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出茅庐破大案》 第一章 推门走进办公室,我站在门旁,帽子抓在手上。 有6个男人先我一步在办公室里,征聘广告要求的年龄是25到30岁,有人明显是须要说点谎了,无论从那一方面看都可以说明我们这一群人混得不怎么好。 一个头发像稻草色的金发秘书从在打字桌后敲打着字键。她仔细看了我一下,用的是赌梭哈时的扑克面孔。 “有什么事?”她问。 “我想见柯先生” “为什么?” 我斜着头弯向6个人从的方向做了一个姿态,那6个人看着我多少有一点敌视的样子。“我是来应征的。”我说。 “坐着等。”她说。 “好像——”我环视着:“没有坐的地方了。” “等一下就有了。你可以站着等,也可以等一下再来。” “我站一回,没关系。” 她转回自己的工作。一下嗡声,她拿起电话,凝听一阵后说:“是!”有所期待地注视着通内间的门,门上有金字漆着‘柯氏,办公室’。门打开,出来一个男人,有点像急着呼吸外面新鲜空气似的快步走出直冲走廊。金发的开口:“王先生,你请进。” 王先生宽肩峰腰,拉一拉西装背心下沿,扶整一下领带,挤出一点笑容,开门进入内间办公室。 金发的问我:“你什么名字?” “赖,赖唐诺。” “蓝?蓝颜色的蓝?”她问。 “赖。”我说。 她记下我的姓名,而后用她的碧睛看着我。右手不断用她的速记手法在我的名字下做着记号,我知道她在把我的外表分类。 “就这样?”我等她从头到脚观察完毕,停笔后问。 “嗯!坐在那边等。” 我坐下等。王先生在内间不久,两分钟后出来。再进去的一位更为快速,像弹出来的样子。第3位进去10分钟,出来时有点迷糊的感觉。这时又来了3个应征的人,金发的登记姓名,做好记号,让他们就坐,拿起电话一本正经地说:“还有不少。”凝听了好一阵,挂回话机。 在下一位出来后,金发走进内间,停留了5分钟,再出来时,向我点了一下头,“赖先生,请你先进去。”,她说。 比我先来的人疑问地看看她,又看看我。他们没有说话。很明显的她不在乎他们看她时的表情,我更不在乎。 内间相当大,有不少档案柜,两只舒适的椅子,一只小桌和一只办公桌,办公桌很大。 我拿出最友善的笑容说;“柯先生,我……”立即煞车,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不是先生。 她,不到60岁的年龄,灰发,亮亮的灰色眼珠,祖母样子的表情,两百磅以上的体重。她说:“请坐,赖先生,不!不是那只椅子,坐这边来,我可以看着你。对!这样很好。要听我话,千万不可以骗我。” 她摆动着座下的回转椅看着我,好像我是他喜爱的外孙,回来向她要糖果似的。“你住在什么地方?”她问。 “我没有永久通讯地址。”我说:“目前我在西谷区租了一间宿舍。” “有什么学经历?” “没有什么现在有用的学经历。”我回答:“我受过艺术、文学、人文的教育,都不太能换钞票。事实上,没有钞票也没有人能搞艺术,文学和人生哲学。” “几岁啦?” “28”。 “父亲,母亲都在吗?” “没有。” 她说:“你像一只小虾子,我看你不到120磅吧?” “127” “你会打架吗?” “不会——有时候打架,我多半被人打。” “这是一个男人的工作。” “我是一个男人呀!”我生气地回答。 “可惜你太瘦小了,别人会把你推来推去。” “当我在大学里,”我说:“有不少人试过,最后就叫他们不敢再试,我不喜欢别人逗我,整人有很多种方法,打架不过其中之一,我有我自己的方法,而且很灵光。” “征聘广告你有没有仔细看过?” “我认为看清楚了。” “你自认合乎要求吗?” “我没有什么牵累,”我说:“我自认有勇气,胆子不小,自发性很大,应该是有智慧的。假如没有这些优点的话,以往的教育不是白花钱了吗?” “什么人花钱给你受教育?” “我父亲。” “他什么时候过世的?” “两年前。” “这两年你在做什么?” “零星工作。” 她没有什么脸色的改变,很平稳,含有笑意地对我说;“你是一个天大的说谎者。” 我用手掌把座椅后拨。说道:“你是个女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是个男人,不必受你这种气。” 我开始向门边走。 “等一下,”她说:“你有机会得到这个工作。” “我不要这种工作。” “不要固执,回到这边来,看着我,你在骗我对不对?” 还有什么差别,反正这个工作是吹了。我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是的,”我说:“我是在骗你,骗人已经成为习惯了,不骗也是白不骗。” “坐过牢吗?” “没有” “回来,坐下来。” 我又回头坐下来,我口袋里只有一角钱,昨天中午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职业介绍所无法给我任何协助,最后只好来试试这个看起来有点怪怪的征聘广告,这是我最后一步棋了。 “现在,告诉我真正的实况。“她说。 “我29岁,父母都过世了,我受过大学教育,我有很高的智力。我愿意做任何工作,我需要钱,假如你给我工作,我一定尽力效忠。” “还有呢?” “没有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笑笑。 “这样看来,你并不姓赖。” “我已经把所有实况都告诉你了。”我说:“你真再要听,我可以说个没完,这可是我的专门。” “看得出来你有这个本领。”她说:“你就告诉我你在大学里到底是念什么的?” “这有关系吗?”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关系,”她说:“不过你说‘大学’的时候我认为你在吹牛,我看你连大学的边也没有摸过。” “我进过大学。” “那就是没有毕业。” “我毕业了。” 她用下唇顶起了上唇。“你对人体解剖知道多少?” “不多。” “你在大学学什么?” “想听我乱盖?” “不必,”她说;“至少现在不——也可以,我倒想听你怎么盖。我们这种工作有时须要盖,而且要盖得好,我不太喜欢你一进来那种说谎的样子。” “好,现在开始我告诉你真话。”我正经地指出。 “不必,你还是编一些谎话好。” “编那一方面的?” “随便,”她说;“只要盖得令人相信,编起来。缀起来,你在大学里研究什么?” “微生物恋爱生活。”我说:“目前为止,所有科学家把微生物看作实验对象。从没有一个科学家站在微生物的立场考虑微生物的需要。当我研究微生物的恋爱生活,你可以想像就是你自己的恋爱生活——” “我从来没有过恋爱生活。”她打断我的话题。 “——完全一样,”我顺口的连下去,只当她没有插口:“给这些微生物合宜的温度、湿度,充分的营养,他们就很有浪漫气息,事实上,他们——” 她伸出肥肥的手掌,好像要把我的话推回到我的嘴里:“够了够了,盖得不惜,因为反正没有人关心这个问题。告诉我,你到底对微生物有没有一点点了解?” “一点也没有。”我告诉他。 她的眼睛灵活发亮:“你在大学里怎么对付这些欺侮你的人?” “假如你要的是实况,我们最好不要谈这个题目。” “我是要知道实况,我也想多知道你一点。” “我用智取,我也非常难缠,”我说:“每个人都要自己保护自己,有弱点自有别的方法可以用来弥补。有人欺负我,我绝不会甘休,即使用暗箭一样可以伤人,我一定要使伤害我的人后悔他不应该起凛,而且使别人也不再敢试,我总有方法,别人也知造我不好缠。现在,我的时间也很宝贵,假如你觉得玩够了,我要走了。我实在不喜欢别人取笑我,有一天你会笑不出来,我会想一个办法整整你的。” 她叹了一口气.不是一个胖女人疲乏带喘的叹气,而是解除胸中重负那种叹息。她拿起桌上的话机说:“爱茜,我录用了赖唐诺,把其他应征的都打发走,门口挂个牌子应征已经有人,今天已见到够多的落魄人物。” 她把话机抛回机座上,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些文件开始阅读。过不了多父我听到外间椅子和人声,知道其他人都已失望离去。 我静静地坐着。有点疑问,但等着。 “身边有钱吗?”女人突然问道。 “不多,还可以支持一段时间。”我告诉她。 她从双光眼镜的上段看着我:“嫩!说谎也说不像,比微生物还差点劲。这件烂衬衫,你应该花几块钱再买件新的。把这条领带丢掉。花5毛钱买条新的,把鞋子擦亮,去理个发,我想你的袜子一定漏洞了。你肚子还饿着吧?” “我还可以。”我说。 “老天,不要对我逞强。拿个镜子照照,你双颊下陷、眼睛下面有黑圈,一个星期没吃饭的样子,出去好好的吃一顿早餐,就用两毛钱的早餐。你还需要一套衣服,今天当然来不及了。现在开始你已经为我工作了,千万不要误解你可以用我的时间去做私务买东西。你下班之后可以去买衣服—一那是下午5点钟,我会预支你一点薪水,千万不要再想出什么老干。拿去,这是20块钱。” 我取了钱。 “去吃早餐办事,”她说:“准9点钟回来报到,走吧!” 当我到达门口,她提高了音量:“唐诺,不要乱花钱,早餐上限2毛5分钱。” 第二章 我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金发秘书正在猛敲打字机键,办公室通走道门上漆的是‘柯氏私家侦探社’。 “哈罗。”我说。 她点点头。 “她是——小姐,还是太太?”我指着内间问。 “太太。”她回答。 “在里面吗?” “不在。”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我问。 “卜小姐。” “幸会,卜小姐,”我说:“我是赖唐诺,柯太太给了我报纸广告征用的这个职位。” 她自管她的打字。 “既然我要在这里工作,”我继续我的话题:“今后我们见面时机尚多。假使你不欢迎我,我就不喜欢你,这可是你自找的。” 她停下打字以便翻过速记本的另一页,看了我一眼说。“可以。”继续敲着打字机。 我走过一边坐下来。 “除了等候,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过不久我又问。 她摇摇头。 “柯太太要我准9点钟回来、” “你这不回来了吗?”左手推着打字圆筒。 我从口袋拿出一包香烟,我已经断粮一周,不是想断绝烟粮,是不得不尔。 办公室外门打开,柯太太横着挤进室来,跟在后面是一位瘦高,棕色头发的美女。 我仔细对我的新老板重新估计一下,知道我第一眼至少低估了20磅她的体重,何况明显的她对较紧身的衣服绝不考虑。她在宽大的衣服中摇抖着,好像果冻突然落在盘子上一样。不过她并不虚弱,也不做作,走路平稳,有定速。假如不看她的腿,就有点像流水过河似的。 我看看跟在她后面的女郎,女郎也看看我。 女郎的膝部直直的,腿修长的,走起路来有点胆怯的样子,所以把全部心情和体重放在脚尖的部位。我看得出如果我大叫一声。一定会吓得她两步跳出办公室的门。她有深棕色眼珠,健康的日晒色脸色,也许是粉的化妆色,专为美好身段剪裁的衣服正适合她曲线,值得一看再看。 卜爱茜自管她的打字工作,一刻也没有停。 柯太太打开她私人办公室的门,说道:“请进,请进,赫小姐。”而后看着我,用相同的声调说:“等着,5分钟之后,我有事找你。” 门被关上。 我尽可能使自己舒服轻松地等着。 过了一阵,爱茜桌上的话机发出嗡声。她停下打字;拿起话机接受指示说:“好的。”放下话机,向我点一下头说;“她要你进去。”在我离开椅子之前,打字机的声音早已继续响起。 我开门第二次走进这间私人办公室,柯太太的身体塞饱了她的回转办公椅,上半身向前,双肘靠在办公桌上,正在说:“不,亲爱的,我不在乎你说多少谎,早晚我们反正找得出真相的。时间越久,你付的钱也越多——一唉,这位是赖唐诺。赖先生,这是赫小姐。赖先生跟我工作没多久,但是他有经验,他会办理你的案子,会办得很好。” 我向女郎一鞠躬。她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好像有些要求不易开口。 柯太太完全不紧张,双肘仍依靠在桌上,这种不动的姿态使她看来更为肥胖。瘦人往往不停动作以减轻情绪压力。柯太太这种胖人坐下来就是安停,像一座白头的山有不肯动的架势。 “坐着谈,唐诺。”她说。 我坐下来,以一个专家立场来观察赫小姐——美腿,耸鼻,尖下巴。平而美的前额盖着大卷的棕发。她内心完全被某项先入的事所牵引,对目前的环境稍有失去注意力。 柯太太对我说:“你看了报纸吗?唐诺。” 我点点头。 “你看到韩莫根的消息吗?” “一点点,”我说,一面仍注视着赫小姐的吸引力。“他——大陪审团正在找他?牵涉到吃角子老虎丑闻案的主角是吗?” “不算什么丑闻。”柯太太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城里多的是不合法的吃角子老虎机器,这边那边到处都有,当然警察要有好处才不被取缔,法庭没有证据找警方麻烦,他们通知他出来做证人,他没有出庭。法院在找他,要拘提他作证。就为这些小事。假使他出证,总有几个警官会倒相,他维持找不到,就什么事都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要以丑闻来谈他,在我看来这是件平常,普通的事件。” “我是重述报上的标题。”我说。 “不要相信报纸,唐诺,这是很坏的习惯。” “韩莫根怎么样?”我问,一面看到赫小姐还沉着于自己的思路中。 “韩莫根有一位太太。“柯太太说;“她的名字叫——叫……”她转向赫小姐,“亲爱的,把文件给我。”她必须说第二次才突然拉回赫小姐的注意力。赫小姐打开皮包,拿出几张经折叠公文样的文件递过桌来。柯太太拿起文件平静地接连自己打断的话题:“叫做仙蒂。韩仙蒂早想与韩莫根离婚。这次事件发生对仙蒂更为有利。因为韩英根不可能公开出庭辩护;唯一的困难是不知他躲在那里,开庭传票无法送达。” “从法院的立场看来,他是个逃犯罗?” “法院倒不一定算他逃犯?”柯太太说:“不过他在回避什么倒是一定的,好几方面的人都在找他。” “我可以做什么?”我问。 “想办法找到他。”她把文件推过桌面移向我。 我拿起文件,其中有韩仙蒂控诉韩莫根申请离婚开庭传票正本,给韩莫根的副本,申请离婚诉讼状和条件。 柯太太说:“送达出庭传票不一定经由法院公职人员。任何美国公民,21岁以上,只要与诉讼双方皆无利害关系都可送达。你找到他,给他看一下正本,把副本和那些文件给他,回头自己写一份送达证誓书就完成手续。” “我又凭什么找得到他?”我问。 赫小姐突然回答:“这,我可以帮忙。” “当真我找到了他,”我问柯太太;“他会不会拒绝——” 赫小姐很快的打断;“他不会甘心愿意的,我担心动起粗来赖先生会吃亏,韩莫根他——” 柯太太冷冷的抢着接下去:“这点不成问题,让唐诺去伤脑筋好了,我们总不能一天到晚把他牵在裙子边上保护他。” 我已料到早晚终将被柯太太解雇。我也就不太在乎。“我只是在收集必要的资料。”我说。 “你所需要的资料都已告诉你了。” “我看不见得。”我告诉她:“再说这些资料的来源我也不太满意。” 她根本没有当我也在场,打开桌上的烟盒子说道:“要不要来支烟?赫小姐——你叫什么名字?亲爱的,我不太记人家的名字。” “艾玛——” “来支烟如何?艾玛。” “不要,谢谢,现在不要。” 柯太太自己点了一支说道:“正如我已经说过,唐诺,你去找到韩先生,你送达传票。艾玛会帮助找到他——罗!你可能想知道艾玛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她是韩太太的朋友——到底是朋友还是亲戚,亲爱的?” “不是亲戚,只是朋友。”赫艾玛说:“仙蒂在结婚之前和我分租同一住处。”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柯太太问。 “两年前。” “现在你住哪里?” “和仙蒂住一起,她有个公寓有两间卧房,我住她那里,她的哥哥要从东岸来,事实上今天来,韩莫根开溜后我才来洛杉矶陪她。” “你当然见过韩莫根?”柯太太问。 “不!”赫艾玛说:“我没见过他。我本不赞成找私家侦探,有关莫根的一切都是他蒂告诉我的。对于这些事情我们可以不必讨论。反正由我来帮你找人,你们送达传票。” “可以。”柯太太说。“反正这些事与我们要办的案子无关。对本社说来,我们派人送达传票,就结案收费。” 我看到艾玛眼光中亮出交涉成功的笑意。 “我讲话很直,请不要介意。”柯太太说道:“我穿衣服也要宽大舒服,说话也喜欢没拘束,所以我会胖。其实我柯白莎也有过几年只吃青菜,脱脂奶,黑面包。我也用束腰,注意曲线。花一半的时间站在磅秤上看体重。为什么呢?是为了找个丈夫。” “找到了丈夫吗?”艾玛很有兴趣地问。 “有”。 赫小姐客气地保持静默,柯太太发现她可能的想法说;“完全不是你想像中的结果——老天!这不是讨论我私生活的时间和地点。” “非常抱歉。”赫小姐说;“我完全无意打探你的私生活。只因你提起了,我就十分好奇。我自己也有自己的困缠,一家不知一家事,我也管不了别人的私事。我觉得一个女人下定决心维持一个美好的婚姻,一定可以制造一个美好的家庭。她丈夫哪里也不想去,只喜欢留在家里,两个人——” “可是女人为什么要为任何一个男人牺牲那么多?”柯太太用并不激动的语气打断她的话:“世界是属于男人的吗?” “不过女人生来就应该这样做的。”艾玛说:“这完全是生物界的现象呀!” “假如你对生物有兴趣,”柯白莎从眼镜上面望向她:“你真该和唐诺多聊聊,他对微生物求爱天性知道得一清二楚。” “人不是微生物。”艾玛说。 柯白莎叹嘘,她胸腹的脂肪再度有果冻的动态。她说“我的婚姻对我一生影响最大,终有一天唐诺会听到一点我怎么对付我的先生,可能我自己会告诉他整个故事。不过我会在下班的时候告诉他,除非用亲爱的—一你的时间。可是千万不要以为你对男人下跪,给他擦鞋就可以收到他的心。有这么一天,另外一位小骚货用她蓝蓝的大眼向你丈夫一瞟,你就发现你不该洗衣服把手洗粗了,做家事做出茧来了——每个女人都以为自己先生不会这样的,其实,所有的丈夫都是一样的。” “可是,柯太太——” “假如你想多知道一点,你可听听我的遭遇。你也听听!唐诺,对你将来有好处。” “对我不发生什么关系。”我说:“我只想,你能够——” “听我的。”她说:“我是你老板,我讲话不可以插嘴。”她转向赫艾玛又道:“对丈夫不可以有空想,否则你终生吃亏。我丈夫就是一个常见例子,我节食,我也怕老,从餐桌对面看他猛吃,又是大鱼大肉,又是奶油水果,咖啡随便加糖,他胖不胖无所谓。每次他拼命加餐的时候,我肚子猛叫,手中总是慢慢拨弄几片生菜消磨时间让他吃饱他。有这么一次他说要到芝加哥出差,我有点怀疑,请了一个私家侦探调查。他带了他的秘书去亚特兰大,星期一早上,我们在早餐时,我得到电话调查报告。” 赫艾玛睁大了眼问道:“你就离婚了?” “离婚?免谈!”柯白莎说:“我为什么跟这龟儿子离婚?他是长期饭票,我们有了新协定,他继续供养我,我不断的吃。他还和染成金发的秘书交往。直到有一天她反过来敲诈他。这当然损害了我的权益,我给了她真正的颜色看,她滚蛋的时候耳朵差一点给我批了下来,我就自把给我先生另外选了一个秘书——” 艾玛笑着说:“一定是一点也不象女人的罗?” “你想错了。”柯太太说:哪个时候我已相当发福,决定放松亨利一点,我选了一个认识已有3年非常漂亮的女秘书给他,不过我有足够的把柄知道她不敢敲诈亨利。我到现在不知道他们俩个有没有亲密过。我知道亨利见不得女人,也知道这个女人爱好勾勾搭搭,但她是个能干的秘书,亨利也喜欢用她,亨利很高兴,我也高兴爱吃什么吃多少都可以,因而皆大喜欢,直到亨利死亡为止。” 室内静寂无声。 白莎眨着他圆圆显得过小的眼睛,我不能确定这是一种姿态抑或眼角中有泪水。突然,她转回她的业务:“你要本社给你送达法院开庭传票,我们就给你满意的服务,还有别的要求吗?” “这就可以了。”赫艾玛说。“当然还有经费多少的问题。” “这位韩太太有钱吗?” “不是很有钱,不过——” “开一张150元的支票,”柯太太不等她说完赶紧道:“支票抬头柯白莎,我派人去领,只要支票兑现,唐诺会帮你找到韩莫根,给你们送达传票。假如1、2天之内完成任务,150还是照收。超过1个星期假如还找不到韩先生,每超过1天以20元1天计算。不论结果如何,150元是绝不退款的。老实说,7天要是找不到也就不必再浪费钱,就是找不到了。” “但是你们一定要找到他为止。”赫艾玛说:“这是很重要的。” “听着,亲爱的,所有的警察都在找他,我不是说警察找不到我们也找不到,不过花费是一定很高减不下来的。” “警察是在找他,不过没有仙蒂帮忙,仙蒂能——” “仙蒂知道他在哪里吗?” “不知道,仙蒂的哥哥知道。” “仙蒂哥哥是什么人?” “他姓汤、汤百利,他肯帮妹妹仙蒂忙,仙蒂现在在火车站接他从东岸来,他知道莫根女朋友住哪里,从他情妇那儿当然可以追踪到他的踪迹。” 柯白莎说:“好!你准备好钞票,我们就开始。” 赫艾玛一举她的皮包道:“我现在付你现钞。” “你怎么会找上我的?” “仙蒂的律师说你注重效果,他说你接受其他侦探社有时不接的案件——离婚呀什么的,而且——” “是哪位律师?”柯白莎又打断她的话:“我根本忘了看看他姓什么,唐诺,给我这些文件——嗅!免了,念给我听是哪位律师。” 我看文件最后,“薛考德。”我说:“办公室:宝塔大厦。” “从来没听说过。”柯太太说:“不过他倒知道我,我什么都接。离婚案、政治案、任何大小案件,钞票总是钞票。” “他有位朋友,是你亲自为他办的案。” 柯白莎说道。“亲爱的你不要误解,我不会替你去送达传票,我也不会手里拿了传票大街小巷乱跑,我聘雇别人做跑腿的工作,赖唐诺是我的腿。” 电话铃声此时响起,她倾身向前同时说道:“希望有一天有人发明不打断人说话的电话,哈罗,哈罗,爱茜,什么事?……好,我请她来接。” 她把话机推到办公桌角上说道:“你的电话,艾玛,女人打来的,说是紧急事情找你。” 赫艾玛走到桌旁,拿起话机说道:“哈罗!” 电话里不断的响出声音,我看到艾玛脸上紧张的表情,她说:“老天!”又注意听了一会儿问道:“那你现在在哪里……好,你马上回家吗?我也立即回家,家里见,我可以立即回来……是的,她已经指定一个助手办这件案子,不,不是她自己办,她自己不办案,她也有困难——” 柯白莎说:“不必客气,告诉她我太肥。” “她——她太肥了。”赫艾玛说道:“噢!不是,是太胖了,肥胖的肥——对,对—一不,是个年轻的男人,好!我带他回来,你希望几点到,好,不要挂断——” 她一手拿着话机问我:“你能立即跟着我走吗?我说柯太太会准你立即跟我走吗?” 这个问题是由柯太太回答的,她说:“可以。你爱怎么差遣他都可以、亲爱的,给他一个项圈。拿条链子牵着他.在我看来,我已经把他租给你了,他是你的了。” “好!我带他回来。”艾玛对着电话说完,挂上话机。她看着白莎,说话声音还因为电话中获知的事情而紧张着。 “是仙蒂,”她说明;“她在车站接到他哥哥,回家路上发生车祸,他哥哥撞上挡风玻璃,她从医院急诊室打电话,她说她哥哥知道莫根情妇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不太肯讲,她说一定要强迫他说出来。” 柯白莎说:“可以,赖唐诺知道怎么给他一点压力,他很有办法,你怎么说,他怎么办,只有一点你不要忘记,本案即使明天办完,150元是不退的。” “完全谅解,”赫小姐说:“那我现在付你现钞。” 艾玛拿出一卷钞票开始数钱,趁这个时间我就详细阅读这些文件。归根结底这些文件都有现成公式好套,大家都相差无几。无非姓名、地址、结婚时地、要求离婚原因、财产计算及赡养费请求等,本案没有子女问题。 我专注在离婚原因上,主因是虐待,据云韩先生用拳,用掌打她。有一次因为她行动慢了一点被先生自汽车中推到人行道上,他骂过她“母狗”及“妓女”,使她经常受到精神肉体无法忍受之痛苦。 我抬头看到白莎正在凝神看我,她两只眼睛所夹的鼻根皱起,她在对我仔细研究。15d元现钞已经在她的前面。 “请你数一数。”赫艾玛说。 “不必了。”’白莎把钱用手扫进一只抽屉,用电话指示卜爱茜:“等一下赫小姐出来的时候,给她一张收到韩太太仙蒂150元的收据。” 她挂上电话对赫艾玛说;“一切手续完成。” 赫艾玛起上看着我,我跟着她离开办公室,卜爱茜已把收据准备好,把收据正本自原册上撕下,交给赫小姐,自己又回到打字机的世界。 当我们经走道走向电梯的时候,艾玛看着我说:“让我先对你说几句话。” 我点点头。 “我请你了解我,我想像得到你的感觉,尤其柯太太说把你出租给我,看起来把你当应召男或者哈吧狗一样。” “谢谢。”我说。 “仙蒂告诉我医生大概还要一个小时的观察才能放她哥哥回家。” “你想用这一个小时与我谈谈。”我问。 “正是这个意思。” 电梯在这层停下,她问:“午餐会不会早了一点?” 我想到那2毛5分的早餐,跟她走进电梯。 “也许有馆子开门了。”我说。 第三章 我们坐在侧街一家德国女人开的小而幽静餐厅里,我是第一次来。艾玛最近5、6个月经常光顾这里,菜色做得非常好。 “告诉我,你在那里工作多久了?”艾玛问我。 “你问在侦探社?” “是呀!当然。” 我说:“大概三个小时。” “看得出来,想你一定失业很久了。” “没错, “像你这样斯文的人怎么想到做——我的意思是你有什么特别经验——嗯——或者我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你是不该问,”我说。 她静坐了一会儿,又说:“我要给你一点钱,让你可以去付帐,以后我们一起吃饭也照这种方法办,在你的立场看,我去付钱不太好看,作为一个男人也许你还要反对——” “不要为我担忧,”我还是带着笑容:“我所有的自尊心早已离我远去,刚才你已经亲自见到过。” “你不可以这样自暴自弃。”她反对我的说法,眼中充满了她也伤心的成份。 我说:“你有没有一个人走在街上,肚子饿得要命,不敢向别人求助,每个你以前认识的人都不敢沾你,怕你占他们便宜。” “没有。”她说:“我没有这种经历。” “试一次,”我告诉她:“就和自尊心再见了。” “我觉得你不应该自认打败了。” “没有。一点也没有。”我很礼貌地回答。 “我不赞成你带讽刺的语气。赖——我以后不称你先生,我叫你唐诺,你可以叫我艾玛,我们两个人要合作办事,我建议应该取消太过礼貌的客套。” “再告诉我一点我们两个要合作办的事。”我请求。 她的眼中有一阵诡异的表情,有点无助。甚而有点惧怕。 “唐诺.请告诉我,你从未有过一点做侦探的经验,是不是?” 我把最后一滴壶里的咖啡倒进杯里说道:“今天的天气真是好。” “我就知道我料得没错。” “什么料得没错。” 她笑着:“今天天气真好呀!” “我们扯平。”我说。 “唐诺,我真的不想伤害你的感受。” “不会,我的感受伤害不了的。” 她凑过桌面说:“唐诺,我希望你能帮助我。” “柯太太告诉过你。”我说;“给我装个项圈,用条链子。” “唐诺,请不要这样子,我知道你不高兴,不要报复在我身上。” “不会,不会,我只是提醒你,这是一种商业协定。” “我希望商业外也有私人的成份,你是受雇来给莫根送达传票的,这案子里还有许多枝节你应该了解,我也有的地方要你帮我一点忙。” “讲呀。”我说:“现在就是听你的。” 她说:“吃角子老虎事件已把莫根完全陷住了,是个老故事。玩法、贿赂、贪污和腐败,吃角子老虎的利润很大,本州又是严禁的,莫根是黑社会组织用来专门应酬警方的。” “除此之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麻烦呢?”我问。 “我也弄不清楚,”她说:“这是我第一次管这种闲事,我有点怕,仙蒂改变得太多了。” “跟什么时候比,她改变太多了。” “与两年之前的她比较。” “换句话说与她婚前相比改变得太多了。” “是的” “她结婚前你见过莫根吗?” “没有,至今我都没有见过他,他不欢迎。” “为什么?” “我想仙蒂常利用我做挡箭牌,他们结婚后仙蒂常给我写长信,仙蒂是在度假的时候遇见嫁给他的。她省了3年积点钱去夏威夷度假,在船上遇见韩莫根,在火奴鲁鲁结婚,她打电报辞去了她的旧职。” “她利用你做什么挡箭牌呢?” “各种各洋的事。”她回答。 “举几个例听听,她又有什么不对的行为要掩护呢?” “以男人看来莫根是老式的,非常妒忌的,他常指仙蒂有展视狂。” “她是不是很浪漫呢?” “当然不是,仙蒂很天真,新潮,对自己胭体也不古老派的故意掩饰。” “结婚之前韩莫根应该知道呀。” 她笑着道:“男人喜欢女人只对他一个人新潮,对别的男人也新潮就产生了麻烦。” “仙蒂责怪是你的错?”我问道。 “不是仙蒂,我想莫根责怪于我,他认为有人给她坏的影响。我曾与她同房居住,所以莫根认为要由我负责。” “据你看仙蒂什么地方改变最明显呢?” “我也说不上来,她心肠变硬了一点,很警觉,很计较,有一种‘讲的与想的’不一样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注意到这种改变?” “重逢第1天我就发现了。” “1星期之前,当这件事发生后她写信给我,邀我来与她共处一段时间。” “你有自己的工作?”我问。 “现在没有了,连回头也不行了,我放弃工作来陪她一段时间。” “你认为这样做,值得吗?” “仙蒂说在这里也可以找到工作。” “以前你在哪里工作?” “堪萨斯城。” “堪城也是你遇见仙蒂,与她共住一室的地方吗?” “不是,仙蒂与我共室是在盐湖城,她在夏威夷和韩莫根结婚后并没有回来拿她的东西,我托运她行李到堪城他们的住处,过不多久莫根离开堪城到这里洛杉矶来,我又正好在堪城找到了一个新工作,我去堪城时莫根可能已经离开了,我与他蒂脱线了一段时间,莫根那种人东跑西跑,每到一个地方不久就不能不离开,你知道,各方都变得很烫手。像这里一样,不过这次是最坏的一次而已。” 大块头的德国女人过来问我们还要不要加些咖啡,艾玛不要,我说还要些,她拿走我的壶去加咖啡,我说:“看来你想告诉我一些事情,你为什么不讲呢?” “我一直对仙蒂非常友好。”艾玛说:“热度至今未减,结婚使仙蒂改变太多,这就是她和莫根的婚姻生活!”她神经兮兮地笑着说:“你别说我傻,莫根把仙蒂的一切作为怪罪于我,我要说仙蒂的改变皆因莫根而起,我——” “拜托!”我说:“只要实情,仙蒂有什么改变,她有没有什么外遇?” “即使有也不是她的错,”艾玛热心地批评:“莫根对她并不真心,结婚不到几个月仙蒂发现他养着一个情妇,现在还没断。” “同一个女人?”我问。 “不是,他连对情妇也不能专程。” “依照你自己早上的理论,”我说:“也可能是仙蒂不会理家,她不会——” “唐诺!”她中止我的话:“不要这样讲。” 德国女人带来我的咖啡,我说:“好,我不要这样讲,不过你知道她男朋友一大堆。” “有的也不是她又找的,莫根也塞了不少给她。”她说:“他有很多赌徒朋友。政治性朋友。带到家中招待。他不断要仙蒂不要那样古板,用点性感,要让这些朋友尽兴,他们如何如何重要,这种时候他又希望仙蒂是派对女郎。” “当然,”我说:“她是你的好友,你不会说她坏话。我们不争这一点说点其他的。” “什么其他的?” “其他那些使你担心的事。” “我想她藏有一点莫根的钱。” “藏在那里?” “这些本来是贿款,可能用她的名义租有保险箱,或用她的假名租有保险箱,莫根把钱交给她由她存起来。贿款没有都付出去等于黑吃黑,现在仙蒂不愿意还给莫根。” “噢!”我说:“她也来一个黑吃黑。” “能怪仙蒂吗?”她说:“也是活该。” “我不知道。”我说:“至少现在还难讲。” “我告诉你是因为我有点怕。” “怕什么?” “各方面都可能出事。” “韩英报?” “嗯。” “仙蒂怕不怕他?” “仙蒂不怕他,这使我非常奇怪,仙蒂本来应该怕死他才合理。” “你看过离婚条件吗?” “有” “有没有看到现有的一切她都要囊括,保险费要提现;房地产要即售;赡养费、律师费要先收暂付款,另加共同财产之均分及每月赡养费的讨论等等。” “这些都是律师放进去的,律师都一样。” “仙蒂这样告诉你的?” “是的。” “你要我做什么?” “你对仙蒂的看法是对的,她敢作敢为,要什么就非达到目的不休。”她说:“有这么一次一个男朋友不肯回家,仙蒂拿高尔夫球棒揍他,要不是我在边上,真要出事,其实这还不能算朋友,只是认识而已。” “讲下去。”我鼓励她。 “我觉得仙蒂有什么内幕计谋没有告诉我,她要占莫根的便宜,这也许很危险,我希望你看穿这些,让仙蒂不吃亏,可是不能过火。” “就为了这些?”我问。 “是的。” “你自己怎么样?你自己有什么需求呢?” 她仔细地凝视我一会儿,慢慢地摇头说:“没有。” 我喝完我的咖啡说道:“随便你,你并没有把我当真正朋友看待,假如我有好几年侦探经历的话,你可能吐露出你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你显然对我没有信心。” 她想说什么,又改变想法保持静默。 “随你,去结你的帐。”我又说:“我们去看她的哥哥,看她哥哥说些什么。” “我告诉你的,你不会对别人讲吧?” “你没有告诉我什么呀,你说她哥哥叫什么来着?” “名字叫汤百利,但仙蒂总叫他阿利。” 我对德国女人做了一个结帐的表情,对赫艾玛说:“我们去看阿利。” 第四章 假如赫艾玛有这公寓的钥匙,她显然没有利用它。她站在屋门前用戴了手套的右手食指按着门铃。应声开门站着看我们的年轻女郎20余不到30岁,穿着充份强调其曲线的衣服,黑发,大而有表情的黑眼,高颧骨,大红大红的厚唇,她的视线飘过艾玛注视着我,好像我是她们新买回来的一匹马。 赫艾玛说:“仙蒂,这是赖唐诺,他替柯氏侦探社工作,他要为我们找到韩莫根送达传票,车祸怎么样?严重吗?” 韩仙蒂不太相信地看着我说:“你不太像个侦探。”同时向我伸出手来,她伸手的样子有点特别,有点整个人送过来似的。 我用手指握住她送过来的手说:“我尽量不使自己突出。” “赖先生,我真高兴你来了,”笑声紧张勉强,她说:“最好能快点找到莫根,你当然知道原因——请进。” 我让开,使艾玛可以先进屋子,客厅很大,长窗有厚帘挂着,天花板间接的灯光不明亮,脚下有地毯,便椅分布的地方香烟及烟灰缸都很现成,是一间有人情味的房间。 韩仙蒂说:“豪启在这里,我幸好遇到他——艾玛,你没见过豪启吧?” “豪启?”艾玛疑问地问着。 “何豪启,你知道的呀,何医生,我结婚的时候他才毕业,他现在在医院服务,不可以开业出诊,当然处理阿利没关系都是一家人。” 从艾玛的笑容我知道艾玛从来也没有听到过什么何豪启,想像中得知仙蒂随时可以介绍新的男友,像变戏法一样。 “请随便坐,”韩仙蒂对我说:“我去看看阿利能不能讲话,真是乱糟糟!对方车子转弯也不减速,直冲过来我一点办法也没有,阿利硬说对方是故意的,要不然怎么可以逃走,我好在有方向盘在前,可怜阿利一脸冲向挡风玻璃,医生说他鼻骨断了。艾玛,我给你电话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他鼻骨断了。—一赖先生,请坐,随便找张椅子,选舒服一点的,自己找烟抽,对不起,我跟艾玛失陪一下。” 我选了张靠椅,把双腿放在矮凳上,点了支烟试着用烟圈打天花板。白莎赚她的20无一天,我反正肚子不饿。 从那间卧室中,传出各种声音,先是男人低低不清的话声.胶布撕裂的声音,仙蒂快速低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偶而艾玛插一个问句。过了一会,韩仙蒂出来对我说;“我请你跟我哥哥谈谈。” 我弄熄了烟头,跟她走进卧室,1个三角脸型的年轻人,前额和眼部较宽,下颠尖一点,绷带胶布在他手中明显是个内行。另外一个男人斜在床上断续低声咒骂,鼻子的部份只见到副本,纱布和胶布。黑色长发中分并垂向平额两侧,头顶有两寸直径全秃,胶布自鼻部放射状伸展。两眼有点藏在蜘蛛网后的感觉。 从他脸上看不出他身体结构会那样厚重,他的胃部突出。背心几乎已扣不住,两只手瘦小。十指细长,大概比他妹妹年长5岁或6岁。 韩仙蒂说:“阿利,这个人要负责送传票给莫根。” 他看着我,胶布缝中透出猫样的蓝眼珠。 “老天!”他说。过了一下又说。“叫什么名字?”纱布绷带后面的声音好像在说:“开什么玩笑!” “赖唐诺。”我告诉他。 “我要跟你谈谈。”他说。 “这样最好。”仙蒂表示:“阿利,时间最重要。莫根随时可能溜到国外去的。” “他要出国一定先通知我。”阿利说:“怎么样?医生都弄好了吧?” 年轻的医生把三角头侧向一侧,好像画家才完成一件艺术杰作似的。 “目前可以了。”他说:“不可激动,突然升高血压可能导致出血,3天都要服用缓泻剂,每4小时量次体温,有热度时要通知我。” “好!你们统统出去,”阿利说:“我要跟赖谈谈,快点仙蒂,艾玛你也出去,去弄点酒喝,出去。” 他们像一群小鸡一样被赶出去,医生也失去了他的病房优越感跟这些母鸡一起通过房门,不知什么人带上了房门,蓝眼睛再度对着我。“你是律师事务所的?”他问。 声音有点像毛巾窝住了鼻子,我起初有点难于明了。 “不是律师事务所,是私家侦探社。” “你和仙蒂很熟悉吗?”眼神中充满怀疑,这种怀疑当时我一点也不明白他的原因。 “5分钟以前我有生第一次见到她。” “你又对她了解多少?” “除了那赫小姐告诉我的之外什么也不了解。” “那赫小姐告诉你什么?” “不多。” “她是我妹妹。”阿利说:“我本该支持她,老天!她缺点太多才使这件事越来越糟,她对她先生不公平,只要男人在身边她就靠不住,至少要维持半打以上男朋友她才快乐安心,结婚对她没有束缚,我行我素。” “这时代的女性都差不多。”我轻松地说。 “你好像太快帮着她辩护了——以你才认识她5分钟来说。” 我没有回答。 “我看你在骗我。” “我不太习惯骗任何人。”我说:“我也不喜欢鼻子已经折断的人说我骗人。” 他瞅着我,我看得出他面颊抽动,双眼变窄问:“不占我便宜,是吗?” “对,我不忍心揍鼻子已经流血的人。” “我就不懂什么忍心不忍心,我就绝不犹豫。” 我直视他的描蓝眼珠说:“不会,我知道你不会。” “鼻子破了就不敢主动作战,这个时候打他最好,我才不会饶过这种机会,打死一个算一个,看你小虾一只居然讲起运动员精神,笑死人。” 他等我发表意见,我就让他失望。 “仙蒂想要离婚,是不是?”等了一会,还是他先开口。 “大概是吧。”我说。 “要是莫很能发言的话,他也有很多的牢骚的,你有没这样想过。” “我只负责送达传票。”我说:“他有什么话可以出庭向庭上法官讲。” “讲什么讲!”阿利不耐地说:“他怎么能自己去出庭?法院正要拘提他去做证,法官要追根问底,仙蒂为什么拼命赶时间,为什么不用报纸公开传达呢?” “公开传达费时太久。”我说:“公开传达也要不到赡养费。” “她还要赡养费?”他问,又快快加上一句:“好像你说过你不是律师。” “赡养费的事你可以问她或她的律师。”我说。“我是她请来送达传票的。” “公文你都带着?” “是。” “我来看看。” 我把文件递过去,他从床上撑起,说:“把手放在我背后推我一下——可以了,这样很好——放个枕头——很好,你也许觉得我这个做哥哥不是好兄长,我们的家庭与众不同,我也不在乎你的想法。” “你们付我钱不是叫我来发表想法。”我说:“付我钱是叫我送达传票,对我私人言来,我也不在乎你的想法。” “不错,你还算有立场,坐在那边去暂时不要打扰我。” 他拿起文件,一页一页看,一脸外行无法看透咬文嚼字法律文件表面和内涵的样子,疑问不断显现在脸上,过不多久,他递回给我,他的双眼变细有心事地说:“看来她要法院裁定银行保险箱内容全部归她所有,对吗?” “我只知道文件的内容。”我说:“你已经看过文件,你知道得不比我少。” “一板一眼,是吗?”他问。 “我的任务是送达传票。”我说:。“你妹妹心里怎么想法,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她呢?” “不急!我早晚会问她。” “你知道她丈夫在哪里吗?”我问。 “我知道莫根的情妇。”他简单地回答;“真是个好女人。” “韩太太原可以把她扯进离婚案的。”我指出说。“但是她没有。” 他笑,笑得不太自然,“你以为她不会?她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扯进来。”他说:“你不了解她,看一眼没有用。” 他批评的是她妹妹,我不能表示意见。 “你单独与我妹妹一起十分钟,她不向你调情才怪,届时也不必太惊奇。” “我见多了。” “我不过预言而已,我们家庭与众不同,我不管她,她过她自己的生活,我过我的,她自私,贪心,过河诉桥,没有礼教概念,不过她真可以吸引男人,她的一生就是拼命争取她要的东西——老天,我应该要讲的还没有讲,叫她进来吧!” 我在卧房门口说:“韩太太,你哥哥请你进来。” 我又问阿利:“要我去外面?” “不,我要你在里面” 我站到床旁,韩仙蒂进来,热络地说:“阿利,什么事,好一点了吗?医生留了点镇静剂,万一你太激动—-” “不必假关心。——阿利说:“还不是有目的的,知妹莫若兄,我早已看透你了,你想知道莫根情妇的名字,你要给莫根送达传票,你想离婚,你想嫁给你最后一号情人,他是那一位?那个年轻的轻浮医生?我就看他不正经。” “阿利!不要这样缺德。”仙蒂一面说一面看着我。“我看你精神太紧张了,你不太舒服——” “去你的不舒服。”他抢着说:“跟你玩在一起的男人才不舒服,仙蒂,我给你摊牌,你是我妹妹,我应该偏向你,正好莫根是我朋友,莫根现在落难,你也不必落井下石。” “什么人落进下石?”她反问:“我已经对他很客气了,当真的讲起来——” “不会对你有什么好处的。”阿利说:“想想看!莫根会怎么说你,你看你自己,一身骚气,我的鼻子破了,你还拖你新交的男朋友—一还是一堆新朋友当中的一个?来做他的实验品,那个‘医生’黄毛还没有干—一” “闭嘴!阿利。”她说:“何豪启是个有为的年轻人,莫根认识他,是我们两个人的朋友,我和他没有特别关系。” 他讽刺地笑道:“莫根认识他?你说何是两个人的朋友?朋友个屁!他来看你,莫根在家,他们两个握手,他抽莫根的雪茄,这叫两个人的朋友?他来的时候莫根不在家呢?你们怎么消遣?” “阿利,讲我!讲我!老讲我!你又好在哪里?”她说:“一脸你比我好的样子,也让我来说说你看,你那一个——” 阿利举起两只手又快速收回两次,阻止她地说:“注意你的嘴巴!注意你的嘴巴!我正想讲到主题。” “现在讲,不然就不要讲。” “我给你找到莫根的机会。”他说:“你可以送达你的传票,你也可以快快的离婚,不过我要看到莫根不能太吃亏。” “怎么叫不吃亏?” “财产分割那一段太不像话。”他说。“你遇见他时,自食其力,两袖空空,结婚之后你也捞到了不少。房子付了足够的房租,看着衣橱里那么许多衣服,还有那辆车,最重要的还是你身材没变,穿上那些花俏的衣服,你还可以到欧洲玩玩,钓几条大鱼尝尝,你那财产分割完全不合理。” “你给他看的文件吧?”她问我“你把全文给他看了?” “没错。”我说;“是你叫我进来跟他谈话的。” 她很激动地说:“笨也没有笨到这种——”她停下,转回向哥哥:“我对所有男人都已经绝望。” “哈!哈!哈!”他故意做作地叫着。” 仙蒂眼中冒火,但仍用平稳的声音对她哥哥说:“你这种态度对我们都没有好处,你看怎么才能两不吃亏?” “我希望你找律师重新修改要求,我希望你们离婚就离婚,没有什么财务纠纷,你走你的阳关道,莫根走莫根的独木桥,这样才公平。” “什么财务纠纷?” “银行保险箱的问题等等,你——” 她责怪地向我说:“你该负责,你凭什么给他看这些内容呢?” “是我强逼他的。”阿利说:“我绝不会做傻瓜的,有一天莫根会东山再起,莫根会找到我,他也不是傻瓜当然会知道是我提供那女孩的消息使你找到他,记清楚!千万不要以为莫根是傻瓜。” “我已没有时间请律师重新来过。”她说;“再说这是法院正式公事,修改很费时。” “你坐下来;”他说:“写一张证词,证明公文中虽有财产之分割,但实际上你只求离婚,你不要财产,证明你的律师在开庭时会声明不对财产分割也不要赡养费,房子住到房租到期为止,衣物等已有者属你,其他皆属莫根。” “证词要来有什么用?” “莫根依此可以受到公平待遇。” 她红唇横成一线,双目怒视卧床上的哥哥。他也以双目盯视她的双目,不像有分毫退却之意,看得出不依他主意就不会合作。1、2分钟后仙蒂走到书桌旁粗鲁地打开抽屉,抽出一本信纸,开始书写。 阿利说:“不知这样抽烟会有什么味道,管他的,来一支试试。你有烟吗?”最后一句当然是问我的。 我点点头。 “点上了给我放在嘴里。”他说:“看我现在这个鼻子,烟屁股非烧到嘴唇不可。” 我点了烟送到他唇前,他猛吸几口:“味道好怪!” 此后,他静静地吸烟,仙蒂在桌上书写,烟抽到一大半她也写完了,重阅一遍,交给她哥哥。 “这样你满意了吗?”她问:“为了一个酒肉朋友,把自己亲妹妹出卖。” 他仔细读了两次说:“我想差不多了。”折起信纸东摸西模,最后塞进了裤子后口袋,抬头对我说:“现在轮到你了,去做你的工作,莫根女朋友的名字叫侯雪莉,住在磐石公寓,你去给她点颜色看,好好的给她点颜色吓吓她。指控她窝藏莫根,对她说你要拘捕她私留逃犯,告诉她仙蒂已提出离婚会扣留所有莫根的财产。仙蒂自己写了证明不要告诉她。你可以伪装警官——一不!你装不像管官。反正这回事,要对她凶狠。” “之后又怎么样?”我说。 “跟踪她,她会带你找到莫根。” “莫根不去她住的公寓?” “不去,莫根太聪明了,莫根和她保持联系仅自己绝不会走进陷阱,他知道警方正在找他。” 我对仙蒂说;“有没有你先生照得很好的照片?” “有。”她说。 阿利说:“报上有他的照片。” “我知道。”我同意道:“报纸上的照片往往不够好,我已经看过报上的照片。” “我有几张自照的,也有一张照相馆照的。”仙蒂说。 “自己照的比较好。” “外边请,唐诺。”她说。 我向阿利点点头。 “祝你好运,赖。”他说,又伸展平卧到床上,嘴角要笑被胶布牵制。“仙蒂,”他说:“一切弄妥了之后,把镇静剂给我送来,最多再有半小时,鼻子可能会大痛特痛——真可恶!开车也不会向前面看。” “向前面看!”她说:“一会儿前你不是说人家故意撞你的吗?你少讲几句,没有人会以为你是哑巴。” “省省。”他说:“你一定要在生客前面表现汤氏兄妹的优点吗?” 她用手穿过我的手肘,一面拖向外间一面说:“虽然花时很多,到底还是讲通了。”她用另一只手把房门关上。 赫艾玛用关切的眼神问:“弄到了吗?” 仙蒂轻松地点点头;“他敢不说出来!”又轻轻地说:“现在轮到我整这个贱货,保证不太好玩。” 她带我一直通过客厅来到另一卧室;“这边来,赖先生。” 这间里有两张单人床,墙上有照片,家具昂贵,她说:“我五屉柜里有本相册,你坐床上,我可以坐你边上让你选合适的相片。” 我坐在床边,她打开抽屉拿出一本相册坐来我旁边。 “我哥哥对你说些什么?”她问。 “不多。”我说。 “他一定乱咬舌头,我不管他是不是我哥哥,他是个烂舌头。” “我们要找一张你先生的照片。”我提示她。 她皱起鼻子做了一个鬼脸说:“不要忘了你是谁雇的。” “我不会。” “那说吧。”她坚持着。 我抬起眉毛做了一个不出声的问号。 “我等着你告诉我,阿利说我什么坏话。” “不多。” “他有没有说我自私?” “我不记得他正确的说法。” “他有没有说我花痴?” “没有。” “嗯。”她说:“有进步,以前他常有这种想法,老天,他连何医生也不放过,以为是我的爱人。” 当她看我没有什么回音时又问:“阿利到底怀疑什么?他有没有说我和何医生有暧昧?” “我真的记不得。” “你的记性真差,是不是?” “不太好。” “看样子也不是个好侦探。” “不会是。” “你为我工作你知道?”她问。 “我目前为一个叫柯白莎的女人工作。”我说。“我直接向她报告,我现在的任务是送达传票给韩莫根;而且我想你带我到这里来是要选几张韩莫根——也就是你丈夫的照片。” “你太死板了。” “非常抱歉。” “其实,”她说:“我也不稀罕这些答案,我也知道答案是什么,我们兄妹一直处得不好,但没想到他把何医生也要拖进去。” “最好是有快照,”我说:“既没有修底片又看得到侧面。” 她几乎把相册摔在我腿上。她打开相册,我帮忙翻。 第一张照片韩仙蒂坐在一张法国式铁条长椅上,背景有人工瀑布、小松,前面有一条人工小溪,一位男士站在边上用手扶在她肩上,她的双眼看着他。 “这是莫根?”我问。 “不是。”她说,继续翻着相册。 她翻动很快一面说道:“抱歉,我知道照片在这一本相册里,是一次度假中照的。”她又翻了几页,“对了。”她凑向我指着说:“这就是。” 这是张很好的照片,照片中男士高高瘦瘦,身材非常好,黑色头发没打分边直向后梳露出过高之前额。 “太好了,这是我要的那种照片。”我说:“还有吗?” 她用尖尖红指甲挑开相角把相片起出说:“也许。” 她翻过几页一般常见的照片,有人在车里,在门口,在对相机做鬼脸,而后她说:“这里好多页都是那次度假时照的,我们女孩子有很多是穿游泳衣的,你不要看。” 她翻起下面几页的角边,先窥视一下,突然翻过3、4页找到另外一张,“这张没有那张好,但可看到侧面。” 我拿起它,与那张比较一下说:“谢谢,这就可以了。” “不要别的了?”她问。 “够了。”我回答。 她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嘴唇半开着,双眼好像望着远方,是在想着什么事情,忽然她说:“对不起,我要问艾玛一件事。” 她自坐下的床上跃起,走向客厅,离开我单独的捧着相册,我把它丢在床头。 她离开约两分钟,回来的时候艾玛跟她在一起。 “也许你希望要一张报上的照片。”她说:“这里有一张。” 她给我一张报上剪下的照片,照片下有说明如下。“韩莫根,角子老虎黑党付赔人,检方急望他能早日出面作证。” 我把照片互相对照,报上照片虽不清楚但显为一人。 韩仙蒂忽然拿起床上的相册,两手分握两缘抱在胸前说: “喔!我把这个忘了。” 赫艾玛不懂地望着她。 “这里面有很多泳装照片。”她说;“我怕赖偷看了。” 我说:“我没有看,我把照片带回去面报柯太太,我们会和侯雪莉联络,一有消息就用电话给你报告。” 仙蒂说:“只有一点,传票送达的正确时间我一定要知道。” “送达成功我会正式向柯太太报告。”我说。 “这不是我意思,我要在你送达前一小时知道你什么时候去送达。”她说。 “为什么?” “我有我的理由。” “我倒听听看,有什么理由。” “我觉得阿利会出卖我们。” “我听柯太太指挥。”我说:“你可以向她说明,我还先要回办公室,时间上来得及。” “你走之前把电话号抄去,艾玛你可以用我的车送他回去,这样省很多时间,再说赖先生要跟踪那女孩就一定要用车,我另外有一部备用车,这车你们用好了,赖先生你有驾照吗?” 我看着艾玛说道:“有个人给我开车更好。” “那就劳驾你了,艾玛,谢谢你。”她说。 艾玛说:“任何可以帮你忙的事我都做,你知道的。” 艾玛走向梳妆台,刷头发,扑粉,伸长前脖抹口红,高领衬衫下玉颈上一条明显的刮伤露了出来,起初我以为是镜子的反光,然后我看到暗深色的班痕——皮下出血。 仙蒂说:“我们出去让艾玛换衣服。” “我就穿这套衣服。"艾玛说。 “我给你倒杯酒,赖先生。”仙蒂邀我外出。 “谢谢,”我说:“我工作的时候不作兴喝酒。”我没有动。 “很敬业的?”她说:“也有时可以例外吧?” “我现在是为你工作。”我指出。“花的是你的钱。” “那随便你。”她说,她的声调与她想法不太吻合。 我提醒她:“你哥哥要医生留给他的镇静剂。” “喔!他可以等,谁侍候他,告诉我,他说我些什么?”她再试着问,用的是非常女性化的表情:“他怎么说豪启?” 艾玛从镜子前把头转过来,用眼给我警告。 “他说回医生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医生。”我说:“他告诉我你有点不受世俗礼法约束,有点放荡不羁,但是言出必行,勇于突破困境,开创新机,你们两个在许多小地方互抱不同意见,但对外还是团结的,他说每次你有大困难时都会找他,他也永远会支持你到底的。” “他对你这样讲?”她问。 “我从他谈话中体会出这是他的意思。”我说。 她站在那里盯着我,两眼滚圆,她的表情我一点也分析不出来她在想什么,甚至我觉得她反而惧怕,虚心。 赫艾玛对我说:“我们走吧!” 第五章 12点差5分我回到办公室,门外挂着纸牌说明停止应征,但是应征的还是不断的来,我进门时就曾看到两个人败兴而返。 卜爱茜已停止打字,她坐在办以桌后面,左上侧抽屉半开着,我进门的时候她把抽屉推上。 “怎么?”我说:“中午时间看杂志也禁止呀!” 她用双眼看我,从头到脚的看我,慢慢拉开抽屉又开始看杂志,从我站立的地方可以看到那是一本电影杂志。 “请你通知我们老板。”我说:“007情报员等候报告。” 她从杂志中抬起头来;“柯太太外出用饭。” “她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下午”我靠过她的桌子说:“如此说来我还有5分钟要等,你要和我聊聊还是看你的杂志?”。 “有什么值得聊的吗?” 我看着她的眼说:“没有。” 她的眼中瞬过一阵有趣的幽默感,“我也最讨厌有目的的聊天。”她说道:“抽屉里是电影杂志,我看过‘双城记’,看过‘飘’,现在只想轻松,你想聊什么?” “我们从老板聊起。”我说:“她几点出去用餐。” “11点。” “12点回来,你的时间是12点到1点?” “没错。” 我仔细看可以看到她比我初估要大几岁。我最初以为她不到30。现在看来应该已经出头。她注意皮肤及体型,但耳朵后面的竖条,额下的横线泄漏自然的奥秘。 “赫艾玛停车在黄线等着我。”我说:“要是柯太太回来的时间没准,最好我下去通知她。” “她准时。”爱茜说:“前后差不了两分钟。她特别重视‘民以食为天’。她不会让我到时饿肚子。” “我觉得她很有性格。”我真诚地说。 “性格没错。”她说。 “她怎么会吃私家侦探这行饭的。” “她先生死了呀!” “女人可以做的生意多得很呀!”我说。 “举个例子看,像什么?”她问。 “她可以做服装模特儿呀。”我建议着又接下去问:“你跟她多久了?” “从她开业。” “这又是多久?” “3年。” “她先生过世前你认识她吗?” “我以前是她先生的秘书。”她说:“白莎介绍我去的,她……” 谈话被走廊上脚步声打断。磨砂玻璃门上出现人影。柯白莎神采选逸地走进来。“轮到你,爱茜。你走吧!”她说:“唐诺,什么事?” “我要向你汇报。” “进来。”她说。 她挤进办公室,两肩向后,胸部臀部在宽松套装内猛抖着。衣服也太薄了。当然室外天气太热。她倒不在乎。 “坐下来,”她说:“找到他了吗?” “还没找她先生,见到了她哥哥。” “还等什么?去找他呀。” “是要去。” “当然你要去,你算术好不好?” “怎么讲?”我问。 “我收了7天的定金。不论你工作1天或7天,我收入150元。你今天找到他,我可以派你别的用处。算一算就懂了,快去找他呀!” “我特地来向你报告。” “我不要你报告,我要成效。” “我也许要人帮忙。” “帮什么?” “我要跟踪一今女人,我已经知道韩莫根女朋友住什么地方。我要对她要狠,告诉她几件事。跟踪她去找韩莫根。” “那还蘑菇什么?” “我安排了一辆车,赫小姐将帮我开车。” “就叫她开。另外还有件事,”她说:“你找到莫根立即通知仙蒂” “这可能会影响传票送达。”我说。 她不怀好意地笑着说:“没关系。付钱办法已有协定。” “也许会把程序弄乱。那是一个少见的家庭,他带的哥哥强调韩莫根会有很多意见。” “我们不管这些狗屁事,我们送达传票。” “这我知道,我希望避免枝节。有没有什么证件可以证明我为你工作。” 她看着我想了一下,打开抽屉拿出一张印妥的卡。填上我的姓名,年龄及体型资料、签字、胶封,交给我。 “给支枪好吗?”我问。 “不好。” “我也许需要保护。”我说。 “不好。” “假如我需要保护。”我说。 “你自己保护自己。” “有一支枪我自己有把握一点。”我说。 “你会保护过头的,你侦探小说着多了。” 我说:“你是老板。”走向门口。她说:“等一下,回来,既然你想为我工作,有些话我要给你说明白。” 我走回来。 “唐诺,我已经对你过去完全摸清楚了。”她用长辈样的语气说:“早上你看这些法律文件时自己泄了底。我看得出你有法律教育。你年轻,你出过问题,你不可能回法律界工作,我问你教育程度你又不敢说清楚。” 我尽量不使我的脸色有改变。 “唐诺,”她说:“我知道你的真名实姓,我也知道你出什么事。你因为违反职业道德被吊销律师执照。” “我没有被吊销执照,我也没有违反职业道德。” “律师公会期刊上这样刊登着。” “他们看法不公平,我只不过嘴巴太多而已。” “怎么回子事?” “我与当事人讨论法律。”我说:“法律有漏洞,研究透澈后犯法只要方法对,就可以不受法律制裁。” “这有什么稀罕,大家都知道。”她说。 “问题出在我不止讲这一些。”我坦白地说:“我告诉他知道了不做就没有用。我告诉他我研究出很多钻法律漏洞的新招。我知道怎么去用它。” “讲下去。”她眼睛显出十分兴趣地说:“又怎么样。” “我告诉他谋杀一个人也可以不受法律制裁。他不相信,我要给他打赌500元证明给他看。讲好第2天大家凑钱找证人,可惜当晚他被逮捕了。他是个小流氓,他把这件事一五一十抖给警察,说我会教他钻各种法律漏洞犯法,包括谋杀。他说为此要付我500钱。而且说假如真有可能他预备去做个职业凶手。” “之后呢?” “律师公会调查,停止发给我执照一年,他们以为我是法律界败类,我辩称这只是斗嘴和打赌。他们不相信。当然他们重视的是问题的另一面,他们不相信谋杀也有法律漏洞可以不受处分。” “有这个可能吗?唐诺。”她问。 “有。”我说。 “你知道怎么做法?”她问。 “是,这就是我的缺点,我喜欢用脑筋想各种怪招。” “你说你想出个方法,可以谋杀一个人,而法律对你没有办法?” “是的” “你是说有办法不被捉到?” “我不是说这一类的方法。”我说:“必须要完全依我的方法一步一步地去做。” “不会是找不到尸体这一类老方法吧。” “那根本不是办法。”我说:“我是指法律漏洞,也是目前法律的缺点,我们真可以利用来逃避一件谋杀处罚的。” “唐诺,告诉我。” 我笑着说:“你不记得吗?我做错过一次。” “停业什么时候到期?” “两个月之前。” “那你为什么不去做律师?”她问。 “要很多钱弄一个办公室,家具,法律书、还要等客户。”我说。 “可以信用贷款呀。”她说。 “我现在没有信用。” “可以找法律事务所为别人做事呀。”她建议。 “不可能。” “这些法律教育你用来做什么呢?”她问。 “送达传票。”我说完立即向后转来到外间。爱茜已去吃饭。赫艾玛在车中等我。她说:“再不出来我向警察送媚眼也没有用了。” “好孩子。”我奖励她:“现在去磐石公寓。我来对付侯雪莉。” 交通拥挤的大道上她必须转头看后望镜。每次转动她高领衬衫下露出那触目的紫痕,这是双手扼住脖子留下的。 我没有开口,我有太多问题要细想。车慢下来时已经到了磐石公寓。 “要看我的了。”我说。 “好运。”她微笑着说。 “用得着。” 我穿过马路,看着公寓门旁的名牌,按314‘侯寓’的铃。心里想着假如无人应门,别的老经验侦探要怎么办。就在有答案之前,开门声响起。候小姐在家。而且问也不问什么人来访,就开门请客了。 我闻声推门。经过一个短短走道来到自动电梯。我关上电梯门。按键上三楼。 我正要敲314房的门,一个穿蓝色丝质睡衣的女郎自动打开房门,同时说:“什么事?” 她是个金发碧睛型。但我估计金发是染出来的。30不到但接近,曲线从丝质睡衣里向我示威。她有点不耐又问:“有什么事?” 她的声音还是全身唯一比较不细腻的东西。 “让我进来。” “为什么?” “有话讲。” “进来吧!”她说。 她正在为指甲美容。指甲油在沙发前小咖啡桌上。她坐回老地方,清闲舒服地坐着、拿起指甲刷。举起一手注目地审视自己的指甲,根本没有看我,嘴里说:“有话快讲。” “我是个侦探。”我说。 这倒使她抬眼看我了。有一小段时间她眼中有不信任的表情,而后她开始笑了。看到我脸色不对她停止嘲笑说。“你是个侦探?” 我点点头。 “实在不太像。”她故作观察状以掩饰她突发的笑声:“你看起来像极了放学回家找妈妈的好孩子,我希望我刚才笑出来没有使你难过。” “没关系,我很习惯。” “你说你是侦探,有何指教?” “我受雇于韩仙蒂,你该知道所为何来吧?” 她继续擦指甲油的工作双眼注视指端润或摇动着手腕从反射的光线中着指甲油的厚薄。她慢吞吞地问:“韩仙蒂和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能不小。” “我不认识她。”她说。 “她是韩莫根的太太。” “韩莫根又是谁?” “你看不看报纸?”我问。 “看又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韩太太破坏力可能很大。尤其对你。” “凭什么?”她问。 “凭你良心。” 她看我一眼又笑了:“我没有什么良心,早就没啦。” “韩太太要是狠心的话可以把你拖进法院去。”我说。 “什么理由?” “破坏家庭,你是她丈夫的外室。” “证明起来很困难吧?要捉双呀。”她问。 “这不是我来的理由。” “你来做说客,那就说吧,我就听你——一下子。” “我只负责人家出钱叫我做的那一段。” “那一段是什么?” “把离婚案法院开庭传票,送达给韩莫根。” “为什么送到这里来呢?” “我认为你会告诉我他躲在那里。” “我不会告诉你。” “即使对你有很多好处?” 她的眼睛亮出兴趣;“多少好处?” “那要着韩太太弄到多少好处而定。” “谢了,我没兴趣,那雌货连1毛钱也拿不到。” “她离婚条件可不简单。” “离婚不是靠单方的条件,是要靠法庭判决。那雌货是娃娃脸的残人,她从结婚第一天就欺骗莫根。莫根有机会出庭只要讲出十分之一她的事——幄!天,还是你讲,我来听。” “韩太太离婚是离定了。”我说:“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把你牵进去一起告,证据也足够,要不要牵进去靠你决定。” “就这样,是吗?”她放下指甲油抬起眼皮。 “就这样简单。” 她叹口气说:“你看起来还老实,来杯酒?” “不要,谢谢,工作的时候我不喝酒。” “你现在是工作时间。” “是的。” “我替你难过。”她说。 “倒也不必。” “请问她威胁我要做什么?” “威胁?”我问。 “不是吗?”她反问。 “绝对不是,我只是告诉你事实。” “很友善的,像多年好友一样。”她讽刺地说。 “的确是的。” “听你的话,我要做什么?”她问。 “通知韩莫根我要向他送达传票,或者安排我送达给他的机会。”我说:“事实上他们离婚你也实惠,不是吗?” “我不知道。”她思量着,面上的表情是忧心的。她说:“我也希望我能知道答案。” 我没答腔。 “我怎么安排能使你顺利地送达传票呢?”她问。 “你约会莫根,”我说:“你打ma6-9321告诉柯白莎,我就来当面送达。” “我的好处呢?” “经济价值言,没有好处。” 她连头带发甩向后方大笑,真心的笑着:“好呀,小鬼,我就是要看你搞什么鬼,现在我领教了。可以滚了,滚回去告诉韩太太她可以跳湖、服毒、上吊,就是不可以提我的名字,问问她那个小白脸何豪启。她以为她先生是明眼瞎子?” 她的笑声跟着我一起到走廊上。 我回到赫艾玛等着我的车上,她问:“见到她了?” “嗯。” “怎样一个女孩子?”她好奇地问。 “染成的金发。”我说:“外表软滑,心硬如铁。” “说点什么?” “她叫我滚。”我说。 “是不是你放意让她这样的?” “差不多这样希望。” “当然,我了解你希望她生气,赶你出来,而后她会引你去见到莫根。” “这原本也是计划的一部份。”我说。 “那女的是不是说了什么你不中听的了?”她试探着。 “无非是她对私家侦探的感想不对我胃口。好像都是穷途末路,混饭吃水平这行,至少她认为如此。” 我爬进汽车坐在她旁边。过了一会,我又说:“我们最好把车移到那边巷口,我们看这边一样清楚,而且不易引起怀疑。” 她发动汽车移到巷口,找一个阴影处停下、说道:“你有头脑,你不是混饭吃的。” “谢谢鼓励,”我说:“其实甘苦只有自知,言词所补不多。” “你去求职的时候想像中这是个什么样的工作呢?” “根本没有去想像。” “你会不会想像私家侦探的工作是充满冒险及罗曼史?” “我只想到一日两餐及免于露宿的可能性。我应征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这职位是干啥的,干啥对我关系不大。” 她用手轻握我前臂说道:“不要自苦太深,事实上这差事也不太坏。姓侯的女人是淘金拿手。莫根死活与她无干,她只是拼命搜括他。” “我知道。”我说:“我只是不喜欢她对私家侦探的看法,我也不责怪她,只是不喜欢这件事。” “但是你做了。” “还可能很有效果。”我说。 她高兴地笑,从内心的兴奋:“你这样说已经有很大进步,你对人生开始有正确概念,我最佩服。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而且尽可能撞得比别人响。告诉我,你以前受过什么打击?” “老天!我真的落魄到那么明显?” “有一点。” “今天开始我要力争上游。” “太好了,”她说:“你一定受过大的打击。” “差不多。”我说:“你努力许多年,克服很多困难,好不容易达到目的,只因为另外一个人打你一下,一切要从头开始。” “为了女人?”她问。 “不是女人。” “愿不愿意告诉我?” “不愿意。” 她静默地坐着。两眼望穿挡风玻璃。手指玩着我的衣袖。 “派来个没有经验的侦探,你一定很失望。” “你看出我失望?” “是的,但是不知道你为什么失望。” “你怎么看出我失望呢?” 我把身体侧远一点,使我可以见到她侧面,说道:“你失望因为最近有人想扼死你。你要有人保护你。” 我见到她上身不安地动了一下,眼睛睁大直瞪,手不自禁地握住头颈好像要隔离我的视线。 “艾玛,什么人想扼死你?” 嘴唇发抖,眼角有泪,她手指抓我上臂更紧,我用手围住她肩头轻轻拉近过来。她把头靠在我左肩开始饮泣,终至出声。我把左手移至她颈部抬起她的下领,用右手去探察她衬衫的高领。 “不要,不要。”她哭着用两只手握住我的手腕。 我下视她惧怕,充满眼泪的眼。她抖颤的双唇上仰——微启半开。 很自然半点没有勉强我开始吻她。咸味的泪来沾到我的唇上。她放下我手腕把我拉近她。半侧她的上身使我们更亲近。 不久我们吻完,我用右手解开她领后的钮扣,露出她受伤的粉颈。 她靠在我的臂弯中,没有反抗,但已经不再哭泣。 “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艾玛。”我问。 “昨天夜里。”她说。 “怎么发生的,是什么人?” 她靠着我,我觉得到她的抖颤。 “可怜的孩子。”我说,又轻吻着她。 我们坐在车里一再地吻着,她拥得我那么近,身体上的温热不断的传过来解除我自己近月的苦难与紧张。憎世的感觉也没有了。世界又恢复和平美满,和她接吻不是一般的接吻,我不会形容,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 她已不再哭泣,也不再吻我。打开手提包拿方手绢擦干她的泪水。 “看我多傻。”她说。一面用手提包里面的镜子看自己的脸:“侯雪莉跑掉了没有?” 她的问题使我吓了一跳也回到了现实。我从车前玻璃看出去看到那公寓房子。安静无事。想想刚才的情况,一打侯雪莉大模大样出来我也不会看到。真是汗颜。 “会不会跑掉了?”她又问。 “我不知道、”我说:“希望没有。” “我也希望没有。”她说:“我现在好一点了——我喜欢你那样吻我。” 我思索着应该说些什么,有史以来第一次找不知说什么才好。前面的女孩我好像以前没见过,以后也怕失去她。虽然数小时之内我们都在一起,但现在我才注意到她。我的注意力也全在她身上,其他一切都已不重要。她的热力从靠得很紧的大腿上传到我全身。 她已回复自我的控制,也补好妆,用小指指尖在擦涂口红,我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说不出来,只好把注意力转向公寓大门,看有没有雪莉的人影。 我希望有方法获知她还在不在公寓里。我甚至想到走回去再按一次门铃试试,但是这样会打草惊蛇,她会知道我还在附近跟踪她,也许她不会那么聪明,但也许——。 艾玛举起手臂在扣回领子的钮扣。 我问:“你还不愿意告诉我这件事吗?” “不。”她说。过了一下又补充说:“唐诺,我很怕,我想我是吓坏了。” “你到底怕什么?” “我自己也不知道。” “仙蒂哥哥的介入,会不会使事情有变化?” “不会,我看来不会,但我真的不清楚。” “艾玛,你对他有什么看法。”我问。 “不多。仙蒂每次提到他就说彼此处得很差,又说他很杰出,独来独往,对仙蒂照应不多。” “但是仙蒂要他帮忙的时候,他肯从东岸来。” “我不知道,”艾玛说:“我想是她哥哥主动来找她的。我想她哥哥用长途电话与她联络。我不能确定,我以为——唐诺,你想她哥哥会不会和莫根本是伙伴串通的?” “你指那方面?吃角子老虎?” “是。” “也有可能。”我说:“你怎么想到的?” “我也不确定,只是他言行有点怪,仙蒂让步也不是常情。你们在他房里时我可以听到东一句西一句,不太完整,大致了解进行过程。” 我说:“莫报是离婚诉讼中的丈夫也是被告,开庭传票送达到他本人成功,他只有两条路。丁是出庭答辩,一是无条件败诉。所以仙蒂不用耽心。” “我怕他不会甘心被人趁火打劫,他是危险人物。” “对了,这就是我要与你讨论的主题。”我说。 “什么?” “你颈上的扼痕。” “这与他无关。” “说说看,把真相告诉我,是什么人?” “是——是个小偷。”她说。 “什么地方。”我问。 “有人闯进公寓。” “什么时候。” “昨天夜里。” “你们两个女孩在家。” “是的。” “仙蒂在哪里?” “我们分两个卧室。” “你在有两张床的那间?” “是。” “仙蒂睡在现在她哥哥用的那一间?” “是。” “怎么发生的?” “我不知道。”她说:“—一我不能告诉你,我答允仙蒂绝不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为什么那么机密?” “昨晚很热,”她说:“我睡时身上没穿太多、或醒来时有个男人弯腰在床前,我拼命大叫,他用手挽住我,我就用脚踢他,我用脚跟顶到他肚子,膝盖顶住他双肩拼命顶出去。假如我晚几秒钟醒,或者他站得更近一点.他已经扼死我了,最后我终于把他推开了。” “尔后怎么样?” “他逃跑了。” “向哪里逃?” “客厅” “之后呢?” “我叫仙蒂,我们开亮灯,各间房间清查什么也没少。” “有没有查到她从哪里进来的?” “一定是防火梯,门是锁着的。” “他有穿衣服吗?”我问。 “我不知道,我没有看到他,太暗了。” “但是你可以感觉到,有没有衣服?” “应该是有的。” “你没有看到他?再看见会不会认识他。” “不会,几乎一点光也没有。” “艾玛,”我说:“我看得出你有精神负担,有些你知道的不敢提出来,你为什么不让我来帮助你呢?” “不,”她说:“我不能——一我是说已经没有——一我已经把知道的全告诉你了。” 我靠回车座静静地抽烟,过一分钟她说:“法律立场看来,你是合法的侦探吗?” “是。” “你可以合法持有手枪吗,” “应该可以”。 “你能不能——能不能,我给你钱你给我支手枪?” “为什么?” “暂时带几天——一保护。” “为什么用手枪?” “为什么不?”’她反问道:“你倒试试看,半夜醒来,有人要扼死你。” “你以为他会再来?” “我不知道,但我要和仙蒂在一起,我想她有危险。” “她有什么危险?” “我不清楚,不过有人可能想杀她。你看,我是睡在她的床上。” “是不是她先生要杀她?” “不,我不认为是她先生,当然也可能是。” “离开她,”我建议:“自己去找个宿舍——” “不,我不能离开她,她是我朋友,我要对她忠心,她对我也忠心。” “她对你忠心吗?” “是的。” “照她哥哥说法她是非常自私的,她……” “不是这样,”她接着说:“她哥哥有什么资格说她,他从没关心过她,5年也没通过一封信。” “但她哥哥对她近况知道很清楚。” “这就是我以为他在为莫根工作的理由,是莫根一件件告诉他的,莫根的老语气就是这样的。她是花痴,她随时更换男友,这些都是男人不作兴说女人的;何况自己太太。” “我想他们夫妇生活并不愉快。” “当然不愉快,但绝不可依此为理由,造了很多语来破坏宣誓要终身爱护的女人,有的男人真叫人倒胃口。” “我们可以谈谈你为什么对柯太太婚姻生活有兴趣?” “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对这件事超过一般的注意和兴趣。” “是为她的做法很有兴趣。” “对正在找对象结婚的会有兴趣。” “或是对正在逃避结婚的人也会有兴趣。”她笑着看我。 “说你自己?” 她点点头。 “可以告诉我吗?” 她犹豫了一下,说:“不,唐诺,至少不是现在。” “堪城的事?”我问。 “是的。一个忌妒的疯子,找各种理由喝醉了摔东西。” “不必浪费时间在他身上,我见过这一类货。”我说:“都一样,恨不得把女朋友系在腰带上,别人看一眼都不行,一面解释如此妒忌是因为怕失去你;一旦法定是你丈夫后就不会如此不讲理。事实,他一旦结婚就变本加厉,女方只要稍有怨言,他就籍题买醉,回家就装酒发疯把花钱买的东西一件件摔破。又——” “你说得像看到的~样。”她打断说。 “我形容的是一群人,不是个体。” “你建议松手?” “绝对,男人不能用自力改正错误,用摔盘子来表示自尊心,你就应该松手。” “他的专长是吧柜里的酒杯。”她说。 “你不会嫁给他吧?” “不会。” “他在湛城?” “我离开的时候他在堪城,他要知道我在这里他会追来的。” “追来怎么样。”我问 “多摔几个酒杯吧。” “这种人相当危险,他们还会糟踏自己。” “没错,”她说:“报上每天有,他们追踪女朋友,枪杀她,又闹自杀的把戏,我讨厌这种人,也怕死他了。” 我注视地问:“你也是为这个人想到手枪吧?” 她看着我说:“是的” “想买一枝?” “好呀。”我答。 “有钱。” “有。” “市上价格大概是25元。”我说。 她打开手提包拿出两张10元和一张5元交给我。 “我现在无法去买。”我告诉她:“我们最重要的工作是守候侯雪莉,我弄不懂为什么阿利那么确定她会离开公寓去找韩莫根,为什么不会用电话?” “可能怕有个窃听。”艾玛说。 “不可能,警方根本不知道雪莉这个人,否则早就跟踪她了。” “也可能是防万一,莫根很小心的。” “不太讲得通。”我说:“整个事件有些小地方——看!她出来了。” 侯雪莉带了一个过夜袋离开公寓,穿着蓝裙浅蓝上衣,裙子很短,任何男人都会为她回头,一顶蓝色小帽斜依在发际,面前垂着蓝色网状带珠的半长面纱,整齐的发型自小帽一侧外露,松软的金色与绒状的蓝色形成强烈对比。 “凭什么说她头发是染的?”她一面发动引擎一面说。 “没有证据,只是她头发颜色——” “我看是天生金发碧睛,好漂亮。” “不与你专家辩论。”我说。”不要太接近,她既然走这条大马路,我们就等她走远点再跟踪,免得她回头看到怀疑。” “我想我还是把车开到大马路边,停着看到妥当。” “可以,要我来开车吗?”我问。 “那更好,我真的有点紧张。” 她抓住驾驶盘把自己抬起来,我从她下面滑到驾驶盘下,把车吃进低档,慢慢把车开向大道。 侯雪莉走到十字路口招了一辆计程车,我沿大道开车跟在计程车50尺之后,随后又拉长距离注意她有没有向后面观望。 她没有,我从计程车车窗玻璃看她很清楚,她的眼光一直是向前望的,我又把跟踪距离拉近一点。 计程车稳定的前进,也没有故意避免跟踪的企图,左转到第六衔后,直达白京大旅社门口,旅社门口不可能有停车位置,我对艾玛说:“车子交给你,你沿附近兜圈子,我等她登记后去看她住那一号房。” 艾玛说:“唐诺,我要参与整个过程。” “你不是正在参与吗?”我问。 “不,不止这样,从开始到摊牌要看到你怎么做。” “找出她住那个房间。看是不是能够住进她对面房去。” “我要和你在一起。” “不可能。”我说:“像这种高级旅馆不准客人在房内接待异性。” “别那么死。地说:“你去大模大样登记夫妇不就可以了,你准备用什么姓名住店。” “哈唐诺。” “好,我就权充哈太太。我随后就来,你走吧。” 我走进旅社,侯雪莉没在大厅,我找到仆没头,把他引到较隐蔽的位置对他说:“一个穿蓝衣服的金发女郎一分钟之前刚到这里来,我要知道她用什么名字登记,住几号房,附近有没有空房间可以租用,我想租她对侧的房间。” “是什么鬼主意?” 我拿出一张5元的钞票,横里对折了一下,在两只手指上转弄着。我说:“我参加一个特别组织,专门提高旅社仆役头收入的组织,对政府还是有好处的,他们可以用外快来付所得税。” “对政府有好处的事我一向合作,你请在此稍候、” 我在大厅等他回音,她登记莫太太,住的是618她说她丈夫等一会就来。这一楼除了620外已无空位,莫太太早些时用电话定下618及620房,登记时莫太太临时改变主意只要618,所以620等于才空出。 “我是哈唐诺,”我说:“我太太25岁,棕色头发、棕眼,五、六分钟后会来找我,请你注意带她到我房里来。” “你太太?”他问。 “我太太。”我说。 “我明白了。”他说。 “还有件事,给我弄枝枪。” 他的眼神立即显现了敌对:“什么样子的枪。” “一种小而可放在袋里的枪,自动手枪,我也要一整盒枪弹。” “枪可是要官方许可才可以自由买卖的。” “有官方许可,你到店里去花15元买新抢。”我说。“你以为我为什么肯25元买枪?” “罗,你付25元买枪?” “我不是说了吗?” “我替你试试。” 我不使他有机会与柜台联络,直接自己跑到柜台去,职员给我一张登记卡要我自己填,我写下哈唐夫妇及伪造了一个住址。 职员问:“哈先生,普通房间7元1天的好不好?” “六楼有没有合适购?我太太怕太高,我又怕车辆吵。” 他看着表报说:“我可以给你675房。” “靠房子的哪一侧?”我问。 “东侧。” “西侧还有没有空房?” “我可以给你605或620。” “620怎么样?” “双床,有浴厕,租金2人7元半。” “能不能优待一下,7元?” 他看了我一下,同意特别优待。 “谢谢,”我说:“行李我太太会带来,现在我先付房租。” 我付了钱,拿了发票,跟仆役头来到房间。他说。“25元买不到新货,你是知道的?” “有人说过一定要新枪吗?你随便什么不关我事。25元为限,超过不要,你也不要太黑,少赚点。” “我会犯法的。” “不会。” “请教为什么不犯法?” 我从口袋摸出柯太太给我的服务证,我告诉他:“我是个私家侦探。” 他看了证件,脸上迷惑之色消除:“老兄。我就会办。” “尽快办,”我说:“但我太太来前不要离开大厅,我要她直接来这里。” “当然。”他说着离去。 我环视房内,这是大旅社的一般两床套房,618与620必须公用设置在中间的浴厕。我小心轻试公用浴厕通往618房的门把,彼侧是锁着的,细听可以听到618有人在里面。我回到620打电话给韩仙蒂,接通电话我说:“一切顺利。我跟她到白京旅社,她在618,我在620,她用的是莫太太,说莫先生马上来,艾玛与我在620用的是哈唐诺夫妇。” “夫妇,”韩仙蒂惊讶地问。 “艾玛的意思,她要全程参与。” “参与什么?” “传票送达。”我说。 “我也要参与,我不是有意打扰你们的蜜开,但阿利和我立即前来。” “等等。”我立即反对;“万一韩莫根在旅社附近,又见到你们出入,那就一切泡汤了,我们再也找不到他了。” “我们了解,”我说:“我们会十分小心。” “小心没有用,万一在大厅、电梯、走道撞上,这是无法避免的,再说他现在就可能守在旅社外面观察。” “你不该和艾玛共处一室。”韩太太正经地说,“这件事说不定会闹上法庭的。” “不要胡说,我只是送达传票。”我说。 “你不懂,”她说:“艾玛的名字绝对不可以牵到报纸上去,我和阿利立即就来,再见。”她挂断电话。 我放回话机,脱去上衣,盥洗脸手,坐在沙发里点上一支烟,有人敲门,在我能站起之前,仆役头打开门说:“哈太太,请进。” 艾玛走进来,装出十分自然的样子:“哈哈,亲爱的,我把车子停好了,行李等一下就到。” 我走向仆役头,他脸上笑容充分显露艾玛外行的表现不值一提。我说:“我还在等两、三个朋友来这里,他们应该十分钟或者一刻钟可以到,我希望枪能先他们而来。” “我没有钱来垫——” 我交给他25元:“快去,不要忘记带全枪弹,用纸袋包好,除了我不要别人转交。” “放心。”他关门离去。 “你在说什么枪?替我买的吗?”艾玛问。 “是,”我说:“仙蒂和阿利要来这里,你的仙蒂朋友认为我带你来这里会破坏你的名声,她说我们‘共处一室’不好。” 艾玛等着:“仙蒂老朋友,只知道保护我的好名声,她自己……” “她自己怎么样?”我接下去,因为她的尾声渐轻停住。 “也没什么。”她回答。 “讲呀!讲出来,我很想听听。” “没有,真的没有,我也没想说她什么。” “还是要说下去,我知道仙蒂越多对这事越有利。” “真的没多大关系。” “好在她马上要来这里,在她来之前我要看看你脖子。” “我脖子?” “对了,脖子上的癫痕,我要看一下。” 我站前一步,用手伸向她肩后,再一度她不太愿意但因为我们凑得太近了,她半闭的嘴唇又有诱惑力的对着我,我又一次吻她,这次没有眼泪的咸味,过一会她挣扎着说:“唐诺,你会怎么想我?” “妙极了。” “唐诺,我不轻易吻人,我觉得狐独无援,甚至有点怕,第一眼见到你——” 我又再吻她,而后轻轻地解开她上衣的高领,她没有反抗,我看到她呼吸正常,但颈后的血管跳动很厉害。 “想扼死你的男人体型有多大?”我问。 “我不知道,我告诉过你完全在黑夜中。” “是肥大的?还是瘦小的?”我问。 “不太肥。” “他的手一定很小。”’ “我不知道。” “你看,扼痕的边上有小的抓伤痕迹,好像是长指甲似的,再想想,会不会是女人?”我问。 她暂停呼吸地看我:“抓痕?” “是的抓痕,手指甲抓伤的痕迹,你为什么没想到女人的可能性?” “是我没想过,不!不可能是女人。”她说。 “你说过很暗,你看不到,没有发过声音。” “是。” “只是站在床边,扼住你脖子,你拼命逃开。” “对,我把他推开。” “没有其他线索?” “没有” 我轻拍她的肩说:“不要怕,我只是要找出真相而已。” “我看我还是坐下来.想到这件事我神经就紧张起来。” 她走过沙发真的坐了下来。我说:“再谈谈你男朋友。” “那个人在堪城。” “他也可能离开了。”我说。 “要是他知道我在这里,他是会来的。” “有可能他已经知道了。” “不太可能。” “你下意识中还是认为他已经来这里了。” “唐诺,请你不要再吓我,我有点受不了。” “好了。”我说:“不要怕,也不必怕,把衣服整好,仙蒂和阿利随时可能要来。” 她举起上臂去扣颈后的钮扣,我见到她手指在颤抖。 下午的太阳西晒进房间,房里的温度相当高。 仆役头敲门进入,塞了一个牛皮纸包给我。 “朋友,”他说:“多罩着点,不能用这玩意儿出毛病。这是漂亮货,要不是我,老摩斯绝不肯脱手的。” 我说声谢把门踢上,打开纸包拿出一枝点32蓝钢自动手枪,有少数地方烤蓝已褪色,但枪管情况良好,我打开那盒枪弹,把弹夹装满,对艾玛说:“你会用枪吗?” “不会。”她说。 “这种枪有一个保险要用拇指打开。”我解释:“另外一层保险在枪把上,用手握紧枪把就自动打开,使用的时候用拇指打开保险,握紧枪把一扣就行,懂了吗?”。 “我想我懂了。” “我们来试试。”我把弹夹除去,关上保险,交给她说:“你射我。” “唐诺,不可以乱说。” “把枪对着我。”我说:“射我,你一定要试。我现在扼你脖子,艾玛,动手,看你会不会用枪。” 她把枪指着我扳着抢机,手也扳白了,撞针没有动。 “开保险,”我说。 她用拇指打开保险,撞针击回枪管,她坐向床上两腿发软,枪从她手中掉在地毯上。 我拿起手枪把弹夹装回抢去,把一颗枪弹上膛,取下弹夹,补填了一颗枪弹进弹夹,把弹夹又推回手枪。确定保险位置,把手枪放进了她的手提包。 她用惧惶好奇的眼神看着我。 我用牛皮纸把余下的枪弹放入5斗柜抽屉内,走向床边坐在她身旁,“听着,艾玛。”我说:“这枝枪是实弹,一触即发,除非必要千万不可乱用,万一再有人向你脖子下手,只要用枪声吓他可能就够了,不一定真要打到他,别人听到枪声也会来救你。” 敲门声说明韩仙蒂和他哥哥的到来,我过去开门。 “艾玛在哪儿?”仙蒂问。 “在浴室,在洗睑;她太紧张,她哭过。” “喔,”她看着床边有人坐过的皱纹说:“你一定对她好好安慰一番罗。” 阿利看看枕头上有没有印子说:“女人都是一路货。” 仙蒂对着他说。“阿利你闭上嘴,你满路歪念头,没见过正经女人。” 我说:“你们不曾碰到韩莫根吧?” 仙蒂好像急着改变话题:“没有,我们从后门进来,贿赂了一个仆役从送货电梯上来的。” 艾玛自浴室出来。 “我看她不像哭过。”阿利说。 仙蒂没理他,“邻房在搞什么?”她问。 “侯雪莉暂时变成了莫太太,”我说:“她在等莫先生来会合,无疑的晚饭前会出现,也许晚饭会开在房里。” “我们打开房门偷听。”仙蒂说。 “你把你先生看成傻瓜。”我说。 “他在走道上就会看到有扇门没有关,那样不行,我们轮流在浴室窃听,他来时那里听得到。” 阿利说:“我有个办法最好,”他拿出一只小手钻,轻轻示意要在邻室的浴室门上钻个孔。 “把这个东西收回去,你不可能完全不出声,而且木屑钻到邻室地毯上把她吓跑了。” “你有什么计划?” “不少。”我说:“我们在浴室守候,听到男人进来声音,我从房门过去,假如真是韩莫根,我就过去把传票送达。” “凭那些照片,你一定可认识他?”他带问。 “是的,我已一看再看。熟记于心。” “你怎么能进得房去呢?”阿利问。 “我们先打电话过去,说是旅社办公室找他,说是有某太太的电报,问他要不要派人送上去。” “老掉牙的办法,他们不会吃这一套,他会叫你从门缝上塞进去” “不必担心,我有电报还有登记簿,登记簿正好太厚无法从门下塞进去,我会想办法,而且电报是真电报。” “他们会把门开一条缝,一看是你就关门再也不开。” “他们看到我也不会关门。”我说:“因为我要出去租一套戏装,你们在这里守候,莫根来了也不要紧张,我半个小时内回来,他不会一来就走的,要记得雪莉带着过夜手袋来的。” “我不赞成。”阿利说:“这样对付他很不公平而且——” “世界上事情本来不可能完全公平的。”我说:“尤其像今天我们原本就是设计要让他接到传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人做傻瓜,上的都是稍予翻新的老当,也都是不公平的。” 我不必等他再讨论这个问题,开门走上走道。 第六章 我已离开了足足一小时,回来的时候我手中有一套与旅社仆役差不多的制服,是向戏装社租来的;一封自己拍给自己的电报,用的名字是莫太太,一本记事簿,其中一页有一打以上姓名,签字有的铅笔有的钢笔,都是我的杰作,我敲我自己旅社的房门,是赫艾玛开的门。 从门外看进去就可以看到柯白莎挤在一只小沙发上,部份肥肉被挤在把手上,她前面咖啡桌上有一瓶威士忌,一杯冰块,一只苏打水瓶。她正品着高玻璃杯中的烈酒,韩仙蒂过来带怒地说:“你死那儿去了,快把事弄砸了。” “什么风把您也吹来了?”我用眼飘过仙蒂看着柯氏侦探社的老板。 “老天!把门关上。”白莎对仙蒂说:“你想要整个旅社来观礼?唐诺,进来。” 我走进房间,是韩仙蒂关的门。浴室门关着,我听得到里面有声音。 “怎么啦?”我问她们。 “你乱跑跑出去,没人知道你去了哪里。”韩仙蒂说:“文件又全在你身边,韩莫根已经在隔壁房间一个小时,你一离开他就来了,你这个笨脑袋,你这些怪主意——” “现在他在什么地方?”我问。 “还在那里。”她说。 “你哥哥呢?” “他在流血。那破鼻子向后面流血,我只好打电话把医生请来,可能相当严重,医生在浴室中处理他。” 柯白莎说:“你出去干什么?唐诺,韩太太没办法找你只好打电话叫我找你,你为什么不和办公室联络?” “因为你告诉我不要报告,只要成效,要传票送达。”我说:“你不出动,事情还是会办妥的,你既已出动,我很抱歉惊动你了,我通知韩太太只是礼貌,我一再讲韩太太不要来此凑热闹。” “乱讲,”仙蒂冷冷地说:“事情假如办不成,不要把理由推到我们头上。” “我不会乱推责任。”我说:“既然你哥哥在浴室里,我就在壁柜里换上这套仆役制服,我建议女士们不要偷看。” 仙蒂:“文件,文件,我们急着要这些文件,我们猛打电话……” “把嘴巴闭起来你会好看一点。”我说;“文件要由我送达,我现在马上办,你知道在邻房的是你先生韩莫根吗?” “没错,从浴室听得很清楚。” 我看向柯白莎,“你来这里多久了?” “十分钟。“她说:“老天,这地方像失火一样热闹,唐诺,假如让莫根溜掉,白莎会很不高兴,很不高兴。” 我没答腔,走进壁柜,打开戏装,脱去衣服,穿上制服,柜里没有亮光,我只好留一条门缝以免摸黑。我听到艾玛在说: “仙蒂,我觉得你不太公平,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做当时认为较好的选择。” 仙蒂说:“他认为较好的选择不够好,就是如此。” 我可以听到咕嘟、咕嘟、咕嘟威士忌从瓶子里倒到杯子里的声音,滋滋滋苏打水自瓶子中挤到酒上的声音,而后是白莎不慌不忙的声音。“至少是他通知你让你来的,韩太太,假如他不通知你,你还不是啥也不知道,你雇我们送达传票,要是让莫根溜掉我负一切损失,假如莫根仍在,唐诺能送达传票,我要追收你把我从办公室紧急出差费用,你知道我要放下一切工作乘计程车赶来。” 仙蒂说:“你要逼我说老实话,我想我的律师把我介绍给你是错误的决定,我也后悔找了你这个侦探社。” “是的,”柯太太的语调一如两位高贵女士在批评一本畅销名著:“真遗憾,不是吗,亲爱的?” 我从壁柜里出来,一手还在扣仆役戏服的风纪扣,我拿起电报和记事本走向电话,请接线生接618室。一会后当我听到对方由女声接听,我说:“有一份电报给莫太太。” “不会有电报给我,”她说:“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 “是的,莫太太,这封电报地址有点怪。收信地址白京大旅社,转交莫太太,也可递交侯雪莉,我们没有姓侯的住客,姓莫的也只您一位。” “我确信与我没有关系。”她说。语音可并不太自信。 “不管怎么样我送上来你看看。”我说。“打开看没关系,反正收件人是莫太太,你就有权看。与你无关我们就退回原寄,仆役,仆役!618电报。”我挂断电话。 柯白莎又投了两块冰到酒杯中,说:“唐诺,要快一点,不能让她起疑向办公室再问。” 我把簿子夹在腋下,开门走入走廊。房里3个女人看着我走到618敲门。 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向电话讲话,我说:“电报!” 女人声音停止,我听到她在里面说:“门下送进来。” 我把记事本从门下塞进一个角,夹在本子里的电报封套很显眼,她一定看得到。我说:“不行,你一定要签收,薄子进不来。” 她说;“等一下,我来开门。” 她把门打开一条缝,疑忌地看着我,我把头低着,当她看到制服和本子里的电报,她把门开成6寸或8寸的程度说:“我签哪里?” “这格子里。”我一面把本子送进去,一面交给她一支笔。 她穿了一件桃色睡袍,袍里衣服不多,从门缝里我看不到室内太多,我只好推开房门,大步进入。 起始她没有体会出是怎么回事,室内光线照到我脸上,她认出我是谁。“莫根!”她叫道:“小心,他是个侦探。” 韩莫根,穿一会双排扣灰西服,半躺床上,右腿放在左膝上,香烟在嘴上,我站在他面前;正经地对他说:“韩先生,这是你太太韩仙蒂告你申请离婚,法院通知开庭的传票,你可以看一看,这是完全相同的副本和理由书,现在正式送达给你。” 他平静地从嘴上取下香烟,一口烟吐向天花板,向我说:“能干,能干,你小子真能干。” 侯雪莉跟着我过来,桃色长袍拖在地毯上,电报外封已打开,内函已拿出来。她将本子挪到床上,两手把电报一撕为二,她说:“你这骗人,浑帐的狗腿子。” 韩莫根对我说:“还有什么?” “没有了。”我说。 “没有拘捕状子。” “没有,是个简单的民事诉讼。” “知道了,朋友请吧!”他说。 “谢谢。”我说:“把你的狗挂起来,我不想听她乱吠。” 我转身向门。门突然大声推开。韩仙蒂冲进室来,在她后面是赫艾玛,尽力想拉她回去。她们后面,吊着一根烟在嘴里,是大白鲨一样的柯白莎。 韩莫根在床上说。“这是什么把戏?” 韩仙蒂向他大叫:“你这骗人精!这就是你的把戏,是不是?这狐狸精想必就是你大把大把花钱的骚货,你就这样来对待我们的婚姻。” 莫根悠闲地把嘴上的烟拿下,打了个阿欠税;“不错,亲爱的。这是侯雪莉,可惜你不喜欢她,你应该把你年轻的医生朋友带来,那才更热闹。” 仙蒂急速杂乱间愤怒地:“你——一你—一” 莫根用一只手把自己撑起,我看到他有瘦长的体型,保持很好的身材及细长的手指,厚厚的黑发直梳向后没有分侧,露出过高的前额。他说:“仙蒂,不要火烧尾巴一样乱叫,你要离婚,正好我更希望离婚,现在请离开这里。” 仙蒂对柯白莎说。“正好给你看看我有一个什么样的丈夫,你看他干些什么事,带了一个三流的过时货,不穿衣服晃来晃去卖肉的样子。” 她突然一把想把雪莉的桃红锤袍拉下来,雪莉紧紧抓住,仙蒂弯腰把她睡袍自下面翻起露出小腿大腿,雪莉一脚踢向她的脸。 柯白莎一手捞住韩仙蒂的手肘,把她拉离战场。 “谢谢。”韩莫根还是仰卧在床上说:“可省了我自己出手。仙蒂,看老天份上你现在正好下台,你自己还不是当了我的面乱吊凯子。” “胡说!”仙蒂在白莎肥而壮大的手中猛烈挣扎。 赫艾玛走到仙蒂身边。“仙蒂,我们回家。”她说。“不要当众出洋相。离婚反正没问题了,好聚好散。” 莫根侧身到床边,找到痰盂,把烟头抛入,对侯雪莉说:“对不起让你见到我太太是这样一只疯母狗,她一点也控制不住自己。” “照我看她就欠一顿好揍。”候雪莉说。 我对柯白莎说:“据我看,我已经把传票送达,我要因去写证誓书了。”我走回走廊。 白莎推着仙蒂走出房间,咕噜着安慰她的话,房门在我们身后砰然关上。我们回到620房。我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场戏。” “我实在忍不住。”韩仙蒂说:“我早就想捉一次双。” 通浴室的门打开,何医生走进房来,他双袖卷起,没有上装,衬衣又是水又是血。“外面吵什么?”他说:“好像有人提起医生?” “只有你一个人在提。”白莎说:“我想韩太太的律师一定不高兴此时此地你也在这里。” “他是为阿利来的。”仙蒂说:“豪启,阿利怎么样?” “他没事,”何医生说:“我说过他的出血是一触即发的,我好不容易把他血止住了,还是会再来。他太兴奋了,我告诉你们,至少让他休息三天,完全休息。”他回进浴室又把门关起。 韩仙蒂说:“一天到晚只知道说些讨人欢喜的话,我什么都对他说,我把他当朋友看,他帮我自己的哥哥来反对我。” 我走回壁担,换回衣服把戏装包好。 仙蒂走向浴室门,在门外叫道:“阿利,一切解决了,传票已送到他手上。” 我听到阿利在浴室的声音说:“闭嘴,他会听到的。” 从隔壁房,较远的声音,有点不清但听得出挪揄的味道很浓,“阿利,是吗?原来我应该谢的是你,我应该想得到。” 阿利急着出声:“你疯啦,莫根。”他照例用感冒的鼻音说:“我当然和你同一战线的,我口袋里有些东西要给你,开门。”接下来是两、三分钟的静寂,浴室门突然打开。阿利风卷似的进入房间,他身上一团糟,红色的斑点沾遍了上衣和衬衣。“你这笨蛋,”他对仙蒂说话,鼻子完全给纱布包住:“你对我叫什么叫,你笨到以为他听不到?是聋子?” “阿利,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他叫着:“你一生也不会真心的说对不起,现在可以过河拆桥了。记住,我会看紧你,不要想太多的赡养费。” 大步经过我们,他大声把房门打开,快步到618门口猛敲618的房门。带着祈求地说:“莫根,让我进来,我是阿利,我要和你讲话,我有东西对你有利,要给你。” 柯白莎喝完她最后一杯酒,优雅地对一房间紧张的人群露着笑容。仙蒂站到门旁去看她哥哥向隔壁房门恳求。白莎轻松地说:“来,唐诺,我们回办公室。” 我看向赫艾玛,她回我一瞥表示完全心灵相通。 “我和人晚餐有约。”我说:“还有点事要谈——” 白莎用平静但权威的语气打断我的话说:“你今晚和我一起用饭,我俩要谈件新案,你为我工作,假如艾玛要请我的侦探社做其他工作,我可以接受她的聘雇,派你办她的案子,这里交易已经银货两清了,走吧!” 我从口袋拿出一张卡片,把我寄宿处的电话号码写在上面,交给艾玛。 “她是老板。”我说:“假如你有私事找我,可以用这个电话。” 白莎对韩仙蒂说:“威士忌和苏打是办案开销之一,我会通知柜台由你买单。走吧,唐诺。” 何医生先我们抢出走廊,他轻拉阿利的衣袖用轻的声音说:“回来吧!你又要出血了。” 阿利甩开他,重重敲门,“开门,莫根,你真笨。”他说:“我有对你有利可以打赢官司的资料,我会全程保护你。” 何医生突然转身,柯太太迈步走向电梯,几乎撞上。 他抓住她手臂请求说:“我看只有你可以帮他忙,他又要流血了;能木能请你把他拉回房去?” 柯太太对他说:“不关我事。”又对我说:“来吧!我们走。”主动向电梯走去。 当我们来到人行道时,我说:“那件新案是否我今夜就要接办?” “什么新案?” “那件你要晚饭时和我谈的。” “喔!”她说:“没有什么新案,更没有什么晚饭。” 她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她继续说:“我看你落进姓赫的女孩情网了,我不喜欢有她混在我们以后任何一件案子里,我们的工作完了,忘记她算了。唐诺,你给我招呼一辆计程车,站到消防栓前面,这样计程车可以停过来,你看我这样,最不喜欢到路当中去拦计程车了。” 我带她到路边,招呼一辆计程车,驾驶看着白莎的体型,有点不太想载她的样子,把车停得离人行道远远的,我帮助她爬进车座,举高了一下我的帽子,驾驶把车头灯打开。 “你不跟我回去?”她问。 “我还有点事要办。” “什么事” “回去访问赫小姐肯不肯和我一起晚餐。”我说。 她看着我说:“你不太接受善意的劝告。”她说话有点像溺爱的母亲对儿子说话。 “倒是真的。”我说,又把帽子抬起十寸左右。驾驶此时呼的一下把车开进黄昏的拥挤车阵,我急急转身撞上了一个一直站在我后面的男人。 “对不起。”我说。 “什么事那么要紧。”他问道。 “没什么与你有关的。”我说,试着推开经过他,另外一个男人一直站在第一个男人后面,站前一步阻挡着我,“慢慢来,小不点的。” “喔,怎么回事?”我说。 “头子要见你。”两个人当中一个说。 “头子跟我没关连。” 前面那个人高瘦,鹰构鼻,冷酷的眼睛。另外一个有厚肩粗脖,扁鼻,菜花样的耳朵,很喜欢他自己的饶舌。他说:“嘿嘿,我们的朋友‘头子跟我没关连’这种老把戏来搪塞,那有什么用?你去和头子谈,还是我们告诉头子你不肯合作。” “合作什么?”我问。 “回答问题?” “什么问题?” “有关韩莫根。” 我从他们一一个人看到另一个人,不明显的眨一眼旅社。韩仙蒂和她哥哥现在随时可能出来,他们可能会认为我出卖他们把他们引进另一陷讲。我说:“好呀!你们带路。” “这样才对,我们知道你是好孩子。”像职业拳手那个人说,他做了个手势,一辆大房车滑过来、他们拥我过去,两人分两边夹着我双腋,打开车门,让我坐后座中间,高个子对驾驶说:“阿尊,走。” 我们离开闹区,车子直放住宅区使我发生疑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 拳师样的后来我知道名字叫法莱。他说:“听着,小不点儿,我们要给你眼上加块黑布,免得你看到对你健康不利的东西,你忍着——一” 我一拳击出正击中他下领,但显然对他丝毫没有影响。他还是拿出一条黑布想蒙起我的眼睛,我挣扎着想要喊叫,几只手抓住我的手,手铐铐上了我的双腕,眼被蒙起,车子开始一连串无目的转弯,我失去了方向感。 过了一下车速变慢车子略有颠簸,好像走上了一条私家车道,一道车库门开启又关闭,手眼放开,我在车库内。车库向外的门已经关闭,另一窄门开着,通向楼梯,我们爬上楼梯来到玄关,通过厨房,经过餐厅来到客厅。 我假装无所谓的样子说:“这是什么地方?我以为你要带我到警察局。” “什么警察局?” “你说要见头子呀!” “你马上见到头子,头子住这里。” “你们是警察?”我问。 那人用夸大的惊奇表情看着我。“警察?”他说:“什么人说我们是警察?我们可没有说过是警察!我们只告诉你头子要见你,头子是我们对大人物的尊称。” 我知道多说也没有用,就保持静默。 “随便坐。”他又说:“头子就有空,他要问你些问题,我们就送你回市区,大家愉快。” 我坐在椅子里等候,快速的步声从走道带入一个胖人,红红的唇及须,额角上随时有汗珠,双腿细一点,走路快,小步,很轻,有如跳舞,他很矮但真胖,僵直地站在那里,肚子挺出,自己看不到自己足尖。 “这位是头子。”高个子说。 头子笑脸地点点头,他的秃头在肥颈上动使我想到浮在脸盆中的软木塞。“法莱,他是什么人?” 扁鼻子法莱说:“他是姓柯的女人雇用的,姓柯的开一家侦探社,他们受雇为离婚案给韩莫根送达传票,他就在白京旅社里晃来晃去。” “对对对,”头子急急地说,摇头摆脑殷勤地笑道:“就是你,对不起我一下子记不清楚,你尊姓大名呀?” “赖,赖唐诺。”我说。 “对对,赖先生,我真高兴认识你,你能来这里真是好。现在告诉我你是在替——法莱,替那什么名字来着?” “柯白莎——柯氏私家侦探社。” “喔,对对对,你是替柯氏侦探社工作。” 我点点头。 “你替他们工作多久啦?” “不太久。” “工作还适合吗?” “马马虎虎。” “对对对,我敢说年轻人有这种开始也不错的,有很多机会可以表现才能,勇气和急智。你将来会有出息的,有出息的,你看起来很机警,很识时务。” “过奖了。”我说。 他的头上下点动着,颈部脂肪像洗衣板样皱着,抖动着,后脑部稀疏的几根长发垂在后颈像只刷子。 “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见到的韩莫根的。”他咕噜地说。 “我只向柯太太一个人回报。”我说。 “对对对,当然,我没有想到这一点,是我不对。” 一扇门打开,一个巨大的女人走进来,她不是胖,只是巨大,宽的肩,大的髓部,很高,她穿一件长袍更显出颈部下宽的斜度和上肢强健的肌肉。 “正好,正好,正好,”胖男人说:“我们的小美人来了。你来得正好,麦琦,我正在请问赖先生有关韩莫根。宝贝,这是赖唐诺,是位私家侦探,替——替——法莱,叫什么名字来着?” “柯氏私家侦探社’” “对对对,他替柯氏侦探社工作。”胖男人说:“法莱,那个开侦探社的女人叫什么来着?” “柯白莎。” “对对对.就是叫柯白莎,请坐,亲爱的.看看你要问点什么,赖先生,这是内人。”。 我知道我的厄运还没有走完,看得出这个女人比胖男人不好缠。我起立微弯着腰,尽量装出不心虚,还有点真心真意的地说:“真高兴见到您,夫人。 她没有表示。 “请坐,赖,请坐。”胖男人说:“想得到今天你已经很累了,你们做侦探的就是东跑西跑,我们长话短说,赖,我们刚才说到哪儿啦,喔,对对对、你负责要找到韩莫根并且把传票当面交给他是不是。” “假如你要知道详情,我建议你最好和柯太太联络。” “柯太太——柯——一喔!那个开侦探社的女人。对对对,这是很好的建议,赖,可是你看,我们时间有限,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这位女士在哪儿,无疑的要问的你都知道。” 我什么也没有回答。 “这样。”胖男人说“我希望你也不要太固执。赖先生,我真的希望你并不固执。” 我保持静默,扁鼻子男人向前走了一步。 “等一下,法莱。”头子说:“不要冲动,我们请赖先生自己讲。不要打扰他,不要催他。赖,我们现在开始。” 我很有礼貌地说:“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你要知道什么和为什么你要知道?” “对对,公平交易。”胖男人微笑的样子使他双须凸起,说话的声音必须要挤过喉部颈部的肥油和拉长的嘴唇。“真是公平交易。做人一定要公平交易。我们告诉你你想知真的,你告诉我们想知道的。你看赖先生,我们也是生意人,我们已经和韩莫根合作很久,莫根对我们有某种义务——对我们有某种责任。我们希望他不要忘记这种责任,要他完成这种责任。你绍给他送达传票,我们绝不干涉你的工作——绝不干涉。对吧,法莱?对不对阿尊?看他们都知道我们不干涉你的工作,一点也不干涉。不过等你的工作做完之后我们想知道韩先生在哪里?” “我实在非常愿意和你们合作,”我说:“假如柯太太同意的话,你知道她是我老板,我实在不能自己作主。” 高的那个人说:“还是先叫法莱给他点颜色看,头子。据我们研究事情已经进入情况,这小子一定是在白京等候莫根,有关的人都赶过去集在一起。韩仙蒂,她哥哥阿利,阿利是东部赶来的,一来就把鼻子撞断了,是车祸,另外一个对柜台自称姓何的,这小白脸不知有什么关连,还有赫艾玛,柯白莎和这小子。他带柯白莎离开旅社送上计程车,我们带他的时候他正要转回旅社去。” 头子说:“赖先生,你最好自己告诉我们。因为这对我们很重要,我这些弟兄有时候太冲动。我最反对他们做法了,不过她不能怪他们,弟兄就是弟兄。” “我相信柯太太也非常愿意和你们合作,”我说;“假如你和她联络,我相信她有对你们有用的情报,她是吃这行饭的……收集又出卖情报。” “对对对,她吃这行饭。”胖子说:“这也是一个办法,我跟小美人研究一下。亲爱的,你觉得如何?” 大个子女人不惜动一下肌肉来改变面上的表情。她冷冷硬硬的眼光看着我有如看一只实验中的动物。“给他点颜色看。”她说。 大个子男人点点头。 法莱出手快速有如毒蛇出击。左手指扣住我领带的结,扭曲着使我窒息。他提起我领带使我不能不离椅站起。看他行来轻松愉快好像我只是个50磅的小孩。“站起来!”他说。他右手自下垂情况下升起用掌侧压着我的鼻子,一直压进脸部里面去,眼泪喷出我的眼睛。他说:“坐下!”由于右手的紧压,我像袋面粉似的倒下椅中,“站起来!”他说。他抓住我领带的手又把我提起来。 我试用双手来解除他压我鼻子的手掌,他推我推得更快一点说:“坐下!” 我觉得我整个面孔已不是自己的了。 “站起来!” “坐下!” “站起来!” “坐下!” “站起来!” “坐下!” “讲话!” 他退后一步,放开了我。 “讲话!”他重复道:“少浪费时间。”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声音带着无所谓的厌倦。好像他常做这种工作,又如不听他话他会做到你听话为止,这种工作也许是他日常零工或是下班了留他工作,他有点冤屈而已。 “对对对,”胖子点着头友善地笑着说:“你看,赖先生,法莱是对的。他说站起来你站起来。他说坐下你坐下。他叫你讲话,你应该讲话。” 我摸索着手帕,血从我鼻孔中滴流到脸上。 “不要紧,不要紧。”胖子说:“这只是表面损伤,你讲出我们需要的消息,就让你去浴室好好弄一下。法莱会帮助你,你到底什么时候见到韩莫根?” 我不经意地摇动我的腿,直到放定一个有利的位置。我说;“去你的。” 胖子伸出一个手掌止住法莱向前的行动。“等一下,法莱。”他说:“不要冲动,这年轻人很有个性,让我们问问小美人怎么讲,亲爱的,我们要不要——” “你来办,”她对法莱说。 法莱向我领带出手。 我从椅中暴起,用全部力量直击他的胃部。我扭动腰部使全身重量跟在拳头之后。整个右手全部伸直击出。 有反应的是我自己的右臂,我右臂麻木疼痛。木桩般硬的拳头打到我下额下,我感觉自己被离地抛起。眼睛看不到东西,但是亮光四射,胃部抽搐要吐。我努力使目光集中正好看到飞过来的拳头。在我能有任何反应之前,拳头在我脸上爆炸。从远远的距离我听到那女人在说:“对胁骨多来两下,法莱。”有东西压进胃上两侧胁骨交合的部位,我像折刀一样弯了腰来,什么东西撞上我脸,那是地板。 我听到胖子的声音,轻轻地,有点挑剔地像是远方的无线电话。“慢点,慢点,法莱,不要过火,留着他讲话。” 高个子过来站在我前面说:“真是傻蛋,我们已经浪费太多的宝贵时间了,文件都在他身上,他们一切都准备好只等送达了。” “拿出来看看。”那女的说。 法莱把手指插进我后领,把我拉离地面,像一块抹布一样提着,我的头低垂着。我觉到他手在我口袋摸索,先是里面口袋,而后外面口袋。 高个子后来知道名叫皮尔,皮尔说:“他只有正本,没有副本。”’ 女人说:“你们都是混蛋,副本已经送达给莫报了。” “那是不可能的。”法莱说。 “为什么不可能?”她问。 “他进白京旅社的时候,我知道传票正副本都在他身上。5分钟之后赫艾玛进入与他在一起,他们用夫妇名义登记。之后韩仙蒂和他哥哥进来,这小不点又出去。在人行道上他曾从上衣内袋拿出全部文件,确定安全准备送达,又放回原口袋。他去电信局发了份电报。我们查不出收件人是谁:电信局的小姐死得很,怎么问也问不出来,连钞票也没有用。再问下去怕牵出警察来了,只好作罢。我跟他到戏装出租店,他租了套仆役装回去旅社,他在里面20分钟,和柯白莎同时出来。” “柯白莎什么时候去的旅社?”头子问。 “我们可不知道这一段。阿吉管旅社那边。阿吉说大概这小不点回去前20分钟柯白莎来到旅社。” 我躺在地上有如在黑暗痛苦的海上,整个胃翻动想吐但吐不出来,呼吸时两侧剧痛,鼻孔中血流不已溅到衣领和衬衫。我实在太弱了,什么办法也没有。 女人说:“打电话给阿吉,告诉他韩莫根一定在旅社里,叫他仔仔细细查。” “韩莫根不可能在旅社里。”法莱坚决表示:“我们有内线,阿吉从上星期开始就住在里面,我们又绝对知道莫根没有来—一至少还没有来。莫根每次只有这个地方幽会。” “你是跟他跑,还是把他从旅社弄来的?”女人问。 “从旅社弄来的。” “旅社不是漏眼?” “绝对密封,不可能漏眼。” “他还是在旅社里把传票送达了!” 几个人帮助我坐起。有人用两个手指夹住我疼痛的鼻子把我头抬起来。急拉的动作使我觉得鼻子被连根拔起。法莱的声音还是懒懒的。“讲吧!小不点儿!” “不要在脸上,法莱。”女人说。 脚胫前面的一脚踢得我清楚了一点。“说呀!”法莱说:“到底见到莫根没有?” 我听到电话铃声,大家都静下来。脚步声走向铃声方向。高个子说:“哈罗,什么人?阿吉?一是的,阿吉一你听到阿吉!我们认为他还在旅社里一我告诉你——他已经见到他本人—一当然,不会用他的本名,他现在藏匿着,找个理由一间一间房间查,每个地方看,我告诉你,他在里面,一定在。” 他挂上话机说;“我们带这小子走后两分钟,韩仙蒂,她哥哥和赫艾玛一起离开旅社。那个小白脸也走了。阿吉说有人称呼他是医生。阿吉看她哥哥有出血,医生是叫来止血的,他们没看到其他特别的。” 我的知觉已渐渐恢复,那女人说:“事实已极明显,赖已见到莫根,送达了传票,传票的副本已交给莫根本人,他留下正本只等写证誓书了。” 头子说;“赖先生。想不想赚一点外快?” 我什么也没有回答。 “假如你想弄点外快,譬如现钞500元,或者600元怎么样?我给你安排一下。你告诉我们他在哪里。我们弄到他付款,绝不食——” “闭嘴!”那女人用平稳的话气说;“和他不会有交易好谈的,不要被人取笑。” 胖子说:“你听到小美人说话了吧!她总是对的,受伤重吗?赖。” 我真的痛得厉害。越感觉稍好一点越痛得厉害,第一拳本来已打得半昏迷状态,身上麻木减轻,疼痛加重。 电话铃又响起。头子说:“法莱,去接电话。” 法莱的声音:“哈罗,是的。”跟着约两分钟的静寂,又说:“真聪明。”又停了一分钟说:“不要挂。”走回客厅。“新消息,换个地方报告你。” 头子说:“阿尊,你看住他。” 我听到他们走出去,我试着估计自己伤势。过一回儿听到法莱对电话说:“哈罗,对头,我自己来处理,拜拜。” 他们回进客厅。 “法莱,带他到厕所弄整齐。”头子吩咐。 法莱带小孩一样把我带进厕所。他说:“算你狠,小子,看样子鼻子是没有断,会痛几天,一定会好的、让我们用冷水冲一冲。” 他让我坐在马桶盖上,把洗盆装满冷水,脱掉我上衣用毛巾沾了冷水覆在我前额上,我的眼光和思想渐渐可以集中起来。 他说:“领带太皱了,我们找头子的领带换一条,外套上的血渍可以洗掉,衬衫是不能用了,怎么办?我们要想个办法,你坐好,不要乱动。” 他脱下我衬衫,用冷毛巾给我上身冷敷。 我渐渐觉得好过很多。 女人来到厕所说:“这件衬衫多半可用。” “还要条领带。”法莱说。 “我去拿。” “顺便带瓶酒精和嗅盐来。”法莱说:“再过5分钟就可以了。” 女人回来,带来了嗅盐、酒精、毛巾和领带。 法莱服侍我有如教练在场与场间休息时帮助拳师一样。他一面工作一面说:“还好没有明显的外伤发青,鼻子会红几天,会很疼,不要提它。现在拨点酒精在颈子后面,感觉好一点是吗?我们来泼一点到身上,喔,胸部很痛是吗?不好意思,其实骨头没有伤到。打得重了一点.你不应该自不量力来打我。我教你一点怎么打人,你想用一个右直击,你就不要拐着向前,最不好就是出击之前先要把手后拉,等于先告诉别人我要来了。你实在没有学过最普通的打法,所以连挨揍也不会。给我十分钟我可以教你拳要怎么出手.下欢你就不会这样吃亏。我承认你蛮有种。不过你小子太小不点儿了。以后要自己避免被打。这就是所谓下盘工夫,来,再来点酒精,你看鼻血不流了。冷水对这种伤最有用,头发有点湿没关系。把衬衫穿上,试试领带,配这件上装刺眼了一点,也不算难看。” 女人在外说:“给他点威士忌,法莱。” “白兰地好点。”法来说:“白兰地可以把他凑在一起。给他来点陈年的,大大的一口,不要怕多,他身子太小,又打得不轻,下颌上一拳够他受的。朋友还好吧?有没牙齿活动的?牙齿没伤没关系。下额当然要痛好几天。” 麦琦带了杯白兰地来,法莱说;“这是头子最爱的牌子。每次饭后消磨闲情就要用这个宝贝。你要一口喝了它。头子会说这是糟蹋好酒,又会说是乌龟吃大麦,不过情况不同喝完它,朋友。” 我喝完白兰地。它真有用,像一股暖流自胃中向四肢神经散发。 法莱说:“好了,我们来把上衣穿上,一起去上车,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地方想去?” 我软弱无力地给他宿舍的地址。 “那是什么所在?” “我租住的房间在那个地方、” “可以,我们送你去那里。” 我看到他与女人交换眼神,帮我站起来,走到外间,头子走向我,红红的脸充满微笑:“你看起来百分之一千好多了,这条领带也还合适,真的很不错。我太太去年圣诞送我的领带。” 他晃着头自娱不止,走上来把我手握着上下的摇。“赖!你真不赖。不是盖的。真有勇气。我希望我的弟兄都像你,你口真紧,你真的不预备告诉我们一点消息。” “不,”我说。 “不怪你,一点也不怪你。”他不断摇我的手。“法莱。送他到任何他要去的地方。要好好照呼他,他很痛,不要开太快。赖,也许我们会再见面,世事是说不定的,心里不要难过。告诉我,赖,没有心理难过。” “没有难过。”我说:“你叫人修理我我记在心里,有一天你落在我手里,以牙还牙。所以没难过。” 有这么一下子他眼露凶光,但立即又咕咕地笑着:“运动员精神,运动员精神。非常好的。脸上在出血但绝不投降。太可惜,法莱,他没有肌肉。要不然他出奇不意自椅子上起来,你和他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他不够灵活,也没力气,连苍蝇都打不死。”法莱说:“不过他有种。” “带他进城,注意不能让他认识回来的路。赖,你来这里拜访我们很高兴,我们不希望你再来。万一再来的话不要一个人来可以安全点。’为他自己的笑话他大笑着。 法莱说:“来,把眼罩给他带上,我们上路。” 带上眼罩,他和皮尔各据一侧带我经过玄关,下楼梯进入汽车,车库门开启我们车子开出,新鲜空气吹到我脸上。车子左拐右转了5分钟,皮尔拿去了我的眼罩,“好好靠着坐垫,我会请阿尊尽量开慢一点。” 阿尊是个好驾驶,一路平安地到了我的住处。我注意到他仔细观察附近情况。他停车,开门。帮助两人协助我步上门前台阶。史太太开门看着我,一个欠房租5周的房客,喝醉了酒被人送回来。 法莱说:“夫人请勿误会,这个人没事。他遭到一个小车祸。我们带他上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走近我,嗅了一下我的呼吸。“我也相信是车祸。”她说:“撞上了一卡车威士忌。” “白兰地,夫人。”法莱说。“陈年白兰地,是头子的专利品,给他提提神的。” “我今天找到了一个工作。”我告诉她。 我看到她眼睛亮了一点。“房租怎么样?”她问。 “下礼拜。”我说:“发薪水就付。” 她嗅着说:“工作,我想你是在庆祝吧。” 我从口袋里摸出柯太太给我的服务证交给她看。她疑问地说:“一个私家侦探,嗯?” “没错。” “我倒不觉得你像个私家侦探。” 法莱说:“别小看人,夫人。他很有种。这小子,他做什么都会很成功的。还真不赖。赖,我们要说再见了、终有一天会再见的,拜拜。” 他们转身,走下台阶,我对史太太说:“快,去看那车的车牌号!”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我赶紧解释:“他们欠我不少钱,讨回来就先付房租。” 有了这个刺激她走出去站在门廊上。法莱他们撤退得干净俐落。史太太回来说:“不能太确定。车号1525,前面字母不是n就是m。” 我摸出笔来把2个号码都记下。蹒跚爬上3层楼。她站在扶梯旁看着。“不要忘记,赖先生。有钱先付房租。” “不会忘记。”我说:“绝对不会忘记。” 第七章 沉重坚持的敲门声把我从半昏迷状态拉回现实。我听到房东太太在叫:“赖先生,赖先生,起来。” 我伸手开灯,身体好像要裂开来,跛行到阁楼小卧室门前去开门。房东太太穿了一件褪色的蓝便袍。活像一袋洋芋上面长了个头。长抱下露出白色法兰绒睡衣的花边。她刺耳的声音带着愤慨:“我不管你找到了什么新工作。我反正已经受够了。我不断让你欠房租,现在——” “到底怎么啦?”当我用肿起的鼻子嘴唇来说话时,连我自己也觉得声音木木的。 “一个女人在电话上说一定要找到你,把我耳朵也叫聋了说是性命交关。电话一次一次响。全宿舍人都吵醒了,害我爬了二层楼梯,叫门叫不醒,你睡得像——” “非常感激,史太太。”我说。 “感激?把每一个房客吵醒,我这里——” 我勉强使自己失灵的身体开始活动,快步回房,抓了件浴袍披在睡衣外,把脚套进拖鞋,下楼好像是很远的距离,脑里想到艾玛,只祈求是柯白莎为新任务打电话来,她是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的。话机在电线下晃呀晃,我抢着抓起放到耳上:“哈罗。”而听到艾玛的声音:“嘎,唐诺,找到你好极了。出了事了!可怕极了。” “什么事?” “电话里不便告诉你,你一定要过来。” “你在哪儿?” “我在仙蒂公寓底电话亭里。” “我到哪里见你?”我问。 “我就在这里等。” “你说在公寓里?” “不,在电话亭里,实在太可怕了。快来。” 我说:“马上,不要怕。”挂上电话尽快爬上楼,疼痛的肌肉勉强发挥作用。史太太慢慢扶住把手下楼时我已一溜烟经过她身旁。她酸酸地说:“屋里还有其他付房租的房客要睡觉,赖先生。” 我回到房间,抛除掉浴袍睡衣,把自己塞进衣服鞋子,下楼时两手在系领带,走上街道时两手在扣扣子,虽然明知运气不错正好有计程车路过,但等他开过来,靠边,有如一世纪。爬上车吩咐目的地,顺便问他几点钟。 “两点半。” 我的表当铺不收。匆匆出来仍留在床头柜上。我摸下口袋确定白莎给我的证件在身。我抓出一把硬币限计费表跳动一个个计加硬币。车停时正好只剩1毛钱,我就连这1毛也给他作小费,公寓门锁着。门厅有灯,接待柜上无人。我用脚尖踢门希望艾码能听到。她一下就听到了,从电话亭出来,来到门厅。 我惊讶地看着她。她穿的是丝睡衣,外面一件若有若无的长袍。她开门,我问。“艾玛,怎么啦?” “我枪击了一个人。”她用轻轻的哑声告诉我。 “什么人?”我问。 “不知道。” “杀死了?” “没有。” “报警了?” “没。” “我们一定要报警。” “但是仙蒂不会要我报警,而阿利说过—一” “不要管仙蒂和阿利。”我说:“就用这个电话亭报警。” 我扶她转向电话亭。 “唐诺,我认为先告诉你发生什——” “假如你开枪打了人。”我说:“你应该联络警方告诉警方全部事实。” 她回向我说:“我要向你要1毛硬币打电话。” 我找遍所有口袋也没有一毛硬币,最后一毛硬币已给了计程车了,我看那电话机,没有硬币绝对通不了话。 “你怎么有钱打电话给我的?”我问。 她说:“一个男人进来,他有喝醉,我告诉他我丈夫把我关在门外,向他要了一个硬币。” “好,我们就先回公寓着看。” “不行,我的钥匙反锁在里面,门上用的是弹簧锁。” “我们等下找管理员,先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我睡醒时突然知道房里有人。他弯着腰头正好在我鼻子上,准备要扼我。由于昨晚可怕的经验我几乎吓呆了。我想到你告诉过我应该怎么做。你说过只要用枪打不到他也会有效果。所以我从枕头下拿出手枪就开了一枪。我把枪放进枕头下时已打开保险。我一生从来没这样怕过,枪声太响了,我耳朵都震聋了,我抛掉枪就大叫。” “之后呢?” “我从床边抓起这件袍子——我后来知道一定是我自己抓起的袍子,我完全不记得。我开门跑进客厅时,袍子在我手里。” “你跑进客厅后做什么?” “我又冲出走廊。” 我说:“如此,他可能仍在公寓里,除非从窗户逃走。你打中他的机会是太少了。” “不过我真的打中他了。”她说;“我听到一种特别的响声就是子弹打中人的声音。我听到他倒下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他倒下了?” “我听到了。” “之后有没有再听到他移动的声音?” “有,有想要移动的声音,我有听到点声音。我完全吓昏了。我拼命跑向电梯,房门在我后面自动锁上了。我站在电梯前才发现自己陷入了窘况。看我连拖鞋也没穿。” 我往下看到她有甲油的趾甲说:“我们去找这里的经理,不要怕,艾玛!也许是小偷。也许有人以为莫根有点钱私藏着来摸摸看,再不然有什么重要文件,仙蒂在哪儿?” “她不在家。” “阿利呢。” “我不知道——在睡——我想,在另外那间卧室。” “他难道没听到枪声?” “我不知道。” “艾玛。”我说:“想想看,会不会是阿利他——” “他到我房里来干什么?” 我实在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我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说:“我们找经理,让他开——”我突然停止说话,因为有一辆大车靠边停到公寓门前,我把她推进电话亭,“有人来,”我说:“也许可讨一个硬币报警,这比找经理好多。” “我皮包里有钱,只是先要打开房门。”她说。 “我们先看看是什么人来了。” 是辆大型房车,驾车的在暗中模糊不清,没有什么特征, 一个女郎坐前座更阻住我观察的视线,她显然向他在道晚安,他没有下车替她开车门或看她进公寓门,只等女郎自己下车就把车开走;女郎自皮包中拿出钥匙,她走近门廊我认出她是韩仙蒂。 我走回电话亭说:“仙蒂回来了。你可以跟她上去,艾玛,告诉我,为什么没有人听到枪声。” “我不知道。” “你想他们都听不到吗?” “即使听到,也没有什么行动。” 韩仙蒂用快速小步走进来,明眸红颊有点飘飘然的愉快,我自柜边出来迎向她:“你好。” 她意外地见到我,更惊讶见到艾玛只穿薄袍、睡衣和光脚。 “怎么回事?”她说。 “假如你正好有个硬币,”我说:“我们就打电话报警,艾玛在你公寓中枪击了一个人。” “什么人?” “小偷。”艾玛急急抢着说。 “同一个……”仙蒂自动中断她的问话,双眼看着艾玛脖子。 艾玛点点头:“我想是的。” “哪来的枪?” 我说:“是我给她的。”但艾玛很快地说:“我早就有的,我在堪城就有的,我一直放在箱底带来的。” 仙蒂说:“我们最好上去看看情况再……” “不可以,”我打岔说:“已经延误太久了,我们报警。” 仙蒂说:“怎么啦,你1毛钱也没有呀?” 我说:“没有” 她打开皮包,拿出1毛钱交给我,我走回电话亭,仙蒂及艾玛站在电梯旁低声地交谈,这时我听到远处低低警笛声,接近十分快速,我刚把电话听筒拿起,一辆无线电警车已过来停在门口,我开始瞎拨号码,留在电话亭中不使发现,一位警官走上两级石阶,试着推门,又转动门把,仙蒂过去让他进来,自没有闭紧的电话亭里,我可以听到警官说:“有人报告419室有枪声,你们听到什么吗?” 韩仙蒂说:“我住在419。” “喔!你住419?” “是的。” “是不是有开枪?” “我刚回家。”。 “这位是谁?” “她和我住一起——是有枪声,我想她有听到。” “我们一起上去看看。” 他推她们两位一起进入电梯,电梯门关起,开始上升,电话中有铃声,一个男人带着睡意说:“哈罗。”我挂断电话,很明显外面的一幕戏没有人提起过我。 电梯指示针划过一个弧度停在4字上,我等候一、两分钟看它有没有再下来,它没有。我压几下按钮,它也没有下来的意思,那表示警官让电梯的门开着,这么晚的时间一般公寓都只留一座自动电梯工作。 我只好爬4层的楼梯来到419室门口。 房门开着、我听到声音自右侧的卧室中传出,灯都亮着。我走进公寓自卧室门向内望,两位女士站着面对警官。赫艾玛脸色苍白紧闭着嘴。韩仙蒂脸无表情,伸手伸足仰躺地下,两眼睁着反射出天花板上的灯光,是韩莫根的尸体。 警官问艾玛:“这支枪你哪里弄来的?” “早就有的。” “什么时候买的?” “不是买来的。” “什么人给你的?” “一位绅士朋友。” “叫什么名?什么时候地点?” “在堪城。很久以前的事了。” 韩仙蒂自警官的身后看到我,她眼睛皱了一下,伸起手来遮住嘴唇又快速拿下,及时的挥一手腕叫我离开。 警官不是看到了动作,就是从她眼神中得到警觉,转过身来发现我站在身后。 “你是谁?”他问。 “出了什么事?”我问道。两眼盯着地上尸体,用脚尖踮起又放下。 韩仙蒂说:“这位先生好像也住在本楼。” 警官过来用手推我,“你出去,”他说;“这是他杀事件,我们不欢迎不相干的人来凑热闹。你姓什么?你住——” “那为什么不挂个牌子在外面?”我说:“我以为这里有急事,门是大开着——” “好,好,出去!出去!我们马上关门。” “不必太凶,门开着我就有权看一看,你也无权赶我走,我又不是——” “谁说没有权赶你走?”他说,踏前一步用大大的毛手一把抓住我背后,在两肩之间,因为外套皱起所以在他来言等于我身上装了个把手,把我提到门口向外一推,差点撞上门对面的墙壁,我身后的门被重重推上。 警察就是如此,假如你想溜,他们就扣住你问三间四,你装着便想留下,他们把你摔出去,什么也不问,这位警官就充份证明他对付税老百姓的优越感。 我还没完全清楚里面发生的事情,韩仙蒂的手势已是够明白,我不必自己硬淌这场混水。我用电梯下楼,每次呼吸我的胁骨仍在疼痛,警官给我的小修理伤害倒不大。 无线电巡逻警车在门外候着,另一警官在车上戒备,听着警方广播手中在做着记录,我走出来时他仔细地看着我,无线电在形容他们须紧急通缉犯人的特征.他就让我自由地离开了。 我漠不关心神气地走着,间或回头看看一如想找一辆计程车似的,隐隐听到警车在广播:“年约37或38,身高5尺10寸,约180磅,灰蓝轻便毡帽。——黑色衬衣——红小点领带——最后见于——脱逃中——犯有——” 我走到十字路口拦了辆计程车。 “去哪里?”计程驾驶问。 “向前直开,我会叫停。”我说,车向前走了6、7条街,我突然想起身上1毛也没有,我估计从此到柯白莎住处约须6角5分,我把地址说出自己向后靠上车座。 “在这里等。”我对驾驶说,走出车子来到公寓房子门口,找到柯白莎的名牌,按她的铃,万一柯白莎不在家我真不知怎么应付计程车驾驶了。 出乎意料开门声音不久响起,我推门进入。过道没有灯,我摸索着找到开关也找到电梯。白莎住第5层我没困难找到她的房间,电灯亮着我刚要敲门白莎已把门打开。她头发松乱,乱蓬在头上,当然是因为我这种时候把她吵起的原因,她的胖脸肿肿的,但两眼还是像钻石一样闪烁着在浮皱的眼眶里发光,一件丝质浴袍包着肥躯在腰际有一个带结,大大的喉部及胸部在过底的前胸开口下一览无遗。 “看你弄得狼狈样。”她说:“什么人揍你了?进来进来。” 我走进公寓,她把门关上,她的公寓是两间带个小厨房那一种,小厨房只通客厅,卧室门半开着,床上被子推向一侧,床头柜上有电话,一双长丝袜搭在椅背上。一堆外出眼被团在一起抛在另一只椅子上。客厅尚整洁,空气因烟味太浓而显得极不新鲜,她走向窗前,把窗打开,重新打量我说:“怎么回事,撞火车了?” “碰到鬼给猛揍了一顿又被警察修理。” “喔!这样?” “是的。” “先别告诉我,让我先找到香烟,看我放哪儿去了?我上床前才开的一包——” “床头柜上。”我说。 她看看我。“你还挺有想像力的。”她坐进一只很舒适的椅子中,理所当然地说:“进去给我拿出来,唐诺,我好好抽几口之后再来听你要说些啥。” 我替她拿到香烟,给她点上,她指了指前面的足凳,我用脚把它移到合适的位置。她踢掉拖鞋把脚搁到足凳上,扭动身体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猛抽了几口烟说:“讲。” 我告诉她我知道的每一件事。 她说:“你上床之前应该先告诉我,应该打电话给我。” “那时他还没有被杀。”我说。 “喔!那件谋杀案,杀人事警方会处理,我说的是这些坏蛋.他们绑你票,向你要消息,对我看来倒是现成钞票,你让我们错过机会了。” 电话铃声响起。 她叹气说:“唐诺,给我把电话拿出来,你可以把插头拔出来,插到这里来,很方便的设计,快点,不要让对方挂上了。” 我跑过她卧室,随了电话线找到插座,拔下电线,走回客厅,把电话交给他,又把插头插进插座。 她拿起话机说。“柯白莎。” 对方不断的说着话,我看到她的眼有高兴的表情。 “你要我为你做些什么事?”她慢慢地闪着。 对方又咕咕地说了不少话,柯白莎说:“对这种事我要五百元——现钞。过后我可能还再要一些.我不能保证一一切——没办法,亲爱的——一保险箱有钱对我没有用,他们一定会查封的——好,五十元算是明天一天的,我暂时不会让他出面,我现在来也不妥,等警方走了我再来,和他们作对没什么好处,现在几点钟了?—一好,就算一小时到一小时半。除非他们带你去警局,否则你在家等我来。我想他们不会带你走。” 她挂上话机,嘴唇有着满意的微笑。 “韩仙蒂。”她说。 “请你调查她丈夫的死因。” “要我照顾赫艾玛,她可能会被捕。” “警察太冒失了。”我说:“那个人要扼死她。” “不见得。”她说:“韩莫根是背部中弹的。” “背部中弹!”我几乎跳起来。 “嗯哼,他中弹时很明显是想离开房间,子弹透头而出嵌在门上,弹道摩拟看出当时他一手在门柄上准备开门外出,自后中弹而亡。” “到底他到她卧室来干什么?他要找什么?” “也许想喝口冷水。”她说:“但是警方不会喜欢女人从背后枪杀男人,又报称受到侵害的。” “房里没有灯光呀!”我说。 “他已经在逃离。” “先一天他已经想扼死过她。” “有这种事?” “是的。” “告诉我。” 我告诉她,她仔细地听着:“那又怎么知道是同一个人,也是韩莫根呢?” “推理。”我固执地说。 “警方要证据,即使推理也要找到证据才有用。”她说:“唐诺,打电话警察总局车辆登记科找值班的警员,告诉他这是柯白莎的侦探社,查一查这两个你记下的车号车主是谁,我去换件合适的衣服。” 她捏熄烟头,吐出长长一口烟,用力把自己自椅中举起,一面把丝浴袍脱去,一面走向卧室,她换衣服的时候也懒得去关上卧室的门,我虽不能见但能听到她移动,她也能听到我在打电话问车辆登记科。“n1525车主姓萨,萨乔治,市府街938号,在另外一个城市,m1525,车主孔威廉,住907卫乐路,本市。” 我记下姓名地址挂回电话,柯太太在卧室里说:“那个萨乔治不太像我们要的人,在卫乐路的可能是正主,唐话,你认为如何?” “有可能,那房子是在那一区。” “叫部计程车。” “我有一部在下面等着。” “你是不是把计程车当做你私家座车?”她问:“再不然你梦想这也可以报公帐。” 我相当震怒地说:“我这不是在替公家做事吗?” 她静默了数秒钟,我坐着猜测她还是要开除我还是要忍受一点。 “没错,”她用母性的声音说:“我们下去就用那部车,唐诺,亲爱的,我会记下计程表上现在是多少车费,发薪水时照扣,走吧。” 第八章 计程车带我们到卫乐路,一路看着门牌,柯太太对驾驶说:“我们要去907号,但不要停车,慢慢地开过去让我们先观察一下” 驾驶没有意见,这种深夜车资是照例提升固定百分比的,顾客也一定有特别理由才在这个时间行动,再则越不与顾客辩论小帐也一定越多。 “唐诺,好好看看。”当计程车经过坐落在街角的907号时,白莎吩咐着。 我特别注意去车库的行道,自车库研究房子方向结构,说:“蛮像的。” “不能确定?” “不能。” “相当冒险,但我们反正要试一试。”她说;“驾驶,转回头,停在前面街角那房子的对面。” 驾驶照做,“要我等候?”他问。 “对,要等。”她说。 我把门打开,她把车门拼命推得更直以便自己出来。门上的校链被推得吱吱叫,驾驶没说话看着我们跨过马路走向黑暗静寂的大房子。我摸索找到并按响门铃,铃虽然在门里,但深夜中听来特别清楚。 “由我来发言,还是由你发言。”我问。 “假如是这个地方,给我暗示一下,我来处理。” “就这样决定,”我说:“假如是由我没见过的人来应门,我一定要进入客厅才能决定是不是这一家。” “可以,告诉他们我病了,你急着借用电话找个医生.你见到那房子电话在哪里吗?” “当然。” “那一切没问题了,不要按太多次铃,我看够了。” 我听得到二楼有了声响,一扇窗推开一个男声说道:“什么人?” 我轻轻对白莎说:“像是头子。” 柯白莎说:“我来送一份紧急的消息。” “门下面送进来。” “不是那一类的消息。” “你什么人?” “你下来我就告诉你。”她说。 有一会儿那男人似乎不能决定,而后他把窗关上。灯亮了,是一条直线,显示窗帘布很厚.再一会儿楼梯上有脚步声传出。 “到我后面来,唐诺、”她吩咐“让我站前面。” 门厅灯亮起,我们都在光线之中,柯白莎直直地站在正门椭圆形玻璃窗之前,脚步声停止,我知道有人在那窗后向她探视。 大门打开一条缝,那男人说:“什么事?” 我转到前面来以便看清他的脸,正是头子,他穿着浅色质地甚好的睡衣、拖鞋、没穿外袍。 我说:“您好,头子。” 一时他愣在那里好像大祸临头似的,而后他胖嘟嘟草莓样的嘴唇横出了笑容。他说:“喔喔喔,是赖先生。我没想到那么快就见到你,我想到你找得回来,但那么快—这位朋友是谁?” “柯白莎。”我说:“柯氏私家侦探社的头子。” “难得难得难得。”头子说:“真是幸会,我正要向你请教,你—一你—一小姐还是太太?” “太太,”她说:“柯太太白莎。” “幸会幸会,”他鞠着躬:“你真幸福可以用到像赖一样又能干又勇敢,动作那么快的人帮你忙,我看他真行。观察力真强。请进,请进。” 他站过一旁让出路来,我犹豫着,柯太太像只船超过我前面直入客厅,我跟进,头子关门上闩:“赖,你还是找到路回来了?” 我点点头。 “我一定要告诉法莱,我会跟法莱讲,这完全是他的失策,使你找得回来,你肯不肯告诉我你怎么找回来的。”’ 柯白莎说:“是的,让他以后告诉你。” “好,好,我们不要伤感情,”头子说:“请你们随便坐,对不起,现在没有人给你们倒酒。” 他打开客厅的灯让我们进人坐下。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二楼楼梯头上向下说:“什么人哪?亲爱的。” “下来吧,亲爱的,穿点东西下来,我们有两位贵宾。你也认识一位,我很希望你来见见他们。” 他向柯白莎微笑着说明:“我所有会议都请小美人参加,婚姻本是合伙生意,两个脑袋总比较一个管用,情况有变化时我先找小美人。” 楼上一扇门砰然关上,楼梯吱吱作响,我们听觉随了吱吱声下楼,突然静寂是因为软底拖鞋已站在客厅里的缘故,她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两眼注意着白莎。 她进来时我站了起来,头子没有。我说:“孔太太,您好,是孔太太没错吧?” 胖男人说:“孔不孔没关系,反正姓只是姓。对对,就是姓孔吧。这位是孔太太,我内人,这位是柯太太,我想你们两位会成为我们好朋友的。” 那又高又大的女人向下望着矮胖的女人:“柯太太,你好。” 柯太太说:“你好,我希望你不要太多礼,我喜欢随便一点。” 孔太太坐下,眼光是敏睿的,但带着份小心。 头子开口:“柯太太难得光临,有什么贵干?” “钞票。”柯白莎说。 他的唇上又出现草莓式的微笑:“嗯,柯太太,简单明了,一语中的,我就喜欢这种做生意的方式,我平生最喜欢直接,不要兜圈子,是不是亲爱的?” 他问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并没有转向他太太。明显的他不期望他太太回答,他太太也并没回答他。 柯太太说:“我们可以谈谈条件。” “不要误会。”胖男人说:“我不知道这位赖先生对你说了什么,但是他到这里来除了我们给他非常友善的接待以外。他……” “放心,”柯太太说:“我们不要浪费时间讨论那件事,你修理他——对他说不定有好处,也是训练,你高兴可以再来一次,只是不要使他明天八点半上不了班。下了班他做什么,与我无关。” 头子笑出声来:“柯太太你真是有个性,爽快得可爱。真是好朋友,我们应该多认识认识,告诉我,你光临舍下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你要韩莫根的消息,我也许对你有帮助。” “喔喔喔,你真好,柯太太。这一点我们会十分感激。尤其你肯那么早亲自来这里指教,当然时间因素十分重要,我们越早知道就越有利,柯太太你能告诉我们什么呢?” 柯太太说:“我们已经把传票送达给韩莫根了。” “喔!你已经给他了。” “当然,办妥了。” “你看,”他说:“我一再强调赖唐诺已经完成任务,小美人也同意,你是在旅社里见到他的是吗?” “唐诺,不要回答。” “我没有呀!”我说。 头子转向他太太:“你看,亲爱的,合作无间,他们很有默契,叫我们跟他们做生意很有信心。” 她没有接话,头子又转向柯太太:“这样,柯太太,我也不知道怎么讲,你以为我们急着要莫根,事实并不完全如此,你有你开侦探社的看法,你以为如此而已。我们来协调一下,免得争论。我们只要和莫根说几句话,怎么样?” “值多少钱?” “这个——”那胖子抚摸着两层的下巴:“倒是一个很特别的生意。” “也是一个很特别的情况呀。”白莎说。 “是的是的。真是的——唐诺那样快找回来我有一点失措,实在有点怪怪的,我已经想到各种避免他回来的方法。” 柯白莎说;“我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找到韩莫根,你不可能和他通话,这个消息对你值多少钱?” 微笑在肿脸上冻结,草莓嘴上面的眼色警觉,明显。 “你的意思他在狱中?” “我说你不能和他通话。” “他又喝酒了?” “我说你不能和他通话。” “你想要多少钱?”头子问。 “值多少就要多少。”“ “为什么不能和他通话?” 柯白莎说;“我不愿占你便宜,正经生意事先告知。” “他不会是死了吧?” “我不能告诉你他在哪里。” 胖子看他太太,她摇摇头,姿态表示什么不易知悉。 头子转回头向柯太太,他现在好像已轻松多了,“对不起,”他说:“这消息对我们一毛不值。真抱歉,我一直说你有很好潜力。对赖我也有信心,也许有一天我会惠顾你们侦探社,到时你们可能有表现机会。” 孔先生又转向他太太说;“亲爱的,你有什么想法,你看赖先生是不真是个能干的年轻人。 孔太太平静地说:“法莱不应该用大房车送他回去,赖看到了牌照号码。” 孔先生强调地摇头:“不可能,我叫法菜用我的大房车,特别叫他停车时要熄灯,送赖先生回家绝对确定他看不到时才开车灯。” “赖就是看到牌照才找得回来。”孔太太平静确定地说。 头子用大拇指及食指捏着他下垂的下唇,“我希望这不是因为法莱的不小心。”他说:“我不想失去法莱,最不应该就是这样特种体力的人,往往低估体弱的人以为他们无能,是不是?亲爱的。” “我们以后再和法莱算帐。”她说;“目前我们讨论雇用何太太及赖先生。” “不要把我计算在内。”我说。 柯太太说:“不必顾虑唐诺,他替我工作,一切由我作主,你有没有个底价?” “没有,一点也没有。” 他的语音缺乏决定性,因而白莎也不以此为意,她只是坐在那里等候,孔先生又向他太太瞥了一眼,把自己的下唇揪成一个怪模怪样的形态。“我对你坦白地说,柯太太。”他说;“依我们目前言来,时间十分宝贵,我们在争取时效,我们是需要一些情报,我觉得你可能有我们需要的情报,我们可以谈谈。” “你谈,我听到。” “这样不行,必须要交换情报才行。” 柯白莎说:“我不要你的任何情报,如果你要我的,就要花钱买。” “是是,我了解。”孔说:“为了了解你知道多少,又对我们究竟有没有用,我们还是应该聊聊。’” “那你聊呀!”柯白莎说,扭动着身躯在找比较舒服的坐姿。 孔说:“目前我不要韩莫根,我们要莫根情人的消息,我的弟兄疏漏了这一着,真是太坏了,我知道白京那边有一场热闹,我知道莫根和人见面,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不知道和什么人,显然我们要找的女人登记莫太太,我的弟兄太注意莫根就没太注意那女人,被她溜掉了。” 孔先生停下来目的是希望柯太太讲话,她没有开口。 “我们非常有兴趣想得到他情人的一切资料。”孔说。 “要知道多少?愿付多少钱?” “我们要知道她住哪里。” “我可以帮忙。”柯白莎说。 “能不能面对面见到她。” “可以。” 孔先生又瞥了他太太一眼,她保持石膏像一样无表情,得不到暗示,他向柯太太说:“这太好了,不过柯太太,我给你坦白的说,我们一向不赞成别派的人帮我们忙,主要是有人得了约定利益有时再想分一杯羹。我们不喜欢,我想赖先生会告诉你,欺骗我们对自己健康绝对有损。” 柯白莎说:“不必威胁我,我的健康情形非常好。” “哈!哈!哈!”孔先生笑着说:“那很好,你健康情形良好,我也相信你健康良好,我满意你处理事情的乐观态度,我可能要雇用你的服务。” 白莎说:“等下离开这里时候我要去看韩仙蒂,假如你有足够的钱雇用我,我为你工作。假如韩仙蒂有足够的钱要我为她工作,我为她工作,我要选钱多的一方为他工作。” “你是逼我出个价?” “正是。” “然后你再去问韩太太她出多少?” “是的。” “接受钱多的一方?” “嗯。” “这我不喜欢。”孔说;“我真的不喜欢,也不合伦理道德。” “不要挂念我合不合伦理道德使你失眠。”白莎说:“我只是十分坦白而已。” “是是,你非常坦白是没问题的。柯太太,你见到韩仙蒂会不会告诉她我们讨论的这一段呢?” “不一定。”她说。 “怎么说?” “要看韩仙蒂要我做什么及付多少钱。” “我们不喜欢你说起这边的一切,这是暴露他人对你有信心时所讲的私情,这违反私家侦探职业道德。” “不见得。”白莎反驳着说:“你不是我雇主,你没有请我来,是我自己找到这里的地址。” “你使事情相当复杂化,柯太太。”孔说。 白莎长长叹口气:“我们说得太多,凑不到一块去。” 孔威廉说:“好,就算我对你建议很感兴趣,在我出价前我再要多知道一点,以免吃亏。” “要知道什么?” “我要知道你真能面对面见到莫根的情妇,我要知道你们真见过莫根而不是被别人开的玩笑。” “什么意思别人开玩笑?” “韩仙蒂要离婚,她一定要把传票给莫根,她可能找一个人伪称是莫根,你以为莫根今天去了白京旅社,我们则百分之百知道他没有去。” 柯太太打开皮包,拿出一枝烟,放到唇间,摸索着火柴,点上了烟说:“告诉他,唐诺。” “告诉什么?” “有关送达传票的一切,我叫你停就停。” 我说:“韩仙蒂雇用我们,我去她公寓拿到韩莫根的照片,是近照,我看过她没有在相簿或相片上做鬼。” “这一点没错。”孔先生说:“那些相片我也看过,相片在你口袋,和传票正本在一起,是韩莫根没错。” 我说:“仙蒂的哥哥,汤百利,他们叫阿利从堪城来——” “从哪里来?”孔先生打断地问。 “从堪城来。” 头子有意义地看了他太太一眼,说道:“说下去。” “阿利来协助仙蒂,他和莫根很熟悉,事实上他对莫根的友好也比他对仙蒂为多,他愿意协助我们找到莫根,唯一条件地要确定仙蒂不过份欺负莫根,他对仙蒂并不太热心,他主持公道。” 我看到胖子眼中闪动着兴趣和注意,柯太太小心地说:“够了,唐诺,从这里开始要收钱了。” “什么钱?”胖子问。 “钱。”她说:“是用来做每天开支的,我负担一个侦探社的开支,我要付房租,付水电,付薪水,付营业税、综合所得税,我还要付——” “对对对,”他打断话题,肥头机械地点着,绿蓝色眼珠看着白莎:“我了解,我也有自己的困难,柯太太。” “我的职业是找消息,为了找消息要投资。”她说:“我有你要的消息,你私刑逼供我的部下,我极为不满。” “我们是冒失了一点。”头子承认。 “我花钱才能得到消息,我不会拿来做慈善事业。” “我对白京旅社里发生的事十分有兴趣。”头子说,又转头对他太太说:“亲爱的,你想我们是不是受骗了?” “什么地方不对劲是真的。”大个女人说。 “我们给柯太太一百元如何?” 小美人点点头。 “两百元差不多。”柯白莎说。 “一百五十元。”孔太太对她先生说:“她不要就一毛不给。” “算数!”柯白莎说:“就算一百五十元。” 胖子说:“亲爱的,你会不会正好有一百五十元?” “没有。” “我皮夹在楼上,拜托你上楼拿一下好吗?” “从你钱袋里拿。”她说。 他用舌头润了一下嘴唇说:“柯太太,你们说你们的,我保证给你一百五十元就是了。” “我等你去拿一百五十元。”柯太太说。 他叹口气,站起身,把睡衣的扣子解开,肚子是肥大的,白白的,松松的,一条鹿皮钱袋带贴肉围在肚子上。不断的与汗水接触早使皮色褪白,他打开钱带的一个小袋,拿出两张一百元钞票。 “没有小额票吗?”白莎问。 “这是最小面额的了。” “我要把所有零钞凑起才能找你。” “对不起。这真是最小额的了。” 柯白莎在皮包中探索,又很抱希望似的看着我:“唐诺,身边有钱吗?” “一毛也没有。”我说。 她数着钱说:“我必须留五元钱付计程车,这里只有四十元钱,我只能找你三十五元,两不相欠,再不然只好请你上楼拿皮夹了。” “好,两不相欠。”他说:“总不能为十五元钱跑次楼梯。” “唐诺,把两百元拿过来。”她说。 胖子把两百元交给我,我把它交给柯太太,她拿出一把一元、五元、十元的钞票,由我交给孔先生。他随手交给孔太太说:“放在什么地方,我钱袋里可不要小杂碎。”他把钱袋复原,睡衣扣起,把睡衣拉直,看着我说:“是不是由赖来说?” “由赖来说明。”柯太太说。 我说:“仙蒂给韩莫根——” “这一段不谈,唐诺。”她说:“这有出卖自己客户利益之嫌,只要告诉他们莫根的消息,我们如何找到他。我们如何送达传票,不要告诉他们莫根情妇的姓名和地址。” 我说:“阿利告知我莫报情妇的名字,我去找她,伪称要把她牵进离婚诉讼里去,再跟踪她,她带我们到白京旅社,她登记为莫太太住进618房,我贿赂仆役头问他近处有没有空房,他……” “是是,”孔先生打断说:“这些我们都知道,自你进白京后的一切我们都知道。” “那你应该知道我们送达传票给莫根。”我问。 “你没有送给莫根,你送给别人了。” “乱讲!”白莎说:“他亲自交给莫根本人。” “在哪里?” “在女郎的房里,在618房间里。” 孔先生与太太交换眼光;“总有地方不对头。” “没有,一切是事实。” “韩莫根并没有去618室,这一点我们绝对保证。” “不要多疑,他在里面是绝没有错。”白莎说:“非但唐诺与他对话,连我都看到他。” “怎么样,亲爱的?”孔先生转向他太太说:“我们要不要……” “让唐诺讲完。”她说。 孔先生看着我做一个鼓励的手势。 我说:“我也租了一个房,不少人和我在一起,仙蒂和阿利也来了,赫艾玛也在。我离开他们去租了一套合身的仆役装,我拍了一份电报到西车站留交莫太太,我到西车站,等电报到,我签收了电报,在封面上写上‘寄白京旅社’。我又买了本记事本,造了些签字在上面,回到白京旅社。房里的人乱得像一窝母鸡原因是我离开,不久韩莫根就来到邻室,我换了仆役制服去敲618的门,告诉他们这是电报,他们要我从门下送进去。我自门下塞进电报够他们看到地址、姓名,但电报是在记事本中,而记事本太厚无法全部进去。我又告诉他们必须签收,他们就上当开门。韩莫根躺在床上,我正式送达传票,才完事,仙蒂激动起来跟了进来,恶言四起,但绝无问题那个人是韩莫根。” 胖子看白莎要求证实。 “没错。”她做“我也看见他,我在报上看过他照片,是同一个人。” 胖子在椅子中猛裂地前后摇动。白莎说:“下次我有什么情报你有兴趣的话,请你不要打我的手下,现在用的文明方式比较有用。” 孔先生说:“当时我不知道赖先生如此难缠。” “我的部下个个强硬。”白莎说:“我训练他们如此。” 孔先生说:“让我与内人谈谈,我想我们可以再给点工作你们做做,亲爱的,你看如何?请你借一步说话。” “不必。”孔太太说:“你目前做得不错。” 头子转向柯太太:“我们愿意雇用你们侦探社做一件特别工作,我们要与莫根的情妇联络,我们要问她,莫根用她的名义租了几个保险箱,我们要知道在哪里,我们要这个消息越快越好。” “值多少钱?”柯太太说。 “每一个你告诉我们的保险箱,付两百五十元。” “大概有几个呢?”她问。 “我不知道,柯太太,说实在的我不知道,老实说连有没有也不知道,我当然有理由相信有,几乎确信有。” “不谈。”她说:“如此条件我可能赚不到钱。” 孔先生说:“再想想,柯太太,你已经知道那女人在那里,这不浪费你时间,韩莫根躲得好好的,他也决不会出来,他比警方聪明得多,他请他情妇给他租保险箱,可能两个,也可能四个。” “也可能没有。”柯白莎说。 “又来了。”先生咯咯地笑着:“你那独一无二的性格又来了,是很有意思,但限制我们谈判进度太多。而宝贵的时间又一分钟一分钟的在溜走,你现在有一个聪明能干的赖先生在这里,派他出马去看那个女人,包你不花工夫就把所有消息带回来了。” 我说:“不要把我计算在内。” 孔先生说。“赖先生不要固执,你是个好孩子,你应该不要记仇,终究今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生意经。” “不必记挂唐诺。”柯太太说:“你只与我谈条件,唐诺由我处理。” “我们最多给你300元一个保险箱。”孔先生说。 “免谈。” “这是最高价。” 柯白莎说:“我和韩仙蒂谈过之后,会给你个电话的。” “我们要你现在回答。” “你已经有了回答了。” 孔先生开始在椅中前后摇动,孔太太说:“问她韩莫根现在在哪儿。” 孔先生说:“柯太太,你已经收到我165元,你知道韩莫根在哪里,至少你可以告诉我们吧。” 她思索地紧缩她的嘴唇说道:“这个消息可能对你用处已经不大,再说这也值点钱,我这个人就是无钱免谈。” 孔先生又摇动身体时电话铃声响了:“拜托你听一下,亲爱的。” “自己去听。”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头子用手紧握椅子的扶手,把自己举起来,摇摇地到邻室去听电话,他说话很留意:“是的,有什么事。”停了8至10秒钟,他又说:“你真确定——好,到这里来,有点事当面要你做,情况有新的改变。” 他放回话机,事前亦未说再见,摇回来,向白莎笑着说:“我现在了解你的说法了,柯太太。”他转向他太太说:“韩莫根死了,亲爱的,一个叫赫艾玛的女孩今天清晨在韩仙蒂的房间里枪杀了他。是背后中弹,当时他正准备逃离公寓。” “死了?”孔太太问。 “死翘翘,见阎王了。”孔先生给她保证。 “这,”她说:“就完全改观了。” 柯太太说:“唐诺,走吧!” 我站起来,她关好皮包,把小腿尽可能收回到椅子底下去,两手紧抓椅子扶手用力推下,终于站了起来。 我们走向大门,孔氏夫妇在低声细语,数秒钟后当我们已到门厅厅上,先生叫道:“等一下,柯太太,我还有三个问题。”他摇到门厅同时说:“你想莫根会不会早就躲在618室,也就是说那女孩去登记的时候,莫根早已在房里候她?” “我不知道。”她说:“唐诺,你以为呢?” “绝对不可能。”我说:“除非她与仆役们串通,韩莫根由仆役先放进去,因为柜台上租给她是空房间,她早先电话定好两间房而有一个互通浴厕,她指定618及620,登记时她临时放弃620,说是另外一对人没有——”我自动停住,因为脑中闪入一个概念。 “没有怎样?”孔先生问,十分有兴趣地。 “没有来,那仆役带她去618,仆役头给我所有消息,我就租620。” “什么人有权用那相通的浴厕?” “我用。” “那么618租出的时候就没有浴厕?”孔先生问。 我说:“除非另外有一个通用浴厕在618及616之间,否则618就没有浴厕。” 孔太太在里面叫:“威廉,让他们走,我们就已有的消息可以自己来办了。” 头子说:“柯太太,真高兴你来到舍下,有空请多来玩,我会记住你的,赖先生,我没有恶意,事实上你真了不起,你的鼻子也不太刺眼,从你走路我看得出你胁骨仍有疼痛,再l、2天就会好一点,你——” 他摇过我们替我们开门。” 我走过他进入黑夜,他跟我来到门廊,“来来来,赖先生。”他说:“我们握握手。” “和他握手,唐诺。”她指挥着。 我不情不愿地与他握手,他看着我的表情说:“还有恨意?” 我放下我的手,他说:“也只好随你。”晃回房子,把门自我们背后关上。 柯白莎说:“他是位雇主,唐诺,我从不与雇主相争。” 我什么也没有说。 第九章 计程车在等着我们,驾驶把门拉开,柯白莎说:“静溪公寓。”一面爬进车里,我跟进,当驾驶替我们关门的时候,我问:“你不是要去看仙蒂吗?”静溪公寓是柯白莎的住处。 “目前还不到时间。”她说。 计程车开始行动,我说:“我有一个疯狂的假设。” “疯到什么程度?”她问。 “非常疯狂。” “听听看,唐诺。” “这件案子有好些地方十分怪诞,我觉得孔先生与吃角子老虎案是有关的,他是比较高阶层的,韩莫根是联络人,上级给钱由韩莫根行贿,现在这件事闹开,大陪审团要他去作证,看得出韩莫根自己在搞些名堂,换言之,每次他报称给警方100元,实则中饱了50元。” “这概念有什么疯狂?”她一面说一面在皮包中摸香烟: “也毫无创意,你也许对,但以往也常见。” “不要急,我的想法还没开始说呢。” 她拿出她的香烟说:“那就说吧。” “傍晚时分孔先生十分自信韩莫根绝对没有进入白京旅社,他也知道我到达白京旅社后每一步行动,在白京旅社我只与一个人交往,那就是仆役头,仆役头是他们一帮安排在白京旅社这一关口的内线。”’ “合理。”她说。 “而且仆役头是我去之前就安排在那里的。” “也对。” “要安排这样一个人在大旅社里工作,要用势力、金钱和时间,所以1、2天之前他们就作业了。” “对。” “但是侯雪莉在白京旅社之前,白京与本案毫无关联,根本风马牛不相关,他们为什么要安排一个人呢?”我说:“再说我是跟雪莉而进去的,那时仆役头早已就位了。” “这表示他们比我们消息快一步。”她说。 “不止如此,他们怎么知道雪莉要去的是白京旅社?我去公寓找她的前后她没有机会见到韩莫根,这是为什么她见了我之后急着找莫根讨论。” “不要停止,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 我说:“孔先生知道韩莫根常用这个旅社与情妇幽会,事情没有发生前他们也无心去知道情妇是什么人。事后他们想找莫根,又知道他早晚会到白京去会那情妇。孔先生是有点势力的,打赌他早已把旅社安排到密不漏风,只要莫根出现,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韩莫根还是进去了也出来了。” “你什么意思?唐诺。”白莎说:“你自己说他们把旅社全面监视,韩英根不能进,不能出,但是他又进,又出?我看有神经病的是你。” “等等,”我说:“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件事成得他们把我们放在620,我本来希望得到一间对面的房间,每个侦探都希望得到对面的房间,这样观察雪莉的房间比较容易。但附近各房间都已经出租,当然也可能是巧合,但也可能侯雪莉把620预定下来给我租的。” “她预定来给你租?’他问。 “正是。” “你解释解释。” “她早先用电话预定两个房间,指定是互用浴厕,她定好618和620,她到达后取用了618,除非618另有和616互用的浴厕,否则她竟选用了没有浴厕的房间。如此安排就使我顺利租到620附带浴厕。雪莉的行动完全出轨,好像对我特别优待似的。” “你为什么想她为你而如此做,又为什么目的?”她问。 “每件事都进入她的圈套,她要我租620连带浴厕因为她要我用这个浴厕。” “但是你自己没有用浴厕,阿利一直占用着。” “你还不了解,”我说:“这是整局戏的要点,阿利一定要在里面,阿利根本不是仙蒂的哥哥,阿利是仙蒂的丈夫,阿利就是韩莫根!” “唐诺,你乱说什么呀?’她冷冷地说。 “证据全在,’俄继续说:“我们太笨,没能早些发觉。” “韩仙蒂连自己哥哥和丈夫都分辨不清,像话吗?” “当然一个人不可能分不出自己哥哥还是丈夫,但是韩仙蒂根本没有哥哥,整局戏她原是主角之一,她是串演来骗人的,这解释了为什么阿利总是偏着莫根。这解释为什么阿利要仙蒂写张证明放弃任何在保险箱中的财产,也解释了整案以前认为怪诞的每一个角度,仙蒂要离婚,韩莫根也愿意离婚,可能韩莫根比仙蒂更想离婚,但法院传票必须送达,否则离不成婚。他是个逃犯,所以一定需要一个人出来送传票,这个人将来在法庭上要宣誓证明传票确是交给莫根本人,我们就牵进了本案,我们是傀儡,是他们设计下的替死鬼。” “但是她去接火车,那车祸——” “说到车祸,”我说:“你去调查一下,保证没有车祸,这是计划的一部份,但不必真做,说有车祸就可以了。他们雇了个医生把纱布绷带包在这人鼻子上,包扎也过大了一点,一直通过前额上,胶布又把眼睛形状嘴的外形拉扯得七弯八扭的,目的就是不给你看原来的真面目。” 我又接下去说:“孔先生他们守紧旅社,我相信莫根绝对不可能自由出入,只有我说的可能性因为阿利进去出来他们是见到的,他们也受骗了。何医生,何豪启当然也知情并参与其事,我们被他们牵了鼻子走,我们所做一切他们早已算定。我本来也有点怀疑,那个姓侯的情妇太天真,脑筋太简单了。她从公寓出来直接去白京旅社,一路没有回头望一下。我们这行饭太好吃了。我电告仙蒂我在白京,她与阿利坚持要来,怎么劝阻也没有用。自此以后一切可能他们都曾预演过。阿利说鼻子流血了,何医生带他进浴室,他们把浴室通向我们的门关上,侯雪莉打开浴室通她那边的门,阿利换衣服,除去脸上的绷带胶布,躺在床上。那股鼻上的胶花绷带又遮蔽改变脸型又改变发声,真是好主意。额上和双顿的胶布使眼型改变最大。阿利黑发,自中分向两侧挂下。但是头正中秃了一大圈。世界上没有一个头前部有又黑又密头发的人,肯把头发两面分故意使正中那一块秃头露出来给大家参观。韩莫根也有黑发,因为正中有秃头,所以头发不分边向后直流。” 柯白莎的眼睛一直在变狭:“这也解释了当他们准备好之后,你跑出去那么久,他们为什么特别激动,他们维持浴室里的把戏也怕出小毛病。那血呀什么又怎么说。” “也不见得是真血。红汞水或是那医生弄来像血的颜色而已;详情当然我们不知道,但我已经可以想出一个大概来,一想通刚才说的原则就什么都凑起来了。”我接下去说:“阿利进入浴室,除去伪装恢复为韩莫很,他留在618等我给他送达。我们一离开618,他自床上跳起回进浴室。换了发型,穿上有血污的衬衣,把鼻子上的玩意儿又弄上,又变了阿利。最后还要表演一下一赶两角的阿利和莫根对白。这并不困难。演阿利时把鼻子捏起即可,那胶布绷带帮他完成发音改变也使他进出旅社骗过正在找他的组织人马。事实上他也骗过了警方。警方也在找他,他躲在最想不到,最安全的地方。他在自己公寓里,用太太哥哥的名义和自己太太住在一起。韩仙蒂保护他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爱,而是急着希望离婚。这也是为什么莫根要把何豪启医生看成眼中钉了。” “把何医生看成眼中钉这一点不太说得通,何医生一定完全知情而且是协助他的。” “当然,他知道,他也帮莫根,但只帮他这一幕,何医生不是莫根请来的,是仙蒂请来的,何豪启是仙带的男朋友。莫根和仙蒂已决定分开,莫报告诉她他有情妇,仙蒂也承认有男朋友。如此才可能为离婚而合作演这出戏,他们需要一个人来演医生。仙蒂男友就这样来了。” 计程车来到静溪公寓。 “看着计程表,唐诺,多少钱?”她说。 “4元1角5分。” 她拿给驾驶5元钱:“找我7角5分,其他算小帐。” 驾驶找她7角5分。 她转向我说:“你真不错,你是个好孩子,我们这种工作需要脑子。而你有脑子。”她把手臂围着我肩部又说:“唐诺,凭这一点我就喜欢你,你解开的谜,你看白莎会不会被别人当小丑傻瓜牵来牵去。白莎会把事情弄清楚。你真好!—一你欠我计程车费9角5分。发薪时我会扣除的。” 她站在路边,自皮包中拿出一本小本子,记下因公开支计程车费3元3角,又翻后数页先写下赖唐诺,而后在下面写下,预支计程车款9角5分。 我说:“谢谢你赞许,柯太太。有一天我会想点主意,为我自己变点钱花花。” 她收起小册抛入皮包,说:“光说有什么用。”她等候计程车离开路边,开向路中,抓住我手臂把我转回身说:“你学学怎么可以变出现钞来,多学学,唐诺。” “去看仙蒂?”我问。 “才不,”她说:“去看何医生,轮到我们来玩玩了。” 第十章 曙光初起静寂无声,附近大厦远处的天空晨爆破晓而出,街上又有灯光,又有要亮未亮的清晨银灰色,一切看来在另一个不真正存在的废墟里。房子清一色的灰暗,高低不同,但都还没有生命,我们走了3条街才找到一辆计程车,一面帮助白莎上车,一面对驾驶说:“找一个最近,但可以打电话的地方。” 他试着开我们去车站,但白莎看到一处通宵营业的饮食店,对他说:“转回来,回到那小店去,我们说最近就指的是最近。” 驾驶咕噜着注意了驾驶未及看到什么的,还是转了回来,白莎对我说:“看分类电话,那家伙是个医生,记住计程车等候是要钱的,不要叫我坐着心痛,快去快回。” “我知他还不是开业医师,我要先试大医院,给我点硬币。” 她叹息着摸出四个硬币:“老天,要有效率,这钱要自掏腰包,没有客户可报公帐,这是赌博,我在用自己的血汗钱。” 我拿了硬币,走进饮食店开始试医院,第2个试的秀兰纪念医院它们有个何豪启是实习医生。 我谢了接线女,走出店来,一面告诉驾驶要去秀兰纪念医院,一面爬进车坐在白莎边上。 只是很短的车程,驾驶也开得很快,柯太太说:“他也许不在值班,看看有没有住家地址。也许医院有宿舍,我还是在车上。” 我跑上大理石梯阶进入医院,天很快转亮,自外面清凉的新鲜空气突然进入医院,觉得空气中充满疾病与死亡。一个倦眼护土坐在办公桌后看着我。东侧窗户中进来的日光与灯光相混,使她脸色惨白,不健康。 “有一位实习医生叫何豪启?”我问。 “有。” “我有急事想见他。” “他正在值班,我可以请他听电话。你尊姓?”她说。 “赖,赖唐诺。” “他认识你?” “是的,他认识我。” 护土和总机小姐通话,过了一阵子,他指着电话亭说:“赖先生,你可以在那里和他说话,也可以就用这个电话。” 我选择用电话亭。我知道我必须十分小心,我不能使他认为我在恫吓他,我认为最好办法是让他认为我一直知情,但故意和他们玩到底的。 “我是赖唐诺,医生,我要和你谈谈今天下午传票送达给韩莫根时真正发生的内幕,我要查一下你诊断的鼻子骨折。我希望你能下来一下,柯太太等在计程车中见你。” “什么人?”“赖唐诺,你知道的,私家侦探。” “我根本不认识你。赖先生。” 我耐心地说:“你记得你在仙蒂公寓里给阿利弄他那只鼻子吗?” “我看是你弄错了。”他说:“你一定把我看作别人了。我还没有执业呀!” 原来如此,他怕医院知道他在外边处理病人。 “对不起。”我说;“我想有的地方我说错了,无论如何请你下来一下我有话和你当面谈,你能不能下来?我们无法在电话中谈。”他犹豫着,我就加了一句:柯太太在车里等,所以反正也无法在这里谈。” “好,我下来。”他说:“看看你到底搞什么鬼。” 我谢了他,挂了电话就在大厅等,自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清晨明朗尚未热闹的街道。数分钟后电梯下降开门,映入眼帘的应该是何医生,但是不是他。一个年轻人自电梯中跨出,走向护士办公桌。我又转身欣赏街景。耳中听到低低的会话声,年轻人径自走过来站在我后面。 我转过身来。 “是你要见我?”他问。 “不是,我在等何医生。” “我就是何医生。” 我说:“何医师,你是对的,我找错人了,我要找的是何豪启,河医生。” 我再端详他一次,他20快过接近30岁。诚实热心的外表较为苍白的脸色。颧骨稍高,黑眼珠,黑色卷发。我说:“对不起,请你劳驾一步到那计程车处。我可向一位女士解释,你不是她要找的何医生。” 我见到他怀疑的表情,向桌边的护士看了一眼,向外面路边计程车看了一眼,再仔细的等量着我。显然他觉得即使有什么意外,对付我应该没有问题。于是跟了我来到车旁,我向车中的柯太太说:“柯太太,这位是何医生,何豪启医生。” 她看着他:“真是见鬼了。” 何医生莫明其妙地说;“柯太太、很高兴见到你,有什么我可替你服务的?” “啥也没有。”她说:“唐诺,滚进来。” “谢谢你,医生,真对不起。”我告诉他。 他看着我,慢慢明白了我和白莎两个人神经都有毛病,我钻进车里,白莎把仙蒂的地址告诉驾驶,车子启动,留下何医生站在路边,他不知今天是不是愚人节。 我说:“剧情越来越有趣。” “有趣个鬼。”她说:“说不定别人在有趣,我们倒霉。你确信这是何豪启医师没错?” “他说他是,医院也说他是。” 她翻弄着皮包说:“唐诺,我没香烟了。” 我从急速减量的存粮中给了她一支,自己也拿了一支。 我们用同一火柴点燃了香烟。她说:“非常聪明,非常聪明,唐诺,他们非常聪明。他们要一个可靠的背景。他们找不到一个真医生来做这种丑事情、他们偷用个实习医生的名字来掩饰。假如我们要调查,可以查到他出身,毕业。目前工作等等,但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去医院找他。” “这又产生一个有趣的问题。”我提出:“那个自称是何医生的又真正是什么人?” “多半是她的男朋友。”她说:“无风不起浪呀!” 我们在静寂中前进了一段路。她说:“唐诺,你不要自己陷进去。” “是什么意思?”我问。“看你有一半爱上了姓赫的女孩。” “3分之2。”我说。 “就算3分之2,与我无关。百分之百也可以。但她有麻烦,我看脱不了身,你想救她,但自己先要站稳了。再说,有关枪击一点,她对你说了谎。” 我说:“也许她没有说谎。” 她观察着我冷冷地说:“你再多想想。” 又是一段时间的静寂。 “你有什么既定方案,”我问。 她回答:“可以把枪杀推在阿利身上。” “不太灵光,”我反对:“我们不是清楚了根本没有阿利这个人吗?” “这不是太好了吗?”她说:“这样的话就变了悬案。照目前一般看法本案有两个人,一是莫根,一是阿利。我们是唯一知道二实为一的局外人。莫根死了,阿利也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了,连尸体都不可能有。我们把一切谁在阿利身上——假如她付得起给我们的钱。我来把计划解释一下: “你接管这件案子,要是一上来就把阿利是凶手的概念推销给警方,他们会先称赞你很聪明。他们也正循线索向这可能发展。因为线索多,—一都要追踪到底。又说最多半小时之后你讲的一切他们都会思考出来。万一将来发现不是那回事,他们会反过来怪你把他们引入歧途。可是你接手这件案子,你混在里面猛问阿利去那儿了,不用多久,会有一个聪明的条子想到阿利可能是凶手。你得到相同效果但有益无害。”她一口气把计划解释清楚。 “但是再聪明的条子,怎么会在赫艾玛自己承认拿起枪,扳动枪机之后,再去想别人可能是凶手呢?”我问。 “这就须要像柯氏这种天才侦探社才能做到。”她说;“假如仙蒂想帮艾玛脱罪,她愿付足够的钱,我们就尽力把阿利拱出来利用。你看,艾玛是神经质的,所有女人都有点神经质,艾玛更敏感一点,她几乎到了歇斯的里的程度。她激动得不得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听到一声枪声,她以为枪声来自她手里所握的枪。事实上不是。枪是阿利所开。阿利也正在房里。” “阿利在她房里做什么?” “欣赏她的睡姿呀。” “而她不知道阿利也在房里?” “不知道。” “艾玛根本没开枪?” “当然没有。”她说。 “假如留在地下的是她的枪呢?”。 “不,不是她的枪,她惊叫,抛掉枪逃跑,阿利捡起她的枪,杀了人再把枪留在地上,自黑夜中逃跑。” “相当复杂的程序。”我说。 “我们可以把它说得像真的一样。”她说。 “我不太喜欢你讲的方法。”我说:“这有很多的破绽。再说警察也不见得喜欢你的。” “警察有头、手、脸、脚,和我们一样是人,他们也像我们一样会收集证据,归纳结论。我们不必去证明艾玛无罪,而警方必须证明艾玛有罪才能拘捕她。假如我们能想出一个无缺点的理论,他们又捉不到破绽,就可以使陪审团无法定罪。这就是法律。” “这虽然不是法律的真正解释。”我说:“不过相当接近。” 她请问道:“你到底想不想把赫艾玛救出来。” “想。” “那就紧闭你的嘴,一切由你白莎姑妈来发言。” 计程车靠向仙蒂的公寓。一位警察在门厅守卫,显示清晨所作一切调查尚无确实的结论,也还须要现场收集证据的样子。 柯白莎付了计程车车费。闯进公寓去。警员说:“慢点,慢点,你住在这公寓里吗?” “不是。” “去哪里?” “来看韩仙蒂。” “你什么人?” “柯白莎。柯氏侦探社的主持人。这是我的一个部下。” “要见韩仙蒂有什么事?” “我不知道,是她要见我。怎么回事,她被捕了吗?” “没有,没有被捕。” “那凭什么不能进去,这是她的公寓不是吗?” “是,你去,你可以上去。”他说。 “谢谢,我是要上去。’何太太表示着。 我们乘电梯到4楼。韩仙蒂没等我们敲门就把门匆匆打开。 “我等你们很久了。” 柯白莎说:“我们希望不和警察碰头。” “楼下有个守卫守着。” “我见到了。” “他有没有阻止你上来。” “有。” “那你怎么通得过。” “当他没这回事。” “你告诉他你是私家侦探。” “是。” “除了侦探,其他人可不可能放进来?” “我怎么会知道。他是个警察。警察是说不定的。” 仙蒂皱眉,咬唇说:“我正在等一个年轻人——我们的一个朋友——我想他们会窃听我的电话,我想他们不带我走是设好的一个陷讲。” “那种陷讲?” “我不知道。” 柯白莎说:“先让我们看看卧室,我们等下再谈。” 韩仙蒂打开卧室的门。白粉笔圈画出的人体形态表示尸体被发现的地点。门板有一部份被锯掉。正方形一小块木头被电锯挖去。 “这是什么?”柯白莎问:“子弹埋在门板里?” “是的。” “他们是否确定子弹来自那枝枪?” “他们还在查。” 柯白莎说:“她从哪里来的枪?” “这就是我最不了解的事。”仙蒂说:“我绝对确信昨天早上之前她没有任何手枪。” 柯白莎看着我,她眼光专注.思虑着但充满了叱责。 “你哥哥哪里去啦?”她问。 韩仙蒂移开目光:“我真的不知道。” “枪击发生时他在哪里?” “在这房里,我想,他应该在这里。” “他现在在哪里?”白莎问。 “我不知道。” “他的床昨晚有没有睡过的样子?” “没有,昨晚明显他没用他的床。” “那种时候还没睡相当怪,不是吗?”柯太太问。 “我也不知道。”仙蒂有点生气:“我又不在家,当然假如我预知昨夜我丈夫会被杀,我会对昨夜做不同的打算,但我无法预知,我没有坐在我哥哥床边看他何时休息或他要做什么。” “还有什么?” “你什么意思?” “还有什么你要说的?” “为什么?” “因为。”柯白莎平静地说:“跟我说话,你是要花钱的。假如你花钱,目的是站在他的立场和他行为后果的立场,我也只好由你,我反正收钱,可以听你讲到明天。” 仙蒂一直用着快速,热切带点攻击性的语气,来掩饰某些事情。现在她的眼光是疑问惊奇:“什么是站在我哥哥的立场和站在他行为后果的立场?” 柯白莎说:“亲爱的,你应该知道我什么意思,你的哥哥谋杀了你的丈夫。”当仙蒂开始要说什么的时候,白莎转向我说:“来,唐诺,我们看看其他的房间,我想警察已经把一切弄乱了,但我们还是要看看。” 话没讲完她行动已开始。肥大的身躯行动很快,但相当有威严。她走出卧室门,我跟随着她。 韩仙蒂还站在原地,两眼定在那里,她在深思。 “你和阿利交谈在另外一间卧室?”白莎问。 “是的。” “带我去看看。” 我绕过她带着路。仙蒂还在两个床的卧室里。当我打开阿利的卧室走进去时。柯白莎说:“刚才倒不是故意要她难看。只是给她一点对大家有利的可能性,让她想一想。” “你想她真的要保护赫艾玛?”我问。 “那是一定的,否则她何必要我们出动呢?” “也许她已经向警方吐露太多。警方一定问过她有关哥哥的事。”我说。 “只希望以后她还可以自圆其说。”白莎说:“她也不像什么都不保留那种女人。我觉得她还沉得住气,这就是阿利占用的房间了?我们来看看。” 白莎开始打开五屉柜的抽屉。快速地翻弄着,又关起来,突然在最后一个抽屉的后半部她拖出一件笨重的东西,她说:“看看,这是什么鬼东西?” “好像是件海上救生衣。”我说。 “带子在背上。”她沉思着说:“对了,唐诺,阿利的体型有点怪。记得他那西瓜样的胃部——还不真像西瓜,简直是哈密瓜型的胃部。 “莫很正相反,胃部凹下,这是阿利伪装莫根时的戏装。”她解释。 我检查那件救生衣,正合这个用途。 柯白莎镇静地把救生衣卷起说:“找张旧报纸来,唐诺,这个鬼东西我们一定要带走。我们这件案子中不需要这玩意儿。” 房间里没有报纸。我走进客厅遇到他蒂刚从那另一卧房出来,她问:“柯太太在哪里?” 我指指我出来的房间,仙蒂经过我身边,桌上有报纸在一堆杂志上面,我取了一些,把它打开平铺在桌上。等了一两分钟,我走进卧房说:“那玩意儿我来处理。” 柯白莎与汕蒂面对面站着。我听到柯太太说:“什么事也不要告诉我,亲爱的。除非—一你把所有事都想通了,否则不要开口。你看,你受到惊吓,受到打扰,你要好好想一想,想通之前不要把我不应该知道的告诉我。然后我们再来谈生意。” “我想通了。”仙蒂说。 柯太太交给我那一摊东西。说:“把它包起来,康诺,扎起来,捆起来,扎紧,捆牢,我们要带走。” 我花了很多时间来处理这件东西。我在小厨房中找到一点绳子,我扎了又扎,捆了又捆,打了很多结,刚刚完工,大门上敲起了不耐烦的声音。一个声音说:“开门!” 我把包裹放在桌上,把我帽子放在包上,叫仙蒂:“有人在敲门。” 她自阿利的房间走向公寓房门。在她开门之前,外面的男人又敲着门。 两个便衣男人推门进入,其中一人说:“太太,我来通知你一下真相已经大白,顺便问你些小问题。” “请问你什么意思?”他蒂说。 “杀死莫根的枪也是杀死米约翰的枪。米约翰你也许不知道是堪城的一个侦探。他在查一个勒索集团。米约翰有一切证据可以到法庭作证使勒索集团伏法。他终于没能出庭。最后证人见他和一个漂亮的马子在一起。次晨发现他胸口中了三个铁枣子。堪城警局有通报全国正在找这把热枪。现在,我们就是来听你怎么说。” 韩仙蒂站在那里,直直的,白白的,非常怕。 柯白莎白卧房出来,另外一个便衣人就问:“这些人是谁?” “我们是侦探。”柯白莎说。 “你们是什么?” “侦探。” 那男人大笑。 柯白莎说:“私家侦探,韩太太要我们调查这件事。” “滚出去。” 柯白莎自在地坐到~个椅子上说:“你可以赶我出去。” 我望了一眼桌上的包裹和帽子说:“我走。” 柯白莎见到我拿起帽子及报纸包的包裹。 “我有我的权利。”她说:“假如你要拘捕韩仙蒂,请便,假如你们要问话也请便,反正我总坐在这里。” “你以为你可以在这里不走。”警官叫着,给她压力。 韩仙蒂轻轻地为我开门,当两位警官集中精力来对付柯白莎的时候,我偷偷地溜上走廊,我不敢等候电梯,我跑步走楼梯,一次两步的下楼。在最后一层的地方慢了下来,轻轻地经过门厅,好像我有一包衣服要去送洗,来到马路上,警车就停在前门口。 公寓助理员正在把车库里的车一辆辆停靠到路边来,准备公寓住客随时上班用车,我选了其中最豪华的一辆,希望有钱人上班也许晚一点,我大模大样打开汽车前门坐进去,把包裹随手一丢放在前座右侧。 柯白莎还真神气地自公寓出来,向马路两边看来看去,随后开始步行向街角走去,她走过我坐着的车但没见到我,我由她经过,她走了50尺之遥我仍能自后望镜中见到她。明显的她有点奇怪我怎会完全失踪,在走到街角前,她曾两次半途回顾,在街角她向左转,我不知她目的是要招计程车,还是在找我,我不敢乱动,一方面只好在后望镜中看柯太太,但集中全力注意公寓大门。 不多久那两位便衣出来,韩仙蒂并未与他们一起。他们停步交谈了一下,进入警车离开。 我拿起报纸包的包裹,离开汽车,走向公寓,一个大的垃圾筒在路旁,是公寓工人每晨拿出来等垃圾车的,我打开筒盖,把包裹丢进去,又直接走向仙蒂的公寓。我敲第二次门她才开门,她正在哭泣,才一下子黑眸下的脸颊凹了下去。她说:“是你!” 我溜进公寓,关上门,挂上闩。 “那包东西,”她问:“怎么样?有没有抛掉?” 我点点头。 她说。“你不应该回到这里来。” “我一定要与你谈谈。”我说。 她把手放我肩上,“我怕死了,”她说:“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认为莫根——那艾玛——” 我把手围过她腰说:“仙蒂,不要怕。” 她好像就在等我这一手,她把整个身躯靠向我,眼睛看着我说:“唐诺,你一定要帮着我。” 她吻我。 她也许有别的心事,也许真太怕了,但是这一吻到是衷心的,不是姊姊对弟弟的吻,也不是友善之吻。 不久她把头仰后以便直视我的眼睛。“唐诺,我只有靠你了。”我还来不及发表意见,她又说:“喔!唐诺,你使我好过多了,有你我觉得安全多了。” “我看还是让我脑子清静一下,办点正事要紧。”她说:“唐诺,你会帮我忙,会不会?” “你以为我转回来是干么的?” 她用手指把头发梳拢向后,“我已经觉得好多了。”她说:“我知道我可以信任你,我第一次见你就有这种感觉,我愿为你做任何事,唐诺,你有与别人不同的——” “我要点钱。”我说。 她愣住了:“你要什么?” “钱。” “什么钱?” “钞票,现钞,”我说:“很多钱。” “为什么?唐诺,我付过柯太太聘用金。” “我发现,”我说:“柯太太是小儿科,我们现在面临那么大困难,她应付不了。” “但是你是替她工作的,不是吗?” “我以为你要我为你工作,”我说:“是不是我误解了。” “但是唐诺,她为我工作,而你为她工作。” “那就算我没有讲。”我说。 她慢慢把自己推离我的身体,她的体温就不再传给我的身体。“唐诺,”她说“我不了解你。” “算了。”我说:“我本以为你会了解的,看来我只好把想法告诉柯白莎了。” “你要多少钱?”她问。 “很多,很多。” “多少?” “多到你会昏倒。” “你为什么要那么多?” “给你办事。” “怎么个办事法?”她问。 “我要开始反击。”我说。 “唐诺,告诉我你什么意思?” 我说:“柯白莎有个天真的想法,她认为可以把一切推在阿利身上,由阿利来顶罪,因为反正谁也找不到阿利。假如这是一个简单的卧室枪杀案还会有点希望,照目前的情形是行不通的,一位堪城的警官被枪杀,你知道警察最忌恨枪杀警察的人,他们不会放松的。” “你说反击又是什么意思?” “我意思我要澈底的来一次。”我说:“我要使你与艾玛完全脱罪,我去向警方自首人是我杀的,不过我要用我的方法去做这件事。” “但是唐诺,他们要吊死你的。”她说。 “他们不会吊死我。”我说。 “但是唐诺,我不相信你愿意——你不会——” “我们不要浪费时间来辩论。”我说:“时间不多了,警察没有拘捕你,因为目前对你的证据还不足,任何能干的律师都可以保你出来。所以他们放长线,看你自己用线来困自己。同时也希望钓到其他大鱼,他们回去报告之后就会把这公寓管制起来。连进出的蟑螂都会跟踪识别,到那时一切就太晚了。” “你要多少钱?”她问。 “3000元。” “什么?三什么?”她喊道。 “3000元。”我说:“三洞洞洞,而且现在就要。” “我觉得你疯了。” “你才疯了。”我说:“目前这是你唯一脱罪的机会,要不要随你。” “我怎么能信得过呢?”她问。 我把唇上的口红抹掉,正经的说;“你没保证。” “我已经被很多我信任的男人欺骗过。” “莫根在那些保险箱中存了多少钱?”我问。 “没有租什么保险箱。” “保险箱用的是你的名字,警方很快会查封的。” 她笑了,她说。“你看我会那么幼稚吗?” 我观察到她笑的原因了。我说:“你以为你聪明,你跑出去把保险箱中现钞搬空,在起诉检察官看起来,这正是最好的谋杀亲夫动机。” 自她眼光我看到她已开始了解其严重性了。 我继续说:“假如你正好把这些现钞带在身边,你就更疯了,因为今后开始他们会跟踪每一个你去的地方。早晚警方会拘捕你,监狱中大屁股的女监护会把你衣服脱并搜查你美丽的小身体。一面他们就有权查你公寓,你想会有什么结果。” “唐诺,他们不敢。” “他们就会来。” 她说:“我身上绑着个钱袋。” “多少钱?” “很多。” 我说:“你不要完全处理掉这些钱,你留一点,留两、三百元钱还是放在钱袋里,万一他们搜你,他们可能不会想到你在他们眼下占了他们便宜,至于其他的钱,你有两种方法处理,第一种方法你可以交给我,记住我可能见钱眼开溜之乎也。第二种方法你可以分放很多的信封内,用邮政总局留交自己亲领的方法,投在公寓内信箱中,没有人会想到,不过要立即办。” 她用5秒钟来做决定,这5秒钟她站着仔细看我。头偏向一侧,我站着不为所动,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她自裙侧把扣子解开,伸手进去摸索钮扣,那不是条钱袋,而是一个肚兜样的钱包,她把钱包交给我,我无法放口袋,我把它塞在背后衣服里,扎紧裤带。 “上帝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她说;“我把自己完全交给你,我现在两袖青风空无所有了。” 我说:“只有一个条件,你要对得起艾玛,我就对得起你,我是为艾玛冒险的。” “不是为我?”她把嘴翘得老高。 “不为你,”我说:“是为了艾玛。” 我开门来到走廊,顺手把她房门关上。 我走到楼梯口时她开门叫我:“唐诺,回来!” 我赶紧下楼,我听到她一面叫一面追我,我只比她早到门厅1、2秒钟。自大门外望有辆车停在门口,两个在车里,这两个人不是较早那两位便衣,我走出去时他们看我的样子足证他们身分。 我假装没有看到他们,自然地走向前面停着一行车中的一部,我已知这些车是管理员给真正车主住客准备好的,门一定未锁。钥匙在打火位置,我打开车门开始发动,把头尽量向前凑到仪表板上,从前面不太容易看到我。 她冲入街道向左右看着,当她不见我影子时显得十分奇怪,她开始跑向街角,两位警官互换眼神,一位轻松地自窗中半探身说道:“找什么东西呀,妹子?” 她转身看他们两个——立即明白。 “我听到什么人叫救火。”她说:“没有失火吧?” 警官说:“妹子,你在做梦。” 我车子已发动,我直起身来,她见到我。可是两个警官正在注视她,她无法可想,眼睁睁看着我,我向她挥挥手,她颤抖地对两们警官说:“我今早太紧张了,我丈夫昨晚给谋——谋杀了。” 我看到两位警官松弛下来。“真是不幸。”一位同情地说:“让我送你回公寓吧。” 我把车开走。 第十一章 来到白京旅社,我把自己登记为俄勒岗州克仑福市来的华林敦先生,租了一间有浴厕的房间,要仆役把仆役头请来谈一谈。 请来的仆役头一脸龟鸨,淫媒,拉皮条的傻笑和顺从样。一脸不用我开口,他可以完全知道我要什么的信心。 “你不是我要找的仆役头。”我说。 “别人能为你做的,我都能为你做。” “不是这件事,我要找的是我老朋友。” “什么名字?” 我说:“我想名字已经改过了。” 他笑了:“告诉我他以前的姓名,我可能认识他。” “告诉你,你一定会认识。”我让他看到我确信的神情。他不傻笑了,“我们共有三个人值班。”他说。 “都住在旅社里?”我问。 “我往里面,我在地下室有一间房,其他都外宿。” “我要的人,”我说:“大概25岁,头发又多又黑,一个短而粗的鼻,深蓝灰色的眼。” “你在哪里认识他的?”他问。 我故意犹豫一下,说:“堪城。” 答案正中目标!那仆役头做了一个合作的姿势说:“那是葛求伟,下午4时来接班到午夜12时。” “葛一嗯?”我缅怀往事地问着自己。 “你认识他时也是这个姓吗?”仆役头小心地问。 我故意敏感地等了一下回答了一个:“是。” “我了解了。” “哪里可以找到他?”我问。 “在这里,4点钟之后。” “我说现在。” “我也许可以找到他的住址,也许你可以用电话找他。” “我还一定要见到他才行。”我说:“他认识我的时候我用的是另外一个名字?” “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你忙。” “谢谢。”我说,他走后我把门关上,我把钱包取下,开始自钱包中拿出一堆堆100元及50元大钞,共有8450元之多,我把钞票分成四叠,分放在裤子各口袋中,把钱包卷成紧紧的一束。 仆役头来回报,“他住在铃木房间出租。”他说:“假使求伟不想见你,不要告诉他消息来自何处。” 我给他一张50元钞票说:“能不能找回我45元。” 他的脸又变成高兴与顺从,“当然,”他说:“马上找回你45元。” “再带份报纸给我。”我告诉他。 当他把45元及报纸送来后,我用报纸包起钱包离开旅社,我来到火车站,坐在一张长椅上数分钟,把纸包留在长椅上,我站起来走我的路。 在车站的邮政支局里,我买了一个特别专送的信封。收件人写上铃木房间出租交葛求伟先生,把报纸撕开折叠放在信封里,封上口,叫部计程车去铃木房间出租。 铃木房间出租第一层有一个开向街道的门,一个上楼的木梯,一个小柜台上面有一个铃,一本登记本和用纸板做成的告示牌,牌上污渍斑斑,上面写着,“请打铃叫经理”,我打铃。 没有反应,我又打铃。过了10秒钟,一位瘦脸金牙妇人微笑着出来看我有什么需要。 “葛求伟先生的特别专送。”我说:“你可以签收吗?” “他住18号,走道到底就是。”说完就关闭那有金牙的嘴,转回她自己的房间,房门也跟着关闭。 我走进来到18号,正经地轻敲房门3下,没有反应。我试着用怀刀插进弹簧锁来开他的门,5分钟之后发现做小偷也不是太容易,我从毛绒已大部磨掉的地毯走回那柜台。铃,登记本和纸告示没有移动过,我抬起一端有铰链的活动柜台板进入柜台里面。四周看着,有6捆待洗的衣服,3、4本杂志和一只纸箱子。我继续看,终于看到了我要找的,一个铁钉钉在墙上,钉上挂一根粗铁丝,铁丝尖端弯成一个钩,钩上挂着一只钥匙,我谨慎地拿下铁钩使它不发出声响,走回走道。 通用钥打开18号的门一点困难也没有。 这小子已经开溜了。 几件脏衣服丢在壁柜地板上,还有一只有洞的袜子及用过的刀片也丢在附近。5屉柜中什么也没有,只有条褪色的领带,杜松子酒的空瓶及捏皱了的空烟盒,床铺自上次整理好后没有睡过人;虽然被单看起来早就该换洗了。 整个场所有臭味、肮脏、沮丧,已没人居住,廉价柳安木的5屉柜上有一面褪了水银的镜子,扭扭曲曲地照映出我东肿西瘀的脸。 我走回壁柜捡起肮脏的内衣看有没有洗衣店号码,有一个陈旧的x—b391,已褪到差不多不能辨识了,相同的号码在内裤裤腰上,不过是新近所写,用的是不同笔迹。我记下号码,离开房间,关上房门。走回柜台,停在柜台外面把铁丝钩用脚自地下轻移到原来钉子下面,好像是它从钉上掉下来似的。 葛求伟可以笑得出声音来,我出25元向他买了一技热得炙手可热的黑枪。葛求伟值班时间既是下午4时至午夜12时,他习惯上可能每天要清晨2时上床,这个时候他不在床上而懂得开溜,当然是知道了那枝黑枪出了毛病,已经东窗事发。我不知他消息来自何处,又那么快,我也没有立即可找出答案的方法。 我等候在街口,拦到一辆计程车,来到机场。包了一架小飞机,这到亚利桑那州的犹马市。 一到犹马我自己觉得变了一个演员,我要演出一幕戏,这幕戏不知在我脑中预演过多少次,我要演好这幕戏。 我走进第一国家银行,来到开户窗口说:“我的名字是王有德,我有点现钞要投资。” “请问王先生,你要那类投资?” “任何可以快速生利的投资都可以。” 银行职员微笑着说:“好多人都想有这种投资,连我自己也想要呢。” “没错,我可没有要你帮忙找,我自己会找,不过找到的时候,要你们合作。” “你要开一个户。” “是的。”我从口袋中拿出2o00元现钞来。 “你住哪里,王先生?”他问。 “还没有找到住处。” “你从东岸来?” “不,从加州来。” “才到。” “是的。” “请问在加州从事哪行事业。” “眼明手快抢点帽子。”我说。“不过加州已经发展到了极限一百,而亚利桑那可正在蒸蒸日上。” 他拿出一张开户申请卡及签名存根,叫我签字,数妥了我给他的现钞,完成手续,他说:“本行为客户方便备有两种支票,一种是长长一本,另一种可以折叠放在身边一如皮夹,请问喜欢哪一种?” “皮夹式。” 他拿出烫有第一国家银行金字的假皮皮夹,夹好空白支票,交给我,我把它放进口袋,与他握手,走出银行。 我来到商业银行找到管开新户的职员,自称王有德,握手,告诉他刚才的老套,存进了2000元。又租了一个保险箱把仙蒂给我的余款存入。 下午两时左右我已租好一间住房,预付一个月房租,告诉房东太太,我的行李随后会运来。 我在城里晃着,看看各名牌汽车的代理行。我找了家看来最大的进去,我选中一辆轻便房车,要求立即交货,我告诉车行我对这种车型十熟悉,我希望立即有车用,当场交割,没有新车我可以接受他们用来示范的。他们说正好有一辆示范用好车,只要半小时整理就可出车,我同意半小时后自己来取车。他们问我要不要分期付款,我说不必,现钞交易。我问经理总价,立即拿出票夹,开了一张1672元的支票。 在支票上签了字,我说:“今天是我在犹马的第一天,我要到犹马来投资,有什么生意值得投资的?” “哪一种投资?”经理问。 “用现钞来投资,风险不能太大,利润要很厚,又希望能快速回本。” 一下打动他的心,可也使他陷入某种顾虑,他皱眉集中思考了几秒钟,慢慢地摇头说:“没有,至少目前想不到,我会代你留意,王先生,请问你在本市住哪里?” 我做了一个一时忘记地址的表情,说道:“我的记忆也真差,经常就忘了。”摸索着把皮夹中房租的收据拿出来,我抓着使他看到公寓的名字。“嘱,是的,”他说:“我知道那地方,我会与你联络,王先生。” “那谢了,”我说:“我30分钟后回来,到时我要用车。” 我走进一家饭店,要了他们最大的牛排,用好的葡萄酒配合,我再去车行取车,我的支票夹在一些与车有关文件之上。 “要麻烦你在好几个地方签字,王先生。” 我注意到什么人在我支票上的左上角用铅笔批了‘ok’两个字,又在下面签了一个字。 我依他们指定在文件上签了几个王有德,我和每个人握手。爬上车把车开走,我直接到第一国家银行,离下午关门只差15分钟。 我走向柜台,写了一张见票即付的汇票,抬头傅乐声先生,票额5692元。我又签了一张1800元的支票,我走向付款柜台,对行员说:“我是王有德先生,早上我在这里开了一个户。我在选择投资,现在有一个急需现金的机会,这里有张付现汇票要给博先生,我希望经由我洛杉矶国家安全银行存户里汇给他,而且要快。” 他拿起汇票说:“请等一下,王先生——” “不必,”我说“我不要你们做保,我希望经由你们银行系统寄过去,所需一切开支请洛杉矶帐户内扣。” 他给我一张收到汇票的收据。又问:“你是不是另外要点现金?” “是的,”我说,同时给他那一张1800元支票,一面看着我的表。 他说:“请稍候。”他校对了帐户及签字,犹豫了一下问:“请问要什么面额的?” “百元券。” 他把钱给我,我谢了他,开车到商业银行,走进保险库把1800元全部放进所租的保险柜内,于是我上车开车离城,经过科罗拉多河上的桥进入加利福尼亚州。我停车约半小时,坐在车中抽烟,让腹中的牛排充分消化,我再次发动车子开向不远前设在大路右侧的加州检疫站。 为了维护农作物不受害虫侵损,加州当局设站停车检查每辆进入加州的汽车,包裹须打开,毯子要熏烟,有许多问话,开车的都不胜其烦。 我开进检查站,一个男人出来打量着我。我向他叫喊着,只是特别小心所有字连在一起,脚踩着空油门声音特别噪,他反正也听不到我叫什么,他叫我把车开到一个检查规定位置,我蘑菇着慢慢前进。 后望镜中见到两百码外一辆警用机车快速驶过来。 我把车吃上档开始前进。 机车警官向检查站大声叫吼,我的车加速前进,警笛开始尾随我大鸣,我前面的车纷纷让开正好给我赶路,警官用机车尾随我到风积沙丘的附近开始掏出枪来,看他真要玩火的时候,我把车拉向路边停车。 警官对我一点也不冒险,他接近我时手枪指向前方。 “手举起来!”他说。 我手举起来。 “什么鬼主意?” “什么主意?” “别来这一套!” “就算你捉住我了。”我说:“这是辆新车,我才在犹马买的,我要试试可以开多快,我要罚多少,超速1哩1元?” “在检查站为什么不停车?” “我停啦!那个人做个手势叫我走。” “走你的鬼!他叫你靠边停车。”。 “那是我误解了。”我说。 “车是在犹马买的?哪一家店?” 我告诉他。 “什么时候买的?” 我告诉他。 “把车转回来,我们回去。” “回去哪里?” “检查站。” “去你的,我在爱尔圣吐有事要办,” “可以,请依法把我带到最邻近可以使用的法庭。” “用什么付的车款?”他问。 “支票。” “有没有听到过使用空头支票要判多少年的刑?”他问。 “没有。”我说。 他说:“伙计,你给我马上开车经过那个桥回到犹马去,那卖车给你的人要问你些有关那张支票的问题。你以为你聪明,但你太早行动了15分钟。他们在银行关门前去提款。” “那又如何?”我问。 他笑了:“你回到那里他们会告诉你的。” “回哪里?” “回犹马。” “为什么?” “使用空头支票,诈欺,也许还有其他的。” “我不回犹马去。”我说。 “我看你要去。” 我伸手去打火。“我知道我的权利。”我说:“我现在在加州。你不能把我越州带回亚利桑那州,除非你有逃犯引渡状。” “喔!”他说:“那样简单咂?” “本来就是如此。”我说。 他点点头。“好,老兄,你要去爱尔圣吐,我们就去爱尔圣吐,你在前面开,我在你后面,不可超速,这里时限45哩,我准许你50哩,你试51哩,我开枪打你轮胎,懂了吗?” “你没有拘捕状不能拘捕我。”我说。 “你再说,出来!我要搜查一下你有没有带武器。” 我静静地坐在驾驶盘后面。他一只脚踩在车架边上,左手飞快扣住我衬衣领子。“出来!”。他叫着,右手的枪威胁着。我出来。 他在我身上拍着找寻武器。又仔细看过车里面。 “记住,”他说:“两只手都放在驾驶盘上,不要想歪主意,你要求引渡,我就他妈给你引渡。” “我不喜欢你的态度。”我说:“我抗议你这种蛮横行为,你侵害我的人权。我—一” “马上行动!”他不要我说下去。 我马上行动,我们开进爱尔圣吐,他带我到警长办公室。副警长伴着我。警官和警长两人谈着。我听到他们用电话联络。我被带到监狱。警长说:“王先生,你看起来是好人,你何必要这些花样呢,你为什么不回去面对现实?你自动回犹马吉也许一切可以简单一点。” 我说:“我有权不说话。” 他警告说:“你要耍这些,也只好由你。” “我要耍这些。”我说。 他们把我关进一个牢房和四、五个囚犯在一起。我就是不说话。晚餐送来我也不吃。晚餐后不久警长进来问我能不能自动放弃引渡状,不须引渡状自愿回犹马,我对他说去他的。 我在牢房里住了两天,也吃了牢饭,老实说不算太差,只是气候太热。此外我没有报纸看,一点不知道外界情况变成怎样了,他们又把我放到另一牢房,由我独居没人可以谈话。 第三天,一位带着阔边帽的大个子男人,跟警长进来,对我说:“你——王有德?” “是的。” “我自犹马来,”他说:“你跟我回去。” “有没有引渡状?”我问。 “我有引渡状。” “我拒绝承认你的引渡状,我要留在这里。” 他裂唇大笑。 我抓住犯人用的吊床,升高我的声音:“我要留在这里!” 这大个子叹气说:“这种天气硬拉你出去太累了。小子你还是识相自己出来上车好一点。” 我向他大叫:“我要留在这里不走!” 他推我转向,大个子拿出手铐铐住我双手,我拒绝说话,他们把我弄出牢房,弄进汽车。 大个子给我加一付脚镣。“你自己找的,”他一面擦掉前额的汗珠,一面说:“你为什么不合作一点,老天!那么热。” “对我如此你会后悔一辈子。”我说:“我又没犯什么罪,你们不能诬蔑一个好——” “闭嘴!你给我省着点。”他打断我的话:“那么热,我还要开车,我不要听你喷嚏。” “要听也不给你听。”我说,把自己舒适地靠向车座。 我们开车经过闪闪发光火热的沙漠。烈日照耀下地平线扭曲得像波浪,空气太热吹到我脸上,连眼珠也像煮鸡蛋快熟的感觉。车胎有如粘在公路上,滚动时不断因缠结又拉离发出哀怨的咧——涮——侧。 “你真会选最好的天气出工。”我说。 “闭嘴!” 我就闭嘴保持静默。 我们一路往犹马直达法院。副地方检察官对我说:“王先生,你给好多人增加了太多麻烦。你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他们本来不必自找这些麻烦的。”我说:“假如你以为这些是麻烦了。你看冤情大白之后他们有多麻烦。” “他们会有什么麻烦?” “我要控告他们恶意起诉。不单拘捕及污辱人格。” 他打着哈欠说:“不要说笑话,我都快笑死了。本来小事一件,车子不是全新的,本是示范车,你多开了几哩路,只要还给他们,他们也许不为已甚,但你弄到必须引渡等等,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他们为什么不把我付的支票去兑现?”我问。 他笑着说:“因为你先一步去银行把钱取走了。” “瞎说。”我说:“那是另外一家银行。” “什么叫另外一家银行?”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当然太懂你什么意思了。那是用之有年的金光党方法。你存两千元在银行里,你把支票留在车行里知道他们会查你存款够不够,你知道他们在手续办全,你开走车前不可能拿去兑现。你在银行关门前赶去把钱提剩两百元。你想任何人发现支票不够,存款前你有18个小时,只是你自己算错办得早了一点点。车行在你离开银行后5分钟去银行,他们每天结束营业要把现钞支票都存进银行。” 我瞪着他,让自己的眼睛睁大,下颌垂下。“老天!”我说:“你说他们把我的支票拿到第一国家银行去兑现!” “为什么不?那本来是第一国家银行的支票。” “不,不是的。”我说:“我给他们的支票是商业银行的支票。” “不,不是。”我说:“那么我的1800元是从商业银行提出的。” “你老提商业银行,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他问。 “因为我在那边也有一个户头。” “也有个户头。” “是的。” “有什么可证明的?” “我准备开车赶夜路。”我说:“我不想把支票本带在身上,我把它放在信封里寄到总局留交自取,你可以派人去拿来看,就足可以证明我不在骗你了。” 那大个子警官和副地方检察官交换着眼神。 “你的意思你不是金光党?”副检察官问。 “当然不是。”我说:“我承认我开了一张假的汇票给一位不存在的傅乐声先生。我就是要开车去洛杉矶以博先生名义把汇票拿到。但我没欺骗任何人。我给银行增加点业务而已。” “那目的是什么呢?” “建立一点银行信誉而已。”我说:“我要银行觉得我业务繁忙,信誉良好,可没有法律禁止我如此做呀。” “但是你给车行这张支票,随后又自存户中将存款提剩两百元。” “没有,我提款提的是另外一家银行。至少我确信是从另外一家银行提的。” 助理检察官用电话问商业银行,“你们有没有一位王有德的客户?”他问。 他握着电话等候了一下,对方在电话中回了一些话。他深思了一下说:“谢了,有事再联络。” 他说:“给我写张便条给邮局,授权我可以去拿你在邮局交你自己的信。” 我照他意思写妥交给他。 “在这里等。”他说。 我就在他办公室等了一个小时,当他回来时,那卖给我汽车的人和他一起进来。他说:“哈罗,王先生。” “哈罗。” “你给我增加了一大堆困难。” “你给你自己增加了一大堆困难。”我说。“老天,也许你已经知道了这是一场误会,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联络,假如我要骗你钱,为什么我不把银行钱领光,还要留200元在户头里?” “但是——你看——换了你,在当时情况,你会怎样想。” “我怎么知道你会怎样想?” “这样。”他说:“你看中那辆车,价钱也没算你贵,我们只要车款。” “你会得到一记耳光。”我说:“另外有人会告诉你诬告,非法拘捕,诬蔑人格及其他罪状。” “胡说。”副地方检察官说:“不要来这一套。就算你有错误,但这是你的错误,不是他们的错误。” “好呀!”我说:“你跟你地方人士一鼻孔出气,我要自外地聘个律师来,我从洛杉矶请个好的律师来。” 他笑着。 “那就从凤凰城请一个来。” 他们交换眼神。 “王先生,”车行人说:“这完全是误会,但是是你的错误。你从错误的银行中提了款。也可以说是给我们错误银行的支票。我也不知你怎么错的。” “我是弄糊涂了一点。”我承认。 “我们两人都得了一次不幸的经验。州政府不肯出引渡状除非我们付所有的费用。我们也损失不少钱。这样好了,王先生,你给我们一张商业银行1672元的支票,我们两人握握手,一切叫停,怎么样。” 我说:“我会给你商业银行的支票。那是因为我从不欠人钱。我承认我有错误,但你不该立即自以为然,请警方处理,那要叫你花钱的!” 副检察官说:“王先生,打官司是没好处的。事实上你的行为造成技术上的罪行。假如车行存心不良,他们也可以告你。” “让他们告呀!”我说:“我在监狱待的每一天,都会叫他们花钱的。” 警长也参与会活,他说:“我看既然这是一场误会,我们不要意气用事,我们要想正当方法解决。” 我说:“我要这辆车,我仍要这辆车。这车不错。我也愿意一付1672元。我跑错银行提我自己的钱。如此而已。” “那你不再追究其他一切了?”警长问。 “我可没这样讲。” 副检察官对车行人说:“除非他签署放弃一切诉讼权,否则事情总不能解决。” “好了,好了。”我作投降状:“你们写好,我来签字,把雪茄拿出来庆祝庆祝吧。” 副检察官打好一张文件,我仔细看过,他们对我的一切控诉权都全部放弃。我也不可再因此事控告他们。我对副检察官说:“我要你和警长共同签署。” “为什么。” “因为,”我说:“我对这里的手续不太熟悉,我不希望自己的权利放弃之后又出什么鬼,证明上只说车行不可再予追诉,但警方如何?法院如何?” “没这回事。”他说。 “即没这回事,你们答复又何妨?你们不签我也不签。” 大家签了字,我拿到一份.放入口袋,他们给我一张商业银行空白支票,我签了车款的钱。大家握手,车行的人先回去。大个字原来是副警长,他说:“从沙漠开车回来真热死人了。” 我站起,装出心事状。开始在他们办公里走来走去。警长奇怪地看看我说:“王先生,怎么了?” “我心里有个解不开的问题。” 办公室中很静,警长,副警长和副地方检察官都专注地在着我踱我的方步。 “什么问题。”警长说:“说说看,也许我们能帮点忙。” “我杀了一个人。”我说。 全室静到可以听出绣花针落地。 副地方检察官打破肃静。“你做了什么?王先生。” “杀了一个人。”我说:“再说,我的名字也不叫王有德。我真正的名字是赖唐诺。” “喔!”警长说:“你的花样也太多了。现在又怎么啦?” “不是耍花样。”我说。“我用王有德名义来这里重新做人。倒不是冒名顶替,而是重新开始。但是不行,良心受责太多,就是对不起死者。” “你杀了什么人?”警长问。 “一个叫韩莫根的人,你也许见过报,是我杀的。” 眼神在他们三个人中间飞来飞去有如内野传球似的,警长突然改用非常和蔼关心的语气说;“也许你把心中一切吐出来后,会好过得多。赖先生,是怎么发生的?” “我有一个职位是当私家侦探;替一位柯白莎太太工作。韩莫根有位太太名叫仙蒂。仙蒂有位朋友赫艾玛与她同住,艾玛可真全身是女人。” “我受雇把传单送达莫根。我知道有人要扼杀艾玛。我问她,原来有人进入她卧房,她醒来那人扼他,她拼命挣脱。她为此怕得要死。” “她是好人,我喜欢她。我不放心她单独留在公寓里。我说她管她睡觉,我躲在壁柜里保护她。她不同意,因为仙蒂与她同室,我们说好仙蒂回来我就离开。 “我们谈到很晚,不知仙蒂何时回来,我叫她睡,关上灯坐在壁柜里。我带着枪我尽可能不睡,但终于合了一下眼。醒来时听到艾玛在大叫,我打开手电筒,一个男人在床旁扼她喉咙。手电筒亮光使他想逃,我也太紧张了,一扣扳机他应声倒下。我把枪抛在地下逃出了公寓。艾玛自床上跳起随我出来。风把门吹上,是弹簧锁再也回不去。她说她可躲起来等仙蒂回家,我们也不想报警,我们想仙蒂回来可能有什么办法把此事掩盖起来。艾玛决定为我顶罪,所以我就开溜。” “我后来知道她把一切顶起。我本来想她可以用自卫脱罪,但是后来事情演变不是那回事。” 警长说:“请坐,请坐,慢慢来,不要急,至少你现在心里平静多了,赖先生,那把枪你从什么地方来的?” “那完全是另外一段。”我说。 “我也知道与此无关,既然已经说了,你把心里一切吐出来,你就会很舒服。说一半你仍会心里难过的。想想看你全部吐露之后今晚睡得平安多了。” “枪是孔威廉给我的。”我说。 “孔威廉又是什么人?” “我在东部时常在一起的人。” “东部那里?” “堪城。” 接下来的无声中我听到副检察官倒抽了口气。 “你最后在那里见到孔先生?”他问。 “他在洛杉矶卫乐路有个住处。” “几号记得吗?” “907号—一可能。他所有手下弟兄都来了。” “弟兄是些什么人?” “喔,弟兄就是弟兄,”我说:“法莱,和其他。” “是他给你的枪?” “是的,当我决定坐在壁柜里保护文玛,我知道没有东西保护自己是不行的。我的拳头连自己也保护不了,还护什么花?我请柯太太给我支枪,她取笑我。我只好去见孔先生。我把当时情况告诉他,他说:‘对对对,你是需要一点东西自卫。我有什么,不要客气,你拿来用。’” “孔先生又从哪里得来这支枪?”副检察官问。 “他的太太也在那里。”我说:“他叫她小美人。他告诉她去——喔!我想孔先生和此事无关,我还是不要谈他。他的枪哪里来没什么重要。” “你在堪城认识孔先生?” “没错。” “你在那里干什么的?” 我整后说:“我告诉过你我们不牵孔先生进来。我只说我自己和韩莫根。我想我已经说完了。你可以向加州警方证实这一切。” “详情我们也知道。”副警长说:“报上刊得大大的。那女孩目前是凶嫌。” 我说:“我知道,她是代我受过,我希望我早点自首。” “我们还是对枪有兴趣。’港长说。 “为什么?” “你什么时候拿到的?” “出事那天下午。” “什么地方?” “我告诉孔先生我要一支枪。他说他会给我一支。他问我什么地方可以找到我,我告诉他等一下我要去白京旅社用哈唐诺的名义住店。他说他会派人给我送枪。” “你就去旅社里拿到枪?” “是的。” “什么人在旅社里和你在一起?” “赫艾玛,她跟我一起登记。我记得是620室。” “什么人把枪带给你。” “一个叫葛求伟的男人。他据说是旅社的仆役头。不过我有灵感他是孔先生的人。我想孔先生为其他原因把他放在那里做眼线的。” 警长说:“这些话你要能证明才有用处。” “我能证明什么?” “有关这支枪,”他说:“这是一支烫手枪,在堪城这支枪谋杀过一个人。” “在堪城?” “是的。” “什么时候?” “两个月以前。” “老天!”我说。 “你能不能证明这支枪是葛求伟交给你的?” “当然,孔先生不会否认他给这支枪——不过,这是烫手货的话,也许他——也许孔先生不知道这是烫手货。” “假如是同一支枪,他当然是知道的。” “不过是葛求伟交给我的呀!” “我们目前可以信任你。”警长说。 “你不必信任我,我可以告诉你我两个月之前在哪里,我连堪城附近都没去过,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些事,那葛求伟给我枪的时候还给了我一盒子弹。我装满手枪后把多余的子弹包起,放置在5屉柜抽屉后的最里面,在白京的620室,你可以去查一查,取出来。” “你在那里登记为哈唐诺?” “是的。” “你没有把枪交给赫艾玛?” “没有,我自己需要这把枪,她没有需要。她可以睡她的觉,我在负责保护她。” 警长说:“唐诺,我看你越弄越糟了,我现在只好关你起来通知加州你在这里。” “我杀他是自卫呀!’俄说。 “他正在逃走,不是吗?” “我想他是在逃走,但当时心很乱,很紧张。我看到他在逃,但是很难说他要做什么,我以为他要拿枪—一我弄不清楚,我太紧张了。” 警长说:“走吧!唐诺,我只好带你过去,把你放牢里.我打电话请加州的人来带你回加州。我会尽量使你在这里的时候舒服。” “是不是我又要到加州去?” “当然。” “那么热的天气,我不想再走那条路。” “我不怪你,也许他们会决定走夜路。” “我请个律师怎么样?”我问。 “律师能帮你什么忙?” “我也不知道,我想找个律师谈谈。”警长说:“我倒有个建议,目前你最好签字同意自动回到加州去面对现实,可能得到同情或减刑。” “我什么也不签。”我摇着头。 “好唐诺,你自作自受,我只好关你起来,这不是小案子,你知道的。” 第十二章 牢中床是硬的,床垫太薄,沙漠初春的夜晚又变成特别冷,我忍耐地等着。 远处一个醉鬼独自在咕噜。单调,无意义,不成句的单字一个一个听得人发烦。一个偷车贼在邻室打鼾,我估计时已午夜,我想起来从沙漠来此时要多热有多热。可惜思想不能给我温暖,我想起艾玛——。 串门铁闩拉开,有人声及脚步声,办公室方向听得到椅脚和地板摩擦声,我也听到擦火柴声和对话声,哪里一扇门关闭又把所有声音阻在门外。 4、5分钟后,我听到脚步声从长走廊传出。狱卒说:“赖,起来,他们在下面等你。” “我要睡觉。” “睡不睡都要下来。” 我起床,夜晚太冷根本没有脱衣上床,狱卒说:“快点,不要让他们等太久。” 我跟他下来到办公室,地方检察官、警长、副地方检察官,一位速记员和两位洛杉矶警官在室中候着,面对一个强力灯光有一只椅子是留给我的,警长说:“坐这只椅子,唐诺。” “我眼睛吃不消。”我说。 “过一下你就习惯了,我们要看看你问话。” “你们也不必把我眼睛照瞎来看我。” 警长说:“你说实话,过一下我们就不必用灯照你,用灯照你可以使我们知道你什么时候说谎。” “你怎么会想到我会说谎。” 他笑着说:“没错,你告诉了我们很多实话,使我们相信你知道很多我们要知道的,不过长的故事你只说出了短短一点点。” 他移动一下灯光,使光线不会直射我瞳孔。 “赖唐诺,”他说:“这些绅士来自洛杉矶,他们经过沙漠来此听你讲故事,他们了解全案你说谎他们听得出,你说了不少实话,我们还要你继续合作。” 他用的是父亲对白痴儿子讲话的语调,条子常用这种语气对初出道坏人,有时还是挺灵的。 我假装完全受他催眠。 “今天告诉你的,”我说:“已经是我全部知道的了。” 灯光上扬,刺得我眼痛,要流泪,警长说:“既然这样,我只好一点一点问你,同时要看你脸部表情了。” “少来这一套,”我说:“你在虐待人犯。” “没有,我们没有虐待你。唐诺,这是件大案子,我们急须知道真相。” “我的故事又有什么不对的?”我问。 “很多,很多,”他说:“首先,你没有在卧室内,有的地方你说孔威廉的是事实,但也并不全然,你没有杀莫根,是那女孩杀的,你给她的枪。她把枪抛地上从卧室逃出来,她从楼下电话亭找你,一个公寓住客给她的1毛钱打电话。你的房东太太把你自床上叫醒——唐诺,我们要实情。” 我说:“好,把这鬼灯拿开,让我来告诉你每件事。” 检察官开腔,他向速记员说:“记下来,”又向我说:“赖唐诺先生,你现在要开始说白白,你完全是自愿没有任何压迫力量之下的自白。没有人威胁过你,你要自白因为你希望澄清你自己的一些事情,是不是?” “你爱怎么说都可以。”我说。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鬼话,”我说:“我被你们套牢了,这就是回答。” 他转向速记员说:“赖先生的回答是‘是的,’记下来,唐诺,没错吧?” “嗯。” “开始,”警长说:“我们要事实,记住,不要说谎。” 他把灯光移开,我受虐待的眼睛稍稍得到休息。 “我杀了他,”我说:“赫艾玛不知道真相,我杀他不是为了保护赫艾玛,我杀他因为有人要我杀他。” “什么人要你杀他?” “孔威廉。” 警长说:“唐诺,我们告诉你不要说谎。” “绝对没有说谎。” “好,继续。” “我要不要从头说起?”我问。 “你最好从头说起。” 我说:“我和孔威廉一批人在堪城就认识,我不告诉你我真正是什么人因为我双亲都活着,我不要他们伤心,你可以了解我东西游荡,但没有前科。堪城那件枪击案也与我无关,那时我在加州,我可以证明。” “现在我要说出内幕实况。孔威廉是吃角子老虎案的幕后人,当然他们要付点孝敬,我不知道孝敬什么人或多少钱,但知道莫根是付孝敬钱的人。” “一切都相安无事,然后大陪审团开始要调查。一个民间组成的罪恶调查团混进圈内把它公开。他们知道一些受贿官员名字,但对上面还是不清楚,他们知道联络人及大概警官收贿之总数。” “混入内幕的人报告官员所得总数,竟然只有孔先生所付出的一半。换言之,每次有一半饱入了韩莫根私囊。洛杉矶是十分复杂的城市。头子—一那是大家对孔威廉的称呼.对莫根十分信任,一切都交给他一手去办,认为他是绝对忠心的。” “事发之后莫根溜得无影无踪,一般人认为他在逃避警方,事实上他是在逃避头子,怕头子做掉他。” “韩莫根黑吃黑来的钱用他太太韩仙蒂的名字租了几个保险箱藏着,韩仙蒂知道这是个好机会选了这个时间提出离婚诉讼,她外面另有男朋友,而莫根已握有些证据。” “莫根进退两难而且非常气愤,他不能亲自出庭答辩,一切对他不利因而两个人达成离婚协议。” 检察官问:“韩莫根到底躲在哪里?” “我马上会说到,是你们要我从头说起的。” 我继续说:“头子查到韩仙蒂雇用柯氏侦探社来送达传票,所以头子命令我到柯氏侦探社去应征取得这个工作,如此我们可以找到莫根,果然柯白莎派我去送达传票。” “起初我们也不知道是仙蒂在掩护莫根,她把她哥哥接来住她公寓里。那个人不是她哥哥,其实就是她丈夫,莫根当然紧盯着她,怕她乘机骗他,尤其是怕她囊括保险箱中的钱钞。” “我收集所有资料告诉头子。而得知莫根藏处的真相——也就是说我们发现所谓哥哥,其实是丈夫伪装的。” 警长问:“你们既然认识他,他又怎么可能伪装仙蒂的哥哥呢?” “他伪称遇到车祸,鼻子上弄了一大堆胶布,把脸型牵引得变了形,他把发型改变了,外衣里穿上了衬垫的东西,看起来肥得多。我做掉莫根之后,我把他衬垫的东西包在报纸里抛在公寓门口垃圾筒里,你可以查得出来。” “再讲下去。”警长说。 “我把消息告诉头子,头子派出一个叫法莱的打手去对付莫根,那个法莱我们只叫他法莱,从来不知他姓什么。” “没料到的是仙蒂那时候已经把保险箱搜空,韩莫根发现此事后决定把她杀死,拿到钱逃之夭夭。仙蒂另有男朋友她不要使莫根知道,说服赫艾玛睡在她床上,告诉大夫他和艾玛住两张床的房间,不准他到两个女人的寝室来,因为表面上他是哥哥不是丈夫。” “莫根当然有公寓钥匙,半夜里他溜进公寓悄悄地走向卧室,暗中摸索以为是仙蒂,但扼在了赫艾玛。艾玛踢他腹部几次终于挣脱惊叫,莫根也立即脱逃,这是我干掉莫根前一天的事。” “头子找到莫根摊牌,莫根祈求准他退回赃款,但是他拿不出钱来,因为钱在仙蒂手里,头子命令莫根自己去向太太追讨。” “你们要知道,头子对莫根已信心全失,而莫根又知道太多内幕,法院在找他,妻子背叛他,头子要处分他的压力下,他随时可能挺而走险,所以头子更不放心他。” “我觉得赫艾玛是好女孩,她不应该卷进这种漩涡,当我知道莫根差一点误杀她时,把家伙偷偷给她让她保护自己。” “头子指定我在一个地方和莫根会合一起去取钱。莫根告诉我赫艾玛和男朋友出去,至少要深夜才返,所以公寓里只有他太太一个人,要知道韩仙蒂抓住头子的钱,要她吐出来一定不会太容易,仙蒂制造一个只有她一人在家的谎言,而莫根信了她,莫根希望我来做恶人,在她头上狠狠的来一下,把她绑在腰上的钱带取下来。” “我也相信了他,一起来到公寓,莫根用钥匙开了房门来到卧室,里面全黑,我有手电。莫根不让我用,说他太太一见亮光就会惊醒,我也曾特别一再问到是否可能尚有其他人在公寓里,他一再保证只有他太太仙蒂在家。” “我摸黑跟着他,可以听到床上女人的呼吸声,我只想用手掩住她嘴夺她那钱带,莫根在床尾什么地方,反正我看不到,只听见他呼吸声,我用手试着她呼吸吐出来的气以确定下手位置,但是她醒了。” “我向你们发誓,当时我没有办法,她行动太快了,枪声在我脸旁响起,我一把抓下只抓到枕头,她已经跳下了床,一件重物被抛到地上,她大叫,我知道是艾玛,不是仙蒂。” “我们站着不动,直到公寓门大声关上,我打开手电,韩莫根说:你这蠢蛋,笨手笨脚,把事情弄砸了。” “我没有说话,我看到那把她在地上的枪,那是我交给她的枪,她发射了一枪,把枪抛地上逃出公寓。莫根还在怪我,我弯腰拿起手枪,我对他说:‘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头子给你机会你还要欺骗人。’莫根还在装样子问:‘你是什么意思?’我说:‘你知道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这是赫艾玛在床上,不是你太太韩仙蒂!’” “我想他在我眼中知道了我的杀机,他跑过我身边直趋卧室房门,我冷静地向他后脑开了一枪,他连门都没拉开就完蛋了,我把枪再抛在地上,我必须移动他尸体才能打开卧室门,我从走道上救生梯下楼到后巷,拦辆计程车回家上床。” “那有没有向孔先生报告?” “那时还没有,我想像这是孔先生要我做的工作,实在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睡到什么时候?” “我才要睡着,赫艾玛用电话找我,这是很出我意料的,此后的一切你们都知道了,我假装睡着了所以房东太太叫了我3、4次才叫醒。” 警长说:“好小子,我相信你。” 检察官说:“第一,照你这样说这把枪开了两枪。” “当然,是开了两枪。”我说。 “那第一颗子弹哪里去了?” “我怎么会知道,还不是穿埋在什么地方。” “那把枪不可能发过两次。”一位洛杉矶警官说:“那弹夹只能装7发子弹,凶杀组的人发现那枪时枪里还剩6颗子弹。” 我说:“我都是说实话,这点很容易证明,枪弹是我放进去的,我放7颗子弹在弹夹里,把弹夹推进手枪,把一颗子弹上膛,拿下弹夹,补进一颗子弹,又把弹夹推进手枪。所以枪里共有8颗子弹,你们可以到白京旅社620房间5屉柜抽屉的最后面去找,找那盒满满的子弹是不是少了8颗。” 警长说:“没错,这解释了他们在房里另外发现一个空弹壳的原因。” 洛杉矶来的两个人站起来,一个人说:“好,赖唐诺,你要跟我们一起回去,把你的东西带到,我们马上动身。” “我不要跟你们回去。”我说:“事实上我有权不走。” “你什么意思?” “我现在在亚利桑那州。”我说:“我不喜欢加利福尼亚,经过沙漠又太热,我在这里过得不错,我挺喜欢监狱生活,这里监狱对我很好,有什么事就地解决好了。” “唐诺,你不会又要麻烦我们申请引渡等等吧?” “我决不离开这里。” 一位洛城警官很不友善的跨前一步:“你这小子,不给你一点——”当地警长用一手抓住他的前臂:“这里不行!”他说话虽慢但很有权威。 检察官对狱卒说:“带他回去,我打几个电话再说。” “我要一支笔和几张纸。”我要求。 他们交换眼色,警长点点头,狱卒说他会拿给我。 我走回牢房,天气太冷我两膝发抖。但我坐在地上,上下牙齿颤动着,靠顶上小小的灯光慢慢写着。 一小时后他们回来,警长告诉我速记员已把我的自白用打字机打妥,要我看,要我签字。 “可以,”我说:“我马上签,我这里也正式送一份上诉状给你,请你正式签收。” “这是什么?”他看着我刚写好的东西。 “这是赖唐诺,”我说:“别名王有德的人权保护申请状,要求依法于法定时间移送本州法院,否则应无罪开释。” 警长说:“唐话,你一定发疯了,你自己承认了故意,冷血,预谋杀人——” “没错,”我说:“我是杀了一个该死的鼠辈,你要不签收我的人权保护状,我就不签自白书。” “签收就签收。”他说:“反正没什么用处,我本来以为你疯了,现在看来你根本是天真的傻瓜。” 第十三章 法庭里充满了汗流浃背的人群,庭外太阳炎毒地照着沙漠中的城市,虽是上午10时但已热得透不过气,好奇的旁听者挤塞得法庭密不通风,欧雷门法官走进法庭坐上主审的椅子,向下用好奇又慈爱的语气说:“本庭是为审理赖唐诺,另外名字王有德,提出人权保护申请状而开的,请问上诉人,也就是赖先生,你准备好了吗?” “是,准备好了,庭上。” “你有请律师代表你吗?” “没有。” “你有没有准备请一位呢?” “不准备。” “我知道你是有一点钱的,赖先生。” “是的,我有一点钱。” “而你不想请一位律师?” “报告庭上,不想。” 法官转向地方检察官。 “检方也准备好了。”检察官说。 “对他的人权保护状,你们决定驳回,不准?” “是的,庭上。”他说:“这位被告是因为加州签发的拘捕状而被拘留在这里的,拘捕理由是第一级谋杀。引渡手续正在进行,加州的引渡申请随时可能飞来凤凰城,州政府的引渡令也随时可能发下,我有把握数小时内上诉人即将被引渡加州,他在本州并没有犯罪,也不准备送法院。” 法官问:“这是这上诉人唯一被拘留在本州的理由吗?” “是的,庭上。” “上诉人身分证明有问题吗?” “没有,庭上。” “很好,现在检方提出证据。” 地方检察官叫警长出庭作证,警长提出案情并当庭请人朗读了我的自白。 欧法官慈祥地下望我说;“赖先生,我认为这些证据已足够证明你也许——也许没有犯有第一级谋杀罪、不管如何这是件他杀案件,其动机,是否故意或应处什么罪都要由加州法庭来审理。在本庭看来,因为你也许犯有杀人罪。所以——” 我虽有完整的法律教育但是我出庭经验非常稀少,再说我斜门歪道只是喜欢在图书馆研究冤狱平反和法律漏洞,我从被告席站起来时双膝是软软的,但是我勇敢地打断地的话。 我说:“据我知道法官判决之前,被告也有提出证据的权利。” 他不悦地说:“我一直对你很容忍,你有什么要提出的就提吧,你这样反而给加州警方更多——赖先生,我认为你应该请个律师。” “我不要任何律师。”我说,“我传叫那位带我回犹马的警官出庭做找第一个证人。”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聘克劳”他说。 “你是本州的警官?” “是的。” “是你把我带来犹马?” “没错。” “从哪里把我带来犹马?” “从加州的爱尔圣吐。”’ “我离开爱尔圣吐是不是自愿的?” 他笑着说;“不是,爱尔圣吐警长和我两个人硬把你拉上汽车,天那么热,累个半死。” “凭什么法条可以强制执行?” “因为我有引渡令.另外还有张拘捕令,罪状是欺诈财物等。” “你把我怎样处理?” “把你引渡到亚利桑那州,把你关在犹马的牢里。” “我是不是一路自己甘心情愿?” 他笑着说:“你完全不惜不行” 我说;“谢谢,问话完毕。” 法官冰冷地问:“赖先生,你还要叫什么证人吗?” “不必了,庭上。” “好,我现在判决。” “我有没有做辩论的机会。” “我不太觉得你还有什么辩论可以影响本庭判决了。” 我说;“那不见得,我有很多话要讲,庭上!加州现在要我回去,但是只有几个小时前,加州不要我留在他们土地上,我是在强迫情况下离境到犹马来的,这一点请明察。” “明察这一点与本案有何区别呢?”法官问:“你已经自认在加州杀了一个人。” “当然,我是杀了一个人,他是该杀的,他是个鼠辈,一个害人精,但这点与本庭无关系,有关系的是现在我可以不可以引渡,据我看法律规定我不能引渡,法律只规定越州非法逃亡到他州的人犯。可由主权州向该州申请引渡。” “假如你说你不是非法逃跑的逃犯,我不知你是什么?” “这一点根本不必辩论。”我说:“庭上是先入为主中看不清楚,一个人怎么会自己不情不愿地非法逃亡到另一个州去呢?为了避免拘捕,逃犯自愿逃离一个州到另外一个州去,才称非法越州逃亡,才合乎引渡条例。我没有逃离加州,我是被官方硬从加州拉到亚利桑那州来的,我一再声明我不愿离开加州。我又一再声明他们指控我在犹马州的罪是无辜的。我到了犹马,他们立即证明我无辜。现在据我看;随便那一天只要我自己回到加州境内,他们可以逮捕我注我以谋杀罪。如果我不愿离开这里,美国的法律就不能移动我分毫。” 法官的注意力开始集中,也显出了十分的兴趣,他说:“看你有备而来的样子,大概还真下了点工夫,也许你也研究了一些案例吧?” “是的,庭上,有关案例:whittington1934上诉法庭案号344是一个极佳参考,我又可举例上诉法庭案号423人民公诉琼斯案。这案例加州法理学期刊曾简明转载在第12期398页,内容如下:‘逃犯之离境完全不是自己意志,而是受合法或非法强制强迫者,不能称为越州逃犯。亦不有引渡。’文中举例述说,甲州的人犯离州到乙州之原因是因为以前他在乙州所犯的罪,由乙州要求经甲州同意而引渡过来的,甲州就不能用引渡法再要求乙州引渡,其原因有二。第一,该犯根本不是逃离甲州的。第二是为了重视引渡法的必须条件——只可引渡犯法怕被逮捕而越州逃亡者,甲州就等于放弃所有处分他的权利了。” 法官坐在那里,不肯轻信的样子但有点愣住了。地方检察官急急站起说道:“庭上,这当然曲解了法律,假如这是法律,任何人都可以预谋杀人,找这样一个法律漏洞,希望不受处分。” 欧法官慢慢说:“很明显的,这正是这位被告目前想做的事,我们可以看出来这位先生完全是有计划的,一步一步在进行非常天才设计好的罪案,和一般完整犯罪不同,但非常微妙而且可以完全免罪,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连案例、文献内容都背熟了,他也不知道预习过多少次,从他所做一切可以看出他有狡猾而十分聪明的头脑,可惜走入歧途,为非作歹没有法律道德,这点本席非常悲痛,但是这位年轻人,不管他外型那么不结实,看来幼稚无经验,他总是成功地把两州的警方玩弄手掌股之上,使两州对他冷血,蓄意又公开自认的第一级谋杀无计可施,从某方面看来也是难可能贵,这是法律界会造成大惊骇的一个案例。表面看来他利用鬼聪明和法律漏洞加上公开的自白,使加州警方连他的同谋都无法起诉一起脱罪了;但本庭席上的上诉人,我觉得你能在行之有年,一再改良,几无缺点的本国法律里找出这样大一个见不到的漏洞,又敢一步步实行,证实出来也真要有点胆识。” “本庭宣布30分钟休息。休庭期间本庭将作个不偏不倚的公平决定,本庭也不会在发现我们严密的法纪社会组织中。有了这样一个漏洞而不提请有关注意。当然本庭不会像上诉人那样对他有利来解释根本大法,但加州如果没有更好的见解于文字既有的解释,本案恐亦只好如此结案。” 欧法官站起来,严肃沉重地走向议事厅,我坐在法庭等候,过不多久警长过来说:“唐讷,跟我来。” 他把我带到他的办公室等候,不多久地方检察官也进来。他看我好像我是外星人似的。 半小时之后警长把我带回法庭,欧法官进来入座。他双肩下垂,向下望着检察官说:“我无能为力,我们的法律正如上诉人所解释,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是可以。而且已经冷血地完成第一级谋杀案,而法律对他是免疫的,作为一个不太起眼的初犯,他已使法律受骗,本庭明知上诉人一开始即有犯意,而且依照计划好的步骤一步步执行,但是法庭也相同的无法证明这一点,上诉人适才所引证的确是加州法庭自己的判决,既然加州法庭对这法条已经有过解释,我们也不便另外再作任何不同的辩证,加卅已忽略了这个问题,也使他自己不可能另用他途来解释这条法律,加州不可能引渡这位先生。虽然本庭要作今天的裁决十分遗憾但本庭也只好依法行之,本庭裁决上诉人当庭释放。” 检察官说:“庭上!庭上!我们不必相信他所说的,我们可以用其他方法把他留在这里,也许他——” “显然是你无力欣赏上诉人为恶的天才。”欧法官说;“他绝不可能从本州引渡到加州,因为他根本不是越州逃犯——他没有逃离加州,我也怀疑你能不能证明他和堪城之案有什么关联。他当然不会离开亚利桑那州,在本州他可以免疫,其他任何州他都没有免疫。像上诉人这样敏锐、聪明,而且有法律头脑的当然完全了解此一事实。而且会随时注意各种法律技巧,本席宣布被告当庭释放。” 慢慢的法庭四周旁听席上低语四起,这些不是恶意的低语、而是惊奇和兴趣交半。假如有律师代我辩论的话、我可能会被群众私刑处死,但今天我是劣势状况下的斗士,我单独无助要面对法庭,我强迫法官接受我对法律独特的看法,使地方检察官呆若木鸡,一筹莫展。 有人喝彩。 有人大笑。 法官命令法庭肃静,宣布退庭。 第十四章 凤凰城旅社的职员对我说:“柯太太自加州乘飞机来,旅途有点不适,她通知不论什么情况不要我们打扰她。” 我出示她给我的电报说:“她到这里来就是来看我,这是她给我的电报,她要我尽快到这里来见她。“ 职员犹豫了一下,通知接线生:“给他接柯太太。” 过不多夫接线生说:“赖先生,请自己上去,319。” 我乘电梯到3楼,在319室门外敲门,柯白莎说:“进来进来。” 我转动门柄进入室内,她在床上倚枕而坐,一块湿毛巾敷在额上.脸上没有化妆,脸上皮肉松松的两侧嘴角有点下垂,宽大的下巴更为突出。 “唐诺,”她问:“你有没有乘过飞机?” 我点点头。 “有没有晕机?” “没。” “我就晕机。”她说:“我以为这鬼东西一辈子也下不了地了。唐诺,亲爱的,你干了点什么鬼事?” “不少。” “我也承认你一定干了不少事,你给侦探让好多免费广告,案子也完全破了。” 我给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 “不!不要坐那儿,我一转头就会晕,到这里来,坐在床脚边——就这样好一点,唐讷,你还爱那女孩吗?” “是的。” “你这样做为的是爱她吗?” “一半是为了她,”我说:“另外一半就是想打败那些思想落伍沾沾自喜的律师。他们自以为了解法律。其实真是一知半解,当初我亦曾提出申冤,冤情调查的人认为我有这种想法是因为我对法律了解不多,法律教育基础不佳,他们根本没有把这可能性研究一下,直觉以为一个人谋杀了另一个人,就是不可能用法律漏洞不受处分,他们直认我在胡说,我就是要给他们看看。他们要暂停我行业,我就自己打出知名度来。” ““除这一招之外,还有没有诸如此类的鬼名堂?” “还有不少。” “唐诺,点枝烟给我。”我点枝烟,放进她嘴唇。她深深吸一口说“你我可以相处很久,你有脑子一你这小子,但是你的毛病是太冲动,还会搞些什么骑士救美人这种幼稚行为,像你这种年龄女朋友还有得交,不要见到一个就咬住不放,听我柯白莎话没有错,不过你脑子很好,思维很细致,告诉我!你怎么会把内情想通的。” 我说:“回头想来,实在非常简单有人听到枪声通知警方,警方在艾玛离开公寓很久后才来到现场,我想到那报警的人听到的一定是第二次的枪声。而第一次的枪声根本没有人听到,弹夹可装七颗子弹。韩莫根之被杀一定正如警方所言,他在开门外逃,而且是立即死亡。所以倒下来的位置应该正好挡住开门位置。赫艾玛没有移动尸体,她只是开门逃了出去,孔威廉一帮是有组织,吃角子老虎营利更需不少人参与。韩仙蒂的保险柜有不少现钞。韩莫根和韩仙蒂都不希望有人知道这件事。赫艾玛躺在仙蒂床上,有人要掐死她,掐她的人有长指甲,我注意到阿利有修长而细的手指,精心修剪过,指甲是较尖长的。韩仙蒂要是死了,当然不再有离婚诉讼,韩莫根一度的确扮阿利骗过了孔威廉,但孔不是傻子,他修理我时也想出了个中奥妙,所以后来你去找他时他不太在乎,这正表示他从我在旅社中能送达传票,想通了阿利和莫根的关系,那时他已把莫根盯紧了。孔威廉一帮人中,那一位受伤了?” “法莱,”白莎说:“艾玛的一枪打中他左上臂,老天,你是不是一切都知道了?” “没有,”我说:“我早在应征时告诉过你,我个子不够大;不能和人打架,我必须多用脑筋,我养成了深思和组合的能力。” 她说:“你本来可以凭想到的事实破案,何必把自己拼命牵涉过去,想想你冒了多少险,不过你给了我太多的广告宣传,亲爱的!你还真行。” 我说:“你倒说说看,我自己不牵涉进去又有什么办法破案?那把枪是把烫手货,而且直接和我有关,假如我把实情告诉警方,他们能相信吗?尤其艾玛一直自以为杀了人了。我说什么空想的理论,警方只会以为我是为了脱自己的罪或脱艾玛的罪而捏造出来的。” “孔威廉怎么回子事?” “那也简单,孔威廉知道白京旅社是监视重点,他安排了一个内线,因为只有仆役头知道我所有行动,所以仆役头是他的内线绝不会错。他们决心陷害我,给我一把烫手的枪.又叫法莱打了我一顿,我告诉孔先生我不会放过他、你看,6月债还得多快,我要直接告发不会产生效果,但是我自白受他指使杀人,就叫贼咬一口,入骨3分,警方不能不深入调查他。” 她笑了。她说:“没错,唐讷,这一口咬得太深,假如你在加州你一定满意这一口的结果,有了你的自白,警方就合法的修理孔威廉.其实警方早有情报,但苦无证据不便鲁莽,有了你自白的借口。警方把他带回局里修理,只因他漏出一点与韩莫根有关,警方拼命追他堪城的案子,他是死定了一,这案子真办得好。唐诺!下去给我买瓶酒来。” “我要一点公款用用。” “韩仙蒂给你那么多钱在哪里?” “藏起来了,坏不了的。” “有多少?” “未经同意,恕难奉告。” “大概有多少?唐诺。” “恕难奉告” “一万元。” “实在恕难奉告。” “亲爱的,你把它藏哪里了?” “夺金的地方。” “唐诺,好孩子,你要记住,你是替我工作的。” 我说:“是的,尤其是财源方面言来,事实上我还欠你点钱,计程车费,是吗?” “没错。”她眼都没眨一下“9毛5分,发薪时自动扣除。不必挂在心上,已经记在你薪水帐户借方项下了。” “还有件事,”我问:“何医生是什么人?真是仙蒂的情人吗?” “是的,”她说。“他们把韩莫根套牢了,他既自称是仙蒂哥哥,只好眼睁睁看仙蒂和冒牌何医生当他面眉来眼去。他更不敢露出一点做丈夫的脾气,怕孔先生榨光他的钱又送他回老家。” 我说:“仙蒂倒真会趁火打劫。” “不惜,唐诺,弄点酒来,怎么样?” “弄点钱来,怎么样?” 她伸手向皮包。 “你一个人飞来的?”她在摸索搬弄零票时我问。 “怎么可能?”她说:“柯白莎要旅行时先要抓个大头一起走可以付款,再不然有雇主可以开公帐,不是一个人来的。唐诺,我带了我们的雇主来了;她在隔邻房里,她还不知道你已经来了,她一直在说起你——一路都在说,老天,我晕得快死,而她一直唠叨你。” “韩仙蒂?”我问。 “当然不是。”她说,用头和嘴唇比一比与邻间相通的门说:“仙蒂只会当面表演,你一离开早就忘得干干净净。” 我走过去打开门,赫艾玛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她看到我立即站起来,眼睛发亮,嘴唇半开着。 “买酒的钱在这里,唐诺,”柯太太说:“不要太激动,老天知道你1毛钱也没有,还养不起一个家,你还欠我9毛5分计程车钱!” 我走进艾玛的房间,用脚跟踢上了那道相通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