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轨迹》 1 楔子 《绯色轨迹》 文/厘子与梨 2024.5.25 - 八月末，台风过境，暴雨持续半个月，空气潮湿闷热。 雨刚停不久，实验室门前的绿化道地面湿漉漉，樟树的树籽被摇落下来，一地泥泞。 实验室内，一群人正围在通风橱做着实验。 大家都全神贯注，实验室静得落针可闻。 “这份数据是谁的，要求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拿回去重做吧。” 姜随宜从桌子上抬起头来，眼神平静，浓翘的黑睫掩不住眼下的疲惫。 一位男生出来认领，试图求情：“老师——” 姜随宜很轻地摇头：“没得商量。” 今天这组实验结果不达标，大家已经在这耗了两个钟。 尽管如此，结果依旧不理想。 男生欲哭无泪：“姜老师，您真狠心！” 姜随宜佯装严肃看了看腕表，提醒他：“还有十五分钟下班——” 男生立马变脸，跑出争分夺秒的气势：“我马上去！” 其他人听见这动静纷纷用余光瞄过来，看见男生憋屈地走后又忍不住笑出声。 姜随宜就是这样，对待工作和实验简直吹毛求疵，想当初实验室分配助手过来的时候大家还松了口气，以为能偷偷懒。 没想到人不可貌相。 姜随宜顶着一张温淡乖软的脸，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扎人心。 实验室一众人都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成功毕业。 劝退了一个学生，其他人人人自危，加快手上动作的同时却又不敢粗心大意。 墙壁上的电子时钟整点报时。 已经18：00了。 隔壁实验室走得差不多，只有他们这里灯火通明。 姜随宜逡巡一周，等他们将实验报告交上来之后才收尾离开。 室内开着空调，一出门，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 姜随宜眉心蹙了蹙，将皮筋解下来，咬在嘴里，手指随意梳几下，重新扎了一个清爽的低马尾。 手机铃响起，今天的第五通电话。 来自同一个人。 姜随宜不敢耽误，接起：“宁宁。” “哎，随宜，下班了吗，快点过来啊，就等你了。” 今天是好友柳悦宁的生日，她在muse酒吧定了个包厢。 姜随宜看着快到的网约车，说了句马上。 六点正是下班高峰期，万幸距离不算远，姜随宜赶在切蛋糕之前到了酒吧。 柳悦宁是派对动物，今天生日聚会的规模只大不小，按着指示到包厢门口，姜随宜轻推开门时仿佛进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包厢昏暗，最里面的沙发坐着一个男人，寸头，五官优越，桃花眼凉薄多情，却最是招惹女孩子喜欢。 姜随宜在五光十色的灯下看他，有那么一瞬间将他看成了某个人。 她勾起唇角自嘲，拎起蛋糕和礼物走过去。 “生日快乐，宁宁。” 柳悦宁今天是主角，她打扮得十分明艳动人，微卷的栗色长发，带着碎钻的小晚礼服，五官昳丽精致。 她拉着姜随宜的手撒娇：“谢谢我的宝贝！” 今天来的都是些派对咖，人都到齐后有人起哄让寿星切蛋糕，姜随宜跟着站在旁边唱生日歌，余光注意到有一道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 切完蛋糕，大家又玩开。 点歌的、玩桌游的。 姜随宜捧着块蛋糕坐在旁边的一只沙发上，有人经过吐出了口烟圈，她被一股椰子味的白雾猛地呛了一下。 姜随宜没忍住咳嗽起来，就在这时，有人恰好递了瓶矿泉水过来。 白色的瓶盖螺旋纹有裂缝，显然已经被人提前拧开。 姜随宜抬眸。 陈斯淮正直勾勾盯着她看。 “谢谢。” 陈斯淮挑眉，满不在意地开口：“昨天给你发的消息没看到？” 姜随宜面不改色扯了个谎：“嗯，昨晚实验结束有点晚，工作消息多，没注意。” 陈斯淮点点头：“行儿，那我当着面说，你拒绝我总得给一个理由吧。” “别拿工作搪塞我。” 姜随宜心里叹了口气，看着他较真的眼神无奈开口：“陈斯淮，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们不合适，无论是性格还是爱好，都很难走到一起。” “我理解你的一时兴起，没关系，等你新鲜劲过了自然就想开了。” 说起来，陈斯淮纠缠她也快一年了。 玩世不恭的公子哥热情总是来的快去得也快，所以一开始他猛烈追求的时候姜随宜并没有当回事，直到后来她意识到陈斯淮有打持久战的打算，才清楚明确地拒绝他。 姜随宜以为这样骄傲的人肯定会受不了她不给面子的拒绝，没想他说：“我和林京许相比差哪儿了，为什么你和他分手了还不能接受我。” 和他相比。 且不说陈斯淮和他没有可比性。 再者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允许自己犯第二次。 “……” 陈斯淮顿了片刻，低头笑了一声又立马拉直唇角。 “你以为我喜欢你是一时兴起，新鲜劲儿？” 姜随宜没开口，但坦荡清澈的双眼已经向他传达了“对没错难道不是吗”的一系列反问。 他继续说：“性格爱好甚至生活方式，这些都是可以磨合的。” 姜随宜眼神一暗。 心里忽然浮现出一张落拓不羁的脸。 要真能磨合，她和他也不至于走到那个地步。 “抱歉。”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很认真。 再加上姜随宜本来就生了一张纯良乖软的脸，一双钝圆的杏眼更添了几分无辜感。 陈斯淮对着她这张脸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神色有些挫败，但还是松口：“成，这些以后再说，我有追求你的权利。” 话音落下，一首歌也进入尾声，包厢里忽然跟着安静下来，旁边和他一起来的几个兄弟看见他们这边的动静，没忍住插科打诨起来：“我说淮哥怎么一进来就心神不宁的，原来是等着我们女神过来啊！” “淮哥，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女神是大家的，哪能只和你一个人聊天啊。” “胖子你会不会聊天，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这一晚上的，淮哥眼睛就没看过别人。” 他越说越夸张：“这喜欢得还不够明显吗？” “哦~” 此起彼伏的哇哦声响起，大家看他们的目光都带着暧昧。 姜随宜有点不习惯，但还是抿着唇维持表面的平静。 陈斯淮不耐烦地抄起手边的抱枕丢过去：“滚！” 被丢的人抱着头连连认怂。 柳悦宁瞪了他一眼，不高兴地削了起哄人的脑袋：“差不多得了，随宜的玩笑也开。” 说着越过众人走到她身边，将她短暂地带离这混乱的现场。 洗手间里。 柳悦宁旋开口红补妆，“没想到这帮人真的是胆大妄为，当着你的面都起哄。不过，我说真的，陈斯淮这人能处，一看就是会疼人的，你不考虑考虑。” 姜随宜低头洗手，泡沫被水流冲走，似乎也带走了她的思绪。 良久，她才不温不淡说：“但我对他真没想法，人挺好，但不合适。” 柳悦宁：“合不合适得处了才知道嘛。” 姜随宜看她一眼。 柳悦宁耸了耸肩，闲聊扯开话头：“昨天我在朋友圈刷到宋逾的动态，话说他现在混得是真不错，业务遍布全世界，我听向萤提过他毕业之后似乎跟着林京许去美国了，最近有回国的打算，你说他和……” 说到这，柳悦宁还没反应过来刚刚说了什么，过了几秒，她后知后觉看向镜子里的随宜：“……我是不是不该提他。” 姜随宜摇头，没什么情绪回：“有什么不能提的，好聚好散。” “而且你都说了，他在旧金山，都分开这些年了，早该忘了。” 柳悦宁见她低头认真洗手，看上去是真的不在意了。 她点点头，漫不经心说，“其实按类型的话，我认为还是林京许更胜一筹，长相背景学历，我们宜宜已经拥有过最好的，看不上陈斯淮也很合理。” 因为她这句无心的话，很反常的，姜随宜那晚破天荒地做了一个梦。 浑浑噩噩的，甚至还有些没逻辑。 她梦见回到了大学聚会那会，她喝多了倒在他怀里，哭着问他为什么要和她分开，梦里的人抚摸她的脑袋，温柔又坚定地说他们不会分开，会一直在一起。 梦里的她笑了，但没过一会，画面就又陡然转变。 她看见少女站在暴雨里，看着他那张温柔的脸说出那么冰冷的话：“我们分开吧。” 那晚的暴雨浇得她浑身冰凉刺骨，她喊不出声，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暴雨的尽头。 姜随宜在梦里哭出声，猛地惊醒时下意识捂着急促的胸口，她缓了几秒，意识到这是一个梦终于自嘲似的扯了唇角。 她在奢望什么，毕竟当初，是她先提的分手。 …… 聆城是座滨海城市，受台风低气压的影响，市民大多都被限制出行，气象台连播三天台风的实时轨迹。 直到第四天才变成蓝色预警。 姜随宜回实验室上班前一天接到通知，她要临时替教授去临淮参加一个科学座谈会。 聆城有直飞临淮的航班，次日下午，姜随宜到达会场时，总监助理正在外边等她。 “不好意思，刚刚打车浪费了点时间。” 聆城和临淮气候不同，这边靠海，但受台风影响的缘故，最近也一直下雨，从机场打车到会场的这段路司机开得很慢。 思思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没关系我也刚到，走吧，我们进去吧。” 这次她是代表教授来参加，接待她的是生命科学院的教授和科学顾问。 sciencetalk全程大概一个半小时。 结束的时候，思思邀请她去吃饭。 两人聊得投机，姜随宜也就没拒绝。 吃过饭，思思顺路送她去机场。 回程的飞机在一个小时后，路上不拥堵的话时间绰绰有余。 但是今天的雨下得格外大，没有要停歇的势头，路面上积水没过成人的脚踝。 视线受阻，开过井盖的时候顷刻熄火。 后面的汽笛声此起彼伏催促，姜随宜从后视镜看见后面排了长长一条车队。 思思拧了两次都打不起火，她亮起危险讯号灯。 “可能蓄电池坏了。” 她拨了一个电话，神情愧疚地看着她，“随宜，你先下车，我打电话让人来拖。” …… 事发突然，姜随宜被她推到附近一个酒店门口等着。 车子很快就被拖走，交警也出来维持交通秩序，姜随宜撑着伞站在檐下，眼神在前方和手机屏幕来回切换。 这么大的雨可不好打车，从刚刚到现在，打车软件只显示“正在为您匹配车型”的字样。 吐出一口气，姜随宜脑子开始放空，眼神四处瞥。 偏不巧的，这里是酒店，她不经意往里瞥，却陡然对上一双锐利的眼。 男人一头黑短发，露出整个前额，眉弓很高，五官偏硬朗，他的眼瞳漆黑，眼里透着寡冷和不可高攀的气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却又好像停滞不前。 他朝门外看过来，眼神只有冰冷的审视。 这些年在律界的沉淀确实让他的气质脱胎换骨，游戏人间的公子哥俨然蜕变成了律界精英，享受理所当然的簇拥和殷勤的优待。 而她和他，仍旧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正如这扇门，隔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不知道又过去多久。 姜随宜裙摆下双腿一片冰凉，手机页面显示她打到车，姜随宜鼓足勇气正要冲进暴雨里，猛地被一阵风扯住伞面往一侧倾倒。 她倒抽口气趔趄，差点没站稳，这时—— 手臂被人一把握住。 动作只发生在短暂的三秒内，姜随宜还没回过神来时就先跌进一个温暖的胸膛里，那人穿着西装，外套沾着几分潮湿，身上的木质调香气息很淡。 姜随宜一时忘记做出反应。 也没有注意到，身后那扇玻璃门早就被从里面推开。 “谢谢……” 她抬眸看去，笑容的弧度在触及男人熟悉的眉眼时陡然僵住。 男人背光而站，阴影里显露出寡淡的五官轮廓。 薄薄的眼皮低垂间拉出很深的褶子，盖住一双似点漆的瞳仁。 是林京许。 “嗯。”他淡声开口。 也不知道是回答她的那句谢谢，还是……在对她认出他的肯定。 林京许垂眸问她：“要去哪，我送你。” 在他们身后站着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而他就那么全然不顾众人的眼光，跑来她面前和她公然叙旧。 姜随宜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晚的梦境，明明分开了这么久，她也一次次告诫自己不要轻易陷入那个漩涡。可当他再次出现在眼前时，那些刻意隐藏的不愿意去直视的东西却有如洪水猛兽将她吞噬。 姜随宜被他盯得心里发酸，却还是疏离开口：“不用麻烦，我有朋友来接。” 台风即将来临，路面的风级不低，天空昏暗得像是要塌下来，高大凤凰木被猛烈摇晃、拉扯。 林京许见她这副刻意划清界限和他装陌生人的模样，忍不住扯着唇角低笑，又偏不遂愿地走近一步，抬手扶住她握得吃力的伞。 女人的手指冰凉，指骨瘦得有些硌，包在掌心里像块冰疙瘩。 他一时后悔，当初心软放她走，她能把自己照顾成这副模样。 “躲我，是吗。”他步步紧逼地问。 姜随宜鼻尖微动，终于知道他身上那股独特又熟悉的味道——是橡木苔。 那是最亲密时，他贴颈传来的气息。 而她曾经，也最是迷恋这个味道。 但没人能一直想着过去。 姜随宜心里一酸，下意识将手指从他的掌心抽离，“放开。” 他握得很紧，姜随宜抿着唇，声音染着柔软的颤音。 “林京许。” 因为这个名字，林京许身形微微一怔，也被她寻了空隙挣脱开来。 女人的眼角被风吹得通红，眼里湿漉漉的，莫名就戳中了他心里那块软肋。 他缓缓垂下滞在半空的手，轻微发笑的声音被风吹散到几不可闻。 但是下一句，却像是铺天盖地的风雪，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声音冷淡，嗓音平静揶揄：“怎么，分手了，碰一下都嫌脏。” 2 第 2 章 时间拨回到五年前，聆大。 那年聆城的夏天罕见的燥热，台风接连登录，时而酷热时而暴雨。 姜随宜前一晚被惊雷吓醒，后半夜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直到天蒙蒙亮才彻底睡过去。 清早第一节早八课，姜随宜托腮看着讲台。 圆珠笔搁在摊开的书中间固定页面，教授的讲课声靡靡入耳，但她却注意到窗外叫得更响亮的蝉鸣。 很显然她走神了。 室友柳悦宁碰了她的肩膀，“你昨晚没睡好？” 姜随宜点头，“被雷吵醒。” 柳悦宁：“忘记了，你最怕打雷。” 柳悦宁脸朝她那转，公然和她讲小话，“都说心虚的人才怕打雷，你做过什么亏心事。” 今天的课是公共选修课，姜随宜也听得无趣，刚好柳悦宁的话给她提了神，姜随宜半开玩笑的口吻，“往暗恋的人书里夹小便利贴算不算亏心事。” 柳悦宁切了声，显然没当真，“不算，而且你也不会干这事。” “我真干过。”她无奈笑。 柳悦宁朝她眨了眨眼，显然是怀疑这句话的可信度。 别的不说，开学至今，柳悦宁亲眼目睹姜随宜拒绝过不少于十个男生的追求，她的长相干净，皮肤又白，平时扎个简单的高马尾上课都有男生频频看过来。 惹眼得不行。 要说她追过哪个男生，柳悦宁简直觉得他眼瞎了才看不上姜随宜。 “今天三食堂有小排骨，去不去吃。” 下课铃敲响，柳悦宁像是得到解救般，揉了揉脖颈站起身。 姜随宜则低头将课本塞进书包里，“去呗，刚好我想喝一楼的糖水。” 走进食堂，两个人分开打好饭，在窗边的桌子坐下。 不一会，人渐渐多起来，广播也是在这时响起—— “法学院一班的林京许，我是外语三班的苏漾，我喜欢你，虽然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但是在篮球场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如果你没有女朋友的话，那我就正式来追你了！” “哇！！！” 食堂响起雷鸣般的感叹声。 都在佩服苏漾的勇气。 用广播告白，要知道广播范围是囊括了学校的各个角落，上到领导办公室，下到洗手间，有广播的地方都能听见这胆大赤裸裸的告白。 柳悦宁嘴里叼着的排骨吧嗒掉回盘子里，“我去，苏漾又对林京许告白了！” “没想到啊，这女生这么勇。” “你说林京许听到后是什么反应啊。” 他听到后是什么反应姜随宜不得而知。 只知道他的名字像是某种开关，轻而易举就让她乱了心神。 姜随宜卷翘眼睫迅速眨动，又很快垂头掩盖住眼底的不自在。 柳悦宁迟疑一秒，随即不可思议看她，“你该不会不知道林京许是谁吧。” “啊？”姜随宜抬眸看她。 柳悦宁说道：“法学院大名鼎鼎的林京许，每天学校表白墙挂他的能盖起一层楼。” 柳悦宁掰着手指给她普及着，但姜随宜始终沉默，柳悦宁尴尬地意识到姜随宜这种只知道学习的乖乖女可能真没听过。 她话头一转，“不过你不认识很正常，毕竟不是一个专业的。” 姜随宜收回目光，低头故作镇定地喝汤。 她怎么可能不认识。 那个名字，那个背影，在无数次日升月落的日子，在楼梯、操场。 贯穿了她整个思春期。 她没解释，接受了柳悦宁先入为主的臆测。 就在这时，几个男生吃完端着餐盘离开，没了视线遮挡，柳悦宁拍了拍姜随宜胳膊，惊呼道：“随宜，你快看，是林京许！” 姜随宜循着视线望过去。 窗边那张桌子坐了四个人，最里面的男生穿着件黑t，他坐姿懒散，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玩手机，同伴跟他说着话，林京许偶尔提了下唇角应答，姿态闲散，像是根本没听见这回事。 路过的人频频看过去，他也视而不见。 姜随宜心里堵得发胀。 柳悦宁哇塞了声，“他好冷酷。” “怪不得没人追得到他，我听说校花到了他跟前都只能陪着笑脸又拿他没办法。上天真是不公平，给他这张脸，还给他开了好几扇门。” “我听说他高中就经常参加比赛，入学时总成绩也是排名第一，家境很好，妥妥学霸大帅逼，buff叠满啊！” 柳悦宁把自己知道的听来的凑在一起，把林京许说得天花乱坠。 姜随宜出着神，心里情绪复杂。 柳悦宁说得也没错，聆大人才济济，路上随便一个人都是高考省状元，但林京许是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出身就站在金字塔尖儿，随手一摸就是别人难以企及的天花板。 还有什么东西能入他的眼。 柳悦宁嘀咕完，一扭头才发现姜随宜的脸色不太好看。 她拿手背贴着她的额头，“你怎么了。” 姜随宜压下思绪摇头，随意扒了几口饭，“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作业没做。” 她看着就乖，柳悦宁深信不疑，她感叹：“你可别整天惦记那点作业，都快成书虫了。” 聆城八九月是气温最高的时候，柳悦宁嫌热吵着要买冻柠七，姜随宜先去图书馆占位。 出了食堂，沥青地面炙热烫脚，姜随宜似乎闻见胶质鞋被烤化的难闻气味，她躲在伞下的方寸阴凉之地，步伐不禁加快。 路过体育馆，姜随宜看见门口的一对身影猛地停下脚步。 阴凉树下，男生换了件蓝色的球衣靠树站着，而他面前的女生穿着灰色的百褶裙，掐腰的白衬衫，细白匀称的腿部线条优美，没看见长相，但身材火辣，她仰着头对男生说着什么。 姜随宜看见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懒散又痞。 特别不着调。 “我刚刚广播你听见了吗？”女生问。 林京许眼睛抬了一下，答得很敷衍：“没有。” 苏漾也不恼，她揪着男生的衣摆娇嗲嗲地瞪他：“你骗人，我舍友都说在食堂看见你了。” 林京许一脸无所谓。 他睨着她，不冷不淡吐出一个字，“随便。” 这态度算不上好。 但女生不依不饶地贴近：“那你有没有女朋友啊，没有的话，我想追你呀。” 林京许眼睛落在手机上，“抱歉，暂时还不缺女朋友。” 明明很客气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莫名带着残忍的意味。 苏漾脸上忽变，可她并没有被劝退，她跟上去，不知道说了什么。 门口的男生忽然回过头朝她笑了一下，语气很痞，“想做我女朋友？” 女生脸涨得通红，眼神期待点点头。 林京许扯了扯唇角，姿态依旧散漫：“我喜欢低调点儿的……” 女生笑容一僵，刚想开口说什么。 林京许像是察觉到什么，目光忽然朝她扫过来，姜随宜躲闪不及，就那么和他对上眼神。 两道视线在半空交汇。 姜随宜心虚地眼睫一颤。 男生却像是没看见她一样移开了眼。 手里的矿泉水瓶被他捏瘪随意丢进垃圾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姜随宜仓皇低下头，便听见林京许语调懒散开口。 他似乎轻笑了声，继续用玩弄的口吻说：“太主动，会掉价。” 3 第 3 章 中午气温闷热，像是把人架在火上烤，姜随宜没继续听下去，抱着书低头快速经过。 推开便利店的门，店里冷气熨烫着她的脸颊，姜随宜得到片刻喘息。 她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拉开冰柜的门，随手拿了瓶白桃味的汽水。 正要关上，一只手抵住冰柜门。 姜随宜闻到一股很浓的香水味。 她抬眼，只见刚刚体育馆门口的女生此时就出现在眼前，她挑挑选选，最后弯腰拿了瓶荔枝味的。 关门时注意到她手上拿着最后一瓶，她忽然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同学，你可以把这个让给我吗？” 苏漾和她隔壁宿舍，但听语气似乎没有把她认出来。 姜随宜抿唇，没开口。 她继续道：“我要送给我喜欢的男生，他很喜欢这个口味。” 听见“喜欢的男生”这几个字眼，姜随宜心一紧，握紧瓶身的手被冻得发凉。 原来她是买给林京许的。 姜随宜忽然想起高三的某天她看见林京许进小卖部买了这个牌子的汽水，也不知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此后每次，她也只喝这个口味。 姜随宜心里涌起一丝苦涩。 苏漾见她犹豫，笑着说：“你喜欢哪个口味的，要不我请你喝。” “拜托了，我真的很想要。” 她似乎对这瓶水势在必得。 姜随宜收回思绪，摇头。 “不用了。” 她随手从冰柜里拿了瓶矿泉水结账，将手里那瓶白桃味的汽水递给她。 “给你吧。” - 中午十二点，图书馆的人不多。 姜随宜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试卷摊开在桌前，她低着头，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子里反复浮现的都是男生那张漫不经心的脸。 姜随宜高中的时候和林京许并不是一个班的。 但不妨碍她认识他。 姜随宜所在的七班在五楼，而他所在的实验班在二楼。 不在同一方位，如果不刻意偶遇，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但林京许和她很有缘分的是她们语文老师去他们班代过一段时间的课，姜随宜作为语文课代表，去过他们班几次。 即便她不刻意去注意，还是在进门之后，将余光若有似无投到他的身上。 林京许这人不低调，就像是天生的主角，永远有人围绕着他。 听说他家境不错，家里有权有地位。 姜随宜不知道有钱到什么程度，只知道他生日的时候出手阔绰的包了一栋海边别墅开派对。 “阿许，放学去不去打篮球，去的话，得让老宋先去占篮板。” 高二某节下课，她去实验班帮语文老师搬作业上去发，刚好有同学拦住老师问问题，她在门口等了会，恰好听见最后排的对话。 他当时回了什么，姜随宜已经忘了。 但她不会忘掉，他的同伴在玩球炫技，差点砸到经过的女同学时，他下意识拦了一把。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教养，温柔又尊重人，懂得保护女生。 在那群粗枝大叶的男生中，确实很拉好感。 “你在发什么呆呢。” 耳边柳悦宁的声音响起。 姜随宜抬眼看见她抱着两杯冻柠七进来。 “没有。”姜随宜摇头，收起思绪。 柳悦宁递了一杯给她，抱怨说：“可排死我了，本来就热，中途还遇到两个插队的女生。” 姜随宜弯唇笑了笑，体贴帮她拨开贴在脸颊的碎发：“辛苦你啦。” 柳悦宁笑嘻嘻，顿时把不开心抛到脑后。 “可惜你不喝奶茶，他们家冻奶茶还是很纯正的！” 姜随宜只笑笑。 吸管戳破薄膜，姜随宜吸了口，冰爽的咸柠降下盛夏的燥热，很是解渴。 似乎还抚平她略微浮躁的心。 姜随宜沉下心来做试卷。 柳悦宁则坐在对面看言情小说，还时不时对着手机傻笑。 等她卷子做完，柳悦宁忽然凑到她耳边说：“今晚蓝调（酒吧）有乐队表演，你要不要一起去看，阮阮说帮我们向她男朋友要几张入场券，前排哦。” 姜随宜不知道想到什么，摇头：“我就不去了。” “实验室还有几个实验没做完，你和阮阮萤萤一起去吧。” 柳悦宁感叹了声：“我的小姐姐，你眼里除了作业就是实验。” “你就当放松一下，反正实验也不急，还有好几天呢。” 姜随宜犹豫着，柳悦宁又朝她挤眉弄眼暗示，“乐队，林京许那个！” 聆大有一支人比乐队火的乐队，叫跳海。 乐队出名的不是主唱，不是鼓手，而是吉他手。 不巧，林京许就是吉他手。 每回乐队演出，酒吧的上座率高达100%。 柳悦宁继续撒娇道：“你想不想去啊。” “这可是一票难求的！” 姜随宜握着笔的力道加重，红色墨水在卷子晕出一个圆点。 一旁柳悦宁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姜随宜好像看到一个向她招手的机会。 她踌躇着点头，“那去吧。” 去见他，就当再放纵自己一次。 哪怕只是远远一眼。 ** 晚上八点。 她们一行人到达蓝调酒吧。 跟寻常的酒吧不同，这里特地留了很大空间用作舞台。 这会人还没到，圆台周围就已率先被观众占满。 周阮的男朋友叫杨临飞，他看见她们过来站起来打招呼。 “这边！” 在他的身后还坐着几个体院的男生。 周阮和他们介绍道：“这是我室友们。” 男生们很热情给力地捧场，但当介绍到姜随宜的时候，他们的视线明显多停留了两秒。 “喝点什么，”杨临飞把单子递给她们，“今晚消费林京许买单，大家别客气。” 向萤和周阮都是法学院的。 她嚯了声，没想到既能免费听live还能畅饮，她竖了个大拇指：“林老板大气啊！” 最后三个人点了店里的招牌，姜随宜酒量一般，点了杯不出错的低度数鸡尾酒。 很快，舞台上的灯光亮起，姜随宜回过头时已经是座无虚席，人潮涌动。 她知道这个乐队很火，但是不知道会有这么多人。 “惊讶吧，每回他们演出都是这个盛况，很多人都是冲着林京许来的，”向萤揽着她的肩膀，她朝右后方扬了扬下巴，“喏，外语系的系花，苏漾。” 又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姜随宜回头—— 右后方卡座里的女生化着精致明艳的妆容，一条紧身的亮片吊带裙丝毫不掩饰曼妙身材，她正举着手机对着一个方向拍照。 姜随宜神色一愣，没有想到苏漾追林京许居然追得这么紧。 她抿着嘴巴，有点心不在焉，这时台上话筒传来声音—— “晚上好！” “这里是跳海乐队！” 火热的氛围一点即燃，欢呼声冲破屋顶。 主唱、鼓手、键盘、贝斯依次打招呼，话筒递到林京许手里，他冷调的嗓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林京许。” 他这张脸就是最好的自我介绍，来店里的客人没有人不认识他的。 长得痞，但性子冷。 即便基本没有眼神互动，台下也因为这三个字全场沸腾。 据向萤说，他们这支乐队单拎一个人出来都是全能，学校小网站上还有他们的直拍。 向萤说：“但只可惜没有林京许的。” “为什么？”她问。 向萤摇摇头：“他从来不唱歌，有人猜测他是不是唱歌很难听或者跑调之类，但猜测归猜测，也不知道真假。” 姜随宜抿唇，向萤又举起手嗨起来。 她的目光也跟着落在台上的男生身上。 向萤不知道真假。 但姜随宜不会不清楚，林京许高中就组过乐队，他是吉他手兼主唱，只不过他就在元旦晚会上表演过一次，知道他会唱歌的人不多。 今天表演的是一个比较带感的曲子。 林京许坐在高脚凳上，垂头，追光灯扫向他时，男生扫弦的手指骨节分明，关节处泛着白。 很慵懒随性。 鸭舌帽遮住大半张脸，帽檐下露出的下颌轮廓笔直利落。 姜随宜心里扑通扑通跳着。 视线隐藏在大众的目光中，直白地落在他的身上。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敢明目张胆地看着他。 现场的气氛比姜随宜想象得更加热烈高涨，乐声震耳欲聋。 柳悦宁已经离开了座位汇入舞池的人群，向萤抓着她的手臂拼命摇晃，“你怎么不嗨啊随宜，来这就是放松的！” 周围人声将她的声音淹没，姜随宜看她嘴张张合合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她无奈摇头，索性笑了笑。 到后来，座位上一个人都没有，姜随宜低头喝着鸡尾酒，眼下忽然投下来一道阴影。 男生靠近，问她：“不一起去玩吗。” 男生叫纪邵，是跟周阮男朋友一起来的。 姜随宜下意识后撤和他拉开距离，礼貌笑笑：“不了，你们玩吧。” 纪邵很自来熟地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你是生物学系的，大二？” 姜随宜点头。 纪邵说：“我听过你，我叫纪邵，体育学院的。” 姜随宜对他并不感兴趣，只是维持礼貌微笑：“你好。” 她的长相偏软，没什么攻击性，看上去特别好说话，特别是那一双杏仁眼，水润灵动，笑起来的那瞬间顿时戳到他。 纪邵不好意思摸了摸头，“你也喜欢听live吗，喜欢的话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音乐节。” 像是知道他的意图，姜随宜没有给他机会拒绝道：“也没有很喜欢，我陪朋友来的。” 她指了指洗手间的位置，抱歉一笑，“我去个洗手间。” …… 与此同时，台上，最后一个鼓点落下。 现场气氛烘托到顶峰，人潮涌动。 乐队高调下场。 所有人都高举着手欢呼—— “跳海！！跳海！！跳海！！” “林京许啊啊啊啊啊啊！” “主唱我爱你！！！” “啊啊啊啊啊啊好帅啊！！！” 他们鞠了个躬，林京许走在最前面，宋逾从后跑过去，“阿许，听听这人气！！” 宋逾跟林京许从高中起就像是连体婴的存在。 高中组乐队，林京许是吉他手，宋逾就砸钱学架子鼓。 上了大学，他也眼也不眨选了法学，在专业9个班里，成功地跟林京许同一个寝室。 林京许摘下耳返，吉他放回架子上，他揉了揉手腕，哼笑一声，“这才哪到哪。” 语气狂到没边。 宋逾想也是，他们第一场演出时人比现在多多了。 进到包厢。 宋逾举杯：“来，开学第一场，庆祝演出成功，干杯！” “干杯！！” 他们有专属的包间，在左边iiv区的。 “没想到第一场演出这么成功，人气不减当年啊。” 说话的人叫麦斯，是乐队的主唱。 宋逾附和：“就是就是，阿许，今晚那么多姑娘为你而来，你怎么也不多说两句。” 贝斯手大头笑说：“不打招呼都炸翻天，再说两句待会台都给你拆了。”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拿林京许开玩笑。 他摘下鸭舌帽，唇角一扯，没搭话，只象征性地碰杯喝了两口，有些倦地窝在沙发里。 “差不多得了啊。” 大家相视一笑，见好就收。 也就是今天高兴林京许没和他们计较，平时谁敢开这哥玩笑。 “有没有人上号。” 不知道谁吼了声，大家纷纷掏出手机。 宋逾瞥了林京许一眼，“上不上。” 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声音有点儿懒：“上。” 宋逾嚯了声，“你昨晚没回来，干什么去了？困成这样？” 林京许等待游戏加载，随口说：“回家，被奴役。” “啊？” 宋逾摸了摸脑袋，眼睛一亮：“时迁姐回来了？” 林京许嗤了一声：“怎么？” “阿许，今晚还回去吗，我跟你一起呗，我也可以被奴役。” 这算盘都快蹦到他脸上了。 林京许踢了他一脚，又没骨头似的窝进去：“宋逾，那是我姐，懂？” “懂懂，咱姐嘛，”宋逾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所以你晚上还回去吗？” 林京许：“赢我告诉你。” 宋逾：…… 十五分钟。 三局零胜。 宋逾看着灰掉的游戏页面和一直往下掉的段位：“……” “那什么，我出去上个厕所。” 再不走，恐怕他就要被打回倔强青铜了。 林京许捏着手机，漫不经心嗤笑一声，一副“你早知道不就完了”的表情看他，宋逾咽了口水，灰溜溜拨开人群出去。 与此同时的洗手间走廊。 姜随宜刚喝了酒，一吹到风酒劲上来，头晕还犯恶心。 加上她想躲着纪邵，所以在洗手间里缓过酒劲才出来。 出洗手间的这段路她下意识走得很缓慢，但还是被一个从包厢里横冲直撞出来的人撞到。 男生身型很高，浑身都是骨头，姜随宜没设防被他撞得眼冒金星，一连后退到墙边才勉强站稳。 “不好意思啊。” “没撞到哪吧！！” 宋逾看着个头都没到他胸口的女生，心脏都提到嗓子眼。 姜随宜倒抽了口气，捂着撞到的额角摇头，她也没注意到来人，她也有一半的责任。 “没事儿，”姜随宜抬头看着宋逾，小声说着，“抱歉。” 宋逾先撞到人，人家姑娘反而给他道歉，他木讷着忘记作出反应，直到姜随宜离开才回过神来。 他手足无措地转头看进包间里。 不巧看见林京许正看着一个方向出神。 ——是姜随宜离开的方向。 4 第 4 章 “阿许，这女孩怎么有点眼熟啊。” 回到包厢，宋逾纳闷挠头，转头看向林京许。 麦斯探出个脑袋：“谁啊？” 祁照是林京许室友。 他嚯了声，解答道：“她叫姜随宜，去年校花评选第三那个，生物学专业的。” “不是，”宋逾抓心挠肝，真觉得还在哪见过，倏的，他一拍麦斯大腿，“想起来了！她是实验高中的，和我们同一级。” 麦斯搓着被拍疼的腿嗷嗷大叫。 林京许窝在沙发打游戏，眼也没掀，“哦。” 宋逾又嘶了声，“可为什么才大二啊。” 林京许游戏里的操作停顿，闲淡开口：“你问我？” 宋逾眨了下眼，头发都快挠秃了。 林京许掀他一眼，“复读吧。” 宋逾：“有道理。” 顿了数秒。 宋逾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林京许游戏画面灰掉，他干脆退了出来，摸出一包烟，有人递了个打火机给他，林京许乜他，懒散笑着：“因为你蠢。” 宋逾：“……”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被林京许怼，宋逾只翻了个白眼就不和他计较了。 刚刚去洗手间也是游戏输了的托词。 宋逾拿开抱枕坐在他旁边：“不过姜随宜长得确实漂亮，以前高中的时候只觉得她挺文静的，学霸乖乖女，但现在我觉得她长得比苏漾好看。” 林京许眯着眼吐出口烟圈，冷白指尖滑动手机屏幕，“眼睛没毛病。” “啊。” 林京许掀眸瞥他一眼，挺无语的：“夸你。” 宋逾反应迟钝，他为此还沾沾自喜：“是吧，你也觉得姜随宜好看。” 林京许没说话。 祁照坐得近，他凑过来：“聊什么，聊我们苏大美女？” 经他提醒，宋逾也想起这事：“对了阿许，苏漾你打算怎么办，晾着。” 林京许这几天有点小感冒，低烧烧了好几天，昨晚又一晚没睡，强撑到演出完。 一听到她的名字，他燥郁地拧着眉：“没晾，拒绝了。” 宋逾和祁照大眼瞪小眼，刚想再说什么。 林京许的手机就响了。 他瞥了眼直接挂断，眉梢冷冷，心情差到极致。 祁照试探问：“苏漾？” “嗯。” 也不知道她打哪要到他的联系方式，他今天的手机就没停过。 林京许站起身，将帽檐压低，嗓子干得发哑：“走了。” “这就走了。” “阿许，不一起吃夜宵吗。” 他们这群人都是能熬的，但他嗓子烧得火辣辣，只想回去睡一觉。 林京许垂眸：“不吃了，你们吃，账算我的。” - 将近十点，酒吧到后来已经没怎么嗨了。 三人回到寝室，向萤和柳悦宁纷纷卸下“装备”。 “阮阮不回来吗。”姜随宜问。 向萤一脸暧昧答：“明天周末，肯定跟男朋友过二人世界去了。” 姜随宜想想也是，笑了笑没说话，走出阳台收衣服准备进去洗澡。 向萤扎起头发卸妆，想起今晚在酒吧的人随口说：“其实我觉得苏漾并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好看。” “我见过她素颜的样子，说实话挺普的，也就化妆好看点。” 柳悦宁：“但人家有勇气啊，至少在追林京许这件事上她已经凭借着死皮赖脸超过99%的女生。” 向萤笑了下：“也是，林京许谁不喜欢啊，长得帅家世又好，不过我好像还没听说他和谁走得近，哎他谈过吗？” 柳悦宁眨了眨眼：“不知道啊，好像没……应该有吧，他这种公子哥，没个女朋友有点说不过去啊。” 向萤点头：“说得有道理。” 柳悦宁敷着面膜，目光不经意扫向在阳台洗脸的姜随宜。 她脱下针织外套，里头那件吊带裙包裹着柔软的身体曲线，腰很细，胸口露出的肌肤瓷白，往下隐约能看见很深的沟壑。 这才是尤物。 柳悦宁轻佻吹了个流氓哨，目光贪恋落在姜随宜莹白的小腿上。 “所以说男人只看外表，苏漾还没我们随宜好看。” 向萤忍不住笑：“也就是我们随宜低调，否则哪轮到她。” 洗完澡，姜随宜爬上床，照例跟着大家登上学校的小网站看今天的最新消息。 不出意外，她看到有人半小时前发了林京许在蓝调酒吧的视频。 这个up主的角度位置一看就很前，视频里的男生五官非常清晰，白色炽光灯下像是单独开了滤镜。 他抱着吉他，一脚踩在高脚凳的横杠，姿势慵懒，戴着耳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校园论坛也实时更新了。 骑鲸追日：【照片】【照片】 骑鲸追日：【今晚的！最新表演路透！】 苯甲酸钠：【这颜值好牛逼啊，帅得简直不在一个图层。】 饭饭：【读了四年大学，我还是头一回看他的现场，位置太难抢了！】 陈小狗：【不敢想做他女朋友有多幸福。】 草莓酥酥：【回楼上，胆小鬼我就敢想。】 …… 刷完动态。 姜随宜插上耳机，点开up主的视频。 她将亮度调到最低，反复看了两遍又点开看第三遍。 已经很晚了，室外走廊静到没声。 向萤和柳悦宁还在夜聊，声音透过降噪耳机传来。 向萤：“你说苏漾有没有可能成为第一个追到林京许的女生。” 柳悦宁：“虽然吧我觉得很玄但是如果林京许吃这一款，那还真不好说，毕竟女追男隔层纱。” 姜随宜捧着手机贴着心口，听见这句话轻轻叹了口气。 谁都有可能成为他女朋友。 但她不可能。 次日一早。 姜随宜洗漱过后将保温杯、课本装进帆布包里，临行前还不忘将阳台的衣服收进里面那条晾衣绳。 今天天气预报有雨，此时外面天还大亮着，估计会是局部暴雨。 带上门出去，姜随宜径直出了校门。 她大一的时候经学姐介绍去校外一家咖啡店兼职，时薪22，比校内的兼职好太多，姜随宜课业还算不紧张，也就应下来赚点生活费。 她到的时候不早不晚，另一个和她一起轮班的同事也刚到。 今天是周末，来咖啡店看书学习的人不少，姜随宜忙了一上午，停下来时已经近十一点。 同事小哥和她打个招呼出去吃饭，姜随宜看店的同时从包里拿出一本实验笔记。 她看得入神，门口的风铃声传来。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姜随宜扬起一个微笑抬眼，在看清面前的男生长相时，话音像是被掐断一样消了音。 这个时候已经是正午，外面温度高到能把手臂上的汗直接蒸发。 男生穿着一件黑衬衫，下搭着同色系的长裤，推开门走进来时神色困倦，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姜随宜意识到自己失态，赶忙别开眼，盯着面前的点单机。 “……需要点什么。” 林京许视线落在她脸色看了三秒，随即像是没想起来一样移开眼，看向冰柜里的蛋糕，瘦长的指尖点在玻璃上：“要一个草莓和慕斯蛋糕。” “稍等。” 姜随宜应声，低头取出蛋糕再打包好递给他。 姜随宜：“一共是46元。” 两个人站的位置中间只隔着一个吧台，姜随宜眼睫微抬，视线落在他黑色衬衫的第二颗扣子上。 林京许调出微信付款码给她，语气漫不经心：“微信。” 姜随宜抿唇，红外扫描仪刚拿起来，就先瞥见他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一个微信来电，备注是“你的祖宗”，后面还有一个爱心。 小祖宗。爱心。 姜随宜心脏像是被猛地拽了一把。 难道是他喜欢的人吗。 应该是喜欢的人吧，否则怎么会有这么亲密的备注。 姜随宜心底涌起酸涩，她垂下眼睫，听他说：“稍等。” 继而转身接起电话，“买好了，不吃草莓？嗯，行，知道了。” 他当着她的面接电话，听筒对面的女声她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叫林京许“阿许”，语气很亲昵，她说不喜欢吃这个季节的草莓，让林京许别买她不喜欢的。 于是电话挂断，林京许果然说：“不好意思，草莓换成巧克力。” …… 门口的风铃又响了一声，男生拎着两份蛋糕出去，潮湿的水汽吹进来，扬起男生衣角的同时，姜随宜似乎闻到了浅淡的松叶气息。 原来不接受苏漾的追求，是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看上去那么混不懔的一个人居然也会给女朋友买蛋糕。 还细心地避开了她不爱吃的口味。 姜随宜看着模糊的玻璃，心里仿佛跟着下了一场暴雨。 - 上完一整天的班，姜随宜在饭点时回到学校。 她边走边随意浏览实验小组群里的消息，有人在催她和柳悦宁交数据，姜随宜三两口把手里的粢饭团啃完，空出手回了句【马上】后赶到实验室。 柳悦宁在门口等她。 两个人进去时里面还有别的组在做实验，戴好手套和口罩，柳悦宁自觉地为姜随宜打下手。 台面上摆放着不同样式的瓶瓶罐罐，她却能有条不紊，动作娴熟流畅地完成一整套提取实验。 柳悦宁往文件夹里记录数据，她打了个呵欠：“真不知道在催什么，明明下周四才交，这才周末，班长烦死了，我在睡觉被他三个电话吵醒。” 姜随宜护目镜后的眉毛弯了弯，将试剂贴上标签：“算了，只能说我们组太卷。” “可以了，你等我一下。” 见姜随宜实验操作完，柳悦宁不想什么也没干，主动揽下收尾冲洗的活。 姜随宜由她，摘下口罩和手套丢进标有医疗垃圾的黄色垃圾桶里，出去洗手池刷手。 她有轻微洁癖，七步洗手法将手心手背里里外外洗了三遍之后才关掉水龙头。 回寝室的路上，两人穿过图书馆后面那片人工湖。 柳悦宁看着树后约会接吻的小情侣，叹了口气：“真烦，他们笑得多开心，我就有多嫉妒。” 姜随宜倒没什么感觉。 柳悦宁忽然看她，“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 话头冷不丁对准她，姜随宜眨了眨眼，没想好怎么回答。 她抿着唇，脑子里闪过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柳悦宁心思敏捷，她眼珠子一转，断定道：“你该不会，有喜欢的人了吧。” 或许是下午那段小插曲抑或是当下氛围使然。 姜随宜没遮掩，缓缓开口。 “有。” 柳悦宁：“谁啊谁啊！” 姜随宜看着不远处的未名湖：“他是我以前的高中同学。” 柳悦宁激动的心情掩饰不住，“那你们有在一起吗？” 姜随宜的话给她浇了一头冷水：“没有。” “啊，”她泄气，“为什么，喜欢了却不在一起……” 柳悦宁一顿，“难道，是暗恋啊。” 姜随宜点头。 柳悦宁一脸不可思议。 “我就说怎么会有我们随宜拿不下的男生。” 在柳悦宁眼里姜随宜脾气好性格好，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又好，妥妥别人家的孩子，可惜太乖了，不谈恋爱不早恋，追她的男生回回都在她这吃了闭门羹。 敢情是有暗恋的人。 柳悦宁摇摇头：“暗恋太苦了，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要自己承受，这种感觉和不见天日有什么区别。” 姜随宜不知道想起什么，眼神一暗。 “是啊，是不见天日。” 姜随宜：“高三那年，我无意间知道他想考聆大，于是我起早贪黑的学习，结果高考的时候太过紧张发挥失常，只过了一本线，我爸妈让我填省外的学校，但是我不想，所以我选择复读。” “好在老天还是站在我这边的，我如愿以偿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恬淡安静，笑起来左边唇角有个浅浅的梨涡，只不过那个笑太过苦涩，柳悦宁也察觉到了她的情绪。 柳悦宁啊了声，她只觉得这样的故事只在小说里听过。 什么为爱考大学，想想就感人。 柳悦宁不自觉挽紧她的手：“那你们后来有再见过面吗。” 姜随宜：“有是有，但是他估计不认识我。” 柳悦宁试探问：“那你难过吗？” 姜随宜弯了弯唇角，摸了摸她的头：“难过。” 柳悦宁眼角发涩，又是为别人爱情流泪的一天，她刚想说出些什么安慰姜随宜，她却平静地开口：“但是他不认识我，我才更敢光明正大地看他。” 柳悦宁实在不能理解。 但在姜随宜心里，能和他时常见面就已经是奢望。 可出乎她预料的是—— 老天似乎格外眷顾她。 姜随宜入学时有英语摸底测试，按成绩分的班，姜随宜考了全级第二，全寝室只有她一个人被分到了优班和其他系的尖子生混班上课。 本来姜随宜和林京许是不可能被分到同班。 但因为上个学期林京许有半个学期出国交流学习，那门课没修够学分，所以这学期需要补上。 “随宜，课后练习你写了吗。”刚进教室，同班同学梁月月就问她。 姜随宜点头：“写了。” 梁月月眼睛一亮：“快借我抄抄。” 他们英语老师喜欢点名检查课后作业，姜随宜慷慨地把课本借给她。 “我猜他们肯定也没有写课后作业，尤其是林京许。”梁月月边抄边说。 她是法学一班的，第一节课自由分组她把姜随宜拉到一组，组员都是他们法学院的，还包括林京许。 姜随宜和他同一组，却从来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因为他不是没来上课，就是和她们女生坐得很远。 “梁月月，你居然抄别人作业，赶紧抄完借我和阿许抄。” 眼前骤然投下一道阴影，姜随宜抬头，是一个男生，她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回想一下才知道是那晚在蓝调酒吧撞到她的那个人。 宋逾也看见她了，惊喜道：“是你啊，美女，上次撞到你真是对不住啊，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分，又遇见了。” 林京许就站在他身后，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露出笔直清瘦的下颌，他径直略过他们，在前一排坐下。 好巧不巧，就坐在姜随宜前面。 她抿着唇，扯出一丝尴尬的笑，“没事。” 刚好梁月月抄完，她把英语课本还给姜随宜。 宋逾从前面转过头来，“借我借我，我和阿许都没写。” “阿许，你抄不抄。” 男生闻声回头看了一眼，他看见姜随宜后眉梢微微一挑。 那个眼神似乎是把她给认出来了。 但是他没说话，姜随宜也不敢确定。 林京许：“抄。” 他把手伸到她面前，“借一下你的课本可以吗。” 姜随宜被他盯得不自在起来，下意识把课本递过去，点头。 “谢谢。”他嗓子有点哑，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姜随宜看着他转过去低头认真抄作业，抿着唇缓慢平复呼吸。 这是她和他说的第二次话。 四十五分钟结束第一节课，英语老师丢给他们一个作业，小组内两两一组选择一个题目写一段论述，下周上课前要上台演讲。 他们小组一共八个人。 宋逾嚷嚷着肯定和林京许一组。 他抬了下眼，问他：“你写吗？” 宋逾啊了声，“我、我不会啊。” 他看向旁边的班长，“班长大人，我和你一组！” 得。 临时叛变的队友。 林京许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儿，嗤笑一声往他后颈拍了一巴掌。 梁月月给他支招：“你和随宜一组啊，她英语很厉害的，大一的时候还参加过外研社的演讲比赛。” 因为梁月月的室友要和她一组，所以剩了姜随宜单人。 她也挺不好意思的。 于是急切地想给姜随宜匹配一个队友。 姜随宜本来就是别的班的，和他们法学一班的女生也不熟。 所以当她听见梁月月让她和林京许一组时她有些不知所措，没有答应，也不知道怎么拒绝。 林京许瞥她一眼，“看出来了。” 看出来什么了。 姜随宜听不懂他没头没尾的话。 林京许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唇角，开口说，“那辛苦你了。” 这次姜随宜清晰地感知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脸上停留了几秒，虽然语气有点儿散漫没边，但态度还是很诚恳的。 她捏着课本边缘，强装淡定地开口：“没事。” 他保持着半转着身体的姿势，旁边的宋逾在和别人聊天，梁月月问了他几个问题，似乎跟辩论赛有关。 林京许话始终很少，只是关键点两句。 姜随宜在旁边安静地听着，课本的边角都快被她捏皱。 等到上课铃打响。 林京许转过身，移开眼。 姜随宜的心跳才恢复了正常。 5 第 5 章 吃完中饭，室友们回寝室，姜随宜一个人去实验室把实验做完。 收尾离开，姜随宜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五点。 手机里周阮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时间在十分钟前。 周阮：【随宜你在不在宿舍，江湖救急！！】 周阮：【宁宁在睡觉，向萤这会估计在图书馆，你方便回去帮我拿条干净的裤子吗。】 姜随宜见对面还在正在输入中，她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周阮像是看到了救星。 “随宜！！你终于回我了，你离宿舍远不远，我在篮球场，呜呜呜我来大姨妈了裙子有点弄脏，你方便的话可以帮我拿条干净的裤子来吗，拜托拜托了。” 姜随宜脚尖调转方向，朝宿舍楼走去，她说了声好，“我现在回去给你拿，你等我一下。” 周阮有些激动，“呜呜呜随宜宝贝你真好！！” 姜随宜揉了揉僵硬的后颈，唇角绽出一个轻松的笑，“好说。” 好在实验楼和宿舍楼离得不远，姜随宜折回去走了十分钟就到了。 回到篮球场，周阮的男朋友杨临飞看见她朝她招了招手。 杨临飞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真是不好意思还麻烦你跑一趟。” 姜随宜对他说：“没事。” 继而拎着袋子走过去，把东西递给周阮。 周阮一把抱住姜随宜的脖子，感动地差点哭出来：“还好有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姜随宜理解她的情绪，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没事了，快点去换吧，我在外面等你。” 这会篮球场人不多，最靠近门口的这个篮筐有两队人在打，姜随宜站在原地目光朝球场那边瞥。 刚刚走得急没注意，穿黑色那队的男生是法学院的。 其中一个还是上回她在酒吧见过的，宋逾。 那林京许会不会也在。 这样想，姜随宜目光不自觉落在球场上穿梭的男生身上，她眼神认真专注地看了好一会，却仍然没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在看什么。”周阮去而复返，看见姜随宜看得认真不禁问道。 姜随宜别开眼，“没有。” 周阮的男朋友是篮球队的，所以他们每回训练周阮都会过来陪他。 周阮随口说道：“今天球场人少很多，因为林京许没来。” 姜随宜：“啊？” 周阮朝她努努嘴：“就那一块的女生，都是来看林京许打球的。” “3号篮筐，地理位置绝佳，不像这边还晒得要死。” 周阮抱怨说。 姜随宜却不自觉想起些什么，走神片刻。 3号篮筐。 他们之前高中也有体育馆，林京许也唯独喜欢在三号场打。 她记得那个位置，下午上五六节的时候刚刚好有落日的光影散落，姜随宜靠站在她们班级门口走廊上，一眼就能看见在球场驰骋的少年。 橘色的落日洒在他发间，将他的黑色短发染成金色，鼻骨高挺，光影被分割成阴阳两面。 有风吹过，扬起男生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瞳。 眼底锐意迸发。 “说来也是新奇，我来篮球场这么多回，每次来看他打球的女生都不带重样的。” 周阮笑着挽起姜随宜的手。 她出着神，话进了耳朵又原封不动地出来，没听进半句却将心绪搅得一团乱。 周阮忽地惊声，她拍了拍姜随宜的手臂，指着那边的3号篮筐：“我去，说曹操曹操到，林京许来了。” 眼前那只手给她指明了方向，姜随宜机械地抬眼望过去。 阳光盛烈的下午，男生背着光走进来，身穿蓝色球服，相比起其他穿背心的肌肉猛男，他露出的一截削瘦手臂皮肤冷白，骨相优越，在日光下让人一眼只能注意到他。 周阮哇声只张了个嘴，声音还没发出来，男生身后又蹿出来一个女生。 她娇嗲地喊了声：“阿许，你等等我！” 女生穿着白色的衬衫裙，纤腰长腿，皮肤在光下白得和乳酪一样，她扎着高马尾，露出饱满的前额。 美艳又张扬。 是苏漾。 姜随宜心跳停了一拍，周阮像是把她的心里说都说出来。 “我靠！！苏漾和林京许谈上了？！” “这速度够快啊。” “果然，要主动才会有故事。” 姜随宜沉默着别开眼，心脏像是泡在水里，一瞬间发疼发胀到无法呼吸。 同样，注意到两人的不止她们两个，几乎是他们踏进体育馆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朝他们看过去。 苏漾跑到林京许身边，亲昵地拉他的手腕，娇俏地笑着：“你怎么不等等我啊。” 林京许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脚步却配合着放慢，语气很闲散：“我没让你来。” 他单手插着兜，狭长的眸子微眯，扫了球场一圈，和队友对上眼，抬手打了个手势走过去。 全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苏漾虚荣心得到巨大的满足，她此时也不计较这些，露出明媚的笑，“你说下次打球我可以来看的，我等你啊。” 林京许姿态有点懒，漫不经心撂下一句：“随你。” 之后便上场了。 姜随宜离得远，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只知道苏漾有问必答，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已经羡煞旁人。 不出一会，苏漾和林京许在球场秀恩爱的讯息就已经传遍聆大每一个角落。 连向萤都发来消息和周阮求证。 向萤：“我去真的假的，还在不在，我马上到！！” 周阮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在！速来，待会篮球场就没位置了！” 向萤那边火急火燎，还时不时传来拉开椅子的声音：“帮我占个位！十分钟！” 场内。 林京许一过来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中场休息五分钟，宋逾过去搭他的肩：“阿许什么情况啊，系花怎么和你一起过来了。” “还穿那么漂亮。” 祁照打趣：“约会去了啊？” 林京许勾着唇笑，就是不接他的话，祁照握拳撴了他的胸口，被他那股子坏劲挠得心痒痒。 林京许接过魏清然丢进怀里的篮球，手背一压在橡胶地面拍了几下，虚着眼瞄准篮筐，一个跳投，橘色小球稳稳当当落进去，非常标准的三分。 魏清然嚯了声，朝他竖起大拇指，“睡醒了没，睡醒了开打。” 林京许随意抓了几下额发，声音清透懒散：“来。” 只是一场水友赛，但因为林京许的加入，一时间这场比赛变得有看头起来。 向萤赶到时球场上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姜随宜被人挤到第一排，她回过头招呼向萤。 向萤：“挤死我了！！” 她跑得满头大汗，姜随宜贴心地拿出纸巾给她擦，向萤问：“林京许人呢。” 姜随宜告知，“穿1号蓝色球服的男生。” 向萤嚯了声，“我这还是第一次看他打篮球，我听说他打篮球也挺厉害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没进校队，真可惜。” 姜随宜抿唇，默不吭声。 向萤狐疑瞄了她一眼，古怪开口：“随宜你该不会知道点什么吧。” 向萤知道林京许和姜随宜同个高中：“毕竟是校友，近水楼台的肯定比别人知道得多。” 姜随宜无奈失笑。 近水楼台吗。 她和林京许同校三年，可惜连他的名字都没有正儿八经喊过。 姜随宜摇摇头。 向萤一脸失望：“好吧。” 很快，十五分钟过去，哨声吹响。 比赛中止。 林京许刚一下场，姜随宜就看见苏漾拿着水冲到他面前，只是距离太远她没听清楚对话的内容。 苏漾笑着说：“你什么时候打完呀，我们今晚去吃日料好不好？” 可能是苏漾的气势太足，大家都以为她是林京许的正牌女友，想送水的送毛巾的都变得犹豫起来。 林京许接过，拧开喝了几口，声音干哑：“再说吧。” 身后骤然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苏漾听见她们的小声议论，又酸又羡慕的语气让她更加满足。 她挽着林京许的手臂撒撒娇，“好吧，那你可不可以快点，这里好热哦。” 林京许眼睛一直盯着手机，闻声也只是舔了干燥的嘴唇，态度漫不经心：“那你可以先回去，别等我。” 苏漾漂亮的脸蛋神色一僵，刚好宋逾经过拍了拍他的肩提醒他准备上场。 林京许收起手机，随意揣进外套口袋里就径直掠过苏漾走过来。 林京许站在偌大的篮球场，身后的人影自动虚化，姜随宜只能看见他。 一阵干燥的风吹过，吹扬起男生额前被汗水浸湿的黑色短发，水珠汇聚在发梢滴落在鼻尖，他的鼻骨高挺，冷调的皮肤在橘色阳光下变成暧昧的暖色。 姜随宜心里发酸，她攥紧垂在腿侧的双手，低下头，默不作声地从第一排退了出去。 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 她蓦地抬眼，不期然撞上林京许朝她看来的目光。 另一边，球场上。 林京许打了小半场后就换了人打。 宋逾在身后喊他：“阿许。” 林京许瞥了眼观众席的位置。 宋逾问：“不打了？” 林京许姿态懒散地压了压橘色小球，手腕一转又将球扔进宋逾怀里。 “不打了。” 他抓着额发，冷白手背上青筋凸起，腕骨挂着汗珠，低低砸在衣服上。 苏漾把他的手机递过去，林京许看见通知栏的消息被人删掉了。 漆黑的眼睛骤然冷下来：“你碰我手机了？” 6 第 6 章 “苏漾和林京许真在谈？！” 晚上七点，一群人从篮球场回来，柳悦宁下午在睡觉，错过了一则重磅新闻。 向萤和周阮化身前线记者，生动形象地为她转播下午篮球场的“战况”。 姜随宜没参与，低头在阳台洗着衣服。 向萤：“我觉得应该是，我没看见林京许和哪个女生走得很近。” 柳悦宁翘着二郎腿吃香蕉，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只是因为这样的话那还真不好说，你们忘记林舒宜了吗，当时她不是还经常和林京许吃饭，后来出国了也不了了之。” 周阮嘶了声，“那这样说的话，林京许和苏漾走得近，难得是因为林舒宜？” 她们都是一个类型的，都属于美艳大美女那挂。 向萤忽然眯起眼，“原来大帅逼喜欢这样的。” 她拿手比划了一下，其他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笑得很暧昧。 周阮推了她的胳膊，脸颊通红：“你色死了。” 姜随宜仍旧安静听着，思绪却不知道跑到哪去，泡在水里的手都搓红。 她快速洗完把衣服拿去晾干，拿上耳机和书转身出去走廊。 她有点不太想听她们聊这些。 晚上十点，姜随宜背完一组单词抬起头来，眼睛看向对面的人工湖。 那一片学校本来是要建一个新的实验楼，但是这些年财政吃紧，也就耽搁下来，那里树多繁茂，还宁谧安静，到了晚上更是小情侣约会的风水宝地。 姜随宜百无聊赖看着，一手揉捏发酸的后颈，目光不经意一扫，看见寝室楼下一对身影。 林京许还穿着那身篮球服，他靠站在树上，眼睛没看苏漾。 他们两个人在说着什么，但估计聊得不怎么愉快，只见苏漾推了林京许一把，男生抬了下眼，神情很冷，还带着漠不关心的淡然。 苏漾抿着唇，忽然就没了底气：“你就真的那么不喜欢我吗？” 林京许支着的那条腿站直，眼皮微掀，漆黑的瞳仁在黑夜里更显深邃，他很淡开口：“我说过，别动我的东西。” 下午打球的时候手机响了，苏漾帮他接，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林京许态度变得很冷淡。 苏漾语气楚楚可怜哀求：“我是你女朋友也不能碰你手机吗，为什么会有女生给你打电话……” 林京许忽然笑了，桃花眼更加蛊人：“女朋友，什么时候是了？” 苏漾表情顿时僵住。 这些天他除了态度好点，允许她在身边跟着，似乎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就连晚上在寝室门口分开，他也是走得很干脆。 好像送女生回宿舍只是他出于礼貌的举动。 没有其他的意思。 她眼圈一红：“可是……” “苏漾，我和你说过了，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男生很轻地笑了声，眼底却是冷的，她没经过林京许同意就私自碰他的东西，这下是彻底惹恼了他。 林京许收起手机，单手插进裤兜里。 从苏漾身边经过，没看她一眼，临走前，只冷冷撂下一句——“到此为止。” - 深夜的风比白天要凉爽，风从对岸吹来，裹挟着湿润的水汽。 姜随宜出着神，两个人的身影从两个小点变成白蒙蒙的一团，再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她这算不算偷听。 还撞破了别人的秘密。 姜随宜抿着嘴巴，耳朵被耳机磨得发疼。 她脑子里忽然想起读高中那会，类似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 她也撞见不止一个被林京许拒绝过的女孩，每个人都想着自己会不会是特别的那一个，所以飞蛾扑火般不计后果地靠近，到头来只换得他冷冰冰的拒绝。 姜随宜自嘲笑了下。 可是至少她们都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而她只是个胆小鬼。 姜随宜摇了摇头，把耳机线缠绕起来，收起课本转身回去寝室。 开学一周多，学校社团陆续举办活动。 柳悦宁报了话剧社，姜随宜为了凑个学分也跟着报。 社长在群里通知大家新的一学期社团准备排练，请新老成员晚上到小礼堂聚一聚。 开完会，两人在回寝室的路上碰到了同社团的颜嘉月，三个人一路边走边说笑着回去。 “对了宁宁，你不是说喜欢我这个味道的护手霜吗，我宿舍还有一瓶没开的，我送给你。” 颜嘉月是个十足的大小姐，人长得漂亮，对生活品质也很挑剔。 柳悦宁挽着她的手甜甜笑着，“那谢谢亲爱的，下次我有去中环给你带喜欢的香水。” 颜嘉月朝她wink了一下，两人又说起了各自的美妆心得。 颜嘉月的寝室也在三楼，就在楼梯拐角，姜随宜在门口等柳悦宁，看见从阳台走出来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儿。 她穿着粉色的棉质睡裙，胸前两只白色的兔子耳朵耷拉着，整个人看上去软绵绵的，有点可爱。 她捧着一只塑料碗，里面黑乎乎的应该是水果，不知道是李子还是葡萄。 她走了一圈，问道：“你们吃葡萄吗？” 颜嘉月在柜子里翻找东西，没瞥一眼，说了句“不吃。” 过一会，又见女孩仍旧盯着自己，颜嘉月给面子地拿了颗干净的：“谢谢。” 女孩眼里顿时亮起来，又捧着葡萄问第二第三个人。 可她的室友态度都很冷淡。 女孩有些泄气地走到她身边，很轻地试探问：“随、随宜，你吃吗。” 姜随宜连忙摘下耳机。 葡萄洗得很干净，紫黑色的皮油亮光滑泛着水光，一看就很有食欲。 姜随宜对上她期待的目光，弯唇，不客气地拿了几颗：“谢谢，这是树葡萄吧，市面上这种很贵的，以前我爷爷奶奶家里有种，很甜。” “真、真的吗！” 得到了肯定。 她的眼睛笑成弯月，姜随宜似乎看见她那双无形的兔子耳朵竖起来。 姜随宜点头，她居然还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柳悦宁也看过来，“有好吃的啊，小阿芙你都不问我，你不够意思啊。” 女生连忙递过去，支支吾吾：“没有没有，我洗得很干净的，请大家吃。” 柳悦宁眨眨眼，笑嘻嘻说：“这还差不多。” 回到寝室。 姜随宜想到什么，问柳悦宁：“她们宿舍一直这样吗？” 柳悦宁：“哪样？” “不待见她。”姜随宜想了想说。 柳悦宁打开那支护手霜，摇摇头随口说道，“不知道啊，但是听说阿芙家很穷，好像是特困生，去年的励志奖学金名单里有她。虽然颜嘉月有时候挺大小姐，但她看上去好像并不坏，人品还行。” 姜随宜抿着嘴巴，没再说什么。 柳悦宁：“你洗澡吗？” 姜随宜想到还有一个英语pre要做，摇摇头拉开椅子坐下：“你先洗吧，我先做英语作业。” 柳悦宁比了个ok，拿手扇了扇风，“热死了，怎么快十月份了还30度。” 姜随宜一笑，帮她打开空调。 柳悦宁边收衣服边朝她眨眼，“哎呀我真的太喜欢你了，又体贴又温柔，你怎么知道我想开空调了。” 姜随宜视线平直盯着屏幕，回道，“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下次你去店里，我请你吃一只甜筒。” 柳悦宁：“笔芯笔芯！” 大小姐终于舍得进去浴室了。 姜随宜无奈笑笑，边查找相关资料边对照着翻译，等她写完，微信适时进来一条消息。 是她兼职家教带的一个初三的学生。 【随宜姐，这篇完形填空我看不懂。】 【我明天不用去上课，你有空给我补习吗。】 姜随宜看了明天的课程表，问了他时间段，确定没问题后才答应下来。 姜随宜：【那就明天下午两点，这篇完形填空我待会写个解析给你。】 “哗啦”阳台门被从外面推开。 一股湿润温暖的水汽涌进来。 柳悦宁看她还在低着头写题，问：“还没写好啊。” 姜随宜头也没抬：“好了，是我学生在问问题，等会儿洗。” 姜随宜这份家教的兼职是在平台投的简历。 机构看她是名校大学生加上有竞赛获奖的履历，一轮面试之后就和她签订了合同。 这个学生是艺考生，一周上固定的文化课，但由于他在邻市培训，姜随宜是网上授课。 柳悦宁看她一整天都没个空闲的个人时间。 忍不住叹息开口：“要多有钱才能包养我们宜宝啊，能不能别去打工了，妈妈心疼。” 姜随宜被她的不正经逗笑。 她回头，接过她的话说，“嗯，那我等你早日暴富包养我。” 翌日中午。 除了室内，室外没有一处地方不受毒日炙烤。 姜随宜吃完饭回到寝室，还没走进宿舍楼就看到前面一阵喧闹。 “这天气停电简直比死还难受啊！” “要停多久啊，是不是只停我们这一栋啊。” “不知道啊，中午阿姨发了通知说女寝北十三到男寝南三楼都受到影响。” “那去图书馆吧，图书馆和教学楼一路电路。” 姜随宜脚步一顿，打开一路走来温度高到烫手的手机。 果不其然柳悦宁在宿舍群里抱怨说：“天杀的，以为下午没课能好好睡个觉，结果停电！！” 向萤和周阮还在上课，她回道：“图书馆没停，但是大家应该都收到通知，这会一位难求了。” …… 回到寝室。 姜随宜看到柳悦宁在换衣服，防晒，帽子，墨镜，一副要出门的装扮。 姜随宜问她：“你要去哪。” 柳悦宁：“出去找个奶茶店坐吧，没空调简直受不了。” “哎，你没看到群消息吗，你怎么回来了。” 姜随宜无奈地把电脑塞进包里，“我下午要给学生补课，结果停电了，我去学校外面的网吧吧，网相对还好一点。” 柳悦宁点头，跟着她一起出了学校。 分开前她拍了姜随宜的脑袋，“我就在附近，有事叫我，注意安全。” 姜随宜其实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学校的校园网一向不稳定，姜随宜抢课基本都是在校外抢的。 递了身份证开卡，姜随宜去到角落一个位子。 今天因为停电的原因，网吧里到处是聆大的学生，姜随宜听见老板说今天生意真好，多希望停电之类。 她拉开转椅坐下，勾着唇角笑了笑，不置可否。 心里想着却是，这老板有点缺心眼。 但她没想太多，打开电脑进入视频后就沉下心来讲题。 也没有注意到在她之后，又进来一拨人。 林京许难得回一趟寝室，结果不赶巧碰上停电。 宋逾说叫了几个人去网吧开黑，问他要不要去，林京许随手拿了顶鸭舌帽扣上，说了句走后几个男生稀稀拉拉跟在他身后走了。 不过他们来晚了，位置不多还很分散。 林京许经过第二排的时候看见一女生的背影，他下意识多看了两眼，觉得很眼熟。 其实他注意到她还有另一个原因，在千篇一律的厮杀屏幕中，女生的电脑屏幕是一张市统考的英语卷子，还是一篇密密麻麻的完形填空。 他摘下一边的耳机，耳边传来女生轻缓好听的几句英文。 发音很标准，流利，没有很重的腔调。 一听就是没有刻意练习过的。 他忽然想起英语课时女孩那张脸，声音似乎也吻合了。 林京许轻笑一下，觉得稀奇没忍住多看了一会才转身回到自己座位。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 他隔着耳机听见身后一阵骚动。 林京许放在键盘上的手指操作快速，游戏页面一直显示乘以几，等到一局打完，坐在对面的队友们嚎了一声，忍不住欢呼：“可以啊阿许，这波操作很给力！！” 宋逾摘下耳机，伸出一个头去看对面却看不见林京许人。 “人呢？” 他一扭头，才看见第二排的骚乱。 林京许站在一纹身男面前，一副要打架的架势。 宋逾跑过去，这才发现林京许面前原来还站着一个女生。 她穿着一条奶白色的无袖连衣裙，一双手臂纤细又白，戴着红绳的那只手上有一个很明显的指印。 她背对着林京许，眼神有点儿戒备地看着那个纹身男。 “道歉。” 她的声线属于软和那种，即便是用很大声很重的口气都不太有威胁感。 反而激起了男人的征服欲。 纹身男嗤笑一声，“我道什么歉啊，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你穿这样来这种地方，不就是给人摸……” 话还没说完，纹身男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姜随宜也是在这时看见她身后突然伸出来一只手，猛地给了他脸一拳。 还补了一脚。 肉.体和肉.体碰撞传来很钝的响声，姜随宜眉头一皱，知道那人用了很大的力气。 她下意识回头，想要看清帮她的人，可视线在触及男生帽檐下那双眼时，原本强装镇定的脸上起了一丝波澜。 林京许没看她，往前走了两步，一脚踢在纹身男的膝盖上，笑得很森冷：“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没听见人叫你道歉？” 纹身男看上去肌肉很大块，但是被他连续两下这会也躺在地上哀嚎。 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骂骂咧咧：“你他妈谁啊，你有病吧。” 林京许抬了下眉梢，踩在他膝盖的力度加重。 于是，保安赶来时刚好听见他躺在地上求饶：“哥哥哥，我错了，要废了废了。” 林京许嫌弃地收脚，“早求饶不就没事了。” 保安将他拉起来，林京许扫了一眼还愣在原地脸都吓惨白的姑娘，慢悠悠叫住他：“等等——” 他下巴指着姜随宜的方向：“道歉。” “……” “对不起对不起。” 闹剧收场，宋逾想上前关心被林京许一个眼神叫住，他巴巴回到座位，其他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把注意力转到自己的事上。 姜随宜心脏像是坐过山车，心跳忽快忽慢的，她攥紧拳头，指尖陷入掌心里。 她唇瓣嗫嚅，话卡在喉咙里。 一句“谢谢”怎么都说不出口。 脸颊连带着耳根都憋得染上薄粉。 林京许似乎也不在意，他垂眸看她，眼角往下一压，一双漆黑的眼睛盖在阴影下，姜随宜只看见他唇角牵起，又像没事人一样坐回原位。 …… 没过多久，他们那群男生退卡走了。 姜随宜也拿上东西准备回学校。结果刚走出去没多久，就在拐角处的便利店碰见林京许。 男生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从侧脸看只能看见一个轮廓笔直的下颌，他站在收银台前，手里捏着一包黄鹤楼。 姜随宜眼睫一颤，心跳很快，她在门口犹豫了两秒，推门进去。 便利店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收银员小姐姐，姜随宜在冰柜里挑了两瓶水结账。 林京许靠在外面橱窗低头拆烟，姜随宜抿着嘴巴走过去，捏着水瓶的手都在抖。 她把一瓶宝矿力递给他。 林京许看见伸过来的手微微一楞，但他没有犹豫地接过。 姜随宜不意外他没拒绝。 因为高中每回看他打篮球，他喝的都是这个牌子。 姜随宜睫毛簌簌眨动，低声开口：“刚刚，谢谢你。” 林京许“嗯”了声，把拆一半的烟收起来，又恢复漫不经心的神情：“没什么。” 他顿了会，又扫了她一眼：“有受伤吗。” 姜随宜眸色有些暗，她摇头：“没有。” 短暂的无话。 姜随宜盯着沾了灰的鞋尖，听见林京许开口：“记得我名字吗？” 姜随宜脑子发懵，心跳声逐渐放肆，她抿唇点点头，“记得。” 女孩声音轻软，吐字清晰：“林京许。” “嗯。” 林京许抬起头，帽檐下的脸忽然变得清晰，姜随宜看见他的眼睫毛很长，比女生的还要长，还要翘。 真让人羡慕。 她不知不觉跑了神，又听林京许说：“下周的英语演讲，课前你拿给我。” “什么。”她问。 林京许收起手机：“上周的小组合作作业，我也不能什么也没干。” 说这话的时候他微扬着下巴，帽檐下一双眼睛含着浅淡的笑意。 他的眼型偏狭长，眼皮薄但褶子很深，笑起来时总有点不着边儿的痞。 姜随宜看入他的眼底，有一瞬间，她的心脏猛然一颤。 她干巴巴点头：“……好。” 接近下午五点，外面天光大亮，地表热气未散，空气依旧闷热。 姜随宜被热气烘烤得有些燥，她舔着发干的唇，正要离开，林京许出声叫住她—— “忘了问。” “你叫什么。” 原来他真的没记住她的名字。 姜随宜心里酸涩，她吸了吸鼻子，话音很短，但却说得磕磕绊绊： “我……我叫姜、姜随宜。” 7 第 7 章 姜随宜记得高三那年的某次晚自习下课。 她抱着一沓语文卷子从办公室回来，经过他们班门口，听见他朋友对他说：“阿许，快看，那个女生。” 他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隔着很远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嗯了声，“怎么？” 朋友玩笑的口吻说，“她就是上次语文作文满分那个，叫姜随宜，老徐把她的试卷拿来班里念你忘记了。” 他依旧漫不经心：“那又怎么样。” 朋友：“也没怎么样，就挺厉害的啊，人看着就像会读书的样子。” 姜随宜低着头经过，指尖抵着卷子锋利的边角，指腹掐到泛白。 她听见男生不紧不慢开口：“姜随宜，一听就是乖学生名儿。” 所以再当他问起她的名字时，姜随宜就知道，原来他从没有留意过自己。 …… 很快又到了周五，英语小组pre如期而至，姜随宜踩着点进教室。 前一晚她修改稿子到三点，很晚才睡。 梁月月给她留了位置：“你起晚了吗，跑那么快。” 姜随宜不好意思点头。 可能是姜随宜平时的好学生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老师看见了也没说什么。 她咽了口水，把一张打印好的a4纸拿给林京许。 “这么多吗。”他瞥了一眼，拧眉。 姜随宜抿唇：“老师说要不少于1分半钟。” 林京许：“……” “行。” 小组pre已经提前抽了签，姜随宜他们在第五个。 不知道为什么姜随宜比他还紧张。 进行到第四组的时候她手心里都是汗，可偏偏林京许还悠哉游哉的玩手机。 “你紧张什么？” 姜随宜仍旧和他坐前后排，不过这次她坐在前面。 姜随宜啊了声，“……没有。” 林京许挑眉，慢悠悠抬了下眼看向讲台，将摊开在面前的演讲稿揣进兜里：“放心，不会是最后一名。” 随着第四组的结束，林京许在众人的注目下走上讲台。 他慢条斯理地抖开那张纸，英语老师笑吟吟地看他：“第五组的同学可以尝试脱稿吗？” 林京许顿了一秒，“不能。” 英语老师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干脆，但也没强求，打了个手势让他开始。 “ourgroupisdiscussingtheissueofanagingpoptiontoday,asmedicalresourcesandhealthconditionscontinuetoimprove.” 我们小组选择的题目是人口老龄化问题，随着医疗资源和卫生条件的不断改善…… 林京许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稿子，虽说他拒绝脱稿，但他演讲的时候眼睛只瞥了几眼，他的英音很好听，很标准，像英国绅士的伦敦腔。 姜随宜听得入神，“没想到他口语这么好。” 梁月月笑说：“他啊，他是我们系里英语最好的，之前模拟法庭，他可是拿了第一名。” “你看长得帅就是好，我看其他组的人上去老师都没笑那么灿烂。” 姜随宜抿着嘴唇，心里确是赞同。 有人天生就是备受偏爱的。 所有小组上台展示完，英语老师让大家投票，最后姜随宜和林京许获得了第二名。 梁月月她们组拿到了第五名的成绩，她有点嫉妒林京许：“你得感谢我给你找了随宜搭档。” 林京许下了台依旧是没个正形的样，歪歪斜斜靠着座椅玩手机，听见这话他抬了下眼，只丢了一个：“是。” 而后目光转向随宜，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弧度：“感谢随宜老师。” …… 随宜。 这个名字她听所有人念过，唯独从他嘴里念出来时让她心跳加速。 姜随宜指腹抵着书本锋利的边角，她很轻抬眼，呼吸不自觉放轻。 她故作镇定说：“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梁月月看见他们俩在这互相谦让，顿时乐了：“哎不如今晚我们大家一起出去唱k吧，就当是庆祝，况且开学至今我们大家都还没正式认识。” 宋逾在前面转过头来：“好啊好啊，去哪唱，要不顺便一起吃个晚饭。” “……” 姜随宜都还没决定去不去就已经被他们算进人头里。 梁月月掰着手指数：“我、随宜、林京许、宋逾、关漱、思思六个人，宋逾，你和那家酒吧的老板熟，你帮我们大家定个包厢呗，你记得砍砍价啊！” 宋逾得意地指了指林京许：“砍什么价，林老板是股东，不得他请客啊。” 一听免费的大家更欢了。 林京许嗤笑，乜了他一眼：“再出去这么宣传，离倒闭不远了。” 宋逾顿时噤声，他挠了挠头，朝林京许不好意思一笑。 但说是这样说，最后还是林京许请客，大家一起去了蓝调。 他们点了吃的，一群人吃饭速度很快，姜随宜只吃了两块披萨就坐回沙发玩手机。 林京许和宋逾坐在对面那张沙发，她仰头喝水时余光能瞥见他的动作。 他今天穿着件黑色t恤，窝进沙发里皱巴巴的，下摆卷起来，搭在腰腹上，露出一点皮带的边缘。 慵懒间带点野性。 倏的，他眉梢一提，神色骤冷。 宋逾见他连续挂断了两个电话，问：“系花还找你呢？” 前阵子关于林京许和苏漾的八卦还在广场和论坛被人讨论，当事人此时就在眼前，大家也吃起瓜来。 有人问：“你俩真在谈啊。” “我看苏漾还发朋友圈了。” “林老板讲讲呗，系花怎么样？” 这话暧昧不清。 林京许掀眸看去，他捏着手机，唇边还咬着一根要点的烟，听到这句话漫不经心牵了唇角。 而姜随宜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此时却比当事人还要心虚。 她低头喝着酒，心不在焉地抬起眸，林京许倏的朝她看过来，姜随宜蓦地一抖，狠狠被呛了一下。 “咳咳……” 她捂着嘴咳得满脸通红。 梁月月回过头来帮她顺气，“你怎么了，怎么喝那么快。” 她不知不觉就喝了大半杯，但是她脑子在这时清醒得厉害。 姜随宜摆手，轻声说：“没事。” 她脸红一半是咳的，一半是被林京许盯的。 她仓皇避开他看过来的目光，假装不知情一样低头喝水。 男生唇角微抬，眸子里掠过一抹玩味，他转着手中的打火机，“想知道？” 男生们显然更加好奇。 林京许眉梢一压，将手里的打火机丢进那人怀里，语气冷硬又痞：“有种自己去追。” 宋逾笑得差点没把一口酒喷出来。 高，实在是高。 宋逾：“老赵，你就费事问这句，系花单身，你可以去试试。” 单身？ 那他们俩就是没在一起？ 还是已经分手了？ 要是分手的话，那也太快了吧。 这才不到三天呢。 窥见林京许的态度，大家也不好再打听，毕竟也没熟到能问人家感情问题的地步。 后半场大家在包厢里打牌，几个不会打的女生就围坐在一起吃零食。 姜随宜刚刚被呛了口酒现在喉咙还是火辣辣的，她和梁月月说了声，溜出去洗手间。 包厢里，宋逾目送她出去，手肘捅了捅林京许的腰。 他不耐地皱眉：“没骨头？” 宋逾压低声音和他说：“纪邵最近不是在追姜随宜吗，我听他抱怨好几次咱这学霸乖乖女油盐不进，难搞得很，今天这个好机会，你说要不要叫他过来。” 林京许重开了一把游戏，眼睫都没抬：“你很闲？” 宋逾：“我可不像你，毕竟是兄弟追女生，我这叫讲义气懂不懂！不过说真的，他要是没追上的话，我可想追了。” 林京许指骨微抬，闻言笑了声，“你追？” 虽然字音很简短，但是语气里满含质疑。 宋逾觉得受到了侮辱：“不相信？” 林京许拖着腔调嗯了声。 宋逾：“那追到了怎么说。” 林京许瞥他一眼，还来劲了，他眼角一压，笑得很坏：“追到了，我叫你爸爸。” 宋逾：“！！！” 这么屌！！ 这可是升辈分的好机会啊！！ 宋逾你翻身的机会来了！！ “行，你说的，”宋逾掏出手机叫纪邵，“那我先叫纪邵过来。” 林京许没搭理他，退出游戏，手机揣回兜里，站起身推门出去。 宋逾：“你去哪？” 林京许头也不回：“出去，抽根烟。” 这家酒吧他来过无数次，甚至比他回家的次数都要多。 林京许推开隔壁一家便利店的门，从货架上拿了包烟和一瓶甜牛奶结账。 “万宝路，谢谢。” 收银台的小姐姐拿着扫描仪结账，瞥见买单的帅哥脸颊迅速蹿红。 她扫完害羞地和他说：“还需要别的吗。” “牛奶今天买一送一，扫码注册会员还可以打九折。” 林京许扬了扬眉梢，重新挑了一瓶同牌子的牛奶结账：“不用，谢谢。” 推门出去，他在外面抽了根烟，等身上烟味散得差不多才进去。 手上拎着两瓶牛奶，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径直走到了洗手间走廊。 姜随宜今晚没怎么吃，刚刚又喝得太急，晕乎乎意识到自己有些醉后，逼着自己吐出来。 姜随宜扶着水龙头洗了把脸。 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脸色从绯红褪成惨白。 巴掌脸上只剩下一双像从水里捞出来的眼睛，湿漉漉的，她呼了口气脚步虚浮走出洗手间，结果还没走出走廊，手臂就被一只手钳制住。 姜随宜抬眼，林京许正靠在墙边看她，橘黄色的光线下，他的目光一分不落地落在她脸上。 姜随宜呼吸一轻：“你怎么在这。” 林京许瞥见她的脸色皱眉：“顺路。” 说着，姜随宜察觉到他手指下移，手心落下来一点重量，她垂头一看，林京许给了她一瓶牛奶。 “给我干什么。” 林京许随口说：“解酒。” 姜随宜愣住：“谢谢。” 林京许散漫嗯了声，却没有要给她让路的意思。 姜随宜僵立在那，听见头顶传来男生很轻的一句：“喝不惯？” 他的语气微凉，还夹着抽烟后的哑，像是初秋的晚风，让人觉得有孤独感。 姜随宜蜷了蜷手指，犹豫着还是如实点头：“有一点。” “嗯，”林京许掌心攥着打火机把玩，他垂眸看了她一眼，看见女孩柔软的头顶一个小小的发旋，他开口，“不会喝下次就不要喝了。” “也没什么。” 姜随宜心跳得飞快，脑子里还钝钝的不会思考。 她抿唇，声音细若蚊闻：“知道了。” 林京许忽地笑了声：“你一直都是这么乖的吗？” 一直。 姜随宜猛地抬眼。 却措不及防对上林京许意味深长的眸子。 她觉得耳尖开始发烫，又低下头，声音更轻了：“……还好。” 乖。 实在是太乖了。 林京许不忍心再逗她玩儿：“不逗你了。” 再说下去，小姑娘要自己点燃了。 脸皮真薄。 林京许拿出手机，在打车程序上滑了两下，随口说：“他们估计折腾到很晚，先回去吧。” 包厢里依旧吵闹。 没人注意到少了两个人。 林京许进来的时候纪邵刚坐下，他环视一周，问宋逾：“不是说她在吗？人呢。” 宋逾也不知道，刚刚还在的。 林京许随口答：“走了。” 纪邵：“走了？” 林京许弯腰捞起沙发上的外套：“嗯。” 纪邵挠了挠头：“什么时候的事，我刚刚进来怎么没碰见？” 林京许没开口。 他和宋逾打了个眼色，推开门出去，宋逾扬着头哎了声：“阿许，你也回去啊。” 他头也没回，声音困得让人听起来直打呵欠：“回家，养鱼。” - 明天早上没课，宿舍的人除了姜随宜没回来其余都已经躺在床上了。 听见开门声，柳悦宁掀开床帘探出来个头。 “随宜？”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啊。” 姜随宜回到座位放下背包：“今晚和班里同学出去吃饭了。” 柳悦宁哦了声：“刚刚班长来过，说评选优秀生的审批表放在你桌上了，你填好了交给她。” 姜随宜说好，随便扎起头发转身进浴室洗漱。 等她再出来时她们三个人已经聊起了明天没课要去吃什么。 向萤话锋一转：“学校附近不是开了一家足疗吗，有没有要去，可以团购。” 周阮说：“可以1111” 柳悦宁：“我明天约了美甲，不知道结束几点呢。” 向萤把目光瞄准姜随宜。 姜随宜眨了眨眼：“别看我，我明天要兼职的。” 向萤叹了口气：“哎，那就只能我和阮阮去了。” 爬上床，姜随宜将帘子拉上。 刚刚洗澡的时候柳悦宁提醒她手机响了两次，有人打电话给她。 姜随宜猜测是妈妈打过来的，开学至今她只往家里打了两个电话，黎卉担心她太沉迷学习，每回电话里都是让她多注意身体，别太拼之类。 正要给她发微信。 姜随宜看见左下角好友通知冒出来的小红点吓了一跳。 她皱着眉。 心里想该不会又是柳悦宁把她的微信乱推给别人吧。 姜随宜懵懵地点开。 第一眼先看到一个全黑色的头像，第二眼，她看到了那行添加语。 【是林京许。】 8 第 8 章 他们读高三那会，因为语文老师上课进度一致，所以为了方便通知，两个班拉了一个q群，姜随宜保存过林京许的q号，却从来没加过。 姜随宜盯着那条验证信息。 狭小空间里心跳声震耳欲聋。 她快要忘记呼吸，一时间的反应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欣喜。 屏幕上手指的顿住数秒。 脑子里反复飘过那四个字“是林京许”。 林京许为什么要加她。 姜随宜思考未果，谨慎地点进去那条申请，看见最下面“对方通过群聊group9添加好友”这行小字。 林京许的头像是黑色的，点开放大一看是一幅夜景。 右下角露出一小块塔尖的样子，应该是某个建筑。 姜随宜犹豫着缓慢点了通过。 对话框从只有他那条验证消息：【是林京许。】 变成了三句话。 l：【图片】 l：【是你的项链吗，保洁说在女洗手间里找到的。】 姜随宜一摸脖颈，那条很细的许愿骨项链果然不在。 姜随宜：【是我的。】 l：【那你什么时候方便过来拿。】 姜随宜握紧手机，宿舍灯已经关了，阿姨在外面查寝，柳悦宁小声地问她怎么还不睡。 姜随宜心虚地扯过被子蒙在头上，声音含糊地应了句快了。 她继续点开和林京许的对话框。 姜随宜：【要不，你放在酒吧，我有空自己过去拿。】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这句话，姜随宜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回复。 她反复点开，退出，又开了好几次飞行模式确保不是自己的网络问题，姜随宜呼了口气，打算关掉手机准备入睡，这时，枕边的手机震动一声。 这次他只回复了一个字。 l：【好。】 次日一早。 姜随宜闹钟没响就起来。 向萤看见姜随宜这么早醒还有点惊讶。 “宜宜，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向萤和周阮她们法学院要轮早读，今天不巧轮到她们班。 姜随宜揉了揉酸痛的脖颈，眼睛困得睁不开：“我一晚没睡，失眠了。” 周阮掐着她软糯糯的脸：“可是你熬夜了皮肤还是这么好，真羡慕啊。” 姜随宜弯唇一笑，唇红齿白，漆黑油亮的杏仁眼在冷调的肌肤中更加突出。 她提醒道：“上课快迟到了。” 周阮：“哦对对对，赶紧走！” 她们着急出门，姜随宜帮她们把门关上。 寝室里柳悦宁还在睡，姜随宜担心在宿舍学习会吵到她，于是简单洗漱一下，化个淡妆遮住眼下的疲惫后也紧跟着出门。 一直到晚上六点。姜随宜中途除了出去食堂吃饭，其余时间都泡在图书馆学习。虽然才刚开学，但是专业课作业并不少，姜随宜只勉强把书面作业做完，剩下一个实验留着明天下课再去。 她低头捏着酸涩的肩颈，收着书包去咖啡店。 今天工作日咖啡店的人还算多，特别是下课后来买咖啡的人更多。 姜随宜和同事交班，一阵一阵的忙。 等闲下来时刚好听见有一对情侣在吵架。 动静很大，最后演变成女方泼男方水。 男方噌的一声站起来，把旁边的凳子撞得咣铛响，姜随宜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不是躲，而是去拉架。 这店里的东西都不便宜，咖啡机撞坏了得赔不少钱。 今天值班的人刚好只有她一个人，姜随宜咽了口水，尝试出声劝架，“两位……” “你能耐啊你。” “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了。” 姜随宜话到嘴边咽回去，女生不满足于泼水，伸长戴着美甲的手要去挠他的脸，男生一闪身，真就撞到了那台咖啡机。 姜随宜早就有预感，身体先于脑子反应扶住。 咖啡机很沉，她下意识握住，结果角度没调好，她握到了个边角，手掌被磕破一道口子。 她疼得倒抽口气。 手也卸了力。 忽然，对面有人伸手扶了下，将咖啡机归回原位。 姜随宜疼得直皱眉，道谢的话到嘴边，触到男生冷冽的眉眼又不禁噤声。 林京许脸上的不耐烦不加掩饰，他声量不大，冷冰冰的嗓音却喝止住了争吵，“要吵出去吵。” 霎时间，咖啡店里安静了。 男生不敢囔囔，女生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尴尬。 他们相视一眼，正要出去，林京许却冷不丁又叫住，“等等，” “道歉不会？” 先注意到姜随宜手流血的是男生，虽然不明原因，但也很服气地道歉：“对不起啊美女。” 紧接着，林京许又说：“把椅子扶起来。” …… 场面在林京许出现后变得有条不紊。 男生悻悻地照做，刚刚那点气焰在林京许面前荡然无存，不过一会，两个人一前一后出去，店里的其他客人也都低下头做自己的事。 姜随宜抽张纸巾捂着手心，抿唇，低声和他说：“谢谢。” 林京许脸色不怎么好看，唇线拉直，“不知道躲吗。” 姜随宜被他冷硬的语气吓得发懵，手心传来钻心的疼痛，她鼻尖还挂着红，眼睛水雾雾的，看样子像是要哭。 林京许叹了口气，皱着眉：“很疼？” 姜随宜点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想哭，虽然这点儿疼她还是可以忍的，但就是有一个人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挡在你面前。 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一丝丝可以不用那么坚强的底气。 她反应慢半拍，声音软软，“店里的东西，都很贵。” “碰坏了要赔。” 姜随宜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很认真，衬着她这张脸，即便有脾气也没了。 林京许愣了下，忽然舔着唇笑，“怎么，要你赔？他们碰坏了他们赔啊。” 女孩的面色由白转红，林京许眼角拉直，“你这姑娘，还挺轴。” 调侃的口吻。 姜随宜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她干脆低下头，拿开捂着的纸巾，纸团已经被染成了鲜红色。 那道口子不小，正往外冒着血珠。 林京许啧了声，绕进去吧台，握着她的手怼到水龙头下冲水。 “等、等等！” 姜随宜挣脱开。 林京许拿眼看她。 姜随宜耳尖发烫，“我自己来。” 他站得实在太近了，近到她一转头，耳尖从他胸口的衣料擦过，细密的摩梭触感仿佛过过一层电流。 姜随宜眼睫毛簌簌眨动。 林京许扬眉，“怕疼？” 姜随宜抽出自己的手，点点头。 这会怕疼了，刚刚不还见义勇为么。 林京许似是无奈叹气，他从兜里摸出手机，只撂下一句“等着”就匆匆出门。 三分钟后。 他折回来，手上还拎着一个白色的袋子，印着药店的logo。 店里没其他人她也走不开，林京许去附近药店买了碘伏和创可贴。 “谢谢，我自己来吧。” 女孩依旧倔，林京许把碘伏拧松后和棉签一起递给她。 “行儿。”他好整以暇靠在一旁。 好在之后没有再进来客人，林京许靠在吧台前看着她动作缓慢地涂药，贴上创可贴。 那道伤口大概一个尾指指甲盖那么长，幸好不深，血能止住。 贴上创可贴后，林京许视线从手机移到她脸上。 涂药的全程她都没发出一丝轻微的“咝”声，林京许还以为这姑娘那么吃力，结果抬眼一看，眼眶红了一圈，泪花都在打转儿。 他心里一紧，特别不是滋味。 “能回去了吗。” 林京许喉结一滚，声音不禁都软了三分。 姜随宜没注意到他眼底的情绪暗了少许，只轻声开口，“还没，还有半个小时。” “……” 林京许点头，瞥她一眼，“注意别碰水。” “……” “我出去抽根烟。” 说完，他把手机揣进兜里，在裤子口袋里摸索了好一会转身出去。 姜随宜只轻轻嗯了声当作回应，手指抠着创可贴的边缘，眼睛追随着他的身影出去。 他出去抽根烟。 跟她说干什么。 但自那之后他就没进来过了，姜随宜把台面擦拭一遍，看向时钟时恰好十点。 店里没再进来一个客人，她也不用去泡水摸冰块。 姜随宜心里庆幸，给老板发消息说关店之后收拾一下准备回去。 刚走到门口，被蹲着的男生吓了一跳。 姜随宜唇瓣嗫嚅，“你，你还没走啊。” 林京许在外面开了两把游戏，遇见要进门的客人逢人就说打烊，也不管客人的表情，冷森森地守在门口。 一副谁也别想进门的姿态。 外面没有空调，他吹了半个小时热风，浑身燥得难受。 操作游戏按键的手都有些黏糊糊。 他退出来，将手机收进口袋，一副闲散的表情：“嗯，走吧。” 姜随宜锁上玻璃门。 钥匙在掌心被握到出汗。 她盯着那个男生的背影，大着胆子问：“你，在等我吗。” 少年的头颈笔直，肩板很正，像棵小白杨一样挺拔，后颈棘突明显。 他走出去两步，回头。 晚风里，姜随宜看见他弯唇笑着，“还不明显么。” …… 9 第 9 章 咖啡店和北十三女寝不远，过了东门一直走就到。 林京许一直把她送到寝室楼前倒数第二棵树，他双手揣着兜，下巴扬了扬，“回去吧。” 姜随宜不知道他为什么送她回来，但她还是很感激地说了谢谢，“你回去注意安全。” 林京许心不在焉嗯了声。 姜随宜低着头，抠着手心的创可贴边缘，和他道了别，在她走出去两步路后又听见他又忍不住提醒。 “记得别沾水。” 入夜风凉，男生的嗓音清凉单薄，音质低醇，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的，又带了点重量，悠然落在她的心间。 姜随宜心跳忽然变得很急促，干燥的热风钻进她的衣摆里，她整个人像是搁浅在海滩的鲨鱼，干渴，濒死，手足无措。 她张着唇嗫嚅，却迟迟没发出声。 她吞咽了口水，等她再回过神来时林京许已经走远了。 只剩下一个轮廓分明的背影。 她低头扯了下唇角，忽然觉得自己很没出息，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在他面前只是不堪一击。 他还什么也没做，姜随宜就先自乱了阵脚。 - “回来了阿许？” 回到宿舍，林京许进门就看见他们围在一起打麻将。 法学院卷生卷死，唯独他们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宿舍成天不务正业。 林京许嗯了声，找了一圈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低。 宋逾抬眼一看，16度。 “你干嘛去了啊？这么热。” 祁照叫他：“你打不打，打的话待会我们四个人重开。” 林京许扯着t恤下摆往上一掀，露出平直的腹直肌和线条流畅的人鱼线。 魏清然往上推了眼镜：“我们阿许这是又勾搭上哪个美女了，瞧瞧这贲张的年轻肉.体，啧啧。” “谁看了不迷糊啊。” 林京许连个眼神都没给，薄唇一勾，从衣柜里抽了件干净的衣服转身进浴室。 “不打，你们打。” 他没穿上衣，上身的肌肉线条很好看，又薄又修长，黑色长裤松松垮垮挂在腰间，腰部劲瘦，极具力量感。 可偏偏顶着一张睡不醒的脸，做什么事都一副提不起劲的懒散样儿。 拿捏那个慵懒松弛的度。 宋逾看得牙痒痒。 觉得他这人漫得没边，却又让人觉得他很跩。 矛盾得很。 宋逾乜他，语气很酸但是又很艳羡，“每天都这副要醒不醒的死样子，都不知道女生喜欢你什么。” 林京许推开阳台门，掀起眼皮瞥他：“不知道就对。” 他笑着：“什么都让你知道，哥哥靠什么吃饭啊。” 他左眼眼睑有一点很浅的黑痣，很小，不细看看不出来，随着他弯眸笑的动作，慵懒中又带着点蛊人。 宋逾：“……” 得。 这下宋逾真知道女人喜欢林京许什么了。 宋逾：“……” 他很不耐烦摆手：“滚滚滚。” 洗完澡。 宿舍里又开始打牌，林京许一个人在阳台抽烟。 他掸了掸烟灰，忽然想到晚上的事情，神色淡下来。 高中时他就认识姜随宜，知道她妈妈是老师，家庭条件应该还算不错。 可最近几天接连撞到她在兼职，林京许不由得猜想，她是不是有点儿……缺钱？ 林京许沉默着抽完两根烟，手指在软件上来回点开，滑下去找到一个聊天窗口，摁了一句话点发送。 今天店打烊得早，姜随宜回到寝室才十点半不到。 寝室没人，估计她们都在校外还没回来，姜随宜从衣柜里拿出换洗的睡衣，揉了揉发酸的后颈进去洗澡。 等她洗完澡出来，桌面上的手机噔噔震动两下。 是微信进来了两条消息。 而且还是同一个人。 l向你推送一个名片。 l：【这是学生家长，招全科补习老师，课酬不菲。】 补习。 他为什么要推这个给她。 姜随宜咬着唇，怀疑他是不是发错人时，林京许解释道：【比你咖啡店的兼职高出十倍。】 啊？ 姜随宜握着手机的手不自在蜷缩，她眉头皱得很紧。 【你是说，让我去试试吗。】 打下这句话，姜随宜整个人都有种置之度外的飘飘然。 她还是很不可思议，林京许会帮人找补习老师这件事，也没有想到，他会优先考虑到她。 过一会，林京许回：【嗯。】 l：【学生家长我认识，不会吃了你，放心。】 洗完澡上床，姜随宜抱着手机把那几条信息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室友们从外面回来，以为她拉着帘子已经睡下，动作变得轻巧。 姜随宜咬着唇，一切的想不通在添加学生家长之后被抛到脑后去。 微信的主人是位女士，朋友圈设了一个月可见，照片里有和一个小女孩的合影。 这应该就是她即将辅导的学生吧。姜随宜想。 没等她做好心理准备，对面卡通人物头像的女士倒是先打了招呼：【随宜是吧。】 姜随宜一愣：【是的您好，我是姜随宜，怎么称呼您。】 对面回：【我姓王，我一猜就是你。】 王阿姨很健谈，说她一整晚都在等姜随宜加她的微信。 姜随宜那点紧张在王阿姨开场的几句话后一扫而空。 王阿姨：【是这样的，我在帮我女儿找家教，刚好有朋友引荐了你，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过来我们见个面？】 姜随宜知道家教是越快上门越好，但是接到王阿姨的邀请，还是不免迟钝片刻。 姜随宜：【周三下午没课，方便吗。】 约定好时间，王阿姨客客气气地说那到时候见，薪资什么的到时面谈。 林京许推过来的人总不会坑她，姜随宜心安了大半，答应下来。 次日一早，姜随宜心里想着下午要去上门试课难免紧张，很早就醒了。 周三有节十点的课，姜随宜起床之后还简单画了个淡妆。 对床柳悦宁闹钟响过一阵，她拉开帘子望下去，惊讶开口：“随宜，你醒这么早。” 姜随宜画眉毛的动作停下，一脸歉意回头：“我是吵醒你了吗。” 柳悦宁摆手，“没有，”她看向原本只会出现课本和电脑的桌子摆上了罕见的化妆品，她暧昧眨眼，“你起那么早化妆要去哪呢。” 姜随宜压低声音，“我找了个家教兼职，下午上门试课。” 向萤唰的一声把床帘拉开，打着哈欠，“你怎么又去兼职。” 姜随宜低头将课本收进书包里，“反正也没事，就当赚生活费。” …… 下课后，姜随宜按照王阿姨给的地址导航，住址就在学校对面的高档小区，过个马路就到了，近得很。 也难怪王阿姨会想到找大学生做家教。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姜随宜提前到楼下，保安给她登记后放她进去。 坐电梯上楼，到达指定楼层的时候门已经开好了。 姜随宜看见面前这单独一户的大平层有点发懵，入目是宽敞的客厅，对面的落地窗外是聆城一整个cbd的全貌，甚至还能看见江景。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出来，看见她后笑吟吟地和她打招呼：“是随宜吗？” 姜随宜拘谨地点头，看清她身上的打扮，乖巧叫人：“是我，王阿姨好。” 王淑媛客气地领着她进来。 姜随宜也在客厅见到了她即将补习的学生。 是一个四年级的小女孩，长得很可爱，圆嘟嘟的娃娃脸，双眼皮，扎着双马尾坐在地毯上看着她。 “沅沅，这是随宜老师。” 小女孩奶声奶气：“随宜老师好！” 王淑媛笑着看向姜随宜：“这是我女儿奚沅，现在在外国语学校读四年级，她爸爸的意思是初中去新西兰读，她现在正在备考pet，后续的考试，我和她爸爸打算五年级再安排。” 姜随宜点点头，大概了解了情况。 王淑媛让她用全英给沅沅讲评数学试卷，姜随宜大概讲了十分钟王淑媛就说可以了。 “我觉得可以的随宜。这样，一周呢你来给沅沅补两次课，每周三晚上和周日下午，一节课是两个小时，800块。” 王阿姨试探着问：“这样你看行吗？” 八百块。 姜随宜掐着自己的掌心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震惊。 她没了解过行情价，但是大学生家教一节课800，好像有点贵了。 姜随宜抿了抿唇，“要不，还是按普遍的补课费吧，太高了阿姨。” 这时，沅沅仰着头期待问：“妈妈，以后是都让随宜老师给我补课吗？” 王淑媛笑着说：“你看，沅沅也很喜欢你，就这么定了。” 王淑媛：“先补两周，我们看看成效到时再来调整也是可以的。” 姜随宜只好点头：“好的。” 目送姜随宜进了电梯。 王淑媛转头拨了林京许的电话。 “京许？” 那头响起的男声沙哑，像是刚睡醒：“阿姨。” 王淑媛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满意的神情：“这女孩我看着挺好，沅沅也喜欢，哎，这女孩，是你的女朋友？” 林京许单手拉开可乐易拉罐，“只是朋友。” “朋友？我看你对人家挺上心的。” 林京许笑笑不说话。 王淑媛也不说破，打趣说：“人挺不错，抓紧啊。” “至少找了个本地的女朋友，你妈妈就不担心你到处跑了。” 王淑媛是她妈妈的客户，这些年家里往来，王淑媛也算他半个阿姨了。 也是巧合，林京许偶然听到她在朋友圈托人找靠谱的家教，林京许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她。 林京许懒散窝进沙发，哼笑声，“挂了。” - 晚上回到宿舍，姜随宜犹豫着要不要和林京许说家教的事，毕竟是他介绍的，但转念一想，又好像事无巨细向他汇报。 姜随宜担心林京许觉得烦。 犹豫了很久。 她还是没发出去，等到洗完澡出来。 姜随宜反而收到了林京许的信息。 因为林京许好几次叮嘱她伤口不能碰水，姜随宜心底也不自觉觉得伤口不是小事，洗澡的时候还特地套了个一次性手套，全程没碰到水。 或许得益于她的精心照顾，伤口不到三天就结痂了。 l：【伤好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伤好了。 姜随宜沉默着回他：【嗯，快好了。】 l：【看看。】 看、看？ 姜随宜下意识摊开掌心仔细端详。 还贴着创可贴的掌心从缝隙可见一道小小的疤痕，歪歪扭扭，还因为涂了药变得黄黄的异常难看。 姜随宜抿唇，纠结要不要拍。 林京许又发了一条过来。 l：【不方便吗】 姜随宜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涂药了，已经贴好创可贴。】 这回林京许没回那么快。 姜随宜边晾衣服边看手机，好一会，他才慢吞吞发来一个字。 l：【嗯。】 姜随宜心里没由来一阵失落。 就在她打算关掉手机时，聊天框上面又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l：【明天乐队有演出，我在蓝调，过来拿东西么。】 明天。 姜随宜差点忘记了她的项链还在酒吧收着。 姜随宜看了明天下午五六节没课，才和他说：【好。】 全程他都没问家教的事情，看来是很放心。 姜随宜抿着唇，手机屏幕快要熄屏的瞬间，一条消息弹出来，重新点亮了屏幕。 l：【早点睡，晚安。】 姜随宜手一抖，轻飘飘的衣服从杆子上滑落飘下来。 她忘记去捡，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烫。 他说晚安。 姜随宜愣在原地，唇角无意识地牵起。 她一直认为，晚安这个词很亲密。 是对很亲近的人才可以说的话。 林京许对她说晚安。 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离他又近了那么一点点。 10 第 10 章 发完消息。手机丢回床头。 林京许仰头靠在软垫上。 冰镇过的可乐罐水珠凝结，挂在他冷白的指尖，林京许一口气喝完，捏瘪了丢进垃圾篓。 他今天不住校，林时迁回来了，行李一大堆，东西都多到放他房间。 林京许瞥了眼杂七杂八的奢侈品袋子，闭了闭眼选择性眼瞎。 过了一会，房间门被从外面推开。 周姨探出个头来，“阿许？你醒了。” 林京许站起身：“醒了。” 周姨笑吟吟说：“我还以为要上来叫你呢，醒了就下来吃饭，时迁小姐在楼下等你。” 林时迁凌晨的飞机飞巴黎参加音乐会。 吃完晚饭就走。 林京许下楼，一眼就看到坐在餐桌前吃着牛排的林时迁。 她比林京许大三岁，现在在交响乐团担任提琴手。 虽然两人是姐弟，但从相貌上看是一点也不像，连性格也南辕北辙。 餐桌前的女人穿着一条黑色的丝绒裙，头发也请了造型师来打理过，精心烫成一个个小卷，氛围使然的缘故，她的言行举止都像是丈量过一样得体优雅，从不出格。 她垂着眼认真切牛排，咀嚼的动作也很细致。 林京许忽地想到小时候她打人的情形，不由得嗤笑出声。 他拉开椅子坐在对面，林时迁听见声音抬起头来，视线在他脸上定格数秒，移开。 “咱妈让我问你国庆去不去美国。” “国庆啊。” 周姨给他端来一份牛排和汤。 林京许拿起叉子固定，餐刀切下去，“再说吧，不一定去。” 林时迁也不强求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态度。 她点点头继续说：“上回在巴黎一个晚宴，cindy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表示一下？” 林京许皱眉，显然他已经忘记这号人了。 “去年的夏令营，康伯父的女儿。”林时迁提醒。 太久的事情了，不能奢望他记住。 更何况他对什么cindy、candy的也不感兴趣。 完全没印象。 林京许三两口吃完，他抽了张纸巾擦手：“不记得，没女朋友，不谈。” 那一小块牛排只是他几口的量，林时迁吃了快十分钟。 林时迁拿叉子的手一顿，继而扫了眼他身上穿着的纯黑短t和同色系的休闲长裤，头发睡得皱巴巴，和她身上一身初秋限定款礼裙形成鲜明对比。 林时迁好整以暇地笑：“我弟可以啊，魅力不减当年，什么cindy，tracy，melody ，你就一个也没看上？” 林京许低头喝着汤，对她的打趣充耳不闻。 林时迁敲了敲他的碗沿：“哎，和姐说说，上回你们学校那个，和你传绯闻那个系花，谈没谈上。” 林京许一顿，没想到她居然会关注这些。 他把碗里的汤喝精光。 拉开椅子起身，垂眼看她，语气很欠：“你猜。” 林时迁的八卦能力林京许在八岁那年就领教到了。 当时他才读二年级，因为班里一个女孩子见他长得帅每天粘着他，被林时迁知道后去他妈那告状，许女士把他抽得可狠了。 自那之后林京许但凡有一点小秘密都得避着她。 林时迁挑眉：“被甩了？” 林京许头也没回，只朝身后摆了摆手。 “没谈，烦。” 林时迁还想继续追问。 林京许很适时地提醒她：“小姐，你貌似得出门了。” 林时迁：“！” 林时迁拉开椅子起身，噔噔跑上楼收拾行李：“周姨，阳台的衣服没干也帮我收进去吧。” 大小姐的东西实在多，早上收了两个行李箱还没收完，周姨也跟着忙上忙下。 林京许见怪不怪地拉开门，林时迁扒在二楼楼梯望下来，喊他：“你这不是刚回来，又去哪？不送我去机场吗。” 林京许在玄关处回头，“不了，明晚有演出，回去排练。” - 因为林京许那句晚安。 姜随宜的心被搅动得一团乱。 当晚她似乎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读高三的时候，两个班一起上体育课。 姜随宜和他都是理科班，男生多，体育老师一视同仁地让跑圈。 姜随宜从小体质就差，跑没一会就脸色白如纸，老师看到后让她下来休息。 也是那时，她看见坐在阴凉处没跑圈的男生。 实验高中的校服是蓝白色的，平时一套，运动课一套，所以他们俩今天穿的是一样的校服。 有男生迟到了小跑过来，被罚加跑三圈。 他不乐意地抱怨：“林京许不也没跑，老师，偏心好学生啊。” 另一个男生瞥见姜随宜微红的耳尖，眼珠子一转，忽然说：“你们好学生也早恋啊。” 一句话，让其他三个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姜随宜。 她苍白的脸色瞬间血液涌动，双颊酡红，她瞪大一双惊慌的眼睛，但在男生眼里却变成了羞涩。 她摇头，想说不是。 林京许先开了口。 他坐在比她高一个台阶的阶梯上，长腿伸直，踩到地面。 少年扬了扬下巴，嗤笑的语气很混，“就这么喜欢造谣？哪个班的。” 男生一愣，觉得自己没长眼了。 就算是真的也不能当着老师的面说出来，学霸要面子的嘛。 他摸了摸寸头，对着姜随宜那双快哭的眼睛一个劲道歉：“对不起啊，我不该说出来的。” “老师！我加跑三圈！” 对他来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比较要紧。 两个男生拔腿就跑，体育老师目光在他们俩之间流连。 最后意味深长地走了，没再说什么。 姜随宜具体的细节记不清了，只知道林京许给了她一张纸，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擦擦吧，别哭。” “他们开玩笑的，别当真。” 那个时候姜随宜觉得自己或许永远都走不到他面前。 他也不会记住一个只会读书的乖乖女。 …… 清晨的操场有班级在打卡跑操，姜随宜被吵醒之后就睡不着。 她浑浑噩噩地起床，机械般洗漱泡牛奶。 她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翻开一本专业书在看，准备待会的实验课。 柳悦宁经过，看她整理的笔记惊叹说：“随宜，你也太认真了吧。” 姜随宜只是笑笑，没太大的反应。 她自读书以来就保持着这种习惯，她的母亲是高中老师，她从小就被要求做到规范，久而久之好好学习就像是刻进骨子里，再加之她所读的高中是省重点，培养的学生不仅要成绩好，更重要是要会学习。 姜随宜也是凭着这份自律和努力，才在人才济济的聆大争取到一席之地。 学习而已。 她也只会学习。 像个机器人一样干巴巴摄入知识，再按照程序输出。 日复一日，枯燥乏味。 但她逐渐看入神，直到响起推门声才抬起头来。向萤从操场跑步回来，她看了两人一眼，说：“我刚路过三饭看到新开的一家烤鱼，开业三天都有活动，七八折，有没有人要去。” 柳悦宁说都行。 向萤目光看向姜随宜。 姜随宜挠了挠眼下，软声：“明晚吧，今天晚上我要出去一趟。” 她还记得和林京许约定好去酒吧拿项链的事。 向萤撇撇嘴，以为她要去兼职，只好应下：“好吧。” 又过了一会，班长找姜随宜聊优秀生的事。 姜随宜拿起厚厚一叠证明材料跟着她出去。 向萤听见关门声扭头看向柳悦宁，“你说随宜家境也不错，为什么一直兼职啊，难道是她爸妈没有给她生活费吗。” 她们这个宿舍四个人家庭条件都差不多，除了柳悦宁花钱大手大脚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小姐，其他人都是能偶尔买买奢侈品的小富婆。 可姜随宜也差不多，虽然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没有牌子的，可料子和版型一看就知道不便宜，只是她低调节省而已。 柳悦宁摇摇头：“可能，她有自己想做的事吧，所以在攒钱。” 向萤不理解，但也佩服她在兼顾兼职的同时又把学习搞好，每回都是年级第一。 ** 晚上六点。 姜随宜出校门后收到了林京许发来的信息。 是一个地址和一条五秒的语音。 林京许：“七点的演出，待会找不到我就直接上二楼，报我的名字。” 姜随宜只想过去拿项链，但是一想林京许可能在忙，所以才让她多等一会。 姜随宜手指在屏幕上犹豫着，最后还是回了个好。 抵达酒吧，姜随宜一进门就被一个穿着背心的男的请到二楼。 听语气他似乎和林京许很熟稔。 背心男：“我在二楼就看到你，错不了。” 背心男是酒吧的老板，姓季，叫季昭。 林京许只交代他，待会六点半左右他有一个朋友要来，女孩儿，长得很漂亮，其他没说，季昭也一眼就认出来姜随宜。 姜随宜不太适应他的热情，只笑了笑。 季昭又说：“你先在二楼坐，等阿许表演完就上来，他们今晚提前一个钟。” 二楼是贵宾卡座，里头还有一个包间。 开门进去很大一扇落地窗正对着舞台的正中央。 姜随宜进去就发现了桌上准备了很多东西。 一个果盘一份点心还有一瓶格格不入的牛奶。 姜随宜眨了眨眼问：“这包间待会还有人来吗。” 季昭摸了摸短发，嘿嘿笑说：“没有，都是为你准备的。” 姜随宜尴尬地点头，扯了扯唇角说：“……谢谢。” 距离七点还有一刻钟，姜随宜坐在包间等着，她叉了块西瓜送进嘴里，台上林京许似有所感地看过来，姜随宜不期然和他对上眼神。 手一抖，吧嗒，西瓜掉回盘子里，她唇边还沾着西瓜汁的水渍。 她怔怔的忘记移开眼，只见林京许扬了下眉，食指抵了抵唇边像是在提醒她。 姜随宜心口一颤，慌张低下头，抽了张纸巾摁在唇边。 台上的男生黑色短发下的眉眼漫不经心，他扯着唇角笑了一下，紧接着心情很好地别开眼。 - 这次乐队表演的曲子是串烧。 时长大约有十几分钟。 姜随宜耐心地等着，或许因为二楼的包间隔音效果好，温度也很舒适，恒温空调冷风徐徐吹着，她竟然就那么靠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她的眼睛轻阖着，微垂的眼睫上透出一片淡淡的阴影，呼吸均匀，任凭下面的乐声多大都没能将她吵醒。 林京许垂头扫弦，不经意抬眼看去，就看到女孩靠在沙发上睡着的场景。 他先是一愣，继而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 台下的人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却因为这个微表情而炸开锅。 “啊啊啊啊啊啊好蛊！！” “林京许林京许林京许！！” 他单腿支在地上，扫弦的姿态变得散漫。 他忽然想，她应该是第一个在他表演的时候睡着的吧。 有趣。 可楼上的姜随宜哪知道就在眯的这一会下面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她醒来的时候表演已经结束了。 她一脸懵得揉了揉枕得发酸的手臂，白净的脸颊也被压出一道褶子。 她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清醒。 还是和上次一样，乐队表演之后就下场了。 气氛高涨，五光十色的灯光轮流打在吧台，掠过二楼的包间玻璃。 形形色色的人在舞池举着手欢呼，嗨得不得了。 她眼睛在下面扫了一圈，没发现林京许的身影。 姜随宜呼了口气，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但可能手机没在身边或者在忙。 姜随宜等了两分钟还没回。 她鼓了鼓腮，看着腕表又继续耐心地等着。 过一会。 姜随宜收到了一条信息。 l：【过来，外面等你。】 11 第 11 章 九月初的天，傍晚气温仍旧不低。 姜随宜推开酒吧的玻璃门，远远的，她就看到站在人行道上的林京许。 他肩膀挺阔，宽松的黑t像是套在他身上，身量瘦高。 有风吹过来，鼓起男生的衣摆，又立马瘪下去，紧贴着腰脊，姜随宜隐约看见他劲瘦的肌肉线条。 他没注意到姜随宜走近。 唇边咬着一根烟，拇指拨开金属打火机，蓝色火焰从他指端跃出，火苗舔上烟屁股，燃起猩红的火星。 姜随宜捏着裙边的布料，抬手将被风吹凌乱的碎发抿到耳后。 她犹豫着开口，林京许先察觉到有影子落下，转过身来。 男生的额发微湿，桃花眼漆黑锐利，视线笔直看入她的眼底。 姜随宜到嘴的话被生生压下，只愣愣地看着他。 林京许眉梢一扬，不动声色地把烟换到另一只手，又上前几步，将没抽几口的烟摁灭在铁皮垃圾桶上。 “来多久了。” 姜随宜以为她问出来多久，抿着嘴巴，小声说：“刚到。” 林京许站得离她有段距离，在散烟味。 他笑了下，问：“我说几点来酒吧。” “啊，”姜随宜抓了抓手腕，“六点四十。” 女孩语气认真。 林京许胸腔发出一声震荡，他依旧在笑，只是这回有些随性。 “听得很困？” 姜随宜瞪着眼睛：“什么？” 林京许走近一些，姜随宜闻到他身上的乌木沉香和一点未散去的烟味。 她的鼻尖微动，听见林京许说：“在二楼听得很困吗，不喜欢今天的表演？” 姜随宜心尖一颤。 没想到她睡着被抓包，还是他亲眼看见的。 姜随宜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圆。 林京许忽然伸出手，掌心朝上摊开，姜随宜看见他手里的项链。 “还你。” “……谢谢。” 姜随宜愣了愣动作很轻地从他手里取回自己的项链。 但是不可避免的还是碰到了他。 林京许喉结不自觉一滚，掌心传来的痒意像过了一阵电流，他掀眼看她，小姑娘低眼在弄项链的扣子，眉头皱在一起，巴掌脸白净，双颊带点婴儿肥，清纯乖巧。 有点招人。 林京许盯着看了一会，忽然别开了眼。 “自己来的么？”他问。 姜随宜将项链戴好，点头。 林京许又说：“进去坐会还是回去，宋逾他们在。” 姜随宜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摇了摇头。 “不用，我回去。” 她好像没和他们那么熟，就那么进去，有点尴尬。 而且她还是和林京许在一起，那真就说不清了。 姜随宜心跳忽然加快。 她吐了口气，说：“那我先回去了。” “嗯。” 林京许站在酒吧门口，一直目送姜随宜穿过人行道过到对面马路，再消失在道路尽头。 宋逾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他抻着脖子朝他看的方向看去。 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看什么呢阿许。” 林京许回头，垂眸：“没什么。” 宋逾狐疑：“你刚刚和我们学霸在门口干嘛呢，说什么小秘密。” 林京许挑了眉梢。 宋逾拍了拍他的胸口，隐晦道：“什么小秘密能把我们小美女说耳红了。” “是吗？” 他刚刚好像也没说什么。 不就问她要不要一起进去吗？ 林京许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翘了翘唇角：“不是害羞。” “她好像有点怕我。” - 回到学校。 姜随宜一看手机，柳悦宁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她说饿了，让姜随宜随便给她带点东西回去。 柳悦宁一看就是刚睡醒。 姜随宜也习惯了，顺路去楼下买了份关东煮。 她边走边刷着朋友圈，许多人今天也去【蓝调】看表演了，视频照片刷屏朋友圈， 姜随宜挑了熟人点赞。 进宿舍之前，她刷到宋逾的。 内容是一张包厢的合照，配文：演出顺利。 姜随宜看到角落里露出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腕上戴着块积家的机械表，她认得出来，那人是林京许。 底下英语小组的共友给他点赞，姜随宜也点了一个。 不过一会，底下又多了一条评论。 l：还行，就是底下有人看表演看到睡着了。 姜随宜脚步一顿，差点把手里的关东煮摔了。 他、这是在说她吧。 姜随宜脸一热。 她以为刚刚林京许不说就躲过一劫了。 没想到还没完。 没过多久，宋逾就回复他。 宋逾：what??这简直是对我们跳海门面的最大侮辱，居然睡着了！不可以忍。 她指尖一直停留在这个页面，姜随宜木讷咬着唇，静静看着底下回复的评论越来越多。 忽然，宿舍门吧嗒一声从里面打开，冷气渗出来，姜随宜猛地回神。 柳悦宁：“随宜？你怎么站着不进去。” “我说刚刚怎么一直听见门口有动静，”柳悦宁接过她的打包盒，手背贴了贴她的脸颊，“你脸怎么这么烫，中暑了吗？” 姜随宜抿着唇，摇头，把手机捂在胸口进去。 “我没事的宁宁，你快去吃饭吧。” 说着，“咚”的声把手机反扣在桌上，手忙脚乱地拿了衣服进去洗澡。 刷完牙，快速爬上床。姜随宜又点开了宋逾那条朋友圈。 她一条条看，只可惜林京许没有再回复了。 姜随宜扫了一圈，没什么兴致地退出朋友圈。 今晚寝室里只有她和柳悦宁两个人，向萤是本地人，能时常回家，周阮和她男朋友在学校对面有个合租公寓。 所以寝室里常常只有她们两个人在。 姜随宜照例睡前背会六级单词，她躺在床上听着录音，等播完，她不知道想起什么又拿起手机，偷偷地截图了宋逾朋友圈里的那条评论。 - 那天之后，姜随宜至少有一个多礼拜没再见过林京许。 篮球场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姜随宜无暇顾及，因为实验室要开始考核筛人，成绩优秀者有跟着教授做课题的资格，这份经历到时候写进简历，她保研的概率就会大很多。 姜随宜因为这件事请了一周的假不去咖啡店兼职，几乎是将全部精力扑在考核上。 下午六点，实验结束的时候，外面在下暴雨。 没关紧的窗户暴雨泼进来，打湿地面，姜随宜离得近，摘下手套过去关窗。 隔壁实验台的男生看到她在收尾，略显惊讶：“这么快做完了？” 姜随宜护目镜后的眉毛弯了弯，点头。 男生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牛！” 说不上牛不牛，熟能生巧而已。 每天重复这样的操作几十次，自然而然就上手。 她将试剂贴上标签，“等你熟了动作自然就快。” 其他人还在忙着记录数据，姜随宜有事，拿上手机和包后和大家说了句，“我先走了。” 这周实验的量能抵得上一学期的。 姜随宜连续好几天泡在实验室里，手都搓蜕皮了。 路过篮球场，她下意识看进去，却依然没看见想见的身影。 姜随宜无奈扯了扯唇角移开眼，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着什么。 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两下，姜随宜拿起来看了眼，是黎卉打来的电话。 她放慢脚步，点了接听。 姜随宜自开学后就很少往家里打电话，从来都是黎卉发来消息嘘寒问暖，她有时候忙，连饭都忘记吃，自然连消息都忘记回。 黎卉在那头絮叨半天，姜随宜低眼看着沾了灰的鞋尖，耐心听着，偶尔回一两句话，全程乖巧顺从。 可她的顺从并没有换来黎卉的一点欣慰。 她的关心从姜随宜的一日三餐转向感情生活。 黎卉叹了口气：“我知道大学生活丰富多彩，你如果谈恋爱了，妈也不会阻拦，只是妈妈希望你还是将重心放在学习上。” 她以为姜随宜用学习忙为借口故意不接她的电话。 姜随宜指甲掐着掌心，很轻地反驳：“妈，我没谈恋爱。” 黎卉那头似乎松了口气，语气含着笑意：“那就好，妈知道你一向很听话。昨天你表姨来家里吃饭，她说星宇那孩子直博了，我记得他才22岁吧，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不懂可以请教他，人还挺不错的。” 姜随宜心口堵得慌。 她看看天吐了口气，还饿着的肚子似乎没什么胃口了。 她生涩地嗯了声。 黎卉又问她国庆回不回家。 聆大离家不近，坐地铁要两个半小时，还要换乘三次，而且又地处市中心，交通经常瘫痪，像周末这种人流大的假期她一般不回家。 何况是国庆。 而且，她也不太想回家。 思及此，姜随宜直接道：“国庆就不回去了，刚好教授课题组筛人，如果能进的话，后续会很忙。” 姜随宜知道黎卉想听什么，没提自己要兼职的事情。 果不其然，她只停顿片刻便答应下来了。 “那在学校自己照顾好自己，别生病了。” 姜随宜点头，软声答应下来后便将电话挂断。 耳边顿时清净了，姜随宜却莫名的烦闷。 她低头走了几步，全然没注意到对面的男生朝她直直走过来。 她心不在焉地踩着步道上的鹅卵石，像是为了泄气，发狠地朝前踢去。 “咚”的一声轻响，石头像是撞到硬物，姜随宜微皱着眉，便见灰色的石子滚了回来。 她下意识抬头看去，不远处，男生笔直地站着，他穿着衬衫和黑色长裤，裤脚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灰色印记。 姜随宜心脏骤然一提，第一反应是踢到人了。 她视线上移，一句“抱歉”都准备脱口而出，林京许眉梢往下一压，眼神撅住她的目光。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脸憋到煞白，一双清润的杏眼懵懂无辜，她就那么看着他，惊慌失措，像是羔羊见了猎豹，连呼吸都错乱了。 他“啧”了声，姜随宜回过神，很轻地垂下眼，着急忙慌道歉：“……对不起。” 但林京许没她想象中那么好说话把这件事揭过去，他哼笑一声，手插着裤子口袋，慢条斯理走到她面前。 姜随宜闻到一股很淡的雪松香。 她尴尬地看着他。 林京许静了静忽然开口，语气戏谑：“这么烦啊。” 12 第 12 章 篮球场里热火朝天。 姜随宜被一阵哨声吓得细肩一抖。 她移开眼，低声说：“没有。” 姜随宜肤色比别人要白，白里又透着点淡粉。 这点霞色蔓延到耳根，再往下到脖颈，她整个人似乎都浸润在一种梦幻的色泽里。 林京许垂眼看着她头顶的发旋儿，轻声说道：“你没有，那怎么踢我那么用力？讨厌我？” 姜随宜唰的一下抬眼。 这下眼睛也红了。 林京许好整以暇地逗她，姜随宜吸了吸鼻子，只重复说了句：“没有。” 她的鼻尖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林京许觉得他再说多一句小姑娘都要哭出来了。 可明明，被踢的人是他啊。 林京许喉咙一滚，眼神静了静落在她带点薄汗的鼻尖。 她今天的情绪低到他都察觉出来了。 林京许“哦”了声，手从兜里抽出来，语气有点认真：“那你踢到我了。” 姜随宜一顿。 他又补充道：“很疼。” 姜随宜愣在原地好一会，她抿了抿唇，认真道：“我刚刚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离得这么近。” 林京许偏眸笑了笑，似乎没想就这么算了。 他撩起眼睫：“遇到什么事儿了？” “嗯？”姜随宜抬头。 林京许问：“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姜随宜指甲抠着掌心，眼神有些慌乱，“……没事。” 林京许闻言眼角微微一压，显然是不信，但见她没再开口，只点了点头。 姜随宜反倒不自在起来，她目光落在林京许脚踝处，那么大的力，不会真被踢到淤青了。 这样想着，她的愧疚感又多了几分。 姜随宜支吾开口：“不然，我请你吃饭，就当是赔罪。” 林京许挑了下眉，“吃饭吗？” 姜随宜点头：“嗯。” 林京许笑得很不着调：“想和我吃饭的人，要排队。” “……” 姜随宜脸颊的温度好不容易降下去又因为他的一句话变得发烫。 姜随宜：“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单纯的……请你吃饭。” 林京许眼睛看向她，喉腔里发出一声很轻的“嗯”声，他勾着唇角开口：“行，时间地点你定。”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虚着眼看了篮球场一眼，有队友已经看见他了，男生正朝门口走来。 姜随宜说了声好，转身就要离开。 林京许又叫住她。 “姜随宜。” 姜随宜脚步一顿。 印象里，这好像是林京许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她怔怔回头，林京许唇边咬着根未点燃的烟，他抬手，食指轻点在眼下的位置：“回去擦药，这里，破皮了。” 抱着课本回到寝室。 姜随宜还没开门就先听见一阵尖叫。 拧开门，她一眼看到阳台里向萤手拿着扫把，一旁的柳悦宁正瑟瑟发抖站在门边，她听见身后有人开门，回过头看见姜随宜仿佛看到了救星：“随宜！！你终于回来了。” “有蟑螂！！！” “会飞呜呜呜！！” 姜随宜听后很淡定地拍了拍她的手，“没事。” “在哪呢。” “在、在洗衣机后边儿……我刚刚想把衣服丢进去洗结果它就跑出来了！” 姜随宜放下手上的书走近，只见洗衣机下面的瓷砖缝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在蠕动。 她接过向萤手里的工具快速清理，清脆的一声“啪”落下，身后响起了尖叫二重奏。 “啊啊啊啊啊啊啊随宜随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们两个一左一右用力抓住姜随宜的手臂，姜随宜都快被她们两晃晕了。 “我在我在。” 姜随宜回过头，无奈一笑。 最后，出于安全考虑，姜随宜把她们赶进去。 阳台门关紧，迅速清理现场，等她重新拧开门进来时，向萤和柳悦宁仍然惊魂未定。 向萤吸了吸鼻子，显然被吓哭过，“还好你回来，呜呜呜太吓人！” “你不怕吗。” 姜随宜拍了拍手，“不怕。” 她是真的不怕。 克服生理恐惧不可能装出来。 向萤眨了眨眼，“不管，以后随宜要是不在宿舍我就不回来了！” 姜随宜觉得无奈又好笑。 收拾完残局，她贴心的往阳台喷了空气清醒剂，做完这些，她才把身上背着的包放下，走到跑到洗手台。 镜子里她看见左边的眼下有一个红印，像是擦破了。 姜随宜想不起来碰到什么，手指一抬，忽然想到她似乎戴了一个下午的护目镜。 实验室的装备碰巧用完，这批是从柜子里翻出来的，教授说顶着用几天。 估计是材料劣质的原因吧。 姜随宜没在意，捧着水洗了把脸，柳悦宁从外面进来，问她：“你下午去哪了，一整天都没回消息。” 姜随宜拿着干净的湿巾擦脸，回道：“在实验室，下午的实验不太顺利。” 为了那个考核，姜随宜已经熬了好多天了，她以前都是宿舍里最早睡的。 柳悦宁看着她有点不太正常的脸色，撇撇嘴，“我看你是真不要命了，还好你请假了，不然这样磨还得去兼职。” “你是驴吗。” 姜随宜绑起头发准备去洗澡，闻声一笑，“快结束了，熬过去就好了。” 柳悦宁在学习的事情上没办法说动姜随宜。 她捏了捏姜随宜的脸，“好吧，我今晚回家给你带了阿姨做的鸡汤云吞，放你桌上，待会记得吃。” 姜随宜眼睛一亮，她眨了眨眼：“呜……宁宁真好。” 柳悦宁觉得她这样子特别软萌，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快去洗吧！” 姜随宜迅速洗漱，等她出来时周阮也回来了。 她拿着毛巾擦发梢的水珠，忽然，放在桌面充电的手机震动两声。 姜随宜生怕是黎卉又发了什么过来，犹豫着点开，却看到实验室的群里教授在安排新的任务。 三天七个实验，其中还有一个要写小论文，观测时间跨度足足十一个小时。 任务紧迫。 而且小组名单已经分出来了，她和其他三个人一组，她还是组长。 姜随宜点开看名单，其中两个人她不熟，另一个是下午和她隔壁实验台的男生，是同门师弟，人叫沈沐霖。 他把姜随宜拉进一个小组群里，大家已经自发谈论起分工。 沈沐霖说让组长安排吧，可另外两个人全然无视他的话，甚至不把姜随宜放在眼里。 沈沐霖私聊她：【随宜姐，他们有点性别歧视，你别介意。】 姜随宜看到这行字眼底平静。 她回：【不会，只要大家不拖慢实验进度就好，怎么分工无所谓。】 沈沐霖私下和她接触觉得姜随宜人真的很好相处，很随和，脾气也好。 他反而有点愧疚：【早知道就让你直接建群，对不起啊随宜师姐。】 姜随宜面无表情回：【没事的。】 群里。 两个人已经认领了自己的part，沈沐霖在群里@姜随宜，说自己哪个部分都行。 其中一个男生叫赵卓，比姜随宜大一届。 他在群里说：【不要都行啊，这虽然是小组，但也存在竞争关系，做得不好分不高的。既然都报名了，那怎么说也要争取一下，别浪费名额啊。】 姜随宜略了一眼他们选的部分，的确是最好拿分周期也最短的。 真白捡了大便宜。 剩下的两部分两个人分工程量还是蛮大的。 姜随宜把周期长那个分给沈沐霖，自己做那个最容易出错的。 不是她故意表现，而是她既然当了组长，就要对小组负责。 接下来的几天里。 姜随宜的生活更加单调，三点一线。 往返于教室实验室宿舍之间，连饭都是在路上解决的，偶尔几次柳悦宁和向萤顺路帮她带饭回宿舍。 周阮好几天没回宿舍，一进门，看见坐在座位上单薄到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姜随宜。 她惊讶开口：“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姜随宜其实看上去小只，但和她同个寝室这么久，周阮知道她该有肉的地方是一点也不含糊，没想到才几天不见，下巴都尖了。 柳悦宁靠在桌边玩手机，听见这句话也是无奈摇摇头，她把姜随宜分组的事情大概跟周阮说了。 周阮咂舌。 “不是，怎么会有这么贱的男生啊。” “活该他们单身！” “明明就是嫉妒我们随宜的实力。” 周阮激情开嗓骂了足足三分钟，柳悦宁起身给她倒水。 姜随宜听她这么一骂，似乎也跟着把心里压着的不愉快发泄出去。 “好了，快喝口水。”她拍了拍周阮的手，弯唇一笑：“所以我要尽力拿第一名。” 宿舍的白炽灯很亮，姜随宜轻笑着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瞳里像是在发光。 周阮的心仿佛被蜇了一下。 她认识的人里有不少学霸，姜随宜也算一个，但她和其他人不同，她不显山不露水，永远都是勤恳且低调。 她身上有一股超乎同龄人的冷静和理智。 她说的尽力拿第一名，那就说明，她对这次的考核，有了十足把握。 翌日下午。实验室统一考核。 姜随宜小组交上去的作业数据很漂亮，教授看完直点头，表示很满意。 但是毕竟是筛选，是优中选优，其他小组的竞争力也很强。 教授看完所有交上来的数据：“三、五、七小组做第三部分的成员出来一下，现场模拟一遍。” 最难的部分最具参考价值。 不仅仅是数据，还有操作的手法、流畅度和专业度。 姜随宜戴好护目镜和手套站在实验操作台，沈沐霖主动去给她打下手。 姜随宜抬眼看了另外两个组员站的方向，脑子里忽然闪过那一句话，“他有性别歧视”。 姜随宜平静垂眸，在教授说开始之后有条不紊地准备实验。 或许从小到大她都被怀疑过，但她始终能拿到令人信服的成绩。 偏见最难被打破。 但姜随宜最擅长打破别人的刻板认知。 譬如现在。 十五分钟的实验结束，姜随宜盯着电子表记录时间。她比别人速度都要快，教授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的操作台。 他先是复核了一遍她的数据，继而盯着她的脸看，确认道：“姜随宜，是吗。” 姜随宜点头。 教授笑说：“你是第一名。” 第一名。 是全部人中的第一名。 姜随宜虽然有把握，但她还是不可思议地抬眼。 教授看向其他人，缓慢开口：“姜随宜同学的专业课虽然不是拔尖的，但她的实操手法很标准也很专业，其他同学可以向她多学习。” 最后，不出意料的。 教授定了七个人，姜随宜小组只有她和沈沐霖入选，另外两个队员被无情的pass。 离开实验室，沈沐霖追上姜随宜的脚步。 他笑嘻嘻地恭喜姜随宜：“随宜师姐，你真是太厉害了，第一名，晏教授很严格的，我听说上一届被他带过的学生，第一名成绩就没过九十分，你是第一个！” 姜随宜笑容温和：“还好，这几天的练习总算没白费。” 沈沐霖摸了摸后脑勺：“那以后要让你多罩着我了，我实验很菜。” 姜随宜轻笑了一下。 这时，他们组另外两个队员从身后经过，他们看姜随宜的眼里有掩饰不住的艳羡。 姜随宜瞥见后唇角弧度一顿，眼底的笑意慢慢淡下去。 赵卓十分扭捏地朝姜随宜开口：“对不起啊姜随宜，我们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姜随宜静静听着，面上没什么表情。 另一个人也略带歉意附和：“早知道就让你分配工作好了，你本来就是组长，我们应该听你的。” “就是。” 沈沐霖对他们事后的找补感到无语。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现在说不觉得自己丢人吗。” 两个男生急得脸通红，他们想说什么，姜随宜轻飘飘打断：“没关系，反正考核也结束了，多说一句也不能改变事实。” 她平静地扫了一眼面露窘色的男生，“你们说是吧？” 两个男生错愕一瞬。 沈沐霖也被姜随宜突如其来的气场震住。 因为一直以来，姜随宜都以好脾气示人，再加上顶着一张纯净温软的脸，会让人先入为主觉得她很好欺负。 然而此时，沈沐霖意识到自己错了。 姜随宜的好脾气也是有底线的。 他甚至莫名觉得，姜随宜怼人的样子，有点酷。 13 第 13 章【含入v公告】 之后几天里，姜随宜一没事就和沈沐霖泡在实验室，每天早出晚归，柳悦宁调侃她快住实验室里了。 姜随宜只笑了笑没否认。 沈沐霖见她一个姿势保持了半个小时，没忍住问她：“随宜师姐，你是怎么做到能这么专注的，那一页长长的文献我一看就困，你是对生物感兴趣？” 姜随宜滚动鼠标的手指停住，她戴着近视眼镜，薄薄的镜片后面一双眼睛眸光很淡，“我还好，其实学什么都一样，只要研究透了，就是你擅长的，兴趣，谈不上。” 他们这个专业不好就业，填志愿时黎卉建议她报金融或者计算机，姜随宜当初选这个专业的时候也只考虑到了不要浪费自己的分数，所以报了聆大分最高的生物科学专业。 她从小到大也没什么兴趣爱好，学小提琴也只是中考能加分，到了高中，文理分科的时候也被改了志愿分到有前途的理科，整整三年，她从物理60分到90分，成为别人眼里的黑马。 沈沐霖闻言对她更加崇拜了。 多厉害啊，能把不感兴趣的东西学成专业，这得多大的毅力和耐心。 姜随宜反而没什么感觉。 她揉了揉脖颈把数据保存后站起身，对沈沐霖说：“我出去买瓶水，你喝什么。” 沈沐霖手头上的工作还没完，他抬起头只说了都行。 姜随宜点头，推门出了实验室。 忙活了大半天，一口水都没喝，姜随宜喉咙干得发涩。 今天冷柜的饮料款式很全，她随手挑了两瓶白桃味的汽水，正要去结账的时候，刚转身，一只手抵住了柜门。 林京许因为林时迁比赛的事请了三天假，最近都没来学校，直到今早才赶回聆城，长途跋涉十一个小时，一下飞机，宋逾就打电话说导员找，林京许觉也没补，去了趟办公室才过来。 宋逾拉着他去打球，林京许困得直打呵欠，那副样子就是蚊子看了都得生生困死在眼前。 可宋逾偏没眼力见。 林京许时差还没倒过来，这会睡也睡不着，干脆就跟着他一起过来。 路过篮球场外的便利店，宋逾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看进去，“阿许，是姜随宜哎。” 林京许眉梢一扬，淡了一路的脸终于有丝起伏。 他看进去，视线平直地落在冷柜前的女孩身上。 她穿着一件灰色的针织短袖，下搭着水洗牛仔裤，双腿纤细笔直，往上勾勒出柔韧的腰线，她微低着头，淡粉的唇瓣紧抿着，低低束起的马尾紧贴白嫩的后颈，整个人薄得像一截嫩柳，微微透着几分清冷感。 似乎比之前还要瘦一点。 林京许只看了三秒就移开视线。 推门，他走进便利店。 门口的风铃声响起一阵，随风而来的，是一股熟悉的乌木香。 姜随宜鼻尖微动，男生笔直的影子便罩下来，手臂将她圈在胸膛和冰柜门之间，视线顺着那只冷白的手上抬，她看见林京许近在咫尺的脸。 便利店的冷气很足，姜随宜脸上的绒毛被微微吹动，细眉轻轻皱起。 林京许充满侵略性的目光略过她手上拿着的东西，最后撞进她眼底。 他喉结缓慢滑动，紧接着姜随宜听见他问，“喜欢这个口味？” 这个口味是姜随宜知道的，林京许为数不多喜欢的口味。 高中每次上体育课，她最开心的一件事就是跟他喝一样的饮料。 但她怕林京许看出来异样。 觉得她和那些讨好他接近他的女生一样。 姜随宜温吞地啊了声，支吾开口：“还、还好。” 林京许眉梢一抬，松手，姜随宜忙不迭从他臂弯里钻出来。 他随手从冰柜里拿一瓶矿泉水结账，走到收银台前，将她的一并付了：“一起。” 收银员小姐姐扫了他们一眼，随后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什么也没说，但姜随宜却被她那一眼看得脸颊燥热。 “最近在忙什么？” 走出便利店，姜随宜跟在林京许后边，听见他随口问。 姜随宜脑子还有点发懵，她迟钝了片刻，如实回答：“最近实验室考核，有点忙。” 林京许点点头，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她身上扫过，那一截薄薄的锁骨棱角更分明。 他风轻云淡开口，“瘦了。” 姜随宜呆愣在原地，脑子似乎宕机般不会思考，过了数秒，她才反应过来，温度刚降下来的脸颊又唰的一下染上不正常的淡粉色。 她垂着眼，手指抠着瓶身，冷气凝成水珠挂在她泛白的指尖。 林京许忽然轻笑一声，“怎么了。” 姜随宜抿唇摇摇头，“……没。” 林京许眉梢一扬，眼尾微红，薄薄的眼皮褶子很深，姜随宜眨了眨眼，“你是熬夜了吗？” 林京许仰头喝水动作一顿，锋利的喉骨在她眼前翻滚。 水珠砸下来，渗进衣领里。 他很淡地嗯了声，“刚下飞机。” “没倒时差。” 时差。 姜随宜心里隐隐有猜测，但是不好问，毕竟他们好像也没有那么熟。 她只点点头，“那……” “随宜师姐。” 有人叫了她一声，姜随宜循声看过去，沈沐霖正朝他们走过来。 他脸上挂着一层薄汗，显然是跑过来的，他看着姜随宜手里的水：“是给我的吗。” 姜随宜点头，下意识伸出手。 沈沐霖接过大口大口灌下去，哈出一口气后，才急促说道：“数据出来了，但是不太对劲。” 姜随宜眉头皱起来，沈沐霖接着说，“你帮我看看。” 姜随宜说好，看向林京许。 沈沐霖也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林京许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插着兜靠在橱窗，唇线抿直，微分的额发遮住眼底的神情。 姜随宜抬眼看他，感觉他的情绪不太对劲，小心翼翼开口：“那……我先走了，你记得回去休息。” 林京许眼睛没从手机上移开，态度变得很冷淡：“嗯。”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离开，林京许盯着黑屏的手机，原来是给别的男生买水。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角一勾，一句话也没说，“咚”的声随手将矿泉水丢进垃圾桶里。 那晚实验结束得不早。 姜随宜拖到七点半才回宿舍。一推开门，柳悦宁在吹头发。 她关掉吹风机和她说：“听说今晚八点要停水，你赶紧去洗澡。” 姜随宜在外面待了一天，浑身都黏乎乎，她点点头将手机放下去充电，拿着睡衣就进去浴室。 等她洗完澡出来，宿舍里突然变得满满当当，姜随宜在人群里看见隔壁宿舍的颜嘉月。 她们不知道在聊什么聊得很欢乐，就连姜随宜进来都没发现。 过了好一会，她们寝室中一个女生叫住她，亲昵开口：“随宜，你要不要也一起去呀？” 姜随宜：……？ 她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下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过来。 颜嘉月唇角的笑意在看见姜随宜的那一刻忽然僵住。 姜随宜洗完澡后只穿着一条棉质的无袖睡裙，双臂雪白修长，肩颈纤瘦，瓷白细嫩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色。 或许得益于小时候黎卉女士为她报的舞蹈班，姜随宜从小到大在体态上无可挑剔，更有股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清冷感，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姜随宜轻轻皱了眉。 颜嘉月看她一眼，笑了笑压下眼里的惊艳，挽着手亲昵邀请她：“随宜，周六我们系有联谊活动，你要不一起去吧。” 姜随宜和颜嘉月其实不怎么熟，只是同个社团打个照面的交情，隔壁宿舍这么久，说过的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但既然她们都上门来邀请了，姜随宜不好显得自己太不合群，只好答应下来。 姜随宜点头，说：“好。” 送走颜嘉月，柳悦宁靠在桌边玩手机。 姜随宜低头擦着湿发，听见柳悦宁小声嘀咕：“真以为我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说得好听是联谊，其实只是想找机会接近林京许。” 姜随宜擦头发的手一顿。心里想的却是林京许也会去吗。 她看着柳悦宁两弯眉毛都皱起来，一脸想不明白：“我听说颜嘉月为了这个联谊请了好多人，她就那么喜欢林京许啊？” 前有苏漾后有颜嘉月。 追他的女生从高中开始便前仆后继的，没间断过。 姜随宜低着头没说话，额发的水珠滴到眼睫毛上，她眨了眨眼，脑海里浮现出下午见到林京许的那个样子。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补觉。 - 周六的联谊活动地点定在水星湾，水星湾是聆城有名的富人区，别墅林立。 聚会定在晚上六点，姜随宜白天在实验室待了好几个小时，刚一结束实验，打开手机，柳悦宁给她发了十几条消息。 无一不是催姜随宜出去的。 她换好衣服，边走边回她“马上”。 水星湾没有地铁直达，两人在校门口打车，车子一路蛇行，花了将近四十分钟才到小区门口。 柳悦宁为了今天的联谊特地起早做妆发，一路的颠簸，她开门出去的时候差点没吐出来。 “我的天，快把我堵吐了。” 姜随宜拍了拍她的背，“我包里有水，你要不要喝点。” 柳悦宁这时才注意到姜随宜还背着那个每天上课的帆布包，她目光上移，对上姜随宜认真的眼神，叹了口气：“顾着收拾自己，忘记收拾你了。” “随宜，你怎么还背那个包啊。” 姜随宜不是很在意：“怎么了吗。” 今天的联谊相当于一场鸿门宴。 柳悦宁还没进去就已经能想象到里面的情形。 姜随宜这个没心眼的，真以为来吃个饭。 她气顺得差不多，直起身来，捋了捋卷发，姜随宜今天穿了一条薄荷绿的吊带裙，外罩着件白色的小开衫，虽然不出彩，但却很搭她的气质，清清冷冷的，像株玉兰花。 柳悦宁没忍住捏了捏她白净的脸，临时抱佛脚地从包里抽出一条口红。 “干嘛。” 柳悦宁让她别动：“补个口红。” 姜随宜：“……” 地址颜嘉月很早就发在群里，两个人登记后沿着导航很快就找到了。 她们到得稍晚，一进去，客厅里的人都朝门口看来。 颜嘉月今天穿着一条黑色的赫本风礼裙，抹胸款，脖子间的字母吊坠散发着银光，她笑着走过来，姜随宜看到她身材真的很好。 颜嘉月：“你们怎么这么晚呀。” 柳悦宁微笑说：“堵车。” “对哦，早知道就定在学校附近好了，但是我哥听说我要请同学聚会，就二话不说地把别墅借给我，我也想着省钱嘛，都怪我。” 颜嘉月吐吐舌头，拉着她们往沙发走去。 姜随宜也是在这个时候看见的林京许。 他坐在最边上的那只沙发，旁边没有人，只放着个抱枕，听见说话声，头都没抬一下，低着头玩手机。 身边偷瞄他的女生不少，却没人敢去搭讪。 姜随宜心尖微动，但很快就移开眼睛。 今天来了挺多人，不过大部分都是姜随宜不认识的。 她全程安静地坐在最角落里，沈沐霖发来消息问她问题，她专注认真的回复。 过一会，有人提议玩游戏。 林京许就坐在姜随宜对面，他旁边坐着一个男生两个人时不时聊几句，他吃得很少，姜随宜只看到他吃了一块奥尔良口味的披萨和几只虾饺，面前的蛋糕一点也没碰。 姜随宜心里猜测他应该是不喜欢吃甜的。 她眨了眨眼，林京许的目光忽然看过来，姜随宜没来得及移开眼，就那么和他的视线撞个正着。 场上人很多，他们这一个对视至多三秒。 可姜随宜还是心虚得脸颊快烧起来。 她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吃着手里的布蕾蛋挞，头低得快要埋进去了。 林京许心情顿时好起来，他唇角一勾，眼神终于看向了别处。 别墅一共有三层，外面有个花园，后院有个泳池，场地空旷得直接可以抓迷藏。 于是在pass了真心话大冒险之后，大家全票通过躲猫猫。 颜嘉月讲解规则：“选定了位置之后可以变动，但是不可以出这栋别墅，爬树也不可以！” 祁照打着呵欠：“那输了有什么惩罚吗？” 颜嘉月眼睛亮亮地盯着林京许看：“输的，要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 大家异口同声“哇哦”，暧昧地朝他们俩身上看过来。 颜嘉月脸颊蔓上红晕，一身丝绒的黑将她衬得整个人和午夜玫瑰一样美。 林京许倒没什么反应，他手里拿着瓶橙色的汽水，听见这话也扯了扯嘴角，笑意很浅。 “别看我。”他说。 这时大家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姜随宜却不动声色又瞥了他一眼。 林京许双腿敞着，手肘支着膝盖，坐姿随性又慵懒。 他一句话就将自己置身事外，林京许兴致缺缺地收起手机：“那开始吧。” 客厅大屏幕上播放着倒计时。 一瞬间脚步声四散开，柳悦宁被其他人拉走，姜随宜对这场输赢提不起兴趣，只想找个地方坐着，耗到游戏结束。 她上到二楼，脚刚刚踩上最后一格台阶，整栋别墅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 倒计时还在继续，气氛陷入了一阵诡异。 姜随宜心尖一颤，下意识攥紧指尖。 她有轻微的夜盲，怕黑，尤其是在陌生的环境下会没有安全感。 她吸了吸鼻子，低头看着地板挪步，正要打开手电筒，忽然手腕被人拉住。 她低呼一声，闻到了一股很淡的乌木香。 她脑子立马反应过来是林京许。 倒计时只剩最后十秒，他没停下地拉着她跑。 仓皇失措的脚步声像是踩在她的心跳上，扑通扑通，一下一下格外重。 姜随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信任他。 只是出于本能的，跟在他身后。 最后三秒，他推开一间房门，姜随宜抬头朝他看过去。 那瞬间，窗外的月光光影正好洒落在他侧脸，姜随宜看见他额发下那双漆黑的眼瞳在黑夜里异常醇亮。 关门，反锁。 门口狭窄的空间里，两个人的掌心不可避免的触碰。 他扣住她的手腕，温热的指腹有一层很淡的薄茧，他微微摩梭着，像一阵电流经过。 姜随宜心口绷紧，动了动唇。 下一秒。 林京许手指抵在她唇边，做了个口型：别出声。 88 forever young 反正不管如何，最终镇魂街也都是在洛辰的掌握之中，对于镇魂街具体属于那一位的管辖，他并不在意。 腾出下方空间里，是两具戴呃带领大批红肩，同时以柱剑轰击地面。这即是刚才那具戴呃的指令，它们用这种源能范围攻击，将所有土石整体掀起，试图寻找韩青禹的位置。 看完了整个炼丹过程，云清言眼角眉梢不自觉流露出了夸赞的意味。 至于“自己”的身世，还是明天再问，眼下这情形，估计云若水也没心思给他讲故事。 凤霞答应了一声出去了，转身进了东屋，把她大姑的话转达给了霍老太太。 “泽云哥，刚才不是还百分之九十九准吗？这会儿咋变成十有八九了呢？百分之九十九跟十有八九可是有很大差距的。”有个实心眼的弟兄杠道。 这会儿正是冬天，大坝上也结了冰，这结了冰的大坝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了。 夜色如墨，韩九九将一黑色毛巾当面巾蒙在脸上，蹲在草丛之中，姿势欲发。 对方如鬼魅般，我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声音也阴寒的不像是人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深处发出的叫魂的声音一般。 韩明秀很为周叔感到高兴，比任何一个平反都要高兴，倒不是她想借人家什么光，而是她是打心眼儿里为周叔的遭遇感到不平和委屈。 因为他们两实在是太引人注目，男人像是童话中走出来的白马王子，而傅七七则宛若高贵美丽的公主。 要让他正正常常修炼的话，无疑是看不到希望，如今这方法有效，便让他觉得突破破虚境只是时间问题。 素素不经意的又打开了路涵的微博，路涵自己很久都没有发微博了，素素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做是对的，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问题路涵现在心情也不好了吗。 现在已经是十点了，傅七七没有回别墅，反而是跟司景城来到这个公寓。 看着灯光下时璟然一脸不耐烦和冷漠的表情，蓝千若长长的眼睫垂下，眼底充满了恨意，她的手指紧紧捏着手包，几乎就要把手包捏扁形。 见此，周海正和刘‘玉’凤尽管心里再怎么过意不去，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整个的过程里，周筱一直都没有说过话，只是微笑的看着三个孩子的互动。 略微沉思了一下后，苏情将眉心的射日天弓取下，神识渗入其中细细参悟起来，射日天弓配合情帝诀中的倾情之术所产生的巨大破坏力，让苏情有些心痒难耐。 虽然瞬间就有抽人的冲动，但她忍了，因为实在不能确认一个耳光下去，还将引起怎样的幺蛾子，因此罗琼打算用彻底的无视应付这厮，论无耻她实在不是谢君溢的对手。 “苏大哥，那你又是为什么瞒我们外出？”抿嘴轻笑了下，冰清头颅微微仰起，望着苏情的眼睛问道。 正是如此，得优昙神尼首肯之后，玉清大师便令张瑶青转投峨眉门下，为其日后成就预作筹谋。 至于其他教派之人·青云真人却是并未放在心上，玄天宗尚未出生避世之前，峨嵋派即是天下第一大派。 实际上此刻的国公约组织早已并非当初的国了，比利时发出的邀请函包括临时参与国德意志在内的二十一国，这也就意味这其最少半数以上的国家会出兵进入南京与上海的非武装区，监视停战协议的达成和履行？ “乌墨，你上去试试，这个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幕菡直接指派乌墨过去查看。 “可怕？”听到霍凌说可怕，都是让月兰愣了一下，她还真想不到霍凌居然会因为这种情景感到害怕？ 不过在别墅的大宴会厅内，此刻的气氛却yin沉得吓人，周莹静静的坐在一个角落，几十天来的上海滩几乎全部的腥风血雨都是在座的人掀起了，其几个堂主还挂了彩，可见期间有人是下了死手。 就连这修为通天的老怪物也无法追寻到那空间洞穴的源头，难道对方是比他们还要强大的隐世高手？百羽尊者以及那大胖子顿时闪过这一个念头。 宋希濂没说什么拍了拖孟山河的肩膀，孟山河敬礼目视宋希濂离开，以及之前被他赶下去的那个上尉连长，连连作揖。 “归根到底，还是柔然背信弃义，不然我军怎么可能陷入如此困境！”昊天恶狠狠的说道。 而此刻只留下那么七个修炼者穆霜呆滞，绵绵想去，良久却是纷纷如同脱力一般一屁股坐到了地面之上，喘息不止，心头扑通扑通跳动的厉害，额间竟也是虚汗直‘露’。 兄妹两人再说了会儿话后，因为有行人过来，穆湄伸出手在脸上一抹，变成了一个黑脸男子，然后两人就从亭子里起身离开了。 “不可能！厉乐生，你少骗我！我派人查过景珩这段时间的航班信息，他根本就没有出国的记录！”正是因为查不到厉景珩出国的航班信息，alice这才会坚信那天晚上靳枫对她说的话，以为厉景珩真被厉乐生关起来了。 明明身体看起来很胖，可真正抱起来却一点也不重，而新娘此时又对自己这样莫名其妙的态度……司空元琦慢慢明白过来，他看向新娘的眼神开始不对了。 到了近处的时候他发现了我，上下打量着我，这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年岁应该长我一些。不过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我见他手上拿着魂幡的白纸条条正无聊地摇摆着，见到我来到跟前也没停下来。 来到1095墓地跟前，还真看到一具尸体，现场的的样式既然跟纸条上的一样，一具男性死者躺在他们眼前，死者的身躯直挺挺躺在地上，死者鼻孔朝天，屁股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