好奇的陪审团成员与法律顾问隔开的那个围栏的前面。围栏的后部,拥挤的人群紧张地期待着,都没有作声。 伯格说:“先生们,我不打算沉溺于滔滔的雄辩。现在我要简短地告诉你们,检方期望证实的事情是,本月13日,被告彼得-肯特住在他在好莱坞的住宅。在那个住宅里,除去仆人们以外,当时有他的外甥女艾德娜-哈默;他的异父兄弟菲里普-里斯;来自芝加哥的律师约翰-邓肯;被告的生意伙伴弗兰克-麦多克斯;被告的秘书海伦-沃灵顿。” “我们期望证明,在14日的早晨,被告走进了里斯的房间,用刀扎死了他。我们期望证明,里斯在被告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弗兰克-麦多克斯调换了房间,麦多克斯与被告彼此仇视,被告为那种或者有根据或者没有根据的感觉所苦恼,就是麦多克斯正在诈骗他,试图在一个生意中向他索要高价。” “差不多如同可以查清的一样,死者在大约早晨3点钟的时候由于一把切肉刀的刺人而致死亡。当时就死了。我们期望证明,在早晨3点钟那个时间,被告彼得-肯特手里拿着这同一把刀,正在光着脚偷偷摸摸地走动着,通过将他的卧室与麦多克斯的卧室分隔开的那个天井,当时,死者里斯正睡在麦多克斯的卧室里。” “我们期望证明,那件致人死命的凶器随后在被告当天夜里睡的那张床的枕头下面被发现了,那把刀的刀刃毫无疑义地证明,它就是用于杀死里斯的凶器。” “我们期望证明,被告被捕以后,主动地承认他是一个习惯性的梦游者,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梦游的时候有杀人的倾向。” “法庭将向你们这些先生提示,一旦被告杀人这件事确立了,证明使那一举动减轻罪过或为之辩解的各种情况的担子就转到了被告身上。就检方而言,它将证明里斯的死亡,那一死亡是一把切肉刀导致的扎伤造成的,在那一谋杀发生的前后,那把切肉刀在被告手中,有人确实看见,被告在谋杀发生时间前后正在离开死者的卧室所在的那一厢。我们期望证明,被告以为麦多克斯睡在里斯正睡的床上,被告有充分的动机谋杀麦多克斯。” “正如你们这些先生们被挑选为陪审团成员时受到辩方的提问从而知道的,辩方将至少是部分地,以一种梦游的说法作出回答。我们期望证明,在以前,在犯下这一罪行大约一年以前,被告曾弄到一把切肉刀……” 佩里-梅森慢慢地从座位上站起身说:“法官大人,我反对地方检察官在他的发言中混进一年以前发生的任何事情;反对他试图去预见我们的辩词,并且提议对陪审团成员们发出告诫,对他的话不予考虑。” “那一证据是十分适当的,”伯格反驳道,“它证明,在以前的一个时间,被告知道了他在梦游时有杀人倾向,在他意识到他又在梦游以后,他并没有努力去遏制这种倾向。” 马克汉姆法官敲敲他的小木槌说:“预期辩方的做法并非检方义不容辞的责任。证据是否能包括这一罪行发生之前的事件,并且是与之相隔12个月的事件,这些问题将在出现时得到裁决。与此同时,辩方的反对成立,本庭将下令,陪审团对开场发言的那一部分不予理会。地方检察官做出的这一开场发言只是概述了他期望证明的事情,目的是澄清陪审团成员们头脑中那些有争论的问题。不要将地方检察官的这一发言看作证据。” “继续吧,地方检察官先生。” “我们期望,”汉米尔顿-伯格重又开始说道,“通过被告自己的外甥女来证明,在那一罪行犯下之前,事实上是两天以前,她在被告床上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以后被用作谋杀凶器的那同一件器械。根据这一证据,先生们,并且根据可能被介绍为反驳证据的类似其它证据,检方将要求你们同意将被告判为一级谋杀罪。” 汉米尔顿-伯格坐了下来。马克汉姆法官问佩里-梅森:“您想作开场发言吗,律师?” “我将在适当的时候再发言。”梅森说。 “很好,检方将传唤它的第一位证人。” “我将传唤弗兰克-麦多克斯来证明构成犯罪的主证据。”伯格说。 麦多克斯走上前来,宣了誓。 “你是叫弗兰克-麦多克斯,居住在芝加哥吗?” “是的。” “在本月13日的夜里和14日的早晨,你是在被告的宅子里吗?” “是的。” “你知道菲里普-里斯是否和被告有亲属关系吗?” “他是被告的异父兄弟。” “在13日以前,你在被告的住宅中呆了多久了?” “我是在10日到的。” “在14日早晨,你是否见过里斯先生?” “我见过。” “他在什么地方?” “在他的卧室里。” “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他死了,仰面平躺在床上,一条薄毯子盖到他的下颚下面。毯子上有一条切口,一把刀曾通过那条毯子插进去,插进里斯先生的身体之中。那条毯子被血浸透了,里斯先生死去了。” “我回头将重新传唤这位证人,进行进一步的提问。”汉米尔顿-伯格说,“目前,我只是显示出构成犯罪的主证据,现在我要求获准,让他暂时退下。” “很好。”马克汉姆法官说。 “你有什么可问的吗?”伯格向梅森问道。 “有,”梅森说,“你说你在13日晚间在那座宅子,麦多克斯先生?” “对。” “而且14日上午也在?” “对。” “你在14日上午第一次离开那座宅子是什么时候?” “这重要吗?”伯格皱着眉问。 “我认为重要。” “我不认为。我反对,因为它无关紧要。” 马克汉姆法官犹豫了一会儿。 “这很重要,”佩里-梅森说,“我要对这问题进行修正,使它成为这样:在那具尸体被发现之前,你在14日早晨第一次离开那个住宅是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显然是在提问范围之内的。”马克汉姆法官裁决道,“回答它。” “我根本没离开那个住宅。”麦多克斯说。 梅森扬起眉毛,“你没有在大约早晨3点的时候离开那个宅子吗?”他问。 “没有。” “你在13日晚上什么时候到你的房间去的?” “我判断大约9点半吧。” “你到你的房间后马上就上床睡觉了吗?” “没有,我的律师邓肯先生和我一起去了我的房间。我们谈了很久。” “你14日早晨是什么时候起床的?”梅森问。 “你和凯尔顿先生闯进我的房间,试图搞清是什么人被杀死了,把我吵醒的……” “申请将回答的那一部分勾销,那是证人做出的结论。”梅森说。 “它将勾销。”马克汉姆法官裁决,“陪审团将对它不予理会。” “那是什么时间?” “我认为,大约8点前后。” “你想让陪审团明白,麦多克斯先生,从你13日晚上回到你的房间,到14日上午8点,你一直在那个宅子里吗?” “是的,先生。” “你没有在14日早晨大约3点钟的时候,到太平洋长途汽车站仓库,往圣巴巴拉给多里丝-萨里-肯特打一个长途电话吗?” 麦多克斯双唇紧闭,摇了摇头。 “你得让人听得见地回答那个问题。”法庭记录员宣布。 “我极为肯定,没有那样做。”麦多克斯清晰地说。 “你没有?”梅森问,声音中带着惊奇的意味。 “没有,先生。” “你在早晨大约3点钟时起来了吗?” “我甚至都没醒过来。” “你没有醒过来?”梅森问,“你没有在14日早晨3点钟前后和邓肯先生谈话吗?” “没有,先生,绝对没有。” “在13日午夜和14日早晨5点之间的任何时间呢?” “绝对没有。” 梅森说:“我没有问题了。” 汉米尔顿-伯格传唤了一名制图员,他绘制了肯特住宅的一张平面图。那张平面图被提出作为证据,没有异议地被接受了。验尸官确定,死亡时间为14日早晨2点30分到3点30分之间的某一时间。 侦探霍尔康布警佐上了证人席,验明了那把刀刃被一种邪恶的锈红色弄污的的切肉刀是在肯特床上的枕头下面发现的。这时,佩里-梅森问霍尔康布警佐:“那张床上的枕套和床单呢?”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嗯,我听说,管家妇把它们放到洗衣房了。” “她没把它们留出来吗?” “没有。” “你们为什么没把它们作为证据呢?” “因为我认为不需要。” “这就是说,在枕头或床单上都根本没有血迹?” “我不这样认为。我认为有一些血迹,但我不记得了。” 梅森嘲笑着说:“如果有血迹的话,你会认为那些东西很重要,足以扣住它们作为证据的,对吧?” “反对,这是有争议的。”伯格吼叫着。 “我只是为了唤起证人的记忆。”梅森说,“他作证说,他不知道是否有血迹。” “他得回答这个问题。”马克汉姆法官裁决道。 “我不知道。”霍尔康布警佐承认,随后他加了一句,“你应该知道,梅森先生。是你发现了那把切肉刀。” 审判室里的旁听者们窃笑了。 佩里-梅森说:“对,我知道。你是在要我告诉你吗,警佐?” 马克汉姆法官用他的小木槌重击了几下,“够了,”他命令说,“要用适当的问题盘问证人,证人与律师之间不要再交流了。” “而由于,”梅森抬高声音发起了攻击,“那条被单和枕套上没有血迹,因此,可能会成为妨碍检方看法的证据,于是,趁你独自负责那个宅子时,你就确保这些东西在辩方有机会保留它们之前,被送进了洗衣房,对吧?” 伯格咆哮了一声,站起身来,抗议着,“这一点与本案无关。” 佩里-梅森只是微笑着。 “证人应该做出回答,”马克汉姆法官裁决,“这个问题有助于显示证人的倾向。” “不,”霍尔康布警佐说,“我和那些床单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你确实向那个管家建议,她最好把房间清理一下了吧?” “也许我那样做了。” “而且把床整理好?” “也许。” “没有了,”梅森得意地看了陪审团一眼,宣布说,“我没有别的问题了。” “传唤约翰-邓肯。”布莱恩宣布,汉米尔顿-伯格靠后坐定,让他的副手出面了。 邓肯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来,宣了誓。 “你叫约翰-邓肯,是一名来自伊利诺州的律师,而且你认识被告彼得-肯特?” “是的。” “你在本月的13日和14日的上午是在他的住宅吧?” “对。我当时和肯特与他的律师佩里-梅森先生有一个生意方面的会谈。出席那一会谈的还有肯特先生的秘书海伦-沃灵顿和我的委托人弗兰克-麦多克斯。我认为有一个叫凯尔顿医生的人也在场。” “你是什么时候回去睡觉的?” “大约11点。会后,和另外几位先生分手后,我和我的委托人在他的房间里谈了一阵。” “那么那天晚上,会谈以后你又看见肯特先生了吗?” “我在14日清晨看见了他。” “什么时间?” “早晨3点整。” “你在哪儿看见他的?你能否在公诉方的第一号物证,在这张地图上,指出确切地点呢?” 邓肯指示着那张图表上的一点。 “在这张图上,你的卧室在什么地方?” 邓肯指示着。 “从你的卧室你可以清楚地看见被告吗?” “是的,先生。” “你第一次看见他是什么时候?” “一个影子掠过我的面部,把我惊醒了。我醒过来,看到一个人正从走廊通过。我跳了起来,看表是几点,并走到窗口。我看见被告彼得-肯特,只穿着一件睡袍,正从天井走过。他手里拿着一把刀。他向一张咖啡桌走过去,停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天井,在另一侧的那道门后消失了。” “你说‘另一侧的那道门’是天井北侧的门吗?” “是的。” “那张咖啡桌大约在什么地方?” 邓肯在那张地图上用一支颜色笔画了一个标记。 “你说你当时看表了?” “是的。” “那是几点?” “3点。” “你打开灯看表了吗?” “没有。那表是夜光的,我能看到指针的位置。” “你是在天井里看到那个人影之前还是之后看的表?” “之前之后都看了。我刚在床上坐起来,就看了表,看到被告走过天井,消失在那道门后,我回到床上,又看了表。” “当时你还做什么了?” “我非常忧虑,穿上一件浴袍,打开通走廊的门,往走廊左右看了看,一个人也没看见,之后我决定,由于我是在一个怀有敌意的人家中,我还是别管闲事。于是我回到床上,终于睡了。” “我认为,如果法庭同意的话,”梅森说,“我们有权从证人的回答中勾掉他在一个怀有敌意的人家中那一事实。那是证人做出的一个结论,那一回答与他的动机有关,却与事实无关,这是应该加以反对的。” “可以将它勾掉。”马克汉姆法官裁决。 布莱恩向佩里-梅森转过身去说:“你可以提问了,梅森先生。也许你会想问他,他为什么回去睡觉了。” 马克汉姆法官冲布莱恩皱皱眉说:“够了,布莱恩先生。” “是的,”梅森从容自在地说,“我一定会问他那个的。邓肯先生,在见到一番如此惊人的景象后,你怎么能回到床上睡觉呢?” 邓肯故作姿态地向前倾着身,“因为我累了,”他说,“那整个晚上,我一直在听你讲话。” 审判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法警重重地锤击着他的小木槌。马克汉姆法官等到恢复了秩序后对证人说:“邓肯先生,你是个律师,不需要再对你说什么是一个证人的责任。请你不要再试图激起哄笑,或是在你的回答中加上没有要求你作出的评论。你也不要再肆意地对法律顾问做人身攻击了。” 邓肯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用一种阴沉的态度说:“是,法官大人。” 马克汉姆法官死盯着这个证人,仿佛要在他的告诫中加上些什么,但终于慢慢地向后坐好,对梅森点点头说:“继续吧,律师。” “如果法庭同意,”梅森说,“我十分愿意按证人回答的字面意义接受它。我并没有要求把其中的任何部分勾掉。我想就那一陈述对他进行提问。” “很好,”马克汉姆法官说,“你可以按你的意愿就那一陈述对他进行提问,律师。” 梅森站起身,死死地盯着邓肯。 “这么说,你整个晚上都在听我讲话,听得太累了,所以你能回去接着睡,对吧?” “是的。” “你和你的委托人都回到你们的房间后,你们谈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吧?” “是的。” “这么说我的谈话并没有使你困得马上去睡,你接着和你的委托人又讨论了某些问题了吧?” “我和他谈了。” “而在大约11点的时候上了床?” “是的。” “然而,在睡了4个小时之后,我的谈话所起的催眠作用仍然如此之大,一个男人只穿着一件睡袍,拿着一把切肉刀,在月光下蹑手蹑脚地走来走去的惊人现象都没有打扰你的睡眠,对吧?” “我被惊醒了。我往走廊两边看了看。”邓肯说。 梅森继续紧逼:“而且又接着睡了,邓肯先生?” “我接着睡了。” “在几分钟之内吗?” “在几分钟之内。” “而你宣誓作证说,你能这样做是由于我的谈话所起的使人疲劳的作用吗?” “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了解你的意思的惟一途径,邓肯先生,是你说的话,而且,当然,那也是陪审团了解你的意思的惟一方法。现在,我们来对陪审团坦诚相待吧。我在我们的会议上只谈了几分钟,对吧?” “我没给你记时。” “我的谈话大部分是对你的要求说‘不’,对吧?” “我认为我们无须涉及那件事。” “但是当你说我的谈话使你累得毫无困难地接着睡下去时,你是在夸大事实,对吧?” “我回去接着睡了。” “对,邓肯先生,而你回去接着睡的真正原因是,当你第一次看见那个人影时,你并没有看到任何特别使人恐慌的东西,对吧?” “对于我来说,一个男人在夜里拿着一把刀走来走去是使人惊恐的。”邓肯厉声说,“我不知道那是否会使你惊恐。” “正是,”梅森说,“如果你在14日凌晨3点钟看见那个正在天井里走来走去的人手里有一把切肉刀的话,你会被惊吓得马上报警或是把宅子里的人叫醒的,对吧?” “我不明白你的问题。我看见那个人影,我看见那把刀,我回去接着睡了。” “我会换个方式问,”梅森说,“是不是你当时没有清楚地看见那把切肉刀?” “不,我看见了。” “是同一把切肉刀吗?”梅森向被作为证据拿过来的那把血迹斑斑的刀做了个手势,问道。 “同一把。”邓肯厉声说。 梅森什么也没说,站在那儿冲他微笑着。 邓肯露出忐忑不安的样子,他说:“无论如何,它看上去很像这把刀。” 梅森向法律顾问席走回去,打开公事包,掏出一个牛皮纸包装物,撕掉纸,拿出一把牛角柄的切肉刀。 “我要把这把切肉刀交给你,”他对邓肯说,“并且问你,这是否是你看见正从天井走过的那个人影手里的那把切肉刀。” 邓肯猛烈地说:“不,它不是。” “你怎么知道它不是?”梅森问。 “嗯,”邓肯说,“我认为不是同一把刀。” “你想让法庭和陪审团明白,你当时把那把切肉刀看得很清楚,能够验明它吗?” “不是验明它,但我能对它有一个大致的描述。” “而你肯定这不是那把切肉刀?” “我认为它不是。” “你肯定它不是吗?” “嗯,当然,当时那种距离我无法肯定。” “那么你就无法肯定由公诉方作为第二号物证的这把刀,是同一把刀了,对吧?” “嗯,不,”邓肯说,“我做不到。” “我认为,”梅森说,“我要请求法庭将这第二把刀作为辩方的a物证加上辨认标记。” “我反对,”伯格叫道,“法官大人,这把刀和本案没有任何关系。这不过是辩方的法律顾问为了搞乱本案而耍的一个把戏。我可以证明,这把刀是辩方律师在那一谋杀发生以后从一个五金……” 梅森猛地向他转过身,但还没能打断他的话,马克汉姆法官就厉声作出了裁决。 “够了,地方检察官先生。不要说你对这把刀的来源能够证明什么。这个证人已经作证说,他在天井里看见的那个人影拿着一把他认为是公诉方第二号物证的刀;无论如何,它的外表是相似的。梅森的律师拿出另一把刀问刚才的那些问题,是合法的提问,并没有人提出抗议。律师现在只是要求将那把刀作上辨认标记,以便对另一把一模一样的刀能够辨别。这是完全适当的。本庭将把这把刀作为辩方a物证做上辨认标记。” 梅森突然一下子转过身面对着邓肯说:“邓肯先生,你能回去接着睡的真正原因,就是你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你看见的那个人影正拿着一把刀?” “我看见他手里拿着某件东西,一件闪闪发光的东西。” “其实你当时并没有意识到那是一把刀,直到第二天早晨发现有人死了,你才突然想到,那一定是一把刀。你当时不是只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在天井里走动吗?你当时不是认为那是某个人正在梦游吗?而且你不是决定你不去干涉,而只是锁好你的门,以防被人闯进来,然后回去接着睡了吗?” “我并没说那个人正在梦游。” “那么我所说的不对吗?” “不对。” “可真实情况确定如此,即你能回去接着睡的惟一原因是,你对他手里的东西看得不够清楚,没有认出那是什么?” “不,我不这样认为。” “你能再明确一些吗?” “能,我看见那把刀了。” “我问你,那个人影向天井里的那张咖啡桌走去了?” “是的。” “你看见他抬起那张咖啡桌的盖子了吗?” “是的。” “而且你看见那个人影随后离开了那张咖啡桌,走过天井,从你指示过的那道门离开了天井?” “是的。” “那个人影离开那张桌子以后,继续拿着那把刀吗?” “嗯,是的……我不知道……我无法说。” “你想说他没有拿着那把刀吗?” “我不想说是或否。” “那么,可能那个人影把那把刀留在咖啡桌面下面的那个椭圆形的容器中了吗?” “我无法说。” “你肯定那个人影在走到咖啡桌前拿着一把刀吗?” “反对,这个问题已经被问过答过十几次了。”伯格说。 “我希望他回答这个问题。”马克汉姆法官裁决,同时向前倾身,紧盯着邓肯。 “是的。”邓肯说,“他手里有一把刀。” “你对你看见的那个人影的身份很肯定吗?”梅森问。 “是的。” “是被告吗?” “是的。” “他什么穿着?” “只穿着一件睡衣。” “他是光着脚吗?” “是的。” “你第一次明确地看见他时他离你有多近?” “他正从我的窗前经过。” “并且在你脸上投上了影子?” “是的。” “但是当时你没能明确地看见他。你在床上,从沉睡中惊醒了,对吧?” “对。” “你第一次清楚地看见他时他离你有多远?” “我无法确切地告诉你。” “你能在那张地图上指出来吗?” “能,他差不多是在这儿。” 梅森用一支颜色笔在那一点上作了标记,随后,参考了一下那张地图的比例,说道:“换句话说,他离你大约35英尺吧?” “可能是那样,对。” “他背冲着你吗?” “对,我相信是的。” “然而你认出了他?” “我认出了他。” “你明白你的证词要绝对准确的重要性吗?” “明白。” “你明白这一审讯事关重大吧?” “当然。” “然而你愿意肯定地宣誓说在月光下,在距离你35英尺远的地方,你看见的这个穿睡袍的人影,就是被告吗?” “我愿意。” “你起来时看表了?” “对。” “你回到床上时又看表了?” “我想是这样,对。” “你第一次起来时是什么时间?” “3点整。” “你回到床上时是什么时间?” “咦,差不多相同的时间,我想过去了不超过30秒。” “第二次,就在你上床以前,你注意到表的指针了吗?” “是的。” “事实上,那不是12点一刻吗?” “不是。” “在你第一次报告你看见的情况时,不是说那是12点一刻吗?” “我可能那样说过。” “当时,你的记忆比现在更生动清晰,对吧?” “不是。” “不是?” “不是。” “我理解你的意思是说,随着时间的流逝,你的回忆变得越发栩栩如生了?” “在这件事中,是这样的。” “因为当你得知那一谋杀一定是在3点钟左右发生的以后,你就把你头脑中的时针和分针的位置调换了一下,以便你能成为本案的一个明星证人,而且……” 马克汉姆法官锤锤他的小木槌,“我认为,律师,关于明星证人的话是没有必要的。” “我希望显示出这位证人的动机。” “不是这样?”邓肯叫道,“现在我知道,那是早晨3点钟。根本不可能是12点一刻。” “你的视力好吗?”梅森问。 “很好。” “在14日早晨的时候好吗?” “当然。” “你当时戴着眼镜,对吗?” “我戴眼镜戴了35年了。” “而你在你的证词中涉及的那一段时间内都习惯性地戴着眼镜吗?” “是的。” “你起身往窗外看时戴上眼镜了吗?” “没有……是的,我想我戴了。我认为我一定戴了。” “你为什么戴上?” “为了用它看东西,当然。” 整个审判室里又是一阵窃笑,但是这次,佩里-梅森那紧逼的态度中的某种东西使法警还没能敲击木槌,叫人们肃静,那窃笑声就平静下来。 “那么,换句话说,”梅森说,“当你深夜被一个在你房间周围蹑手蹑脚的黑影子惊醒时,你醒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戴上眼镜,以便能更清楚地看见,对吗?” “嗯,那有什么不对的?” “没有什么不对的,邓肯先生,我在问你发生的事是不是那样。” “是,我想是。” “换句话说,你知道,不戴眼镜,你的眼睛真是糟透了。” “我没那么说。” “对,”梅森微笑着说,“你没那么说,但你的行动比语言更清楚地说出了它。你戴上眼镜,因为你知道,没有眼镜你无法看东西。对吧?” “我知道它会有助于我看见东西。” “你知道,不戴眼镜,一远离了你根本看不清楚,对吧?” “嗯,我戴上眼镜比不戴视力好多了。” “戴着眼镜你的视力相当好吧?”梅森问。 “噢,是的。” “你会说它极好吗?” “我会说它很正常。” “非常正常吗?” “如果你想那样表达的话,是的。” “那么,”梅森用食指指着邓肯说,“你为什么刚把你看到的情况向地方检察官做了报告,就被打发到眼科医生那儿去配新眼镜呢?” 伯格喊叫着:“根本没有让他去做任何这样的事!对这一含沙射影我表示愤怒!” “你为什么那样做?”梅森问邓肯。 “我并没说我那样做了。” 梅森把拳头重重地捶在法律顾问桌上,说道:“那么,我说你那样做了。为什么?” 邓肯辗转不安的,“嗯,”他说,“只是我想那样做,没别的。” “你为什么想那样做?” “我想配新眼镜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没有机会。我一直太忙了。你知道,我是一个很忙的律师。” “噢,”梅森说,“那么说,你一直在推迟配新眼镜,有一些时间了。” “对。” “你现在很忙吧?” “对。” “你很忙有多久了?” “好些年了。” “你是在很忙的时期推迟配眼镜的事吧?” “在大多数时间,对。” “那么说,你推迟配眼镜已经有好几年了,对吧?” “对……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别管你什么意思。事实是什么?你推迟配新眼镜有多久了?” “我不知道。” “在本月14日以前,你最后一次配眼镜是什么时候?” “我无法告诉你。” “长达5年之前吧?” “我不知道。” “长达10年之前吧?” “我认为不是。” “而你在把你看见的情况告诉地方检察官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去看眼科医生,配眼镜。对吧?” “那不是我做的第一件事。” “差不多就是你做的第一件事,对吧?” “我不知道。” “是那天晚上,对吧?” “对,是那天晚上。” “你那天晚上在诊室里找到了一个眼科医生吗?” “是的。” 梅森的微笑显得很残忍,“你在那儿找到了他,邓肯先生,因为你事先打了电话,和他预约好了,对吧?” 邓肯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不,我没给他打电话。” 梅森皱着眉呆了一会儿,随后得意地问:“那么是谁确实给他打了电话?” 布莱恩跳了起来,“法官大人,”他说,“反对,这与本案无关。” “鉴于证人一直对这些问题做出的回答,它有关系。”佩里-梅森说,“这个证人是个律师。我有权证明他在正被谈论的那一时间的视力状况,以此来对他的证词表示怀疑。这位证人承认了,他需要眼镜,也承认了,他当时戴上了那副眼镜是不够度数的,而且那种状况已经好多年了。我还有权证明他的偏执正是他那些躲躲闪闪的回答显示出来的。” “我认为,”马克汉姆法官说,“他应该回答那个问题。谁给眼科医生打的电话,邓肯先生,如果你知道的话。” 邓肯犹豫着。 “说呀,”梅森说,“回答这个问题。” 邓肯用一种几乎昕不见的声音说:“布莱恩先生。” “是那位刚刚对我的问题作出如此大叫大嚷的抗议,说它与本案不相关的地方副检察官吗?”梅森问道。 审判室里一片哄堂大笑。马克汉姆法官皱起眉头,然后,微露笑容。 “够了,律师,”他严厉地说,随后看看表,“到了休庭的时间了。我认为就今天来说,我们有很好的进展。法庭休庭,明天开庭。本庭要将陪审团送还行政司法长官监管,他将一直负责他们,不允许任何人走近他们或和他们讲话,他本人也不会和他们讲话,除非讲一些与本案无任何关系的事情。法庭休庭,明天上午10点开庭。” 第20章 梅森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皱着眉看着德拉-斯特里特。 “该死的,德拉,”他说,“那件事没有恰好吻合。” “为什么?” “我不明白肯特太太出什么问题了。” “你没有听到她的任何音信吗?” “一点儿也没有。你肯定普里哈德和她见面了吗?” “绝对肯定。他当时正在匆忙地想尽办法获得我的欢心,但我告诉他肯特太太有钱的事后,他就像扔掉一个热土豆一样把我扔下了。” “他很漂亮吧?” “是的。” “使你的心砰砰跳吗?”他问。 “我的心并没跳,但他的确很漂亮。长得就像好莱坞的维纳斯。” “头发呢?” “棒极了,深褐色的,烫得很美。里面有光。和他的眼睛颜色很配。孩子气的面孔,一丝皱纹也没有。有一点儿漂亮的小胡子。他衣服穿得很好看,双唇很迷人,特别是在他说话的时候,你可以看到它们正在十分明确地构成每一个词。他跳舞的时候,使你感到轻如飞絮。” “她当时看上去是堕入情网了吧?” “堕入是没错儿的。她看着他时,目光中充分显露出了她的心。” “一个女人究竟怎么能在目光中显露出她的心呢?” “想让我给你表演一下吗?”她挑衅似地说。 他迅速地向她跨进一步。她的目光审视地打量着他的面孔,“严格地为了公事吗?”她加了一句。 他正想伸出胳膊去搂她,传来了通走廊的门上指关节轻轻敲打的声音。梅森僵住了,一动不动。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用5块钱和你打赌,是多里丝-萨里-肯特。”他说。 德拉-斯特里特往法律图书室走去,“我就知道某件事会发生的。”她说着,猛地一下推开了那扇门,“一定要打开扬声器的开关,头儿。我在里面有铅笔和笔记本。” 梅森向通走廊的门走去。多里丝-萨里-肯特抬着头冲他微笑着。 “我知道我会在这儿找到您的,梅森先生。” “进来吧。”他邀请着。 她走进房间,冲他甜甜地微笑着,在一把椅子上坐好,使她的金发在黑色皮革的映衬下很好看。 “在努力工作吗?”她问。 “对。” “对不起,我打扰了您,但我认为您或许会感兴趣的。” “你有律师吗?” “我没有。现在没有。” “那么什么事?”他问。 她伸出戴着手套的一个食指,沿着紧绷在她腿上的裙子的众多小曲线划着。她的目光追随着自己移动的食指尖。她说话的时候一次也没有看他一眼。 “我一直在仔细考虑这件事。我愿意承认,我开始那个圣巴巴拉的诉讼是因为,我知道彼得打算再婚,而且我看不出我为什么应该任他在某个掘金者身上挥霍他的财产。我听说那个女人是个护士。细想想吧,彼得-肯特要娶一个护士!” “护士怎么了?”梅森问。 “她得靠工作维生。” “这不是件极好的事吗?”梅森说,“我喜欢靠工作维生的女人。”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并不是我势利眼。事实上她只想得到彼得-肯特的钱。”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 “我们无需讨论这件事,对吧?” “是你提起来的。” “好吧,我刚才不过是想对您解释一下,我为什么变了心思。” “你是想告诉我你有什么改变?” “对。” “为什么?” “我突然决定,即使彼得有点儿精神不正常,而且想乱花钱的话,我也不该阻止他。我想要他幸福。” “那么怎么样呢?”梅森怀疑地问。 “我知道您不会相信我,”她消沉地说,“您认为我冷血而且贪财。我确实希望我能做件事来使您相信我不是那样。我确实非常看重您的好评,梅森先生,也许,比您意识到的还要看重。我见过许多律师,但我从没见到任何像您这样开门见山,这样充满活力,而且这样……这样诚实,以致到严酷的地步。而且我可以看出来,您不喜欢我。男人通常很喜欢我。所以我非常想要您喜欢我。” 梅森打开香烟盒,向她伸过去。她掏出一支烟,突然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微笑着说:“说‘谢谢。’” “谢谢。”梅森说,语调平板。 他给她点了烟,随后用那燃烧的火柴点了自己的烟,透过一团烟雾,好奇地打量着她。 “怎么样呢?” “地方检察官想让我上证人席。” “去证明什么?” “证明彼得曾拿着一把切肉刀试图杀死我。” “他认为他可以利用你的证词吗?” “他说,原话是这么说的,‘梅森在什么地方挑起那个事儿,我就可以利用你来反驳了。’” “还有别的吗?” “我想让彼得如愿以偿地离婚。” “为什么?” “因为我认为那对于他是最好的事。” “你打算怎么做呢?”他问。 “我想撤销我的所有诉讼,那会消除一切的。那个最终判决已经做出了,而且,如果我撤销一切的话,我和彼得的往事也一笔勾销了,对吧?” 梅森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那么你指望要多少作为回报呢?” “为什么您认为我这是有所图?” “你没有吗?” “我并不贪财。我根本不想要彼得的钱,但我没有职业,没有任何技能,甚至都不会打字或速记。” “多少钱?”他问。 她的目光中闪现出某种迅疾的冲动,然后逝去了。“您会提议多少呢?”她假正经地问。 “我无法做出任何提议。” “您可以把彼得愿意付的数目提出来,对吧?” “不。” “我会接受20万元现金,那会使我得以继续按彼得使我习惯的那种生活方式生活。” “不要那样做,”梅森告诉她,“它不值得。” “不值什么?” “继续以那种方式生活。” “您在试图告诉我我该如何生活吗?”她突然发怒了。 他摇摇头说:“不,我在试图告诉你你得不到的东西。” “我得不到的东西?” “20万美元。” “我看不出。”她说,她的手指在连衣裙上迅速地划来划去,“我怎么能没多少钱过日子呢。” “噢,好吧,”梅森说,“你现在一个月有1500元。设想你继续拿那笔钱吧。那会比一大笔好得多的。你会有一笔固定的月收人,而且,如果发生什么事的话,你会得到照顾。” “那会继续多久呢?” “无限期,”他告诉她,“除非,当然了,你结婚。” “不,”她说,“我不想成为彼得的一个负担,我宁愿接受一点儿授予财产后就离开。” “你说一点儿授予财产是什么意思?” “20万美元。” 梅森严肃地摇摇头:“不,我不会建议我的委托人付你一大笔钱的。你在那件事中始终表现那么好,我实在是认为你最好继续一个月拿那1500元。我要说,从长远来说,这会比拿一大笔钱好过得多的。” “假设我降低数额呢?” “多少?” “假设我告诉你我的最低价究竟是多少呢,梅森先生?10万美元。” 梅森打了个哈欠,用优雅的手指捂住了嘴,摇摇头。 “您非常难打交道。” “噢,好吧,”梅森告诉她,“去找个律师吧,如果你要这样坚持就通过他来办这事。” “我不想和任何律师分钱。” 梅森耸耸肩。 她突然猛地把手中的烟扔到地上,跳起来说:“好吧,给我出个价吧!别像个木疙瘩似地坐在那儿。我有好多事要做呢。” “什么?”他问她,扬起了眉毛。 “不关你的事,给我出个价儿。” “什么价儿?” “不设任何障碍。” “你会离开?” “当然,我会离开。” “不再打扰彼得-肯特或和他见面?” “如果我永不再见他,6个月以前就那样了。” 梅森摇摇头,慢慢地说:“不,我认为关于结婚的事我的委托人已经改变了主意。就在昨天他还提起你有多美呢。坦率地说,我认为你与他和解或许更好。” “我不想和解。” 梅森耸耸肩。 “您看,”她说,她仍然站在那儿,双目闪闪发光,面颊绯红,“我在报纸上看到今天审讯的报道了。” “怎么样呢?”他问。 “嗯,麦多克斯被问到一个电话的事情。” “那又怎样?” “假设您能证明他在说谎呢?” “那,”梅森说,“会是最为有利的。” “嗯,假设我上证人席,承认我接到了他打来的一个电话。那对于你会有什么价值?” “一文也不值,”梅森说,“我们不打算从任何人那里买来伪证。” “但是假设那是实话呢?” “它是实话吗?” “我还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呢。” “你上证人席后,”梅森说,“会回答的。” “那得看我高兴不高兴。”她走到办公桌的桌角处,用拳头捶击着桌子,“你别认为你会吓唬住我,佩里-梅森先生。” “你的意思不是你要犯伪证罪吧,对吗?” “我当然会犯伪证罪!男人们使我恶心。他们可以任意地对女人们说谎,而如果一个女人用说谎来还击的话,他们就说她欺骗……给我5万元!” 梅森摇摇头。 她握紧了双拳。 “我会向我的委托人建议之万5千元的。”梅森慢慢地说。 “由你提那个建议,他是会付的。” “如果你讲绝对的实话,我会作出那个提议的。” “说好了?”她问。 他点点头。 “你该死,”她瞪着他,“我真恨你!如果彼得不是蹲在监狱里的话,我可以去见他,轻而易举地得到25万的。也许还要多。” “那就恨我吧。”梅森微笑着说。 “我恨你,”她告诉他,“但是,我要是陷入困境的话,你得作我的律师。” “意味着你在考虑哪天伤害一个丈夫吗?”他问。 那愤怒慢慢地从她的目光中消失了。她高高地坐在那填充过满的皮椅扶手上说:“别傻了,我的样子像傻瓜吗?我难道会杀鸡取卵吗!” “好吧,”梅森说,“我会给你搞到2万5千元。” “什么时候?” “明天上午。那张支票会在你上证人席之前送交你,这样,在你作证时,在你和你丈夫之间就不会有关于一项悬而未决的财产协定的任何问题了。” “3万吧。” “2万5千。”他用下结论的口气说。 她叹了口气。 “你和麦多克斯的谈话呢?”他问。 “你想知道全部吗?” “对。” “邓肯最先和我取得的联系。他说他是麦多克斯的律师。他大约11点时给我打了电话,说他想有一次会晤,并且提议,他们在我律师的办公室见面。尔后,在早晨3点钟时,麦多克斯打来了电话,于是我向他解释说,那件事我已经和他的律师讨论过了。” “后来你们见面了吗?” “是的。” “他们提议什么?” “他们一定认为我是个傻瓜。他们想要我签一份书面协议,说他们会帮助我使彼得被宣布为没有能力的人,然后要我完全放弃彼得在麦多克斯制造公司的所有权利,而且,我一得到彼得财产的控制权,就给他们10万美元现金。” “你怎么回答他们的?” “我说我得仔细考虑一下。” “没说要仔细考虑多久吗?” “没有。” “他们催促你了吗?” “当然。” “你能说出邓肯给你打电话的确切时间吗?” “不能,大概是11点前后,在10分至12分之间。” “麦多克斯给你打电话的确切时间呢?” “那是早晨3点,我看了手表。在那个钟点被吵醒使我生气极了,因为我无法回去接着睡。” 梅森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些便笺,上面有打字机打出的文字。“接到麦多克斯的电话,你在电话里这样说的吗?”梅森慢慢地读着他的便笺,“‘喂……对,我是肯特太太……对,圣巴巴拉的多里丝-萨里-肯特太太……请你再说一遍那个名字?……麦多克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在这个钟点打电话……咦,我以为都安排好了呢……你的律师已经安排好了一次会晤,我会按约定好的和你们见面……如果你再需要了解什么情况,你可以和海特利律师事务所的萨姆-海特利先生联系。再见。’” “咦,对!”她叫道,“那确是我的原话!您怎么知道的?” 梅森摇摇头,继续着他的询问。 “随后你做什么了?” “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努力想睡着,然后上了我的汽车,开往洛杉矶。” “你的汽车放在哪儿?” “它恰巧在一个邻居的车库里,沿街走大约半个街区远。” “你偷偷溜出家了吗?” 她摇摇头,“不是有意识地那样做,宅子前面有人呆着不走。我想,也许是彼得决定让一个侦探盯着我。那会是愚蠢的,因为我根本没留下过他可以跟踪的痕迹,以前有侦探盯过我。” “这么说你努力悄悄溜出去了?” “嗯,我并没有让乐队敲锣打鼓地出去。” “从后门出去的?” “对。” “而且沿着那水泥小路?” “不是,我始终走在侧面的草地上。” “为了你的脚步不出声响吧?” “对。” “你来洛杉矶后面没有人跟踪吧?” “对,但是我在我的律师办公的那座大楼的门厅里碰到一个男人,他的模样很像侦探。我有点儿吓坏了,我告诉我的律师要小心,并且做了安排让麦多克斯和邓肯在我离开一小时后再离开那个办公室。” “还有一个问题,”梅森说,“你13日在什么地方?” “谋杀发生的头一天吗?” “对。” “在洛杉矶。” “在做什么?” “逛商店,向我的律师们咨询。” “还有别的事吗?” 她想了一会儿,随后哈哈大笑说:“我在大街上看见了彼得,在他身后跟了一阵儿。”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猜,只是好奇心吧。我跟着他到了这儿,知道他在向您咨询。我当时已经解雇了我在圣巴巴拉的律师,当我看见彼得到这儿来以后,我知道事情到了紧急关头了,于是那时我去见了海特利。” “你跟了肯特先生多远?” “直到他动身前往好莱坞。我有心想拦住他谈财产协定的事。现在我真希望我当时那样做了。” “那,”梅森说,“更好。由于你出庭是由海特利事务所安排的,你得让他们在弃权书上签名。你把那些弃权书搞到,我会把一张2万5千元的支票给你准备好。” “没问题,”她说,“两天以前我已经让海特利在解雇申请和所有那些东西上签字了,我带着所有必需的文件呢。” “你怎么使他们那样做的?” “我们必须涉及这件事吗?”她问。 “我想对局面有一种完全的了解。” “很简单,”她告诉他,双唇弯曲成一种微笑,“我告诉他们,我在我的诉讼中做了一些虚假的辩解,并且问他们,鉴于那一事实,他们是否想办那个案子。我告诉他们,我对一个很迷人的年轻女子承认了一些很有害处的事,结果发现,那个女人是个侦探,而且另一方知道我作伪证的事。自然了,他们迫不及待地想摆脱,他们告诉我,再也不要登他们的门了。我为拟定那些文件付了他们500元,他们也完全洗清了和整个案子的干系。” “你总是使双方相争而从中得利吗?”他问她。 “当然,我很迷人。男人们从来不是为了爱而娶我——我嫁的哪种人不是这样,他们是对金钱很贪婪的老家伙……如果我再结婚的话,那会是为了爱。我对于掘金感到厌倦了。” “想到结婚了?”他问她。 “不,当然没有。” “很好,”他告诉她,“我早晨会把你的钱准备好的。” 他陪她走到门口。在走廊里她转过身说:“您不会把我对他们玩的把戏告诉海特利事务所吧?” “当然。”梅森告诉她,“你只需把弃权和解雇文件准备好,就会得到你的2万5千元,你还会得到作辩方证人的传票。” “非常好。”她说。 “记着不要犯错误,别到上证人席后再改口。”他说。 “别担忧,”她说,“我对男人很了解,我会和你合作的,梅森先生。” 他鞠了一躬,微笑着,关上了门。 德拉-斯特里特拿着笔记本和铅笔从法律图书室走了出来。 “这个该死的小骗子,”她说,“我真该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拽出去。她真是个荡妇!” 梅森“咯咯”笑着,说道:“任何能骗过海特利的人都有权那样做。那是个棋逢对手的案例。他们以为可以缠上她要好多钱呢。可她却打败了他们。” “要是我连2万5千元也不给她,”德拉-斯特里特说,“我敢打赌,无论如何,她也会撤销她的案子的。她疯狂地爱上了普里恰德。” “别担忧,”梅森告诉她说,“你的朋友乔治-普里恰德会得到那笔钱的绝大部分。而他需要那笔钱来打发麦娜-达琴。你可以给麦娜打电话,建议说,现在会是个机会:到普里恰德的旅馆去,威胁除非他明天上午把那笔钱交清,否则就让人逮捕他。” 德拉-斯特里特伸手去拿电话,“这事真让我高兴。”她叫道。 第21章 马克汉姆法官在法官席后那把大转椅上坐好,看了一眼陪审团席,说道:“可以这样认定吗,先生们,陪审团成员都已在场,被告已到庭?” “可以。”梅森说。 “检方也这样认定。”汉米尔顿-伯格宣布。 “我想,昨天体庭时邓肯先生正在证人席上接受提问。”马克汉姆法官说,“上前来吧,邓肯先生。” 邓肯大摇大摆地走向证人席,他的神色仿佛自己很重要似的。 “我认为我只还有一个问题了,”邓肯就位后梅森说,“我记得你说过,邓肯先生,你和你的委托人麦多克斯谈到大约11点钟,然后上床睡觉了?” “对,大约11点。” “这么说你在你的委托人的卧室呆到大约11点了?” “对。” “在昨天你为之作证的那个会议终止以后你马上就去了那里吗?” “对。” “而且在那段时间内始终呆在那儿?” “对。” “你肯定你没有离开那座宅子吗?” “没有,我……”他的声音渐渐变成了沉默。 “接着说。”梅森说。 “我看不出那有任何关系。”邓肯厉声说,同时迅速地瞥了一眼地方检察官。 布莱恩跳了起来,“法官大人,”他说,“我反对,这要求与本案无关。” “驳回。”马克汉姆法官厉声说。 “细想那件事,”邓肯说,“我确实出去了几分钟。” “麦多克斯先生陪伴着你吗?” “是的。” “你们去了哪儿?” “我们去了距那个宅子两个街区远的一家药铺。” “你们在那儿呆了多久?” “大约10分钟。” “在那段10分钟的时间里,你们做什么了?” “抗议,这与本案无关。对这位证人的直接诸问涉及了时间的确定和他上床的时间。这位证人通过对他在那个夜晚所做的事作证确实了那一点。在辩方证明这位证人曾经出去时,他去了什么地方和做了什么事情没有任何意义。这不过是一个断定他走了多长时间的问题。” 布莱恩一口气讲完这一堆话,悻悻地瞪了一眼梅森。 “我想我要同意这一反对。”马克汉姆法官宣布。 “你们打电话了吗?”梅森问。 “同样的抗议。” “同样的裁决。”马克汉姆法官厉声说。 “在那天晚上11点整的时候,你在往圣巴巴拉给多里丝-萨里-肯特太太打电话,因此不可能在彼得-肯特的住宅里,那不是真实情况吗?” “同样的抗议。”伯格厉声说。 “如果律师修改那个问题,问那位证人,在他早些时候说过他回到那个宅子的时候,他是不是没在某个地方打一个长途电话,我就准许提出那个问题。”马克汉姆法官裁决,“但我并不认为,将那个电话的受话人的姓名包括在内,就一定合适。” “很好,”梅森说,“你没有在11点整的时候从那个药房打一个电话吗,邓肯先生?” “那是在11点以前。差5分11点。我们11点就回到那个宅子了。” 梅森微笑着说:“没有别的了。” 伯格与布莱恩耳语了几句,然后伯格宣布说:“没有问题了,法官大人。我们的下一个证人是艾德娜-哈默,我认为法庭会意识到,这个年轻女子是被告的外甥女,是一个怀有偏见的证人。可能需要我盘问她时用诱导性的提问……” “我们碰到问题时再解决也不迟。”马克汉姆法官打断了他,“哈默小姐,上证人席吧。” 艾德娜-哈默走上前来,宣了誓,在证人席上就了位。她的脸苍白,拉得长长的。 “你叫艾德娜-哈默,你是被告的外甥女,你和他一起住在好莱坞的湖景平台3824号他的宅子里,对吗?” “是的,先生。” “而且在本月13日的夜晚与14日的早晨也同样住在那儿吧?” “是的,先生。” “你对于通常总被放在被告住宅内餐具柜顶层抽屉里的一把特定的切肉刀的外观很熟悉吧?” “是的,先生。” “你在13日早晨看见那把刀了吗?” 她垂下眼睛,咬住嘴唇,什么都没说。 “回答这个问题。”马克汉姆法官命令道。 “我看见一把与之相像的刀。” “那把刀在什么地方?” “反对,与本案不相关。”梅森说。 “我们打算证明,法官大人,它是在被告的手中。”伯格宣称。 “根据这一设想,驳回反对。” “回答我的问题。”伯格说。 “一把与习惯性地被放在餐具柜抽屉中的那把刀外观相似的切肉刀,在我舅舅的卧室里,在他床上的枕头下面。” “那是在13日早晨吗?” “是的。” “你把那把切肉刀怎么办了?” “我把它放回到餐具柜的抽屉里。” “你向你舅舅提起发现它的事了吗?” “没有。” “在你把它放回到餐具柜的抽屉里以后,你是否采取了某种预防措施,来确保这把刀不落到你舅舅手中呢?” “我在当天,也就是13日晚上把那个餐具柜抽屉锁上了。” “你再次看见那把切肉刀是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是看见一把切肉刀,但我没有把握它是同一把刀。” “我请你注意作为公诉方第二号物证引进的那把刀。你在14日早晨看见那把刀了吗?” “是……我想我看见了。” “在什么地方?” “在舅舅房间床上的枕头下面。” “它当时的状况与现在的状况差不多相同吧?就是说,关于刀刃上那些污迹?” “是的。” “那么,好吧,当你13日晚上把那个餐具柜抽屉锁上的时候,那把刀在抽屉里吗?” “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知道?” “因为我没打开抽屉看。” “当时谁和你在一起?” “反对,与本案无关。”梅森说。 “驳回。” “是梅森先生。” “你的意思是正坐在这个审判室里的那个律师佩里-梅森吗?” “是的,先生。” “这把刀,公诉方的第二号物证,与你13日早晨放在餐具柜中的那把刀有任何不同的地方吗?” “我认为没有。它与我当时放在抽屉里的那把刀很相似。” “当你14日早晨向警官们做供述的时候,你说它是同一把刀,对吧?” 马克汉姆法官扭头瞥了佩里-梅森一眼,仿佛等着听到一声抗议似的,但是梅森仍然一动不动,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 “对,我想是的。” “现在,你只肯承认,它与你在13日早晨在你舅舅枕头下面发现并且放在抽屉里的那把刀相似。你能解释一下这两种回答中显而易见的差异吗?” “不过是在我仔细考虑了这件事之后,我意识到了,许多刀都可能看上去很相似。” “而据你所知,这把刀,即公诉方的第二号物证,与你13日早晨在你舅舅枕头底下发现并放在餐具柜抽屉里的那把刀是同一把,对吗,哈默小姐?” “它与那把刀外观相似。”她说。 “现在辩方可以提问了。”汉米尔顿-伯格得意地宣布。 梅森平和地开始了他的提问:“你是怎么恰巧在13日早晨在你舅舅枕头下面发现那把切肉刀的,哈默小姐?” “我……我……当时挺为他担忧。” “换句话说,你有理由相信,他头天夜里可能一直在梦游,对吧?” “对。” “而你对他梦游的焦虑是由于当时正在接近满月期间吧?” “是的。”她低声说。 “你怎么知道,哈默小姐,梦游者在满月期间更容易变得活跃呢?” “我读到的。” “在一本书上吗?” “是的。” “一本医学书吗?” “是的。” “那本书你是在哪儿搞到的?” “我邮购来的。” “在你把那个餐具柜抽屉锁上之前你仔细研究了那本书吗?” “是的,先生。” “在多长的一段时间里?” “也许6周到两个月吧。” “现在,将你的注意力转到这把刀上,即辩方的a物证,我要问你,你以前见过这把刀吗?” “见过,先生。” “你是不是在谋杀发生后的一天,根据我的指示,将这把刀放在餐具柜的抽屉里了?” 汉米尔顿-伯格跳了起来,张口要表示反对,随后又慢慢地坐回到椅子上。 “是的,先生。” “我相信,我告诉了你。”梅森说,同时向地方检察官微笑着,“我想把这把刀放在餐具柜的抽屉里,使它第二天被霍尔康布警佐发现;我想把争端搞乱,使地方检察官越发地难以使证人们辨明,那把杀人用的刀就是曾在餐具柜抽屉里的那把刀,对吧?” 地方检察官仿佛对自己的听力产生怀疑似地眨眨眼睛。马克汉姆法官向前倾身张口要说什么,又停顿下来,凝视着梅森,惊异得睁大了眼睛。 布莱恩跳了起来,“法官大人,我认为应该向律师提出警告,如果这个问题得到肯定的回答,地方检察机关将无法对那冷酷的记录置之不顾,而是会采取措施,确保对这样的渎职行为……”地方检察官抓住了助手的外衣,把他拽回到椅子上。 “回答这个问题,艾德娜。”梅森说,他根本没有注意布莱恩的话。 “是的,先生。” “我当时给你的那把刀就是现在作为辩方a物证做了辨认标记的这一把吧?” “是的,先生,我认为是。” 艾德挪-哈默的声音挺低,挺窘迫。她的目光反映出她的头脑很混乱。 “而你确实把这把刀,即辩方a物证,锁在那个抽屉里了吧?” “是的。” “但是第二天早晨你把抽屉打开时它却不在那儿?” “是的,先生。” 梅森友善地、几乎是闲聊般地说:“这么说你知道你梦游已经有大约6周或两个月了,是吧,艾德娜?” 地方检察官席上的两个人正聚精会神地小声商量着。那个从他们耳旁溜过的问题没被注意到。而梅森这种突如其来的结论和根本不留余地的态度使艾德娜-哈默头脑有些迷乱,她很是猝不及防。 “是的,先生。”她机械地说。 是马克汉姆法官突然领会到了这一回答的重要性。他向前倾身,盯着被告说:“再说一遍。” “是的,先生。”她说,然后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说出的话,“噢,我的意思并不是……我不是……” “你的意思是什么,艾德娜?”梅森问。 “这是怎么回事?”汉米尔顿-伯格嚷叫着,站起身来,“我反对。这是不适当的提问。” “这个与她的梦游有关的问题已经被回答了,”梅森说,“我现在正在给她一个机会,来解释她的回答是什么意思。” “而我反对。” “很好,法官大人,我收回这个问题。第一个回答本身就很说明一切了。”梅森说。 伯格一副非常烦恼的样子,慢慢地坐了下来。 梅森用一种友善的声调说:“你是不是不时地习惯性地把那张咖啡桌下面那个容器用作藏东西的地方,艾德娜?” “是的,先生。” “这样,当你13日晚上把那个餐具柜的抽屉锁上去睡觉时,你头脑中最首要的想法就是,你舅舅在他梦游时可能会拿到那把切肉刀,不相信把那个餐具柜抽屉锁上就能守住那把刀,于是你梦游了,在整整12点一刻的时候,把那把刀从那个抽屉里拿出来,放在了那张咖啡桌下面那个椭圆形的容器中,对吧?” “反对!”伯格叫道,“这样说没有丝毫根据。” “当然有根据。”梅森向法庭保证说,“这个证人已经对锁上餐具柜抽屉做了证;已经对13日早晨看见那把刀做了证,也已经对14日早晨再次看见那把刀做了证。我有权对她进行提问,来证明,她在14日早晨的早些时候一定看见过它,即,在她把它从餐具柜中拿出来的时候。” “但是,”伯格提出了异议,“如果她是在梦游时做了这件事,她自己根本不会知道的。” “不错,”梅森回答说,“她可以用‘我不知道’来回答这个问题。” 马克汉姆法官点点头:“驳回抗议。” 艾德娜-哈默用一种几乎是呜咽的声音说:“我不知道。” 梅森挥手做了个结束的手势:“没别的了。” 汉米尔顿-伯格和年轻的布莱恩交换了眼色,随后又一次小声商量起来。 “还有谁再提问吗?”马克汉姆法官问。 “希望法庭能宽限我们一会儿时间,”伯格说,“这整个案子有一种相当特别的转折。” 布莱恩激烈地对伯格耳语着,但伯格慢慢地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伯格说:“很好,我想再问哈默小姐几个问题。我听你说,你一直在梦游,是吗,哈默小姐?” “是的。” “你第一次知道你梦游是在什么时候?” “大约6周或两个月以前。也许要长一点儿。” “你怎么发现你一直在梦游的?” “我当时一直在为彼得舅舅的一些相当重要的文件担忧。他把它们放在了起居室的写字台里。我告诉他说,我认为那儿不安全,而他说没有问题,没有人会动它们的。我怀着对那些文件的担忧睡了觉,而早晨我起床的时候,那些文件在我的卧室里、我的枕头下面。” 伯格向布莱恩转过身去。他的态度就像是说:“我这样告诉你了吧。”布莱恩辗转不安,又小声对伯格提出了一些建议。 伯格转回身面对着她:“你以前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我们?” “没有人问我。” “你就是那时搞到这本有关梦游的书的吧?” “我邮购了它,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想好好研究一下,看看我是否能把我自己治好,而且我想看看它是不是遗传的。换句话说,我想知道这会不会见一种家族病。”。 “而你又梦游了吗?” “是的。” 伯格猛地向布莱恩转过身去。 梅森向对面的法律代表席看去,冲那两个正在继续激烈地小声争论的律师咧开嘴笑着,那些咝咝作响的声音不足以让旁观者听到在说些什么,但足以传达伯格那恼怒的情绪。 “没别的了。”伯格厉声说,驳回了布莱恩的小声提议。 “你还要再提问吗?”马克汉姆问佩里-梅森。 梅森摇摇头:“不,法官大人,我对这位证人现在的证词就很满意了。” “没别的了,哈默小姐。”马克汉姆法官说,“传唤你的下一位证人吧,伯格先生。” “传唤杰拉尔德-哈里斯。” 哈里斯来到证人席时,挂念地看了一眼艾德娜-哈默。她向他作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哈里斯宣过誓后,伯格没有理会布莱恩小声作出的一个提议,开始向这个证人提问。 “你是叫杰拉尔德-哈里斯吗?” “是的。” “你熟识被告,彼得-肯特吗?” “是的。” “你13日晚上是在他的住宅吗?” “是的。” “我给你看一把刀,哈里斯先生,它被作为公诉方的第二号物证被引为证据,我问你,你以前是否见过这把刀。” “我见过几次。” “在哪儿?” “当我在肯特先生家作客的时候。这把刀是用来切火鸡和烤肉的。” “你知道这把刀平时放在哪儿吗?” “知道。” “在哪儿?” “在餐室的餐具柜里。” “你准确地知道它放在餐具柜里的什么地方吗?” “知道,先生,在最上层的抽屉里。有一个长毛绒衬里的格子,就是放这把刀的。” “你本月13日晚上曾经开过那个抽屉吗?” “是的。” “什么时候?” “大约9点40分。” “你当时在做什么?” “找一些用来兑酒用的配料。” “当时这把切肉刀在那儿吗?” “不在。” “你对你所说的肯定吗?” “肯定。” “那个抽屉上有一把锁吗?” “有。” “在你提到的那个时间,抽屉是锁着还是没锁?” “没锁。” “那天夜里你在什么地方?” “在圣巴巴拉。” “谁打发你去那儿的?” “彼得-肯特。” “根据谁的建议?” “根据佩里-梅森的建议。” “你知道管家考尔特先生那天晚上到那餐具柜那儿去了吗?” “我知道他到那儿去过一次,是的。” “那是在你发现切肉刀不在抽屉里之前还是之后?” 哈里斯忐忑不安地说道:“我宁愿不回答这个问题。” “不要说你宁愿怎样。你是作为一个证人在这儿,而且宣过誓,回答这个问题。” 哈里斯用一种压低的小声说:“之前。” “大声说,”伯格说,“以便陪审团能听到你的话,你说什么?” “我说是在那之前。” “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考尔特先生站在餐具柜旁。” “他当时在做什么?” “他正在把那个餐具柜抽屉拉开,我不知道他是在拿出某件东西还是放进去某件东西。他把那个抽屉关上,走开了。” “过了多长时间你把餐具柜的那个抽屉打开的?” “大约5分钟。” 伯格得意地冲佩里-梅森点点头,“你可以进行提问了。”他说。 梅森几乎是很随便地问:“顺便问一下,你和刚才在证人席上的那个证人艾德娜-哈默秘密结婚了,对吧?” 已经紧张地沉默了一阵的法庭沙沙作响起来,旁听者们向前倾身,努力去听哈里斯作何回答 哈里斯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是的。” “你是什么时候和她结婚的?” “上月10号。” “在哪儿?” “亚利桑那州的尤马。” “结婚这件事一直在保密吧?” “是的,先生。” “结婚后,艾德娜-哈默马上在她卧室的门上装了一把弹簧锁,对吧?” “是的,先生。” “你,”梅森问,“有那扇门的钥匙吧?” 哈里斯显出很窘迫的样子。伯格跳了起来说:“法官大人,我抗议。这与本案无关。” “我收回这个问题,”梅森说,“条件是我有权在以后再问,在我打下一个适当的基础之后。” 伯格又一次慢慢地坐了下来,他的态度俨然是准备马上跳起来的样子。梅森坐在椅子上,四肢伸展着,长长的腿翘成二郎腿,看上去正惬意地享受着。 “这么说你在谋杀发生的那天晚上去了圣巴巴拉?”他问。 “是的,先生。” “而那是根据我的建议吗?” “是。” “谁和你一起去的?” “肯特先生的秘书沃灵顿小姐。” “还有别人吗?” “没有,先生。” “你对此很肯定吗?” “是的,先生。” “我想,你去了多里丝-萨里-肯特太太的住处吧?” 伯格说:“等一下,法官大人,我认为这个问题与本案无关。他去了什么地方,或是他在圣巴巴拉时做了什么,没有任何意义。” 梅森微笑了,说道:“这是控方先开的头儿,法官大人。刚才他努力向陪审团证明,我当时在那个住宅负责许多事情,并打发这个证人去了圣巴巴拉,他问他在谋杀发生时他在什么地方。因此,为了探索他的证词的这一方面,我有权进行最周密最详细的询问。” 马克汉姆法官张口要说什么,然后抑制了自己,说道:“驳回抗议。” “回答我的问题,哈里斯先生。你去多里丝-萨里-肯特太太的住所了吗?” “去了。” “到达圣巴巴拉以后你做什么了?” “我去了肯特太太的住宅。梅森先生办公室的一个名叫杰克逊的人当时正在监视那座宅子。他主动提出继续值班到两点钟,但我知道他上午在法庭有工作要做,于是我告诉他把沃灵顿小姐带到一个旅馆里,我呆在那儿监视那座宅子。于是他开着自己的车带沃灵顿小姐走了,我把我的汽车停放在我能看见那座宅子的地方,直等到早晨八九点,一个私人侦探来替换我。” “你早晨3点钟是在肯特太太的住宅前面吗?” “是的,先生。”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肯特太太接到了一个电话。” “你能听到她打电话时说的话吗?” “能。” “是什么?” “法官大人,”汉米尔顿-伯格提出了抗议,“这一提问的缺陷现在变得很明显了。这个证人对我怀有敌意,对辩方很友好。现在,辩方正诱导证人去证实某件无法证实的事情。” “但是,法官大人,”梅森指出,“控方也问这个证人,在谋杀发生的时候他在什么地方,而……” “而你想对这个特别的要点重复提问,以此来检验他的记忆力吗?” “是的,法官大人。” “我认为,”马克汉姆法官说,“本庭的裁决是,你可以就他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看见了什么和大体上听到了什么对他进行提问,但不能具体地就别人可能当着他的面说了什么进行提问;我以为那样就离题太远了。” “很好,法官大人。” 有一会儿沉默。 “继续吧,律师。”马克汉姆法官对佩里-梅森说。 “在那一电话谈话进行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梅森问。 “在多里丝-萨里-肯特太太住宅的大街对面。” “你认识她本人吗?” “认识。” “她是亲自接的那个电话吗?” “抗议,”汉米尔顿-伯格抢着说,“这与本案无关。” “我认为我要驳回这一抗议。”马克汉姆法官说,“它可能检验这个证人的记忆力和可信度。然而,我不同意用叙述那番谈话的内容,来检验他的记忆力。” “她接那个电话了吗?”梅森问。 “是的。” “你清楚地看见她了吗?” “是的。” 梅森说:“顺便问一下,你知道……”梅森说了半句话突然停下了,他在转椅上转来转去,目光盯着这挤满了人的审判室。他突然站了起来,“法官大人,”他说,“我恰巧注意到,多里丝-萨里-肯特太太现在正在这个审判室里。我听说肯特太太一开始受到了检方的传唤,但她当时正在和被告打官司,可能成为对被告不利的证人而使人们对她的证词产生怀疑。但现在,她和被告在先前的官司上,已达成了协定,也就是说多里丝-萨里-肯特与彼得-肯特的离婚案已最终判决,他们之间已经解除了婚姻关系。由于肯特太太现在在这个审判室里,我想让她作为辩方的证人,请法庭指令肯特太太,在我能给她发出一张传票之前不要离开这个审判室。” 马克汉姆法官皱起眉头说道:“多里丝-萨里-肯特太太,请你站起来好吗?” 那个金发的年轻女子站了起来,人们纷纷向她伸长了脖子。 “在律师有机会对你发出一张传票之前,”马克汉姆法官命令道,“你不要离开这个审判室,而且,为了便于马上发出这样一张传票,本庭将休庭10分钟,肯特太太在这段时间内不要离开这里。在休庭期间,陪审团要记住法庭通常的告诫,不要和任何人讨论这个案子,也不要允许别人当着你们的面讨论,而且,在本案最后呈交给你们之前,对于被告的有罪或是无罪,不要表达任何看法,法庭将休庭10分钟。” 马克汉姆法官起身向他的议事室走去。 审判室里变得充满了各种噪音。梅森向书记台走去,让人把传票开好,交给了法警。 佩里-梅森很随便地向通往法官议事室的门大步走去。汉米尔顿-伯格来到他身旁,他冷淡而又很有礼貌地说:“我认为,我们一起去拜望马克汉姆法官会是很好的事,梅森先生。” “噢,很好。”梅森表示赞同。 两人一起走进法官议事室。马克汉姆法官坐在一张高高摞着一堆法律书的写字台后面,从他正在读的刑法法典的索引中抬起头来。看他的态度,他正在急匆匆地寻找某件重要的东西,遭到了打扰。 “我并不想当着陪审团提出这一看法,马克汉姆法官。”伯格冷冷地很有礼貌地说,“但我认为,梅森先生的行为是对法庭的蔑视。” “我的行为?”梅森问道。 “对。” “什么行为?” “为了把本案中的权威当局搞乱,故意地把那把完全一样的刀放在餐具柜抽屉里的行为。” “但我根本没有怀着任何这样的目的去放置任何刀。”梅森说。 马克汉姆法官皱着眉,忧虑使他面色沉重。 “我恐怕,律师……”他张口说。 在梅森脸上看到的某种表情使他突然停顿下来。 伯格激烈地说:“你不能做了那件事而逃脱并不受处罚,梅森。艾德娜-哈默已经明确地宣誓作证了,这些是你的意图。” “但是她根本不知道我的打算。”梅森指出,“她看不懂别人心里想的事。作为一个心灵感应专家她并不合格。” “但是她证实了,你告诉了她你的意图是什么。” “噢,是的,”梅森承认,“我确实对她说过那些话。” “我是否应理解为,”马克汉姆法官问道,“你现在声称你对她说了一番假话呢?” “噢,当然了。”梅森说着,点着一支烟。 “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伯格问。 梅森说:“噢,我猜到她肯定也患有梦游症。你看,伯格,她手里有那个餐具柜抽屉的惟一一把钥匙,可她放进去的那把刀却失踪了。当然,存在着某种可能,就是肯特或许撬开了那把锁,或是有一把复制的钥匙,于是,趁着肯特在监狱里,我想我要做一个试验。” “我的看法是,艾德娜-哈默本人是个梦游者,她为她舅舅担忧,上床睡觉时,关于那把切肉刀的想法折磨着她。凭我和她在一起的经历,她把一个杯子藏在那张咖啡桌下面的容器里,这使我确信,她以前利用那个地方藏过东西。所以,有什么比这更自然呢:她在睡梦中为那把刀的事担忧,感到那个餐具柜抽屉不是个安全的藏东西地点,从床上起身,只穿一件睡袍,打开了餐具柜抽屉的锁,拿出那把刀,又锁上那个抽屉,把刀藏在那张桌子下面的容器里?” “我认为,我能搞清这件事的惟一方法就是复制当时的环境,于是我给了她另一把刀,给她造成了印象把它锁在那个抽屉里是多么重要。那是个月明之夜,而她是脑子里想着那把刀睡去的。习惯再一次成了不可抗拒的。过一会儿,伯格先生,我会证明,这把被标为辩方a物证的刀是我交给她,让她放在餐具柜抽屉里的同一把刀。是保罗-德雷克手下的一个侦探在那张咖啡桌的桌面下,那个椭圆形的容器里发现了它。” “你的意思是,你打算宣称,是她杀死了里斯吗?”伯格叫道,“哇,那真是荒谬,真是荒唐!” 梅森细看着自己的香烟尾部,“不,”他说,“我并不认为我会作出任何这样的判断,呆会儿你就会看到。伯格先生,这一讨论只是针对你刚才说的,说我蔑视法庭,而且,我想,你还要提交律师协会以严肃纪律。我提起这件事只是为了解释一下,我不过是在进行一次试验。” 梅森转身大步走出了议事室。 马克汉姆法官慢慢地合上了刑法法典,把它放回到顺着他的写字台排列的那排书中就位。他看着伯格的面孔,努力忍住笑。 “我,”地方检察官说,“真该死。” 他转过身,迈着重重的步子离开了议事室。 重新开庭后,马克汉姆法官察看着审判室,说道:“你现在发出你的传票了吗,梅森先生?” “发出了。” “我想刚才正在对哈里斯先生提问吧?” “是的。” “走上前来,哈里斯先生。” 没有应答。 伯格伸长了脖子说:“也许他出去呆一会儿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在提问中问麦多克斯先生,”梅森说,“如果法庭准许的话,我们或许可以让麦多克斯先生上前来。” “有反对意见吗?”马克汉姆法官问汉米尔顿-伯格。 “我可以为了控方的利益说,”梅森说,“由于一些没有预见到的事发生,即多里丝-萨里-肯特太太要做一个证人这一事实,这个问题变成了必须的。” “不,”地方检察官说,“我对于再次传唤麦多克斯不会提出任何反对意见。我认为我还句一个问题要询问他呢。” “麦多克斯先生请上前来。”法警说。 审讯室的证人们中间,又一次没有应答的动静。 “你们有你们能传唤的另一位证人吗?”马克汉姆法官问。 “请法庭原谅,”梅森说,“我要在这个案子进一步发展之前结束对哈里斯先生的提问。我认为我能做的惟一的事情就是问麦多克斯先生一个问题。” “很好。”马克汉姆法官说。 有几秒钟让人不舒服的沉默,随后马克汉姆法官在他的椅子上转过身,“本庭将短暂地休会,在此期间,法警要找到失踪的证人。”他说。 梅森向彼得-肯特转过身来,把手拍在肯特的膝上,耳语说:“没事儿,彼得。30分钟之内,你就会作为一个自由人走出这个审判室了。” 第22章 梅森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把帽子向一尊布莱克斯通的大理石半身雕像投过去。帽子正中塑像,旋转了半周,在塑像的头上滑动着形成一个颇不落俗套的角度。 德拉-斯特里特努力作出很随便的样子,但她的两眼十分明亮。 “过了球门线了吧,头儿?” “就在球门杆之间。” “你什么时候变聪明的?”她问。 “我要是知道就见鬼了。”他告诉她,同时在办公桌的边上坐下来,孩子气地咧嘴笑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实不断地刺激着我的意识。艾德娜-哈默究竟为什么一直在研读有关梦游的书呢?她为什么在她的门上装上一把锁呢?邓肯看见从天井走过的那个人影为什么在那张小咖啡桌旁停下来呢?而且那把被锁在那个餐具柜抽屉里的刀为什么不见了呢?麦多克斯在知道已经安排好一次会晤的时候,为什么在早晨3点给肯特太太打电话呢?” “我没把邓肯的大多数证词当回事,因为我认为,他不过是那些会不自觉地犯伪证罪的自高自大的家伙中的一个罢了。他会捕风捉影的。但他无疑看见了某个人正穿着一件睡袍走来走去。当他说他戴上了眼镜时,他是个该死的说谎者。他没有戴。他看见的只是一个穿着白色睡袍的人影正在月光下走来走去。在他从以后发生的事中推测这个人影一定是肯特时,他使自己着了迷,相信自己认出了肯特。他很偏执,那足以使他自己越发地肯定。但这并没有澄清那个奇异的电话谈话。” “麦多克斯很精明,当邓肯在晚上11点钟给肯特太太打电话时,他避免卷进去,但通过他在法庭提问时的回答使我感到他在场。当然了,我是打算就以前的任何电话对邓肯提问,因为肯特太太在电话中说,麦多克斯的律师已经安排好了一次会晤,那表明,邓肯已经和她联系过了。但是麦多克斯确实肯定地说,他没有在早晨3点给肯特太太打过电话。我认为他不会在一件可以核查的事上使自己犯伪证罪的。” “于是我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哈里斯身上,我刚一那样想,马上就意识到,我走上了正确的轨道。哈里斯是那个始终在打乱步骤的人。他一直在努力使肯特被判罪。当他意识到肯特的梦游会成为很好的辩护理由时,他就竭力去破坏它,冒着自己会被传为证人的危险,声称艾德娜锁抽屉时那把刀没在里面。显然,他曾打过一两次匿名电话给霍尔康布提供小道消息,说我搞到一把一模一样的刀,要引入这个案子。我问艾德娜时,她说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她说得不对,她一定告诉了哈里斯。” “你当时并不是真的想把那些刀混在一起吧,头儿?” “当然不是了。我只是想在艾德娜的头脑中形成印象,那把刀放在餐具柜抽屉里的重要性,这样,她睡觉时头脑中就带着那个最重要的想法。” “然后你推测她又会梦游了?” “是的。” “而且拿着那把刀?” “是的。” “而你认为她会拿它做什么呢?” “如果我的推理是正确的,她做的事会和她以前做过的相同——把它放在那张咖啡桌的桌面下面。那是她私人的小藏物处,来放一些她不想让人发现的东西。” “而哈里斯知道那件事?” “他当然知道了。作为她的丈夫,他已经偷偷地和她同居一个多月了。他有这座宅子的钥匙,而且有艾德娜在她卧室的门上新装的那把锁的钥匙。” “再者,那些指向他的线索相当引人注意。在圣巴巴拉,他一直在监视那个宅子。如果他确是在他自己所说的地方,他会看见肯特太太离开那个宅子,上她的汽车,开往洛杉矶的。但他没有看见。这就说明,他当时没在那儿。然而,如果他没在那儿,他又会在哪儿呢?他能够说出肯特太太早晨3点接到的那个电话的确切时间,甚至可以说出她在电话里说的话。如果他不在那儿的话,他怎么能知道?只有惟一的另一种解释:他就是打进电话的那个人。” “我刚一考虑到这一可能性,就意识到了,这是惟一的解释。在这个案子里它始终都明白地显露在那儿,希望引人注意,可我们就是没有想到它罢了。从外表上看,哈里斯当时正在圣巴巴拉监视着那座宅子,来确保肯特太太没有离开。他想赶快回洛杉矶去,犯一项谋杀罪,然后再回到圣巴巴拉来。他意识到,如果肯特太太在此期间离开那个宅子的话,知道这个事实对于他更为有利。因此,他决定给她打那个长途电话。自然了,他不能用自己的名字。于是,他在头脑中搜索一个可能利用的名字,挑中了麦多克斯,因为他算计着,麦多克斯想和肯特太太碰面是一件符合逻辑的事。麻烦之处在于,它太符合逻辑了,设计得太好了。麦多克斯已经通过邓肯给肯特太太打了电话,再打个电话不就很多余了吗?不过,通过那番电话谈话,哈里斯取得了两个对于他很有价值的结果。首先,他弄确实了,肯特太太早晨3点是在自己住所;其次,他把她说的一切都记了下来,以便他可以重复那番谈话,从而使事情看上去像是,在那一谋杀发生的那段时间,他在圣巴巴拉。” “但他为什么想谋杀里斯呢?” “有两个原因。首先里斯是艾德娜-哈默之外、肯特财产的惟一的另一位继承人,而艾德娜最近成了哈里斯的合法妻子。其次,谋杀了里斯,他就不仅除掉了一个继承人,而且还使肯特担上那个罪名,借法律之手再除掉肯特。” “但是肯特立了一个剥夺艾德娜继承权的遗嘱。” “不,他还没有。他打算在哈里斯娶了艾德娜以后立这样一份遗嘱。所以哈里斯做了安排,举行秘密结婚仪式。他认为,在肯特得知他们结婚、更改他的遗嘱以前,他有机会除掉肯特。” “可我记得是哈里斯本人要求肯特更改那个遗嘱的。” 梅森大笑说:“那是非常足智多谋的做法。哈里斯是个冒险家,是个剥削者。他意识到了,艾德娜-哈默是个会继承大笔财产的极有吸引力的年轻女子,也知道肯特已赶走了一大批企图猎取财产的求婚者,于是,哈里斯要求肯特在他娶艾德娜之后剥夺她的继承权,这一点取悦了肯特。他是在和普里恰德玩同样的把戏。他从什么地方取了点儿赌金,正在利用它给自己做一个很好看的门面,希望自己能娶一个富有的女人。” “但是如果肯特相信了他的话,已经更改了遗嘱呢?” “不,”梅森说,“肯特完全是一个生意人,他想不了那么多。在立一个新的遗嘱之前,他得先搞确切,艾德娜是否幸福地结了婚。” “回过头来看这件事,我并不认为哈里斯一开始就计划谋杀。你看,他不过是一个有那么点儿钱来装个好看门面的美男子,而且怀着娶一个真正有钱的女子的野心。我认为,他是作为一个机会主义者起步的,不过是一次迈一步。一开始,他想合法地娶艾德娜。随后他看到了一个极好的机会,能把里斯和肯特都除掉,他便无法抗拒这一想法。艾德娜把彼得以前梦游的事告诉了他,之后哈里斯又发现,他的妻子也梦游,在梦游时把那把切肉刀从餐具柜里拿出来,藏起来,然后回到床上睡觉,哈里斯想出了那个充分利用肯特的梦游症的主意。” “因此,谋杀发生的前一天,12日夜里,艾德娜干完她梦游干的那套事,回去熟睡之后,哈里斯把那把刀从她藏的地方拿出来,悄悄溜进肯特的卧室,先用他从艾德娜手包中拿来的那把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锁,然后把那把刀放在肯特的枕头底下。第二天早晨肯特发现了它,吓得都动不了了。艾德娜也发现了它。他们两个人都匆忙地做出了那个结论,即肯特又在梦游了。 “艾德娜知道她自己梦游,但是不知道她从餐具柜里拿出了那把刀。因此,她并没有怀疑自己。哈里斯把进行谋杀的一切都计划好了。我不知道他原来是怎么计划的,但是在圣巴巴拉那件事出现后,为了利用它,他改变了计划。 “哈里斯已经把舞台安置好了。他需要的只是找到一个很好的不在犯罪现场证据。我不知不觉地把牌打到了他的手中,给了他去圣巴巴拉、再回好莱坞和溜进肯特住宅的机会。他有那把艾德娜给他的钥匙,他只须到天井里那张咖啡桌旁,抬起那个盖子。如果那把刀不在那儿的话,他是否可能有另一种谋杀计划,我不知道。但是那把刀在那儿。他需要做的只是拿起它,杀死里斯,去肯特的卧室——到这时,他已经配了一把肯特房门的钥匙——悄悄把刀插在肯特的枕头底下,再动身返回圣巴巴拉。” “那么,邓肯看见那个梦游者的时间不会是早晨3点了?”德拉问。 “肯定不是。那是12点一刻。就是在那儿,事情碰巧了,恰巧对哈里斯很有利。” “他悄悄溜了?”她问。 “当然。他一听我说多里丝-萨里-肯特太太在那个审讯室里,而且我们达成了和解,他就知道,她会对那番电话对话的事作证,并且把和麦多克斯与邓肯见面的事坦率地告诉我。哈里斯其实早就想到,肯特太太在那番电话谈话之后就动身去了洛杉矶这件事是一个会使他遭受危险的旁证。还有邓肯所做的那些证词,即他11点钟给肯特太太打电话时是和麦多克斯在一起的,表明麦多克斯没有必要在3点钟再打电话,这一点毁掉了哈里斯。” “麦多克斯也溜掉了吗?” “是的。他被搅在了那一诈骗之中,他来此的惟一希望就是从肯特那儿得到一笔丰厚的财产赠予。由于肯特在监狱里,他希望和肯特太太做交易。看到这扇门被关闭以后,他就溜了。他并不是逃脱谋杀的罪名,而是害怕一个诈骗的罪名。” “但是,如果里斯没有和麦多克斯调换房间的话,会有一个对肯特先生不利的案子吗?” “迫踪那件事,”梅森说,“你会发现这个方案恰恰是哈里斯安排的。里斯是个疑病症患者,哈里斯需要做的只是去提议,为了躲开一股穿堂风,他应该掉换一下房间,而那件事很好办。记住,哈里斯是那个宅子里的金发男孩儿。可爱,有魅力,他得到了所有人的信任。” “地方检察官目瞪口呆了吧?”她问。 “在法官议事室里听我向他解释本案中的那些线索时,他目瞪口呆得不得了,直把他雪茄点燃的那一头往嘴里插,而且嘴都咧得变了形。”梅森说着,回想起那一奇观,快乐地“咯咯”笑起来。 德拉-斯特里特张嘴要说什么,这时,通外间办公室的门开了,杰克逊走了进来。 “您是在等一个叫梅乐里主教的人吗?”他问。 梅森摇摇头,微笑着说:“主教们就是有点儿不符合我的行业范围,杰克逊。他想干什么?” “他不肯告诉我他的事情是什么性质的。他说,他想知道,一个人在犯过失杀人罪3年多之后,是否能被逮捕。” 梅森扬起眉毛说:“而那个人是个主教?” “对,他是从澳大利亚来的一个主教派主教。” 梅森的目光显示出了兴趣,“我想,”他慢慢地说,“他是在为某个忏悔的教区成员打听这件事吧。”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杰克逊说,“但他坚持他必须见您本人,而且他非常激动。他用火柴点烟时手颤抖着,而且,他告诉我他见您本人是多么重要时,开始结巴起来。” 梅森向德拉-斯特里特转过身去,她摇摇头说:“有好多人一直想见你呢,头儿,我一直在搪塞他们,直到你办完这个案子。假设你告诉这位主教,他可以或者和杰克逊谈,或者另找一位律师呢?” “德拉!”梅森责备地说,“一个犯了过失杀人罪的主教,溜到了澳大利亚,想回来,害怕会被起诉,而且在激动时就结巴——你想让我把他放过去吗?” “不是把他放过去,”她说,“是拒绝他。” 梅森摇摇头。 “你怎么知道他犯了过失杀人罪?”她问道。 “那不过是一种预感,”梅森说,“但我敢打赌是那样。” 他向杰克逊转过身去,说道:“领梅乐里主教进来。德拉你溜进秘书房间做记录。” “而我想,”她说,“我们要立一个档案,名叫……” 他点点头,微笑着说:结巴的主教案件。1 1《结巴的主教案件》一书1936年秋天首次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