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代有花有酒有钱》 第1节 《50年代有花有酒有钱》 作者:凤又 文案 剑桥高材生冯碧落阴差阳错来到解放初期,在墓地偷吃供品,不料却吃出一个超级无敌金大腿。 抱着金大腿,一手发家致富,一手搞女权运动,霸道女厂长初养成,从此男人与钞票滚滚来,极品纷纷跪倒,幸福生活乐滋滋。 =========== 001外八路野猫 早上冯碧落被隔壁的王太婆吵醒了,推开窗看,王太婆叉着腰,踮着小脚,站在马路上骂街。“哪里来的外八路野猫,把我家的那袋红薯给偷了,也不怕吃了长针眼。没脸的小婊砸,你有胆子偷,怎么没胆子承认。”骂完,王太婆朝着冯碧落的屋子猛啐出一口浓痰。 冯碧落听出王太婆指桑骂槐,但不想理睬,老女人的嘴比茅坑还臭,越理她,她越得瑟。 其实冯碧落和王太婆也没多大的矛盾,冯碧落寄居的这间屋子和王太婆比邻,原来的房主一家都在解放前过世,现在是个无主房。王太婆早就相中这间屋子,但嫌弃屋子破旧,又凶死过人,一直懒得收拾,没想到冯碧落才来临湘镇几天,便把房子给占了。 “屙屎不带纸,屁儿长颗痔,痨搔装样貌,你娃背球时。胎神瓜娃子,一副媲模样,长得像小斧锤,给我冲老子,掺你两耳屎,彩色广儿石,讨口叫花子……” 王太婆口水喷溅,骂得兴趣,跳起脚大骂,这一跳竟有一尺多高,不料落地时,左脚一个没有站稳,一下子人歪到在地。 “哎哟!我的脚。”王太婆的脚扭了。 冯碧落懒得理睬,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王太婆见没人,便更加大声嚎叫:“你个没良心的,黑了心肠,看到老人家跌倒也不出来扶一扶,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准是有娘生没爹教的小婊砸。” 无论王太婆怎么叫骂,冯碧落左耳进,右耳出,只当是老母猪在叫春。 过了一会,王太婆的儿子和媳妇挖藕回来了,王太婆嚷道:“大牛,阿春,快来扶我一把,这屋里的小婊砸把我给推倒了。” 王太婆恶人先告状,她的儿子和儿媳妇也不是善类,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王太婆这样的人品自然也生不出好儿子来,还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媳妇也与他们臭味相投。 冯碧落刚来的第二天,王太婆带着儿子媳妇进屋,说里面的家具都是他们以前寄放的,现在想要搬走。冯碧落也是牙尖嘴俐的人,立即戳穿他们的谎言,于是弄得不欢而散。 王大牛听说自己老娘被冯碧落推倒,不问青红皂白便来拍门,阿春也一在旁叫骂,小婊砸骂个不停。 冯碧落正在灶台前烧水,忽然门被王大牛一脚踹开,顿时冯碧落也来了气,不想惹事,事情偏要惹上你。灶台上放着一把菜刀,冯碧落一把抓起,将刀往灶台上砍去,只听砰的一响,灶台的角被砍掉了一块。 “妈蛋!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如果再寻我麻烦,咱们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告诉你们,我家人全死光了,我一个人什么都不怕的,你们要是不怕断子绝孙就尽管冲我来。” 王大牛虽名叫大牛,但胆子却没牛大,人总是欺软怕硬,遇到比他们横的人反而束手无策。阿春扯着王大牛的衣袖,她心里明白,都是婆婆惹出来的事,对王大牛使了个眼色。 两人出来,王大牛有些不忿,阿春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她如今有七个月的身孕。 王大牛的神色终于缓和,倒是王太婆不依不饶,王大牛低声斥责她两句,渐渐王太婆也安静下来。 屋里冯碧落摸着菜刀的刀刃,刀缺了一个口,弄得冯碧落心疼死了,可没钱买菜刀了。 来到50年代已经好几天,冯碧落只有一种感觉,就是饿,好饿,太饿了。肚子发出一长串的咕噜声,似乎是在对冯碧落发出要吃饭的抗议。 屋里连一粒老鼠屎都没有,冯碧落喝了两碗白开水顶肚子,捱到夜里便提了一把镰刀上山。 镇外的山坡有个墓园,修得十分宏伟,似乎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坟地。冯碧落前两日从那里经过,远远打量过一眼,依稀看到坟前摆放着许多供品。 墓园用一堵矮墙围起来,还种上牵牛花,冯碧落将镰刀插在裤腰带上,双手撑在墙头便翻过墙去。 汉白玉的墓碑下面放着两盘苹果,两盘老面饼,顿时冯碧落两眼放出绿光,一手抓起一只老面饼往嘴里塞去。大概是才供奉,饼子还没坏,吃到嘴里有点香甜。 冯碧落一连吃了四块饼子,然后又抓起一只苹果啃起来。 咔嚓—— 深夜里只剩下这种声音。 五脏庙喂饱后,冯碧落决定将剩下的老面饼和苹果打包,这两天肚子有着落了。 正准备翻墙出去,这时墓园的门打开了,一名男子的身影在夜色中伫立,正好与冯碧落来了个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冯碧落看着他,又瞧着自己肩上搭着的小布袋。 半晌,对方先开口了。 “你是鬼?” “是。”冯碧落的声音有些笑意。 “什么鬼?” “穷鬼。” 冯碧落听到他的轻笑,知道他没有恶意,想着也是个来偷吃供品的穷鬼。“同志,你好。” “你好。”对方也很有礼貌。 “你是来偷吃供品的吧,不好意思,我全部打包了。” 对方轻轻哦了一声。 “我分一些给你。”冯碧落从肩上解下小布袋,忽然又醒悟过来,这男人是从墓园的门进来的,他有钥匙。“你是谁呀?” “我是她的丈夫。”男人伸手指着前面的墓碑。 偷吃供品被人抓了现行,冯碧落脸没地方可搁,打了两声哈哈,道:“对不起,我偷吃了一些,这些都还给你。”说完,冯碧落将布袋往男人手里塞。 男人没有接,道:“你很饿吗?” “很饿。”冯碧落这辈子都没这么饿过,在50年代能活下来的,肯定都是老天爷的宠儿,不宠爱的都饿死了。 “那你带回去吧。” “你不怪我偷吃你太太的供品。” “没事,让有需要的人吃掉,她会更开心。” “谢谢你。”冯碧落想要看清他的面容,但黯淡的光线使他的整个面目都是模糊的一团,甚至连五官都看不清。 “明天爱华服装厂要招一批短期工,你可以去应征。” “真的吗?太好了。”冯碧落眼中又放出绿光,她知道这个服装厂,听白咏梅说过,厂子很大,生产的服装不但在国内销售,还远销到国外。 走到山下,冯碧落才想起自己忘记追问那男子的姓名,心内懊悔不已。 “算了,不想这个,他太太的墓地在这里,迟早他还会来的。爱华服装厂招工,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咏梅,嗯,我要好好准备,明天一鸣惊人。”冯碧落又高兴起来。 002应征 刚回到家里,白咏梅便来了。白咏梅是冯碧落的奶奶,白咏梅病逝,临终前要求孙女冯碧落将她送回故里。 但多年前吴越省兴建大型水库,将临湘镇在内的数个镇摧毁,然后引水灌入镇内,成为如今最著名的风景旅游区——仙凫湖。 冯碧落为了实现奶奶的遗愿,悄悄潜水将奶奶的骨灰盒放入湖底,没料到一条大鱼撞掉她的氧气瓶,阴差阳错中来到建国初期,并被18岁的奶奶所救。 白咏梅提着小半篓土豆,道:“碧落,今天白天帮着家里种地,实在没空过来,我偷偷藏了这些土豆,你先吃着,吃完了我再给你拿来。” “不用了,你家也没多少粮食,再说你的两个嫂子嘴刻薄,她们要知道你拿土豆给我肯定会说你的。” 冯碧落和曾外祖父白大庆打过两次交道,为人小气,白咏梅的两个哥哥白继福和白继荣也非良善之辈,尤其两个嫂子刻薄成性,不好相处。 “不用管她们,有我的就有你的,谁说也不行。” 世上只有奶奶好,还是血肉亲缘扯不断,即使白咏梅不知道自己与她真正的关系,但她还是真心对自己好,冯碧落直后悔没在奶奶生前多陪伴她。 冯碧落将从墓园拿回来的苹果递给白咏梅,道:“咏梅,吃苹果。” “你哪里来的苹果?”白咏梅感到奇怪。 “今天遇到一个好心人,他给我的,咏梅,你快吃吧,很甜的。”冯碧落没敢说出是供品,免得白咏梅害怕。 苹果又大又红,散发出扑鼻的香气,白咏梅啃了一口,笑道:“真的很甜。” 白咏梅吃完了苹果,冯碧落又给她一块老面饼子。 “碧落,差点忘记告诉你,爱华服装厂接了一笔大订单,因为是限期交货,所以服装厂打算招一批短期工,他们明天就开始招人,咱俩去应征吧。” “我也听说了这件事,还打算告诉你呢,那好,咱俩明天起早去。”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冯碧落和白咏梅一起去应征,没想到两人还是来晚了,厂门前排了一条粗壮的长龙,几乎全镇的父老乡亲都来了。 临湘镇是个鱼米之乡,只有爱华一家工厂,进了爱华就意味着吃上稳定饭。 冯碧落打量着,按照现在的规模来说,爱华服装厂只能算小厂,但在50年代,规模绝对宏大,光厂房就有五六幢,面积至少三四千平方。 “我好怕呀。”白咏梅握着冯碧落的手在颤抖。 “没事的,你有经验,肯定会要你。”冯碧落安慰她。 服装厂急着赶工,基本是要熟手,没经验的直接刷掉,没一会功夫前面的人都走光了。 很快轮到白咏梅,白咏梅害怕,冯碧落只得陪她一起进去面试。 主持面试的有三个人,两男一女,年龄都在40岁左右,同是临湘镇的人,坐在中间的女人是成衣间的主管,两名男子是打版和料样车间的主管。 考虑到来应征的都是临湘镇人,大家彼此认识,以免徇私,厂里安排三个人主持面试,全部通过才能录取。 “咏梅,你也来面试啊,你不用面试了,大家都知道你的手艺好。” 白咏梅一句话没有说,三位主管一致通过录取白咏梅,惹得冯碧落也羡慕奶奶的好运。 “你叫什么名字?好像不是我们临湘镇的人。” “林主管,我叫冯碧落,从东北来的,暂居在此。”冯碧落故意把自己说成从东北来,刚解放乡民四处流离,这种情况非常普遍。 “听你说话挺伶俐的,可有做衣服的经验?” “没有。”冯碧落摇头,活着的25个年头,有20个年头是在读书。 第2节 “那很抱歉,我们招收的车衣工要求有做衣服的经验,你如果不会,就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学习,我们厂里等不起。” “林主管,我并非是来应聘车衣工。” “哦,那你来干嘛?” “我想应征副厂长这一职位。” 顿时三位主管都爆发出笑声,其中一名平头男子笑得太出格,竟把鼻涕泡给笑出来,然后他猛地一吸,把鼻涕泡又吸回鼻腔。 “有什么可笑的。我应聘副厂长有什么不对吗?难道副厂长这个职位不能应征吗?”冯碧落忍住怒气,读大学时自己就开始创业,资产逾亿,应聘一个小小的副厂长不是手到擒来。 “姑娘,你的胆挺大,但是副厂长不是你想应征就能应征的,要求很高的。”平头男子忍住笑。 “有多高?难道比天还高?” “首先,副厂长要有文化,不说读大学吧,至少得是高中毕业,能说会道,这笔头还能写,光就这条,姑娘你觉得你符合吗?” “符合呀,完全符合。”冯碧落想也没想便道。 “你读过高中?”平头男子诧异了。 冯碧落点点头,心里却道,还是硕士呢。 “带了毕业证没?” “没有,家里遭了灾,我一个人逃难过来的,什么证件都没带。” “这么就是口说无凭了,姑娘,还是和你说抱歉,我们没办法录用你,请回吧。”平头男子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冯碧落还想再说几句,但是被白咏梅拉了出来。 这时一部黑色小汽车驶向服装厂,车里坐着四个人,白咏梅拉着冯碧落小声咬舌根。“你看到车里的四个人没有?坐在后面两个人是服装厂老板华先生,华雍城,他旁边的是魏厂长,坐前面的是黄副厂长。” 车开得很快,冯碧落只看到四个人影一晃。 冯碧落心中来了主意,打算直接找老板应聘,旧时代的有钱人,必定见解不凡,一眼能看穿她是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物。 小汽车在服装厂院内停下来,从车里依次走下四个人,冯碧落拽着白咏梅快步跑过去。 “华先生。”冯碧落高声喊道。 前面穿西服的男人停下来,转过身,霎时冯碧落和他目光碰触,原来这老板非常年轻,最多30岁的年龄,双目炯炯有神,灿若繁星,便只这一双眼,使他的相貌比周围所有男人都高出几个层次。 他穿着西服,脚蹬皮鞋,皮鞋擦得锃亮,能映出人影。这个时候穿西服的人凤毛麟角,自从解放后,一些有头脸的人物基本是穿中山装,然后在口袋插两支钢笔,显示自己有文化知识。 奇怪,这么出色的人物怎么在奶奶的回忆中没有出现呢。 “姑娘,请问你有事吗?”他的嘴唇边有笑意。 这个声音…… 耳熟。 顿时冯碧落猛吃一惊,原来这个华先生就是昨夜在墓园遇到的男人。她立即想到,如果自己能听出他的声音,那他也一定听出自己的声音。 003金手指 冯碧落面红耳赤,但好在她经历过不少的尴尬场面,其实这也不算大事,冯碧落神色迅速恢复正常,道:“华先生,我叫冯碧落,我想应征爱华服装厂的副厂长。” 站在华雍城身畔的中年男子突然面露愠色,冯碧落猜测他应该是黄副厂长,果然他先开口了。“你凭什么资格应聘副厂长,这副厂长不是你嘴唇动动就行的。” “您想必就是黄副厂长吧,至于我凭什么资格,我不介意与黄副厂长比试一下,看谁更能适合做副厂长。” 周围等待面试的人都围过来,黄副厂长见人围观,马上转移话题,道:“华先生,我们别理她,进去开会吧,大家都想见你。” “不敢比啊!”冯碧落嘲讽道。 “你……”黄副厂长恨不得一口老血吐出来。 一旁的魏厂长见势不妙赶紧打圆场,道:“华先生,开会的时间快到了,我们还是别耽搁,过会你还得回省城呢。” 华雍城没动,他饶有兴趣地望着冯碧落,道:“此时你很需要一份工作,对吗?” “是,很需要。” “明天来厂里,魏厂长会替你安排岗位。” 冯碧落大喜,忙道:“是副厂长吗?” “不是,你太年轻,还不适合,可能几年后你可以胜任副厂长的职位。” 冯碧落泄了气,这华先生一表人材,但眼光不太好哇!连她这样剑桥大学的硕士也看不出来。算了,金子迟早是会发光的,现在先混个工作,把温饱问题给解决了,不能老指望白咏梅从家里偷粮食接济自己。 “那谢谢你。” 华雍城轻轻一笑,转身向厂房走去,黄副厂长狠狠瞪了冯碧落一眼,也赶紧跟去。 忽然围观的群众像是明白什么喧哗起来,大家都嚷道:“华先生,我要应聘副厂长,请你给一个机会。”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在回家的路上,白咏梅喜不自胜,虽然是短期工,但可以给家里增添不少收入。她的二嫂目前有七个月的身孕,大嫂有病,还有四个侄子,可劳动力只有白家父子三人和白咏梅,家里压力非常大。 昨夜她带给冯碧落的小半篓土豆,回去后便被两个嫂子骂得狗血淋头。其实也说不出为什么要对冯碧落好,可能就是因为冯碧落是自己救的吧,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上班。” 冯碧落没有太开心,只是临时工,所以活一旦赶完就会被辞退,要想办法将自己转为正式工。 “华先生是个好人,我们跟着他干没错的。” 冯碧落瞧着她面上的兴奋,奶奶对自己讲过很多人,但唯独没提起华先生。“咏梅,你好像很了解华先生。你认识他吗?” “华先生在临湘镇办厂好多年了,大家都清楚他的为人,你是外地来的所以不知道。不过华先生也很可怜,他的太太很早就去世了,留下一对龙凤胎。” 冯碧落想起昨夜在墓园遇到华雍城,道:“华先生肯定很爱他的太太。” “嗯。华先生去世的太太长得很美,像仙女一样,也非常善良,我们镇好多人都受过她的接济,可惜好人不长命,病死了。哎!我和你讲这些干嘛,碧落,我先回家了,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爹。”白咏梅匆匆离去。 晚上冯碧落烤了两枚土豆,离发工资还有很长的一段日子,东西要省着吃。土豆烤熟了,冯碧落扒了皮吃,吃完肚子还是空的,饿得慌。 提了镰刀冯碧落上山,路上采了一束紫菀,很快来到山坡上的墓园。 冯碧落翻过院墙进入墓园,汉白玉的墓碑下面又摆放着几盘新鲜供品,冯碧落将一束紫菀放在墓碑下,双手合十,深鞠三躬。 “对不起,华太太,昨夜偷吃你的供品情非得已,以后我会每天送你一束花来弥补你。” 翌日清晨,冯碧落和白咏梅来到爱华服装厂,昨天录取的人数总共有20人,这次短期工的时间是两个月,按件计酬。 魏厂长给每人发了一条围裙和一顶圆帽,车工大多是女人,头发长,容易把掉落的发丝缝到布料里。 除了冯碧落,其他人都有车衣的经验,魏厂长直接将她们带到岗位上,交给主管负责。 魏厂长留下冯碧落和白咏梅,交待白咏梅带冯碧落。“没办法,计件工资,别人和冯碧落不熟,肯定也不会带她,所以,咏梅,你吃点亏吧。” “没事,我教碧落就行了,这也不难。”白咏梅没在意。 两人的岗位是车衣岗位,白咏梅将缝纫机踩得顺溜,很快车起一件上衣。冯碧落刚上手,没一会功夫便被缝针扎了手,鲜血淋漓。 冯碧落叹气,还是术业有专攻啊。 “碧落,你休息吧,我来车衣,学会车衣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你放心,我车好衣服,分一半给你,就说是你车的。” “不用了,这是你的劳动成果,我怎么能分一半呢。” “没事,我的就是你的。” 赶工的活是2万件毛式中山装和5000件列宁装,毛式中山装是对民国中山装的领口重新设计过的改良版,领口大,开国大典时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亮相便是穿着此款,因此这款中山装被称作毛式中山装。 而列宁装主要来源于苏联,建国初期中苏关系密切,苏联服装成为革命象征,深深影响中国人。因此,50年代列宁装是最流行的服装。只是,列宁装在苏联是男装上衣,但在中国却发展成女装,并且是女干部的特有服装。 到下班时,白咏梅共车好10件上衣,她强行分给冯碧落5件。 质检员先检查衣物缝纫质量,有无线头、断线、歪线,或者漏缝,等等,有问题的会被清理出,然后计件员再计件。 基本上每个工人被扣掉一到两件,只有白咏梅和冯碧落的全部合格。魏厂长表扬白咏梅和冯碧落,要大家向她俩学习。 “哼,什么呀!魏厂长,冯碧落一件都没车,全是白咏梅车的,我亲眼所见。”有人不服气。 魏厂长瞧着白咏梅,道:“咏梅,是不是这样?” “碧落刚学车衣,我分她几件车好的衣服是应该的。” “既然咏梅愿意,那就行了,大家散了吧。” 魏厂长轻描淡写解决了这件事,其他人虽有不服,但也无可奈何。 冯碧落乐坏,金手指是终于要长出来了么。每一个穿越时空的人,在他们的背后都有一个默默奉献的天使站着。 004洋泾浜 时间一晃,六七天溜走了,冯碧落的车衣技能没有进步,一天车衣数量徘徊在一件上下,而且有许多线头和断线,明显属于不合格产品。 冯碧落考虑到自己没有车衣的天赋,也不让白咏梅教自己,以免耽误她车衣速度。 白咏梅仍是像她说的那样,坚持每天分一半的量给冯碧落。 车间外面闹哄哄,冯碧落刚抬起头,便看见魏厂长和黄副厂长陪着华雍城进来,他们先向白咏梅走去。魏厂长拿起白咏梅车的中山装递给华雍城,道:“华先生,你看这车衣质量。” 华雍城瞧了一眼,又瞅着白咏梅道:“这是你车的?” “是,华先生。”白咏梅脸红了。 “很好,你车衣的质量不错。等这两个月工期结束,你留下来继续上班。” “谢谢华先生。” “好好干,你会有回报。” 黄副厂长将华雍城引到冯碧落身畔,拿起她车的一件中山装,道:“华先生,你看,这把衣服车成什么样了?这哪能让人穿啊!” 衣服确实不能穿,不光是有线头,而且在缝纫时没有拉直布,使布料皱了起来。 黄副厂长对冯碧落怀恨在心,那天冯碧落当着众人说要应征副厂长,而且还要同自己比试,这让黄副厂长下不了台。今日华先生来厂,他便想在华先生面前羞辱冯碧落一番。 “你没有车衣的经验吗?”华雍城的声音很轻。 第3节 “没有。”冯碧落摇头。 “那你怎么有勇气应征副厂长?” “华先生,你还记得我啊!”冯碧落高兴起来。 “当然,印象很深。” “华先生,既然她不会车衣,就应该解雇她,免得浪费一台缝纫机。”黄副厂长插话。 冯碧落扭头向黄副厂长做了一个鬼脸,看着华雍城道:“我确实不会车衣,但我有做好副厂长的能力,请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但你还年轻。” 又是这个理由,冯碧落真感到泄气,难道老才是才华吗。华先生长得帅,但是眼光真不咋的。 这时从门口进来一位穿着波点连衣裙的女子,那女子十分年轻,雪白的肤色,大波浪卷发,耳轮上坠着两枚硕大的耳环。 她一进来便用英文和华雍城说话,英文不标准,有浓浓的口音,偶尔还会夹杂中文。冯碧落听他们说话,这女子应该是华先生的朋友,口气熟稔,说的是晚上去参加朋友的聚会。 冯碧落翻白眼,堂堂中国人,在中国的地盘彪英文,关键这英文说得又不地道。 忽然女子眼波一转,恰好看到冯碧落的白眼,知道她看不起自己,顿时心里火辣辣。“你翻什么白眼?”这句用的中文。 “我最看不起一些说洋泾浜英文的,中国人在中国还是说中文好。” 那女子最忌讳别人说她是洋泾浜英文,没想到被一名女工当着华雍城的面说她,这脸益发挂不住。“你有本事说英文给我听。” “我干嘛要说给你听。”冯碧落本也想炫一下英文,但转而一想没这个必要,这女子是华先生的朋友,还是给华先生留点面子吧。 “你根本就不会说。”女子咄咄逼人。 这时在一旁坐山观虎斗的黄副厂长也添油加醋,道:“琳达小姐,她一个乡下村姑怎么和你比,自然一个是天上月亮,一个是地上的萤火虫,给你提鞋都不配。” 说的琳达也得意了,看冯碧落的着装也就是乡下村姑,灰头土脸,遂又用英文讽刺冯碧落。 看着琳达和黄副厂长一唱一和,冯碧落瞅了华雍城一眼,华雍城也正在看她,冯碧落觉得自己不能忍了,总之不能在华先生面前丢脸。 帽子有点遮挡视线,冯碧落将帽檐往上推了推,很好,光线很亮,每个人的模样都看得清清楚楚。 站在冯碧落身畔的白咏梅感到不安,她悄悄拉着冯碧落的袖子,但冯碧落却甩开她的手。 “黔地本来没有驴,有个多事的人用船运来一头驴,运到后却没有什么用处,就把它放置在山脚下。老虎看到驴是个庞然大物,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躲藏在树林里偷偷看它。有一天,驴忽然长叫一声,声音十分响亮。老虎吓了一跳,以为驴想吃掉它,回头转身就跑。” “老虎又躲起来观察驴,觉得它似乎没什么特别厉害的本领。又过了几天,老虎渐渐习惯驴的叫声,于是它进一步和驴接触,以便更深入了解它。老虎终于走到驴身边,围着它又叫又跳,有时还跑过去轻轻挨一下驴的身体再跑开。” “但是驴除了叫,就没有其他办法对付老虎,老虎终于明白了,原来驴统共也只有这么一点伎俩。老虎非常高兴,嘲笑驴是个没用的大家伙,然后老虎扑上去,咬断驴的喉管,吃光驴的肉,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冯碧落直接将《黔驴技穷》的故事翻译成英文,噼噼啪啪说了几大段。 整个车间寂静无声,除了华雍城,所有人都被冯碧落骇住了,谁也没想到一名女工竟能说出这么流利的英文,这是多么少见。 琳达半吊子英文水平,而冯碧落的语速较快,她一句都没能听懂,一时也不敢再开口。她听得出来,面前的这个女工说英文和那些外国人没差别,绝对比自己标准多了。 华雍城凝视冯碧落的面孔,他的眼神没有惊奇,反而很平静。他听出来冯碧落用《黔驴技穷》的故事讽刺琳达是头驴,空有大嗓门,却没有真本事。 两人的目光相遇,忽然华雍城转向一旁呆若木鸡的魏厂长,道:“魏厂长,安排她做记件员,不用她车衣。” 魏厂长还在发呆,一时没回过神,直到周边有人扯他的衣角才醒悟过来。“好的,我明天安排她做记件员。” 华雍城瞅着冯碧落唇边露出笑意,但仅是瞬间,他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琳达赶紧追上去。 冯碧落双手握拳,兴奋坏了,果然,知识改变命运,老天不会辜负有实力的人。看吧,自己就快要步步高升,副厂长的职位指日可待。 欧耶! 伫立一旁的黄副厂长脸胀成猪肝红,仿佛便秘似的,哼了一声提脚便走,此刻他终于感受到威胁,所以必须想个办法把冯碧落赶走。 005嫉恶如仇 魏厂长给冯碧落安排了记件员的岗位,但是原来的记件员却转到其他岗位,相当于是得罪了人。冯碧落没在意,能者居之,自古就是这个道理。 质检员张大海倒对冯碧落很感兴趣,三番两次找她教自己英文,冯碧落便教了他几句日常用语,张大海本来发音不标准,他还颇有勇气去教其他人,于是服装厂里经常听到四不像的英文,连冯碧落都听不出他们说的什么。 这日刚下班,冯碧落和白咏梅结伴出门,只见黄副厂长带着两名穿着白制服的公安赶来。“她就是冯碧落,半个多月前来到临湘镇,身份很可疑,怀疑是潜伏的特务。”黄副厂长指着冯碧落。 “黄副厂长,你少恶人先告状。”冯碧落骂道。 “同志,请你现在和我们去一趟派出所,我们要核实你的身份。” 白咏梅吓坏了,拽住冯碧落的手不放,“没事的,我过会就回来,咏梅,你先回家吧。”冯碧落安慰她。 来到派出所,冯碧落马上被带到审讯间,负责审讯的是派出所的周所长。“ “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家庭成员。” 冯碧落侃侃而答,解放前乡民四处逃荒,这种情形非常普遍,只是到1954年后,才有介绍信这种东西,因此想要查出真实身份非常困难。 “为什么来到临湘镇。” “家里遭了灾,我一路逃难来的。” “你既然逃难,为什么会说英文,你的英文是在哪里学的?”周所长目光直逼冯碧落,一个乡下姑娘怎么能说出一口流利的英文,这是非常可疑的。 “我自学的啊,当时住我家隔壁的是个英国人,就是跟他学的。” 周所长问不出来,但没放弃对冯碧落的怀疑。 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后敲门声响起,周所长去开门,一名公安进来和周所长耳语几句,然后两人关门出去。大约过了半个多钟头,门又打开,周所长进来道:“你回去吧,华先生给你担保,保证你不是潜伏特务。” 冯碧落走出审讯间,便看到一脸微笑的华雍城,以及他身后的白咏梅。 原来,白咏梅在路上看到华雍城的汽车,她当即把冯碧落的情况告知华雍城,因此华雍城才赶来派出所为冯碧落作保。 “华先生,你又帮了我,我想请你去我家吃饭。”冯碧落心情激动。 “这不太方便吧。” “方便,华先生,你一定要去,不然我会不安。” “那好吧。” 到了住处,华雍城在门前驻足,一间摇摇欲坠的夯土房子,屋檐上长着一片茅草,门槛的台阶也塌下来。进入屋子,家徒四壁,映入眼中的是一间黑乎乎的灶台,他走过去,灶台上放着一小袋土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食物。 没有椅子,冯碧落便请华雍城坐在卧室的床上,让白咏梅陪他说话,自己则在厨房烧水做饭。 尽管只有土豆,但冯碧落觉得华雍城不是嫌贫爱富的人。 白咏梅和华雍城在房里说话,冯碧落想要偷听,但灶膛里噼噼啪啪的柴火燃烧的声音掩盖其他声音。 一个小时后,冯碧落做出几道菜,她将一张小桌子端到床上,再摆上热气腾腾的菜。 这时天色黑下来,冯碧落点燃油灯,华雍城借着灯光看,烧土豆、酸辣土豆丝、烤土豆片、土豆饼。他转过脸,瞧着冯碧落,道:“你将所有的土豆都做了菜,以后你还有吃的吗?” “天无绝人之路。”冯碧落笑道。 “好,天无绝人之路。”华雍城也抿嘴笑起来。 冯碧落递给华雍城筷子,又递给白咏梅一双,华雍城独坐一方,冯碧落和白咏梅坐另一方。三个人边吃边聊,将盘中菜吃得丁点不剩。 华雍城瞅着窗外的夜色,道:“很感谢你的款待,我就不打扰,告辞。” “华先生,有一句我一直想问你。”冯碧落忍不住叫他。 “什么话?” “你说相信我有做副厂长的能力,却又说我太年轻不合适。” “太年轻了,所以你盛气凌人,锋芒太露,因此才会给你招来今天的灾难。中国人信奉中庸之道,你明白吗?” “那是旧时代的思想,新时代的人应该是激流勇进,毫无畏惧。” 华雍城笑起来,道:“你的思想很先进,很少女性会有你这种思想,但是在现在还不能。” “中国已经解放了,人民当家作主,这些人民中也包括女性。在以后的年代,女性还能撑起中国的半边天,像科学知识这些不能只掌握在男性手中。” 华雍城点头,伸手在冯碧落的肩膀上轻轻一拍,道:“我相信你会做到,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姑娘。” “那你会解雇黄副厂长吗?”冯碧落昂起头瞧他。 “不会。” “你为什么要留下这种人在厂里?”嫉恶如仇的冯碧落无法理解。 “黄副厂长家里还有七口人,给这些人活路,否则……”没有说完,华雍城大步离去,冯碧落凝视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溶溶的夜色中。 “碧落,你们说些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懂。”白咏梅拉着冯碧落的手臂。 “没事,以后你会懂的。” 进入卧室收拾小桌子上的碗碟,白咏梅发现被压在桌脚下的纸币,她尖叫起来。“碧落,这里有钱。” 冯碧落接过来数了一下,是100块钱,这是服装厂工人4个月的收入。“一定是华先生留下来的。” 送走白咏梅后,冯碧落背着镰刀走出镇外,今夜的风很轻,冯碧落心头有丝莫名的快感。摘了束紫菀,冯碧落走近墓园。 墓园的门开着,有个男人的身影伫立在墓碑前,大约听到脚步声,他迅速回过头。 月光映着他的脸,冯碧落瞬时呆住了,脸颊上火烧火燎,甚至红到脖子根。奇怪,看到他总会脸红,心跳加快。 冯碧落看着怀中的那束紫菀,张着嘴,不知要说什么,完了,他肯定是误会了。 “我,我,我不是来偷吃你太太的供品,真的,我不是来偷吃的。我发过誓,以后都不会偷吃你太太的供品,真的,请你相信我。” 她结结巴巴说着,越说越慌,她感觉到那双眼睛一直瞅着自己,她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006脚长在你身上 两人一直站着,冯碧落拼命地解释,急得脸红脖子粗。冯碧落不断在心里埋怨自己,为什么来的这么不是时候,早点或者晚点都行,现在说不清了吧,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相信你。”华雍城笑起来。 “你相信我?”冯碧落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他相信自己不是来偷吃他太太的供品就好。 第4节 华雍城盯着她怀中的那束紫菀,道:“谢谢你每晚给我太太送花,她最喜欢的就是紫菀,你满足她的心愿,因此我不但相信你,还要感谢你。” “那天,那天我去应征,你就认出我吗?”冯碧落红着脸。 “我听出你的声音。” “那我偷吃你太太的供品,你为什么还留我在服装厂上班?” “这个年代活着不容易。” 冯碧落愣了愣,道:“华先生,那100块钱我会尽快还给你。” “以后再说。晚了,我该回城,你也应该回家。” 两人一起下山,但冯碧落故意与华雍城隔出一段距离,好奇怪,隔着这段距离后,冯碧落终于神色自若起来。 用华雍城给的100块钱,冯碧落购买了日常生活用品,还扯了两块棉布,托着白咏梅帮自己做两套换洗衣裳。像那鸡蛋糕,冯碧落也买了好几斤,每天下班后,冯碧落便把白咏梅拉到家中,塞给她鸡蛋糕。 一个多月后,服装厂准时完成订单,给工人们放了两天假期。 “碧落,我天天吃鸡蛋糕,感觉自己好像长胖了。”白咏梅摸着自己腰围。 “长胖了好,胖了富态。” 锅里的水烧开了,冯碧落舀了半碗水端给白咏梅,道:“本来我是应该让你把鸡蛋糕带回家去吃,但我知道,这东西一拿回去,准被你两个嫂子拿走。” “其实,我是应该买些鸡蛋糕给她们吃。” “给个屁吃呀!你在服装厂赚的钱都被她们两个婆娘拿走了,她们还在你头上作威作福,把你当佣人,要不是你拦着,我非得给她们大耳刮子。”冯碧落说着就来了气。 “算了,一家人计较那么多干嘛。” “她们可没把你当一家人,你是使唤丫头,总之,咏梅,下次让我看见她俩呼喝你,我非得揍她们不可。” “小声点,我的姑奶奶,你如果揍她们,以后我还怎么在那个家里过日子。” “你来过我这里过嘛!”冯碧落不以为然,人生在世就应该是快意恩仇。 “说什么傻话,我住在你这里,我爹还不活劈了我,除非你是男人,我嫁给你还差不多。” “咏梅,你放心,我会帮你找个好夫婿。”冯碧落嘿嘿地笑。 白咏梅脸红了,握拳揍冯碧落的胸口,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狗嘴里怎么吐出象牙。咏梅,你倒是吐给我看看。” 两个年轻姑娘在床上打闹成一团。 过了一会,白咏梅脸色沉重下来,道:“碧落,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华先生的女儿生病了。” 冯碧落吃了一惊,道:“我知道华先生很久没来服装厂,但不知道他女儿生病了,怪不得他一直没来,原来是这回事,那他女儿现在病好了没有?” 这些日子,冯碧落每晚去山坡的墓园,但再也没遇到过华雍城。 “如果好了,华先生肯定会来厂里,现在没来肯定是他女儿的病没好。华先生真可怜,太太早早离开他,现在女儿又重病。” 冯碧落沉默了,半晌道:“咏梅,你知道华先生住在哪里吗?” “他住在省城,具体位置我不知道。” “魏厂长应该知道吧?” “应该知道。碧落,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想去找华先生吗?” “华先生帮过我,我应该去看看他女儿才对。” “那是应该的,咱也是知恩图报的人。”白咏梅点头。 “咏梅,华先生既然住在省城,为什么要将服装厂开在临湘镇?” “是因为他的太太。华太太是名共产党员,那年华太太被日本人打伤,流落临湘镇,是我们这里一户人家救了她,因此华太太临走前说要回来报答他们,可是等华太太回来时,那家人全都饿死了。后来华太太认识华先生,他们结婚了,华先生为实现华太太的愿望,就在临湘镇开办工厂,招收临湘镇的百姓进厂工作。” “怪不得华太太会葬在临湘镇。咏梅,你去魏厂长那里打听一下华先生的地址,我去张大海家借一辆自行车,咱俩在镇口那里碰头。” “好,我现在就去魏厂长家。” 两人分头行动,冯碧落赶去张大海家,这张大海家离冯碧落家不远,走十分钟便到。张大海听说冯碧落要借自行车心中不太情愿,但他老婆听说冯碧落用10块钱租两天,立即就答应了。 张大海在服装厂一个月也就二十来块钱,租两天自行车抵得上半个月薪水。 冯碧落直接将10块钱塞给张大海老婆,骑了自行车便走。 在镇口等了三四十分钟,白咏梅才气喘吁吁赶来,冯碧落急道:“问到没有?” “问到了,华先生住在省城的江塘区,但是魏厂长也不清楚具体门牌号码,只说是一幢很漂亮的欧式别墅。” “那就行了,欧式别墅应该不多,我们到江塘区打听一下就清楚了。” “碧落,我们真的要去省城找华先生吗?今天我们能回来吗?”白咏梅瞪大眼睛。 “今天估计回不了,我们骑自行车到那里恐怕都是半夜了。” “啊——要在外面过夜啊!这不行吧,我还从来没在外面睡过呢,我爹肯定不会同意的,大姑娘家家的也不好在外面过夜啊!”白咏梅愁眉苦脸。 “什么年代了,我们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性,我们是新时代女性,要走出去看世界。” “我和你不同,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临湘镇。”白咏梅摇头。 “那你去不去找华先生的?” 提到华先生,白咏梅的眼中泛出一丝渴望,但很快她的眼神黯淡下来,道:“不行,我爹会骂我的,我丢不起这个脸。” “这怎么是丢脸,你应该有自己的思想,我告诉你,脚长在你身上,你想走,谁都没权利拦住你。” 白咏梅咬着嘴唇,半晌还是摇头,道:“碧落,你去吧,见到华先生代我问声好,我就不去了,家里也有很多事要做,我爹说有块地还得锄锄。” “那好吧,我走了。”冯碧落吐出一口气。 冯碧落挥了挥手,骑上自行车沿着沙石路向前奔去,白咏梅凝望她的背影,霎时大颗的泪珠从眼眶滚落下来。“其实,我很想见华先生,只是我不能像碧落那样。” 007为了来看我 抵达省城的时间比冯碧落想的要晚得多,下半夜才到,这时离天亮也没多长时间,冯碧落累得不行,双腿像灌了铅,靠着墙喘气。 没多久,街上有了人,再过不久,天光明亮,人来人往,街道两旁的店铺开门迎业。 冯碧落坐在小摊前,吃了一碗大白菜馅的饺子,这才慢慢恢复力气。“多少钱?” “3分钱。” “老板,我打听一下,江塘区哪个地方有欧式别墅?” “有好几个地方,钱安路、利济路、黄孝河路、崇阳路都有。” “那你知道一个姓华的开服装厂的老板吗?” “不太清楚,省城的老板太多了。” 付了钱,冯碧落骑着自行车往钱安路赶去,路边看到一个水果摊,冯碧落下车买了几斤苹果,觉得水果太少,便又在街边小店买了几斤蛋糕。 赶到钱安路,果然看到几幢非常扎眼的欧式别墅,但一打听,并不是华雍城的住所。冯碧落又赶往利济路,这利济路较长,问了几个人才看到别墅,但依然不是。 跑了几个钟头,冯碧落最后赶到崇阳路,崇阳路与之前几条路不同,那边处于闹市,而崇阳路显然安静得多,街道两旁种满含香樟,浓荫遍布。 骑到崇阳路尽头时,冯碧落看到一座中世纪风格的欧式别墅,别墅很大,里面还有一个像足球场那么大的院落,铺着青绿的草坪。 冯碧落停下自行车,去按铁门上的门铃,半晌才出来一位60岁的老头。老头打量着她,疑惑地道:“你找谁?” “请问住在这里的可是姓华?” “是姓华,你有事吗?” 冯碧落欣喜万分,终于找到了,道:“老伯伯,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有个叫冯碧落的人想见华先生。” “华先生现在不在。” “那他去哪里了?”冯碧落急了。 “这我不知道,华先生走时没说,我也没敢问。” 冯碧落想了想,道:“我听说他的女儿生了病,现在好些没?” “好多了。” 冯碧落放下心头大石,道:“老伯伯,这是我给华先生带来的一点心意,请您帮我先收下,谢谢您了。” 老头接过冯碧落手中的苹果和蛋糕,道:“等华先生回来,我就把这些东西交给华先生。” “好。” 冯碧落又道了声谢,掉转自行车的车头向前面走去,其实心中还是有些失落,她并没有见着华雍城。 茂盛的枝叶在风中发出呼啦的响声,含香樟的清香弥散在鼻端,冯碧落忽然又振奋起来,日子那么长,会有时间再见到华先生。 一部黑色的小汽车停在冯碧落的身畔,她下意识地转过头,这时车门推开,华雍城从车中走下。“华先生。”顿时冯碧落惊喜坏了。 “抱歉,刚才听老徐说你来过了,所以我才赶出来,好在你还没走远。”华雍城脸上有盈盈的笑意。 “那位老伯伯说你出去了。” “我没出去,只不过是我让他这样说,但我还没想到你会来。”华雍城看着她的面孔,眼中布满血丝,神色疲惫,两只捏着车柄的手也已经成酱紫色。“你骑了很久才赶到。” “嗯,我昨天下午从临湘镇出发,凌晨到的。” “是为了来看我?”华雍城的声音很轻,轻得像羽毛飘落。 “我听说你女儿病了很久,所以想来看看她,也想来安慰你。” 华雍城脸上的笑意盎然,这姑娘说话很大方直接,但她不像琳达一样死缠烂打,能感受到她的真诚。“那你现在去看看我女儿吧。” “现在去?”冯碧落瞪大眼睛。 “是啊!怎么不敢去了?”华雍城揶揄她。 “不是,我还要赶回临湘镇,明天要上班,我不能迟到的,否则会给黄副厂长把柄。” “上回我去你家吃饭,礼尚往来,你中午在我家吃了饭再走。” 冯碧落心扑通乱跳,像得了病似的,只要单独和华雍城在一起,这种奇怪的症状就出现。 “抱歉,我要走了。”她骑上自行车,脚下猛踩,向前冲去。 第5节 此刻,冯碧落心中不再失落,她将自行车骑得飞快,骑出了华先生的视线。 自行车在闹市中穿梭,街道两旁店铺鳞次栉比,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冯碧落买了一串糖葫芦,这糖葫芦真够甜的,糖丝能拉出一尺多长。 她想着,好不容易来一趟省城,须得给白咏梅带一些东西回去。带些什么呢?吃的,还是用的,或者是穿的。 冯碧落推着自行车慢慢逛街,挑花了眼,总觉得这个想买,那个也想买,只是可惜荷包不允许。 街上各种穿中山装和列宁装的人来来往往,但也有穿着颜色鲜艳漂亮的布拉吉的年轻女学生,顿时冯碧落来了主意。 奶奶曾说过,在那个年代,她最希望拥有一条布拉吉的裙子。布拉吉也是从苏联传过来的,其实就是连衣裙,宽松的短袖、简单的圆领、碎花、格子或者条纹的样式,腰间还有一条布带。 按现在的眼光来看,布拉吉虽显朴素,但在那个年代绝对是一种时尚,省城的女学生们都爱穿布拉吉,温婉又大方。 冯碧落对50年代并不陌生,临湘镇的许多人都从奶奶嘴里听说过,知道他们的结局,但只有华雍城消失在奶奶的回忆中。 后来华雍城发生了什么? “不用担心,冯碧落,你知道中国的上下5000年,即使时代的潮流无法抵挡,你仍是会有办法帮华先生趋吉避凶的。” 在吉祥成衣店挑了一件白底小蓝花的布拉吉,又在饰品店买了两只蝴蝶结,冯碧落卯足力气往临湘镇赶。 夜里十点多,冯碧落回到临湘镇,这时候临湘镇一片漆黑,乡下人非常节省,舍不得点油灯,天一黑便上床睡觉。 在离屋子还有十多米的时候,从屋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顿时冯碧落愣住了,莫非屋子里有小偷。 不好,灶台上放着半篓子土豆。 冯碧落不由分说,从墙角拾起一块废弃砖头,蹑手蹑脚走近屋门。伸手推门,门是虚掩,一推便开,堂屋里黑洞洞,冯碧落凝神倾听,声音是从卧室里传出来。 “嗯——” 008一耳刮子呼过去 房里光线黯淡,依稀瞧见一个影子匍匐在床上,仿佛是野猪在拱白菜,嘴里发出嗯唔声,冯碧落一声不响走近,操起砖头便砸在那屁股上面。 “啊——”一个男人发出痛苦的哎哟声。 冯碧落又砸下砖头,这次砸在他的腰眼,他的身体弓起来,当冯碧落的第三次砸来时,男人跳下床,捂着腰仓皇逃走。 “敢来偷我的东西。”冯碧落狠狠啐了一口,扔掉砖头。 这时卧室里又传出嘤嘤的哭声,冯碧落猛地一惊,道:“谁?谁在这里?” 那人只是哭,哭得好不伤心,冯碧落赶紧去堂屋点油灯,持灯进入卧室,只见床角落有名女子把头埋在膝盖里痛哭。 “咏梅,怎么是你?”冯碧落惊呆了。 白咏梅只是呜呜地哭,冯碧落瞧着她凌乱的衣衫顿时就明白了,心中火冒三丈,道:“咏梅,你别哭了,我抓住那家伙非阉了他不可,让他永远当太监。” 这样的话安慰不了白咏梅,在乡下女人的名节比天还大。 “碧落,我活不了。” “没事的,只要我们不说,没人会知道。”冯碧落帮白咏梅整理衣衫。 “碧落,我的命就在你手上了。” “你只管放心,咏梅,你别哭了,让人听到就不好了。对了,这么晚你怎么在我家里?”冯碧落梳理她的发丝,编了两根麻花辫。 白咏梅慢慢停止哭声,道:“我知道你今晚会回来,等家里人都睡了就悄悄来你这里,想听听华先生的消息。没想到我刚进来,那个人也进来了,把我按在床上,碧落,幸好你回来了。” “对不起,咏梅,我应该早点回来。华先生,你不用担心他,他女儿的病也快好了。”冯碧落拭掉白咏梅眼角的泪水。 “那你见到他的女儿没有?你们说了什么话?”白咏梅一边说,一边眼中热泪滚滚。 “怎么还哭啊!把眼睛哭肿了,明天你两个嫂子准又要问你。” “好,我不哭了。你说,你见到华先生后说了什么?” “其实也没说什么,就几句话,说完了我就走了,我也没见着他的女儿。咏梅,我在省城给你买了礼物,你看喜不喜欢。” 冯碧落从书包里取出布拉吉,展开在白咏梅的面前,道:“咏梅,这条布拉吉是我送你的,省城的年轻姑娘都是穿布拉吉,你穿上给我看看。” 白底小蓝花的布拉吉非常素雅,白咏梅一见就喜欢,冯碧落不断催她试穿。白咏梅羞答答地背着身子,才敢换上布拉吉。 “真美啊!咏梅,你穿上布拉吉真是太好看了。”冯碧落由衷地赞美。 可惜屋里只有一把巴掌大小的镜子,怎么也照不到全身,白咏梅无法看到自己穿上布拉吉后是什么样。 “还有两只蝴蝶结,也是我买的。”冯碧落将蝴蝶结系在白咏梅的麻花辫上,一手拿着镜子,一手举着油灯,让白咏梅对镜自照。 “这蝴蝶结真好看,碧落,谢谢你。” “谢个什么,咱俩什么关系。咏梅,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去厂里上班,我现在送你回家。” “好,我先把布拉吉换下来。” 冯碧落背上镰刀,送白咏梅出门,一直将白咏梅送到家才转身回去,此时她才有空思索白咏梅的话,白咏梅刚来家中,那男人便也来了,这说明那男人极可能是左右近邻。 屋子的右边是条水沟,沟那边是小树林,左边住的王太婆一家,那么王大牛就是嫌疑人。 清晨起来,冯碧落先去张大海家还自行车,张大海检查十多分钟,确定自己的宝贝自行车完好无损才露出笑颜。 张大海老婆要比他善解人意得多,说冯碧落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来借自行车。 时间还早,冯碧落回家做早餐,经过王太婆家时,听到她家屋子有吵架声,冯碧落正准备偷听时,王太婆出来,拿着一根拐杖往冯碧落头上打去。 冯碧落赶紧躲开,翻了个白眼进屋,这时她不禁对王大牛的怀疑加深几分。 今天白咏梅来厂里很晚,甚至还迟到十多分钟,车衣时也不专心,手指好几次被针扎到。冯碧落猜测她还是为昨晚的事烦恼,便想下班后再安慰她。 到下午下班时,白咏梅只车出5件上衣,而且质量也不过关,魏厂长将白咏梅狠狠批评了一顿。 “咏梅,你是不是还在想昨晚的事?” “我害怕,要是别人知道了我会没脸的,我爹,我哥,我嫂子他们,哪个都不会容下我。” “真傻,这又不是你的错,再说那人渣也没得逞。” “不是你这样说的,就算他没得逞,但他的手碰过我,我的身体就已经脏了,这在乡下是嫁不出去的。我爹他们,还一直想靠我赚回一笔彩礼回来,如果给人知道,是没人肯娶我的。” 冯碧落简直无语,要改变奶奶的旧思想是长期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不过目前还是要安她的心。“昨晚天那么黑,那人渣也不知道你是谁,估计他把你当成了我,如果有风言风语,我就说是我。” 白咏梅瞪大眼睛,道:“碧落,你不担心你的名节吗?” “我什么都不怕,我无亲无故,在这里就只有你,所以让我担着好了,如果有人敢说我的闲话,我一耳刮子呼过去。” “碧落,你让我说什么好呢,谢谢你,你愿意牺牲自己名节来成全我。”白咏梅越说越低声。 “我们是好姐妹,咏梅,你别想那么多了,这事我根本就不在乎。以后你安心上班吧。” 两人在路上走着,这时白咏梅的大嫂朱桂花迎面过来,瞧到冯碧落鼻子里哼了一声,她不好对冯碧落发火,便冲白咏梅吼道:“你这个死丫头,都下班了还在路上闲逛,还不快回去做饭给你侄子吃,你是想把你侄子饿死吗?” 冯碧落瞅着朱桂花,她穿着自己昨日在省城买来的布拉吉,她的身体比白咏梅肥硕,布拉吉几乎是绑在她的身上。 “大嫂,我马上回去。”白咏梅声音小下来。 冯碧落拽住她的手,向朱桂花道:“你个死婆娘,你儿子要饿死了,你怎么不回去做饭,咏梅只不过是个姑,难道你儿子将来要给咏梅养老,还是你儿子是给咏梅生的,要改口讲咏梅叫娘。” “你……”朱桂花七窍生烟。 冯碧落最见不得白咏梅的两个嫂子,早就想找个机会和她们干一架。“你可真够不要脸的,我送给咏梅的布拉吉,她都还没穿,你就偷出来穿身上,我是不是要拉你去见公安呢。” “什么偷?咏梅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这么说来,那你的东西也应该是咏梅的,咏梅,去把你嫂子的陪嫁都给拿来,那是你的。” “凭什么,我的东西是我的。” “你的东西是你的,咏梅的东西也是你的,你的脸比茅坑还要臭。死婆娘,你赶紧给我把布拉吉脱下来,否则我要你好看。”说着,冯碧落便上来扯朱桂花的手臂。 朱桂花吓了一跳,直当冯碧落要扒自己的裙子,鬼哭狼嚎地跑远了。 009让她把自己卖了去盖房 冯碧落当街要扒朱桂花的布拉吉,这事在临湘镇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当笑话讲,白咏梅的大哥白继福,也就是朱桂花的老公,觉得自己老婆受到污辱,来找冯碧落算账。不料冯碧落手持一把缺了口的菜刀,从堂屋冲出来,吓得白继福连门槛都没敢进,灰溜溜地走了。 镇上有好事者给冯碧落起了个外号:女汉子。 但是这外号在当时多多少少有些贬意,在他们看来女人要温柔,能持家,能干活,能照顾一家老小,重要的是还能生养。 大家都告诫自家的婆娘,离冯碧落要远点,免得沾染上她的女汉子气息。 白大庆也要求白咏梅不得和冯碧落来往,否则就当没有生白咏梅这个女儿。在服装厂上班时,冯碧落几次和白咏梅说话,但白咏梅都没搭理。 冯碧落知道她是顾忌白大庆,心里不免有些后悔那日逞一时口舌之快。 这日上了半天班,白咏梅仍没来服装厂,冯碧落心中生疑,去问魏厂长,才得知白咏梅家中有事请了假。冯碧落不禁担心白咏梅,怕她对付不了两个嫂子,赶紧也请了假去白咏梅家。 白家门前收拾得非常干净,地面上还洒了些水,好像是有远客要来的样子。 冯碧落躲在门前偷听,里面有个陌生妇女的声音不停地叽叽喳喳,夸赞白咏梅长得漂亮温柔,会是个贤惠的好媳妇。 这阵仗,像是在相亲。 奶奶在相亲,那相亲对象会是爷爷吗? 冯碧落想探出头去看,如果相亲对象不是爷爷,自己就要进行破坏。想了想,似乎不对,奶奶30岁才遇上爷爷,而奶奶现在才18岁,爷爷得十多年后才能出现。 毫不犹豫地棒打鸳鸯。 堂屋里白大庆提到彩礼,300块钱,两头猪、一头牛、十只鸡,还有白家每人一套新衣裳,没有陪嫁。 不等媒婆回话,冯碧落便大大方方出现在白家的堂屋里,白咏梅瞧到她大吃一惊,嘴唇嗫嚅了半天没有说出话。白大庆和两个儿媳妇都在,一见到冯碧落眼中冒出怒火。 屋里还有两个陌生人,一个穿着大花衫的中年妇女,想必就是刚才说话的媒婆。还有一个男子,二十七八岁,方脸方颌,鼻宽唇厚,有点上眼白,给人感觉是个狠角色。 白咏梅的相亲对象,冯碧落一眼就不喜欢。 一屋子的人都欢欢喜喜,唯独白咏梅愁容满面,明显不情愿。“咏梅,魏厂长让你赶紧去厂里,有活要干。”冯碧落喊道。 “好。”白咏梅慌忙起身。 第6节 白大庆拦住白咏梅,道:“姓冯的丫头,今天是咏梅相亲的好日子,你不要来破坏,否则我和你没完。” “谁在破坏了?这男的成不了你家女婿,你家女婿另有其人。”说着,冯碧落拉住白咏梅的手,不由分说带她跑出屋子。 “咏梅,你给我回来。”白大庆扯着脖子喊道。 两人一直跑到镇外才停下来,白咏梅气喘吁吁,冯碧落也弯着腰大口喘气。 “碧落,你怎么把我拉出来了?哎!我爹会气死的。” “不把你拉出来行吗?难道让你嫁给那丑男?就算你愿意,我也不会答应。”奶奶只能嫁给爷爷,不然爸爸和自己就没有了。 “这些天,我爹一直在逼我嫁人,想拿彩礼盖房子。” “你家不是有房子吗?还盖个什么?” “我二嫂这不又要生了吗?她吵着要分家,分家就得有房子,所以我爹只能把我嫁了,拿人家彩礼盖房子。” “岂有此理,女儿难道不是人,是用来买卖的吗?你二嫂想要房子,让她把自己卖了去盖房。”冯碧落气得口不择言,真不敢想象奶奶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穷人家的女儿都是生下来换钱的,什么骨肉亲情,不过是面子。”白咏梅叹气。 “没事,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人欺负你。咏梅,你记住,你将来会嫁给一位考古学家,长得也很帅,你的未来很美好。” 白咏梅瞪大眼,道:“你怎么知道?” “这……神仙托梦告诉我的。”冯碧落一时语塞。 “那神仙有没告诉你,我什么时候出嫁呢?” 冯碧落咬了咬嘴唇,道:“说了,她说你很晚才能出嫁,要到30岁,所以在这之前遇到的男人都不是你的丈夫。” “天哪!那我不成了老姑婆。”白咏梅啊了一声。 “为了遇到那个对的人,我们是需要等待的,咏梅,你懂吗?” 白咏梅叹息一声,道:“我家里是不会让我等待的,我两个哥哥好不容易娶了媳妇,我爹只能哄着他们,不会管我幸不幸福。” “他们不管,我来管。命运是这样安排你的人生,所以你只管相信我的话。” 白咏梅仍是摇头,道:“碧落,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拗不过我爹他们,除非有人劝他们。” “那就找人来劝他们。” “谁劝都不行,除非是……”白咏梅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 “觉得不可能,他不可能为我做这种事。”白咏梅摇头。 “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懂。”冯碧落被白咏梅弄糊涂了。 白咏梅陡地抓住冯碧落的手臂,道:“碧落,现在能帮我的就只能是华先生了。” “华先生,咏梅,你是想让华先生去劝你父亲?” “嗯,华先生在我们临湘镇声望很高,就连几岁的小孩子都知道他,只要他开口和我爹说,我爹准会同意。” “那我们就去找华先生。” 两人商量既定,便先去找魏厂长请假,再然后向张大海借自行车。进入服装厂的院内,一部黑色的小汽车停在中间,冯碧落看着车牌号码一脸惊喜。 “这是华先生的车,华先生回来了。” 忽然白咏梅挣脱冯碧落的手,神色忸怩,压低嗓音道:“碧落,拜托你帮我找华先生,我不好意思向他开口。” “好,华先生现在说不定在和魏厂长谈厂里的事,我在这里等他,你先去车间上班。没事,我一定想法让华先生帮你,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白咏梅点头,红着脸进入车间。 冯碧落在院内等了很久,一直不见华雍城出来,想了想,她决定去办公室找华雍城。 010关系一个女孩子一生的幸福 华雍城的办公室关着门,冯碧落在门前倾听,里面没有动静,好像没有人。她伸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两声,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请进。” 顿时冯碧落感到心慌意乱,只要离华雍城的距离太近,就会出现这种可怕的症状。 不过为了白咏梅的终生幸福,冯碧落推门进去。 明亮的眼睛像星星发着光,冯碧落望着那双眼睛一时不知怎样开口,华雍城面上浮出笑容,道:“有事找我吗?” “嗯。” “那坐下说吧,什么事。”华雍城仍是笑。 冯碧落在办公桌前坐下来,但她一直低头,凝视桌面上倒映出来的囫囵轮廓。“其实,其实不是我的事,是咏梅的事,白咏梅,你曾经说过她车衣很好的那个。” “嗯。”华雍城轻轻嗯了一声。 “咏梅的父亲逼她嫁人,但咏梅不愿意,又拗不过她家人,所以想请你去劝说她父亲,只要你出面,她父亲就不会逼她嫁人了。”说完了,冯碧落才敢抬起头,华雍城目光中充满盈盈的笑意。 “就是这个事吗?” “是,是很重大的事,关系一个女孩子一生的幸福,请你帮忙。” “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了。” “为什么?”冯碧落嘟起嘴唇。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认为我掺合到这种家务事合适吗?我以什么样的理由去劝说白咏梅的父亲,让他不要将女儿嫁出去。另外,这是白咏梅的一生,必须她自己决断。” 冯碧落沉默了,华先生一个大男人去掺合这种事,确实说不过去,他没任何理由阻止白咏梅的婚事。 “咏梅她如果能自己决断,我就不会来请华先生你帮忙了。” “抱歉,我帮不了。” 冯碧落咬着嘴唇,她怀着一腔希望进入这间办公室,现在却得到这样的结局,该如何去和白咏梅说呢。想着,她的眉头皱紧了。 “那我不打扰华先生,我先出去。”冯碧落起了身。 伸手去拉门把柄,华雍城轻轻叫住她。“碧落。” 冯碧落心中一阵颤抖,华雍城从来没叫过她的名字,这是第一次,她甚至以为华雍城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华先生,原来你记得我的名字。” “我怎么会忘记你的名字。碧落,虽然我不可能去劝白咏梅的父亲,但我有其他的办法。” “什么其他办法?”冯碧落大喜过望。 “白咏梅的业务技术在厂里数一数二,今天我会让魏厂长宣布由白咏梅成为成衣车间的主管,薪水涨到每月40块。” “啊——华先生,这就你的办法啊!可这和让白咏梅的父亲不要嫁女儿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白咏梅薪水涨到40块,那一年的收入就超过彩礼,可如果她要嫁人了,这收入就归白咏梅夫家了,是完全和她娘家没关系的。” 霎时冯碧落眼前一亮,是的,自己怎么没想到,如果白咏梅出嫁了,那一年480元钱可就归夫家了。 “我明白了,谢谢华先生,我现在就去告诉咏梅,让她别着急。”冯碧落兴高采烈。 “碧落,我也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每天给我太太送花,打扫她的墓园。” “你去过墓园了?”冯碧落睁大眼睛。 “我去看过了,墓园很干净,摆满了紫菀,墓碑上没有一点灰尘。碧落,谢谢你。” “不用谢,华先生,我不打扰你了,我出去找白咏梅。” 冯碧落风风火火往外冲,她太激动了,竟然撞到门,哎哟了一声,又撒开腿跑去成衣车间。白咏梅正在车间坐立不安,刚才她的嫂子朱桂花来了,说相亲男已经接受白大庆嫁女的所有条件,让她明天起就不要来厂里上班。 “咏梅,我们到外面去说。” 两个年轻姑娘躲到无人的角落,冯碧落将华先生的话一五一十说给白咏梅听,白咏梅激动不已,以她爹爱财的性格,绝对不会轻易把自己嫁出去。 下午,魏厂长便公布白咏梅当选成衣车间的新主管,这个大家很服气,白咏梅的手艺有目共睹,没有人敢和白咏梅比,白咏梅车衣又快又好,天生就是当裁缝的好料子。 果然如华先生所料,白大庆和两个儿子在家里嘀咕开了,女儿一年就能赚480,两年960,三年1440,如果把女儿嫁出去,就只能得到300块彩礼,太不划算,这简直是把钱往别家送。 女儿在家还能帮着干活,嫁出去也等于是少了一个劳力。朱桂花也明白这笔帐,找了媒婆汤婶子,便把婚事给拒了。 这天放假,白咏梅摘了一些新鲜黄瓜来找冯碧落,冯碧落洗了两根,和白咏梅躺在床上啃起来。 白咏梅满脸喜色,自从退婚后,白咏梅整个人焕发出一种清新的活力,每天都扎着冯碧落送给她的蝴蝶结,大家都称赞她越来越漂亮。 “碧落,马上要发工资了,我想买样礼物送给华先生。” “为什么送礼物给华先生?” “他给我升职涨薪,还帮我摆脱婚事,我必须买礼物感谢他。” “我看不用了吧,华先生什么都有。” “不,他有是他的,我送的是我的心意。”白咏梅双颊飞红,眼中脉脉含情。 “奇怪!为什么我感觉你好像对华先生有意思?”冯碧落瞅着她。 “哪里呀!我就是觉得华先生人太好了。我第一次看见华先生,那时我才10岁,他和他的父亲一起来临湘镇,那天下雨,我被他们的车溅了一身泥水。当时华先生下车,用手绢帮我擦干净泥,还给我一把伞,现在那把伞我还留着,可是华先生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那时候我就决定学做车衣,这样能进他的服装厂。” 冯碧落怔住了,从白咏梅的语气中不难看出她早对华雍城情有独钟。 难道这就是奶奶从不提起华雍城的原因吗? 冯碧落忽然感到不开心,她好像在嫉妒白咏梅喜欢华雍城。 哦!不是嫉妒。奶奶是爷爷的妻子,她不应该喜欢华雍城,所以这才是自己不开心的原因。 “碧落,你知道剑桥大学在哪里吗?华先生就是剑桥大学毕业的。”白咏梅盯着面前的墙壁,那光秃秃的墙壁什么也没有,但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幅最美的风景。 顿时,冯碧落脑中轰然一响,华先生是剑桥毕业,怪不得当年奶奶极力劝自己去读剑桥,原来是因为华雍城读过剑桥。 那奶奶临终前要求将她的骨灰送回故里,并不是她有多眷恋故乡,而是在这里她认识了华雍城。 011你穿上它会很美 第7节 工资发了下来,冯碧落翻来覆去数了几遍,离100块还差十多块钱,那这个月是无法还钱给华雍城了。冯碧落噘着嘴唇,自己还是不够省钱,算了,下个月还钱。 冯碧落趴在床上,过会又猛地抬起头,与其节流,不如开源,自己干不来体力劳动,可以做些脑力劳动的活嘛。 与其把一个剑桥硕士放在这里浪费,不如找点事干干。 思来想去,冯碧落觉得能够可行的方法就是办一个识字班,专门教授成年人。每人每月1块钱,就算只招收10个人,也足够生活了。 “我去找咏梅谈谈看。” 冯碧落收好钱,出门去找白咏梅,刚出门,一部黑色小汽车正好在门前停下。“华先生。”冯碧落走上前。 华雍城推开车门下来,笑道:“碧落,进屋去谈。”他转身从车里拿出一只纸袋,然后才关上车门。 进入屋里,冯碧落赶紧烧水,在灶口塞了一把稻草,火柴划了半天没划燃。 只听一声脆响,一簇幽蓝的火焰从打火机里冒出来,华先生点燃了稻草,火焰迅速袭卷整个灶膛,冯碧落连忙将细树枝塞入里面,又添加几根粗柴。 很快锅里的水冒出一圈白烟,冯碧落盖上锅盖。 “碧落,以后用这个打火。”华雍城将打火机放到冯碧落的手中。 这块打火机是纯金制作,握在手心里很沉,是国外的一个品牌。“这个打火机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冯碧落慌的要还给华雍城。 “送给人的东西不可以收回。”华雍城笑道。 “那我先收下来。华先生,你好像不抽烟吗?怎么会有打火机。” “我偶尔会抽烟。” “华先生,你是有事找我吗?”冯碧落的眼睛亮晶晶的。 “没什么事,过来看看你。”华雍城打量着屋子,房顶的瓦片似乎破碎了一块,露出手指缝大小的天光。“碧落,我有一样东西给你。”他提起从汽车里带出来的纸袋递给冯碧落。 “这是什么?”冯碧落好奇起来。 “你打开看就知道了。” 纸袋里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连衣裙,与布拉吉不同的是,这是一款充满西方好莱坞风格的衣裙,有些像现在的衬衣式连衣裙,但裙子的裙摆像荷叶一样张开,腰身则用一根细带收住,领口有浅蓝色的蝴蝶结,连衣裙的颜色也不是纯白,而是偏带蓝的雪青色。 冯碧落摸着面料,没摸出是什么面料,但是手感顺滑,绝对不便宜。 “是件裙子。” “你喜欢吗?” “喜欢,但是华先生,你是要送给我吗?” “是我太太感谢你。” 顿时冯碧落的心一落千丈,道:“华先生,你太客气了,我只不过是打扫一下墓园,其他什么也没做,况且你借给我的钱,我还一直没还给你,你不用送那么贵的裙子给我。” “你收下吧,这样我也会不对你有愧。” “不能收。” “为什么不能像收下打火机一样收下它?”华雍城的目光有些疑惑不解。 冯碧落咬唇沉默,那是因为送的人不同,裙子是代表华太太送的,她不能收。 “华先生,这件裙子你还是拿回去。” “我拿回去给谁?我女儿才6岁,她要很久才能穿。”华雍城笑起来。 “你送给琳达小姐。” “我找不到理由送给琳达。” “那送给我的理由是因为我打扫了你太太的墓园,送上了一束野花?”冯碧落仰头看他。 “因为,因为,可能我觉得你穿上它会很美。”华雍城说得很慢,声音也很轻。 冯碧落脸红了,心口怦怦乱跳,这时锅里的水烧开了,滋滋地响,掩盖她剧烈的心跳声。她装作去舀水,平息自己纷乱的思绪。 水刚烧开,冯碧落端起碗便被烫到了,一碗水落在地面,碗摔成了两半。 她赶紧蹲下身去拾碎片,但又不小心被碎片割伤了手指,华雍城也蹲下身,抓过她的手,食指上还扎着一块细碎片,他轻轻拔出来,不等血流淌,他便用拇指紧紧按住伤口。 这样亲密的接触使冯碧落益发头昏脑胀,想抽出手。 “别动,伤口要压近十分钟,不然会流血。” 两个人一直蹲着,冯碧落每次去看华雍城时,都发现华雍城也在看自己,于是她的脸越来越红,像熟透的柿子。 许久,华雍城放开她的手,伤口没有出血,但有明显的一道划痕。 “碧落。”华雍城没有说完,转身向门前大步走去。 当他的身影快要跨出门槛时,冯碧落也叫住他。“华先生,我想穿上裙子给你看。” “好。” 冯碧落抱着那条裙子进入卧室,她飞快脱掉身上的大花衫和棉绸长裤,换上裙子,整理领口,折好裙摆,还特意将脑后的马尾解开,用小梳子理顺。 在卧室里呆了几分钟,冯碧落才敢出来,没有落地镜,她无法知道穿上这条裙子的效果,是美,还是难看。 她的脸布满红晕,连脖子根都染上胭脂红,因为布鞋和裙子无法搭配,她没有穿鞋,赤着脚。 “华先生,你看。”冯碧落转了一个圈,宽大蓬松的裙摆宛若荷叶绽开,乌黑的发丝也随着她的转动飘扬起来。 “和我想的一样,很好看。”华雍城抿着唇笑。 “是真的吗?别人都说我是女汉子,不像女人。”冯碧落眼中闪着光。 “当然是真的。代表一个女人美的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她的内心,温柔又不失坚强,善良而能辨是非。你有着与其他女人最大的不同,在你的眼中有希望、有未来、有活力、有朝气。” 这是冯碧落听过最动听的赞美,其实,在新世纪,大多数的中国女人都是这样,她们一点也不比男人差。 忽然冯碧落发现要干什么了,那就是唤醒无数的中国妇女意识到自身价值。 “华先生,以后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华雍城点头,道:“可以,我叫华雍城。” “雍城。”冯碧落念出他的名字。 他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大步离去,当冯碧落追出来时,华雍城已经进入汽车,霎时汽车如离弦的箭,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冯碧落回到屋里,灶膛里的柴火仍在燃烧,锅里的水激烈地沸腾,灶台周边都是溅出的热水。 她视而不见,在屋内不停地旋转,将那裙摆舞得像一片绽开的荷叶。 其实,像这样的一件裙子,冯碧落有很多,她的衣橱里装满了各种奢侈品牌,有的衣服连吊牌都没来得及拆,它们都比手中的这款要好看得多。 可是,冯碧落偏偏迷恋着手中的这一件。 012把你当牲口使 白咏梅不在家,冯碧落去田里找她,果然她在收割水稻,累得满头大汗。冯碧落看着天,虽然是下午五点多,但阳光仍是猛得狠,白咏梅的半边脸被晒得红红的。 “这么大的太阳,你也不蒙个面巾,这脸肯定晒伤了。”冯碧落埋怨。 “不好干活,你看,就戴个草帽也麻烦。”白咏梅放下镰刀,将草帽的绳子系紧,太松的话这草帽在割稻的时候两边甩,太紧又勒脖子。 地面上放着一大块割好的稻子,但这只是一小部分,白家人口多,分到的土地也多,看那连绵的一片估计要割上十多天。 “你歇会吧,别累着了。” “不行,要快点割才行,赶着种第二季,割晚了就赶不上,那损失可就大了。”白咏梅喘了口气,割了一把后便转身放在地面。 “一年要种几季水稻?”冯碧落一窍不通。 “你还说你是乡下来的,瞧你这问题就知道你不是乡下的。我们这块南方一般是一年种两季,二月播种,六月收,七月种第二季,到十月后收。” 冯碧落挠着耳后的发丝,道:“第二季是直接把苗种在土里吗?” “越说越离谱,这是水稻,哪能直接种。告诉你,割完稻子后,还要整地,整地明白不?就是把土翻一遍,这就分三个步骤,粗耕、细耕和盖平,然后是育苗,之后把育好的苗插到水田里。算了,不和你说,你瞧你皮肤白白,以后就不要说你从乡下来的。” “我祖上就是乡下的嘛。”冯碧落撒娇。 看着白咏梅忙碌,冯碧落主动到田里,将割好的稻子放到一起。“你爹,还有你两个哥和嫂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干活?” “我爹和大哥二哥去山里砍柴了,我大嫂在家带孩子,二嫂,你知道的,快生了,哪会让她干活。” “你爹和两个哥真够好笑的,砍柴用得着三个壮汉吗?还有你大嫂,孩子都那么大了,用得着带吗?这一家子都把你当牲口使。”冯碧落气得又口不择言了。 “我习惯了,以后等我嫁出去就可以享受好日子。” 冯碧落直摇头,农村女人在娘家才是真正被压迫的对象,但她们永远不会往这方面想,这在新世纪也是常见的事。 “我还没想好送什么礼物给华先生,真头疼!”白咏梅嘟起嘴。 “不用送太好的,能表示心意就行,做件衣服吧,你最拿手。” “那我可不敢,华先生的衣服都是定制的,我都不敢上手,再说他衣服的料子都是极好的,我也买不起。” 冯碧落想了想,道:“要不你就在我家里做一顿饭给他吃,不但实惠,又能表达心意。” “好啊!这个主意不错,有你在,我也不害怕。”白咏梅高兴起来。 两人商量请客的菜单,报了几个青菜名,但是没鱼肉,白咏梅打算去老刘家买一只老母鸡,冯碧落听她说得兴高采烈,遂道:“咏梅,你准备这多菜,你有钱买吗?你的钱可都被你家那帮吸血鬼拿走了。” 一语提醒了白咏梅,她不禁面露苦色。 “我有钱,我来买就行。”冯碧落笑道。 “碧落,你真是对我太好了。”白咏梅耳濡目染,也不禁亲了冯碧落一口。 冯碧落眉开眼笑,道:“咏梅,我来找你有事,有个赚钱的想法说出来你听听,你看可不可行?” “嗯,你说,什么赚钱办法?” “我们镇人口其实还挺多,好多人都不识字,我想办个识字班,收点学费。” 白咏梅瞪大眼睛,道:“不是有学校吗?” “我办的识字班是针对不识字的成人,费用比学校要便宜一些,只在晚上开课,每晚三个小时,从七点到十点。” 白咏梅眼中露出羡慕之色,道:“那我能来上课吗?我想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写。” 第8节 “当然可以了,咏梅,你免费学。” “太好了,我明天就给你宣传宣传,一定会有很多人想认字的。对了,碧落,你打算怎么收费,如果太贵了,大家学不起。” “不贵,每个月一块钱。” “啊!这还不贵啊?” “哪里贵了?到馆子吃一餐也不止这个价,学习是有好处的,知识改变世界,知识是第一生产力。”冯碧落以前听奶奶讲过,60年代爷爷的朋友来家乡,爷爷请朋友去馆子吃饭,两人涮羊肉,一斤羊肉,两盘猪肉炒菜,还各喝一小杯白酒,一共两块多。 冯碧落帮着割了半个小时的稻子,累得腰酸背痛,直喘粗气。回过头看,白咏梅已经将收割的稻子打成卷,准备用冲担挑回去。 “这么重,你能行吗?别把腰弄闪了。” “没事,我们都这样。碧落,你帮我拿镰刀和水壶。” 冯碧落想帮白咏梅挑稻子,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在后面帮白咏梅扶着稻子。到了白家,白咏梅的二嫂杨菊花在门前稻场翘着二郎腿乘凉,手里握着一把蒲扇。 “过来,给我扇扇风,热死了。” 白咏梅放下担子,去接蒲扇,冯碧落一把抢过,给自己扇起风来。 顿时杨菊花大怒,道:“姓冯的,你又敢跑我家来闹事,是欺负我家没男人吗?” “你家?我进你家门没有?这土地是国家的,你好意思说是你家。姓杨的,我劝你改个名字吧,别糟蹋了这些菊花呀、桂花呀,这些花和你们没仇。”冯碧落摇扇越大力起来。 杨菊花一拍大腿,朝白咏梅怒骂道:“死丫头,你爹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不要和这姓冯的来往,你不听,又把她带到家里气我,看我不告诉你爹和你哥。” “碧落,算了,你快回去吧。”白咏梅推着冯碧落。 “咏梅,别人欺负你可不行,不管是谁我都要会会。姓杨的,你得意不了两天,过两天你就等着好看吧。” “你什么意思?你在骂谁呢?你给说清楚点。”杨菊花气得脸胀成猪肝色。 白咏梅急了,推着冯碧落离开,一边抢过蒲扇给杨菊花扇风。 “好,我就告诉你,杨菊花,你将会生一个有尾巴的怪物。” “放你娘的屁,姓冯的,你这是骂我们白家生怪物,我一定叫继荣打断你的牙,缝了你的嘴巴……” 冯碧落面上挂着冷笑,伸手指向她,道:“是你生怪物。杨菊花,不出明晚,你就会生一个长尾巴的怪物。”说完,冯碧落哈哈大笑。 013仙托梦告诉我 半夜里,杨菊花便动了胎气,白继荣认为是冯碧落气的,要拿铁锹去拍冯碧落,杨菊花把他拉住,让他缓缓,等孩子生下来,拿那胎盘去甩冯碧落满脸。 白家忙成一团乱,白继荣去请稳婆,白咏梅在厨房烧水,白大庆在堂屋向祖宗叩头。 杨菊花离生产的日子其实还有半个月,生下来也不算早产。 一晚上杨菊花鬼哭狼嚎,稳婆也急得不行,明明是第二胎,怎么也不容易生下来。 到了第二天的上午,胎儿的头才慢慢从杨菊花体内出来,然后是手臂和背部,最后是小腿。稳婆熟练地拿剪刀在火上烧了烧,剪断了脐带,“是个带把的。” 白继荣欢喜坏了,赶紧去堂屋把喜讯告诉白大庆。 这时白咏梅拿着包裹婴儿的襁褓给稳婆,忽然稳婆惊叫了一声,脸色惨白,伸手指着婴儿。 “怎么啦?”白咏梅解。 “他,他多长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有一条小尾巴。” 白咏梅走了过去,揭开襁褓,只见婴儿的屁股那块地方长了一个长及5公分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小尾巴。 这时白继荣也进来了,白咏梅和他低语了几句,白继荣揭开襁褓一看,果然如白咏梅所言,顿时瘫软在地。 没多久,白家所有人都知道杨菊花生了一个长尾巴的怪物,愁云惨雾,唯有朱桂花幸灾乐祸,在房里悄悄拿着冯碧落的话向丈夫打趣。 白咏梅匆匆来服装厂找冯碧落,这时是午休,大家回去吃中饭,冯碧落趁着没人捣鼓缝纫机,想着学做一件上衣。 “碧落。”白咏梅大喊一声。 冯碧落正全神贯注车衣,白咏梅这陡地一喊,心神一恍,手指又被针给扎了,痛得她赶紧把指头塞到嘴里吸吮。 “怎么叫这大声?”冯碧落噘嘴。 白咏梅瞅着四周,没有人,低声道:“出大事了。碧落,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二嫂会生个长尾巴的怪物?” “我随口说的呗。” “不可能,你说实话,你到底怎么知道的,你连生孩子的时间都掐准了。”白咏梅眼神直逼冯碧落。 “好吧,告诉你,是神仙托梦告诉我的。” “神仙托梦给你,你上回说我30岁才能出嫁,会嫁给一位工程师,生活幸福美满,你说也是神仙托梦给你的。” “是啊,咏梅,相信我,有些话还不能对你说,但我绝对不会害你。” “你当然不会害我,我只是觉得好可怕,为什么神仙不告诉我,却托梦给你呢?” “因为神仙要我保护你,不让你被欺负。” 白咏梅笑了,道:“真不知道以后日子怎么办?我二嫂现在还没醒,等她醒了知道生了个怪物,还不知会弄成怎样呢?” “别管他们,你对他们没有责任,你只须对你自己负责,还有你将来的丈夫和孩子。” “那我先回去了,我爹在气头上,得给他煎副药备着,晚上准会痰咳狠了。” 尽管白家一直掩人耳目,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杨菊花生了个长尾巴的怪物,还是很快传了出去,一夜之间几乎全镇人都知道了,于是茶余饭后又多了一桩笑谈。 不知怎的,此后白家人对冯碧落有些畏惧,尤其是杨菊花,白大庆也没再逼女儿与冯碧落断绝来往。 至于生下来的那个长尾巴的男婴,没有活过三天,白大庆和白咏梅悄悄在镇外的山坡上埋了。 日子非常繁忙,服装厂的订单如雪片飞来,工厂的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 白咏梅白天在厂里上班,中午和下午便加紧割稻子,准备赶种第二季水稻,冯碧落也每天去帮忙,直到把田里的稻子都收割完,两人才敢喘口气。 这日下午,冯碧落溜到华雍城的办公室门前,华雍城每周会有两天来厂里,其余时间在省城陪一对儿女。 门错开一道缝,冯碧落在门前偷看,华雍城正在办公桌前批阅陈秘书送上来的文件。 华雍城一抬头,看到门缝里骨碌碌转动的一对眼珠,嘴角立即勾起笑意。“碧落,是你吗?” 冯碧落笑嘻嘻推开办公室的门,华雍城也起了身。 “华先生,下班了你到我家去吃饭。” “你要请我吃饭?” “不是我,是咏梅,她说你给她升职加薪,她想感谢你,但想不到送什么礼物给你,因为你什么都有,所以就只好做一顿饭请你吃。” 华雍城神色些微一愣,道:“今天恐怕不行,有很多文件要处理。” “我们等你,只是不管多晚你来就行。” “改天不行吗?” 冯碧落摇头,道:“不行,咏梅为了做这顿饭准备了很久,你如果不去她会很难受的。” “那好吧,可能会晚些,九十点的样子。” “没事,只要你来就行,多晚我们也愿意等。华先生,我出去了,不打扰你工作。” 冯碧落喜滋滋去车间告诉白咏梅这个好消息,昨天她俩就在老刘家买了一只老母鸡,打算炖个汤,像其他的青菜和土豆则在家里菜园子摘的,总共是五个菜。 下班后,两个姑娘匆匆忙忙出门,到家冯碧落便烧热水准备杀鸡,当然杀鸡这种事冯碧落干不来,白咏梅手起刀落便割断老母鸡的喉咙。 白咏梅迅速拔鸡毛,冯碧落在一旁刨土豆皮。 “碧落,我总觉得菜式少了,只有一个鸡汤,其他都是青菜,一点诚意都没有。” 冯碧落想了想,道:“我去老邱家看看,看他家打了渔没,如果有的话买一条鱼回来,这样鱼和肉都有了,就显得咏梅你非常有诚意。” “好,你快去吧,我这里等着。” 冯碧落慌慌张张往老邱家赶,堂屋里没人,赶到厨房,只见灶台上放着一盘已经杀好的鲤鱼,老邱正要往锅里倒,冯碧落赶紧一把抢了过来,掏出两块钱便跑了。 回了家,白咏梅不在厨房,锅里的水烧得滚响。这时紧闭的卧室里传来动静,冯碧落放下鲤鱼,推开卧室的门。 白咏梅穿着那条华先生送给冯碧落的白色连衣裙,正在床上翩翩起舞,仿佛是一只美丽的白蝴蝶。 “碧落,对不起,看床头看到这条裙子,它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裙子,所以未经你的允许我穿上了它。”白咏梅满脸的激动,眼中抑制不住对那条裙子的喜爱。 “你喜欢吗?喜欢就送给你。”冯碧落听到让自己心痛的声音。 “真的送给我?碧落,你真是太好了。” 冯碧落看到白咏梅眼中闪烁的泪光,她慢慢地道:“嗯,送给你,咏梅,你穿着这条裙子就像是一个高贵的公主,美丽而优雅。” “那我可以穿给华先生看吗?”白咏梅渴望地瞧着冯碧落。 “可以的,华先生一定会赞扬你。”冯碧落眼中氤氲泪花,但她很快转身,道:“咏梅,我去洗菜。” 014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夜里九点过后,华雍城才来,冯碧落点了两盏清油灯,将堂屋照得分外光明。为准备这餐饭,冯碧落还特意买来桌子和四张椅子。 白咏梅穿着那条裙子一脸羞答答,甚至不敢看华雍城。冯碧落放下她的两条马尾,将两鬓前的发丝抿到脑后,用一条丝带绾起来,只是鞋子没法配,白咏梅仍是穿着布鞋。 华雍城脸上的笑容很淡,当看到白咏梅时笑意消失了,他下意识去看冯碧落,冯碧落脸上没什么反应。 桌子上摆着几盘菜,用大碗扣下来,冯碧落轻轻蹭着白咏梅,示意她招呼华先生。 白咏梅还是愣愣的,被冯碧落一蹭才醒悟过来,忙道:“华先生,你请坐,随便做了几个小菜,不太好吃,请你不要介意。” “不会的,你做的饭菜一定可口。”华雍城消失的笑容又浮上面颊。 白咏梅和华雍城在桌前坐下来,冯碧落赶紧揭起碗,菜刚做起,热气腾腾,当中摆放着一盅老母鸡汤,放入鸡枞和松茸,这些都是白咏梅和冯碧落在山里转了几天才收获的,数量不多,只能用来煲鸡汤。 其他的是红烧鲤鱼、青椒土豆丝、黄瓜炒鸡蛋、油淋小白菜、凉拌豆腐。 第9节 “这么多菜,咏梅,让你破费了。” “只要华先生喜欢吃,那就没什么。”白咏梅仍是羞怯。 “忘了,还有酒。”冯碧落将买的一瓶烧酒递给白咏梅,道:“咏梅,你给华先生斟酒。” 白咏梅给华雍城满满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和冯碧落斟上,道:“华先生,谢谢你帮了我,我无以为报,只能请你喝这水酒一杯。”说完,白咏梅将一杯酒一口饮尽。 华雍城同样将酒一口饮尽,笑道:“咏梅,我并未帮你,是你帮了你自己。” “你给我升职加薪,那就是帮我呀!” “不是,天道酬勤,那是你努力得到的,换作别人也会一样,所以不用对我心存感谢。” “是啊,不要感谢了,我们吃饭吧,菜都快冷了。”冯碧落笑道。 菜很多,三个人根本吃不完,白咏梅便先将鸡汤盛给华雍城,满满的一碗鸡汤,还有鸡枞和松茸,华雍城其实并没有食欲,但他还是坚持将鸡汤吃完。 白咏梅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脸上堆满笑意,这时她也稍微大胆些,给华雍城夹了一块鱼肉。 时间快接近11点,桌上的菜虽然热过两次,但还是冷却了,华雍城起身告辞。这个时候白咏梅也不敢再呆,她虽然和家里说在冯碧落家中帮做鞋,可如果太久,家里人找来,谎言便会揭穿。 华雍城的车停在门外,两人目送华先生开车离开,冯碧落这才送白咏梅回家。 等白咏梅进屋后,冯碧落顺着马路去镇外的山坡,六月的夜风依旧冒着热气,道路两旁各种野花竟相盛开,冯碧落采了一束紫菀。 从山路上来,很快到了半山腰的墓园,墓碑前伫立着一个名男子,月光下面的他的背影宛若雕塑般深刻。 “华先生。”冯碧落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他没有动,直到冯碧落推开墓园的门站在他的身后,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冯碧落蹲下身,将紫菀放在墓碑下,她侧身抬起头,瞧到那双发光的眼眸。 “华先生,你怎么了?你好像不开心。” “没有,晚了,你回家吧。”华雍城没有看冯碧落,他的眼神落在遥远的黑暗里。 “不行,华先生,你不开心我怎么能回家。你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华雍城的嘴角抿了抿,道:“你没意识到吗?一点都没意识到?” “意识到什么?”冯碧落糊涂了,服装厂的效益很好,大家按部就班,没有什么纰漏。 华雍城叹了一口气,道:“很晚了,你该回家了。” 冯碧落奇怪地盯着华先生,半晌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道:“华先生,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高兴?” 听着她无辜的语气,华雍城又叹了一口气,这次他什么也没说。 “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冯碧落冥思苦想,她将今天对华雍城说过的话都仔细想了一遍,没有说错话。那么做过哪些事呢。 瞬间,她想起那件连衣裙,华雍城送给自己的连衣裙,自己把它给了白咏梅。 “对不起,华先生,我知道自己错在哪了。我不该把你送给我的连衣裙转送给白咏梅。咏梅真的很喜欢那条裙子,你看她穿着那条裙子就像公主一样,我不忍心不送给她。” 冯碧落一边说,一边泪如雨下。 顿时,华雍城有点哭笑不得,掏出手绢擦拭她面庞上的泪水。“别哭了。” “是我错了嘛!”冯碧落吸着鼻子。 华雍城笑起来,道:“我以为你不会哭的,原来你这么爱哭呀!” 冯碧落确实很少哭,除了奶奶过世哭过,然后就是现在了。“我怎么不会哭,我伤心了嘛!” “那别伤心了。” “那华先生也不要生我的气了。”她一说,泪珠又从眼眶滚出来,落到华雍城的手心里。 “无论什么你都愿意与咏梅分享,甚至送给她吗?”华雍城的神色显得有些凝重。 冯碧落点头,白咏梅是她的奶奶,她当然什么都愿意与白咏梅分享。 华雍城叹息。 冯碧落睁着泪眼,道:“华先生,我听到你叹息,就知道我又说错了话。其实,送给咏梅我心里也舍不得,可是把连衣裙送给穿着最美丽的人,我就脑子一热送给她了。你看,打火机我没舍得给她。” 说完,冯碧落从口袋掏出打火机,纯金的打火机在夜色中发着幽光,就像华雍城的眼睛。 “可是,我觉得你才是穿着最美的人。”华雍城的嘴角弯出笑意。 冯碧落羞红了脸,眼睛不眨地盯着华雍城,华雍城再次发出轻叹声。“我又做错了什么?”冯碧落的声音显得很委屈。 “你没有做错什么。碧落,走吧。” “华先生,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走吧。”华雍城摇头。 两人一起走出墓园,忽然华雍城回过头,朝墓园又深深地看了一眼,但很快他就转过头,和冯碧落一前一后下山。 “我现在回省城,三天后的夜里9点,你在这里等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至于去什么地方,你现在不要问,记住,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咏梅也不能说。” “好。” 冯碧落傻笑,她毫不考虑三天后华雍城要将她带往何处,即使那里是天涯地角,她也会心甘情愿地飞奔而去。 其实,也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会与白咏梅分享,有一样还是不行的。 015这姑娘惦记的是好吃的食物 天刚黑,冯碧落便到了山坡上的墓园,这时华雍城还没有来,冯碧落百无聊奈坐在墓碑前,嘴里哼着一首江南小调。忽然冯碧落想到一个问题,做华雍城的妻子会是什么感觉呢? 冯碧落回头看着墓碑,这个答案只有埋在这地下的女人才知道,不过能够想得出来,是很幸福的。 华雍城为了妻子对救命恩人的承诺,在临湘镇开设工厂,给予工人比城市工人还高的薪水,这个嫁给他的女人能不幸福吗。 冯碧落倚着墓碑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了很轻的声音,那像是晚风,使得冯碧落睡着更熟。 华雍城蹲在她的面前,这个姑娘睡得很熟,嘴角还有微笑,似乎在做着美梦,华雍城不忍心叫醒她。 此刻冯碧落真的在做梦,她梦见自己穿着洁白的婚纱,被一个男人牵着走向教堂,她极力想要看清身畔男子的长相,但怎么也看不清。 忽然脚一崴,冯碧落便跌坐在地,她啊了一声,眼睛睁开,四周一片漆黑,视线在墓园里移动,霎时便看到华雍城的背影。 “华先生。”冯碧落爬了起来。 华雍城转过身,笑道:“你醒了?” “怎么不叫醒我?华先生你来多久了?” “刚到。” “华先生,你带我去哪里?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地方?”冯碧落笑嘻嘻。 “是,有很多好吃的地方。”华先生嘴角趔趄,这姑娘惦记的是好吃的食物。 “那就走吧。”冯碧落兴高采烈,来到50年代肚子就没装饱过,每餐不是土豆,就是红薯,顶多吃个鸡蛋,还是上回白咏梅请华雍城来家里吃饭,吃了一回荤,直到现在连肉影都没见过。 华雍城瞧着她迫不及待的模样,心里忽然开心极了,她能给他带来乐趣。 走到山下,冯碧落看见华雍城的汽车,不等华雍城吩咐便钻到副驾驶座位上。华雍城摇头,冯碧落与琳达虽然都不矜持,但琳达做作矫情,而冯碧落却是磊落大方,还有几分天真。 汽车在冯碧落的歌声里行驶,将这寂静的夜色都弄得热闹起来。 华雍城一直面带笑意,他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开心,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抵达省城后已经是夜里11点,冯碧落看着前面气派的大别墅,奇道:“华先生,这是你家吧?” “是我家,今晚你住在我家,明天就可以去那个有很多好吃的地方了。” “那会不会很不方便?打扰到你的家人。”冯碧落皱着眉。 “不会,我父母现在香港,他们在我妹妹家中,至于我的儿子和女儿,此刻已经睡着了。” “那糟了,我没准备给孩子的礼物。” “不用准备,他们什么都有。” 汽车在别墅的铁门前停下,华雍城下车去按门铃,半晌老徐才来开门,见到华雍城赶紧打招呼。华雍城回到车上,将车驶入院内。 别墅里很安静,只有客厅的灯还在亮着,冯碧落打量这幢别墅,民国时候的建筑是西学东渐的产物,建筑虽西化,还是融合了中国的古典元素,显得艺术氛围很重。不像现代别墅,一味追求富丽堂皇,充满暴发户的味道。 客厅里摆放着一张真皮大沙发,沙发前的茶几上有糕点和水果,还有一盘糖果。 “碧落,你坐着,我叫李嫂给你做饭。” “别叫了,我自己做吧,这么晚打扰她不太好。” “好,我带你去厨房。” 厨房有二十多个平方,收拾得干干净净,使用的是煤气炉,三个灶头,还有两个炭炉。冯碧落叹息,没想到在50年代就已经有煤气炉。 靠着门的墙壁放着冰箱,冯碧落打开冰箱门,里面摆着几块新鲜牛肉,还有一碗大虾仁。 “就煮面条吧。” 冯碧落煮了一锅面条,放了几只大虾仁,又扔进去一些小白菜,七八分钟后面条便煮熟了,冯碧落先给华雍城盛了一碗。 “很抱歉,到我家来还让你煮面。” “没什么,不过是煮面嘛,再说我好久没吃到这么大的虾仁了,真好吃。”冯碧落大口叉着面条,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 华雍城将碗里的虾仁夹到冯碧落的碗里,冯碧落也不推辞,一口一个吃下肚,吃完她还将面水也全部喝光。“好饱。”这么久了,冯碧落终于重温饱的滋味。 “碧落,我带你去房间。” “等等,我先把锅碗洗了。”冯碧落赶紧起身收拾碗筷。 “放着,等明天李嫂洗。” “放到明天会臭的,我一会就洗好了。”冯碧落麻利地将碗筷放入盥洗池中,打开水龙头。 洗完锅碗后,冯碧落才跟着华雍城去房间,这是一间客卧,不过里面有独立的卫生间,卫生间中还有一个浴缸可以洗澡。华雍城殷勤地打开热水器,热水从喷头中注入浴缸。 “碧落,我去给你拿睡衣。” 过了一会华雍城拿来一套丝绸睡衣,道:“这是我太太的睡衣,不过她没有穿过,你不嫌弃就先穿着。” “穿过我也不嫌弃。”冯碧落接过睡衣。 第10节 “那我先出去,早点休息,有事叫我。”华雍城退出卧室,掩上门。 浴缸的热水放到一半,冯碧落脱掉衣衫坐了进去,暖流在身体流淌,一天的疲惫顿消。 虽然在家中冯碧落也是每天沐浴,但是木盆小,洗得不尽兴,而且她还发现每次在卧室沐浴时,窗外都会传来脚步声,等她穿衣去看时,窗外又没有人,冯碧落怀疑是隔壁的王大牛偷看自己洗澡。 冯碧落洗了很久,用香皂将自己洗得香喷喷,还洗了头发,直到浴缸的水冷却,冯碧落才擦净身体,穿上睡衣钻到薄毯中。 睡衣是蚕丝面料,冰凉滑溜,轻薄无比,仿佛没有穿衣物。 冯碧落抱着枕头很快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扯她的头发,还有人在摸她的脸颊,冯碧落香梦沉酣,只当是做梦,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耳畔传来小孩子嘻笑的声音,一个稚嫩的童音道:“这个阿姨好奇怪哦,她怎么睡在这里?” “她还穿着妈妈的睡衣。” “我们把她弄醒。” 冯碧落又感觉到有人在摇晃自己的身体,她嘴唇动了两下,最近做梦越来越有真实感,不管,继续睡。她抱着枕头,将整个脸都埋了进去。 “这个阿姨是个瞌睡虫。” “我们捏她的鼻子,她就会醒来了。” 顿时冯碧落感到呼吸困难,她大口喘气,一时气喘不急,眼睛便陡地睁开了,只见床上趴着两个小孩子,一男一女,模样相似,年龄在6岁左右,扑闪的大眼睛正望着她,像两个洋娃娃似的。 016嫁人是技术活 哪里来的这一对粉妆玉琢的金童玉女,冯碧落摸着自己的脑袋,瞬间恍然大悟,这准是华雍城的一对儿女。“你是华莹,你是华承。” “阿姨,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小女孩睁着乌黑的眼珠好奇地望着冯碧落。 “是神仙告诉我的。”冯碧落笑得不亦乐乎。 “骗人,妈妈说过没有神仙。”小男孩把脸扭过一边,双手交叉抱起。 “当然有神仙了,是你妈妈没见过。” 正说到这里,门外传来脚步声,华雍城的声音响起。“碧落,你醒了没有?” 两个小孩子对望一眼,立即钻到薄被中。 “醒了。” “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进来。” 华雍城推开门,他手里拿着一套藕粉色衣裙,上面还压着一顶同色系的礼帽。“碧落,你看这套衣裙喜欢吗?” 冯碧落接过衣裙,这是套装,连衣裙搭配一件小薄外套,衣摆依旧是50年代好莱坞最流行的蓬蓬裙,腰间是玫红色宽腰带,那顶礼帽也别出心裁地使用藕粉作主色,玫红作帽沿上的丝带,式样简单,但挺端庄,又显活泼青春。 华雍城挑选的衣服很合冯碧落的心意。 “喜欢,谢谢你,华先生。” 华雍城转身出门,这时只见薄被中有东西在动,不由道:“里面是什么?” 华莹从薄被中钻出头,嘟着小嘴道:“爸爸,华承他在被子里踢我,你帮我打他屁股。” 顿时,华承也从被子中钻出,道:“爸爸,是华莹先踢我。”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华雍城哭笑不得。 “我和华承捉迷藏。” 华雍城一手抱住一个孩子,走出门又转过身,道:“碧落,你洗漱完到客厅来,李嫂已经准备好早餐。” “好。”冯碧落点头。 卫生间有新的洗漱用具,冯碧落洗完脸出来便看见床上放着一双崭新的白色中跟皮鞋,她试了试鞋子,十分合脚。 冯碧落戴上帽子对镜自照,原来这套衣裙的最大妙处在这顶帽子上,俏皮之中更显时尚。 “华太太真幸福,每天早上华先生一定会替她准备好衣物和鞋子。” 从楼梯走下来是客厅,华雍城和两个孩子坐在餐桌前,大家没有用餐,在等待冯碧落。 华雍城的视线随着冯碧落一直移动,蓦地冯碧落脸红了,虽然有很多男子追求过冯碧落,但冯碧落从不放在心上,甚至与他们称兄道弟,但是面对华雍城,冯碧落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女孩一样,羞涩、脸红、心慌…… 冯碧落在华雍城的对面坐下来,她抬起头,触到华雍城笑吟吟的目光,霎时冯碧落心中一热,那道目光仿佛落在她的心坎上。 “李嫂,小玉,这是冯碧落,冯小姐。”华雍城向身后的两名女子道。 “冯小姐好。” 冯碧落打量着两名女子,李嫂35岁左右,白净一张脸,看起来挺和蔼,小玉大约20出头,瓜子脸,小眼睛小鼻子,模样清秀,两人都望着冯碧落微笑,冯碧落赶紧也向她俩问好。 餐桌上是比较日常的早餐,牛奶、咖啡、面包、糕点、煮鸡蛋、蔬菜沙拉,等等。 两个孩子并不认真吃早餐,坐在一起打闹,牛奶泼到地面,小玉慌着拿拖把拖地。 “李嫂,你带他俩去房里。”华雍城吩咐。 两个孩子仍是打打闹闹,往楼梯跑去,李嫂在后面追,冯碧落嘘了一口气,养孩子真累,尤其是熊孩子。冯碧落拿起一块面包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酥软细滑。 满桌丰盛的早餐,冯碧落直后悔没将白咏梅带来,或者打个包,冯碧落悄悄瞅着华雍城,没好意思说出口。 “华先生,你的孩子要上学吗?”冯碧落很好奇,6岁是上幼稚园的年龄。 “已经请了老师来家里教。” 原来家教早就流行了,也是,新世纪的时尚也是民国年代玩剩下的,那时代风云人物辈出,而且才子才女多如过江之鲫,青史留名者多不胜数。 早餐后不久,英文老师来了,是名外国女子,冯碧落听她与华雍城交谈,这老师叫露娜。 交谈约摸十多分钟,小玉便领着露娜去二楼。 “在想什么?”华雍城笑道。 投胎是门技术活,嫁人也更是技术活,冯碧落笑而不语。 “我们出去。” 出去还是坐汽车,冯碧落也不追问去哪里,痛痛快快玩一天,反正像华雍城这么细心的男人会把一切安排好,自己不用操心。 汽车开到一座石拱桥附近停下,两人下车,走上桥,只见离桥不远有一艘小船撑过来,船上坐着三四个人。冯碧落的祖籍是湖北,那里湖泊众多,但极少见到在房屋之间行船。 “你想坐船吗?” “想。” 乘船看风景,听着竹篙点水的声音,看着雕梁画栋从眼前像一幅画面徐徐展开,那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碧落,你在这里等我。” 华雍城追上前面的那艘船,和撑船的艄公说了几句话,那艄公转头和几名乘客交头接耳,最后大家都点头。华雍城取出钱递给艄公,那艄公又将钱分成四份交给乘客。 小船靠岸,华雍城招呼冯碧落上船,冯碧落虽没靠近,但已经猜测到华雍城付给乘客一笔钱,这才使他们下船。 冯碧落跳下船,因为小船平衡性差,华雍城坐在她的对面。 河两岸人来人往,有各种小贩挑着担子穿梭其中,忽然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糖葫芦。”冯碧落赶紧起身,不料她一动船身立即失去平衡。 “快坐下来。”艄公连忙喊道。 但还是来不及,船身向右偏斜,冯碧落的额头径直撞向华雍城的胸膛。“碧落,你没事。”华雍城扶着冯碧落坐下。 “没事。”头晕眼花,原来男人的胸膛这么坚硬,简直可以用来自杀了,冯碧落傻笑。 “船家,麻烦先靠岸。”华雍城向艄公道。 小船靠岸,华雍城上岸,那卖糖葫芦的小贩还在岸边流连,他买了两串。这时站在船头的艄公看见,笑道:“太太,你先生对你真好,特意靠岸给你买糖葫芦,你这是几世修来的好福气哇!” “他人是很好。”冯碧落心头喜滋滋,甚至不想否认。 华雍城回到船上,将两串糖葫芦都给了冯碧落,冯碧落递给他一串,华雍城推了回去。 糖葫芦甜得可怕,可能是现在糖便宜了,这小贩拼命把糖给得多多的。冯碧落吃在嘴里,喉咙里,胃里都是甜甜的。“其实来到50年代也不是一件坏事,因为只有50年代才有华先生。” 017商界大佬 小船行驶了半个小时冯碧落便厌倦了,因为在船上不能动,连撑个懒腰冯碧落都害怕船会翻,在下一个渡口冯碧落上岸。有名老妇人在卖桂花糊,冯碧落又吃了一碗桂花糊。 “华先生,我是不是太能吃了?”冯碧落小心翼翼地瞅着华雍城。 “不是,要多吃才好。” 好善解人意的华先生,冯碧落高兴得几乎要飞起来。“那我还能不能吃一碗?” “当然可以。”华雍城笑起来,他身边环绕的女人明明一个个都很瘦,却每个都在说要减肥,这不能吃,那不能吃,可是冯碧落不同,她吃得很多,什么都吃。 他喜欢这种爽朗率真,没有掩饰,因此他很容易看穿她的内心。 当然,冯碧落和他的妻子也明显不同,他的妻子是个伟大的女性,坚强得没有一种感情能留住她,也许正是因为伟大,他难免用一种仰视的姿态去看她。 冯碧落给他的感觉只有两个字,温暖。 人都是追逐温暖的。 冯碧落又吃了一碗桂花糊,其实她还能吃一碗,但觉得自己如果再吃就真的是饭桶了。 往前走不远到达生生大商场,这是一座于1904年建设的商场,至今有46年的时间,也是省城最大的百货商场,在这里有法国的香水、意大利的时装、瑞士的钟表、美国的电器、英国的家居用品,等等,凡是国外有的,这里也会有,而且还是最新款。 商场有五层,一、二层是卖场,三楼和四楼是舞厅和饭店,五层是旅社。 华雍城看着手腕上的表,时间是上午11点。 “你有事吗?要不我们回去?”冯碧落瞅着他。 “是有事,但时间正好,我们进商场。” “进商场做什么?” 第11节 “带你去一个有很多好吃的地方呀!”华雍城笑得很开心。 冯碧落啊了一声,道:“华先生你早点告诉我嘛,我刚才吃了那么多东西。” “如果吃不完,我们打包。” 这话太合冯碧落的心意了,打包还可以带回去给咏梅吃。 两人从商场的自动电梯去三楼,进去后是一个装饰很新潮的舞厅,门前有两个穿着白衬衣和黑裤子的男人,当他们看到华雍城后立即鞠躬,道:“华先生,林先生正在等你,大家都来齐了。” “是有个聚会吗?”冯碧落问道。 “嗯。我的一位朋友35岁生日,他邀请了商界一些朋友来聚会,顺便联谊感情。” “那我来是不是太唐突了?” “不会,也许大家都希望看到你。” 华先生说话总是这么动听,冯碧落没办法拒绝,她也相信自己有能力应对任何场面,而且还会完成得很好。另外,宴会中的美食很吸引冯碧落。 还有瞧瞧那些商界大佬们,和马云、李彦宏、马化腾们有什么不同。 因为是要办生日宴会,舞厅中灯光明亮,穿着西服打着领带的男人,与穿着旗袍和洋装的贵妇低声交谈,大家的手里都擎着一杯红酒。 冯碧落的视线越过了全场,这和现代的上流人士聚会没有区别。 一名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向华雍城走来,一边走还一边瞧着冯碧落,冯碧落也瞅了他两眼,这男人五官不错,鼻直口方,就是两撇小胡子显得整个人都油腻起来。 “雍城兄,终于把你盼来了。”那男子热情地张开双臂,和华雍城来了个拥抱。 “之书。”华雍城也打了招呼。 “这位美丽的小姐是……”林之书的眼神在冯碧落的面颊上流连,这女孩的气质很与众不同,清新而有朝气。 “我叫冯碧落,您好,您想必就是林先生,华先生带我来参加您的生日宴会,希望不会给您带来不便,在此我祝林先生十分热情,九分大气,八分智慧,七分灵气,六分浪漫,五分可爱,四分慵懒,三两个爱你的人和一个你想要的生活!祝你生日快乐!” 冯碧落猜测来人便是宴会的主人林先生,因此不等华雍城介绍便主动自我介绍,她一口气说了一连串祝福的话语。 “哈哈,真有意思,冯小姐,你送给我的祝福我收下了。”林之书握起冯碧落的手使劲摇晃。 华雍城心内舒畅,他果然没看错,冯碧落是个经得起大场面的姑娘。 “冯小姐,你是雍城的女朋友,雍城的眼光真好,居然会有你这样美貌的女朋友,真是嫉妒死我了。”林之书也不遗余力吹捧冯碧落。 冯碧落抬眼看华雍城,华雍城一直微笑,没有进行否认。当然也没必要否认,否认会破坏此时欢乐的氛围。 这时一位和华雍城相熟的贵妇,也瞧到华雍城,向他打招呼,冯碧落瞧着他们聊天,都是打着场面客套话,她便向舞厅的自助餐桌走去。 餐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佳肴,就像是现代的自助餐厅,不但有最基本的鱼、肉、蔬菜、水果,还有各色海鲜,甚至还有冰淇淋。 不得说,林先生也很善解人意。 冯碧落回头看,所有人都在交谈,似乎对这美味佳肴毫无兴趣。好,他们聊他们的,我吃我的。哎!如果咏梅也在这里就好了。 她夹起一块生鱼片,略蘸调料,放入嘴里咀嚼。呵呵,比现代的自助餐厅里的鱼片要新鲜得多。 冯碧落眼中放光,夹起一块奶油蛋糕塞到嘴里,不料吃得太急竟噎在喉咙里,既滑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喝了它。” 眼前有一杯红酒,冯碧落来不及细想,接过红酒一口饮尽,那块蛋糕才慢慢滑下喉咙。“谢谢你。”冯碧落心内充满感激,要不是有人递过来一杯红酒,今天自己恐怕就会发生噎死的惨剧。 当她转过头,与一双似笑非笑的面孔接触,顿时冯碧落惊呆了了。 原来递给她红酒的人竟然是琳达。 琳达穿着一套格子连衣裙,歪着头打量她,道:“没想到你打扮起来有几分姿色,不错,人靠衣装。” “谢谢夸奖。”冯碧落听出她话中的嘲讽。 “今天是林之书的生日宴会,一般人都拿不到这个请柬,没想到华雍城居然把你带来了。” “因为参加宴会的人越多,主人收到的祝福也就越多。林先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不会拒绝任何一个给他祝福的人。” “还是这么伶牙俐齿,你身上的这套裙子应该是华雍城送给你的,还有你的鞋,对了,你身上还有什么东西不是华雍城送给你的?” “至于你问什么东西不是华先生给的,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尊严,我的生命,我的智慧,这些是我先天具有的。” “哈哈,尊严、生命、智慧。好好,我现在就当着所有人揭穿你的身份,让他们看看你的真面目,到时你就看看他们是怎样看你的。”说完,琳达向人群中央大步走去。 018身份卑微的小女工 琳达拍手,霎时所有人都被她吸引了视线,舞厅中间安静下来。这时华雍城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向冯碧落走过去,并握住冯碧落的手。 冯碧落一脸的波澜不惊,这世上只有华先生能让她内心起波澜。她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手很大,将她的手完全包裹,有源源不断的暖流在她手心里流淌。 “各位,现在我要和你们隆重介绍一位小姐,你们看,就是那位冯小姐,冯碧落小姐。”琳达伸手指向冯碧落。 所有人的目光被她指引,一齐看向冯碧落,也看到了那双紧握的手。 “这位冯小姐,她的来历可不简单。”琳达颇懂得吊胃口。 “什么来历?”人群中有人在追问。 “她,她,她嘛!就是华雍城的服装厂里的一名小女工,她是个小女工,这个来历不简单。” 人群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嘘声。 琳达听着嘘声,心里如吃了蜜一样甜,那日她被冯碧落弄得极没面子,心里一直怀恨,只是没机会报复。今日琳达瞧到华雍城居然带着冯碧落来林之书的生日宴会,不免又妒又恨。 她很早便认识华雍城,那时她还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华雍城娶孟淑兰,但孟淑兰死了几年,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偏华雍城却对她不感兴趣。 或许是华雍城眼光太高,可是他竟然对一个小女工有好感,这让琳达气极败坏。 “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女工,骨子里充斥着贫穷和下贱,她居然堂而皇之来到我们这个上流人士的宴会,这简直是对我们的玷辱,将我们变得和她同等的卑下。各位,我们应该怎么办?” 人群有人在说,将她赶出去,但是声音很小,没有几个人听到。 大家不愿意做出头鸟,这是林之书的生日宴会,只有林之书才有资格驱赶她。而且,这小女工是华雍城带来的,证明他们关系匪浅,大家也不愿意得罪华雍城。 林之书瞅着华雍城没有开口,因为他不管说什么都会得罪人,如果赶走冯碧落,那他和华雍情的交情也到此为止,如果留下冯碧落,琳达和其他人心里也会不舒服。 等级观念是根深蒂固的。 冯碧落瞧了华雍城一眼,轻轻挣脱他的手,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琳达的身畔,她满脸的笑意,一点都没因为琳达的污辱而自惭形愧,她的脸像阳光一样璀璨。 “各位,我确实是一名女工,但是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所有人生来都是平等的,我们同在一片蓝天下,呼吸一样的空气,看见的也是同一个太阳和月亮。既然如此,我与你们相比又有什么不同呢。或许,我在物质上很贫穷,但在精神上我一点都不贫穷,因为我知道命运是可以改变的,良好的家世并不是一尘不变的,富不过三代,三代以下是什么呢?由穷到富,再由富到穷,如此循环,就像人类不断地繁衍生息。” “秦时陈胜吴广起义反抗暴秦,曾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而明太祖朱元璋却是一个放牛娃,如果按照门阀贵贱看,一定会想不到他却是一代开国之君。我想在场的各位都是读过圣贤书,又熏陶过西方文化,思想会比我们祖辈更开明,眼界也更宽广,断然心中没有这些世俗之见。” 这些话说得十分得体,不卑不亢,在场的众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人群中传出热烈的掌声,冯碧落看过去,是华雍城,顿时一张脸红透了。林之书见风使舵,也鼓起掌,这时其他人也纷纷鼓掌,霎时场内掌声如潮。 唯有琳达脸一阵青,一阵红,她本想让冯碧落出丑,没想到被冯碧落几句话就又扳了回来。 华雍城走向冯碧落,再次挽起她的手,低声道:“碧落,你总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多的不可思议都发生在你的身上。” “才没有呢,我很普通嘛!”冯碧落偷笑。 林之书眼珠转动,为避免琳达再生事端,破坏他这个精心准备的宴会,他立即请出嘉宾,居然是一代歌后黄宛如。黄宛如是40年代最知名的歌星,红遍大江南北,近两年黄宛如闭门不出,一心钻研佛法,不少达官显贵想请她出山,都被黄宛如拒绝。 黄宛如和林之书是表兄妹的关系,自然要卖林之书这个面子。 “下面我们要请出风情万种的一代歌后黄宛如小姐,为大家演唱一首《难为情》。” 掌声又响起来,冯碧落伸长脖子去看,白咏梅最喜欢听黄宛如的歌,尤其是这首《难为情》。黄宛如30出头,但是模样看起来才二十五六岁,纤细的眉毛,高高的鼻梁,就像是20年代香烟盒上的广告美人,不算特别美,但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韵。 黄宛如一直没唱,掌声也一直在响。 舞厅的dj来找林之书,原来钢琴弹奏者身体不适,已经提前离开。钢琴是这首歌的主要伴奏乐器,其他乐器不能显出歌曲的婉转悠扬。 “你们怎么搞的?你们说让我现在怎么办?”林之书跺脚。 “林先生。”冯碧落叫着他。 “什么事?冯小姐。”林之书立即变脸,堆出笑容。 “让我来弹钢琴,这首歌的曲谱我知道。” “你会弹钢琴?你不是女……”林之书一脸的不敢置信。 “学过一点。”冯碧落难得地谦虚,她12岁时就过了钢琴十级考试。 林之书犹豫不绝,如果冯碧落伴奏出错,恐怕会得罪黄宛如。“之书,让碧落去弹奏钢琴,相信她。”华雍城走了过来。 “好。”已经没有别的办法,黄宛如已经站在台上,林之书郁闷地点头。 冯碧落在舞厅dj的引导下进入后台,在钢琴前坐下,琴架上搁着《难为情》的五线谱。随着指挥的手势落下,冯碧落的手指在键盘上翩翩起舞,优美的音乐如流水般淌出。 在台上的黄宛如有些诧异,她虽是歌手,但同样也深谙乐器韵理,这位钢琴手的功底扎实。 在一段悦耳短暂的前奏过后,黄宛低沉的歌声响起,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一曲终了,大家纷纷喊再来一首,黄宛如推辞不过,只得又唱了一首《相思难忘》。 林之书向华雍城挤眉弄眼,道:“雍城兄,冯小姐真的只是你厂里的女工?我看不可能,她的谈吐和气质,还会弹钢琴,一般人都没这个气度。” “她是个奇迹。”华雍城笑道。 “你动心了?确实是奇货可居,雍城兄,好好把握,我就先恭喜你寻觅到佳人。” 华雍城没再说话,他凝神倾听钢琴声,此时他也不得不怀疑冯碧落的身份,她并不像一个逃难的女子。在她的脸上总是闪耀着自信,这种光辉只有优越的家境才能给予,一个真正贫穷的人是不可能如此开朗和乐观。 她不像穷人,却又穷得厉害。 019他一定把他的太太宠坏了 两个小时后宴会结束了,冯碧落从后台出来,舞厅的人群开始散去,自助餐桌上的美味佳肴也变成了残羹剩菜。冯碧落踮起脚,目光四下梭巡,没有看到华雍城的身影。 “华先生离开了吗?不会的,他不会扔下我一个人离去的。” “碧落。” 亲切的声音如同一阵风钻入冯碧落的耳畔,回过头冯碧落看到微笑的华雍城。“华先生,宴会结束了?” “结束了。” 第12节 “那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应该要回临湘镇了,我就只请了一天假。”冯碧落嘟着嘴唇。 “你跟我走。”华雍城不由分说挽起她的手走出舞厅,踏上楼梯,来到四楼。 四楼是乐华饭店,华雍城带着冯碧落进去,只见大厅中摆着十张餐桌,每张餐桌上都摆满了珍馐美馔,有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冯碧落能够想到的美味都在餐桌上出现了,而且每张餐桌上的菜肴不重样,粗略一数至少有百多样菜。 “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吃饭吗?”冯碧落张望,不但没看到吃饭的客人,甚至连服务员都没瞧见,整个饭店大厅只有她和华雍城两个人。 “嗯,这些菜是为一个大人物准备的。”华雍城笑道。 “那我们来这里干嘛?” “因为,因为你就是那个大人物。” “啊——”冯碧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别发呆了,你一定肚子饿了,我们去吃饭,要大吃特吃。” 每张餐桌前只摆放两只椅子,华雍城将冯碧落按在椅子上,然后他坐在她的身畔,递给她筷子。“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冯碧落惊喜得几乎要落泪,以前男生们追她,也各使出奇招,比如在楼下点蜡烛摆出心型,用氢气球送钻戒的,还有化妆成小丑的,那些都不曾打动冯碧落,反而觉得可笑。 华雍城的安排让冯碧落很受用,也很欣喜,她举着筷子居然不知道要先吃哪样。 “你尝尝醋鱼。”华雍城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她的碗中。 鱼没有吃,但看色泽就知道美味,冯碧落放到嘴里咀嚼,有稍微的甜味,但是鱼肉酥嫩可口,放到嘴里就好像要融化似的。 华雍城又帮她夹了一块油焖春笋,冯碧落尝了尝,又鲜又脆。 “真好吃。”冯碧落眼中满是欢喜。 “那你就多吃些。”华雍城没有吃,他不停给冯碧落夹菜,他夹一块,冯碧落就吃一块。 这桌的菜肴全部尝完,两人又换一桌吃。 “华先生,你知道我现在想干嘛?”冯碧落抿着嘴唇笑。 “你,你应该是想打包。” “是哟,华先生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好吃的菜,我肯定吃不完。” “那你就尽力吃,能吃多少是多少。” 百多样菜,只是每样菜夹一筷也足够撑饱冯碧落的肚子,冯碧落给华雍城的碗中夹了一只醉虾,道:“华先生,你也吃。” 华雍城剥开虾壳,却放到了冯碧落的碗中,他笑道:“这里所有的菜都是为你准备的。” “嗯。” 冯碧落吃了很久,桌上还有很多菜没有动。“华先生,我吃饱了,我要打包。” 服务员送上来食盒和油纸袋,有汤汤水水的菜肴用食盒装,其他的用油纸袋装。一百多样菜,打包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冯碧落将那些没吃过的菜打包单独放,动筷多的菜打包后放另一边,并且用笔标明。 “这么多菜我们怎么拿呢?”冯碧落发愁了,这里离华雍城的车有很远的距离。 “不用担心,饭店会有安排,我们只管走就行了。” 从饭店出来,似乎刚下过一场小雨,路面湿漉漉的,在低洼的地方形成了积水,那像一面镜子倒映出50年代的世界,也倒映出冯碧落与华雍城的身影。 这个年代没有出租车,黄包车在解放后也突然一夜之间消失了,唯一的交通工具是电车。 等了半个钟头,电车才姗姗来迟,外观果然和电视中看到的一样,乘车的人很多,冯碧落眼疾手快,电车刚停稳她便抢先上去,但车上自然是没有座位的,中间位置人流拥挤,冯碧落便走到后面松散的车厢处。 “华先生。”冯碧落招呼华雍城来后面。 但是乘车的人太多,华雍城被牢牢堵在中部车厢,离她有两米远。 电车行驶得很慢,许久两人才下车,这时两人的鞋都被踩出很多脚印,尤其是冯碧落的白皮鞋惨不忍睹。华雍城掏出纸巾,忽然蹲下身,用纸巾擦拭冯碧落鞋上的脚印。 冯碧落也蹲下身,抢过他手中的纸巾,替他擦拭鞋上的灰尘。 这样的华先生,他一定把他的太太宠坏了。 可是,自己遇到华先生也是非常幸运的。 “走。” 往前走不远便看见停车的石拱桥,华雍城打开车门,这时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名卖花的小姑娘,她拽住华雍城的衣襟道:“先生,你买束花送给太太?很新鲜的花,是今天早上在山里采的。” 华雍城瞅着冯碧落,笑道:“好,这些花我全买了。”他没有问价钱,径直拿出10块钱塞给那小姑娘。 顿时小姑娘欢天喜地跑开了。 “这些花送给你,碧落。”华雍城双手捧着花。 “谢谢。”冯碧落一脸甜蜜地接过来,花并不是现代的玫瑰或是百合,而是普通的山野野花,好几种混合在一起,冯碧落基本叫不出名字。花并不好看,每朵花也很瘦弱,其实价值也不过五角钱。 她低下头去闻,完全没有香气,不过这是华雍城的心意,就算他送给她一块石头,她也是高兴得紧。 “上车。” 坐在副驾驶座上冯碧落还在低头嗅花,华雍城从后视镜中看着她绯红的面颊,林之书说得对,这是个有来历的女子。“碧落,你读过几年书?”他装作漫不经心问道。 “20年。”冯碧落脱口而出。 “从几岁开始读书?”华雍城平视前方,使自己的问题显得随意。 “3岁。” “读过大学?” 冯碧落忽然迟疑起来,华雍城以前从不问这些,他是对自己起了怀疑吗?或者又是其他。 “不愿意告诉我吗?” 冯碧落摇头,道:“不是,我是奇怪华先生怎么想起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我对你好奇,我希望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是,我读过大学,而且我已经硕士毕业了。”冯碧落决定还是如实相告,她也不忍心瞒着华雍城。 “是哪所大学?” 冯碧落看着怀中的那束花,她是因为奶奶才去剑桥。“剑桥大学。” 车身有瞬间的停滞,但很快恢复如初,华雍城摇摇头,忽而又满面微笑,道:“这就对了,我的小师妹。”说到这里,汽车真的停下来,华雍城转过身,两人四目相对。 “你愿意做我的秘书吗?” 020寸步不让 冯碧落瞪大了眼睛,她吃惊地望着华雍城,伸手指向自己的鼻尖,道:“华先生,你是要我做你的秘书吗?” “是,可能是太委屈你了,以你的学历,你应该获得更高的职位。” “不是,华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对做秘书并没有兴趣。”秘书要心细如丝,冯碧落自知自己不是这块料,其实做秘书就意味着经常与华雍城相处,冯碧落情感上能够答应,但理智却阻止了她。 如果真做了华雍城的秘书,一定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术业有专攻,像白咏梅擅长车衣,而自己的天赋便在运筹,老天并没有分配一个人太多的能力。 “所以,你还是对副厂长感兴趣?”华雍城笑起来。 “嗯,华先生,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找到机会当副厂长了。” 华雍城点头,这个年轻姑娘眼中有毫不掩饰的自信。“那好,我拭目以待。”此时,他也希望能看到冯碧落的真正能力,这是一个完全与他的妻子不同的姑娘。 也许用一句话评价两个女人,他的妻子是个有崇高信仰的人,甚至为了追求这个信仰不惜牺牲生命,这是他当初爱上妻子的原因。 可是冯碧落,她追求的是发挥个人的能力,将自己的能力彻底燃烧,这无关信仰。 也许林淑兰伟大,但是冯碧落温暖,像太阳一样。 “好,我会帮你。” “华先生,我不用你帮,这世界的变化都在我的心中,我会成功的。” 不知不觉中,汽车抵达华雍城的别墅,这个时候乐华饭店已经将打包的菜肴封入纸箱送来。 华雍城和司机各开一部车,才勉强将所有菜肴放在车上。 汽车开得很快,接近7点时回到临湘镇,一个人是无法吃完这么多菜肴,即使加上白咏梅也不可能。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冯碧落决定也搞一次自助餐,她事先将几样白咏梅爱吃的菜拿出来,其他的菜肴搁在镇中心集会的广场上,这里有一排石桌,恰好能放打包的菜肴。 这时天还没黑,溜达的人群发现了这些菜肴,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听说品尝,一时便涌来了数百人。 菜肴虽然冷却,但大热天里并不要紧,何况这些菜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没用多久,所有菜肴便被一搅而空。 白咏梅来得比较晚,她只看到残羹剩菜。“碧落,这怎么回事呀?” “华先生请大家吃饭,我来给他帮忙的。”冯碧落没说出是自己的主意,低头收拾,大家吃完菜后便就散开,根本不管这些遗留下来的油纸袋。 “碧落,你今天请假就是帮华先生做这件事吗?”白咏梅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是的。咏梅,我给你留了几样菜,等我把这里收拾完了,你去我家吃。”冯碧落没注意到白咏梅异样的神色,将脏兮兮的油纸堆集在一起。“咏梅,你帮我一个忙,咱俩把这些油纸扔到垃圾堆去。” 镇上没有垃圾堆,大家没有环保的意思,垃圾都是随地扔,走到哪里扔哪里。 冯碧落走得很远,将油纸扔到一个深坑中才返回。 “华先生呢?怎么没看见他?”白咏梅忍不住问道。 “他回省城了。碧落,走,去我家,给你留着好吃的。” 白咏梅咬了咬嘴唇,但还是什么也没说,这个时代并不能让她对自己的感情有过多的表达,甚至完全不能表达。 到了冯碧落家中,里面一团漆黑,冯碧落点燃油灯,喜滋滋地拉着白咏梅去卧室。床榻上的小桌放着几个油纸包,里面包的清蒸大虾、酱爆青蟹、叫花鸡、花雕熏鱼。 “咏梅,菜有些冷了,我给你热热去。” “不用了,我天天都吃冷的。”白咏梅拦住她。 冯碧落眼中一痛,虽然自己在50年代,但还是改善不了白咏梅的处境。白咏梅要想过上好生活,就要剜去她脑中在家从父的鬼思想才行,否则神仙也没办法。 “我给你拿筷子。” 筷子拿来了,白咏梅却不知该夹哪个,在冯碧落的催促下她夹起一只大虾,但她不知道要剥壳,竟然连壳一起嚼起来。 “不是这样吃,你先把壳剥了。”说着,冯碧落也拿起一只大虾,剥去尾部的虾壳,将虾肉放在酱油里略微蘸了蘸,便放到嘴里咀嚼。 第13节 白咏梅脸孔一红,放下筷子,学着冯碧落的样子也剥去虾壳,蘸了少许酱油放到嘴里,果然十分美味。 “好吃吗?咏梅。”冯碧落笑道。 “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 “那你快都吃了。咏梅,我帮你剥虾壳,你尝尝这蟹。”冯碧落剥虾很快,几分钟已经剥完十来只大虾,又帮着将青蟹里的蟹肉给剔出来。 白咏梅吃了一块蟹肉,面上不禁露出喜色,其实临湘镇是鱼米之乡,这些虾蟹都有,但打上来一般都舍不得吃,拿到镇上换几毛钱,日常的食物便是稀粥、土豆、红薯,偶尔有两个白面馒头。 “吃只鸡腿。”冯碧落扯下一只肥嫩酥烂的鸡腿递给白咏梅。 在美食的诱惑下,白咏梅也顾不得少女的矜持,三下两口便将一只鸡腿啃得干干净净,然后扯下另一只鸡腿,当放到嘴边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碧落,我吃饱了,我能不能把这些东西拿回家去?” “不能。”冯碧落毫不犹豫拒绝了。 白咏梅面露失望,道:“碧落,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家人,但他们总是我家人,我在这里大吃大喝,却不与他们分享,我于心何忍呀!” “那就不忍呗!咏梅,你是知道我个性的,眼里容不下沙子,他们对你不好,我就不可能对他们好。别说他们是你父亲、哥哥、嫂子,就算是你将来的老公,他要是对你不好,我也容不下他。” “碧落,你别让我为难行吗?” 冯碧落盯着白咏梅没有说话,一直就这么看着她,白咏梅慌了神,伸手去推冯碧落,但冯碧落还是一声不吭。“碧落,你说话句话,你这样我不知道怎么办?” “咏梅,如果你家人和我同时掉到水里,你一定会先救你家人,而让我淹死对不对?” “这说的什么话呀!”白咏梅蹙起眉头。 “可我要告诉你,如果你和我老公掉到水里,我一定会先救你。” 顿时白咏梅身躯重重一震,她瞅着冯碧落的眼睛,那双眼珠一动不动,定定地,像两颗宝石一样。“对不起,碧落,是我难为你了。”她叹息一声。 “不要说这些话了,这些菜是我特意为你留下的,所以除了你,任何人都不能吃。如果你不吃,我只好倒掉了。” 冯碧落明白,纵容为恶的,就是在伤害自己,所以寸步不让。 021闭上你的臭嘴 服装厂接了一笔新单,是5000件布拉吉,白咏梅忙得不可开交,自从被升为成衣车间的主管后,她除了车衣,还要随时对女工进行技术指导和监督,不过白咏梅的缝纫技术在十里八乡都是知名的,大家也都挺认可她。 但是白咏梅在家里的处境并没有多少改善,两个嫂子仍是对她呼来喝去,只把她当作赚钱的工具,冯碧落好几次搓拳摩掌要去白家揍人,被白咏梅阻止了。 “越为家里付出的女孩,越不会得到家人的心疼。” 冯碧落劝过好几次,但白咏梅始终听不进去,起早贪黑地忙活。冯碧落不忍心,每日下班后去白家地里帮白咏梅干活,然后塞两个煮熟的鸡蛋给白咏梅。 地里种的是土豆,这是目前农村最普遍的农作物,种下后不怎么需要费力,而且收成多,是比较经济的农产品。 白咏梅用铁锹将土豆挖出来,冯碧落便抖掉土豆上的泥,再一个个地装进麻布袋中。这些土豆一部分留作口粮,其他的全部卖给农产品公司。 “擦把汗,别把自己当牛使。”冯碧落递给白咏梅一条毛巾。 白咏梅大汗淋漓,花布衫早就湿透,她擦了一把汗,这时冯碧落又倒了一碗水,她仰起脖一口饮尽。 “嫁到你家的媳妇真是舒服,什么都不用做,这活都让你做了。”冯碧落愤愤不平。 “算了,过几年我总是要嫁人的,到时她们怎么样我就不管了。” “你还能真不管?”冯碧落没好气。 白咏梅当然不可能不管,冯碧落记事起,就记得两个舅爷经常来家里打秋风,老的打秋风,小的也跟着打秋风,总之是一家子吸血鬼。 以前是自己年龄小,没等长大,两个舅爷便一命呜呼了,现在可有机会整整他们,还有那两个八婆。 “碧落,你别总是为我不平,我有分寸。现在我是在那个家里住着,必须多帮衬着,以后嫁人了,我想帮还帮不了。” “才不是,你一样的帮,这些人就是没脸皮,他们的孩子和孙子也是一路货色。” “算了,我不和你争,你要知道,他们是我的亲人。” “是,他们是你的亲人,你是他们的长工。”冯碧落又愤怒了。 白咏梅瞅了冯碧落一眼,道:“你这么气愤干嘛?我都不气。好了,碧落,你回家,这里我忙着就行了。”她只当是冯碧落来帮自己干活心里不舒坦。 冯碧落摇着头,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对你娘家的无条件的付出和妥协,会使你和你的孩子陷入困境。” “不会的,你想太多了。” “我一心一意为你好,如果你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那么请你以后别结婚,也别生孩子。”冯碧落火大,将手里的土豆扔到地上,起身便走。 白咏梅追着叫了几声,但冯碧落早跑远了。 冯碧落越想越生气,因为奶奶无休止贴娘家,使爷爷单位分的一套住房被大舅爷抢走,家里的财产也被二舅爷悉数拿光,爷爷不得不身兼几份工,爸爸从7岁开始便寄居在姑姑家。 回到家,天还有些微光,冯碧落肚子饿得慌,赶紧生火做饭。抓了一把米,再放上剁碎的红薯一起煮,没一会香气就出来了。 灶台上放着放着自制的咸菜,冯碧落便一口红薯粥,一口咸菜吃起来。 吃到一半时白咏梅来了,提来一篓土豆,笑道:“碧落,你在吃饭啊!”她在灶台上瞧了一眼,便将一篓土豆倒在墙角。 “你又用土豆收买我。”冯碧落哼了一声。 “不是收买,咱俩这么好,我给你土豆怎么能叫收买呢。”白咏梅累得不行,径直用碗在缸里舀了一碗冷水喝下。 “以后你别喝生水,要喝开水,不然会得病的。锅里还有红薯粥,我给你盛一碗,你就在我这里吃了,等你回家估计早没吃的,他们也不会给你留饭。” “知道了,不喝生水,你坐着,我自己盛粥。”白咏梅也不客气,盛了一碗粥,夹了几筷咸菜,蹲在灶台前大口吃起来。 白咏梅饿坏了,在服装厂上班还不觉得饿,可一干地里的体力活,那体能真是消耗得快。 吃完了粥时候不早,冯碧落送白咏梅回家,走在路上,四周清幽,星光漫天,白咏梅忍不住伸出双手旋转身体。“碧落,我好想穿那条白裙子,可是那么漂亮的裙子我没机会穿。” “为什么没机会穿?你想穿就穿。” “大家都穿着普通衣服,我穿漂亮的裙子会被人说闲话的。” “无法理解。”冯碧落摊手,白咏梅总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裙子嘛,自然是想穿就穿。“等下次次放假,我们去省城玩两天,这样你穿裙子也不会有人说了,省城年轻姑娘都穿裙子。” “好啊,我还从来没有走出临湘镇。”白咏梅欢呼起来。 “你现在不怕在外面过夜了吗?”冯碧落揶揄她。 白咏梅眼神黯淡下来,道:“我忘了,我不能在外面过夜,算了,不去省城了。” “我真想给你换一个脑袋。”冯碧落叹气,想了想道:“我们找华先生,让他开车带我们去省城,这样一天都可以来回。” “不好,华先生很忙的,我就在你家穿穿就行了。”白咏梅直摇头。 “你穿给我一个人看有什么意思,这样,我找华先生借车,我开车带你去省城。” “碧落,你居然会开车,你怎么什么都会呀?”白咏梅一脸崇拜。 冯碧落笑而不语,待到白咏梅家时,只见大门紧闭,白咏梅推了推,门已经从里面插上木闩。白咏梅拍了两下门,又叫白大庆,但仍是没人来开门。 “让开,我来。”冯碧落扯开白咏梅,从门缝里看到堂屋有灯,这些人分明是不想开门,冯碧落想也不想一脚踹在门板上。 瞬间门打开了,朱桂花觑着一双三角眼出现在门前,冲着冯碧落翻了一个白眼,道:“我当是谁来了?原来又是姓冯的。” “闭上你的臭嘴,我可不是咏梅任你们欺负。”冯碧落喝道。 “算了,碧落,你回家。”白咏梅推着冯碧落,转身便进了屋,掩上了门。 冯碧落在门外倾听,屋里没什么动静,这才放心离开。 022一个个看起来很有学问 5000件布拉吉终于准时赶完工,流水线工人放假两天,早上9点多钟冯碧落悄悄来找华雍城。办公室的门半敞开,冯碧落老远看到魏厂长和黄副厂长。 黄副厂长上回陷害冯碧落失败后,就没再轻举妄动,不过看到冯碧落也是横眉竖眼,冯碧落想着华雍城的话,把人逼急了,可能对方会做出更意想不到的事情。 冯碧落偷听,谈的好像是派人去省城服装厂学习的事,魏厂长提名了几名女工,其中有白咏梅。 “汪汪——”冯碧落学狗叫。 办公室中的三人一愣,黄副厂长没好气地道:“老朱怎么搞的,怎么把狗放到厂里来了,我过会找老朱。” 冯碧落偷笑,又汪汪叫了几声,这时黄副厂长坐不住了,要去训斥老朱。 “我去。”华雍城起身。 华雍城刚走出办公室,冯碧落便从墙角探出头,做了一个鬼脸。“碧落,我猜的就是你。”说着,华雍城眼中露出笑容。 冯碧落往四周瞧了一眼,周围没人,低声道:“华先生,我想借你的车,可不可以借我一天,今天放假,我想带咏梅去省城逛逛。” “借车?你会开车?”华雍城吃惊不已。 “当然会开了。” “你总是让我刮目相看,好像这世间的事情你都会。” “不是我都会,是你觉得一个女人居然会这些事情奇怪,其实没什么奇怪。” “就算是男人我也会奇怪。” “不奇怪,华先生你也一样什么都会。”冯碧落笑得一团傻气。 “好。”华雍城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递给冯碧落。“注意安全。” “嗯,华先生,我下午一定赶回来。”冯碧落又冲他做了一个鬼脸,便拿着车钥匙一溜烟地跑了。 服装厂院内停着华雍城的汽车,这是一部1948年产的凯迪拉克tucker topo,是世界上第一个采用安全玻璃的车型。 冯碧落用车钥匙打开车门,一屁股坐在驾驶座位上,虽然这部车型较老,但汽车的构造和新世纪并没有多大区别,摸一摸便知道了。 这时魏厂长和黄副厂长正好出来,黄副厂长瞧到冯碧落坐在车中,赶紧一个箭步冲上来拉开车门,一把抓住冯碧落的手腕,大声道:“冯碧落,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偷华先生的车。下来,跟我去见华先生。” “我没偷,我向华先生借一天车。”冯碧落甩脱他的手。 “胡说八道,借车?你会开车吗?你是想偷车。”黄副厂长咄咄逼人。 此时白咏梅还在等冯碧落,冯碧落无暇与黄副厂长争执,故意向后一看道:“华先生已经来了,你去问他。” 黄副厂长信心为真,转头向后看,冯碧落立即关上车门,发动车,只见汽车向后倒出两米,便向服装厂的正门驶去。黄副厂长发觉上当,但当他回头时,汽车已经驶出服装厂。 第14节 “臭丫头。”黄副厂长大骂。 “算了,别和一个姑娘计较。”魏厂长劝他。 “不行,我去问华先生。”黄副厂火大。 魏厂长拽住他,道:“老黄,不要去碰一鼻子灰,你没看出来吗?华先生对冯碧落很有好感。” 顿时黄副厂长的气焰低下来,眼珠子转了半圈,其实他也发现了一些端倪,虽然不太明显,但还是有迹可循的。 像冯碧落来厂里应征,华先生便让冯碧落留下来,明明冯碧落不懂车衣,还将她安排做记件员。那次,冯碧落进入派出所,也是华先生去担保,支付保证金。 “以后你也别针对冯碧落,以免得罪华先生,说实在的,冯碧落很出色,会讲英文,还会开车,放眼咱们省城,只怕没几个年轻姑娘会,也怨不得华先生对她另眼相看。” “那算什么。”黄副厂长低声嘟囊。 几分钟后,汽车抵达冯碧落屋子前,冯碧落下车进屋,白咏梅已经换好那条白色连衣裙,冯碧落瞅着她脚上的布鞋,这双鞋与裙子实在太不搭,她想了想,床下拿出一个纸盒,里面是一双用棉布包裹的白色中跟皮鞋,这颜色正好和裙子领口的蓝色蝴蝶结相衬。 “咏梅,你穿这双鞋子。” 白咏梅虽然推脱,但最终还是没抵得过冯碧落,鞋子的根不高,皮质柔软,和裙子搭配起来相得益彰。“真好看,谢谢你,碧落。”白咏梅高兴坏了。 这双鞋是上回华雍城给她买的,很舍不得,但冯碧落更愿意看到开开心心的白咏梅。 关了门,两人坐到汽车上,冯碧落看着后视镜,隔壁的王太婆正出来,瞧到这个庞然大物赶紧又退回屋里。冯碧落调转车头,霎时汽车向前飞奔而去。 忽然一转头,冯碧落瞧到白咏梅紧闭双眼,奇道:“你闭眼干嘛?” “我从来没有坐过车,有些害怕。” “没什么可怕的,睁开眼睛,看看车窗外的景色。”冯碧落笑道。 白咏梅睁开眼,她下意识转过脸向车窗外看去,只见道路两旁的树木飞快地向后退去,临湘镇的房屋也甩在看不到的地方,前方的青山眨眼即至,然后又被抛向远方。 冯碧落摇下车窗,风裹挟着热气扑入车厢,但是令白咏梅精神一爽,她深深呼吸了一口。 “坐车真有意思,如果会开车就更有意思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要不我教你开车,其实也不难,多开开也就会了。” “不了,学会了也没用,没钱买车。”白咏梅摇头。 行驶一个多小时,汽车进入省城,白咏梅瞪圆了眼睛,她从未见过这么密集的房屋,还有人山人海的人群,这里的道路比临湘镇要宽阔得多,冯碧落告诉她,那是沥青路面。 男人几乎统一是穿中山装,女人们也都穿着各式各样的布拉吉,当然还有穿洋装的,撑着花伞。 还有,这些男人女人们都长得很干净,一个个看起来很有学问的样子。 冯碧落将汽车停靠在树下,和白咏梅下车。“这里的人真多啊,比我们镇子人多好多倍,也比我们镇子人好看。”白咏梅眼中掩饰不住的羡慕。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我们换上漂亮的衣服也不比他们差。咏梅,我们去前面逛逛,那里有好多服装店铺。” 冯碧落走出几步,回过头只见白咏梅还伫立在原处。“走啊,咏梅。” 白咏梅仍是不动,道:“碧落,我好像走不动了,真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就算是梦也没这么美好。” 冯碧落不禁摇头,走到白咏梅身畔,拽住她的手便向前跑去,跑出一段路后冯碧落才停下来,笑道:“现在能动了?咏梅,你只管大大方方地看。” 这时一部小汽车驶过她们的身畔,在离她们几米远的地方停下,车窗摇下,一名皮肤白皙的时尚女子向她俩看过来,嘴角向上一勾,露出不屑的神色。 023痴心妄想 人生在世,除了吃便是穿,这两样大事缺一不可。两个年轻姑娘一边走,一边吃,没过多久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白咏梅想去万国商场,上回她嫂子来了一趟省城,把这万国商场描述得像是古代的皇宫一样,惹得白咏梅心里羡慕不已。 万国商场离得有点远,冯碧落开车载着白咏梅花了半个钟头才到,车停靠在外面的马路上。 这座商场是1937年所建,有四层,规模比生生大商场小了不少,但仍然吸引了白咏梅的目光。一进入商场,白咏梅便被多得令人眼花缭乱的商品震惊了,那些她全然叫不出名字,根本也从未见过,冯碧落耐心地和她讲解。 “这个是冰箱。” “冰箱是什么?”白咏梅一脸木然。 “就是一种储藏食物的电器,像现在天气热,食物一隔夜就会坏,如果把食物放在冰箱里面,就能保存几天,使食物不会变坏变味,还能保鲜。” “那电器是什么?” “所有需要插电的仪器统称电器。”冯碧落无比耐心。 白咏梅瞅着冰箱一脸艳羡,没一会她的视线又被电视机攫住。“那是什么?” “电视机,打开电视机的开关我们可以看到图像,就像看电影一样,但是它的屏幕没有电影那么大。” “电影我听说过,但是没有看过,好想看一场电影。” “电影只有晚上才有,咏梅,你如果想看电影就必须要省城呆一晚。” “啊——要这样啊!算了,我们借的华先生的车,如果晚上不回去,华先生就要呆在厂里了。碧落,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来省城,反正人生还这么长,总有机会看电影的。” 看到白咏梅落寞的语气,冯碧落不由豪气大发,道:“咏梅,你放心,我会尽快买一部电视机。” 这时耳畔传来呵呵的冷笑声,冯碧落回过头便看到琳达鄙视的眼神,琳达穿着一条非常紧身的衣裙,裹得臀部的曲线毕现,妆容依旧艳丽,手指间还夹着一根未吸完的烟。 “你以为买电视机是买白菜吗?不过在那个乡下地方,也只是浪费一部电视机,一个连电都没有的地方还大言不惭要买电视机。”琳达不顾一切地嘲讽。 “这和你有什么有关系?”冯碧落冷言冷语。 “劝你少痴心妄想,也别欺骗这位纯情的乡下妹子。”琳琳吸了一口烟,围着白咏梅走了两圈,将唇中的烟雾径直吐在白咏梅的脸上。 顿时白咏梅连声咳嗽起来,气得冯碧落搓拳摩掌要揍琳达,但被白咏梅拦下。 “还是这乡下妹子懂事,长得也漂亮。”琳达故意抬高白咏梅来气冯碧落。 冯碧落咬了咬嘴唇,今天难得好心情,实在犯不着因为琳达破坏自己和白咏梅的省城之旅。“咏梅,我们走,别理她。”两人走出几步。 “站住。” 琳达一声断喝,快步走到冯碧落前面,手指间的烟头向冯碧落掷来,冯碧落立即侧身躲过。 “你要再三番两次挑衅我,可不要怪我不给你面子,让你大街上难看。”冯碧落沉声道。 琳达全然不怕,耸耸肩,道:“你要怎样不给我面子?我听说你在临湘镇要扒光人家的衣服,真没想到你这种女人也会得到华雍城的垂青,华雍城也真是瞎了眼,带你去林之书的宴会。” 霎时白咏梅的脸色惨白,这时冯碧落正全视面对琳达,无暇注意白咏梅的神色。“琳达小姐,我劝你别吃太多醋,小心把牙酸掉了。” “我吃醋?我吃什么醋?华雍城不过是一个鳏夫,你以为我琳达会稀罕他吗?我一个未婚的黄花大闺女,相貌和身材在省城首屈一指,还有家世也是一流,追求我的人可以从省城排到省外,我会稀罕有两个拖油瓶的鳏夫吗?也只有你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女人才会把华雍城当成宝。” 琳达自小对华雍城有好感,只是华雍城只把她当小妹妹,从未在婚姻大事上考虑过她。本来在冯碧落未出现之前,琳达自忖自己是有几分希望能成为华太太,但现在希望完全破灭了。 她从林之书那里听来消息,华雍城对冯碧落很有好感,这让她对冯碧落越发嫉恨万分。 同时因为华雍城没将自己放在心上,琳达便连华雍城也恨上了,言语之中更是直言华雍城是鳏夫。 “是啊,就这样有两个拖油瓶的鳏夫也看不上你琳达大小姐,试问琳达大小姐的面子往哪里搁呢?”冯碧落也鬼精,她早看出琳达对华雍城有意,此刻不过是失恋的女人故意诋毁。 “闭嘴。”琳达恼羞成怒。 “你以为你是谁?让我闭嘴,你有这个资格吗?我冯碧落天不怕地不怕,我好好地告诉你,你别对华先生痴心妄想了,他永远不可能喜欢你,因为你没教养,又没才学,除了你家境好,你这个人从里到外都是一堆臭狗屎。” 一旁的白咏梅吓坏了,赶紧去扯冯碧落的手臂,冯碧落按着她的手,继续道:“琳达小姐,我警告你一句,时代是在变化的,及时行善,方能自保。” “你少给我充半仙,我家钱多得可以砸死你,你让我自保什么?” 冯碧落瞅了琳达一眼,在奶奶的回忆中对琳达的片断不多,这大约是因为奶奶没有提起华雍城的缘故,自然对琳达的着墨也不多,但是琳达的结局还是知道一点。 琳达的嚣张没有持续太久,她的富小姐生活便如鲜花凋谢了,她被赶到临湘镇,嫁了一个贫苦农民,偏那农民又不疼惜她,时常对她拳打脚踢,当她生下第二个孩子时便难产过世。 “自求多福,我就只给你说这四个字,你自己揣摩。”说完,冯碧落拉着白咏梅走下楼梯。 开车回去时天色已近黄昏,漫天的红霞,景色幽静,冯碧落快乐地哼唱着歌曲,而白咏梅却一直沉默,不像来时那样兴奋,她低着头看自己脚尖。 “咏梅,你怎么不说话?不开心吗?” 白咏梅吐出一口气,道:“碧落,我现在才知道,你和华先生关系这么亲密,可你一点都没告诉我。” “你听琳达胡说八道,我哪有和华先生关系亲密。原因我索性告诉你,有天夜里我饿得不行就去山坡偷供品吃,没想到偷吃了华太太的供品,又恰好被华先生抓住。华先生没为难我,告诉我爱华服装厂招聘短期工,其实那时我并不知道他就是华先生。” “啊,你偷华太太的供品吃呀!”白咏梅眉毛皱起。 “我是太饿了。因为华先生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心中感激,就每天给华太太送一束野花,还打扫她的墓园,所以华先生才带我去了省城,当然他对我也是感激。” “真是这样吗?”白咏梅一脸狐疑。 “我有骗过你吗?不信,你就去问华先生,看我有没说假话。而且华先生那么高尚的人,我怎么配得上他呢?” 这时白咏梅的愁容才慢慢舒展开,可是一会儿她又愁云满面,心中的事始终无法介怀。 024你永远也只爱她一个人 近日,爱华服装厂又接到一笔大额订单,10万件中山装,这是来自爱华的大客商天伦服装公司的订单,魏厂长喜不自胜,在请示华雍城后,打算再招一批短期工。 这次主持面试的有白咏梅,她才在厂里上班四个月便升任了车间主管,这在厂里是超乎想象的事。 白咏梅喜不自胜,升职后的薪水几乎是以前的一倍多,大大改善家中的环境,但是对她的地位却没有半点改善,在重男轻女家庭中出生的女孩当然也无法明白家庭对她的压榨,从她们出生起便被这个社会和家人洗了脑。 日子十分繁忙,白咏梅和冯碧落白天基本没时间碰头,只有下班后才在冯碧落家中聊上半个小时。 “华先生真厉害,这些订单都是他争取来的。”白咏梅言语中不无崇拜之意。 “魏厂长和黄副厂长也太没用了。”冯碧落不禁感叹,这两位的能力仅仅能管理厂里的日常事务,也只有华雍城才能忍得了他俩。 唉!在自己身边,一个圣母,一个圣男。 “咏梅,我有两款裙子的构思,如果只给你细节图,你能不能把裙子做出来?” 冯碧落对爱华的生产模式感到忧心,爱华名义是服装厂,但实际上并没有服装设计师,而是客商提供服装图纸,爱华打版后再进行生产,相当于是加工厂。 “可以,只要有图我就能做出来,包管做得一模一样。” “你真行。”冯碧落重重拍着白咏梅的肩,笑道:“咏梅,我要好好培养你的天赋,将来让你做服装厂厂长。” “吹牛,你现在也只不过是个小记件员,离厂长也隔着十万八千里。”白咏梅啐了她一口。 “这么看不起我,哼,总有一天让你刮目相看。” “那我等着你出人头地的那天好带带我呗。”白咏梅吐着舌头。 第15节 夜色铺天盖地罩下来,一时白咏梅便先告辞回去,屋中只剩下冯碧落,她将中午吃剩的红薯粥又煮了煮,将就着小半碗咸菜吃了。 坐在灯下出神,冯碧落分析50年代好莱坞服装与现代服装的不同之处,二者都很时尚,但还是有明显不同,50年代的好莱坞服装复古、宫庭味,而现代服装比较朝气,颜色丰富多彩,款式简洁。 想了想,冯碧落便将夏奈尔的众多衣裙中挑出两款,在纸上画出细节图,这两款衣裙活泼而不失端庄,适合年轻女子穿着。 画完后已是夜里九点多,冯碧落忽然惊觉今晚还没去华太太的墓园,赶紧提了把镰刀出门。 晚上的月色非常好,出镇的沙子路被月光照得如同一条白色的绸带,弯弯曲曲地伸向远方。莫名地冯碧落忽然起了一种心思,会不会有只鬼突然跳出来掐住自己的脖子呢。 “呸!”冯碧落不禁责怪自己胡思乱想。 两条臂膀被露水濡湿冰凉凉的,仿佛有一只鬼手正在抚摸自己似的,冯碧落加紧了脚步,奇怪,今晚的思绪很乱。 沿路采了一束紫菀,到达墓园时冯碧落发现在墓碑下面有一束花,同样是一束紫菀。冯碧落拾起那束花,用手捏了捏花瓣,有些湿,想必是刚采的花束。 冯碧落四处张望,山林里有看不见的风在穿梭,但并没有看见华雍城。 “难道华先生在我来之前离开了。”冯碧落放下紫菀。 墓园里很干净,没有一片落叶,冯碧落略站了站便又离开。 走到山下听到汽车的声音,冯碧落踮起脚尖看,一部黑色的小汽车正在驶过来,霎时车在冯碧落身畔停下,车门推开,华雍城从车里出来。 “华先生,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冯碧落咦了一声。 “我才来。” 冯碧落不觉又啊了一声,刚才在墓园看到的紫菀不是华雍城留下的,那么说来,有另外的人来看过华太太,并送上了一束紫菀。 “我来的时候看见里面有一束新鲜紫菀,以为是华先生采的,看来是华太太的朋友来过了。” 华雍城满脸惊讶,道:“我太太生前并无朋友,娘家也无亲人。” “那会是谁送的紫菀呢?”冯碧落惊奇起来。 “也许是个有心人。碧落,很晚了,你赶紧回家。”说完,华雍城便自顾向山坡走去,但只走几步他又走回来,拉开车门,道:“碧落,你在车里等我,待会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这条路我很熟悉,走了许多回。而且,你看,我有这个。”冯碧落扬起了黑黝黝的镰刀。 “在车里等我。”华雍城扶着冯碧落的肩膀,将她轻轻推了进去,并关上车门。 在车中等了半个多钟头,华雍城才返回山下,他并没有急着开车,而是坐在驾驶座位上抽烟。华雍城抽烟很慢,一支烟大半是在他手中燃烧,冯碧落瞅着他的侧颜,清亮的月光下面,他的眉眼仿佛也淋了露水。 “华先生,你在伤心?是想起了你太太?”冯碧落很少看到他如此寂寞凄凉的神色,此刻不免也感到难受。 “今天是淑兰30岁的生辰。” 果然是和华太太有关,冯碧落咬了咬嘴唇,道:“华太太知道你这么想念她,即使在世界的另一国她也是开开心心的。”话出口后,冯碧落闻到了浓浓的酸味。 “谢谢你。淑兰去世5年,你是第一个这样安慰我的人。” “华先生。”冯碧落抬起瞧着华雍城,这个问题她想过千遍万遍,只是没好意思问出口。“你和你太太是怎么认识的?我听咏梅说,她是个**,你为了实践她对救命恩人的诺言,才在临湘镇开办服装厂。” “是,她是个很伟大的人,你无法想象她对革命的赤诚,抛头颅,撒热血,在所不惜。我和淑兰的认识也是她组织上的安排,她需要一个能掩饰她**的身份,这样我们成为了夫妻。当然,最初我们只是假夫妻,可时间久了我也不知不觉爱上了她,然后假夫妻变成了真夫妻。” 冯碧落哦了一声,一个丈夫对自己的妻子用了“伟大”这个词,那足以让人明白这个妻子在他心中的份量,以后也不会有女人能夺走他的爱了。 “所以,你永远也只爱她一个人了。”冯碧落忽然笑了起来。 华雍城却忽然怔住,这个问题令他措手不及,他望着冯碧落紧抿嘴唇。 冯碧落眼睛里充满笑意,华雍城的神色是一种默认,道:“华先生,你送我回家,我好困,明天还有好多事做。” 汽车开动起来,开得很慢,平时只要两三分钟的路行驶了近十分钟,冯碧落下了车,向车中的华雍城挥手,便进入了屋子,再掩上门。 华雍城吐出一口气,那个问题并不难,只是不易说出来。 也许在冯碧落没出现前,他这一辈子就真的只爱林淑兰了,而现在他迫切想念着冯碧落的温暖。 025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下班后,冯碧落便让白咏梅将成衣车间的女工都召集起来,说要开一个简短的会议。这是冯碧落的打算,车间的女工自己也比较熟悉,如果打算开办识字班就先从认识的人开始。 冯碧落让大家都坐在一起,拿出早准备的一袋瓜子分给众人。 “各位同志,现在把大家留下来是要谈一件大事,这件大事能改变你们的命运,让你们走向光明的道路。” “是给我们升职加薪吗?”众人嘻嘻哈哈,瓜子壳吐得满地。 “各位请安静,我说的这件大事和爱华服装厂无关。”冯碧落伸手示意她们安静,但大家听说不是升职加薪,便只顾嗑瓜子聊天了。 冯碧落拍着手掌,又拿着两把剪子重重地撞击,这时大家才止了语。 “各位,请容许我做个调查,你们当中可有识字的?” “不认识。” “没有。” 女工当中没有一个人识字,冯碧落非常满意,乡下小镇的生源绝对比城市好。“那你们想不想认字?认识字你们就不用做女工,可以做秘书,还可以做厂长。”冯碧落诱惑她们。 “切,你不也认识字,还会说英文,现在也和我们一样嘛。”众人没多大反应,反而讥笑冯碧落。 被人抓住软肋,冯碧落一脸无可奈何,只得道:“就算你们不想做秘书或是厂长,难道你们就不愿意认几个字,想当一辈子的睁眼瞎吗?” “认得几个字照样还要吃饭穿衣,认不认识有啥关系。” “愚昧!”冯碧落大喝一声,眼神环绕过众人道:“不识字的话就永远走不出临湘镇,你们的后代也会像你们一样离不开临湘镇,子子孙孙都要挨穷受饿。难道你们不愿意为你们的子孙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吗?你们的孩子明明不比别人差,可为什么竞争不过城里的孩子呢?那是因为城里的父母有文化。” 众人都沉默了,这些人确实如同冯碧落所说,祖祖辈辈都在乡下农村,十七八代也没跳出过农门。 “识了字真能改变命运吗?”终于有人问起。 “当然。虽然我现在还没成为厂长,但这天指日可待。”冯碧落说得斩钉截铁。 “那我们要怎样才能识字?” 鱼上了钩,冯碧落按捺住心头的狂喜,道:“我已经决定开设一个初级识字班,前一个月不收费,如果各位有兴趣学习的话,可以来我这里报名。一个月的试学结束后,你们可以选择是否继续就读。” “试学结束后学费多少钱?” “一个月一块钱。我知道大家一定会嫌贵,但是你们想想,你们一个月工资有25块,学费才一块,这样学费贵吗?而且你们识了字,还可以教自己家的小孩。” 大家交头接耳,只有10来个人同意先试学一月,是否继续就读等试学结束再说,其他人都拒绝了。 众人走后,车间内一地的瓜子壳,白咏梅耐心打扫干净。 “碧落,我觉得你和我学车衣还是实用些,你看大家根本没想识字,毕竟不识字大家也过了这多年。” “车衣有咏梅你就行了嘛,我可没那个天赋。虽然只十来个人报名,但这是个好迹象。” “大家也只是冲着试学一个月,如果没试学,你看她们肯的?穷人,乡下女人,这两条加起来,差不多就是抠门了。碧落,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咏梅,这事你就不用管,你先帮我把这两款裙子做出来。”说着,冯碧落将昨夜画好的夏奈尔裙子细节图递给白咏梅。 白咏梅瞧了一眼,眼神便半晌没有离开那张薄薄纸片,许久叹道:“碧落,你真是厉害,能设计出这么漂亮的裙子,我好喜欢,放心,我回去不睡觉也要尽快把这件裙子赶出来。” “你有布料吗?” “有些碎角布头,我一拼就可以了。” “不行,会影响效果的。”冯碧落想了想,道:“张大海他老婆有一块红布,我去买了来。” “行,碧落,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家做饭,不然他们又要叫唤了。” 两人在服装厂门前分别,冯碧落去张大海家,张大海不在家里,下班那阵他被黄副厂长拉到家中饮酒,屋里只有他媳妇和三个女儿。 张大海结婚早,此时也不过35岁,但早已经做了外公,大女儿19岁,两年前嫁了个男人,过门没多久男人一病呜呼,她不被婆家人待见,只得回了娘家。 回娘家没多久,这大女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生下一个儿子后便被婆家人给抢走。大女儿想索要,但被张大张阻止,没有孩子拖累,大女儿还能嫁到好人家去。 “张嫂子。”冯碧落一进门便热情打招呼。 “冯妹子呀。”张嫂和冯碧落挺合得来,因为冯碧落出手大方。 “嫂子,我知道你有块红布,想买下来,你看中不?” “那块红布呀,是我打算留给二女子的嫁妆,你看她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要给她说婆家了。” “哎呀!张嫂子,你就卖给我,这样,我给你20块钱,你再给二女子去筹备嫁妆,哪天她出嫁时,我再封个大红包。” 张嫂一脸笑眯眯,那块红布也不过是几块钱的事,平白就多得了10多块,见好就收。“既然冯妹子急着要,那我就拿来给你。” 布料拿了来,是很普通的棉料,但颜色纯正,和夏奈尔的那两款颜色非常接近。 张嫂留冯碧落吃饭,冯碧落哪肯同意,包了布便跑。 回到家中冯碧落打开包钱的小手绢,数来数去,只有56块。“怎么办?钱越来越少,我还说要还华先生的100块,现在时间越拖越久了,华先生虽没要我还钱,但我不能言而无信。” “也许现在我只能靠着咏梅做的两款裙子来翻身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小钱不出哪来大钱,冯碧落,这次你的翻身之仗一定要打好。” 冯碧落已经计划好,等裙子做出来,她便带着裙子去找黄宛如,黄宛如是国内著名歌星,如果让她穿上这两款裙子,那将会有千千万万的歌迷来追捧。 只是这样普通的料子,黄宛如未必会穿。 冯碧落不禁又感到头疼。 026是什么原因造成我们国家这样贫穷 冯碧落的识字班开在她的家中,从晚上6点到9点,黑板和粉笔是从临湘镇小学买来的,贺校长听说她是办成人识字班,夸她有想法,在仓库中找出这块小黑板,并便宜卖给冯碧落。 屋中的光线昏暗,众人只得搬至屋外,冯碧落将小黑板挂在树桩上,又折了一根树枝充当教棍。 既然是识字班,所以只考虑教语文,但此时仍是通用繁体字,直到1954年国家成立了文字改革委员会,1960年简体字进入普通大众的视野。 因此,冯碧落打算简繁体字一起教。 大家叽叽喳喳,仿佛有数百只麻雀在打架,冯碧落拿起两块石头敲击,示意众人安静。 “各位同志,今天我们的识字班就正式开课,现在我任命白咏梅同志为班长,管理全班的事务。还有每次上课时,当我说上课,班长要说起立,然后大家一起站起来,说老师好,接着我说同学们好和请坐,大家才能坐下。好,现在我们来一遍。” “为什么要起立呀?” 第16节 “有两层用意,这个仪式一能提醒大家要上课,要集中精神,二能表现尊师重道,因为老师授业解惑的人。上课。”冯碧落站直了身体。 白咏梅坐在前面没有动,她根本没反应过来,冯碧落眼神落在她的面孔上,她仍是瞪大不知所措的眼睛。 “现在我再给大家重述一遍,每次上课前我会说上课,这里咏梅要立即说起立,然后大家就一齐站起来,说老师好。那我就会说同学们好,请坐,这时你们就可以坐下了。大家听明白了不?” 众人皆目瞪口呆。 “上课。”冯碧落大声道。 白咏梅迟疑了几秒,才喊道:“起立。”结果白咏梅站了起来,其他人仍是坐着。 “今天我们就先来熟悉这个仪式。” 花了半个钟头,大家都熟悉上课仪式,只是节奏还不太齐,冯碧落也不过多要求,开始步入今天的正题,她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出“一”字。 “大家有没谁认识这个字?” 没有人吭声,冯碧落道:“这个字念一,一是什么意思,它代表数字,是最小的正整数,比如你一个人,又表示整个,比如一辈子、一生、一路,还表示专一,比如一心一意,也有相同的意思,比如一样。当然这个字的具体含义,要放在整个句子中分析。” 学了“一”字后,冯碧落又教“二”和“三”字,众人也学得挺快。 “大家目前都认识了一、二、三这三个字,接着我们要学四这个字,有没人可以告诉我四字怎么写。现在大家知道,一是划一横,二是划两横,三是划三横。” 人群中一名瓜子脸的小嫂子站起了身,笑道:“应该是划四横。” 冯碧落摇摇头,道:“万姐,你姓万,那你是不是认为这个万字要划一万道横,如果是这样,可能等考试结束了,你的姓名还没写完。”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起来,那小嫂子也红着脸坐下。 “四是这样写。”冯碧落在黑板上写下四,转身道:“大家看,四的写法明显与一、二、三不同,它的写法是竖、折、撇、折、横。四的意思同样代表数字,可组成的词语有四方、四周,等等。” “真难啊!”白咏梅嘟起嘴。 “不难,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冯碧落笑道。 “那总共有多少个汉字呢?如果全认完要多久?” “咏梅,你这个问题很好。汉字总共有9万多个,但实际上汉字的数目远比这个多,9万的数目是迄今所收录的。但是我们没必要把所有汉字都学会,在这个9万多汉字里面,学会1000个汉字就能覆盖98%以上的书面资料,2000个汉字可覆盖98%以上,3000个就可达99%,所以常用汉字大概在3500个左右。” “就是说我们只需要学会3500个汉字就可以看书和写字了?”白咏梅一脸惊喜。 “是的,基本上没有和写作障碍。” “碧落,不,冯老师,那汉字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白咏梅的兴趣被调动起来。 冯碧落投给白咏梅赞许的目光,一个喜欢提问的学生表示她有学习的热情。“汉字的发明可以追溯到上古黄帝时期,那时还没有文字,大家靠自己的脑袋记事。有一个叫仓颉的官,他负责管理牲口和粮食的数目,但随时数量的增加和变化,仓颉没有纸和笔,根本记不住这些数量。” “于是仓颉想了个办法,用各种不同颜色的绳子,表示各种不同的牲口、食物,用绳子打的结代表每个数目,大事打一大结,小事打一小结,相连的事打一连环结,这种方法就叫结绳记事。但是后来仓颉所管辖的事情越来越多,结绳记事已经不能满足需要,甚至有一次还出了差错。” “仓颉很苦恼,便辞了官,周游天下寻访能记事的方法。有天仓颉参加狩猎走到一个三岔路口,有几个老人为争执走哪条路吵起来,一个老人要往东,说有羚羊,一个老人要往北,说前面有鹿群,还有一个老人要往西,说有两只老虎。仓颉问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老人说是看地上野兽的脚印。” 说到这里,冯碧落环视众人,众人的神色都很紧迫,尤其是白咏梅双手握在一起。 “仓颉看着地上的脚印,心里猛然一喜,他想,如果一个脚印代表一种野兽,他为何不能用一种符号来代表他所管的东西呢。于是仓颉跑回家,开始创造各种符号来表示事物,这样轻易地把事情管理得头头是道,而且记载得清清楚楚。后来,仓颉去各个部落传授这种方法,渐渐这些符号在各部落间推广开,就这样形成了文字。” “他真厉害呀!要是我,一个字也发明不出来。”白咏梅赞叹不已。 “汉字文化渊源流长,能增强我们中华民族自豪感,我们要把汉字代代传下去,它是世界上最美的文字,也是独一无二的方块字体。但是在20年代,汉字也差点遭受灭顶之灾,一群从国外回来的精英叫嚣要废除汉字。” “为什么要废除汉字呀?” “因为他们认为国贫民弱是汉字造成的,所以要将汉字废除。” “奇怪了,他们怎么会这样认为呢?” “因为这些人自卑,在国外学习过就认为外国的月亮比中国圆,外国的一切都是好的,中国的一切都是差的。他们看不到中国的优点,只能看到缺点,怨天尤人,把一切过错都归咎在汉字。”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我们国家这样贫穷?” “是世界发展的规律造成的,我们中国由贫到富,由弱到强,再由富到贫,由强转弱,日后必定国强民富,屹立世界之林。” 话音刚落下便传来了热烈的掌声,冯碧落抬起头,视线猛然接触到华雍城。华雍城凝视冯碧落的面容,眼中的欣赏之意毫不掩饰。 027人间会有你这样的姑娘 华雍城一直鼓掌,渐渐冯碧落的脸红了,这么久,她还是见到华雍城会面红耳赤。“华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办了一个识字班想过来看看。” “那刚才我说的你都听见了?”冯碧落满脸羞红,自己慷慨激昂的一番话全被华雍城听去了。 “都听到了,碧落,你说得很好,我为你自豪。现在我也要告诉你,我曾经也是你说的那些自卑的人当中的一员,我也曾认为国家的衰败是汉字造成的,也强烈要求废除汉字。可是刚才听到你那番话,我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汉字是先辈们留给炎黄子孙的宝贵财富,学习汉字才能知道我们国家辉煌灿烂的历史,那是我们的根,渗入到我们全身的血脉里,废除汉字就像流掉全身的血。” “是的,碧落,你这番话更让我无地自容。” “华先生,有很多人与你持相同的观念,这是时代造成的,并不是你错得有多离谱。在未来的年代,在50年后的2000年,我们国家繁荣强盛,人民安居乐业。” 华雍城深深凝视冯碧落,冯碧落不过比他年轻几岁,但见地却是如此不凡,她比他见过的所有人眼光更长远,格局更辽阔。 “那我们就来一个50年后的约定,大家一起努力活到2000年。” “好。华先生,50年后的今天,你就会发现我们的国家变得和我说的一样。” 两人击掌,顿时在坐的众人纷纷鼓掌,唯有白咏梅神色恍惚,嘴唇抿得紧紧,眼中氤氲着一汪清泪。不过这时没有人注意到她,大家都看着华雍城和冯碧落。 “现在我有个消息要宣布,凡是在识字班学习者,我将会从厂里补贴每人每月一块钱,用于缴纳学费。另外,我在厂里提供一间办公室用作教学。” 霎时众人欢呼起来。 冯碧落感激不已,只是当着众人不好意思说出口。 天色暗下来,第一天的试学提前结束,冯碧落十分满意,众人的学习兴趣已经被调动起来。 大家纷纷告辞离去,白咏梅站在角落里不知是该走,还是留。她望着与华雍城交谈的冯碧落,又瞅了华雍城一眼,默默叹息一声便提脚出门。 屋里只剩下华雍城和冯碧落,顿时两个人的距离便不觉近了些,脸与脸只相隔10公分的距离。 “谢谢你,华先生。” “不要总对我说谢谢,其实,我应该谢谢你,你让我看清了自己的自卑。” “这是华先生你自己觉悟的呀,我并没做什么。”冯碧落笑得一脸灿烂。 “以后有机会我也来听你讲课。” 冯碧落啊了一声,挠着耳畔的发丝道:“华先生你也来听我讲课,那我恐怕不敢讲的,我怎能在你面前卖弄?” “你比我优秀得多,世上并没有多少人比你杰出,所以无须谦虚了。” “好,我不谦虚了。华先生,我们现在去你太太的墓园。” 出门来,月光敞亮,两人走得很慢,似乎都有点害怕时光溜得太快,他们看着地面上的影子,两道影子离得很近,仿佛靠拢一起。 忽然,两人都转过头,眼神落在彼此的面颊,霎时两个人都笑起来。 冯碧落的心口砰砰跳,她下意识地与华雍城隔开一段距离,如果让华雍城听到她的心跳声可不丑死。 “碧落,我从来没想到,人间会有你这样的姑娘。” “我是哪样的姑娘?”冯碧落抿嘴偷笑。 “好姑娘。” “就一个好字呀!”冯碧落失望了,一个好字代表不了什么。 “很好的姑娘。” “这才多一个很字呀!”冯碧落更失望,好姑娘与很好的姑娘没区别嘛。 华雍城笑开了,道:“遗落在人间的奇迹,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宝,你就是这样的一个姑娘。” 这样的比喻放在任何姑娘身上都会心花怒放,冯碧落兴奋得满脸放光,道:“华先生,你说话太好听了,只是我并没有这样好。”说完,她看着地面,眼角处已有滚烫的泪花涌出。 “你比我说的还要好,碧落,我对你已经词穷了。” 冯碧落羞涩不已,华雍城竟然这么直白地赞美她,她蹲下身,采下一枝紫菀。 沿途走了近一个小时,两人才抵达墓园,这比往常的时间慢了一半多,华雍城打开墓园的门,冯碧落便抢先进去,她正要放下花,只见墓碑下面已有一束新鲜的紫菀。 “华先生,又有人给华太太送花了。”冯碧落沉思,这人每天给华太太送花,应该就是住在临湘镇的人,但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我看到了。”华雍城也正在奇怪。 “明晚我们来早点躲在附近,看看是谁给华太太送花。” “这样不好,不管是谁送花都代表一份心意,我们去揭穿会使这个人很难堪。”华雍城摇头。 “只偷偷看嘛!”冯碧落思绪飞转,这也许是一个爱慕华太太的男人。 “不好。”华雍城摇头。 冯碧落噘起嘴唇,她已经起了好奇心,那是非得看到这个送花的人不可。冯碧落放下紫菀,弯腰向华太太的坟墓行礼,道:“华太太,虽然从未见过你,但我知道你是一个美丽善良温柔的女人,华先生很幸运上遇上你,你给了他一生的期望,和绵延后世的骨血。我很羡慕你,希望你在世界的另一国里带给我幸运。” 华雍城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碧落,你先到山下等我。” 冯碧落一愣,马上明白华雍城想单独呆在这里,道:“华先生,明天我还要上班,就不在山下等你,我直接回家。” “也行,你先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嗯,华先生,我先走了。”冯碧落转身往山下走去,好几次想回过头,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不管自己是遗留在人间的奇迹,还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那在华雍城的心中永远比不上他的太太。 华雍城凝视她落在月光中的背影,渐渐那精灵似的人消失了,天地间一片静谧。华雍城在墓碑前蹲下来,低声道:“淑兰,我想告诉你,她叫冯碧落,是个很好的姑娘,我想娶她,你会同意吗?” 没有人应声,风吹过山林呼呼作响,忽然明月落入云层,天地光华顿失。 “淑兰,你会同意吗?我喜欢她,在她身上有一种温暖让我不由自主想要靠近。”华雍城刚说完,从墓园外面的山林中传出来女人的哭泣声,那哭声十分悲切伤感,令人不忍闻。 028做一个抗争的人 华雍城陡地一怔,循着哭声看过去,山林中有一片灰影,霎时他只觉全身如凉水浇透,但转而他又想到,世间是没有鬼神的。这样一想,华雍城镇静下来。 第17节 “是谁在哪里?” 寂静的山林中,声音传得很远,忽然哭声停止了,那片灰影动了起来。 华雍城冲出墓园,向灰影追过去,那灰影似乎发觉华雍城在追,速度也快起来,但这山路上并适合奔跑,只见那灰影身形一个踉跄,便扑倒在山路上。 这时华雍城赶到,明亮的月光毫不吝啬地落下来,那人的身影也毫无躲藏之处。长长的头发编成一根马尾,垂在腰间,尽管她把头埋在手臂中,华雍城还是认出了她。 “咏梅,是你吗?”华雍城伸手去扶她。 她又哭了起来,但华雍城已经肯定她是白咏梅。 “咏梅,很晚了,你怎么在山里?是有什么伤心事吗?”华雍城的声音很轻。 没料到,白咏梅哭得更大声了,号嚎大哭。 华雍城愣了愣,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道:“咏梅,我太太墓前的花是你送的吗?” 白咏梅只是哭,华雍城拍着她的背,许久白咏梅才停止哭声,她转过头,看到华雍城递过来的手帕。白咏梅瞧着他,虽然深夜中光线暗淡,但他眼中的关切一览无余。 “华先生。”白咏梅没敢接手帕。 “咏梅,我送你回家。” “谢谢。” 白咏梅爬起身,走出一步,身形便又一个踉跄,华雍城赶紧扶住她。她穿着一条布拉吉裙子,小腿下面有一条深色的印迹,华雍城蹲下身查看,只见白咏梅的膝盖被山石划破一道长及三四公分长的伤口,血沿着膝盖滑下小腿。 华雍城将手帕缠绕在伤口上,刚好缠绕两圈。 “别,华先生,这会弄脏你的手帕。”白咏梅想要阻止。 “没事。咏梅,我们下山。” 一路两人都没有说话,白咏梅望着地面上的影子不由想到,如果当初是自己在华太太的墓园里偷吃供品,那华先生也一定会对自己好感的。 可是自己为什么没有呢?放弃了一个让华先生先认识自己的机会。 白咏梅越想越伤感。 山下没有人,白咏梅放缓了脚步,华雍城也随着放缓脚步。 “咏梅,刚才你为什么哭?” “我,我只是在家里过得不开心。”白咏梅遮掩。 华雍城也听冯碧落说过白咏梅在家里的处境,听白咏梅如此说便信以为真,道:“人应该为自己活,你无需要为任何人付出。就算你要付出,也要看那些人值不值得你付出。” “他们是我的亲人,当然值得我付出了。” 华雍城叹息一声,忽然间他发现自己喜欢冯碧落的原因,中国的妇女太习惯逆来顺受,而冯碧落处处争取,与天抗争,不屈不挠。 而他的妻子林淑兰也曾经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们不甘被命运摆布,努力创造美好生活。 “华先生,你为什么叹气?是我说错了话吗?”白咏梅小心翼翼地问道。 “咏梅,与其做一个奉献的人,不如做一个抗争的人。” “抗争什么?”白咏梅糊涂了。 “同你的家人抗争,同不公平抗争,同这个世界抗争。” “为什么要抗争啊?”白咏梅皱起眉头。 华雍城瞧着她再次叹气,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道:“以后你会明白,咏梅,做一个自立自强的人,像碧落那样敢做敢为。” “我明白华先生的意思,碧落也和我说过多次,但我真的做不到。” 华雍城第三次叹息,这次他什么也没说。 “女人不应该为家庭奉献吗?大家都是这样过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你不需要从属谁,你是一个独立的人,没有人能凌驾你之上,包括你的父母。如果你明白这个道理,你的将来一定会过得很美满。” “我一定尽力。”白咏梅点头。 说话间已到了白咏梅家,看着白咏梅进入屋子,华雍城才转身离去。 月亮高悬在夜空,华雍城抬起头,月光映着他的脸颊,笑容浮上嘴角。“其实,我始终喜欢的是同一类人,即使在不了解碧落是个什么样的人,直觉便让我对她注意了。” 他看着腕上的手表,时间是11点20分,他走到冯碧落的屋前停下,屋里没有灯光,这个时候那姑娘应该熟睡了。 在屋子前静立数分钟,华雍城赶去爱华服装厂,门卫老朱正在打瞌睡,华雍城叫醒了他。 “华先……” 华雍城嘘了一声,道:“我现在回省城,你关了厂门赶紧去歇息。” 汽车从院子里驶出来,风驰电掣赶往省城,一个多小时后华雍城回到家中。小玉在客厅沙发上打盹,华雍城的脚步声惊醒她,她揉着眼睛。 “华先生,今天琳达小姐来了,坐了好久才走,她说有事找你,让你明天在家里等她。” “她说是什么事吗?” “问了,但她不肯说。华先生,如果你不想见她,我明天就说你去服装厂还没回来。”小玉鬼灵精,早知道琳达对华雍城有意。 华雍城没回答小玉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小玉,你觉得琳达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令人讨厌的女人呗!总是以千金大小姐自居,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比起太太差远了,一点都不希望她来。”小玉掩饰不住对琳达的厌恶,琳达每次来一副颐指气使,好像自己是她的丫环,大呼小叫。 “明天我决定见琳达。” 小玉啊了一声,道:“华先生,你是对琳达小姐有好感吗?” “不是,你刚刚说不希望她来,明天我告诉她,以后别来了。”华雍城笑起来。 小玉掩嘴偷笑,华先生和华太太都是和气的人,对下人也十分厚道,她一直希望华先生能娶一个像太太一样温柔善良的女人。 “华先生,我倒是挺希望冯小姐能来。” 冯碧落上次来别墅,鬼灵精的小玉看出华先生对冯碧落的微妙情愫,华先生是个稳重的君子,不会冒然将女人带到家中,但如果带到家中,那这个女人迟早会成为别墅的女主人。 “你快去睡,别再贫舌了。” 小玉吐着舌头,跑向楼梯,华雍城瞅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一阵莫名的欢欣。小玉戳中他的内心,他同样希望冯碧落能再次来到别墅。 029无法把叫我叔叔的人当成妻子 上午10点,琳达来了,穿着红格子心形领的连衣裙,踩着细高跟的白皮鞋,进入客厅时手里的小包甩来甩去,小玉瞅见她心里顿时涌出一阵恶感。 琳达的父亲严似道与华雍城是朋友,因此琳达10多岁时便认识华雍城,那时琳达还在读中学,而华雍城已届成婚之年,根本没有考虑过琳达,当林淑兰进入华雍城的视线后,他便对这位伟大的女性产生了好感。 可是林淑兰病死几年,琳达也愿意做华雍城的续弦,并且不介意他有两个孩子,但华雍城对她还是不冷不热,也不拿出一个态度,反而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工打得火热,真令她生气。 昨日她就是来找华雍城,要逼他说个明白,没曾想华雍城又跑去服装厂,让她扑个空。 “琳达。”华雍城起身,叫小玉给她端咖啡,他对琳达没什么感觉,无非就是一个飞扬跋扈的富家千金,虽然长得美,却也不入他的眼,但严似道的面子还是要给。 “雍城。”以前琳达称呼华雍城是华叔叔,去年的时候她改口了,和自己父亲都称呼雍城。严似道也知道女儿的心意,并不反对,华雍城人品好,家世好,相貌好,虽然曾娶过亲但那不是问题,最主要的是与自家门当户对。 琳达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她向来张扬惯了,自恃与华雍城熟识,自然把这里也当作自家一样随便。 坐下来,裙子往上扯,露出大半条雪白的腿,琳达也不遮掩,眼光在客厅四处梭巡。 “华莹和华承呢?”琳达很不喜欢这两个孩子,爱捉弄人。 “他们在二楼上课。” 小玉端来咖啡放在茶几上,琳达品了一口,味道略苦,显然糖放少了,眉头皱起,道:“小玉,你暂且退下,我有事要和华先生讲。” “是,琳达小姐。”小玉转身,翻了一个白眼,嘴角歪倒一边,一脸不屑。 客厅只剩下华雍城和琳达,琳达向华雍城靠近,坐在他的身畔,头向他的肩膀倒去,华雍城赶紧扶住她,道:“琳达,你不舒服吗?我送你去医院。” 琳达咬牙切齿,她这明显的投怀送抱,华雍城还装作不解风情,摆明是拒绝她。“华雍城。”她重重跺了一下脚,不料太用力,纤细的鞋根掉了,琳达干脆将鞋子踢出去。 “我让小玉帮你拿一双鞋子。”华雍城转身欲走。 “你别走,华雍城,你今天给我说明白,你到底要不要娶我?”琳达一急脱口而出,本来她还打算心平气和,但华雍城看似热情却实际冷漠的态度令她火冒三丈。 华雍城笑了笑,道:“琳达,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男未婚,女未嫁,我们家世相当,有什么不合适,明明是天作之合。” “年龄不合适,琳达,我一直把你当作小侄女一样看待。” “我们只相差8岁,哪能就当你的小侄女了,那冯碧落也比你年轻7岁,你怎么不把她看成小侄女。分明年龄是假,你不喜欢我是真。华雍城,我到底哪里不好了?哪里不如冯碧落?上回你还把冯碧落带到林之书的宴会,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琳达气坏,说话像机关枪似的噼噼啪啪一堆。 “抱歉,琳达你很好,只是我永远无法把当初叫我叔叔的人当成妻子。”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华雍城,这只是你的借口,你就是喜欢冯碧落,所以你才要拒绝我。华雍城,是不是这样,你告诉我,只要你承认,以后我就不纠缠你。” 华雍城神色未动,这个发火的女子其实是有一点可爱之处的,她比较直接,但这还不足以吸引他。“是,我喜欢冯碧落,但并不是因为她,我才拒绝你,因为我和你之间不可能产生感情。” 他说一个字,琳达便咬一次牙,直到他说完,琳达冲着他点头,道:”好,既然你已经把话说明白了,我也不是死皮赖脸之人,以后我虽然不会缠着你,但绝不让你好过。”说完,琳达赤脚跑出客厅。 别墅的院子停着琳达的汽车,司机看着赤脚的千金小姐一脸泪光走来,赶紧拉开车门,然后低头侍立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琳达的坏脾气连她老爹都畏惧三分,司机只怕自己言语惹恼了她,琳达一个不痛快,工作就可能没了。 “开车。”琳达咬牙切齿。 “回严公馆吗?”司机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去星河路68号。” 星河路是省城市中心的区域,68号是天伦服装公司老板肖战强的私家别墅,天伦服装公司原身是一家印染厂,后来机器印花兴起,传统的印染工业难以生存,便以批发服装为主。 天伦公司主要销售中低档服装,因为价格便宜,适应大众需要,销量非常可观,全国各地都有客商来进货。 汽车在星河路68号前停下,司机先去按门铃,半晌门房才来开门,琳达径直赤脚进去。 客厅中一名30多岁的男人正在客厅抽烟,看到赤脚进来的琳达立即堆出一脸笑容,道:“今天是哪阵风把美丽的琳达小姐给吹来了?”说着,他便过来欲抱琳达,但琳达却躲开。 “怎么不高兴?是哪个该死的得罪了琳达小姐,说出来让我收拾他。”肖战强打量琳达的神色。 琳达没好气,道:“肖战强,你如果想娶我,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只要能娶到琳达小姐,莫说一个条件,便是100个条件也得答应。”肖战强一直垂涎琳达的美色,但他已有三房太太,解放后他便将两房姨太给遣散了,只留下原配,但这个原配在老家乡下,平日也无法干涉他。 第18节 “好,记住你这句话,肖战强,我要你马上中止和华雍城所有的订单。” 肖战强怔住,半晌道:“琳达,不会是华雍城给你气受了?”其实,他早就猜到是和华雍城有关,这事也瞒不住,在上流圈子早就传开了。 “你不用管那多,我只问你,这个条件你答不答应?” 肖战强沉吟不绝,自从爱华服装厂成立,就一直是和天伦公司合作,爱华出厂的服装质量好、价格低,而且按时按量,合作这么多年从未出过纰漏,公司的一半利润都是来自爱华服装厂。 如果要取消合作,再去找别的服装厂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所得利润就不会这么稳妥了。 “看来你是不答应,那好,我告辞了。”琳达火气又来了,掉头便走。 “别走嘛!”肖战强拦住琳达,他瞅着琳达纤细的腰身,笑道:“为了琳达小姐,这个条件能算什么,我答应你,明天我就通知华雍城,取消与爱华的合作,现在生产的订单也马上中止,让他停工。” 琳达转怒为喜,对,让华雍城的服装厂无法营业,让他关门。 肖战强见她眉梢露出喜色,知道合了她的心思,遂趁热打铁,一把将琳达抱起来,向楼梯走去。 030多为自己留后路 早上冯碧落一到服装厂,车间的女工都围拢过来,大家早听说了在识字班上课,厂里每月补贴一块钱缴纳学费,不少人都动了心。 当然一部分是真心想上课,但还有更多人是打的这一块钱的主意,一块钱不算多,但是也不能说少,毕竟一块钱也能买很多东西,一年下来就是12块,相当半个月的工资。 一下子厂里报名学习的人数竟达百人,冯碧落喜得合不拢嘴。 黄副厂长冷眼旁观,对冯碧落又嫉又恨,如果每个月都有100人学习,冯碧落就能赚到100块钱,这比他的工资还要高。自己也是读过高中的人,怎么会没想到办识字班呢?却被一个外乡来的身份不明的女人抢占先机。 霎时,黄副厂长觉得是冯碧落抢走了自己每月的100块钱,心疼不已。 白咏梅来得很晚,走路一瘸一拐,郁郁寡欢的样子。 “怎么没精打彩的?你的腿怎么了?”说着,冯碧落去撩白咏梅的裤子,白咏梅赶紧躲开。 “没什么,碧落,你别管我了,你去忙。” “好,下班后你去我家,咱俩一起吃饭。” “不了,下班后我还要去地里干活,还有这些日子我都不能去上课。” “咏梅,之前你对我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很想识字。” “地里的活很重要啊,要赶种第二季水稻,全家人还指望着这二季稻赚一笔钱过年呢。我家人口多,吃穿用度多,你不会明白我的难处。” “你觉得你家人离了你,他们是不是就会饿死?”冯碧落神色沉下来。 “他们是我的家人,所以你对他们没任何感情,我可以不怪你,但你不要阻止我。” “好,我不阻止你,但请你以后别结婚,一辈子呆在家里侍候你的家人。”冯碧落火气大,说完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白咏梅眼泪汪汪,昨夜在墓园听到华雍城说的那番话,心里一直很痛,甚至还有点恨起冯碧落。明明是她先认识华雍城,可是却被冯碧落抢占先机,一晚上少女痴恋的心纠结难解,挨着枕头直哭大半宿。 白天里白咏梅又遇到冯碧落几次,但冯碧落视而不见,昂首挺胸走过。 工作时间很繁忙,冯碧落并不满足记件员的工作,在空闲时早对工厂的整个工作流程了然于胸,虽不精通,但说得出一二。不过,冯碧落还是对车衣和打版没有天赋,她并不强求自己精通,老天对每个人都很公平,不会让一个人精通所有。 服装厂的业务主要是靠华雍城的人脉,如果仅只是像爱华这样的厂,这样的业务量还是极可观的,但如果要发展,必须要有一个熟练的业务队伍。 这是一个成熟的行业,每个人生下来就需要穿衣,如果打开省外的市场,工厂的规模至少能扩大一倍。 下午魏厂长召开会议,所有车间部门负责人都需要参加,白咏梅是成衣车间主管也列席会议。这是每周的例会,开头魏厂长先说一通套话,然后是各负责人谈话,讲工作中遇到的问题,接着一起想办法解决。实在解决不了,就把问题传达给华雍城。 会议一个小时便到了尾声,黄副厂长咳嗽一声,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在会上说出来,听听大家的意见。想必大家已经知道华先生决定每个月补助每人一块钱,用于在冯碧落识字班的学费,我认为这项开支数额大,所以我有个想法。” “嗯,老黄你就把你的想法说出来。” “我们完全可以在厂里办一个识字班,由冯碧落担任老师,记件员的工作交给其他人接手,这样可以省去学费的费用。” 这话合了部分人的心意,毕竟他们本身就有文化,没必要在识字班上课,那每个月的一块钱与他们没有关系,反正自己没得到好处,就自然不希望别人也得到好处。 魏厂长伸脚在桌下踢了黄副厂长一下,他心里不禁对黄副厂长不满,这黄副厂长心胸也太小了,难道还看不出来是华雍城故意要给冯碧落一笔钱,这黄副厂长不识趣跑出来捣乱。 不少人在附和黄副厂长的提议,魏厂长老谋深算,道:“这事要和华先生汇报,如果华先生同意,就这么办。”魏厂长把球推了出去。 会议结束了,会议室只剩下黄副厂长和魏厂长,这两人自小在临湘镇长大,算得上是知交好友。 黄副厂长坐着没动,刚才魏厂长的话很拨他的面子,其实只要大家都同意了,华雍城也不好意思反驳,况且这是为了节省服装厂的开支,名正言顺。 “老黄,我早和你说了不要和冯碧落作对,她现在又没对你怎样,你老寻她的麻烦干嘛?”魏厂长抽出一支香烟递给黄副厂长,划燃火柴替他点燃了。 “就是看她不顺眼,凭什么华先生总护着她,每月多支出一两百块也不和我们商量。” 魏厂长感到好笑,道:“你管多支出多少呢,就算是多支出一两千块也是华先生的钱,只要华先生愿意就行。何况也就是一两百块钱,华先生手指缝松松,给冯碧落的也不止这点钱,你这是寻哪门子晦气。” “不行,我要和华先生说。”黄副厂长赌气。 “老黄,你也是近四十的人怎么脾气还和孩子一样,我劝你别和华先生说,要是华先生不同意,你更没面子。据我看来,冯碧落说不定将来是咱们这个服装厂的老板娘,你说你和她斗有意义吗?” 黄副厂长陡地一怔,半晌道:“华先生不一定会娶她,想做老板娘哪能这么容易。” “你看着,迟早要印证我说的。老黄,我再提醒你一句,多为自己留后路,事情莫做绝了,否则没有回头路。冯碧落不像华先生,这个女人来历不简单,只要她不惹你,你犯不着去招她。” 许久黄副厂长吐出一口气,道:“好,老哥,我听你的,以后不和冯碧落作对。” “是要这样,华先生的为人你清楚,你在厂里几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华先生不会为难你。但是冯碧落做事做人雷厉风行,你要是和她不对付,真等她上位了,这厂里恐怕没你的容身之地。” “唉!还是老哥你看得明白,算了,我不管了。” 魏厂长拍着黄副厂长的肩膀,他想得很明白,自己的人生已过去半截,下半辈子就指着爱华服装厂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只要厂还在,他就不必为衣食忧愁,家里的那十几来口人也都有着落了。 031是我们厂的灾难 识字班报名人数众多,魏厂长将一幢放杂物的厂房收拾出来,提供给冯碧落上课使用,没有桌椅,每个来上课的人需自带凳子。 这晚白咏梅没来上课,冯碧落也正心中有气,加上事情繁多也无暇顾及。下课后,几名女工找到冯碧落,想和她商量那每月一块钱的事。 大家的要求是不来上课,但是希望冯碧落能将那一块钱给她们。 冯碧落自然没肯答应,既然这几个人无心向学,只好将她们除名,几个人没遂意便骂骂咧咧地走了。 清晨下着小雨,冯碧落赶到服装厂便先去找魏厂长,要求取消厂里补贴学费,如果大家都是为了那一块钱来的,那么把那一块钱取消了省事,让想学的人来学,不想学的就滚蛋。 厂长办公室门敞开着,魏厂长坐在办公桌后发呆,手掉在桌面颤抖。冯碧落在门上敲了两记,魏厂长犹自沉思,冯碧落又重重咳嗽一声,魏厂长这才惊醒过来。 “魏厂长。”冯碧落走进来。 “有事吗?”魏厂长两眼鳏鳏,眼内布满血丝,似乎是一夜未眠。 “我想取消厂里补贴识字班学费的事。” “取消?你不要学费了?”顿时魏厂长大吃一惊。 “因为有厂里的补贴,那些根本不想学习的人也去报名,但他们只是打那每月一块钱的主意,所以我要求取消,我的识字班只招收向学之人。” “这个我没意见,到时我和华先生说,你还有其他事吗?”魏厂长一脸心不在焉。 “没有了,魏厂长,我先去车间上班。”冯碧落感到奇怪,魏厂长平日精神饱满,莫非是家中出了变故。 刚到车间坐下,魏厂长的秘书小马匆匆进来,通知各车间负责人去会议室开会。冯碧落瞅着小马惊慌失措的眼神,又回想起魏厂长的神色,心头涌出不好的预感。 冯碧落一把抓住小马追问,但小马吱吱唔唔,这令冯碧落的疑惑更深了几分。 白咏梅是成衣车间负责人,也赶去会议室开会,剩下的众人在车间议论纷纷,犹如无头苍蝇似的。 冯碧落躲在会议室的窗外偷听,窗子已经全部关上,但是隔音效果不好,里面的声音听得十分清晰。 魏厂长的声音在颤抖,气息不稳,道:“各位同志,昨夜华先生来到厂里,向我传达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说到这里,在窗外的冯碧落心神猛地一怔,果然是厂里发生了变化。 “到底是什么事?老魏,你快点说,急死我了。”这是黄副厂长的声音。 “华先生连夜赶来,就是告诉我们,我们的大客户天伦服装公司已经取消与爱华合作,目前正在赶制的成衣也立即停工。” “什么?”黄副厂长的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天伦公司的订货量占据全厂份额的一半以上,这相当于全厂的业务量骤减一半,可能还意味着要裁掉一半的工人。 “魏厂长,那华先生有什么办法?”白咏梅瑟缩着肩膀。 “华先生昨夜又赶回省城,他昨天已经找过天伦公司的老板肖战强,今天可能还要去找肖战强,不过他和我讲,能挽回的可能性不大。” “天伦公司不是一向和爱华合作得挺好的吗?怎么会无缘无故没有征兆地取消订单呢?”黄副厂长蹙起眉头,他现在也感到了危机感,业务量减少,工资不能按时发,服装厂就养不活太多的工人,一部分工人和管理者都会被裁掉。 魏厂长资历比他老,而且自己又是个副的,被裁可能是首当其冲。 “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能等华先生的消息,希望他能带来好消息。”魏厂长愁眉苦脸。 冯碧落在窗外听得火冒三丈,这帮家伙平日在厂里养尊处优惯了,也不晓得要寻找销售渠道,一味地指望华雍城,如今大客户撤去业务,他们就不知所措了。 但是天伦公司取消订单是什么原因呢?必须把这原因揪出来才能解决问题。 会议开了一个小时就结束了,大家都讨论不出有效的办法,但魏厂长叮嘱大家要严守秘密,不然让工人知道要停工,极可能发生意料不想的情况。 今日服装厂仍是照常运转,白咏梅出来后一副心事重重,冯碧落走过去轻轻蹭着她的后背。 “碧落,我的心里好难受。”白咏梅嘴一张,眼里便有两行泪流出来。 “出去说。”这一两天冯碧落心中对白咏梅有气。 两人走到车间外面的柳树下,冯碧落掏出手绢擦掉白咏梅脸上的泪痕,道:“咏梅,你别哭了,我托你做的两款衣裙,你做出来没?” “还没有。” “需要多久才能完工?” “两天。” “你能不能今晚做完,我明天需要。”冯碧落抓住白咏梅的手腕。 “今晚?我,我尽力。”白咏梅迟疑。 “不能尽力,要必须完工,这很重要。”冯碧落加重了声音。 白咏梅突然摇头,道:“对不起,碧落,我没心情,一点心情也没。你知不知道,华先生遇到麻烦了,是大麻烦,这可能是我们厂的灾难。” 第19节 “就是因为华先生遇到麻烦,我们才要振作起来,不能什么事都让华先生顶在头里。华先生不是神,天要塌,他不能替我们所有人都顶着,我们也得想办法。” “那你有办法吗?碧落。”白咏梅眼中充满乞求。 “我并没什么好办法,但是你今晚必须帮我把那两款裙子做好,明天我要带走。” “你想做什么?” “咏梅,你先不要问这么多,如果你想帮华先生,就今晚把两款衣裙做好,其他的交给我来。” 冯碧落镇定的神色,忽然让白咏梅紧张的心情舒展开来,她慢慢吐出一口气,道:“好,我今晚不睡,也会把那两款衣裙赶出来。” “我明天等着。”冯碧落点头。 细细的雨丝从柳枝里落下来,淌到脸上,滑到脖颈里,白咏梅叹息一声,她想起华雍城那夜说过的话,让她做一个像冯碧落一样的人。 无论何时都镇定自若的冯碧落,遇事毫不慌张的冯碧落,永远都有主意的冯碧落。 做到这样真的好难。 那么自己有什么可嫉妒华先生喜欢冯碧落呢? 032只有在抱我的时候才会这么紧吗 下午时候,天伦公司取消大笔订单的事还是被走漏了风声,工人们无心工作,尽管魏厂长一再保证会准时发放工资,但工人还是罢工了,只得让他们提前下班。 识字班也处于停课状态,对未来的恐慌使他们坐立不安,自然也没有心情学习了。 冯碧落不禁惋惜,在爱华服装厂的工作太安逸,工人们已经不知道如何处理困难了,同时冯碧落有些担心,这些工人们可能会闹事。 天色还有些光亮,冯碧落吃了一碗红薯粥后便匆匆赶到魏厂长家,魏厂长家是一座小四合院,有个敞亮的院子,屋墙用夯土压实,在外面又刷了一层白石灰,屋顶是青瓦片,看起来比镇上其他房子要光鲜得多。 冯碧落赶来时,魏厂家一家正在堂屋吃饭,十几口人围着一张油腻腻的八仙桌,桌上摆着三四样菜,皆是素菜,一片肉星也没瞧到,由于挤不下太多人,小孩们都站着吃饭。 魏厂长今年45岁,上有父母,还有一个80岁的老祖母,下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也各自娶亲,孙子辈共5人,再加上三个儿媳妇,全家总共15口人,都指望着魏厂长一人的工资吃饭。 爱华服装厂的效益一直很稳定,魏厂长的薪水十分可观,但奈何家里人口众多,一大家子也难得吃上荤腥。 魏厂长端着玉米面糊糊,嘴里含着一口还没嚼烂的菠菜,陡然瞧见冯碧落,赶紧把嘴里的那口菠菜囫囵吞下。“小冯,你怎么来我家了?” “有事找您,魏厂长,我们到院子里说一句话。” “那好。”魏厂长入下碗筷,这时一大家子人都看着他俩,遂道:“你们先吃,小冯找我是厂里的事。” 两人到了院子里,一只老母鸡还在地面觅食,忽而瞧到魏厂长布鞋上面的一粒玉米糊残渣,尖尖的喙便猛啄下去,顿时魏厂长尖叫一声,面有痛色。 “魏厂长,你没事。” “没事,隔着鞋没事,小冯,你来找我啥事?”魏厂长定神。 “关于厂里停工的事,魏厂长,我和你说一声,你要小心工人们闹事,最好安排可靠的人手把服装厂的设备和物资保护好,防止偷盗。” “不会,大家都很纯朴的。”魏厂长擦着额头的汗渍。 “反正你注意就是了,如果把设备弄坏了,开工更就遥遥无期,这些设备可值不少钱。” “你太多心了。行了,你回去,我会当心的。”魏厂长不以为然。 冯碧落见他没放在心上,又道:“常言道,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魏厂长,你还是小心为妙,否则后悔莫及,毕竟你的后半生,都指着爱华服装厂。”说完,冯碧落掉头便走,话说到这份上也没必要再继续说下去,爱华对魏厂长的重要性是没人及得上。 记忆中,曾听奶奶说过,当年服装厂停工后便发生打砸盗窃事件,虽然事情很快平息,但服装厂损失颇大,一部分工人被解雇。 走到街上的岔路口,冯碧落转身往山坡走去,路边紫菀花一丛接一丛地盛开,冯碧落随手摘了一把。 到了墓园,月亮刚好从云层钻出来,十五的圆月格外清明,草丛中流萤飞舞,冯碧落将紫菀放在墓碑下,却有人早在那里放下一束紫菀。 “华太太,我会帮你好好守护华先生,将你的爱传递给他。” 冯碧落在墓碑前坐下,细细回想奶奶所说的爱华服装厂,服装厂停工是因为天伦公司突然与其他服装厂合作,单方取消所有订单,导致购买的大批物资和已完工的成衣积压,而且拒不赔偿爱华损失。 可是后来,爱华服装厂是如何解决这个困难呢,又如何迎来新生呢? 冯碧落搅尽脑汁,脑海深处的记忆,却始终翻不到那一章。 奶奶没有讲。 不知不觉中靠着墓碑睡着过去。 夜里的风冷下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呼唤她。“碧落,碧落。” 冯碧落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霎时她睁开眼,那映照着月光的俊朗面孔落入眼中。“华先生。”冯碧落倏地站起来。 “很晚了,你回家睡。”华雍城面孔比往日多了几分疲惫,没有笑意,但声音依旧温柔。 “我在等你。”冯碧落脱口而出。 华雍城终于笑了,道:“你想安慰我,可我不需要安慰,男人是不需要安慰的。” “我没想过安慰你,我只是等你。”冯碧落眼珠转得飞快。 “既然等我,你总是要说些什么。” “当然,我想说没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你,天塌下来你都可以顶住。” “我没你说的这么厉害。”华雍城轻笑。 冯碧落抿着嘴笑,道:“你比我说的还要厉害。” 两人怔怔地看着彼此,月光在面上流淌,忽然华雍城叹息一声,道:“今天我去找肖战强,希望能够说服他,可是我失败了。” “那没什么呀,我们还能找到其他的客商。” “这不是短期的事情,做生意讲究的是信用,每个客商都有自己固定的厂家,要他们接受新厂家非常困难。” “规矩不是一尘不变的,会有突破规矩的一面。” “突破规矩?爱华有吗?肖战强说得很好,爱华一直平平稳稳,其实这就是不思进取,爱华生产的服装在国内任何服装厂都能接手,说爱华就是一个加工厂而已,甚至称不上服装厂。” “他既然要取消合作,自然是说些话来打击你,我就不信他能找到其他比爱华更好的服装厂,爱华就算是加工厂,也是质量最好的加工厂。” 其实这点肖战强没说错,爱华没有服装设计师,通常是服装公司拿款式来,爱华打版,根据订单量生产。 “当然有比我们更好的服装厂,而且规模更大,就在省城。” “你说的是旭阳服装厂吗?可是我有点不明白,肖战强为何突然提出中止订单呢?是发生了什么吗?” “他的说辞是资金短缺,所以中止订单。” “那他应该给予赔偿才对。” “钱在他手上,没有人能逼得他拿出来,除非他自愿。” 这话倒也是,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欠债的都是大爷,个个牛逼得不行。爱华服装厂和天伦公司合作多年,一向是先行垫付资金购买服装面料和配件,交货后才结帐。 为了应付10万件中山装,爱华还特意招收多名短期工,现在非但拿不回钱,还要赔进去许多。 “碧落,我送你回家,不要熬夜。” 走到山下,冯碧落看见华雍城的汽车,她咬了咬嘴唇,这时华雍城拉开车门。“华先生。” 华雍城转过身,冯碧落走上两步,但两人还是隔着几步的距离。 “你可以抱我吗?” 华雍城又笑了,好奇怪的事情,如果这话换了其他任何人,他都会很反感,唯独是这姑娘说的他反而很开心,也很乐意。他向冯碧落走近,伸出双手便把她捞到了怀中。 冯碧落的脸在他的肩膀磨蹭,鼻端有一种说不出的气息萦绕,像烈酒一样醇,熏得她几乎要醉倒。 暖意在彼此的身体中滋生,拥抱不热烈,但很紧密,紧得没一丝缝。 “你只有在抱我的时候才会这么紧吗?”冯碧落悄悄问道。 华雍城悚然一惊,这个问题…… 033新仇旧恨一起算 天刚亮冯碧落便醒来,隔壁王大牛家的娃哭得厉害,一屋子鬼哭狼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些日子王太婆又来寻过冯碧落几次麻烦,无非是屋顶的瓦片落下来砸了她的脚,灶里窜出来的烟熏了她的眼睛,等等,每当这时候,冯碧落便拿着菜刀在门前死劲地磨,把一把菜刀磨得锃亮,王太婆就不言语了。 神鬼怕恶人,人性太贱,欺软怕硬,只要表现得凶一点,别人就不敢惹。 洗漱完隔壁屋子还是闹腾得厉害,王大牛的媳妇哭得声嘶力竭,冯碧落便过去敲门,一会子王太婆来开门,见是冯碧落一双肿泡眼往上一翻,道:“这老鼠耳朵真够灵的,这阵子就跑来了。” “老太婆,你嘴巴这么臭是在茅坑里被屎泡过吗?我好心好意过来看看,你要是再嘴巴臭,我能帮上忙都不会帮。” 话刚说完,屋里的王大牛媳妇便哭着跑出来,双腿一软跪在冯碧落面前,道:“亲亲冯小姐大人,你大人大量帮帮我们母子。” “你别跪呀,发生了什么事。”冯碧落极力地拖她起来,但她身材比冯碧落壮实,哪里拖得动。 王大牛媳妇只是不停哭泣,急得冯碧落又训斥她两句,她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起身。“我家娃得了重病,发高烧。” “我进去看看。”冯碧落扶着她进入房间,只见王大牛一脸惊慌失措地站立在床前,床上的被褥里裹着一名小男婴,面孔烧得通红,嘴唇发白,冯碧落伸手一摸,火烧火燎,这至少是40度的高烧了。“快送医院,不然要出人命的。”冯碧落也慌了。 “送到毛医生那里看了,说可能是脑膜炎,要送到省城的大医院。” “那就送啊。” “毛医生说至少要准备50块钱,我们家就靠挖藕为生,哪里有这么多钱。刚找大牛他舅借钱,被他舅妈赶出来了。” 冯碧落掏出口袋里用手绢包着的56块钱,取出6块,将剩下的一并塞到王大牛媳妇手中,道:“这是50块钱,你们赶紧去省城,别耽误了孩子病。算了,这6块钱也给你,再多的我也没了。” 顿时王大牛媳妇和王大牛一齐跪下来,王太婆站在门前讪讪的,作势要跪下,但只弯了腰。 “别磨蹭这个了,大牛,你先去老齐家借马车,王嫂子,你赶紧收拾衣物,准备带孩子去省城。” 冯碧落怕自己再留在王大牛家中,这二人又要千恩万谢,慌的跑回家。过了一会,冯碧落在门前偷看,王大牛已经借来马车,他媳妇抱着娃上了马车。 等马车跑远,冯碧落才进屋,抱了两捆稻草烧火煮粥,如今又身无分文了,想着冯碧落又不免后悔起来。 忽然冯碧落给了自己一巴掌,道:“没出息,50块钱救人一命,你是划算的,有什么可后悔。再说钱没了可以赚,人没了能回来吗?” 灶膛里的火很大,锅里的水很快煮沸了,由于没有及时搅动,锅底的米煮糊了,直到闻到糊味冯碧落才警醒过来,拿着锅铲搅动。 “碧落。”这时白咏梅进来,脸上也有些慌乱。 “你怎么了?”冯碧落一愣。 第20节 白咏梅拉住冯碧落的手,道:“对不起,碧落,昨夜我没睡,把两款裙子赶出来了。” “那很好啊,咏梅你真厉害,裙子拿来没?”冯碧落左看右看,白咏梅手中空无一物。“裙子还在家里吗?你带我去拿。” “碧落,我赶好裙子后实在太困就趴着睡着了,可是等我醒来,我的两个嫂子各抢走一条裙子,我说那是你托我赶工的,但她们还是不肯归还。所以,我想和你说,这两条裙子先给了她们,我再赶做两条,你看这成不?” “不成。”冯碧落火冒三丈,不由分说从灶台拿起一把菜刀。“我现在就去收拾你的两个嫂子,平时我就看不惯她们,今日非得好好干一架不可。” 白咏梅吓坏了,赶紧拽住冯碧落,道:“碧落,你就听听我的话,一个女孩家别拿刀。” “好,我不拿刀。”冯碧落咬牙切齿,挣脱白咏梅的手。 眼见冯碧落要去收拾自己的两个嫂子,白咏梅一跺脚,也跟在冯碧落的后面追去。她了解冯碧落的脾性,冯碧落的性格比刀子还要刚烈,虽然是她最好的朋友,可那两个却是她的嫂子,哪方吃亏都是她不情愿看到的。 “碧落,你别去了行不?”白咏梅求情。 冯碧落哪肯听,她素来对白咏梅的两个嫂子有积怨,此时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两家隔得不算远,过一条街便是白咏梅的家。 白咏梅担心得不行,低声道:“碧落,我两个哥哥,还有我爹都在家,你打不过他们的。” 话音刚落,白咏梅的大嫂朱桂花便出现在门前,手里正拿着一条红裙,当瞅到来势汹汹的冯碧落猛吃一惊,下意识地把红裙往后藏去。 “朱桂花,把裙子还给我。” “你干什么,大呼小叫的。”说着,朱桂花便喊她男人白继福。 很快白家几口人便全都出来,白大庆瞅到冯碧落,操起门前的一根挑柴的冲担朝冯碧落头顶劈去,不等冯碧落躲开,白咏梅便扑了上去。 白大庆赶紧收手,那根冲担才没落在白咏梅的头顶。 “咏梅,你一定要维护这个外人吗?”白继福眼里冒火。 “外人,你们配有脸说外人这两个字,是谁把咏梅当外人,当然咏梅在你们眼中连外人都不是,她只是一个帮你们赚钱养家的奴隶,你们哪个把她亲人看待了,叫外人看了都替你们羞脸。”冯碧落大骂。 “我们怎么对咏梅是我们的家事,用不着你姓冯的来管。”朱桂花插嘴。 “现在我才懒得管你们家的破事,姓朱的,还有姓杨的,把裙子还给我,否则大家脸上都不会好看。” “姓冯的你欺人太甚,你要威胁让我们脸上不好看,我先让你脸上不好看。” 白继福抡起拳头向冯碧落脸上砸来,这次白咏梅仍想阻挡,但冯碧落将她往外猛地一推,然后身体一转,便转到白继福的身后,伸出脚便踢在白继福的屁股上。 瞬时白继福向前踉跄跑出几步,身子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哈哈,吃个嘴啃泥。”冯碧落大笑,自己可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新新人类,身手灵活。 白继荣见大哥吃亏,从屋里掇起一把凳子要来砸冯碧落,冯碧落鬼灵精,她也不招架,只管往杨菊花身旁躲,那把凳子几次招呼到杨菊花身上。 “继荣,你眼尖着点,别砸到我。”杨菊花心惊胆颤。 但冯碧落岂会让杨菊花如意,拽住杨菊花的胳膊往前一推,那凳子便结实地落到杨菊花的肩膀上。“哎哟!死鬼,老娘让你砸死了。”杨菊花痛骂。 白大庆气得吹胡子瞪眼,举起冲担加入战斗。 这时正是清晨,周围邻家出门,见着白家鸡飞狗跳,都聚集过来看热闹。白咏梅心里又急又怕,既担心家人受伤,又忧虑冯碧落有个闪失,冲到屋里拿出一把剪刀又跑出来,她握着剪刀对准自己的脖颈,大声道:“都给我住手,你们要是不住手,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034我不想做你的朋友 顿时,鸡飞狗跳的众人都停下来,冯碧落慌忙喊道:“咏梅,你别做傻事。” 白大庆气喘吁吁,虽然他重男轻女,但看着亲生女儿要自尽,心里难免有些心疼,道:“咏梅,你为个外人要自杀这值得吗?咱们父女从来都不红脸的,你快产下剪刀。” “只要你们不再打,两个嫂子把裙子还给碧落,我就不自杀。”白咏梅握着剪刀,剪尖已经刺入她颈部的皮肤,有血丝淌了出来。 白继福思想转得快,如果把兄妹关系弄掰了,以后白咏梅哪会给钱自己供养一家几口。“咏梅,有事好商量,我现在就让你嫂子把裙子还给姓冯的。”说着,他给白继荣也使了个眼色。 “菊花,你也把裙子还给冯碧落。”白继荣推着身畔的杨菊花。 “她来闹事,不能把裙子还给她。”杨菊花不肯,将头扭到一边。 “别傻。”白继荣又推了杨菊花一把。 杨菊花无动于衷,这裙子布料虽一般,但款式好看,正好穿着回娘家,怎肯舍得还给冯碧落。 白继荣见劝不动杨菊花,遂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此时杨菊花才些微动容,不情不愿地进屋,然后拿出一条红裙子交到冯碧落的手上。 朱桂花见杨菊花还了裙子,也只得把手中的裙子还出去。 “咏梅,你看裙子已经还给冯碧落了,你快放下剪刀,进屋去洗个脸。” 白咏梅满脸泪痕,手仍握剪刀,她没理会白大庆,看着冯碧落道:“碧落,裙子已经还给你了,今天你该知道我是怎样对你的。” “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最好的朋友。”冯碧落眼圈红了。 “那你回去。”白咏梅咬着嘴唇。 “嗯,等我办完事回来找你。” “别来找我了,碧落,我对你很失望,你从来不顾及我的想法,以后我不想做你的朋友。” 冯碧落眼中泪花涌动,这时她很想说些什么,但却还不是说的时候。她并不是不顾及白咏梅的想法,而是从来都在为白咏梅着想。 “咏梅,我不想解释什么,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事需要我去做。”说完,冯碧落飞快地转身,就在转身的刹那,热泪夺眶而出。 看着冯碧落的背影远去,白咏梅握着剪刀的手无力地松开了,咣当一响,剪刀砸在地面,显出一个小坑印。 回到家,锅里的粥夹生半熟,冯碧落随便吃了一点便收拾行装,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将两条裙子叠好塞到小布包中。 从临湘镇到省城此时还没有车通行,只能是骑自行车,但此时自己穷得一文不名,张大海的老婆绝不可能将自行车借给自己。冯碧落寻思半晌,从柜子里取出一条折得整整齐齐的裙子,这条裙子是当初参加林之书的宴会所穿,冯碧落一直珍藏在柜子里面。 冯碧落坐在床头犹豫了几分钟,只要看见这条裙子她就会想起与华雍城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她摸着裙子的细细纹理,那像是在抚摸华雍城的面庞一样的感觉,令她好不舍。 “算了。”她咬咬牙,将裙子装在一块白布里面,向张大海家跑去。 今日服装厂停工,张大海也在家,冯碧落进来时张大海正在和他老婆吵架,也不知是在吵什么,张大海脸红脖子粗,一脸怒气,似乎是吵输了。 这是理所当然,论起吵架男人如何比得过女人,女人骂起人来基本不用思考,张口便来。 “张嫂子,来找你借自行车了。”冯碧落装作不知道他俩口子吵架,反正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哟,碧落你来了啊,这两天都没瞧到你,听说你办了识字班,赚了不少钱。”张嫂立即脸露出笑容,冯碧落来借自行车意味着一笔钱进口袋了。 “哪赚钱啊,一分钱都没有。张嫂子,现在的情形你又是不知道。” “我听大海说了,但是这么大的厂不能说停工就停工,得给个口实,是个啥意思,我家大海在厂里足足干了5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不,得有个安家费。” “是是,张嫂子,我现在手头一分钱都没有,想借自行车用几天,具体几天我还不清楚。” 张嫂反应迅速,听说冯碧落没钱想借车,立即拈量出这趟买卖不划算。“碧落,你看我一家好几口人,你把自行车借走,我们家要出什么事,这没个自行车该怎么办啊!” 冯碧落听出她的话中之意,笑道:“张嫂子,我不会白借你的车,再说我什么时候把亏给你吃过。” “那是的。”张嫂面色好转。 “我手头是真一分钱没有,但是我把这个东西抵押在你这里,你看这值个大几十块。”冯碧落将手中的白布包递到张嫂手上。 张嫂打开包裹,摊开一看却是一条连衣裙,样式时尚,好像是电影里面那些外国女人穿的衣裳,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质地柔软舒适,拿着针脚一看,针线细密,端的是好手艺。 “这条裙最少值50块钱,我把它放在你这里,等我有钱了就来赎它,张嫂,你看行不行?” 张嫂也是识货之人,这裙子光面料就值不少钱,虽不知值多少,但看得出来不是普通面料。“行,你要是没钱赎,这条裙就归我了。” “成。” 张大海看着老婆用自己的自行车交换一条裙子,心里又苦又涩,当冯碧落推走墙角的自行车后,他一屁股坐在地面生闷气。 这时张嫂哪里管他,叫上自己的几个女儿,早跑到房间里去试裙子。 冯碧落再次回到家,揣起包,喝了两口水,便骑上自行车向省城赶去。 到夜里**点时,冯碧落离省城还有一两个小时的路程,这时她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整个人都虚脱掉了,只剩下两条腿在机械似的转动。 前面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紧接着一束耀眼的车灯光向冯碧落扫过来,冯碧落的眼睛受到强光刺激,顿时她的意识像失去了两秒。 然而在那两秒钟,冯碧落感觉到身体重重地一阵颤抖,如腾云驾雾般整个人飞起来,再落到草丛中。 在疼痛的召唤下,冯碧落的意识回来,她紧抱着胸前的小布包,眼睛看着天空,今晚的月亮仍很圆,像昨夜。“你只有在抱我的时候才会这么紧吗?”她想起了这句话。 035世间最好的工作 耳边一直有人在说话,冯碧落猛地睁开眼睛,强烈的光线像小虫子钻入眼睛,疼得她又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她才慢慢睁开眼睛,环视一周,白墙,白床单,这布置,这颜色,是医院。 记起来了,自己好像被汽车撞了。 窗前有一男一女在交头接耳,声音说得很轻,冯碧落没有听清。“请问,是你们送我来医院的吗?” 那对男女立即回过头,见到冯碧落醒来眼中都不禁露出惊喜,尤其那男的更是一脸兴奋之色。“冯小姐,你终于醒了,差点把我吓死了。” “林先生,是你啊!” 原来这男子竟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林之书,此刻他已经刮去两撇小胡子,显得人年轻了好几岁,不过他身畔的女子面生,应该没有见过。 冯碧落撑着要起来,但是头晕脑胀哪里起得来,那女子见状赶紧将她按下去。“冯小姐,你的脑部受到震荡,可能有脑震荡,你最好躺在床上休息。” “请问你是哪位?” 这女子剪着江姐式的齐耳短发,穿着一条白衬衣,外面套着一条蓝色的背带裤,双手叉在背带裤的口袋里,五官端正,说话和气,一看就是性格开朗外向的人,冯碧落不禁对她心生好感。 “我叫骆琪,听说你是华雍城的朋友,我也是华雍城的朋友。” “谢谢你们送我来医院。” 林之书捂着半张脸,道:“冯小姐,你快别谢了,是我的汽车撞了你,幸好你没有大事,否则雍城一定会杀了我。” “不止要杀了你,还要剥了你的皮。”骆琪接话。 这叫骆琪的女子很合冯碧落的口味,冯碧落对她的喜欢又多了几分。“林先生,我也没什么事,所以你不用自责,只是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医生说你还要在医院观察一天,怕你内脏也有出血。” “啊!要一天,这么长时间。”冯碧落嘟起嘴。 “没事,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已经给雍城打了电话,他现在应该在赶来的路上。” 第21节 “别让他来,他现在事情多。”顿时冯碧落急了,她并不希望华雍城知道自己来了省城。 “再多事情也不差来看你,这个时间雍城也该到了。”林之书摸着下巴。 事已至此冯碧落只好接受,忽然她又记起此来省城的目的,视线在病床两边,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布包。 “冯小姐,你在找什么?”骆琪瞅着她。 “在找一个包,一个蓝色布包。” “哦!你别找了,那个包在林之书的车上,过会我就给你拿过来。” 这时病房外面的走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骆琪倾听一阵便走向门前,华雍城神色紧张,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冯碧落。 “雍城,冯小姐在这间病房。”骆琪向他招手。 华雍城大步踏入病房,当他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冯碧落,双眼立即瞪大,几个箭步便奔到床前。“碧落。”说着,他便握住冯碧落的手。 手被握在那宽大的手心中,冯碧落心头暖意滋生,华雍城的手大,却不厚实,瘦骨嶙峋,但能给她无限的安全和归宿感。 这世间最好的工作,大概就是做华雍城的太太。 骆琪向林之书使眼色,林之书正津津有味看华雍城和冯碧落,骆琪翻了一个白眼,便强行把林之书拽出病房。 华雍城的目光在冯碧落面上梭巡,急道:“碧落,快告诉我,你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 “华先生,我没事。”冯碧落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碧落,你是来找我的吗?”华雍城审视她。 “不是,我是有其他的事。”冯碧落轻轻摇头,虽然不是来找华雍城,却是为了华雍城。 “是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不能。” 华雍城笑起来,道:“好,我不追问,但我明白,一定是和我有关。” “你为什么这样猜?” “从你的眼睛看到的。” “那你还从我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很多,但我也不能告诉你。” 冯碧落嘟起嘴,眼珠转动一圈,又笑道:“我才不相信你从我的眼睛看出什么,你是在骗我。” “没有骗你,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关于你心底最大的秘密。”华雍城的神色神秘起来。 冯碧落瞅着他莫测高深的面庞信以为真,道:“我心底最大的秘密?是什么?你告诉我?”莫非华雍城看穿自己实际上是来自60多年后的未来。 面前的那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有着年轻女孩的纯真和狡黠,霎时华雍城心中豁然开朗,他极力地找寻冯碧落和林淑兰的相同点,但又发现了她们的不同。 林淑兰坚强而又悲壮,但冯碧落充满积极向上的活力,在他的人生三十年的光景中,他第一次在人的身上,在一个年轻女孩的身上看到了这种会被感染的活力。 贫穷,但她一样快乐,是什么的环境使她这样朝气蓬勃呢。 在这个年代,他的眼睛看什么都是灰色,都是苍白,都是朦朦胧胧,可是他看见这个姑娘却是五颜六色,光彩斑斓。 “华先生,你怎么这样看我。”华雍城直视的目光让冯碧落羞涩起来,她撇过头,不敢再看华雍城。 “碧落。”华雍城的声音忽变得嘶哑,他俯下身,嘴唇不经意掠过冯碧落头顶的发丝。“我知道你心底最大的秘密,那就是,就是,你希望做华雍城的太太。” 霎时冯碧落吃惊不浅,不自觉地抬起头,不料撞上华雍城的下巴,她尖叫了一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说,怎么就被华雍城看穿了心思,难道自己就这么不善于掩饰吗。 “我说对了是吗?”华雍城笑吟吟,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眼睛里的心事是很容易被对方看出来,冯碧落不但不会掩饰,而且还暴露无疑。 冯碧落噘着嘴,这么快就被华雍城看穿,太没意思。她盯着华雍城使劲地瞧,希望也看出些端倪。 “你在看什么?” “我看你的眼睛里最大的秘密。” “啊哈!那你看出来没有?”华雍城忍住笑。 “没有。” “当然没有了。” 冯碧落不解,道:“为什么你能从我眼中看出秘密,我却不能从你眼中看出秘密。” “我最大的秘密藏在心里,不在眼睛里,你当然看不到了。” “那我能听你的心吗?”冯碧落睁大了眼睛。 “可以。”华雍城向床榻靠近。 冯碧落撑着坐起,将耳朵贴在华雍城的胸膛,激烈的心跳声如同草原的骏马在奔腾,又好像是大海的惊涛骇浪,一声声地震响冯碧落的耳膜。 她听得入迷了,双手不知不觉绕到华雍城的腰部。 华雍城的手放在她的后背,有句话在他耳畔一直回响。“你只有在抱我的时候才会这么紧吗?”是的,他第一次将一个女人拥抱得这么紧,这么的用力。 036俗人与俗人是要在一起的 激烈的心跳声渐渐平静下来,冯碧落从华雍城的胸口抬起头,两人的目光相遇。“你听到了什么?”华雍城笑道。 “不告诉你。”冯碧落闭上一只眼,做了个鬼脸。 其实,什么也不用说,冯碧落只知道,在她心慌气短的时候,华雍城也有同样的症状,他也会为她剧烈心跳。 华雍城微笑,这个年轻女孩的到来,让他感受到久违的快乐,使他能从心底笑出声。 他伸出手,想要去抚摸那张光洁的面孔,这时门上响起敲门声,林之书咳嗽了一声,道:“雍城,现在方便我和骆琪进来吗?如果不方便,我们不介意再等等。” 冯碧落吓了一跳,赶紧躺回病床上,华雍城转身去开门,门前林之书一脸诡笑,踮起脚向里看,身后的骆琪拉着他的衣袖横了一眼。 “没打扰你们两个缠绵?”林之书口无遮拦。 “林之书,你快别说话了。”骆琪又推了林之书一把,然后挤到林之书前面,道:“雍城,这是冯小姐的包,我给拿上来了,你还给冯小姐。” “谢谢。”华雍城接过包。 “现在我们就不打扰你俩了,如果冯小姐有什么事记得找林之书,他负全责。” “对,我负全责,冯小姐今后我都可以负责,只要雍城愿意。” “又在胡说八道,快给我走,别在这里碍眼了。”骆琪拉着林之书离开。 华雍城关上门,将包放在茶几上,道:“碧落,你来省城是因为服装厂停工的事吗?” 冯碧落咬了咬嘴唇,道:“本来我是想等事办妥了再告诉你,但是你问我,我也不好瞒着你,是,就是为这事,我打算去找肖战强。” 华雍城凝视她没有说话,眼中有缕深色在涌动,半晌道:“很抱歉,因为我的无能让你奔波。” 霎时冯碧落急了,又坐起身,大概起身太急,胸口传来一阵疼痛,她轻咝了一口气,道:“谁说你无能,明明你很厉害嘛,我只是希望能贡献我的一份力量。” “碧落,我会让你失望,其实今天我再次找过肖战强,可仍然没有说服他。” “可能他一时没有想通,说不定到明天他就转过弯来了。” “不是,是我没有能力使他回心转意。碧落,在寻找到新客商之前,爱华要面临裁员,或者短期内降薪,我要辜负那些一起跟随我八年的职员。” “这并没有什么呀,商场如战场,总会有成有败,只要努力过就并没亏欠谁。” “谢谢你。”华雍城握住冯碧落的手,他握得很紧,握得冯碧落感到疼。 “但我们也不会放弃,争取一切机会。”冯碧落没有抽出手。 华雍城重重点头,面前的女孩是如此地了解他的心意,他的嘴角浮出舒心的笑容,林淑兰是人间的凡人成了神,而冯碧落是天上的神变成了凡人。 “命运待我很好,让我隔着时空遇到你。”冯碧落微笑,她的奶奶对她真好,将她带到了这有华雍城的50年代。 “嗯,命运待我也很好。”华雍城感叹,他何德何能,让他遇到两个深爱的女子。 “我要感谢咏梅。” “为什么要感谢咏梅。”华雍城不解。 “不告诉你。” “又不告诉我。”华雍城一脸的无可奈何,道:“你究竟藏着多少秘密?我发现自己对你越来越好奇。” “好奇才能引起你的兴趣,让你的目光不能离开我。” “傻瓜,即使我不对你好奇,目光也一样不会离开你,在你的身上有着这个时代女人都不具备的特质,这种特质感染着我。” 冯碧落嘟起嘴唇,道:“什么特质?我都对自己感到好奇了,被你说的这么好,这还是我冯碧落吗?” “朝气、活力、温暖、快乐、向上、积极、乐观、自信。” 冯碧落啊了一声,道:“这就是我的特质啊,这么普通的特质,一点都不特别。”冯碧落感到失望,她满以为从华雍城嘴里听到令她感到动听的词语,却原来普通到了极点,根本不是特质。 “一点都不普通,你的这些特质使我轻易地发现你,即使在一万个人当中,我也能轻易地看见你,你那么与众不同。” 冯碧落沉默了,也许这样的特质在21世纪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但对于旧社会的女人来讲,她们还没有完全冲破封建的束缚,她们的自主意识还没觉醒,她们仍然是男人的附属品。 “那你的太太也一定有这样的特质。” 话一出口冯碧落便觉自己失言了,现任最好不要和前任相比,何况还是一个去世的前任。 “她的特质和你不同,她是坚强、沉默、不屈、悲壮、隐忍。” “所以她才是个伟大的人,而我是个俗人。”冯碧落心头有些伤感,这么美好的华太太,在华雍城的心里是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他也会在心中为她永远保留一个位置,而自己是永远无法得到华雍城的全身心。 唉! 女人就是太贪心了,喜欢一个男人,就巴不得男人心里眼里全是自己。 虽然这并不能怪华雍城,谁让自己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太晚,可又觉得好不公平,在自己心中,华雍城是唯一,但在华雍城心中,自己只是一部分。 “我也是个俗人,所以俗人与俗人是要在一起的。” 这直白的表达让冯碧落羞红了脸,原来20年代出生的男人一点都不含蓄,她抽出手,又躺回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华雍城。 华雍城坐在床沿,其实,真正让他对冯碧落产生好感,是在冯碧落骑着十几个小时的自行车来到省城看他,当他叫出冯碧落的名字,冯碧落转头的刹那,那刻这个女孩就像灵丹妙药般,治愈了他内心的伤痕。 “今晚的夜色真好!”冯碧落偷笑。 第22节 窗外的天空早泛出白色,此时已是黎明。其实这场车祸也不是坏事,她终于能够明白华雍城的心意。 “如果我没有出车祸,这些话你预备什么时候和我说?” “可能会晚一段时间。” “晚一段时间是什么时间?”冯碧落打破沙锅问到底。 “明年,也可能是后年,或者三五年不定。”华雍城故意逗她。 “什么?要这么久啊!哼哼,幸好我出了车祸。”冯碧落又感到庆幸。 华雍城瞧着她面上的得色,道:“傻瓜,我宁可一辈子不说出,也希望你平平安安,无灾无病。” “可我希望你说出,哪怕是让我下一秒钟会死。” 华雍城看着她叹息,这样的话从来不曾从林淑兰嘴里说出,林淑兰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细水长流,是日久生情。 而与冯碧落的相逢,像是引燃了他体内的火种,他的生命也开始像烈火一样燃烧,烧得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原来,在他的身体里也有朝气、活力、温暖、快乐、向上、积极、乐观、自信。 037对另一个男人却弃之如敝履 下午,林之书带着老徐匆匆赶到医院,同行的还有魏厂长的秘书小马。小马带来了十分震惊的消息,原来昨日半夜里,十几个工人潜入服装厂想要偷窃服装面料,被魏厂长发觉,于是和厂里的安保发生冲突。 这些工人认为服装厂迟早要倒闭,他们并不是偷窃东西,而是想拿回自己应得的工资。 魏厂长劝说无效,到清晨时候厂里其他职员也知晓此事,也纷纷要求魏厂长发放工资,否则将要拿走面料抵工资。魏厂长见势不妙,只好派小马来省城通知华雍城。 小马骑了几个小时的自行车,后来在路上遇到一部军车,司机十分好心地带他来到省城。老徐告诉小马,华雍城接到林之书的电话后一直未归,于是老徐又带着小马赶到林之书家中,这样林之书便带着他俩来到医院。 “华先生,你快去厂里,魏厂长没办法招架那些工人。”小马急得火烧眉毛,魏厂长性格不愠不火,根本震不住工人。 林之书沉吟半晌,道:“雍城,我看事已至此,你就将爱华变卖算了,安心在城里办厂,爱华地处偏远乡镇,交通不便,而且你给予的工资远超省城水平,实在不划算。” “不行,这是我对淑兰的承诺,我不能半途而废。”华雍城断然拒绝。 “华先生,你快回厂里。”冯碧落蹙着眉,没想到那些人这么快就打起服装厂的主意。 “好,碧落,我现在去临湘镇。”说完,华雍城看向一旁的林之书,道:“之书,帮我照顾碧落。” “放心,你去,我包管把冯小姐照顾得妥妥当当。” 华雍城回头又看了冯碧落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踏出病房,小马和老徐也赶着跟出去。 病房里沉寂下来,林之书笑了笑,道:“冯小姐,你真的愿意让雍城去厂里,那是他为了完成林淑兰对临湘镇人民的承诺。” “当然愿意了,这么美好的心愿不完成不是太可惜了吗?”冯碧落抿嘴一笑。 “你可真大度。” 冯碧落掀开薄褥,翻身下床穿鞋,这时林之书大惊,忙道:“冯小姐,医生让你卧床休息,你这是要去哪里?” “林先生,你能带我去找肖战强吗?”冯碧落穿好鞋子起身。 “你找肖战强?算了,我劝你别打这个主意,雍城已经找过他三次,三次都碰壁而回,肖战强那只老狐狸不是轻易能对付的,否则他也不能有现在这个身家。” “林先生,你带我去,不见肖战强我不会死心。” “我知道你是为了雍城,好,看在你对雍城这份心意,我也不能不帮你,但你必须要有心理准备。” “好,林先生,谢谢你。” 林之书替冯碧落办理完出院手续,便开车载着冯碧落去星河路68号。 冯碧落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胸口仍是隐痛,当时林之书开车速度虽慢,但是撞击产生的力量是人体并不能承受的,冯碧落脏腑还是受了轻微伤。 从后视镜中瞅着冯碧落的面色,林之书不难察觉到她在极力忍受疼痛。 “冯小姐,你知道肖战强为何会来这一手吗?” “据说是资金有困难。”冯碧落睁开眼睛。 “那是借口,其实是为了琳达,肖战强这家伙好色,对琳达有非份之想,琳达应该是和肖战强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肖战强才会取消与爱华的业务。” 冯碧落哦了一声,又闭上眼睛沉思,当年奶奶究竟有没说过后来事情是如何解决的呢,为何总也想不起来。 爱华服装厂是1954年进行公私合营,那么在1954年之前是一直存在的,可见这个事情是圆满解决了。 公路前面有人在吵架,一群人看热闹,将路面围得水泄不通,林之书鸣笛数次,但围观者仍是无动于衷,看来一时半刻公路无法通行。 “林先生,这里离肖公馆还有多远?” “不远,走过去10来分钟。” “那我下车走过去。” 林之书将汽车停在路边,冯碧落从车里出来,步伐踉跄不稳,林之书正要去扶她,但冯碧落却躲开,这令林之书非常郁闷。 为什么一个女人可以对一个男人投怀送抱,但对另一个男人却弃之如敝履呢。 林之书摸着自己的下巴,好像和华雍城没什么区别嘛,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就是比华雍城年长五岁。 路经围观的人群,冯碧落依稀听到两句争吵,原来还是一尘不变的原配捉小三。 走了二十分钟才到肖公馆,林之书去按门铃,开门的是个尖嘴的男人,那门房认得林之书,赶紧点头哈腰,笑道:“林先生,是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 “东南西北风呗,赶紧去告诉你家肖先生,就说林之书带一位友人来拜访他。”林之书苦笑,自己无非就是钱多了点,怎么就成了“您老”。 “这就去,您老请进,走慢些。”门房一溜烟跑走。 别墅客厅里肖战强正在饮茶,这是刚上来的冻顶乌龙,肖战强独自品饮,回想那日与琳达缠绵时光。其实,直到现在他还没得手,那小妖精表面与他亲热,但到最后关头却不许他逾越雷池一步。 如果是别的女人,肖战强兴许就强上了,但琳达也是世家,若非琳达愿意,肖战强也不想开罪琳达父亲严似道。 虽然没有尽兴,却把肖战强引动得更加欲火焚身,是非得到琳达不可了。 “肖先生,林之书来了。” “哦!他来干什么?就他一个人吗?”肖战强放下茶杯,他与林之书没有什么来往,只不过是点头之交,虽然林之己在商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但两人在行业上没有交集,因此并不熟悉。 “他还带来一个年轻姑娘,说是他是友人。” 肖战强又哦了一声,道:“那姑娘模样如何?” 门房素知肖战强好色的品性,连忙道:“挺漂亮的,就是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听说林之书与一个报社记者打得火热,可能带来的就是那个记者。”肖战强端起茶杯又饮了一口。 这些日子省城好几家报社想要采访肖战强,都被肖战强拒绝了,也许那女记者想通过林之书的情面来采访自己。 肖战强犹豫,是否要给林之书这个情面。 他正在思忖间,门前已传来脚步声,一个爽朗的声音先逼入耳畔。“战强兄,好久不见,林之书来见你,希望不会打扰战强兄雅兴。” 肖战强立即起身,笑道:“之书兄来访,是给我肖某天大的面子,肖某欢喜都来不及。”说完,肖战强已瞅见林之书身畔的女子。 那女子身形瘦削,一张鹅蛋脸,丹凤眼脉脉含情,鼻直唇小,比起琳达的妖媚却另是一番风情。 环肥燕瘦,肖战强的心动了一下。 038只配给乡下的泥腿子穿 肖战强目不转睛地打量冯碧落,那日林之书举办寿宴,肖战强因身体抱恙并未出席,因此他没有见过冯碧落。“之书兄,这位小姐应该是传闻中与你形影不离的女记者了。” 林之书哈哈大笑,道:“战强兄,你误会了,这位小姐姓冯名碧落,并非是女记者。” “哦!原来之书兄又换新欢。”肖战强同样口无遮拦。 “哪来新欢,我只有旧人。”林之书苦着脸。 冯碧落不想听他们两人胡扯,眼神扫过客厅,西式的外观,中式的内部陈设,雕花的八宝格,楠木的太师椅,沙发是黑桃木罗汉床,墙壁上挂着徐悲鸿的《奔马图》,还有康有为的一副书法。 装设极尽奢侈,有些像冯碧落认识的暴发户。 “肖先生,我是爱华服装厂的记件员。” “爱华?”肖战强歪着头又瞅了冯碧落一眼,这时他的目光才留意起她的衣着,廉价的布料,土气的款式,还有脚上的那双破旧的布鞋。“是华雍城让你来的?他自己怎么不来?” “不是,是我主动要来见肖先生。” “你只是一个记件员,记住你的身份,我不是任何人都会见。”肖战强的态度倨傲起来。 “我是记件员,难道就一直是记件员吗?”冯碧落反问。 “那就等你不是记件员时再来见我。” 林之书坐在一旁不语,默默观看二人的神色,虽然他知道冯碧落学识渊博,机敏大方,但肖战强也不是一个宵小之辈,先看情况,如果事情实在难以转圜,自己再出面求情。 “肖先生莫不是不知礼贤下士吗?” “我是粗人,没读过书,不懂什么是礼贤下士。” 说到此处客厅的气氛异常尴尬,林之书忍不住要出声相助冯碧落,这时那尖嘴门房匆匆进入客厅,道:“肖先生,英国的威廉先生,法国的吉姆先生,德国的奥克士先生,美国的克林先生,他们说要见你。” “快请进来。”顿时肖战强面露喜色。 冯碧落直皱眉,又是一个崇洋媚外的货色,待会在这些老外面前锉锉肖战强,此时肖战强不屑的态度激起了冯碧落的好胜心。 四个西装革履的老外拄着文明杖,迈着方步进屋,冯碧落瞧着他们的穿着,大热天里还穿西装,这不是绅士,而是傻子。 “威廉先生,吉姆先生,奥克士先生,克林先生,有失远迎,望请海涵。”肖战强拱手,这些外国人的到访,肖战强把林之书和冯碧落都忘到一旁。 “肖先生你好。”克林操着不太熟练的中文打招呼。 这些来的老外都是服装经销商,他们将本国的服装销售到中国,但同时也会从中国进口部分服装到国内,和肖战强都是生意上的伙伴。 肖战强的天伦公司除了中低档服装,也有面对上流人士的高档定制,但这些都是由外国经销商提供,数量有限。 “这两位是肖先生的客人吗?”吉姆看着林之书和冯碧落,他不会中文,今日也没带翻译,直接用法语问道。 肖战强没听懂他的话,当然其他人也不懂,这时冯碧落唇边露出笑意,立即道:“吉姆先生,我是爱华服装厂的记件员,我叫冯碧落。” 她一张嘴,客厅里的众人都惊呆了,尤其是吉姆面上放光,中国说英语的人为数不少,但法语相对小语种,没想到这个年轻姑娘竟说得如此流利。 第23节 吉姆和冯碧落用法语搭上了腔,没几句冯碧落便摸清了他的身份,接着,冯碧落笑意盎然用德语与奥克士打招呼,然后又用英语了解到威廉和克林的身份。 “真想不到冯小姐居然精通英、法、德三种语言。”克林说着蹩脚的中文。 肖战强脸上有些恼怒,冯碧落此举无疑是喧兵夺主,可是这样一个贫穷的女子怎么能精通三国语言呢,真是罕见,想到这里肖战强再也不敢只把她当作一个普通记件员看待。 “冯小姐,你是不是太过份,这可是我家。”肖战强沉着脸。 “肖先生,我可是十分有礼貌的来拜访你,是你嫌弃我的身份不配与你大老板说话,我只好与这几位外国友人闲聊。刚才,几位外国友人已经表示想去爱华服装厂参观,他们也对爱华生产的服装感兴趣。” “对爱华生产的服装感兴趣,笑话,你以为他们喜欢爱华的土鳖风格吗?还是你以为外国人都是乡下人。爱华的服装,只配给乡下的泥腿子穿。”肖战强冷笑。 “肖先生,你知道全中国有多少人吗?农村人和城市人各有多少?”冯碧落毫不在意肖战强的嘲讽。 “没功夫知道这些。” “你非知道不可。现在中国人口有5亿多,但农村人口和城市人口的比例相差巨大,城市人口仅占总人口的10.6%,而农村人口却占89.4%。肖先生,依你是不愿意把服装卖给农村人,那么你一定是想放弃农村这个广阔的空间,只去赚不到11%的人口的钱了。” 顿时肖战强哑口了,天伦虽是大服装公司,但这只是省内,出了省,还有克里多亚、西施鸟、耀东、汉派,等等知名服装公司。 中低档服装虽然便宜,利润薄,但是人口基数多,真算起来数目也相当可观。 “那又怎样?”肖战强仍是嘴硬。 “我本来是诚心与肖先生谈合作,但肖先生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这实在是把到手的钱往外送,所以我不得不为肖先生的行为感到遗憾。还好,这四位外国友人并不像肖先生,他们是真正做生意的人,也是了解服装的人。”冯碧落故意拔高几个老外想要激肖战强。 果然肖战强火了,道:“合作?那是我抬举爱华才说合作,说穿了,爱华只是一个加工厂,是我给钱你们赚,我才是你们的衣食父母,没有我,爱华马上就得倒闭。” “肖先生,我不否认您对爱华的重要性,但目前爱华已经有自己的服装设计师,能够独立设计最流行时尚的款式。” “哼。我总算明白了,华雍城为什么让你来找我,原来你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说与我谈合作,但你一直都是自话自说,你得拿出东西让我看看,爱华究竟是有什么好产品能让我与你们合作。” 鱼上钩了。 冯碧落不动声色,打开挎在肩膀上的小布包,从里面取出两条连衣裙,抖了抖,道:“肖先生,这是爱华目前设计的两款连衣裙,这个款式是世面上没有,包括中国和国外都没有的款。” 裙子放在包中有些皱巴巴,将它的美丽大打折扣,肖战强只看了一眼,道:“我当是什么好东西,这什么货色拿出给人穿,给狗穿还差不多,爱华的服装设计师原来是给狗设计服装的吗?” “肖先生,你这话说得太早了,这样,你令人将这两款衣裙拿去熨烫,再找两名年轻女子穿上,这样我们再来看效果。” “ok。”肖战强打了个响指,叫来一名小女仆将衣裙拿到里间熨烫。 此刻的情形已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肖战强和冯碧落针锋相对,这使冷眼旁观的林之书也不禁提心吊胆起来,如果那两款连衣裙不能打动肖战强,爱华就彻底失去天伦服装公司这个有力的大客商。 039抓住商人的本性 时间过得很慢,冯碧落神色轻松地与四名外国人交谈,随时自如切换语言,她丝毫不担心接下来的事情,那是新世纪中令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名牌服装,女人们迷恋一生的美梦。 十分钟过去了,客厅中走来两名青春时尚的女子,几个老外都争相起身,凑拢仔细打量。 原来皱巴巴的衣裙被熨烫,穿在年轻女子的身体上,就仿佛是神仙施了法术一样,把两个小女仆变得像玫瑰一般艳丽。 “真想不到这么简单的设计却有这么好的效果,太美了。”吉姆赞叹。 “美,美,美。”德国的奥克士说得最简单,只用了三个美字。 “美不胜收。”克林仍想表现他说中文的能力,使用了一个成语。 “我要这两条连衣裙,英国的女人们一定会非常中意的。”威廉的反应最快,立即转身握住冯碧落的手,道:“冯小姐,据你说这两款连衣裙是目前世界上没有的款式,那么我决定与贵厂合作,希望独家经销这两款连衣裙。” 坐冷板凳的肖战强虽不懂外语,但从各人的表情已看出端倪,可是就这样向冯碧落妥协实在让他下不台。“布料太廉价,还是只配村姑穿。” “只要肖先生出高价,这好布料也不是没有。” 肖战强听出冯碧落的意思,冯碧落仍是希望与他合作,这时他如果再强词夺理,可能就会失去这个机会,不如干脆借坡下驴。 “看来是冯小姐来后,这爱华的档次也提高了不少。”肖战强言语间捧了冯碧落一句。 “这是爱华所有人通力合作的成果,肖先生,爱华设计的服装款式远不止这两款,很快会推出秋款和冬款,另外春款也在准备中。” 肖战强沉思,爱华设计的这两款连衣裙有很高的水准,比国外的服装产品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从爱华定制高档服装,利润绝对比从国外进口可观。 至于销售到县城和农村的中低档服装,虽然任何服装厂都能生产,但没有爱华可靠,也实在犯不着另外寻找新厂家,一动不如一静。 只是琳达那里就落了空,那像水蛇一样柔软的身体可就摸不着了。 但有钱就有女人,时间也长着,不怕那女人吃不到口。 “冯小姐,天伦在爱华的订单可以不取消,你们接着赶工,但是今后爱华设计的新款服装必须先由天伦公司挑选,凡是选中的服装不允许提供给其他服装公司,这个要求你能答应吗?” “可以答应。” 肖战强有些奇怪,道:“你难道不用和华雍城商量?” “不用,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 “好,爱华有冯小姐这样的人才,看来发展指日可待了,想不到华雍城这么有眼光会搜罗到冯小姐。”不知不觉间,肖战强益发言语间捧冯碧落。 林之书很久没有开口,这时忍不住道:“冯小姐是雍城的红颜知己。” “红颜知己。”肖战强说得颇外意味深长。 “肖先生,你与爱华合作,历来是爱华先垫付资金,但鉴于肖先生有失信行为,因此我提出,请肖先生预支付这次订单一半的费用以代表合作的诚意。” 瞬时,肖战强目光一凛,他做生意向来都是后付钱,也没哪家服装厂敢提出让他先付钱。 “如果肖先生不乐意,我就只好与几位外国友人合作了,另外省外的克里多亚、西施鸟、耀东、汉派,他们应该也会对爱华的新款服装感兴趣。” 肖战强故作沉思,昨日公司的库管向他打过报告,所剩库存不多,全国各地店面告急,急需总部拨货。 爱华的订单已经完成一大半,最多一个月,这数万件货便能送到全国,可是如果要再找服装厂生产,时间上来不及,那些店面的租金也就白浪费了,而且还要发工人工资。 权衡利弊,肖战强决定答应冯碧落的条件,钱并不是问题,反正迟早要给的。 “行,成交,预付一半费用。”肖战强打了个响指。 “肖先生,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你现在和我一起去临湘镇,希望你亲口对华先生说出合作,并预付一半费用。” “你可为他想得真周到。” 时间紧急,一行人立即赶赴临湘镇,林之书与四名老外也一同前往,刚走出别墅冯碧落便猛地咳嗽,吐出一口鲜血,顿时众人大惊失色。 “冯小姐,你这是受了伤吗?”肖战强审视冯碧落的面色。 “都怪我,是我开车时撞了冯小姐,才使冯小姐受伤。冯小姐,我送你去医院,不然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雍城饶不了我。” “不用了,林先生,你陪肖先生一起去临湘镇。”说完,冯碧落向他使了个眼色。 林之书极聪明,他明白冯碧落是担心肖战强中途变卦,如果自己跟随,言语中提点几句,这肖战强便不好轻易改口。“这样,我让骆琪来医院照顾你。” 在肖公馆中,林之书给日报打了个电话,正好骆琪在,听说要让她照顾冯碧落,骆琪放下电话便赶来肖公馆。 林之书和肖战强走后,冯碧落才坐上骆琪的车去医院,她的伤势虽然不重,但是长时间走动,以及和肖战强辩驳,精气神耗尽,因此支撑不住才吐出一口血。 “快躺好。” 骆琪扶着冯碧落躺下,又倒了一杯温热水服侍她饮下。“冯小姐,你可真行,居然能够说服肖战强,这家伙的嘴比谁都紧,可惜今天我没有亲眼看到那个场面,一定有趣极了。” “其实,我也只是抓住商人的本性而已。” “商人的本性?” “就是逐利。” “想不到冯小姐的见解这么深刻,冯小姐,能否对你做个采访。” “我没什么可采访的呀!不如哪天有空,你去爱华服装厂采访,写一下我们厂。” “你可真为雍城着想,也行,看你的面子我写一篇关于爱华的稿子。” “谢谢你,骆小姐。” “咱俩也别冯小姐骆小姐的叫,都叫名字,我叫你碧落,你叫我骆琪。” “好。”冯碧落与骆琪年龄相差三岁,但甚谈得来,没多久冯碧落便了解到骆琪与林之书的关系。 林之书年龄虽比华雍城大,但一直未婚,骆琪也抱着独身主义的想法,两人之间并不认识,但一次骆琪去采访林之书,就这样熟识了。 两人目前是好朋友的关系,但也有恋人的成份,他们决定如果有天真的想结婚,那便就结婚。 “你们可真前卫。” 冯碧落自觉做不到像骆琪这样,婚姻不是为了依靠,而是为了能够有安宁和归宿。也许,所谓的不结婚,也只是还没遇到真心喜爱的人。 040最好能给我们现金 华雍城赶到临湘镇时,魏厂长和黄副厂长正被工人围攻,仓库中人来人往,大家都在搬运存放的布匹,还有成品和未成品的服装。 地面上一片狼藉,白咏梅被撞倒在地,她一直在阻止工人搬运物品,但她一个人的力量太微弱了。 “你们别拿了。”白咏梅喊得声嘶力竭。 工人们像是疯了一样,不顾一切争夺,甚至还有人大打出手。 “完了,全完了。”白咏梅伤心地哭起来。 一双温暖的手落在她的腰间,白咏梅回过头,触到那张俊朗的面孔,霎时眼神猛地一动。“华先生。”说完,她又哭起来,泪流满面。 “起来,咏梅。”华雍城扶着白咏梅起身。 “对不起,华先生,我阻止不了他们。”白咏梅擦着眼泪。 “咏梅,和你没关系。”华雍城柔声劝慰她。 “华先生,他们……” “没事,我来解决。”华雍城松开手,大步走向魏厂长。 此刻魏厂长被吵得脑袋发麻,围着他的工人向他索要工资,黄副厂长脾气比他暴躁,一言不合便跳脚,早捱了工人几拳头。 魏厂长四处乱看,忽然瞧见华雍城心头一喜,直道救星来了。 “华先生来了,大家有什么要求可以和华先生说。”魏厂长舒了一口气,华雍城再不来的话,这帮工人迟早要撕了他。 瞬间,华雍城被工人围住,几十双眼睛都固定在他的脸孔上。华雍城在临湘镇办厂8年,养活了几百户人家,大部分人都挺尊敬华雍城,很快大家都安静下来。 第24节 “各位,爱华目前遇到了困难,但华某正在全力解决,希望大家能与我共度难关。” 人群中又开始闹嚷嚷,自古以来就只能同甘,而不能共苦,但是华雍城说出这样的话,一些人不好反驳,不管怎样讲,华雍城于他们有恩。 半晌,大家推出一位50多岁的男子,这是车间的一名机修工人,也是从建厂时开始工作。 因为他的年龄大,手艺好,在厂里也有些威望,由他出面最合适不过。 “华先生,您家大业大,即使爱华不赚钱,您的生活照旧,但我们这些人就不行,每家都等着发工资过活,你看我们这些人,一家少则五六口,多则十几口,一个月就算少一块钱也过不下日子。不是我们忘恩负义,是我们没有办法与您共度难关,因为我们会搭上一家人的性命。” 乡下人口多,大多靠着地里的收成,但是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只有在这服装厂的工资养活一家老小。 这老工人说的是实情,他说完后众人纷纷附和,便连魏厂长也在点头。如果爱华发不出工资,他家十五口人根本没法活下去。 “很抱歉给大家造成这样的困扰,我华雍城在此承诺,就算卖房卖厂,也绝不会让大家吃亏。” 华雍城没有计较,他也非常明白工人的处境,因此才会给予他们比城市工人更高的薪水。其实在来的路上,华雍城已经做好卖掉房产的心理准备。 “有华先生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也请华先生谅解我们,不是我们不愿意与你一起共度难关,实在是家里那些人口都张着嘴等吃的。” 华雍城心里叹息一声,本来他想劝说工人再耐心等待几天,可现在看来,大家是一天都等不了。 “魏厂长,让会计给大家结算工资。” “华先生,厂里的资金基本都买了服装面料和配件,没有多少现金。”魏厂长一脸为难。 “还有多少面料,折价抵给大家。” 这时那老工人又挤进来,道:“华先生,再听我一句,我们不想要面料,最好能给我们现金,这些面料我们用不上,拿出去变卖也不划算。” “老吴,你别再逼华先生了,华先生对我们已经仁至义尽。”魏厂长看不下去。 “魏厂长,你也别假仁假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大儿媳妇今日大早来到厂里,让你先在会计那里结算好工资,你们说的那话我都听着呢。”老吴不甘示弱地讽刺魏厂长。 “大家别争吵,我华雍城还是那句话,绝不会欠大家一分一厘。魏厂长,你让大家都排好队,厂里有多少资金全部发给大家,不够的部分我今天回省城,不管怎样一定筹够这笔钱。” 说完,华雍城走出人群,白咏梅赶紧尾随在后。 坐在办公室中,华雍城握起笔,但是笔却从手心中掉出来。爱华的成立是因为林淑兰对临湘镇人民的承诺,而他是为了完成这个承诺,八年的坚守,到现在这个承诺将无法继续。 办公桌上放着林淑兰的像框,穿着军服的林淑兰英姿飒爽,从眼角流露的眼神像岩石一样坚硬。 “淑兰,对不起,我无法完成你的承诺了。” 对爱华的情感就像是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他看着爱华一点点地成长,有了今天的规模,可是突然一天,这个孩子却在他手中夭折了。 因此,这不仅是辜负了林淑兰的信任。 门上响起敲门声,华雍城轻声道:“请进。” 进来的是白咏梅,白咏梅没有进来,她站在门前,道:“华先生,你不要难过,我相信事情会有转机的。” “谢谢你。”华雍城笑起来。 “对不起,我只是一个没文化的乡下姑娘,我不会说话,也不懂得怎样安慰你,华先生,如果碧落在就好了,她会说出很好听的话,让你开心起来。” “咏梅,我不需要安慰,但我同样要感谢你。” “我去找碧落,碧落她……”白咏梅慌地出门。 “咏梅,你别去了,碧落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那她在哪里?我明白了,她一定在生我的气,我说以后不要和她做朋友。” 华雍城起了身,走到白咏梅身畔,道:“咏梅,你和碧落怎么了?她惹你生气了?” “我,我就是觉得碧落太爱争个输赢,凡事都不低头。”白咏梅满面苦恼,那时她说出绝交后心中也是无限后悔,其实只要冯碧落当着她的面说几句好话,她就会收回自己的话,可是冯碧落头也不回地离去,让白咏梅伤心得不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华雍城奇怪了,冯碧落一直没和他提起。 “前些天碧落给我两款连衣裙的设计图纸,要我尽快做出来,昨天我做起后,那两件裙子就被我的嫂子给抢走了,我对碧落说,这两件裙子不要了,我再帮她赶出两件来,但是碧落不同意,她和我爹、我哥,还有我嫂子他们发生了冲突。华先生,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一方是我的亲人,一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愿意他们任何一个人受伤。” “那是让你为难了,后来怎样了?”华雍城叹息,冯碧落是天生不服软的性格。 “我拿了一把剪刀威胁他们,如果我的嫂子不把裙子还给碧落,我就死在他们面前。这样,我的嫂子才把裙子还给碧落,可是当时我却对碧落说,以后不想和她做朋友。我想,她一定也不愿意理睬我了。” 华雍城拍着她的肩,道:“碧落在省城,她了出车祸,在医院里,放心,碧落她不会生你的气。” “什么?碧落她……” 白咏梅话没说完,走廊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她回过头去,只见魏厂长满脸喜色,在魏厂长的身后还有两名陌生的男子。 041解雇第一个带头的人 华雍城盯着肖战强,脑中转过无数个思绪,但他无法想象出肖战强来爱华的真正目的。瞬间,他的目光又停留在林之书的面孔上,林之书与肖战强一起来到爱华,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一个服装行业,一个是机械制造业,几乎是没有联系的行业,可这两个人怎么会出现在一起,而且还出现在爱华服装厂。 “雍城兄,我和战强兄突然造访,你想必十分意外?”林之书习惯性去摸自己的下巴。 “真是十分意外,没想到你们两个会大驾光临。肖先生,你此来爱华一定是对华某有指教,华某洗耳恭听。” 肖战强溜了白咏梅一眼,白咏梅面红耳赤,低头不敢言语,遂道:“华先生,进办公室谈。” “好,请进。” “华先生,你们谈,我和咏梅准备茶水。”魏厂长轻轻扯着白咏梅的袖子。 三人在办公室的沙发落坐,肖战强翘起二郎腿,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分别递给华雍城和林之书一支,还帮他俩点燃了烟。 没有人说话,肖战强闭着眼抽烟,林之书打量办公室的陈设,华雍城抽了几口烟后,将烟掐熄,他看着林之书,想从林之书脸上看出端倪,但林之书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倒益发让华雍城摸不着头脑。 直到肖战强将一支烟抽完,放下二郎腿,一副正襟危坐的姿势,清咳了两声才道:“华先生,我决定继续与爱华合作,之前的订单依然生效,为了表示我与爱华合作的诚意,我预先支付一半的费用。” 华雍城怔住,他设想的结果很坏。 肖战强活动脖颈,从随身携带的黑皮包中取出三张薄纸,放在茶几上,道:“这是50万的支票,华先生,你可以令人直接去银行提取。” 华雍城看着茶几上的三张支票,是人民银行的支票,一张30万,另两张各是10万。 “肖先生,我不明白你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肖战强又点燃一支香烟,猛抽一口,吐出一圈烟雾,道:“因为有人说服了我,所以我想继续与你合作。” “谁?”这时华雍城已经想到那个名字,但他仍忍不住问出口。 “当然是冯小姐了。”林之书忍了半天,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 “华先生,冯小姐很能干,因为我相信与爱华合作,我绝对有利可图。” 半晌华雍城没有说话,肖战强和林之书都盯着他,忽然华雍城嘴角浮出笑容。“碧落确实是很有能力的一个人。”他一直知道冯碧落有能力,但没想到她会如此有能力。 “华先生,我来的时候听说那些工人在闹事,现在我和你一起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工人在服装厂的院子排队等候,财务部的会计正在紧急计算每位工人的工资,大家吵吵闹闹的,弄得那会计心烦意乱,当华雍城出现时众人又哗然了。 华雍城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道:“各位,这位肖先生就是天伦公司的老板肖战强,也是爱华最大的客商,他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 肖战强挥了挥手,道:“大家好,我是肖战强,我要告诉各位,天伦公司决定继续与爱华合作,刚才已经向华先生预付50万的费用。” 顿时工人们兴奋起来,只要天伦公司继续履单,那意味着服装厂不会裁员,不会减薪,更不会倒闭。 “但是。”肖战强的语意停顿几秒,他看向人群中道:“我有一个要求,就是必须把第一个闹事的人解雇。”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猛吃一惊,便连华雍城也觉得不可思议,肖战强提出的这个要求未免有些喧兵夺主,他只是客商,没有权利要求解雇某个人。 “其实,把你们全解雇也是应该,在老板有困难的时候,你们不齐心合力度过难关,反而还要打砸偷盗,所以我对你们生产的服装质量是有怀疑的,但是将你们全解雇也不现实,所以只解雇那第一个带头的人。” “肖先生,我看就算了,他们也有难处。”华雍城道。 “不行,华先生,你如果不解雇第一个带头的人,我们的合作便立即取消。”肖战强态度强硬。 华雍城两头为难,服装厂开办八年,从未辞退过任何一个人,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一旦没有工作会对这个家庭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是老吴。”人群中爆发出喊声。 霎时,那名老机修工人被推出来,所有人都不傻,现在是到了丢帅保卒的时刻。只要在爱华继续工作,一家老小生活有着落,比种地耕田要强上几百倍,还不用风吹霜打,日晒雨淋。 “华先生。”老吴讪讪地望着华雍城,刚才是他最义正言辞地要工资,并且不要物资抵扣。 “就是你吗?第一个带头闹事的人。”肖战强嘴角一扁,厉声道:“很好,你被解雇了。” “华先生,你帮帮我,不要解雇我,我家里……”老吴慌了神。 “韩会计,你把老吴的工资算给他。”华雍城不想拨了肖战强的面子,何况这是自己的服装厂,过几天让老吴回来上班也是可以的。 几分钟后老吴的工资算好,会计发给他35块钱,老吴便被赶出服装厂。 “华先生,事情已了,肖某还有要事在身,暂且先告辞。”说完,肖战强大步走出人群。 “之书,你到我办公室来。” 华雍城和林之书又回到办公室,华雍城掩上门,低声道:“之书,到底是什么回事?肖战强解雇老吴又是何意?” “是冯小姐的意思,临行前冯小姐说务必解雇带头闹事的人,但要让你做好人,于是就要肖战强来作恶人。雍城,你也别太善良了,这事就照冯小姐的意思办。” “碧落是怎说服肖战强?” 一提起这个,林之书不禁眉飞色舞,道:“这个我可清楚,当时是我带冯小姐去找肖战强,那肖战强开始嫌弃冯小姐是个记件员,没料到来了几名老外,冯小姐又用英语,又用德语,还用法语与他们交流,一下子把肖战强给震住了。” “不会这样简单?”华雍城问道。 “当然不会这样简单。肖战强讽刺爱华生产的服装只配给乡下人穿,冯小姐反问他知不知道中国有多少人口,农村和城市各有多少人口,说肖战强不应该放弃广阔的农村市场,而去追求只有11%的城市市场份额,那肖战强就被问得哑口了。” “后来呢?”华雍城听得出神。 “原来冯小姐是有备而来的,她带来了两款爱华设计的连衣裙,让肖公馆的两个女佣穿上,马上就让女佣变贵妇,几个老外争着要与冯小姐合作。肖战强自然也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冯小姐又提出让肖战强支付一半的定金。” 华雍城立即记起白咏梅的话,冯碧落托她赶制两款衣裙,应该就是冯碧落带给肖战强的两件。白咏梅不知道这两款衣裙的重要性,所以才会说出与冯碧落决裂。 “碧落她现在还好吗?” “不好,从肖公馆出来她就吐血了,我安排骆琪照顾她。” 华雍城心口猛地一窒,仿佛被利箭射穿,身形晃动,他扶住办公桌,缓缓吐出一口气,道:“走,回省城。”心口痛过后,无边的甜意和暖意滋生。 他从来没有试过这种滋味,即使是林淑兰也不曾给予,一直以来他孤独负重前行,而现在有个人替他背起了重担。 夫唱妻随,同舟共济。 第25节 042改造她的思想 灯光下,冯碧落做着长长的梦,来到50年代后她第一次梦见父母,她向他们跑去,可怎么也跑不到他们的身边。“爸爸,妈妈。”她叫得撕心裂肺,但父母似乎听不到她的呼唤,两道并肩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 “爸爸,妈妈。”冯碧落大叫一声,睁开眼睛。 床沿坐着一个人,是华雍城,冯碧落眨了眨眼睛,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还在做梦,怎么看见华先生了,华先生在临湘镇呢。”说完,她又闭上眼睛。 睡了一会,她又睁开眼,那张熟悉的脸孔又落入眼中。“华先生,你怎么还在我梦中。”想着是自己太思念华雍城,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嗯,既然是做梦,那自己在梦中放肆一下应该是没关系的。 冯碧落坐起身,伸出手抚向华雍城的脸,手指先触到他的眉毛,华雍城的眉毛很硬,也很浓,眉尾入鬓。抚摸过眉毛后,手指滑向华雍城的眼睛,眼眶很深,显得山根高高拔起面中部。冯碧落拨弄着他的睫毛,好嫉妒,华雍城的睫毛比她的浓密。 真是,男人没事长这么长的睫毛干嘛! 良久,冯碧落的手指按在华雍城的嘴唇上,其实男人的嘴唇同样也很小,胡须刮得很干净,嘴唇四周光溜溜的,莫名地冯碧落想咬他的嘴唇,感觉很诱人似的。 冯碧落的身子向前倾,她捧着华雍城的下巴,将自己的嘴唇凑过去。 她碰到那两片温暖的唇瓣,鼻腔嗅到一丝淡淡的烟味。 这时脚步声响起,一个不合适宜的声音响起,道:“雍城,冯小姐醒过来没有?” 冯碧落赶紧抬头,只见林之书笑吟吟站在门前,眼中满是诡黠的笑意,冯碧落猛打了一个激灵,难道这不是做梦,她赶紧去掐自己的大腿。 妈呀!疼死了! 不是做梦。 “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林之书干笑两声便退出去,还颇为贴心地为他们关上门。 冯碧落尴尬万分,老天哪!自己干了些什么?完了,华雍城会怎么想自己啊! 他会把自己当成女色鬼的。 冯碧落钻到被褥中继续装睡,到时来个死不认帐。 华雍城瞧着她不禁笑起来,他并没有反感冯碧落出格的举动,相反他觉得很开心。“碧落,你醒了吗?”他在她的耳畔低声道。 “没醒。”冯碧落嘟起嘴唇,哼,华雍城就看着自己出丑,太过份了。 “呵呵!没醒你怎么能说话。” 温暖的气息在冯碧落的面颊上流转,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在蠕动,冯碧落只觉那处的皮肤麻痒痒的。她睁开眼睛,翻了一个白眼,道:“刚才的事你不要问我,我脑袋出了毛病,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顿时华雍城大笑起来。 “你在笑我?”冯碧落又翻他一个白眼。 “没有,其实我很满意你刚才那样,要不你再来一次。” 冯碧落啐了他一口,道:“做梦。”刚才就是以为在做梦才会色胆包天,不然光天化日之下自己哪敢亲华雍城呢,便牵他的手也不敢嘛,自己是很纯洁的。 “那换我主动行吗?” “下流。”冯碧落故意斥他。 华雍城呵呵笑,这个姑娘太可爱了,他摇摇头,忽然头俯下来,冯碧落只看见一片巨大的阴影罩下来,嘴唇便被堵得严严实实。 “啊——” 声音没有吐出来,柔软的舌便滑入口腔深处,冯碧落感到窒息。 这就是接吻,可是她什么也不懂,这是她的第一次,初吻,她只能什么也不做的张着嘴。 吻持续了十多分钟才结束,冯碧落趴在病床上大口地喘气。 华雍城抚摸她的后背,冯碧落生疏的表现显示她根本没有恋爱的经历,她连接吻都不会。 “你太坏了。”冯碧落嘟起嘴。 “嗯,我太坏了,那你要嫁给我吗?” “我要慎重考虑。”冯碧落睁着一只眼做鬼脸。 华雍城满心欢喜,冯碧落给他带来了一种爱的新体验,快乐的爱,轻松的爱,连他也仿佛变成了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无忧无虑。 “明天我想回镇上。” “骆琪想请你去她家做客,所以过几天我再送你回镇上。” “不行啊!我想回去找咏梅,你不知道,咏梅生我的气,她不要我做她的朋友了。”冯碧落咬起嘴唇,在那一刻华雍城的份量重过白咏梅,所以她才弃白咏梅而去。 “咏梅已经告诉我,她说她也很后悔,她听说你出车祸进医院非常担心你。” “是吗?那她原谅我了吗?其实,咏梅认为我太争强好胜,对她的家人不友善。” “那你为什么不能对她家人友善呢?” “因为他们欺负咏梅,我当然不可能对他们友善,我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揍得满地找牙。”冯碧落毫不遮掩地流露自己对白咏梅家人的深恶痛绝。 “你这样会让咏梅为难,你是她的朋友,应该要为她着想。” 冯碧落摇头,道:“我做不到,我有自己的理由,我是为了咏梅好,也许有天她会明白的,她那些所谓的家人根本没把她当亲人看。” “咏梅不会理解的。” “我要让她理解,我要改造她的思想。”冯碧落咬紧牙。 “也许十年,二十年后,中国的女人都会像你这样。” “那当然了,女人要为自己而活,要有自己的人生追求,她活着的意义不是为了向父亲、兄长、丈夫、儿子奉献,而是发挥自己的能力。” 华雍城看着她面上的光辉,忽然林淑兰的影子浮现在脑中,这个时候的冯碧落和林淑兰是多么的相似。 “华先生。”冯碧落忸怩起来,眼神不敢直接接触华雍城。 “怎么了?” 冯碧落咬咬嘴唇,道:“你能不能借给我一些钱,我想买辆自行车,我借的张大海的自行车,可是自行车被撞坏了,如果我没还自行车,我就不能拿回抵押物。” “你抵押了什么?你的工资花完了?” “都用完了。华先生,对不起,我没有钱,所以就把你送给我的那条裙子给抵押了。” 华雍城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她,冯碧落心里着慌,道:“你生气了对不,你一定责怪我不珍惜你送给我的东西,但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保证,把裙子赎回来后我绝对好好保存。” “哈哈,小傻瓜,我送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置都行,而且你是为了帮我,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高兴都来不及。” “真的吗?华先生,我还要和你坦白,那双白鞋,我送给咏梅了。” 华雍城又不说话了,走到窗前推开窗子,窗外夜色溶溶,繁星漫天,冯碧落瞅着他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心里道:“什么呀!还说送给我的东西就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都行,这不又生气了。” 043紧紧抱住你的灵魂 三天后冯碧落出院,华雍城将她接到自己家中,仍旧住在那间客卧中。浴缸中放满了热水,冯碧落躺在里面,这三天住医院,头发里,身体的每个毛孔都染上浓浓的消毒水味道。 “咏梅几天没见我,也不知有没想我,要不我告诉她关于我和她的关系。” 冯碧落皱着眉,如果说出自己其实是白咏梅的孙女,是从2015年穿越而来,那白咏梅还不得吓死。如果不吓死,那她肯定以为自己患了失心疯。 “不行,哪个女人能接受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孙女。算了,回去哄哄咏梅,她心软,没准儿又和我好了。” 洗完澡出来,冯碧落用干毛巾将头发擦干,桌上放着吹风机,这吹风机和现代社会的不同,是铜制成,拿在手里份量还有些重。 冯碧落吹了几分钟便关掉吹风机,换上睡衣躺到薄被里。 “虽说自己是新时代人,但毕竟这是五十年代,我三番两次住到男人家中也不合适,赶明儿便回临湘镇。肖战强要我提供20款新式秋装,我得赶紧把图画出来,再让咏梅打版。” 门上响起敲门声。 “请进,门没关。” 华雍城推门进来,笑道:“碧落,骆琪和林之书来看你。” “那我出去见他们。”冯碧落慌地起身 华雍城按住她,道:“你身体怎样?如果不舒服就不用见,他们会理解的。” “没事了,我想明天回临湘镇。” “不愿意住我家里吗?而且这以后也会是你的家。” 冯碧落摇头,道:“不是,我记挂咏梅,想回去看她。还有我这些天都不在厂里,等回去了说不定黄副厂长又想寻我的麻烦。” “抱歉,碧落,以你的才能足可以担任厂长,但我不能委任你这个职位。”华雍城眼中充满歉意。 “我知道,你是怕魏厂长和黄副厂长做普通职员会养不起家,哼哼,普通职员的工资也不够花我嘛,我要买衣裳,买化妆品,吃香喝辣,还要攒嫁妆。”冯碧落不满,自己怎么眼瞎看中一个圣父。 “攒嫁妆。”华雍城笑起来。 “就是嘛,没嫁妆会被人看不起,我一个月才25块钱的工资,攒到何年何月才能攒起一笔嫁妆呀。如果我是厂长,或者是副厂长,到明年就可以攒起了。” 华雍城笑得更起劲,这姑娘总是能轻易逗乐他,道:“我不需要你攒嫁妆,也不需要你的嫁妆,到时你只要做好嫁给我的准备就行了。” “不行,你出彩礼,我出嫁妆,这才公平。” “好,你随意点,不用太多。碧落,既然我们谈婚论嫁,我应该去见你的父母。” 冯碧落一愣,糟了,忘记这一茬,她眼珠骨碌一转随即道:“其实,我已经没有家人,我是逃难到临湘镇。”说完冯碧落在心里连啐几口。 “抱歉,碧落,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华雍城握住冯碧落的手。 “那早过去了,只要我过得幸福,不管他们在哪里都会感觉快乐。” “碧落,以后你会是我生命中的唯一。” 冯碧落抿着嘴唇笑,忽然她惊觉道:“不好了,骆琪和林之书还在外面等我,我赶紧穿衣出去。” “那我先出去。” “不用了,你闭上眼睛就行。”冯碧落做鬼脸。 华雍城果然闭上眼睛,他坐在床沿一动不动,冯碧落悄悄看他,他的眼睛闭得很紧,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遮挡下来。 冯碧落忽然心中有些失望,华雍城真的不偷看,总不会是自己的身体对他没吸引力。 第26节 床尾放着一条粉色的连衣裙,冯碧落背对着华雍城穿好,刚一回头便看到华雍城明亮的眼睛。“啊——你偷看我换衣服。”冯碧落吓了一跳。 “你不希望吗?” “希……”只说出一个字冯碧落猛然醒悟,亏自己反应快,立即改口道:“希望才怪。华雍城,我现在才知道你不是正人君子。” 华雍城只是笑,不说话,刚才她让自己留在房中便是表明了她的心思。 “你还笑,大坏蛋,色情狂。”冯碧落嘟起嘴。 华雍城起身,走到冯碧落身畔,伸出双手将她拥在怀中。“碧落,我只做你的大坏蛋和色情狂。其实,刚才我什么也没看到,我睁开眼时,你已经穿好衣裳了。” “不信。”虽然嘴里说着不信,冯碧落的脸已经依偎在华雍城的胸膛。在她的心中,她不仅愿意华雍城看到自己的身体,甚至愿意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华雍城看。 “不信什么?”华雍城将她拥紧了。 冯碧落抬起头,道:“以后你要一直紧紧抱着我,不要放开我。” “我会一直紧紧抱住你,而且还要紧紧抱住你的灵魂,不让你和它离开我。”华雍城说出心中的感觉,为何只有在抱住冯碧落的时候才会这么紧,那是因为在抱住她时,还想抓住她的灵魂。 这种强烈占有的**,将他的双臂变得像挣不脱的铁箍。 门上又传来敲门声,林之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雍城,你和冯小姐在房里干嘛?我和骆琪都等半天了。” 顿时紧拥的两人赶紧松开,冯碧落迅速整理衣裙,华雍城也帮她理顺发丝。“没干什么。”说着,华雍城去开门。 林之书站在门前向里面望过去一眼,房里的两人都面带笑容,但是面颊上都爬着红云。“你们两个绝对干了什么,看你们脸都红了。” “哪有脸红,是热的。”冯碧落故意用手扇风。 “对,是热的,好热,碧落,我们出去,李嫂想必已经做好饭。” 骆琪在客厅喝咖啡,看到冯碧落后便赶紧迎上来,两名女子开启吹捧模式,直到李嫂来通知他们去餐厅就餐。“碧落,你坐在我身边,让他们两男人坐对面。”骆琪非常喜欢冯碧落,那天她在医院照顾冯碧落,发觉冯碧落不但有学问,而且很有见地,她问了几个时政相关的问题,不料冯碧落回答得头头是道。 “冯小姐,那天撞毁你的自行车非常抱歉,我已经买了一辆赔给你,就放在院子里面,待会你骑着试试,如果不好我再去买一辆。”林之书笑道。 “你应该赔两辆。”骆琪插嘴。 “那是当然,冯小姐,你可得在省城多呆几天,让我和骆琪尽地主之谊。” “明天我要回临湘镇,准备那20款秋装,到时我可能还要来找骆琪帮忙。” “找我帮忙?什么忙?”骆琪忙道。 “暂时先不说,保密。” “看来是个惊天大秘密,我们拭目以待。” 这时华莹和华承从楼梯冲下来,跑到餐桌前,不由分说拿起餐盘向对方掷去。小玉和李嫂赶紧各拉住一个孩子,但是两个孩子仍是不依不饶,伸手踢腿。 忽然冯碧落的心情一落千丈,她准备好去爱华雍城,却还没准备好做两个孩子的后妈。 044毫不留情地棒打鸳鸯 夜深下来,冯碧落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华雍城不但是圣父,还是熊家长。“他这么溺爱两个孩子,可见华太太在他心中的份量,男人只会爱自己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 门上响起砰砰的踢门声,冯碧落一愣,起身去开门,门一开,华莹和华承便跑进来,然后钻到床上的被子里。 “你们……”说出两个字,冯碧落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好,赶紧和颜悦色道:“华莹,华承,现在很晚了,你们要回房睡觉,不然明天起不来。” “我们要在这里睡。”两个孩子各自睡一边,谁也不理谁。 “既然你们在这里睡,那我可要去睡你们的床罗。”冯碧落佯装要出门。 “你去睡呀。”两个孩子不上当,反而催促冯碧落。 冯碧落扁嘴,想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奈何不了两个小孩。算了,自己也上床,挤着睡。想毕,冯碧落一不做二不休,也钻入被子里,她挤在两个孩子的中间。 不料两个孩子爬到冯碧落的身上,压得她直翻白眼。 “你们两个小孩子快下来,我快被你们压死了。” 两小孩哪里肯听,反而扑着往冯碧落身上压,冯碧落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怎经得起两小孩的折磨,痛苦哎哟声不绝于耳。 “救命呀!” 再不喊救命,自己准得死在这俩熊孩子手上了。 小玉和华雍城同时赶到,华莹笑道:“爸爸,这里太好玩了。”说着,她又重重地往冯碧落身上压去。 冯碧落白眼乱翻,心里道:“我一定死了,一定死了。” “小莹,小承,爸爸抱你们回房,不要打扰冯阿姨休息。” “不回去,我们要在这里和阿姨玩。”华莹往被子里钻。 华雍城掀开被子,先抱出华莹交给小玉,又抱出华承,等他们走后,冯碧落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但仍是动弹不得。 过了半个钟头,华雍城进入房中。“碧落,你没事?”华雍城审视冯碧落的面色。 冯碧落眼角蕴含泪花,自己还是第一次被人欺负,而且还是被两个小孩欺负。“我好命苦呀!”冯碧落捶着床。 “对不起,碧落,你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 “我没有受伤,我想睡了。” “那我出去,你好好睡。”华雍城关了灯。 四周一片漆黑,仅从门缝下面透出一丝光亮,华雍城没有离开,在床沿坐下来。黑暗中,冯碧落的眼睛发着光,伸出手指捅着华雍城的后背。 “你怎么不去睡?” “我想陪着你。”华雍城说的实话,他内心十分眷恋这个姑娘。 “那你,你可不可以……”冯碧落说不出口。 “可不可以什么?”偏华雍城追问。 “没什么。”冯碧落嘟起嘴,原以为自己脸皮够厚了,但目前看来还是不够厚。 轻笑声在黑暗中传开,冯碧落莫名地脸红了,华雍城的笑声听起来好像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果然,黑暗中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冯碧落仔细听,那是脱衣衫的声音。 床榻向下重重一沉,被子被掀起,一具带着热意的躯体钻进来。 不等冯碧落反应过来,华雍城抓起她的肩膀,瞬间冯碧落便趴在华雍城的身上,两人以女上男下的姿势叠在一起。“大坏人。”冯碧落骂着,却将脸贴在他的胸膛。 “碧落,我真的很坏吗?” “是,很坏,专门欺负我。”冯碧落咬牙切齿。 “原来我这么坏呀!”华雍城笑起来。 两人一直说着话,半晌冯碧落疑惑起来,除了这样的姿势,华雍城并未对自己有其他的行动。“你,你今晚不做坏事了吗?”她原以为华雍城要与自己进行那啥的生命大和谐,但左等右等都没动静。 “坏事?做什么坏事?”华雍城又故意追问。 “讨厌。”冯碧落捶了他一拳头。 华雍城扑哧一笑,道:“今晚我很想对你做坏事,但你的身体还没好,我害怕会伤了你,所以我只好忍着不做坏事,等你好了,我想我一定忍不住要对你做坏事。” 冯碧落面红耳赤,自己真是把华雍城想错了,原以为他是禁欲男,没想到嘴这么坏。 “我期待那一天很快到来,想迫不及待拥有你。”华雍城摩挲她的发丝。 冯碧落窃喜不已,这次她没再骂华雍城坏人,而是静静地伏在他的胸口。 房间寂静下来,许久华雍城轻声道:“碧落,你睡着了吗?” 冯碧落没有回应,她真的睡着了,那宽阔的肩膀就像一张最结实的床,她睡得十分香甜。 华雍城轻轻将她放在床上,替她掖好被子,这才起身走出房间。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在房中洒下细碎的光芒,冯碧落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向身畔看去,那里空空如也,顿时冯碧落有些失望。 洗漱完后冯碧落来到客厅,桌子上堆满了物品,有崭新的衣裳和鞋子,还有珍贵的食材和补品。 小玉正忙着将这些物品往汽车上搬运。 “碧落,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华雍城额头上挂着一滴晶亮的汗渍。 “睡醒了。”冯碧落伸手替他擦下那滴汗渍,道:“这些东西是你为我准备的吗?” 华雍城嗯了一声。 “还是不要了。”冯碧落摇头。 “为什么不要?是觉得不好吗?” “不是,是因为太好了,我会忍不住和咏梅分享,这样你就会不高兴。” 顿时华雍城大笑,道:“我有这么小气吗?我说过,我送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置都行,即使你全部送给咏梅都行。” “真的吗?我要是送给咏梅,你不许不高兴。” 华雍城叹息一声,道:“你对咏梅真好,我想不出有什么是你不舍得送给咏梅的,也许没有。” “当然有了。” “我好奇了,是什么?以后我考虑只送这个给你。”华雍城笑道。 冯碧落翻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地道:“就是你嘛!我怎么可能与咏梅分享你。” “是吗?我真担心有一天你会把我也送出去。”华雍城揶揄她。 冯碧落怔了怔,华雍城这句无心的话触动她一直不敢想的话题,白咏梅似乎对华雍城有几分情意。如果白咏梅让自己把华雍城让给她,那自己是否会答应呢。 不会答应的,不可能答应。 对,白咏梅必须喜欢爷爷,她喜欢上任何一个人,自己都要毫不留情地棒打鸳鸯,还谈什么把华雍城让给她。 045耳根子也未免太软了 吃过早餐后,华雍城驱车赶去临湘镇,冯碧落躺在后排闭目养神,车开得很慢,比平时慢了一个钟头才抵达临湘镇。汽车开到冯碧落的屋子前,华雍城先扶着冯碧落进屋,然后搬运后备箱中的物品。 “碧落,今天你不要去厂里,在家休息一天。” 第27节 “我知道的。” “那我先去厂里看看,等晚点我来看你。” 冯碧落在床上躺了一会,忽然想到隔壁王大牛的儿子,走到屋外看,王大牛家门窗紧闭,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看样子王大牛儿子病得很严重,这一家子人还没回来。 “碧落。” 是白咏梅的声音,冯碧落飞快地转头,白咏梅穿着工衣俏生生地立在面前,大约是不好意思,她面上有些绯红。 冯碧落大喜过望,白咏梅主动打招呼就是原谅了自己,她欢喜地拉住白咏梅的手道:“咏梅,你到我家里来,有好多好吃的东西。”她迫不及待地要与白咏梅分享。 桌子上堆满了纸袋,冯碧落翻出一盒巧克力,撕开包装袋,将巧克力递给白咏梅。“咏梅,你快吃,这是巧克力。” 白咏梅没有接,她看着冯碧落手中的巧克力道:“碧落,你不生我的气吗?我那天说不和你做朋友。”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还担心你生我的气。咏梅,我们谁也不生谁的气,开开心心做朋友,你吃块巧克力,巧克力可好吃了。” 白咏梅这才接过巧克力,放到嘴里咬了一口,瞬间巧克力便在唇齿间融化,细腻香甜的汁液滑入喉咙深处。“真好吃。” “当然好吃了,这是国外进口的。”说着,冯碧落将一盒巧克力都塞到白咏梅手中。 “我们到房里坐着说话。”白咏梅拽住冯碧落的手。 两人在床榻坐定,白咏梅仍是拉着冯碧落的手,道:“碧落,我听说你出了车祸,你要不要紧,伤好了吗?” “好了,住了三天医院,已经没事了。”冯碧落拍着自己的胸脯,笑道:“你看,壮得像一头牛,可以下地干活没问题。” 白咏梅瞅着她面上的光芒,心里松了一口气,道:“碧落,你知不知道在你出车祸的这几天,厂里发生大事了,工人们不但抢物资,还要华先生发放工资,华先生都被逼得表态卖厂卖房都会发工资。” “我已经知道了。” 白咏梅愣了一下,马上道:“哦是了,是华先生告诉你的吗?” “嗯,不过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事情已经解决了,你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这事是林之书告诉冯碧落,但冯碧落不想扯出林之书,便应承是华雍城讲的。 “华先生真可怜,当时大家都在逼他,我想安慰他,但又不知怎样才能安慰他。好在后来天伦公司的那个老板来了,也许是良心发现,他答应与爱华继续合作,并支付了一半的订金。” “这是吉人自有天相,华先生心肠好,连老天都会帮他的。” “对了,管机修的老吴被辞退了,当时他是第一个咄咄逼人要求华先生发放工资,天伦那老板说老吴人品不好,会在自己的订单里使坏,非要将老吴辞退,当时华先生还说情,但还是没用。” “这种人就应该辞退。”冯碧落没说出是自己的主意,本来她以为第一个出头闹事者会是黄副厂长,因此才借肖战强的手,可没想到却是老吴。 “老吴也挺可怜的,这几天他头发全白了。今日早上,我看见他去找魏厂长,说愿意把工资还给厂里,只要厂里还要他来上班。” “魏厂长同意没有?” “哪敢同意呀!如果让那天伦老板知道了,取消订单可不得了。” “做得对,老吴不能与爱华共同进退,关键时刻掉链子,只顾自己的利益,让他吃个教训。” “这个教训对老吴太大了,他家里七八口人,没有这份工资怎么活得下去,所以当初他才极力争取拿到工资。” “工资他已经争取到了,所以他活不活得下去就是他自己的事。” 白咏梅瞅了冯碧落一眼,道:“碧落,你一点都不同情老吴吗?他今天是从厂里哭着出来的,他都50多岁了,孙子孙女都有的人。” “你别圣母行不行,这是老吴自找的,他要自己承受。”说完,冯碧落忽然想到,这几天华雍城不在厂里,那老吴只能找魏厂长,如果老吴去找华雍城,在华雍城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华雍城还不立即答应他回厂里上班。“我是倒了什么霉,身边尽是圣父圣母。”冯碧落拍着大腿。 “你说谁是圣父?”白咏梅蹙着眉。 “咏梅,你坐一会,外面桌上的东西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冯碧落心急如焚,现在要即刻赶到厂里,老吴听说华雍城来了准得去哭诉。 冯碧落走出屋子,匆匆赶往爱华服装厂。 这时是中午下班时间,工人们回家吃中饭,冯碧落只遇到了门房老葛。老葛向她打了个招呼,冯碧落来不及回应便赶向华雍城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紧闭,从里面传来哭泣声,冯碧落一凛,老吴果然来了。 “华先生,对不起,那天我也怕急了,我家七八口人都靠我养活,我怕拿不到工钱,所以一时冲动了,实在不该当着大家的面逼您。”老吴边哭边说。 “老吴,你向华先生表个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说话的是魏厂长,今日老吴来向他求情,魏厂长无法做主,但又想做好人,便把事情推给华雍城,因此华雍城一来厂里,魏厂长便让自己的秘书小马去通知老吴。 “华先生,我不是人,我忘恩负义,只要您给我一次机会,我下辈子也为你您做牛做马。”说完,老吴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老吴。”华雍城叹了一口气,他本无意解雇老吴,站在老吴的立场,老吴并没有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回来上班,前事不咎。” 冯碧落握紧拳头,人家老吴才哭诉了这么不痛不痒的几句,华雍城便答应让他回来上班,这耳根子也未免太软了。 “不行。”冯碧落径直推开门,看着办公室里面面相觑的众人道:“老吴不能回来上班,他已经被解雇了,他严重违反了一名职员应该具备的职责。” 046没有原则的好人就是烂好人 办公室中的众人一齐看向冯碧落,但各人的神色明显不同,魏厂长的面色古怪,华雍城却显得严肃,老吴则是勃然大怒,本来华雍城都应允让他回来上班,偏这不知好歹的冯碧落闯进来,居然表示不同意。 “关你什么事,冯碧落,华先生都答应了,这厂子是华先生的,又不是你冯碧落的。”顿时老吴恼羞成怒。 “如果你回厂上班,我就去告诉肖先生,你想想会有什么后果。”冯碧落不甘示弱,直接把肖战强抬出来。“肖先生可是亲口说要解雇你,如果你回来上班,很可能使天伦公司又终止与爱华的合作。” 一旁的魏厂长被骇到了,他就担心会有这样的局面。 “小冯,大家都是一个厂里的,你就通融一下,老吴他已经知错了。” “知错有什么用,如果不受惩罚,他还会继续犯这样的错误。” “别这样苦苦相逼,本是同根生,何必呢?”魏厂长劝道。 “这不是相逼,每个人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对于一个只顾自己利益的人,如果再收留他进厂,这对那些愿与爱华共同进退的职员来说,是最大的不尊重。而且让老吴回来,也会让一些和他一样想法的人,认为只要嘴上说几句好话,便能大事化了,小事化无。” 魏厂长张了半天嘴没有说出话,冯碧落说的句句在理,根本无法反驳。 老吴气得要死,他瞅着华雍城道:“华先生,您发一句话,我不和女人争,免得说我欺负女人。” 华雍城的神色一直严肃,道:“老吴,魏厂长,你们先回去,我和碧落单独说几句。” 老吴还想说些什么,但被魏厂长拉了出去,一时办公室只剩下冯碧落和华雍城。 气氛比较凝滞,华雍城将冯碧落按在沙发上,他凝视冯碧落的面孔,冯碧落的脸上也有怒色。 “为什么不能对老吴通融些,不用达到你对白咏梅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就行了。”华雍城叹息。 “我不是针对老吴,如果换作是另外一个人,我也会如此。” “那就给老吴一个机会。”华雍城的手按在冯碧落肩上,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办公桌上林淑兰的相框上。这时他想到,如果是林淑兰,林淑兰会怎样做呢。 毫无疑问的,林淑兰会和自己一样原谅老吴。 “不能给,原因我已经说得很明白,这是原则,原则是不能轻易改变的,这条路是老吴自己选的,那他就要自己承受苦果。” “你为什么要这样坚硬?” “不是坚硬,是原则,我不像你烂好人,华雍城,如果不是肖战强被我说服,你的爱华现在已经没有了。”话一出口,冯碧落便觉得自己失言,但想收口已来不及。 华雍城抿了抿嘴唇,道:“是,如果没有你,我一定会很难堪,谢谢你,碧落。” “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于那些背叛你的人,你不必怀有歉疚,你不欠他们任何一个人的,一个公司,一间工厂,解雇一名职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们不能考虑他家有多少口人,能不能活下去,这不是一个做老板应该想的事情,老板想的应该是如何将公司或是工厂发展壮大。” “谢谢你,碧落,可能我不是一个做生意的料。” “你不要总谢谢我,我不需要你说谢谢,也不是教导你如何做一个老板。我知道你好心,但你不能一味施恩,这样那些人还会有第二次背叛。” “好了,我明白怎么做。”华雍城走回自己的椅子坐下,他看着林淑兰的相框,照片中的林淑兰微笑,仿佛给了他一丝勇气。 “你打算怎么做?” “碧落,对不起,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你要做烂好人?”冯碧落咬着嘴唇。 “在你心里,好人就是烂的?” “没有原则的好人就是烂好人。” “好,随便你说,我就是这样的烂好人。我原以为,在乱世中出生的人,都会对生命有怜悯之心,所以我和我太太的愿望,就是希望所有人吃饱穿暖。” “你和你太太……”冯碧落重重一怔,华雍城的口吻无疑是把自己放在与他对立的一面。 “是,我和我太太都希望看到太平盛世,我也是为了我太太才在临湘镇开办爱华。” 话已至此,冯碧落忽然什么都不想说,理念不同的人完全无法沟通,也许无论自己做什么,也抵不上华太太在华雍城心中的万分之一。 冯碧落气馁了,灰心丧意,这瞬间她大干一场的信心被击得粉碎。 她和华雍城之间的感情,还不如一个老吴来得重要,或者说,是华雍城对华太太的承诺重要。 冯碧落转身走出办公室,没有回头,以一种决绝的心态走出办公室。 这时华雍城有一万话想要叫住她,但他同样是高傲的,直到那瘦削的背影走出办公室他也没有开口。“算了,我们都需要冷静,此时无论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但是他始终不知道,他刚才的语气,已经将冯碧落撇成了事不关己的第三人。 门上响起敲门声,华雍城的精神陡地一震,只当是冯碧落去而复返,他欢喜地去开门。“碧……”只喊出一个字,眼中陡地出现魏厂长的脸。 “华先生,老吴还在我的办公室等着,你打算怎么办?” “魏厂长,你进来坐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在办公室坐定,魏厂长又沉思了许久才开口,道:“这事原本是老吴办的不对,冯碧落说的也对,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嘛,华先生你在临湘镇的口碑也一向不错,如果不收留老吴,这老吴在外面胡说八道,也对你影响不好。” “我不在乎他怎么说,那都是身外事。” “既然如此,就让老吴回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相信他以后也不敢再生异心。” 华雍城点头。 魏厂长眼珠转动,道:“那冯碧落呢?” “她已经知道我的决定。” 魏厂长哦了一声,道:“那她一定很不开心。”魏厂长做人挺圆滑,他对华雍城与冯碧落的关系心知肚明,但既然这两人没挑明,他也不明说。 “我会好好劝她,过一段日子她就没事了。” “那行,我先出去,到车间转转。” 魏厂长出来,在各个车间转悠,最后来到成衣车间,没有看到冯碧落,他叫过白咏梅,道:“咏梅,碧落呢?” “她刚刚来过,和我说去找周经理了。” “周经理。”魏厂长大惊,这周经理是管人事的,冯碧落去找他,莫非是想给周经理施压,不让他替老吴办理入职手续。 第28节 魏厂长风风火火赶到人事部,办公室里只有周经理,没有看见冯碧落。“周经理,听说冯碧落刚才来找过你,她是不是不让你给老吴办入职,这事你莫听她的,华先生已经亲口应允让老吴回来上班。” 周经理一脸莫名其妙,道:“魏厂长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刚才冯碧落是来了,但她是来辞职的。诺,她的辞职信还放在桌上呢。” 桌上放着一张信纸,魏厂长拾起一看,上面写着因个人原因不能胜任岗位,故提出辞职申请,落款冯碧落。 047爱要使人快乐 夜已经很深,窗前悬着一弯朔月,冯碧落向窗外看着,乡镇的夜晚就像是被关在一口大棺材里,黑漆漆的。发了一回呆,冯碧落提着镰刀准备出门,但走到门前又停下脚。 “此时华雍城应该也在墓园,我若去准会遇上他,还是等晚点再去。” 不同年代的人思想难免差距大,或许双方都没有错,就只是理念不合。“其实,我和华雍城并不合适,今天只是个开端,以后还会有很多次争执,那这样我们根本没必要在一起。爱要使人快乐,不是使人痛苦。” 冯碧落叹息一声,也许该趁着还没有实质性的发展前,结束这段感情。 “即使没有华先生,我还有咏梅。” 想着,眼泪不自觉淌下来,这是她的第一段感情,华雍城是第一个进入她内心的男人,明明还没开始多久,美好的初恋就没了。 哭了大半个钟头,冯碧落疲惫地睡着了。 醒过来时夜色仍黑,推窗看,月亮移到山对面,看情形至少是深夜三四点的样子。 “我该去墓园了。” 每晚去墓园献花和打扫卫生,似乎成了冯碧落的习惯,她穿好衣裳,提着镰刀打开门,不料门刚打开却对上华雍城的面孔。 冯碧落来了气,赶紧关门,但华雍城却先挤进来一条胳膊,冯碧落一用力便将他的手臂夹住。 看着华雍城面上的痛色,冯碧落没再强行关门,转过身背对他。 “碧落,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不想生你的气。” “那你是原谅我了?”华雍城露出笑意。 “我原谅你有那么重要吗?那是多微不足道的事,对于我这个心地恶毒的人,你是不需要我的原谅。”冯碧落不顾一切地嘲讽。 “对不起。” “你走,用不着和我说这些。” 华雍城怔了怔,道:“碧落,明天我再来看你。” “你不用来了,以后我也不想看见你。” “那些我们说过的话,你都忘记了吗?”华雍城沉声道。 “不记得了,我这人记性不好,转身就会忘,所以你说的我不会当真,我说的也请你不要当真。” 华雍城没有说话,他走到冯碧落身后,突然伸出手拥住她。他抱得很紧,冯碧落不耐烦地想要挣开,但瞬间华雍城松开手,大步从门里出去。 冯碧落下意识追到门前,黑暗已将华雍城的身形吞没,什么也看不见。 “他再不会找我了,算了,就这样,他会遇到合适他的女人,而我也要寻找回到2015年的可能。爸爸妈妈没见到我,他们也会伤心的,这是一个不属于我的年代。” 冯碧落坐在堂屋发呆,很快窗外泛出一丝鱼肚白,黎明来临了。 天亮后冯碧落又要面对一些必须考虑的事情,从爱华辞职后,没有固定的工钱用于生活,就必须找赚钱的门路,还有欠华雍城的那100块,也必须尽早还。 冯碧落决定去池塘挖藕,就算不卖钱,图自己吃也是行的,另外得开垦出一片地,种菜自给自足。 门外传来白咏梅的声音,冯碧落去开门,白咏梅一见到她便急急地道:“碧落,我听说你辞职了,昨日下班我本想来找你,但家里事情多就耽误了,你干得好好的怎么想到要辞职?” “做得不开心就辞职了。” “一直没听说你说不开心,你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白咏梅审视冯碧落的神色。 “我一直没说而已,每天做记件员我快闷死了,一点都不好,现在我辞职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你不做记件员,你哪里来钱生活呢,你一个姑娘家又不能种地,体力活你做不了的。” “有什么做不了,以前是我不想做,赶明儿我就开一块地出来给你看。咏梅,时间不早了,你快去厂里,免得迟到了。” “好,我现在去厂里,中午我再来找你。” 白咏梅走后,冯碧落生火煮粥,一尘不变的煮红薯粥,好像生活从来都没有变过。灶里的火滋滋地响,映着冯碧落的容颜,她搬着手指头算日子。 四个多月了,来到五十年代已经四个多月,但漫长得像过了一生。 摸着脸颊,皮肤有些粗糙,她叹了一声,半年都没有到,自己已经沧桑了。 桌上摆放着华雍城带来的物品,除了那盒巧克力被拆开,其他的没有动,冯碧落也懒得看里面是些什么,反正都是要还给华雍城的。 “只要能吃苦是能活下去的。” 是的,河里有鱼,可以打渔,池塘有藕,可以挖藕,山上有树,可以砍柴,只要勤劳,人都能活着。 “切,以为我除了在厂里上班就会饿死,我偏要过得比你们都好。” 其实还是有一条出路,即使有一天快饿死,她还是可以去省城找工作,可是冯碧落不愿意离开临湘镇,在这里有她的亲人。 锅里的红薯粥快熟了,清香从锅盖的四周冒出来,冯碧落朝灶膛里扔了一只草把,这只草把烧完后,锅里的粥就熟透了。 坛子里有腌泡的咸萝卜,冯碧落捞出几条,切成小碎丁,洒上一些辣椒粉放在碗中。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声音隔着门道:“请问这里是冯碧落家吗?” 这声音颇为耳熟,冯碧落赶紧去开门,只见骆琪站在门外,手里推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骆琪,你怎么来了?” “我和林之书一起来的,他不是要赔偿你自行车吗?这不我给他推来了。” “那林先生呢?” “他在华雍城那里。” 看到骆琪还站在门前,冯碧落赶紧招呼她进屋。 “好,我正想参观你家。” 骆琪进入屋子,屋里虽然有窗,但光线并不亮,厨房和堂屋连在一起,灶台是用黄土垒成,还缺了一块角,一口大铁锅盖着锅盖,一圈圈的白烟从盖沿冒出。 堂屋只有几张破旧的桌椅,并没有其他摆设,骆琪转了转,左手边是一间柴房,里面堆着干柴和稻草,另一间是卧室,空间比较狭小,一张床,还有一口老式红漆箱子。 “你这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呀!” “一般,我不太勤快。骆琪,我煮了红薯粥,你要不要吃一碗。” “好啊,我尝尝你的厨艺。”骆琪没有小儿女的扭捏,欣然应允。 冯碧落给她盛了一碗粥,骆琪瞧了半天只看到小半碗切碎的萝卜丁,没看到其他菜,道:“没有菜吗?就这样吃粥?或者是加糖的。” “这里有泡萝卜,你吃吃看。” 萝卜丁的颜色很白,但瞧起来并没有食欲,骆琪夹了一块放到嘴里尝,顿时脸上笑开了花。“这萝卜丁味道真好,脆脆的,甜甜的,辣辣的,你是怎么做出这么多种味道。”骆琪又夹了一块细嚼。 “很简单,加糖,加盐,加辣椒,用水泡,隔绝空气和油,过一段时间就成了泡菜。” 骆琪味口大开,一人便包揽了那半碗萝卜丁,冯碧落见她喜欢也喜不自胜,忙又从坛子中捞出萝卜条切成丁。骆琪连吃两碗红薯粥,对冯碧落自是赞不绝口,声称冯碧落可以开一个泡菜店,她来给泡菜店打新闻。 “骆琪,有件事我想求你。”冯碧落忍了半天终于开口了。 “什么事?你我之间就不要用求字了,太生疏了。” 冯碧落挠着头发,吱吱唔唔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在骆琪的催促下才道:“我想找你借100块钱。” 骆琪啊了一声,道:“我没听错,你找我借100块钱,奇怪了,华雍城不知道你没钱吗?”骆琪打量着冯碧落,冯碧落脸胀得通红,她又恍然大悟的样子。“明白了,你不好意思找他借钱对不。” “不是,我找你借100块,是想还钱给华雍城。” 这次骆琪彻底没声音了。 048太浓烈的爱情不会长久 屋里的氛围有些沉闷,骆琪目不转睛盯着冯碧落,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前天你们还很好嘛,是不是华雍城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碧落,我现在就找他问个明白。” “不是,他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是我们性格不合,理念不合,想来想去,勉强在一起一定会不幸福,所以还是及时分开为好。” “怎么突然会这么想,肯定还是发生了什么。” “骆琪,我不想再说这件事,你帮我把那100块钱还给华雍城,还有这桌上的东西,你也一并帮我还给他,只是你这100块钱,我可能需要一段时日才能还给你。” “这没什么,我也不急着等钱用,只是你和华雍城这样,我觉得很可惜。”骆琪蹙着眉头。 两人聊了一会,骆琪便告辞离去,临行前冯碧落将桌子上的东西打包好,让骆琪还给华雍城。 冯碧落家离爱华服装厂有十来分钟的路程,骆琪气呼呼地将打包的物品扔在华雍城的办公桌上,又从钱夹里数出100块钱拍在桌面。 林之书和华雍城面面相觑,两人彼此望了一眼,林之书和骆琪的关系比较熟络,遂道:“骆琪,你去找冯碧落,怎么搞得一肚子气来。” “都怪华雍城。” “怎么了?”林之书一愣。 骆琪没有接林之书的话茬,看着华雍城道:“这100块是碧落还给你的,她说不想欠你的钱,找我借100块还给你。还有这些东西,也是她要还给你的。” 林之书啊了一声,道:“雍城,发生什么了?你和冯小姐吵架了?” 华雍城抿着嘴唇,道:“没什么事,你们不要想多了。” “这还叫想多,冯小姐都把你送给她的东西还回来,这一定是发生大事了。” “他们两个掰了。碧落说,他们性格不合,理念不合,勉强在一起不会幸福,所以不如现在放开手。” “天哪,雍城,你到底对冯小姐干了什么,不然冯小姐怎么说出这种话来。冯小姐为了你,舌战肖战强吐血,这份感情一直让我深深感动,嫉妒怎么有个姑娘这么深爱你。”林之书一脸不可置信。 “对,华雍城,说你干了什么对不起碧落的事?”骆琪也逼问。 华雍城揉着印堂,从昨夜到现在他一直没合过眼,眼睛酸胀,头像撕裂般疼痛。 “说啊,到底是什么回事,说清楚了我们给你去解释。”骆琪烦了。 华雍城吐出一口气,道:“是我考虑不周,伤了她的心。” 第29节 “你怎么还磨磨蹭蹭,说重点。”林之书拍着桌子。 “我让老吴回来上班,碧落不同意,我们为这个争执起来,然后她辞职了。” “就是为这个老吴的事,你们两个闹掰了,我的天哪!雍城,我还以为你在外面有了野女人,冯小姐才会说出那番话。唉!你也真是的。当时冯小姐再三叮嘱肖战强将出头闹事者解雇,就是为了震慑其他人,面你为了做一个好人,枉费冯小姐一番心血。” 林之书直摇头。 “这种人就该解雇,碧落的做法没错,是你华雍城太习惯做一个好人了。” “我真的做错了吗?”华雍城低声问道。 “错了,错得非常离谱。”骆琪翻白眼。 华雍城看着桌面上林淑兰的相框,照片中林淑兰依旧在对他微笑,他低声道:“可当初,我在临湘镇开办工厂,就是为了替淑兰报答这里的乡亲。” “林淑兰已经去世五年,你现在遇到的是冯碧落。”骆琪伸出手指敲击桌面。 “但承诺还在。”华雍城抬起头。 “我懒得和你说了。华雍城,我告诉你,你可别后悔,像冯碧落这样的姑娘有的是男人喜欢她。” “对呀对呀,既然冯小姐辞职了,我打算聘请冯小姐来我的厂里工作,职位任她挑,工钱任她开。”林之书笑道。 骆琪满面怒容,拽着林之书离开,女人同声同气,所以一切都是华雍城的错。 华雍城双手撑在额头上,他闭着眼睛,不断在内心追问,是否真的做错了。 可是,他没有答案。 “但我明白,我对她很不舍,她的笑,她的脸,她的身体都在我的面前晃动。淑兰,你说我应该怎么做?”他苦恼极了。 林淑兰是他的妻子,却更像他的老师,林淑兰会给他讲许多人生的大道理,使他摆脱了纨绔子弟的习性。这样的爱情是细水长流的,没有压力的,安逸的。 但冯碧落的出现,像烈火般燃烧他的身体,他感受到那种在中才有的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情感。 “太浓烈的爱情不会长久,就像火一般,时间一到就会熄灭。” 华雍城拼命咬着嘴唇,嘴唇上被咬出几个小血窟窿,他难舍与冯碧落在一起的快乐,他需要这份快乐,让他死水一样的人生有了波澜。 “不,我不想失去她。”一想到会失去冯碧落,那种感觉就像是失去生命一样难受。 华雍城冲出办公室,在走道上遇到魏厂长,魏厂长正要找他签字,但华雍城却视若无睹地从他面前经过。 他跑得很快,上一次跑好像还是十几年前,他参加学校举办的运动会,幸运地拿到1500米跑的第一名。 路上行人看到他无不侧目,是什么事让这位风度翩翩的男子不顾形象奔跑呢。 冯碧落的屋门紧闭,华雍城伸手拍门。 这时冯碧落正在卧室里画秋款服装的草图,虽然辞职,但是这20款秋装的草图还是得画出来,至于打版就交给白咏梅。屋门被拍得很响,冯碧落听不出这是谁在敲门,好像是个坏脾气的人来兴师问罪的感觉。 冯碧落开了门,目光立即对上华雍城,她冷冷地道:“华先生,你走错地方了。”说着,她便关门。 华雍城奋力挤进屋子,掩上门道:“碧落,怎样才能让你不生我的气。” “没办法了。”冯碧落摇头。 “一定有办法,只要你说出来我来办。” “好,你把老吴解雇了。” 华雍城怔住,冯碧落盯着他的神色,冷笑道:“你走,我说过以后不想再见到你,我们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华雍城叹气。 “你就当是天意,天意如此,其实你应该感到庆幸,让你及时发现我的恶毒面目,以免污了你的大好人名声。”冯碧落走到窗前。 华雍城走到她的身后,用力拥住她,道:“碧落,我们结婚。” 冯碧落更加不耐烦,挣脱华雍城的怀抱,转身道:“对不起,我没这个荣幸,而且我也不想破坏你和你太太的心愿。华雍城,我郑重地告诉你,我们之间已经完了。” 华雍城怔了半晌,瞧着她冷漠的面容,道:“抱歉,我不该打扰你。”说完,他慢慢走出屋子,瞬时火热的心冷却下来。 049怨苍天变了心 夜里下过一场暴雨,雷声轰鸣,冯碧落料着山里有蘑菇长出,一大早便背着竹篓上山。这座山叫多霞山,七八座连绵的山峰,最高的山峰也才四五百米高,比起云贵一带的高山简直可以算是丘陵,但对于平原地带来讲,多霞山真的是高山。 冯碧落每月都上山两次,捡些柴回来,但最多只爬到半山腰,这次她一鼓作气上了山顶。冯碧落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又自喊口令做了一套广播体操,便坐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眺望。 从山顶往下看,临湘镇小得可怜,那些房屋仿佛是散落的蘑菇,那些田地像是被分割好的一块块积木。 在这块地方,未来还会发生两件大事,第一件是1954年公私合营,第二件事是1964年,临湘镇将永远消失,成为一片湖泊。 冯碧落不禁想到,如果自己留在这个年代,是否能够阻止临湘镇变成湖泊呢。 这美丽古朴的小镇沉没在不见天日的水底,实在是国家和人民的一大损失。 天空里乌云积聚,看样子又有一场暴雨要来,冯碧落不敢再呆,七八月是雷暴多发日,这山顶空旷极易发生雷击。冯碧落背着竹篓下山,刚跑到山脚,雷雨交加,顷刻间冯碧落被淋成落汤鸡。 赶回家已经天黑,冯碧落忙换了干净衣裳,烧火煮饭。今天上山满载而归,除了最常见的平菇,像那些珍贵的松茸、红菇等等都摘了不少,冯碧落打算将菇子晒干,到冬天时拿出来吃。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冯碧落才不会饿死。”说着,冯碧落对着水桶里的倒影做了一个鬼脸。 雨到夜里十点左右停了,冯碧落悄悄出门,到了白咏梅家前,她找到白咏梅卧室窗前,躲到窗外学狗汪汪叫了两声。 过了几分钟,白咏梅出来,她一时没看到冯碧落,搜寻了半晌才道:“碧落,是不是你?” “是我。”冯碧落从暗处出来。 “你怎么现在来找我?” 冯碧落从兜里拿出一摞纸张塞到白咏梅手里,低声道:“咏梅,这是我画的20款秋装的草图,这打版和生产的事情都就全靠你了。” “我,我不行的。”白咏梅赶紧推回去。 “你行的,上回你就行,这次也一定能行。记住,这20款秋装你要各赶出一件,尽快让魏厂长交给天伦公司的肖先生。”冯碧落又将纸图塞回白咏梅手中。 “碧落,还是你交给魏厂长?”白咏梅心慌意乱。 “我已经辞职了,所以这事只能交待给你,当然你不要扯出我,就说是你设计的草图。” “这哪行,我这次说是我,下次怎么办,不能瞒一辈子的。” “可以,我会一直帮你,咏梅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心,勇敢一些。”说着,冯碧落便转身离开。 冯碧落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沿着小路出了镇,山坡的下面停着一部黑色汽车,冯碧落看着车牌号码,那是华雍城的车。其实也不用看车牌号码,临湘镇没有人有私家汽车。 山坡上有个人影在晃动,依稀是华雍城,冯碧落赶紧躲到一株槐树后面。 待来人临近,冯碧落定睛一瞅,果然是华雍城,他在车门前站立几分钟,随后便拉开车门钻进去,瞬间汽车倒转方向,向前面的公路驶去。 半晌冯碧落才从树后走出来,望着汽车离去的方向发呆。 “他心里只有他的太太,我在他心里最多也只不过是个替代品,除了这点,我们的思想就像隔着千山万水,那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一起去的。” 冯碧落甩掉愁思,向山坡走去,林淑兰的墓园里静悄悄,一束紫菀沾着雨渍盛开。 “对不起,华太太,今晚我没有采花,不过我可以给你唱一首歌。”冯碧落笑起来,她摸着自己的耳朵,唱歌不是难事,自小就是中华小曲库,几百首信手拈来。 想了半天,冯碧落不觉嘴里哼出一个久远的调子,调子哼出来,但词没出来。 “这什么歌?” 冯碧落又哼了几句,全调都记起来了,但歌词还是没想起,于是冯碧落又把调子从头至尾哼了一遍,仍然没有灵感。“唉!来到这五十年代,怎么记忆也像过了几十年。”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这首歌是…… “时空阻隔岂止长路迢迢,情丝缠绕岂止长发飘飘。”冯碧陡然唱出一句歌词。 瞬时冯碧落恍然大悟,这首歌名叫《怨苍天变了心》,是周星驰主演的一部电影的主题曲,故事的内容是男主有特异功能,穿越到1937年的上海,他遇上智障女主,在结局时男主想要带女主回到现代,但是相隔60年的时光,女主来到现代却会衰老而死,男主不得已放开女主的手,从此分离在时光深处。 “好像是在说我的心境。”冯碧落自嘲。 想了想,冯碧落决定唱这首歌,说也奇怪,记起了歌名,便连歌词也清晰地记起来。 “如果让我遇见你而你正当年轻,用最真的心换你最深的情。如果让你遇见我而我依然年轻,也相信永恒是不变的曾经。时空阻隔岂止长路迢迢,情丝缠绕岂是长发飘飘。那红尘俗世的人,为什么总是多情惹烦恼。” “如果让我离开你而你已能平静,只愿你放心也不要你担心。如果让你离开我假装我也平静,就算是伤心也当作是无心。本是云该化作雨投入海的胸襟,却含着泪水任孤独的飘零。本是属于我的你同把人生看尽,却无缘再聚怨苍天变了心 。” 歌唱完了,冯碧落又发起呆,这歌唱给华太太实在不适合,倒像是唱给华太太的丈夫听的。 “对不起,华太太,我很喜欢你的丈夫,可是我和他性格又不合,我曾经对你说要守护他一辈子,可能我要食言了。我想,会有适合他的姑娘出现。” “就因为性格不合,你就要放弃深爱的男人吗?” 寂静的山林中突然传来女子柔润的声音,顿时冯碧落一惊,她向四周看过去,夜风拂动树叶发出哗啦的响声,此外就没有别的动静。 那刚才又是谁在说话呢? 冯碧落吃惊地看向林淑兰的墓碑,难道是林淑兰的鬼魂在和自己对话。 “华太太,是你吗?”冯碧落不敢相信,她是无鬼神论者,人死如灯灭,这世上根本没有鬼神。 山林又寂静下来,树叶被风吹得像是有人在啼哭,冯碧落直觉全身冷汗淋漓,脚底打颤。 “好好去爱一个男人,因为你并不知道,你是否还有机会这样去深爱一个男人。” 050生财门路 山林幽静,一轮弯月在云层中隐现,冯碧落被骇得心神大震,难道这世间真的有鬼,不然怎么会在这深夜的山中有个女人说话呢。 “爱是两个人的修炼,如果一方放弃修炼,另一方也会失败。” “你是谁?你出来让我见见。”冯碧落大声道。 “好,我出来了。” 冯碧落看着林淑兰的墓碑,坟墓里并没有钻出一只恐怖的女鬼。“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 “你转过头就能看见我。” 冯碧落牙齿打颤,为什么总要转头见鬼呢,鬼片也这么演。哦对了,老人家说过,人的肩膀有两盏灯,鬼害怕这两盏灯,就会在后面呼唤人的名字,当人一转头,肩上的灯就会熄灭,这样鬼就会害人了。 “你在我前面来。” 第30节 “哈哈,你真胆小呀!连头都不敢回吗?”那声音嘲讽着。 冯碧落一咬牙,算了,回头就回头,大不了那是个牛头马面,或者吐着长舌头,血盆大口。冯碧落捏紧拳头,身体慢慢向后转,眼神也慢慢转动。 渐渐,眼角里出现一抹白色。 白色,是鬼的标配,没错了,是鬼。 终于冯碧落的身体转过180度,眼神正对着墓园的门,门外有片人形白影,披头散发,看不清五官。“你是华太太吗?” 那东西又笑出声,道:“我不是华太太,华太太在天堂里,恐怕没时间出来理你。” 冯碧落嘴角趔趄,敢情是个别的鬼,这山林大,有游魂野鬼不稀奇,说不定随便撞上一只都是上百年的老鬼。“那请问你是何方神圣?” “你过来看看我的脸就清楚了嘛!” 晕死,冯碧落自忖自己的胆子还没大到去看鬼的脸,躲都来不及。“算了,我不看,你的坟墓也在这山中吗?赶明儿我给你烧几张纸钱。” “纸钱不用烧了,你给我唱首歌,刚才你唱的那首歌挺好听,我还想听一遍。” 老天,这女鬼是被自己的歌声给引出来了,原来自己的歌声这么动听,把鬼都吸引来了。唱歌虽然不是难事,但是唱给一只女鬼听就有些滑天下之大稽了,而且也唱不出来嘛。 “怎么不愿意唱给我听呀?”那鬼揶揄。 “唱唱唱,唱完了你老回去歇息,这天气不好就别在外面溜达了。” 那鬼直呵呵地笑。 冯碧落哭丧着脸,今晚真是倒了血霉,遇到一只女鬼,还被逼着唱歌。对着女鬼实在唱不出歌,冯碧落转过身子仍是面对林淑兰的墓碑。 对着墓碑,冯碧落又将《怨苍天变了心》清唱了一遍,山林空旷,有风,寂静,歌声传出去很远,余音缭绕不绝。 那只女鬼一直没动,仿佛听得如痴如醉,冯碧落胡思乱想,这女鬼会不会每晚来找自己唱歌呢。好像有一篇恐怖就是说唱歌,一只女鬼非常喜欢听某个歌星的歌,便想把歌星抓走,让歌星唱歌给她听。幸好,最后女鬼被高人收伏了,歌星也得救了。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怨苍天变了心》。”冯碧落转过身,墓园外的白影在风里飘忽。 “有意思,不怨人变心,反怨苍天变心。” “因为有些事是人力所不能及,相爱又不得已必须分开。” “听起来有那么几分道理。对了,歌词我听得不太懂,这首歌有什么来历。”女鬼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兴奋。 冯碧落嘟起嘴,想了一会道:“就是一个姑娘从60多年后的时间来到现在,她遇上了一个男人,正好是他们都年轻的时候,可是两个人的年龄实际相差60多年,他们接受的教育不同,因此思想也不同,他们的心灵无法契合,只能无奈地分开。” “说的就是你么?” 冯碧落也打了个哈哈,虽然把歌曲的来历改了,但意义没变。 “好丰富的想象力,60多年后的时间,那会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可惜我没办法看到。” “一个很美好的世界,人民生活富裕,科学发达,社会进步,国家强盛。” “说的你好像就是从那个世界来的。唉!我应该找个男人结婚了,生下孩子,然后让孩子的后代在祭拜我的时候,告诉我那个世界是怎样的。” 冯碧落大惊,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还怎么结婚?你难道要结阴婚?” “谁说我死了,我顶顶大活人好不。”对方的声音充满不满。 “你是活人?”冯碧落只觉喉咙里一口气出不来,弄了半天对方是个大活人。“你干嘛装神扮鬼吓唬我?” “谁装神扮鬼了?是你把我当成鬼好不,我都没怪你呢。” 这时冯碧落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耳熟,但听不出来究竟是谁,她几步走到墓园门前,朝那女子细细打量。半明半暗的光线落在那女子的脸上,对方的眉目如画,竟然是那有过一面之缘的黄宛如。 黄宛如是林之书的表妹,是民国时期最知名的大歌星,当日她曾在林之书的生日宴会献唱,冯碧落虽听过她的声音,但毕竟不深刻,一时也没记起来。 冯碧落直觉奇怪,黄宛如怎么深更半夜出现在临湘镇,而且还是在这荒芜的山坡上。 “黄小姐,怎么是你呀?” “你认识我?”黄宛如感到诧异。 “我见过你,当日你在林之书的生日宴会上献唱,我当时也在场。” “那咱们还真是有缘。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冯碧落。” “上穷碧落下黄泉,好名字。不好意思,刚才把你吓着了,实在是情非得已。刚才我和司机开车路经山下,听到你哼的小调非常优美,忍不住循声赶来。” 冯碧落满面笑容,道:“那还真是缘分,没想到我的歌能引大歌星来。” “你唱得很动情,这首歌对你而言一定是非常有感触,所以我听入迷了。冯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我非常喜欢你唱的这首歌,你能不能把歌词写出来,最好能有曲谱。” “歌词可以写,但是曲谱我不会,我只会唱。” “会唱就行,我可以编排曲谱。” 冯碧落忽然发现自己又来了生财门路,就把新世纪的歌曲卖给黄宛如,自己想必也能发一笔小财。但是如果用金钱交换,以后有事求助黄宛如倒显得生疏了,不如先送她一个人情,反正自己会的歌曲多得很。 051传达给五十年代的人 十分钟后,汽车在冯碧落屋前停下,黄宛如嘱咐司机在车内等待,自己与冯碧落一起进入屋子。“黄小姐,您喝水,这屋里简陋,你别嫌弃。”冯碧落言语显得很客气。 碗中的水飘着一层白蒙子,黄宛如一口饮尽,冯碧落不禁对她产生一些好感,原以为大歌星都是有架子的人,可这黄宛如却很平易近人,没嫌弃茶水不干净。 “黄小姐,你坐坐,我现在就写歌词。” 在灯下,冯碧落飞快用纸将歌词录出来,黄宛如看着歌词,半晌道:“你是怎么学会这首歌的?” “是我们那里的歌谣,然后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填了歌词。” “那你朋友在哪里?” “他不在这个世界。” 冯碧落的原意是不在这个时代,但黄宛如却认为是去世的意思,道:“你能不能再唱一遍,一句一句地唱,我想把曲谱写出来。” “好。”冯碧落欣然应允。 冯碧落慢慢地唱了一遍,她唱一句,黄宛如也跟着唱一句,然后笔在纸上飞快地划着,一首歌唱完后,纸上也写满了五线谱。 黄宛如用哼唱唱了一遍,让冯碧落倾听有没走音的地方。 “挺好的,黄小姐,你仅仅是哼唱就非常动听了。”冯碧落自叹弗如,大歌星唱歌就是不同。 “行,我现在用歌词唱一遍,你帮我把音。” 黄宛如清唱了一遍,歌声宛转悠扬,清音缭绕,冯碧落如聆听仙音,这比歌曲的原唱唱得好听得多,这首歌真应该让黄宛如唱才对。 冯碧落鼓起掌。 “也只能唱到这个地步了。” “唱得太好了,黄小姐,你的歌喉无人能敌。” 黄宛如轻轻一笑,道:“这首歌我应该付你多少钱,你开个价。” “我不要钱。” “你不要钱,总得有个条件。” “嗯,我有个条件,就是希望黄小姐能为我朋友唱一首歌,她叫白咏梅,非常喜欢黄小姐的歌,会唱你的很多歌曲,可是她从来没有听过黄小姐的歌声。” “那她怎么会唱我的歌呢?”黄宛如感到惊奇。 “她从别人那里学来的,所以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亲耳听到黄小姐您唱的歌。” “行,你可以随时带你的朋友来找我,我会为她唱一首歌曲。” “谢谢。” “很晚了,我也该走了,告辞了。” 冯碧落送黄宛如上车,车门刚关上,黄宛如又摇下车窗,道:“对那个男人不要轻言放弃,因为爱上一个男人并不容易。” 汽车开远了,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中,冯碧落伫立在门前思索黄宛如的话。 “我在嘴上放弃了,但在心里并没有放弃,只是我很犹豫,我和华雍城是否有幸福的未来呢。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华太太,我爱他,比他爱我要多。” 她叹息着。 这时茫茫的黑暗似乎被一只手拨动了,有动静传出来,冯碧落踮起脚看,前面驶过来一架马车,坐在马车前面的男人在挥着鞭子。 马车在隔壁的门前停下来,是王大牛和他的妻儿回来了。 “王大牛。”冯碧落赶紧上前。 王大牛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当看清是冯碧落嘘了一口气,接着王大牛的媳妇抱着婴儿从马车里面出来。“碧落,是你呀,多谢关心,我家娃病好了。” “那就好,你们快进屋。”冯碧落也松了一口气。 “碧落。”王大牛媳妇瞧着她,红着脸道:“那五十六块钱不知什么时候能还了,我家里情况你都知道。” “有钱就还,没钱就算了。” “妹子,有你这句话,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子,凡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 “别说了,你们快进屋,孩子病刚好,不要又着凉。” 王大牛扶着媳妇进屋,冯碧落也转身回屋,洗了一把冷水脸,冯碧落便躺到床上。 黄宛如的影子浮现在眼前,接着她说过的话也钻入脑内,印象中黄宛如终生未婚,1988年去世,在去世的前一天她还做过一篇专访,专访中的内容有一句是问她为什么不结婚。 她说,在她未成名前遇到一个男孩子,那男孩子非常喜欢她,她也喜欢那个男孩子,可是为了事业她拒绝了那个男孩子。等后来她功成名就,再去找那个男孩子时,那男孩子早已为人父。 从此,黄宛如专注歌唱事业,不再涉及感情。 “好好去爱一个男人,因为你并不知道,你是否还有机会这样去深爱一个男人。” “原来这句话是黄宛如的心境写照,她错失了一个深爱她的男人,而她再也找不到这个男人了,最后抱憾终生。冯碧落,你是否真的决定好与华雍城一刀两断,你以后真的不会后悔。” 冯碧落在心里追问自己,可是她也没有答案。 她想起与华雍城的甜蜜相处,想起他温柔宽阔的怀抱,想着又不觉流下泪。 清晨起来,眼睛肿得像两只核桃,这副模样完全不能出门,冯碧落赶紧用热水敷眼睛,过了两个多小时,眼皮才稍微消肿。 白天要上山捡蘑菇,光吃红薯粥不顶肚子,冯碧落蒸了几只大红薯,又在灶膛里烤了两根玉米,打算带到山里吃。 第31节 “碧落。”白咏梅敲门。 冯碧落打开门,白咏梅瞅见她便吓了一跳,道:“碧落,你的眼睛怎么肿得这么厉害?” “被虫子咬了。” “这么毒的虫子呀,碧落,你可得注意点。对了,我告诉你,大家决定从今天起恢复在你这里上课,要我通知你做好开课的准备。” 顿时冯碧落喜出望外,道:“我还以为你们都不想上课了。” “怎么会不想?前几日是厂里出了状况,大家没心情,现在厂子恢复正常,大家当然要来上课了。碧落,我现在只是来传个话,说完我就回厂里了。” 白咏梅走后,冯碧落赶紧收拾屋子,将小黑板找出来,这几天没上课,小黑板上也布满灰尘。冯碧落擦干净后便挂在墙壁的钉子上。 屋里的油灯不够照明,冯碧落又赶着做了几个灯芯。 “我要把我的思想传达给五十年代的人,这应该是老天安排我来五十年代的目的。” 找到生活的意义,冯碧落的精神振奋起来,那使她短暂地摆脱了失恋的痛苦。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冯碧落在小黑板上用粉笔写下这首小诗,人生的理想不应该只局限在情爱,应该有更广阔更高远的志向。 052让爱作主 下午6点,白咏梅带着十几个车间的前同事赶来,大家自带小凳,在冯碧落的堂屋坐下。堂屋的光线很暗,冯碧落便将几盏清油灯都点起来,搁在桌子上。 冯碧落先将前几日上过的内容简单地重述一遍,便开始今天的课程,三个小时的时间要学会一篇课文,这篇课文有六句话,总共有39个字。 “大家和我念。一个大,一个小,一头黄牛一只猫……” 冯碧落原先设想先教简单的字,但又想到每个字之间没有联系,不利于记忆,便直接教课文,让众人念熟后,再讲解每个字的写法。 “白咏梅,请起,你告诉我这个字怎么发音。”冯碧落伸手指向黑板上的“小”字。 “小。” “好,那个字怎么念。”冯碧落又指向“黄”字。 白咏梅没答出来,挠着头发看周围的同事,但大家同样不记得。 “这个字念黄,黄是一种颜色,也是一种姓氏。”冯碧落示意白咏梅坐下,又点了一名小婶子起身认字。 三个小时结束时,大家基本认熟了一大半的字,只有少数还不会念。 “大家先把黑板上的课文抄下来,回家后多读几遍,明天我还要测试大家。” 众人抄完课文后便先后离去,冯碧落向白咏梅使了个眼色,白咏梅便故意磨磨蹭蹭抄课文,直到屋中只剩下她和冯碧落时,白咏梅起身去关门。 “咏梅,我给你的20款秋装的草图,打版你完成了吗?” “出来了一半。” “你要加紧,秋天就快来了,要赶在这之前把服装生产出来。” “碧落,你既然这么关心厂就干脆回厂里,你不在厂里我心都是慌的,一点都不安定。”白咏梅拉着冯碧落的手。 “我不会回厂了,以后也不会回去,好马不吃回头草。” “你怎么这个倔脾气,在厂里好好的工作不做非要辞职,这到底是为什么。”白咏梅叹气。 “我觉得现在很好啊。” “哪里好?吃了上餐没下餐。这几天华先生也没来厂里,以往他都是隔天就来的,魏厂长说他心情不好,可能长时间不会来了。” “真不像话。”冯碧落没好气。 “你说谁不像话?你不会是说华先生?”白咏梅瞪大眼睛。 “除了他还有谁?心情不好就置爱华不管不顾,你说他像话吗?” “也许是他家里出了事,否则华先生一定会来厂里的,对了,老吴已经回厂里上班,听说是华先生允许他回来的。大家都很担心,天伦公司的肖老板当日要解雇老吴,这老吴回来会不会惹怒肖老板呢。” “那你反对老吴回来上班吗?” 白咏梅摇头,道:“不反对,老吴家里七八口人,只有几亩薄地,没老吴每月的工钱,一大家子都活不了,华先生也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才会让老吴回来上班的。” 冯碧落翻白眼,自己连一亩薄地都没,照样能养活自己。 “我回去啦,你早点歇息。” 冯碧落嘱咐白咏梅几句,便送她出门,刚进屋没多久,门上吃起激烈的敲门声。 “碧落,快开门,我是骆琪。” 打开门,门外果然是骆琪,骆琪气喘吁吁,胸脯不断起伏。“骆琪,你怎么现在来了?”冯碧落感到奇怪,她向门外看了看,没有其他人。 “快快和我走,车子在前面,林之书正在等我们。” “去哪里呀?”冯碧落莫名其妙。 “华雍城进医院了。” 冯碧落被唬了一跳,道:“他怎么了?病了吗?” “不知道什么情况,反正他在家里晕倒了,送到医院还在昏迷中念叨你的名字。小玉给我和林之书打了电话,所以我俩才赶到临湘镇,准备带你去医院看华雍城。” 冯碧落蹙着眉头,她认真审视骆琪的神色,骆琪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语气又那么严肃,看不出来是玩笑。 “走啊!你还愣着干嘛?如果华雍城死了,你就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着。”说着,骆琪拽住冯碧落的手,往门外走去。 冯碧落跟着走出两步,但瞬间挣脱骆琪的手,道:“我去了也没用,因为我不是医生救不了他。” “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碧落,你一定要因为一个外人放弃你和华雍城的感情吗?这值得吗?” “我不是因为一个外人放弃这段感情,而是从这样的一件事中发现我和华雍城之间存在的问题,华雍城深爱的是他的太太,不是我,他亲口告诉我,希望中国人民吃饱穿暖,这是他和他太太的心愿,所以他一直在为这个心愿努力。” “他真这么说吗?”骆琪也愣住了。 “是,他这样说了,把我放在他和他太太的对立面,我想我和他已经没有缘分了。” “唉!可能你误会他的意思,他的本意并不是这样,或者是他口不择言说错了,总之你现在和我去见他。” “我没误会,他也没口不择言,那就是他的心里话。他的太太是个伟大的人,而我是个市侩的人,和他的太太天差地远,他永远不会像爱他太太一样爱上我。可是我这个人,对爱情的要求很高,要心灵契合,要他的心中只有我。” “但你早知道他是娶过妻子的人,还有两个孩子,你就不应该计较他过去的一段情感。” “我以前不计较,但现在计较了,也许不会太久,我会离开这里。” “你要走?你要去哪里?我听说你是逃难来的,你家里已经没有人了,你孤身一个女子别再四处漂泊了,外面太危险。” “我什么都不怕。” 骆琪叹息一声,道:“看来我是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你去见华雍城,但你能不能把心中对他的不满亲口告诉他,让他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好像没这个必要,他也并不认为他错了,反而认为是我错了,我得理不饶人,没有怜悯之心,争强好胜。” “好,我只问你一句,你要老实回答我,你现在还爱不爱华雍城?”骆琪盯着她。 冯碧落呵出一口气,道:“爱,很爱很爱,爱到心痛。” 骆琪点头,道:“你既然还爱着他,就让爱作主,你什么也别想,也别说。”说完,骆琪走到门前,拍了两巴掌,只见门前人影一闪,一道颀长的身影矗立在灯光下面。 来人是华雍城。 冯碧落瞪着他,牙齿咬着嘴唇。 骆琪不动声色退出门外,从外面带上了门,林之书躲在门后,见骆琪出来便一把抱住她,在她的脸颊上啵了一个山响的吻。 “我们也只能帮他们到这里,余下的看他们的缘分了。” “要是他们两个成了,我们两个也结婚,大记者,你说的让爱作主,让我也想结婚了。” “滚。” 053原谅我所犯的错 屋里冯碧落没好气地转过身,背对华雍城,果然是骆琪是欺骗自己。“碧落。”华雍城走至她的身后。 “你不是昏迷进医院了吗?骗子。”冯碧落气大。 “抱歉,迫切想见你的心使我又醒过来,碧落,原谅我所犯的错。” “那好。”冯碧落回过头,盯着他道:“你说,你错在哪里?” “我……” “你都说不出来自己错在哪里,那你要我原谅你犯的什么错。华雍城,你走,我不想见到你。”冯碧落更生气了,直到现在华雍城还认为他没有错。 “抱歉。” “我不想再听到你说抱歉,这些不痛不痒的抱歉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你说着抱歉,心里就真的抱歉了吗?你快点走,快点去实现你和你太太的心愿,别让我破坏你们崇高伟大的心愿。”冯碧落越说越怒,不由分说推着华雍城往门外去。 “碧落,我不走,今晚我不走。”说着,华雍城便将冯碧落拥在怀中,连她的两条手臂都牢牢嵌在自己的身体里。 冯碧落使劲挣扎,但她怎么也挣不脱那两条结实得像铁箍的臂膀,气得她用脚去跺华雍城,用牙去咬华雍城的肩。“你放开我,放开我。” 华雍城没有放开,反而将她抱得更紧,脸颊贴在她的耳畔,道:“碧落,我不会放开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开。” “讨厌,你讨厌,讨厌。”冯碧落大骂。 她骂了很久,最后精疲力尽依偎在华雍城的胸膛,眼睛微微闭着,昏昏欲睡。 “碧落。”华雍城扶着她的脸,她脸上有泪痕,看起来可怜兮兮。“对不起。”华雍城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她嘟起嘴,一脸的委屈和不满,忽然华雍城低下头,吻下那两瓣像鲜花一样娇艳的唇。 冯碧落下意识去推他,但双手仿佛推在一堵坚硬的城墙上,不知不觉中她踮起脚。 吻很快结束了,冯碧落刚喘出一口气,激烈的吻再次来临,她没有反抗,事实也没力气反抗,两个人都在移动,然后冯碧落的身子就被抵在墙壁上。 前面是一堵人墙,后面是一堵泥墙,无路可逃。 这次的吻时间很长,好像第一次的吻是开味小菜,而后上的是热菜。 强烈的窒息感笼罩在冯碧落的头上,整个身体仿佛被抽去了骨头软软的没一丝力气,忽然两眼一翻便就晕了过去。 第32节 不知过了多久,冯碧落才悠悠醒转,她躺在床上,华雍城坐在床沿。 “碧落。”华雍城脸露欢喜。 冯碧落白了他一眼,道:“给我捶腿。” “好。”华雍城笑起来,握拳替她捶小腿。 “太重了。” 华雍城放轻手中的力量,但冯碧落又不满了,嫌太轻,总之怎么也不能令她满意。 “给我捏肩膀。”冯碧落侧着身子,面朝墙壁。 华雍城轻轻捏着她的肩,笑道:“碧落,你可以原谅我吗?” “没那么容易,否则我还要不要面子的。”冯碧落哼了一声,得罪她活罪难逃。 华雍城忍住笑,道:“那要我怎样做?只要你肯原谅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你现在去帮我烧洗澡水。”冯碧落吩咐。 华雍城立即答应下来,起身去厨房,冯碧落回头瞅着他的背影耸鼻做了一个鬼脸,一定好好地折磨他,否则胸中的这口恶气无法出。 冯碧落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时窗前已微明,堂屋里没有动静,好像华雍城已经不在屋中。 “我的洗澡水烧好没有?”冯碧落叫道。 “还要等一下。”华雍城进入卧室,他手中拿着一把蒲扇,白净的面庞上满是黑灰。 冯碧落直接从床上坐起来,道:“你在干嘛?你烧了几个小时的洗澡水,烧到天都亮了还没烧好。” “对不起,这柴总是无法烧起来。” 冯碧落啐了他一口,趿起鞋子去厨房,锅里的水还是冷的,但是柴屋里引火用的细枝和树叶全部被用完了,只剩下摆放好的粗柴。 “华雍城,你是来和我作对的吗?”冯碧落气势汹汹。 “抱歉,我也不想的。” “什么你不想的,华雍城,我告诉你,你今天给我上山去捡柴,否则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冯碧落一顿叫喊。 华雍城呵呵地笑,面前的小母老虎抓狂了,上山捡柴,这听起来是个十分有趣的事情。“好,你说捡多少就捡多少,我还可以每天陪你上山捡柴。” 冯碧落咬牙切齿,这多霞山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把华雍城逛到深山里,像他这样的人准得迷路,到时自己就出来看他的笑话。 身上汗渍粘粘的,没有热水,冯碧落只能将就冷水,好在天气炎热,洗冷水澡也不要紧。 冯碧落指挥华雍城将水倒在澡盆中,又令他在门外守候,洗完澡后华雍城十分自觉地倒洗澡水,侍候得冯碧落舒舒服服。 没有点火用的细柴和树叶无法煮早餐,冯碧落揣了两只大红薯,与华雍城各背了一只竹篓上山。 此时虽是盛夏,但山里的落叶无人收拾,日积月累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冯碧落在一处溪水前就地掘坑准备烤红薯。“你去洗个脸,你这么脏,我可不要和你呆一起。”冯碧落瞅着他的脸,分明是从煤窑里钻出来的。 华雍城笑笑也不说话,走到下面的山泉捧水洗脸。 冯碧落点燃了枯枝叶,她赶紧将细树枝放上去,然后又放上粗枝,很快火势大起来。火光映着她的面颊淌下汗滴,她伸手擦了擦,将树枝下的灰扒开,放进去红薯。烤红薯的火候要掌握好 ,要小火烤,不然变烤糊了,所以最好是用这热灰来烤红薯。 烤了十多分钟,冯碧落忽然醒觉一直没听到华雍城的声音,明明让他去洗个脸,他怎么一去无踪影了。 冯碧落站起身四下张望,只见华雍城在离她几米远的山泉里,他脱了衣衫,只穿着短裤站在山泉中,升起的阳光落在他的脊背上,仿若一道刺目的光芒。 顿时冯碧落直觉心头如遭雷击,完了,这家伙准是在色诱他。 冯碧落扭过头去,可是那结实的肌肤不断地在眼前晃动,冯碧落忍不住又回头去偷看。看着,冯碧落嘟起嘴,没想到华雍城的身材这么好,肩宽体阔,腰腹没有一丝赘肉,虽然不像健美运动员那样有八块腹肌,但六块也不错了。 “怪不得我挣不脱他,看他的两条臂膀就像两只大钳子嘛!” 忽然华雍城抬起头,冯碧落赶紧装作烤红薯,目不斜视,但心头早就突突乱跳起来。 “要是之前我摸摸那腹肌就好了,现在也不好意思去摸,真亏。” 054不要一直盯着我看 山顶的风很大,拂动冯碧落的发丝飞舞,她坐在岩石上眺望山下,临湘镇小得几乎伸手就可以抓在手中。华雍城摘下一朵野菊花,插在冯碧落的鬓边。 “以后我们在这里繁衍生息,世世代代。” 那是不可能的事,十几年后这块地方是一片湖泊,一座千年古镇换来了一个5a级风景区,这到底划不划算呢。1964年后,华雍城去了哪里?他和别人结婚了吗? “如果没有我,你会和别人结婚吗?”冯碧落问出这个问题,在这个时代自己是个闯入者。 “这个答案我无法回答,因为现在我只知道我爱的是你,我只会和你结婚。” “如果我不出现,你应该会爱上其他姑娘。” “有这个可能,碧落,但我遇到你,就不会有那个假设存在。” “那你喜欢我什么?我这个人恶毒,心肠坏,一无是处。”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在你的身上有一种力量在吸引我靠近,我想拥抱你,想亲吻你,想得到你。” “哼,我明白了,你是色鬼。” 华雍城轻笑,道:“可能是你触发了我的色心。” “下流。”冯碧落故意瞪眼。 华雍城在冯碧落的身畔坐下来,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道:“不管怎样以后我们不会分开,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生儿育女。” “谁答应与你生生世世在一起,我才不和你生儿育女。”冯碧落又啐他。 “真不答应?” “不答应。”冯碧落嘟起嘴。 “那我现在要用强了。”华雍城呵呵笑着,身体向冯碧落压下来。 顿时冯碧落伸手一推,向前面的山头跑去,华雍城在后面追,大声叫喊她的名字,冯碧落只是不理睬,往树林里钻去,渐渐听不到华雍城的声音。 冯碧落回过头一看,哪里还有华雍城的身影,只见莽莽丛林,刺藤荆棘。 “真没用,这样就跟丢了,以后做你的老婆迟早要把我弄不见。”冯碧落没好气。 冯碧落走到山崖前眺望,这片地方不属于临湘镇,是相邻的子归镇,子归镇同样是变成湖泊的其中一个镇。为了一个水库,淹没古镇和良田真不值得,让数以万计的乡民永远失去了故乡。 身后传来窸窣的声音,冯碧落只当是华雍城赶来,便道:“你现在才赶上来吗?一个大男人连我都跑不过。” 没有人回应,冯碧落回过头顿时大吃一惊,只见三条灰白皮毛的大狗虎视眈眈地瞅着自己。冯碧落不喜欢狗,捡起石头作势欲砸,但是几条狗毫不畏惧,反而向她逼近。 冯碧落奇怪,按理说狗应该怕人,只要吓唬便会逃走。她盯着几条狗看,这几条狗瘦骨嶙峋,但是身躯仍是巨大,毛茸茸的大尾巴拖在后面。 不对,土狗的尾巴是向上卷,拖尾巴的是狼。 冯碧落赶紧又拾起几块石头,是了,这是五十年代,大山里是有狼存在的。她也曾听白咏梅说过,多霞山里有狼,但一直没有遇见,便以为是以讹传讹。 书里怎么写的,遇到狼不能表现出害怕,也不能后退,因为一转身,狼就会咬住人的脖颈。 “告诉你们,我不怕的,我打死过好几头狼,将它们扒皮、抽筋、吃肉、喝血……” 几匹狼没有听懂冯碧落的威胁,继续向前逼近,想要以合围之势包围冯碧落,冯碧落头皮发麻,完了,今天肯定要成为美餐了,这都怪华雍城,要不是他追赶自己,自己也不会跑到这座山头来。 身后几米有一株粗壮的樟树,冯碧落来了主意,狼是不会爬树的,只要爬到树上,这些狼就奈何不了自己。 想毕,冯碧落将手中的石头向狼群砸去,转身飞快扑向樟树,抱住树桩便哧溜往上爬,但速度上还是慢了一点,狼群瞬间扑至,咬住冯碧落左脚的鞋子,霎时鞋子脱了出去。 冯碧落爬到离地三米多高的枝桠处,她检查自己的左脚,还好没被咬到。 几匹狼在树下转来转去,向树上低声嚎叫,冯碧落拍着手,得意地道:“你们几匹臭狼,想吃我这个大美人,门都没有。今天算我倒霉,先是遇到色狼,又遇到你们几匹臭狼。” 在树上呆了半个多钟头,狼群仍没离去,冯碧落不禁着急,如果狼群一直不离开,岂不是要把自己饿死。 “好,看谁先饿死。”冯碧落发着狠。 狼群在树下趴下来,但仍紧盯树上的冯碧落,冯碧落冲它们呲牙,骂道:“看什么的看,我虽然是大美人,但你们也不要一直盯着我看。” 在树上呆了几个小时,冯碧落渐感到头晕,她过于精神紧张,此时力不能支,便只得闭上眼睛。 很快天色黑下来,冯碧落又饿又晕,心脏扑通乱跳,甚至还有呕吐的感觉。 “救命啊!” 四周只有风声,和几双发着幽绿光芒的狼眼。 “我就算要死,也要死在树上,才不想被狼吃。”冯碧落害怕自己体力不支从树上摔下来,便解下外衣,将自己和树桩系在一起。 捱了一会,冯碧落饿得嘴里流酸水,本来平时吃的食物就没有油水,从早上到现在也只啃了一个烤红薯。肚子一饿后,胃就疼得难受。 “倒霉死了。”冯碧落拍着自己的额头。 树下的狼群发出嘶吼声,并且作出攻击的姿势,冯碧落感到奇怪,向前面看过去,昏暗的光线中依稀有个人影走过来。 “碧落。” 声音落入耳中,冯碧落忍不住热泪盈眶,原来华雍城并没忘记自己,他找来了。但瞬间冯碧落想起树下的狼群,大声道:“华雍城,你快走,有狼。” 不等冯碧落话音落下,狼群已经向华雍城的方向扑过去。 “小心啊,狼来了。”冯碧落大声喊道。 华雍城手里握着一把镰刀,中午他追赶冯碧落,但冯碧落钻入树林中失去踪影,华雍城寻找了一两个小时没有发现冯碧落,便以为冯碧落独自回家,于是背起竹篓下山,谁知回来后仍是不见冯碧落的踪影。 在家中等待了一阵,华雍城不放心便又上山寻找一遍,翻过几个山头,这时天黑他只得又下山,不料仍是不见冯碧落回来,华雍城只好第三次上山。 他听到冯碧落的声音,但同时也看到呲着森森獠牙的狼群,他挥起被磨得锃亮的镰刀。 “嗥——” 头狼张开血盆大口,挥着利爪向他扑过去,当它的前爪扑至华雍城的面前时,华雍城的身体向左一转,便躲过这致命的一爪,同时他手中的镰刀向头狼的头颈砍去。 055你竟然是个重色轻友的人 月光下,一道血色的光芒挥洒出,只见那匹头狼扑倒在地,它被锋利的镰刀割断了喉咙。这时另外两匹狼扑上来,华雍城挥舞镰刀,左躲右闪,手中的镰刀被舞得密不透风,很快两匹狼也被割断喉咙,奄奄一息。 冯碧落在树上看得目瞪口呆,她一直以为华雍城只是一介书生,最多也就是个有点力气的书生,没想到他的身手这样好,自己真是小看了他。 第33节 “碧落。”华雍城走到树下。 冯碧落应了一声,赶紧从树上滑下,可能是太紧张,又累又饿,冯碧落只觉四脚酸软无力,身体向后倒去,瞬时华雍城拥住她的腰肢。 “我头好晕。” “头晕就闭上眼,我背你下山。” “那些狼呢?” “死了。” 冯碧落愣了愣,忽然呜呜哭起来,越哭越伤心,任凭华雍城怎么安慰,她只是伏在华雍城的怀中放声大哭。“都怪你,我以为自己会被狼吃掉。”说着,她还捶着华雍城的胸口。 “都怪我,没有早点找到你。” “讨厌你,讨厌你。”冯碧落把自己的怒气都发泄在华雍城的身上。 “别哭了,我背你回家好不好?”华雍城擦着她的眼泪。 “嗯。”冯碧落嘟着嘴。 华雍城蹲下身体,冯碧落趴在他的后背,双手环在他的脖颈上。“抱紧我。”华雍城起身,将冯碧落的身体往上驮。 月亮从云层钻出来,山路弯弯曲曲像一条银白的绸带,冯碧落的心平静下来,将头枕在华雍城的肩上,那张宽阔的后背就像一张结实的床。 “我重不重?”冯碧落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不重,很轻。”华雍城笑道,冯碧落的体重确实轻,但并不代表没有重量,长途跋涉还是感觉累,可是华雍城却累并幸福着,背上的那个姑娘他这辈子都不打算放下来。 “撒谎。”冯碧落不相信。 “真的不重嘛!谁说你重了?” “喂,你要是背不动了就说一声,我才不想赖在你背上。” “好。” 两人没再说话,清新的空气灌入鼻端,花草的香气袭人,冯碧落不禁心花怒放,她唱起了歌曲,是那首《怨苍天变了心》。 华雍城聚精会神地听,背上的姑娘喜怒都表现于面上,她没有太多的心机,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绝对不喜欢。 她一路唱着歌,每首歌曲都不重复,在歌声里回到了临湘镇。 冯碧落饿得头晕眼花,洗了一只红薯便啃起来,华雍城自觉去生火,由于昨夜的多次失败,此时他顺利地点燃了灶膛。很快,大锅中的水热起来,冒出白烟。 水烧开后,华雍城便将浴桶搬入卧室中,倒入热水,他体贴地试着水温,觉得太烫又加入冷水。 “碧落,你可以洗澡了。” 冯碧落非常满意,其实在华雍城的家中,也同样是华雍城替她放好洗澡水,并为她准备好睡衣。进入卧室,冯碧落将门虚掩,脱掉衣衫坐入浴桶中。 水温很合适,不烫也不凉,冯碧落起了顽心。 “华雍城。” “碧落,什么事?”华雍城在门外道。 “加热水,水冷了。” 华雍城答应,过会他推开门,将小半桶热水放在门口。“碧落,有半桶热水,我给你放在门这里。” “我够不着,你进来加水。” “好。”华雍城的声音显得很无奈,他提着木桶进来,冯碧落的身体缩在水里面,雾气蒸腾,什么也看不清。“碧落,我现在加水,你如果觉得烫就说。” 木桶里有只葫芦做成的瓢,他舀了半瓢水倒入浴桶中,冯碧落没有做声,他于是又加了一瓢热水。 “好了,不要加了。” “那我先出去。” “先别走,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让你做这做那。” “不烦,我心甘情愿。”华雍城笑道,他说的是实话,为这个姑娘做任何事他都很开心,也愿意效劳。 “我看你不情不愿嘛!” “真没有。” 冯碧落歪着脖子瞧他,道:“既然你是心甘情愿,那你替我洗澡。”说完,冯碧落的脸像熟透的红苹果。 华雍城的脸也红了,他看着浴桶中的人,那美丽的躯体在烟雾中若隐若现,顿时他热血上涌,脑中一片空白,不知不觉中手伸到水中。 瞬间他触到那柔软的肌肤,细腻得像一匹最上好的缎子。他的指尖仿佛触电似的离开,但只那一秒钟,他的手又抓住那块肌肤。 澡洗了半个多钟头,浴桶里的水凉下来,冯碧落才穿上衣衫。 不等冯碧落吩付,华雍城将浴桶里的洗澡水倾到屋外,灶膛里的火星还在闪烁,他扔入细柴和树叶,轻轻一吹,火势熊熊燃烧。 “你在想什么?就看你在傻笑。”冯碧落往锅里倒入两把米。 华雍城仍是笑,他在想刚才在卧室里的那一幕,旖旎梦幻,他只觉得如果拥有冯碧落,这一生就别无所求了。 “你肯定在想不好的事。”冯碧落逼视他。 “是好事。” “什么好事?”冯碧落逼得更近了。 华雍城凑近她的耳畔,道:“在想你的身体很软。” “下流。”冯碧落在他胸口猛揍一拳。 “我以前没发觉你这么爱动手打人的。”华雍城摸着光溜的下巴。 “那是以前我没发现你这么色。”冯碧落振振有词。 “我好色,我快成柳下惠了好不,要是知道你这样冤枉我,刚才我就应该……”华雍城笑得不亦乐乎。 “你应该怎样?”冯碧落恶狠狠盯着他。 “我,我应该亲你。” 又是一拳砸在华雍城的胸膛,华雍城假装受伤不停地咳嗽,冯碧落慌了,赶紧去察看,不料华雍城拽住她的手臂,顿时冯碧落坐在华雍城的腿上。 “以后别这样揍我了,如果真把我打伤了,我就做不成你的丈夫。” “你这么坏,要打。” “我真的坏吗?”华雍城抓住她的两只手。 不等冯碧落回答,屋外传来林之书的声音。“坏,真的坏。” 冯碧落一惊,忙道:“你坏,连你的朋友也坏,居然偷听墙角根。”说着,冯碧落便躲到卧室里去。 华雍城起身去开门,林之书眼睛瞪得像灯泡,一进屋便四处寻找冯碧落的身影。“骆琪没来吗?”华雍城没看到骆琪。 “她报社加班赶稿,就我一个人来了,刚来便听到你们两个人说情话,忍不住就接话茬了,雍城,你不会怪我打扰你们两个。” “没事。” “雍城,恭喜你和冯小姐和好,看样子我快喝到你们两个的喜酒了。” “谢谢。” 林之书向卧室里做鬼脸,低声道:“雍城,说实话,你有没有将冯小姐给拿下?” 华雍城不语,林之书蹭着他的胳膊,笑道:“看你样子一定是得逞了,这次可是我帮了你的大忙,你小子可得记住我的好处。” “明白,我会极力促成你与骆琪的好事。” “这个忙不用你帮,我追女人哪还需要靠别人帮手,你看着,一个星期我就把骆琪拿下来。”林之书拍着胸脯。 “是吗?那你就赶紧去拿下骆琪,不要在这里碍眼了。”说完,华雍城便将林之书给推出门外,然后插上门闩反锁了门。 林之书气坏了,骂道:“华雍城,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个重色轻友的人,哼哼,算我看错你了。” 屋里华雍城没有听到林之书的怒骂,他心里眼里都装着冯碧落娇笑的模样。 056保证以后再不做大坏人 吃完红薯粥后,时间已接近深夜12点,冯碧落呵欠连天。“碧落,我现在要回省城,明天我再来看你。”其实华雍城并不想离开,但他还有做一个父亲的责任。 “你一天一夜没睡,开车回去不安全,你先睡一会,到天亮再走。”说完,冯碧落在厨房拿来一只干净的碗,放在卧室的床上,道:“看见这只碗没有,我们各睡一边,不许越界。” 床很窄小,只有1.2米左左宽度,躺两个成年人基本要胳膊贴胳膊。 “好。”华雍城忍不住要留下来。 冯碧落先躺到靠墙的一侧,华雍城吹熄油灯,迅速躺到床上。 卧室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即使是近在咫尺的冯碧落的面容也是一团模糊,华雍城闭上了眼,他确实很疲惫。忽然冯碧落伸手指捅他,道:“你的手臂往外面挪一下,碰着我了。” “好。”华雍城无奈,只得把身体往外挪了挪。 过了一会冯碧落又捅他,道:“你的腿也挪一挪,都快到我这边来了。” “好。”华雍城又往外挪。 大约又过了十多分钟,他又被冯碧落捅醒了。“这次我的手臂和腿应该没碰着你?” “手臂和腿是没有碰着我,但是,你鼻腔的气息老是对我吹热风,弄得我睡不着,你侧过身去。” “好。”华雍城转过身,面朝窗。 冯碧落不再说话,她同样心神憔悴,很快昏昏沉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一声鸡啼,冯碧落陡然惊醒过来,卧室的光线已经明亮,而自己居然和华雍城拥抱在一起,他搂着自己的腰肢,自己枕在他的手臂上,那只放在床中间的碗被挤到床尾。 冯碧落不由分说推醒华雍城。 华雍城睁开眼,只见冯碧落瞪着眼珠,一脸的苦大仇深。“碧落,你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说,你趁我睡着了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你睡着了,我也睡着了。”华雍城一头雾水。 “撒谎,你看你的手放哪里了?” 华雍城这才发觉自己搂着冯碧落的腰肢,赶紧松开手,道:“可能是睡着后的不自觉反应,其实我一点都不知道的。” 第34节 “胡说,你绝对是趁我睡着欲行不轨之事。”冯碧落气势汹汹,干脆坐起来。 华雍城也坐起来,他看着面前气鼓鼓的像青蛙的一张脸,笑道:“如果我真对你行不轨之事,你应该感觉得出来,你的身体有异常感觉吗?” 冯碧落一怔,抖抖身子,没有异常反应,和平常一样。 “是不是没有?女孩子第一次是会有反应的,你若没有就表示我是清白的。”华雍城笑得腹痛。 “哼。说不定有例外是没有反应的。”冯碧落嘟起嘴。 华雍城叹气,道:“这么说,你一定是认为我趁你睡着了,对你干了什么是?” “就是。” “好,我承认是。”华雍城咬牙。 冯碧落愣了愣,马上道:“你果然承认了,华雍城,你是个大色鬼……”还没骂完,冯碧落就看见眼前一片巨大的阴影,华雍城伸开双手,如饿狼扑食之势向她扑下来。 霎时冯碧落被华雍城压在身下,她眼中一片惊慌,道:“你想干嘛?想干嘛?” “我都担了大色鬼的名头,如果不真的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你给我的这顶帽子,碧落,你说是不是?”华雍城笑眯眯,看着她吓黄的小脸。 “你,你,你,我喊救命了。”冯碧落瞬间反应过来。 “喊,说不定有人听到会来救你。” 冯碧落呲着牙,想要起身咬华雍城,但整个身体被压得动弹不得,她四下张望,低声叫了一声。“救命。” 华雍城笑得脸抽筋,这姑娘未免太好笑了。“碧落,你叫得太小声了,别人听不到的,你要叫大声,这样别人听到才能救你。” “救命。”冯碧落扯着脖子嚷了一声,但是声音从喉咙出来后仍是小得可怜,还没有华雍城的声音响亮。 “这样不行的,你再不叫大声些,我可要对你动手了。” “救……”冯碧落只喊出一个字,便不悦地撇过头去,那华雍城在看自己的笑话。 “你不叫救命了吗?我可真要对你不客气了?”华雍城吓唬她。 忽然冯碧落嘴一扁便哇地哭出声,泪流满面,顿时华雍城便着了慌,赶紧安慰她,道:“碧落,你别哭了,我只是吓你的,你别哭。” “你是个大坏人,太坏了。”冯碧落一边哭一边骂。 “嗯,我是大坏人,我保证以后再不做大坏人了,这样你能不能不哭了。” 冯碧落仍是抽泣,忽然呼吸一窒,嘴唇便被牢牢地封住。 炙热的吻像最好的安慰,冯碧落停止了哭泣,等吻结束后她仍是撇过头去。 “碧落,下个月我们结婚行吗?” “我还没有原谅你。”冯碧落抛下一句话。 “那要多久才能原谅我?” “看我心情。” “难道你不愿意每天都看见我吗?” “我又不是那些一辈子拴在男人裤腰带上的女人,再说远香近臭,天天见面,你的优点也是缺点了,我觉得我们一个星期见一次面最合适。” “原来是这样啊!但是我们结了婚,你就可以管理爱华了。” 冯碧落连切几声,道:“我冯碧落本事大着呢,需要沦落到靠华太太的头衔管理一间厂吗?本来我早就有实力当厂长,是我一直遇不着伯乐。唉!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哈哈。你是说我有眼无珠了,如果我真有眼无珠,一定不会喜欢你,可见我还是慧眼识珠的。” “才不是,你喜欢我,因为你太色了。”冯碧落立即反驳。 “我真的色吗?”华雍城摸着下巴,这些年投怀送抱的女人没有百个,至少也有10个,但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们。 “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冯碧落白了他一眼。 “好,我色。”华雍城苦笑。 卧室的光色越来越亮,华雍城看着窗外,冯碧落知他的心思,道:“我去煮粥,你吃了粥再回省城,今天你别再来了,在家好好陪你的孩子。” “碧落,夜里不要去墓园,山上也别去,你需要什么我给你送来。” “我才不要靠你,我自己有手,新时代的女人是不会靠男人活着的。” “碧落,你今天回厂里去上班。” “不去,好马不吃回头草,再说庙太小放不下我这尊大佛,哼哼,我要自立门户。” “有志气,碧落,我就看你自立门户。”华雍城满怀期待,他深信冯碧落是有这个能力,这个具有非凡营销头脑的姑娘。 此时冯碧落心中想的却是也开一间服装厂,把爱华的业务都给抢过来,到时啥黄副厂长,啥老吴都要气得跳脚,那才叫有趣。 057不要把幸福寄托在男人身上 晚上上课,冯碧落测试前天的功课,十来人当中白咏梅的成绩最差,课文读错了18个字,除了会写一,其他的字完全不会写。 虽然是自己的奶奶,但冯碧落还是当众人的面狠狠批评白咏梅,责怪她回家后不温习功课。 “也别怪咏梅了,她家两个嫂子昨天又作怪,她哪来的时间温习。” 冯碧落一愣,只见白咏梅泪水盈盈,弦然欲滴,忙道:“咏梅,有我在就绝不让你两个嫂子欺负你,待会下课后我找她俩算账。” “别,别要了。” “我们现在上课。” 冯碧落将前天的课文带着大家又读了几遍,才在黑板上写今天的新课程,同样是六句短话,35个字中有20个生字,冯碧落重点讲解每个字的写法和含义,然后又找人上黑板来写。 “大家写得很不错,回去后要继续复习,不然就会忘记,这样又要从头来过。现在我有个提议,每10天我对大家进行一次测试,测试的最高分者可以获得一块钱。” 要调动大家的学习积极性,还是从奖励着手,有奖励大家才有兴趣。 “如果一个月三次测验都是最高分,是不是奖励3块钱?” “当然了。第二名和第三名也有奖励,分别是一个本子和一支笔。所以,成绩最好的那位同学,你来上课不但不花钱,还能赚钱。” 顿时大家欣喜若狂,上课的人数不过十人,因此获奖的机率很大。 到下课时还有一点时间,冯碧落清清喉咙,道:“各位,我给大家提一个问题,看谁回答得又快又好。” “啥问题?” “你们认为怎样才能做一个快乐的女人。”冯碧落笑道。 万婶先切了一声,这问题让她不屑,太没水准了。“这还用说吗?嫁汉嫁汉,吃饭穿衣。” “还有儿女孝顺。” 大家叽叽喳喳,十分踊跃回答问题,只有白咏梅一直没说话,她不会回答也不想回答,但冯碧落的眼神偏偏看向她。“咏梅,你说呢?” “我,我的意见和大家一样。”白咏梅迟疑着。 冯碧落拍了拍手,道:“大家的回答我都听到了,但是你们想不想听我的答案?” “你说,别卖关子了。” “所谓女人的快乐首要就是自己有能力,不用靠任何人就能活得舒舒坦坦,她活着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其他任何一个人,她是一个完全自由的人。她不必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她可以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人生,不必依附任何人活着。” 一语说完,大家都愣住了,这些话是她们闻所未闻的,也根本想不到的。 “女人和男人是没有区别的,是平等的,男人有的女人也应该有。凭什么你要给男人端洗脚水,而不能是他给你端洗脚水?凭什么是你要做家务,而他就可以饭来张口呢?凭什么是你要照顾孩子,而他就什么不用管呢?女人并不比男人低贱,女人应该是高高在上的。” 大家还在愣着,嘴巴都张得大大的,冯碧落的话越来越不可思议了。 “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人民当家作主的年代,这个人民当家作主不是只指男人,还包括我们女人。女人不要把幸福寄托在男人身上,老了寄托在儿女身上,我们要活出自己的精彩,即使将来没有男人,没有儿女,我们一样快快乐乐。” “这,这,碧落,大家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不好呀?”白咏梅咬着嘴唇。 “咏梅,你说你过得好吗?你就是在家从父的典型,记住,你在那个家中是有平等的地位,不是丫环,不是佣人,没有人能呼喝你做任何事情,遇到不公平的事你还可以拒绝,可以说不。但是,你把你放低到什么地步,你认为这样全家人就会感激你吗?不会,他们只会更加作践你。” 白咏梅被说得低下头。 “女人要强大,女人要自力,女人要有知识,女人要走出去看世界,这样你们就会知道一个女人该怎样地活着了。” “说得容易,我们哪里能走出去,这辈子的愿望大概就是走出临湘镇了。”众人叹息。 冯碧落咬咬唇,说得再多,可她们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想要改变思想会非常困难。“既然这样,这个月底放假时,我借个车带大家去省城玩。” 听说去省城玩,顿时众人都兴奋起来。 下课后,冯碧落留下白咏梅,灶膛里烤着两只大红薯,冯碧落掏出一只递给白咏梅。“咏梅,你那两个嫂子又对你干嘛了?” “也没什么,她们见我当了成衣车间主管,就想把自家的兄弟媳妇塞进来,你说我哪有那个能力,所以她们两个就和我闹。” “咏梅,我看那个家你呆不下去,你干脆搬我这里来行了。” “不行,我爹会骂我的。” “骂就骂,难道你还能掉块肉不成,都是说受气小媳妇,就没见过你这受气小姑子的,学我的,谁欺负你,你就给谁两耳刮子。” “我要是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就好了,还用受什么气,我没文化,是个文盲。”白咏梅自嘲。 “那是你一直不愿听我的。咏梅,你将来很幸福,有一个很爱你的男人,他是个学者,你将来还会有个帅气的儿子,这个帅气的儿子还会给你生一个美丽、智慧、自信的孙女,而且这个孙女也会考上华先生毕业的剑桥大学。” “碧落,你真会编话让我高兴,我自己几斤几两能不清楚,有文化的男人不会看上我的,我这辈子就只能找一个农民结婚,给他生儿育女,生下的孩子也是农民。” “你太悲观了,只要你相信我的话,你的好日子就会来临,要知道我是从不会骗你的。” 白咏梅啃了一口红薯,红薯有些干,也不甜。“碧落,你喜欢华先生吗?” “你怎么问这个问题?”冯碧落一怔。 “我忽然想到了,碧落,你喜欢华先生吗?” “嗯,我喜欢。” “那你要一直喜欢华先生,对华先生好,华先生很可怜。” “华先生的命运掌握在他的手中,他的幸福要靠他自己争取,咏梅,你也一样,我们所有人都一样,要靠双手改变命运,你不去争取,命运就无法改变。” “你真的要我争取吗?”白咏梅噘起嘴。 “当然了,咏梅,我希望你幸福,你能实现我这个愿望吗?”冯碧落的声音很轻。 白咏梅瞅着她,突然重重点头,道:“好,碧落,从现在开始我会努力争取幸福,你说过我未来的丈夫是个学者,我们有个帅气的儿子,还有美丽、智慧、自信的孙女。” 第35节 冯碧落握住白咏梅的手,白咏梅握住她另一只手,彼此的眼中都呈现对方的笑颜。 058钱多得可以砸死你 晚上白咏梅没来上课,冯碧落以为是白咏梅的两个嫂子在作怪,等下课后便赶到白咏梅家。从白家的窗口看进去,屋子里是黑的,没有亮灯,看样子全家都入睡了。 冯碧落感到奇怪,这种情形好像没发生过争吵,可白咏梅怎么没来上课呢。冯碧落走到白咏梅卧室的窗前,侧耳倾听,里面同样没有声息。 想了半天,冯碧落打算明天去厂里问白咏梅,这学习可不能两天打渔三天晒网。 刚转身,耳畔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虽然只是短促的一声,但冯碧落已经听出来了,是白咏梅。 “咏梅。”冯碧落敲着窗。 白咏梅没有答应,但很快又发出痛苦的呻吟,顿时冯碧落急了,连敲窗两下。“咏梅,我是碧落,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半天白咏梅才推开窗子,有气无力地道:“碧落,我肚子疼。” “你疼多久了?” “一天了。” “咏梅,你让开一下,我翻窗子进来瞅瞅是怎么回事。” 窗台不高,只有一米二到一米三之间,老式木窗没有窗棂,冯碧落的双手撑在窗台上便轻易地翻过来。床铺靠着窗,冯碧落跳上床,又赶紧下地。 借着窗外昏暗的光线,冯碧落点燃桌上的油灯,这时冯碧落转过头,只见白咏梅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双手抚在右侧腹部,可见极难受。 “你怎么疼得这厉害?” “我也不知道,今日早起时便有些不舒服,我原以为是饿了,吃了一个红薯但还是疼,到下班时我爹给我冲了一些锅底灰给我喝。” “糊涂,锅底灰能治病吗?简直是误事。咏梅,我现在就去找毛医生来给你看病,你这病可不轻,不要耽误了。” 镇上没有医院,只有一个姓毛的赤脚大夫行医,一般有病便去那里看病,抓上两副药。 冯碧落再次从窗子翻出去,匆匆赶往毛医生家,这个时候小镇的大多户人家已经安睡,冯碧落敲了半天门,毛医生才来开门。 “毛医生,快点和我去看病。” “这么晚了还看什么病,等明天。” “生病还能等明天再生吗?毛医生,咏梅她痛得不行,你快去看看,我会付给你双倍诊金的。” 在双倍诊金的诱惑下毛医生同意了,背着小医药箱出门,到了白咏梅家,冯碧落仍是翻窗进去,然后去开门请毛医生进来。 不料这动静惊醒了睡在其他房间的白继福和朱桂花夫妇,二人一出来便看到冯碧落,眼中便放出仇恨的火花。 “姓冯的,你居然敢擅闯民宅,我要去告官。”朱桂花自以为得了把柄,上前便拽住冯碧落的手腕,她回头对白继福道:“继福,你赶紧去派出所找公安来,就说有人撬门行窃。” 冯碧落猛地摔开她的手,道:“没时间和你们说,看不到我身边的是毛医生吗?” “毛医生,你怎么也在这里?”白继福奇怪了。 “咏梅肚子疼,我找毛医生来给她看病,你们这些人心里一点都没咏梅,她不舒服,你们不闻不问,只会找她要钱,让她干活……”说到一半,冯碧落醒悟,现在没空和他们废话,遂拉着毛医生快速进入白咏梅的卧室。 床上白咏梅疼得死去活来,上衣被汗湿透了,毛医生看了两眼,问了几句话,脸上出现焦急之色。 “毛医生,咏梅是什么病?要紧吗?”冯碧落问道。 “我看不出来,想必是大病,还是赶紧往省城大医院送,迟了怕来不及。” “什么大病?估计就是吃坏肚子了,咏梅,我早说让你少吃点,你不听,偏吃那么多,现在把肚子吃坏了。”朱桂花风言风语。 “闭上你的臭嘴。”冯碧落扬起拳头。 “姓冯的,这是我家,你横个什么劲,我让继福把你赶出去。”朱桂花不甘示弱。 白咏梅痛得翻白眼,全身冷汗淋漓,冯碧落心如火焚,她飞快地想奶奶曾经说过的话,记忆的黑洞一直延伸,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是了,奶奶曾经说过她得过阑尾炎,被送到省城大医院做手术,奶奶说要是晚去五分钟就没命了。 “咏梅,我去老齐家借马车。” 白咏梅抓住冯碧落的手腕,道:“你借马车做什么?” “送你去省城,你的病不能耽搁,要马上去省城。咏梅,你等我,我马上回来。”说着,冯碧落看向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朱桂花和白继福,道:“看什么看,还不为咏梅清几件换洗衣服,咏梅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家都得饿死。” 一说完,冯碧落便从朱桂花和白继福两人当中穿过去,把朱桂花撞得差点摔倒。 到了老齐家,事情又不顺了,那匹马也生了病,老齐刚喂了药,眼见着不能驾车了。冯碧落气极败坏地回来,全镇只有老齐家有马车,骑自行车肯定是不行的,白咏梅痛成那样连坐都坐不住。 冯碧落不由怪起华雍城,平时没事时他都在,偏有事时他就不在临湘镇了。 到了白咏梅家,毛医生已经离开,朱桂花已经收拾两件换洗衣服打了包,见冯碧落空手而来,便道:“马车呢?难不成你要把背我家小姑子去省城?” “你说对了,我就是要背咏梅去省城。”冯碧落白了她一眼,转身扶起白咏梅道:“咏梅,老齐家的马也生了病,在吃药,不能驾车,所以我要背你去省城,你忍耐着痛。” 朱桂花冷哼几声,拉着白继福回到自己房间,并掩上了门。 “这两个冷血的畜生,你一家人都是畜生,你都疼成这样,你爹,还有你二哥二嫂都不进来看你一眼。”冯碧落骂道。 “算了,他们一直都这样,我早习惯了。” “咏梅,我背你。”冯碧落将收抱好的包裹挎在脖颈上,帮着白咏梅穿好衣裳,便背着她走出屋子。 白咏梅也很瘦,但冯碧落自己也是个姑娘,走出几分钟便感觉如背负一座大山。冯碧落咬着牙,一直坚持了半个钟头,直到出了临湘镇。 “把我放下,碧落,你看你累得一头汗。” “没事,我坚持得住,咏梅,你就闭着眼休息,说不定路上会有车经过,到时我们拦车去省城。” 走走停停又过了一两个钟头,路上一直没有汽车经过,漆黑的夜里,冯碧落深一脚浅一脚,累得她几乎要断气了。可是一想到白咏梅,冯碧落便充满了勇气,也来了无穷的力量。 当年奶奶得了阑尾炎,是谁送她去的省城呢? 是…… 记忆向时光的黑洞穿越,记起来了,那个人是琳达。 怎么会是琳达,琳达那种个性怎么可能会送白咏梅去省城,不可能,不可能。 一定是记忆出了差错。 正想着,身后有一束光照了过来,冯碧落和白咏梅的身影落入灯光中,冯碧落心中一喜,赶紧将白咏梅放在路边,跑到路当中挥手。 “停车。” 汽车停下来,但怒吼声也随之响起,一个男人骂道:“你是不是找死,想死就死远点。” 冯碧落没有计较他的无理,道:“师傅,我的朋友生了病要立即送到省城医院,你帮帮忙,送我去省城,我一定会付车费钱,付双倍的。” “谁差你那点车费钱,我家小姐钱多得可以砸死你。” “你家小姐?”冯碧落下意识往车后排看去,车后端坐着一名女子,尖尖脸儿,头发打着卷,冯碧落走近,朝车窗里仔细一看,霎时五雷轰顶。 果真是琳达。 059走一步算一步 命运的注定,冯碧落觉得此时不要去管当初是什么原因使琳达送白咏梅去省城,总之错过琳达的汽车很难等到第二部,而且白咏梅的情况已不能再等下去。 “琳达小姐,我是冯碧落,白咏梅重病需要立即去省城,请你允许我们上车。” 琳达坐在车里,推开车门,歪着头打量冯碧落一眼,道:“你的声音就像狗叫那么难听,我一听就听出来了,想要我让你们上车,也亏你想得出来。” “我是得罪过你,但是白咏梅是无辜的,如果你肯送我们去省城,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 “什么条件都行是吗?”琳达摸出一支烟点燃,对着冯碧落面颊上吐出一口烟雾。 冯碧落被呛得直咳嗽,道:“什么条件都行。”此刻,冯碧落没有其他办法,阑尾炎这个病可重可轻,如果是穿孔就必须立即手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琳达又吐出一圈烟雾,从车里出来,踱到白咏梅的身畔,白咏梅靠着一株树,脸上的汗渍已变成冷汗,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甚至无法看清琳达。 “哟!真的是病得不轻,快死了,我可不想有人死在我车里。” “琳达小姐,咏梅她没死,所以希望你能马上带我们去省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什么浮屠,我不信那玩意。冯碧落,你刚才不是说了,只要我让你们上车,你什么条件都会答应我。” “是。”冯碧落点头。 琳达一直笑,烟头微弱的光亮映着她的脸,她的嘴角几乎要歪到脸颊。老天是有眼的,终究让冯碧落犯到她的手中,报应啊。 “冯碧落,你听好我的条件,那就是你必须离开华雍城,我不许你和他在一起。” 冯碧落愣了愣,这个条件其实她并不意外,琳达一直喜欢华雍城。 “怎么不说话了?舍不得华雍城?你长得也还行,没了华雍城,你也能找到个像样的男人,何必要在华雍城这棵树上吊死呢?” 冯碧落咬着嘴唇,她想念华雍城的怀抱,想念那灼热的躯体,想念那双铁钳一样的手臂拥抱自己。 “那算了,就让白咏梅死。”琳达作势进入车中。 “我答应。”冯碧落来不及思索便应承下来,白咏梅的病不能再耽搁,其他的事走一步算一步。 “口说无凭,你必须写个字据。” “写什么字据?” “就写你以后不与华雍城来往,如果违反就会被雷劈死,被车撞死,总之不得好死。” “好,你拿纸笔来。”冯碧落顾不得许多。 司机从车里拿出纸笔,冯碧落迅速一挥而就递给琳达,琳达看了很久才心满意足地收起来,放入自己的小挎包里面,随后她纤纤食指朝白咏梅一指,道:“行啦,你把白咏梅给扶到车上。” 白咏梅痛得晕过去,冯碧落只得抱起她,但是凭冯碧落的力气哪能抱得动,还没起身,整个人就被压垮了,最后司机下车帮忙,才将白咏梅放到后排座位上。 琳达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边抽烟,一边哼歌,她心情大好,等明天她就会拿着冯碧落写的这张字据去见华雍城。 冯碧落坐在后排,让白咏梅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不时地擦去她脸上的冷汗。 “师傅,麻烦你快点。” “知道,别催。”司机颇不耐烦。 第36节 一个多小时后汽车终于抵达省城,但离朝阳医院还有一段距离,琳达吩咐司机继续开车,一直将她们送到医院门前方停下。 冯碧落背着白咏梅冲进医院,这时留守在医院的医护人员不多,医生在值班室睡觉,只有护士在忙碌。 “快点帮我朋友看病,她好像得了阑尾炎。” 白咏梅躺在治疗床上,她已经醒了过来,但是疼得说不了话。护士见她情况不妙,赶紧去叫来医生,那医生30多岁,戴着一副眼镜,模样看起来和蔼,问白咏梅疼痛点,白咏梅直指右侧小腹。 “是这里吗?”医生手指按下白咏梅的小腹。 白咏梅赶紧阻拦,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异性男子触过她的身体。 冯碧落知其心思,忙道:“咏梅,医生在给你检查确诊呢,你不用害羞,没事的。” 白咏梅这才放开手,但她生性羞涩便紧紧闭上眼睛,医生在她右侧小腹按下,道:“是这里痛吗?” 顿时白咏梅疼得几乎要坐起,身体打了一个猛颤。 “疼了多久?” “早上开始疼的。” “除了疼,还有没其他不舒服?” “想吐,头晕。” 医生转头向护士道:“体温多少?” “39.8度。” “知道了。”医生又看向冯碧落,道:“你是病人家属吗?病人转移性右下腹疼痛,麦氏点压痛,持续恶心呕吐,极可能是患上急性阑尾炎,而且伴随高热、腹肌紧张,阑尾可能化脓穿孔,所以她需要马上手术。” “那就手术。” “行,你先去交费,回来签手术同意书。” “好。” 荷包里有华雍城留下的200块钱,当时冯碧落不要,是华雍城偷偷留下的,没想到还真的派上用场,如果没有钱,冯碧落真不知自己要怎么办。 交了50块钱的费用,冯碧落去医生办公室签手术同意书,那医生姓秋,没怎么追问冯碧落与白咏梅的具体关系。 一个小时后,白咏梅被送到手术室,冯碧落坐在门外的长椅上等待。 手术的时间远比新世纪要长,可能是那时医学不发达,冯碧落等了四五个小时,白咏梅才从手术室里出来。白咏梅闭着双眼,脸色腊黄,冯碧落走上前去轻声呼唤她,她也没有回应。 “医生,她没事?”冯碧落吃惊。 “没事,等她醒来。”秋医生也没过多解释。 白咏梅被送到病房中,这是个十人间,不过也没有其他病人。冯碧落守在病床前,紧紧握住白咏梅的手,白咏梅的手很冷,她便一直搓,把它搓暖。 窗外已泛出一丝鱼肚白,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肚子开始叫起来,冯碧落摸了摸肚皮,白咏梅还没有醒过来,她伏下头倾听,白咏梅的呼吸声平稳,应该是脱离了危险。 “咏梅,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 060你早就准备好毁约 清晨,两个孩子在餐桌前疯闹,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一会儿的功夫两个孩子都哭了,拉着华雍城指责对方欺负自己。 华雍城哄了半天,许诺他们礼物,才使两个孩子破涕为笑。 小玉收拾餐桌,笑道:“华先生,听说龙凤胎的前世是情侣,因为太相爱,所以才会一起来投胎,你说这是真的吗?” “这是传说了。”华雍城笑道。 “我觉得不是传说,既然有这种说法,那肯定也是真的,小少爷和小姐两个真像是天设地配的一对。”小玉端着一摞碗碟琢磨着进入厨房。 华雍城坐着没动,这两个孩子太孤单了,他们的母亲去世得太早,而自己也不能每天陪着他们。 门前传来皮鞋踏出的脚步声,华雍城还在沉思中便听到一声嘲笑,琳达甩着她的乳白色小提包,扭着纤细的腰肢一摇三摆进来。 “我的华先生,你怎么还在这里发呆呀?大事可不好了。” 华雍城这才发现琳达,琳达的脸上满是嘲意,这女子总是尖酸刻薄,他并不以为意。“琳达,抱歉,我现在要去临湘镇,你请自便,我让小玉给你冲咖啡。”说着,华雍城起身,他并不想和琳达有过多纠缠,这女子的内心太丑陋。 走到门前,琳达在他身后冷笑,道:“你走,走,去临湘镇,不过我可以保证那个小贱人不在那里,你见到不她。” 华雍城猛然一怔,转过身凝视琳达,道:“琳达,你怎么知道碧落不在临湘镇,你见过她了?” “当然,她现在省城,夜里坐我的车来的。” “怎么可能?”华雍城只觉不可思议,琳达的为人怎肯让冯碧落坐她的车。 “你真可怜!实话告诉你,那个小贱人不要你了,她抛弃你了。”琳达看着他摇头。 华雍城的脸沉下来,道:“琳达,请你尊重碧落,如果你再辱骂她,就请你马上离开。” “直到现在你还偏袒她,可你有没想到,你在她心中连一个白咏梅都不如,华雍城,我真为你感到不值。” “咏梅?发生什么了?”华雍城咬着唇。 “冯碧落就为了让我开车送她和白咏梅去省城医院,亲口承诺与你断绝往来,她可是一点都不犹豫的,你在她心中根本没有份量。” “一定是咏梅患了急病,她迫于无奈。” “不管是不是迫于无奈,总之,你在她心里不如白咏梅重要,华雍城,你那么聪明不会看不透。” 华雍城怔住了,冯碧落对白咏梅好到无法理解的地步,她什么都可以与白咏梅分享,也许冯碧落是迫于无奈,但她如果真是毫不犹豫,那至少说明自己真的在她心中不如白咏梅。 “这张纸就送给你。”琳达满意地看着华雍城逐渐苍白的面孔,从小挎包里取出夜中冯碧落写的字据。 华雍城接过纸,眼神迅速扫过,上面写着:我冯碧落愿意与华雍城一刀两断,从此各走各路,如有违此誓,天打雷劈,被车撞死,被饭噎死,被水呛死…… 是冯碧落的字迹。 这张纸表明了冯碧落对白咏梅不同寻常的关心。 “她们现在哪家医院?”华雍城忽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他急需要找到冯碧落问个明白,他是个感情上容不得污点的人。 “朝阳医院。” 华雍城飞快地冲出屋子,院里停着汽车,他打开车门坐上去,脚踩油门,霎时汽车驶向院外的公路。 此时华雍城心里涌起的不仅是受骗的感觉,还有愤怒,可是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好像还有恨。 汽车开得很快,几次差点撞到行人,到达朝阳医院是20分钟后。 在护士那里问清楚白咏梅的病室,华雍城直冲住院楼的二层,他忘记了一个绅士的形象和风度,跑得像一只疯狗,跌跌撞撞中,他从敞开的病房门前看到冯碧落。 冯碧落坐在病床前的小椅子上,手握着白咏梅的手,眼睛望着窗外一眨不眨。 华雍城站在她的身后,冯碧落犹未察觉,半晌华雍城的手指落在她的肩膀,霎时冯碧落回过头。“啊!你怎么来了?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是那个琳达吗?” 也只能是琳达了。 华雍城没有回答,他走到病床前探视白咏梅,白咏梅面色金黄,发丝里有几滴汗渍,眼眸紧闭,五官皱在一起,好像颇为疼痛。 “咏梅她怎么了?” “阑尾化脓穿孔了,已经做过手术。” “没有危险了?” 冯碧落摇头,道:“医生说咏梅的情况还好,术后要多补充营养,避免劳累。” “咏梅的家人知道吗?” “那些人简直不能称为人,咏梅肚子疼了一天,他们不闻不问,我背咏梅走时,他们连面都不见一个。”冯碧落说得愤怒起来。 “可是有你,咏梅已经很幸福了。” 顿时冯碧落转怒为喜,道:“那是当然的,我会保护咏梅,让她过得幸福,不管是谁欺负咏梅,我就和他为敌,即使是咏梅的家人也不行。” 华雍城凝视冯碧落神采飞扬的面孔,道:“碧落,在你的心里,我一定是不及咏梅重要的?” “怎么这样比较呢?”冯碧落一怔,蹙起眉。 华雍城笑了笑,从口袋中摸出那张纸递给冯碧落,道:“你能毫不犹豫放弃我,已经说明我在你心中的份量,不堪一提。” “才不是呢,我哪有毫不犹豫,至少犹豫了好几秒嘛!” “几秒。碧落,谢谢你这么看重我。”华雍城又笑了。 “你不高兴了?” 华雍城叹息一声,道:“碧落,如果将来我们能成为夫妻,就是彼此最重要的人,没有人会比我们这种关系更重要,你明白吗?” “明白啊!” “但你做不到。碧落,我怪我对你的要求太多了。” “没有,如果你因为那张纸对我失望,其实不必要,昨夜我背着咏梅在路上走了几个小时,然后遇到了琳达小姐,她要求我写这张纸才能带我们去省城。” “所以我被你牺牲了。” “不是,即使写了这样一张纸,我并没有打算与你一刀两断,因为我不怕天打雷劈,宁可被车撞死,被饭噎死,被水呛死……” “这么说你早就准备好毁约了?”琳达陡地进来,仇恨的目光直逼冯碧落,她料定华雍城会去朝阳医院质问冯碧落,便也跟在后面赶来。 琳达满以为看到华雍城和冯碧落翻脸,但是冯碧落的那句话好像使她失算了。 “是,我毁约,我情愿天打雷劈,被车撞死,被饭噎死,被水呛死,不得好死,我也要和华先生在一起。” “好好,冯碧落,你自食其言,你不会有好下场。”琳达气极败坏,掉头而去。 病房中的气氛冷下来,华雍城走向冯碧落,他伸出手抚弄冯碧落嘟起的嘴唇,然后伸手便将她捞到了怀中。 “咏梅是我的好朋友,如果她死了,我会伤心,可你如果死了,我也会死。” 华雍城心口大恸,世上最深的情感莫过于“愿与你一起赴死”。 这时躺在床上的白咏梅的眼角却淌下了清亮的泪渍,她听到冯碧落说的那些话,像这样的话她一辈子都不可能说出来,也不敢说出来。 061特别受学者的喜欢 第37节 白咏梅在医院住了五天,冯碧落每日陪伴左右,端水端药,侍候得十分尽心。华雍城让李嫂做了鸡汤带来,甚至还拿来了一盒珍贵的灵芝,白咏梅的伤口渐渐愈合,但是面上总是郁郁寡欢,不说话。 等秋医生给白咏梅换完药,冯碧落便扶白咏梅坐起,一边打趣她。“咏梅,这秋医生看起来对你挺有好感的,一天往病房里跑十多趟。” “哪有嘛!秋医生是个很负责的医生。” 冯碧落也不是无的放矢,秋医生来白咏梅的病房次数最多,每次还呆的时间很长,除了对伤口进行检查外,差不多也对白咏梅整张脸都检查了,明明秋医生的眼神没离开过白咏梅。 奶奶年轻时其实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家碧玉,这种女孩子特别受学者的喜欢,比如爷爷。 “喝水,秋医生说天气热,让你多喝水。” 白咏梅接过冯碧落递来的水杯一饮而尽,她将杯子还给冯碧落,擦着嘴角的水渍道:“碧落,我几天没上班了,肯定会扣工钱的。” “你是病假,按理病假不扣工钱。” “真的吗?” 冯碧落不敢肯定50年代是否有这条规定,即使是新世纪里一些不法奸商也会扣病假工钱。“等华先生来了,我们和他说说不要扣工钱。” “这不好,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会说闲话的,算了,如果要扣就扣好了,我下个月多做点活赶回来。” “你现在身体还没好,就别管这事了,好好养身体。” 白咏梅手放在小腹上,道:“这几天虽然伤口疼得厉害,但真的是我最舒服的时候,什么事都不用做,成天躺着,好像把一辈子的好处都躺完了。” “瞎说,以后还会有好日子的,你相信我对你说的那些话。” 白咏梅叹了一声气,道:“我没上班少了工钱,我家里那些人肯定又容不下我的。” “他们要是敢说你一句,我绝对打破他们的头。” “碧落,你是姑娘,别总是打打杀杀的。” “人要凶点才不会被欺负嘛,你看你温温柔柔的,全家人都欺负你。我要是你,一分钱都不给他们用,饿死他们,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人。” “命。等回去了还有好多事要做,碧落,你给我的那20件秋装还没全部打完版,如果不急的话等我先把地锄过一遍,等着种第二季稻。” “那不行,先打版,还要把秋装做出来才行,这不能等,不然秋天过完了,谁还买秋装呀。而且我心中已有一个极好的点子,就等着这批秋装。” “那我家还要种第二季稻,如果不种……”白咏梅蹙眉。 “让你家人去种,你怕什么,你有工作,有工钱拿,可以吃好穿好。就是因为你太勤快,你家人都把你当牛使。对了,这批秋装可是关系到爱华和天伦的合作,稍有差池很可能天伦又会取消合作。” “这样啊!那我回去赶紧做完。”白咏梅被吓到了,上次她亲身经历了厂里发生的动乱,这不仅是所有人会失业的问题,而是她不愿意华雍城有麻烦,那一丁点都不愿意的。 冯碧落点头,心里却觉得自己好像卑鄙了,以白咏梅的性格只要被家里一逼准会妥协,但是事情如果和华雍城相关,白咏梅可能会坚定起来。 爷爷要是知道我这样对奶奶,非得打死我不可。 冯碧落咬着嘴唇,搬着手指算爷爷出现的时间,现在是1950年,离爷爷出现的时间还早着呢。或者想个法子去把爷爷找来,不然这近十年的时间难保奶奶又爱上其他男人。 不过爷爷如果提前出现了,爸爸会提前出生,那爸爸和妈妈可能不会相遇,自己不就是人工毁灭了吗? 想着,冯碧落吓了一跳,算了,顺其自然,奶奶30岁才能结婚。 “碧落,你在干嘛?”白咏梅奇怪地瞅着她。 “算这个月还有多少天,过得真快啊,我都来了快五个月了。” “碧落,咱们这里冬天冷,你可得要多准备一些棉袄,柴也得多备着些,冬天净爱下雨,又冷又阴。” “晓得了。” 正聊着,门外的走道上传来脚步声,冯碧落倾听一阵便面露喜色,道:“华先生来了。”她刚转过头便见华雍城提着一罐汤进来。 “今天又是什么汤呀?”冯碧落满脸笑意。 华雍城瞧着她的笑靥,道:“排骨莲藕汤。”这姑娘仍是对食物特别感兴趣,真是让华雍城忧心,恐怕只要是好吃的就会把她拐骗走。 汤分成了两份,白咏梅还没开始吃,冯碧落便吃得呼哧拉响,整张脸恨不得钻到碗中。 “咏梅,今天伤口还疼吗?”华雍城站在病床前。 “好多了,华先生,我想明天出院。” “等全好了再出院,不然你回去劳累身体会垮的。” “就是就是,咏梅,你听华先生的话,安心在医院养病,最好做个全身检查,查出什么病就赶紧治,我天天喝汤都不想回去了。哎呀!咏梅你快点吃啊,你看我都吃完了,你还一口没动。” 白咏梅笑起来,华雍城的到来令她心情倍感愉悦,即使这个男人在心上离她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吃完汤后白咏梅很快睡着了,冯碧落和华雍城走出病房,在走道的窗前说话。 “肖战强要求我们在半个月内拿出那20款秋装,所以不能等待咏梅病好,把草图给魏厂长,让魏厂长安排。” “可是,这功劳给其他人得了,我不乐意。” “这是你的功劳。” “我给咏梅的就是咏梅的,我反正是做不成副厂长了,所以扶植咏梅做副厂长。” “你念念不忘当副厂长,那我们赶紧结婚,你做了老板娘,权利比副厂长还大。”华雍城将她额前的碎发抚至耳后,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 冯碧落的皮肤很滑,很细,华雍城享受那一流的手感,没妨冯碧落打掉他的手。“我才不要靠你的关系,我是靠实力吃饭的。” “好,你靠实力吃饭,但是你现在失业了。” “失业了我也能养活自己。” 冯碧落想了想,时间确实太紧急了,等白咏梅病愈耗时太长,而下个月就立秋了,秋款上新不能耽误,早早做定了这笔订单才对。“好,我把草图给你,你拿给魏厂长,其实我也是信不过其他人,他们要是有咏梅手艺的一半,我说不定早就改变了主意。” “碧落,我现在去临湘镇,这两天我就不来医院了,这里你要多费心,有什么事去我家找李嫂,或者小玉。” “嗯。秋款草图在咏梅的房里,你让魏厂长派人去取。” 华雍城点头,忽然他拽过冯碧落拉到自己怀中,迅速地低头在冯碧落唇上一吻,旋即又放开。冯碧落嘟着嘴唇,低声嚷了一句大色鬼,可是听起来就好像是呢称一样。 062 干了一件有眼光的事 爱情就像一剂最灵效的返老还童的药丹,华雍城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代,轻松惬意。车开得很快,比往常快了一半,这一点都不像他稳妥的性格,或许生命中多了冯碧落,他又有了冲动和恣意。 车窗外细雨滴沥,但他的心中仿佛春暖花开,阳光明媚。 汽车驶入爱华服装厂的院子,一脸惊慌失措的黄副厂长便迎了上来。 “华先生,不好了,老魏快不行了。” “这什么时候的事?”顿时华雍城大吃一惊。 “昨日下班后的事,他老婆说猪圈屋顶有个洞,让老魏上去补,没想到老魏失了脚摔下来,当时老魏人还好好的,说不碍事。大家想着猪圈也不高,平时谁还不跌几个跤,但今天一早魏厂长就不行了,叫来毛医生看过,说情况不妙让准备后事。我刚去老魏家里看,老魏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他家人哭得死去活来。” “怎么不送到省城去,兴许还有得救。” “他三个儿子和媳妇不肯,说送去了不一定有救,还要花冤枉钱,还说怕没到省城人就去了,总之各种推脱。” “我和你去看看。” 到了魏厂长家,未进门便听到里面哭天抢地,华雍城走进去,魏厂长躺在堂屋的竹席上,他的老婆和父母围在一边哭泣,小儿子一家似乎不在,只有大儿子和二儿子几口人在,不过几个晚辈倒没怎么动容,好像事不关己。 “华先生,你怎么来了?”魏厂长的大儿子魏旺财赶紧起身。 “来看你爹,怎么把你爹移到堂屋了,这地面冷,他这样躺着受不了。” “华先生,你是城里人不懂乡下的规矩,这人快死了是不能躺床上的。”魏大媳妇插嘴。 “少说几句。”魏旺财瞪了媳妇一眼。 华雍城蹲在竹席旁边,魏厂长双眸紧闭,嘴唇发白,伸手触其鼻息仍是有气。“魏厂长还没死,赶紧把他送省城医院。” “他都这样了,送到医院去救不活,白花钱,让我们这些后辈怎么活?”这次说话的是魏二媳妇。 华雍城皱了皱眉,乡下女人愚昧无知,又自私自利,着实令人生厌。“据我所知,魏厂长一个月有80块的工钱,他在厂里工作8年,他要看病也是用他自己的钱,怎么能叫白花钱。” “他要养家啊,这一家子人不要吃穿吗?”魏大媳妇扁嘴。 “魏厂长只有赡养父母的责任,所以他只需要管自己父母就行,或者再把他的老奶奶算上,总共4个人,一个月也花不到10块钱。” “那我们呢?还有他孙子呢?”魏二媳妇与魏大媳妇一唱一和。 华雍城瞧着她俩,道:“你们没手没脚吗?你们丈夫呢?人不要只长了一张吃饭的嘴。自古以来就只有儿子孝顺父母,没有父母孝顺儿子和孙子的说法。”说一出口,华雍城大吃一惊,自己怎么也变得像冯碧落一样。 魏厂长的两个儿媳妇脸一阵青一阵白,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华雍城会当众给她们难堪。 黄副厂长满脸放光,他和魏厂长感情深厚,但这毕竟是魏厂长家事,他不便多言,现在华雍城把他的心里话给全说出来了。 华雍城又看着魏厂长的两个儿子,道:“古代有个行当叫盗墓,需要在墓穴附近打下一个深洞,人顺着绳子从洞口下去可以进入墓穴,刚开始一般是父亲下洞,儿子在上面把风,但是当父亲把财物从洞里送出来后,儿子见财起义,居然不管洞下的父亲,抱着财物逃走了。” 说到这里,他又环视屋内一周,所有人的眼神都在他的面孔上,但大家似乎都没听明白。“像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于是盗墓这个行当便出了一个规定,如果是父子去盗墓,那下洞是儿子,父亲留在上面把风,因为父亲不会贪财而害儿子的性命。” 顿时,魏厂长的两个儿子面红耳赤,华雍城讲的这个故事再明白不过了,让他们不要为了一点钱而置父亲的性命而不顾。 “华先生,我们真不是人,我们现在就把爹送省城去。” “就是嘛,旺财,你也不想想,你家这么多人就是靠老魏撑着,他要是死了,你们一家子都没活头。”黄副厂长与魏厂长同病相怜,特能理解魏厂长的处境。 “好,你们赶紧收拾几件衣服,我的车在外面,你们把魏厂长抬到车里,跟去两三个人照顾。”华雍城露出喜色。 魏旺财忙答应,但魏大媳妇却扯了他一把,“拉什么拉,这是我爹,敢情不是你爹,死活不用管是不是,以后你娘家有事别烦我,如果让我看到你回娘家,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魏大媳妇大概没想到魏旺财会凶她,哭着跑回里屋。 “把魏厂长抬到车上,大家快点,病不等人。” 魏家去了三个人,魏厂长的老婆魏婶,还有魏厂长的两个儿子魏旺财和魏来财。车里挤进来四个人后,将汽车装得满满。 汽车驶出临湘镇,华雍城才记起自己来的目的,不过将事情交给黄副厂长负责也不够放心,魏厂长虽说没多大能耐,但在管理上可圈可点。 如今魏厂长生死不明,必须要找一个人来接替他的职位,华雍城思前想后,厂里根本没有一个人能担当得起这个重任。 或许只有自己长驻临湘镇,可是孩子不能经常见到父亲,这是华雍城所不愿的。 一个多小时后,汽车在朝阳医院停下,众人抬起魏厂长进入医院。很快诊断出来,魏厂长因为跌落,导致颅内出血昏迷,情况很严重,因为目前不具备开颅手术的条件,只能采取保守的方法让脑内的血被吸收。 魏厂长在一楼的病区,华雍城安慰完魏婶后便来二楼,冯碧落正在和白咏梅讲故事,讲的的是《西厢记》。 “咦!你不是说今天不来了吗?怎么又来了?还满头大汗的。”冯碧落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我去了临湘镇,但刚到便听说魏厂长昏迷不醒,所以把他也送来医院治疗。” 第38节 “那他有没事?” “很难说,情况不好,脑内出血,医生讲即使出血止住后仍很危险。”华雍城摇头。 冯碧落蹙着眉,事情她基本了解,奶奶曾经说过魏厂长是修猪圈时摔下来中风死的,他家三个儿媳妇非但不肯送医院,还闹着分家产。 “奇怪了,他家三个儿媳妇怎舍得花钱送魏厂长来医院呢?” “你也知道啊!是的,她们不舍得,是被我教训了一顿。”华雍城笑道。 “你怎么教训的?我不相信你还会教训人。”冯碧落一脸不可置信。 华雍城将自己当时说的话讲了一遍,冯碧落直听得喜笑颜开,道:“还是太温柔了,应该还要给她们两个一耳光。” “你又暴力了。碧落,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说的,什么事,现在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冯碧落拍着华雍城的胸口。 “请你回厂。” “请我回厂?又是做记件员?我才不干。” “你刚刚说不管什么事都答应的。” “谁知道你说这件事。”冯碧落噘起嘴。 华雍城直摇头,道:“我不是让你做记件员,现在魏厂长生死难料,爱华需要有人来管理,黄副厂长的能力稍欠缺,所以……” “所以请我当厂长是不是?”冯碧落激动起来,眼中放光。 “是,请你**华的厂长,嗯,比副厂长高了一级。” 冯碧落猛击华雍城的胸口,道:“华雍城,你总算干了一件有眼光的事。” 063 少生孩子多种树 晚上,冯碧落和白咏梅去一楼病区看望魏厂长,魏厂长仍是昏迷不醒,魏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拉着冯碧落诉苦,见状冯碧落便掏出20块钱塞到魏婶手中。 “唉!魏厂长平时身体比年轻人都好,没想到这一摔把命快丢了。”白咏梅叹息。 “他太操劳了,家里十几口人都指望他,他其实比谁都累,没办法,儿子们都不成器,没有养家的能力,只能拖累老子了。所以,人哪还是少生孩子多种树,儿子多了是催命符。” “瞎说,现在哪家不是拼了命生儿子。” “没文化的人就只知道生,跟下猪崽似的,越穷越生,所以越生越穷,你看看临湘镇哪家哪户是不是这样。” 确实都是这样,每户人口最少就有五个,一般是**口,多则十多口。 “女人把生孩子的力气使到工作和学习上,包管过得舒舒服服。” “那以后我只生一个孩子。”白咏梅笑道。 “咏梅,我明天要回临湘镇把厂里的事接管起来,这里华先生会安排小玉来照顾你。” “不用了,我想明天我也出院,其实我也没什么事了。” “医生说你能出院,你才能出院,你就安心在这里休养几天,回去了我还有好多事要你做,你不养好身体怎么行。” 翌日清晨,华雍城开车来接冯碧落,两人临行前又去看了魏厂长。 车窗外细雨滴沥,冯碧落靠着椅背上闭目养神,昨夜没睡好觉,魏婶不时上来借这借那。华雍城侧头瞅着冯碧落,冯碧落的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两腿并拢,笑道:“冯厂长。” “切。”冯碧落睁开眼,伸手打他一拳道:“叫我冯厂长啥意思,你怎么不叫我碧落了。” “你这样老打人可不好。”华雍城苦着脸,道:“你现在已经是爱华的厂长,我当然要叫你冯厂长,碧落是我们私下的称呼。” 冯碧落嘿嘿地笑,道:“上天果然不叫有才华的人埋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你一直这么不谦虚吗?” “我干嘛要谦虚,我这是自信,你懂不?” “好,自信的冯厂长,接下来爱华就全看你,我把爱华交给你了,连我一起交给你。” “爱华交给我,你放心,但暂时我就不接收你了。”冯碧落做鬼脸。 “为什么?因为我比不上爱华吗?” “你已经是我囊中之物,先放在外面透透风。” “我听你这语气,倒有几分霸道嘛。” “当然了,一个霸道女厂长的炼成。”冯碧落偷笑。 两人一路打趣,不知不觉便到了临湘镇,冯碧落先回家换身衣裳,半个小时后去爱华服装厂。 冯碧落把箱子翻了个底朝天,找不出一件适合厂长的服装,都是普通的大衿褂,看起来一点都不衬自己的身份。时代在改变,但是人的观念就是先敬罗衣后敬人,自己穿得像个村姑,在气势上便先输掉了。 但现在做一件衣服也来不及,冯碧落迅速赶到刘志军家,这刘志军身材和冯碧落差不多,冯碧落决定向他买一套旧中山装。 刘志军听说冯碧落要买自己的旧中山装吃惊不浅,当听说用途后刘志军立马答应,并把价格还提高了一半。 冯碧落也不计较,时间不多,赶紧给了钱,拿着那旧中山装回家,手忙脚乱换上中山装后便匆匆赶往爱华服装厂。 华雍城和她讲过,到时直接去会议室,他会在会议上宣布任命。 经过服装厂大门时,门房老葛瞅着冯碧落目瞪口呆,还没张开嘴便见冯碧落已经进入厂区。 在走道上听到会议室的说话声,看样子会议还没开始,冯碧落推开会议室的门,霎时里面的众人齐齐看向冯碧落,顿时众人无不大吃一惊。 冯碧落穿着一套灰蓝色的七成新的中山装,一头乌黑的发丝盘在脑后,露出光洁宽阔的额头,显出强大的气场。 华雍城瞧到她的装扮也不由愣住,平日冯碧落梳着薄刘海,精灵古怪,但把发丝梳至脑后的模样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冯碧落呢。 强大。 对了,就是这两个字,强大,冯碧落给了他这样一种感觉。只是,华雍城又瞅着她身上的中山装,衣服太不合身了,松垮垮的。 挨着经主任有个空位,冯碧落当仁不让地在那里落座。 华雍城站起身,道:“各位,魏厂长目前生死未卜,但爱华运营事务繁忙,因此我请来冯碧落来担任爱华的厂长。冯碧落,毕业英国剑桥大学,硕士学位,专业经济学,非常符合厂长的各方面要求。而且冯碧落曾在爱华从事记件员数月,对爱华的情况相当了解,大家对我的这个任命有没异议?” 众人没有异议,毕竟冯碧落的实力在那里摆着,只是黄副厂长满心满眼不高兴,可又无可奈何。 还是老魏说得对,只要她不惹自己,自己便犯不着惹她,再说自己的副厂长位置还在。 “既然大家都没异议,那么冯碧落从今后就是爱华的厂长,由她全权负责爱华的一切生产经营业务,大家有事可直接找冯厂长,不需要经过我。现在,就由冯厂长来说几句话。” 冯碧落踌躇满志,起身道:“各位同事,希望今后我们共同努力,发展爱华。” “相信在冯厂长的领导下,爱华会越来越好。” 大家对冯碧落一阵称颂,冯碧落示意他们安静,道:“我现在接替魏厂长管理爱华,所以我有必要对爱华的生产经营状况做个仔细的了解,财务、仓库、销售等各个部门要在两天内出具一份报告。” “两天?时间太紧了?”黄副厂长问道。 “必须两天内,我要了解爱华的生产经营状况,然后针对所存在的问题做出安排,这事不能耽搁。”冯碧落的声音提高了几度,语气十分严厉。 黄副厂长暗暗撇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椅子还没坐热,火就先烧起来。 “另外,人事部要对每个职员进行综合测评,物尽其用,鼓励竞争上岗,测评分数低者将会被解雇。”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又都怔住,华雍城瞅着冯碧落,其实他并不赞同冯碧落的做法,可能这和他最初的初衷是违背的。在开这家厂时,华雍城并没存赚钱的心理,而是提供岗位给临湘镇的百姓,使他们能够在家乡便能安居乐业,因此厂里从来没有解雇任何一个人。 “工厂不是混吃等死的地方,如果每个人是抱着能有一口饭吃的心态,那这家厂迟早会垮。所以,要想吃上饭,而且吃得饱,吃得好,你们必须要拿出足够的诚意。当然,大家也可以监督我,如果我有怠工,同样可以要求我辞去厂长的职位。” 众人没有吭声,他们明白冯碧落说的这个道理,但他们就是不愿意,因为一直就是这样,突然要改那肯定是不行的。 064 竞争上岗 会议结束后,冯碧落入驻魏厂长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面积有四五十平方,其实这么大的面积全部做成办公室太可惜了,冯碧落打算将它分隔成两间,前面是会客厅,后面办公。 柜子里放的一些历年来的资料文件,还有一些书籍,书页很旧,冯碧落翻了翻,没什么兴趣便放回柜子里。 有人在敲门,冯碧落坐回办公桌后面,道:“请进。” 进来的是华雍城,他掩上门,笑着走向冯碧落。“冯厂长,你对这间办公室可满意,需要什么尽管支使我。” “我倒真需要一些东西,要一幅屏风,用来分隔办公室,另外帮我准备一套饮茶的桌椅。” “那花花草草要吗?”华雍城笑道。 “当然要了。” “碧落,今天在会议上你提出的竞争上岗,我认为很不妥,在厂里的这些人都是从厂开办起就在的,如果真有什么错误还是给一个机会让他们改正,不要轻易解雇。” 冯碧落叹了一口气,道:“你决定让我当厂长时就没想过这吗?我这人得理不饶人的。” “想过,但是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厂长。” 冯碧落看着他咬牙切齿,道:“原来你是走投无路了才找我的,哼哼,华雍城,我告诉你,我下一步就是制定严格的厂规,那些不遵守的人统统解雇。” “多想想他们的家人。” “机会是他们自己丢的,这叫自作孽不可活。华雍城,你知不知道,你把你厂里的人养得特别刁。圣父适可而止,我可不希望你再次经历东郭先生和狼。” “你好像很了解人性似的。”华雍城笑起来。 “当然了,人是什么,天生自私自利,在后天被环境所改变,从此分出善与恶。” “不对,人之初性本善。” “才不是,人性恶,而且一家人的性格也是有遗传的,所以有一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好,说不过你,但你还是多替他们考虑一下。” 冯碧落头疼,自己这是遇到了唐僧。“行啦,我明白的,不会轻易解雇人,但是屡教不改者那是非解雇不可,到时你不要阻拦我。” “这里交给你了,我现在回省城,顺便看看魏厂长和咏梅。” 冯碧落点头。 “那我走了。”华雍城转身。 冯碧落突然冲上去,从后背抱住他,脸在他的后背摩挲。“我现在忽然很舍不得你。” 第39节 “傻瓜,我明天再来嘛!” “明天别来了,来回奔波累,好好在家陪孩子,还有咏梅那里也帮我照看一下。” “看情况,碧落,我心里也十分不舍你,想无时无刻都能看见你。” 华雍城走后,冯碧落在办公室坐了半个多钟头起身去车间,这个时候全厂的职员都知道冯碧落成为了一厂之长,当然她在会议上的话也传遍服装厂每个角落。 竞争上岗,听起来就很可怕,他们安逸惯了,突然要实行竞争机制,这让他们感到害怕。 大家议论纷纷。 “冯厂长,你来了啊!”张大海眼尖,立即打招呼。 “大海,你忙你的,我随便看看。”冯碧落迈着方步。 冯碧落边走边思索,能力和态度是决定一个职员留下的两个重要条件,缺一个尚能留下,如果一样都没有,就算他家里人快要饿死了,也不能留下他。 走到院子里,门房那里有人在吵闹,冯碧落走过去看,只见是魏厂长的二儿媳,她想进厂但被门房给拦住。 “我找华先生,我要见华先生。” “华先生早就走了,这位是新任的冯厂长,你有事和冯厂长说。” “冯厂长?”魏二媳妇也认得冯碧落,马上道:“冯厂长,我想和你说件事。” “嗯,你说,什么事?” “你看我公公在医院里住着,多半是活不成了,能不能让我弟去顶个职?”魏二媳妇马上堆出笑脸。 “我没听错,让你弟弟顶职,你弟弟是叫魏厂长爹吗?”冯碧落毫不留情。 “不是,我弟不是没工作吗?再说我大伯子和来财他们也做不了厂里的活,只好让我弟顶职了。” “我告诉你,现在没有顶职一说,而且厂里的每个岗位今后都是竞争上岗,末位淘汰制,所以铁饭碗已经没有了。” 魏二媳妇被冯碧落训了一顿,忿忿地道:“不顶就不顶呗,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厂长神气什么。” 冯碧落懒得理她,总有一些女人出生时脑门被夹过了,自己都快衣食无着,反而去管娘家的事,等她们真失了依靠回娘家,娘家也会把她们扫地出门。 回到办公室,冯碧落立即让秘书小马找来人事部周经理,让他提供职员名单和资料。 冯碧落翻看,爱华职员包括管理人员共有315人,各车间人员不等,其中成衣车间人数最多,有70名。“周经理,通知各部门主管,对其部门职员进行考核,时间为一周,成绩最后一名暂时停职。”本来依冯碧落的看法,成绩最后一名立即解雇,但她还是照顾华雍城的想法。 “好,还有其他事吗?” “你通知完了再来我这里,我们商量制定出爱华的厂规和奖惩制度。” 一名合格的领导者,不能只惩罚下属,同样要奖励下属,做到恩威并施。 周经理原来和冯碧落说过几句话,当时只觉得是个活泼外向的年轻姑娘,但是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同,她面上的神色都和以往不同,像是换了一个人。 半个小时后周经理返回厂长办公室,这时冯碧落正在纸上划划写写。 “我已经拟定了几条厂规,你斟酌看看,有没其他还需要补充的。” “华先生知道这些吗?这些好像没在会议上提过。”周经理小心翼翼问道。 顿时冯碧落脸一沉,道:“华先生即已任命我为爱华的厂长,我有权对爱华的一切生产经营,包括各项厂规制定。没有规矩就没有方圆,规章制度是保证一个厂能存在的必要条件,否则就是一盘散沙。” “是是。”周经理擦着汗,他心里道着万幸,幸好当初对冯碧落还算和颜悦色,否则现在真是穿不完的小鞋。 纸上写的是基本的厂规制度,不能迟到早退,不能擅离职守,不许在生产场所吃东西,不能打架,发现有偷窃、贪污或泄露机密资料、样品者,不仅要开除,还要送到公安,下班时职员要打扫岗位卫生,整理生产用具,规范放置产品,保持车间环境明亮整洁。 其实这些也并不算苛刻,但后面的几条比较严厉,比如像成衣车间要报告断针记录,断针不能扔掉,返工不能占用工作时间,如果导致原料损坏还要赔偿,等等。 “目前我只想到这些,你先把这些整理出来,等我想到其他再添加。” 周经理抿了抿嘴唇,他心里一直有个问题没敢问,想了半天他大着胆子道:“冯厂长,考核是只针对普通职员吗?” “不是,所有人都要考核,先考核普通职员,然后再考核管理人员。” “那管理人员怎么考核?” 冯碧落笑笑,道:“这个我要保密,周经理,你回办公室。”其实,冯碧落心中早有主意,各部门职员成绩总体最差的一个部门,那部门主管将会被解雇。 职员成绩总分最差,说明这个主管完全没尽到自己的职责。 065 大刀阔斧 冯碧落坐在办公室看各部门递交上来的总结报告,仓库中积压的物资太多,导致财政状况十分堪忧,整个工厂的流动现金不足60万,这其中还包括上回肖战强预支付的50万块。 如果没有足够的流动资金,而仓库积压的货又无法及时销售,这个工厂就会有倒闭的风险。 另外人员亢杂,机构重复,要适当进行人员删减和调整,这件事势在必行,但是在华雍城那里必定会受到阻挠。也不知这些人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才得到了华雍城这样一个阿弥陀佛。 其实按照爱华的规模,人员保持在200是最合适的。 爱华能经营8年之久,可见华雍城也付出了不少的心血。因此,冯碧落也有点不忍心,但是不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爱华迟早也会被拖垮,不进步就是后退。 但是究竟要怎样改革呢?必须得拿出个思路来。 冯碧落伏案急书,不时皱起眉头,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夜里。 门上响起敲门声,冯碧落没有抬头,道:“请进。” 来人进入办公室,但是没有说话,冯碧落也没顾得上抬头看一眼,仍是低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冯厂长。” 来人的声音带着笑意,冯碧落一愣立即抬起头,瞬时那张俊朗的面孔落入眼中。“是你啊,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冯碧落撇嘴。 “冯厂长那么认真的工作,我怎敢打扰呢。” “哼,取笑我,我不理你。” “碧落,不要太累了,现在都夜里9点了,你快回家。” “什么9点了?”冯碧落赶紧向窗外看去,窗外果然夜色溶溶,一弯新月挂在树梢上。“时间过得真快,感觉我还没做什么天就黑了。” “别忙了,你肯定还没吃晚饭,回去,现在厂里就只剩下你和老葛了。” “等等,我还有一点做完就行了。” “明天再做,你虽然是厂长但也不要太拼命,这样我会心疼的。” “好。”冯碧落将本子放入抽屉锁好,起身忽然看到华雍城的手放在背后,似乎提着什么东西。“你背后是什么?给我看看。” “回家再看。”华雍城神秘一笑。 走在路上月光清幽,微风拂面,空气中的燥意一扫而空,几只萤火虫在树叶间飞舞,冯碧落伸手抓住一只,放在手心里把玩。 “听说萤火虫只有一天的寿命,明天它就会死了。”冯碧落叹息。 “嗯,它是为了一夜的炫烂,将生命绽放到极致。” “所以,我们也要努力地活。”冯碧落抱住他的腰,脸在他的胸口蹭着,从衣襟散发出来的男性气息让她迷醉,心旷神怡。 “我忘了告诉你,咏梅出院了,刚才我已经把她送回家。” “咏梅出院了?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对了,你送她回家时,她家人有没说什么?”冯碧落探起头。 “她家里人没说什么,客客气气的感谢我送咏梅回来。” “那因为是你,如果是我,他们才不会这么客气,我怕他们又欺负咏梅,现在我们去咏梅家外面听听。” 白咏梅家在前面的转弯处,冯碧落蹑手蹑脚走近,屋里没有灯光,也无人说话的声音,看样了人早就入睡了。冯碧落又走至白咏梅房间窗前仔细倾听,里面同样没声音。 “怎么了?”华雍城问道。 冯碧落嘘了一声,拉着华雍城便走,走出百多步后才道:“没怎么,可能咏梅睡了,我们不打扰她,明天她肯定来会来厂里。” 到了家里面一片漆黑,冯碧落摸着去点燃油灯,“我现在生火煮饭,有土豆和红薯,你想吃什么?” “想吃你。”华雍城笑道。 “又下流了。”冯碧落瞪了他一眼,便笑着去柴房抱柴,华雍城也来帮忙,两人在门前撞了满怀,一捆柴也全掉在地上。“真是帮倒忙,你去坐着。” 在灶膛里点燃火,冯碧落先烧水,趁着烧水的时间洗米煮粥,每天的菜肴是雷打不动的土豆。 “天天吃这个你受得了吗?” “有什么受不了,我就当是清肠胃,等过些时闲了我养几只鸡,几只鸭,再养几只羊,再说这里的人都吃这个,我觉得挺好的。” 水开了,冯碧落盛了一碗水递给华雍城,一部分装入茶壶,还剩下的一部水用来煮粥。 在灶膛的灰堆里冯碧落埋了两只大红薯,她发现华雍城好像挺喜欢吃烤红薯,这种红薯不是红心薯,水份少,也不甜,只适合烤着吃。 不久粥煮熟了,冯碧落将粥盛起,下锅炒土豆片。 “碧落,你真是什么都会。”华雍城忽然又想起林淑兰,林淑兰会的也挺多,但是不会做饭。 “我是新新人类,什么都会。” “你又不谦虚了。” “我从来都不谦虚的,干嘛要谦虚,我优秀就要让人知道嘛,我这个人可高调了。” 冯碧落捞出几条泡萝卜条,也懒得切成丁,直接摆放在盘中。“华先生,你可以用粥了。” 华雍城接过碗,笑道:“冯厂长,也请用粥。” 两人吃吃笑笑,很快将粥吃得丁点不剩,华雍城自觉洗锅碗,冯碧落也不阻拦,男人还是适当做点家务比较好,这叫做情趣。 华雍城带来的三只纸袋放在卧室的床上,冯碧落打开来看,两只袋里装的是服装,还有一只袋装的是一双皮鞋。 冯碧落先将衣服拿了出来,是两套裙子,上下身的套裙,款式颇为职业装。“这裙子是送给我的吗?”冯碧落欢天喜地跑出去。 “是,那天我看你穿中山装不错,想着你既然是厂长,也得有适合的衣着才行,不然体现不出你冯厂长的威风。” 冯碧落哼了一声,道:“前面说的还像人话,后面就不是回事了,我的威风需要靠服装来体现吗?我就算是破衣烂衫,也是一厂之长。” “对,冯厂长,这衣服我应该拿回去。” “瞎说,你都拿来了,我难道还能不接受,这衣服我要了。”冯碧落又一瞪眼。 华雍城笑得脸抽筋,自从冯碧落出现后,自己的笑容好像不受控制。“冯厂长,你要不现在穿上试试合不合身?” “马上就去试。”冯碧落进入房中,脱下身上的中山装,迅速换上套裙,然后又将那双皮鞋穿上。 裙子很合身,仿佛是贴身裁剪,鞋子同样合脚,不大不小。 第40节 冯碧落走到厨房,华雍城还在洗碗,她咳嗽了两声,华雍城这才转过头,视线触及她,眼中便露出了笑容。“碧落,你真威风。” “还有呢?” “很美。” “还有呢?” “像一位女皇。” 冯碧落春光满面,华雍城的奉承让她格外受用,她正要奖励华雍城一个吻,这时门外传来了白咏梅的声音。“碧落,你睡了吗?” 066 旧社会的脑子 冯碧落赶紧去开门,这么晚白咏梅来找自己一定是有事,门一打开,白咏梅便看着她惊呆了。“碧落,你,你的衣裳真好看。” “进来,咏梅。”冯碧落拉着她进来。 一进入屋子,白咏梅看到在灶台前卷着衣袖洗碗的华雍城,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华,华先生,你在洗碗吗?”白咏梅只觉不可思议,她的父亲,还有哥哥,甚至临湘镇的男人们都不做家务,可华雍城居然洗碗。 天哪,他是多么高贵的男人,他居然帮冯碧落洗碗。 “咏梅,你怎么来了?你不是睡了吗?我回家前还特意拐到你家,看见灯都关了。” “我是睡了,但是想到自己回来了怎么得和你说一声,所以又起床来你家。没想到华先生也在你家,还帮你洗碗。” “我煮粥做饭,他洗碗不应该吗?”冯碧落不以为然。 白咏梅被问得哑口无言。 华雍城终于洗完了碗,擦干净手,他笑道:“咏梅,男女平等,碧落煮粥我洗碗,很合理。” “不懂。”白咏梅摇着头。 冯碧落叹气,道:“这些天一直有事,所以课也一直没开,看来这课还是必须开才行,妇女们的觉醒就要靠我冯碧落了。你看,在咏梅的心里还是一片漆黑,一直没有天亮过。” “什么?我的心里一片漆黑,没有天亮?”白咏梅更糊涂了。 “是,你现在是新社会的身子,旧社会的脑子,我要用最先进的思想改造你的脑子。” 白咏梅听得直摇头,这是闻所未闻的话,无法理解。 “碧落,你先别说这么多,咏梅接受不了,慢慢来,改变思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华雍城劝她。 “只能这样了,这是一场漫长的仗。” “华先生你一定有事找碧落,那我先走了。”白咏梅作势要走。 “咏梅,我也要回省城了,我送你。”华雍城连忙道。 二人走后,冯碧落便掩了屋门,坐在灯下筹谋明天的会议,这不当厂长还好,日子过得挺清闲,一旦当了厂长凡事亲历亲为,而且还要想方设法为厂里创收。 五更时分鸡啼冯碧落醒来,灶膛里有昨夜烤的红薯,将就着一碗冷水吃了,便匆匆赶到服装厂。 上午开会,主管及以上的管理人员必须全部列席参加会议,会议桌围不下,便坐了两排。 “各位,昨天我已经看了部门提交上来的总结报告,里面存在很大的问题,因此我召开今天的紧急会议,这个会议关系爱华的生死存亡,也和各位息息相关,希望大家能认真倾听。” 没有人做声,冯碧落不苟言笑的神情,手中握着的笔,令他们有大势不妙之感,而且全厂都已经得到了通知,要进行业务考核。 大家都想不到,当初那个嘻嘻哈哈的姑娘,连车衣都学不会,居然当了厂长,而且她还有一种非常恐怖的气势,让他们感到畏惧。 “本厂共有职员315名,机构臃肿,职位重叠,在这次业务考核完后,将会进行机构精减,人员岗位也会进行调整,当然因为岗位调整,工钱也会发生相应变化。总之,爱华的用人制度就是多劳多得,能者多得,对于那些消极怠工者,会将他们请出爱华。” 冯碧落环视四周,众人都有些发呆,她咳嗽一声,道:“在坐的如果有识字的请做笔记,回去后传达给部门职员,不识字的认真听,不要回头再问我。” 她这一说,瞬时大家赶紧拿出纸笔记录。 “财务部提交上来的报告,爱华的流动资金只有60万,这60万包括天伦公司预支付的50万,如果不支付这50万,帐面上才有10万,10万是无论如何维持不了一个服装厂的运转。各位,请你们出谋划策,要怎样才能避免流动资金不足的状况。” 众人仍是不吭声,其实这个问题他们根本回答不了,服装厂的运转就是华雍城接来订单,魏厂长安排厂里采购服装面料和配件,打版、裁剪、缝纫、钉扣、熨烫、质检、包装等,然后财务部门收账。 冯碧落的眼神落在黄副厂长脸上,道:“黄副厂长,请谈谈你的高见。” 顿时黄副厂长脸憋得通红,他对管理并不通,一直都是魏厂长的副手,执行魏厂长的安排。“我,我没什么高见。” “随便说说。” 黄副厂长益发着慌,如果不说出一句几句一定会被耻笑,他想了一会道:“我觉得,觉得财务部门要及时收账。” 冯碧落点头,道:“这是其中一点,还有没其他人要发言。”环视一周,众人都低着头,生怕会被点到名字,便连白咏梅也躲到最后。 “既然大家不说,那我就来说我的看法。造成流动资金不足的原因,第一是爱华的垫付,合同签定后,乙方不预付定金,全由爱华自行垫付资金购买服装面料,这样就会使大量的流动资金变成固定资产。但是原料变成的固定资产与设备这些不同,原料变成固定资产就会造成积压,因此每笔合同,必须要求乙方支付定金。” 话音刚落黄副厂长抢道:“这恐怕行不通,一直都是我们先垫付的,等他们收货后再付款。” “现在要改变,如果乙方不预付定金会对爱华很不利,比如上次的天伦无故取消订单,如果乙方支付定金后,如果取消订单,订金将不会返还,这样可以让他们有所顾忌,从此保证爱华的利益。” 黄副厂长脸又红了,他小声嘟囔了一句。“说得容易。” 偏冯碧落又听到了,道:“说是很容易,做起来很困难,但我们必须要做到。关于如何做到,我暂且不说,放在后面再讲。现在我讲造成流动资金不足的第二点原因,就是刚才我提到的仓库物资积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积压,这其中又有几个原因。” 这时人群里发出一阵小骚动,冯碧落看过去,是后勤部的主管老杨在小声说着什么。 “老杨,你说什么,大声说。”冯碧落直接点名。 “我,我想去外面拉个屎,憋了半天了。”老杨苦着脸。 这在平时众人一定会哄堂大笑,但此时众人都笑不出来,脸板得像苦瓜。 “那你快点去,10分钟后回来。” “好。”老杨如得了赦令般弯腰跑出会议室。 “继续说仓库积压的原因,一是因为没有人做预算,比如1万件中山装需要多少面料,1万件布拉吉需要多少面料,扣子需要多少颗,线卷需要多少,等等,没有人做预算,至使物资超出购买。各位,我们接的是订单,款式都是按照乙方来订制的,这多余的面料就浪费了。二是废品太多,这些废品堆集起来,数量已经超过2万件……” 冯碧落一口气列出数条,一直到老杨进来她仍没讲完。全场除了冯碧落没有人吭声,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被这位新任厂长听到给点名,每个人都噤若寒蝉。 冯碧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将工作中存在的问题都指出来,并且提出解决的办法,末了让人事部周经理宣读厂规和员工工作制度。 “各位,我对你们要求严格,是为了爱华有更好的将来,爱华的将来就是大家的将来。好了,现在散会,大家回家吃饭。” 会议终于结束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是他们经历的最长的一个会议。 冯碧落叫住白咏梅,白咏梅看着她退后两步。“你怎么了?”白咏梅的举动很令她奇怪。 白咏梅动着嘴唇,道:“碧落,你知不知道你做了厂长后很让人害怕,我都不敢接近你,你像一只老虎,不只是我怕你,大家都怕你。”说完,白咏梅匆匆离去。 067 在正经和不正经中转换 接下来的几日,厂中的众人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害怕自己会在业务考核中被淘汰,便连白咏梅也有这样的担忧,那天在会议上的冯碧落不像是她认识的冯碧落。 识字班的课程暂停,所有人全力以赴考核,大家都明白,冯碧落不会手下留情的。 白咏梅被叫到厂长办公室,在离冯碧落一米外的距离站定,她明白现在冯碧落是厂长,和以前不同了,不能再把冯碧落当成好朋友看。 “咏梅,过来坐嘛。”冯碧落热情地寒喧。 办公室被一张屏风分割成两部分,前面是会客厅,放着一张小台桌和几只椅子,靠着墙壁还摆放着两张单人沙发。 冯碧落给白咏梅倒茶,笑道:“怎么了?咏梅,你的脸怎么这么僵,喝茶。” 白咏梅没有喝茶,嗫嚅嘴唇道:“冯厂长,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私下你仍是叫我碧落。” “在厂里我觉得叫你冯厂长比较好,不然别人听到也不好。” “那随你。咏梅,20款秋装的打版都出来了吗?” “今天就可以完成。” “好。完成后立即进行裁剪,咏梅,这20款秋装必须你一个人来缝制,你的手艺我信得过,这些都要拿给肖战强亲自过目的。” “可以,我尽快赶制出来。冯厂长,你还有没其他事,如果没有我出去干活了。” “嗯,你先去,晚上你来我家,我们一起吃饭呗。” 白咏梅挠着头发,道:“不了,我爹这几天身体不太好,我下班了要照顾他。” “那行,我们改天一起吃饭。” 白咏梅应了一声便快速走出厂长办公室,冯碧落盯着她的背影,从那天会议后白咏梅似乎对自己冷淡了许多,这是自己的错觉吗? 冯碧落发愣,这好像不是错觉,白咏梅说话也没以前随意了,见到自己还挺拘束。 门上传来敲门声,冯碧落抬起头,只见华雍城手指在门上敲击。“冯厂长,在想什么都出神了?是在想爱华的发展大计。” “啐。又在取笑我,我是在想咏梅。” “我来的时候遇到咏梅了,她没说什么,你为什么要想她?” “咏梅怪怪的,我感觉她对我没以前那么好了,好像对我很生疏,不愿意和我多说话,眼睛也不正眼瞧我一眼,你说我是做错什么得罪了她吗?”冯碧落蹙起眉头。 华雍城关上办公室的门,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抚平她紧皱的双眉。“别想太多了,你对她那么好,她又怎么可能不对你好。” “我也以为是我的错觉,可我发觉又不是,咏梅是真的在躲着我。我让她今晚来我家吃饭,她推辞说她爹病了,她要回去照顾。” “也许她爹真的生病了。” “不是,我觉得她对我若即若离。” “碧落,我们现在不提咏梅,谈些其他的。” “行啊,谈,谈什么,大色鬼。”冯碧落从茶盘中拈出一只茶杯,盛了茶递给华雍城。 华雍城嘘了一声,道:“现在是上班时间,肯定不是谈情说爱,你就不要骂我大色鬼了,等回了你家,或者我家,我就色给你看。” “啐,嘴里没好话,快说,你要谈什么?”冯碧落立即给他当胸一拳。 “你又动手打人了,姑娘家,别动手动脚。”华雍城又笑她。 冯碧落绾起袖子,亮出自己的拳头,道:“说,再不说,小心我的拳头不长眼睛。” “好,我说,碧落,我听说你要进行机构精减,调整人员岗位,对每个部门都提出了要求。” 第41节 冯碧落一怔,道:“是谁和你说的,这些人是不是想把你搬出来压我?” “不是压你,是大家都有顾虑。” “怪不得你突然来了,原来是有人去告状了啊,可不要被我知道这个人是谁,有什么意见不和我说,越级告状,那好,他是迫不及待地等待被解雇了。” “碧落,你太严厉了。” “我是为了这个厂着想,这些人整天混吃等死,没有一点上进心,我这样做是为了给他们压力。” “可以给他们压力,但不要解雇人,可以考虑扣一部分工钱。” “不行,必须解雇,末位淘汰制是我能做到的最低限度。华雍城,你不能对他们太好了,这就像宠小孩子一样,把他们宠得没有一点责任感,他们总是认为天塌下来有你顶着,你顶不了他们就要拆台。” “我明白你的用意,但是……” 冯碧落打断他的话,道:“你明白还不行,你要支持我,而不是阻拦我。” “对不起。” “华雍城,我是为了爱华的发展,我希望爱华的将来不只是局限两三百人的工厂,它能容纳整个临湘镇的百姓,甚至辐射到周边百姓,在这个厂里可以提供万计、十万计的岗位,而且还在其他城市开设分厂,走出中国,这样才是真正地实现你与你太太的心愿。” 顿时,华雍城猛地一怔,他从未想过这么远,也没有这样崇高的愿想,这使他的境界与冯碧落仿佛相差了一个世界,令他生出羞愧之感。 “对不起,是我鼠目寸光了,碧落。” “你是太仁慈了。” 华雍城抿着唇,他看着冯碧落,似乎又重新认识了冯碧落,下意识地他拥住冯碧落的腰。“碧落,你是老天送给我的一份奇迹。” 冯碧落撇嘴,道:“刚才是谁说的在上班时间不会谈情说爱,现在你又说的什么话。” “哈哈,情不自禁。” “什么情不自禁,分明是你色心大发。” “对,我色心大发了,我要干坏事了。”说完,他便装着去解冯碧落的衣衫。 冯碧落赶紧推开他,起身向内间跑去,华雍城追进来。“你要过来,我就叫救命了。” “嗯,你叫。”华雍城毫不害怕。 “我真的叫的。”冯碧落耸着鼻子。 华雍城点头,冯碧落气得咬牙,道:“我要叫了,叫了,讨厌的华雍城……” 不等她骂完,华雍城用手堵住了她的嘴唇,笑道:“你不是要叫救命的吗?” 冯碧落张开嘴咬在他的手背上,但她咬得很轻,华雍城抽出手,低声道:“碧落,以后我会全力支持你,你想做什么就尽力去做。” 这男人轻易地在正经和不正经中转换,冯碧落噘起嘴不悦。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我也不应该过多打扰冯厂长,晚上我去你家,还是你煮粥,我洗碗。” “还有你给我烧洗澡水。” “好,烧洗澡水,再帮你洗澡,然后倒洗澡水,最后侍候你入睡。” 冯碧落脸红了,自从和华雍城的关系明朗后,这华雍城言语越来越轻佻无比,怎么当初没看出他是个登徒子。 068 目无尊长 考核时间为一周,对普通职员的考核由主管及以上管理人员进行,但避免徇私,各部门主管不能考核本部门职员。考核的项目是业务技能、出勤两大类,出勤天数越多,将是增分项,业务技能方面的考核还涉及成本维护,如果损坏件太多,这将会进行扣分。 成衣车间的李姐下班后来找白咏梅,因为白咏梅和冯碧落的关系最好,她想托白咏梅去说情。 此时,白咏梅在地里翻土,白天要忙厂里的活,家里的地只能夜里翻翻,今日还被两个嫂子训了一顿,说她不顾一家人的死活,白咏梅不会还嘴,眼泪汪汪地扛着锄头来地里。 肚子饿得咕噜乱叫,头晕眼花,白咏梅坐在田埂上歇息。夜里的月光清幽透彻,落在地面上仿佛抹了一层薄霜,白咏梅忽然想到了冯碧落,为何自己就不能活得像冯碧落那样呢? “命都是自己造成的,只要你肯争取,命运就会改变。” 冯碧落的话浮现在脑中,但白咏梅只是摇摇头,她什么也不会,没文化,永远不可能像冯碧落那样。 “咏梅。” 白咏梅回过头,夜里有个人影,听声音像是车间的李姐,等人来得近了,果然是李姐。“李姐。”白咏梅起身挥手。 “咏梅,你让我好找啊,去了你家,你嫂子说你在地里,我赶紧赶过来。”李姐气喘吁吁。 “你们找我做什么?” “还是考核的事情,听黄副厂长说,这次成绩最后一名要解雇,就连华先生说情也不行。” 李姐蹲在白咏梅身畔,整个成衣车间,李姐的出勤率最低,缝纫技能也一般般,不合格产品基本有一半,极有可能是考核成绩最差的一个。 “是啊,很严的。” 李姐用胳膊肘蹭她一下,道:“咏梅,你和冯厂长关系最好,我们知道你们是好姐妹,冯厂长刚来临湘镇时,是你帮了她,你还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你说情,冯厂长会给你几分面子。” 白咏梅一听只摆手,道:“算了,我可不敢去说情,碧落现在是厂长,我要是说情,她可不得骂死我,再说碧落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根本不讲情面的,华先生都不行,我就更不行了。” “你和华先生不同嘛,她要是不看你的面子就是忘恩负义,要被戳脊梁骨的。” “不行,我不敢,碧落成了厂长已经和以前大不同了,李姐,这种事你不要找我了。” “你真是……”李姐气呼呼地走了。 白咏梅叹了一口气,再次起身去翻土,一直将这厢地翻完她才扛着锄头慢吞吞地回家。 屋里亮着灯,白咏梅感到奇怪,平日这个时候家人早就入睡了,推开门,大嫂子朱桂花坐在堂屋里嚼炒豆子,咯嘣嚼得直响,桌面一堆吐出的豆子皮,忽然从她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声音。 顿时堂屋里充斥一股难闻的臭气,朱桂花面不改色,继续往嘴里扔炒豆子。 “喂,你在地里的时候李姐来过了,她说如果这次考核没过,让你找姓冯的说情。” 白咏梅应了一声,将锄头放在门角落,转身去厨房,朱桂花见她没答理自己气得七窍生烟,吼道:“你聋了还是瞎了,不会说一句话吗?” 李姐来的时候带来几瓶罐头和一块面料,当时只有朱桂花在家,朱桂花为得到那些东西便满口应承下来。 “我不会去说情,我已经和李姐说了。” “哟!你嘴硬了是不是?我让你去说情,你敢不去说情,信不信我赶你出这个家门?”朱桂花走过来便拧白咏梅的耳朵。 忽然白咏梅一把推开她,道:“你以为我稀罕呆在这里,你们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赚来的,把我赶走,你们只怕会饿死。” 朱桂花呆住了,一向软得像面团的白咏梅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她,她一定是中邪了。 “死丫头,你目无尊长,我叫你大哥出来收拾你。” 朱桂花大声嚷着白继福的名字,一下子又把一家子吵醒了,朱桂花拉着白继福的手道:“继福,刚才你妹子顶撞我,说要是没有她,我们全家都会饿死。” “咏梅,你怎么这样和你嫂子说话,你嫂子为了这个家操了多少心……”白继福立即训起白咏梅。 “她操什么心,这家里她做过什么事?她为家里赚过一分钱吗?你们一家老小哪个不是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敲我骨头榨干我,反过来不把我当人看。你们今天要是和我吵,那我现在就走,从此后我的钱是我的,你们我不管了。”说完,白咏梅掉头便往屋外走。 白大庆赶紧拽住她,道:“咏梅,这是你家,你走哪里去,是你嫂子不对。继福,让桂花给咏梅赔礼。” “我才不,她还推我。”朱桂花扭头。 “快赔礼,我们可全都是指着咏梅过日子的。”杨菊花在一旁阴阳怪气。 “桂花,你就向咏梅赔礼。”白继福也劝道。 顿时朱桂花大怒,道:“你们全家人都欺负我,我要回娘家。” “那你就赶紧回娘家。”白咏梅冷笑。 “好。”朱桂花咬牙切齿,推开白继福往里屋冲去,没一会出来挎着一个小布包,白继福拉她没拉住,只得也跟着出去。 杨菊花喜笑颜开,道:“让她走好了,总是欺负咏梅。”说着,她过来搂白咏梅的肩。 不妨被白咏梅甩开,白咏梅径直走向房间。 “这丫头是怎么了?中邪了不成?”白大庆嘀咕。 “什么中邪,准是被姓冯的叫唆的,姓冯的现在是爱华的厂长,在厂里是一手遮天,不少人对她恨之入骨。”杨菊花低声道。 “以后不能让咏梅和姓冯的来往,不然咏梅迟早会变得像姓冯的那样。” “她们在一个厂上班,怎么可能不来往?” “还是把咏梅嫁出去,能换多少彩礼就多少,贴补点家用,姑娘大了心就不在娘家了。” 白咏梅坐在房里流泪,从出生起到现在她没有享受过家人的温暖,就像冯碧落说的,她是这个家里的佣人,吃的是草,吐出来的是血,可仍然没有人心疼她。 而她得到过的温暖却是来自一个陌生人,在这个世上却只有冯碧落是真心对她。 今夜她第一次奋起反抗,虽然她还没强硬到底,但已经是个开端了。 “今后我要做像碧落那样的人。” 069 服从上司的任何命令 一周后爱华服装厂普通职员的考核成绩出来,每个部门成绩最差者被解雇,因此解雇人数达到23人。冯碧落让财务结算他们的工资,按照新世纪的《劳动法》规定,发给被解雇者三个月工钱。 厂长办公室的门外有人在叫骂,但被几名安保给拦住。 “我就要骂她姓冯的,我是拿她的钱了,凭什么要解雇我,她想讨好华先生就随意解雇我们,我和她没完,我咒她当一辈子老姑婆,没男人要。” 骂人的打版部门的周卫国,他考核成绩最差的原因是由于打版错误,造成近500件服装码数错误,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故。 “老周,你回去,别骂了。” “我就骂这个该死的女人,自从她来了临湘镇就生出事端,本来我们都好好的,就是她在搞考核。”周卫国骂骂咧咧。 冯碧落在办公室听到懒得理睬,今后来骂她的人不在少数,犯不着去回嘴。 “出来,姓冯的,你躲在里面不敢出来,只要你出来我非打死你不可。” 办公室的门被踢得咣当作响,忽然门板向后一倒,整扇门便垮了下来,周卫国持着一根铁棒咬牙切齿地冲进来。“姓冯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冯碧落冷冷地盯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笔猛地往桌上一拍,道:“周卫国,你太放肆了,别以为我不理你,就是怕你,实话告诉你,让我冯碧落怕的人还没有出现。” “姓冯的,我和你是有仇吗?你要解雇我,你今天非得给我说明白。”周卫国将铁棒指向冯碧落。 第42节 “周卫国,你还有脸要我说明白,考核的事情早就传出来了,如果你当回事,上班时用点心,也不会出现打错版的低级错误,既然你并不把上班当回事,何必要苦苦强求留在厂里。” 顿时周卫国被她说得一愣,嘴唇动了半天才说出声。“以前大家也有打错版,怎么不解雇他们。” “在我之前的我无法处理,现在由我担任厂长,我有权处理。以前是让你们太安逸了,你们不思进取,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在考核的时候尚且不用心,让厂里如何留你们?” “我不管,我非得在厂里上班,否则我就去省城找华先生评理。” “很难办,你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爱华上班,你找华先生也没用,华先生目前也不在省城,他带着他的一对孩子去了香港,可能一个月、一年两年都不会回来。” “姓冯的,你别赶尽杀绝。” “自作孽不可活。小刑,小洪,把周卫国拉出去,如果他再来闹事让派出所来处理。” “老周,走。”小刑和小洪拽着周卫国的胳膊往外拉。 “姓冯的,你等着瞧。” 咣当一响,铁棒砸在墙壁上,把一幅挂在墙壁上的画给砸下来,顿时固定画面的木架也散落一地,冯碧落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唤小马进来收拾。 办公室刚收拾干净,门外又传来哭天抢地的嚎声,只见成衣车间的李姐披麻戴孝地跑了进来,看见冯碧落便往她身上扑去,小马赶紧拉,没想到李姐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的天呀,这让我什么活呀!”李姐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好不伤心。 冯碧落眼没瞧她一眼,低头翻看每个部门的考核成绩,这些总成绩关系最后一个被解雇的名单,其中采购部门的问题最大,采购的服装面料质量差,而且价格贵,有中饱私囊的可能性,因此总体成绩排在最后。 廖红军,采购部的经理,看来最后一个被解雇的名单非他莫属了。 “我不活了,我死在这里算了,我不活了。”李姐仍是号嚎大哭。 “冯厂长,你看这怎么办?”小马愁眉苦脸,临湘镇的人基本沾亲带故,这李姐是他二叔家丈母娘的外甥女,隔着一点关系,但来往还挺频繁。 “赶出去,以后来一个赶一个,不用问我怎么办,我是厂长,这种赶人的事是你秘书该干的。” 小马一脸无奈,总是让他做得罪的人活,可是不干又不行,不然被解雇的就是自己了。“李姐,你先回家,刚才老周来闹过一次,也被小刑和小洪给拖出去了。” “我不去,她冯碧落要是解雇我,我就死在她这里。”李姐干脆在地上打滚,满头的头发散开,滚到哪里鼻涕粘到哪里。 “给我把她叉出去。”冯碧落厉声道。 “李姐,你走,别要为难我了,难道让我和你一样被解雇吗?”小马发了狠,此时也顾不得亲戚情面,拖了李姐便往门外走。 渐渐哭声远去,小马悻悻然进来,冯碧落抬起头瞧他,道:“小马,你做得很好,一个称职的秘书就是服从上司的任何命令,现在你去把采购部的廖经理叫来。” 小马大吃一惊,忙道:“要解雇廖经理吗?” “你叫他来。” “好,我现在就去。”小马思忖廖红军也保不住了,这廖红军是镇委书记的一个小舅子,其实廖红军手脚不干净,爱拿回报,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说破而已。 反正不是拿自己的,大家也乐得做人情,再说得罪廖红军也没什么好处。 十分钟后廖红军气势汹汹赶来,大刺刺往冯碧落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下,他体胖肥硕,椅子居然被他压得咯吱作响。“听说冯厂长要找我,是有什么好事吗?”廖红军知道冯碧落要拿自己开刀,但仗着有书记姐夫撑腰,没把冯碧落当回事。 “是好事,为了不耽搁你的前程,请你另谋高就。”冯碧落将桌面上准备好的辞退书递给廖红军。 廖红军接过来,随意瞟了一眼,道:“对管理人员的考核都没有开始,你凭什么解雇我?” “考核过了,你部门的总体成绩就是你的考核成绩,在爱华所有部门中成绩排在最末,所以不得已请你挪动尊臀给别人让位了。” 廖红军冲着她点头,道:“好你个冯碧落,我还从来没看出你是这种人,你以为你能轻易把我赶出爱华吗?就算是华先生也不能赶我走。” “你可以不走,但你的行为是私闯生产重地,公安可以对你进行拘捕。” “冯碧落,你够狠,但你别得意,我会让你付出代价。”廖红军摞下狠话。 “付出什么代价?你以为你的靠山能帮你很久吗?我提醒你风雨要来了,还是在家里呆着别出去了。”冯碧落毫不畏惧,廖红军的靠山也快要倒台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奶奶说过是在今年的八月份,那么离现在也只有几天了。 最迟不会超过一个月。 070 天打雷劈 华雍城的汽车停在山坡下,沿路采了一束紫菀,尽管现在心中有了冯碧落,但不代表他会把林淑兰忘记,这是闯入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子,还为他生下了一对儿女,他没有理由忘记她。 墓园里有个人坐着,瘦削的影子映在月光里,华雍城看见她时,她还握着一柄锄头发呆。 “咏梅,这么晚你怎么在这里?”华雍城轻声道。 白咏梅吓了一跳,身子一阵剧颤,当她瞧到华雍城的面容时,赶紧起身道:“华先生,我刚翻完地,正好从这里路过,不知不觉就走上来看看。” “很晚了,回家去。” 墓园里被收拾得很干净,墓碑前已经有一束新鲜的紫菀,华雍城蹲下身去,将自己怀中的紫菀与那束紫菀放在一起。“咏梅,谢谢你送的花。” “不用谢,我是代碧落采的花,她没时间。” “这些日子她很忙。咏梅,我送你回家。” 两人一起下山,白咏梅走在前面,她走得很慢,很快华雍城与她并行。“咏梅,我听碧落说,你最近躲着她,对她态度冷淡,你们两个是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白咏梅摇头。 “那碧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以为自己得罪你,或是说错了什么话。” 白咏梅咬着嘴唇,忽然她蹲下身,从山路上扯下一根草。“碧落现在是厂长,我只是一个没文化的村姑,就像这棵小草一样不起眼,我和她之间相差太远了。” “碧落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她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什么都愿意与你分享。” 白咏梅仍是摇头,道:“不,有些东西碧落永远不会和我分享,没有人可以毫无保留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你如果没问她,怎么知道她不肯与你分享,也许她是觉得你并不需要这样东西而已。” “我不能说,更不能问,因为那是她最珍视的东西,我怎么能抢夺她所爱呢。” “这真是你心里话吗?你还有其他原因没有说出来?” “是还有,自从碧落当了厂长,那天在会议上,我看着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碧落,我很害怕她,真的,她像山中的老虎,不但是我怕,厂里好多人都怕她。我不敢和她说话,就像老鼠见到猫那样害怕,她已经不是我从前认识的碧落了,可以与我玩在一起说在一起的碧落。” 华雍城叹息一声,道:“咏梅,你想太多了,碧落从来没变过,她对工作要求很高,对职员严厉,但她并不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她真心待你,如果知道你心里所想,她一定会很难过的。” “其实,我不觉得碧落会难过,没有我,还有其他人会和她做朋友。华先生,你不是也很关心碧落,你也是她的朋友。” 华雍城又叹息一声,是白咏梅的自卑感在作怪,她觉得不如冯碧落,因此有了疏离之心。 “咏梅,你无法想象碧落究竟对你有多好,这些我都看到了。” “华先生,你也无法想象曾经我对碧落有多好,但是做朋友也是需要缘分的,缘分尽了就不再是朋友了。” “你是要和她绝交?” “不是绝交,只是不能像从前那样了。” 进入镇中心,白咏梅突然转头道:“华先生,我想你有事去找碧落,所以你不用送我回家了,我自己可以回去。”说完,她便往前跑去。 很快漆黑的夜色淹没她的背影,华雍城抬起头看着天空,明月高悬,冯碧落的处境大约应该就是高处不胜寒。 他甩甩头,快步向冯碧落居住的屋子赶去,屋子里还亮着灯,他轻轻敲了门。 “是谁?”门里传来冯碧落的声音。 “我。”他压低声音。 瞬间门开了,冯碧落拽住他的手臂便将她拉进去,然后关上了门。“有没人看见你来临湘镇啊,这几天可能会有不少人想去找你,我说你带着两个孩子去了香港,一个月,可能一年半载都不会回来了。” “咏梅看见我了。” 冯碧落松了一口气,道:“咏梅看见不要紧,我怕其他人看见了,不然大家都要找你说情。所以,这些天你也别来临湘镇了,省得被他们看见。” “那我们要多长时间不能见面?” “先过了这一个月,等那些人消停了,现在个个都在气头上,今天好几个人冲进我的办公室。” “碧落,那你要小心,晚上不要出去,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不利。”说得华雍城不禁忧虑起来。 “没事的,他们自己理亏,不敢大闹,我给他们发放了三个月的工钱,足对得起他们了。” “这满足不了他们的。”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又不是他们的亲爹有义务养着他们,自己不争气怪得了谁。对了,魏厂长的情况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一直没醒来,魏旺财已经没耐心给魏厂长治疗了,逼着魏婶回来。” “这不孝子真该天打雷劈。” 冯碧落将油灯放在桌上,走到灶台前,用火剪在灶膛里取出一只烤得香喷喷的红薯,扒去外面的皮,切成小块放在碟子里。“你来的正是时候,刚烤好的。” 华雍城拈起一块放在嘴里嚼,道:“碧落,我打算支付魏厂长在医院的治疗费用。” “好。”冯碧落抱出一捆柴塞到灶膛里,往锅里舀了几勺冷水。 “你同意?” 冯碧落白了他一眼,道:“你真以为我恶毒啊,该用的钱还是要用的,魏厂长在厂里8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嘛,对不对?你预备要和我说这些话的。” 华雍城笑起来,道:“是的,碧落,你原来都猜到我的心思了。” “魏厂长怕是难逃此劫,可以考虑每月支付给魏婶一笔抚恤金,用于家中几位老人的生活,这笔抚恤金数目不用太大,够他们生活就行。”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碧落,你又把我心里话说出来了。”华雍城激动地握住了冯碧落的手。 “我怕你不好意思讲,所以都替你说出来了,怎么样,现在你该开心了。” 华雍城凝视着她,几乎要把白咏梅说的话和盘托出来,但是他又不忍心,什么都愿意与白咏梅分享的冯碧落,她那样重视白咏梅,可是…… 如果告诉她,华雍城完全可以肯定,冯碧落会毫不留念地辞去厂长的职位,只为了她与白咏梅的友谊。 但是,为何在冯碧落与白咏梅之间能产生这样的友谊呢? 071 像被大蚂蚁咬了一下 熄了灯,两人躺在床上说悄悄话,冯碧落依旧与华雍城约法三章,头、手、腿不许碰在一起。这次华雍城被挤在床里靠墙,床实在狭窄,要想身体不接触非常困难,他只好侧身,面对墙壁。 “你手指在墙上画什么?”冯碧落捅着他的后背。 “不是说不能身体接触的吗?你刚才……” 第43节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没听说过吗?”冯碧落笑得得意极了。 华雍城咬牙切齿,这姑娘又不讲道理了。“百姓要反抗。” “不让你反抗。”冯碧落手指接连在他后背捅着。 “我要反抗了。”他提高了声音。 “小声点,免得别人听到了。”冯碧落嘘了一声。 华雍城不满,道:“我们好像是偷情一样。” “这都要怪你。” “怪我?这怎么怪我?我不怕别人知道。” “怎么不怪你,是你不想做坏人。” “不想做坏人?”华雍城低声咀嚼她的话,眼睛里渐渐笑开了。 冯碧落的手指在他的后背划来划去,隔着薄薄的衣衫,热意渗透,仿佛有无数只小鸟在啄着他的皮肤,让他全身都痒得难受,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在血脉里流淌,就快要冲到头顶。 “我想做坏人,碧落,真的。”华雍城低声道。 顿时冯碧落大喜过望,道:“真的吗?你想通了,要做坏人,太好了,明天你就去厂里,告诉大家,说解雇那些人就是你的意思,这样他们就不敢找你求情了。” 华雍城面上发烧,他转过身,霎时鼻尖撞到冯碧落的额头,从发丝里传出来的幽香沁入鼻端,心醉神怡。“碧落,我不是做这个坏人,是做那个坏人。” “什么这个坏人那个坏人,既然你要做这个坏人嘛,心肠一定要硬到底,不要别人一求情你就软了,那时我可就没面子了,你说那时我是听你的还是不听你的。” 冯碧落叹气,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华雍城要做圣父。 “好,我心肠硬到底。”华雍城喘息着,忽然他身体往上一翻便将冯碧落压到身下。 “华雍城,你又违反了规定,说好身体不许接触。”冯碧落推他。 “碧落,我真的要做坏人,你答应让我做坏人吗?”华雍城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嘶哑一样,从喉咙管里一字字地吐出来。 “什么答应让你做坏人?我是说让你明天去厂里……”话没说完,冯碧落突然明白了华雍城的意图,他嘴里的坏人的含义。 “你答应吗?” 华雍城的脸几乎要贴在冯碧落的面上,从鼻腔喷溅出的灼热气息如飓风般拂过冯碧落的整张脸,甚至连脖颈里也是暖暖的气流,冯碧落张了张嘴,她心慌意乱了。 “我,我。” “你不说我当你默认了啊!”华雍城笑道。 冯碧落嘟起嘴唇,半晌道:“第,第一次,会很痛吗?” 华雍城又笑了,摸了摸她的面颊,道:“不痛,就是像被大蚂蚁咬了一下。” “真的?”冯碧落眼睛瞪得滚圆,眼珠在眼眶里转来转去思索,委委曲曲道:“那好,我答应让你做坏人。” 华雍城笑得直摇头,他身下的姑娘太可爱了,他不忍心破坏她的纯洁。“碧落,还是结婚时再让大蚂蚁咬你。”他低下头亲吻冯碧落的额头,瞬间便又重新躺回床上,担心自己再起歹心,他面朝墙壁而睡。 冯碧落心口仍是扑通乱跳,身体背对华雍城,许久心情才平复下来。 鸡叫头遍时华雍城醒了过来,起床的动静惊醒了冯碧落。“你睡,不用管我。” “我们真像偷情。”冯碧落捂着嘴笑,防止有人看到华雍城,他只得在天未亮前离开临湘镇。“一个月内不要来了,有事我去省城找你。” 华雍城悄悄出了门,冯碧落也不相送,只在门前凝视他的背影远去。 天很快亮了,冯碧落吃完早餐便匆匆赶去服装厂,爱华第一次解雇多人,接下来就必须稳定人心。上午9点在厂内大院召开全体职工会议,每个人必须参加。 按规矩是管理人员在前面,普通职员在后面,大家排队站立。 院子里乱嚷嚷的,冯碧落示意了几次才安静下来。“各位同事,考核已经结束了,恭喜大家顺利通过考核,在考核前我与华先生商议过,从此月起每个人加月薪两块。” 顿时大家沸腾起来,2块听起来不多,但能买到20多斤大米,够煮一个月的粥了。 “还有,我和人事部赵经理重新拟定休假制度,每月三天假,大家可以自由选择哪天休息。” 以前是两天假,现在多了一天,工钱也多了两块,真是大快人心的事,几句话间,众人的心安定下来。 “每年年终时我们会评选优秀职员,管理人员和普通职员均可以入选,入选者将会有丰厚的奖励。希望大家能尽职尽责,克守岗位,大家认真对待爱华,爱华也决不会辜负大家的努力。” “好。”大家都嚷起来。 考虑到大家还要工作,会议只开了半个钟头便就散会,冯碧落留下了白咏梅。“咏梅,去我的办公室。” 白咏梅怯生生地跟在冯碧落后面,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脸委屈不敢说的样子。“冯厂长,在这里不能说吗?一定要去你的办公室。” “当然了,这外面人多嘴杂怎么说。”冯碧落拽着白咏梅进入办公室。 会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盒美国产的速溶咖啡,这是华雍城给她带来的,长期间伏案工作头脑会疲劳,咖啡正好用来提神醒脑。 冯碧落从开水瓶里倒出热水,舀入一小勺咖啡,再放入一粒冰糖,轻轻搅了搅。“咏梅,你喝着试试。” 白咏梅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霎时便将嘴里的咖啡都吐了出来,有几滴咖啡液扑溅在茶几上,慌得她赶紧找抹布擦拭,但手里杯子没拿稳,又将杯子也摔了。 “对不起,碧落。”白咏梅更慌了,忙蹲下身去拾碎屑,但忙中出乱,手指不幸被碎屑扎到,鲜红的血淌出来。 冯碧落抓住她的手,被碎屑扎中的是食指,冯碧落捏紧她的指头,迅速将碎屑取出来。“咏梅,你先把伤口用力按着,不要松开,我去找点棉花给你止血。” “不用了,一会就好了,小伤口。” 冯碧落不听,一时找不到棉花,冯碧落便找了一块碎布头,帮白咏梅包住伤口,包好后她还对着那根手指吹了一口气。“疼不疼?” 白咏梅怔怔地看着她,道:“碧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不为什么,喜欢你就对你好嘛!” 白咏梅突然嘴一扁,热泪便从眼眶里掉出,是的,华雍城说得没错,冯碧落一直没变,她一直对自己好,真正变的是自己。 可自己为什么会变了? 是在嫉妒碧落,她是爱华的厂长,她还得到了华雍城的爱。 072 反防狼招术 20款秋装月底全部赶制出来,过几天便是立秋,时间紧急,冯碧落立即去省城找肖战强。清晨,冯碧落向张大海借了自行车,这是林之书赔偿的那一辆,同昌车行制造厂生产的自行车,也就是后来的凤凰牌。 张嫂听说冯碧落要借车,甚至都不收租金,立即推出来给冯碧落,冯碧落现在是爱华的厂长,掌管着全厂长的命运,张嫂巴结她都来不及。 冯碧落将20款秋装包好,捆在自行车的后座,便向省城出发。 如果与肖战强的这单生意谈成,冯碧落打算买一部货车,这样厂里运货、送货都方便。 骑到半路正值中午,太阳猛得像一把火追在身后燃烧,冯碧落将自行车停在树荫下,取下系在把手上的水壶喝水,天气实在太热了,身体水份仿佛被晒干似的,冯碧落一口气喝下一半的水。 算着时间,抵达省城至少是夜里,那么到了后就去找华雍城吓他一大跳。 这几日,被解雇的一些人还是来厂里寻麻烦,但都被挡出去,虽然不是大事情,但事务繁忙也弄得冯碧落焦头烂额,今日出来倒耳根子清净了不少。 “其实,做老好人还舒服一些。” 歇半个小时继续赶路,可能路面有汽车运送过石头,接近两三公里的路面上随处可见散落的石头,冯碧落不断避让,但还是中招了,只听嘶的一响,自行车外胎被扎破,霎时轮胎瘪下来。 这个年代修车行极少,而且都在城里,冯碧落只得推行自行车。 走了几个小时,一路上有无数车辆经过,冯碧落招手,但没人愿意停下来。眼前天色已近黄昏,照这样走下去恐怕天亮也到不了省城。 一阵风拂来,鼻端闻到作呕的臭气,冯碧落下意识回头看,一部载着家猪的货车正在快速驶来。 “停车,停车。”冯碧落赶紧招手。 运猪车停下来,冯碧落顾不得许多,走到驾驶门前道:“师傅,我的自行车坏了,你能不能搭我去省城,我可以付给你车费。” 那司机朝往外面看了一眼,便道:“不是不愿意搭你一程,你看车厢里都有三个人了,实在挤不了,你还有个自行车。” “只要你搭我去省城,我可以和猪挤一起,师傅,你看这天也黑了,我一个孤身女子在路上实在危险。” “行,不过我可告诉你,后面很臭的,你受得了吗?” “受得了,师傅,麻烦你先下车,我上来后,请你把自行车递给我。” “怎么这么麻烦。”司机嘀咕了一句,推开车门下车,这时冯碧落扒着车身,脚踩在轮胎上便翻了上去,后车厢有十多头猪,见有人上来都吓得往里躲。 “师傅,麻烦你把车举起来,我在上面接着。” 这自行车材料结实,有几分重量,那司机竟然没举起来,便叫了前面车厢的一个人帮他,两个人合力才把自行车给举起来,冯碧落赶紧接起,放在后车厢里。 货车开动起来,冯碧落扶着自行车蹲在角落里舒了一口气,但瞬间呼入鼻端的是臭不可闻的粪臭,冯碧落定睛一看,有一头猪正用屁股对着她拉屎。 “求求你们忍一下,别拉屎了。”冯碧落欲哭无泪。 但是二师兄们哪管冯碧落,一个接一个地拉屎拉尿,后车厢里屎尿遍地,二师兄们还在屎尿里打滚,打完滚后甩动身体,不少的屎尿被甩到冯碧落的身上,甚至是头上。 天刹黑后,货车抵达省城,但由于和冯碧落不同路,冯碧落便在西照路下车,推着自行车赶路。 这时省城还很热闹,路人从冯碧落身边经过无不掩鼻逃走,不少人对她指指点点。 又走了近两个钟头,冯碧落总算抵达华雍城的别墅,按响门铃,许久后老徐才来开门。老徐没认出冯碧落,举着手电筒照了半天。 “老徐,我是冯碧落,华先生在家吗?” 冯碧落报出名字,老徐才认出她,赶紧道:“冯小姐是你呀,我老眼昏花一时没认出你,你别见怪。华先生在家,他还没睡,你快进来,我这就去告诉华先生。”老徐知道冯碧落与华雍城关系非浅,言语中满是讨好之意。 “没事,我这样子没人认得出来。” 进入院子,冯碧落将自行车停靠,便解下自行车后架上的包裹。 “碧落。” 冯碧落回过头看见华雍城的笑脸,华雍城伸出双手想要拥抱她,但鼻端立即嗅到一股异味。“是什么味道?”冯碧落的发丝上有一块黄色的物体,他好奇地拈下来,放在鼻端一闻,臭不可闻,令人作呕。 “臭味呗。” “怎么回事?” “我骑车到一半时,车胎被扎破了,本来想拦车,但是别人都不肯停车,后来有一部运猪车停下来了,我只好上了那部运猪车,现在我身上,头发上都是猪屎猪尿。” 顿时华雍城哈哈大笑。 “你太坏了,还笑我,我这么做还是为了爱华,我一个厂长被迫沦落到和猪挤车,传出去面子都掉光了。”冯碧落咬牙切齿。 “碧落,你快去洗澡。”华雍城忍住笑,大概也只有冯碧落才会挤运猪车。 浴缸里放了一半的水,冯碧落迫不及待地踏入浴缸,身上不但臭,还出了很多汗,酸味与臭味交织在一起,熏得她自己都快作呕了。 第44节 头发也要洗,冯碧落解开马尾,淋湿水,细细搓洗,洗完一遍澡后,冯碧落放掉水,再打开喷头,又洗了一次澡。 大约是心理作用,冯碧落总觉得身上的猪粪味没洗掉,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边走边闻。忽然瞧到华雍城坐在卧室的床沿,唬得冯碧落一跳,道:“你怎么在房里?” “给你拿衣服。” “你别想动什么歪心思,我会擒狼手的。”冯碧落耸鼻子。 “擒狼手?这是什么?” “不告诉你,这是我学的专门对付色狼的招术。” 华雍城又想笑,这个姑娘总是能使他轻易笑出声。“碧落,我先出去,你换好衣裳到客厅吃饭,张嫂煲了汤。” “喂,你先别走,你闻闻我身上还有没有猪粪臭味。”冯碧落叫住他。 “好。”华雍城满脸含笑,走至她的身畔,低头在她的发丝上品闻,发丝没有干,湿漉漉滴着水,但有一股说不出的幽香,他深吸一口,仿佛骨销肉酥。 “有没臭味?” 华雍城没有做声,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很臭吗?” “是的,我再闻其他地方有没臭味。”华雍城笑得脸抽筋,低头在她脖颈上轻嗅,女人特有的幽香总是使人瞬间没了劲,好像是吸了毒般。 冯碧落瞧着他的样子,道:“我再去洗一次。” “不用洗了,不臭,而且还很香,所以我多闻了一会。” 霎时,冯碧落的拳头砸向华雍城的胸口,不等她砸到,华雍城抓住她的双手。“碧落,我这招叫反防狼招术。”他在冯碧落耳边呵呵地笑。 073 这一生要纠缠在一起 早餐后,华雍城和冯碧落一起赶去天伦服装公司,这时肖战强正在会客室中与各地客商洽谈,两人便坐在肖战强的办公室中饮茶。 冯碧落打量这间办公室,办公室同样被一分为二,前间办公,后间大概是文玩室,摆放着许多古玩,有衡水的鼻烟壶、东阳的木雕、曲阳的石雕石刻、江西的瓷器、宜兴的紫砂、陕西的青铜器、新疆的白玉等。 “暴发户。”冯碧落不禁有些鄙视。 印象中肖战强的结局是什么?有些记忆不清了,或许奶奶没有讲过,毕竟这是个和奶奶没有多大关联的人,奶奶没提起他也是正常的。 茶喝到一半时,办公室外传来响亮的脚步声,肖战强人未进来便先闻其声。“雍城兄,冯小姐,总算把你们二位给盼来了。” 话音未落,肖战强已经大步踏入办公室,他先握住华雍城的手摇晃,便又来握冯碧落的手。“请坐。”肖战强显得异常热情,吩咐秘书上茶。 肖战强坐在冯碧落对面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再地抱歉说让久等了。 冯碧落放下茶杯,道:“肖先生,20款秋装我们已经完成了初版,现在想请您过目。” “啊哈!已经出来了,快给我看看,冯小姐设计的这20款秋装我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为快。”肖战强言语中仍是吹捧冯碧落。 但这异常的热情,让冯碧落察觉到一些不妥,她打开包裹秋装的布袋,先取出一件放在茶几上,道:“肖先生,你看这款,九分袖,适合秋季不冷不热的气候,露小半截手腕,可以佩戴手镯之类的饰物,布料比夏装厚实,能起到一定的防寒作用,款式对15岁以上的年龄层都合适。” “不错,款式挺新,不过这样看不出效果。冯小姐,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请你将每件都试穿一遍。” 顿时华雍城的神色变了,肖战强此言有不尊重冯碧落的意思,他正要开口,身畔的冯碧落却阻止了他,抢先道:“可以,我自己也想试这些秋装。” 冯碧落拾起茶几上的那款秋装进入后间,依靠一排柜子的遮挡迅速换好衣裳。脚上是布鞋,与衣服无法相搭,冯碧落蹬掉鞋子赤脚走出来。 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只觉眼前一亮,果然衣服要靠人的衬托才能显出它的美丽,否则它的光华就像被掩埋在泥土中。 “冯小姐,你比这衣裳还要漂亮啊!”肖战强极力地恭维。 “不,是衣裳好看。” 冯碧落进入里间又换上另外一件秋款出来,每换一件肖战强便赞扬一次,换完20款服装冯碧落精疲力尽,差点站不稳,真不知那些模特们是如何支持得住。 华雍城看出她的疲惫,扶她在沙发坐下,冯碧落抿了一口茶水,喘了一口气道:“肖先生,20款秋装你已经全部过目了,现在你意下如何?” “我还是那句话,款式挺好,比国外的服装款式还要好。” “既然肖先生也认为好,那……” 肖战强摆摆手,道:“虽然款式很好,但我并不准备将这批服装投放在爱华生产。” “为什么?”冯碧落咬起嘴唇,果然肖战强又变卦。 “实不相瞒,近日天伦公司已经收购一间服装厂,可以自行生产服装。”肖战强颇有生意头脑,自从上次从临湘镇回来后他便有个想法,与其将钱给爱华赚,不如自己也成立服装厂,那么就更容易节省成本,利润便就更多。 也许是上天相助,很快省城有家中型服装厂要变卖,肖战强便不动声色买下来,因此华雍城一点风声也没有收到。 “那看来我们和天伦公司无缘合作了。” “也不是,冯小姐,雍城兄,我很喜欢这20款秋装,希望能将设计图纸给购买下来,这样,我也不会让你们吃亏,10万如何?” 华雍城和冯碧落面面相觑,肖战强瞅着他俩笑道:“两位可以考虑一下,这趟买卖划算。” 冯碧落飞快地思索,如果不答应肖战强的要求,再拿着款式找其他服装公司,时间上来不及,不然费尽心力的20款秋装就砸在手中。 “20万,每张设计图纸1万。”冯碧落报出价。 肖战强摸着下巴,道:“20万是不是价格太贵了些,我出价的10万比较合理。” “设计无价,如果是20万,我保证世面上没有同款服装出现。” 肖战强笑起来,道:“成交。冯小姐,你真会做生意。” “是肖先生会做生意,凭天伦公司的招牌,将来赚到的岂止是20万,再添两个0都有可能。” 签订合同后,冯碧落与华雍城出来,坐在汽车里华雍城显得闷闷不乐,冯碧落知他心思便又劝他。“本来我也不愿意,但秋装9月份就要在市面销售,而且也只有9和10两个月份可以销售,所以我放弃了秋款。” “可那是你的心血。” “没事,我们要争取冬款,现在有足够的时间。” “现在我们已经彻底失去天伦公司,我不知回去后怎么和大家交待。”华雍城叹气。 “怕什么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是压力,也是动力。” “碧落,你应该明白厂里现在的状况,如果没有天伦公司,我们其他客商只是小散户,加起来不到天伦订单的一半。” 冯碧落侧过身,瞅着华雍城印堂间皱出的川字,她伸出手抚下去,将那个川字抚平。“雍城,我们以后要摆脱加工厂的名声,其实我们有服装厂,完全可以成立自己的服装公司,销售爱华的品牌。” “谈何容易?我的人脉仅局限在江越省,如果成立服装公司根本就卖不过天伦公司。” “哎呀!你能不能乐观点?我很有信心,你就不要打击我了。”冯碧落嘟起嘴。 华雍城抚摸她光洁的面颊,道:“碧落,是我太没用。” “才不是,以后我不准你这样说,我知道你在爱华用了很多的心血,现在我们要齐心协力守护好它。” 华雍城点头,道:“成立服装公司需要大量资金,可能我要卖房卖车了,碧落,以后你还愿意跟着我?” “不跟着你。”冯碧落嘻嘻笑。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是你跟着我嘛!” 两人都笑起来,忽然冯碧落正色道:“如果你卖房卖车了,我却依然使爱华亏损,甚至是倒闭,你会怪我吗?” “那我们正好去过男耕女织的生活。” 冯碧落食指对食指,挤眉弄眼半天道:“好像我不会织布,你也不会耕田呀!” “那可真麻烦了,我俩什么也不会。”华雍城装出烦恼的样子。 “我们做老师,这个总行。” 1954年后私营企业会彻底消失,其实现在是提前考虑出路,也许他们这一生要纠缠在一起了。两个人争执起来,他们都争着要教授英文,都认为口语要比对方好。 074 命运发生变化 汽车在朝阳医院停下,华雍城在小店里买了水果,和冯碧落刚进入一楼病区就遇到上回给白咏梅做手术的秋医生。秋医生记得冯碧落忙打招呼,还再三追问白咏梅的情况。 冯碧落对秋医生印象不错,如果白咏梅不是自己的奶奶,自己也乐于做这个红娘,只是奶奶必须要嫁给爷爷,所以只能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了。 秋医生表示以后有空会去临湘镇看白咏梅,冯碧落不好拒绝便满口应承下来。 “看来咏梅的婚事快近了。”华雍城笑道。 “还早着呢,她和秋医生成不了。” “你怎么知道成不了?我看这秋医生不错。” “是不错,但他俩没缘分,咏梅不喜欢他。” 两人进入魏厂长的病房,里面魏旺财和魏来财站在窗前说话,魏婶在收拾行李。“魏婶。”冯碧落喊了一声。 “冯厂长,华先生。”魏婶招呼两个儿子迎上来。 “你们今天要回镇上吗?”冯碧落问道。 魏婶叹了一口气,道:“来了这些天,他一点起色都没有,家里的活也多,旺财和来财也不能整天呆在这里,家里人都要吃饭的,唉!这是他的命,还是把他送回家里,死在家里也安心些。” “华先生送你们回去。” “碧落,你现在回临湘镇吗?”华雍城问道。 “我暂时不回去,我待会要去找骆琪。” 华雍城怔了怔,但没有追问。 半个小时后,魏厂长的出院手续办妥,冯碧落叹了一口气,回去后魏厂长基本上是死路一条。时代并没有因为自己意外的闯入,而使处于这个世界上的人的命运发生变化,如果当初自己提醒魏厂长是否能改变他的命运呢。 冯碧落目送华雍城开车离开,才去日报找骆琪。 日报是一幢西式建筑,坐落在江畔,外面还有一个小花园,冯碧落刚到报社门前就遇到举着照相机的骆琪,原来骆琪正要出去采访。 骆琪见到冯碧落来找她,便也不去采访,将任务交给其他同事,拉着冯碧落去街面上的西餐厅。 “碧落,见到你太高兴了,我听说你和雍城已经和好了。”骆琪非常喜欢冯碧落,冯碧落特意来找她,令她欢喜万分。 “嗯,我原谅他了。” 第45节 骆琪点了两份牛排,又要了一份水果沙拉和蛋糕,她递给冯碧落一只小叉子,道:“碧落,这家的蛋糕整得不错,你尝尝看。” 冯碧落叉起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味道确实不错,做得非常细腻酥软,而且吃起来也不腻。 “吃完了,我带你出去逛逛,生生大商场,瞧瞧新衣服。” “好啊,最近累坏了,我也想到处逛逛。” “对了,林之书告诉我,你已经当了爱华的厂长,搞了一套改革,解雇了二三十个人。” “是,真没想到做厂长会这么累。” “累个什么,再累你也是甜蜜的,是帮雍城嘛!”骆琪挑起一块哈蜜瓜塞到嘴里,嚼得咯吱作响。 “那倒是的。”冯碧落笑个不停。 “看你高兴的,如果雍城在,听到你的话估计要快乐得飞起来,你不知道,你上回和他闹脾气,他差点绝食了,还是我和林之书好说歹说,把他劝来临湘镇找你。” “不会,他会绝食,我不信。”冯碧落直摇头。 “你不信,那你亲自问他去,看我有没说假话。碧落,你这次来省城多住一段日子,教我做泡萝卜,我现在还记着那味,太好吃了。” “我可能明天就要回镇上了,你喜欢吃那泡萝卜,我教给林之书,让他做给你吃。” “谁要他做,他那双臭手做出来也是臭的,我不吃。” “既然林先生这么臭,你为什么和他来往呢,不怕把你臭晕吗?”冯碧落笑得直不起腰。 “是他死缠烂打,我才不想理他。” 这时两份牛排被送上来,骆琪在衣领前搭了一块小布巾,防止盖子揭起来后油溅到衣衫上。 冯碧落没有用小布巾,揭盖时她只是稍微侧身,煎盘中的油滋滋作响,但十多秒钟后油冷却下来,冯碧落拾起刀叉,熟练地切下牛肉。 骆琪瞅着她,道:“碧落,据说你在英国留学,是剑桥大学的硕士研究生。” “嗯。” “我搞不懂,你既然能出国留学,你家境应该不错,不然哪里负担得起,可你怎么流落到临湘镇去了?”骆琪蹙眉,冯碧落的来历总是有些不同寻常。 “解放前的那个时局什么都说不定,反正现在就只剩我一个孤家寡人,不过也还好,我现在遇到华先生。” 骆琪还想追问,冯碧落把一切都推给时局,用这个理由虽也说得过去,但总是太模糊了,好像有遮掩似的。“碧落,你家以前是经商的吗?我看你很有生意头脑。” “对呀,我读书时也帮家里做过生意,所以粗略懂点。” “那雍城遇到你真是太幸运了。” “骆琪,其实我找你有事,我想在你们报纸上登招聘启事,招聘两名服装设计师。” “想要自己设计服装呀?”骆琪笑起来。 “这是大势所趋。” “行,有什么要求待会去报社你说给我听,我明天就给你登出来。” 两人正吃着,这时身边一阵香风拂动,冯碧落抬头一看,从门里进来一位穿着淡紫色绛珠旗袍的女子,那女子绾着高高的发髻,眉眼冷漠,一进来便向里间靠墙的地方坐下。 “是黄宛如。”冯碧落低声道。 骆琪翻了一个白眼,道:“我讨厌她,目下无尘的人。” “她是林先生的表妹。” “亲妹妹我也讨厌。” 骆琪的快意恩仇严重符合了冯碧落的味口,只是冯碧落接下来的计划少不了黄宛如。“我去和她打个招呼。”冯碧落起了身。 黄宛如在看餐牌,冯碧落走到桌前,笑道:“黄小姐你好。”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黄宛如神色未动,显得颇为生疏。 “我和朋友在这里用餐,没想到黄小姐也在这里。” 黄宛如哦了一声,道:“你坐下说话,我想你特意过来找我,应该是有什么事。” “是,有事相求。”冯碧落在她对面坐下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住在飞霞路72号,你今天晚上可以去找我。” “好,那现在我就不打扰黄小姐用餐了,失陪。” 冯碧落笑意盈盈回到骆琪这桌,骆琪瞅了黄宛如一眼,低声道:“你和她说什么?” “我有事求她帮忙。” “她答应你了吗?她可不是好相处的人。” 冯碧落摇摇头,道:“她让我今晚去她家再说。” “晚上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知道你晚上要陪林先生。” “谁要陪他。碧落,如果不行的话让林之书出面,他们是亲戚,比你好说话。” “暂时不用,今晚我先听听黄宛如的口风,实在不行再请你家那个臭人。” 两个年轻女子嘻嘻哈哈,她们都是性格外向的人,不拘小节,性格大而化之,但又爱憎分明,相似的性格使她们很容易成为朋友。 075 咬她还是不咬她 天黑后,冯碧落赶到飞霞路72号,这是一幢民国时期的别墅,独门独幢,但是外面没有花园,挨着一条碎石子路。冯碧落仔细核对门牌号码,以免走错屋子,这种错误冯碧落以前发生过。 门前摆放着几盆兰花,大约主人不怎么爱花,花盆里的土干得裂开,花也无精打彩。 冯碧落只敲了两下,敲门太多会影响主人的心绪,造成不好的印象。 隔了十多秒有名衣着朴素的老妇来开门,老妇瞅着冯碧落道:“你是冯小姐,黄小姐等你很久了,让你去楼上找她。” “谢谢。” 进入屋子仿佛踏入20年代,里面的摆设布置充满了年代感,老式的留声机、格子沙发、雕花柜子,原来黄宛如是个念旧的人。 楼梯是木梯,踩上去咯吱作响,老妇领着冯碧落在一扇门前停下。 “黄小姐,冯小姐来了。” “进来。” 冯碧落独自推门进去,这是一间卧室,黄宛如背对她坐在窗前,窗子没有关,窗帘被风不断拂动。房间里的灯是关着,月光从窗子进来,把半间房照得亮堂堂。 “随便坐,坐床上也行。”黄宛如没有回头。 冯碧落真的坐在床上,道:“黄小姐,今晚打扰了。” “不用拐弯抹角,直接说你有什么事找我。” “一个月后将会有个庆典,届时我希望能请到黄小姐出席献唱。” “你认为我会答应你吗?” “黄小姐当然不会答应我,毕竟以黄小姐的身份怎会轻易献唱。” “奇了,你既然知道我不会答应,为什么还提出这样的要求呢?你不觉得你今晚白来了吗?” 冯碧落笑了笑,道:“黄小姐既然让我来,也应该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否则根本不会告诉地址让我夜里赶来,否则黄小姐在餐厅就拒绝我了。” “你还真聪明。好,我们交换,各取所需。” 霎时房间内灯火通明,黄宛如站了起来,她穿着薄薄的睡衣,身体的曲线若隐若现。 “你需要什么?” “冯小姐,如果你能提供20首民谣给我,记住是世面上没有传唱的,我考虑答应在庆典上献唱。” “可以,但是庆典当日,我要求黄小姐穿着爱华生产的服装献唱,这个如何?” “一言为定。” 黄宛如的条件对冯碧落不是难事,冯碧落会唱的歌曲在50年代基本不存在,每首都是没传唱过的,随便挑出20首就行。“黄小姐,我不会五线谱,所以还是我唱,你编谱。” “当然。” 冯碧落想了想,挑了一些适合黄宛如曲风的歌曲,像是蔡琴的《你的眼神》《出塞曲》,叶倩文的《潇洒走一回》《焚心似火》,陈慧娴的《飘雪》《人生何处不相逢》《归来》等等。 果然黄宛如表现出极大的兴致,冯碧落耐心地一句句哼唱,黄宛如不愧是一代歌后,只听一遍就掌握了曲调。 “有歌词吗?” “没有,只要曲调。” 黄宛如可是活到1988年,所以不告诉她歌词为妙。 虽然黄宛如在唱歌方面有天赋,但是20首下来却也花了好几个小时,还有一遍遍地校音,冯碧落靠着墙壁直打呵欠。 门上响起轻微的敲门声,那老妇在门外道:“黄小姐,外面有个姓华的先生说,他来找冯小姐。” 顿时冯碧落精神一振,是华雍城找来了。 黄宛如瞅着冯碧落,道:“既然有人来找你,那你走。” “那我们的约定?” “我从不食言,时间提前通知我,我可以做准备。” “那好。” 冯碧落下楼,刚到门外便看见神色焦灼不已的华雍城,当两人的目光接触时,华雍城不由分说便将冯碧落拥至怀中。“我担心死了。” “我不是没事嘛!” “以后做什么事先告诉我,不然我会担心。” “知道了,我也是没想到会遇到黄宛如,那也是临时起意。” 华雍城拉开车门,将冯碧落塞进去,然后他迅速坐到驾驶位上,发动汽车。汽车开出一会,华雍城没听到冯碧落的声音,便轻声叫着她的名字,谁知她还是没有理睬,华雍城转过头去看,冯碧落却原来早就睡着了。 她靠着椅背上,脸上露着笑意,睡得很香。 直到汽车进入别墅院内,冯碧落仍未醒来,华雍城将她抱入里面。 第46节 天快亮时冯碧落饿醒了,她睁开眼看见躺在身畔的华雍城,顿时心里来了坏主意。她悄悄爬起身,从抽屉里找出一只笔,在华雍城的嘴唇上画胡子,在额头上画小狗,脸颊两侧各画一只小猫。 干完坏事后冯碧落赶紧装睡,但是肚子里在造反,咕噜乱叫,冯碧落只得又爬起来,趿上鞋子去厨房。 冰箱里有新鲜鸡蛋,冯碧落打开煤气灶,准备煮碗鸡蛋面条。瞧到冰箱里还有洗净的小白菜,冯碧落便又向锅里扔入几根小白菜,这样颜色有白、黄、绿,色香味俱全。 “咦!阿姨你在做什么?” 稚嫩的童声响起,冯碧落吓了一跳,莫不是偷吃被发现了,她艰难地回过头,只见华莹揉着眼睛好奇地瞧她。 “阿姨肚子饿了,在煮鸡蛋面条吃。”冯碧落笑道。 “那我能吃吗?” “当然可以。” 面条已经熟了,冯碧落熄灭火,先给华莹盛了一碗面条,分给她一个鸡蛋,之后才给自己盛一碗。 华莹尝了一口面条,道:“阿姨,面条真好吃。” “那你快点吃。” 冯碧落饿得两眼发晕,拿起筷子扑哧扑哧地大口吃面条。 这时华雍城正好走到厨房,在门前便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她们的脸几乎要钻到碗里,那不是吃,像小狗一样在刨食。“你们在吃什么?看起来是很好吃的东西。” 顿时一大一小都抬起头,华莹一见着他便拍桌子大笑。“爸爸,你是小狗小猫。” “爸爸为什么是小狗小猫?”华雍城糊涂了。 华莹指着他的脸,道:“你脸上有小狗和小猫。” “是吗?”华雍城伸手去摸脸,不料手指却擦下一些黑色,他看着依旧低头刨食的冯碧落心中便明白了。 “我吃完了,我先回房去洗漱。”冯碧落赶紧逃离战场。 回到客卧没多久,华雍城便来了,他已经洗去脸上的涂鸦。“碧落,是你干的吗?”他将冯碧落拉到自己腿上坐下。 “不是。”冯碧落否认了。 “如果不是你,你刚才为什么一声不吭,也不笑。”华雍城抚摸她的下巴。 “因为我饿了嘛,只想吃东西。”冯碧落嘟起嘴。 “撒谎的小狗,我现在要惩罚你。” 华雍城伸手去挠冯碧落的胳肢窝,冯碧落赶紧缩住双臂,但哪里抵得住,痒得直流眼泪。 “饶了我,我承认是我画的。”冯碧落哭丧着脸。 “不能饶你,除非你愿意让大蚂蚁咬你。”华雍城在她耳畔呵呵地笑。 冯碧落一脸委屈地望着他,道:“我还没有被大蚂蚁咬过,能不能轻点咬我?我怕疼。” 华雍城笑得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这姑娘表现出无辜模样更让蚂蚁想咬她,可是咬她还是不咬她,华雍城真的很为难。 他低下头,在冯碧落的脖颈上轻轻咬了一口。 076 尝尝被狗咬的滋味 吃完早餐后,华雍城和冯碧落匆匆赶回临湘镇,在进镇的山坡下冯碧落下车。“你回省城,过一段时间再来。”冯碧落催促他回去。 “其实没事的,不管他们怎样求情,我只表示支持你的决定。” 冯碧落觑眼瞧他,道:“你真能做到吗?我觉得他们只要卖一句惨,你马上便服软了。” “不会的,我一定硬起心肠。” “我信不过你,你还是回省城,省得我为难,走走。”冯碧落推着他上车。 “真没事,昨天我还送魏厂长回来。” “那是他们没发现你,你只要去厂里准得被发现。” “我不去厂里,我躲在你家里。”华雍城笑道。 “躲在我家里?你这是何苦呢?你就不能心肠硬点?就不能做个坏人?”冯碧落伸出手指连捅华雍城的胸口。 “我想陪着你嘛,明天我再走。” “头疼。”冯碧落抓着头发。 华雍城笑嘻嘻地将她抓乱的发丝理顺,道:“车就停放在这里,我坐你的自行车去你家。” “好。”冯碧落心里也舍不得,公路边有个小池塘,里面有十数支荷叶,冯碧落摘了一只荷叶放在华雍城的头顶。“把脸遮住,别让人发现。” 老徐昨天把自行车送到修车行补胎,据说内外胎都扎破了,修车师傅将内外胎都换过。 冯碧落骑上自行车,华雍城脚一踮便轻松坐在车后面。 “别个都是男人载女人,我和你正好相反,还要我载你。啊!你怎么这么重,我都快骑不动了。”冯碧落愤愤不平。 华雍城只是轻笑,头顶荷叶,脸贴在冯碧落的后背,从那里有诱人的幽香散发出来。 日子越来越有趣。 这个时候还没到中午,路上没什么人,冯碧落将自行车踩得飞快,十分钟后便到了家。“快进屋。”冯碧落将自行车停在屋外。 “你一定要躲在我家里,那你现在准备煮粥,我去张大海家还自行车。”说着,冯碧落便将米碗塞到他手中。 张大海在厂里上班,家里只有他的老婆在,冯碧落还是给了她10块钱,张嫂推辞不接,但最终还是收到自己的口袋,可能觉得过意不去,也许是怕得罪冯碧落,从桶里捞出一条两斤重的鲤鱼,用绳子穿了嘴塞给冯碧落。 冯碧落是个不喜推辞的人,欣然接过鲤鱼,回到家便扔给华雍城,让他去杀鱼,自己便到床上躺下。 过了半天华雍城进来,冯碧落只当他煮好了粥,忙道:“可以吃了吗?” “不能。”华雍城拿着菜刀笑道。 “我的天呀,这么长时间你在干嘛?”冯碧落嚷起来。 “小声点,别被人听到了。碧落,我不会杀鱼,你教我怎么做。” “教你的功夫我不如自己杀鱼。”冯碧落拿走菜刀。 灶台上那条鲤鱼正在打滚,一下子跌到地面滚了一身灰,冯碧落放到木桶里洗了洗,便用刀背刮去鱼鳞,剔掉腮,划开鱼肚,将里面的肠子掏了出来。 锅里的粥冒出了糊味,揭开锅盖,水已经烧干,慌得冯碧落舀了一勺水泼进去。 “抱歉,我还没学会煮粥。”华雍城笑得不亦乐乎。 “你过来。”冯碧落向他招手。 华雍城走了过去,冯碧落突然踮起脚,在他的肩上咬了一口。“让你尝尝被狗咬的滋味。” “哈哈,你是狗么?” “是啊,我就是狗,我要咬你。”冯碧落毫不生气。 华雍城笑得开心极了,从来没有一个姑娘称自己是狗,他感觉自己的生活充满了快乐,快乐到他也想去咬冯碧落一口,狠狠咬她一口。 冯碧落做了一个红烧鲤鱼,可惜没有糖,味道差了少许。 两人就着一条鲤鱼,把一锅饭吃得干干净净,两人争抢着吃鱼头,各不相让,气得冯碧落张嘴又咬他一口。 “千万别咬我,否则我会变成大蚂蚁咬你的。”华雍城威胁。 冯碧落脸红了,用筷子打他的手背,嗔道:“下流胚子,成天脑中想的什么事。” “我天天想着这件事。”华雍城忽然间顿悟,像以前,他面对林淑兰时,他是不敢说出这种话,即使林淑兰是他的妻子,他也害怕会亵渎她。 可是面对冯碧落,他什么话都能说,好像他真的很下流似的。 他明白了对林淑兰和冯碧落不同的感情,对林淑兰是敬爱,因为她的伟大而产生的爱意。 对于冯碧落,那就是简单的男女之爱,世俗的爱,接地气的爱。 “以后不许来我家了。”冯碧落瞪他。 华雍城呵呵地笑,笑得冯碧落益发脸红心慌,爱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明明他们已经很熟悉了,可是冯碧落依旧会心跳加速。 冯碧落伸出舌头冲他做了一个鬼脸,抛下一句“你洗碗”的话便跑了。 到了厂里黄副厂长便来了,冯碧落也正要找他,自从冯碧落当了厂长后,黄副厂长也想了很多,再加上家人劝解,黄副厂长也放下对冯碧落的嫉妒,决定好好在厂里工作。 “冯厂长,那些被解雇的人在镇上唱衰你,还说我们厂的坏话。” “不用管他们,老黄,我有其他事交待你办。” “什么事?” “采购部的经理廖红军被我解雇了,现在我让你兼任采购部的经理。” 黄副厂长不敢置信,采购部一直是个肥差,但是冯碧落居然把这个职务交给自己。“冯厂长,我以前对你……” “算了,事情都过去了,那时我也太嚣张了,只要你愿意为爱华兢兢业业的工作,我们就前事不计。”冯碧落想得明白,像黄副厂长这种人,只要对他稍微施恩,他就会死心塌地为你做事了。 “谢,谢谢冯厂长。”果然黄副厂长激动坏了。 “老黄,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天伦公司已经收购一家中型服装厂,所以以后天伦公司不再是我们的客商,而是敌人了。” “啊——” “你也不要惊慌,这件事目前就你、我和华先生知道,我已经有对策了。爱华要想摆脱廉价加工厂的名声,就必须要有自己的品牌,只要我们打出品牌,客商就会自动找上门来。” “那冯厂长你想怎么做?” “我要成立爱华自己的服装公司,生产爱华自己的品牌,目前华先生已经着手准备注册品牌商标。前几天我带去的20款秋装,以20万的价格卖给天伦公司,但是我们不得生产那20款秋装。” “冯厂长,我还是不明白你想我做什么?”黄副厂长惶恐了。 “采购。我需要你去广东采购冬款布料,布料要分高、中、低三档,高档面料20%,中档面料50%,低档面料30%。你在厂里挑选几个得力的人陪你一起去广东,但只对他们说是采购面料,其他事暂不要说。” “我知道了,冯厂长,什么时候出发去广东?” “明天就去,最迟后天,早去早回,现在你去找林靖核算10万件冬款的成本。” 黄副厂长离去后,冯碧落坐在桌前,伸手揉着印堂,目前的情形只能是放手大干,不成功则成仁。 077 你们也该自食其力 第47节 一直到深夜,冯碧落仍在办公室伏案工作,因为接下来是爱华的生死存亡,冯碧落无暇顾及识字班,只得暂时停课。冯碧落已经有一个完善的计划,打响爱华的名头就在此一举了。 100件冬款,女士服装60款,男士服装40款。设计女款对冯碧落来说不难,她自己本身就是奢侈品牌服装的爱好者,对各家的服装如数家珍,依葫芦画瓢手到擒来,难的是男士服装。 “如果我当时交个男朋友,就一定会多注意男款了。” 冯碧落的手指在桌面敲击,思来想去,或者要放弃男款,此次以女款先行,等打响了名声再做男款也未尝不可。 在图纸上画上服装的细节图,至于打版就交给白咏梅。 “奶奶没读过书,但在服装这行真的是有天赋,要好好培养她,或者等厂里稳定了,安排她出去学习服装设计。” 寂静的夜里传来了狗汪汪的叫声,冯碧落一怔,狗叫声是从窗外传来的。这间办公室是厂房最后一排,没有院墙,窗外是马路,她走到窗前向外面看,突然一个头从黑暗中冒出来,顿时吓得冯碧落直往后退。 “碧落,是我。”华雍城在窗外小声道。 “吓死我了,该死的华雍城。”冯碧落咬牙切齿,刚才真是吓得她魂飞魄散。 “很晚了,你回家休息。” “知道了,我马上出来。” 冯碧落将桌子上的图纸收入抽屉,熄灭灯出门,厂门前老葛在打瞌睡,冯碧落推醒他,示意他关门。走出厂门不远,华雍城便倏地跳出来。 “干嘛?”冯碧落故意板起脸。 “劫色。” “去你的,我累了,你背我。” 华雍城吃吃地笑,蹲下身体,冯碧落爬上他的后背。“快点,猪八戒背媳妇。” 到了家,冯碧落发现锅里已经烧好了热水,便连浴桶也已经搬到卧室里。果然男人还是要教导他才行,这样他才会体贴女人。 冯碧落在房间泡澡,厨房里已经传来了红薯粥的香气。 等澡洗完后,红薯粥也已经煮好,冯碧落换好衣服出来时,华雍城正在盛粥。 “我忽然发现把你藏在家里的好处了。” “什么好处?” “帮我干家务嘛!我下班回来就有热水洗澡,还有粥吃,明天我都不想放你走了。” “那你就不放我走呗!” “不行,你是一个父亲,我不能那么自私,而且你回省城后也还有好多事要做。林靖核算过冬款的成本了,10万件的面料成本至少在100万左右,厂里的流动资金只有80万,这80万我打算让黄副厂长拿去广州采购服装面料。” “你这样相信黄副厂长?” “相信,他的人品不算太好,但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好儿子,他的家人在这里,只要看住他的家人,他起不了歪心思。” “这点我也相信黄副厂长。只是他带走80万后,厂里就没有一点钱了,你打算怎样发工钱呢?而且后期的费用呢,你考虑过没有?” “找银行贷款,只要撑过这三个月。” 华雍城紧抿嘴唇,半晌道:“钱的事我来解决,碧落,你只专心冬款。” “好。” 吃完粥后已经是凌晨两点,冯碧落再也支撑不住,躺上床便沉沉睡去。 华雍城没有睡着,他爱怜地看着躺着臂弯的女子,忍不住他翻身亲吻冯碧落的嘴唇。 突然冯碧落的身子动了一下,叫道:“咏梅,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我永远不会害你,因为你是我的奶奶啊!” 顿时华雍城惊呆了,冯碧落躺在床上,眼睛没有睁开。 “是在说梦话?可是这个梦话太匪夷所思了。” 华雍城又躺下来。 睡了一个多小时华雍城便醒来,紧接着冯碧落也醒来,她坐在床上揉眼睛。“你要走了吗?” “嗯。我大约要过几天才能来了。” “忽然舍不得你走。”冯碧落嘟起嘴唇。 华雍城捏着她的嘴唇挤出一个小球,道:“你不是不希望我来吗?怎么现在又舍不得我了?” 冯碧落不说话,抓起华雍城的手放到自己的衣襟里面,里面没有穿内衣,华雍城的手触碰到那柔软的一团,细腻又火热,他非常不舍,却又很快抽出手。 “碧落,我走了,钱的事我这几天会筹措。”华雍城将冯碧落按回床上,替她盖上薄褥,吹熄了油灯,轻轻走出屋子。 夜很深,冯碧落再也没睡着,她看着窗子,直到窗前被涂抹出一片鱼白色。 此时她想到了白咏梅,如果她的奶奶在回忆中提起华雍城,这样她就能知道华雍城的结局。 “我这样算是改变他的命运吗?或者说我改变了临湘镇人民的命运。” “我好喜欢华先生,好喜欢,好喜欢。” 窗外天彻底亮了,冯碧落起身,伸了个大懒腰。“一天的工作又要开始了。” 趿起鞋子,这时窗外传来了鞭炮声,顿时冯碧落一怔,这个时候放鞭炮,莫非是…… 乡下放鞭炮有自己的习俗,除非逢年过节外,只有两种情况会放鞭炮,一是喜事,二是丧事。 “冯厂长,冯厂长。”黄副厂长惊慌失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冯碧落披起衣裳去开门,黄副厂长一见她忙道:“冯厂长,刚刚,老魏他过世了。” “过世了?我现在去看看。”冯碧落仓促洗了一把脸,便和黄副厂长赶去魏厂长家。 魏厂长门外挤满了围观的乡邻,屋里哭天抢地,冯碧落和黄副厂长挤了进去。进入屋子,魏婶和魏厂长的父母在抹眼泪,几个儿子面有悲戚,但没有哭,至于三个儿媳无动于衷。 “冯厂长。”魏旺财打了个招呼。 魏厂长躺在竹席上,面孔上覆盖着两张黄裱纸,露出的手背枯如树枝。冯碧落瞧了一眼,转身道:“你们就打算让魏厂长这样去吗?不准备一套寿衣吗?” “哪来钱准备寿衣,看病都花了不少钱,我早说不要花冤枉钱,他们不听,送去了还不是又送回来。”魏大媳妇翻着白眼。 依冯碧落的脾气,此时非得怼回去不可,但是死者为大,冯碧落不便在魏厂长的遗体前吵架。 “魏婶,魏厂长在爱华尽心尽力工作八年,厂里已经决定每个月给你发放15块钱的抚恤金,用于你和魏厂长的父母生活用度。” “冯厂长,你是大好人。”魏婶抓住冯碧落的手。 “才15块够什么?我们这大家子哪够啊。”魏二媳妇也来插嘴。 “听清楚没,这15块钱是给魏婶和她公婆用度的,不是给你们,你们自谋生路,你们长得人模人样的,不要只有一张嘴能用,手和脚都是废的。”冯碧落喝道。 霎时几个媳妇被教训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唯独黄副厂长暗自喝采,魏厂长的几个媳妇确实太不像话,须得冯碧落狠狠教训她们。 冯碧落转身看向魏旺财,道:“你们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他生前为了这个家劳心劳力,现在你们也该自食其力,只要勤快,我相信人是不会饿死的。” “我知道的。” 冯碧落摸出50块钱,递给魏旺财道:“这50块是我个人的心意,待会厂里会给你们送来100块的安葬费,你给你们父亲买一套寿衣,不要让他走得太寒酸。” “谢谢冯厂长。”魏旺财的眼圈红了。 “节哀顺便,我们不打扰了。” 冯碧落告辞出来,黄副厂长紧跟在她的身后,此刻黄副厂长内心震动不已,以前他看不起冯碧落,但是现在看来冯碧落在处事上确实有过人之处,她处理得让人服气。 078 生死存亡的时候 上午,冯碧落发现白咏梅没来服装厂,询问才得知白咏梅请了两天假,这令冯碧落非常生气。此刻正是全厂人通力合作的时候,每个人都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允许任何人请假。昨天才发出这个通知,没想到白咏梅就违反了。 冯碧落将成衣部的万经理狠批了一通,责怪他擅自让白咏梅请假。 “她说家里的地再不翻就赶不上种第二季稻,在我这里哭得稀里哗啦,就差给我跪下了,我能不答应吗?”成经理也显得很委屈。 “那是工作之外的事情,如果人人都这样请假,工厂还能不能开。算了,我去找她。” 冯碧落火冒三丈,当她出去后,万经理在她背后挤眉弄眼。“什么人呀!你当初进厂里连车衣都不会,可是人家白咏梅分给你一半的件,现在做了厂长就不念旧情了。” 白咏梅家的几亩地在镇外,走过去20来分钟,冯碧落赶过去时,只见大毒日头落在白咏梅的身上,额头上汗渍涔涔,衣衫也被汗水濡湿。 “咏梅。” 尽管心疼,但还是公事公办,不能徇私,不然以后怎样对待其他职员呢。 “冯厂长,你怎么来了?”白咏梅吓了一大跳,马上想到冯碧落是来兴师问罪。“冯厂长,我请了假,不是旷工。” “现在不允许请假,我昨天发过通知了。”冯碧落站在田埂上。 “对不起,但我家里的这几亩地不能这样放着啊,如果少种一季,我家这个年就没办法过。” “你为什么总把全家的责任揽到你一个人身上呢?你家其他人就可以置之事外,他们都不担心年怎么过,你担心什么?” “他们是我家人。” “不是,他们不是你家人,我才是。”冯碧落火大。 白咏梅猛地一怔,颤声道:“碧落,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有些事暂时我还不能告诉你,但你要明白,工作为重,现在厂里时刻需要你,你说你怎么能够请假?”冯碧落放缓了语气,此时不管自己如何说,白咏梅绝对不会因为自己而放弃翻地,她会为了那些所谓的家人与自己决裂。 也许,只有一个办法了。 “实话告诉你,爱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天伦公司已经收购一家服装厂,从今后是我们的敌人了。如今爱华正面临转型,华先生已经在筹措资金,你知道吗?我们需要几百万,华先生可能会真的要卖房卖车了。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还不积极地工作,华先生付出的心血就会付诸东流。” 白咏梅身体重重地一颤,抓住冯碧落的手道:“这是真的吗?怎么厂里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现在加上你,只有四个人知道,这事不能说出去,一说出去不天下大乱了吗?虽然我们现在有计划,但能不能成功还不清楚,如果失败,华先生就会倾家荡产。” 白咏梅彻底被吓住了,尖尖的指甲刺入冯碧落的皮肤里,她抓得很紧。“走,我现在回厂里,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我做,晚上不睡觉我也会做完。” 冯碧落心里发虚,自己真是太坏了,连奶奶也利用。“不用熬夜,我准备设计100款冬装,现在已经设计出来10款,你赶紧打版,我只相信你的能力。” “好。”白咏梅慌了。 回到厂里,白咏梅来不及回家,将锄头放在门房老葛那里,便直接去厂长办公室。冯碧落给她倒了一杯茶,拿毛巾给她擦汗,道:“咏梅,你先喝水,我去拿图纸。” 抽屉里放着几张图纸,白咏梅将杯中水一口饮尽,拿起图纸仔细看起来。 第48节 “这些衣服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衣服。” “咏梅,你要尽快打版,每打一个版就交给裁剪部门,让他们立即投入生产制作,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要在这个月完成至少5万件服装。” “嗯。”白咏梅点头。 “咏梅,你要努力啊。”冯碧落拍着白咏梅的腿。 “我会的,华先生也一定能度过这次难关。”白咏梅放下茶杯,拾起图纸道:“我出去工作了,最迟这两天完成。” 冯碧落按在她的肩上,轻声道:“去。” 白咏梅走后,冯碧落回到办公桌后,伏案继续画图纸,很快时间又到了晚上。 脚踝处被蚊子叮了一个大包,冯碧落抓了几把,这才发觉时间又到了夜里十一二点。“我该回家了。”冯碧落伸了个懒腰。 夜里星光漫天,顿时冯碧落的心情大好,这样美丽的夜空大约也就只能在几十年前才能看到了。 拐过前面的路口是回家的方向,冯碧落打算先去白咏家家瞧瞧,白咏梅被自己拉回厂里上班,她家人见她没翻地说不定会为难她。 走了几分钟便到了白咏梅家,果然白家堂屋亮着灯光,朱桂花的大嗓门从门缝里传出来。 “你个死丫头,你就是想把我们全饿死,你好独霸家里财产对不对?” “说是不是打的这个主意?说,不说我掐死你。”这次说话的声音是杨菊花。 白咏梅哎呀叫了一声,道:“别掐了,别掐了,厂里现在很忙,我走不开。” “走不开,你骗谁呢?你就是不想干地里的活,然后把厂里赚的钱藏起来,把你爹,你大哥、二哥,你的几个侄子侄女,还有我们饿死。” 顿时冯碧落气得柳眉倒竖,一脚踹开大门,屋里只有白咏梅、朱桂花和杨菊花三个。 此时杨菊花还在掐白咏梅的胳膊,白咏梅不断躲闪,冯碧落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进入屋子,对准杨菊花的脸便是一耳光。 “你敢打我?”杨菊花捂着脸。 “打你就和打狗一样,我还要打你。”冯碧落扬起巴掌作势要再刮她耳光。 白咏梅赶紧拦住,道:“碧落,这事你不要管了。” 冯碧落推开白咏梅的手,道:“咏梅,这事我管定了,我要让她们知道,你不是没人疼的,有人肯为你出头。” 话音刚落下,白咏梅便号嚎大哭起来。 “别哭,咏梅。”冯碧落掏出手绢替她擦泪。 “碧落,我知道你对我好,这世上也就只有你对我好。”白咏梅哭得更伤心了。 “咏梅,走,去我家里住。”说着,冯碧落再也不看朱桂花和杨菊花一眼,拽住白咏梅的手往外面走去。 白咏梅没有拒绝,刚才冯碧落那句话让她深受感动。 到了冯碧落家中,冯碧落立即烧水,找出干净的换洗衣服,让白咏梅洗澡。 夜里两个姑娘并肩躺在床上,说了一会话冯碧落就睡着了,白咏梅翻了个身,面颊在枕头上磨蹭,忽然鼻端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这个气息是…… 白咏梅又闻了闻,顿时她愣住了,回过头去看酣睡的冯碧落。 是华先生,他和碧落已经…… 079 全部身家去赌这场胜利 骆琪从报社出来,便看到斜靠在车门前的林之书,林之书春风满面向她招手。“你来得很准时呀,今晚你想吃什么?去我家做给你吃。”骆琪用自己的包打了林之书一下。 “我来接你,你打我干嘛?原来女人都喜欢打男人啊!”林之书做出夸张的表情。 “你从哪里得出的结论,什么都喜欢打男人,有几个女人打过你,你给我如实交待。”骆琪跺脚,双手叉腰,虎目圆睁。 “就被你一个打过。是雍城说的,冯碧落经常打他。” “哈哈!是么?碧落打雍城,那一定非常有趣。”骆琪来了兴趣。 “我不知道那有没趣,反正你打我好疼。骆琪,雍城约我晚上去他家吃饭,你也一起去,你不是说他家的张嫂做菜好吃么,正好去尝尝。” “好。” 骆琪也不回家换衣服,坐在副驾驶位上催促林之书开车。两人认识了几年,上次林之书生辰,骆琪在国外因此也没赶上,事后骆琪单独给林之书补办了一个生日宴。 到了华雍城家,张嫂已经备好晚餐,只等着客人来就餐。 骆琪给华莹和华承准备了小礼物,两个小孩子拿了礼物便连饭也不吃,只顾玩起来。 餐桌上的菜品很丰富,而且非常家常温馨,骆琪胃口大开,林之书更是不停地帮她夹菜。 “雍城,碧落什么时候来省城?” “这一段时间她都不会来。” “那你们不是要两地相思,我看你们还是早点结婚。”林之书打趣他。 华雍城笑了笑,道:“之书,今晚请你来实是有事相求。” 林之书哦了一声,道:“不会是你和冯小姐又吵了架?又要我们去做和事佬?” “不是。” “那是什么?我想不出你有事求我。”说着,林之书又夹着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骆琪的碗中。 “借钱。” 餐厅的气氛有几秒钟的凝滞,半晌林之书才回过神,道:“找我借钱?你打算借多少?你借钱干嘛?” “越多越好,你能借多少就借多少,厂里急用。” 林之书蹙起眉,道:“前不久肖战强不是付了50万的订金吗?你怎么还缺钱?” “前几天我和碧落去见过肖战强,我们带去了20款秋装,但肖战强只肯买下20款秋装的设计图纸。” “为什么?肖战强又打什么主意?”林之书惊奇不已。 “因为肖战强已经收购了一家服装厂,这家服装厂就在省城,所以他买下20款秋装设计图纸,打算自己生产服装。” “这家伙居然来这一手,大约是嫌利润还不够多,但你借钱是为了什么?” “天伦一直以来是爱华最大的客商,占据全年一半以上的订单,但现在爱华没了天伦的订单,碧落决定成立服装公司,生产爱华的品牌,但目前厂里的流动资金只有80万,连购买冬款的服装面料还不够,就不算其他的开支。” 林之书的手在餐桌上动了一动,道:“爱华确实需要另谋出路,但是你把赌注压在冯小姐身上,你觉得靠谱吗?如果失败了,你可能一无所有。” “我相信碧落。” “这不是你相信就行的,冯小姐是很能干,但她太年轻了,你还有两个孩子,你不能不为他们考虑。” “我还是相信碧落。” “好,你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说什么了,但是目前我只能拿出50万,你也知道,做生意的人流动资金都不会太多,都压在货上了,这50万是我私人的。” “谢谢。” “但是这50万也不够,这不是几个月能解决的,在省内你无法竞争过肖战强,在省外就更不行了。” “房子和车我已经抵押给了银行,有100万,再加上你的50万,另外我手头还有30万,现在是180万,应该勉够了。” 林之书叹了一口气,道:“雍城,你真是孤注一掷,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做事很稳妥,现在你有豪赌的心态,看来冯小姐使你改变很大。” “怪不得碧落要在日报登招聘启事,原来是爱华有大动作呀,我表示支持。雍城,我有1万块的私房钱,也借给你。”骆琪笑道。 “不用了,我担心之书没钱吃饭,这样你还能养活他。” 顿时三人哈哈大笑。 骆琪和林之书走后,华雍城坐在卧室的窗前,窗外的月光镀在他的面庞,使他看起来比往常更加的清俊。他想起林之书的那句话,冯碧落使他改变很大。 自从遇到冯碧落,他就一直在改变。或者不是改变,而是他回到了少年时候。 只有年少时才有这样的不顾一切。 黑暗中砰地一响,似乎是什么东西倒了,华雍城开了灯,是床头柜上林淑兰的像框倾倒下来,他拾起来,用手擦去相框上的灰尘。 照片里林淑兰一脸严肃,好像林淑兰一直都很严肃,她的理想很伟大,伟大到华雍城这个凡夫俗子无法接触到。 “对不起,淑兰,我好久没想起你了。”华雍城将相框放回床头柜。 这时他的心里装满了冯碧落的影子,人是很现实的,谁能让他快乐,他便记住谁。 林淑兰使他变得成熟,而冯碧落却使他回到年少时。 “淑兰,我将自己的全部身家去赌这场胜利,但如果失败了,我就再也无法继续你的心愿,那时你能原谅我吗?” 世间的一切事都好像是安排好的,仿佛华雍城在临湘镇开办服装厂,那最终的目的也是在那里遇到冯碧落。 “爸爸,爸爸。” 华莹和华承跑了进来,两个争相坐在华雍城的腿上,这两个孩子和林淑兰长得很像,但性格却截然不同。华雍城一手抱一个,道:“这么晚了怎么不睡?” “爸爸也没睡嘛!”华莹摸着他的脸,忽然尖叫了一声道:“爸爸,你的胡子戳到我了,好疼。” “爸爸老了,所以有胡子。” 华承瞪大眼睛,道:“人都会老吗?人老了会去哪里?” “都会老,人老了就会去天上,妈妈就在天上看着我们。” “那能不能把妈妈叫回来,让她别在天上了,天上不好玩。”华莹嘟起粉嫩的嘴唇。 “妈妈不能回来,因为妈妈在天上工作,她很忙。” 华承皱眉想了半天,道:“爸爸,那我们坐飞机去天上看妈妈?” “妈妈很忙,她没有时间陪我们,她说等你们长大了她就会回来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妈妈的话你们不相信吗?” “相信,我和华承快点长大,这样妈妈就能回来了。” “嗯,如果你们不肯早点睡觉,就不能快点长大了,你们说怎么办?”华雍城轻声问道。 两个小孩你看我,我看你,瞬间都从华雍城的腿上跳下,向着门外跑去。 第49节 华雍城拿起林淑兰的相框躺在床上,深深凝视那张照片,照片中的女子将他从一个年轻气盛的男孩引导成了成熟稳定的男人。 080 做出为它拼命的承诺 夜里,白大庆一家人在堂屋里商量要去接白咏梅,白咏梅在冯碧落家中住了几日,于情于理应该接回来,毕竟白咏梅现在还没嫁出去,算是自家人,自家人住在外人家里难免让人说三道四。 “我看,就趁现在,桂花和菊花去一趟冯碧落家,把咏梅接回来。” “不去。” “我也不去。” 两个儿媳妇异口同声说不去,气得白大庆吹胡子瞪眼。“随你们,我一个老头子迟早要死的,也活不了几年的日子。我跟你们几个不省事的说,咏梅还能赚几个钱,莫让这钱被姓冯的哄了去,如果没咏梅,看你们几个吃什么,用什么,穿什么,你们几个废物。” “爹,别生气了。” 白继福当然懂这其中的厉害,道:“桂花,你去把咏梅接回来,如果你俩不去接,这家里的活可都得你俩做。” 朱桂花哼了一声。 杨菊花在旁翻白眼。 “爱去不去。下个月几个娃要交学费了,这笔钱从哪里拿?你们两个趁早想清楚点,如果咏梅不回来,她的工钱肯定会落到姓冯的手上。”白继福点明厉害。 一下子把两个女人唬住了,这几天她们做家务也烦了,算了,还是低声下气去求人回来,等回来了再拿捏白咏梅,就白咏梅那个性子,一个手指头便捏住了。 朱桂花又嚼了半个钟头的胡豆子,才和杨菊花出门,刚到冯碧落家门前,正好冯碧落一盆水泼出来,两个女人躲闪不及,裤脚和鞋子全打湿了。 “你泼的什么呀?” “当然是洗脚水了。”冯碧落毫不畏惧,将盆子搁在腰间拦在门前。 瞅着冯碧落的架势是不会让自己进门,朱桂花后退两步,道:“姓冯的,我们是来接咏梅回家的,你让咏梅出来。” “咏梅不会回去的,她在我这里住得好吃得好穿得好。” “你快叫她出来,是她爹要她回去的,要是她不回去,她爹就不认她,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杨菊花跳起脚。 冯碧落切了一声,道:“吓得了谁呀?不认更好,免得咏梅在那个家里累死累活。你们两个快点走,我要关门了。”说完,冯碧落便啪地关上门,插上闩。 顿时气得朱桂花和杨菊花在门外叫骂。 冯碧落懒得理睬,进入卧室脱衣服,白咏梅已经睡在床上,她听到两个嫂子的声音。“碧落,我看我还是回家,也不能这样闹下去。” “你以为她们是真心来接你回去,是让你回去做牛做马,好拿你的工钱,因为下个月你的几个侄子要交学费了。”冯碧落倒是猜对了。 “可我也不能一直在你这里住啊。” “当然可以一直住,住到你出嫁为止。”冯碧落笑道。 “不正经,我看我这辈子嫁不了人,没有男人愿意喜欢我。” “谁说的,上回我去朝阳医院看魏厂长,那秋医生还向我问起你,他说有空来临湘镇看你。” “人家那是客套话,你也当真啊!” “哪里是客套话,他当时说得很诚恳,再说他有这个必要客套吗。对了,我已经告诉他地址了,说不定最近他就会来,说不定是来提亲的。” “打你。”白咏梅起身捶了冯碧落一拳。 “其实你嫁给秋医生我也愿意,只是觉得你还能遇上更好的男人。” “那你说这更好的男人是什么样?”白咏梅挠她的胳肢窝。 “别挠了。”冯碧落赶紧缩住双臂,笑道:“我告诉你这个更好的男人是什么样,他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国字脸,很俊秀,高高瘦瘦,家境中等,他是个学者,非常有学问,更重要的是,他和我一样姓冯。” “胡说八道,你怎么知道人家姓冯。”白咏梅啐了一口。 “神仙托梦告诉我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和你打赌。” “不打赌,反正我不信。” 冯碧落笑嘻嘻,吹熄了油灯,每天劳心劳力,没一会她便睡着了。 白咏梅侧过身体,从枕头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气息,她深深嗅了一口,这是华雍城的气息。她闭上了眼睛,但眼泪却无声地从眼角淌下来。 几个小时后天亮,一时冯碧落先醒了,她起身探视,白咏梅还在沉睡。 “暂且别叫醒她,等粥煮好了再叫她。” 冯碧落悄悄起床,在桶里接了水刷牙洗脸,正洗着白咏梅也出来。“怎么不多睡会?还早呢。” “睡不着了,我来煮粥。”白咏梅去柴房抱柴。 草垛子塞到灶膛里,白咏梅去找火柴,灶台上的火柴已经用完了,冯碧落从箱子里找出一只打火机给她。“用这个打火。” “打火机?我看见华先生有个这样的打火机。”说到这里,白咏梅恍然大悟,又道:“这是华先生的打火机?” “嗯,那次没火柴,所以他把这个打火机给了我。”冯碧落按下打火机,霎时一簇火苗喷了出来,凑近草垛一下子便燃了起来。 白咏梅用火剪将草垛塞到灶膛深处,又塞进去两根粗枝柴。 “这打火机比火柴方便多了。”她盯着打火机眼神一动不动,看起来有点伤感。 冯碧落瞅着她,忍不住想要把打火机送给她,但又舍不得,华雍城送给她的东西如今只剩下这个打火机了。可是冯碧落看到白咏梅的眼神,心中不觉难受。 白咏梅并不是稀罕这只打火机,只是因为这只打火机是华雍城的。 也许自己没有打火机,但还可以拥有华雍城的人,但白咏梅就什么都没有了。 “咏梅,这个打火机给你。”冯碧落将打火机塞到白咏梅的手中。 “不行,这是华先生给你的,我怎么能要,要是华先生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不会的,你拿着,以后生火方便。” 白咏梅没再推辞,她看着手中的这只打火机,这是华雍城用过的打火机,顿时嘴角露出了笑容。 “咏梅,打火机要保管好,这是纯金打火机,我怕你家里那些人会起歹心。” “我知道,如果他们要抢,我会和他们拼命的。”白咏梅握紧了打火机。 冯碧落紧咬嘴唇,在白咏梅心里,最重要的是华雍城,不是自己,也不是她的所谓家人,只是一只打火机,白咏梅就做出了为它拼命的承诺。 081 他是与我无关的人 一部黑色小汽车停在白咏梅家门前,这时正是一天的中午,白家人都在堂屋吃饭,听到汽车的声音几个小孩子先跑了出来。 从车里走下来一名相貌斯文的男子,小孩子们端着饭碗好奇地打量他。“请问这里是白咏梅的家吗?” “爹,有人找姑姑。”小孩子嚷道。 顿时从屋里齐刷刷出来好几个人,白大庆握着烟锅子冲男子上下一打量,又瞧着他身后的小汽车道:“是你找咏梅吗?我是她爹。” “是,我是朝阳医院的医生,我姓秋,曾经是咏梅的主治医生,来看看咏梅,不知她身体现在好些没有?” 白大庆哦了一声,道:“咏梅现在不在家,她在厂里。” “那我去厂里看她。对了,我给咏梅带来了一些东西。”说着,男子拉开车后门,从里面取出好几只纸袋递给白大庆。“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白大庆对朱桂花使了一个眼色,朱桂花赶紧接过来,趁拿到堂屋的时候,她悄悄打开纸袋,里面装的都是一些珍贵补品,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出来后朱桂花在白继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白继福又和白大庆说了几句。 “秋医生,你进家里来,我让大儿媳妇去叫咏梅回来,你远道来哪能让你去厂里找她。”白大庆笑呵呵,看样子就是朱桂花说的,这秋医生看中女儿了。 挺好的,这医生开得起小汽车,说明家境不错,又是省城的医生,如果把咏梅嫁给他保准好。 朱桂花也正盘算这主意,拉了杨菊花便走。 此时白咏梅不在厂里,在冯碧落家里煮粥,冯碧落忙得不行,不分日夜在办公室画图纸,中午是白咏梅煮好粥给她送去,才几天的功夫冯碧落瘦了一圈。 “咏梅,咏梅。” 白咏梅听到朱桂花的声音,走到门前道:“你们找我做什么?我在这里好好的,暂时不回去。” “有个秋医生从省城来看你,他现在家里,你不回家不好,人家总算是客人,还带来了很多礼物。” “秋医生?他真的来了?”霎时白咏梅大惊失色。 “对啊!现在爹正陪着他说话,你快回去,别人大老远来看你,你别失礼人家。”说着,朱桂花和杨菊花各拉了她一只手便走。 “锅里煮着……” “别管了。” 白咏梅被强行拉回家,秋医生果然坐在堂屋,白大庆让他坐在八仙桌的上首,沏上了茶,还摆上难得一见的糖果。 “咏梅,我们又见面了。”秋医生站起来。 “秋医生,真没想到你会来看我。”白咏梅搓着手。 “上回我遇到冯碧落,她没和你说我要来看你吗?” “说过了,我以为是你客套。” “当然不是客套。咏梅,你的手术做完没多久,你怎么又上班了,不应该要多休息吗?” “是啊,我们也让她休息,她不肯。”朱桂花搭腔。 “我是劳碌命,休息不了,不做活我会不自在的。” “现在像你这样勤劳的姑娘太少了。”秋医生眼中满是赞赏之意。 “我们家小姑子可是全镇最勤快的,又会一手好活计,十里八乡都知名的,当初进爱华,别人都要面试,独独我家小姑子不用面试,因为全镇人都知道她做得一手好衣服。”杨菊花也不遗余力地赞美。 “咏梅,你什么时候休假,我接你去省城玩。” “厂里活很忙,我恐怕这个月都没时间,现在都是到夜里**点才下班的。” 秋医生怔了怔,面前的这双眼睛澄清见底,那不像是拒绝。“那我有空来看你,现在路也熟了,我开车来很方便。” “欢迎欢迎,随时欢迎秋医生来,这次我们家也没什么准备,实在抱歉,下次秋医生来,我们一定要做桌好菜让秋医生尝尝。”白继福不失时机地凑拢过来。 “嗯,好,秋医生,下次来我尽地主之谊,让你尝尝我们这里的特色菇子。” 第50节 “好。咏梅,既然你忙,我也不打扰你,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一家人目送秋医生上车,直到小汽车绝尘而去,白咏梅作势要走,白大庆赶忙拉住她,道:“咏梅,你既然回了就别再走了,这里是你家,你难道真的要和家人老死不相往来吗?” “咏梅,回来住,你说住外人家里让别人怎么看。”白继福劝道。 朱桂花握着白咏梅的手,道:“咏梅,上次是嫂子的不对,你就原谅嫂子,回家里住,不然你哥要撵我走,你总不能看着你哥家离子散。” 白咏梅叹息一声,道:“好,我回来住,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在厂里的工钱每月我要留下10块钱,如果你们答应我就回来住。” 众人面面相觑,许久白大庆道:“可以,你就留10块钱,姑娘家家也该置办一些东西,不然等你出嫁时没嫁妆也会被婆家说闲话的。” “我晚上下班回来,现在我还得去厂里。” 白咏梅匆匆走了。 当赶回冯碧落家时,灶膛里的火已经熄灭,白咏梅塞进去一只草垛,从怀里摸出打火机,这只打火机有华雍城的气息,她放到鼻端闻了闻,才依依不舍地点燃草垛。 半个小时后红薯粥煮熟,白咏梅吃了一点,将剩下的粥盛到碗中,夹了一些咸菜,便带到服装厂。 “我的咏梅,你总算来了,我快饿死了。”冯碧落端起碗便吃,呼哧呼哧吃得飞快。 白咏梅瞧着她,道:“碧落,今天我要回家去了。” “啊——怎么要回去了?发生什么事吗?”冯碧落并不意外,白咏梅是个乐于为家庭奉献的女人。 “刚才秋医生来我家了,我家两个嫂子把我拉回去,我爹让我住家里,这种情况我也不好拉下脸,但是我和他们说,每个月的工钱我要留下10块钱,他们也答应了。” “秋医生真的来了?他现在人呢?”冯碧落哑然失色。 “又走了,他说有空再来。对了,他开车来了,你知道我家人,唉!” “你家人以为可以钓到一个有钱女婿了。”冯碧落大笑。 白咏梅白了她一眼,道:“人家和你说事,你还来取笑我,我希望秋医生不要来了。” “你一点都不喜欢秋医生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秋医生,觉得他是与我无关的人。” 冯碧落没再说话,低头吃粥,白咏梅喜欢的是华雍城。忽然冯碧落产生了一种想法,也许在奶奶的一生中,她一直爱的都是华雍城,因为深爱才不提起,因为没有放下。 可能正是因为奶奶对华雍城刻骨铭心的思念,才将自己带到这50年代。 082 想留住她的纯洁 夜里窗子上响了几声,冯碧落陡然惊醒,隔着窗子低声问了一声。“是谁?” “碧落。”窗外传来了华雍城的声音。 冯碧落趿起鞋子赶紧去开门,打开门,只见华雍城全身湿漉漉,发丝还滴着水珠,原来外面在下雨。“快把头发擦干,外面的衣服脱了。”冯碧落掩了门,拿了条干毛巾扔给他。 “不行,你淋湿了,最好洗个热水澡,不然会着凉的。” 冯碧落抱了两捆柴出来,拾起灶台上的火柴划燃,华雍城在她身后擦头发,问道:“怎么不用我给你的打火机?” “啊——反正有火柴,就用火柴。”冯碧落不敢说将打火机送给白咏梅。 “碧落,钱已经筹到了。” “筹到了,有多少钱?你坐在灶前,水还得会烧开,你先把衣服烤干。”冯碧落拉着华雍城在灶口前坐下,又塞了两只大红薯埋在灶灰里。 “总共180万。” “怎么筹到这么多?” “向林之书借了50万,我有30万,另外房和车抵押银行100万。” 冯碧落忽然难过起来,嘟起嘴唇道:“你不怕我把这些钱都亏了吗?” “怕呀!但是没办法。”华雍城笑起来。 “你的30万留下,华莹和华承他们需要钱,150万也应该足够了。” “不用,两个孩子我已经有安排,你不用担心。” “对不起。”冯碧落想到自己欺骗他,心中不免感到愧疚。 “怎么了?” 冯碧落咬着嘴唇,道:“其实,打火机我送给咏梅了,因为她很喜欢,所以我……” “我早猜到了。唉!真希望以后你别把我送给咏梅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绝对不会把你送给咏梅。”冯碧落赶紧摆手。 “真的吗?你那么喜欢咏梅,什么都舍得给她,迟早也会把我当礼物送出去。” “你是人,不是礼物,再说把你送给咏梅了,我就没有了,这个坚决不送。”冯碧落说得一本正经。 华雍城大笑。 一时锅里的水烧开了,冯碧落正要把浴桶搬到卧室里去,华雍城拦了下来。“就放在这里。” 浴桶放在堂屋里也方便,冯碧落先加了一些冷水,然后将锅中的热水舀到浴桶中。“我进房里去,你快点洗,洗完了我来洗衣服。” “你帮我洗。” “才不,你自己洗。”冯碧落进入房间。 堂屋里水声哗哗,冯碧落抓着头发,华雍城的衣服都湿了,可得找什么衣服给他换呢,再说家里也没男人衣服嘛。想了想,柜子里有块棉布料,冯碧落找了出来。 “我这里没男人衣服,你洗完了,把这块布料裹在身上。”冯碧落将那块布料放在桌上。 冯碧落在房里又坐了半天,堂屋里已经没有水声,但却不见华雍城进来。于是,冯碧落又走出房间,只见华雍城正在用那块布料把自己的下身裹起来。 “你弄好没有?弄好了去睡。”冯碧落推他,手指触到他结实的肌肉,像触电似的赶紧缩回来。 华雍城转身,顿时冯碧落大叫一声,慌地伸手捂住脸。 “你怎么搞的?辣眼睛呀!快进房里。”冯碧落闭着眼只挥手。 “辣眼睛?你眼睛被辣了吗?我看看。”说着,华雍城要来看她的眼睛。 “你快别碰我,拜托你进房躲到褥子里去。”冯碧落心跳激烈。 “不行,我先看你的眼睛。” “我眼睛没事,是你,穿好。”冯碧落仍是闭眼,手指指向他的身下。 华雍城笑得腹痛,他不再逗冯碧落转身进入房中。 “你进房没有?” “我进房了,你可以睁开眼睛。” 冯碧落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没人,顿时舒出一口大气。“吓死我了,简直比见到鬼还要吓人。”她摸着自己的胸口,心脏还在没节奏地乱跳。 堂屋里的椅子放着华雍城脱下的湿衣裳,冯碧落先把洗澡水倒掉,便蹲在水缸前洗衣裳,洗完后晾晒在炉灶前,然后又往灶里面塞了几根大粗枝,料着天亮时衣服大约可以被烘干。 回到房里,华雍城似乎睡熟了,冯碧落在床沿坐了一会,便吹熄油灯躺到床上。 夜很黑,但华雍城结实的后背就像一面镜子反射光芒,亮堂堂的,很刺眼,冯碧落盯着他的后背无法入睡,忽而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不禁面红耳赤。 “你睡着没有?”冯碧落低声道。 华雍城没有回答,冯碧落伸出手指去捅他的后背,触及的皮肤结实而又光滑,手感居然非常好,冯碧落忍不住又捅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 想着反正这么捅都不会醒,冯碧落觉得还是趁机摸一下比较好。 她伸出手抚在那片温暖的后背上,果然用手心触摸的感觉比手指更好,她的手滑到华雍城的肩上,而就在这时华雍城突然翻了一个身,冯碧落赶紧缩手,但为时已晚,华雍城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碧落,我们……”华雍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 “你的声音怎么了?”冯碧落捂住剧跳的胸口。 华雍城抚着她耳畔的发丝,道:“今夜,大蚂蚁想咬你了,你愿意吗?” 冯碧落脸在发烧,甚至全身都在发烧,她不是不愿意,只是第一次难免紧张和害怕。“是不是真的就只像被大蚂蚁咬了一口?” “嗯,可能是两只大蚂蚁咬那么痛。” 冯碧落啊了一声,道:“是两只蚂蚁咬呀!那我不愿意了,我怕疼。” “那什么时候愿意呢?” “不确定什么时候。” “那睡。” 房里安静下来,冯碧落手枕在耳后,忽然心里浑不是味,身后的这个男人把他的身家全交给了自己,而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冯碧落,如果你以后还会爱上别的男人,那你现在就闭上眼睛睡觉。如果这一生你只爱他一个,那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漆黑的夜色中,华雍城面容一团模糊,忽然冯碧落便将自己的头枕在他的胸口上。“现在你来咬我。”她说得非常小声,饱含着委屈。 但华雍城还是听到了,脸上绽开了笑容。 很多次他想留住她的纯洁,但这次实在太困难了,他坚持不了。 这时雷声在窗外骤响,雨声如炒豆,把一切的声音都遮掩住,平静后,世界只剩下两只小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 083 共同奋斗 黑暗中,冯碧落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慌得华雍城赶紧去亲吻她,擦拭她的眼泪。“碧落,不要哭,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 “你撒谎,你骗我。”冯碧落哭得很伤心。 “我怎么撒谎?怎么骗你了?”华雍城一头雾水。 冯碧落恨得咬牙切齿,道:“你说只是像被两只蚂蚁咬的那种痛,但明明不是的嘛!” “抱歉,应该是三只蚂蚁。” “不是。” 第51节 “四只?” “不是,不是,是被狗咬的疼嘛!”冯碧落握起拳头捶华雍城的胸口。 “嗯,是被狗咬的疼。”华雍城笑得腹痛。 “你还笑,你是个大骗子,以后我再也不相信你。” 华雍城笑得说不出话,他的女人太可爱了。 “不许你再来我家里。”冯碧落发狠。 “碧落,以后就不会疼了,而且你还会感到很舒服。” “不信,才不信你的话,我不理你。”冯碧落拉起褥子盖住头。 华雍城无奈地摇头,这小东西大概会恨自己一段时间了,他伸手环过冯碧落的腰肢,冯碧落挣扎了一会没挣开,便随他去了。 夜雨渐渐变得无声,剩下的大半夜两人睡得很熟。 鸡叫第一声的时候华雍城醒了,他起身看,冯碧落还在熟睡,扯起裹身的布料轻手轻脚走到堂屋,衣服已经被烘干了,他赶紧手忙脚乱地穿上。 回到房里,冯碧落已经点燃了油灯,推开窗看,外面雨已经停了。 “还早,你再睡会。”华雍城坐在床沿。 冯碧落气鼓鼓地盯着他,华雍城拧着她的面颊,笑道:“你真像只小青蛙。” “讨厌。”冯碧落打掉他的手,掀掉褥子翻身穿鞋。 双脚刚站在地上冯碧落只觉腰骶酸胀,有一种难以忍受的坠感向身下蔓延,不禁脸上的五官都紧皱起来。 “怎么了?”华雍城发觉她的神色不对。 “腰很酸痛,像断了似的。”冯碧落扶着腰。 “那你快躺下。”华雍城也慌了。 “没事的,可能走动一下就好了,我去煮粥。”冯碧落手扶在腰部,慢慢踱出房间。 华雍城掀起床上的褥子,床单的中间有一块非常明显的血迹,看着他不禁笑出声。 冯碧落坐在灶口,往里塞草垛,腰肢酸胀难忍,就好像是痛经,但比痛经要难受得多,这是生命的大和谐后的反应吗?冯碧落越想越生气,华雍城骗了她,还说只是像被两只大蚂蚁咬了,现在快难受死她了。 “怎么不高兴?还不舒服吗?”华雍城的手放在她的肩上。 “讨厌,就怪你。” “是我不好,碧落,今天你不要去厂里,好好在家休息。” “不行,我是厂长怎么能请假,而且我还有好多事要做,怪你,都怪你。”冯碧落握拳捶他。 “那你实在不舒服就不要硬撑了,迟一天没事。”华雍城抓住她的双手。 冯碧落嘟起嘴唇,道:“以后我都不会让大蚂蚁咬我了,原来被大蚂蚁咬会这样不舒服,我的老腰又酸又胀,简直快要断了。” “傻瓜。”华雍城笑着摇头。 “哼,昨天我就不该答应你,上当受骗了。”冯碧落继续申讨他。 “可是以后我们还要生儿育女,如果你不让大蚂蚁咬你,我们就没有孩子了。” “我不生孩子,生孩子也很痛的。” “好,看着你也像是个孩子,让你生孩子也确实为难你。”华雍城叹息一声。 吃完了红薯粥,天色朦朦亮,华雍城先去厂里,冯碧落倚在门前凝视他的背影,现在他已经是她的男人了。 腰部酸胀难忍,趁着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冯碧落又躺回床上,房里仍留有昨夜生命和谐的气息,忽然冯碧落又想起不动地哭了。 7点半时天色大亮,冯碧落爬了起来,试着走了两步,腰仍是酸胀。 冯碧落手扶在腰部,慢吞吞地走去服装厂,门房老葛瞧到她奇怪的姿势,道:“冯厂长,你的腰怎么了?” “摔了一下,没事。” “那可要注意点,要不找毛医生给推拿下。” “不用,我搽了药油,等两日就好了。” 冯碧落扶着墙进入厂长办公室,小马正在办公室擦桌子,见她进来道了声好。“冯厂长,你不舒服吗?” “摔了。”冯碧落把对老葛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上午9点召开管理人员会议,将会宣布爱华成立服装公司,建立自己的品牌,小马去各部门发通知。 也许是见识过冯碧落的雷厉风行,8点50分的时候,所有主管人员都已经聚齐在会议室。冯碧落来时,华雍城也早到了,他坐在最上首,冯碧落坐在他的左侧第一个位置。 华雍城只简单说了几句话,基本是套话,他说完后,会议交到冯碧落的手上,冯碧落要求主管汇报各部门情况。 大家说完后是冯碧落的总结汇报,关于人员调整岗位、薪资,机构重组、精减,等等,一口气说了大半个钟头。大家耐心倾听,以前会议最多一个钟头就能结束,魏厂长和黄副厂长都不是能说的人,现在的会议至少是三个钟头,还得做笔记。 “各位,我有个消息要告诉大家,天伦公司日前已经收购一家服装厂,所以我们不再有天伦这个客商,而是多了天伦这个竞争对手。” 顿时众人议论纷纷起来。 “冯厂长,如果失去天伦的订单,我们厂就会像上次那样。”人事部周经理急了。 “大家静一静,遇到问题要先冷静,不要乱。我和华先生已经商议过,既然我们有自己的服装厂,也一样可以成立服装公司,建立自己的品牌。” “那我们怎么斗得过天伦公司,天伦公司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服装公司。” “我们不需要和天伦斗,我们需要的是做好自己,超越自己,目前黄副厂长已经身在广州,他将会带回冬款的服装面料,我们的第一步就是从这批冬款开始。另外大家也不用担心,华先生也已经筹措了150万的资金。” “可150万也不能支撑多久。”还是有人提出异议。 “如果你对爱华有信心,就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最多三个月的时间,当然你们之中有人对爱华没有信心,那就请离开,爱华愿意与有志之士共同奋斗。” 话音刚落,白咏梅便站了起来,道:“华先生,冯厂长,我相信你们,相信爱华,我要和你们共同奋斗。” 在白咏梅的带动下,其他人也纷纷表态。 “很感谢大家还愿意支持华雍城,华雍城在此承诺,在我有生之年绝不会辜负大家,与大家共同进退。”华雍城起身。 084 保护好你的财产 会议结束了,所有人离开会议室,冯碧落也起身准备离去,这时华雍城向她使了一个眼色,她只得又坐下来。很快会议室只剩下冯碧落和华雍城,华雍城的手覆盖在冯碧落的手背上。 “现在好些没有?” “你不用管我,可能明天就好了,你回省城。” “对不起,碧落。” 冯碧落嘘了一声,道:“别在这里说了,我没什么事。” “明晚我来看你。” “别,我害怕,你还是不要来了。好了,我现在不和你说了,我回办公室。”冯碧落直摆手。 看着像躲鬼一样逃走的冯碧落,华雍城的手僵在半空中,此时他的心中升起一丝疑惑,是不是自己太过一厢情愿,他感觉到冯碧落的抗拒。 开车经过镇外的山坡,华雍城停下来,在路边采了一束紫菀走上山坡。 阳光下面墓园金灿灿的,使这死亡的处所都充满了生机勃勃,华雍城蹲在墓碑前,放下紫菀。其实,冯碧落的心思远比林淑兰要难猜,她和这个时代的女人完全不同,爱情、婚姻、子女这些在女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于冯碧落来讲似乎并不重要,甚至是不需要的。 “淑兰,在那个世界你还好吗?”他轻声道。 华雍城迫切想念林淑兰,是这个女人使他变得成熟,他最好的年华是陪着这个坟墓里的女人。“我和碧落之间有一种我也不明白的隔阂,使我们近在咫尺,但好像离得很远。淑兰,你明白这是因为什么吗?” 以前林淑兰总是像一位老师一样解决他无法明白的问题,帮他疏导,帮他分析,而这次他依然愿意把自己的烦心事告诉林淑兰。 他呆了很久,没有人回应他。 月亮从东方升起来,草丛里沾染了露水,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顿时华雍城精神一振,他没有动,等那脚步声走近,慢慢脚步声已经在墓园门外。“碧落。”华雍城回过头。 清淡的月光下面,白咏梅清秀的面容显现出来,华雍城一怔,道:“咏梅,是你呀!” “华先生,你还没回省城吗?”白咏梅也感到意外。 “没有,今天想多陪我的妻子。” 白咏梅踱入墓园,将怀中的紫菀放在墓碑下,她凝视华雍城的眼睛道:“华先生,你一直在想念你的太太吗?” “我永远不会忘记她。” 白咏梅嗯了一声,乌溜的眼珠直视华雍城,道:“那你喜欢碧落吗?” “喜欢,我同样也喜欢你,你们都是好女孩。” 白咏梅轻轻一笑,这样的答案等于没说,她想了想又道:“碧落还在厂里,她每天都工作到半夜12点,她这样拼了命全是因为华先生。” “我很感谢她。咏梅,你现在还愿意与碧落做朋友吗?” 白咏梅吁出一口长气,道:“如果我不愿意和碧落做朋友,在这世上我就没有朋友了,只有她时时刻刻关心我,为我出头,如果我再疏远她,那我就实在不是人了。” “她的所有都可以给你。” “有时我也这样觉得,她对我好得令我都无法相信。有一次,她好像急了,居然说我的家人不是家人,她才是我的家人。华先生,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华雍城愣住了,他想起那夜中冯碧落的梦话,她称呼白咏梅是她的奶奶。 “其实碧落有一样东西,我很想拥有,但是我又不敢和她说,我害怕她会拒绝。” “如果你喜欢,你可以和碧落讲,也许碧落并不需要那样东西。” 白咏梅睁大眼睛,道:“华先生,我真的可以向碧落要那样东西吗?” “当然可以,也许在碧落的心里,她的所有都是你的。” “谢谢你,华先生,你给了我勇气,我一直不敢说,因为怕说了她会恼怒我,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她永远不会恼怒你。咏梅,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沿着漫长的山路,白咏梅的情绪突然变得很亢奋,她一直在笑,蹦蹦跳跳的走路,像一只活泼的兔子。 华雍城开车送她回家,看她进了门才离开,深夜的汽车呼啸过,引起缩在墙角下的大黄狗一阵狂吠。 车经过冯碧落所在的那条街道,鬼使神差地华雍城将车开过去,他下了车,站在门前,想要伸手敲门,但是手举在半空中没有落下去。 第52节 他是个有傲气的男人,并不能因为爱情就失去傲气。 “你怎么不敲门?敲呀!”身后传来欢快的声音。 这声音是…… 霎时华雍城回过头,冯碧落站在他的身后。“碧落,你还没睡吗?” “我才从厂里出来,累死了,然后就看见你站在门前也不敲门,你到底敲还是不敲呢?” “我……” “算了,让我来开门。”冯碧落摸出钥匙开门,屋里一片漆黑,冯碧落走到灶台前找到火柴,点燃油灯,回头看见华雍城还站在门前,嗔道:“你傻站在那里干嘛?还不进来。” “我能进来吗?” 冯碧落无语,走上前一把将他拽进来,然后关上门。“你这人怎么了?什么你能进来吗?哪次我没让你进来?” “上午你在会议室说让我别来了,我以为你不愿意我来你家。” “我有这么说过吗?不记得了。”冯碧落摸着下巴装出沉思的样子。 华雍城笑了,原来冯碧落只是随口说说,可笑自己还为她一句话在墓园呆了十几个小时。 “奇了?你怎么没回省城?这么长时间你去了哪里?”冯碧落逼视他。 “我在墓园。” “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在墓园,那不是你一直没吃饭,我煮粥去。”冯碧落赶忙去柴房抱柴。 华雍城拉住她,眼神凝固在她的面上,道:“碧落,我在墓园里思考你对我的感情,是不是我一厢情愿?” 冯碧落瞪大眼睛,伸手触摸华雍城的额头,道:“你没发烧呀,怎么会胡思乱想。上午的话你没听出我就是玩笑吗?如果我不喜欢你,那我昨夜做的是什么?还有我每天在厂里忙到深夜,我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华雍城没有说话。 “如果你还不明白,那你应该知道我很喜欢咏梅,我什么都愿意给她,她要什么我就会给什么,但是,有一样我绝对不会给她。你知道那是什么?” “不知道。” “是你,就是你,华雍城。我知道咏梅喜欢你,像我一样喜欢你,可是我还是不会把你让给咏梅。” 华雍城愣住,其实他早察觉到白咏梅对自己的异样情感,但没想到冯碧落也知道。 “现在,我只想保护好你的财产和你太太的心愿,我不想让它们在我手上毁掉。” 这样一句话实在比说“我爱你”要沉重得多,这代表的是承诺,是誓言。“对不起,碧落,我不该怀疑你。”华雍城伸出双手拥住她的肩膀,瞬时眼眶中泪雾弥漫。 “以后你再不许这样胡思乱想,否则我揍你。”冯碧落握拳砸向他的胸口。 屋里笑声不断,站在门外的白咏梅如坠冰窖,心灰意冷。今晚她一回家,白大庆便声称头疼不舒服,想要明天去省城朝阳医院看病,白咏梅不知真假,便来找冯碧落商量,不料在门前听到冯碧落和华雍城的谈话。 “我根本就没机会向碧落索要那样东西,碧落再对我好,也不可能好过华先生。” 085 打着灯笼难找的女婿 清晨白咏梅来向冯碧落请假,不料却扑了空,赶紧又去服装厂。天刚亮时冯碧落便来了厂里,办公桌上满是画过的服装设计图纸。 “碧落。” “咏梅,你怎么来这早?吃了早餐没?我这里有个香喷喷的大红薯给你吃。” “不用了。碧落,我爹身体不舒服,我和大哥要送他去省城看病,所以我不知道要请假几天。” 冯碧落搓着手,半晌道:“那你去吧,我再安排其他人打版。” “你不阻止我吗?你说不允许人请假。” “你爹身体不舒服,难道我能阻止你吗?咏梅,你去吧。”说着,冯碧落从口袋里摸出20块钱塞到她的手中,道:“我现在只有这20块钱了,你在省城别苛待自己,有什么事回来找我。或者,你去找华先生,华先生住在崇阳路158号,他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我会的,碧落,你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身体重要。老齐已经套好了马车,我现在就去,如果我爹没什么事,我马上回来上班。” 冯碧落将白咏梅送出服装厂,目视她的背影消失才转身回来,到了办公室刚坐下又立即弹起来。 想起来了,依稀记得奶奶说过,白大庆一家子想要把奶奶嫁给一个医生,假装生病要去省城,然后把奶奶也骗去省城。难道,这个秋医生就是当年那个医生吗? 这么说来白大庆没有生病,他们是想撮合咏梅和秋医生。 坏了,赶紧去找咏梅。 冯碧落匆匆赶到白家,但还是来晚了,白咏梅坐着马车已经走了。 一时冯碧落想骑自行车追去,但想到服装厂只得忍耐下来,算了,咏梅和秋医生是没有缘分的。 此刻白咏梅坐在马车上,已经出了临湘镇几里地,昨夜她一晚未睡,益发觉得自己与华雍城不可能,华雍城那么有学问的人怎么是自己能奢望的,渐渐她的心冷了。 白大庆躺在马车里不时哼哼两声,他没什么不舒服,只是有个头疼病,平时让镇上的毛医生给扎两针也就好了。昨日一家子人关在屋里商量,想要把这屋给翻翻新,再建上两三间厢房,可是手头的钱吃紧。 朱桂花便把主意打到白咏梅头上,目前只有一种情况能来笔大钱,就是得到彩礼。 几个人都见过秋医生,见到他的小汽车,汽车可不是一般人能开得起的,这秋医生对咏梅有好感,朱桂花认为早点为他们作定大事,捞他一笔大大的彩礼。 白大庆心动了,秋医生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女婿,虽只说了一会话,但脾气好,那相貌也说得过去,比起十里八乡的人家都强多了,把咏梅嫁给他不会亏。 本来白大庆要直接和女儿讲,但朱桂花说咏梅不喜欢秋医生,便让白大庆装病去省城看病,这样让咏梅和秋医生接触好促成大事。 “爹,你要不要喝点水?” “不喝水,我睡会觉。”白大庆侧了身,马车虽铺着被褥,但太颠簸,半边身体都震麻木了。 没一会,白大庆睡着,打起了鼾。 白继福坐在车头前,他心里也打着主意,如果秋医生能做成他的妹夫,少不得要把他的车弄过来开开,想他白继福在临湘镇开部小汽车,那可多威风,那十里八乡的大姑娘和小媳妇子都不朝他看过来。 哼,朱桂花那婆娘早晚把她休掉。 天黑后马车到了朝阳医院,不料秋医生今晚不值班,白大庆无论如何也不肯看病,一定要等到明天让秋医生看。 老齐急着赶回临湘镇,找白继福要了马车钱后便匆匆回去。 “爹,现在我们找个旅馆住下来吧?” “找啥旅馆?医院这么大,随便找个地方蹲下来,等天亮秋医生就来了,我就找他看病。” “爹,你到底有没不舒服?”白咏梅疑惑了,白大庆精神看起来很亢奋,一点都不像身体有恙。 白大庆瞪了她一眼,道:“怎么你连爹都怀疑。不是爹不肯看,是别人的医术爹信不过,那秋医生人好,不会诳我们的。” “爹,秋医生又没给你治过病,你怎么知道他医术高明?” “他把你的病治好了,肯定医术高明。” “咏梅,你就别和爹争了,听爹的意思办,爹是怕其他医生把他的情况说得很严重,骗他买很贵重的药,秋医生我们都见过的,大好人,绝对不会骗我们。”白继福劝道。 “好吧。”白咏梅无可奈何。 三人在住院楼的楼梯口蹲了一夜,捱到早上八点后,白咏梅去挂号,今日来医院看病的人特别多,等了一两个小时才轮到白大庆。 推开门诊室的门进去,坐在里面的却是一位40多岁的中年医生。 “秋医生呢?” “秋医生早上打电话说他家里出了点事,今天不来了。”一旁护士告诉。 “爹,你有什么不舒服就和这位医生说吧。”白咏梅低声道。 “不是秋医生我不看。”白大庆吵着要出来。 因为还有其他人要看病,白咏梅无法,只得和白大庆出来。“爹,护士都说明白了,秋医生家里出了事,如果他明天不来,难道你还不看吗?你想等他几天?”白咏梅忍无可忍。 “他什么时候来,我就什么时候看。”白大庆拿着烟锅子往墙壁上砸。 白继福看着他俩,道:“我们这样等也不行,要不问问护士秋医生住在哪里,我们直接去秋医生家里。” “大哥,秋医生家里出了事,我们不要去打扰他。” “我们去慰问不行吗?”白继福没好气。 “要问你们自己去问,我不问。”白咏梅坐在花坛上赌气。 “问就问,还怕个什么不成?”白继福又进入医院。 过了半晌白继福垂头丧气出来,原来护士不肯告诉他秋医生的住址,还差点让安保来赶他走。 “你们两个真没用,一点事都干不成。”白大庆大骂。 “爹,我们先去外面吃点东西吧,反正已经来了就再等等。” 医院对面有个早点铺子,摆着三四张桌子,白家人坐下来,点了三碗馄炖。吃完后白继福结帐,伸手摸口袋,却发现口袋中包钱的手绢不翼而飞。 “大哥,怎么了?”白咏梅看着他。 “钱不见了。”白继福回忆,刚才在医院门诊挤来挤去,莫非是在那阵被偷了钱。“一定是在医院被偷了。” “那可怎么办?”白咏梅大惊失色,昨天她将冯碧落给她的20块钱也交给白继福,现在是身无分文。 “咏梅,你在这里陪着爹,我去医院找找。”白继福起身。 “继福,我和你一起去,说不定就是医院的人偷了,我给你壮个胆。”白大庆拉住白继福。 “那我呢?”白咏梅慌了。 “你就在这里装着吃馄炖,没事,只要你不吃完,那老板不会要你结账的。” 白继福和白大庆匆匆离去,白咏梅吓得腿直打颤,这种事她从没遇上,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碗中的馄炖只剩下汤水,她只期望在汤水喝完前,大哥和父亲能够回来。 但是白继福和白大庆去了很久,碗中的汤水也只剩下最后一滴,白咏梅盯着那滴汤水,额头和手心都冒出了汗。 “姑娘,你吃完没有?”老板将毛巾搭在肩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吃,吃……还……还没……”白咏梅语无伦次。 “那就麻烦你赶紧吃完结账吧,你看你吃了两三个小时了。” 白咏梅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哭声却先出来了,她哭得稀里哗啦。 086 吃霸王餐 第53节 白咏梅伏桌号嚎大哭,顿时周围的人都聚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那老板见来了人,估计也怕别人误会自己欺负姑娘,赶紧道:“大家来评评理,这姑娘和她爹、她哥来我这里吃了三碗馄炖,吃完了她爹和她哥先走了,然后她一直坐在这里,坐了两三个小时,我让她结账,这错了吗?” “没错,该结账。” 一名大娘上前推白咏梅,道:“姑娘,你别哭了,人家老板不容易,你吃了东西就该付钱。” “付钱,付钱。”大家异口同声。 白咏梅哭得更厉害了,她什么也不敢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个吃霸王餐的。” “把她送到派出所去。” 人群沸腾起来,吃霸王餐的就和小偷一样可恨,大家都在指责白咏梅,将她推搡到店外。 “咏梅。” 在喧嚣的声音中挤进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就好像是喉咙里突然灌入一股清流,白咏梅终于抬起头,向那声音望过去,华雍城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华先生。”顿时白咏梅又大哭起来。 “这怎么回事?”华雍城有些吃惊,早上小玉着凉了,他带小玉来看病,刚才拿了几瓶药,从医院开车出来便看见白咏梅被一群人推搡。 老板打量华雍城一眼,道:“先生,这位姑娘吃霸王餐,之前还有两个男的和她一起,已经跑了。” “你一定是误会了,咏梅不是这种人。” “是不是这种人我不清楚,反正她欠了我的馄炖钱没给。” “多少钱?我给。” “总共3角钱。”老板见华雍城风度翩翩,便多算了他一半的钱。 华雍城掏出一块钱递给他,道:“不用找了,以后不要随便欺负人。” 白咏梅抹着眼泪,道:“华先生,谢谢你。” “别哭了,咏梅,我的车在对面,你上车再说是怎么回事?” 白咏梅仍是哭个不停,一旁的小玉看得不耐烦,道:“这位姐姐,大街上不要哭了,别人都看着呢,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是华先生欺负你。” “小玉。”华雍城赶紧喝止。 “对不起,华先生。”白咏梅哽咽。 “行啦,姐姐,我扶你去车上坐着,再好好把眼泪擦擦。”小玉扶着白咏梅的胳膊,推她往汽车的方向走去。 到了车上,小玉用手绢替白咏梅擦泪,笑道:“姐姐,你怎么这爱哭呢?女孩子也要坚强啊!” “咏梅,到底是怎么回事?”华雍城问道。 白咏梅抽抽噎噎,道:“我爹身子不舒服,昨天我和大哥把他送到朝阳医院,想找秋医生看病,但秋医生家里出事请了假,我爹就想等他看病。刚才我们在铺子吃馄炖,我大哥发现钱被偷了,他和我爹去医院里找,就把我留在那里,然后他们一直没来……” “所以老板以为你是吃白食的。”小玉插嘴。 “那你爹和大哥现在还在医院吗?” “应该在的吧。” “我们进去找他们。”华雍城下了车。 白咏梅也跟着下车,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医院,在门诊里找了几圈没有发现白大庆和白继福,又绕到住院部的楼梯上,这才发现蹲在那里的白家父子。 “爹。”白咏梅喊出声。 白大庆正在抽烟锅子,听到白咏梅的声音便看了过来,忽然又瞧到华雍城吃惊得站起来。“华先生,你怎么和咏梅在一起?” “爹,你们怎么把我一个人在铺子里?”白咏梅气得肺疼。 白大庆尴尬地挠着头发,道:“爹和你大哥找不到丢的钱,想你一个女孩儿,那老板不会为难你,所以就坐在这里等你。” “爹,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不知道刚才他们要抓我去派出所,要不是华先生……”白咏梅感觉要自己晕倒,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和大哥。 “华先生,谢谢你帮咏梅。”白大庆对华雍城还是很尊重。 “大叔,我听说你是来省城看病。” “嗯,我想找秋医生看病,偏这秋医生家里有事。” “不如我介绍其他医生帮你看病。” 白大庆赶紧摇头,道:“不用了,我只找秋医生看病,我只信得过他。” 华雍城蹙着眉,道:“大叔,病是不能耽搁的,这秋医生也不知何时才来医院,这样岂不是误了你的病情,还是早些治疗为好。” “华先生,真不用了,我爹的病还能捱得一段日子。” “那这样吧,这几天你们住在我家里,等看了病再回家。” 顿时白咏梅呆住了,住到华雍城的家中,这可真是从没想过的事,不等白咏梅开口,白继福欣然同意。“行,那太感谢华先生了。” 一行人走出医院,因为有五个人,小玉坐到副驾驶位,白家三人坐在后排。 20多分钟后,汽车驶入崇仁路的别墅,李嫂出来迎接,这时白大庆和白继福便四处张望,白咏梅却显得怯生生的,不敢多动一步。 客厅的沙发很软,感觉坐在上面会一直陷到地上似的,白咏梅胆颤心惊。 前面的茶几放着金黄的香蕉,青翠的葡萄,还有一种叫巧克力的东西,她记得冯碧落给她吃的就是这种,包装纸上都是外国字。 “你们吃水果。”小玉端来了茶水。 “谢谢。”白咏梅红着脸。 “不用客气,华先生现在陪着他的孩子,他说让你们随意,要是你们累了,我带你们去房间休息。” “姐姐,你是华先生的亲戚吗?”白咏梅有些好奇小玉和华雍城的关系。 “不是啦,我是女佣,不过华先生待我们极好,从不把我们当女佣看待。对了,我叫小玉,你们叫我小玉就行了。”小玉呵呵地笑。 白家父子各吃了一根香蕉,又吃了几颗葡萄,彼此打了个眼色。白继福咳嗽一声,道:“小玉姑娘,昨晚我们没睡好,麻烦你带我们去房里休息吧。” “好。” 小玉带着他们来到一楼西面的一间客房,里面有一张大床,铺着干净的褥子。“你们两个大男人就住在这间怎样?” “好的,就这里。”白大庆赶紧点头。 “咏梅姐姐,你跟我去另一间。”小玉挽着白咏梅的手,走到向南的一间卧室,笑道:“华先生说,让你睡这间。” 白咏梅打量着房间,这间比刚才那间要大得多,而且里面还有卫生间和浴室。“小玉,我住这么好的房间不太好吧,还是给我换一间普通的。” “你就住这间吧。这间房以前有个冯小姐住过,人家就没像你这样推辞,你尽管接受就好了。”小玉将白咏梅按在床上。 “是碧落吗?碧落她来过?” “对,冯碧落,她来过两三次,我听说她已经做了爱华的厂长,是个很厉害的人,会说好几个国家的语言,华先生也非常喜欢她。” 白咏梅点头,道:“碧落很厉害的,没有女人比得过她。” “看你眼睛都是肿的,不如你洗个澡,然后睡觉吧。等吃饭的时候,我再来叫你。”小玉十分热情地打开了热水器,没一会浴缸中蓄了一半的热水。“你有衣服换洗吗?” 白咏梅摇头,她本打算来个两三天便回临湘镇。 “这样你先洗,我去拿我的衣服给你,反正咱俩身材差不多,我的衣服你应该穿得。” “谢谢。” 小玉走后,白咏梅闻着衣服,穿了两天一股汗酸味,想着穿着这样的衣服太失礼,赶紧脱了衣服坐到浴缸里。“其实我已经很幸运了,可以住在华先生家里。”她想着。 087 为什么能够这样喜气洋洋 一大清早,小玉将白家三人送上附近的电车,并交给他们20块钱,嘱咐在朝阳医院下车,但白家三人还是坐过两站才下车,然后走了半个小时才到朝阳医院。 秋医生依旧没来,这让白大庆和白继福顿足不已,在省城已经耽搁了三天,还不知要等多久。 “爹,你真的要等秋医生吗?”白咏梅觉得不可理解。 “等。”白大庆咬着牙。 “咏梅,你去买几个包子来。”白继福推着她。 真白咏梅走开的时间,白继福狠狠地挠了一下耳朵,道:“爹,我们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鬼知道秋医生什么时候来上班。” “当初是你们撺掇我来,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白继福被噎了回去,他想着华雍城的别墅,道:“那秋医生也开车,家境应该不比华先生差,你看华先生的房子住几十个人也够了,那个院子简直比我们家大十倍不止。” “说不定秋医生家境比华先生还好,你看人家那个派头,戴的金丝眼镜。” “听说医生要读很多年的书,家境不行还读不起。” 白家父子想象着秋医生如何有钱,如何的家大业大,最终一致决定:继续等。 三人在医院一直等到下午才离去,回到华雍城的别墅已接近天黑,这时李嫂已经做好饭菜,华雍城邀请他们入席吃饭。桌上的菜肴琳琅满目,白大庆和白继福不知不觉又幻想起秋医生家里的餐桌。 “咏梅,今天秋医生去医院了吗?” “没有,医院的护士也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回医院。” 华雍城握着筷子,道:“我认识医院的谢院长,我向他打听一下。” “那敢情好。”白大庆欢喜坏了,恨不得要给华雍城作揖。 晚餐后,华雍城回到房里,朝阳医院的谢院长是他的世伯,拨下谢院长家的电话。 “喂,是哪位?”电话那端的声音虽苍老,但听起来气息很足。 “谢伯伯,我是雍城。” “雍城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华莹和华承还好吗?” “谢谢挂念,他们都好。谢伯伯,我向你打听医院的秋医生,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想向他求医,但据说他家里出了事一直没来医院。” “秋医生啊,他家长辈过世了,至少十天半个月吧。” “要这么久啊。谢伯伯,那你知道秋医生的家庭住址吗?” “我想想看。对了,天津路245号。” 第54节 华雍城又寒喧了几句便挂断电话,将秋医生的住址抄在纸上,走下楼来,白家父子坐在沙发上吃葡萄。“大叔,秋医生家里长辈过世,可能最少十天才能回医院。不过,我已经抄了他家的住址,是天津路245号。”说完,华雍城将纸条递给白大庆。 白大庆喜出望外,终于有机会找到秋医生,那么住在像这样的大别墅里也是指日可待了。 “咏梅呢?” “她在厨房里帮忙,我们住这里总不好当自己是客人,让她帮着做点家务。”白继福笑道。 华雍城进入厨房,白咏梅正撸着袖子洗碗。“咏梅,你歇息吧,让李嫂和小玉做就行了。” “是啊,我也这样和她说,她不肯。”小玉笑道。 “没事,我做惯了家务,不做反而会不舒服。” “真勤快,谁娶你谁有福。”小玉口没遮拦。 白咏梅脸一红,下意识瞟了华雍城一眼,道:“我只是个村姑,没人喜欢我。” “我给你介绍一个,我有个表弟……” “小玉,不要再和咏梅开玩笑。”华雍城赶紧阻止小玉,免得白咏梅难堪。“咏梅,我已经将秋医生的住址抄给你爹,明天你们就去找秋医生,别把你爹的病给耽误了。” “好。”白咏梅点头。 “我现在去临湘镇,明天回来,小玉,你看好华莹和华承。” “知道的,你是去看冯小姐嘛!”小玉又多嘴了。 霎时白咏梅面色惨白,手中的碗差点握不住。 华雍城没有察觉白咏梅的异样神色,笑道:“小玉,你别让咏梅帮你干活,她是客人。” “知道啦,华先生,你快走吧,很晚了,不然你明天舍不得回来的。”小玉将华雍城推出厨房。 “小玉,华先生经常晚上去临湘镇吗?” “对啊,华先生以前是白天去,晚上回,后来改成了晚上去,白天回,这样他好和冯小姐呆在一起。”小玉一脸神秘。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猜的呗,华先生每次回来都喜气洋洋的,你说一个男人为什么能够这样喜气洋洋,肯定是去见了女人呗。” 白咏梅将碗一个个地擦干,放到橱柜里,道:“那你们喜欢冯小姐吗?”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冯小姐挺开朗的一个人,只要华先生喜欢就行了,华先生现在很开心,我们也很高兴。他太太去世了那么久,现在是该再找一个女人了。” “华先生的两个孩子很可爱,他们也接受冯小姐吗?” “这两个孩子太淘气了,我总觉得冯小姐会忍受不了的,冯小姐是个有主意的人,性格看起来还有点强势,和我们之前的太太差不多。” “那华先生喜欢冯小姐也是有原因的,她和华太太性格相似。” “可以这么说吧,我听李嫂说,当初华老太爷和太夫人都不同意这门婚事,他们认为华太太性格强势,会让华先生过得不幸福,但华先生坚持,就这样才让他们结了婚。可是没想到才几年的时间,华太太就过世了,华先生为此还难过了很久。” “咦!怎么没看见华老太爷和太夫人?” “华先生的妹妹在香港,将两位老人家接过去,那边气候暖和,适合老人家养老。” 白咏梅抿了抿嘴唇,道:“华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和冯小姐结婚呢?” “这没听他说起,估计也不会很久,不是年底就是明年初的事吧。只要我们提起冯小姐,华先生就乐得合不拢嘴,我看华先生已经不能离开冯小姐了。你不知道,这冯小姐非常会说话,她说要守护好华先生的财产和华太太的心愿,因此要拼命工作。” “华太太的心愿?” “对呀,华太太的心愿,希望临湘镇的人民都过得幸福安康。冯小姐说,爱华的将来不只是局限两三百人的工厂,它能容纳整个临湘镇的百姓,甚至辐射到周边百姓,在这个厂里可以提供万计、十万计的岗位,而且还在其他城市开设分厂,走出中国,这样就是真正实现华太太的心愿。” “她真的会说话,我说不出来。”这样的心愿不禁让白咏梅也神往了。 “冯小姐还说,华太太在华先生心里是个伟大的人,同样在她的心里也是个伟大的人,让他们一起记着这个伟大的人。你说华先生听到这样的话能不感动吗?能不喜欢冯小姐吗?” 白咏梅更加的自惭形愧。 “其实。”小玉擦着灶台,叹了一口气道:“我觉得华太太和冯小姐都是做大事的人,她们都非常出色,但并不适合华先生,华先生需要一个能照顾他生活起居的女人。” 说到这里小玉咬了咬嘴唇,笑道:“咏梅姐姐,我倒觉得你挺适合华先生的。” 顿时白咏梅心头怦怦乱跳,小玉那句玩笑话引动她心潮澎湃。 088 神仙托梦告诉我 来的路上下过一场小雨,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华雍城轻轻敲门,这时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向他背后逼近,待接近华雍城一尺左右距离时,突然伸出手去捂他的眼睛。 但就在这时,华雍城抓住来人的手猛地向地上一摔,只听一声闷响,便有个娇俏的声音骂道:“该死的华雍城,你想摔死我啊!” 华雍城一愣,这声音是冯碧落,他赶紧走上前,掏出打火机点燃,火花在夜色中飘荡,于是他看到一张想要吃掉他的气鼓鼓的脸。 霎时华雍城笑坏了。 冯碧落咬牙切齿,不过是想吓唬一下华雍城,没想到就被他来了个背摔,她爬了起来,抬起脚便在华雍城脚上重重踩了一下。 开了门进去,华雍城粘在她的身后。“摔疼了没有?” “不理你。” “抱歉,我不知道是你,还以为是哪个小贼,所以动作猛了点。” 冯碧落直哼哼,一边点油灯,一边揉着屁股,华雍城瞅着她,笑道:“要不我帮你揉。” “下流。” “来吧,别客气。”华雍城不由分说抱起冯碧落进入房内,将她放在床上,先从她的双肩按起。 冯碧落先还有些挣扎,但华雍城按得挺舒服,便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睡着了吗?”华雍城想笑。 “继续按,这里。”冯碧落指着自己的腰。 “碧落,咏梅住在我家里。” “啊——”瞬时冯碧落翻身起来,道:“咏梅住在你家里?是她去找你的吗?” “不是,我那天在路上发现她。”华雍城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冯碧落听得直摇头,道:“这姓白的一家人真让人无语,也幸亏你遇上咏梅,不然咏梅会吓死。这样你明天回省城,劝她回临湘镇。” “咏梅要照顾她爹,估计还不能回来。” “有什么好照顾的,白大庆根本没病,他们一家是贪图秋医生的家势,故意说生病,好骗咏梅和秋医生见面。前些天,秋医生来过咏梅家,那白大庆见他开车,想着秋医生家有钱,存了把咏梅嫁给秋医生的心思。” 华雍城沉思半晌,道:“碧落,这是你的猜测吗?” “事实就是如此,不然白大庆为什么一定要等秋医生给他看病呢?就是想制造秋医生和咏梅见面的机会。” “秋医生是那天我们去见魏厂长时遇到的那个医生吗?如果是他,我觉得人挺不错,和咏梅也很相衬。” “人是不错,但你认为咏梅会同意吗?她的心里只有你。” 华雍城的手抚上冯碧落的面庞,道:“我的心里只有你,再也容不下别人。” “咏梅会遇到她的缘分,只是有些晚。”冯碧落无限感伤,离爷爷出现的时间还有十年,这漫长的十年,白咏梅的日子要怎样过。 华雍城惊奇地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咏梅的缘分会很晚?” 冯碧落捂住嘴,又说漏了,眼珠转动了一圈,笑道:“咏梅现在还没遇到有缘人,可不是有些晚。” “这个解释好像说不过去。碧落,我感觉在你身上还有秘密存在。” “哪有秘密呀?我的秘密你不都看过了。”冯碧落嘟起嘴唇。 “哈哈。”华雍城大笑,他抬起冯碧落的下巴道:“碧落,你是在挑逗我吗?” 冯碧落对着他手腕咬下去。 “有天夜里我在墓园遇到咏梅,她说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对她那样好,她还提起你,有个神仙给你托梦,让你告诉她未来丈夫的模样,你还说她的丈夫姓冯。” “对呀,神仙托梦告诉我的。” “那你说咏梅的二嫂会生一个长尾巴的怪物,也是神仙托梦告诉你的?” “嗯,神仙托梦说的。” “哈哈。神仙有没托梦告诉你,我的将来会是怎样?” “没有耶,神仙没提起你。” “难道我这么不招神仙待见吗?”华雍城笑得起劲。 “可能是吧,神仙觉得你是个大坏人,大色狼,所以没告诉我你的将来。” “我是大坏人,大色狼,但神仙难道也没告诉你的将来吗?” 冯碧落被问住了,她摸着鼻梁道:“好像也没说,下次梦到神仙我问问她,我是不是嫁给了一个叫华雍城的人,和他有几个孩子。” “原来神仙也不待见你。”华雍城也摸着鼻梁,从冯碧落嘴里说出的这些断言隐隐地让他感到不安,她好像知道很多人的未来。 “你吃饭没有?我煮粥你吃。”冯碧落想要岔开话题。 “我想吃你,可不可以?” “将就红薯粥吧。” “碧落,第二次不会疼。” “才不信。上过一次当,你以为我还会上第二次当吗?我冯碧落岂是这么容易被骗的人。”冯碧落哼了一声。 华雍城抓着头发,真头疼,他又笑道:“以后也不行吗?” “不行。”冯碧落摇头。 华雍城看着她咬牙切齿,发狠道:“那我用强。” “我喊救命。” “那你不打算履行夫妻义务吗?” “履行什么义务?”冯碧落瞪大眼睛。 “生儿育女,繁衍子孙。” “这个嘛!”冯碧落眼珠转得飞快,趿起鞋便往门外跑,道:“我去烧水。” 第55节 水烧开了,浴桶就放在堂屋里,冯碧落卸去衣衫泡在浴桶中,华雍城轻柔地帮她搓洗。 冯碧落昂起头看他,不管自己有多强势,却怎么也拗不过华雍城。 在爱面前她总是溃不成军。 窗外又下起了暴雨,窗子被雨声打得噼噼啪啪地响,像极了前几天的那个雨夜。 两个人躺在床上,肌肤紧密相贴,冯碧落伸出手抱住华雍城的头。“你不会再骗我吧?第二次真的不疼?我这条老腰才好了。” 她说得极尽委屈,嘴唇嘟得可以挂个油瓶,惹得华雍城又想笑。“这次没有骗你,不但不会疼,相反你会感觉很开心,很快乐。” 冯碧落闭上了眼睛。 “就让他生长在我的血肉里,密不可分。”她想着。 山摇地动的摇撼后,黑暗中又传出了冯碧落的哭声,华雍城赶紧亲吻她的嘴唇。“怎么哭了?不会是我又骗了你吧?” “是,你又骗我了。” “我怎么骗你了?”华雍城吻着她眼角的眼泪。 “你说第二次不会疼,还会很开心,很快乐。” “嗯。” “虽然我没有疼,但我没有感到很开心很快乐,所以你又骗了我。华雍城,你是个大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华雍城笑得腹痛,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他笑道:“可能是第三次才能感觉很开心很快乐,要不我们再来第三次,这次如果我再骗你,你就揍我,你看行不行?” 枕头砸在他的头上,一下,两下,三下…… 089 是她有内幕 夜雨敲打着窗子,油灯已经熄灭,冯碧落蜷缩在华雍城的怀中,来50年代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但漫长得仿佛像是过了一生。 最意想不到的是和华雍城,华雍城,20年代出生的男人。 想到这里冯碧落脑中被像什么击中一般,她居然和一个比自己大近70岁的男人发生了关系,这是她的爷爷辈嘛! “啊——”冯碧落此刻才想到这上面。 华雍城被惊醒了,道:“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我就想叫一声发泄。”冯碧落嘟起嘴唇,脑中忽然冒出70岁的华雍城,满头白发,脸皮子打皱,走几步路就会咳嗽不停。 “睡吧。”华雍城将她拥紧了。 冯碧落闭上眼睛,再等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明亮,身畔空无一人。 “怎么搞得像奸夫,夜里来,天不亮就走了。”冯碧落自言自语。 起了床,身体没有不适,冯碧落赶紧抱柴煮粥,刷牙洗漱,赶去服装厂时,看到华雍城的汽车停在院内。“原来这家伙还没走。” 早上在车间巡视一圈,冯碧落回到办公室画服装设计图纸,已经出来近60款图,再努一把力,这周能把剩下的画出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冯碧落抬起头看见华雍城笑容可掬地进来,他手里抱着一个铁盒子。“碧落,这个给你。” “什么呀?”冯碧落抱着铁盒子晃了晃,里面装满了东西,她揭开盖子,原来里面装的是各种零食,有巧克力、太妃糖、开心果、松仁、葡萄干,等等。 冯碧落笑起来,华雍城还是蛮会哄女人的。 “你什么时候走?” 华雍城看着腕上的表,道:“还过十分钟。” “你回去后劝咏梅回来,别跟着她爹一起胡闹。” “这我不方便说。”华雍城踌躇。 冯碧落想了想,也是,一个大男人哪好和姑娘家家说这种话。“我想去接咏梅回来,但厂里也走不开。” “我认为这件事你不用管,顺其自然,咏梅自有她的人生归宿,你如果不想替她改变人生,不如就让她维持原来的人生。” “你说得有理,反正他们这事也成不了。” “嗯,碧落,我该走了。” “走吧,帮我多照看一下咏梅,我不送你了。” 冯碧落凝视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前,略微愣了几秒钟,便又提笔在纸上画着。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的样子,黄副厂长急匆匆地进来,甚至忘记了敲门。“冯厂长,你快点,快点出去看看。” 黄副厂长一脸的汗,神色惊惶,冯碧落放下笔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那些被解雇的人在院子里围着华先生,不让他走,要他给个说法。” “真是岂有此理。老黄,那华先生说了什么没有?” “华先生说很抱歉,要支持冯厂长的决定,就是这句话把他们惹恼了,现在把车围着,不让华先生走。” “没叫安保赶他们走吗?” “叫了,没用,他们人多,我看华先生说不过他们,所以赶紧来找冯厂长。”黄副厂长擦了一把汗。 冯碧落赶紧把图纸收到抽屉里,和黄副厂长赶到前面的大院,果然黑压压的一堆人,华雍城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群人说得唾沫子横飞。 “冯厂长来了。”黄副厂长大声道。 看到冯碧落来后,众人稍微有所收敛,只有那原来的采购部经理廖红军仍在不屑地翻白眼,鼻孔朝天。 “你们在干什么?这里是爱华服装厂,非职员者请立即出去。”冯碧落喝道。 “我们是来找华先生,只要华先生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自然会走。” “答应你们什么条件?” 廖红军双手抱在胸前,道:“让我们回厂里上班。” “想回厂里上班?那很难哪!别做梦了。” “冯碧落,你只是厂长,又不是老板,你少替华先生发表主意了。”廖红军恼羞成怒。 华雍城伸出手示意大家安静,道:“各位,华某已经将爱华的生产经营全权交给冯碧落管理,除了资金方面,不插手厂里的一切事情,因此,请恕华某无能为力。” “华先生,你今天要是不让我们回厂里上班,我们就不走了。”廖红军索性往地上一躺,其他人看见也纷纷躺在地面。 “老黄,去派出所,就说有人擅闯经营重地,聚众捣乱。”冯碧落毫不慌张,这些人也就只有这些泼皮本事了。 “好。” 华雍城拦住黄副厂长,道:“算了,派出所也处理不了这么多人,法不责众。” 冯碧落眼珠子一转,走到廖红军身畔蹲下,这家伙是众人里面的头,如果没有他起哄,其他人也就是一盘散沙。“廖红军,你书记姐夫快出事了,你还有心情躺这里呀。” 此时是八月中旬,廖红军的书记姐夫也差不多要进牢房了。 “你胡说八道,我姐夫好好的,你全家才要出事。”廖红军大骂。 这时一名穿着布拉吉的中年妇女匆匆赶来,面上有惊恐之色,冯碧落瞧着她,这是廖红军的老婆。“红军,快起来,你姐家出事了,刚才来人报信,让我们赶紧去商量怎么办?” “哪个姐家?”廖红军也着了慌。 “你二姐家,几个拿枪的人把你二姐夫带走了,你二姐哭得不行。” 廖红军的二姐夫便是冯碧落说的书记姐夫,他们一家人也都全仰仗着这位书记姐夫成为临湘镇有头有脸的人物。“快走。” 廖红军两口子离开后,冯碧落又走到李姐身畔,笑道:“李姐,这里睡得很舒服吗?” 李姐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睬冯碧落。 冯碧落嘴边一笑,附在李姐耳畔低声道:“我知道你和前街刘二材的事。” 顿时李姐一惊,径直从地面坐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冯碧落。 “只要你保证你不闹事,我也保证不会把你和刘二材的事说出去。”冯碧落搓着手指,这些人的事都在奶奶的回忆中,李姐和刘二材私通,后来还把丈夫给毒死了,这事被公安查出来,判了李姐和刘二材死刑。 “算你狠。”李姐咬着牙,爬起身一溜烟跑了。 走了两个人后,已经留出了一条供汽车出入的路,华雍城发动车,霎时汽车驶出了服装厂。他心中越来越迷糊,冯碧落对廖红军说的那番话真令人可怖,她是如何知道廖红军的姐夫会出事呢? 是她有内幕?还是她未卜先知。 另外,李姐也走得非常奇怪,冯碧落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090 给了她一些好处 白家三人赶到天津路245号,这是一幢花园洋房,从外面看,花园虽不及华雍城的院子大,但里面有鱼池,有小桥,有假山,还有一条黑色的大番狗。 那大番狗站起来足有一人来高,唬得白大庆心慌。 “我的乖乖,有钱人家的狗也比普通狗大,它这一顿饭怕比我们吃得还多吧。” “爹,我们别站在外面啊,咏梅你去敲门。”白继福提醒。 白咏梅只得走上前去敲门,但敲了半天没人出来。“爹,好像没有人。” “花园里有狗,里面肯定有人。对了,华先生家的大铁门上有个按铃,必须按门铃里面的人才能听到。” 三个人在门上找,果然找到门铃,白继福按下去,没一会儿从洋房出来一个抱着白毛狮子狗的年轻女人,那女人穿着旗袍,脚蹬高跟鞋,头发盘在头顶,冷冰冰地打量门外的不速之客。 “你们找谁?”女人露出嫌恶之色。 “我们找秋医生,秋医生是住在这里吗?”白继福向前凑近。 “你们找秋医生做什么?” “找秋医生看病,秋医生他在家里吗?” “要看病去医院,没听说过找到家里看病的。” “小姐,太太,我们从乡下赶来的,就是听说秋医生医术好,才想找他看病。” “什么小姐?什么太太?有你这么乱叫的吗?”女子更没好气。 第56节 白继福扯了扯白咏梅,白咏梅硬着头皮道:“小姐,如果秋医生在家的话,麻烦你告诉他一声,就说白咏梅找他。” 女子打量着白咏梅,穿着一件玫红大襟褂,梳着两条大辫子,土里土气的,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大妞,但是那张脸挺清秀的,一副柔弱需要保护的样子,看着女子无名火起。 “走走走,最烦你们这些乡下人。”女子啪地一声关了门。 “爹,现在怎么办?” “要不就在外面等,秋医生总得进出吧。”白大庆也很无奈,没想到要见到秋医生会这么难。 “爹,我们还是回华先生家里吧,刚才那个女人会不会是秋医生的太太?”这个抱狗的女子令白咏梅想起了琳达,那个骄纵的千金小姐。 “不会吧。”白继福和白大庆异口同声,虽然嘴里说着不会,但心里却不免有些相信。 两父子相视看了一眼,便往前走了几步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爹,如果那女人是秋医生的老婆,咏梅和秋医生的事怕是成不了。”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就是你老婆出的鬼主意,都没弄清秋医生结婚没有。”白大庆气极败坏。 “我们先等等,如果今天不能等到秋医生,我们就回去算了。” 三人守在外面,饿了便去买几个包子,一直等到日薄西山。245号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进去,只有那条黑色大番狗趴在栏杆处盯着他们。 “爹,我们回华先生那里吧,不能让人家等我们吃饭。”白咏梅有些着急。 “那就走吧。”此时白大庆也没有什么信心,这几天算是白白浪费了,还丢了几十块钱,真不划算。 回到华雍城的别墅差不多八点来钟,果然华雍城在等他们,一见他们进屋便吩咐李嫂上菜。 “今天还没见到秋医生吗?” “没有,秋医生家里有个女人很凶,把我们赶走了。华先生,谢谢你这几天招待我们,我们明天想回镇上。”白咏梅红着脸。 “大叔的病不是还没看吗?”华雍城瞅着白大庆。 “不看了,还是回家去。” “换其他医生不行吗?我可以介绍。” “还是不看了,我只找秋医生看。” 华雍城终于相信冯碧落的推测,她说白大庆根本没病,而是想为咏梅和秋医生制造见面的机会。 为什么都让冯碧落猜到,这究竟是她猜的,还是她本来就知道。 “华先生,怎么没看见你的两个孩子?他们怎么不来吃饭?” “他们已经吃过饭,现在睡了。” 晚饭后,白咏梅自觉地帮小玉收拾碗筷,把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厨具擦得亮堂堂的发着光。 “你明天要走吗?我都舍不得你走了。”小玉这两天和白咏梅相处得多,益发觉得白咏梅是勤快善良的姑娘,倒蛮希望白咏梅能留下来作个伴。 “嗯,我要回镇上,家里事情多。” “华先生明天送你们回去吗?” 白咏梅点头,道:“刚才吃饭时,他说送我们回去。” “我们的华先生真是个大好人,没有人会像他这么好心。” “好可惜世上只有一个华先生。”白咏梅心情沉重起来,如果再有一个华先生,那她一定会像冯碧落一样勇敢地表白。 “听你语气好像喜欢华先生。”小玉打趣她。 白咏梅赶紧摇头,道:“哪里呀!我只觉得像华先生这样的好人,如果能多几个就好了。” “到时分你一个,分我一个。” 白咏梅没有回答,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世上始终只有一个华先生。 这个夜里白咏梅没有睡着,命运还是给了她一些好处,她的一生中有和华雍城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机会。“这里的一切我都很喜欢,因为我喜欢华先生。” 清晨吃过早餐后,白继福改变了主意,上午还打算去一趟朝阳医院,如果秋医生仍是不在便回家。 华雍城开车将他们带到朝阳医院,陪着他们一起进入医院。 门诊大厅里人头攒动,白大庆心里活络起来,医院的病人这么多,那医生的工钱可不是很高了。 医生办公室的门半开着,白继福挤到门前去看,里面坐着一位戴眼镜的青年医生,顿时他一脸喜色,转身向白大庆和白咏梅招手。“爹,你们快过来,是秋医生。” 白继福扶着白大庆正要进去,却被护士给拦下来。“你们没挂号不能进来。” “秋医生。”白继福大声喊道。 秋医生回过头,看着挤在门前的白继福,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一时没认出白继福。“你是……” “我是白咏梅的大哥,上回你去我们家。” “哦!咏梅的大哥,我记起来了。”秋医生起了身。 “秋医生,我爹想找你看病,还有咏梅也来了。”白继福赶紧把白咏梅拉过来。 白咏梅怯生生地站着,两只手不安地揪着衣角,道:“秋医生,要麻烦你帮我爹看病。” “没事。大叔呢,让大叔坐过来看病。”秋医生的眼神一直落在白咏梅的脸上。 白大庆坐在椅子上,本来他没有病,只能扯自己头晕,没有力气,秋医生便给他开了一盒止晕的药物。“秋医生,我这病是不是住院会好得更快呢?” “不用住院,多休息就行。” 白大庆见秋医生没理解自己的用意,一时也不知怎么办才好。“爹,我们走吧,华先生还在外面等我们。”白咏梅扶着白大庆的胳膊。 无可奈何白大庆只得站起,刚走出一步他心中灵机一动,假装晕倒向后倒去。 091 只有嫁人这个出路 白大庆被送到急救室中,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假装醒转过来,自然他被安排到住院楼住院,只是事情稍与愿违,秋医生是外科医生,白大庆则被安置在内科。 不过白大庆也没气馁,秋医生与咏梅见了面,事情就好办了。 秋医生主动帮白大庆交了住院的押金,白大庆和白继福暗自窃喜,这说明秋医生的确对咏梅有好感,而且有进一步发展的意思。 白大庆握着秋医生的手,道:“真是太感谢秋医生了,你是我全家的救命恩人。咏梅,你快过来谢谢秋医生。” “谢谢秋医生。”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咏梅,你好好照顾大叔,我现在还在上班就不能陪你们了,我下班了再过来看看。” “那秋医生你忙。”白继福一脸讨好的笑容。 白咏梅将秋医生送出住院楼,转回来提着开水瓶去水房接开水,这厢白继福和白大庆议论开了。 “爹,我看咏梅和秋医生的事有得成。” “只是咱们昨天看到的那个女的是怎么回事?要不要问一下秋医生那女的是他的什么人?别真是他的婆娘吧?如果秋医生结了婚,咏梅肯定嫁不成他。”白大庆有疑虑。 “行,等秋医生下班来时,我就告诉他,昨天我们去他家找过他,遇到一个抱狗的女人,这时我们就看他的神色,他要是神色有变化就表示这女的是他老婆。” 白大庆叹了一口气,道:“就怕到头来是一场空,咱们摊不上这好人家。”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白咏梅打水回来,她给白大庆倒了一杯热水。“爹,我们要在医院呆多久?这家里还有厂里都等着我回去呢。”白咏梅有些着急。 “家里的事你不用管,有你二哥和两个嫂子在,厂里就先丢着吧,难道你为了那几个钱不管爹的命吗?”白继福没好气。 “我不上班家里哪来钱用?钱从天上掉下来吗?”白咏梅怼了回去。 白大庆扯了扯白继福,道:“别吵了,明天看情况吧,如果我情况好就回镇上。” “爹,你们真当是自己是什么了,你们想回就回,不回就不回,人家华先生就该等你们,再把你们送回去吗?”白咏梅冷笑。 “大不了我们走回去。”白大庆也怒了。 白咏梅咬着嘴唇,也许是自己前世犯了滔天大罪才会托生在这样的家庭。 不到下班,中午时秋医生便来了,提来了水果和蛋糕,白大庆一脸欣喜,拉着秋医生直打量,真是越看越喜欢,这么好的男人就该做他的女婿。 白继福瞅准机会,装作不经意地道:“秋医生,我爹可佩服你了,其实我们来了几天,但护士说你家里有事请假,我爹一定要等到你才给看病。” “那是太抬举我了,我也刚毕业没几年。” “秋医生,昨天我们去过你家,一来想安慰安慰你,二来给我爹看病。” “昨天你们去过我家?”秋医生明显一愣。 “天津路245号对不?有个抱狗的年轻女人说你不在,我们就只好走了,对了,这女人是你的姐妹吗?” “啊——”秋医生将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扶了扶,迟疑半晌才道:“是我姨表妹,我妈疼爱她,让她住在我家里。” “秋医生,像你这样善良的人真少,等我爹出院后,我们全家可得要好好感谢你,所以想请你去我家吃个饭,乡下粗茶淡饭就怕秋医生吃不习惯。” “习惯,我正想吃一些乡下新鲜的菜。出院时,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顿时白大庆大喜。 住院的病人不多,十人间的病房才三四个病人,夜里白咏梅窝在白大庆的病床前趴了一晚。早上醒来时眼睛酸胀充血,白咏梅这才想起当初自己住院时,冯碧落也是这样每晚趴着。 “华先生说,我想不出碧落对我到底有多好,但现在我想到了,她对我就像是亲人。唉!可我真正的亲人呢。” 白大庆嚷着肚子饿,支使白咏梅去买包子,趁着这机会和白继福嘀咕。两父子认为,在医院这么住着也不行,不如今天出院,让秋医生送他们回家。 上午秋医生过来看望白大庆,又提来了水果,白大庆不免又夸了秋医生十几分钟。 “秋医生,我想今天出院,这么子住院承担不起。” “那下午我下班了,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敢情好,秋医生,你真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白继福打定了主意,今晚务必把秋医生留下来。 白大庆没有儿子这般乐观,昨天问起那抱狗女人,秋医生的神色很不自然,虽然他说是自己的姨表妹,但是表兄妹结婚也挺常见。 四点多钟时白继福去结账,发现住院费用已经被秋医生结了,喜得他赶紧回来告诉白大庆。 “爹,我们今晚就和他挑明算了。”白继福想起看到的花园洋房,还有那条黑色的大番狗,以后秋医生与咏梅结了婚,那他也可以住到花园洋房里。 有了钱,就把朱桂花那婆娘休掉,城里的女人屁股翘翘的,看着就想摸上一把。 白继福幻想自己以后幸福的生活,想得眉飞色舞,全然没想到这是卖妹子。 白家父子在病房等待秋医生,可是一直从下午5点等到7点,在白大庆的催促下,白继福去门诊找秋医生,这才知道秋医生早下班离开了。 “秋医生不是说下班了送我们回镇上的吗?”白大庆愁眉苦脸。 第57节 “是不是突然有事他来不及和我们说。”白继福仍抱有幻想。 护士在催促他们离开,无可奈何白家三人只好再次流落在街上。“我们去找华先生吧。”白咏梅抱着一只麻袋,她相信只有华雍城能帮他们。 白大庆不语,秋医生的出尔反尔使他感觉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爹,我们和秋医生素昧平生的,真的不要指望他能帮我们什么。”白咏梅烦乱得不行。 “咏梅,你以为爹为什么要来省城看病啊,还不是为了你。” “为我?”白咏梅一头雾水。 白继福白了她一眼,道:“我们还不是希望你有个好人家,爹只好说要来看病,就是为了让秋医生和你见面,好做成你的终生大事。” 白咏梅怔住,半晌忽然大笑起来,道:“你们真是希望我嫁个好人家吗?你们是看中秋医生家有钱吧。那天他开着小汽车,你们心就动了,巴不得把我卖给秋医生,你们就可以向他索要一笔彩礼,对不对?” 其实,她一直不傻,只是不愿意揭穿家人的心思,只是为了家人,她才一直忍让。 她早就看穿了,就是做不到。 “要彩礼不应该吗?我把你养这么大,就算是养一头猪,养个一二十年我也能卖不少钱。”白大庆被揭穿了心思更加恼羞成怒。 “好吧,你们要卖就卖吧,把我卖了遂了你们的心思。”白咏梅只感到心寒。 她忽然间发现,要脱离这个可怕的家庭,她也许只有嫁人这个出路了,无论嫁给谁都好,只要离开这个家庭。 白咏梅咬着牙,扔下怀中的麻袋,向夜色中拔足狂奔。 092 有这么特别的爱好 深夜灯下,华雍城坐在沙发上看书,这是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书看过几遍,闭上眼能想起书里任何的情节,但每次闲暇无事时,华雍城还是会拿起这本书。 小玉着急的敲门,华雍城去开门,门外的小玉神色慌乱。 “华先生,不好了,咏梅不见了。” “咏梅不见了?咏梅不是在医院照顾她爹吗?”华雍城放下书。 “她爹和大哥都在楼下,好像是他们吵架了,然后咏梅一个人跑了,他们找了很久,就找到我们这里,以为咏梅会来这里。” “我下去看看。” 一楼白大庆和白继福不停地踱步,忽见到华雍城赶紧迎上去。“华先生,咏梅她来这里没有?” “她没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我说了她几句,没想到她气性大,她不高兴就跑了。” 华雍城没有相信,白咏梅为了她家人鞠躬尽瘁,打她骂她都不会离开,怎会说几句便跑了,一定是说了什么特别的话,让白咏梅伤心了。 “大叔,你们不是在医院住院吗?”华雍城看着沙发旁边的行李包。 “华先生,说出来真丢脸,我们今天出院,那秋医生也说下班后送我们回镇上,没想到我们等到7点钟他也没来,后来一问才知道秋医生早就回家了。”白大庆搓着手。 “爹,咏梅会不会去找秋医生了?” “不会。大叔,你们先到房里歇歇,我开车出去找找。” “那麻烦华先生了,全怪咏梅不省事,这么大的姑娘还闹脾气。”白大庆言语中还在怪女儿。 华雍城开车出来,先到朝阳医院,沿着朝阳医院附近寻找,白咏梅一个姑娘家走不了多远,也许她还可能回来找她的父兄,说不定在这附近,绕着朝阳医院开了一圈没有发现白咏梅的踪影。 这时已是深夜,路面上没有行人,街道两旁的店铺也已经关门,华雍城不禁感到担心,白咏梅是个柔弱的姑娘,如果遇到什么歹人恐怕凶多吉少,她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 找了大半宿,华雍城回到崇仁路的别墅,远远地看着铁门前有个人影在徘徊,霎时华雍城心中大喜,莫非那个人是咏梅。 等车开得近了,那人影似乎还想躲,但车灯光落在她身上无处可避。 “咏梅。”华雍城停下车,迅速拉住想要逃走的白咏梅。 “华先生。”白咏梅扑到他的怀中大哭起来。 “别哭了,咏梅。”华雍城用手指擦拭她的眼泪。 白咏梅从口袋中摸出一条手帕,道:“我有。”她擦了眼泪,但很快眼泪又涌出来。 华雍城看着那条手帕,强烈的车灯光映着,是上回白咏梅跌伤,他掏出手帕帮她包扎过伤口,没想到白咏梅一直保存着,并且带在身边。 “咏梅,我们都很担心你,你爹和大哥都在里面。” “是他们来找你吗?” “他们以为你来了我家。” “华先生,这么晚了你怎么在外面?” “我在找你,好在终于找到你。” 白咏梅捏着衣角,低着头道:“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在这里我只认识华先生,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 “你爹和大哥还在等你,我们进去吧。”华雍城露出笑意。 白咏梅摇着头,道:“我不想见他们,一点都不想见。” “发生了什么?” “华先生你不知道,我爹,我爹和我大哥,他们是想把我嫁给秋医生,然后他们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彩礼,所以我爹才会来省城看病,他根本就没病。他们以为秋医生喜欢我,没想到是一厢情愿,秋医生虽然承诺他们,下班时送他们回临湘镇,可是秋医生却食言了,可能他们心中有气吧。” 果然是冯碧落猜中了,她猜的全中,就好像未卜先知。 “他们总算是你的亲人。” “亲人?碧落说得对,我在他们眼中就是养大了可以卖钱的猪,本来我还不信,但今天我爹亲口这样说的,我真的很不想见他们。” “也许是他们急了才这样说,未必是真的。” “华先生,你和碧落真是两个相反的人,你总是把别人想得很好,即使错了你也会帮他们辩解,可碧落就不这样,她直接告诉我,他们就是坏人,就是对我不好。以前我也像华先生这样,总把他们想得很好,可最后我得到的是失望和寒心。” “你不打算见他们吗?”华雍城叹息,冯碧落总把人性的阴暗面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 “华先生,你能不能送我回去,我想先住在碧落家中。” “好吧,我先送你回镇上。” 白咏梅坐在车后排,一路上她没再说话,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偶尔她会去看华雍城,但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汽车开得很快,一个多小时便到了临湘镇,停在冯碧落的门前。白咏梅下了车,往屋子里瞧,里面没有灯光。“华先生,碧落看样子还没回来,她估计还在厂里。” “那你在车里等我,我去找她。” “嗯。” 华雍城拉开车门,让白咏梅坐进去。 走了十来分钟便到了爱华服装厂,门房老葛在门前打瞌睡,自从冯碧落做了厂长后,他基本没在夜里12点躺到床上。他躺在竹靠椅上,手里握着一只蒲扇,头歪向一侧,鼾声震天。 华雍城没有叫醒他,轻轻走过去,整个服装厂都熄了灯,安安静静的。 直到看到厂长办公室的灯光从门缝下面流淌出,华雍城忽然感到一阵愧意,自己似乎从来就没有像冯碧落这样认真工作过,冯碧落把自己全身心都扑在爱华上。 华雍城推开了门,透过屏风,他看到冯碧落埋头画图,一张张的图纸放在桌面上足有一本书的厚度。 “碧落。”他轻声道。 “你怎么到厂里来了?”冯碧落起身,握拳便砸向他的胸口。 华雍城抓住她的手,笑道:“我听林之书说,最近骆琪也喜欢打他,你们两个怎么有这么特别的爱好?” “打顺手了嘛。”冯碧落冲他做鬼脸。 “碧落,你这么认真工作,以后我要以你为师,向你学习。” “羞愧了是吧?要不过来给我做秘书吧。” “哈哈,我对秘书不感兴趣,做你的丈夫比较能够胜任。”华雍城大笑。 “下流。”冯碧落又一拳砸过来。 华雍城懒得阻挡,每次都要被冯碧落揍,他差不多已经习惯了。“碧落,咏梅在你家门外。” “什么回事?咏梅回来了?” “嗯,她和她爹闹了些矛盾。”说着,华雍城便将白咏梅父女的争执说了一遍。 “那秋医生原来是个没信用的家伙呀,我当初看他挺好,原来也这样不靠谱,白大庆有钱女婿的梦破碎了。”冯碧落笑得直不起腰。 “咏梅的家人也不靠谱。” “没办法,她还得受一阵子苦,以后就好了。” 华雍城一凛,冯碧落又在说断言,这只是她随便说说,还是未来就是如此。 “回家去。”冯碧落将图纸放到抽屉。 “碧落。” “什么事?”冯碧落转身。 华雍城走了过来,伸出双手拥住她,脸贴在她的发丝上。“我想紧紧地抱你。”热烈而紧密的拥抱,使他们就像是生长在彼此血肉里的器官。 093 血口喷人 白咏梅坐在灶前往里塞草垛,火光映着她的脸显得特别哀伤,冯碧落叹了一口气,空洞的安慰没任何意义。“明天去厂里上班吧,上班了你就没时间想七想八了。” “碧落,这些天我都要住在你这里,你不会烦我吧?” “我巴不得你来住,和你家断绝关系才好呢。”冯碧落耸着肩膀。 白咏梅摇摇头,断绝关系是不可能的,那十里八乡的乡亲都会戳着指头骂她。“我想嫁人了,嫁人了我就可以离他们远远的。” “你真以为嫁人就可以摆脱他们,你太软弱了,他们一找上来你就心软了。”冯碧落嗤之以鼻。 “那我去做尼姑这样成了吧。” “说些什么话,好好上班吧,从明天开始,我什么时候下班你就什么时候下班,咱们吃住在一起,我要好好培养你当女强人。” 第58节 “女强人是什么?女强盗吗?” 冯碧落大笑,道:“女强人就是非常有本事的女人,比男人还要有本事。我发现你在服装这行天赋挺高的,打算冬款出来后,安排你去省城学习服装设计。” “学习?我都认不得几个字。”白咏梅大惊失色。 “所以,你现在除了上班之外,下班后还要学习,我会教你一些基本字,所以你以后想伤心都没空伤心了。” “那在省城学习我住哪里呢?” “住华先生家里嘛!你学习也是为了他的厂有更好的发展。” 白咏梅脸红了。 锅里的粥冒出了香气,冯碧落揭开锅盖,用锅铲搅了搅,水放少了一些,遂加了一瓢冷水进去,复又盖上锅盖。“这一切都得建立在我们的冬款能够成功的基础上,如果失败了我也不知如何面对他。”冯碧落望着窗外发呆。 “一定会成功的,我相信你。” “嗯,我们一起努力,希望未来的爱华更加壮大。” 白咏梅睡了两个小时便起来,这时离天亮也没多长时间,她蹑手蹑脚去厨房煮粥。 粥差不多煮熟时,白咏梅才叫醒冯碧落,等冯碧落洗漱完,锅里的粥正好煮好。 “有咏梅在我可真舒服,早上起来可以直接吃粥。” “只要我住在这里,家务活我全包了,你安心画图。” “我真是太有福气了。”冯碧落抱住白咏梅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一上午的时间白咏梅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忙打版,一会又去车间巡查,招了一批新工人,其中有几个不是很熟练,白咏梅需要指导她们。 白咏梅教得很耐心,甚至还上缝纫机做给她们看。 这时朱桂花气势汹汹地进来,走到缝纫机前便大声道:“咏梅,我刚才听说你回来了,本来还不信,没想到你还真回来了,你说咱爹和你大哥呢?他们在哪里?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我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你和他们一起去的省城?怎么就只你回来了,他们人呢?你不会是谋财害命了吧?” 瞬间白咏梅站了起来,气得满脸通红,道:“大嫂,你别血口喷人,他们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大哥,我会害他们吗?” “那你说他们怎么没回来?” “他们在华先生家里,你要是不信,等华先生来了,你亲自问华先生。” 朱桂花面色缓和下来,白咏梅是不会说谎的,只是去省城明明是找秋医生,怎么又扯上华先生。“那你为什么先回来了?” “厂里忙。” 朱桂花点着头,道:“好,我就先信你一次。”说完,扭着肥壮的腰身走了。 刚到家门前,朱桂花便看到一部黑色小汽车停在门前,白继福扶着白大庆从车里出来。“死鬼,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朱桂花冲上前,手里的手帕便打到白继福的眼睛上, 白继福被打个正着不由哎哟了一声,瞧清是朱桂花便推了她一下,道:“你发什么疯?华先生在这里。” 朱桂花一愣,往车里瞅,果然华雍城坐在前面的驾驶座上,她讪笑了一下便不言语了。 “华先生,要不进家里喝杯茶吧?” “不用了,我现在去厂里看看。” 汽车开走了,朱桂花凶相毕露,道:“咋回事?你们怎么不和咏梅一起回来,那丫头在厂里,刚才我去找她,她还凶了我一顿,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都怪那个秋医生,说好送我们回来,结果他非但不送我们,还一个人回家,说都不说一句,爹和咏梅吵架,咏梅跑了。我们到华先生那里去找咏梅,以为咏梅会去华先生家里。后来华先生找到咏梅,但咏梅要回临湘镇,华先生只好连夜送她回去了。” “秋医生他是啥想法?” “不知道,当着咏梅的面挺热情的,买水果,还给爹出了住院费用。我和爹昨夜估计过,这秋医生八成是有了老婆,所以他不敢送我们回镇上。” “秋医生有老婆?有老婆他还来找咏梅干嘛?” 白继福摸着鼻梁,道:“秋医生喜欢咏梅是肯定的,不然他不会那么热情。不过秋医生家里挺有钱的,非常大的花园洋房,养着番狗,那狗站起来比你都还高,只是里面有个女人挺凶,我们觉得是秋医生的老婆。就是因为老婆太凶,秋医生才会喜欢咏梅。” “喜欢有什么用,人家有老婆,难道你要让你妹子给人家做小啊!”朱桂花毫不留情地讽刺。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白继福的眼睛突然发出一丝亮光,是啊,小老婆也是老婆。 “爹,你晚上去把咏梅叫回来了吧,她又住姓冯的家里算什么回事,咏梅是当她家里人都死绝了吗?”白继福没好气。 白大庆将烟锅子在桌上敲着,敲出一些烟灰,道:“我看,还是随便找个人家把咏梅嫁出去,她老是这样闹也不是办法,让全镇的人都看我的笑话,自己养的亲闺女住到外人家里。” “不行,这样便宜人家我心里不舒服,至少得有2000块的彩礼。”白继福拍着桌子。 “2000块的彩礼?你想得倒美,十里八乡的哪家能拿出2000块的彩礼。”白大庆啐了一口。 “拿不出来就先别嫁,反正咏梅能上班赚钱,又不怕她吃白食。” 朱桂花瞅着丈夫,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先放出去风,说只要能拿2000块的彩礼,就能娶咏梅,说不定就有哪家铁了心要娶咏梅,他愿意倾家荡产拿出2000块,我们也愿意把咏梅嫁出去。” “行吧,你先放口风出去,咏梅是女大不中留,她的心就没在咱们身上。” 朱桂花看着抽烟锅子一声不吭的公公,拉了拉白继福的手,打了一个眼色,两人到房里坐下。“如果有2000块的彩礼,你打算怎么和继荣分?” “爹拿1000,我和继荣各拿500。” “凭什么继荣拿500,他出了什么力没,都是我和你在出力,不行,让他少拿点。” “这到时再说吧,现在也是没影的事。” 朱桂花不言语了,白继荣和杨菊花也不是好东西,如果让他们见到钱多半是平分了,所以得想个法子,先把彩礼钱从自己手里过。 094 让她靠在你的怀中 按照冯碧落的要求,每款冬装做两个码子,吃完晚饭后白咏梅便在厂里车衣,白咏梅参与了部分款式的打版,但是所有缝纫必须由白咏梅来完成。 车衣是白咏梅最拿手的,走的线最直,线头最少,速度最快,一气呵成,好像她天生就是为做服装而生的。 时间已经很晚,厂里只剩下三个人,门房的老葛,冯碧落和白咏梅。 果然如冯碧落说的一样,把时间用在工作上,她真的没空想其他的事,包括想起华雍城。但是只要手停下来,她还是会想起华雍城,想起她八岁那年遇到华雍城。 那时候的华先生很年轻。 其实自己还是比冯碧落幸运的,毕竟自己见过华先生最年轻的时候。 “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华先生,而碧落也是为了华先生。” 时间终于过了凌晨,白咏梅打了个哈欠,好累,腰酸背痛。“咏梅,下班了,走吧。”冯碧落捶着腰走进来。 “碧落,真难为你每天都这么晚下班。” “现在是赶活,等一段时间就好了,咏梅,回去我教你识字,你每天要认熟20个字。” “好。碧落,你能不能先教我三个字?” “三个字?不会是我爱你这三个字吧?”冯碧落打趣她。 白咏梅脸红了,道:“你别胡说,小心教人听到笑话。” “那是你的名字吗?白咏梅,三个字。” “不是。”白咏梅摇头。 冯碧落沉默了,她抓了抓头发,道:“是华先生的名字吗?” “华先生对我有恩,所以我想学会写他的名字。” “好,回去我教你写。”这样纯真的愿望,冯碧落不忍心拒绝,或许那个名字是白咏梅心底最温暖的三个字,也是唯一能安慰她的三个字。 冯碧落拉熄了车间的灯,和白咏梅并肩走出服装厂。 星光漫天,月色皎洁,白咏梅似乎很开心,还唱起黄宛如的歌《难为情》。 穿过街道,左侧最后的一间是冯碧落的屋子,门前有个小红点一闪一闪,冯碧落定睛一看,好像有个人蹲在门前。“是谁?”冯碧落陡地拉住白咏梅。 那人站起来,冯碧落闻到了一股烟草味。 “咏梅,我是你爹。” 原来是白大庆。 “爹,你来做什么,这么晚了你回去吧。”白咏梅转过身子。 “咏梅,跟爹回去吧,你说你在这里有爹,有哥,有嫂子,还有侄儿侄女的,你住在外人家里多不好,这亲戚邻居都会说闲话的。” “我不回去。” “听话,跟爹回去。” “对不起,爹,以前我都听你的,现在请让我自己做主。” 白大庆气得胡须抖,道:“咏梅,你真是不孝女,连爹的话都不听,是谁教你这样的,是不是姓冯的丫头让你不听爹的话?” “喂,老头,咏梅真是不孝的话,你那一家子怎么还活到现在,早就饿死了。”冯碧落讽刺。 “咏梅,跟爹走。”白大庆一把抓住白咏梅。 “爹,我不走。”白咏梅喊道。 “不走也得走,我是你爹,就是把你卖了都行。” 白咏梅心中一痛,道:“那你就把我卖了吧,那个家我再也不会回去了。” “好,你当真不回去?” “不回去,你们全没把我当人看,我回不去。”白咏梅摇着头。 “你不肯回去,那你拿出2000块钱,以后我们父女一刀两断,各不相干。” “死老头,你养大咏梅花了2000块钱吗?你一家子一辈子都挣不到2000,凭什么让咏梅给你2000块?”冯碧落破口大骂。 “她不给钱的话,我就拉她去嫁人换彩礼。” 听着白大庆这么直言要将自己去换彩礼,白咏梅再也忍不住,她累死累活都要维系的亲人根本没把她当人看,今晚再一次证实了。 白咏梅捂着脸,向黑暗中跑去。 “咏梅。”冯碧落赶紧追她。 白咏梅跑得很快,原来瘦瘦弱弱的她,潜力爆发出来是这样惊人,她跑到了长河边,毫不犹豫纵身向河里跳去。“不要呀,咏梅。”冯碧落撕心裂肺的声音在河面上飘荡。 第59节 夜里有风,风吹着波浪,眨眼间白咏梅便被推到离岸边十多米的距离。 冯碧落来不及脱掉鞋子便跃入河中,双臂快速划动,两三分钟后才赶上白咏梅,白咏梅的头沉在水下,冯碧落赶紧把她的头托出水面,使她仰着身子,才将她拖上岸。 虽然只几分钟的时间,但白咏梅成心求死,喝了不少的河水,救上岸后已经昏迷不醒。 冯碧落不停按压她的腹部,按了二十多次,白咏梅才呛出一口水,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碧落,看来我学不会写华先生的名字了。” “不会的,我现在就教你写。” “没时间了,碧落,我死后,你把……你把华先生……华先生的名字写在……写在我的手心里。”说完,白咏梅头一歪又闭上了眼睛。 “咏梅。”冯碧落吓坏了,再次按压白咏梅的腹部,然后捏住她的鼻子做人工呼吸。 连续做了80次人工呼吸后,白咏梅的胸口开始起伏,冯碧落伸手触摸她的鼻息,有口悠悠的余气暖着。 水珠从发丝里淌下,和泪水一起滑下来。 “咏梅,你怎么这么傻呢?”一时冯碧落恨不得把白咏梅揍醒。 喘了口气,冯碧落背起白咏梅往回走,这时白大庆也匆匆赶过来,那阵女儿突然跑开,白大庆也吓得不行。 “咏梅,她怎么了?” “她跳河了。”冯碧落冷冷地道。 “死……死了?”白大庆看着全身湿淋淋的女儿舌头打颤。 “还没死,但你要还逼她,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冯碧落将白咏梅背回屋中,立即脱掉她身上的湿衣服,盖上褥子,然后去厨房烧热水准备给白咏梅擦身子。 白大庆在门外来回走动,想要进屋来便被冯碧落拦住。“你回去吧,咏梅有我照顾,况且她也不想看见你。” 冯碧落一夜未睡,照料白咏梅,白咏梅一醒来便哭,然后又昏昏沉沉睡去,清晨时便发高烧,请了毛医生来看,毛医生也说不出所以然。 到了夜里,白咏梅的体温更高了,还说着糊话,嘴里念叨华先生。 “她是心病。”冯碧落叹息。 屋外老齐已经套好了马车,冯碧落背着白咏梅出门,和老齐一起将白咏梅放在马车上。 马车刚到镇外,迎面驶过来一部汽车,冯碧落眼尖,立即认出是华雍城的车牌号码。“华先生。” 汽车开得很快,听到冯碧落的声音时,汽车已经与马车错身而过。汽车在驶出几十米后停下来,华雍城下车,向马车跑过来。 “碧落,你去哪里?” “咏梅出事了,我准备送她去省城,你快把她抱到车上去。”冯碧落急得火烧眉毛。 华雍城掀开门帘,白咏梅躺在褥子里一动不动,面色惨白,他摸着白咏梅的额头倏地一惊,赶紧抱起白咏梅,那厢冯碧落已经拉开汽车的后门。 “老齐,马车费用我回来给你。” 冯碧落顾不得和老齐纠缠,赶紧坐到汽车上,汽车驶出一段距离后,冯碧落忽然叫停。“我和你换位子,你照顾咏梅,我来开车。” 华雍城吃惊地瞧着冯碧落。 “照我说的做。”冯碧落加重的声调。 华雍城握了握拳头,但什么也没说,下车与冯碧落交换位子。 “你握着咏梅的手,让她靠在你的怀中。” “碧落,你说什么?”华雍城的拳头松开,但随之又握紧了。 “咏梅昨夜跳河自杀了,我把她救起来,她说没时间学会写你的名字,让我把你的名字写在她的手心。你抱着她吧,如果她活不了,至少能让她看见你最后一眼。” 汽车开动起来,无边无际的黑夜被冲破。 华雍城摊开白咏梅的手,在手心里用笔写着他的名字:华雍城。 095 无法理解的人 汽车风驰电掣赶往朝阳医院,在将白咏梅送到急救室时遇到秋医生,秋医生看到华雍城怀中抱着的白咏梅大惊失色,一把拽住冯碧落。 “冯小姐,咏梅她怎么了?” “都怪你。”冯碧落没好气,事情的起因就是秋医生擅自跑去临湘镇找白咏梅,引发了白大庆等人的贪贪。 “怎么怪我?”秋医生还是拉住冯碧落。 “你拽着我干嘛?没看到咏梅快不行了吗?快点急救。” 一语提醒了秋医生,赶紧协助华雍城将冯碧落放到急诊台上,检查她的脉搏、血压、呼吸、心率,一旁护士帮着查体温。“咏梅昨夜跳河了,早上便开始发烧。”冯碧落对秋医生有气。 “把她送去做x光。”秋医生检查得非常迅速。 有秋医生的帮助,省去了排队的麻烦,白咏梅很快做了x光,因为有落水的原因,她的肺部有少量积水,立即送到病房吸氧。 护士进进出出,给白咏梅挂上吊瓶输液,秋医生一脸的忐忑不安,冯碧落心中有气,过去踢了他一脚。 “咏梅的情况怎么样?” “有肺水肿,最担心的是会导致急性肾功能衰竭。” “都是你干的好事。”冯碧落又踢了他一脚。 “冯小姐,你能不能不冤枉人。” “你给我出来。”冯碧落不想在白咏梅的病房前吵架。 两人到了外面的走廊,冯碧落忍不住给了秋医生当胸一拳头。“你前天答应要送咏梅一家回去临湘镇,为什么临阵脱逃了?给我老实说。” “我……我……” “是不是你家里有老婆?你怕你老婆知道你在外面拈花惹草,所以吓得跑回去了。” 秋医生嘴唇动了半天,才道:“我是结了婚,但那是长辈安排的,我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 “你有老婆还敢去惹咏梅?你真是色胆包天。” “我是真的喜欢咏梅,咏梅那么温柔,比我家里的母老虎强百倍。前天我也是没办法,母老虎突然到了医院,你说我还怎么送咏梅他们回去。” “你可真够没用的,你这么怕你家里的母老虎,我看是她当家吧。” “她是我表妹,家境好,我在国外留学都是她家支付的费用,我回国后便按照长辈的安排和她结婚了。” “原来你是个吃软饭,怪不得这么没胆量。就是因为你去白咏梅家里,她家人以为可以钓到一个有钱女婿,所以想编着谎把咏梅骗到省城,好把咏梅嫁给你。” “她家人是这么想的吗?我从来没想过要娶咏梅。”秋医生大惊失色。 顿时冯碧落一拳砸到他的面颊上,这男人也太恶心了,他接近咏梅八成是想让咏梅做外室。“混蛋,去死吧。” 回到病房,华雍城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他的心里隐隐有说不出的担忧。“碧落,咏梅会死吗?” “她不会死,她的人生很长。”冯碧落摇着头。 忽然华雍城握住冯碧落的手,他握得很紧,勒得冯碧落骨头疼。“我预计你会对我说什么了,所以说吧,我准备着。” “我要回临湘镇了,你帮我照顾咏梅。” “碧落,我不明白,在咏梅生死未卜之际你为什么不留下来,你是最关心咏梅的。” “我留下来或者不留下来,咏梅的结局不会改变,我最关心咏梅,但咏梅最想见到的人不是我。冬款已经进行了一半,我不能半途而废,这关系着几百个人的未来。” 华雍城抿起唇笑,半晌道:“你真像她。” “像谁?” “淑兰。” “所以你才喜欢上我,因为我和你太太的性格相似。” “不是,是你冯碧落才喜欢。” 冯碧落蹲下身,将自己的脸埋在华雍城的腿里。“帮我照顾咏梅,这些天我就不来了。” “照顾多长时间?一个月?一年?还是多少年?”华雍城望着前面的墙壁笑道。 顿时冯碧落愣住了,华雍城显然猜到了她的心思,她咬咬牙,抬起头道:“十年。” 华雍城笑出声,道:“你是预备把我让给咏梅吗?” “不是,不是让给她,只是照顾她。” “照顾她十年,十年后又怎样呢?” “咏梅太柔弱了,如果没有男人照顾她,她会活不下去的,十年后她就不需要你照顾了。” “十年前需要我照顾,十年后就不需要我照顾了?我听不明白。” “真的,十年后咏梅就不需要你照顾了,你相信我。” “说来说去,是我在你心里不如咏梅重要。你曾经说过,世上只有一样不愿意与咏梅分享,碧落,你现在食言了。” “没有没有。”冯碧落拼命否认,十年后她的爷爷就会出现,会和奶奶结成连理。 “你让我怎样照顾咏梅?娶她?” “不是,你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就行了。” “碧落,咏梅已经有两个哥哥,你认为她需要我这个哥哥吗?” “她需要的,咏梅她并不需要你娶她,她只是需要呆在你的身边,或者让她做个女佣也行。” 华雍城一直在笑,冯碧落是他无法理解的人,这一点她又不像林淑兰。“碧落,你回临湘镇吧,我会照顾咏梅,放心。” 冯碧落没有动,怔怔望着华雍城的侧脸,华雍城没有看她,一直看着光秃秃的墙壁,忽然冯碧落感到一阵透心凉,好像顷刻之间她与华雍城相隔了十万八千里。 她下意识地抱住华雍城的腿。 “回去吧,这里我会看着的。”华雍城的声音温柔起来。 冯碧落又望着床上人事不知的白咏梅,这样柔弱的咏梅只有在华雍城的身边才能安然无恙,才能快快乐乐。“那我走了,这里拜托你了。”冯碧落起了身。 “嗯,走吧,开我的车回去。”华雍城将车钥匙塞到她的手中。 “我走了。”冯碧落一顾三回头。 此刻华雍城的心中却是波澜起伏,他想着,只要冯碧落走出这个门,那他就失去了冯碧落。 第60节 病房里没有声音,华雍城转过头,冯碧落已经离去。 他握紧了拳头,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无力的挫败感。“淑兰,碧落和你很像,但她并不像你一样爱我。”他自嘲地笑。 刹那间他决定下来,是该放弃了,放弃一个并不爱你的姑娘。 “淑兰,我很想念你。”华雍城倍加想念起林淑兰,每当遇到挫折时他就会想起林淑兰。 在这瞬间,他甚至觉得他一直爱着林淑兰,他并没有爱过冯碧落,因为在冯碧落的身上有林淑兰的影子。 096 恶人终于有恶报 冯碧落开车回到临湘镇已是深夜,先去了厂里,老葛看见汽车进来还以为是华雍城,还喊了一声华先生。冯碧落到办公室坐了一会,发了一回呆才起身离去。 夜比往常更幽静,街道两旁的树木此时看起来就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奇怪,今夜我怎么胡思乱想起来?这条路走过几百次都没什么事,我不要自己吓自己。” 不知为何冯碧落心中升出一丝不安,眼见离屋子越来越近,那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到了门前,冯碧落赶紧掏钥匙开门,这时背后一阵冷风袭来,冯碧落慌地回头,只见一名尖嘴猴腮的汉子挥着一把菜刀向她砍过来,冯碧落避无可避,下意识地伸手阻挡,只觉手背上一麻,刀尖划入了手背。 “刘二材,你想要干什么?”冯碧落按住手背。 “臭女人,我早看你不顺眼了,你不是挺能耐的吗?知道我和兰花的好事,所以让你活不得。” “你们杀我就是犯罪。” “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开荤,这镇上不知有多少人讨厌你,都盼着你死了才好。我杀了你是为了除害,说不定别人会感谢我。”说着,刘二材挥出第二刀。 寂静的夜色中传出吱地一响,只见隔壁王大牛家的门打开了,王大牛出现在门前。刚才孩子把屎尿拉在尿片上,他才洗干净,正准备晾到外面的树枝上。 刘二材猛吃一惊,手握着刀不觉僵在半空中。 “救命。”冯碧落趁机大喊。 霎时王大牛发现持刀行凶的刘二材,从墙角拾了块砖头便冲过来,这时刘二材却心生胆怯转头便跑,王大牛追了上百米没有追上,便又折返回来。 “碧落,你怎么了?” 手背上的伤口很深,冯碧落用手按着,但血还是一直淌。“大牛,送我去毛医生家里。” 到了毛医生家里,冯碧落满手的血把毛医生吓了一跳,毛医生也没好的止血方法,找了布条子绑住冯碧落的手压迫止血。 “大牛,麻烦你现在去派出所报案,就说刘二材想杀我。” 王大牛因为上次冯碧落资助钱财救回他儿子的命,对冯碧落感恩戴德,听冯碧落这样说便马上赶去派出所。 没多久,派出所赶来一名公安,向冯碧落询问当时的情形,然后又追问王大牛,两人所说情形都指向刘二材杀人行凶。但是当公安赶去刘二材家时,刘二材却已经逃走了。 手背上包扎的布条子被血染红了,毛医生刚解开布条子,血又从狭长的伤口汨汨淌出,直到又用布条缠裹了半个小时才止住血。 毛医生在冯碧落的伤口上洒了消炎药,又给她抓了两副草药,嘱咐她回去煎服。 回到家里,时间是凌晨三点,没三个小时天就要亮了,冯碧落也懒得洗,直接躺到床上睡觉。 清晨起来头晕目眩,冯碧落煎了一剂草药服下,然后强撑着去服装厂,一会黄副厂长来了。“冯厂长,我听说昨夜刘二材要杀你,派出所都去刘二材家了。” “是,我的手被他划伤了。”冯碧落举着自己被包得像粽子的左手。 “刘二材和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你?” “可能我知道他的秘密吧。”冯碧落手放在桌上,毫无疑问刘二材与李姐怕丑事曝露,想要杀人灭口。 “什么秘密?”黄副厂长忍不住追问。 “老黄,你现在和我去一趟派出所。”冯碧落起了身。 “好。”黄副厂长只当冯碧落想要去派出所追问案情。 两人到了派出所,正好周所长在,冯碧落直接道:“周所长,我知道一桩杀人案件。” 顿时一旁的黄副厂长吓了一跳。 周所长打量了冯碧落一眼,立即将她带到审讯室中,道:“冯碧落,我们临湘镇一直太平,你可别瞎编造案件。”周所长对冯碧落没有好感,爱华服装厂被解雇的24人当中,有一个是他的堂侄。 “李兰花和刘二材合谋,将自己丈夫杨太平用砒霜毒死。” “胡说。杨太平几年前就死了,你才来临湘镇几个月,就算杨太平真是被毒死的你也不可能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刘二材要杀你,你就编造谎言诬蔑刘二材?”周所长厉声道。 “刘二材昨夜杀我是事实,他已经犯罪,我何须多此一举诬蔑他。周所长,你为什么不想想他为何要杀我呢?” “他为何要杀你?” “因为我知道他和李兰花毒死杨太平,所以他想杀人灭口。” “不可能,刘二材为什么要毒死杨太平?” “周所长,你能不能多加思考一下,不要轻易下断言,这不是一个公安应该的态度。刘二材和李兰花私下关系暧昧,他们的关系被杨太平发现,杨太平将李兰花痛打了一顿,二人怀恨在心,所以将杨太平毒死。” “证据呢?”周所长甚是恼怒。 “开棺验尸,杨太平现在已成白骨,如果是被毒死,喉骨必定发黑。” “好,我们现在去抓李兰花,如果发现你诬蔑,我不管华先生怎样帮你,都会把你抓起来。” 冯碧落冷笑一声不言语。 回到厂里,冯碧落已是强努之末,黄副厂长赶紧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又跑回家拿来一块红糖。“冯厂长,你失血过多,喝点红糖水补血。” “谢谢,老黄,你去工作吧。” 喝了红糖水,冯碧落似乎恢复了一些体力,但头晕得厉害,一站起来天旋地转。 到下午的时候,镇上开始有风声传出来,李兰花和刘二材通奸毒死杨太平被人告发了,公安去开棺验尸,发现杨太平的喉骨处发黑,法医提取喉骨附着物,鉴定出来有砒霜的成分。 更令冯碧落高兴的是,李兰花被抓后为减轻刑罚,供认出刘二材藏身地址,原来刘二材就藏在她家的地窖里。刘二材被抓后,与李兰花狗咬狗,声称对方是主谋,但根据掌握的证词,二人是合谋。 李兰花和刘二材双双被抓,恶人终于有恶报。 “我本来想留你们活路,但你们却不给我活路,这世上做圣母要不得。” 冯碧落放下笔,左手完全不能用力,伤品还没有愈合,一用力血又会渗出来。“咏梅应该醒来了吧?她看见最爱的华先生就在她的面前,她一定会很开心。” “奶奶,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以后你的路自己走吧。” 冯碧落闭上眼睛,在那个没有自己的50年代,白咏梅是怎样走过这十年呢?是否有着华雍城的相伴? 她想着,记忆的洪水泛滥,好像奶奶曾说过在一个大户人家做过女佣。 097 介绍一个金龟婿 白咏梅睁开了眼睛,霎时看见坐在床前的华雍城,她以为自己在做梦赶紧又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又睁开,华雍城还是坐在面前。 “华先生,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清亮的眼泪从白咏梅的眼角淌出来。 “是我,咏梅。”华雍城暗自叹息,这个纯朴姑娘的心也比冯碧落要真。 白咏梅看着四周,这个环境她不陌生,道:“我在医院里?华先生,是你送我来的吗?”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跳了河,然后冯碧落向自己游过来。 “是,我和碧落送你来的。” “那碧落呢?” “碧落很忙,她回厂里,把你交给我照顾。” 白咏梅眼中不觉露出笑容,她撑着想要坐起,但全身乏力,她伸出自己的左手,手心里赫然写着三个字。她看了半天,这是三个很复杂的字。 “华先生,这是几个什么字?”她摊过手心。 华雍城看着她手心中的名字,霎时百感交集,如果直接说是自己的名字,大约白咏梅会尴尬,而且自己也不知如何面对白咏梅,有些事还是不要说破为好。 “是碧落的名字。” “冯,碧,落,这三个字是碧落的名字。”顿时白咏梅泄了气。 “嗯,是碧落的名字,是碧落写在你手心里的吗?” “我也不记得了,可能是吧。”白咏梅搓了搓手,把手心里的字擦掉。 “不把碧落的名字留一会吗?” 白咏梅摇头,道:“不了,待会护士看见我手心有字会笑的。华先生,你能教我写自己的名字吗?” “好,等你身体好了我教你写。” 白咏梅神色黯淡下来,道:“其实,我真的希望身体一直不会好,身体好了我就要回临湘镇。” “你不愿意回临湘镇吗?” “我爹逼我嫁人,我不同意,他说除非我给他2000块钱,他就和我一刀两断,从此不再逼我。我不想回去,回去他们又要来逼我,他们根本不顾我的死活,他们只要钱。” 华雍城看着她,她太柔弱了,毫无抵挡困难的能力,回去恐怕又得会寻死。 “出院了住在我家里,可以吗?” “住在你家里?”白咏梅简直不敢置信。 “是,住我家里,帮我照顾我的两个孩子,而且你和小玉也合得来,小玉和李嫂两个人也减轻不少活。” “我,我愿意。”白咏梅激动坏了,这是从未想过的大好事,她快要被这个幸运击倒了。“可是,我怕碧落不会同意,她还说可能年后要送我去读服装设计。” “没事的,你读书也可以住在我家里。” “华先生,我不知要怎样感谢你。”霎时白咏梅泪流满面。 “不用感谢,你来我家里也是帮我。”华雍城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 白咏梅哭了一阵,她刚醒来又说了很久的话,身体不能支又昏睡过去。 几个小时后白咏梅再次醒来,这次守在床边的是小玉,她四下看着,没有看到华雍城,顿时心中有些失落。“小玉姐,华先生呢?” “华先生回家了,换我来医院,你昏迷两天,都是我和华先生轮流守着你。” “真的吗?我一定是太麻烦华先生了。”白咏梅心中暗自窃喜。 “华先生是大好人,他不会介意的。咏梅,我煲好了汤,我扶你坐起来。” 第61节 小玉扶着白咏梅起身,白咏梅几天未进食,体虚不能支,小玉便拿着两个枕头塞在她的背后。“我喂给你喝。”小玉将茶几上的汤煲接开,倒在小碗里,拿了小勺喂给白咏梅。 白咏梅尝了一口,品不出是什么滋味,道:“这是什么汤?” “燕窝汤,我挑的好的,加了白冰糖,你尝不出味吗?” “我嘴里没味,尝不出来。” “也是,你昏迷几天,吃龙肉也没味了。咏梅,多喝点,燕窝最补身体的,比药还要好。” 白咏梅吃得很慢,小玉十分耐心,笑道:“咏梅,我听说你病好后也要住到华先生家里,这真是太好了,我有伴了,你知道李嫂年纪大,谈的话我都不喜欢听。” 李嫂比小玉大十多岁,平日嘴里都是叽歪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小玉年轻哪里爱听这个,说不了几句便就冷场。 “华先生说了你家的事,你家人真是太坏了,气得我都想去骂他们,亏我上次还好好招待你爹和你大哥,原来是这种人。咏梅,以后你放心住在华先生家里,没人再敢欺负你。” 白咏梅蹙起眉,道:“华先生和你们说了我家里事?” “说了,让我和李嫂好好待你。” “小玉,以后我就承蒙你和李嫂多担待了,我不会的你们就教我。” “说的这么见外干嘛!我还想和你学做车衣裳呢。对了,华先生认识很多达官贵人,你长得挺灵气的,让华先生帮你介绍一个金龟婿。” 白咏梅脸红了,道:“我只是一个村姑,哪敢奢望达官贵人。” “为什么不行?说书的讲,宋朝的一个皇后还是二婚再嫁,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哪有找不到的理。” 两人说说笑笑,白咏梅只觉和小玉讲话,比和冯碧落还要轻松自如。 秋医生在门前偷窥,那日他被冯碧落臭骂后,一直不敢来找白咏梅。“咏梅。”秋医生敲着病房的门,然后走到病床前。“咏梅,真开心你醒来了。” “秋医生,你帮我爹垫付的住院费用,我赚了钱会还给你。”白咏梅神色淡淡。 “不用还。那天我有急事,所以没来得及送你们回临湘镇,我保证这次你出院,我一定送你回去。” “秋医生,真不用你送。” “一定得送,我还要去看你爹,向他们赔罪。” 小玉听得不耐烦,秋医生长相不对她的胃口,看着就是斯文败类的感觉。“秋医生,咏梅她不回临湘镇,以后她住在华先生家里,到时自然有华先生来接她,就不劳你送了。” 秋医生怔了怔,伸手去扶鼻梁上的眼镜,华先生难道是那个守在病房里的男人。这样一想,秋医生忽然自惭形愧,那男人的条件比自己要好得多。 “咏梅,原来你已经有归宿了,恭喜你。”秋医生语气含酸,昨日他回去后细想,像白咏梅家人那么贪财的人,恐怕自己要让白咏梅做外室,她家人只怕也会点头哈腰的同意。 秋医生就是看中白咏梅温柔可人,乡下的姑娘要她往东,她不敢往西,服从性好。 “胡说八道什么。”小玉更不耐烦了。 秋医生在病房呆不住,只得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在病房门外他气得咬牙,但转而又要想,凭那华先生的家世怎么可能会娶一个乡下姑娘,多半也是个外室。 他想着白咏梅那娇羞可人的容貌,是的,只要给白咏梅的家人一笔钱,说不定她家人会双手把白咏梅奉送上来。 098 有钱女婿的梦 白家喜气满堂,秋医生再次光临,带来了珍贵的礼物,白大庆宛若对待再生父母似的,将珍藏多年的酒拿了出来,当然这酒也算不得什么,但足以代表白大庆的诚意。 两个儿媳妇被赶去厨房做饭,小孩子也撵了出去,堂屋里只剩下白家三父子和秋医生。 “大叔,我是因为咏梅来的。”秋医生开门见山。 “知道知道。”白大庆喜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连眼珠子都瞧不见了。 白继福和白继荣也一脸欢喜。 “咏梅她娘生下她就去世了,我又当爹又当妈把她养到现在这么大,咏梅也算争气,在爱华里当个小主管,每个月能拿到40块钱,我这家前家后都得靠咏梅帮着,也舍不得把她嫁出去。”白大庆说得声色俱动,一把鼻涕一把泪。 秋医生点头,道:“咏梅很能干,又持家,这种好姑娘不多了。” “十里八乡里都称赞我家丫头,提亲的媒婆天天都来。” “那是的,咏梅这么好。” 一旁的白继福有些急,他爹说了这么半天还一直不进入正题,他忍不住道:“秋医生,咏梅要找一个好人家才能嫁,我爹觉得你挺合适,非常喜欢你,否则上次他也不会特意找你看病。” “我正是来提亲的。”秋医生见白继福主动说出,便正好说出自己意图。 “秋医生既然诚心,那我们也不绕圈子,一些规矩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免得将来闹误会。” “是,先说清楚。”秋医生点头。 “婚姻一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看秋医生也是国外留学回来的,也不兴这套,这点可以免除,但是彩礼不能少,我们家咏梅虽说没读书,但也是个金贵人。” “好,彩礼多少?” “5000块钱。”白继福见秋医生主动来提亲,必是对白咏梅极为钟意,反正秋医生有钱,便把彩礼又说高一些。 白大庆直瞪眼珠,原来商议的是2000,现在大儿子突然改成5000,这秋医生不会答应吧,弄得白大庆有些提心吊胆。 秋医生略为沉吟,5000块钱对他来说不多,只是这么一大笔钱要怎样不让家里的母老虎发现,这才是个问题。 “咏梅是我家的顶梁柱,她一年就能赚千多块钱,5000块钱她最多5年就能赚回来,之后她赚的钱就是你家的,与我们无关,怎么算都是你划算。”白继荣插口。 秋医生笑了笑,道:“我娶咏梅自然不会要她出去工作。” “是,秋医生养得活她。”白大庆咧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大板牙。 “那同意这个彩礼价格吗?咱们乡下人规矩,女儿嫁出去了就是夫家的人,今后有任何事都与娘家无关,娘家也不得过问。” “我同意,5000块钱的彩礼,但是你们要写个字条,收了彩礼钱后不能反悔,如果反悔你们要赔我20000块钱,怎样?” 白大庆和两个儿子面面相觑,还是白继福反应快,道:“行,写字条,但我们不识字,秋医生写了后我们按手印。” 白继荣眼珠转动,赶紧道:“让秋医生写不太合适,这样吧,我出去找个人来写,然后我们再按手印。”白继荣心思活络,他担心自己一家不识字,这秋医生随便写什么,自己也不识得,不如找个熟人写,这样免得着了道。 “可以。” 一时白继荣出去,半个钟头后才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纸。“秋医生,你过目下,如果可以让我爹按手印。” 秋医生看着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大意是他所说的意思。“还行,你们也不用先按手印,我现在身上也没带5000块钱,等我把彩礼钱带来,你们再按手印。” 白继福急了,害怕是秋医生的推脱之辞,道:“这样吧,我们一起和秋医生去省城,秋医生你拿出彩礼,我爹立马按手印把字条给你。” “难道你们不相信我吗?害怕我不给彩礼?最迟两日后我就过来了。” 秋医生的话说到这个份上,白继福也不好再说,向白大庆使了一个眼色。 白大庆心领神会,忙道:“行,两日后我们在家等秋医生。” “既然我们说定了,那我现在回省城。”秋医生起了身。 白大庆假意要留秋医生吃饭,但秋医生哪肯留下,一家人只好送他上车。 秋医生心情舒畅,5000块钱买个女人也划算,每日受那母老虎的气,也须得有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安慰自己。 汽车开到前街,这时冯碧落中午回家做饭,秋医生正在回忆白咏梅的可人容貌,一时方向盘偏离了方向,向冯碧落撞过去。 等察觉快撞到人时,秋医生赶紧踩刹车,霎时车轮在地面溜出十多米才停下来。 “你怎么开车的啊?”冯碧落去拉车门。 秋医生朝车窗外看去,两人四目相对下,秋医生藏在眼镜后面的眼睛动了一下,道:“冯小姐,是你啊。” 冯碧落大吃一惊,秋医生出现在临湘镇,莫非是去了白咏梅家。“咏梅还在医院,你到这里来干嘛?” “女人这么凶小心嫁不出去。”秋医生每日受老婆的气,对性格泼辣的女人没好感。 “吃软饭的你好意思嘲笑我啊,我又没贪图别人家的权势和钱财。”冯碧落毫不留情地奚落他。 秋医生哼了一声,道:“算了,我可不想和女人在街上吵架,看在你是咏梅朋友的份上,我告诉你,我刚去咏梅家提亲了,她家人已经答应了,所以你也好好打扮,准备给咏梅做伴娘。” “什么?”冯碧落大惊失色,这白大庆也太糊涂了。 “没听清楚吗?我再说一遍,5000块钱,只要我出5000块钱,就可以把咏梅买了。”秋医生哈哈大笑,他看到冯碧落惊慌的神色心中实在舒畅,就好像看到他自己老婆吃鳖的模样。 白咏梅的家人只要钱,自己不买他们还会塞给自己买。 冯碧落这气非同小可,拔腿便向白家跑去,堂屋里白家人正在谈论5000块彩礼钱如何分,白大庆2000,白继福和白继荣各1500,但是朱桂花不同意,她认为白继福出力多,应该多分钱。 杨菊花自然不答应,认为兄弟就该平分,因此朱桂花和杨菊花吵得不可开交。 冯碧落在外面听得气炸肺,进屋便大声道:“你们这些人把咏梅当成什么了?当成物品卖了?” “少来,什么卖不卖的,我们的家事你少管。”白大庆朝门外啐了一口。 “老头,我劝你别做有钱女婿的梦,秋医生在城里是有老婆的,你们看到的那幢花园洋房是他老婆的家产,秋医生在国外读书也是他老婆家的资助,他除了在医院的工资,其实就是个穷光蛋。” 顿时一屋子都愣住了,过了一会白继福反应过来,道:“你怎么知道?你是嫉妒咏梅嫁有钱人吧?” “我嫉妒?是秋医生自己说的,你们不信可以去秋医生家里,看看那到底是谁的家产。还有那天秋医生没有送你们回镇上,是因为他老婆去了医院,他怕他老婆才没和你们说一声。现在,你们好好想一下,别看着人家穿得体面就以为是有钱人。” 说完,冯碧落头也不回地离去。 099 苍天变了心 下班后冯碧落仍像往常加班,但脑中总是出现秋医生得意张狂的模样,她叹了一口气,像白大庆和白继福那种人,只要有钱,恐怕不会在意秋医生结过婚。 或许自己该去趟省城,一来看看咏梅,二来找华雍城商量如何解决这件事。这事不能从白大庆着手,只能从秋医生,只要秋医生打消了娶咏梅的念头,白大庆那里根本不用管。 冯碧落将图纸放入抽屉锁上,拿起车钥匙走出办公室。 汽车在天黑后抵达朝阳医院,冯碧落迫不及待地奔向病房,病房里白咏梅和小玉正在说话,当看到冯碧落时,白咏梅脸上的欣喜蓦然消失了。 “咏梅,你好了啊!”冯碧落开心坏了,上下左右打量白咏梅。 “碧落你怎么来了?厂里不是很忙吗?” “再忙也得来看你,我一直担心你,现在看见你好了我也放心了。” 小玉向冯碧落打了一个招呼,道:“冯小姐,好久没看见你了,我们华先生可想念你了。”她这句话原是讨好冯碧落,但白咏梅听到脸色倏地惨白。 “我过会去看他。” “碧落,你今天还回临湘镇吗?”白咏梅问道。 第62节 “都天黑了还怎么回去,再说华先生也不会让冯小姐回去的。” 冯碧落仍是打量白咏梅,白咏梅除了脸色差点,精神看起来不错。“咏梅,抱歉,我忘记给你买水果了。”冯碧落没有说出秋医生去她家提亲的事,白咏梅解决不了,只会徒增烦恼。 “我不太爱吃水果。” 小玉见冯碧落只顾和白咏梅说话,忍不住插嘴道:“冯小姐,咏梅出院后要住在华先生家里,和我作伴呢。” 冯碧落愣了愣,随即笑道:“那很好啊,从此后我不担心咏梅被欺负了。” 白咏梅看着她,道:“碧落,我如果住在华先生家里,服装厂我的工作你打算怎么办?” “找人接替你就行了。” “碧落,以前我一直想和你一起上班,因为有你在我才能安心。” “你哪样开心就哪样,不必考虑我。” 聊了一个小时,白咏梅也有些犯困,冯碧落嘱付小玉多费心便告辞离去。 坐在车上,冯碧落对着后视镜整理发丝,忽然她手停下来,插在发丝里。“咏梅能好得那么快,是因为得到华雍城的关心,如果失去这份关心,她……”冯碧落没敢想下去。 开车到崇仁路,冯碧落下车去按门铃,门房老徐看到冯碧落又没认出来。 “老徐,我是冯碧落。” “啊,是冯小姐,快请进,我现在去通知华先生。” 老徐小跑进入别墅,华雍城在客厅的沙发抱着两个孩子说话。“华先生,冯小姐来了。” 顿时华雍城愣住,道:“老徐,你带华莹和华承去他们房间。” “不去,我和爸爸在一起。”两个孩子不依。 “听话,爸爸有话要和冯阿姨讲。” 老徐也劝着,这才将两个孩子劝走。 华雍城坐在沙发上未动,他的眼神落在门前,冯碧落的身影由远及近,渐渐清晰起来,然后就在他的面前。“好像见到我,你并不太开心。”冯碧落笑道。 “不是,碧落,你不是说这一段时间不会来吗?”华雍城定住神。 “秋医生又去咏梅家里向白大庆提亲,白大庆已经答应了。” “那你和咏梅讲了没有?” 冯碧落摇头,道:“我没和她说,她还在住院,不想让她烦心。” “你真的对咏梅很好。” “难道我对你不好吗?”冯碧落反问。 华雍城笑起来,他没有回答,起身给冯碧落倒了一杯热水。 “白大庆现在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出来,他一定会逼咏梅嫁给秋医生,你知道秋医生是结过婚的。” “我知道了,我会想法解决。” “你怎么解决?”冯碧落打算如果没好的办法,便直接去找秋医生的老婆。 “我认识朝阳医院的院长。” 冯碧落眼睛一亮,哦,顶头上司出马,秋医生如果还想当医生,恐怕也只得低头了。她抿了一口水,水很烫,一口水不由呛出来。 “你没话和我说吗?”冯碧落忽然发现,今晚是自己说一句华雍城答一句,以往他不是这样的。 “有。”华雍城点头。 “什么话?你说呀。”冯碧落仍是满脸欣喜。 华雍城看着她又笑起来,走到窗前,夜空里一轮圆月正好。“碧落,这几天我想了很久,发现……其实,我并不爱你。” 霎时冯碧落呆住了,这个意外来得太突然,太没有准备。 华雍城仍是看着窗外,明月再亮也照不到他的心底。“你和淑兰性格很像,我只是把你当成她,但你毕竟不是她,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了。”冯碧落笑出声,这好大一个笑话,不得不笑。 华雍城听到她的笑声,只当她不以为然,更加地被刺痛。“我对你做出的承诺,我做不到了,你会怨我吗?” “不怨你。” “为什么?是我辜负了你,你应该怨我。” 冯碧落紧紧咬住嘴唇,直到喉咙里尝到甜腥的血味。“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是我始乱终弃,如果你要什么赔偿,我会尽量满足你。” “真不是你的错,华先生你不必自责。”冯碧落改了称呼。 华雍城也在笑,道:“不是我的错,那是谁错了?” “是苍天,苍天变了心。” “苍天变了心。”华雍城咀嚼着这几个字,他慢慢转过头,道:“碧落,谢谢你为我着想,还替我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借口,几乎让我没有负罪感了。” “你本来就无须有负罪感。华先生,这水很烫,你能不能帮我倒一杯凉点的。”冯碧落将水杯放在茶几上。 华雍城凝视她的神色,冯碧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她还在舔嘴唇,可能是太渴了。华雍城拾起水杯,走到厨房去倒水,等他出来时客厅空无一人,茶几上放着他的车钥匙。 “碧落。”华雍城追出来。 老徐正在关铁门。 “冯小姐呢?” “她走了。” 华雍城一跺脚,迅速打开铁门冲出去,茫茫黑暗中冯碧落已失去踪影。“淑兰,我又只剩下你了。”他怆惶地跪倒在地。 这时冯碧落正在奔跑中,她一直忍着眼泪,可眼泪还是无声地流出来。不知跑了多久,冯碧落精疲力尽,坐在一株老樟树下。 “你哭什么?又不是第一次失恋。”冯碧落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这是第二次失恋,但两次失恋的对象都是同一个男人。 好像那次失恋距离这次并不算太久,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 100 她的丈夫就是你歌里的人 走了几个小时,冯碧落还在省城游荡,路漆黑而又漫长,似乎永远没有终点,此刻她倍加怀念起属于自己的年代。“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啊!” 在那个年代里有冯碧落恣意的人生,有无数的追求者,有无数的荣誉,更重要的是没有失恋。 冯碧落坐在生生大商场前面的台阶上,夜里没有一个人,于是她想唱歌,歌声可以驱散心中的悲痛。 “如果让我遇见你而你正当年轻,用最真的心换你最深的情。如果让你遇见我而我依然年轻,也相信永恒是不变的曾经。时空阻隔岂止长路迢迢,情丝缠绕岂是长发飘飘。那红尘俗世的人,为什么总是多情惹烦恼。如果让我离开你而你已能平静,只愿你放心也不要你担心。如果让你离开我假装我也平静,就算是伤心也当作是无心。本是云该化作雨投入海的胸襟,却含着泪水任孤独的飘零。本是属于我的你同把人生看尽,却无缘再聚怨苍天变了心。” 歌声落下,意外地有掌声响起,一道瘦削的身影落在月光里面。 “谁?”冯碧落颤声道。 “是我,冯小姐,我们又见了。”那人向冯碧落走去。 “黄小姐。” 来人是黄宛如,冯碧落奇怪,为何每次唱歌都能遇到黄宛如。 “这首歌我唱了很多次,但唱得没有你动情,明明我的歌喉远胜你,为何唱得不如你呢?” “是黄小姐太自谦了。” 黄宛如摇头,道:“不,我想了很久,今晚又听到你唱这首歌,我想这首歌里没有我的渴望,没有我的深切感触,所以我才唱不出感情来。” “你可以把自己放到那个环境中去,想象自己就是歌中唱的人。” “有道理,下次我试试这个办法。” “黄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在外面,你不害怕吗?” “你不也一个人在外面。” “看来我们都是孤独的灵魂。黄小姐,你如果不嫌麻烦,能不能送我回临湘镇。” “冲你这句孤独的灵魂,我送你回去。” 黄宛如的车停靠在前面200米左右的街道上,冯碧落拉开车门坐在后排。“坐在前面来吧,今夜我很想找个人说话。”黄宛如笑道。 冯碧落只得坐到副驾驶位上,黄宛如瞅着她,半晌道:“原来你哭过了,怪不得要坐后面,是怕我看见你哭肿的眼睛么。” “嗯,哭过了,今晚我比较倒霉。” “是为了那首歌里的人吗?”黄宛如不经意地问道。 冯碧落沉默了,华雍城算是那首歌里的人吗?他都不喜欢自己,算不得的,至少歌里的人是相爱的。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开到临湘镇外的山坡,冯碧落忽然惊醒似的,道:“黄小姐,麻烦你在这里停车吧。” 汽车停下来,冯碧落下了车,没想到黄宛如也跟着下车。 道路两旁的紫菀已经没有了,冯碧落扯了几根野草编了两只蚱蜢,沿着山路上去。 月光下的墓园静悄悄,冯碧落翻墙进去,将两只蚱蜢放在墓碑下。 “华太太,很久没来看你了,对不起,我没有采到紫菀,只好编了两只蚱蜢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今天我见过了华先生,他很好,他也很想念你。华太太,以后我可能不能经常来看你,但我向你承诺,我一定会使你和华先生的心愿实现。” 身上响起细碎的脚步声,黄宛如的身影映在墓碑上。 “她的丈夫就是你歌里的人。你是为了她的丈夫,才要实现她的心愿。” “不是,她的丈夫不爱我。”冯碧落咬着嘴唇。 “我见过你歌里的人,在林之书的生日宴会上,他很配你。” “黄小姐,他喜欢的是他太太,我只是他太太的影子。” “你既然这么爱这个男人,你为什么不争取?这不像你的性格。” “他既然对他的太太情有独钟,我何必去破坏他这份情有独钟呢?而且对于一个不爱我的人,我能做的就是别打扰他,离他远远的。” “你不争取,迟早你会后悔的。” 第63节 “让他对他太太长情吧,人世间需要这份美好的爱情。”冯碧落轻轻地道。 在墓园静默了半个小时,冯碧落方才起身下山。 黄宛如将她送回镇上,第二次进入冯碧落的屋子依旧那样简陋。 “黄小姐,麻烦你这么长的时间,我这里没什么吃的,只能煮红薯粥,你吃了粥歇会。” “好。” 冯碧落抱柴生火,火柴擦了十多根才擦燃,黄宛如盯着她的手,她的心不静,所以手也不灵,今晚发生了让她痛苦的事。 半个小时后红薯粥煮熟,冯碧落夹出泡萝卜让黄宛如品尝。 “这个味道……”黄宛如陷入了沉思。 很久以前有个很穷的男孩子,他很喜欢听黄宛如的歌,但是他没钱买礼物送给黄宛如,只能做了一瓶自制的泡萝卜。那个泡萝卜的味道,酸酸甜甜辣辣,就和此时嘴里吃到的一样。 红薯粥吃完了,黄宛如放下碗,道:“冯小姐,我有个请求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是要歌吗?” “不是。我想要你的泡萝卜,有多少我要多少。” “黄小姐,你很喜欢吃泡萝卜吗?还有一点,不多,都给你。” 瓶子里只剩下十多条泡萝卜,冯碧落连瓶一起装起来。 “谢谢你,冯小姐。”黄宛如的眼眸不觉湿润了,在这个晚上她尘封的记忆解除封印回来了。 “黄小姐,你哭了。”冯碧落猜测,是因为泡萝卜令黄宛如想起了某个人。 在这世上的每个人,心底都藏着一个人。 “今晚真是个倒霉的夜晚。”黄宛如苦笑。 “你为什么不争取?”冯碧落忽然道。 “争取什么?”黄宛如身体剧烈抖动一下。 “你爱的那个男人。” 黄宛如吐出一口气,道:“你的观察力太厉害了,这样都能被你看出来。” “你刚才还劝我争取,为什么你自己不争取?” “没有缘分。男人决定的事,女人是无力改变的。好了,我该走了,冯小姐,期待以后与你再见。”说完,黄宛如抱起桌上的泡萝卜瓶走出屋子。 冯碧落目送她开车离去,这时天边已经出现一丝鱼肚白。 “我要努力工作了,不管在2015,还是1950,你都是最骄傲的冯碧落。爱情那个鬼东西,忘记吧!” 她坐在卧室的床上,对着镜子慢慢梳头,将发丝都盘在脑后,然后从抽屉里找出一枝银钗插在发髻上。这枝银钗是她上回在省城买的,觉得戴钗子太招摇,一直放在抽屉里。 镜子中的女子修眉俊眼,在那枝银钗的衬托下,眉目变得冷艳起来。 101 把快乐和力量也失去了 工作总是太繁忙,不管是1950,还是2015,在这65年的时光里并未改变过,人只有认真勤恳的工作才有活下去的资格。冯碧落伏案画图,100款冬装的设计图终于依葫芦画瓢描出来,接下来的事情会更重要。 华雍城伫立在办公室的屏风前没动,冯碧落一直没有抬头,他只看到她低垂的眉目,和插在她发髻里的一枝银钗。 昨夜他开车在省城找了冯碧落很久,一整夜未眠担心冯碧落的安危,今日一早便来了临湘镇。 现在他终于放下心,不管冯碧落是如何回到临湘镇,但她总算安全回来了。 华雍城轻轻敲着屏风,冯碧落抬起头,四目相对下冯碧落心下一怔,但面上仍未改色。“华先生。”她改了称呼,其实叫华先生更顺口。 “昨夜我找过你。”一时华雍城也不知说什么。 冯碧落轻轻啊了一声,也没说什么,握起笔在纸上修改细节图。 “不管怎样我很抱歉,或许我应该要补偿你,所以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你。” “华先生,不用了,我现在很忙。”冯碧落又抬起头。 两人又四目相对,冯碧落的神色比华雍城要坦然得多,好像从来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连眉头都没纠结,而华雍城的神色却是一直严肃。 华雍城凝视她的面容,她没有施任何的脂粉,当然冯碧落是从不化妆的,但她的眉目比较深刻立体,眉翠唇红,不用脂粉就有了化妆的效果。 盘发的冯碧落看起来气势很足,但那枝银钗似乎又增加了这种效果,冯碧落的眉目冷得令人畏惧。 “你会辞职吗?” “当然不会了,我好不容易当上厂长,哪会那么轻易辞职,当然如果是你想解雇我,但我想你不会那么做吧。”冯碧落笑起来,转动手中的笔。 “抱歉。”华雍城叹了一口气。 “华先生,我说过我没怪你,你不要总表现得很自责的样子,弄得我以为是我对不起你了。行了,我们好聚好散,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就当没发生过。” 华雍城愣了很久,他以为这个女孩子会伤心,但事实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冯碧落是不在意的。 “谢谢。”说完,他转身走出办公室。 冯碧落握着笔掉了下来,她不是不伤心,只是不愿意表现伤心,伤心最终伤害的是自己,伤不了别人一根头发,那还有什么理由伤心呢。 这时华雍城已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发呆,既然是不爱冯碧落,可为何会难过? 办公桌上相框里的林淑兰在向他微笑,他拿起相框放到自己怀中。“淑兰,是我觉得抓不住她,才想要放弃她吗?”热泪从眼角淌下来,一时他分不清究竟在为谁流泪。 有人在外面敲门,华雍城赶紧将相框放回桌上,擦干眼角的泪渍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黄副厂长,黄副厂长瞅着他的神色吃惊地道:“华先生,你看起来不太开心,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进来吧。” “华先生,冯厂长让我把前两天召开的会议总结拿给你看,里面有各部门的月度报表。”黄副厂长将手中的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 “不用看。” “要看的,华先生你总得知道厂里的情况吧,知道你那些钱是怎么用了。” “那行,我过会看看。” “好,华先生,我出去了。”黄副厂长告辞出来,他现在死心塌地跟着冯碧落,学了不少运营管理知识,只是冯碧落太忙,没多少空闲给他讲解。 华雍城将文件夹放到抽屉中,他没有心情看,连翻动一页的力气也消失了。 失去冯碧落,好像把快乐和力量也失去了。 “为什么以前我没遇到她时,我一样可以开心地生活,现在为什么就不行了。” 华雍城脑中一团乱,思绪难解,他起身走出办公室。 开车经过山坡的墓园,华雍城第一次没有停下来,此刻他只想回到家中,见到他的一对儿女,那是唯一能带给他的安慰。 进入客厅,华雍城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白咏梅,白咏梅赶紧起身打招呼。 “咏梅,你出院了?” “是啊,医生说让她再住两天,咏梅不同意,我帮她办理了出院手续,然后直接带到这里来。华先生,你看咏梅穿我的衣服多合身呀!”小玉喜滋滋的。 华雍城点头,道:“小玉,你帮咏梅再买几身衣服。” “是华先生出钱吗?”小玉笑嘻嘻。 “当然了。” “那有我的份吗?” “都有,还有李嫂的。” 白咏梅慌了,道:“不用了,小玉给了我两身衣服,够换洗了。” “两身怎么够,华先生给钱买,你只管接受就行了。”小玉用胳膊蹭她。 “华莹和华承在楼上吗?”华雍城瞅着楼梯。 “在,和老师学英文。” “华先生,我听李嫂说,碧落昨晚回去了,她怎么不留一晚上?今天我们也好见个面。”白咏梅正因为冯碧落来了,才执意今天出院。 “她很忙。” “就一晚上也不行吗?碧落总把自己当成男人。”这是白咏梅的不解。 “她比男人还要强。” “华先生,你下次去厂里,帮我转告碧落,能不能卖一部旧缝纫机给我。” “你要旧缝纫机干嘛?” “我想自己做衣服,有些衣服还是自己做的穿的舒服。新缝纫机我买不起,只能买旧的。” “好,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转告她的。” “暂时没有了。” “没有别的话说吗?”华雍城轻轻问道。 白咏梅摇头,华雍城不再说话,白咏梅不知道冯碧落为她做出了多少牺牲,可是白咏梅似乎并不怎么感激冯碧落,相反她只感激自己。 忽然华雍城不禁同情起冯碧落,像冯碧落那样聪明的人,她会看不出白咏梅的疏离,只是她太心甘情愿了。 “咏梅,你是我的奶奶,我不会害你……” 冯碧落在睡梦中的一句话又浮现在华雍城脑中,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令人摸不着头脑,可能梦话就是没逻辑的。 小玉欢喜地拉着白咏梅出去逛街买衣服,气得李嫂暴跳如雷,现在正是中午吃饭时间,分明是把所有活都扔给她一个人做。 一直到下午两人才回来,小玉去厨房帮忙,白咏梅去向华雍城道谢。 华雍城站在卧室的窗前发呆,白咏梅不敢打扰,在门前站了很久,直到华雍城转身时发现她。 “咏梅,你进来吧。” 白咏梅红着脸进来,道:“华先生,我想和你说谢谢。” “你太客气了,以后我也需要你帮我照顾两个孩子。” “我会尽力的。”白咏梅极力想找出话来,但她不善于言谈,挖空心思也找不出第二句,急得她眼神四下乱瞅,忽而看到挂在墙壁上的一副字画。“华先生,我有个请求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第64节 “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得到。” 白咏梅脸红到了脖子根,道:“华先生,你能教我写你的名字吗?” 华雍城愣住。 “你对我的恩德我今生没有办法回报,所以我只期盼学会写你的名字。” “好。”华雍城点头。 顿时白咏梅喜出望外,华雍城从抽屉里拿出纸铺在桌上,提起笔一挥而就。 “华先生,这是你的名字吗?华、雍、城。”白咏梅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 “是,华雍城。咏梅,我教你怎么写。” 华雍城耐心地一笔一划教她写,白咏梅也学得很快,没用多长时间,整张纸上都写满了字迹。 白咏梅容光焕发,开心地道:“华先生,你比碧落教得好多了,碧落教的我学不会,可你教的我很快就学会了。” 华雍城不置可否,他看着纸上的字迹,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冯碧落三个字。 102 做一个有钱人的大舅哥 两天后秋医生没来临湘镇,白家一家人在堂屋里嘀咕开,昨晚总算把彩礼如何分割给商议定,确实白继福出力多,5000块的彩礼,白大庆得2000这是没错的,剩下的3000块,白继福1600,白继荣1400,这也是白大庆磨破了嘴皮子才得到的结果,二媳妇杨菊花因此恨白大庆恨得要死。 “不是说好今天来的吗?”白大庆一大早便在门外瞧,甚至还去了镇外一趟。 “没这么早吧,要来就是中午,秋医生开车很方便的,不拘今天哪个时候。” “酒饭都准备好了没?别让秋医生笑话咱们。” “齐啦,鱼肉都有。不过秋医生在省城吃的山珍海味,我们这些东西人家早就吃厌了。”杨菊花说话带刺,她仍是不满多分给白继福200块钱。 “这是我们的心意,懂不懂什么是人情。”朱桂花听出杨菊花夹枪带棒,也毫不留情的讥讽。 顿时杨菊花怒了,道:“什么人情不人情的,秋医生是来买人的,又不是给你们做妹夫。” 这下白大庆也不合心意了,拿着烟锅子敲桌子,道:“说什么买人不买人的,你还不是我家花钱买来的。” “是啊,还不如咏梅值钱呢。咏梅值5000,你就值那100块钱,还好意思说。”朱桂花得了意。 “都别吵了,等秋医生来了再说。”白继福烦得不行,前两日他便要作定此事,就是担心秋医生事后反悔,此时秋医生还没来,只怕是生了悔意。 一家人翘首以盼,直到晚上秋医生也没来,气得白大庆头疼脑热,晚饭没吃便去睡了。 “哼,还说我只值100块,那咏梅如今可是没人买了,一分钱不值。”杨菊花幸灾乐祸。 白继福也气得吃不下饭,到手的钱就这么飞了,这如何让他心中平息,在朱桂花的撺掇下,白继福进了白大庆的房间。白大庆靠在床上,吧嗒地抽烟锅,这烟袋里的烟没剩多少了,正愁拿钱去买。 “爹,你怎么说,我们明日去省城找那秋医生,事情是他惹出来的,他就该担起来。” “这秋医生也蛮不是个东西,都诳遍咱们两次,咱们就算去了,他也不一定能搭理咱们。” “找他总比不找好,找他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不找的话就完全没希望。爹,那是5000块啊,你想想我们一家得多少年才能赚到。再说咏梅迟早要嫁人,不等现在捞一笔还等什么时候?” “钱在秋医生手里,他不肯给我们也没办法。” “给不给是一回事,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看那姓冯的有没在其中插一杠子。他自己跑来招惹我们,然后又不声不吭地不给一个交待,说到哪里去都是他没理。如果他不给交待,咱们就去他家闹一回。” 白继福打定了主意,不管亲事是否谈得成,怎么样都要勒索秋医生一笔钱,否则就告诉秋医生的老婆。 清晨,白继福两父子便坐老齐的马车去省城,到天黑时才抵达朝阳医院,这时秋医生早就下班,自然两个人扑了空。“爹,我们直接去秋医生家里。”白继福咬牙切齿。 白大庆同意下来,想到那5000块他也是猫爪子挠心地痒。 老齐驾着马车赶到天津路,白家两父子在路口下车,嘱咐老齐在此等待。 天津路245号的花园洋房里灯火通明,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出来,似乎里面正在举办什么宴会。 白继福用力按门铃,出来一名穿着像女佣的姑娘,对方满脸疑惑地打量白继福和白大庆。“你们找谁?” “我们找秋医生,你和秋医生说,我们姓白,他就会明白了。” “那你们在外面等着。”说完,那女佣把门又关上了。 过了十来分钟秋医生才出来,当他看到白家两父子时面上明显不耐烦,道:“你们怎么又找来了?” “秋医生,是你自己说两日后来我家,昨天你没来,我们只好今天来问问是什么情况。”白继福听他的口气便知大事不妙,多半是反悔了。 “你家妹子我是高攀不上了,没办法只好不去了。”秋医生摊手。 “啥意思?秋医生,你把话说明白,说要娶咏梅的是你,现在说不娶的又是你,我们白家可没招惹你,是你自己跑去惹我们的。”白继福急了眼。 秋医生扶着鼻梁上的眼镜,道:“你家妹子本事大,人家后台直接找了朝阳医院的谢院长,谢院长可是我顶头上司,直接问我想不想在医院上班,我读这么多年医学,能不在医院上班吗?” “咏梅的后台,你是说谁呢?秋医生,你可不要哄我,我们乡下来的不懂这些。” “就是那个华先生。” “华先生?”白继福和白大庆面面相觑。 “是哟!白咏梅也挺会拣高枝攀的,她早看上那个华先生,怎么还会在乎我,你们想找一个有钱女婿,就去找那个华先生吧,我可是听说白咏梅已经住到华先生家中了。”说完,秋医生啪地一声关上大铁门。 白继福瞅着白大庆,道:“爹,你说秋医生说的是真的吗?” “我哪里知道?去华先生家看看就知道了。” 白继福摇头,道:“不行,老齐跟着,让他知道了不好。” “那怎么办?” “爹,你和老齐去城门那里等着,我去华先生家里看看,有什么情况我回来告诉你。” “行,你去吧。” 白继福搓了搓手,往崇仁路的方向跑去,他跑了很久才到华雍城的别墅。按响了门铃,来开门的竟然就是白咏梅,白咏梅瞧见他立即关门,白继福伸进去一只脚才阻止了白咏梅。 “咏梅,你真的在华先生家里呀!我们到医院去看你,但护士说你出院了。” “那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白咏梅没好气。 “想着你无处可去嘛,所以我来华医生家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的在,咏梅,你和我回家吧。” “把我骗回家好卖给秋医生是吗?” “哪有的事,你别听冯碧落胡说,我们可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你说我们会害你吗?你想想,冯碧落一个外人干嘛要对你好,肯定是别有所图。” 白咏梅的神色缓和下来,似乎有些相信白继福的话,毕竟这都是冯碧落的一面之辞。 ”大哥,我不回临湘镇了,华先生让我住他家里,帮他照顾两个孩子,我在这里挺好,你们不用挂念,到时我会给你们寄钱回去。” “华先生家里不是有佣人照顾孩子吗?怎么还要你照顾?”白继福故意试探。 “多一个人照顾不更好吗?而且华先生和两个孩子很喜欢我做的饭菜,和他们相处我很开心。” 白继福看着白咏梅面上流露出的笑意,心中不禁豁然开朗,看来秋医生说的是真的,妹子和华先生有那么回事。那秋医生与华先生比起来,真是差得太远,华先生的人品不用说,是临湘镇人人称道的,如果他做了自己妹夫,自己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咏梅,那你就在华先生家里好好干活,我回去和爹说,如果你不想做了,我们再接你回家。” “嗯。” 白继福按着白咏梅的肩,道:“咏梅,老齐还在城门等我,我这就走啦,你可得保重。”这真是喜从天降,白继福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白大庆。 不论是秋医生,还是华先生,自己总归得做一个有钱人的大舅哥。 103 在歌声里听到你的情 日子如流水过去,爱华服装厂的冬款已完成大半的进度,上午冯碧落向张大海借了自行车急匆匆赶往省城,幸好在半路上遇到一部军车,冯碧落搭乘军车到了省城。 下车后冯碧落直奔报社,但运气不怎么好,骆琪出去跑新闻还没回来。 等了近两个钟头,骆琪才满头大汗回来,见到冯碧落喜不自胜,还抱起冯碧落转了一圈。 “大记者,有事要麻烦你了。”冯碧落一脸笑意。 “什么事,包在我骆琪身上。”骆琪豪气地拍胸脯。 “做广告。” “什么广告?走,我们到对面的餐厅说话。” 还是上回那家西餐厅,骆琪点了两份牛排、咖啡和水果沙拉。 “爱华服装厂将要在9月30日于生生大商场前举行时装展览,大致意思就是这些,你帮我措词吧。” “时装展览?听起来挺有趣的,我拭目以待。对了,你不是要打品牌吗?品牌名称呢?我给你写到广告里去。” 冯碧落咬着嘴唇,思忖半晌道:“就叫兰城吧。” “兰城?为什么不是碧城?”骆琪打量她。 “这是他们的心愿嘛,就叫兰城吧。” “你可真大度,好吧,就叫兰城,感觉碧城更好听。” “骆琪,这篇广告要一直登到29日为止,暂时先要四分之一版面。” “四分之一版的话,广告费可能不少的,碧落你要有心理准备。” “你找社长说个情,打打折嘛!” “这个可以,我骆琪在社长那里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过会我要去生生大商场,商量借用他们场地,你有没空和我一起去?” “只要是冯厂长的事,我骆琪随时有空,不过我帮你这么多,可得要受一点贿的哦。”骆琪笑道。 “明白,兰城的100款冬装任你选,不要钱,我送给你。” “哈哈,我赚大了。”骆琪哈哈大笑。 两人吃完西餐后,冯碧落坚持付了账,然后坐骆琪的车去生生大商场。 生生大商场的总经理叶世刚听说要租用场地一天,刚开始怕影响生意,但骆琪说这能吸引更多顾客,而且还能在全国打响生生大商场的名头,叶世刚便犹犹豫豫地同意了。 第65节 冯碧落趁热打铁,立即和叶世刚签署了租用场地合同,拟定好租金。 站在生生大商场的广场前,骆琪手搭凉篷,不得说冯碧落选择这里非常明智,生生大商场是省城最大的商场,前面有30级的台阶,台阶下面是宽阔的广场,正是进行服装展览的最好场所。 回到报社,骆琪又接到采访的新闻报料,赶着要出门。 “碧落,晚上约着雍城,我再叫上林之书,我们四个人一起去舞厅怎样?” “恐怕不行,我还有其他事。” “还有其他什么事嘛!我们四个人难得聚在一起,你现在先去雍城家里,等下班后我和林之书去找你们两个。” “我没打算去他那里。” “什么?你来一趟省城都不去雍城那里?你们两个谈的是什么恋爱呀,你一点都不想他吗?” “真的忙,骆琪,广告的事你记得,明天我再过来付钱。”说着,冯碧落骑着自行车走了。 报社离飞霞路20里路,冯碧落骑了一个小时才赶到黄宛如的别墅。门前种的几盆兰花完全枯萎,冯碧落搞不懂,不爱花干嘛要种花。 黄宛如看到她神色淡淡的,不像骆琪那么欣喜,直到冯碧落从书包中拿出一瓶泡萝卜才动了容。 “泡萝卜,初恋的味道。”冯碧落笑道。 “谢谢你。”黄宛如接过来,打开盖子,直接用手指拈起一根,放到嘴里咀嚼,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投我所好,你必有所图,说吧。” “黄小姐,你就是这么爽快,我喜欢。” “行啦,别拍马屁了。” “黄小姐,我知道你认识不少舞蹈演员,能帮我介绍20个吗?要年轻的,高个子的,瘦的,最好皮肤白的。” “如果长得漂亮就更好了,对不?” “是呀,但是要求太多了,我担心凑不成20个人。”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能做舞蹈演员的,身材、相貌都是上上等,200个我也能给你凑出来。” “200个不需要,我出不起那么钱,20个足够。” 黄宛如盯着她,道:“你又不是男人,要这么多姑娘干嘛?” “啊哈——黄小姐,也会揶揄人了。不过这是商业机密,我不能告诉你。” “好吧,我这个人也不喜欢探听人家秘密,看在这瓶泡萝卜的份上,明天我给你找齐20个姑娘。” 冯碧落笑得十分起劲,忽然又从书包中拿出一瓶泡萝卜,道:“黄小姐,这些时日我可能要在你府上叨扰了,所以再送上一瓶泡萝卜。” 黄宛如忍俊不禁。 “其实,黄小姐你笑起来很美,以后可得要多笑笑。” 黄宛如笑容忽地收敛,道:“看来你已经走出痛苦的深渊。” “我根本就没掉到痛苦的深渊,何来走出呢。人生笑着是过,哭着也是过,为什么不笑着过,不开开心心地过呢。如果这世上有关心你的人,你伤感还可以,如果没人关心你,你伤感又给谁看呢。” 顿时黄宛如怔住,许久才如梦初醒。“你说的对,我一直顾影自怜,是多么没意思的事,他根本不知道。” “别伤春悲秋了,我教你唱歌。”冯碧落忽然觉得自己有责任让这位名歌星高兴起来。 “你教我唱歌?”黄宛如又笑起来。 冯碧落转动眼珠,道:“说错了,自然是一代歌后教我唱歌了。” “你把那首《怨苍天变了心》唱一遍我听听,我挺喜欢这首歌,只是始终唱不好,缺少了韵味。” “能不能先给我一杯水,我喝了再唱。” 黄宛如望着她笑,这个姑娘有令人笑的能力,虽然自己不太开心,但至少不太悲哀。 冯碧落连喝了两杯西瓜汁,才亮开嗓子唱起来,说也奇怪,她一唱到这首歌就觉得无限深情都融入进去,那感觉她就是歌中所唱的人。 “在这首歌里有你的什么渴望,你才能唱得如此动情?”黄宛如靠在沙发上。 “哪有什么渴望,我就是扯脖子喊两声。” 黄宛如摇头,道:“不,你的声线是不怎样,但是歌声很有感染力,这首歌唱的是你的真实感受吗?或者说是你的亲身经历?” “经常唱一首歌,再不会唱歌也能唱得很好了。” “我不这样认为,我在歌声里听到你的情,你的付出,你的怨念,至少你的心境与歌词是贴合的,否则唱不出这样的效果。” “那黄小姐想说明什么?” “我记得你曾经告诉我,这首歌写的是一个未来的女孩子,无意中穿越时空来到60多年前,并且遇上一个男人,他们在最年轻的时候相爱了,但是却不能结合。” “黄小姐,我随便胡诌的,你还真相信了。” “是吗?胡诌的。可我怎么觉得,你就是那个来自未来的女孩子。” 冯碧落哈哈大笑,道:“如果真能穿越时空,我一定去秦朝,让秦始皇爱上我。” 黄宛如没有笑,低声道:“我真希望能够穿越时空,这样我就能回到10年前,10年前的我刚刚出名,在那个时候遇到了他,他是个好害羞的男孩子。” 忽然冯碧落的歌声又响起来,歌词里唱道:“月亮下,想到他,默默地,珠泪下,记起多少旧情话,每段往事升起沉下。看流云,不说话,寂寞吧,苦闷吧,想起当天月明下,两人含笑道傻话。心里的他,快归来吧,这里才是快乐老家。几番离合,再相聚,成功挫败,难管它,悲哀因有他,快乐为有他,跟他受苦也罢,他知道否,我在想他……” 104 在我们彼此都年轻的时刻 夜里十点过后,别墅的人基本都入睡了,华雍城独自坐在窗前发呆,他好久没去过临湘镇,服装厂的经营他是不担心的,有冯碧落在会处理得很好。 他每天陪着两个孩子,带他们出去玩,给他们讲林淑兰的故事,但是等夜深人静时,他就感到无边的孤独。 “我真担心你啊,雍城,你的灵魂太脆弱了。” 林淑兰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印在他的脑中,他承认自己不够坚强,心太软,可是他遇到的两个女人都坚强得可怕。林淑兰是为了信仰而坚强,那冯碧落是因为什么呢,她好像并没有信仰。 风拂起窗帘,一弯明月显现出来。 门敲响了,白咏梅红着脸进来,她手里拿着一张写满字的纸。 “华先生,你看我写的这些字对吗?” “我看看。”华雍城接过纸,纸上写着冯碧落的名字,粗略看下来至少有百个之多,字迹虽歪歪扭扭,但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写得挺好。咏梅,你不用再写了。” “不,我要继续写,我只有把你的名字写好,这样才能还你的恩情。”白咏梅摇头。 华雍城看着她的面庞叹息。 “是我做错了吗?你不喜欢吗?” “不是,你继续写吧。” “嗯好。华先生,我打扰你休息,我先出去了。”白咏梅转身出门。 “咏梅。”华雍城叫住她,道:“你不想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不想,我只想学会写华先生你的名字。” 华雍城笑了,道:“那你去吧,不要写得太累了。” 白咏梅高兴地点头。 这个姑娘对他用情很深,温柔善良,可是他偏不喜欢,他中意的是那些不认命的姑娘,无论何时都不服输的姑娘,这样才能支撑起他软弱的灵魂。 电话在卧室响起来,华雍城伸手去接,那端传来林之书的笑声。 “雍城,现在打电话会不会打扰你和冯小姐的雅兴啊,春宵一刻值千金。”林之书笑得很奸诈。 “你胡说什么?我一个人。”华雍城只觉莫名其妙。 “不会吧。你怎么可能一个人,别不承认了,快让冯小姐来接电话。”林之书在电话中咋呼。 “她不在我这里,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真的不在吗?她走了吗?还是没来你这里?不可能啊!骆琪说冯小姐今天去报社找她,还说明天还会去报社,她不来你这里,你说她晚上住在哪里?” 林之书在电话中一连发出好几个问题,每个都是华雍城不能回答的。 “不信,冯小姐肯定在你房里,快点让她接电话,骆琪有话和她说。”林之书催促。 “真不在,她没来。” “这怎么可能,难道她不是你女朋友?” “我很久没见过她。” 电话那端的空气好像停滞了,半晌道:“你这段时间没去服装厂吗?” “没去。” “感觉你不是冯小姐的男朋友,你不想她吗?”林之书的问题特别多,一个接一个。 华雍城咬着嘴唇,道:“我,我和碧落分开了。” “分开?分开是什么意思?”林之书又在追问。 “字面意思。”华雍城挂断电话。 很快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打来的是骆琪。“华雍城,你说清楚,你和碧落分开是什么意思?” “结束了,我和碧落结束了。” 电话那端的空气又停滞了,这次时间比较长,华雍城耳畔听到的是呼吸声。“华雍城,你说,这次是你的意思,还是碧落的意思。” “是我。” “华雍城,你是有病吧,上回你失恋,我和林之书想方设法帮你,你现在倒好,一点都不珍惜,我和林之书算是帮错你。哼,怪不得我今天说要你和她去舞厅,她推说很忙,原来是你这个混蛋辜负她。”骆琪在电话中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喂,雍城你有没在听。”林之书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 华雍城静静握着听筒,没有说话。 “做兄弟的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冯小姐是哪点让你不满意了,我可是听骆琪讲,她今天来报社是为了刊登爱华的服装展览广告,她和骆琪还找生生大商场的叶世刚商量租用场地的事。” “感觉不对了。” “我的老天,你真的有病,感觉不对了,亏你有脸说出来,你是在玩弄冯小姐的感情,我要是冯小姐非得砍死你不可,别想我为你的厂忙前忙后。” “对,我就是有病。”华雍城再次挂断电话。 他一支接一支的抽烟,好像能把胸中的郁闷给吐出来。 第66节 “我去见淑兰。”华雍城抓起车钥匙下楼。 汽车在漆黑的夜色中穿梭,仿佛一只发狂的狮子,横冲直撞,一个小时后便抵达临湘镇外的山坡。 华雍城下车,走上山坡,沿途没有紫菀花,他只好采了几根野草编成两只蚱蜢。 墓园里有几片落叶,华雍城将落叶拾起扔到墓园外,然后蹲下身准备将口袋里那两只蚱蜢放在墓碑下面,可是他却看见墓碑下早有两只蚱蜢。 华雍城拾起那两只蚱蜢,这两只明显比他编得要好,栩栩如生。“淑兰,是碧落来看过你吗?” 回应他的只有凄凄的山风。 他仰起头,月光湿润了眼睛和面庞。 坐在墓碑前很久,华雍城才想起去服装厂,门房老葛在正门前打瞌睡,看样子是有人加班,华雍城莫名心中一喜,厂里只有冯碧落加班。 他走向厂长办公室,但等他走近,厂长办公室的门是关着,里面没有灯光。 “华先生,你怎么在这里?”黄副厂长诧异地看着他。 “老黄,原来是你在加班,我还以为是碧落。” “冯厂长去了省城,她说可能要去好几天,临行前交待我几件事,我这人做事慢,一点小事做到现在才做完。华先生,冯厂长去省城没找过你吗?” “没有,我不知道她去了省城。” 黄副厂长摸着脑袋,笑道:“可能是她想悄悄把事情办成吧,然后给华先生一个意外惊喜。” “可能就是这样。老黄,很晚了,你回家休息吧。” “好。华先生,你也别太晚了。”黄副厂长接连打呵欠,大步走出厂房。 华雍城推开厂长办公室的门,按开灯走进去,办公桌的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他在椅子坐下来。 抽屉锁上了,华雍城拉不开,他想了想,在办公室找到一根小铁丝插进锁孔中来回转动,此时他竟然感到一丝兴奋,好像少年时的洒脱和随兴又回来了。 只听咔地一响,卡销被弹开,抽屉被拉开。 这是冯碧落的抽屉,里面同样摆放得整整齐齐,华雍城在里面翻着,在最下面发现一个手掌大小的小簿子。 他取了出来,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我不害怕任何失去,唯惧失去自我。 翻开第二页,写道:在绝境中不能退缩,冒险是唯一出路。 第三页写道:世上最难攀登的是自己。 …… 华雍城一直看,每页都写着简短的一句话,但每句话都很启发人生。 翻到一半时,那页纸上的内容和前面不同,风格突变。 “我爱上一个可以做我爷爷的男人,却是在我们彼此都年轻的时刻。”华雍城念出来,但是一头雾水,他看着纸上的字,这是冯碧落的笔迹。 冯碧落爱上一个可以做她爷爷的男人,那这个男人至少要比她大五六十岁,可后面却为何说是在彼此最年轻的时刻。 她爱上的这个男人是谁? 华雍城感到一阵万箭穿心的疼痛,原来冯碧落并不爱自己,那比自己原以为的不深爱还要可笑。 105 多半是他们两个掰了 早上冯碧落先去报社找骆琪,在路上她买了一份《吴越日报》,果然看到自己要求刊登的那篇广告,广告词词藻华丽,琅琅上口,深得冯碧落的心。 “今天非得请骆琪吃饭不可。”冯碧落喜不自胜。 到了报社,骆琪正在等她,甚至放弃了一位要人的采访。骆琪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冯碧落拉到报社对面的西餐厅。“碧落,你和华雍城怎么搞的,他说你们分开了。”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真快啊!”冯碧落笑起来。 “你还笑得出来,华雍城这样对你,你不气愤吗?” “气愤什么?气愤能挽回什么?” “就算不能挽回什么,你好歹打他一顿吧,你还拼死拼活地为他的服装厂跑来跑去,想想都为你不值。” “我不想打他,这样没意思,其实,我心底是感谢他的,他在我最贫穷的时候帮了我。” 骆琪凑过头,道:“你一点都不恨他吗?” “没什么恨不恨的,这些无聊事我冯碧落不想做,我只想开开心心过日子,不想愁眉苦脸。” “到底是什么原因?华雍城他说是感觉不对了,这说的什么屁话,什么叫感觉不对了。”骆琪仍是一脸怒气。 冯碧落笑了笑,道:“事实就是,他发现他并不爱我,只是我的性格像他的太太,所以他误以为爱上我了,现在他清醒了,明白了。” “这就是他的感觉不对了,简直太混帐了,碧落,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忍的。” “我并没有忍啊!我无法强迫他爱我,他有不爱我的权利。现在我只想把爱华的冬款时装展览办好,其他的事我没空想,也没精力想。” 骆琪盯着冯碧落使劲地看,道:“那你告诉我,你爱华雍城吗?如果你爱他,你会不悲伤吗?” “就算是失恋了,也不用做出自怨自艾的怨妇形象吧,人活着的意义并不只有爱情,还赋予了我们为社会贡献的任务,我不想白来这个年代一遭。” 骆琪沉默了,半晌道:“你不是一般人。” “你太抬举我了,我就是一普通人。” “那你昨天住在哪里?” “我住在黄宛如家中,这些天我都会住在她家里。” 骆琪大吃一惊,道:“你住在她家里真不可思议,她脾气古怪得很,没想到你居然能与她相处,看来你们关系也不错了。” “算不上关系不错吧,可能我比较了解她。唉!人在失去一个朋友时,也可能在遇到另一个朋友。” “哼,华雍城那小子太混帐了,这次广告我就不打折了,按全价收。” “别这样嘛,看我的面子打个折,厂里的钱不多,我还要省着用。” “这个时候你还为他着想,也真是够难为你了。不行,我要林之书晚上去他家骂他一顿。” “算了吧,让这件事过去,我们不要再提他好不好?”冯碧落摇晃骆琪的手臂。 “好吧,那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 “当然了。” 聊了一会,两人回到报社,骆琪带冯碧落去缴纳广告费用,直到冯碧落告辞离去,骆琪仍是依依不舍,冯碧落的处事让她佩服。 冯碧落骑自行车赶回飞霞路,黄宛如家里的纪妈便告诉她赶紧去新天地歌舞厅,说黄宛如在那里等她。冯碧落又匆匆赶往新天地歌舞厅,看样子是找的20个年轻女子凑到数了。 按照冯碧落的构想,这20名舞蹈演员充当时装模特,首先演员体形气质好,相貌身材出众,年轻靓丽,只稍加训练便可以胜任模特工作。 到时20名模特从生生大商场的台阶走下来,那不知会吸引多少人的目光呢。 冯碧落骑得飞快,每一分钟都争分夺秒,当她大汗淋漓赶到时,一部黑色汽车正好从她身畔经过,冯碧落没有注意,停好自行车便直接进入新天地歌舞厅。 华雍城在车里看到冯碧落,但冯碧落并没有看见他。 “碧落来这里做什么?”他从车窗探出头,看着新天地歌舞厅的招牌。 他想要跟进去看看,但昨夜看见的那张纸上的内容令他心如刀割。“算了,我进去会令她尴尬,也许她并不希望见到我。”华雍城摇头,发动车。 回到家中,白咏梅正在陪两个孩子玩耍,见到华雍城进来赶紧起身打招呼。 “爸爸。”两个孩子扑到华雍城的怀中。 白咏梅给华雍城冲了一杯咖啡,最近她学会冲咖啡、榨果汁、做蛋糕,还会熨烫衣服,用吹风机吹干头发。“华先生,你歇一会吧。”白咏梅满脸红晕。 华雍城接过咖啡只饮了一小口,便放在茶几上。 白咏梅侍立一侧,道:“华先生,你回厂里见到碧落没有?” “没有。” “她不在厂里吗?” “碧落去外地办事,这几天都不在厂里。” 白咏梅哦了一声,道:“碧落越来越忙了,她好像只对工作有兴趣。” “嗯,她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对了,华先生,今天的报纸送来了,我给你去拿。” 白咏梅拿来了《吴越日报》,华雍城坐在沙发上看,翻到第二页便看到了爱华服装厂的广告,广告的内容大意是爱华服装厂将会携旗下品牌“兰城”于9月30日在生生大商场前,举办第一届冬季时装博览会,并将会有一代歌后黄宛如亲临现场献唱。 “兰城”这个名字包含了他的名字中的“城”字,和林淑兰名字中的“兰”字,这本来应该是很高兴的事,可此时华雍城却又感觉难受。 直到这时,冯碧落还在让,把他让给白咏梅,把品牌名让给林淑兰。 “华先生,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你的脸色很不好。”白咏梅发觉他神色不对劲。 “没什么,咏梅,你帮我照看孩子,我进去休息一会。”华雍城起了身。 中午过后,两个孩子去午睡,白咏梅在房间里织毛衣,这是给两个孩子织的,小玉在一旁学习。 白咏梅只了一会便发起呆,半晌道:“小玉,你有没觉得华先生很久都没笑过了?” “嗯,我发觉了,他还一直不开心。” “是我们做了什么事让他不开心吗?”白咏梅惶恐了。 “你瞎想什么,和我们无关,是冯小姐很久没来了。我问过李嫂,那次冯小姐来后,没呆上半个小时便匆匆走了,甚至都没让华先生送她,我估计是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矛盾,所以冯小姐没来了。” “不会吧,碧落还在厂里上班呢,如果真发生矛盾,依碧落的性格还不辞职啊!” “我猜的嘛,不过冯小姐真的很久没来了,而且你有没发现,华先生也很少去临湘镇,以往他都是隔天去的,最近也就是昨天去了一次。” 白咏梅沉默了,难道真是华雍城和冯碧落之间出了问题。 “以前华先生经常提起冯小姐的,你看现在都没主动提起过,整天闷闷不乐的,我看多半是他们两个掰了。” “那我们是不是要安慰华先生,他这样下去会伤身的。” 小玉瞅了她一眼,道:“安慰有什么用,除非你能把冯小姐给他请来家中,他看着冯小姐保准百愁消散,不然你说一百句安慰的话都和放屁一样,他只会嫌烦的。” 白咏梅咬着嘴唇,想要让华雍城快乐起来,就只能去找冯碧落,可是她好不情愿。 “什么我都可以和碧落分享,但是华先生不行。”她默默想着。 第67节 106 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晚上林之书赶来,一声不吭地坐在书房里,白咏梅赶紧奉上茶水,然后退出书房。白咏梅见林之书眼神不善,担心他是来找麻烦,在书房门外迟疑不定。 林之书端起茶便饮,不料茶水太烫,倒把他的舌头给烫了。“看来是老天爷不让我骂你。” “你有没事?我让小玉给你拿药。” “舌头能上药吗?雍城,你现在心里到底想的什么?今天骆琪和冯小姐又见过面了,冯小姐说你其实是不喜欢她的,你真的不喜欢冯小姐吗?那你当初又是怎么回事?” “是,我不喜欢她。”华雍城咬着牙。 “你可真有病,当初像一条狗缠着人家,现在又不要人家,怪不得骆琪要来揍你,就连我都想揍你。” 华雍城叹了一口气,道:“碧落一定对骆琪大骂我。” “胡说八道,人家压根都不想提你,说恨你、怨你这都是无聊的事情,她现在只想把冬款展览的事情办妥,根本没空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的事,所以她也不会做自怨自艾的怨妇。” “这都是她说的吗?之书,如果骆琪有天也不爱你了,你会生气吗?” “我当然生气,毕竟我付出了感情,我不但生气,还会想杀了她。” “可是,你看看碧落有这样吗?她连恨我都没有。”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林之书不耐烦了。 “其实,碧落也不爱我呀!” “不可能,她要是不爱你,会尽心尽力地为爱华跑前跑后吗?” 华雍城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纸,这是他从冯碧落的小簿子里撕下的那张。“你看吧。” 林之书拿起纸看了一眼,然后从头到尾又仔细看了一遍,面带惊讶道:“这是冯小姐写的吗?” “是,是她的字迹,而且是从她的抽屉里找到的。” “你看你是不是有病,居然跑去翻人家的私人物品,你说你不喜欢冯小姐我都无法相信,你做的种种都是喜欢她,在意她。” “现在不是讨论我是否喜欢碧落,是她根本不爱我。” 林之书看着纸,蹙着眉头道:“说实话,这句话写得不明不白,我看不太懂,喜欢一个可以当她爷爷的人,后面又说是彼此最年轻的时候,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能当冯碧落爷爷的人至少六七十岁吧,六七十岁怎么又是年轻。不对,这话有问题,或许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你只看前面那句就行,那句表明的冯碧落的心态。” 林之书切了一声,道:“看句子怎么只能看一半,当然是要全句结合起来看,你的国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你根本不知道我和碧落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那你说啊,我听你解释,你要是不解释出来几条原因,我饶不了你,我就在你这里住下,反正回去骆琪也饶不了我,她最恨你这种负心的男人。” 华雍城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又吁出一口长气,道:“我一直很爱碧落,直到那天我才意识到我在她生命中不重要。” “说,她到底干了啥天怒人怨的事。”林之书急得火烧眉毛。 “碧落有个朋友叫白咏梅,也在爱华上班,碧落对她很好,好到任何东西都可以分享的地步,甚至我送给碧落的东西,碧落也全部送给白咏梅。” 林之书摸着下巴,道:“听起来好像是冯小姐不对,再怎么说是你送的,她就应该珍惜,可能是白咏梅非常想要,她也不好不给,只要她没把你送给白咏梅就成。” “前些时日白咏梅和家人闹了矛盾跳河自杀,碧落将她救起后送到医院,碧落担心白咏梅还会自杀,要求我照顾白咏梅10年。” “照顾白咏梅10年,冯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把你让给白咏梅?那个白咏梅也喜欢你吗?” “她的解释是让我像哥哥照顾咏梅10年,但不管她的意图是怎样,她根本没有顾及我的感受。对于一个不爱我的人,我也不愿意再爱她了。” 林之书沉默不语,事情真的难解,双方都有问题。“可是我还是不信,冯小姐会对你没感情,她为爱华忙前忙后,辛苦奔波,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找不到其他的理由。” “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了,我不想爱她了,不爱她了。” “但你做到没有?我今天看到你真是吓了一跳,你比那次还要消瘦,你明明在意冯小姐,为什么非要逼自己说不爱她。你现在去找冯小姐,她住在黄宛如家中,快点把事情说清楚。”林之书着急地去拽他。 华雍城挣脱,道:“我不去,今生我只爱淑兰,只有淑兰才是我的太太。”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了哭声,华雍城吃了一惊赶紧去开门,只见白咏梅仓惶逃走的背影。 “她就是那个白咏梅吗?”林之书在他身后问道。 “我去安慰她。” “别去。”林之书拦住华雍城,关上门道:“你也够听冯小姐的话,让你照顾你就真照顾上了,还要安慰人家,你安慰得了吗?你能娶她吗?这话让她听到也好,否则她会误会你对她有好感。” 华雍城想了想,林之书方之有理,他确实担心白咏梅会误会。 “你和冯小姐的嫌隙就是因为这个白咏梅引起的,真是令人啼笑皆非,雍城你自己考虑好吧,要不要去找冯小姐,反正这些天她住在黄宛如家中。说来冯小姐真是个交际高手,我表妹那人和别人都相处不来的,偏冯小姐把她搞定了。 “她比我强得多。” “所以,她就是老天爷送给你的管家婆。”林之书絮絮叨叨地告辞离开。 站在别墅门前,从南面房间隐约传来哭声,华雍城推开那间房的门,白咏梅趴在床上,用枕头盖住自己的头呜咽,一时华雍城不知自己是否该安慰她。 “咏梅,能否以后让我像哥哥一样照顾你?”他轻声道。 白咏梅倏地停止哭声,从枕头下探出满是鼻涕眼泪的脸,颤抖着手接过华雍城递过来的纸巾。“华先生,谢谢你,我愿意。” “那好,你安心住在这里,这里也是你的家。” 白咏梅拼命地点头,一点头眼泪便落下来,她赶紧去擦眼泪。其实,她从未奢望过华雍城会娶她,她只想留在华雍城的身边,看着他,照顾他。 这就是她人生的最崇高愿望,仅此而已,但很难。 107 保持你的绅士风范 新天地歌舞厅的后台,20名舞蹈演员正按照冯碧落的要求训练走猫步,中国虽说在70年代有时装模特,但并不是专业出生,第一场时装表演是在80年代初期,之后中国的时装模特行业才迅速发展起来。 毕竟冯碧落对模特这行也不太了解,所知的知识也仅仅是平时看秀的一些经验,因此她要求也不多。 黄宛如提了意见,让她们自由做出拿手的舞蹈动作,展示自己的风情。 这结合了舞蹈演员本身的功底,比起单纯走猫步看起来要优雅得多。 “很好,我们再走上半个小时就结束。”冯碧落鼓励她们,演员们平时还有自己的生活,晚上还要在舞厅进行演出,只能利用空闲时间训练。 这批模特的费用按天计酬,从训练开始一直到时装展览结束的那天。 训练结束后,冯碧落请她们吃自己买来的点心和水果,还有秘制的解渴酸梅汤。 “也真亏你想得出来,我还以为你是在生生大商场摆摊展览呢,没想到是把人体当衣架子。”黄宛如自叹弗如。 冯碧落笑而不语,其实并不是自己的本事,只是因为自己来自未来,知道这个时代大家所不知道的事。 走出新天地歌舞厅,阳光明媚,晴空如洗,冯碧落张开双手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50年代的空气即使在城市里也是清香的。 “看你好不得意的样子。” “黄小姐,你一样也可以得意呀,你可是一代歌后,我是无名小卒。” “你可不是无名小卒,你比一般人都厉害。” “但黄小姐又不是一般人。” 新天地歌舞厅后面停着黄宛如的汽车,冯碧落坐到驾驶座位开车,黄宛如坐在后排闭目养神。 路上有个小摊贩在卖糖葫芦,冯碧落停车买了两串,与黄宛如一人一串吃起来。“我觉得你这人挺会让周围人开心的,我要是男人只怕也会喜欢你。” “遇事不钻牛角尖,就没啥不开心的事,黄小姐,笑一笑,十年少。” 黄宛如笑起来,道:“我倒不希望你走了,以后听不到你讲故事讲笑话那真是太闷了。” “你可以去临湘镇找我啊,我想那里的乡亲都希望目睹你大歌后的风采呢。” 汽车开到飞霞路,纪婶在门前张望,跟着汽车一阵小跑。“黄小姐,林先生来了,说有事要找你们。” 黄宛如哦了一声,推开车门下车,冯碧落也赶紧下车。 客厅里林之书正襟危坐,摆放在面前的茶水一口没喝,他这个表妹非常注重仪表,一点小事也会引起她的反感,而且黄宛如为人冷漠,对人爱理不理,平日的亲戚除了自己与黄宛如偶有来往,其他人早就断绝关系。 “宛如,冯小姐,你们回来了。”林之书堆出满脸笑容起身。 “你找我有事吗?”黄宛如态度冷淡。 林之书瞅了冯碧落一眼,道:“其实我是找冯小姐有事。” “那你们聊,我累了。”黄宛如径直上楼。 冯碧落在林之书对面坐下来,不出意料林之书一定是因为华雍城而来。“林先生,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话我和骆琪说过了,实在不想提起。” “昨晚我去找过雍城,也和他谈了很久,有一些是你没对骆琪讲的。” 冯碧落怔了一下,道:“你们谈了什么?” “可能我会说得比较直接,本来应该是骆琪来的,但骆琪和宛如关系不好,她不愿意来。” “你直接说吧。” 林之书神色严肃,道:“冯小姐,你爱雍城吗?” “为什么会这样问?”冯碧落糊涂了。 “你明白地告诉我,你是否爱雍城?”林之书仍是紧盯她。 “当然爱了,很爱。” “真的吗?爱到什么程度?” “林先生,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我和华雍城已经分开了。” “你不敢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因为你从来就没爱过雍城,你心里爱的是别人。”林之书目光咄咄逼人,他本来不相信冯碧落不爱华雍城,但看到冯碧落连这个问题都不愿意回答,不由得也产生了怀疑。 “我这辈子也就爱过一个人。”冯碧落无语至极。 “但那个人不是雍城,是另有其人。” 冯碧落吐出一口气,道:“林先生,我也很累,想回房休息。”她起身上楼。 “站住。”林之书陡喝,冯碧落的闪烁其词和躲避真的证明她不爱华雍城。 第68节 冯碧落回过头,道:“林先生,我应该没得罪你吧,请不要对我大呼小叫,保持你的绅士风范。” 林之书气坏了,七窍生烟,道:“冯碧落,我和骆琪都看错你了,都以为是雍城对不起你,一致申讨他,让他来找你。原来是你对不起雍城,你根本不爱雍城,随随便便将他送给你的礼物转送给别人,你甚至还把他推给你的好朋友,你从来不考虑他的感受。” “这些都是他和你说的?”冯碧落走近林之书。 “是又怎样?冯碧落,没想到你居然喜欢七老八十的老头,你的味口真特别,是看中人家钱多吧?”瞬间林之书对冯碧落痛恨至极,是这女人玩弄他兄弟的感情。 “我喜欢七老八十的老头,林之书,你嘴巴放干净点。”顿时冯碧落也火冒三丈。 “还不承认,看看你自己写的什么?”说着,林之书将昨夜从华雍城那里顺手带走的纸掏出来,一把拍在茶几上。“上面可是清楚地写着你爱上一个可以当自己爷爷的男人,你总不会不认识自己的字迹吧?” 冯碧落蓦地愣住,她拾起茶几上的纸,只看了一眼她便笑了。 “被揭穿就笑了,对不?冯碧落,你可是古今第一奇葩女子,以后我绝不让骆琪和你来往,免得你把骆琪带坏了。”林之书气冲冲地离开。 冯碧落仍是笑,笑得很大声,笑得全身颤抖,除了笑她不知道做什么。 纸从她手里飘飘扬扬落下,落到地面,冯碧落想要去拾,一只修长的手先拾了起来。 黄宛如看着纸上的一行字,看了几分钟,才抬起头看着冯碧落。“你不承认吗?” “承认什么?” “你是来自未来时空的人。” 冯碧落面上的笑容僵住了,道:“黄小姐,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这纸上写的内容和《怨苍天变了心》的歌词很贴合,果然那首歌是你的心境,所以你才能唱得那么动情投入。华雍城,按他的年龄本来就可以当你的爷爷,恐怕比你的爷爷还老吧。” 冯碧落抿住嘴唇,这个民国的歌后也有着一般人不具有的敏锐观察力。 “那又如何,我依然对这个时代无力。” “你总算承认了,从遥远未来而来的你,一定早就知道华雍城的结局,你完全有能力改变的。” 冯碧落摇摇头,道:“不是,我不知道,我知道很多人的结局,却唯独不知道华雍城的结局,甚至我从未听说过他。我不怪他,也不恨他,可能上苍让我来到这个时代,就是为了让我帮他和他的太太实现心愿。” “你真的爱他很深,很深。” 黄宛如叹息,将纸放在茶几上,默然地上楼,此刻她心中无限感伤,如果上苍也能让她穿越一次时空,让她回到十年前那个满天烟花灿烂的夜晚。 108 人艰不拆 天刚亮,冯碧落便开着黄宛如的汽车回到临湘镇,来省城几天,她有些不放心,想抽空回厂看看。抵达临湘镇时还很早,大部分人还没来厂里,冯碧落先去厂长办公室,不料和华雍城在走道上相遇。 “华先生。”冯碧落先打了招呼。 华雍城只点了头,然后两人错身而过,冯碧落回头凝视他的背影,华雍城没有停下来,更没有回头。 冯碧落甩甩头,向前走去,进入厂长办公室,这时华雍城才回过头,但已经看不到冯碧落的身影。 办公桌上放着堆集的文件,是下面部门送上来的报表,还有报销的部分收据,冯碧落仔细地过目,确认无误后才签上自己的名字。 秘书小马进来,看到她一脸惊喜地道:“冯厂长,你回来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回来了。” “不希望我回来是不,怕我管着你们。”冯碧落打趣。 小马挠着头发,道:“不是,冯厂长不在厂里,我总觉得没有主心骨,有你在,我就知道要干啥。” “是么?以后我天天在厂里,包管你们不愿意瞧见我。” “绝对不会。冯厂长,我在山上采了几棵花树回来,刚种上,等活了就给拿到办公室来。” “好啊,多多装饰我们厂的环境,我们的生活也太枯燥了,要举办一些有意义的活动联系大家感情,小马,这事交给你负责,资金先去财务申请,我来签字。” 小马喜出望外,他读书时最喜欢打篮球,最好能举办一场篮球比赛。 “包我身上,我这就去琢磨,再写份企划书给你看。” “行,不过你现在去找黄副厂长来,我有话和他说。” 小马答应去了,过了几分钟黄副厂长才赶来,黄副厂长刚才在车间里,有一台缝纫机坏了,机修部没修好,气得黄副厂长自己上场。 “老黄,坐下来。”冯碧落笑容满面。 “什么事?”黄副厂长现在对冯碧落言听计从,冯碧落确实有过人的本领,他不得不服。 冯碧落从包中拿出两本书,放在桌面上,道:“老黄,这是我在省城买的两本书,一本是关于服装生产经营,一本是关于企业管理,你拿回家看看吧。” 黄副厂长拿起书,书是崭新的,他摸着封面心头暖融融的,冯碧落送他书说明已经认可他,并且有培养他的意图。 “冯厂长,多少钱,我付钱给你。” “不用了,你学习是为了爱华的发展,这笔钱由爱华支付。” “谢谢。”黄副厂长激动得想哭。 “我们厂有文化的人太少了,如果爱华要想长远发展,必须要引进人才。” “这是当然。” “老黄,我中午还要去省城,把那边的事情管起来,厂里的事你就担着些,总之我几日会回来一趟。” 黄副厂长面露难色,道:“冯厂长,你不在厂里我心慌呀,有些事我解决不了。” “没事,你先处理,实在不行等我回来,或者华先生在的话,你找华先生处理。” “华,华先生他……” “他怎么了?” “我总觉得华先生对厂里的事不在意,上回我交给他的会议记要,他连看都没看,好像他不是老板一样置身事外,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行,我知道了,老黄,你去忙吧,待会我走时就不和你说了。” 冯碧落发了一回呆,起身去华雍城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紧闭,冯碧落伸的推开,华雍城坐在办公桌后抽烟,烟缸中有十多支烟头。 “华先生,前几日老黄给你送来的会议记要你看了没有?” “没有。” “为什么不看?”冯碧落忍着气。 “不需要看,反正你都会处理好,我看了也没用。” “这是你的厂,不是我的厂。” “既然是我的厂,我愿意看就看,不愿意看就不看,这样有不妥吗?”华雍城逼视她。 顿时冯碧落一股无名火起,她最见不得懒散样子,一掌拍在办公桌上,这掌力气太大,竟然把林淑兰的相框给震倒,同时一只倒满热水的茶杯也倒下来,然后水流到相框里。 华雍城赶紧去抢相框,用衣袖去擦相框,但水渍还是渗入到里面,他只得卸下相框,再把相片擦干。“冯碧落……”华雍城握紧拳头。 “怎么你想打我?”冯碧落眼睛像打了鸡血一样鲜红。 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华雍城咬紧牙关,血正往他胸口上涌,好像要从他嘴里喷出来。 “林淑兰嫁给你,真是倒了十八辈子血霉,像你这样没出息的男人最好一辈子躲家里,看不起你这种只能靠着祖产过日子的人。”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冯碧落的面颊上,血从冯碧落的嘴角流出来,冯碧落张了张嘴,伸手擦掉嘴角的血。 她笑了笑,道:“你可以做得不好,但必须要认真努力地做,否则林淑兰嫁给你就是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说完,冯碧落跑了出去。 一路上没人,冯碧落飞快地走到院子里,打开车门进去,发动车驶离服装厂。 汽车开到镇外的山坡,冯碧落摇下车窗,探出头向山坡看去,从这里可以看到林淑兰的墓园。“华太太,你爱上华雍城后觉得累吗?” 没有人回答,冯碧落抚摸着左脸颊,皮肤在发烫。 热泪滑下来,像珍珠一颗颗地落下,弹在膝盖上,然后渗入进去。 回到飞霞路,黄宛如还没起床,冯碧落赶紧用冷水敷脸,左脸颊又红又肿,又疼又痒,待会不能去新天地歌舞厅。 “你在干嘛?”忽然黄宛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冯碧落回头,笑道:“没干嘛,我洗脸。” “洗脸?”黄宛如打量着她,道:“瞧你眼睛湿湿的,又哭过了?” “没有,我早上回临湘镇哭什么。”冯碧落掩饰。 黄宛如一把扯下她敷脸的手,朝她脸上一看惊道:“你的脸怎么肿这么高?” “昨晚被虫子咬了。” 黄宛如盯着她没说话,冯碧落只觉心慌,民国歌后的眼力十分厉害,只怕是瞒不过她。“又在骗我,你的脸分明被打了耳光。” 冯碧落向天翻白眼,道:“黄小姐,你既然知道就别说出来!人艰不拆嘛。” “人艰不拆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已经活得那么艰难了,何必揭穿呢,这不是让人痛上加痛嘛!” “是华雍城打你吗?你在临湘镇遇到他?” “你怎么知道?”冯碧落猛吃一惊。 “只有他打了你,你才会掩饰。” “黄小姐,人艰不拆,人艰不拆。”冯碧落真的感到心痛无比。 “可怜可惜可叹。”黄宛如摇头上楼。 瞬间冯碧落收拾好的心情又坍塌了,热泪纵横,趴在桌子上痛哭一场。黄宛如在门外听着,她没有进来劝解,忍了这么久,冯碧落是需要好好哭一场了。 109 以后再不见面的感觉 这几天模特们的走姿训练得差不多,冯碧落决定回一趟临湘镇,挑选几十款服装供模特穿上拍照,黄宛如介绍了一个外籍摄影师,这名摄影师曾是黄宛如的专职摄影师,替她拍摄过许多照片,而且最擅长拍摄广告照片。 沐浴着清淡的月色,冯碧落回到临湘镇,来不及回家便先去服装厂。 正好在门前遇到黄副厂长,黄副厂长正准备回家。“老黄。”冯碧落赶紧叫他。 “冯厂长。”黄副厂长扶着鼻梁上的眼镜。 第69节 “老黄,你居然戴了眼镜。”冯碧落感到好笑,黄副厂长戴上眼镜还有几分像个读书人。 “老花镜。” “去办公室。” 进入办公室,冯碧落拿开水瓶倒水,小马挺不错,不管自己在不在,每天都会把开水瓶注满水。冯碧落冲泡了两杯咖啡,两人便在会客室的椅子坐下。 “老黄,饮咖啡。”冯碧落的心情很好。 “冯厂长,看你满面笑容的是有什么喜事吗?” “也没什么喜事,只是省城那边的事进展顺利,我心里高兴。对了,我过会要带冬装去省城,你帮我挑20款。” “好的,冯厂长,你只带20款吗?我们可是100款。”黄副厂长不解。 “这20款是用来拍照,放在报纸上做广告的,所以你要挑选好看的。” “原来如此,想不到我们的服装要上报纸了,这下全省都会看到我们的服装。” 冯碧落抿着咖啡,何止是全省,届时展览那天还会请来省城知名的大报社,说不定全国都会看到爱华的“兰城”品牌服装,不但要走进千家万户,还要走出中国,冲向世界。 两人坐在灯下,黄副厂长汇报这几日的生产情况,大家的积极性较以往提高不少,废品率也减少了一半左右。 “我们要向更高的目标前进,老黄,一起努力。” “好。”黄副厂长满脸激动,此时他与冯碧落坐下灯下畅谈,品饮咖啡,如果放在几个月前那是绝对想不到的事情。 其实冯碧落一点都不嚣张,而是人家真有这个实力。 “最近厂里还有没解决的问题吗?” “没了,不能解决的华先生处理了。” 冯碧落一愣,道:“华先生最近来厂里吗?” “来,天天来,早上来,下班时候就走,不像以前经常见不到人影。冯厂长,你是不是和华先生说了什么,不然他怎么来得这么勤。”黄副厂长笑道。 “这毕竟是他的厂,来勤是应该的。” 看来那天的话对他有效果了,只是…… 冯碧落忍不住抚上自己的面颊,疼痛早没了,但心里总有丝丝疼痛挥不去。 时间已经很晚,冯碧落和黄副厂长速战速决,挑选了20款冬装打包好,放到院子的汽车后排。“冯厂长,这是谁的车,不像是华先生的。” “是我一个朋友的,借我开一段时间。老黄,你快回家吧,你老婆孩子一定等急了。” “好,我先走。” 夜色中响起汽车呼啸的声音,冯碧落从车窗中看到自己的屋子,这多天都没入过屋,冯碧落决定回家坐坐。 掏钥匙开了门,屋里一片漆黑,冯碧落点燃油灯,桌上、灶台上都落了一层灰。 躺在床上冯碧落不由想起华雍城,在这张床上他们曾有过甜蜜,曾经血肉相拥,密不可分。“他心里只有他的太太,我再想着他也没用,况且我也不可能与他在一起。” 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冯碧落起身出门。 汽车经过镇外的山坡,冯碧落意外地发现华雍城的汽车,这让她感到奇怪,华雍城不是早就离开临湘镇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回省城? 既然汽车停在这里,那么华雍城一定是在墓园。 冯碧落小心翼翼地绕过他的车驶过去,忽然车身猛地一震,车尾就被撞上了。冯碧落停下车,从后视镜中看到华雍城,原来他并不在墓园,刚才只是趴在方向盘上,因此冯碧落没有看见他。 “和我有仇吗?打也打了,还想怎样?”冯碧落咬牙切齿,推开车门下车,车尾被撞凹进去一大块。 这时华雍城也下了车,两人在这夜里狭路相逢。 “你怎么回事?” “我会赔偿你修车费。” “你赔偿给黄宛如,这是她的车。”冯碧落火冒三丈。 华雍城瞅着她眼中冒出的怒火,道:“那天,很抱歉,我没控制住。” “说完了吗?说完了请付修车费,200块,多退少补。”冯碧落伸出手。 华雍城从钱夹中取出钱,他也没数具体有多少张,全部塞到冯碧落手中。冯碧落也没数,塞到自己口袋,转身钻入车中。 车可以发动,没有问题,但华雍城的车似乎没有打燃,刚有声音就熄了火。 冯碧落想了想,又下车走到华雍城车前,道:“我送你回省城。”如果华雍城没有两个孩子,她肯定要把他扔在这里,但两个孩子还需要父亲的陪伴。 华雍城看着她没说什么,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位。 夜里车开得很快,一个小时多一点便到了崇仁路,在华雍城的别墅门前停下。 “谢谢。”华雍城下车。 “你记得找人去拖车。” “碧落,你不进来吗?”华雍城盯着她。 “不用了。” “你连咏梅也不打算看。” 提到白咏梅,冯碧落的神色有一阵恍惚,半晌道:“不看了,咏梅在你家里不需要我担心,现在她也不需要我了,我看与不看对她意义不大。” “那你为她付出这么多有意义吗?” “我喜欢白咏梅,不问有没意义。”她何止这样对白咏梅,对华雍城也是如此,她为爱华忙前忙后,到头来又与她何干呢,都是为她人做嫁衣。 这时夜色传来一声轻响,大铁门从里面打开了,白咏梅提着灯站在门前。“华先生,你回来了,华莹和华承一直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华雍城应了一声,仍是看着坐在车中的冯碧落。 “碧落,你也在啊!”白咏梅这才发现冯碧落。 “我马上走了。咏梅,好好生活。” “碧落,你进来喝杯茶吧,我现在会冲咖啡,会榨果汁了。” “那你很厉害啊!咏梅,以后你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要为你自己而活,争取自己想要的幸福。” “你怎么说得好像以后再不见面的感觉。”白咏梅蹙起眉。 “咏梅,缘分有限,用完即止。今后,在人生旅途中,你会遇到新朋友把我忘记,而我同样也会遇到新朋友把你忘记。我们所有的人,只能出现在别人的生命中一段时间,这个时间过了就不会再出现。” 汽车发动起来,向着幽深的夜色中驶去。 110 一介流氓 黄宛如介绍的外国摄影师果然不错,拍出来照片质量杠杠的,风景、光影、角度、肢体动作、人物表情,都与服装搭配得天衣无缝,美轮美奂。 冯碧落拿着一摞照片去找骆琪,骆琪出去跑采访还没有回来,她便在报社外面的台阶上等待。 中午骆琪才大汗淋漓赶回来,冯碧落笑意盈盈迎上去,没想到骆琪却视若无睹,径直进入报社,直弄得冯碧落一头雾水。 “骆琪。”冯碧落追到记者部。 这时骆琪向门外瞅了瞅,拉过冯碧落道:“你居然还敢来找我?” “我为什么不敢找你?”冯碧落糊涂了。 “林之书可全告诉我了,原来问题出在你身上,害我冤枉了华雍城。你说,你既然不喜欢华雍城,为什么要与他恋爱。”骆琪气势汹汹。 “我们能不能不谈这个?”冯碧落无语,自己要连番接受林之书和骆琪的审判。 “不行。” “骆琪,我有重要事找你,真的别问这个了,都过了这么久。” “必须交待清楚。” 冯碧落实在不想再提,道:“那我改天再来找你吧。”不行的话就换一家报社放广告。 “站位。”骆琪又拽住她。 “我的大记者你到底想怎样?我真的不想提华雍城了,你们要觉得是我对不起他,那就是我对不起他,反正我已经被你的林之书骂得狗血淋头了。” 顿时骆琪噗哧笑出声,道:“我这是例行审问,刚才是林之书送我回报社的,他可是千叮呤万嘱咐我不许与你来往,没办法我得做做样子吧。” “他还真不让你与我来往啊!” “林之书认为你辜负了他的兄弟,觉得你会把我带坏,当然不让我和你来往,最近他盯我很紧,早晚接送,就怕你来找我,没想到你可真找来了。” “那他会不会在外面偷听呀?” “有可能哦,你最好去看看。”骆琪笑道。 冯碧落走到门前向外看,没有看到林之书。“他不在。晕死,他真把我当成洪水猛兽了。” “走,我们去对面西餐厅喝点咖啡。”骆琪放下自己的照相机,塞到文件柜中锁上。 这西餐厅成了她俩聚会的秘密地点,两人在窗前落坐。 “骆琪,你不担心林之书发现你和我来往吗?”冯碧落打趣她。 “发现就发现了,不管你和雍城到底是怎样,但你对朋友太够意思了,就那个白咏梅,我听林之书说过,你什么东西都可以与她分享,所以不和你做朋友我亏大了。” 冯碧落哈哈大笑,骆琪的奇怪逻辑只怕林之书很难接受。 “对了,你找我是什么重要事?你每次找我都说是重要事。” 冯碧落从包中取出一张鼓鼓囊囊的牛皮信封,放在桌面上,骆琪瞧了她一眼便拿起信封,里面是一摞照片,骆琪倒了出来。 照片中的女郎年轻艳丽,但骆琪的视线首先被女郎的服装吸引过去,各式各样的冬装,有风衣、大衣、薄昵外套、昵裙,在这些服装的衬托下,女郎们或时尚、或冷艳、或活泼、或知性、或优雅、或高贵…… “人漂亮,衣服也漂亮,这都是些女明星吧。”骆琪一张张看,一张张感叹。“这些衣服在设计上扬长避短,尽显女人的身材。” 冯碧落饮了一口咖啡,笑道:“这些都是普通舞蹈演员,还有这些服装就是爱华的‘兰城’品牌。” “这就是你们设计的服装啊!真是太漂亮了。碧落,你说什么事,我来搞定。” “其实,就是在我们原来的广告上,把这些照片印上去,当然这只是我们展览的一小部分,如果想看到其他款式,请光临现场。” “好,交给我,拟广告词是我专长,我包管给你写得吸引人,让爱华一炮打响。”骆琪豪气地拍胸脯。 嘿嘿的冷笑声不合适宜地响起,接着一只粗壮的男人的手去拿桌面上的照片,冯碧落吃惊地抬起头,站在面前的是久已不见的肖战强。 第70节 “肖先生。”冯碧落还是打了个招呼。 骆琪也认得肖战强,但她厌恶肖战强的为人,遂翻了一个白眼。“肖先生,请把照片还给我。” 肖战强没有理睬她,一张张地看完照片,然后将照片摔在桌面。“冯厂长,你就是想用这些款式打败我天伦吗?可惜差些火候。” 一开始肖战强就火药味十足,冯碧落将照片收拾好放到牛皮信封里。 ”肖先生,你听谁说爱华要打败你?”冯碧落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 “你自己心里明白。冯厂长,你大张旗鼓,又是广告,又是在生生大商场搞展览,大有吃尽天下其他服装公司的野心哟!不过我告诉你,有我肖战强在这里,爱华走不出吴越省,就只配呆在那个乡下。” “肖先生,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动怒,既然天伦如此有能耐,何用担心爱华这个只配呆在乡下的小厂。” “是呀,肖先生,你的火气未免太大了。”骆琪也接口。 “不是我火气大,是想教训你,在我肖战强做服装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冯碧落,你不要以为你在国外喝过几年洋墨水,能耐就比我大,天伦在国内的服装产业是属一属二的,只要我振臂一呼,全国的服装业都会联合起来挤死你。” “那就挤死我吧,可别没挤死我,把你自个儿给挤死了。” “肖先生只怕今天吃了太多大蒜,口气这么大,熏死个人了。”骆琪咯咯地笑。 两个年轻姑娘夹枪带棒对肖战强讽刺,肖战强怒不可遏,他可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气。“你应该就是林之书的那个记者红颜知己吧,看来我需要找林之书谈谈了,他找的什么货色女人。” 肖战强恼怒骆琪说话不留情面,便将战火燃烧到她身上,顿时气得骆琪七窍生烟。“你尽管去找林之书,最好能说服他以后别粘着我。” 冯碧落赶紧安抚骆琪,向肖战强道:“肖先生,你好歹也是一名成功人士,对一名女士出言不敬不是绅士所为,更不是男人所为。” “我肖战强没怎么读书的,一介流氓,不要和我说绅士,绅士那套我没兴趣,向来我就是有话直说,有屁就放。” “看来肖先生对爱华已经害怕到胡言乱语了。”冯碧落轻笑。 “胡说,爱华还没这个本事,冯碧落,你不要以为自己太能了,爱华以前是靠着我天伦给口饭吃,现在我还能叫你们没饭吃。” “那请吧,我们拭目以待。肖先生,稍安勿躁,发火易伤身。本月30日在生生大商场前的服装展览,记得光临。” 肖战强哼了一声,打着背手走出咖啡厅,自从他在报纸上看到爱华的服装博览会广告,确实产生了一些不安,冯碧落的能力不容小觑。上回冯碧落卖给他的20款秋装,生产后卖得大火,甚至一度断货。 其实,肖战强一直存着想要把冯碧落挖过来的心思,但冯碧落和华雍城的关系只能使他这个想法落空。 当他看到拍摄的照片,那衣服款式简洁却又华美,时尚却又充满古典意味,冷艳之中有几分活泼,高贵之中有几分典雅,真正的人美衣美。 毫不疑问,这些款式上市后那绝对是供不应求。 他感觉到天伦受到巨大的威胁,因此不顾一切地对冯碧落放狠话,其实正是他内心畏惧的反应,这全被冯碧落看穿了,叫他恼怒得不行。 111 女人太能干了不是好事 晚上林之书又赶来华雍城家中,骆琪被肖战强羞辱后,对林之书大发了一通脾气,气得林之书摔门而出,想到与华雍城难兄难弟,便索性来找华雍城。 林之书大倒苦水,说自己一直对骆琪小心翼翼,到头来什么没得到,还要受气捱骂。 “都怪冯碧落,我早警告她不许来找骆琪,这麻烦就是她惹出来的。”林之书无处发泄,便把怨气算在冯碧落头上。 “你应该禁止骆琪与碧落来往。”华雍城冷冷地道。 林之书瞪了他一眼,道:“你怎么回事?我不许她们两个来往,还不是因为你,冯碧落辜负你,我还特意去宛如那里骂过她。” “你去骂过她?”华雍城大惊失色。 “是,把她骂得狗血淋头,算是为你报仇了。”林之书咬牙切齿。 “以后你别掺和这事了,只把你的骆琪管好。” “我管得住吗?我看骆琪迟早要像冯碧落一样,她心里主意比我还多,总之女人太能干了不是好事,她会飞的。”林之书摇头。 华雍城沉默不语,其实他也有这种感觉,但是女人平庸了,他们又偏偏不喜欢。 “肖战强把爱华当成敌人了,以后肯定会给你惹出不少麻烦,这家伙可认识不少人物,你得小心些。这次服装博览会声势太大,全国服装业都会注意你们的,肖战强都放话要联合全国服装业排挤你们。” 华雍城轻轻一笑,低头喝茶。 “你别不以为然,肖战强的能力你是知道的,而且比他有能耐的人更是数不胜数,枪打出头鸟,冯碧落虽有能力,但是太露锋芒。” “我不是不以为然,但我相信碧落能够解决。” 林之书点头,道:“所以,我希望你们两个重归于好,共同管理爱华。” “恐怕不可能了,她不会原谅我。” “你干了啥?”林之书瞪大眼睛。 “我打了她。” “天哪!雍城,你真动手打冯碧落,你可不是打女人的人,就算她千错万错你也不应该动手打她。这要是被骆琪知道,肯定又会骂你。”林之书拍打自己的头。 “那天我是忍不住了,以前我真的没那大的火气,她说淑兰嫁给我是倒了十八辈子血霉,说像我这样没出息的男人只应该躲在家里,她看不起我这种靠祖产过日子的人,然后我就打了她。” 林之书咬着嘴唇,道:“你很在意冯碧落对你看法,以往别人辱骂你,你从来都没感觉的。雍城,说实在的,我也觉得你太不振作了,冯碧落这样骂你,我有一种感觉你想不想要听。” “你说吧。” “爱之深,责之切。” 顿时华雍城猛地一怔,他又想起冯碧落接下来的那句话:你可以做得不好,但你必须认真努力地去做。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相信冯碧落不爱你,她为爱华四处奔波,忙前忙后,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我实在找不到理由。如果她不爱你,你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不会在意,否则更不可能和你说那些话,她是在激励你。” “你想太多了,碧落是个热爱工作的人。” “我没想多,还有那张纸我也是有疑问的,明明后半句不明不白的,说不定那句话的重点就在后半句上。雍城,我们现在去找冯碧落,向她问个清楚,可别冤枉了她。” 林之书拽着华雍城走出卧室,两人刚到一楼,小玉慌慌张张地跑出来。 “华先生,咏梅肚子疼,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你快去看看。” 华雍城赶到白咏梅的房间里,只见白咏梅满头大汗,缩在褥子中,一手抓紧床单。“咏梅,你哪里不舒服?”他摸着白咏梅的额头,额头冰凉。 “肚子疼。” “是吃坏了肚子吗?” “不是,我和咏梅吃的一样,我没事,可能是其他原因引起的肚子疼。” 白咏梅咬紧牙,在床上翻来覆去,华雍城见状便道:“小玉,你扶咏梅去车上,我开车送她去医院看病。” 林之书打量着白咏梅,摸了摸下巴道:“雍城,你去我表妹家里找冯碧落,我送她去医院。” 华雍城愣住,刚才他的心被林之书说得蠢蠢欲动,倒有几分想去见冯碧落。 “算了,华先生,你去找碧落吧,我没什么,睡一会就好了。”白咏梅蹲在地上,手捂着小腹。 “还是我送咏梅去医院。”华雍城拍了拍林之书的肩膀。 小玉扶着白咏梅坐在车后排,一上车后白咏梅便倚靠在小玉的身上,她似乎真的很疼,一直在颤抖。 汽车开到朝阳医院后,白咏梅直接被送到急诊科,接诊的医生询问白咏梅是怎样的痛,但白咏梅也说不上来,只说这里痛,哪里也痛。 医生给她开了一针止疼药,便安排她在观察室休息。 白咏梅仍是满头大汗,小玉在一旁给她擦汗。“华先生,对不起,我耽误你去找碧落。” “没什么。” 小玉也安慰白咏梅,笑道:“咏梅你别想太多,冯小姐迟早要来见华先生的,现在厂里活忙,冯小姐没时间。” “咏梅,你不要责怪自己,这和你无关,我想见碧落随时可以见到,不急于一时。” 华雍城站在窗前,刚才好像只是一阵冲动,在时间的冲淡下,他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夜空里月亮升起浮下,命运会让有缘的相遇,无缘的分离。 在医院观察了两个小时后,白咏梅的肚子已经不疼了,医生给她开了一瓶药嘱咐她回家服用。 到家后已是凌晨,白咏梅放热水洗澡,出了一身的汗,须得好好洗个热水澡。床上放着干净的睡衣,是丝绸的,摸起来像水一样滑。 浴缸的水蓄满三分之二,白咏梅脱掉衣服躺了进去,让热流滑遍全身。 “我骗了华先生,我只是不愿意他去找碧落,如果华先生知道我骗了他,他一定会对我生气。” “碧落是对我很好,但我并没要求她对我好,这一切都是老天给我的。” 白咏梅泡了半个小时的澡,水渐渐凉了,她才擦干身子穿上睡衣。 夜很深,白咏梅毫无睡意,从抽屉拿出纸笔,在灯下写着华雍城的名字,很快一张纸上写满了字迹,这些日子她每天都在练习写字,刚开始字写得歪歪扭扭,现在已经写得很端正,不用对照写,她就能很快地默写出笔划。 “只要我坚持写华先生的名字,他迟早会感受到我的心,也许我写满1000张纸时,华先生就会喜欢上我。” 白咏梅想着不禁笑出声,今晚华雍城本来是要去找冯碧落,但看到自己腹痛,便送自己去医院,可见华雍城也是非常关心自己的。 她一直写,写了一张又一张,脸红得像熟透的石榴。 不知不觉中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张纸从桌面飘下来,灯光映着那张纸,满纸写来写去的都只有冯碧落三个字。 112 这些威胁完全无济于事 华灯初上,一名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进入枫叶餐厅,在服务员的指引下进入二楼的雅室,推开门,里面莺歌燕舞,春色满怀。肖战强坐在餐桌前抽烟,两名年轻女子各捶着他的一侧肩膀,还有两名女子则蹲在地面捶他的腿。 当看见中年男子进来后,捶腿的两名女子便面露笑容迎上来,将中年男子按在椅子上,也捶起他的肩膀。 “叶兄,总算把你等来了。” “肖兄请我,我叶某焉有不来之理。”中年男子也乐得享受。 此人是生生大商场的总经理叶世刚,和肖战强认识十多年,肖战强虽主营服装批发,但如果有好款式也会放在生生大商场销售。 两人都极好色,因此肖战强也投其所好,找了四个流莺来陪侍。 服务员在外面敲门,道:“肖先生,现在能否上菜?” “上。” 冷盘先上来,接着是热菜,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佳肴被端上桌,诸如红烧田鸡、盐水鸭、酒酿蒸鲈鱼、酿素鹅、香菇醉鸡、火踵鱼翅、千岛焗明虾等。 这些菜可能让普通人垂涎不已,但叶世刚根本不看一眼,手只在身边的两个年轻女子胸前抚摸。 第71节 肖战强同样没有吃菜,对身旁的女子上下其手。 “叶兄,今天请你吃饭实在是有事相求。” “我和肖兄还谈什么求字,你尽管说,我绝对帮你办到。”叶世刚欲火焚身,一时哪里有理智。 肖战强拉过身边的一名女子坐在自己腿上,笑道:“叶兄,我听说你和爱华签了场地租赁协议。” “对,就签了一天,本月30日,我看价格给得还不错,所以就答应了。” 肖战强干笑了两声,道:“叶兄,你能不能取消协议?” “为什么?” “明人不做暗事,我不希望爱华举办服装博览会,就算要举办也得是我天伦来举办,爱华一个乡下小厂凭什么资格来生生大商场显摆。”肖战强言语中甚是不屑。 “爱华是小厂,但报纸上的广告你看过没,那衣服式样确实不错,而且听说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还有80款服装会在展览那天拿出来。” “是不错,这点我承认,但我不希望爱华做大,挡我天伦的财路。” “明白明白。”叶世刚哈哈大笑。 “所以麻烦叶兄帮个忙。” “好说。只是我已经和爱华签了合同,如果违约可是赔偿的哟!” “钱不是问题,我不但出赔偿金,还会给你一份。” “行,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爱华就算不租生生大商场的场地,也可以租其他地方,虽然环境是比生生大商场差点,但总比没有好。” “这个放心,凭我肖战强的人脉会逐个击破,让爱华办不成服装展览。” “都是这个圈子中人,肖兄你就不怕华雍城联合其他人抵制你。” “现在是谁有钱,谁就是老大,除非华雍城的钱比我更多,否则没有那多人向着他,再说他家的祖产也被他挥霍得差不多了。” “那我现在就祝贺肖兄干掉爱华,一统天下。”叶世刚虽是对肖战强说,但眼睛去色迷迷地看着身畔的女人,他的身下早已经硬挺了。 “叶兄,吃完饭后,这两个妞你可以带回去享受。” 叶世刚又哈哈大笑。 夜里十点多,肖战强酩酊大醉,在司机的护送下回到肖公馆。 此时琳达正客厅训斥一名小女佣,将那小女佣训得眼含泪却又不敢哭。“怎么啦?又发这么大的火。”肖战强醉熏熏地进来,一下子便倒在沙发上。 “倒杯热茶来。”肖战强挥着手。 “去给肖先生倒杯倒茶。”琳达仿佛这个别墅的女主人吩咐小女佣。 “琳达,告诉你,我马上要给你报仇了。” “报仇,报个屁的仇。”琳达踢了肖战强一脚,上回她让肖战强取消与爱华的订单,没想到肖战强半途反悔,不但付了定金,没多久连尾款也付了。 肖战强爬了起来,手搭在琳达的肩上,道:“这次是真的,爱华要垮了。”说完,肖战强的鼻子贴在琳达的脖子上品闻。 “脏死了,别碰我。”琳达推开他。 “琳达,我想死你了,这次我要是斗垮了华雍城,你可得让我得逞。”肖战强又搂住琳达纤细的腰肢。 “你斗垮了华雍城再说,否则你别想碰到老娘的身子。” “好,够泼辣,我喜欢。”肖战强的手往琳达的胸口摸去。 琳达极不耐烦,用力地一推,便将肖战强推倒在沙发上。“你说,你有什么方法斗倒华雍城。” 肖战强醉眼朦胧,这时他十分困倦,倚着沙发道:“爱华这个月底要在生生大商场举办服装博览会,我刚刚和生生大商场的叶世刚见过面,让他取消把场地租给爱华,我要爱华办不成,让爱华成为服装界的笑话。” “真的吗?”琳达喜出望外。 “当然是真的,我骗谁也不会骗你,过来,美人,想煞你了。”肖战强打了一个酒嗝。 琳达赶紧掩鼻,拿手当扇子扇风。 “爱华这次筹办的服装博览会可是花大价钱,我听说华雍城把房子和车都抵押给银行,还向林之书借了50万,只要让他没地办博览会,他这批货就没人买,到时他就死定了。” “你确定能让他办不成博览会吗?” “确定,你肖大哥的能力你不相信吗?爱华不但厂会倒闭,华雍城的房子和车还要被银行收走,还要偿还欠林之书的钱,哈哈,他会无家可归,他的两个孩子要成小讨饭的。琳达,我做这些可全是为了你。” 说完,肖战强倒在沙发上,当然他不是因为琳达才要对付爱华,而是爱华会真正成为他的敌人,在商场上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琳达面露喜色,等华雍城走投无路时,她琳达就会出现,成为华雍城的救世主。 她想得太出神,不妨肖战强向她走来,忽然一把扯开鸡心领的连衣裙,露出里面的贴身内衣,然后肖战强的大嘴吻了下来。 琳达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脚踢向肖战强的小腹,但肖战强先将她抱起来,大步走向二楼的卧室。 “混蛋,你放开我。”琳达大叫。 一旁的小女佣不敢吭声,低头躲到厨房里。 肖战强用脚踢开门,再用后背关上门,琳达不断地挣扎,可是在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手中,她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琳达被扔在柔软的床上,肖战强庞大的身躯压下来。 “放开我,我要告诉我爸爸。”琳达拼命推着他。 但对于一个醉酒的男人,这些威胁完全无济于事,肖战强眼中看到的只是琳达雪白的胸脯,渐渐琳达所有的挣扎和尖叫都湮息了。 113 看中人家英俊潇洒 清晨起来,冯碧落在别墅门前给几盆枯萎的兰花浇水,只要根还没死,这几盆兰花还救得回来。“冯小姐,吃早餐了。”纪妈笑吟吟地出来。 纪妈与冯碧落很谈得来,冯碧落虽说是她主人的朋友,但冯碧落并不把她当下人看待,还时常带好吃的东西给她。 “冯小姐,那兰花就别浇了,早死了,黄小姐说就看着枯叶也是可以的。” “你家小姐可真是怪人,枯叶也能欣赏。” “别管那兰花了,进来吃早餐。”纪妈拉着冯碧落。 黄宛如还没起床,她习惯晚睡,一般中午时才会起床。 早餐是小米粥、咸菜、馒头,冯碧落洗了手便抓起一个馒头往嘴里塞。“纪妈,你想吃什么,我待出去给你带回来。” “糖葫芦,那天看你和黄小姐吃也想尝尝,就是不知这牙口行不行……”纪妈捂住了左脸颊,她六十出头了,牙口还行,就是怕酸,一酸牙就疼。 “没事的,纪妈你也才60岁,哪就不能吃糖葫芦了。” 两人说说笑笑,纪妈跟随黄宛如有近十年的时间,黄宛如孤家寡人的,纪妈也经常叹息,希望黄宛如能有个好归宿。 “碧落,碧落。”门外有人在喊。 冯碧落一怔,这声音似乎是骆琪,赶紧放下筷子出门。 骆琪站在离别墅10多米的地方,看见冯碧落出来忙迎上来。“碧落,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冯碧落心中一紧,她只当是华雍城出了事,手抓住骆琪便不觉用了力。 “爱华和生生大商场签的租用场地合同不是留的我家电话吗?昨日晚上叶世刚给我打电话,说要取消合同,愿意给予赔偿。碧落,你说这怎么办?” “叶世刚有说是什么原因吗?” “他就说要取消,至于原因他不肯说,他说让你去生生大商场拿赔偿金。” “我现在就去生生大商场。” 这个事态严重,离月底的日子很短了,而且广告也登出去很多天,即使换展地都不行,这让会别人认为爱华做事太随意,易产生不信任感。 冯碧落当即坐骆琪的车赶去生生大商场,在办公室里两人没见到叶世刚,只见到叶世刚的秘书,对方拟了一份解除协议,只要冯碧落签字便能拿走赔偿金,以及她原来支付的租金。 “能不能让我先见叶总?” “对不起,叶总现在不在。”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不清楚。” 这明显是拒见,冯碧落想了想,这份解除协议书不能签,必须先见到叶世刚再说。叶世刚无缘无故解决协议,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抱歉,既然我没见到叶总,这那份解除协议书我不能签。” 冯碧落和骆琪坐在生生大商场外面的广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令人摸不着头脑。 “华先生知道这事吗?” “应该知道,林之书会告诉他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租金已经给了,价格也很诱人,叶世刚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取消协议?”冯碧落五官紧皱在一起,百思不得其解。 “林之书说,可能是肖战强搞的鬼,这肖战强和叶世刚很熟,两个人都是色中恶魔。碧落,你不记得那天在西餐厅肖战强说的话。” “有可能,肖战强害怕爱华一枝独大,影响天伦的市场利润。” “碧落,你现在赶紧重新找场地,除了生生大商场,万国大商场也不错。” 冯碧落摇头,道:“不行,场地不能随便更改,这让别人怎么看待爱华,爱华要体现出说一不二的特质,这样别人才能认可爱华,相信爱华。” “那怎么办呢?叶世刚那里你是不用想了,他和肖战强好得穿一条裤子,玩同一个女人的。” 骆琪咬着嘴唇,思忖了半晌,忽然拍着腿道:“碧落,我有个方法就看你愿不愿意一试。” “什么方法?” “你去找叶其扬。叶其扬才是生生大商场的老板,叶世刚是他的二叔,只是叶其扬不太爱理生意场上的事,所以才把生生大商场交给叶世刚管理。” “叶其扬?我听你说的这个人就很难接近。” “当然难以接近,性格古怪,而且爱捉弄人。” 冯碧落啊了一声,道:“爱捉弄人,世上还有这种男人存在啊!” “天生万物,各种人都有,不过叶其扬人长得倒是英俊潇洒,你可以接近接近,说不定有好处。”说到最后骆琪忍不住掩嘴偷笑起来。 “那你怎么不接近呢?”冯碧落反问。 “我是想接近,但林之书不让我接近,怕我甩了他。” 骆琪笑得露出了十六只牙齿,她这样开怀大笑无疑说明她的生活很幸福,林之书很宠她,也只有被男人宠着的女人才能这么开心。 “好,我就从叶其扬这里着手。” 第72节 “是看中人家英俊潇洒?”骆琪打趣。 “对呀,英俊潇洒。”冯碧落大笑。 两人笑得挺起劲,这时身后有人咳嗽了两声,骆琪回过头,瞧见那人板着一张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霎时冯碧落笑得把脸都埋到膝盖里,林之书这下抓到自己与骆琪来往了。 “你这人怎么偷听别人讲话。”骆琪倒打一耙子。 林之书拽住骆琪走出几步,道:“骆琪,我说过你不能和冯碧落来往,你看你和她在一起,你变成什么样了?你们两个竟然公然在大庭广众下谈论男人,还说什么英俊潇洒。” “你们男人能谈论女人,我们女人为什么不能谈论男人?” 林之书被噎得无法反驳,他瞅着一旁事不观己的冯碧落,道:“骆琪,你现在变得和冯碧落一个样了,是,你可以谈论男人,但你得谈论我吧,不能谈论其他男人。” “你有什么可谈论的,不英俊潇洒,身材也不怎么样,你让我们谈论你的啥?”骆琪瞅着他打量。 “骆琪,你中冯碧落的毒了,以前你不这样刻薄的。” “放屁,你才中毒了,无端端地诅咒我,林之书,晚上你回去跪洗衣板。” 冯碧落笑得腹痛,骆琪和林之书的相处之道令人大开眼界,林之书是商界的知名人物,换作现代就是霸道总裁,却被一名女子如此呵斥,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碧落。” 魂牵梦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冯碧落打了一个激灵,不由回过头,触及华雍城的面容,两人四目相对似乎都有话要说,但没人开口。 “你是来找叶世刚的吗?”半晌冯碧落先开口了。 华雍城点头,道:“我和叶世刚也有过几面之缘,另外之书也认识他,希望他能看在这点面子上通融一下。” “刚才我和骆琪也找过叶世刚,但他避而不见,叶世刚的秘书让我签解除协议合同,我没签,记住不要签那份合同。” “明白。” “你们女人现在不行了,让你们看看我们男人的本事。”林之书说得眉飞色舞。 骆琪瞧着他像跳舞似的两条眉毛,忍不住给他一脚,道:“姓林的,你话别太满了,如果你没办成事,回来给我倒一个月的洗脚水。” “如果我办成了,骆琪,你也得给我倒一个月的洗脚水。雍城,我们现在就去找叶世刚。”林之书不甘示弱。 华雍城仍是看着冯碧落。 “好运。”冯碧落点头,她一直凝视华雍城的背影,直到那道修长的背影消失。 骆琪目不转睛地盯着冯碧落,她眼中痴痴的神色,这难道不是爱吗? 如果不是爱,那就是深爱。 114 不想砸了自己饭碗 在轻缓的音乐下,年轻美丽的模特缓缓从幕后走出,迈着优雅的猫步,不经的意举手投足间展现无边风情。冯碧落十分满意,舞蹈演员的领悟力比普通人要强,而且她们本身的气质和身形都出类拔萃。 “黄小姐,真的很感谢你。” 黄宛如抿唇笑而不语,她对训练模特走猫步提供了很多意见,还亲自设定动作姿势,减轻冯碧落不少负担。 还有十天就到了月底,那时就要检验冯碧落这近两个月的努力是否有成果。 “压力大吗?” “大,我背着一座山。”冯碧落直言不讳。 “如果爱华不是华雍城的,你还会这样辛苦吗?” “会吧。”冯碧落笑道。 “这个吧字出卖了你,你全是为了华雍城。” “人艰不拆。” 歌舞厅的工作人员进来,道:“冯小姐,外面有位叫骆琪的小姐找你。” 冯碧落一愣,骆琪找到新天地歌舞厅一定是有事相告,遂让工作人员带路。 此时时间尚早,未到歌舞厅的营业时间,前台空无一人,骆琪百无聊奈地找了个空位坐下,嘴里哼着《四季歌》的小调。 “骆琪。” “碧落,我们出去说。” 两人走出新天地歌舞厅,原来骆琪给黄宛如家打了电话,从纪妈嘴里得知冯碧落在新天地歌舞厅。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不会在这里卖唱吧?” “我这歌喉想卖唱也不行嘛!骆琪,你找我什么事?” “跟我走。”骆琪将冯碧落拽到自己车上。 汽车驶到江滩,这个时候夜色来临了,漫天的星辰璀璨,一轮月影在江水中摇晃。“骆琪,你的兴致真好。”冯碧落直当骆琪要夜游江滩。 两人下车,沿着细腻的沙子路前行,江风拂面,水气盈鼻,令人神清气爽。 骆琪张开双手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道:“我很久都没来江滩。” “你想来也是很容易的,让林之书带你来。” “他,没情趣,这么诗情画意的地方觉得和他来不合适,一身铜臭味。” 骆琪又在贬低林之书,但冯碧落知道骆琪其实对林之书的感情很深,如果林之书真的有她说的这么差劲,骆琪恐怕都不愿意提起他。 前面有几个女学生在玩摸瞎的游戏,骆琪兴起,拉着冯碧落也去玩,一时冯碧落被捉住,大家便把布条遮住冯碧落的眼睛。 冯碧落不擅长玩这个游戏,偏这些女学生又太机灵,好几次都抓着衣衫了,偏又让她们给跑了。 “骆琪。”冯碧落故意叫着骆琪的名字,等骆琪靠拢时好抓住她。 没人答理她,冯碧落以为骆琪识破自己的诡计不吭声。 周围很安静,仿佛没有人似的,只能听到江水的声音。冯碧落又叫着骆琪的名字,这时她听到脚步声在向自己走近,冯碧落心中一喜,可不得要抓住你了,她伸出手便将那人抱个满怀。 “骆琪,看你往哪跑。” 冯碧落扯下眼睛上的布条,顿时眼前一亮,但下一秒她就呆住了。 “华先生。”冯碧落心口猛地一窒,手不觉就松开了,赶紧又退出几步。 骆琪和几名女学生早不知踪影,江滩上只有冯碧落和华雍城,还有他们拉长的影子。 “我以为是骆琪。”冯碧落解释。 “抱歉,今天我失败了。”华雍城微侧着脸,月光照着他的半张脸像湿了一样。 冯碧落笑了笑,道:“只要你努力过就行。” “虽然见到叶世刚,但他拒绝租用场地,即使我提高了租金。” “想必是外力的因素,所以这并不是你的问题。华先生,博览会的事交给我,厂里的事你来管理,老黄虽是副厂长,但他不敢放手做,你去帮他吧。” 华雍城怔怔地瞧她,从她的脸上看不到对自己的恨意,她的神态祥和。“为什么你还愿意帮我?” “我不想砸了自己饭碗嘛!” 这个解释让华雍城错愕,他想听到的不是这种答案。“你恨我吗?” “不恨。”冯碧落轻轻摇头。 “为什么?”华雍城始终不解。 “辜负我的不是你,变心的也不是你,我没理由恨你。” “就是我。”华雍城咬牙。 “不是你,是苍天,苍天辜负了我,苍天变了心。” 华雍城看着她,在她脸上找不到当天他挥出的耳光痕迹,下意识地他伸出手,但冯碧落却又后退两步,他只好尴尬地缩回手。 “回家吧。” “我送你。” “不用,我想自己回去。”说完,冯碧落没再看他一眼,向岸上跑去。 华雍城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这时骆琪从一排垂柳下面跑过来,大声道:“你还愣着干嘛?快去追碧落呀!” 任凭骆琪如何催促,甚至伸手推他,华雍城还是没有动,他这时才明白,冯碧落虽然不恨自己,但他确实伤了冯碧落的心。 “气死人,好不容易把碧落找来,你倒是多说几句好听的话嘛!”骆琪跺足不已。 “算了,你别逼雍城,他们两个想见面也容易,现在场地的事没解决,冯碧落也没什么心情。”林之书走了出来。 “华雍城,你现在知道了,碧落根本不是你说的另有所爱。说实话,我要是碧落,你这样对我,我先将你大卸八块,别想我帮你。” 林之书拍着华雍城的肩膀,道:“雍城,我觉得是你误会了,我和骆琪都看得出来冯碧落对你感情很深。” “也许是我错了。”华雍城迈向前面的沙滩。 骆琪指着华雍城的背影,道:“林之书,你看他什么态度,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和华雍城来往,只要让我发现你和华雍城眉来眼去,我和你玩完。” “什么我和雍城眉来眼去,明明是你和冯碧落眉来眼去,算了算了,我们俩就不管他们了,他们爱怎样就怎样,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骆琪望着墨色的江面,道:“不是华雍城辜负碧落,不是华雍城变心,而是苍天辜负碧落,苍天变了心。” 这样的气度要怎样的深爱才能说得出来,爱到深处无怨尤,因为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爱着的人过得好,否则就是不爱。 “我做不到碧落这样,林之书你要辜负我,我可不会说是苍天辜负我,我会把你剁碎了喂狗。”瞬时,骆琪咬牙切齿。 “彼此彼此,骆琪。”林之书笑道。 骆琪哼了一声,道:“我看要给华雍城改名字了,苍天这个坏东西竟敢变心,以后就叫他华苍天。” 林之书嘴角趔趄,他的骆琪实在太可爱了,忍不住他抱住骆琪猛亲了一口。 115 情人眼里出西施 第73节 按照骆琪提供的地址,叶其扬住在温泉路100号,这是一幢明清时期的老房子,雕梁画栋,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冯碧落拍门,半晌才有人来开门,那人打量冯碧落两眼,不由分说便要关门。 冯碧落赶紧拦住,道:“大哥你好,我想找叶其扬先生。” “走吧走吧,我们家少爷吩咐过,不认识的人统统不见。”那人直挥手。 “大哥你帮下忙吧,我有重要的事找叶先生,麻烦你进去通传一声。” “不行,少爷再三交待过,不认识的人不能放进来,你别为难我了。” 门啪地关上,如果不是冯碧落躲得快,鼻梁根几乎要被撞断。冯碧落无语,还没打交道,就发现这叶其扬果然禀性古怪。 艳阳高照,太阳底下晒得冯碧落发晕,冯碧落便在对面的一株老柳树下面乘凉,这里正对着正门,只要叶其扬出来便能看见。 骆琪没有叶其扬的照片,只说叶其扬长得英俊潇洒,体格魁梧,玉树临风。 冯碧落想这很容易辨认,美女不计其数,但帅哥的数目就少得可怜。来50年代好几个月,所见之人当中也只有华雍城令人赏心悦目,其他男人都比较普通。 等到下午三点多钟时,一部黑色小汽车在正门停下,从车里下来一位年轻男子。 冯碧落瞅着他,因为方向不对,只能看到侧面,鼻梁很挺拔,依稀是个帅哥。这男子似乎挺爱惜自己的皮肤,一下车便撑开一把黑伞,他上前敲门。 门打开了,出来之前那位门房。 “少爷,你回来了。” 冯碧落精神陡地一振,赶紧起身追上去。“叶先生,叶其扬先生。” 那男子回过头,这时冯碧落才真正看清他的真面目,只见这人形容俊俏,目似朗星,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凡用在古装美男身上的成语都能套在他的身上,实在比华雍城要俊出好几分。 原来骆琪还真没说假话,确实担当起英俊潇洒四个字。 “叶先生。” “你是谁?”叶其扬随意扫了冯碧落一眼。 “我叫冯碧落,有事想和叶先生说。” “没兴趣听,你自便吧。”说着,叶其扬便往门里走。 真是不通人情,眼见门房要关门,冯碧落也赶紧往里踏进去一只脚。”哎呀!”脚被夹了。 “你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把脚伸进来干嘛?”门房急了眼。 “叶先生。”冯碧落顾不得脚踝被夹疼。 “你叫冯碧落是吗?”叶其扬走回来。 “是。” “你想和我谈事也行,但你必须想个办法让我请你光明正大进来,否则你不要来骚扰我。”说完,叶其扬双手叉在裤袋中头也不回向前走去。 “走吧,小姐你都听明白了吧,少爷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接近的。” 冯碧落只得怏怏出来。 这叶其扬既不想见她,她如何有办法让叶其扬请她光明正大进去呢。 冯碧落坐电车赶到吴越报社,骆琪正在伏案写稿,瞧到她后连稿也不写了。“怎么样了?你见到叶其扬没有?”骆琪眼中放光。 “见到了,可是他根本不听我说。”冯碧落摇头。 “碧落,我所言可有虚假,是不是英俊潇洒?” “人长得是英俊潇洒。” “比华雍城如何?” “自然是叶其扬要胜出几分了。” “咦!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怎么觉得华雍城不如叶其扬?” 冯碧落无语,道:“人长什么就是什么样,难道你还能把林之书看成潘安宋玉不成?” “这倒是,林之书丑死了,和他生孩子会影响后代相貌。” 冯碧落大笑,忽然视线对上一双愤怒的眼睛,又是神出鬼没的林之书,忙道:“骆琪,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忙吧。”说完,冯碧落扔下还一头雾水的骆琪逃之夭夭。 回到飞霞路,屋里只有纪妈,冯碧落向楼上看了看,纪妈小声道:“又睡了,已经两三个小时,黄小姐这样天天睡也不行呀,她太闷了。碧落,我看你有空带她出去散散心,怕她憋出病来。” “我知道。纪妈,这是桂花糕。” 冯碧落上了楼,推开黄宛如的房门,里面窗子关得紧紧,空气沉闷难闻,她走进去开了窗,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 黄宛如睁开了眼,这强烈的光线刺得她伸手捂住脸。 “起床吧,天天睡会长胖的。” “无所谓。” “我教你做泡萝卜吧。” 黄宛如心中一动,撑着坐起,从床头柜上拿起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燃。 “别抽烟。”冯碧落抢走烟。 “告诉我,我的未来是怎样?”黄宛如歪着脖子瞅她。 “抱歉,我不能泄露天机。黄小姐,你还年轻,应该朝气一些。” “你不说我也知道,孤独终老。” 黄宛如说对了,她的未来确实是孤独终老,这也是冯碧落不愿意说的原因,这对这位民国歌后太残忍。 “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造成的,你为什么不改变呢?你去找那个男人。” “找不到了,他结婚了。” 冯碧落愣了愣,道:“其实你也不用在一棵树上吊死,只要你敞开心怀,还会有其他的好男人。” “其他的好男人,可是再好你也不会喜欢对不对?” “才不是,人一生中不会只遇到一段情缘,有的人可能还会遇到三四次,我是不会为了一棵树放弃整遍森林。” “那你再找一个男人给我看看。” “找就找。”冯碧落耸肩。 在冯碧落的极力劝说下,黄宛如才起床,学习做泡萝卜。做泡萝卜挺简单,就是程序繁琐,要先将切好的萝卜条晾干,不能放在太阳下曝晒,要放在阴地。做泡菜的瓶子要先用开水消毒,杀死瓶中的细菌,同样瓶子也要晾干,不能有一滴生水。 另外还要准备放凉的开水,必须是烧开的,不能是阴阳水或夹生水。像做泡菜时的其他配料,如生姜、红尖椒、花椒、蒜头,也要洗干净后晾干,最严格的是,整个过程中手不能碰油,否则一沾到油,这瓶泡萝卜就做坏了。 利用这种方法,不但可以做泡萝卜,还可以做泡白菜等等。 “有人吗?黄小姐在家吗?” 门外有人大声喊,黄宛如正在做泡萝卜,手不得空,冯碧落便走出来,只见门前有个骑自行车的邮差。“黄小姐在吗?有她的信。” “在,但她现在不得空,你把信给我就行了。” 冯碧落接过信,那邮差骑上自行车叮铃铃地离远,这时她脑中灵光陡地闪过,有办法了,可以让叶其扬请自己光明正大进入叶宅。 116 缺一个逗乐的 十点钟后,温泉路100号的叶宅前出现一名穿着绿色制服的邮差身影,她停下自行车,从自行车后座的邮布袋中取出一只牛皮信封,走上前敲门。 昨日冯碧落被送信的邮差触发,觉得化装成邮差进入叶宅说不定可行,因此托黄宛如在新天地歌舞厅借来了这些表演行头。 避免被门房认出,冯碧落将大帽檐压低。 “你找谁?”门房瞪着死鱼眼瞅冯碧落。 “邮差。有一封从国外寄给叶其扬先生的信件,这里是温泉路100号吧。”冯碧落捏着嗓子。 “是100号,你把信给我就行。”门房伸手要拿来信封。 “不行,信封上指明必须是叶其扬先生亲手签收,不能给你,否则违反规定。” “这么麻烦,我去问叶先生。”门房嘀咕走了。 过了一会门房又回来,道:“我们少爷让你进去,你进去,但你的自行车不能进去,免得把里面弄脏了。” “好。” 冯碧落正要进去,那门房又拦住她,道:“你把鞋底在外面刮刮。” 这叶其扬是什么人哪! 冯碧落只得在石头上刮过鞋底,门房才领着她进去,还要求她踩着自己的脚印。 叶宅的面积很大,是座明清时代园林风格的宅子,里面石径迂回,清泉如带,波光潋滟,轩榭沿水而筑,山石玲珑,竟有好几处鬼斧神工之景,冯碧落看着这些只觉眼熟,仔细一想,是了,这就是现在的慕雅园。 50年代中期,这座园子被捐献出去,并更名为慕雅园,2010年,冯碧落还来参观过。 现在慕雅园周围环境变化很大,周边被改建,基本是高楼大厦,唯独这幢园子保存下来,免费对世人开放。冯碧落如果不进来,根本猜不到这就是慕雅园。 叶其扬步廊下投喂金鱼饵食,旁边一名男子帮他撑伞。 冯碧落沉住气,道:“叶先生,这是你的信,请你签收。” 叶其扬瞅了她手中的信,撕开信封,里面有张薄薄的纸,但纸上只有一句话:请你履行承诺,与我谈事。 顿时叶其扬大吃一惊,道:“你是谁?” 冯碧落揭下大檐帽,道:“叶先生,我是冯碧落。” “谁让你进来的?”叶其扬便斥令旁边的男子将冯碧落赶出去。 “叶先生,是你请我进来的,你说只要我能让你请我光明正大进来,你就会和我谈事,这你总不会忘记了吧?”冯碧落望着他。 叶其扬哼了一声,道:“算你有本事,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爱华服装厂的厂长,前些时日与生生大商场的叶世刚总经理,也就是你的二叔签订租用生生大商场的场地一天进行服装展览,但是日前叶总突然提出取消租用协议,所以我想请叶先生劝说叶总履行协议。” “哦!就是那个天天在报纸上打广告的爱华啊,好像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 “叶先生,这次的服装展览对爱华非常重要,我们不能改期……” “你先别说,我只问你,我二叔既然取消租用协议,那他有没打算付赔偿?” “有。” 第74节 “那就行了,拿了赔偿走吧,你另外找个场地。” “不行,我们不能临时更换场地,别人会认为爱华做事太随意,叶先生,真的麻烦你和叶总说说吧,帮我们一次忙。” “帮不了,我二叔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我也没必要反对,和他过不去。”叶其扬直接拒绝。 “叶先生,只要你肯帮我们,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你。”冯碧落急了。 “走吧,少爷什么都有。”旁边撑伞的男子劝道。 叶其扬看着手中的金鱼饵食,一把都投到池水中,道:“小忠,话也不是这么说,我还缺一个逗乐的,这些天过得太无聊了,正要找些乐子。” “少爷,我陪你出去骑马,还有打猎。”小忠赶紧道。 叶其扬挥手,道:“骑马和打猎我早就厌倦了。冯碧落,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是。” “你想我帮你也行,但你得先答应我三个事。” 这时小忠忙向冯碧落使眼色,示意她不要答应,但冯碧落急得焦头烂额,如果月底服装展览被取消,爱华就会迎来灭顶之灾,华雍城的所有家产化为乌有。 “好,我全答应。” “你先别答应得那么爽快,我说第一件事吧,我最近正在练习掷飞镖,想找个靶子,冯碧落,我看你挺合适做靶子的,所以你觉得怎样?” “我答应。”冯碧落立即应承下来。 叶其扬点头,道:“小忠,你带她去准备。” “小姐,你跟我来。” 冯碧落跟在小忠身后,进入一间空屋子,这屋子地面铺着榻榻米,中间放着一张两米高的木板,木板两侧各有一个突出的扶手。 “你呀,都给你使眼色让你不要答应,等下有你好受的。”小忠埋怨她。 “小忠哥哥,你们家少爷该不会是变态吧?”冯碧落摸着嘴唇。 “倒不是变态,只是少爷性格顽劣,爱折腾人,反正过会你就知道了。” 十多分钟后叶其扬也来到这间屋子,他换了一身黑色紧身装束,更显得风流倜傥,轩昂奇伟,这世间的男子都不如他了。 冯碧落一见到他这个样子,便知道自己的麻烦来了。 “小忠,你把她的手绑在扶手上,免得她吓得跑了。”叶其扬吩咐。 “好。” 冯碧落的双手被绑在木板的左右扶手上,那厢叶其扬取出一只铁盒子,打开后,里面竟有十数把擦得锃亮的飞镖。叶其扬在火上过了几分钟,将飞镖的镖头烧红。 “叶先生,你一定经常掷飞镖吧?”冯碧落试探。 “也不是经常,一年中有一两次吧。”叶其扬懒洋洋。 糟了,一年才掷一两次飞镖,那命中率一定差到极点,自己还不得被叶其扬给射出好几个血窟窿。“叶先生,你能不能不要朝我脸上掷?”其他地方也就算了,射到脸上死了也是丑鬼。 “如果我有这个能力的话,我尽力不往你脸上掷。” 叶其扬将每只飞镖都过了火,又道:“我这人怕血,小忠,你拿布来遮住我的眼睛,这样我就看不到血了。” 冯碧落晕死,道:“叶先生,你还是不要蒙眼睛了。” “怎么你害怕?如果你害怕,你就走呗。” “没,没害怕,算了,随便叶先生。”冯碧落把心一横,干脆闭上眼睛,目前只能赌一把自己有没女主光环。 “冯碧落,我警告你千万不要动,否则我的飞镖就会在你身上插个血窟窿。” 飞镖一直没有掷,冯碧落心急火燎,全身仿佛冻僵一样,正当一颗心七上八下时,耳畔听到一阵破空声,她便知叶其扬已经掷出飞镖。 “要死了。” 一念未息,肩上一凉,冯碧落睁开眼一看,一枚飞镖正扎在自己的肩膀上方,离皮肤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117 小兔崽子可真不是东西 走出叶宅,冯碧落全身被汗水湿透,15枚飞镖意味她经受15次的惊吓和折磨,冯碧落双腿发软,坐在石墩上咬牙切齿,等服装博览会后,她就要有仇报仇。 骑着自行车赶回飞霞路,冯碧落赶紧沐浴,出了一身臭汗。 黄宛如径直进入浴室,盯着冯碧落在水中的躯体,道:“事情怎样了?叶其扬答应了吗?” “没有,那小兔崽子可真不是东西。”冯碧落满腔怒气,叶其扬就是想看人害怕的样子,并以此为乐。 “你打算怎么办?时间不多了。” “明天我再去叶宅,他要我答应他三件事,还剩下两件事。” 不然想象,明天叶其扬会提出更古怪的事,冯碧落把身体都浸入热水中。 “你这样深情,那华雍城却不知道,实在可惜。” “黄小姐,你不也这样,朝思暮想,可那人也不知道。我们只是为了这份心甘情愿,并不是要让那人感激。” 沐浴后冯碧落换上干净衣裳,匆匆赶往新天地歌舞厅,模特们的步伐已经没有问题,但还是需要每天训练两个小时,这样避免生疏。 训练完后,冯碧落送上准备的糕点和水果,还有冰镇酸梅汤。 大家正在吃的时候,歌舞厅的费经理进来,向坐在角落的黄宛如道:“黄小姐,我知道不该麻烦你,但你能不能帮个忙,帮金牡丹代唱一首歌。” “不行,我的嗓子不舒服,不想唱。”黄宛如断然拒绝。 “我知道黄小姐不愿意再唱歌,但今天情况特殊,金牡丹家里有急事来不了……” “不行,你说再多也不行。” 费经理一脸难色,被黄宛如再三拒绝,脸胀成猪肝色,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地站在那里。 冯碧落于心不忍,遂道:“费经理,我来代唱一首歌怎样?” “你?” 费经理和黄宛如都讶异了。 “要不我清唱几句试试,费经理,你觉得行我就代唱,不行就算了。” 此时费经理也是病急乱投医,便道:“那好,你唱几句试试,不用紧张,细细地唱。” 冯碧落倒不紧张,她经常和同学去卡拉ok厅唱歌,有时还模仿歌手的声音唱歌,不能惟妙惟肖,倒也有几分相似。冯碧落清了清喉咙,便将《怨苍天变了心》唱了几句,没想到费经理听了几句便拍掌叫好。 “行,冯小姐,麻烦你帮忙代唱这首歌。” 冯碧落答应下来,因为她不知道曲谱,便请黄宛如将曲谱写出来交给费经理,费经理拿去给乐师们练习。 “你倒真是多管闲事。” “这么芝麻小的事帮帮又何妨,再说我也想唱歌。”冯碧落毫不在意。 “冯小姐,费经理让我帮你化妆。”化妆师腼腆地笑道。 在化妆前,冯碧落先换上演出服装,是一件翡翠绿露背礼服,礼服是用真丝制成,手感顺滑,放在手心里几乎没有重量。 冯碧落站在落地镜前,这款礼服在腰身的地方急速收细,使得臀部紧裹,而裙摆像流动的水草。从前面看非常美丽,但是后背却仅仅是用两根细丝带系着,使得背部的肌肤完全无法遮掩。 “费经理对你不错,这款礼服从来不给人穿。”黄宛如笑道。 这时化妆师开始给冯碧落化妆,她的五官突出,脸型饱满,极易上妆,才上了半边妆,黄宛如便在一旁感叹。“没想到你化妆后把其他女人都比下去了。” 在化妆的同时,发型师给冯碧落盘发,在她的发丝上撒上一些金纸碎片。 晚上七点,人群纷纷涌入新天地歌舞厅,金牡丹是唱开场歌曲,因此冯碧落要第一个献唱。 费经理给冯碧落编了一个假名,说是今晚请来的嘉宾如烟,在掌声中冯碧落上场了。 霎时音乐响起,冯碧落站在麦克风前,轻舒歌喉,以前她很少唱这首歌,但自从来到50年代后,这首歌反而越来越喜欢,差不多是天天唱。 声音宛转动听,仿佛在寂静的宇宙中,时光轮转,星辰变换,世间沧海桑田,白云苍狗。 坐在台下的人都听得痴了,这空灵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却又近在咫尺。 肖战强也坐在台下中间的贵宾座位上,他是歌舞厅的常客,今天他邀请几个朋友来新天地歌舞厅跳舞,另外还想在歌舞厅寻觅几个漂亮女人作乐。 他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的冯碧落,当然他是无心听歌的,台上的那女人仿若是精灵般美丽,当她转身的霎那,那雪白的肌肤刺得肖战强眼花缭乱,几乎无法移开眼。 高耸的胸脯,平坦的小腹,浑圆的臀部,修长的双腿,肖战强只觉自己口水快要流出来。 “这妞不错呀,高雅又性感。”旁边有人在说。 肖战强忍不住擦了擦嘴,这个女人他要定了,而且今晚就要。肖战强叫来服务员,让他去找费经理。 半晌费经理才来,看见肖战强忙点头哈腰,笑道:“肖先生,你又来捧场了。” “老费,你这里什么时候又进新人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没有进新人,世道不好,没敢再招新人。” “这台上的难道不是新来的?等她唱完后,你让她到我这里来,我请她喝酒。” “肖先生,这个不是新来的,她只是友情帮唱,不是我们歌舞厅的歌手,今天金牡丹没来。”费经理无语,这肖战强真是色中恶鬼,每个女人都不放过。 “哦!她叫什么名字?”肖战强感兴趣了。 “冯碧落。” “叫啥?”肖战强猛地一怔。 “冯碧落。” 倏地肖战强握紧拳头,紧盯台上的女人仔细地打量,这次他终于认出来,确实是冯碧落。“当初看到她时觉得太瘦,现在看来正好,不胖不瘦。”肖战强想道。 此时歌声在音乐声中嘎然而止,冯碧落低头向观众鞠躬,然后退到幕后,顿时众人一齐大喊,要求她再出来献唱。 冯碧落没再出来,出来的是歌舞厅的女歌手天香,这个歌手酷爱女扮男装,唱男人歌。 肖战强摸着下巴,事情变得有趣了,冯碧落,他要这个女人。 “前些日子我还骂她呢,今晚好像就喜欢上她,这个女人,换个地方看见她,感觉也不同。如果娶了她,不但对天伦的发展有益,而且还能有个高学历会说几国外文的老婆,这怎能不叫人羡慕。” 那夜他酒醉后强上了琳达,忽然就对琳达没了兴趣,琳达只有个皮囊,没有内涵,就像妓女一样,只有一次就行了。 第75节 118 小心他骚扰你 回到后台,冯碧落开始卸妆,换上自己的衣裳,黄宛如半蹲在她的身畔,手按在她肩膀。“你今晚很成功,也很美,可不要惹到台下那些狂蜂浪蝶,这个场所有很多不怀好意的男人。” “我是男人婆,狂蜂浪蝶看见我吓得要退避三舍。”冯碧落擦掉脸上的胭脂和口红。 “别不信,这种事我见得多了,所以我才会说你多管闲事。” “没事的,谁敢对我不轨,我就剪掉他的命根子。” 这时一名穿着白衬衣的服务员走到冯碧落身后,他先向黄宛如打了一个招呼,才道:“冯小姐,外面有位先生想请你出去喝杯酒。” “我说吧,狂蜂浪蝶来了。”黄宛如笑道。 “你和他说,恕不奉陪。” “冯小姐,他说他叫肖战强,他说只要说出他的名字,你就会出去。” 顿时冯碧落吃了一惊,肖战强也在新天地歌舞厅,应该是看到刚才自己在台上献唱。她想了想,不如出去探下肖战强的口风,弄清叶世刚取消租用场地协议是否是他捣的鬼。 “好,我现在和你出去。” 冯碧落起了身,跟在服务员的后面,在歌舞厅前台贵宾区看到肖战强。“肖先生。” “果然是冯小姐,请坐。”肖战强吩咐服务员倒酒。 冯碧落坐下来,笑道:“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肖先生,听说最近肖先生很忙,可是忙着和生生大商场的叶总喝酒聊天么?” “哈哈,冯小姐真是快人快语,来,我们干一杯。”肖战强递给冯碧落一杯红酒。 冯碧落摇了摇酒杯,只抿了一小口。 肖战强一口饮尽,道:“看来冯小姐不给我肖某面子,俗话说得好,感情深一口干,你只喝这一小口太不给肖某面子了,况且肖某还打算和冯小姐谈一笔交易呢。” “什么交易?” “你先干了这杯酒。” 冯碧落急于想知道肖战强打的什么主意,便不设防地将酒饮尽,肖战强又给她斟上一杯。“冯小姐,我们再共同干一杯。” 喝完第二杯后,冯碧落便感觉心口猛跳,似有不支之感。 不料肖战强又斟上第三杯,道:“冯小姐,喝完这杯酒我们开始谈交易。” 冯碧落只得把第三杯酒饮尽,肖战强满面笑容,道:“冯小姐,刚才听了你的歌声,肖某对你真是倾慕万分,如果你肯让肖某一亲芳泽,我可以让爱华月底在生生大商场举行服装展览。” “肖先生,你是不是喝醉了?”冯碧落忍住怒火。 “没醉,肖某清醒得很,只要你肯答应,以后我还会继续在爱华加工服装。” 冯碧落眉毛一挑,道:“听起来有得考虑。” 肖战强信以为真,赶紧又为冯碧落斟上一杯红酒,道:“肖某对冯小姐非常倾慕,因此愿意对爱华作出让步,甚至还可以保证将来扶持爱华……” “可惜我看不上你,肖先生,你的样子让我真厌恶。”说完,冯碧落将酒杯中的红酒泼向肖战强的面上。 “冯碧落,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我对……。”肖战强声音一大起来,歌舞厅中的其他人便向他这里看过来,他只得住嘴不语。 “恶心。”冯碧落冲他做了一个鬼脸,吐出舌头,然后大摇大摆走出歌舞厅。 黄宛如在门外的汽车中等待,看到冯碧落过来便冲她招手。 “那肖战强找你什么事?” “简直是厚颜无耻,居然说只要我答应和他那个,他就让爱华如期在生生大商场举行服装展览,我气不过,把一杯酒泼他脸上。”冯碧落钻入车里。 黄宛如大笑,道:“被我说中了,歌舞厅常年有些好色之徒在这里寻觅有姿色的女人,那肖战强据说极好女色,你可得打紧点心,小心他骚扰你。” “他要是敢骚扰我,我让他做不成男人。”冯碧落正要发动车,一阵眩晕袭来,看来是那三杯红酒上劲了。“黄小姐,你开车吧,我喝了三杯红酒,现在头晕。” “我们换位子。” 两人下车,黄宛如先坐在驾驶座位,冯碧落扶着车门,头不但晕,而且太阳穴也是疼的,还有想呕吐的感觉。“等一下,我胃里不舒服,让我吹会风。” 这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奔过来,黄宛如从车窗外看过去,只见三名穿着黑衣的男人直奔而来,抓住冯碧落的手臂便将她抬起来,向着公路跑过去。 黄宛如惊呆了,赶紧下车去追,那三名男子将冯碧落塞到一部黑色汽车里面,霎时汽车驶动。 这一切仅仅只发生在一分钟内,黄宛如来不及追,只得睁大睁睛瞅着那汽车的车牌号码,害怕忘记她又默念几次,这才记牢。 黄宛如快步进入新天地歌舞厅,费经理的办公室有电话,她赶紧给林之书拨过去。 林之书刚沐浴完,回到房中听到电话铃声,刚接起那边却挂断了。 但几秒钟后电话铃声又响起来,里面是慌乱又熟悉的声音。“快告诉华雍城,冯碧落在新天地歌舞厅的门前被几个劫匪绑架了。” “什么?冯碧落被绑架了?宛如,你不会骗我吧?”林之书震惊不已。 “谁有空骗你,你快通知华雍城,让他想办法救冯碧落,晚了来不及。” “到底发生什么事?”顿时林之书也急了。 “我怀疑是肖战强派人绑架冯碧落,今晚一个歌手没来,冯碧落帮唱,那肖战强不知怎的看中冯碧落,提出只要她愿意与他……他就让爱华如期举行服装展览,然后冯碧落便把一杯酒泼到他脸上。后来我们从歌舞厅出来,冯碧落就被三个劫匪给绑架塞到汽车里。” 黄宛如每说一句,林之书便震惊一回。 “好,我马上通知华雍城,宛如你现在新天地歌舞厅前面吧,我和华雍城马上来。” 林之书挂断电话,迅速给华雍城拨去,卧室的电话没人接听,他又打到客厅的电话。 电话是一个柔软的女声接起,林之书嚷道:“快让华雍城接电话。” “华先生在陪两个孩子读书。” “你叫他接电话,冯碧落出事了。” “碧落出什么事?” “你是白咏梅吗?你别磨蹭了,快点叫华雍城接电话,迟了就来不及。” “好,我马上去。”白咏梅犹豫不已,冯碧落是真的出事吗?不会是冯碧落的计策吧,她最有心计。 白咏梅慢吞吞地上楼,在两个孩子的房间里,华雍城正在给他们念成语书,磁性的声音令白咏梅听得入神了。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她才想起电话。 “华先生,楼下有你的电话。” “是谁打来的?” “不知道,是个男的,让你接电话。” “好。”华雍城起身去楼下。 林之书的电话还没挂,他不停地跺脚,当华雍城的声音响起,他便骂道:“你怎么搞的现在才接电话,我等你半天了,冯碧落出事了,她被绑架了。” “之书,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你现在马上到新天地歌舞厅,宛如在那里,我和骆琪也马上赶过去,事情可能是肖战强干的。” 电话里只剩下嗡嗡的忙音,华雍城放下话筒,在茶几上拿起车钥匙直冲门外。 白咏梅看着他慌张的背影,咬紧了嘴唇。 119 第一次为个女人打架 半个小时后华雍城赶到新天地歌舞厅,这时林之书和骆琪也先后赶到。“宛如,你和华雍城说是什么回事,我也和他说不清。” “肖战强对冯碧落有非份之想,他说只要冯碧落愿意与他,他就让爱华如期举行服装展览,冯碧落没有同意,泼了他一杯酒。然后我和冯碧落从歌舞厅出来,有三个穿黑衣的劫匪绑架了冯碧落,将她塞到一部黑色汽车里面逃走了。” “一定是肖战强干的,这家伙没女人不行。宛如,你可看清车牌号码?” “看清了,吴23124,最好查查这个车牌的主人,就知道是谁绑架了冯碧落。” 华雍城眉间皱出深深的川字,道:“肖战强呢?” “我一直盯着门,没看见他出来,他应该还是歌舞厅里。” “之书,骆琪,你们帮我查车牌主人,我进去找肖战强。”华雍城咬着牙。 林之书有些不放心,道:“骆琪,你认识市政的人,你打电话给他们,我陪雍城进去找肖战强。” “好,你们要先沉住气。” 华雍城大步踏入新天地歌舞厅,林之书赶紧跟上去,此时歌舞厅中人满为患,不时有人发出尖叫声,两人寻找肖战强的身影,但灯光昏暗,看了半天才在贵宾席发现肖战强的身影。 肖战强仍是自斟自饮,身畔坐着一名打扮妖娆的年轻女子,那女子的大半边身体几乎挂在肖战强身上。 华雍城眼中冒火,林之书赶紧按住他,低声道:“先把事情弄清楚,也许不是肖战强干的。” “肖先生,别来无恙。”林之书先打了个招呼。 “原来是你们二位,想不到你们也有兴致来这种地方,要不我给二位介绍几个可心的姑娘陪你们解闷。”肖战强推开像八爪鱼粘在身上的女人,那女人十分识趣,不声不响地退下。 林之书拉着华雍城在桌前坐下,笑道:“肖先生,冯碧落刚刚在歌舞厅外面被绑架了,此事可是与你有关?” “哈哈,我绑架冯碧落做什么?林先生,你真会开玩笑。”肖战强打着哈哈。 “除了肖先生,我想不出还有其他人会绑架冯碧落。肖先生,只要你把冯碧落交出来,你有什么条件我们都会答应你。” “条件嘛!有,但我想和华先生谈。” “你说。”华雍城握紧拳头。 “华先生,你和冯碧落在一起这么久,想必也对她厌倦了吧,所以你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冯碧落送给我,我保证爱华如期举行服装展览,而且我还会继续和爱华合作,将服装订单放在爱华生产。” 顿时林之书目瞪口呆,肖战强居然敢当面向华雍城索要冯碧落,这不是找死吗? 华雍城火冒三丈,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一旁林之书使劲按着他的手。“肖先生,你只说冯碧落被绑架是不是你干的?你把她弄哪里去了?” “林先生,你可真说笑,我是想和冯碧落上床,但我没绑架她,如果把她绑架了,我现在还会这里吗?我早就风流快活去了,古语说春宵一刻值千金……” 肖战强不动声色,那三名绑架冯碧落的绑匪确实是他安排,但他一直留在歌舞厅其实就是为了撇清关系,免得让人怀疑他。 华雍城再也按捺不住,肖战强满嘴的污言秽语,他起站身,一拳砸向肖战强的面门上,顿时肖战强鼻血长流。但华雍城仍不解恨,抓起茶几上的酒瓶猛地砸向肖战强的脑袋。 瞬间舞厅中尖叫声声,乱成一团,林之书不知所措,一边拉着华雍城,一边又拉着肖战强。 肖战强满脸是血,但他也不是善茬,和华雍城扭打成一团,混战中二人都挂了彩。 第76节 费经理指挥歌舞厅的安保人员,强行将二人分开,也不知是谁通知公安局,几名警察赶来,将肖战强和华雍城都带上警车。 黄宛如还在门外,瞧见此种情形忙走向林之书。“怎么回事?” “打起来了。”林之书一脸无奈,事情只要涉及冯碧落,华雍城就一点都不冷静。 “你怎么没拦着?” “我拦得住吗?那肖战强欺人太甚,居然对雍城讲要把冯碧落送给他,听到这话别说是雍城,就算是我也会打肖战强。” “那现在怎么办?”黄宛如焦虑不已。 “我现在跟着去公安局,看情况怎么样。宛如,你在这里等骆琪,如果我们还没回来,你们再赶去公安局。”林之书嘱咐。 “好。” “我觉得自从认识冯碧落,我们这些人的生活都变得多姿多彩起来。”林之书摇头叹息。 黄宛如心中猛地一动,是的,自从冯碧落来后,她的生活似乎在起一些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是一团死水。 一个从未来世纪来的女孩,她带着什么样的能力,又带着什么样的因缘。 林之书驱车跟随在警车后面,到了公安局,警察却不让他进去,他只能在外面守候。 华雍城和肖战强被分别带去审讯,事情经过很简单,就是在公众场合斗殴,且有打砸财物,两人都供认不讳,因此被判拘留半个月,立即送到拘留所。 肖战强额头被砸破,有好几个血口子,先送到医院去进行处理,再送拘留所。 “之书,帮我找到碧落,有她的消息及时来拘留所告诉我。” “知道,你也别太担心,现在肖战强也被抓了,他也不能对冯碧落干啥。在拘留所里,你可别再闹事,否则就出不来了。” 华雍城点头,道:“我知道。之书,找到碧落后,你不要说起我,我不希望她知道。” “我不会说的,也会嘱咐宛如和骆琪不要讲。” “过几天就是爱华的服装展览日子,如果我不能出现,碧落又会责怪我不努力。她说,我可以做得不好,但必须认真努力去做。” “我会帮你想个好理由的,不让冯碧落责怪你。”林之书忽然想哭。 “还有我家里,你也帮忙照看着,告诉华莹和华承,就说他们的爸爸很忙,这些天要在厂里,不能回家陪着他们。” 警车开走了,将华雍城送到盐城区拘留所。 华雍城从铁条的窗口向外看,天仍旧那么黑,可他心中却有一团光亮,没有任何时候比此时让他更能明白自己的心。 “碧落,我还是很爱她,不是因为她的性格像淑兰,她能让我快乐,让我悲伤,让我感受到光和热,有了少年时的冲动和勇气。” 他第一次为个女人打架,第一次为个女人进了拘留所。 120 不打才不是男人 骆琪在市政局坐立不安,车牌号码的主人一时还没查到,而林之书和华雍城那里也没有消息。正在局促不安时,工作人员从里间办公室出来,骆琪赶紧迎上去。 “小方,查到了没有?” “查到了,这个车牌号码的主人是李超。” 李超是省城的一个地痞,纠结几个喽罗,解放前一直在省城横行霸道,解放后便开了一间小工厂采砂,和肖战强素有来往,是称兄道弟的朋友。 这时林之书开车赶来,骆琪这才有了主心骨。 “华雍城和黄宛如呢?怎么只你一个人?”骆琪向门外看。 “我让宛如回家等消息,雍城他进了拘留所。” “怎么回事?”骆琪大吃一惊。 “在歌舞厅里雍城和肖战强打起来,两个人都被公安抓了。” “没想到华雍城还会与人打架,真让我刮目相看。” “那种情况下不打才不是男人。骆琪,查到车牌号码的主人没有?雍城拜托我帮他找到冯碧落。” “查到了,是李超,李超与碧落素无瓜葛,只可是肖战强让他干的。” 林之书立即借用市政局的电话给李超打电话,言明肖战强因为斗殴被公安局拘留,而且市政局已经查到是绑架冯碧落所用的汽车在他名下,希望他能够说出冯碧落的下落,一切既往不咎。 李超虽与肖战强交好,但肖战强朋友太多,平日也顾不过来,林之书给他打电话,证明确实已经查到冯碧落是他派人绑架,再说现在是新社会,时局不同往日,弄不好自己也会进局子,也没必要为肖战强犯险,李超爽快地说出了冯碧落下落。 “谢谢,李先生,改日我请你吃饭。” “行,以后我交定林先生这个朋友。” 电话挂断了,林之书忙向骆琪道:“快去和平饭店301室找冯碧落,她在那里。” 两人匆匆走出市政局,赶往湖南路的和平饭店,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好多,但现在还没有结束。 到了和平饭店便被服务员拦住,“找人。”骆琪推开,一步当先在前面开路。 301室门紧闭,骆琪敲门,从里面出来一名络缌胡子的男子。“你找谁?” “我们来接冯碧落,李超先生告诉我们,冯碧落在这里。”骆琪开门见山。 “李先生说的?”男子一脸怀疑。 “你打电话去问李先生就知道了,不然我们能找到这里来吗?” 房间里没有电话,男子向里面打了一个招呼,便去楼下的服务厅,过了几分钟上来,向房里吹了一声口哨,霎时从房间里又出来两名男子,三名男子一句话都没说便下楼。 骆琪和林之书赶紧推开门进去,这是一个套间,外面是会客的客厅,里间是卧室,冯碧落躺在床上,身体蜷缩在一起。 “之书,你先出去,我检查一下。” 林之书心领神会,骆琪是担心冯碧落遭到那三名男子玷辱,他赶紧到外间的客厅沙发坐下。 骆琪关了房门,仔细打量冯碧落,冯碧落的衣衫完整,但衣衫上皱痕明显,还有呕吐的污渍。骆琪脱了冯碧落的衣衫,她的身子并无异常,也无异常气息,床铺上也干干净净,骆琪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骆琪出来向林之书道。 “那就好,不然真不好向雍城交待。” “之书,碧落一直没醒,不像是普通的醉酒。” “我看她的样子是吃了迷药,肖战强那人渣经常在酒里下迷药,这一时半会她都不会醒来。” 骆琪咦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是下了迷药?难道你给女人下过迷药?” “瞎说,我怎么会给女人下迷药,都是她们自己扑上来好不好?” “什么?女人向你扑上来,有多少个扑上来?”骆琪双手叉腰,怒目圆睁。 “几十个吧,但我都推回去了,目前也只有一个扑上来成功了。”林之书摸着下巴笑。 “谁?说出名字来?” “就你呗,骆琪。” 顿时骆琪踹了林之书一脚。 “过来,宝贝。”林之书拉着骆琪坐到自己腿上,道:“雍城这半个月在拘留所,这事不要和碧落讲,还有你这些天抽空去雍城家里照看两个孩子,就说雍城厂里忙,半个月回不来。” “明白。雍城这次做的还算男人,怎么没男人肯为我打架呢?他要是为我和别人打架,我立马嫁给他。” “那也得等到有男人肯骚扰你才行,不然没得架打。” “找死。”骆琪不由分说捶了林之书一拳头。 两人在沙发上甜甜蜜蜜相拥面眠。 天亮时分,冯碧落醒过来,头像扎针一样针痛,她拍着头顶,周围的环境十分陌生,但这布置似乎是宾饭,冯碧落的意识陡地回到身体。 记起来了,自己好像被绑架了,塞到一部汽车里面,然后就没有意识了。 冯碧落吓得赶紧检查自己的衣服,身体没有异常反应,这才让她稍为安心。 床底放着她的鞋子,趿着鞋出来,外间的沙发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搂得很紧,双腿交缠在一起。 “这什么情况?狗男女?” 冯碧落糊涂了,走近几步看,那对狗男女居然是林之书和骆琪。这两人好不害臊,就这么搂在一起,冯碧落忍住笑,咳嗽了两声。 骆琪醒过来,睁开眼便看到冯碧落,慌得赶紧推开林之书。 林之书也醒了,但他明显没睡醒,一把又搂住骆琪,道:“再睡一会,宝贝。” “睡什么睡,碧落在看着。” 顿时林之书受惊不浅,赶紧松开骆琪,穿起鞋子便逃到卧室里的卫生间。 “哈哈,他脸红了。”冯碧落瞅着林之书的背影。 骆琪瞧着她,道:“碧落,亏你还笑得出来,昨夜我们为你折腾了一整晚。” “所以我谢谢你们,是你们把我救出来的。骆琪,我要对你以身相许,来亲一口。”冯碧落向她扑下来,骆琪躲闪不及,被冯碧落抱住,脸上被猛亲了两口。 林之书从卫生间出来便看到这一幕,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之书,碧落骚扰我。”骆琪故意跺脚。 “哎!她又不是男人。” 冯碧落仍是抱住骆琪,笑道:“骆琪,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宛如呢?是她打电话告诉你们的吗?” “宛如在家里,我已经通知她你没事,让她别等。冯碧落,要不是我们及时找到你,你现在可就笑不出来,要号嚎大哭了。”林之书叹气。 “我福大命大,才不会出事。对了,你们没告诉华雍城吧,千万别告诉他。” 骆琪和林之书彼此对视一眼,道:“没告诉他,你们都分开了,告诉他干嘛。碧落,晚上你就别去歌舞厅这种地方,那种地方很乱的,有很多坏人。” “我知道,月底我就不会去了。” 想到还要去找叶其扬,骆琪开车送冯碧落去飞霞路,在冯碧落下车的瞬间,她很想将实情和盘托出,但最终还是忍住。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增添冯碧落的烦恼,让她专心准备月底的服装展览。 121 你听天由命 第77节 头仍是针刺般疼痛,但冯碧落还是坚持去找叶其扬,这叶其扬的妖蛾子太多,必须赶紧把事做定。 阳光猛烈,仿佛在燃烧最后的热度,十月后这里就会凉快下来,甚至连秋装都赶不及穿上几天,初冬的寒意就会来临,之后大雪纷飞。 叶其扬在院子里舞剑,冯碧落静静地观看,叶其扬与所见到的富二代太不同,他不热衷名利,整日便在宅子里舞刀弄枪。 忽然,剑尖便向冯碧落的面上刺来,冯碧落伫立不动,剑尖在眼前收住,叶其扬一个大鹏展翅跃起,就在这时长剑脱手而出落在地面咣当一响。 小忠赶紧去拾剑递给叶其扬,叶其扬没有接,道:“不练了。” “叶先生。”冯碧落打了招呼。 “你来了,我正想问你,你觉得我的剑练得怎样?” “挺好,有剑客的风范。” “马屁拍得不错。” “叶先生,你的第二件事是什么?”冯碧落不愿意与他扯。 “你跟我来。”叶其扬打着背手走上石桥。 冯碧落一步一个小心,深怕叶其扬有什么诡计,这小兔崽子爱捉弄人,须防着他。 在石径转了两个圈进入厨房,冯碧落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是让自己做饭。想着,她便卷起衣袖,准备生火做饭。 “慢着,不是让你做菜。”叶其扬拦住她。 “让我做什么?” “吃菜。” “吃菜?不会是你做菜吧?”冯碧落大惊失色。 “正是,我这两天在学厨艺,找不到人试菜,所以就你了。”叶其扬说得若无其事。 冯碧落苦笑,完了,准是黑暗料理。 叶其扬撸起袖子,案台上放着切好洗净的菜肴,笑道:“大约是十个菜,好不好吃我不知道,你听天由命吧。” 厨房没有燃气灶,使用的是土灶,小忠往灶里塞着柴火,不等锅里的水渍被烧干,叶其扬便倒下油,顿时炸得油滋滋作响,叶其扬躲到一边。 没一会锅底烧红,叶其扬将肉扔到锅中,瞬间肉着了火,盛出来时已成黑炭。 冯碧落只看他炒肉就知道自己的命太苦,这人的厨艺没眼看,所以还是不要看的好,省得自己更难吃进去。 正要出门,冯碧落又瞧见叶其扬抓起一把盐往锅里撒,然后又倒了一锅铲的酱油。 几十分钟后,十个菜被端到餐桌上,冯碧落被按在椅子上。 “冯碧落,你可以用餐了,我的要求就是你必须把这十个菜全部吃完,一点渣都不能剩,否则算你没完成。”叶其扬脱掉身上的围裙,接过小忠递来的毛巾擦手。 “请问你吃过自己炒的菜没有?” “菜是做给别人吃的,我从来不吃自己炒的菜。冯碧落,你的话太多了,赶紧吃吧,不要等菜冷了,那可是吃了会拉肚子的。”叶其扬眉开眼笑。 就他炒的菜,即使是热的吃也会拉肚子。 “小忠,你在这里看着冯碧落把菜吃完,我去房里休息,她吃完了你再来告诉我。” “少爷,如果她吃不完怎么办?” “她要是不想吃,你直接撵她出门,别再让我看见她。”说完,叶其扬扬长而去。 房间里只剩下小忠和冯碧落,冯碧落看着这些炒得看不出颜色和分辨不出原来样子的菜肴,皱着眉头夹起一筷肉,放到嘴里一嚼,又苦又咸又辣又酸又甜,不知是什么怪味,似乎什么味都有了。 冯碧落呲牙咧嘴,这不是人吃的东西,叶其扬简直不是人。 “小忠哥哥,麻烦你帮我倒一杯水。” 水拿来了,冯碧落一口饮尽,嘴里酸甜苦辣麻仍未消散,她直吐气。 “小姐,我看你算了吧,少爷这个人从不帮人的,他只坑人。”小忠同情地看着她。 “不行,我必须要找他帮忙,不然我们厂就完了,几百号人也会失业,他们的家庭也会陷入困顿。小忠哥哥,麻烦你给我准备一瓶水。” 冯碧落决定先集中火力解决一份菜,她将那份黑炭肉端到面前,夹起肉便往嘴里塞,慢慢吃也是难吃,索性吃快点,让食物快点通过喉咙。 嘴里各种味都有,冯碧落也不细嚼,咬上几口便吞下,终于在一刻钟内把第一盘肉解决了。 “小姐,你这样会很伤身的。”小忠提醒她。 “不这样我就吃不下去,你家少爷真不是东西。”冯碧落无奈地摇头。 “其实,少爷对我们下人还好,就是爱捉弄人。” “你倒是对他挺忠心,怪不得叫小忠了。” “我是孤儿,从小在叶家长大。” “你身世也挺可怜,如果这次能顺顺利利地,你来我们厂上班吧,这样你就不用仰人鼻息了。” “不要,我要陪着少爷,少爷也可怜,他也没有亲人。” “你果真要叫小忠。”冯碧落端过第二盘菜,这是一份牛腩,牙齿刚一用劲,只觉一疼,冯碧落赶紧吐出来,原来是块小石子。 冯碧落气得七窍生烟,叶其扬太混帐,这种缺德事都干得出来。 牛腩里不只一个小石子,冯碧落挑出十多个,此后冯碧落不敢吃快,生怕菜里面有钉子这类东西,幸好除了这盘牛腩有石子外,其他菜没有异物。 冯碧落将菜肴放在水里过水再吃到嘴里,虽然同样难吃,但能去掉一部分味。 吃到一半时冯碧落已经吃不下,肚子滚圆撑得裤子都紧了,小忠仍劝她别吃了,冯碧落哪里肯听,之后是一边吃一边吐,总算把十份菜都吃完。 “小忠哥哥对不起,麻烦你收拾一下。” “你这人也真是倔,吃到吐还要吃。”小忠拿了扫帚清理冯碧落的呕吐物。 冯碧落靠在椅子上,暴饮暴食最伤身,胃里疼得难受,像有团火在里面燃烧。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叶其扬出现在门前,他向桌子上一看,道:“可以啊,全部吃完了。小忠,你可是看见冯碧落把菜全吃了?” “冯小姐全吃了。” “行啦,冯碧落,第二件事算你做到了。” “第三件事呢?”冯碧落撑起身子。 “我现在还没想到,等过两天你再来找我吧。小忠,什么这么臭?”叶其扬一手掩鼻,一手作扇子挥着。 “是冯小姐吐了,她一边吃一边吐。” “怪不得这么臭,小忠,这里你搞定,我可得走了,熏死我了。”叶其扬懒得看冯碧落一眼,生怕会熏到他似的拔腿便走。 冯碧落露出笑容,她终于离胜利又近了一步。 122 凑不了这个热闹 半夜里冯碧落上吐下泻,清晨去医院看病,果然是食物中毒了,医生开了药水打针,正在输液的时候,居然看到久已不见的秋医生。 秋医生脸上有几条抓痕,面色憔悴,看样子是和老婆打过架。 “冯小姐你真可怜,生病都没人陪,不过像你这种母老虎,是个人都不会喜欢你。” “吃软饭的,你少在这里冷嘲热讽,我又没缺胳膊断腿,用得着要人陪吗?说说你真没用,在老婆那里受气,就想找个乡下丫头来侍候你。” 秋医生哼了一声提腿离开,也不知是谁透露给他老婆,说他想找个外室,于是老婆河东狮吼,在秋医生脸上留下杰作。 冯碧落忽然想到白咏梅,她住在华雍城的家中,自己是不需要担心的,此刻就算是白大庆用八抬大轿去抬她,咏梅也是不会回去的。 “难道真的要等到爷爷出现吗?为什么我不能先去找爷爷,找到爷爷后把他带到临湘镇。但如果他们提前见了,爸爸可能会提前出生,而我可能就消失了。” “真的让咏梅在华雍城家里住十年吗?华雍城迟早也会结婚的,那时咏梅同样会伤心,所以先让爷爷出现,爷爷奶奶相爱了,奶奶就不会想着华雍城了。” “对哦,我已经存在了,不需要再出生,如果再出生一个我,那也真够吓人的。” 药水打完了,冯碧落想得出神竟然忘记叫护士拔针,血倒流到针管中引起旁边的病人大叫。 冯碧落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叫着护士,拔掉针管,但至少有20毫升的血进入针管。 回到飞霞路,冯碧落吃了药上床休息,待一会还要去新天地歌舞厅训练模特。 一觉醒来黄宛如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冯碧落睡得迷迷糊糊被吓了一大跳。“黄小姐,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你今天还去新天地歌舞厅?都病成这个样了。” “当然要去,最后关头我不能打退堂鼓,我要让这支模特队以最好的姿态出现,震惊世人,让他们永远记得爱华服装厂的‘兰城’品牌。” “你一点都不害怕被绑架?” “我会小心的。” “你真的很爱华雍城。” “其实,到最后已经和华雍城无关,我觉得这是我的使命,我必须尽力将它做好。”冯碧落笑起来。 喝了一杯橙子汁,吃了两片面包,冯碧落赶去新天地歌舞厅。 刚踏入后台,费经理来了,红着脸道:“冯小姐,今天能请你再唱一回吗?” “不会是金牡丹又没来吧?” “不是,金牡丹来了,只是前天你唱了后大家都记着你,昨天都在问你怎么没唱,所以你今天再唱一次行不行,我可以付钱给你。” “费经理,前天是因为金牡丹没来,所以我帮唱一首,我如果今天唱了,明天会不会又要我唱?” “冯小姐,你帮这一次吧,我保证只唱这一次,你看你用我的场子训练模特,我也没收你一分钱。” 话说到这份上冯碧落也不好拂费经理的意思,确实用了人家的场子,就当是还情吧。“费经理,你说的就这一次,没有下次了?” “保证没下次。” 费经理倒不是因为那些客人要冯碧落唱歌,只是省城一个富家子听说前日新天地歌舞厅请来一位嘉宾唱得一曲好歌,便逼着费经理把嘉宾找来唱给他听,费经理不敢得罪他,只好来求冯碧落。 下午5点,冯碧落开始换演出礼服,仍是那晚的翡翠绿露背礼服,妆容也与前日相同。 “下面有请我们的嘉宾如烟为大家唱一首歌《怨苍天变了心》。” 在热烈的掌声中 ,冯碧落走上舞台,先向观众鞠躬问好,等音乐伴奏声响起,寂静空灵的歌声仿佛从空气中涤荡出来,像涟漪在灯光中弥散。 冯碧落纤细的嗓音非常合适这首歌,而且正如黄宛如所说,这首歌贴合她的心境和经历,唱起来犹为动情,眼中波光闪动。 第78节 歌舞厅中安静得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所有人都屏住气息倾听,生怕会影响台上人的歌唱。 在众人的依依不舍中,歌曲到了末尾,那袭像流动一样的人影淡到幕后,然后如雷的掌声再次涌动。 “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冯碧落回到后台准备卸妆,受到冷落的金牡丹走过来,手搭在椅背上。“冯小姐,你要不就在新天地唱歌吧,凭你一定可以走红。” “没兴趣,唱歌偶尔唱还行,但不想当成事业。” “你这么受欢迎不做这一行太可惜了。” “我这嗓子也就个业余,做不了专业歌手,凑不了这个热闹。”冯碧落不为所动。 这时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几名男子抬着花篮进来,然后放在冯碧落的面前。“如烟小姐,这是叶先生送给你的花篮。” “叶先生?哪个叶先生。”冯碧落倏地一惊,最近自己就遇到两个叶先生,一个叶世刚,一个叶其扬,这对叔侄都不是好东西。 “是我,叶其扬。” 声音落下,叶其扬双手叉在裤袋中,吹着口哨进来,今日他是衬衣加西裤,还打了领带,显得人潇洒无比。“如烟小姐,幸会。”说完,他单膝跪地拾起冯碧落的手,在手背亲吻了一下。 冯碧落赶紧甩手,想要甩掉在手背上的口水。 叶其扬毫不感尴尬,道:“如烟小姐,你的歌声真是太美妙了,能否请你去我家中做客?” 冯碧落对他一肚气,去他家两趟都差点被他坑死了。 叶其扬见冯碧落不说话,便又奉承道:“如烟小姐,这件衣服也只有你才配穿。” 冯碧落笑起来,在叶宅这小兔崽子对自己呼来喝去,自己不过是化了妆换了衣裳,这家伙反倒拍起自己马屁。“叶先生,我正打算明天去你家。” 顿时叶其扬大喜,但接着冯碧落接着道:“我想听听你的第三件事是什么?” “你,你是……”叶其扬盯着她辨认。 “冯碧落,昨天刚吃过你的黑暗料理,叶先生你应该还没忘记吧?”说完,冯碧落转过身,拿起湿纸巾擦脸上的妆。 叶其扬从镜中看着她卸妆,忽然他嘴角勾起浮出一丝笑意,俯下身在冯碧落耳畔道:“我现在就说第三件事,明天你当我的舞伴。” “就这样吗?”冯碧落擦掉口红。 “等到了舞会现场,我会告诉你怎么做。”说完,叶其扬一挥手,带着一帮人扬长而去。 123 辜负对自己最好的朋友 在拘留所接待室中,林之书和骆琪焦急地等待,通过好几层关系才得到允许与华雍城见面,但时间只有一刻钟。10点20分,华雍城在狱警的押解下,戴着手铐来到接待室。 “雍城。”林之书立即起身。 狱警示意林之书坐下,然后侍立在一旁,林之书和骆琪彼此对视一眼,骆琪心领神会,忙道:“这位大哥,我们有些话想私下说,能否……” “不能。”狱警毫不犹豫拒绝了。 “你们直接说吧。”华雍城望着林之书。 林之书叹口气,道:“这几天你在里面怎么样?有没受到虐待?” “没有。”在拘留所中白天读书、看报、劳动,再然后就是吃饭,几乎比平时要忙碌多了,因此华雍城容颜憔悴许多,嘴唇上胡茬很密。 “你放心,碧落没事。”骆琪安慰道。 会见的一刻钟几乎没有说什么事,很多时间相对无言,即使最擅长谈论的骆琪也哑口无言。 “雍城,这是给你准备的换洗衣物。” 华雍城抱起衣物,随即被狱警押出接待室。 “看来他在这里面日子不好过。” 骆琪瞪了林之书一眼,道:“废话,拘留所里是人过的日子吗?这也是他命中一劫,熬过去就春暖花开。” 在拘留所外面骆琪和林之书分手,她去华雍城家中看望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几天没看见父亲一定会很不开心。 路上经过金荣商场,骆琪进去买了一个飞机模型和一只大布娃娃,才驱车赶往崇仁路。 门房老徐认识骆琪,赶紧叫着李嫂招待,客厅里白咏梅陪着两个孩子堆积木,当骆琪进来时白咏梅明显愣住。白咏梅和骆琪没有见过面,但骆琪穿着的背带装令白咏梅感到好奇。 “华莹,华承,看骆阿姨给你们带什么来了?” 玩具立即吸引两个孩子的视线,华承抢先拿走飞机模型,华莹则抱走布娃娃。 “两个小鬼,你们都不谢谢骆阿姨吗?”骆琪故意板脸。 “谢谢阿姨。”两个小孩齐声道,尤其是华承走过来,在骆琪脸上亲了一口。 “华承真会讨人喜欢,长大了一定有好多姑娘喜欢你。”骆琪笑哈哈。 白咏梅蹙着眉头,她不喜欢这个骆琪,衣着不伦不类,说话也是这么露骨。忽然骆琪的视线转到她的身上,打量她几眼,道:“你应该是白咏梅吧?碧落的朋友,我也是碧落的朋友,骆琪。” 骆琪伸出手,白咏梅又愣住,她不知道要怎么做。 “哈哈。”骆琪尴尬地缩回手。 这个姑娘就是引起华雍城和冯碧落的矛盾所在,模样儿清秀,可是乡土气息重,完全不懂社交礼仪,内向拘谨,不可能成为自己的朋友。 骆琪心下有了计较,不是看不起白咏梅,而是性格合不来。 “阿姨,你知道爸爸去哪里了吗?”华莹拉着骆琪的手。 “你爸爸去了临湘镇的服装厂,因为现在服装厂多了好多订单,你爸爸很忙回不来,特地让我过来看你们,还给你们送玩具。”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我好想他。”华莹嘟起嘴。 “还过十天你爸爸就回来了,他还要给你们准备很丰厚的礼物。”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骆阿姨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骆琪陪着两个孩子玩了半天,下午教钢琴的老师来了,小玉带孩子去上课,客厅只剩下白咏梅和骆琪。白咏梅对骆琪说的话一句也不信,那天晚上华雍城接到一个电话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可能是出事了。 “骆小姐,前两天林先生来过,也说华雍城在忙厂里的事,但我觉得不是,你们是在瞒着我们吗?” “真在厂里?要不你回去看看。”骆琪笑道。 白咏梅摇头,道:“那天晚上华先生是接到林先生的电话,说碧落出事了,后来华先生出去后就没回来。” 骆琪仔细打量白咏梅一眼,道:“是啊,提到这事我还要说你,林先生让你告诉华先生接电话,你为什么迟了十多分钟才说。” “当时华先生正在和孩子说故事,我不好打扰。” 骆琪冷笑一声,道:“是说故事重要还是救命重要,咏梅小姑奶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以为华雍城和冯碧落分开了你就会有机会是不是?你知道你为什么能住在华雍城家中,是冯碧落要求华雍城照顾你,冯碧落害怕你自杀,求华雍城收留你,照顾你。” “我,我不知道。”白咏梅咬着嘴唇。 “好一个你不知道,真是神仙都怪不得。冯碧落对你怎样,你心里没点数,华雍城送给她的东西,只要你喜欢,冯碧落就全送给你。你上回阑尾炎手术,是人家冯碧落一路背着你,求琳达才把你送到医院。就算这些情份你全不念,你跳河自杀,也是人家冯碧落把你救起来的。” “我没要她对我这么好。”一说完,白咏梅便哭起来。 “有什么可哭的,你做的这些事华先生都看在眼里,只是他不想揭穿你,因为他答应冯碧落要照顾你。所以,你不用妄想华先生会喜欢你,他只喜欢冯碧落,也只有冯碧落才配华先生喜欢。” 白咏梅哭得更大声了,这时小玉从楼梯下来大吃一惊,道:“咏梅,你怎么哭了?骆小姐,你对咏梅说了什么?” “我没说什么,我只说了一些她做过的事,没想到她就哭了。” 白咏梅捂着脸跑开,小玉也赶紧追上去。 骆琪哼了一声,白咏梅虽然是乡下出生的丫头,但心思并不单纯,人哪,就是不能对他太好,否则会被反咬一口。 房间里白咏梅一面痛哭,一面收拾包裹要走,小玉按住她的手,道:“咏梅,你干嘛要走,要走也是骆小姐走嘛!再说你要是走了,华先生回来我怎么交待。” “我在这里呆不下去了。” “咏梅,骆小姐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她要是说你坏话,我帮你去骂她。”小玉直当是骆琪训斥白咏梅。 “没有没有,是我不好,我不是人。” “你说什么呀?”小玉被她弄糊涂了。 白咏梅一直哭,被骆琪揭穿了内心,忽然间白咏梅也感到自己很可耻,为了一个男人就辜负对自己最好的朋友,自己实在太可恨了。 但是她什么都明白,但要让她放弃华雍城却也是万万不能的。 “现在我已经离华先生很近,只要我离他再近一点……” 白咏梅从抽屉中取出厚厚的一摞纸,上面每一张纸都是她认真写的华雍城的名字,她将这些纸贴到脸上摩挲,就好像在依偎在华雍城的胸膛。 124 怪不得会为他卖命 下午冯碧落赶到叶宅,便被小忠带到一间卧室中,这间卧室临水而建,坐在窗前能观鱼在溪中嬉戏,能见浪花在石下翻滚,能听清泉叮咚,而且这间屋子竟是用竹子建造,屋内一股清香弥漫,一进来后全身凉爽。 卧室布置得很精致,但是墙壁一侧挂着刀剑,一看就是男人的房间。冯碧落走进去,床上的铺盖选用的上等丝绸,被褥的里料则是昂贵的桑蚕丝,轻薄却又最保暖。 屋中的家具古色古色,不同现代家具,每张家具除了选用上等红木,在家具上还雕刻了、各种造型。 如果这样一套家具能流落到现代,价格最少20万往上走,多则百万。 “这是我的房间。” 冯碧落回过头,叶其扬吊儿郎当,双手叉着裤袋进来,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水便喝。 “什么时候去参加舞会?” “你等不及吗?我们吃了晚饭再去。” “不会是你炒菜吧?”冯碧落心有余悸。 “你想得到美,上次让你尝过一次口福,是不会有第二次的。” “那就谢天谢地。”冯碧落松了一口气。 叶其扬瞅着她,笑道:“原来你有几分姿色。” “你也长得人模人样。”冯碧落也不留情回讽。 第79节 “喂,你是处女吗?” 瞬时冯碧落脑中如遭雷击,骂道:“关你什么事?” 叶其扬审视她的神色,道:“恼羞成怒,说明你不是处女,也不奇怪,你这几分姿色会有不少男人想占有你。” 话真是难听,冯碧落气得扬起巴掌。 “打呀,就让你那个什么服装展览见鬼去吧。”叶其扬歪着脖子一脸不屑。 冯碧落咬着嘴唇,这时她不能得罪叶其扬,她必须忍耐。走到窗前,冯碧落忽然想起华雍城,华雍城曾经也对她说过不堪入耳的话,可冯碧落只会感到羞涩。 叶其扬走到她的身后,道:“你只是一个厂长,说穿了也只是拿工资的,干嘛为你老板那么卖命,你老板知道吗?” “我愿意就行。” “你老板是不是长得很俊很潇洒,不然你没理由这么卖命的。” “不如你。” “想和我相提并论,那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冯碧落切了一声,这人的自我感觉太好了,或许在这50年代没见过比他更帅的男人,但在现代绝对有的,比如古天乐,潘安长成那样才有说服力。 “你的脸皮太厚了,就算你比他英俊如何,你没他温柔。”冯碧落又感到恼怒,不喜欢听到有人诋毁华雍城。 叶其扬啧啧几声,道:“温柔,只有女人才需要温柔,男人温柔像什么样子。” “你真没见识,男人喜欢女人温柔,同样女人也中意男人温柔。男人温柔起来,像夜风,像大海,像春雨,像阳光……” 叶其扬偷窥她的神色,她的眼神充满了笑意,也温柔到了极点。 “看来你对你老板情根深种,怪不得会为他卖命。冯碧落,我告诉你,男人没几个好东西,你可别被他骗了,他故意对你温柔,就是想你为他卖命。” “才不是,你也是男人,你肯定也不是好东西。” “我当然不是好东西,但我会承认,不会像一些男人虚伪,把真面目隐藏起来。” “反正他不是。” “傻瓜。”叶其扬伸出手指头戳了冯碧落脑袋一下。 “你戳我干嘛?” “让你清醒。” 冯碧落不以为然,一个坏蛋要让自己清醒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下午5点吃过晚餐,叶其扬拿来一套礼服让冯碧落换上,令冯碧落大吃一惊的是,这居然就是她在新天地歌舞厅穿的那件。 “别瞪我,这件是我妈妈的,她只穿过一次然后就去世了。” “那你给我穿岂不是很不好。” “确实不太好,但这件礼服也只有你穿才合适,任何人穿着都不如你,所以我送给你了。” 冯碧落内心非常喜欢这款礼服,而且非常衬她的肤色,“但这是你妈妈的遗物……” “我妈妈的遗物多着呢,不缺一件礼服。” “那谢谢你,以后你如果有太太,我可以为你太太设计一款礼服。” 叶其扬打着哈哈,笑道:“我太太恐怕还没出生。冯碧落,你赶紧换上,我们7点出发。”说着,叶其扬走出卧室。 冯碧落忽然对叶其扬有些改观,这人行事比较洒脱,不抠抠索索,也不算是坏到没救。在穿衣镜前冯碧落换上礼服,当这件礼服穿在身上后,冯碧落的颜值明显提升好几个档次。 她在穿衣镜前转动身体,欣赏自己美好的身姿。 “你换好没有?”叶其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换好了。” 叶其扬推门进来,还带了一名年轻女子,那女子浓妆艳抹,手腕挎着一个小白包。“给她化妆。” 冯碧落被按在椅子上,那女子的动作很快,先在她脸上打粉,等把肤色抹得均匀了,然后迅速描眉、画眼线、涂眼影。冯碧落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烈焰红唇,性感妖艳,这妆容比在新天地歌舞厅要夸张多了。 “妆太浓了。”冯碧落想要擦去。 “不浓。叶少爷说,要把你化成妖精。” 冯碧落点头,道:“是够妖精了,是吃人的妖精吧,这么红的嘴唇像喝过人血似的。” 叶其扬在她身后哈哈大笑。 “叶少爷,你的审美太异常了。”冯碧落叹气。 “别蠢了,你现在的妆容是男人都爱的类型,那些说不喜欢的男人才是骗你的,虚伪的。冯碧落,今晚你会是舞会上的狐狸精,每个男人都会被你迷上的。” “我是狐狸精,那你是什么?” 叶其扬笑而不语。 “我有个直觉,今晚的舞会是个大阴谋,可能会让我倒霉。”冯碧落已经察觉到不妥。 妆化完了,冯碧落起了身,那女子弯下腰给她牵裙摆。 叶其扬走到冯碧落的面前,他细细地看着,仿佛要把冯碧落面上的每个毛孔都看清。“挺好,我很满意,冯碧落,我们出发,今晚会属于我们两个。”他捉住冯碧落的手,单膝跪地行吻手礼。 冯碧落赶紧甩手。 “我至于让你这么嫌弃吗?”叶其扬终于无语。 “不习惯。” 今晚舞会在生生大商场三楼的舞厅举行,是生生大商场举办的开业43周年庆典,邀请各界人士参加,但并没有在报纸上大作渲染,而是悄悄发请柬,因此普通人士并不知情。 叶其扬穿着欧洲中世纪的宫廷服装,搭配冯碧落的复古高贵礼服,两人携手进来便引起全场人的目光。 喧闹的人群意外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那一对年轻男女,男子丰神俊朗,倜傥风流,女子眼如秋水,顾盼生辉,当她的眼波流转时,仿佛就在对所有男人抛去了媚眼。 如流水般美丽的礼服,使她的一双修长的腿若隐若现,顿时有不少的男人惊呼起来。 叶其扬得意洋洋,他得到在场所有男人的嫉妒和羡慕。 这时骆琪举着一只酒杯和林之书在说话,当她看到叶其扬挽着的女子时心中一愣,道:“之书,你看她像不像碧落?” 林之书狠盯了几眼,道:“不太确定,五官有些像。” “一定是碧落。” “如果是碧落就糟了,她不会是和叶其扬好上了吧。”林之书顿足不已。 “我去打个招呼确认一下。”骆琪将酒杯递给林之书,迎着叶其扬走上去。 125 他们都喜欢狐狸精 骆琪迎上去,这时叶其扬正挽着冯碧落和一位五旬绅士聊天,那绅士不断夸赞冯碧落美丽大方,言中爱慕之意显露无疑。“碧落。” 冯碧落转过头略微一怔,忙道:“骆琪,你也在这里啊!” “碧落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刚才林之书还说不是你。”骆琪惊喜坏了,抓住冯碧落的两只手。 “我化了妆,样子和平常有点不同,我也差点没认出自己。” “你真该化妆,你看化了妆多美啊,这满场的女人都没你好看。” 叶其扬瞅了骆琪一眼,在冯碧落耳畔低声道:“我们去跳舞,从现在开始你一切都要听我的,不然第三件事算你失败。” “骆琪,我有点事,等舞会结束再聊。” “好。”骆琪回到林之书身畔,笑道:“之书,还真是碧落,真看不出碧落化了妆比电影明星还要好看。” “不好。”林之书摇头,盯着舞池中与叶其扬相拥跳舞的冯碧落道:“太妖艳了,十足像个狐狸精,她是打算在这里勾引哪个老男人。” “虚伪。”骆琪啐了他一口,道:“据我调查,90%的男人都喜欢女人这种妆容,换言之他们都喜欢狐狸精。” “我是那10%的男人。” “那10%的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而且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没有能力让狐狸精青睐,如果真让他不小心撞上一只狐狸精,让他卖儿卖女都得养着这只狐狸精。”骆琪哼了一声。 “骆琪,你还真了解男人,没错,男人就是喜欢狐狸精。” “今晚你给我回去跪洗衣板。” “但狐狸精只能迷恋一时,醒悟过来后他就只爱贤妻良母。骆琪,你看我们也处了几年,也是时候结婚了。” “打住,我骆琪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林之书愁眉苦脸,道:“我看雍城也快玩完了,等他从拘留所出来,冯碧落只怕也跟着叶其扬跑了。不行,雍城是为她进的拘留所,我得去告诉冯碧落,让她不能三心二意。” “放屁,碧落和雍城早就分了,人家是自由之身,可以接受任何男人的追求。” 这时一曲舞曲终了,热舞的人群回到座位上,冯碧落刚坐下便有十多个男人过来邀请她共舞,但都被叶其扬挡了回去。叶其扬为冯碧落倒了小半杯红酒,两人碰杯饮酒,谈笑风生。 周围的男子都对冯碧落虎视耽耽,恨不得一亲芳泽,但看到冯碧落身畔的叶其扬只得打消念头。 叶其扬故意离冯碧落很近,在她耳畔说话,显得二人无比亲密。 很快音乐响起,叶其扬和冯碧落又进入舞池,搭肩搂腰,让人好不艳羡。 从门前又进来一名神情落寞的女子,那女子20出头的年纪,圆圆脸,大眼睛,鼻梁不高,嘴唇还有点厚,不算好看,只能说是比较可爱,而且似乎还有点不足,女子的身量略矮,大约155公分左右。 叶其扬的身体陡地一颤,搂紧冯碧落的腰肢,低声道:“你看到那个穿黄衫的女子没有?刚进来的。” “看到了。” “你要想方设法与我亲密,让她开口和我说话,即使是骂我,那我就会让你在生生大商场进行服装展览。” 冯碧落瞅了那女子一眼,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子,却让叶其扬动了这么多心思,为的只是让她开口与叶其扬说话。 “原来你喜欢她?你让我做你的舞伴就是想气她吧?” “算是吧。她是生生大商场的经理,莫枫,就是你说的温柔,前不久我做错一件事让她生气,她不愿意理睬我,我已经很久没听到她和我说话,所以我要你做的第三件事,就是你让她开口与我说话。” “真没想到你这么痴情,叶少爷。”冯碧落笑得腹痛。 “咱俩彼此彼此。怎么样,你做不做得到?” “即使是她骂你都行?” “是,骂我也行,我只想她开口和我说话。” 第80节 “不明白为什么要选择在这种场合,你不怕丢人吗?” “因为她看见我就走,今天是生生大商场周年庆典,她必须出席参加。” 两人窃窃私语,一边跳舞一边向莫枫靠近,还故意跳贴面舞,引得众人无数惊叫。但是令冯碧落失望的是,莫枫无动于衷,冷冷地看着他俩。 一直跳了半个多钟头,莫枫还是冷着脸,好像连眼神都没落在他们身上。 冯碧落眼珠转来转去,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自己还隐忍的女子,这绿帽子都从头戴到脚底了,连点反应都没有,简直不是人。 “她是不是已经变心了?我们都亲密成这样了,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你对我还不够亲密。” “亲密个头,我的脚都快断了。”冯碧落脚上穿的一双玻璃高跟鞋,脚早被夹得疼了。 “冯碧落,你认真点,小心你的服装展览。”叶其扬威胁。 没有办法,冯碧落只得把自己的头搁在叶其扬的胸前,忽然叶其扬急促地道:“不好了,莫枫要走了。” 冯碧落回过头,果然莫枫已经起身,这时冯碧落脑中迅速转动,如果不能激怒莫枫,那么就要冒险赌一把,赌莫枫是否还爱叶其扬。 霎时,冯碧落狠狠一巴掌打在叶其扬脸颊上。 叶其扬被打懵了,这一巴掌打得很重,他的嘴角淌出血。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便连已经离去的莫枫都不禁回过头,冯碧落又抡过去一耳光,叶其扬没有躲闪。 “你干什么?”莫枫发疯地冲上来,不由分说便推了冯碧落一把。 冯碧落早料到她会来,但还是经不住莫枫一推,身体向后连退几步才站稳。“你眼睛看不见吗?我在打这个王八蛋,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倒是说的实话。 “你别太过分了。”莫枫转头去看叶其扬,叶其扬的脸颊红通通的,她伸手摸了摸,皮肤在发烫。“你没事吧?打疼了吗?” 叶其扬握住莫枫的手,道:“不疼,你手摸过后就不疼了。” 此时冯碧落终于松了一口气,莫枫开口和叶其扬说话,那么自己也可以功成身退。 她向叶其扬做了一个胜利的剪刀手便退出人群,搜寻骆琪的身影。 骆琪和林之书坐在角落里目睹这一切,当冯碧落走过来时还没回过神。“碧落,这怎么回事?你刚才不是和叶其扬好好的吗?你怎么当众打他一巴掌。” “演戏罢了。”说着,冯碧落便将自己和叶其扬的交易说出来。 “碧落,你确定叶其扬真会帮你解决展地的事情吗?” “应该会吧,但也说不定。”冯碧落回头,舞池中已经不见叶其扬和莫枫的踪影,想必已经去哪个无人地方一诉衷肠。“明天我去叶宅找他。” “你打得可真狠,吓死我了。” “我是真想打他,这小兔崽子我早就想打他了。”冯碧落笑道,事情也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狠狠地报复了叶其扬。 126 嫉妒心太重 清晨冯碧落便赶往叶宅,到达时叶其扬还未起身,冯碧落只得坐在院子的溪水边等待。水中有几条鱼在嬉水,冯碧落便看住了,其中有两条鱼总是粘在一起,不像其他鱼会分散开,想着是一对鱼夫妻。 “都是成双成对的。”冯碧落嘟起嘴。 “又在发什么牢骚?” 冯碧落回头,叶其扬已经来了,他的脸此刻还是红的,看来昨夜的耳光非常重。“叶少爷,我完成了你要求的三件事,你是否要履行承诺让租用场地协议继续生效?” “你来这么早就记挂这件事。” “还有五天就是月底了,我必须把这事解决好,还要回一趟临湘镇。” “那就走吧,去生生大商场。” “你二叔不会反对吧?”冯碧落仍是存疑,毕竟叶世刚把持着生生大商场。 “生生是我叶其扬,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任何人无权反对。” 见叶其扬口气这么硬,冯碧落遂放下心。 叶其扬的车与华雍城的车都是一个品牌,但要晚一年份,冯碧落坐在后座。“你和莫枫应该和好了吧?” “好了,这可得多谢你昨夜的两个大耳刮子,我到现在都还是疼的。” “我要是打得不重的话,莫枫就不会心疼你了。” “是啊是啊,想想我就不怪你,我的一颗牙都被你打松动了,我感觉你是故意打我的,想报复我,对不对?” 汽车驶出温泉路,在咸阳路口突然熄了火,左打右打都打不燃,叶其扬下车,揭开车前盖检查。 今日的天气阴沉沉,显得较闷,冯碧落也下了车。 “需要多长时间?” “不清楚,你随意逛逛,好了我叫你。” 冯碧落四下看着,斜对面是盐城区拘留所,这里可能是后门,透过栅栏门看到里面有一群犯人在劳动。冯碧落大起兴趣穿过马路过去,站在栅栏门向里面看,被拘留的犯人人数还不少,粗略一看就有二三十人。 四周有几名拿着电警棍的狱警,眼不眨地盯着犯人。 地面上有很多杂草,犯人在拔草,忽然有个男人站起身,当冯碧落看到他的侧面时心中顿时大恸,喉头哽咽不能言语。 相隔着十多米的距离,但冯碧落还是认出了他。 这时那名犯人也向着栅栏门这里看过来,当他的目光和冯碧落接触时,全身像筛糠一样剧颤,两人的目光胶着不能移开。 冯碧落的脸贴在栅栏门上,她想再清晰地看见那个人。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憔悴的华雍城,他的脸颊瘦得凹陷下去,眼眶又大又深,眼珠随时会掉出来,嘴唇上也长出又长又密的胡须。 喉头像有什么东西在堵着,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眼泪坚持心中所想,无声地淌下来。 突然华雍城向栅栏门奔过来,同时在他身后的狱警也挥舞着电警棍冲过来,他跑得很快,几秒钟到了栅栏门前,冯碧落的手伸进去,他敏捷而又准确地握住。 “碧落。” 他的声音刚落下,电警棍便砸在他的后背,一下、二下、三下…… “华雍城。”冯碧落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碧落。” 狱警拉扯着华雍城,但那两双手一直紧紧相握不能松开,他们彼此大声叫着对方的名字,但最终,华雍城还是被狱警拉走。 霎时冯碧落跪倒在地上。 “他就是你喜欢的男人吗?爱华的老板。”叶其扬的声音响起。 冯碧落只是哭,此刻她感受到昨夜莫枫的心情。 “别哭了。”叶其扬将她拉起来,塞到汽车中。 汽车驶出一段距离又停下来,叶其扬转头道:“算了,你不用去生生大商场,我保证本月底那天让你进行服装展览。” 冯碧落泪光满面,心中乱如麻,她原以为华雍城在临湘镇,却没想到他被关押在拘留所中。“你送我去吴越日报,我找一个人。” 骆琪一定知道原因。 二十分钟后汽车停在吴越报社的台阶下面,冯碧落向车中的叶其扬深鞠躬,便跑上台阶。在记者部门前正好与骆琪撞了满怀,骆琪看到她满脸的泪痕吓了一跳,道:“碧落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叶其扬欺负你了?” “不是。骆琪,你告诉我华雍城他出了什么事?” “他没出事呀,他好好的。”骆琪仍是遮掩。 “你骗我,刚才我在拘留所的后门看见他,他在拘留所。”冯碧落抓紧骆琪的手。 “碧落,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骆琪掏出手绢为她擦眼泪。 “你快说。” 骆琪看着来来往往的同事,道:“我们去对面的咖啡馆说。” 在咖啡馆坐下后,冯碧落又迫不及待地追问,骆琪只得道:“实话和你说吧,雍城是因为你才进的拘留所。” “因为我?是怎么一回事?”冯碧落又急了,抓住骆琪的手,尖尖的指甲刺到她的皮肤中。 骆琪想要抽出手,但冯碧落抓得很紧。“你还记得你被绑架的那个晚上吗?林之书通知雍城,雍城也赶到新天地歌舞厅,当时我去市政局查车牌号码的主人,雍城和林之书进新天地歌舞厅找肖战强,没想到肖战强说了很多污辱你的话,雍城气不过就和他打起来,后来他们两个人都被抓到公安局。”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雍城不让我们告诉你,他说月底服装展览那天他不能出现,你又会责怪他不认真不努力工作了。” “他真是傻。”冯碧落眼圈一红,眼泪又落下来。 “你看你们两个分明都爱着彼此,等雍城出来后,你们两个还是和好吧。” “我……” “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远离白咏梅,这小丫头子的嫉妒心太重,她一心想嫁给雍城,对你发生危险都不顾,还故意耽搁时间。” 霎时冯碧落怔住,她知道白咏梅在疏远自己,但是骆琪说的太令人难以置信。 “你别不信,雍城也知道这些事,他是因为你才不揭穿白咏梅。那天我去雍城家中,她还向我套问雍城的下落,我狠狠教训她一顿,她居然说没要求你对她那么好。” 冯碧落咬着嘴唇,半晌道:“我知道咏梅喜欢华雍城,但是……哎!算了……” 她什么都不能说,毕竟白咏梅是她的奶奶。 在那个当年,奶奶和华雍城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是否会有像自己这样一个人物出现?奶奶使他们分开了? 在冯碧落心中慈爱的奶奶,为什么会是这样?可是如果没有奶奶,自己也无法来到50年代认识华雍城。或许是奶奶当年没实现的愿望,都在自己身上实现了。 127 把这份工作不放在眼里 服装展地终于定下来,冯碧落赶回临湘镇,这时离展出日子只剩下四天,场地的布置需要人手,还有服装要运送,杂七杂八的事情就像一堆乱麻绳似的,堆在冯碧落的脑中。 回到临湘镇,冯碧落来不及喝一口水便召开管理人员会议,一部分人要去省城协助展览,一部分人要留守厂里。 最后决议,生产部门留守,其他部门全部出动去省城。所有人都很开心,两个月的辛苦努力将会换成最后的成果,反而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省城。 工人将展出服装打包,忙得热火朝天,似乎感觉到日子有了奔头。 第81节 黄副厂长进入厂长办公室,笑道:“冯厂长,我现在很有信心,这次展出一定会成功。” 冯碧落点头,她同样充满信心。 “对了,华先生有好长时间没来呢?展出那天他去吗?” “他去不了,他有急事去了外地。” 这个理由黄副厂长明显不信,道:“我还以为华先生改了性子呢,他还是像从前那样。” “老黄,华先生这次是真的有急事,不然厂里这么大的事他会不去吗。” “冯厂长,你今天还去省城吗?还是在家歇一晚?” “今天不走,明天我和你们一起走,宾馆房间我已经定好,就在生生大商场楼上,生生大商场的叶先生给了我一个折扣价,算下来挺划算。老黄,你和大家交待,带好自己换洗衣服,让他们注重仪表和谈吐,这都关系着爱华的形象。” “好的,我过会就去和他们说。” 清晨8点,三部军绿色大卡车准时抵达爱华服装厂门前,大家先将打包好的展出衣服抬上卡车,接着是各人的行李,再然后是人。 老黄点燃鞭炮,在鞭炮声中三部大卡车离开临湘镇。 冯碧落的汽车先行,在前面带路,一个多小时后便到省城的生生大商场,这时莫枫正在生生大商场的门前等待,她从叶其扬那里知道冯碧落的身份,对冯碧落佩服得五体投地。 “莫经理,这几天要麻烦你了。” “没事,你是其扬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宾馆在生生大商场的五楼,服装和行李由电梯运送上去,一部分走楼梯,莫枫给了冯碧落一间套房,客厅用来放服装,后面是卧室。 其他人分别是两人间或是三人间,每间也皆有洗手间,沐浴和如厕皆方便。 “老黄,你休息一会,然后带几个人去购买一些便宜的用品,用来分发给参观的民众。” “行,就是不知买什么好?量这么大,要花不少钱。”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不拘钢笔、胸针什么的,也不贵。” “要不男的钢笔,女的胸针。” “可以。” “还有什么要买的?” “我现在脑中一片混乱,等我想想,对了,会场布置用的红毯,300米的长度,到时从生生大商场的门前一直铺到广场,还有气球、彩带、鲜花。就先这些吧,晚上我再静下心细细想,列出一张表。” “慢慢想,还有三天不用太着急,再说我们在省城买东西也方便。”黄副厂长呵呵笑。 “那老黄你先忙,我去新天地歌舞厅接洽乐队,展出时音乐必不可少。哦,我忘了,你安排两个人守住展出服装,如果被偷或损坏了,我们的努力就打了水漂。” 黄副厂长点头,冯碧落比起魏厂长细心得多,想来魏厂长的过世也是天意,天意要让冯碧落出头,让爱华要发展壮大。 冯碧落开车去新天地歌舞厅,近来黄宛如的这部车快成她的私家专车。 在歌舞厅的后台,费经理正在训斥金牡丹,金牡丹唱歌时常走调,跟不上音乐节奏,金牡丹翻着白眼看天,也懒得理睬费经理。 “怎么了?费经理,生这么大的气。”冯碧落笑道。 “冯小姐,不瞒你说我快被她气死了,这么大的人也不好好认真唱歌,每天都踩着点来,练歌也没时间,这上台哪能唱得好呢。”费经理大倒苦水。 “我唱不好,让人家冯小姐唱嘛!”金牡丹靠在椅子上,用指甲刀挫着指甲。 “你看,这,简直没法管。”费经理头疼,现在也不好招人,就算会唱歌,如果台风不好也不行,镇不住场。 冯碧落笑了笑,道:“想必金小姐家境不错,不然也不会把这份工作不放在眼里。”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家境不错?”金牡丹哼了一声。 “我刚刚看到,你不在乎工作,当然也不在乎这份薪水,你不在乎薪水,也一定是家境不错,不然你靠什么生活。” 金牡丹脸红了,她家里条件很差,一个生病的老母亲,下面还有几个弟妹,全靠她唱歌养活。其实,她是对冯碧落有气,费经理总拿她和冯碧落相比。 “在这个世上要想活下来,只能努力认真的工作,你可以做得不够好,但你必须认真努力地去做事。” “我,我知道了。”金牡丹也不想和费经理较劲,如果失去这份工作,一时半会估计也难找到工作,那家里就会断粮了。 费经理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道:“金牡丹,只要你好好唱,薪水是不会少你的。” “谢谢费经理,我去练歌。” 一时金牡丹去了,费经理笑容满面,道:“冯小姐,多谢你替我解决金牡丹,这几天我老受她的气。” “费经理,我找你有事,我想在30日那天向你借乐队,当然我会付钱的。” “借乐队?”费经理摸起下巴,一脸为难道:“冯小姐,我们新天地歌舞厅每天都要开门营业的,你把乐队借走的话我们怎么营业?” “不耽误营业,最迟下午2点结束,早的话12点,我保证会用车将他们安全送回新天地歌舞厅。” “如果2点前你能将他们送回,我就同意,另外也不用支付钱,只要冯小姐能再在歌舞厅唱一次。” “好,费经理慷慨,我也会做人,一言为定。费经理可以转告乐队,我会支付他们一天的薪酬。还有,希望费经理把麦克风和音响设备也能借给我。” “行行,没问题,但记得别给弄坏了。” “我会小心爱护的。” 从新天地歌舞厅出来,冯碧落开车去盐城区拘留所,今日拘留所后门处仍有不少的犯人在劳动,冯碧落站在栅栏门前看,寻找半天没有看到华雍城。 狱警发现冯碧落,用电警棍敲打铁栅栏门,喝斥她快点离开。 冯碧落没有理睬,仍是伫立在铁栅栏门前凝望,手抓在栏杆上,恨不得将自己的脸也塞进去。 “走。”电警棍砸在冯碧落的手指上疼得钻心。 “华雍城。”冯碧落大声喊道。 这时在劳动的一名犯人听到冯碧落的声音,他紧紧咬住嘴唇,一直咬到嘴唇上鲜血淋漓。 128 把他介绍给世人认识 30日的清晨微风拂面,晴空万里,温度在24度左右,这是最适合人的温度。从昨晚8时起,冯碧落便带着爱华的职工布置展场,为配合这次展会,生生大商场暂歇业一天,大家在一楼隔开一间换衣室,模特、发型师、化妆师,在一楼里面待命。 300米长的红地毯从生生大商场的门前,一直铺到广场外,红地毯的两边用一米高的栏栏围住,防止有民众进入红地毯,打断模特的表演。 广场的一侧系着10000只氢气球,到达的民众可以将自己的愿望写在纸条上,然后绑在氢气球上,等到9点钟礼炮鸣起,烟花闪耀晴空,这些氢气球就会放飞。 每位工作人员穿着整齐的白衬衣配黑西裤,胸前别着一只红玫瑰,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广场的另一侧有三排桌子,分别有三位工作人员,每一位来参观的民众可领取到一份小礼品。 乐队已经准备好,所有人各就各位。 来看服装展览的人比冯碧落料想的要多出好几倍,7点左右时广场便挤满了,大家都争着站在红地毯的两侧,这样能清楚地看到表演。 还有一些来得晚的人,干脆爬上附近的树,几乎广场周围的树都成了人树。 省城所有报社都来到现场准备采访,这是全中国第一次的服装博览会,都想抢第一手新闻稿。 骆琪霸占了一个好位置,她当然不会放过对冯碧落采访的机会。 林之书为了支持爱华,特意准许工厂放假一天,但他们必须去参观爱华的服装展览。看着冯碧落和骆琪在麦克风前谈笑风生,他直觉得所有的风头都被这两个女人抢走了。 “快开始表演。”有人等不及开始嚷起来,其他人听到也跟着一起嚷。 9点整礼炮响起,烟花在空中绽开,然后10000只氢气球齐齐升入空中,带着10000个人的愿望去寻找实现的方向。 骆琪举起相机接连拍照,这一幕太美了,难为冯碧落是如何想出来。 冯碧落今日的服装是经过考量,原先是准备穿西服裙,虽然挺时尚,但好像有些压不住场,会泯然众人。因此,骆琪建议服装要别出心裁,这代表爱华的门面。 想了很久冯碧落忽然记起国内某影星的龙袍装,龙袍花式出格,颜色出挑,令人一见难忘,还有一种威仪之气。只是那款龙袍装过于夸张,但如果将一件龙袍改成短款唐装,下面搭配黑裤,这样应该不错。 冯碧落通过黄宛如,购买了一款龙袍戏装,立即找裁缝加工,修改成自己想要的款式。昨日这件龙袍唐装才拿到手,穿在身上果然效果不错,能压得住任何颜色。 发型比较简单,以利落为主,发丝都绾在脑后,仅仅用一支龙纹玉钗别住,这样与上装的花色正好相衬。 冯碧落站在麦克风前,道:“各位来宾,大家好,我是爱华的厂长冯碧落,今天有缘与各位相聚在这盛会,让大家见证爱华的发展,爱华的宗旨是做出天下最好的服装,最时尚的服装,最流行的服装,最物美价廉的服装,爱华的目标是希望每家每户的橱柜里塞满爱华的服装,从你出生到雍荣华贵的老去……” 骆琪满面微笑,不断地鼓掌,冯碧落这段话说得太好了。 冯碧落没有说太长时间的话,10分钟后服装表演正式开始,模特从生生大商场里迈着轻盈的步伐,如同壁画上的仕女优雅地走出来。 每名模特预计在300米的红毯上要走3分钟,因此在这3分钟时她们尽力用身体和肢体动作展示服装的美感,100款服装,预计在3个小时内展示完毕。 当第一名模特出现在红毯上时,在场的民众都惊呼起来,这可急坏了、那些站在后面的人,拼命挤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形,甚至差点打起来。 冯碧落在现场也安排安保,负责活动的秩序,谨防有人破坏。 “美美美。”不少人在喊。 自古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美貌向来与美丽的服装分不开,模特的每一个姿势都是一副完美的画面,男人女人们都挪不开眼。 冯碧落虽然很高兴,但心内并不得意,她只是借鉴别人的成果,这些服装款式来自各大奢侈服装品牌的设计构思。 但抄袭并不能长久,展会后爱华还是得有自己的服装设计,这样才能长远发展。 上个月已经录取两个服装设计师,是两个年轻的男孩子,虽没多少经验,但很有创意,值得把他们留下来培养。 这次主打两种颜色,一种月白,系列名称“落在窗上的月光”,另一种大红,系列名称“雪中火”,还有一种是格子,不拘任何颜色,比较少。 “如果华雍城在就好了,真想把他介绍给世人认识。” 冯碧落又感到失落,她愿意把所有的荣誉都留给华雍城,甚至是她。 骆琪和林之书在窃窃私语,林之书表示要将这100款服装全部买一件送给骆琪,让她每年穿一款,这样每年冬天时骆琪就会想起林之书,想到这是林之书送给她的衣服。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顿时冯碧落又来了构思,所有的物品想要卖得好,除了质量外,煽情是必不可少的。 而且女人是最冲动的,仅仅可能因为一句话便会消费,即使这件东西并不适合她。 冯碧落凝视红毯中表演的模特,黄宛如为她挑选的这20名模特,个个都出类拔萃,身材相貌上上等,确实美化了不少服装。 服装的重要性不仅是蔽体,如果能达到修饰身材的效果,那这款服装绝对会火,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模特标准的身材。 音乐一直没有停过,一曲结束另一曲又开始,古典的音乐弥散在空气中,使所有人不但有视觉上的享受,更有听觉上的舒适。 99款服装展出完后,黄宛如身着最后一款冬装出现在红地毯上,她的出现也是冯碧落特别设计,几个大汉抬出一朵硕大的花苞,当花苞缓缓绽放时,黄宛如如一枝优雅的百合猝不及防地出现,引动众人不断地喝采。 整个服装表演在1点结束,这时冯碧落被二十多个人团团围住,这些人有一两个是省城本地的服装公司,其他的从省外赶来的服装公司,他们在报纸上看到爱华服装厂的服装博览会特意赶来。 令冯碧落意想不到的,全国十大知名服装公司除了天伦,那九家服装公司的采购经理全部来了,他们表示看了服装表演对爱华的“兰城”品牌很感兴趣,想要进一步了解。 第82节 冯碧落当机立断,立即安排汽车送这些服装公司的人员去临湘镇,由黄副厂长随行。 “冯厂长,我不行的,还是你回去吧,我来收拾这里。”面对这些大服装公司的人物,黄副厂长的胆量还是不够。 “也行,老黄你按排车把模特和乐队送回新天地歌舞厅,还有他们今天的薪酬,你给他们结清,回来向我报账就行。” “好,我知道的,等这里事情弄清后,我带大家回去。” 下午2点30分,一部大卡车驶向临湘镇,冯碧落在车上侃侃而谈,谈起爱华的兴办史,是因为一个爱的承诺,煽情式的演讲,使这些人同样兴致高昂。 129 殒落在时代的人 满载着客商的卡车抵达临湘镇,在冯碧落的指引下有序进入爱华服装厂参观,在车间看过工人裁剪和制衣工序,然后又在仓库看款式。 “各位服装行业的前辈,现在我们去会议室谈谈吧。” 冯碧落从他们艳羡的神色已经看出他们对冬款的势在必得,现在就是价格高低的问题。 果然会议室坐定后,汉派服装公司的老板狄良抢先开口,他是带着公司采购和两名董事赶来看服装展览,最初在报上看到新闻时,狄良倒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情,像爱华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服装厂自然不放在他的眼里,到后来报上登出部分参展的服装样式,狄良才提起了心。 狄良开了董事会议,大家看过报纸后,纷纷对这些款式感到兴趣,服装有一种低调的奢华,简单的线条却令人挪不开目光,会议一致决定狄良带队来看服装展览。 展览上展出的每款服装都让狄良心动不已,尤其展览得到这么大的关注,此时如果将这些款式拿下来一定会卖得非常火爆。 “冯厂长,我非常欣赏‘兰城’这款品牌,希望能拿下这款牌子的代理权。” 不等冯碧落说话,克里多亚的刘总不满地哼了一声,道:“狄总,你口气比癞蛤蟆还大,凭你汉派的销售力能吞下‘兰城’这个品牌吗?但是我克里多亚的门店却是遍布全国,像冯厂长这么有眼光的人绝不会选择汉派。” 狄良被刘总说得满面通红,克里多亚算得上是国内服装销售行业的第一把交椅,汉派只局限在长江中游地带,实力和克里多亚确实相差甚远。 “冯厂长才不会像你一样目光短浅。” 狄良的话音刚落,西施鸟和耀东也开始唇枪舌箭,力陈对方实力不足,这时其他服装公司也不愿错失良机,纷纷要求代理“兰城”品牌。 冯碧落沉吟,由一家公司代理“兰城”品牌,未免会使爱华失去选择权,且不利“兰城”品牌的传播,毕竟每家公司都有利有弊。 “各位前辈,我有个主意大家听听可不可行?” 所有人安静下来,冯碧落目光巡视众人两圈,道:“爱华推出‘兰城’系列100款,如果全部给一家公司代理那不太可能,我建议各家代理自己最中意的数款服装。比如耀东在北方,消费者以北方居民为多,应该选择相对保暖的服装款式,汉派在长江中游,以呢子为主比较合适。” 众人没再说话,冯碧落的算盘他们也心知肚明,怕他们独家代理后一枝独大,垄断价格。 “如果分别代理,这不好搞宣传。”克里多亚的刘总反对。 “对,如果不能独家代理,我宁可不代理。”狄良也持否定看法。 其他人没发表意见,一时大家都在沉默,没人打破僵局。 冯碧落笑了笑,道:“那看来只好由爱华自销自产了,目前爱华已经联系吴越省各大商场,可能还会联系全国的大商场。” 顿时众人又吃了一惊,如果“兰城”自产自销,基本没什么款式能与它抗衡。 会议室传来争执的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嚷道:“我要见冯碧落,她是不是在里面?” 这个声音非常耳熟,冯碧落愣了愣,马上想起来,这个声音是肖战强。瞬间冯碧落握紧拳头,肖战强此来的目的无疑是破坏这个代理会议。 会议室的门砰的一响被踹开了,肖战强出现在门前,站在他身后是爱华的两个安保。 “冯厂长。” “你们先退下。”冯碧落挥手。 肖战强和前些时相比没多大变化,看来在拘留所的生活过得还算舒适,他走到冯碧落的身畔。“冯厂长,天伦从前就是爱华的最大客商,‘兰城’品牌自然是由天伦代理。” “肖老板,你的话差矣!我早听说你已经开办服装厂,何必和自家抢生意呢?”刘总嘲讽。 “我不介意。” 冯碧落心神稳定下来,只要肖战强不是来闹事便好,她也不会拨肖战强的面子。“我的提议请大家考虑一下,‘兰城’品牌并不只是这100款,接下来还会有春款,春款200款,如果一家代理实难很难吃得下这么大的量。” 众人又沉默了,他们仍是属愿独家代理,这样利润更大。 肖战强眼珠转动一圈,道:“我曾经和冯厂长合作过,冯厂长提供20款秋款使天伦赚得盆满钵满,所以我现在立即代理订购20款冬装。” 此言一出,立即惊动其他还在犹豫不绝的人,他们生怕肖战强将最好的款式挑选走,大家马上表态分别代理。 众人面前各摆着一本册子,里面是这次100款冬装的照片,照片下面有序号,可以自由挑选代理的号码,如果遇到两家或两家以上选中同一款,由价高者所得。 克里多亚还是财大气粗,选走40款,汉派谨慎,选择20款,西施鸟和耀东各选择10款。 合同现场签定,先付款后提货,付款期限是三天,如果超期,其代理权自动取消,将由别家代理,并将赔付违约金2万元。 冯碧落吩咐卡车司机将众人送回省城,刚回办公室,肖战强便推门而入。 “冯厂长,咱俩今天的这场双簧唱得怎样?”肖战强一进来后便掩上门,一屁股坐在冯碧落对面的椅子上。 “挺好啊。” “那你如何感谢我?”肖战强歪着脖子打量冯碧落,以前觉得冯碧落长得不错,和琳达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但现在看起来,冯碧落的骨感比琳达有韵味多了。 他越看越喜欢,恨不得将冯碧落搂在怀里,此时他有点后悔,那日在咖啡店不该对冯碧落恶言相向,这样的美人应该是软语温存,好生相待。 “我没想过要感谢你。” 肖战强脸冷下来,办公室的气氛陡地变得窒息,半晌肖战强起身,踱至冯碧落的身后,双手按在她的肩上,嘴凑到冯碧落的耳畔,道:“冯碧落,你最好识相点,趁我对你还有兴趣,你最好从了我,否则我让‘兰城’一件都卖不出。” “你认为你有这个力量阻止吗?爱华的发展和壮大是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肖战强,你得意不了几年,送你一句话,时代在变化的。” 冯碧落冷笑,肖战强也是殒落在时代的人。 “别嘴硬,冯碧落,你也别给我装什么贞洁烈女,还不是被华雍城玩过的女人,也许华雍城对你早感到恶心了,我肯要你是你的福气。”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肖战强的面颊上,肖战强摸了摸脸,忽然他笑起来,这是他平生捱到的第一记耳光。 130 我要它们都是我的 三天后,各大服装公司付完代理款项,冯碧落便安排人手清点服装,打包发货。肖战强也麻利地付了款,他的本质是商人,商人逐利,根本不计较与冯碧落之间的不愉快。 肖战强的公司在省城,因此货一运到省城,他便立即发往省城的门店,第一天就客满盈门。其他服装公司厂商听到肖战强打了头炮,心下嫉妒不已,好在代理的服装款式不同,也不担心肖战强会抢了生意。 财务部拨出一笔款,用于爱华购买货车,另外厂房面积太小,还要新建两幢厂房,于是爱华又在临湘镇招贴出招聘工人的布告。 仓库的冬款销售殆尽,对于一些早年积压的布料,冯碧落清点后,便当作福利分给厂里的职工。 劳累一天后冯碧落回到冷清清的家中,接连两个多月像陀螺似的不停运转,现在她总算可以歇一口气。 晚饭仍是简单,红薯粥就咸菜,冯碧落吃完后,提着镰刀去镇外的山坡。 墓园在月光中沉默,冯碧落放下用狗尾巴草编织好的蚱蜢,蹲下身体道:“华太太,好久没来看你了,这些天我很忙,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爱华现在又要招工了,我想不久,临湘镇的老百姓都可以进入爱华工作。” 没有人说话,冯碧落自言自语,她说得很开心,仿佛这坟墓中的灵魂正在倾听。 她唠唠叨叨地说了半个钟头,说到最后无话可说才起身离去。 屋里依旧冷冷清清,冯碧落关紧了门,坐在灶口前烧水,她对着灶中的火苗出神,刚才她在路上筹谋要将识字班再办起来,不过要另外聘请老师,而自己只作为思想课的老师,专职解放女性的思想。 门外依稀传来汽车的声音,但一眨眼又没了,过了一会门上响起敲门声。 冯碧落愣了几秒起身去门前,她没开门,低声道:“是谁?” 门外没人说话,又传来两声敲门声。 “谁在门外?不说话我可不开门。” 仍是没人说话,轻轻的敲门声继续,冯碧落忖着,如果是厂里人一定会说话,不说话者非奸即盗。想着,冯碧落走回灶前拿了一把菜刀,再次走回到门前,她拨开了门闩,只见有个男人推门进来,冯碧落也没看清是谁,手中的菜刀当即劈下。 这时那男人向冯碧落的方向看过来,烛光照了他满脸,削瘦的面颊仿佛被刀削斧砍般,嘴唇和下巴长满半公分长的胡茬,看起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目特别的憔悴,可是一双眼睛却像星星似的。 “华雍城。”冯碧落的手僵在半空中,然后菜刀砸在泥土的地面。 “碧落。” 冯碧落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头晕目眩,突然身子一歪,人便向前倒下去,华雍城赶紧抱起她,将她放到卧室的床榻上。“碧落。”他轻声呼唤。 几分钟后冯碧落悠悠醒转过来,刚才她看到华雍城憔悴的模样一时心痛便晕厥过去。 “华雍城。”冯碧落爬起身子,不由分说抱住他的头,热泪滑下来。 “碧落。”华雍城也只叫着她的名字,同样热泪盈眶。 两人默默流泪了许久,冯碧落才抽噎道:“你怎么才出来?” “对不起,我又被多判拘留10天。” 那天他在拘留所劳动见到冯碧落后,情不自禁奔向冯碧落,但被狱警认为他想逃狱,于是在原有拘留日期上又多加10天时间,时至今日才出来。 是林之书接他出来,一上车华雍城便迫不及待要见冯碧落,林之书只好先送他来临湘镇。 “你真傻。”冯碧落嗔怪他。 “碧落,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你知道我不喜欢听。”冯碧落抬起头,揩去华雍城脸上的泪光。 “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此时,华雍城只想说这三个字,他心中有满满的歉意,在关押的日子里他想了很多,但翻来覆去想的都是冯碧落。 他不能再欺骗自己,他爱的就是冯碧落,不是因为她的性格像林淑兰,其实就算是林淑兰也未曾带给他如此大的震动和心痛,他只为一个女人享受过人间的酸甜苦辣。 “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他忽然大声道,将冯碧落按倒在床上。 冯碧落一脸懵懂,明明刚才他还满脸泪痕,怎么在一瞬间化身色狼,男人实在令人无法理解。 这一次她没有感到疼痛,就像华雍城说的,有些快乐,有些开心。 华雍城眼角绽开笑意,这一次他确定冯碧落是属于他的。“碧落。” 冯碧落睁开眼睛,她气鼓鼓地嘟起嘴唇,瞪了华雍城一眼便放声大哭起来,慌得华雍城亲吻她的泪珠。“碧落,你怎么哭了?” “你是个大坏人,你说不喜欢我,但又对我做这种事……” 华雍城笑起来,吻掉她面颊上的泪珠,道:“对不起,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像喜欢生命一样喜欢你。” “不信,你才不喜欢我,你在骗我。”冯碧落的嘴唇嘟得可以挂一个油瓶。 “傻瓜,如果不喜欢你,刚才我就不会这么用力地进入你的身体和生命,我想拥有你的一切,你的呼吸,你身边的空气,你的梦,我要它们都是我的。” 第83节 冯碧落面红耳赤,侧过头去不理他。 华雍城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同样确定这个姑娘也一样深爱自己。“以后我们就在这里生儿育女,生一堆的孩子。” “切,你以为我是母猪啊!一胎就能生十个八个。” “那五个怎样?” 冯碧落无语了,生五个孩子意味着50个月挺着大肚子,她才不干。“为什么这个年代的人这么爱生孩子?”说完,冯碧落便觉糟了,计划生育从1980年才开始实施。 “为什么会有女人不爱生孩子呢?”华雍城显然比冯碧落更无语。 “生吧,那就生吧,如果你能让我生五个孩子也行。”冯碧落摸着下巴,哈哈,只要在安全期内就不用担心会怀上孩子,所以避开特定的日子就行。 华雍城满面笑容,他急切地需要一个能与冯碧落发生联系的纽带,那这个纽带只能是他们的孩子。 131 在和哪个花姑娘谈情说爱 冯碧落坐在浴桶中,任凭华雍城帮自己搓洗身子,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是温暖的水流滑过。在这个时候,两个人都拂去心头的阴翳,没有隔阂和误会。 “天亮了你要回省城吗?”冯碧落心中很是舍不得。 华雍城点头,道:“碧落,你和我一起回省城,顺便看看咏梅。” 提到白咏梅,冯碧落嘴角有丝苦笑,这时她差不多能明白在那60多年前发生一些什么事,可能在华雍城身边出现一个姑娘,就像如今的自己。 “等再过些时,反正你要见我,你可以每天来。” “可我每时每刻都想见到你。” “不信,这两个月我忙得要命,谁知你在干什么?说不定是在和哪个花姑娘谈情说爱。”冯碧落故意逗他。 瞬间华雍城急了,道:“绝对没有,我每天都在为你苦恼,甚至连厂里也不愿意来。” 看到他着急的样子,冯碧落笑道:“以后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怀疑我对你的感情,你想想,像那种事怎么和不爱的男人做得出来。” “是,你说得对,是我庸人自扰。”华雍城也笑了。 冯碧落嘻嘻地笑,在浴桶中捧起水洒向华雍城的脸上,华雍城也不躲,水珠在他的眼睛里散开。“冯碧落,我要对你不客气了。”他故意装作气恼要来抓冯碧落。 “怎么不客气?” “你知道的。”华雍城的手放在她的脖颈上,揉捏那细腻的肌肤。“碧落,我还是不明白,那张纸写的内容,你喜欢一个可以当你爷爷的男人,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就是你嘛!” “我?”华雍城愣了,半晌道:“我这么老吗?可以当你爷爷?” “对啊,你好老,以后我想叫你爷爷。” 华雍城皱眉,冯碧落这是什么古怪嗜好。“我真的这么老?你要叫我爷爷?” 不等冯碧落回答,从门外传来林之书的声音,他拿腔作调:“真的老,太老了,必须要叫你爷爷。” 瞬间冯碧落恼火了,道:“华雍城,你看你交的那些朋友,他在外面偷听我们说话。”冯碧落抓起一块大毛巾裹住身子,钻到卧室里去。 华雍城也追到卧室,搂着冯碧落的身子,笑道:“我们别管他。” 冯碧落哼了一声,道:“他来多久了?” “我来的时候他就来了。” 冯碧落只觉天旋地转,完了,她和华雍城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都被林之书听去了。 “没事,他只是偷听,不敢偷看的。”华雍城安慰她。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冯碧落羞得满面绯红,不由分说将华雍城推出卧室。“你快点和你朋友走,不想看见你俩。”太过分了,以后一定找机会去听林之书和骆琪的墙角根。 “碧落,我现在回省城,后天我再来。” “走吧,快点走,气死我了,哪有你们这样的人。”冯碧落不满。 华雍城依依不舍出门,冯碧落已经关了门,他还站在门前出神,林之书走下车,拍着他的肩膀道:“怎么样?得逞了吧。” “之书,我们回省城。”华雍城没有直接回答林之书,转身钻入车中。 林之书先送华雍城回去,一路上两人不说话,但林之书从后视镜中看到,华雍城一直面带微笑,那种傻乎乎的笑容颇令他感动。 汽车在崇仁路停下,华雍城挥手向林之书告别。 此刻华雍城的心头盈绕喜意,他愉快地按门铃,许久门房老徐才来开门,不过他满脸胡须的模样使得老徐愣了半天才认出来。“华先生,你怎么变这样了?”老徐大惊失色。 华雍城嘘了一声,道:“小声点,别惊醒其他人。” 老徐应了一声,道:“华先生,我去叫李嫂起来给你做饭。” “不用了,我不饿。” 华雍城进入客厅,轻手轻脚走向二楼,卧室里有浴室,他径直进入浴室。镜子里的形容不堪入目,眼眶深陷,胡须满面,但一双眸子神彩翩然。 他在面颊涂上肥皂,搓出泡沫,细心用刮胡刀刮下胡须,刮完胡须后整个人又神清气爽起来。 这些天在拘留所中几乎没怎么沐浴,全身有股难闻的汗臭味,华雍城笑起来,自言自语道:“我这么个难看样子,臭气熏天,也只有碧落不会在意了。” 浴缸中的水放满,华雍城躺进去,温暖的水流流满全身,就仿佛是把冯碧落拥抱在怀中。他想起在那张简陋的床上,冯碧落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她的秘密完完全全地被自己所见。 “能拥有这个女人,是我现在最大的渴望,淑兰,请你原谅我。” 华雍城忽然对林淑兰感到歉意,因为他意识到,他对冯碧落的感情比林淑兰更深。 沐浴完出来,华雍城躺在床上,没有冯碧落的陪伴,这张床睡起来并不舒适。 门上响起敲门声,接着传来白咏梅的声音。“华先生。” 华雍城愣了几秒钟,起身去开门,白咏梅端着一杯茶红着脸站在门前。“我听到老徐说您回来了,我给您端茶过来。” “谢谢你。”华雍城接过一饮而尽,然后又放回白咏梅的手中,但白咏梅没有离开。“有事吗?咏梅。” “华先生,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厂里吗?” “嗯,爱华举办服装展览,碧落在省城,因此这些日子我在厂里处理事务。” “我听说了,这次服装展览非常成功,有好多人去看。” “这都是碧落的功劳,爱华现在终于走出吴越省,她令一个濒临倒闭的小厂起死回生,而且正在发展壮大。”华雍城的眼中满是掩饰不住对冯碧落的欣赏,他仿佛得到人间至宝般的兴奋。 白咏梅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道:“前些日子林先生打电话说碧落出了事,然后您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 “碧落是出了事,不过当时已经解决,因为事情太紧急,我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厂里。” 白咏梅一直看着华雍城,华雍城说得很平静,但白咏梅并不相信,在那一夜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现在白咏梅不想打破沙锅问到底,毕竟华雍城已经回来了。 “华先生,我给你煮碗面条吧?你大概饿了。” 腹内是有些饥饿,华雍城同意下来,白咏梅喜笑颜开去厨房,她并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她对华雍城也是有用的,比如帮他煮面条、收拾家务、带孩子,等等。 白咏梅在面条里放了足量的干贝和鲜虾,还准备好鲜榨橙子汁。 面条很可口,华雍城吃完一整碗面条,白咏梅益发面上焕发出光芒,拿出她写好的字,道:“华先生,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一直苦练你的名字,你看我的字写得怎样?有没进步?” 华雍城接过纸,纸上的字迹很工整,看得出来是下了苦功的,只是那并不是他的名字,但却是他最深爱的女人的名字。 132 我就喜欢他俊 华雍城走后,没过多久天便亮了,冯碧落起床煮粥,忽然想起昨夜华雍城在她体内的猛烈冲撞,那像要把她揉碎的感觉,令她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上午召开管理人员会议,昨日肖战强派人来讲,存货告急,暂订制代理款式的其中14款,每款5000件,共计7万件。 冯碧落将业务安排给黄副厂长负责,黄副厂长在运营方面没有天赋,在生产上还是能胜任的。另外,除了招聘普通职员,还要招聘各部门管理人员,以及优秀的服装设计师,督促人事部尽快落实。 “爱华的目标是引领时代潮流,让每个人都穿上爱华生产的服装。” 黄副厂长猛拍手掌,以前他是最嫉妒冯碧落的人,而现在他是热烈响应冯碧落的人,甚至毫不怀疑她的决定,支持她的决定。 前几日拿到所有客商的款项后,厂里发放双薪水,这事在整个临湘镇造成轰动,无数人都往黄副厂长家里钻,打听如何进厂。 如果是以前,黄副厂长可能会收一笔贿赂后,把人安排在厂里上班,但现在他觉得没这个必要,凭爱华现在的发展势头,他没必要贪图这笔小钱,只要跟着冯碧落好好干,不投机取巧,钱会多多的。 会议结束后,每个人投入繁忙的工作中,各司其职。 冯碧落回到厂长办公室,但此时外面的会客厅已经坐着一个人,是肖战强。 “肖先生,没想到你又大驾光临了。”冯碧落吩咐秘书小马端茶。 “来看你,我现在对你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话留着对其他女人说吧,我不爱听,也不信,肖先生在欢场上的大名可是众人皆知。” “那是以前的事,现在我早不去那种场所了,冯厂长,我肖战强对你一片痴心,只要你点头嫁给我,我愿意马上和家里的婆娘离婚,然后把所有的财产都送给你。” 冯碧落饮了一口茶水,道:“再然后肖先生又遇到一个姑娘,还会对那个姑娘说,只要她点头嫁给你,你马上和家里的婆娘离婚,把所有的财产都送给她。” “绝对不会,世间再无像冯厂长这样的女子。”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惜我不喜欢你。” “为什么?华雍城除了比我长得俊些,他哪里还比得上我?” “我就喜欢他俊,看着赏心悦目,不然我吃饭会吐的。”冯碧落笑道。 “原来你是如此肤浅的女人,被一层皮相所迷。”肖战强沉下脸。 “对呀,我就是肤浅,肖先生,你应该去找一个不肤浅的女人,实话说吧,不管男女最看重的是对方的相貌,我冯碧落也不例外,这也是为后代着想,我可不想将来自己的孩子长肖先生这副模样。” 肖战强气得咬牙,冯碧落此言就是嫌他丑陋,这简直是污辱他。“冯碧落,你别太嚣张了,时间长着呢,风水轮流转,总有一天让你落到我手上,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没那一天,肖先生,我劝你收敛点吧,这个时代不是有钱就可以胡作非为的。” “是吗?我们拭目以待,冯碧落,我如果不能得到你,我就改姓冯。” “你不如现在就改姓吧,叫冯战强。” 肖战强咬牙切齿,两眼逼视冯碧落,道:“你为何要如此厌恶我,当初如果我一意取消爱华的订单,爱华根本不可能有今天,你一点旧恩都不记吗?” “你当初之所以改变决定,是认为有利可图,并不是想帮爱华,更不是帮我。肖先生,你不记得你是如何看不起我的吗?你有必要去喜欢一个令你不屑的记件员吗?” 第84节 “好好。”肖战强跺脚,道:“算我瞎了眼,我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冯碧落,废话少说,这是7万件服装的定金支票。” 虽然在冯碧落这里吃鳖无数,换作其他人绝对不会和冯碧落合作,但肖战强的忍耐也强于普通人,“兰城”品牌能带来巨大的利润,那其他事情都可以不计。 下午巡视车间,工人干得热火朝天,他们彻底地明白只有努力工作才能换来更多的回报。 冯碧落叮嘱黄副厂长,在工人里面留意几个诚实努力的,以后发展成管理人员。经过人事部,里面传来尖锐的女声,冯碧落听了一句便听出这个声音是朱桂花。 “凭什么不要我呀?我哪里差了?难道我比老张家的瘸闺女差了,我可是完手完脚的。” “大姐,这衣服上的活你一点都不会,你说你进厂干嘛?吃闲饭吗?老张家的瘸闺女虽说腿瘸了,但手还是好生生的,会缝补,钉颗扣子,锁个边都不在话下。”这是周经理的声音。 “当初那冯碧落也不会衣服上的活,华先生怎么让她进厂了,现在她还做了厂长。” 周经理噗哧一声,道:“大姐,咱们都是一个镇的人,你什么人难道我不清楚,你在家里干过啥活没?拿过针线没?凭你这样的行事,谁敢要你来。还有你也别和冯厂长比,你比不来的,冯厂长喝过洋墨水,会几国外语,现在爱华的发展都是冯厂长换来的。” 朱桂花切了一声,道:“是不是冯碧落不让你录取我?一定是她,她看我们白家不顺眼。” 爱华这次招工吸引了朱桂花,她听人说现在厂里工钱比以前提升一倍,还发过一次双薪,过年有年终奖励,朱桂花不由得动心了,趁着招工来面试。 “这关冯厂长什么事?冯厂长哪知道你来见工?”周经理没好气。 “冯碧落与我们老白家有仇,她当然不会让我在厂里上班了。哼哼,周经理,我劝你最好录取我,否则你不好向华先生交待。” “大姐,你越扯越远了,我为什么不好向华先生交待,这又关华先生什么事?” “我小姑子咏梅现在华先生家里,华先生对她可好,如果我向咏梅说一声,你们不录取我,华先生知道肯定会生气,到时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好,你们尽管向华先生告状去,不过我得告诉你,现在华先生也是听冯厂长的,只要有道理我就能在冯厂长那里吃得开,冯厂长最讨厌倚势仗势的人。” “好好,姓周的,你等着,我非得让你好看。”朱桂花气呼呼地出来,走时她还不满地踢倒凳子。 在门外朱桂花与冯碧落狭路相逢,冯碧落盯了她一眼,这个令人厌恶的女人是她的舅奶奶,如果给她自食其力的机会,总比她无限剥削白咏梅要好。 “周经理,让她去成衣车间。” 顿时朱桂花目瞪口呆。 133 这么喜欢和长辈们谈恋爱么 灶里的火噼啪作响,冯碧落又出神了,这一日没见到华雍城,眼前总是晃动他的影子。缘分总是很奇怪,可能就是那个漆黑的夜里,在那个荒凉的墓地里注定一生的缘分。 “是华太太指引我找到他的。” 如果不是去华太太的墓地偷供品,可能就不会遇到华雍城,就算是后来会相遇,但感觉不会是现在这样,平淡的相遇,只有平淡的缘分。 夜色中传来汽车的声音,很快门上有敲门声,冯碧落精神陡地一振,赶紧去开门,在门外的果然是朝思暮想的华雍城。 “华爷爷。”冯碧落打趣他。 华雍城脸上皮肤趔趄不停,这小姑娘居然真的叫他爷爷,他下意识地去摸嘴唇,嘴唇上的胡茬已经刮干净。“我现在还很老吗?” “是啊,华爷爷。”冯碧落大笑。 “那好。”华雍城咬牙,笑道:“碧落,我现在要一树梨花压海棠了。”说着,他便过来抓冯碧落。 冯碧落绕着堂屋跑,但狭小的屋子根本无处可躲,冯碧落被华雍城抓住了,她看着那片阴影落下来,忽然想起什么受惊似的推开华雍城。 “林之书那家伙是不是在外面?”冯碧落走到门外瞧,除了一部汽车,外面什么人都没有。 “你找之书吗?”华雍城故意装作讶异。 冯碧落哼了一声,道:“你这个朋友习惯不好,爱偷听别人说话,我怕他又躲在外面偷听。” “你想太多了。”华雍城忍住笑。 冯碧落掩了门,走到华雍城面前,伸手在他面颊上轻抚一下,便跑到卧室里,华雍城愣了愣,心领神会,立即奔至房中。 此时屋外的汽车里面有声音在窃窃私语,骆琪挠着自己的发丝,她不明白冯碧落为何要称呼华雍城为爷爷,难道这是爱的新称呼吗? 林之书在摸下巴,笑道:“冯碧落看起来很喜欢老少恋啊,不然她不会叫雍城爷爷的。” “我也喜欢老少恋,林大叔。”骆琪接口。 霎时林之书如五雷轰顶,一个大叔的称呼让他老了十多岁,不过他和骆琪真的相差10岁,叫大叔倒也说得过去,但是大叔和侄女听起来像是乱伦。 “你们女人怎么了?这么喜欢和长辈们谈恋爱么?” “对呀,林大叔,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骆琪故意用童声和他说话。 “要,我最喜欢对小姑娘下手了。”林之书张开嘴,呲着牙,向骆琪咬下来。 骆琪没有躲,反而闭上眼睛,两人便在汽车的后排热吻。忽然汽车玻璃窗被敲响一下,骆琪先听到声音,但林之书仍沉醉在难以自拔的热吻中,吻得忘乎所以。 车窗继续被敲响,最终林之书听到了,他不由转过身,目光对上一张印在车窗上的笑脸,身子猛一地陡,头顶便撞上车顶,疼得他哎哟一声。 冯碧落哈哈大笑。 车厢里骆琪面红耳赤,躲在林之书的身后,林之书摸着被撞痛的头顶,怒吼道:“华雍城,你搞什么鬼,怎么把冯碧落带出来了?” “对不起。”华雍城轻轻地笑。 “明白了,我被你出卖了,你想讨好冯碧落就出卖我。哼哼,华雍城,你给我记着。” 冯碧落拉开车门,将骆琪拽出来,道:“骆琪,我们进屋去说话。” 锅中的水已经烧开,屋里没有杯子,冯碧落将开水盛在大碗放在桌上,四个人各坐一方,喝着白开水说话。 “碧落,明天我们几个一起去飞蛾山爬山怎样?然后在那里烧烤,林之书说他准备所有的食材。”骆琪兴奋得满脸放光。 “明天的话有点突然,厂里的事都没交待。” “你一天不在厂里也不碍事,再说厂里还有那么多人,你看雍城都不担心,你就不要替他操心了。” 冯碧落想了想,也应该给黄副厂长独挡一面的机会,如果一个厂光靠自己也是不长久的。“那行吧,待会去老黄家里,我和他交待几句。” 骆琪叹了一口气,道:“雍城真是好运,找到一个好管家婆。” “你林大叔的运气也不差嘛!”冯碧落偷笑。 霎时骆琪脸红了,看来刚才在汽车里的话全被冯碧落偷听了。 “这样吧,我们再把黄宛如叫上,她一个人也太孤单了。” 骆琪没有吭声,她和黄宛如处不来,倒是林之书满口应承了。 “碧落,我真的不明白,你怎么可以和黄宛如处得来,林之书是她表哥,两个人关系都是不咸不淡的。”骆琪实在感到好奇。 冯碧落嘿嘿地笑,从橱柜里端出两瓶腌制的泡萝卜,笑道:“就是靠这个,在黄宛如家中叨扰一个月,也全是靠的这两瓶泡萝卜。” 众人面面相觑,骆琪眼珠转动,道:“难道黄宛如喜欢吃泡萝卜?” “当然不是,她不喜欢吃,她喜欢的是这份情怀。” “说得我的兴趣都起来了,碧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骆琪目光炯炯。 “其实事情也简单,黄宛如未成名前遇到一个年青人,那个年青人很穷,没钱送礼物给黄宛如,就做了泡萝卜。然后他们相爱了,可是黄宛如为了事业最终放弃那个年青人,因此直到现在黄宛如还没放下那个年青人。”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我这个表哥都不知道,你一个外人却知道得清清楚楚。”林之书摇头。 “你哪里关心过表妹呢?林之书,待会罚你把这两瓶泡萝卜送给表妹。”冯碧落瞥了林之书一眼。 骆琪不禁拍手大笑,这个罚真是妙,笑道:“碧落,我要提醒你,林之书这个家伙是有名的馋鬼,可能等到了省城,你的两瓶泡萝卜只剩下两个空瓶了。” “那就交给你们两个负责。” 喝完水后,四人一齐出门,华雍城开车,冯碧落坐在副驾驶位,骆琪和林之书坐在车后排,手里各抱着一瓶泡萝卜,林之书打量着手里的泡萝卜,陷入沉思。 汽车先到黄副厂长家,冯碧落敲门,黄副厂长已经睡了,听到冯碧落的声音忙披衣而出。 “老黄,明天我不在厂里,要劳烦你费心了。” “冯厂长,你去哪里?” “我和华先生,还有林先生和报社的骆琪小姐,现在赶去省城,后天才会回来。” “华先生也在吗?”黄副厂长向汽车里瞅着,要去打招呼。 冯碧落拦住他,道:“算了,不用去打招呼,老黄,你快进屋吧,我们现在就走了。” 汽车驶到镇外的山坡,月光满地,车中的四人不约而同地向山坡上的墓园看去,只有瞬间的停留,然后汽车飞驰向前。 墓园中的人已经成为过去,只要不把她忘记,就是深情了。 134 有男人比你英俊潇洒 汽车抵达省城后,先将林之书和骆琪送回家,到达华雍城的别墅已是深夜12点后。别墅里安安静静,只有客厅中一盏孤灯明亮。 “碧落,我让李嫂给你做饭。” “不用了,这么晚,她们都睡了,我自己做吧。” 两人进入客厅,只见沙发上斜躺着一个人,冯碧落定睛一看却是白咏梅。 脚步声惊醒白咏梅,她先是看到华雍城,面上露出喜色,但接着看到冯碧落。“碧落,你和华先生一起回来了?”白咏梅起身揉着眼睛。 “咏梅,吵醒你了吗?” “没,我在等华先生,碧落,好久没看到你。” “咏梅,今晚我住在这里,我和你一起睡怎样?”冯碧落握住白咏梅的手,她感觉到白咏梅的手变得细腻了,不像以前那样摸着有倒刺感。 “好啊,碧落,我也想和你说说话。华先生,你们饿了吧,我给你们煮面条。” 冯碧落也要去,但被白咏梅拦下来。 一刻钟后,白咏梅端出来两碗面条,她将其中的一碗放在华雍城面前,将另一碗放在冯碧落面前。 “好香啊!”冯碧落闻了一口。 “你们慢吃,我先回房里。”白咏梅端着盘子离开。 冯碧落夹起一筷面条,面条里面有鸡蛋、香菇和黄花菜,但是华雍城那碗中却是干贝和鲜虾,华雍城将碗里的干贝和鲜虾夹到冯碧落碗中。 “好吃好吃。”冯碧落也不推辞,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会便吃去一半。 第85节 “你不怪她吗?”华雍城低声道。 “怪她干什么?要是我,我也会这样做。” 华雍城摇头,道:“你不会这样做。” “好啦,我知道你会给我的,你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我,所以我还怪她什么呢。”冯碧落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华雍城笑了,伸手去捏冯碧落的脸,不料冯碧落却张开嘴来咬他的手,慌得他赶紧移开。 吃完面条后华雍城主动去洗锅碗,冯碧落削苹果,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不亦乐乎。 “真的要和咏梅一起睡吗?” “当然了,让你动不了歪心思。” “早知会这样,我今晚应该留在临湘镇。” “看你满脑子想的是什么。” 两人斗趣,直到冯碧落呵欠连天,支撑不住,两人才分别回房。这时白咏梅还没睡,坐在床头前发呆,冯碧落进来时她甚至没有察觉。 冯碧落打量她,许久未见,白咏梅的肤色白腻许多,瓜子脸儿也变得丰润起来,眼中秋水盈盈,比起以前更楚楚动人。 “咏梅,你怎么还没睡?”冯碧落柔声道。 “睡不着,碧落,我听说厂里现在很好,又招了很多工人。” “嗯,还准备扩建厂房,估计要招收一两百名工人,大家的劲头也很足。” “碧落,你真能干,我好羡慕你。” “要不,要不你也回厂上班,成衣车间的同事也挺想念你。”冯碧落试探。 白咏梅摇头,道:“不,我想留在华先生家里,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华先生也对我很好,不让我做粗重活,你看我的手指现在纤细很多,脸也白了。” “也是,你回临湘镇后,你家人又会压榨你,倒不如留在这里。” “碧落,华先生教我写他的名字,现在我会写华先生的名字,而且写了很多。”白咏梅眼中放出欣喜的光芒。 “那你拿给我看看。”冯碧落顺口道。 白咏梅来了精神,趿起拖鞋走到一张小桌前,拉开中间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叠厚厚的纸。“你看,这全是我写的华先生的名字,你看我写得好不好?” 冯碧落接过那摞纸,当眼神落在纸上时瞬间惊呆了,她一张张地翻着,每张纸上都写着同一个人的名字,字迹从歪歪扭扭,到工整绢秀,粗略计算下来,这个名字至少被写了2万遍。 “是华先生教你写的吗?” “嗯,碧落你坏死了,那天我让你在我手心写华先生的名字,你怎么把你的名字写在我的手心,幸好华先生告诉我,那是你的名字。” 冯碧落愣了愣,道:“是华先生这么和你说的吗?” “是的,他说你写在我手心里的是你的名字,是冯碧落三个字。然后我要求华先生教我写他的名字,他就教我写了,对了,碧落,你说我写的华先生的名字怎样?”白咏梅脸上漾着甜甜的笑意。 “写得很好,像书法家写的。”冯碧落喉头哽咽。 “我这辈子只要学会写华先生的名字,其他的字我也不想学了。” 冯碧落看着手中的纸,那满满的字,却都是她的名字,冯碧落。她看着白咏梅,一时语塞,此时她只希望白咏梅一生只认识这三个字。 年轻姑娘的梦想和爱情,她不想戳破。 冯碧落,这三个字从此念成华雍城。 清晨骆琪打来电话,催促冯碧落和华雍城在生生大商场的广场前集合,另外昨夜林之书邀请黄宛如去飞蛾山,但被黄宛如拒绝。 白咏梅在厨房做馒头,冯碧落也在一旁帮忙。 ”咏梅,吃完早餐你和我们一起去爬山吧,飞蛾山的风景很好,山上还有一座月老祠,听说非常灵验的。”冯碧落不忍让把白咏梅撇下。 “只有你和华先生去吗?”白咏梅有些动心。 “还有林之书和骆琪。” 顿时白咏第的神色黯淡下来,上回她被骆琪一顿痛批,根本不敢再见骆琪。“算了,我还是不去了,我在家做好饭等你们回来。” “一起去嘛,他们两个你也见过的。” “不去了,昨晚没睡好,我头有点晕,等吃了早餐我还想睡会。” “那好吧,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9点整,冯碧落和华雍城驱车抵达生生大商场前的广场,这时骆琪和林之书早到了,令冯碧落意外的是,叶其扬居然也在,但是没看到莫枫。 叶其扬见到冯碧落,旁若无人地对冯碧落行吻手礼,冯碧落仍是条件反射地甩手,生怕口水沾到自己的手背上。“我至于让你那么嫌弃吗?”叶其扬无语。 “别见怪,当初我靠近冯小姐几步,冯小姐会马上和我拉开距离,好像我有体味会熏到她似的。”林之书也毫不留情地揭露。 “谁让你俩不是雍城呢。”骆琪阴阳怪气。 华雍城第一次见到叶其扬,只觉此人相貌英俊,形容潇洒,风流倜傥,那竟比自己胜出好几分,他见叶其扬对冯碧落殷勤,心里大为吃味不快。 “请问这位先生是……” “雍城,这是生生大商场的叶老板,叶其扬,当日叶老板和冯小姐一舞可是震惊众人啊!”林之书一边说,一边瞅着华雍城的神色,昨夜华雍城出卖他,今日他便找来叶其扬,好让华雍城吃叶其扬的醋。 顿时华雍城的脸色大变,冯碧落瞅他神色不对,赶紧在他耳畔道:“你又胡思乱想,叶其扬有未婚妻。” 那厢林之书哈哈大笑,道:“雍城,怎么样,这世上有男人比你英俊潇洒,你可得小心冯小姐被抢走了。” “骆琪,你快让你家林大叔不要说话了。”冯碧落恨得要找布条堵林之书的嘴。 “林大叔,你就闭嘴吧,你看把碧落的华爷爷弄得不高兴了。”骆琪捂嘴笑。 林之书笑得腹痛。 叶其扬向华雍城伸出手,两人相握,旋即松开。“华先生,冯小姐对你的真心一直深令我感动,希望早日喝到你俩的喜酒。” 华雍城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 135 要惩治这两个家伙 叶其扬没有一起前往飞蛾山,剩下的四人分乘两部汽车,林之书和骆琪先行,华雍城和冯碧落随后。“叶其扬很出色,没有人比得上他。”华雍城瞅着身畔的冯碧落。 “你嫉妒他?” 说不嫉妒倒是违心了,叶其扬潇洒的外表,优越的家世,那是华雍城望尘莫及的,这世上真没几个人可以比叶其扬更出色。 华雍城不愿意撒谎,干脆沉默了。 冯碧落忽然转过头,起身在华雍城面颊上狠亲一口,笑道:“管他再好,我也不喜欢,我只要我的华先生。”叶其扬玩世不恭的性格不是普通女人吃得消的,他需要一个古板的女人来治他。 华雍城笑了,冯碧落的表白让他心花怒放,此时他觉得自己已经抓住冯碧落。 金黄的阳光镀在他的面上,他的眉眼像浓墨渲染过变得生动起来,冯碧落越瞧越喜欢,手从他衬衣的缝隙中钻进去,霎时华雍城身体一颤,汽车的车身也跟着颤抖一下。 “你不要起色心呀,专心开车。”冯碧落故意教训他。 “明明是你在勾引我。” “没有,我什么也没做。” 冯碧落的手继续在他衣衫里滑动,华雍城痒得眼泪快要流出来,他也装出凶狠的样子道:“碧落,你要是再挑逗我,我可能会色心大发,就地将你……” “切。”冯碧落不屑。 汽车在乡道上停下来,华雍城伸出双手向冯碧落抓过来,冯碧落吓得大喊道:“骆奶奶。” 骆琪乘坐的汽车离华雍城的车只有三四米的距离,冯碧落叫得很大声,有些许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林之书,刚才是不是碧落的声音,她叫的什么?” 林之书也听到了,笑得脸上的肉都在抽搐,道:“骆奶奶。” “什么?你叫我奶奶?”骆琪脸色一沉。 “不是我叫你奶奶,是冯碧落叫你奶奶,骆奶奶。”林之书笑得要抽风了。 “怎么回事?我有那么老吗?我明明是青春美少女。这个过份的冯碧落,居然敢叫我奶奶,我要下车去找她问清楚。”骆琪火大。 “这点小事干嘛生气,你叫我林大叔,我还不是高高兴兴的。” “放屁,奶奶比大叔还高一个辈分,说明我在她眼里比你还老。林之书,你快给我停车。” 林之书不肯停车,和骆琪独处非常快乐,才不想和后车那一对狗男女扯在一起,忽然从后车里又传来冯碧落的声音,“林爷爷,你朋友发疯了,快来救我。” 顿时林之书一愣,一旁的骆琪笑得鼻涕泡都出来。 “林爷爷,哈哈,原来你在碧落眼中也是个老家伙。” “太过份了,我不过才35岁,怎么就被冯碧落叫爷爷了,我非得找她算账不可。”林之书咬牙切齿地停了车,开了车门,两个人一齐向后车逼去。 车里面,华雍城把冯碧落按在座位上,伸手挠她的胳肢窝,冯碧落满脸是泪。 “骆奶奶,救我。”冯碧落看着车窗上印着骆琪的脸。 “不救。”骆琪呲牙咧嘴。 “林爷爷。”冯碧落眨着眼睛。 林之书做了一个鬼脸,搂住骆琪的肩膀,道:“我们先去飞蛾山,不要管他们。”说着,二人竟先走了。 “饶了我吧。”冯碧落痒得受不了,只得求饶。 华雍城的身子压下来,灼热的气息在冯碧落面上弥散开,下一秒钟嘴唇被严实包裹住,冯碧落不再动,闭上眼睛。 喜欢一个人,不管他做什么都不会反感,可是换了别的男人,就算是离近点也会厌恶得很。 甜蜜的吻结束了,两个人的睫毛都有些湿漉,冯碧落抚摸华雍城的面颊。“以后不要流泪了,我不想看到你流泪。”华雍城的眼泪会让她心痛,那比她流泪还要难受。 “我也不会让你流泪。” 这次换成冯碧落开车,但可恶的华雍城趁她开车不能反抗,对她上下其手,惹得她怨念颇深。 磨磨蹭蹭的,一个小时汽车才到飞蛾山的山脚,这时骆琪和林之书在山下的农庄里烧烤。“你们两个来得晚,罚你们去钓鱼。” 农庄的后面是一片湖水,从山中流下的泉水汇聚在这里,湖水特别清澈,有几只鹅在湖面上嬉戏。 华雍城和冯碧落都不太会钓鱼,正好湖岸边有一艘小渔船,两人便上了渔船,刚解开绳索便被骆琪看见,骆琪拉着林之书赶来,四个人都挤上小渔船。 男人负责划船,划了大半天小船还在岸边打转。 “没用。”骆琪斥道。 第86节 “你行你来。”林之书不服气。 “我来就我来。”骆琪起了身,但是船小平衡性差,她这一起身,船身失去平衡开始摇晃,林之书赶紧去拽骆琪,但只抓住她的衣衫,只听哗啦一响,衣衫被扯破了,但骆琪还是摔到湖水中。 “救命。”骆琪扑打水花。 “骆琪,我来救你。”林之书赶紧跳下水去。 冯碧落瞅着湖水中的两人,这里离湖岸也就几米的距离,其实这两人都有水性。冯碧落向华雍城使了一个眼色,华雍城立即摇动橹桨,渔船立即向前,一下子便把水中的两人抛出三四米远的距离。 “华雍城,冯碧落,你们太可恶了,居然见死不救。”林之书气哼哼。 骆琪拍打着水花,道:“林之书,我们一定要惩治这两个家伙。” “好,怎么惩治,气死我了。”林之书气得哇哇大叫。 “看我的,哼哼,死罪既免,活罪难逃,敢得罪我骆琪,一定是不想过好日子了。” 小渔船驶得远了,船上的两人没听到骆琪和林之书报复的言语,本来这艘船只适合两个人,重色轻友是男女的本性而已,也不为过。 冯碧落坐在船头前放声歌唱,这次她唱了一首《人生何处不相逢》,清亮的水声和着歌声,仿佛声音从天上来。 华雍城出神地望着她,此刻他才感觉到生命的美好,这个年轻姑娘带给他希望与活力,使他的人生不再是那么单调,他才明白,原来他的日子可以过得这样多姿多彩。 遇到林淑兰,他从不谙世事的少年变成稳重的成年人,可遇到冯碧落,他又变成青春猖狂的少年。 “淑兰给了我爱心和包容,让我懂得男人的责任,碧落却仿佛给了我一个鲜活的生命。如果说哪个最重要,我会选择生命,因为没有生命,爱心、包容和责任根本不能存在。人活着,就是为了这简单的快乐!” 136 把你留下当压寨夫人 午后冯碧落和华雍城饿得饥肠辘辘,两人才划船返回湖岸,湖岸上静悄悄,烧烤炉里只剩下袅袅的一缕细烟。“碧落,他们生气离开了吧?”华雍城揣测。 “不会吧,他们也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我们进屋里瞧瞧,说不定在里面喝茶呢。” 两人进入农庄,顿时大吃一惊,只见骆琪和林之书被五花大捆扔在桌子底下,嘴里还塞着布条。冯碧落和华雍城对视一眼,心下不禁都明白,这是进了黑店。 华雍城正要向前,冯碧落忙拉住他,低声道:“我们快走。” 但不等二人转身,几个彪形大汉陡地从屋中窜出来,手持利刃将二人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人袒胸露腹,体毛从胸前一直长到小腹,令人立即想起小说中杀人越货的强盗。 “哈哈,又来了两只大肥羊。”那为首的人哈哈大笑。 冯碧落看着四周,对方手持利刃,而屋内只有桌椅板凳,打斗起来基本没有胜算,并且对方人数众多。“你们想干什么?”冯碧落稳住心神,此时不适合力拼。 “不干什么?我们瞧你长得挺漂亮,打算把你留下当压寨夫人。” 顿时华雍城面露怒意,拾起就近的一条凳子向那人砸去,那人向旁边一躲,凳子便砸了空,另外几名歹徒一拥而上,便将华雍城扑在地面,很快拿了绳索捆绑他的四肢。 “你一定是这个妞的情人,我们留你不得。” 那人持着一把又尖又长的刀直向华雍城,冯碧落急得不行,忙道:“你们既然要我当压寨夫人,那你们不许伤害他,否则我和他一起死。” “你想死哪会那么容易,等兄弟们快活玩完了,杀你也不迟。” 刀尖直指华雍城的胸口,寒意渗透,冯碧落扑过去,抱住华雍城的身体。“你把我们一起杀了。” “碧落,我不要你死。”华雍城艰难地道。 几名歹徒哈哈大笑,那长有体毛的男人笑道:“看你们两个挺恩爱的,好吧,只让你们死一个,你们自己商量好,谁死?” “我死。” “我死。” “都抢着死啊,真没看出你们这么恩爱,如果只杀你们其中一个,另一个也实在太孤单了,还不如都杀了,这样你们在黄泉路上有个伴。”那男子对着刀身吹出一口气,立即有几点唾沫沾到刀身上。 冯碧落抱住华雍城,低声道:“其实我一点都不伤心,不管怎样有你在我身边。” “来世我会找到你。” 这时那有体毛男子又道:“你们这么恩爱也很感动我,但我非杀你们不可,这样我可以满足你们一个要求,你们说吧,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冯碧落想了想,思绪杂乱难理,仿佛有很多心愿,但一个也说不出来。她看着华雍城,此时华雍城也是同样的感受,只要与对方在一起,好像就没了心愿。 视线落在桌下被捆绑的骆琪和林之书身上,冯碧落张了张嘴,正要说出让歹徒放了他俩,忽然骆琪嘴角勾出一丝笑容,但瞬间骆琪就低下头。 冯碧落一愣,很快明白过来,她咬着牙道:“我有一个要求,就是你们在杀我们之前,先把那对男女给杀了,让他们陪我们上黄泉路。” 此言一出,屋中众人皆是一愣,华雍城也是一头雾水。 林之书怒不可遏,大声道:“他们要杀你俩,你凭什么让他们杀我?” “对,凭什么杀我俩,要杀就杀你们两个。”骆琪也抢道。 “杀你们。” 两个女人唇枪舌箭,你来我往,各不相让,林之书偶尔加入混战,但他口齿不如两个女人伶俐。 冯碧落早就看出这是骆琪和林之书的诡计,这两人被捆在桌下好像一直都在看戏,所以这事绝对是他俩安排的,况且这种事这对狗男女做得出来。 另外,冯碧落看到有体毛男子鞋上的一小块猪肉屑,看来这个人是厨师。其他人的虽然体阔,但总是面带笑容,有点笑场的感觉。 “行啦,骆奶奶,林爷爷,你们玩够了。”冯碧落饿得发慌,不想再斗下去。 骆琪愣了愣,道:“什么玩够了?冯碧落,你是不是吓傻了,这伙人要杀我们。” “杀什么杀?他杀猪才差不多,快让他帮我们做顿饭吧。” 骆琪又愣住了,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厨师?” “他鞋子上还有一小块猪肉屑,这还用说,准是厨房干活的,在厨房干活的自然是厨师了。” 华雍城看向那体毛男子的鞋子,那男子的脚赶紧向后缩,但还是清楚看到一块肉屑。“之书,想不到你30多岁了,还玩这种把戏。”他不禁摇头。 “谁让你俩不让我和骆琪上船的,这是惩罚你们两个,哈哈,你们被吓得够呛吧。”林之书得意坏了。 这时那几名伪装歹徒的男子赶紧过来帮他们解开绳索,原来这几人都是农庄的工人,骆琪想了一个计策如此这般吓唬华雍城和冯碧落,以便看看二人的真心程度。 华雍城帮冯碧落拍打衣衫上的灰尘,刚才的情况虽然是假的,但是冯碧落愿意赴死却深深地感动他。 “如果没有你,我也无法独留在这世上了。” “不,你要好好地活着,否则我会生气的。”冯碧落嘟起嘴。 林之书翻白眼,道:“整天就这么酸不拉叽的,待会吃饭我和骆琪会吐的。” 午餐已经准备好,用扣碗盖着,端上来还是热腾腾,全部是农家饭菜,据老板讲都是园子里现摘的,鱼也是湖里钓的野生鱼。 林之书大约想表示对骆琪的忠心,菜一桌便开始抢菜模式,将各种菜夹到骆琪的碗中。 “你把菜都夹给我了,让他们吃什么?”骆琪嗔道。 “他们两个吃空气就行了,反正有爱嘛!” 华雍城笑得很开心,凑近冯碧落的耳畔,压低声音道:“我现在空着肚子,等回去后吃你。” 冯碧落脸红了,她看着餐桌,桌上还有一盘酸辣土豆丝未动,她端起盘子全倒在华雍城的碗中。“赶紧吃饱,回去没得吃的。” “吃饱了我更有力气吃你。”华雍城又悄声道。 冯碧落踩了他一脚,大白天的胡言乱语,被骆琪听到又要笑话。 “我好像听到不堪入耳的话。”骆琪笑道。 “没呢,我们在商量怎么报复二位,所以骆奶奶和林爷爷要小心了。” 话音刚落,骆琪和林之书彼此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将椅子往后拉出几步,这冯碧落诡计多端,很不容易就着了她的道。 137 把这帮女人吹得神魂颠倒 天黑后,四人返程,骆琪极力劝冯碧落在省城留一晚,但冯碧落坚持回临湘镇,服装厂刚有了起色疏忽不得。这个夜里天很黑,没有月亮,只有几颗微弱的星子。 车窗开着,风吹了进来,撩起冯碧落的发丝,玩了一天非常累,冯碧落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华雍城每隔一段时间会看冯碧落一眼,风有些大,他关上车窗,脱下外衣罩在冯碧落的身上。 汽车到了临湘镇,冯碧落才醒过来,她揉着眼睛,看着熟悉的街道和房屋。“回来了。”在这里她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就好像是她的家乡一样。 进屋后烧水洗澡,华雍城坐在灶前的草墩上,冯碧落坐在他的腿上。 火光映着两个人的脸,彼此都感到热意融融。 “我打算免费办一个识字班,由厂里出资聘请老师,只要是厂里的职工的都可以来学习。”冯碧落勾着华雍城的脖颈。 “碧落,我也可以做老师。” 冯碧落想了想,道:“我们开设男女班,分开教学,男性班你负责文化课,女性班我来教。” “好,我们可以比一下看谁教的好。” “当然是我了。”冯碧落抚摸他的面庞,道:“不过教学是长期的事,你还有两个孩子,孩子也不能缺少父亲的陪伴,所以还是要聘请老师。” “嗯,由你安排,如果我有时间,也不拘教一堂课。” “也可以,当然,你的时间还是要多放在厂里,毕竟你才是爱华的老板。” “我明白的。” 一夜缠绵后,趁着天色未亮,华雍城先去服装厂,冯碧落躺在床上神色缱绻,竟有些不想起。“我越来越离不开他了。”冯碧落咬着嘴唇。 捱到7点钟,冯碧落爬起身去洗漱,来不及煮粥,便只啃了一只红薯就去厂里。 上午会议,冯碧落提出办免费识字班,聘请老师教学,此项提议得到在场所有管理人员的同意,如今厂里的有文化知识的人仅局限在管理层,普通职工大部分都不识字,提高他们的文化知识,同样是提高他们的工作能力。 这项任务交给人事部安排,凡愿意学习者在人事部报名,上课时间是每晚的6点至9点。 虽然是免费学习,但大家还有家庭的重担,一周下来报名学习的人数不多,男性的数目比女性还少,男性28名,女性35名。 在厂里的一角搭建两间简易房子,扯了电线,充当教室,很快男老师招到了,但女老师却没招到,整个临湘镇基本没有识字的女性,冯碧落决定先执教,现在厂子走上正轨,她有空教课。 晚上开课,冯碧落大谈知识对社会的变革和影响,谈到女性对中国的贡献和力量,讲起中国史上吕后、武则天等著名女性,直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这一晚上没有讲课,冯碧落认为女性要觉醒,首先是她们本身渴望学习知识,提高她们学习的积极性,这样她们就不需要督促便会认真主动地学习。 “女人不应该只局限在家庭里,或者这一方小天地,女人也应该走出去,走遍全中国,甚至要走出中国。” 第87节 豪情壮语使得大家拼命鼓掌,冯碧落看着她们渴求的神色,知道自己这番煽情式演讲已经初步成功,每天给她们讲一个女性励志的故事,古代的、现代的,促动她们的思想,使她们懂得思考。 三个小时的时间很快结束,但大家意犹未尽,下课后还围在冯碧落的身畔说话。 现在冯碧落便是她们的目标,女人也能管理男人,还是许许多多的男人。 夜色深下来,女人们陆续离开,冯碧落正准备拉熄灯,门前传来骆琪的笑声。“我听雍城说,你今晚要讲课,所以过来看看。” “那你看到没有?” “我听到你大吹特吹,把这帮女人吹得神魂颠倒,碧落,你帮我也安排一个兼职教师的职位呗,有空我也来教课,我可不信我教的不如你好。” “行啊,我这里正缺女老师呢,但是你可得说话算数,不要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不会啦,最近我想休息一段时间,所以打算住在你家里。” “好啊,我求之不得有人作伴。”瞬时冯碧落大喜。 关了灯,两人走出来,服装厂的大门外停着骆琪的汽车,冯碧落四下看了一眼,没有看到林之书,问道:“你住在我这里,那林之书知道吗?” “不想告诉他。”骆琪没好气。 “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 骆琪没吭声,冯碧落便知自己猜对了,不过以骆琪这样豪爽的脾气也会生气,那发生的事情可不小。 “到底怎么了?” “那死男人和别的女人搂抱在一起,被我当场捉奸了。” “不可能吧,林之书对你一片痴情,他怎么可能会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冯碧落有些不信。 “那都是他装的。对了,我住你家里的事,你不许告诉华雍城,否则他会告诉林之书,反正我现在不想见到林之书。” “这也不行啊,华雍城他会来我家的,这样他就会发现你。” “你不让他来不就行了,或者你找一个房子安置我。” “算了,一时半会也没处找房子,你就住在我家里。对了,你的车打算把它怎么藏起来?总不能停在我家门前吧。” 骆琪想了半天,道:“碧落,你想法堵住华雍城的嘴,只要他不说,林之书就找不到我。” “我要是堵不住呢?” “那咱们就不是朋友了。” 冯碧落无语,半晌道:“好吧,我尽力而为。” 两人上了汽车,还没到冯碧落便看到屋前停着一部汽车,借着车灯光看,那车牌号码是华雍城的汽车。 冯碧落先下了车,华雍城不在他的车中,看样子已经进了屋。推开门,华雍城坐在灶口前烧水,看见冯碧落后便冲上来抱住她,将她的身子按在墙壁上,嘴唇覆盖下来。 骆琪在门前假装咳嗽两声,华雍城赶紧松开冯碧落,当他看到骆琪时猛吃一惊。“骆琪,你怎么在这里?之书正到处找你。” “让他找呗!华雍城,你可不许告诉他,我住在碧落这里。” “你要住在这里?” “对,一年半载吧。”说完,骆琪便自顾往卧室走去。 华雍城看着冯碧落,冯碧落也无可奈何地摊手。“这事你先不要和林之书说,让他们两个都冷静几天吧,不然骆琪要和我绝交的。” “那我怎么办?” “凉拌。”冯碧落偷笑。 “不如你去我家住,这里留给骆琪,我们正好一起上班下班。”华雍城笑个不停。 “别想什么歪心思,告诉你,色字头上一把刀。” “好吧,那今晚怎么解决我的住宿。” 冯碧落的眼神落在柴房,笑道:“今晚你就睡柴房吧,怎么样,华先生,受不受得了这个委屈?” “你来陪我。” “想得到美,你一个人睡柴房。”说完,冯碧落也钻到卧室里。 138 对你图谋不轨 夜里冯碧落醒了过来,她倾听一阵,身畔的骆琪发出细微的鼾声,料想睡得很熟,冯碧落蹑手蹑脚起身,趿上鞋子去隔壁的柴房。 冯碧落在柴房的稻草堆上铺了一床床单,此刻华雍城便躺在这堆稻草上,等冯碧落一进来他便睁开眼睛,拽住冯碧落的腰肢,两人一同倒在稻草上。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冯碧落嘘了一声,道:“小声点,骆琪还在隔壁睡着。” 柴房没有门,轻微的声音都能传出去,华雍城眉开眼笑,将冯碧落拥在怀中,其实什么也不用做,这样彼此依偎就心满意足了。 “以后我们都要这样吗?” “不会的,骆琪最多生几天的气,过几天气消了她就会回去。” “我真想明天就告诉林之书,让林之书把她接走。” “先别说,你找林之书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骆琪说林之书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你说林之书是这种人吗?” “当然不是了,但骆琪应该也不会无缘无故冤枉他。”华雍城蹙眉。 “明天你回省城后找林之书问清楚,可能他们之间有误会。” 华雍城答应着,手探入冯碧落的衣衫里,那滑腻的肌肤让他一阵阵地叹息。 忽然隔壁传来骆琪的声音,“碧落,你在哪里?干嘛去了?” 冯碧落慌地起身,趿上鞋子跑出柴房,回到卧室,骆琪坐了起来。“我口渴,出去喝茶了。” “哦!我还以为你抛下我,和华雍城缠绵呢。”说完,骆琪又躺下来。 天很快明亮,冯碧落起床,走到柴房发现华雍城已经不在,铺上在稻草上的床单和褥子叠得整整齐齐,灶里烧着热水,火灰中还捂着两只大红薯。 骆琪要去参观冯碧落的办公室,吃完早餐后与冯碧落一同前往。 上午有会议,冯碧落便将骆琪留在办公室,独自去会议室开会,现在随着厂里业绩的提升,人员增多,事务繁多,每天都有一些事情等待解决,因此每天一个小时的会议解决这些事情。 人事部的周经理说,最近招聘近百名工人,但这些工人要求和老职工们一样的薪酬待遇。 “薪水的构成部分有工龄、业务技能、损耗的多少、全勤、计件量,如果他们认为新人和老职工应该有一样的待遇,只好辞退他们。” 会议上的事情说来说去也都不是大事,但大家都不敢作主,怕不合冯碧落的心意。 “除了运营由我直接管理,各个部门的事情由部门经理全权负责,无须再问过我。”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冯碧落无暇顾及太多的芝麻绿豆的小事,这些部门主管也需要给他们放权,让他们独挡一面,不然自己迟早会累死。 推出的100款冬装非常受欢迎,几个代理厂家又派人来要货,尤其是北方的耀东,那里已经是寒冬,冬装一出世便销售一空。 耀东的副总亲自前来,和冯碧落在会议室谈了一整天,他们代理的只有10款冬装,式样稍嫌少,希望能再代理20款冬装。 冯碧落考虑过,北方冬季漫长,冬装的销售期比南方长,再设计20款冬装时间上也来得及。 服装设计部门现有5名职工,全部是服装设计专业,其中两人还是从国外留学归来,对于外地的员工,冯碧落在镇上替他们租了房子居住,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 爱华不能只有临湘镇的百姓,应该还有新鲜血液加入,这样爱华才会生机勃勃。 目前20款新冬装已经投入生产,不日便可以运送至北方。 回到厂长办公室,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冯碧落怔在门前,这说话的声音居然是肖战强。 “我劝你不要打碧落的主意,她不会喜欢你的。” “这是我的事,不劳烦骆大记者操心,你还是把林之书管好。” 骆琪哼了一声,道:“照照镜子吧,你那副模样怎么和雍城比,回去和你原配好好过日子。” 冯碧落走了进来,眼神在肖战强的面上扫过,肖战强立即换了一副神色,满脸堆笑,道:“冯厂长,我们又见面了,这些日子可曾想念我?” “我呸——”骆琪啐道。 “肖先生,我们之间只谈公事,私事就勿开口。” “只有我拿出支票的时候,你才愿意与我说话吗?”肖战强逼视她。 “我们之间除了公事,无话可说。” “华雍城能做到的,我同样可以做到,而且还会比他对你更好,更喜欢你。” “恶心。”骆琪做鬼脸。 肖战强视而不见,道:“冯厂长,我对你十分倾慕,明晚我在丽江饭店举行生日宴会,我真诚邀请你参加。” “碧落才不会参加。” 肖战强仍是不理睬骆琪,继续道:“冯厂长,在江南这块地盘,天伦一枝独大,你一定不想失去天伦这个合作商。另外在明天我的生日宴会上,我还邀请国外的服装公司,你想必对服装出口也很感兴趣?” 他看穿了冯碧落,绝对不会满足于国内,就像他一样充满野心。 冯碧落有些动心,爱华的服装走出国门,不单只依靠国内的市场,同样可以占据国外的市场。“好,我接受这个邀请。” 肖战强笑起来,不管冯碧落多厉害,她的野心就是她的弱点,只要她来就走不了。“明天中午我来接你。” “行,明天下午2点。” 事情说定,肖战强识趣地告辞,骆琪将冯碧落拉到一旁,道:“碧落,你傻了,这家伙对你图谋不轨,你怎么还答应参加他的生日宴会。” “我是为了服装出口,希望爱华的服装能卖得更远一些,到达地球的另一端。” “这我知道,但你去会很危险。” “没事的,我会小心,骆琪,这事不要告诉华雍城,他会阻止我。” “又让我为难,这样吧,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也好照应你。” “就这样,有你在的话相信肖战强也不敢干出出格的事。” 骆琪叹气,道:“你真是为了雍城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如果有个男人也这么爱我就好了。” “那个男人不就是林之书吗?”冯碧落笑道。 “就他,算了吧,三心二意的死男人,白送给我都不要。” 第88节 “等他被别的女人抢走了,你就后悔莫及。” “我倒希望他被别的女抢走,这样我就一心一意留在临湘镇做一个村姑,这里的空气真的很香甜,我其实有点喜欢这里了。” “要不在厂里找一个男人吧,最近我们厂来了许多知识青年,还有从国外留学归来的。” “我是独自主义者,终身不嫁人。” 冯碧落不接话茬,骆琪迟早要嫁人的,而且还是嫁给林之书,像这种嘴里说着不嫁人,实际上都会嫁人。“骆琪,明天你还是不要和我一起去,晚上有课,你必须帮我代课。” “那我不放心。” “我会保护自己,大庭广众下肖战强也不敢对我做什么。” “那你自己要小心,千万别落单。” 冯碧落点头,道:“我知道了,记得帮我保守秘密,如果雍城来了,你就说我在省城有事,晚上会去他家。” 骆琪盯着她没有说话,许久道:“你知道你和林淑兰在性格上很像吗?都是勇往直前的人,从来不后退,不畏惧,雍城很幸福,能遇上你们两个女子。” “我知道,所以华太太指引我遇到他,可能就是将他交给我。” 冯碧落回忆起那个月夜,凄清的月光落满山坡的墓园,从她翻入那个墓园开始,她一生的缘分来临了。 139 邀请你跳一支舞 下午2点肖战强准时抵达临湘镇,在爱华服装厂门前接走冯碧落,他不断从后视镜中偷窥坐在后排的冯碧落,那明艳的五官,白皙的肤色,高耸的胸脯,让肖战强像吃了美味佳肴似的心花怒放。 如今这个美人就坐在他的车中,肖战强浑身仿佛被淋了汽油点燃了,身下胀得难受,把长裤撑起小帐篷。 他想起那夜在新天地歌舞厅的舞台上,冯碧落裸露的雪白后背,诱惑得他几乎无法专心开车。 车身连着几个颠簸,冯碧落皱着眉头,道:“肖先生,你能开车吗?” “能,冯厂长放心坐着,如果觉得无聊,可以躺在后排休息,等到了我叫醒你。” “我们没这么熟。”冯碧落嘲讽他。 肖战强哼了一声,暗道等再过会你就是煮熟的鸭子,熟透了。 离生日宴会还有三个小时,肖战强便先将车驶回家中,这是冯碧落第二次来肖战强的别墅,还是那股熟悉的暴发户味道。 肖战强给冯碧落安排一间僻静的房间,并拿来一款大红色礼服。 “冯厂长,你沐浴后可以换上这款礼服,这是国外的款式,据说是英国著名女星莱曼穿过。” 冯碧落挥了挥手,示意肖战强出去,肖战强倒也识趣,一声不吭地退出。 卧室里有浴室和卫生间,今天不知怎的有些晕车的感觉,也可能是中午吃得太少,也有可能是自己感冒着凉了。冯碧落打开热水器的蓬头,让热水流到浴缸中。 洗了一个热水澡,头晕似乎减轻了一些,但刚从浴室出来冯碧落便惊呆了,房间里有两名女佣打扮的年轻姑娘。 “你们是谁?”冯碧落捂着胸口的浴巾。 “是肖先生让我俩来侍候你,冯小姐,我来帮你吹头发吧。” “不用了,我自己吹头发就可以,你们先出去吧。” “肖先生不让我们出去,他说如果我们侍候冯小姐不满意,他就会辞退我俩,冯小姐,请你高抬贵手让我俩侍候你吧。”两名女佣诚惶诚恐。 “好吧,你们帮我吹头发。”冯碧落无可奈何,总不能因为自己让人家失了工作。 一名圆脸女佣先用干毛巾擦拭冯碧落的头发,赞叹她的发质好,等擦得没有水珠后,她才用吹风帮冯碧落吹头发。像黑瀑布似的发丝垂在腰间,女佣用一条绸带先绑了起来。 “冯小姐,现在我侍候你穿衣。” 另外一个容长脸面的女佣解下冯碧落的浴巾,冯碧落忽然大窘,尽管是两名女佣,但好像是被不喜欢的男人注视的感觉一样。 冯碧落穿上那款礼服,在落地镜前照着,这款礼服同样暴露,前胸和后背都挖得很下,使得脖颈空荡荡的。 礼服确实是英国著名女星莱曼穿过,礼服的设计是人鱼款式,极显身体的曲线,一般人不敢尝试这款礼服,而且这款礼服也极不合适东方人,东方人普遍腰长腿短,穿上这款礼服会是灾难。 但这款礼服仿佛是为冯碧落量身裁剪的一样,使她看起来仿佛是游弋在大海中的一条美人鱼。 这时门被敲响了,圆脸女佣去开门,肖战强出现在门前,他手中托着一只用锦布包裹的小盒子,女佣接过他手中的盒子,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条蓝宝石项链。 女佣恭敬地帮冯碧落戴上那条蓝宝石项链,白皙的肤色和蓝宝石的颜色非常相衬,使皮肤又白出好几度。 肖战细留神细打量,这个瘦弱的冯碧落其实也挺有料的,该瘦的地方瘦,该丰满的地方丰满,前凸后翘,身体曲线毕露,玲珑有致。 看着肖战强不禁嫉妒起来,这么一个美人怎么就让华雍城抢了先。 肖战强也请来化妆师和发型师,在冯碧落的脸上和头发上忙碌近一个小时才结束,冯碧落感到自己又头晕了。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冯碧落又有不认识自己的感觉,上回被叶其扬打扮成狐狸精,而现在好像是白雪公主的后妈,那个恶毒的王后。 “呵呵。”肖战强摸着下巴,化妆后的冯碧落更加美艳动人,明艳万分,他不禁又想入非非。“冯厂长,我们现在该去出席宴会了,今晚你会是宴会上最美的女人。” 想着那西施怎么美,但也必须是冯碧落这样才行。 肖战强激动中来挽冯碧落的手,不妨冯碧落躲开,好在他碰过冯碧落不少钉子,因此毫不放在心上。 院子里停着汽车,冯碧落坐在后排,没想到肖战强也拉开车门坐在她的身畔,一上车肖战强色眯眯的眼神便一直在冯碧落的面上晃动,然后瞅她的胸脯和双腿。 “麻烦你自重点,眼睛别到处乱看。”冯碧落低声道,肖战强的目光像要看穿她的衣服,那种视奸的感觉真令人毛骨悚然。 肖战强吩咐司机开车,但眼神仍是不断地瞅冯碧落,那露出的雪白脖颈和胸脯,让他忍不住地吞咽口水。 二十分钟后,汽车抵达丽江饭店,宾客已经来得差不多,肖战强仍想挽冯碧落的手,冯碧落仍是不客气地躲开。“冯厂长,能否给我一个面子,今天是我的生日,你总得让我在人前撑撑面子。” “抱歉,我不希望与你有肢体接触。”冯碧落直方不讳。 肖战强气得七窍生烟,但四面都是熟人,他只得按捺住这股怒火,踏入饭店的二楼,冯碧落则尾随在他的后面。 “寿星公来了。”有人叫道。 “肖先生。” 众人向肖战强齐聚过来,祝贺他的生辰,但很快他们的目光被冯碧落掠夺过去。这是一个很美艳的女子,明丽的五官有混血的轮廓,又有东方人的柔和,那气质看起来像是个电影明星。 大家都知道肖战强好色的习性,只要漂亮的女人,不管她是什么身份,肖战强都会想法弄到手。既然这名女子与肖战强一齐进来,肯定是关系匪浅。 肖战强察觉到众人疑惑的目光,眼珠一转,一把搂住冯碧落的腰肢笑道:“各位,这位是爱华服装厂的冯厂长,冯碧落,大家一定听过‘兰城’吧,那就是出自冯厂长之手。” 这时众人恍然大悟,那日“兰城”服装品牌横空出世,在生生大商场门前举行的展览震惊世人,只是大家都没把当日那冷艳精明的冯碧落,与现在明艳动人、风情万种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啊——” 无数的赞叹声响起,有的是赞赏冯碧落出色的能力,当然更多的是讶异她的美貌。 冯碧落看着那只粘在腰上的大手,低声道:“放开你的手,别让我恶心。” 肖战强呵呵地笑,不过他见好就收,收回自己的手,道:“现在舞会开始,大家尽情跳舞,尽情饮酒,玩得开心,就是给我肖某人面子。” 来参加宴会的人三教九流皆有,但也有不少的服装行业人士,他们都在悄悄地瞅冯碧落,“兰城”品牌在全国正在大卖,各地都快卖断货,他们也想分杯羹,其实当日他们也曾观看过在生生大商场门前举行的冬装展览,一是因为实力微弱,二是不敢冒然进货,打算先观望观望,没想到这一观望就失去机会。 这几个人都想过来搭话,但看着守在冯碧落身畔的肖战强,他们没敢鼓起勇气。如果得罪肖战强,恐怕拿不到低廉的服装批发价位。 “冯厂长,你好!”一名金发碧眼的老外端着酒杯走上前,他的中文说得挺流利,一看就是长期呆在中国的。 “你好,请问你是……”冯碧落欠身。 “我是法国碧昂丝服装公司的中国代理路易斯,很高兴见到冯厂长,冯厂长你真是美丽大方,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当然可以了。”冯碧落伸出手。 两人步入舞池,一旁的肖战强看得眼热,明明冯碧落是他邀请来的,怎么被一个老外又抢先了,他猛地饮尽手中的一杯红酒。 “肖兄,这是你现在的新目标吗?” 耳畔有窃笑,肖战强回过头,却是老熟人叶世刚。“叶兄,我听说你现在有了一位新欢,是位歌星,改天带给我看看。” “那歌星也不如冯厂长美貌呀?肖兄,可真有你的,当初你恨这位冯厂长恨得要死,现在又缠着人家,用一句话说,你们是相爱相杀啊!”叶世刚哈哈大笑。 “忽然感觉到她的美嘛!我要是娶了她是一本万利,天伦得到发展不说,就这么个美人抱在怀里那还不是快活似神仙。” “哈哈,肖兄是动了真情吗?你玩过的女人也有百多个了,还没听说你要娶谁的。” “算是动了真情吧,冯碧落与众不同,那些女人哪及上她一根头发。” “动真情也罢,我看这块骨头难啃。” 肖战强默然不语,再难啃的骨头今天也要把它啃下来,女人只要让男人沾了身子,她就不会那么坚硬,最近琳达就死缠着他,让他离婚,他不胜其烦。 140 把她掇弄起来 一曲舞曲终了,冯碧落和那位法国服装商人路易斯回到休息场所,两人刚才跳舞时谈了笔交易,路易斯对“兰城”品牌也很感兴趣,希望代理在法国的销售权。 这正是冯碧落此来的目的,冯碧落欣然同意。 “冯厂长,很高兴与你合作,我们干杯。”路易斯举着酒杯。 两人碰杯,冯碧落饮了一小口红酒。 肖战强冷眼旁观,此刻他就放任冯碧落饮酒,甚至希望她喝得酩酊大醉,不醒人事,这样他就有机可乘了。 在舞会上冯碧落又接洽几笔交易,虽没成功,但都有了意向,只要打通国外的市场,即使国内服装业萧条也不用畏惧。 果然宴会结束时冯碧落已经不胜酒力,醉眼醺醺,意识迷糊,肖战强扶起她的腰肢,因为冯碧落是肖战强邀请来的,大家并没感到诧异。 肖战强扶着冯碧落上车,一上车冯碧落便睡了过去。 “开车。”肖战强心花怒放,他抱起身畔的小绵羊,手从冯碧落的后背往下抚摸,柔软的肌肤即使是隔着衣裙也能感觉到细腻,肖战强吐出一口气,手继续往下滑,抚过那浑圆的臀部,一直到那小腿。 身下胀得难受,肖战强有些迫不及待,但这是在大街上,他还不敢胡来。 肖战强伸出手指按在冯碧落的嘴唇,那软软的小嘴唇诱惑着他低下头,忽然他看到司机正在偷窥后视镜,怒道:“看什么看,开车。” 这时肖战强才强忍住欲火,但仍不免对冯碧落上下其手,引动他身体不断颤抖。 在肖战强的焦急等待中,汽车终于抵达肖公馆,但早有一部汽车停靠在别墅门外。肖战强心中猛地一惊,推开车门,然后将冯碧落放在车后排。 门外的那部汽车里面坐着三个男人,坐在前面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司机,另一个像是随从,坐在后排的男人戴着礼帽,低着头,一时看不出是什么模样。 “这位老兄有何贵干?”肖战强精明得很,来人是找自己。 第89节 那戴礼帽的男人抬起头,露出半张微笑的脸,道:“肖先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叶先生,原来是你啊!”肖战强笑起来。 坐在车里的人是叶其扬,大约是隔着车门说话不太方便,他干脆推开车门下车。“肖先生,听说今天是你33岁寿辰,恭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你大概不会只是来祝贺我吧?” 肖战强和叶其扬没有交情,只和他的二叔叶世刚来往颇密,但叶其扬绝对不会无事不登三宝殿。 叶其扬扯了扯礼帽,笑道:“那是其一,其二是想向肖先生讨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只要我有一定满足你的心愿。”此时肖战强只想把叶其扬打发走,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一分钟都不想浪费在叶其扬身上。 叶其扬哈哈一笑,越过肖战强,走向前面的一部汽车,他走到车窗前,先瞧了一眼司机,然后又走到车后窗,半蹲下身体向车厢里看。 冯碧落躺在车后排,酥胸半露,脸上的颜色被月光衬得红彤彤的,两条腿蜷缩在一起,裙摆被拉到膝盖上。 “你想干什么?”肖战强警惕地道。 叶其扬瞅了他一眼,瞬间拉开车门,这时肖战强拦在车门前,道:“如果你想要她,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 “肖先生,你刚才不是说一定满足我的心愿,怎么现在就食言了?”叶其扬笑得很开心。 “除了她。” “是吗?”叶其扬拍了拍手,这时坐在后面一部车中的两名男子冲过来,各拽住肖战强的一条手臂,将他强行拉到一旁。“肖先生,不客气了,我要带冯碧落走。”说完,叶其扬钻入车中,将冯碧落打横抱出来。 冯碧落醉得人事不知,此时发生的事情她毫不知情,任凭叶其扬将她抱入另一部车中。 两名男子见叶其扬上车才放开肖战强,迅速钻入车里,发动车,霎时汽车扬长而去,留下一地黑烟。 肖战强气得要死,到嘴的天鹅肉飞了,让他空欢喜一场,如果早知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应该在车上就将冯碧落给办了。“妈的,叶其扬,老子和你势不两立。” 叶其扬没听到肖战强的威胁,这时汽车已经驶出很远,他抱着冯碧落悠闲地唱着歌,似乎世间的一切事情都不能打扰他。 汽车到了温泉路叶宅,莫枫在门前翘首以盼,见到汽车赶紧奔过来。 “人找到没?”莫枫叫道。 “找到了,你快点把她掇弄起来,我最烦醉鬼了,尤其是女醉鬼。” “德性。”莫枫白了他一眼,钻入车中扶起冯碧落,不料冯碧落一动,从嘴里便吐出黄的、白的、红的一堆未消化的食物残渣,慌得莫枫赶紧收拾。 “真臭啊。”叶其扬掩鼻,现在管他再美的女人也不美了。 “你快把她抱到房间去。” 叶其扬这才慢吞吞地抱起冯碧落,莫枫紧跟其后,二人进入一间宽敞的卧室里。“其扬,你想办法通知华雍城,让他来这里,冯小姐吐了一身,我去放洗澡水帮她清洗一下。” “不用了吧,等华雍城来了,让华雍城帮她洗。”叶其扬拉住莫枫。 “看你说的什么话,冯小姐衣裳脏了要马上换下来,你赶紧去打电话,真是的,你怎么还是这样顽劣,一点人情事故都不通。”莫枫直摇头。 “行啦,被你又说教一通,我去打电话,这里你忙。”说完,叶其扬双手叉在长裤口袋里,头一摇一摆地走出去。 半个多小时后华雍城赶到,今晚他刚到临湘镇,骆琪便告诉他,冯碧落有事去了省城,晚上会去他家,当华雍城追问是什么事时,骆琪便推说不知,只让他赶回去。 华雍城匆匆赶回省城,刚到家便接到叶其扬的电话。 此刻冯碧落已经沐浴完,换上干净睡衣躺在床上,她仍是酒醉未醒。 “怎么回事?”华雍城一脸惊疑。 “你不用着急。”莫枫安慰他。 “华兄,你需要把这个女人看好,太不安份了,仗着自己有能耐到处跑。” “其扬,你别乱说话。”莫枫瞪了叶其扬一眼,道:“华先生,事情是这样,其扬的二叔打电话告诉其扬,说肖战强把酒醉的冯小姐带上车,我和其扬一合计,担心冯小姐出事,便让其扬去肖战强家找人,就这样把冯小姐带到这里。” “那碧落为什么会和肖战强在一起?”华雍城不解。 “今天是肖战强的33岁寿宴,我听二叔讲,冯碧落和几个外国人谈笑风生,又跳舞又喝酒,然后饮醉了。” “其扬。”莫枫简直受不了叶其扬的直白,这么说话让华雍城怎么看待冯碧落。 “事情就是这样,难道我们要蒙骗华先生,是肖战强把冯碧落抓走了么?” “懒得理你了。”莫枫转身便走。 “等我。”叶其扬追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华雍城和冯碧落,他坐在床前,握着冯碧落的手,从冯碧落的呼吸中仍弥漫出一股酒味。“碧落,你快点醒来,告诉我原因。” 141 仗着喝过洋墨水 清晨冯碧落醒来,睁开眼便看见在窗前颀长的身影,这道身影很熟悉。“华雍城?”她试探地叫了一声。 那道身影转过来,俊朗的面目和阳光一起照过来,冯碧落顿时大叫一声,道:“你怎么在这里?啊!这是哪里?”太阳穴像针刺得疼,但意识清醒了。 “碧落。”华雍城在床沿坐下来,伸手抚摸她的脸。 冯碧落看着屋中的摆饰,中式的风格不是华雍城的别墅,她又看着自己,身上穿的是一套丝质睡袍。“发生了什么事?”冯碧落一头雾水。 “昨夜你做什么了?”华雍城按捺住怒气,轻声问道。 “我……”冯碧落咬着嘴唇,如果直说华雍城一定会生气,但他既然在这里,说不定已经知道了,因此还是如实说。“昨晚我去参加肖战强的生日宴会,本来我拒绝的,但他说会邀请国外的服装公司人员,我想让爱华的服装出口到国外,所以答应他去参加宴会。” “还有呢?” 冯碧落抓着头发,道:“你知道的嘛,那种场合我不得不喝酒,然后喝醉了。” “那你知道后来发生什么吗?” “不知道。”冯碧落摇头。 “你被肖战强带走了,幸好叶世刚打电话告诉叶其扬,叶其扬担心你的安危,从肖战强的车上把你抢走。” “我现在叶其扬家里?” 华雍城点头,道:“碧落,我知道你很能干,也有做大事的魄力,但是……” “你想干啥?”冯碧落警觉地盯着他。 华雍城凝视她绯红的面容,半晌道:“解雇你。” 屋子里的空气有几分钟的凝滞,冯碧落目瞪口呆,几乎不能思考,半天她才反应过来。“你要解雇我?凭什么解雇我?我为爱华鞠躬尽瘁,是哪一点做得不好你要解雇我?” 冯碧落气势汹汹,和所有被解雇的员工一样的反应,一定要向老板讨个说法。 “你做得很好,但我还是要解雇你,所以以后你不再是爱华的厂长。”华雍城捏着她的脸。 冯碧落又怔住,忽然她嘴一撇,放声大哭起来,生平第一次被解雇,她被炒鱿鱼了,真难为情。 “别哭,你虽然不能当厂长,但可以做回你原来的职位,比如记件员。” 冯碧落哭得更大声了,华雍城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她好不容易让爱华走上正轨,但她却被华雍城解雇了,传出去一定让人笑掉大牙。 “不要哭啦,这是在叶其扬家中。”华雍城哄她。 但冯碧落根本不听,越哭越伤心,像她这么聪明的人,居然被老板给炒了,这简直是她职业生涯的耻辱。 门外叶其扬在偷听,当他听到冯碧落被解雇时,兴奋得手舞足蹈。 他悄悄回到卧室,莫枫正在整理床铺,见他笑容满面便道:“你大清早去哪里了?怎么笑成这副德性,注意一点形象行不?” “哈哈,我本来去看冯碧落醒了没,刚到门口便听到华雍城将冯碧落解雇,不要她当厂长,冯碧落正哭得稀里哗啦。” “不会吧?”莫枫不敢置信。 “有什么不会,自己的女人仗着喝过洋墨水,会外文,在外面花天酒地,解雇她算是轻的,我看应该让冯碧落禁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你说的是你吧?”莫枫一脸不善地瞅他。 “我是男人,又不会吃亏,女人就不同了,很容易被坏人盯上。莫枫,我想……”叶其扬涎着脸凑上来。 “你想干啥?你这副样子我就知道你想说什么,是不是想把我也解雇了?” “嘻嘻,枫枫,那经理你也别做了,干脆我们结婚,你安心在家生儿育女,照顾家庭。” 莫枫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道:“原来你们男人都是这么想的,想把我们女人关在家里侍候你们,我和冯碧落都瞎了眼,居然喜欢你们这些臭男人。” “别说得这么难听嘛!”叶其扬又凑上来。 莫枫一把将他推开,叶其扬猝不及防,被推了个四脚朝天。 在叶宅吃过早餐后,华雍城带冯碧落赶回临湘镇,他计划在今天的会议上宣布解除冯碧落的厂长职位,由他兼任。一路上冯碧落都不理睬华雍城,脸气鼓鼓的像青蛙。 “不管怎样,这个厂长你当不成了。” “我恨你。”冯碧落气得转身,在华雍城的肩上咬了一口。 “恨我也没用,碧落,抱歉,你还是做回记件员吧,当然你也可以什么都不做,我会照顾你。” “谁要你照顾?你不仁不义,忘恩负义……”冯碧落大骂。 华雍城充耳不闻,只要冯碧落继续做这个厂长,她就会结交各色各样的人,只要她不再是厂长,像昨晚的危险完全可以避免。 “我恨你,我恨你。”冯碧落用额头撞着他的肩膀,撞得耳朵里嗡嗡地响。 在冯碧落的怨念中,汽车抵达家门前,正好骆琪出来,冯碧落一把抱住骆琪呜呜地哭起来。 “发生了什么?”骆琪搂住冯碧落。 “进去说吧。”华雍城道。 进入屋子,冯碧落便开始数落起华雍城,道:“骆琪,他把我解雇了,他不让我当厂长,让我做回原来的记件员。” “什么?”骆琪听冯碧落哭诉也气坏了,骂道:“华雍城,你太过份了,碧落为爱华忙前忙后时,你怎么不解雇她,现在爱华出名了,效益好了,你却要解雇碧落,你这是过河拆桥。” “碧落不适合做厂长,她锋芒太露,于她不好。” “我呸!你是把碧落利用完了就扔,什么锋芒太露,你就是卸磨杀驴。”骆琪啐了华雍城一口。 “随便你们怎么说,我必须要解雇碧落,下午我会召开管理人员会议,在会上宣布解除碧落的厂长职位,以后不允许碧落过问厂里经营管理。” 顿时冯碧落痛哭,噢,她的脸都丢光了。 “碧落,你别哭,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在报纸上申讨这个人,让他臭名远扬,没人再买他生产的服装。”骆琪咬牙切齿,她虽说先认识华雍城,但与冯碧落性格相合,故而感情上偏向冯碧落。 “不,骆琪,你先帮我揍他一顿。”冯碧落抽抽噎噎。 第90节 “好。”骆琪答应下来,扶着冯碧落坐下,然后握着拳头走向华雍城,她看着自己的拳头,又看着华雍城,华雍城的身高比她高出几乎一个头。 “碧落,我打不过他呀!” 华雍城一脸无奈,从柴房拾出一根手指粗的棍子递给冯碧落,道:“碧落,你要打就打吧。” 冯碧落接过棍子,向他肩膀连打几下,没几下便把棍子打断。 “好了,别哭了,你现在也打过我,心里舒服些没有?”华雍城柔声安慰她,用手指梳理她凌乱的发丝,道:“碧落,我现在去厂里召开会议,晚一点过来再看你。” 华雍城大步离去,他决定的事无法更改,这时林淑兰的心愿似乎不那么重要,他只想冯碧落平平安安,而只有平凡人才会平安。 142 不小心摔到我怀里 下午两点爱华服装厂召开管理人员会议,黄副厂长在会议室搜寻了一圈,没有发现冯碧落。“华先生,冯厂长没回来吗?”黄副厂长感到奇怪。 “过会我在会议上说。”华雍城示意他坐下。 人员来齐后仍是叽叽喳喳,黄副厂长假装咳嗽几声,众人才安静下来。 华雍城起了身,先向众人深鞠一躬,道:“各位同仁,感谢大家一直陪伴爱华成长,现在我要向大家宣布一项事情,爱华现任厂长冯碧落因身体原因,私下向我辞去厂长职位,我已经应允她,目前厂长职位暂时由我兼任。” 话音落下众人议论纷纷,尤其是黄副厂长大惊失色,在冯碧落手下干活,他的劲头最足,平时有什么麻烦也不慌张,而且冯碧落做厂长后,厂里的发展有目共睹,效益好了十多倍不止,工人工作积极认真,薪水提高,如果冯碧落辞去厂长,不但他慌,只怕其他人也慌。 “华先生,冯厂长到底是身体怎么不好了?” “昨日冯厂长在医院检查,她的心脏不太好,所以工作不能太劳累,我便同意了她的辞职请求。”华雍城不慌不忙,众人的这些问题他早就想到了。 “那冯厂长还会来指导我们吗?”黄副厂长心慌得不行,华雍城虽是老板,但他是个欢喜佛,有他在没他在都一样,不如冯碧落雷厉风行。 “有机会的。”华雍城没说绝。 会议没持续太长时间结束了,华雍城回到办公室,办公桌上林淑兰在相框里望着他笑。 华雍城拾起相框,细心擦去相框上的灰尘,道:“淑兰,我这样做对吗?碧落有出色的工作能力,我却让她成为一个平凡普通的人。” 没有人回答他,解雇冯碧落,有他的私心,但也是为了冯碧落的安全。 在办公室坐了半个小时,华雍城去冯碧落家中,冯碧落眼睛肿得像核桃,看到他后又跑到卧室埋头大哭。 骆琪正在堂屋准备晚上的课程,看见华雍城也没好气。 “她怎么还在哭?” “问你呗。”骆琪翻了一个白眼。 华雍城笑笑,身边的这些女子真是难缠,道:“骆琪,我早上给之书打过电话,说你在碧落家里,他本来在启南县,但现在应该赶过来了。” 启南县是骆琪的老家,林之书去启南县无疑是去找骆琪。 骆琪气坏,但瞬间便去卧室收拾衣物,刚打好包出门,一部汽车飞快冲过来,霎时停在门前,骆琪定早睛一看,坐在车里的正是林之书。 林之书推开车门,一眼瞧见骆琪便满脸露笑,伸开双手不由分说把骆琪抱住。 “骆琪,总算把你找着了,你看这几天我为了找你茶饭不吃,人瘦了一圈。” “滚开,谁要你找我,你去找你的娇娇去。”骆琪狠狠跺他的脚。 “哪来的娇娇,我只有琪琪嘛!”林之书涎着脸,一把将骆琪抱起,骆琪急得面红耳赤,用脚尖去踢林之书,林之书也顾不得疼,将骆琪抱到屋子里。 从卧室里传来嘤嘤的哭声,林之书吓了一跳,道:“谁在哭?” “是碧落。” 林之书啊一声,抱着骆琪的手不觉松开,霎时骆琪双脚着地,身子向后倾倒,一下子跌倒在地。 “该死的林之书。”顿时骆琪火冒三丈。 林之书赶紧去扶骆琪,笑道:“对不起,琪琪宝贝。” “滚蛋,谁是你的琪琪宝贝。”骆琪大骂。 “不滚,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琪琪宝贝,那天真不是我的错,是那个女的脚滑了,不小心摔到我怀里。”林之书干脆跪在地面,帮骆琪捶腿。 骆琪这两天气早消了,林之书说的是事实,只是她想看看林之书对自己有多少真心,便故意躲起来让林之书着急。 “想要我原谅你也行,去给我把华雍城揍一顿。”骆琪挑着眉毛。 “为啥呀?是雍城得罪你么?” “是,他得罪我了,真没想到你会交这样的朋友。”骆琪咬牙切齿。 “他对你干了啥天怒人怨的事?说出来我揍他。”说着,林之书搓拳摩掌,把袖子撸起来。 骆琪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道:“这个混蛋过河拆桥,把碧落给解雇了。” “啊——”林之书同样一脸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着华雍城,又瞧骆琪,半晌他醒悟过来,笑道:“琪琪宝贝,这是他俩的事,和咱俩没关系嘛!” “碧落是我的朋友,你帮她出气,就是帮我出气,你快去揍他。”骆琪转身砸了林之书一拳头。 林之书被逼无法,骆琪也是个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如果自己不揍华雍城,估计她不会原谅自己。“华雍城。”林之书走向华雍城,伸手抓住他的衣领,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道:“你简直是人面兽心,斯文败类,你解雇冯碧落,你这种行为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忘恩负义,不仁不义……” 一直骂了很久,林之书骂得口干舌燥,但就是没动手。 总之男人站在男人的一方,女人站在女人那方。 “快打呀!”骆琪逼视林之书。 林之书偷瞄了骆琪一眼,向华雍城使了一个眼色,低声道:“对不住了,兄弟,你让我打一下吧。”说完,林之书握拳向华雍城胸口砸去,他装作很用力,面上表情夸张,但拳头抵至华雍城胸前时却毫无力道。 华雍城也配合他演戏,面上装出痛苦的神色,嘴里哎哟乱叫。 “你这个人渣,我打死你。”林之书表演得更加卖力,两人一唱一和,一旁的骆琪没看出真假,兴奋得拍手。 两个大男人表演了一两分钟,林之书故意向卧室里叫道:“冯碧落,我快要打死华雍城了,现在我要为你报仇。” “嗯,你快打死他吧。”冯碧落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出来。 “好,我打死这个混球,你出来给他收尸。华雍城,你看我这招排山倒海。”林之书大喝,双掌向华雍城的胸前袭去。“咱俩各哄各的女人,累死了。” 华雍城假装被打中,颤颤微微地向卧室跑去,一把蹲在床前,冯碧落正倚在床上哭,他抓住冯碧落的手道:“碧落,林之书把我的心脏打碎了,我快死了,你现在能不能原谅我?” “你不是还没死吗?”冯碧落仍是气恼。 “现在就死了。” 半晌没听到动静,冯碧落愣了愣,翻过身,只见华雍城半边身子趴在床上,眼珠固定不动,霎时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了?”冯碧落推了他一把。 华雍城顺势倒在地面一动不动,冯碧落吓坏了,跳下床下便抱起华雍城的头,捏住鼻子做人工呼吸,才做得两一次,一双手就环绕在她的腰肢上,然后按住她的头。 这时冯碧落才发觉自己上了当,想要爬起却被华雍城按得紧紧,嘴唇被包裹住,一丝淡淡的烟味呛到喉咙中。 143 我就不能有女朋友 吻很久才结束,这时冯碧落仍是生闷气,坐在床沿不理睬华雍城。华雍城拿了梳子细心帮她梳头,然后帮她扎了一个马尾。“碧落,你就当是给我一个机会,从前的我一直没把精力和时间放在厂里,现在你让我认真努力地工作一次。” 冯碧落哼了一声,但是华雍城的说辞打动了她,女人从不喜欢平庸的男人,有能耐的男人才会让女人喜欢。 “就让我来经营管理爱华,如果我做得不好,你再来帮我善后,你也说过不希望我挥霍祖产过日子。”华雍城搂过冯碧落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冯碧落吐出一口气,确实,为什么那些富二代看起来挺让人讨厌,就是因为他们只会花钱,不会赚钱。 “管理一家厂很累的,事必亲躬,你能做到吗?” “能,我每天都会来厂里,这样厂里有什么问题也能及时知道。” “你以前怎么不这么积极呢?”冯碧落还是觉得不舒服。 “因为没遇到你,碧落,赚钱的事交给男人来做,你只要享受就行。” “好吧。”尽管有再多的不满,冯碧落决定还是把管理权交还给华雍城,男人是要顶天立地才行,不管他做不做得好,最重要的是去做了。 堂屋里林之书也把骆琪哄得眉开眼笑,骆琪刚才看到林之书为自己不惜揍相交十多年的朋友,她非常开心,觉得自己在林之书心中的地位无人撼动。 此时时间差不多是下午四点,女人烧火煮饭,两个男人在屋外抽烟。 林之书推了华雍城一把,笑道:“兄弟,你做得真对,早就应该把冯碧落给解雇了,看她以后还敢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女人啊,在45岁前不能让她吃饱,这样她就会求着你,缠着你,不然让她吃饱了,翅膀长硬了,她就飞了。” 华雍城听得摇头,道:“你敢这样对骆琪吗?” 一招直抵死穴,林之书当然不敢,他是真正的“妻管严”,不过在华雍城面前不能丢面子。“当然敢了,只是骆琪不在我厂里工作,不然我早把她给开了,不瞒你说,以前我也和她报社的社长说过,把骆琪给辞了,但社长不同意,只好不了了之。” 华雍城完全不信,林之书的本性他还是清楚的。 吃完晚餐后,差不多到六点,林之书开车带着骆琪回省城,冯碧落则拿了骆琪做的讲义去课堂。 当冯碧落进入服装厂时,门房老葛赶紧和她打招呼。“冯厂长,你不是在家休养吗?” “休养?”冯碧落糊涂了。 “华先生在会上说你得了心脏病,不能太劳累,准许你的辞职申请,你怎么还来厂里?” 顿时冯碧落如五雷轰顶,该死的华雍城居然诅咒她得了心脏病。“嗯,也不碍事,我只是教教书,几个小时没事的。”此时她也不能戳穿华雍城的谎言,只得硬着头皮应下来。 到了教室,果然众人又对冯碧落一番慰问,于是冯碧落又解释一遍。 骆琪做的讲义简洁明了,冯碧落按照讲义开始今天的课程,三个小时的课程结束冯碧落突然有些彻悟的感觉,其实自己真的太争强好胜了,但如果培养出一批人材也是值得骄傲的事。 “我做时代思想的领导者,照亮她们的世界。” 晚上回到家华雍城在灶前烧水,“碧落。”华雍城迎上来。 “你怎么还没回去?” “等见了你再走。”华雍城握住她的手。 “以后每天奔波会很累的。”冯碧落笑起来。 “不累,每天都能见到你,我怎么会累。碧落,我们结婚好不好?” “才不,我打算和骆琪一样做独身主义者,只谈恋爱不结婚。” 华雍城咬牙切齿,道:“碧落,以后你不许和骆琪来往,你别中她的毒。” 冯碧落笑得腹痛,这些男人一个个都怎么了,当初林之书不让骆琪和自己来往,现在华雍城又不让自己和骆琪来往。“行啊,那你能不能不和林之书来往?”冯碧落反将他一军。 华雍城被问住了。 第91节 “凭你能有男朋友,我就不能有女朋友?”冯碧落嗔他。 “但你别学骆琪不好的习气。” “人家就是独身主义者,这难道是不好的习气么?我觉得挺好的嘛,你们这些臭男人一个比一个坏,不嫁给你们才是对的。” “我说不过你。” “想要我嫁给你也成,你先让骆琪和林之书结婚。” “好,我们一言为定。”华雍城抓住冯碧落的手。 “一言为定。” 目送华雍城走后,冯碧落坐在堂屋发呆,忽然屋外又传来汽车的声音,她只当是华雍城去而复返,快乐开门而出,只见从汽车中出现的却是一名身材窈窕的女人。 那女人穿着一件薄风衣,脚上是长筒皮靴,是一代歌后黄宛如。 “宛如,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无聊,想到你这里看看,我听林之书讲,你和华雍城和好如初了。” “嗯,和好是和好了,可是这家伙太混帐。”冯碧落嘟起嘴,挽着黄宛如的手进屋。 “他对你怎么了?” “说出来真难为情,他把我解雇了。”冯碧落抓着头发,被炒鱿鱼简直说不出口。 黄宛如嘴角趔趄,道:“他居然这样干,他为什么要这样干?” “不喜欢我在外面抛头露面呗,我就知道他是这个心思,但我不能说穿他。就这样吧,厂里的事就让他来忙。” “让男人忙总比让女人忙好。”黄宛如点头。 “宛如,你就在我这里住几天,虽然条件是简陋了些,但能吃到新鲜蔬菜。” 黄宛如笑了笑,道:“碧落,我想活得像你这样恣意潇洒,所以麻烦你和华雍城说,帮我在厂里寻一个职位。” 这次轮到冯碧落张嘴结舌,她张了张嘴但没出声,黄宛如是太孤独了。“厂里的工作很苦的,早出晚归,可不能睡懒觉,你能坚持得了吗?” “你能坚持的我为什么不能坚持?我不想颓废下去,要活得多姿多彩。” “太好了。”冯碧落从长凳上站起,道:“宛如,你去厂里做记件员吧,以前我就是做这个的。”繁忙的工作可以使人忘记烦恼,甚至是孤独。 “能不能帮我找一处房子安置下来,我知道你这里不方便,华雍城会经常来。” “可以,镇上还有一些空房子,明天我们就去收拾一下。” 冯碧落高兴坏了,自己的女性朋友队伍越来越多,忽然她又想起白咏梅,似乎是失去了白咏梅的友谊。 144 抱着快乐开朗的心态 黄宛如的到来让冯碧落快乐起来,她本来就喜热闹,人越多越好,清晨起来后,便带着黄宛如去看房子。前面一条街蔡太婆家有房子,蔡太婆早年丧夫,膝下无儿无女,一生也不曾改嫁,独守着三间厢房过日子。 “宛如,你不如住在蔡太婆家里,她一人无依无靠,每月付租金能改善她的生活,你们两人做个伴我也放心些。” “听你安排。” 两人到蔡太婆家,蔡太婆正在门前绣鞋垫,听说黄宛如要租她家的房子,每个月付给她20块钱不由喜出望外,赶紧应承下来。 黄宛如和蔡太婆聊了几句,感觉蔡太婆还算合心,不啰嗦。 “吃饭就在我家吃就行了,老年人做的饭菜你不习惯。” 蔡太婆年近70岁,没什么牙,每餐的饭都煮得像稀泥。黄宛如掏出20块钱塞到她的手中,那双老树皮似的苍老的手便握紧了,生怕那20块钱遗落。 冯碧落从家里拿来一床新铺盖,又找出几块碎花布钉到墙壁上,笑道:“乡镇的房子也就这样,好在现在没什么蚊子,不然还得挂帐子。” “谢谢。” 两人忙完后便去服装厂,华雍城正在车间巡视,一边和黄副厂长说话,似乎在谈论要进一批新缝纫机回来。一时黄副厂长先发现冯碧落,喊了一声冯厂长。 “老黄,我找华先生有点事。”冯碧落笑容满面。 华雍城瞅了黄宛如一眼,道:“老黄,等会我们再谈。” “好。”黄副厂长点头。 冯碧落挽着黄宛如的手,跟在华雍城后面进入办公室。 “黄小姐,一直没机会向你道谢,那天幸亏你及时通知之书。”华雍城毫不在意地拥住冯碧落的肩膀。 “没什么,碧落也是我的朋友。” 冯碧落侧过身,在华雍城胸口砸了一拳,道:“宛如想在爱华上班,你帮她安排做个记件员吧。” 华雍城有些吃惊,道:“黄小姐,厂里的工作不轻松,你确定要来爱华上班吗?” “确定,我想沾染这人间烟火,可能我就会像碧落那样开朗,充满朝气。” “好,不过黄小姐做记件员太屈材了,可以去行政部做秘书。” 华雍城的声音刚落下,冯碧落便翻白眼,黄宛如做记件员是屈材,那让自己做记件员难道不屈材吗?一个剑桥的硕士生还被他解雇了,传出去都丢人。 “不用了,我什么都不懂,还是让我做记件员吧,我正想和大伙儿打成一片,交际是我的弱点。” 华雍城点头,道:“行,待会我带你去人事部。” “对了,我还有一事相求,我想用化名,以后我在厂里就叫黄如。” “宛如,你那天在服装展览上唱歌,我估计厂里有些人会认出你。”冯碧落皱起眉头。 “不会的,那天我是浓妆艳抹,卸妆后没人认得出,刚才那位黄副厂长不就没认出我。” 这倒也是,化妆能化腐朽为神奇,增大五官的比例,黄宛如的妆前妆后差别还是挺大的,像自己化妆后,连肖战强和叶其扬都没认出。 一时华雍城带黄宛如去人事部办理入职,冯碧落便赶回家做饭。 今天是黄宛如入职的好日子,冯碧落决定买鸡买鱼庆祝,先在万婶家抓鸡,弄得鸡飞狗跳,后又在老张家去抓鱼,同样弄得人仰马翻。 鸡肉烧了一锅,放入各种调味的辅料,有花椒、八角、桂皮,等等,只闻闻便令人垂涎欲滴。 “我的厨艺又精进了。”冯碧落忍不住自夸。 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黄宛如的声音。“好香啊!” “庆祝你今日入职上班。”冯碧落瞅着她身后,似乎没有人,道:“华雍城没来吗?” “他在和黄副厂长谈事,过会才能来。” “宛如,你先坐下,我把这锅鸡肉盛起来,还有一条鱼要烧。” 冯碧落找出一只大汤碗,将满锅的鸡肉盛进去,在上面又扣了一只大碗盖,外面捂上厚毛巾保暖。 “我来帮你添柴火。”黄宛如坐在灶口前的草墩上,将脚边的一根粗木头塞到灶膛中,顿时锅里滋滋响起来,她看着冯碧落红红的脸颊,忽然那张脸变成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形象,清秀的眉眼,挺直的鼻梁,面上总有些羞涩的笑容。 冯碧落抬起头,便看到黄宛如看着自己发呆,伸手在她面前一晃而过,笑道:“想什么眼都直了?”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他经常做这样的活。”黄宛如歪着头。 “他?是你那个意中人吗?宛如,你有多久没见过他了?” “十年了吧。” “当年你是亲眼看到他结婚吗?还是你听说的?”冯碧落将锅中的鱼翻了过来,那一面已经煎成金黄。 “他亲口告诉我的,他已经结婚了。”黄宛如苦笑。 “那他会不会是骗你的?” “不会,他从来不骗我,他也不会骗人。那时候我一心想成名,一直没在意过他的感受,后来他就和别的女人结了婚。他说,他很爱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就像他一样平凡,只有平凡人才能在一起。” 冯碧落手停下来,道:“你后悔吗?” 黄宛如抿着嘴唇笑,道:“说不后悔是假的,我一生只爱过一个男人,也只想念过一个男人,也只为一个男人掉过眼泪。” 冯碧落不由也沉默了,想要安慰她却又无从说起,忽然鼻端闻到一股糊味,一看锅中的鱼已经煎糊,慌得冯碧落赶紧往锅里舀水。 “其实,我总觉得你和他的缘分还没完,你这样想念他,老天是不忍心让你们的缘分结束的。” “你说话真好听,现在他的孩子也很大,估计还有好几个孩子,你却还说我和他有缘分,也许是有缘分,那也只是他的孩子叫我阿姨。”说着,黄宛如的眼角浸出一颗豆大的热泪。 冯碧落看着那颗晶莹的泪珠,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帮黄宛如一把,找到那个男人,问清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那男人已经娶妻生子,那自己再想办法帮黄宛如解开心结。 “别太绝望了,你想得这样悲观,其实你的命运并不是这样。” “那我的命运是怎样的?”黄宛如看着她,眼角的泪珠滴下来,划出一道长长的线。 “你的将来会很好,你有一个真心爱你的丈夫,你还会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你的一生很幸福。”冯碧落撒了谎。 “我知道你在骗我,但我很感谢你。”黄宛如笑得眼中带泪。 “真不是骗你,我相信那个男人很快就会来到你的身边,只要你一直抱着快乐开朗的心态,他就会来了。”冯碧落越说越低声,她的眼神望着窗外的那株老槐树,仿佛看到了她所说的这个男人。 这时华雍城怔在门外,他听到冯碧落与黄宛如的谈话,这样对未来的断言,冯碧落也曾对白咏梅说过。 “是神仙托梦告诉我的。” 145 被别的公司挖墙角 黄宛如在临湘镇安顿下来,正如她所说,卸妆后没有人认出来,黄副厂长大约觉得黄宛如与自己同姓,是本家,对黄宛如也挺客气,安排熟手带她几天,黄宛如人也聪慧,很快便将记件员的工作要领记熟。 冯碧落忙着教学,一时无法抽空去省城,便让华雍城给骆琪带口信,让骆琪有空来一趟临湘镇。 下班后华雍城没在临湘镇逗留,开车返回省城,他先去林之书家中找骆琪,但没想到叶其扬也在林之书家里。叶其扬一脸苦恼的样子,正在和林之书豪饮。 自从上次爱华在生生大商场门前广场举办服装展览后,林之书和叶其扬认识了,他们都是省城人,也早听说过彼此,交谈几句后发现性格相投,一来二去便成了好友。 “雍城,快来喝酒。”林之书脸喝得通红。 “别理这个醉鬼。”骆琪没好气。 “骆琪,碧落让你有空去趟临湘镇,她说有事找你帮忙。” “什么事呀?” 第92节 华雍城摇头,道:“这我不知道,她神神秘秘的,说只告诉你。” 骆琪来了兴趣,以冯碧落那别出心裁的脑袋,一定不会是普通事。“好,明天我就去找她。” 这时叶其扬起了身,他同样喝得醉醺醺的,伸手拍着华雍城的肩膀。“华兄,你把那冯碧落解雇了,我想知道你是用了什么办法让那冯碧落没和你吵闹。” 华雍城无语,他瞅了近在咫尺的骆琪没敢吭声,此时骆琪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我也学你把莫枫给解雇了,想让她在家里做贤妻良母,没想到她居然不理我,我怎么哄她都哄不好。华兄,你要教教我,怎么让女人不吵闹?” “对,说出来听听,让做兄弟的也听听你的妙招。”林之书搓拳摩掌。 华雍城后悔不及,早知今日就不该来林之书家中自寻麻烦。“没什么妙招,碧落为人开明,她不与我计较而已。” “胡说,冯碧落那性子尖酸刻薄,你肯定用了什么办法才让冯碧落才能心平气和。”林之书倒了一杯酒,往华雍城嘴里灌,道:“兄弟,喝了一杯,把你那法子教教我们。” 华雍城瞅着骆琪,骆琪的眼中已冒出怒火,他推开林之书,赶紧起身向门外走。“骆琪,我先回去,这里你担待一下。”说完,华雍城溜之大吉。 不等他走出屋子,骆琪拍着桌子,怒道:“林之书,你想学着干嘛?是不是用来对付我?” 华雍城擦着脸上的汗,自己还是比林之书幸运得多,冯碧落的性格不火爆,她更多的是冲劲。 坐在车上,华雍城笑了起来,其实他并没什么法子,只是冯碧落很爱他,所以才能够迁就他。当然这句话不能当着骆琪的面说出来,如果骆琪说给冯碧落听,少不得冯碧落又会生气。 发动车,20多分钟到抵达崇仁路,门房老徐开了门,喜道:“华先生,老爷和老太太回来了。” 顿时华雍城喜出望外,几步冲入客厅里,只见沙发上坐着两位老人,年龄都在6旬左右,男子仍是身着长袍马褂,女子则着长旗袍,外面套着一件薄坎肩。 “爸,妈。” 老夫妇一边饮茶,一边陪两个孙儿玩玩具,听到华雍城的声音,华清光犹能忍耐,那何韵莲早忍不住热泪纵横,一把抱住华雍城。 “雍城,可想死妈妈了。” “妈,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事先给我打电话,我好去机场接你们。”华雍城瞅着何韵莲,母亲的脸型比之前饱满了许多,看样子是富态了。 “这省城我们住了几十年,哪里用得着你去接,再说厂里忙,我们不打扰你。”何韵莲笑眯眯的,拉着儿子瞧,越瞧越开心。 华雍城扶着何韵莲在沙发坐下,道:“爸,妈,这次回来打算长住吗?” 华清光推着鼻梁上的老花镜,道:“看情况吧,内陆冷,我和你妈这把老骨头捱不住。这次回来是看到报上说,爱华在生生大商场办了一个服装展览,据说声势非常浩大,全国知名服装公司都争着要代理爱华生产的服装。” “嗯,这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 “我儿子就是厉害,把厂里搞得有声有色。”何韵莲握着儿子的手摩挲。 “哪是我厉害,我什么都没做。”华雍城脸红了。 “对了,报上说的是冯碧落,爱华的厂长,剑桥的硕士,一上任后便对爱华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雍城,你虽然没做什么,但你有眼光,能找到这个出色的厂长。” “爸,你说得我太惭愧了,今后我会努力学习做生意。” “雍城,你有空请那个冯厂长来家里,我们老两口要向她道谢,希望她能再接再励,为爱华创造更高的效益。” 华雍城尴尬了,抓着头发道:“爸,请她来家里是可以的,但她已经不是爱华的厂长。” “怎么?她被别的公司挖墙角了吗?还是嫌你给的薪水低?”华清光眼一瞪。 “都不是,是我解雇了她,不让她做厂长。” “这是为什么?她做得好好的你怎么不要别人做厂长了?”何韵莲立即追问。 “爸,妈,这事你们就不要再问了,儿子有自己的考量,所以解雇了她,现在儿子兼任厂长,想亲自打理这间厂。” 华清光点点头,道:“也是,冯厂长工作能力强,但毕竟是外人,厂还是你自己打理比较好。那这样的话,我们也不见冯厂长了,但你可得给冯厂长做出补偿,毕竟她帮了爱华这么大的忙。” “当然了。”华雍城忍住笑,他在心里暗暗道,已经把你儿子补偿给她了。 这时白咏梅用小托盘端着两杯茶出来,她蹲在茶几前,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小声道:“老爷,老太太请饮茶。”说完,她便红了脸。 “好,你去忙吧。” 何韵莲瞅着白咏梅的背影,这姑娘一脸害羞的样子仿佛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显得特别单纯,而且腰细臀宽,看起来好生养。 “雍城,这个姑娘你是什么时候找回来的?”何韵连留了意。 “三个多月前,她原来在厂里上班,只是她的家人想用她换彩礼,她不得已跳河自杀,后来我便将她留在家里面帮小玉照顾华莹和华承。” “现在的人怎么了?这么好的一个大姑娘,雍城,你做得对,我瞅这姑娘好,温温柔柔的,干活又耐心细致。” “爸,妈,这几天我陪着你们,不去厂里。”华雍城仍是兴奋。 “不用了,我和你妈要在省城呆一段时间,你刚把厂里接手过来,还是多把心思用在厂里。” “我明白。” 白咏梅羞涩地走过来,道:“老爷,老太太,华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何韵莲挺中意这个姑娘,拉着她的手,道:“咏梅,你和我们一起吃吧。” “不,我只是一个下人,尊卑有别,不能和老爷,还有老太太一起在桌上吃饭。”白咏梅惶恐地摇头。 “咏梅,你就和我们一起吃饭,把小玉、李嫂,还有老徐也都叫来,大家一起吃热闹。”华雍城笑道。 何韵莲暗赞儿子的行事,男人要有仁义的心肠,不能有门第身份高低贵贱的偏见。她瞅着儿子,忽而又看白咏梅,白咏梅的脸上始终有一抹红晕,恍惚间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146 你在一个月内胖十斤 一钩弯月挂在窗头,华清光早耐不住困睡去,而何韵莲怎么也看不够儿子似的,拉着华雍城在房里说话。卧室里只留了一盏小壁灯,微弱的光照着何韵莲面上的笑容。 “雍城,你开朗多了,真让妈高兴。”到底是母子连心,一回来何韵莲便察觉到儿子的变化。 “嗯,人应该充满朝气。” 何韵莲点头,道:“这话说得对,人没有朝气就和死人没区别,说到这里我真的有点怪淑兰,你本来是个开朗的人,被她教导成苦大仇深,人成熟世故虽说没错,但失去朝气,这日子就像一潭死水。” “妈,别怪淑兰了,她也是为了我好,以前的我没有定性,常常不计后果。” “雍城,做父母的只希望你开心,哪怕你永远是个孩子。” 华雍城笑起来,握住何韵莲的手道:“妈,我明白的,以后我会好好孝敬你和爸,抚育华莹和华承。” “还要帮我找一个好儿媳。”何韵莲拍着他的手。 华雍城的脸霎时红了。 “这么大的人还脸红,淑兰去世几年,你也该找一个女人成家,帮着你照顾两个孩子。我们华家虽不算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对这儿媳妇要求也不高,只要她性子温柔,擅长家务,懂得做女人的本份就行。” “妈,我会留意的。”华雍城笑着摇头,母亲说的这几条似乎与冯碧落并不相符。 “你留意?雍城,你眼中能看到这种女人么?” “为什么不能看到?”华雍城奇怪了。 “儿子,当妈的还不了解你,你在国外读过书,中意的是有想法的女人,咱中国的传统女性哪能入你的眼。当初你姨家的表妹多温柔贤淑的一个姑娘呀,你偏不喜欢,后来她嫁的那家人,本来家道中落,可你表妹一嫁过去就发了家,儿子还生了好几个。” 说到底,何韵莲仍是不满意当初儿子和林淑兰的婚事,太有见地的女人不适合这个家,果然没几年,林淑兰就过世了,抛下两个刚出生的孩子,连累儿子成了鳏夫。 “做女人的不能想太多,平平凡凡就行,能旺夫旺家。” 华雍城哑然失笑,道:“按妈的意思,不识字的姑娘都能做你儿媳妇。” “不识字才好,成天想这想那的会早夭,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不掺和外面的事情,才能安心做好家里的事。” “妈,两夫妻如果在思想上合不来,这样不会长久的。” “儿子呀,夫妻的任务就是生儿育女,什么思想合不来,那都不重要,你有了后代,你这一生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这么说我已经完成任务,妈,你不应该干扰我找什么样的姑娘。” “话是这么说,但妈不希望你重蹈以前的覆辙,找个笨笨的姑娘,她长寿,能相伴你到老。” 华雍城陡地一惊,又想到冯碧落,她比林淑兰还要纤瘦。 谈了半宿话何韵莲才去安睡,华雍城反而睡不着了,太瘦弱的人恐不是长寿之相,他无法再承受生命的第二次失去。 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华雍城将人参鹿茸等珍贵补品塞到汽车里,又装了很多的鱼翅鲍肚。 天未亮华雍城驱车赶到临湘镇,此时冯碧落还在梦中。“碧落。”他敲着窗。 冯碧落睁开迷蒙的眼睛,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披衣去开门,屋外华雍城大包小包地提东西。“你拿的什么呀?这么多。”冯碧落伸手捂了个呵欠。 “吃的。” 冯碧落眼睛亮了,莫不是巧克力那些零食,当看清是人参之类的补品时,道:“你给拿这些东西干嘛?我身体好好的,又没病,不需要补。” “你太瘦了,要长胖些才好。”说着,华雍城又去车里拿大包小包。 “我不想长胖啊,我就想瘦。” 冯碧落无语,现在的这副身材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在那现代她的体重都是徘徊在120斤左右,特意花钱去减肥班,又是节食,又是运动,都没减下来一斤。 “不行,这些你必须吃完,我要求你在一个月内胖十斤。” “一个月胖十斤?”冯碧落瞪大眼,老天,50年代的男人是什么审美呀! “乖,听话,把这些都吃了,吃完了我还会给你准备,把你养得胖胖的。”华雍城摸了摸她的头发。 冯碧落猛地摇头,道:“不行的,我太胖了你会抱不动我的。” “不会,你只要胖个三四圈就行。” “胖个三四圈?”冯碧落飞快计算,胖个三四圈后估计自己有一百五六十斤吧,那不是肥猪了吗。 桌上堆满了各种补品,冯碧落又笑道:“你拿这么贵重的东西来,我会被打劫的。” “那我留下来,每晚陪你,这样就不怕打劫了。” 冯碧落眼珠转动,笑道:“你要我长胖十斤,难道你还要称我的重量不成?” “不用称,我抱一抱你就知道了。”说着,华雍城走过来一把抱起冯碧落,他轻松地抱着冯碧落在屋内走动。“我记得你现在的体重,我可以抱你半个小时,一个月后我应该只能抱你20分钟。” 冯碧落嘟起嘴唇,道:“如果我没长胖怎么办?” “那我会惩罚你。” “太坏了。”冯碧落一拳砸向华雍城的胸口。 “必须这样,碧落,我喜欢你白白胖胖的。” 肯定是审美异常,对了,骆琪是圆脸,有点小胖,莫枫也是小胖,圆脸,看来这个年代的男人真的喜欢胖女人啊! 第93节 屋外的天色仍是未亮,几颗星子在闪烁,华雍城抱着冯碧落进入卧室,两人一齐倒在狭窄的床榻上。 衣衫里面是柔软滑腻的躯体,华雍城抚摸着冯碧落温暖的躯体,果然是太瘦了。“三个月内要长胖30斤,这是我对你的终极要求。” “你当我吹气球么?说胖就胖。”冯碧落嗔着他。 “就当你是气球,吹吹就胖了。”华雍城翻身压上来。 狂风暴雨似的缠绵后,窗外出现一丝鱼白色,华雍城穿好衣裳出门,冯碧落盯着他的背影翻白眼,奸夫,夜里来天亮便走。 不过华雍城是奸夫,那自己又是什么呢? “他怎么莫名其妙要我长胖,是听人说了啥吧?对了,他是想让我变成大肥猪,这样就没男人喜欢我了。准是林之书给他出的主意,他是想不出来的。” 冯碧落咬牙切齿,要阻止华雍城和林之书来往,林之书这家伙邪行得很,华雍城和他一起耳濡目染会被带坏。 147 朋友还是点利用价值 上午十点骆琪到了,看到屋里一堆的补品吓了一跳,还以为冯碧落要做药材生意。“骆琪,你来了,想死我了。”冯碧落抱起骆琪一顿猛亲。 “打住打住,你别太亲热了,要是林之书看见肯定会说你的。”骆琪也受不了冯碧落的亲热劲。 “他能说啥?哼哼,我还想说他呢?这个混帐。” “咋了?林之书干了啥?”骆琪瞪大眼。 “使坏呗,在华雍城那里胡说八道。半夜里华雍城来了,给我带了这一堆补品,要我一个月内长胖10斤。” “为什么要你长胖,瘦瘦的穿衣服好看。” “应该是想让我变成大肥猪,这样就不会有男人喜欢我了。”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华雍城是想不出这种主意的,一定是你的林大叔给他支的招。” 骆琪摸着下巴,沉思半晌道:“确实,这种主意只有林之书能想出来,我告诉你,昨晚华雍城去林之书家里,叶其扬也在,那个傻瓜叶其扬学华雍城,把莫枫也给解雇了,他以为莫枫会像你一样好说话,没想到莫枫不理他了。于是,叶其扬追问华雍城是有什么办法让你不闹的,他要学着去哄莫枫,偏林之书也在旁边起哄,想着学会来对付我。” “这些坏东西们。”冯碧落拍着桌子。 “我觉得,这三个坏东西会联合起来对付我们的,碧落,我们想个招先下手为强,让他们三个家伙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对付他们呀?这我想不来。” “榆木疙瘩。”骆琪伸手在冯碧落头顶敲了一下。 “这事暂后再说吧,现在有件事想你帮忙呢?”冯碧落笑起来,对付林之书和叶其扬是可以的,对付华雍城有点舍不得。 “什么事呀?神神秘秘的。” 冯碧落拉着骆琪到卧室坐下,道:“骆琪,我要外出一段时间,我不在的这些天要麻烦你代课。” “代课没什么的,只是你要去哪里呀?你不会是出去找客商吧,打消这个念头吧,华雍城都不让你管厂里的事了。” “不是找客商,我是去找一个人。” “男人?” “你怎么知道?”顿时冯碧落大吃一惊。 “不找男人,难道还找女人啊,瞧你神秘的样子准是找男人了。对了,华雍城知道你去找男人吗?” “我没告诉他。” 骆琪嘻嘻地笑,道:“碧落,你悄悄告诉我,是哪个男人把你的魂勾走了?” “瞎说什么呀?”冯碧落拍着她的大腿。 “你既然是找男人,难道那男人不是你的相好?” 冯碧落猛翻白眼,道:“你脑袋里的东西怎么和林之书一样邪恶,我找的男人就是我的相好吗?我是帮黄宛如找那个男人。” “黄宛如?” “是的,宛如现在爱华上班。” “啥?她在爱华上班?没搞错吧。” “没搞错,她已经上了几天班,做的记件员,她的日子过得太枯燥了,在爱华上班能让她至少不那么寂寞,但她还是郁郁寡欢,我想只有找到当年那个男人才行。” “他不是结婚了吗?找出来干嘛?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家孩子都满地跑了,这不是破坏人家家庭吗?” “我总觉得黄宛如和他的缘分没结束,如果这个男人真的结婚了,我会再想办法帮黄宛如。” “没想到黄宛如与所有人都落落难合,独与你相处得来,好吧,我帮你代几天课。” “宛如过会要来家里吃饭,这事你别不透露出去,等我先把情况搞清楚。” “我会这么傻么?碧落,你放心吧,我这人最守口如瓶,秘密讲给我听保管是铁桶似的不透风。”骆琪拍着胸脯。 “是吗?我看你首先就会告诉林之书。” “就告诉他一个,他好歹是黄宛如的表哥,让他也出出力。” 时间近11点,冯碧落赶紧忙碌做中饭,家常菜,反正到乡镇来想大鱼大肉也是不可能的。冯碧落炒了几个素菜,再加一个番茄鸡蛋汤。 12点钟一到,华雍城与黄宛如先后到来,黄宛如看到骆琪面上一怔,骆琪为人大方外向,便先打了一个招呼,黄宛如只笑了笑没说话。 华雍城帮冯碧落盛饭,摆筷子,骆琪看着不禁心下寻思,什么时候让林之书也来体会寻常百姓生活。 “来吃饭,我这里没有鱼肉的,反正你们几个人平时也是大鱼大肉吃惯的,在我这里换换口味。”冯碧落招呼众人吃饭。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想让冯碧落长胖,不能仅靠补品,日常饮食也很重要,鸡鸭鱼肉必不可少。华雍城存了心思,打算每天从省城带过来,每天吃鱼肉,不想长胖也困难。 他想好,等冯碧落胖上一二十斤,就带她去见父母。 “碧落,你多吃些饭。”华雍城将自己碗中的饭倒给冯碧落。 “我吃不了那些,你吃吧。” 华雍城同样吃得很少,他每次夹菜,几乎都夹给冯碧落,惹得几个女子都看他。 “如果今天要不是宛如在,雍城,你大概会把盘子都端给碧落吧。”骆琪打趣。 冯碧落凑近华雍城耳畔,低声道:“你别给我夹菜了,我吃这些也长不胖的,所以长不长胖让我随缘吧。” 饭后,冯碧落收拾碗筷,黄宛如也来帮忙,但看到那纤纤玉手,冯碧落把她推到堂屋坐着。 骆琪瞅着屋里,估计这时冯碧落有话要和华雍城讲,遂道:“宛如,我们到外面去说一会话吧。” 黄宛如知道骆琪是林之书的女朋友,虽然与她不投,但也不好拂她面子,两人一齐出门。 屋里只剩下冯碧落和华雍城,华雍城站在她的身后,拥着她的腰肢。 “喂,你这样我怎么洗碗啊!” “那我来洗。” 冯碧落转过身,目不转睛盯着他看,半晌道:“我大概有些日子不在这里了。” “你要去哪里?” “我去炎城找一个人,是黄宛如喜欢的那个男人,反正不管找不找得到,我半个月就会回来。” 华雍城同样目不转睛盯着冯碧落,道:“碧落,你才是真正善良之人,虽然我非常不舍得你,但我会支持你,我等你半个月。” “我是恶人,哼哼,你不许和林之书来往,还有那个叶其扬也不要理睬。” “为什么?” “这两个男的都不是好东西,他们会带坏你的,本来你禀性纯良,如果不是林之书给你出的主意,你怎么会突然要我增肥,我知道你是希望我长成大肥猪,这样就没男人喜欢我了。” 华雍城笑开了,道:“对,就是林之书出的主意。”他愉快地栽赃给林之书,这次他终于感觉到朋友还是点利用价值的。 148 最不纯朴的村姑 天未亮,白咏梅起床做卫生,把别墅的地面擦得几乎能看见人影,楼梯的扶手、桌椅同样擦得一尘不染,窗玻璃能当成镜子。 何韵莲在楼梯上看见蹲在地面的白咏梅,这是个勤劳的姑娘,性子也好,未语先红,现在会脸红的姑娘太少了。 “咏梅。” “老太太。”白咏梅赶紧伸手在围裙上擦着,扶着何韵莲下楼梯。“您当心点,地有点滑。”扶着何韵莲在沙发坐下后,白咏梅又去泡茶,恭恭敬敬端给何韵莲。 何韵莲只抿了一口,便将茶放在茶几上,笑道:“咏梅,你坐下吧,我们说说话。” “老太太,我站着就行了,我的衣服脏,还是不要弄脏沙发了。” “没事,我让你坐,你就坐。” 白咏梅坐下来,手揪着上衣的衣角,何韵莲面貌虽和蔼,但终究是这个家的老太太,她不由感到畏惧。 “你多大啦?家里还有哪些人?” “老太太,我过两个月就20了,家里有爹,两个哥哥,两个嫂子,四个侄。” 何韵莲哦了一声,道:“你家人口还挺多的。” “乡下人只能人多,家里粮食才多,家里没人口,那地里的活就没人做。” “我听雍城讲,你家里的活都是你做,你在厂里赚的钱也交给了你家人,你爹还想把你嫁出去换彩礼钱。” “嗯。”白咏梅眼圈红了,她早就明白家人对她没感情,但她还是忍不住要关心这些家人。 那些对你好的人,你不在意;那些对你不好的人,你却总是放在心上。重男轻女家庭出来的女人,总是不断重复着这个怪现象,到最后她们什么也得不到。 “提到你的家人,你伤心了,傻孩子,你以后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何韵莲拍着白咏梅的腿。 “谢谢老太太,华先生对我很好,我已经很知足了。”白咏梅擦了一把眼泪。 何韵莲点头,笑道:“那你就在这里好好干,以后会有你的造化。”何韵莲对白咏梅颇有好感,这样的传统女性才适合照顾家庭,兴旺之家必须有个无怨无悔付出的女人,很明显,白咏梅能够达到她对儿媳妇的每项条件。 自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找一个本分传统的女孩儿当儿媳妇,强过那些有文化有主见有思想的女人。 婚姻中一旦女人强势,生活就会一地鸡毛,儿子需要的是个能退让的女人。白咏梅家庭条件不好,但只要她嫁人后,以夫家为重就行,其他的没什么可计较的。如果找个强势的儿媳妇,她的那两个孙儿恐怕会有苦头吃。 第94节 何韵莲没有明说,此事尚早,待观察白咏梅一段时间,如果那时还觉得好便托人提亲去。 这时华雍城也从楼梯下来,道:“妈,咏梅。” “华先生。”白咏梅脸红了,嗫嚅嘴唇道:“我去做早餐。” 何韵莲瞅着白咏梅的背影,道:“咏梅真是个好姑娘,勤劳、本分,真难得。” “妈,你如果喜欢她,就收她做干女儿好了。” “哈哈。”何韵莲大笑。 吃早餐的时候,李嫂从外面带回几只活鸡,何韵莲皱着眉道:“李嫂,这鸡怎么不在外面杀好,别弄在屋里满是血腥,我屋里可供着菩萨。” “是华先生要活鸡。” “雍城,你要活鸡干嘛?” “我带到临湘镇。” “临湘镇没鸡卖吗?”何韵莲狐疑。 “这是乌鸡,临湘镇哪有卖的。妈,我吃完了,你和爸慢吃,我现在赶去厂里。”说着,华雍城便吩咐李嫂将那几只乌鸡放到车后备箱中。 华清光放下筷子,道:“雍城,我也去一趟临湘镇,几年没去,看看爱华发展成怎样了。” 白咏梅瞅着他俩,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扎好的手绢,道:“华先生,你能把这个给我爹吗?里面是我这几个月的工钱,家里一定很需要钱用。” “好。”华雍城正要伸手去接。 “雍城,你让咏梅一起回镇上吧,她也好几个月没回家,让她回家看看。”何韵莲赶紧道。 “也行,咏梅,你休息一天,下班后我们再接你回来。” “休息一天哪够,咏梅几个月没休息,至少得放她三天假。” “妈,干脆咏梅什么时候想回来,我就接她回来。”华雍城笑道。 “不,华先生,老太太,我只休息一天就行了,在这里干活一点都不累,而且我还很开心。”白咏梅慌忙挥手,时间休息长了,也许那时华雍城就不要自己在他家。 何韵莲拿了些糕点让白咏梅带回家,白咏梅先是推辞,但推辞不过只得接受了。 上午9点多汽车才抵达临湘镇,刚进入镇里白咏梅突然道:“华先生,那些乌鸡是带给碧落的吗?我帮你拿去吧。” “也好,你拿去。”华雍城下车,打开后备箱,将几只系在一起的乌鸡交给白咏梅。“谢谢你,咏梅。” “这谢什么,我和碧落是好朋友嘛。”白咏梅笑得很甜。 “那下午我过来接你回省城。”华雍城又坐上车。 汽车继续向前驶去,一会便过弯看不见了,白咏梅掂着手里的几只乌鸡,个个肥硕,每只足有三斤多重。走了七八分钟便到冯碧落家,门是开着的,看样子冯碧落在家中。 “碧落。” 没有人应声,但从屋里出来一名女子,差点和白咏梅撞上,白咏梅瞧到她的模样顿时脸又羞红了。“骆小姐。”白咏梅有些害怕骆琪。 “咏梅妹妹哟!”骆琪一脸笑意。 白咏梅眼神闪烁不定,半晌才想起手里的乌鸡,道:“骆小姐,碧落在家里吗?这是华先生给她的乌鸡。” “碧落不在,这鸡我先收着好了。”骆琪伸手便来拿乌鸡。 白咏梅赶紧往后躲,道:“不行,我答应华先生交给碧落的,不能给你。” “你真是死板,碧落昨天晚上就去外地,半个月后才会回来,难道你打算养这几只鸡半个月嘛,如果是这样我也不反对。”骆琪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白咏梅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将几只乌鸡放在屋中的桌下,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你可真是我见过最不纯朴的村姑了。”骆琪盯着她的背影摇头感叹。 进入屋子,桌下已有一滩鸡粪,骆琪掩着鼻子躲开。“怎么搞的?要我代课,又要我养鸡!才不干呢,等我把这几只乌鸡给煲了汤,料那华雍城也不敢说我。嘿嘿,我得把林之书叫来享用。” 149 抱着金山睡觉 白咏梅到家时,白大庆正蹲在门前抽烟锅子,看到白咏梅时不敢置信地擦了擦眼睛。“爹,我回来看你了。”说着,白咏梅赶紧从口袋掏那只装钱的手绢,塞到白大庆的手里。“爹,这是我几个月的工钱,有150块钱呢,都给你。” 顿时白大庆的眼睛里挤出笑容,抓着白咏梅的手进屋。“咏梅,我的好闺女,我没白养你。” 屋里只有杨菊花在补衣服,却没看见朱桂花。杨菊花瞥了白咏梅一眼,没吭声,继续补衣服。 白咏梅叫了一声二嫂,又道:“爹,大嫂呢?” “你大嫂去厂里上班了。” “哪个厂?”白咏梅一脸惊疑。 “爱华,前不久招工,把你大嫂招进去了,现在还没到中午下班时间。” 白咏梅啊了一声,道:“碧落怎么会同意大嫂在爱华上班呢?这不可能吧?”依冯碧落的性子,她不把朱桂花赶走才怪。 “当时人事部的周经理不肯要你大嫂,觉得她啥也不会,可是没想到倒是姓冯的把她留下来了。” 白咏梅更吃惊了,道:“碧落不会是把大嫂招到厂里,对她打击报复吧。”这样一想,白咏梅觉得极有可能,冯碧落非常讨厌自己的家人,把朱桂花招到厂里,还不是凭冯碧落揉捏。 “打击个啥?冯碧落没干厂长了,说是得了心脏病要休养,现在她只是在爱华教工人识字。” “不会吧?碧落得了心脏病,我怎么都没听华先生提过,我还以为碧落把持着爱华呢。” “这也是最近的事,华先生可能觉得没必要提吧。” “有可能。”白咏梅忽然想起包中的糕点,忙打开包取出那盒糕点。“爹,这是龙须糕,是华先生的妈妈,华老太太让我拿回来孝敬你吃的。” 糕点包装得非常精细,外面是个圆形铁盒,铁盒上还印着画儿。 白咏梅手忙脚乱地揭开盒盖,白大庆凑过来看,盒内有二十来个粉白的团,毛毛须须的,白咏梅递给他一块龙须糕。白大庆咬了一口,满喉咙都甜得发腻,软软酥酥,还有些粘。 “好吃。” 白咏梅又递给杨菊花一块,杨菊花先轻轻咬了一口,发觉确实好吃,便三下两下吃完了,然后又在盒内拿了五六个。 “总共也就这几个,你拿这么多,让其他人吃不吃的?”白大庆骂道。 “就五六个,那盒里足够其他人吃。”杨菊花扭着屁股进了房。 “不像话,什么都霸占多多的。”白大庆仍是不忿。 “爹,算了,吃完了我再买,老太太对我很好,她说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她说。” 白大庆走到门外瞅了瞅,没有人经过,遂掩了门,低声道:“咏梅,你在华先生家里干活,华先生对你怎样,有没什么表示?” “很好啊,华先生都不让我做重活,只照顾他的孩子就行,还教我写字呢。”白咏梅眼中不觉溢出喜色。 白大庆瞅着女儿,这副神色明显极中意华先生,华先生的人品是没得说的,临湘镇的哪个人不称道华先生,而且华先生的情况都是知道的,如果女儿跟了华先生,那真是天大的好事,比那秋医生要强百倍不止。 “你可得把握好机会。” “明白的,爹,我下午就回省城了,老爷和老太太回来了,我得回去侍候他们。” “应当的,你记得帮爹谢谢他们。”白大庆老怀宽慰,女儿不笨,知道要讨好未来的公婆。 父女俩聊了一会,朱桂花下班回来,瞅见白咏梅也不打招呼,径直抱起桌上的那盒龙须糕进入房里。“什么东西?又不是给她吃的。”白大庆又怒了。 “算了,就让她吃吧。”白咏梅劝住白大庆。 “待哪天咱们白家发达了,把这两个婆娘都给休了,不怕给你两个哥找不到好的老婆。” “爹,这话可不要当着她俩说,不然她们又得找大哥二哥闹。” “这个自然,我也只是和你说说。” “爹,我去煮饭。” 这次回来,白咏梅发现自己与父亲的关系融洽了,两父女从来没试着说过这么多体己话,好几次白咏梅潸然泪下,她觉得自己终于得到不曾得到过的父爱。 哼!那冯碧落都是骗她的,说她的父亲根本不爱她,果然是假话。那冯碧落无家无亲人,也巴不得自己不与家人来往。而且冯碧落总是在自己面前说家人的坏话,破坏自己与家人的关系,她真是太恶毒了。 瞬间,白咏梅非常痛恨冯碧落。 “我必须在华先生面前揭穿冯碧落的真面目,她一定是用什么方法迷惑了华先生。”白咏梅暗暗想道。 下午五点刚过,华雍城便来接白咏梅,白家人点头哈腰向华雍城道谢,直到汽车看不见后,白大庆站在门前出神。 “爹,进去吧。”白继福扶着白大庆进屋。 “看来咏梅和华先生的事有得指望。”白继荣喜道。 “只怪咱们当初没看出来咏梅喜欢华先生,要知这样我早就想法帮咏梅了。”白大庆坐在墙角猛抽烟锅子,然后吐出一圈烟雾。 杨菊花翻了个白眼,道:“爹,咏梅给你的钱呢?” 顿时白继福和白继荣都叫起来,齐声道:“爹,咏梅给你钱了?给了多少?” “那是我的钱,关你们两个兔崽子什么事?别想打主意。”白大庆用烟锅子敲着墙壁。 “爹,看你说的,我们父子俩还分谁钱的吗?大家不都打一锅里吃饭。爹,你分点给我和继荣吧。” 白大庆抽着烟锅子沉思,反正自己的钱都是留给两个兔崽子的,给他们一两个钱也是应该。白大庆从荷包中摸出那个扎好的手绢,从里面取出一张10块递给白继福,然后又取出一张10块递给白继荣。 “爹,你那里至少还有100多块钱吧?”白继荣瞅着。 “这是我的棺材本,你们一人10块钱,要不要,不要我正好不给。”白大庆侧过身子,翘起二郎腿。 “爹,这点钱你还舍不得,等华先生做了你的女婿,你就可以抱着金山睡觉了。” “胡说,华先生哪来的金山给我抱?”白大庆斥道。 “怎么没有?桂花在厂里听人闲聊,别人都说华先生现在的身家有千万,千万这是多少啊,我都数不过来,还听说现在厂里订单都接得手软,估计又得招工人了。” 白大庆脸上皱纹绽开了菊花,道:“继福,继荣,既然华先生的生意做得这么大,你们应该进厂去帮帮他,免得别人窥视他的财产。” “对,地里也刨不出几个钱,干脆我们一家人都进厂,把华先生的财产给看住。” 一家人谈得喜滋滋,甚至连哪个职位都想好了,俨然华雍城已经娶了白咏梅似的。 150 不至于要去找一个乡下丫头 第95节 天黑后汽车回到省城,此时李嫂和小玉早张罗出一桌可口的饭菜,华雍城的兴致很好,吃了两碗饭,何韵莲见儿子心情好,自己也难免高兴。 “清光,你今日去厂里感觉怎样?” “大变样,正在扩建厂房,还办了识字班,人数差不多比以前多了一倍。”华清光脸放红光,他在厂里一天,随着儿子一起巡视车间,还看过财务部提交的月度报表,爱华的资产比以前净增5倍。 “那说起来真要感谢那位冯厂长,没她就没有现在的爱华。” “当然了,妈,我会感谢她的。”华雍城偷笑不已。 华清光沉思,道:“我在车上考虑过,临湘镇太偏,招工也不方便,想计划在省城再办一家分厂,雍城,你可以请冯厂长来管理。” 顿时华雍城目瞪口呆,半晌道:“爸,目前我没有开分厂的想法,再说冯厂长的身体也不好,刚检查出来有心脏病,需要休养,想必她不会答应的。” “那这样的话,让她有空去指点也行,给她一个名义厂长的名头,但还是按厂长的待遇发她薪水。” “对,我们华家也是知人善用。”何韵莲点头。 “这不好吧。”华雍城讷讷不知要说什么。 “没什么不好,雍城,你明天请冯厂长来家里做客,我和她聊聊。”华清光端起茶抿了一口。 “爸,冯厂长现在不在临湘镇,她去外地,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这么巧啊!”华清光盯着儿子,面上似有些不相信。“那她总是要回来的,等她回来你就接她来家中,人家能把爱华操持成这样,绝对是有过人之处。或者我们可以让她以技术入股,共同掌有分厂。” “老爷,老太太,冯厂长确实不在家,好像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来。”白咏梅突然插嘴。 何韵莲瞅了白咏梅一眼,其实她也不相信儿子的说辞,白咏梅这么一说倒有为儿子掩饰的目的。“分厂筹备也不是几天就行的,厂址也要考察,等前期工作完善后,想那冯厂长也早回来了,清光,你不用急。” 华雍城无语,他好不容易让冯碧落放弃厂长职位,偏他父母又弄出一个分厂,这样又会把冯碧落拱到台面上。 餐桌的菜肴冷却,白咏梅收拾餐盘,她做惯家务活,动作麻利,没一会便把餐桌收拾得干干净净。何韵莲内心非常满意,如果有这样一个女人照顾儿子和孙儿,她就无后顾之忧了。 “雍城,陪爸到书房说会话。” 两个男人离开后,何韵莲也把白咏梅叫到自己的卧室里,拿出一副自己以前戴过的赤金耳环给她。“咏梅,这是我出嫁时戴过的一对耳环,送给你。” 白咏梅哪里敢接,慌的直摇头,道:“老太太,我不能要,你能收留我在这里,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傻孩子,拿着吧,我这样做也是希望你尽力帮雍城,帮他照顾这个家,照顾两个孩子。”何韵莲将耳环塞到白咏梅的的手中。 “老太太,我会的,我会把这里当成我自己的家。”白咏梅高兴得几乎要哭出来,她得到了华雍城母亲的认可,就意味着她离华雍城更近一步。 “傻孩子,不过就是一副耳环,你还哭啥?”何韵莲笑着摇头,女孩儿要单纯本分,白咏梅完全符合。 “我是太高兴了,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 “以后还会有你的好处。” “谢谢老太太,我今后活是华家人,死是华家鬼,一刻都不忘记老太太、老爷,还有华先生。” “有你这句话我很开心。咏梅,你刚才说冯厂长不在家,这是真的吗?” 白咏梅一愣,道:“老太太,这是真的,我和冯厂长是朋友,今天回家时我去找过她,她确实不在家。” “哦,你和冯厂长是朋友呀!那这冯厂长究竟是什么人,我看雍城不希望她管理爱华。” “据说是冯厂长得了心脏病要休养,然后她就辞职了,大家是这么说的。”白咏梅也被何韵莲问糊涂了,当初可是华雍城请冯碧落做爱华的厂长,怎么可能不希望她管理爱华呢。 何韵莲摇头,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雍城最早的说法是他解雇冯厂长,今晚又说冯厂长得了心脏病要休养,我还真不知谁真谁假了。” 白咏梅想了一会,道:“我觉得冯厂长可能真得了心脏病,华先生是不会解雇她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 “当时就是华先生请冯厂长去爱华做的厂长啊!冯厂长又把爱华做得这么大,华先生于情于理都不会解雇冯厂长。”这是白咏梅的推测,华雍城没任何理由解雇冯碧落,只可能是冯碧落真的患病,说不定她这次离开就和她患病有关。 正聊着,华清光进来,白咏梅叫了一声老爷便告辞出去。 “和雍城说了什么?看你样子不太高兴哟。”何韵莲打趣丈夫。 “雍城不赞成办分厂,说要集中全部资金扩建临湘镇的厂区,你说,那么一个小镇能有什么发展,都是一些没文化的人,根本招不到经营管理人才。”华清光颇为恼火。 “不办就不办吧,雍城的想法也对,贪多嚼不乱,把现在的厂办好就行了,况且厂里那么多人要吃饭,是要慎重些,分厂不能说开就开,一开资金就流失了。” “我让他把厂子搬到省城,他也不肯,一定要死守在临湘镇。” “和自己儿子气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儿子将厂办在临湘镇的原因,他是为了淑兰,把厂搬走了不是自毁诺言,你儿子是不会肯的。” “算我白为他操心了。” “厂子的事咱们不用操心,由他操持去。不过有一件事,可得咱俩来操持了。”何韵莲用手肘蹭了华清光一下。 “什么事?” 何韵莲白了他一眼,道:“你儿子的婚事,淑兰去世几年了,该给他找一个女人。” “他同意吗?去年咱俩去香港前给他提过一回,他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何韵莲咬咬嘴唇,道:“我看儿子现在的心情蛮好,性格也有所改观,也不死气沉沉的,天天笑呵呵一张脸,开朗多了,说不定给他找个女人会同意的。” “雍城现在是开朗,我也感觉到,如果是这样的话,韵莲,你帮他留意一下,相貌这个不重要,但凡要和咱们华家门当户对。” “什么年代了,你还记得门当户对,大户千金谁愿意一来就做两个孩子的后妈。我的意思,不要管家世,只要温柔本分传统顾家就行。” “不行,这太委屈雍城了,凭雍城的条件也不至于要去找一个乡下丫头吧。”华清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乡下丫头有什么不好,人简单、纯朴、会侍候人,比那千金小姐强百倍。那千金小姐嫁过来,你说她是侍候雍城,还是雍城侍候她。” “不管怎样,必须门当户对,再说咱家的条件不需要他们侍候谁。” 老夫妻二人僵住了,各持己见,各有各的理由,华清光认为华雍城已经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如果娶个老婆那必须是锦上添花,对他的事业有助益。 而何韵莲认为,娶妻要本分顾家,这样才能陪伴儿子到老,所谓少年夫妻老来伴,便是如此。 151 早想着法儿讨好她 清晨冯碧落抵达炎城,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两条腿麻得几乎没有知觉,走出火车站,冯碧落便扶着墙壁大吐特吐。“小姐,要坐人力车吗?” 冯碧落回头,身畔有名男子在看她,眼中还有些担忧的神色。“不用了,我想歇一会。”说实话,这男子眉清目秀的,身材单薄,不太像拉人力车的,冯碧落还担心他拉不动自己。 男子也不说话,拉着人力车去向其他人兜售。 冯碧落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炎城在中国西北方向,气候寒冷,吹了一会风冯碧落感觉身体都冻成冰块。 坐了十多分钟冯碧落耐受不住,准备起身离去,忽而看到那人力车夫垂头丧气,便招呼他过来。“车夫,你送我去兰花巷。” 不知怎的冯碧落动了同情心,不过对方要是个黑脸大汉,冯碧落只怕会无动于衷。 那人力车夫大喜,放下车,扶冯碧落坐在车上。 “你拉不拉得动?”冯碧落抱着包裹。 “拉得动,小姐,你坐好。”车夫拉起车,没想到他还跑得挺快。 冯碧落看着周边的景致,这炎城的环境比较落后,一眼望过去全是破旧的房屋,偶尔有几幢楼房,但都不高,至多三四层的样子。 街面不甚干净,各种垃圾随处可见,大多数人还是身着民国时期的服装,怪不得这人力车也保留下来。 “其实你买个三轮车不是省力得多吗?” “买不起,要百多块,我家里用度大。” “你家里人口多吗?” “不是,我家里只有个一个妈妈,她身体不好,常年吃药,赚的钱都买了药。” “那你还是个大孝子。” 车夫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冯碧落又道:“这兰花巷还有多远?” 从黄宛如那里套出的信息,她喜欢的那个男人叫阮咸阳,现今30岁,炎城人,老家在兰花巷一带,其他的黄宛如也不知情,甚至没有留下一张阮咸阳的照片,这给冯碧落的寻人计划造成很大的困难。 “过去还要一个多小时。小姐,你是嫌我速度太慢吗?我可以少收两角钱。”车夫神色怆惶,害怕冯碧落嫌远要提前下车。 “你预计收我多少钱?”冯碧落微微一笑。 “一块钱,现在只收八角钱。” “这么远的路你只收一块钱不是很亏么?” “没办法,出卖体力只值这个价钱,要多了没人肯坐,而且入秋后基本没人坐人力车。” “你为什么不换个工作呢?我看你的样子应该识字吧,可以去厂里谋个工作。” “家里的母亲经常要照顾,在厂里上班不自由,请不得假。” 冯碧落缩着身子,西北风吹起来冻得发抖,道:“车夫,你知道入秋后为什么没人想坐人力车,因为风大,冷,你应该想个法子把人力的外围给包起来,这样顾客坐车也不冷。” 车身陡地一停,车夫回过头道:“对哦!我怎么没想过呢?” “你这人力车没坐过你意中人吧?你当然想不到了。如果坐的是你意中人,你早想着法儿讨好她了。” 车夫脸红了,讪讪转过头,继续拉车。 冯碧落暗笑,这么大的男人还脸红,真有趣。 风刮在脸上实在疼,还不如自己下来走,冯碧落叫了停,这时那车夫又是一脸慌张。“别担心,我把包裹放车上,待会到了兰花巷我还是付钱给你。” “小姐,你还是坐着吧,这样我不好意思收你的钱。” “坐不了,冷,我还是下来走路暖和身子,没事,包裹在车上也相当于我坐。” 冯碧落跟着车夫跑了一圈,果然身体暖和许多。 两人跑跑停停,四十多分钟后到兰花巷,冯碧落在巷口打量,就是一条狭窄的巷子,两排密集的低矮房屋,电线像蜘蛛网似的在头顶盘旋。 “这就是兰花巷吗?”冯碧落没看到一株兰花,况且这个巷子也没兰花那么优雅,简直就是个贫民窟。 “是,兰花巷。” 冯碧落想了想,那阮咸阳是个穷小子,也不可能住在高大上的地方,这巷子倒符合他的出身。冯碧落掏出10块钱递给车夫,那车夫脸又红了,嗫嚅嘴唇道:“小姐,我没零钱找给你。” “不用找。” “这怎么可以。”慌得车夫把钱又塞给冯碧落。 “喂。” 冯碧落又推过来,但那车夫转身便跑了。“真是个傻瓜,换了别人接钱还来不及,你居然还跑,看来你需要一个老婆来教导你。” 第96节 不过,这车夫在火车站那里找生意,明天去趟火车站也能遇到他,到时再把钱给他也不迟。 冯碧落进入巷子,这条巷子几乎都关门,敲了门也没人来开门,她只好往前走,一直走出巷口也没遇到一个人。 巷口不长,来来回回也就三百多米,冯碧落敲了十多家不见有人。 “难道我的运气这么衰吗?还是黄宛如的运气衰?” 这时腹中饥饿难忍,冯碧落打算出了巷子吃点热汤,再找个安顿的地方,反正自己作好半个月的计划,也不急这一回。 刚走了十多米,只听耳畔吱地一响,一扇刷着蓝色油漆的门半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中年妇女,那妇女手里提着一只竹篮,看样子是要上街买菜。 “大嫂。”冯碧落慌地喊住。 “你叫我吗?” “是的,大嫂,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你打听谁呀?听你口音,你是外地人吧?” “是的,我从外地来的,来兰花巷找一个人,他以前住在兰花巷,对了,他叫做阮咸阳,大嫂,你知道这个人吗?”冯碧落满心高兴,那阮咸阳必定是拖家带口之辈,在兰花巷一提起必定有人知道。 “不知道。”那妇女摇头。 “你不是本地人吗?” “是呀,我原来不住这里的,后来没房子住,就被政府安置住在这里了。” “那原来的住户呢?” “打仗的时候都走光了,因为是空房才把我们安置在这里的。你要不再找别人问问,但我估计没什么人知道,这巷子住的都是安置人口。” 冯碧落如坠冰窖,如果真是这个情形,那阮咸阳未必是在炎城,可能早搬去其他地方,这下真是大海捞针了。 “宛如,难道你和阮咸阳真没缘分了吗?” 她想改变黄宛如终老一生的命运,但终究是无能为力吗?命运一旦决定,就不允许任何人插手吗? 152 不要打电话骚扰我 从兰花巷出来,太阳消失了,天空中飘下几滴冷雨,当冯碧落刚找好落脚的旅店,雨势变大。拿了一条毛巾,冯碧落在窗前擦被雨淋湿的头发。 旅店对面的一幢低矮的房屋下,有个人力车夫在避雨,他穿着单薄的衣衫,不停地跺脚。 是那个会脸红的车夫。 冯碧落笑起来,自己同这个车夫还挺有缘,一天还能遇上两次。 雨很大,从窗外看过去,那车夫的裤脚颜色很深,看样子是早湿透了。忽然冯碧落想起华雍城,还有林之书和叶其扬,甚至还有肖战强,这些人是含着金钥匙出生,没经历过人世中的贫穷,上天待他们是何其优待。 冯碧落在旅店前台借了一把伞,向那车夫走去,雨伞遮住冯碧落的容颜,当她走到人力车前,那车夫还以为她要坐车。 “小姐,你要去哪里?”车夫擦着脸上的雨渍。 冯碧落移开雨伞,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小姐,是你。”车夫脸又红了。 “这么大的雨你招徕不到客人,还是赶紧回家吧。” “不行,今天我只做了两笔生意。”车夫一边说,一边跺着脚。 冯碧落拿出那10块钱,道:“这是我的车费。” 他仍是摇头,道:“我不能收,这太多了。” “你先收着吧,以后赚了钱还给我就行了,再说你母亲一个人在家你放心吗?赶紧回家去吧。”冯碧落将钱塞到他的手中。 他的手有生过冻疮的痕迹,但他的脸却很白,一点都不像拉人力车的人。 “谢,谢谢你。”车夫看着冯碧落,眼中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气,霎时眼圈也红了。 冯碧落不敢再呆,再留下来这个车夫就要流泪了,哎!这是她见过的第二个流泪的男人。 回到客房,冯碧落从窗外看,那车夫已经不见,想必已经回家。 “像个女孩子呀!” 旅店提供饮食,只要冯碧落订好餐,便可以由服务员送到客房中。西北地区以面食为主,冯碧落是中原人氏,以米饭为主,不太爱吃面食,不过入乡随俗,在店老板的极力推荐下要了一碗羊肉泡馍。 令冯碧落惊奇的是,50年代的羊肉泡馍比新世纪的好吃,而且份量也足,想着那年代的羊肉是纯草饲养,所以没什么膻味。 冯碧落胃口大开,又要了一份羊肉火锅,同样量足,冯碧落吃到一小半便撑得走不动。 店老板答应等明日帮她再热一次,并且不收钱。 晚上雨没有停,冯碧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虽然在火车上熬了一天一夜,但此刻仍然没有睡意。 “我下去给华雍城打个电话,让他好放心。” 旅店前台有电话,不住店的人也可以打电话,但收费要比住店的人贵。冯碧落拨过去华雍城卧室的电话,电话一直没人接起。 隔了几分钟,冯碧落又拨过去,这次等了几秒钟电话被接起。 “喂。”冯碧落只当是华雍城,语气稍微轻佻,道:“该死的,你刚才怎么不接我的电话?是不是在和别的女人鬼混?” 电话那端愣了一下,道:“你说什么呀?” 顿时冯碧落一惊,这声音是个女人。“请问你是哪位?”冯碧落没听出来是谁,别墅中就那几个人,可能是李嫂吧。 “你是谁?”电话中的女人也没好气。 冯碧落捂着话筒,似乎不像是李嫂,李嫂说话是很恭敬的,这女人的声色有些威严。“抱歉,我找华雍城。” “你是谁?” “抱歉,我找华雍城。”冯碧落嘟起嘴唇,和对方杠上了,她最不喜欢有人追问是谁。 “你要不说我就挂电话了。” 这嚣张的态度令冯碧落很不爽,此时她心中也在迟疑不定,什么时候华雍城家中来了这么一个女人呢,这个女人和华雍城是什么关系,于是她更加就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姓名。 “华雍城知道我是谁,请你让他接电话。”冯碧落也丝毫不退让。 瞬间耳中只剩下电话的忙音,冯碧落握着话筒气得七窍生烟,这是什么人哪,居然挂她的电话,回去找华雍城算账。“好你个小子,家里藏着这个女人和我作对。” 电话那端的是何韵莲,电话响起时华雍城在浴室沐浴,当她接起电话后,电话里的声音娇滴滴,那语气就像是专门勾引男人的狐狸精,而且说的内容也十分不堪,令何韵莲十分反感。 浴室的门打开,华雍城出来,头发只擦了半干,滴沥着水珠。 “妈,怎么不高兴?”他在浴室里没听到电话铃声。 “刚才有个狐狸精找你,是我接的电话。”何韵莲没好气,那狐狸精打电话到儿子卧室,准是儿子在外面认识了不三不四的女人。 “什么狐狸精?刚才有电话来吗?”华雍城一头雾水。 “一个野女人,一开口就说该死的,什么你和别的女人鬼混。我听她的声音,分明就是那种勾栏院中的女人,雍城,你怎么认识这种女人。以前你因为放不下淑兰不想续弦,我和你爸也不逼你,没想到你居然在外面同这种妖精鬼混。” “妈,我怎么可能会认识这种女人,是不是别人打错了电话?”华雍城一脸无语。 “不可能是打错,不然怎么就打到你房里来。雍城,我希望你和外面的女人至此为止,如果你真的需要个女人,就正正经经娶一个老婆。” 此时何韵莲仿佛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这次回来儿子性格变得开朗,原来是与外面的野女人好上了,怪不得像变了一个人。 “妈,真的没有呀!你冤枉我了。”华雍城郁闷得想吐血,被自己的母亲误会。 “你别说不是。刚才我几次问那个野女人,问她是谁?她不肯说,只说要找华雍城,这怎么是打错电话。雍城,妈是过来人,你爸年轻时,也有几个这种女人缠着他,但你爸完全不理睬她们,你要像你爸一样洁身自好。” 电话又响了,两母子同时看向电话,华雍城正要去接,何韵莲抢先抓过话筒。 “你找谁?” “我找华雍城。” 何韵莲捂住话筒,道:“又是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打来了,她说要找你。”说完,她便把话筒递给华雍城。 华雍城起先以为是打错电话,但既然对方说出他的名字,那还有一种可能是林之书玩的把戏,林之书曾经也玩过两次这种把戏,故意让个风月场所女子给他打电话,想撩动他。 接过电话后,华雍城便将话筒放到耳畔,也不等那边说话,便道:“请你以后不要打电话骚扰我,还有我的家人,麻烦你自重,忘记这个电话号码。” 他的话音刚落,电话那端噼里啪啦像鞭炮炸响起来。“华雍城,你给我记住你说的话,以后别来见我,你去死吧。” 华雍城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嘴里说的不三不四的狐狸精是冯碧落,不等他喊出冯碧落的名字,电话中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153 正正经经找一个老婆 电话挂断了,华雍城握着话筒,耳端还残留着冯碧落的怒气,这下真是糟糕,那小老虎又会抓狂了。他发了一回呆,又出了一回神,好几分钟才放下话筒。 何韵莲瞅着他的神色,果然,打电话的狐狸精与儿子是认识的,瞧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必关系不浅。 “雍城,你好自为之吧。”何韵莲甩袖离去。 晕,两边都得罪了,一时华雍城有苦难言,女人都是这样多心多疑。唉!两边都要哄。 华雍城换好衣衫去母亲的卧室,此时何韵莲正房中生闷气,她的儿子让她太失望,她一直为儿子的人品引以为傲,但现在…… “妈,别生气了。”华雍城手抚在何韵莲的肩上。 “怎么不生气,你与那种女人来往,你对得起我?对得起你爸吗?对得起死去的淑兰吗?”何韵莲推开儿子的手,起身坐到床对面的沙发上。 “妈,我和她没关系,只是认识而已。”事已至此,华雍城只能撒谎。 “胡说,瞧你接完电话的样子那像是只认识吗?你们的关系还很深厚吧。” 华雍城不吭声了。 何韵莲见他垂头丧气,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道:“雍城,我还是那句话,你需要女人的话,就正正经经找一个老婆,正好帮你照顾两个孩子。” “我知道的,妈。” “那风月场所的女人是好看,又迷人,懂得哄男人,但是沾不得的,轻的破财消灾,重的家破人亡,雍城,你可不能糊涂呀!” “妈,我真的明白,以后我绝对不会和风月场所的女人来往。”华雍城急得要发誓。 何韵莲瞅了他一眼,道:“既然如此,我为你留意一门亲事,有好人家的女儿,我便替你作主娶回来。” 第97节 “妈,这事我自己留意吧,况且是我娶亲。”华雍城忙道。 何韵莲见他爽快答应找老婆,心下不由疑惑,怀疑儿子阳奉阴违,其实私下还要与那狐狸精来往。不过,何韵莲也不想揭穿 ,毕竟是自己儿子,让他恼怒了,自己这个当妈的也没趣。 还是趁早帮他作定大事,让他收收心。 华雍城回到房里,电话又响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抢起话筒。“碧落……” “什么碧落?我是林之书。” 顿时华雍城没了兴致,道:“晚了,要睡了,明天聊吧。” “我发现你这人越来越重色轻友,发现我不是女人,你连说话都不愿意。我问你,你把骆琪又藏哪里去了?” “什么我藏骆琪?骆琪有手有脚的,我藏得住她吗?她在临湘镇。”华雍城没好气,哪有自己女人不见了来问朋友的道理,这姓林的完全不知情么。 林之书在话筒里咬牙切齿,道:“我早警告骆琪,不要和冯碧落来往,她怎么一点都不听。” “拜托你最好把骆琪带回去,我也不希望碧落与骆琪来往,免得把碧落带坏了。” “胡说,是冯碧落把骆琪带坏了。骆琪在报社干的好好的,现在三头两头往临湘镇跑,就是冯碧落勾引她。” “是啊,我告诉你,黄宛如也在临湘镇,并且在爱华里做一个记件员。”华雍城坏心起来。 电话那头炸开了,道:“什么?宛如也在那里,还做了记件员?我的天哪,她们中了冯碧落的毒,我明天就去把她俩带回省城,坚决隔离冯碧落,这两个女人疯了,好日子不过偏去乡下受苦受难,中毒不轻。” 清晨,华雍城赶往临湘镇,在出省城时与林之书狭路相逢,两部汽车在路上你追我赶。 到了临湘镇,华雍城去服装厂,林之书则去找骆琪,当然他不是带骆琪回省城,骆琪比冯碧落还有主意,得罪她是自讨苦吃。 汽车在屋门前停下来,林之书还没进屋便听里面鸡叫的声音。 他在门前探头探脑,只见骆琪蹲在桌下喂鸡。“咕咕。”她撒了一些磨碎的玉米。 林之书露出阴险的笑容,蹑手蹑脚走到骆琪的身后,一手捂住她的嘴巴,另一手拖着她的身子往卧室里去。 顿时骆琪大惊失色,脚向后面踹去,但踹了一个空,那人力气奇大,一只手就像铁箍似的,她连回头都不行。 “哼哼,女人,你就让我好好享受吧。”林之书换了一种腔调。 可他这一开口还是露了馅,骆琪与他长期在一起,对他的声音极是熟悉,骆琪聪明绝顶立即猜测到林之书,随即她计上心来,她也不反抗,任凭林之书把自己拖到卧室。 到了卧室,林之书还是捂住骆琪的嘴,大约是发现骆琪没有动弹,林之书赶紧松手,却见骆琪闭着眼睛晕厥过去。 林之书看着自己的手,莫不是把骆琪给捂死了,吓得他赶紧把骆琪放在床上,低下头给骆琪做人工呼吸。“骆琪,你别死呀,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给你开个玩笑。”林之书吓坏了。 这时骆琪陡地睁开眼睛,一手握拳,向着林之书的裆部砸去,只听一声惨叫,林之书双手按在下身倒坐在地上。 “完了完了,我成太监了。”林之书疼得五官紧皱在一起。 “活该,谁让你捉弄我。”骆琪一点都不心疼,林之书好大的狗胆敢拿她开玩笑,这一定是和叶其扬交往的原因,众所周知叶其扬爱捉弄人。 林之书苦着脸,道:“琪琪宝贝,我只是几天没看见你,想和你开个亲热的玩笑嘛!” “那你觉得好玩吗?要不要再玩一次。”骆琪作势欲揍他。 “别揍我了,我真的要成太监了。” “你变成太监才好,省得你玩那些花花肠子。” “我这些年就只有你一个女人,哪里玩过花花肠子。”林之书一脸委屈。 “说,你来干嘛?” “想你就来了。”林之书委屈极了,他的骆琪以前虽不说温柔,但至少不会动手,现在十八般武艺都在他身上玩过一遍,明明好好的一个女人,就是和冯碧落交往才变成这样。 “姓林的,我警告你,以后你不许和华雍城,还有叶其扬来往,如果让我发现一次打你一次。” 林之书不敢说出让骆琪和冯碧落不要来往,否则又会捱一顿拳脚。 “遵命,老婆大人。”林之书露出谄媚的笑容。 骆琪这才满意,扶着林之书起身,笑道:“之书小宝贝,我现有个主意,咱们杀一只乌鸡煲汤吧。” “那是哪来的乌鸡?” “华雍城带来给碧落吃的,对了,你怎么给华雍城出这样的主意,现在华雍城要碧落一个月内长胖10斤。我可知道你的鬼主意,让碧落长胖了,这样就不会有男人喜欢她。” “不是我,不是我,我可没出过这种主意,这种主意我哪想得出来。不过,这主意挺好的,骆琪,你一个月内能不能长胖10斤?”林之书眉开眼笑。 瞬间,一拳砸向林之书的眼睛,但这次林之书机巧地躲过去,他以恶虎扑食之势,将骆琪压倒在床榻上。 154 沾竹根亲的人 窗外雨纷纷,客房的光线很暗,冯碧落百无聊奈地躺在床上,昨晚没睡好,翻来覆去想着那个嚣张的女人,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为什么会在华雍城家中,还在他的卧室接电话。 华雍城为了这个女人,居然说自己骚扰他,还要自己自重,可见这个女人对他非常重要,难道在自己走后,他又和其他女人好上了。 可恶啊!自己才离开两三天而已,这个混帐,士可忍孰不可忍。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会门被敲响。“冯小姐,你的中饭做好了,出来吃吧。” “好的,我马上出来。” 冯碧落爬起床,西北的天气真冷,昵子大衣完全抗不住这寒气,早知穿大花袄过来。 旅馆没什么客人,除了冯碧落,有两个长住的住客,这两个住客平时和老板一家一起吃饭,算是搭伙。冯碧落瞧着他们桌上全是素菜,倒是自己一个人吃羊肉火锅显得很不地道。 “天气冷,大家一起吃吧,不过是昨天吃剩下的。” “没事,你昨天也没吃什么,有的吃就行。”老板娘非常会说话。 长住客是两个男人,男人就更不在乎了,大家一起吃火锅,很快一锅羊肉被吃得精光。 吃完中饭后,屋外雨仍大,冯碧落想着这旅馆离兰花巷不远,便想着向老板娘打听一下阮咸阳。“老板娘,你在这里开旅馆很久了吧?” “几年了。解放前这房子主人要去国外,便把屋子便宜卖了,我算得捡了个便宜吧。”老板娘沾沾自喜。 “老板娘,你知道兰花巷吗?” “知道啊,就在前面不远,隔着这里几条街,走二十分钟。” “那你知不知道以前住在兰花巷的一个叫阮咸阳的男人,据说是长得眉清目秀的。” 老板娘摇头,道:“没听过,兰花巷的人搬走一茬又一茬,不知道住了多少拨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年代大家都逃难,没人在一个地方呆长久的。” 冯碧落不禁感到失望。 “你在周围打听一下,总有几个和他沾竹根亲的人,除非他的祖籍不是咱们这里的。” 这话也对,只要是祖籍在炎城,总有几个亲戚留下来,费些时日打听就是了。 冯碧落撑着伞出门,走到兰花巷时裤脚打湿,鞋子里浸了水,一双脚像冻掉没了知觉。今日兰花巷依旧屋门紧闭,冯碧落从第一家开始敲门,也许运气好,总有一家人是兰花巷的原来人口。 没人来开门,要么就是不知道,问了一圈下来冯碧落真的要气馁了。 “阮咸阳,你究竟在何处呀?” 想了想,冯碧落打算把问询的地点扩大到兰花巷的周边街道,巷子隔得不远,说不定有人认识阮咸阳。 当然,冯碧落最害怕的就是阮咸阳根本不在炎城,那就真的大海捞针。 在雨地中逗留两三个小时冯碧落冷得受不了,只得先回旅馆,走出巷口听到一阵悦耳的歌声,冯碧落定睛一看,却是昨天那个会红脸的车夫。 他没有看到冯碧落,看着前面的马路唱歌,冯碧落听着,他的嗓音条件很好,发音腔正字圆,歌词似乎是黄宛如的《难为情》。 没想到这个车夫也喜欢黄宛如的歌曲,冯碧落没有打扰他,静静听他唱完。 雨落在他的面上,他仍是用心唱歌,忽然一转头他看见冯碧落,脸颊倏地又红了。 “巧啊,又是你。”冯碧落笑了。 “小姐,你上车,我送你回旅馆。” 今日人力车外面包着一层油布,把坐位护得严严密密,不让雨水滴进去,而他的衣服却早就湿透了。 “你这样很容易生病的,怎么不穿一件雨衣。” “没事,我习惯了,穿着雨衣不透气,容易出汗。” 冯碧落坐上车,车夫便将四周又给包裹起来,只留了一道小缝透气。 一刻钟后,冯碧落回到望京旅馆。“我都还没说住哪里?你倒好像知道了。” “我猜的,昨天在这里遇到你,我想小姐就应该住在这附近,这条街只有这家旅馆。”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 “小姐,谢谢你,昨天用你给的钱,我给我娘买了药,我娘她让我向你说声谢谢。” “不用谢,对了,那点钱也买不了什么药,你娘到底是什么病?” “是肺病,很多年了,只能熬日子。” 冯碧落点点头,看天色还早,遂道:“这样吧,你拉我去你家看看。” 车夫迟疑了,半晌道:“小姐,我家很简陋,又黑又脏,小姐你不喜欢呆的。” “走吧。”冯碧落没有下车,不管怎样先去看看这车夫的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钱的事倒不算什么。 车夫掉了个头,向一条窄巷子跑去,这一片都是居住区,只见他在巷子里穿来穿去,绕得冯碧落头都晕了。 穿行半个小时车夫在一个低矮的棚屋前停下,他转过头,雨丝滑下面庞,用袖子随意地一擦,刚擦干但雨水又从发丝滑下来。 冯碧落看着这间棚屋,不足两米高,也没有门,只是用几块木板挡起来。 “是这里吗?”冯碧落下了车。 车夫点头,移开两块木板,冯碧落站在那里只觉里面一团漆黑,走进去半天眼睛才适应下来。只见墙角的地方搁着一张床,不过也不能说是床,只是在地面铺着木板,再垫了一层稻草。 有一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忽然眼前一亮,冯碧落回过头,原来车夫点燃了油灯。借着灯光冯碧落这才看清,躺在床上的是一个60多岁的老妇人,花白的头发,皱纹很深,面容枯槁,脸皮子陷得骨头里面,乍看之下颇为吓人。 “娘,我回来了。”车夫低声道。 那老妇人才睁开眼,浑浊的眼神里有丝笑意。“儿啊,你今天回来的早些。” “嗯,娘,昨天和你说的那位小姐,她来我们家,她过来看看你。” 冯碧落赶紧蹲在床前,道:“老婆婆,我叫冯碧落,听说你生病了,你感觉身体怎样?” 第98节 “还,还好,冯小姐,那些钱阿苦给我买了药,等阿苦挣了钱再还给你。”老妇人吐出一口气,然后气喘不停,车夫忙抚着她的胸口顺气。 “阿苦?你叫阿苦?” “嗯。”车夫点头。 冯碧落沉默了,起个名字都是个苦字,看来这个人真的太苦了。她扫了一眼屋子,屋里没有一件家具,也只有这一间屋,屋里没窗户,黑洞洞的。 屋子的一边睡觉,另一边用作厨房,有一个小炭炉子,架着一只黑乎乎的小铁壶。 环境非常恶劣,长期住在这里,即使好身体也会垮下来,太潮湿,而且阴暗不透气。 “阿苦,你去买点菜,咱们招待冯小姐吃饭。” 冯碧落正要阻拦,那叫阿苦的车夫便一溜烟跑出去。 屋里只剩下冯碧落与那老妇人,那老妇人气色很差,不断地喘气。“冯小姐,你能不能把油灯拿近点,我想看下你的样子。” 冯碧落愣住,没想到这老妇人会提出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 155 得到她的同情 尽管觉得这老妇人要求古怪,冯碧落还是将油灯持近,灯光落在她的面庞上,老妇人盯着她看了很久,看得冯碧落一张脸不知该朝哪里搁。 “冯小姐,你一副善人样子,会有好报的。” “老婆婆,你歇会,我去烧水。”冯碧落总算找到一件事可以逃脱尴尬。 炭炉子里没有火,只有几块烧成灰的炭屑,看到墙角有引火柴,冯碧落便将炭炉子提到屋外,屋里比较潮湿,引火柴也受了潮,费了老天半功夫才点燃。 屋里也没有水,冯碧落也不知去哪里提水,便将铁壶放在雨地中,半天功夫便接了半壶水,放到炭炉上。 这时阿苦回来了,手里提着两个纸包,他跑了很远,买了两样熟菜,一样是卤牛肉,一样是卤猪头肉。 冯碧落叹了一口气,这两样熟菜估计会花光他的钱。 屋子里没有桌子,阿苦先把老妇人扶起来,便将两样熟菜搁在被子上。“冯小姐,抱歉了,请不要嫌弃。” “没事。” 阿苦递给冯碧落一双筷子,但没有给老妇人筷子,他夹了一片卤牛肉放到老妇人唇边。“娘,这是卤牛肉,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老妇人嚼了很久才咽下去,枯瘦的面颊露出笑容,道:“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阿苦又给老妇人夹了一片卤牛肉,忽然看到冯碧落没有动筷,道:“冯小姐,我知道菜太简陋了,对不起。” “不是啊,你误会了,我是看你们母慈子孝所以忘记吃。” 冯碧落夹起一块卤猪头肉放到嘴里,如果不吃会辜负这对可怜母子的心意,她嚼着半天,没吃出什么味。“阿苦,你也吃。” 阿苦一直没吃,他只给老妇人夹菜,但自己一片肉都没吃。 忽然老妇人大声咳嗽起来,接连地咳嗽,阿苦放下筷子,捶着她的后背,只见老妇人身子向前一倾,一张口,一口血便吐出来,恰好吐在那两样熟菜里面。 冯碧落赶紧把熟菜端开,道:“阿苦,快点送你娘去医院,吐血很危险的。” 阿苦神色迟疑,冯碧落便知他是担心钱的问题。“我先垫钱,以后你赚钱了还我。”她不说给,免得这个男人难堪。 “谢谢。” 阿苦手忙脚乱地帮老妇人穿衣,这时老妇人已经神智不清,冯碧落协助阿苦将老妇人送上人力车,又拿了被子捂住她的身体,外面再用油布包裹。 “快点去医院。” 来不及关门,冯碧落和阿苦冲进迷茫的雨雾中。 到了医院,老妇人被送去急救室,两三个小时后才被送到病房,医生讲是很严重的肺病,情况挺危急,因此要注意这几天的光景。 冯碧落揣测,老妇人的病可能是肺癌,只是50年代医学条件低下,恐怕是难确诊了。 老妇人要住院,冯碧落便让阿苦回家去拿换洗衣物过来,自己留下来照顾老妇人。 过了半个时辰,老妇人悠悠醒转,咯出几口血后,她的神智比之前还要清醒。“冯,冯小姐。” “老婆婆,你别动,我给你倒杯水喝。” 冯碧落倒了一杯水,水有些烫,她便轻轻吹凉,再抽起老妇人的头。“老婆婆,你喝口水缓缓。” 老妇人抿了两口水便再喝不下,冯碧落只得放下水杯,这时老妇人的眼神在病房里面梭巡,冯碧落知其意,忙道:“你在找阿苦吗?阿苦回家去帮你拿换洗的衣物,你老要住院几天。” “冯小姐,又,又让你破费了,我这老骨头也治不好。” “别这样说,老婆婆,你一定要开开心心治病,你想想阿苦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你忍心让他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吗?” “是我拖累了这个孩子。”老妇人叹气。 “母子间谈什么拖累呢?阿苦很孝顺,也正是因为你教育得好。” 想那现代社会,儿子基本是催命鬼,恨不得把老父母掏干榨干,像这样的母慈子孝少得可怜。 老妇人吐出一口气,道:“阿苦不是我的儿子,我也不,不是他娘。” “啊——” 冯碧落意外了,阿苦与老妇人居然不是母子,但他们之间的情感却比亲母子还要深厚。 老妇人干枯的面颊上浮出笑容,她望着前面光秃秃的墙壁回忆,道:“大概是十年前,日本人空袭炎城,我一家五口躲在防空洞里,不料人太多,等防空警报解除后,防空洞里只剩下我和阿苦活着,其他人都死了。” “为什么?”冯碧落大吃一惊。 “人太多了,里面空气不够,大家都憋死了,当时我和阿苦也被当成尸体拖出来,没想到吹了风,我俩活过来,就这样我们成了母子。” “怪不得他把你当成亲娘看待。” “阿苦也是个苦孩子,他脑袋受过伤,失去记忆,也不知家人是谁,也不知自己多大,我只好给他起了个名字,叫他阿苦。这十年来,我一直拖着病秧秧的身子,阿苦也不嫌弃我,照顾我,侍候我,赚钱给我治病。” “真是苦。”冯碧落咬着嘴唇。 忽然老妇人抓住冯碧落的手,冯碧落心中倏地一惊,那只抓住她的手感觉特别不舒服,像谁在用一根枯树枝在挠她的皮肤,但冯碧落忍下来。 “冯小姐,我看见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是个大好人,麻烦你帮阿苦找到亲人,让他不要再孤苦伶仃了。” “老婆婆,你就是阿苦的亲人啊,在他心里,你就是他最亲的人。”冯碧落按着她的手。 “可,可是,我不能陪他一生一世啊!他还这么年轻。”老妇人叹息,抓住冯碧落的手越来越紧,指甲几乎嵌入到手心的皮肤里。“冯小姐,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我的儿子,儿媳妇,还有两个孙儿,他们说一家人就快团聚了。” 这是好不祥的梦,冯碧落喉头哽咽。 “冯小姐,帮阿……阿苦。”说到这里,老妇人突然闭上眼睛。 顿时冯碧落吓得大喊,医生赶来检查,给老妇人扎了一针,过了一会老妇人又醒了过来,但老妇人不再说话,眼睛一直瞪着房顶。 医生将冯碧落叫到走廊,告诉她,这老妇人油尽灯枯,怕是撑不过今晚,因此有什么话要尽快说,有什么愿望要尽量满足。 楼梯上阿苦一身雨渍,怀里抱着一个包裹气喘吁吁上来。 冯碧落瞅着他,这个可怜的男子得到她的同情,虽然她刚才并没有答应老妇人的要求,但此刻她决定帮阿苦找到他的亲人。 天底下善良的人都该得到善报! 156 让他俩破镜重圆 半夜里老妇人咽气了,她什么话都没说,眼睛看着房顶,脸上浮出笑容,好像在屋顶上有什么东西吸引她,让她甚至不想闭上眼睛。 冯碧落想,她可能看到她的家人,她的家人来接她去团聚了。 阿苦抚下老妇人的眼皮,他跪在病床前泪流满面。 “别伤心了,我们把你娘接回家吧。”冯碧落安慰他。 将老妇人的遗体放在人力车运回棚屋,按照规定是要停灵三日后发葬,冯碧落在床头前点燃清油灯,这一盏油灯能指引灵魂找到归宿。 阿苦跪在灵前,泪流满面,唱道:“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唎娑婆诃。” 这是《往生咒》,但阿苦唱出来非常好听,亡人临终时若有人为他持咒,会往生阿弥陀佛的西方极乐净土。 冯碧落感到奇怪,阿苦唱歌是有功底的,难道他以前学过唱歌不成? 阿苦一连唱了几遍《往生咒》,便在灵前焚烧纸元宝、纸金锭,狭小的棚屋里烟雾弥漫。 三天后天气终于放晴,老妇人穿着崭新的寿衣躺在棺材里,被八名壮汉抬上山。 鞭炮声响,阿苦在坟前连磕了三个响头起身。 冯碧落也在坟前作了三揖。 “冯小姐,我欠你的钱一定会尽快还给你。” “你有了钱再还吧,我不着急。阿苦,我这几天还要在炎城,等我事情办妥了,你不如和我一起去吴越省,我给你介绍一份工作。” 瞬时阿苦的眼圈泛红,清流即将涌出。 “你别哭呀!我是有打算的,你欠我这多钱,我不把你留在身边,你怎么还钱给我,难不成我还来炎城找你要啊!” “好,冯小姐,以后阿苦的这条命就是你的。” 冯碧落慌地摆手,道:“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钱,对了,我要收利息的。” “收利息是应该的。”阿苦信以为真。 冯碧落瞧他认真的样子,便知他是一根筋的人,自己说的话他全信了。“阿苦,这几天你也累了,回家休息,我也有事要办,就不多耽搁了。” “你要去哪里?我拉你去。” “不用了,你回去休息吧。” “炎城没有电车,你是个姑娘走不了多远,还是我拉你。” 冯碧落想想阿苦的话有道理,不如就让阿苦拉着自己找阮咸阳。“行吧,你拉我去兰花巷。” “你去兰花巷做什么?” “找人。” “还没找到吗?” 第99节 “找到了我就离开了。” “你告诉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向别人打听一下。” 冯碧落眼中一亮,让阿苦向他认识的人打听一下,没准还真找到阮咸阳。“一个男人,现在应该有30岁吧,名字叫阮咸阳,他是炎城人,住在兰花巷。据说,这个人皮肤白白净净的,挺清秀的一个人,可能就像你这样。” 阿苦脸红了。 “你找他做什么?” “其实也不是我想找他,是帮我一个朋友找他,我朋友与他曾经是恋人,因为变故分开了十年,可我朋友至今没放下这段感情,所以我想来炎城找他,看有没机会让他俩破镜重圆。” “冯小姐,你真是大好人,我会努力打听这个人的。” 阿苦拉着冯碧落再次去兰花巷,可依旧一无所获,如今住在兰花巷的人都是搬来的安置人口。冯碧落只得向隔着一条的永陵巷打听,但似乎大家也不清楚。 时间一晃又过去几日,冯碧落算着天数,出来差不多半个月,她应承过华雍城,不管找不找得到人,半个月后必定返回。 阿苦向同行打听阮咸阳,同样是一无所获。 冯碧落揣测,当年阮咸阳可能根本没回炎城,说不定拖家带口在别处定居,又或者他已经不在人世。 旅馆老板娘听说冯碧落要走,十分不舍,要冯碧落再多呆两天。此时冯碧落归心似箭,况且她心头还有疑问要问华雍城,哪里还肯呆。 这些日子住在旅馆,老板娘照顾得挺周到,她有两个女儿,冯碧落便给了每个女儿10块钱,喜得那老板娘将那玉米啥的给冯碧落装了一麻袋。 阿苦也收拾好行装,他的行李较少,只有几件衣服。 他站在门前向屋里张望,在这个黑洞洞的棚屋,他居住了将近十年,一时难以舍下。 “走吧。” 临行前,冯碧落和阿苦上山给老妇人烧了纸钱,焚了香烛,这才赶到火车站。 买了两张票,两人上了火车,车上人声嘈杂,冯碧落感到晕眩,她本来不晕车,看来是身体虚弱了,这真得回去补补才好。 此时冯碧落才开始思索如何安置阿苦,把他安置在爱华里面是最方便的,只是自己从炎城带回来一个男人,还安插在爱华,传出去难免让人说闲话,华雍城也会疑心。 或者找叶其扬,将阿苦安置在生生大商场,又或者找林之书,让阿苦去做工人。 思来想去,冯碧落觉得不妥,叶其扬和林之书都和华雍城交好,这两个臭男人一定会在华雍城面前添油加醋,所以不能考虑他俩。 对了,还有骆琪,骆琪是站在自己这边,让骆琪在报社给阿苦不拘找个什么职位。 漫长一天一夜过去,抵达省城天色刚黑,冯碧落就近在火车站的附近找旅馆,要了一间房。“阿苦,你暂时先住在这里,我已经支付一个星期的房租,现在我要赶回临湘镇,过几天我会来看你。” “冯小姐,你先去忙你的事吧。” “你也别叫我冯小姐,直接叫我碧落。” “不能。”阿苦摇头。 “随便你,我现在要走了。”冯碧落从钱夹里摸出100块钱塞到他的手中,慌得他要挣脱,冯碧落赶紧放到茶几上。“这钱是给你买衣服的,省城不比别处,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懂吗?过几天你去见工,穿着这身衣衫没人肯录用你的。” “用不了这么多。” “买点别的吧,你总需要的,我真不能再和你说了,我该走了。” 冯碧落匆匆从旅馆出来,这时电车已经停摆,只有三轮车还在拉生意,冯碧落坐上一辆三轮车赶去飞霞路。上回她是开黄宛如的汽车来省城,今晚再把汽车开回去。 到了黄宛如家,难免和纪妈又叨扰一回,纪妈坚持让她吃碗面条才让她走,这样时间一捱已经是夜里11点多。 回到临湘镇是凌晨过后,天地间一片静谧,冯碧落熟练地在门前停车。 门从里面反锁,在外面推不开,冯碧落走到窗子前,这里是卧室,她正准备敲窗,从里面传来鼾声。“天哪!有野男人。” 是哪里来的野男人?骆琪的野男人?林之书? 冯碧落面上浮出诡笑,轻轻敲着窗子,里面的人倏地惊醒。“是谁?” 说话的是骆琪,冯碧落隔着窗子低声道:“是我,碧落,我回来了,你快开门吧。”哈哈,现在要捉奸夫淫妇了。 顿时里面的人抖成一团,骆琪慌地穿衣服,林之书慌地往被子里钻,然后又往柴房里躲,甚至差点钻到灶膛里。 157 乡下妇女无知又贪婪 骆琪很久才来开门,一进屋冯碧落便四下寻找林之书的踪影,但奇怪的是,卧室和柴房都找过了,却没有发现林之落,冯碧落挠着发丝,刚才明明听到男人的鼾声。 “碧落,你在找什么?”骆琪有些心虚。 “不找什么。骆琪,你去睡吧,我烧点水洗澡。”冯碧落作势去柴房抱柴。 慌得骆琪赶紧拦住她,道:“这么晚别洗了,明天再洗吧。” “不行啊,我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身上臭死了,必须洗个热水澡才能舒服。” 骆琪眼珠转动,道:“碧落,我看你很累,这样你去房里躺躺,我来烧水。” 冯碧落奇怪了,骆琪平时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穿得这样单薄,深更半夜里帮自己烧洗澡水,这可不像她的为人。冯碧落瞅着灶膛,里面依稀有个影子在动。 啊哈—— 林之书总不会躲到灶膛里面去了吧,怪不得骆琪不让自己烧水。 “不好了,灶膛里有个小偷。”说着,冯碧落操起灶台上的菜刀,便向灶膛里挥去。 骆琪赶紧握住她拿刀的手腕,道:“别了,这里面是林之书,不是小偷。” “林之书啊?他怎么躲在灶膛里?你们俩太有情趣了。” “快出来吧,碧落发现了。”骆琪冲灶膛里喊着。 林之书在灶膛里憋得腰酸腿疼,想侧着身子从灶口爬出来,竟没能成功,骆琪和冯碧落只得将灶上的大锅给抬下来,林之书这才出来。 冯碧落看着脸上一块黑一块白的林之书,笑得腹疼。“下回不要这样藏奸夫了。”她凑在骆琪耳畔道。 骆琪满脸通红,本来她是怕冯碧落突然回来,但林之书坚决要留宿,果然被冯碧落逮了个正着。 林之书的脸皮虽厚,但也禁不起冯碧落这样的玩笑,不过此仇不报非君子,下回可是一定要寻到冯碧落和华雍城的把柄,才能挽回今夜这局。 “骆琪,既然碧落回来了,咱俩回省城吧。”林之书蹭着骆琪的手臂。 “先别急,我和骆琪在屋外说一会话。”说着,冯碧落拉着骆琪出去。 两人站在一株老槐树下面,这里离房屋有些远,不用担心有人偷听。“骆琪,有件事要找你帮忙,我从炎城带了一个人回来,安置在火车站附近的浪奇旅馆203房,你这两天去找下他,帮他找个工作。” “啊——你找到黄宛如的恋人了?” “没有,我找了好些天一点消息都没有,可能不在人世吧。”冯碧落叹息。 “那你带的什么人?不会是个男人吧?”骆琪挤眉弄眼。 “真是男人。”冯碧落也笑了。 骆琪啊了一声,向门前看过去,林之书正在偷窥,压低声音道:“你不会是去一趟炎城就变心了吧?还公然带一个男人回来,你怎么不把他安排在爱华上班?” “我倒是想把他安排在爱华,可担心华雍城不高兴,所以只能找你帮忙了。” “哈哈,明天我去见见这位从炎城带回来的男人,看是怎样把你弄得神魂颠倒的。” “别胡说,我只是同情他。对了,你别开他的玩笑,他是个很害羞的人,很多年前脑袋受伤失去记忆,无家可归,日本人空袭时,防空洞中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他和一个老婆婆活着,因此他就认那老婆婆做娘,照顾那老婆婆10年,前几天老婆婆去世,临终前求我帮他找到亲人,我这才将他带回来。” “原来是这样啊,这件事做好了也算是我们的福报,行,这事我帮你。” “那老婆婆临终前说的话他可不知道的,我骗他说是怕他不还钱逃走,才要他来省城,所以你不要说穿了,免得他不好意思。总之,现在你先帮他在你们报社找份工作,他识字,帮他找亲人的事缓缓再说吧,此时也是无从找起。” “找啥子亲人,都十年了,只怕就算有亲人也在乱世中死了,活着的也病的病,残的残,找到亲人对他也没帮助,不如帮他寻一门亲事,结了婚,生了孩子,他就有家有亲人了。” “好主意哟!骆琪,这事还是交给你办,我知道这种事你最拿手。”冯碧落笑道。 “那得看看我和他有没眼缘,如果有眼缘,我用尽全力帮他,没眼缘的话,我不会太出力的。” “随你了,他叫阿苦。” “阿苦,我的天哪!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他很苦,冲这个名字我就帮他了。”骆琪笑道。 当夜,骆琪和林之书开车回省城,这时也闹了大半宿,冯碧落没睡多久,天便亮了。 她照常起床洗漱,烧水煮饭,但半会又醒悟过来,她已经被华雍城炒鱿鱼,如今只是一个识字班的晚间老师。 “我去瞧瞧黄宛如,看她怎样了?” 冯碧落吃完粥后便去找黄宛如,没想到黄宛如今天休息,两人约着一起去半山腰拾柴。自从上回在山顶遇到狼后,冯碧落很少单独上山,或者就只在山脚拾柴。 两人都拿了镰刀,这些日子黄宛如的手粗糙许多,但身子却似乎结实了,脸色也不是以前的苍白,而有了丝丝的红润。 “碧落,我现在发觉住在乡下很舒服,自给自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其实就是人最初追求的生活。” “是啊,最初追求的生活才是最需要的,可是当年我并不懂,追求的太多,才忘了最初的希望。” 先去了山坡的墓园,冬季山里落叶多,冯碧落将落叶收集起来,装在麻布袋中。 “华太太,天冷了,没有花送给你,我给你唱首歌吧。” 冯碧落唱了首《橄榄树》。 “她真幸福,有这么多人还在想着她。”黄宛如叹道。 有时死亡并不是一件坏事,只要没有遗憾,这个人生便没有白来过。如果有太多的心愿未了,就算活到一百岁那也是枉然。 离开墓园后,两人钻入树林中,树林里有许多干枯的松针,这是引火最好的材料。 冯碧落捧着松针往麻袋中装,没一会便装了大半袋子。 正拾捡着,树林里传来脚步声,冯碧落抬起头,只见白咏梅的二嫂杨菊花背着一只麻袋出来。因为白咏梅攀上华雍城,在家中的地位空前上升,朱桂花要上班,只有杨菊花是空闲的,因此一清早便被白大庆逼着上山拾柴。 杨菊花不敢顶撞,最近白继荣也对她不耐烦,嫌弃她生过长尾巴的死孩子。 “谁让你们拿我的松针,那都是我的。”杨菊花嚷起来。 “什么你的松针?你还没有钱到能把山买下来。”冯碧落对白家人深恶痛绝,尤其是这两个舅奶奶。 “谁说我没钱买不起山,再过些日子这临湘镇都能买下来。”杨菊花双手叉在腰间。 “梦做的挺好,你继续做吧。” “姓冯的,你别得意,你现在只不过是个老师,过不了多久我看你连老师都做不成。”杨菊花觉得冯碧落被解雇,一定是得罪华雍城,功高震主。 冯碧落懒得理睬杨菊花,乡下妇女无知又贪婪。 第100节 “迟早这爱华是我白家的,你们都得看我白家的脸色。” “爱华是你白家的?你这梦做得可真美啊!”冯碧落讽刺。 “我做梦?姓冯的,华先生喜欢我家咏梅,咏梅要成爱华的老板娘,你说爱华将来是不是我们白家的?” 顿时冯碧落和黄宛如都怔住,黄宛如盯着冯碧落观察她的神色,冯碧落面上的神色比较复杂,看不出来是生气,还是其他。 158 骗人家纯情小村姑 晚上冯碧落在家里寻思,杨菊花说的那话令她奇怪,莫非白家人已经知道白咏梅中意华雍城,已将视线从秋医生身上转向华雍城。但是杨菊花说华雍城喜欢咏梅,这句话又是从何得来呢? 华雍城对人和善,可能白家人误会他们的关系,但咏梅是知道自己与华雍城的关系,咏梅让自己家人产生这样的误会,难道她就不解释吗? 或者,咏梅已经存了与自己争夺华雍城的心。 她全然不顾姐妹情谊吗? 门上传来敲门声,冯碧落去开门,来的是华雍城。“我听宛如说你回来了,你回来怎么不去厂里找我?” “不去,我都被你解雇了,去了让别人笑话。”冯碧落嘟嘴。 华雍城捏着她鼓起的脸颊,笑道:“要不我在厂里宣布一项新任命,这样就没人笑话你了。” “什么任命?让我做名誉厂长吗?或者让我做业务经理也行。” “不是,宣布你即将成为华太太,这样老板娘来厂无人敢笑,还会奉承你。” 冯碧落切了一声,道:“才不要,我冯碧落满腹才华,今后我要让人知道你是冯碧落的丈夫,而不是冯碧落是华雍城的太太。” “好大的野心。”华雍城笑道。 冯碧落哼了两声,道:“你这人真坏,需要我时就请我去做厂长,现在不需要我就解雇我。” “绝对不是这样,杀人焉用宰牛刀,你这么本事,肯定是等爱华有危难时再请你出山,目前的事情我也能搞定,所以就不劳烦你了。” “以后别想我帮你。”冯碧落气得在华雍城肩上咬了一口,被炒鱿鱼是她职业生涯的耻辱。 华雍城呵呵地笑,他相信只要他有急难时,冯碧落会毫不犹豫地帮他。 “碧落,长夜漫漫,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安息吧。” “现在是冬天,哪来的春宵?你今晚不回省城吗?” “你才回来我哪舍得走?我要拥有你。” 冯碧落脸红了,捶着他的胸膛,道:“又下流了。” 华雍城抱紧她,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对你说这些话,以前我从不说的,所以我不是真的下流,而是遇到一个让我下流的女人。” “越说越下流了。”冯碧落靠在他的胸口嗔了一句。 两人不再说话,彼此品闻着对方的气息,忽然冯碧落想起白咏梅,遂道:“咏梅在你家还好吧?” “挺好,前几日我送她回来临湘镇。” 冯碧落哦了一声,道:“那咏梅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你吧。” “怎么说这个,我不会回应她,也装作不知道。” 冯碧落咬着嘴唇,目前的情况是她造成的,如果不是她要求华雍城照顾白咏梅,白咏梅就不会越陷越深,甚至连她的家人也做起不切实际的梦。 “碧落,你又瘦了,这个月看来不能长胖10斤。” “那就下个月长胖吧。” “这个月还有十多天,那就胖上三四斤。” 冯碧落忍不住又咬他一口,道:“你以为我是猪啊,吃点饲料就长胖了。” 华雍城笑得腹痛,此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冯碧落养得白白胖胖。“你走的那天,我带来几只乌鸡,托骆琪养着,等你回来煲汤喝。” “乌鸡?在哪里?”冯碧落怔了怔,从昨天到现在都没瞧到一只乌鸡,屋里干净得连鸡粪都没有。 华雍城在屋里看了一圈,同样没看到乌鸡,他笑道:“我记得骆琪那天把乌鸡绑在桌子腿上。” “不用说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是被骆琪和林之书偷吃了,昨夜我回来时,林之书吓得躲到灶膛里,哈哈,最后还是被我揪出来。” 华雍城摸着她的脸,道:“等我回去后再带来。” “不用带,我不会杀鸡。” “那就带杀好的鸡,总之,我要你长胖,胖胖的可爱。”华雍城捏着她的面颊,只捏起一小块鼓起的肉。 唉!太瘦了。 洗了一把热水脸后,两人躺在床上,身子一接触便暖得像有火焰窜出。 华雍城低头亲吻冯碧落,对这个年轻姑娘他时刻有一种想占有的心态,他以前从未有过这种心态,澎湃的激情如同海浪冲刷他的内心,他更用力,更用心。 轻轻的咝声从冯碧落唇里出发,华雍城停下来,道:“弄疼你了吗?” “没有。”冯碧落笑道。 两人沉浸在情天欲海中,窗外雨声簌簌,把一切声音都掩盖。 冯碧落在华雍城的怀中睡着了,嘴角含着笑,华雍城捏着她的嘴唇,她有一种纯真的可爱,这在这个年代是极少见的。“碧落,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多爱你。” 清晨雨停了,冯碧落醒过来,下意识伸手向旁边摸去,却摸了一个空,原来华雍城早就离去。 冯碧落听黄宛如说,华雍城每天都会来厂里,下班后才会回省城,将厂子的各种事都管得井井有条。冯碧落很开心,华雍城身为爱华的老板,他确实要拿些能力出来,不能光有一个老好人的名声。 “我得去省城看看阿苦,也不知道骆琪找过他没有?” 冯碧落放心不下阿苦,这个可怜善良的男人应该得到一份好生活。“如果他不是长得眉清目秀,我未必会如此帮他吧。” 看来不管男人女人都愿意帮相貌好看的人,第一印象是关键。 早上冯碧落吃了一碗粥,便开着黄宛如的汽车去省城,其实和黄宛如混熟了,黄宛如为人大方,对朋友一点都不抠,这部车几乎成了冯碧落的私家车。 一路畅通无阻,到了省城后,冯碧落在小店买了水果和鸡蛋糕。 付钱后从店里出来,迎面走过来一对男女,那男子戴着眼镜,冯碧落愣了愣,这男子竟是秋医生。秋医生挽着一名年轻女性,那女子模样清秀,脸上有两团高原红,想着是个村姑。 看来秋医生对这一款情有独钟。 冯碧落坏心地拦住秋医生的去路,顿时秋医生也是浑身一颤。“秋医生,好久不见了,你这人可真坏啊,又骗人家纯情小村姑了。” “你别胡说八道。”秋医生咬牙切齿。 冯碧落不理他,打量着秋医生身畔的村姑,那村姑十分羞涩,不敢看冯碧落。“小姑娘,这个男的是个骗子,他是有老婆的,你别以为他有钱,其实他的房子都是他老婆的。” 秋医生大怒,他被当众揭穿怒不可遏,伸手便来打冯碧落。 冯碧落眼疾手快,将手里的水果一古脑朝他头上砸去,便把秋医生的眼镜给砸掉了。 没了眼镜,秋医生眼前模模糊糊,他蹲下身寻找眼镜,冯碧落眼尖,一脚把眼镜踩得稀巴烂,镜片也给踩碎,这种败类戴眼镜简直是污辱眼镜。 “想骗人家小姑娘,也得自己有这个实力,回去好好赚钱吧。” 冯碧落扬长而去。 159 闺蜜情深 天阴阴的,冷风阵阵,阿苦坐在客房里,这两天他一直在等待冯碧落,白天他曾在附近找过工作,但基本上不要人,想了很久,阿苦打算还是拉人力车。 只是这个地方和炎城不同,阿苦没看到一辆人力车,大家坐电车,或者是三轮车,一般人骑自行车。 口袋里放着冯碧落临走前给他的钱,这个钱一直未动,他总想把它用到最需要的时刻。 门上有轻轻的敲门声,阿苦心中一喜,赶紧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陌生的女子,那女子一脸笑意,穿着一件蓝色的背带裤,显得青春时尚。 “你好,请问你是阿苦吗?”骆琪打量着阿苦,眉清目秀的样子,羞涩得像个姑娘。 “是,请问你是哪位?”阿苦怔住了。 “我是冯碧落的朋友,骆琪,她让我来找你的。” “你是冯小姐的朋友,快请进。”阿苦不敢怠慢,冯小姐的朋友,也就是他的贵宾。 骆琪进入客房,这间客房不大,不过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有独立卫生间,还有木沙发。骆琪在木沙发坐下来,阿苦慌忙端来一杯热茶。 阿苦红着脸,道:“骆小姐,抱歉,没有好招待,只有一杯清水。” “没事,阿苦,你坐下吧,我有话和你说。”骆琪心内暗笑,这男子和冯碧落说的一样,很腼腆害羞。 “我不坐,我坐了很久。”客房只有一张沙发,阿苦不合适与骆琪同坐一张沙发,也不好坐在床上,便垂首而立。 “那随你。”骆琪端起茶杯暖手,半晌道:“阿苦,本来昨天我就该来找你,不过昨天报社事情很多,我就没顾得来。阿苦,听说你识字,不知达到什么程度。” “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但阅读书籍都能,也能写点。” 骆琪点头,道:“那好,那你去我们报社的印刷中心做排版吧,你不用担心,会有人带你,等你上手后就可以独立工作,前期工钱不多,一个月大概只有20块钱,但等你独立工作后可以涨到40块钱。阿苦,你觉得怎样?” “很好,我愿意做。”阿苦诚惶诚恐。 “你别怕我呀,我就不信你在碧落面前也是如此。”骆琪笑起来。 “骆小姐,你和冯小姐都是好人,都是我的再生恩人。”说着,阿苦眼圈红起来。 “完了,我成罪人了。”骆琪唉声叹气,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容易动情,但是这样偏又激发骆琪照顾他的母性欲望。 像林之书那个家伙,恐怕打死他都不会有眼泪。 这时门上再次传来敲门声,阿苦去开门,门外站的赫然是冯碧落。“冯小姐。”阿苦的声音充满惊喜。 冯碧落两只手都提满东西,笑道:“阿苦,你快拿进去。” 阿苦接过她手上的东西,骆琪的眼神就与冯碧落对上。“骆琪,你也在这里啊?怎么样?工作帮阿苦找到没有?”冯碧落也不和骆琪客气。 “骆小姐刚和我说这事,介绍我去报社上班,待遇也不错,我已经答应了。” “那太好了,阿苦,新生活开始了,你可要好好努力。” “谢谢,冯小姐,大恩不言谢,我……”话还没说完,阿苦的眼圈更红了。 第101节 这次冯碧落与骆琪齐叹气。 “阿苦,男人的眼泪很珍贵的,不要轻易流。”骆琪语重心长地道。 “我是太开心,能遇上你们两个好人。” “你别老惦记着,我们可是有目的,我是为了让你还线,骆小姐是想从你的工资中抽成。” 骆琪愣了愣,但很快明白冯碧落的意图,只有这样说才不会让阿苦时刻记挂着这恩情,使他感觉在她们面前就低人一等。 无恩无义,才能是平等。 “应该的,我这份工作是骆小姐介绍的,理应抽成。”阿苦相信了,他在炎城拉人力车,每个月都要付给人力车公司的份子钱。 骆琪也不说穿,这抽成钱可以先收着,等时机到了再还给阿苦,免得他背负上思想包袱。 此刻已是中午,阿苦坚持要请两个女子吃饭,两个女子都不喜客气欣然应允。 点菜时骆琪先点,她点了两个素菜,然后冯碧落也点了两个素菜,便将菜牌塞给服务员。 “这不行,全是素的。”阿苦要点鱼肉。 “不用的,我们现在想吃些素净的菜,想请我们吃好的,等你发工钱的时候吧。”骆琪劝道。 “好。”说话中阿苦的眼圈又红了,他心中明白两个女子是为他省钱。 吃完饭后,骆琪提意带阿苦去买两身新衣服,现在的人都是先敬罗衣,所以体面的衣服是必须的,也是为让主管有个好印象。 骆琪豪性大发,驱车带阿苦和冯碧落去生生大商场,买了一套西装,还有一套休闲衣。 “碧落,阿苦穿上西装也挺好看的,以后找老婆也容易。”骆琪悄声道。 生生大商场的服装价格不菲,骆琪帮阿苦垫付了钱,于是阿苦又是千恩万谢。 三人正要出去,一直在暗处窥视的叶其扬诡笑走出来,那三人刚进来时叶其扬就发现了,不过叶其扬很奇怪,骆琪和冯碧落带着一个陌生男人买衣服,那男人神色畏缩,给人的感觉像是两个女人的小白脸。 叶其扬大感兴趣,跟在骆琪的车后面来到浪奇旅馆,然后又跟上二楼房间。 他向服务员打听阿苦后,便在旅馆外面耐心等待两个女人。 半个小时后,两个女人谈笑风生出来,叶其扬瞅准时机,倏地从车中跳出来,直把两个女人吓了一大跳。骆琪和冯碧落面面相觑,不知叶其扬为什么突然出现。 叶其扬点燃一只雪茄抽着,眼神在冯碧落和骆琪的脸上晃过。 “真没想到,你们两个居然是这样的女人。” “哪样的女人?”骆琪不动声色。 “不守妇道的女人,你们两个居然包养一个小白脸,真是闺蜜情深呀,小白脸都用同一个。” “叶其扬,你是不是欠揍?”冯碧落开始搓拳摩掌。 “被我发现你们的丑事,现在恼羞成怒是吧。哈哈,不过要想我不说出去,你们考虑答应我一个条件。”叶其扬的诡计上来。 “什么条件? “给我做三天的佣人。” 冯碧落和骆琪彼此对视一眼,打了个眼色,一齐挥着拳头向叶其扬砸去,叶其扬正在得意,哪里会想到两个女人瞬间化身恶狼,他拼命躲闪,但两女人都是打架的好手,拳头只往他的脸上招呼,一时便把叶其扬打得鼻青脸肿。 “得罪我们没好处,叶其扬,你放聪明点。”骆琪啐了他一口。 “和我们女人斗,活该被打。” 两女人说着便各自开车离开,只剩下被打得全身酸痛的叶其扬倚车哀嚎。“你们两个女人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告诉你们男人,让你们男人收拾你们。” 叶其扬钻到车里,此时他要去找莫枫,向她诉说自己不幸的遭遇。 他帮一个被抢钱包的小女生,被两个小偷打了。 160 牛皮灯笼怎么点都点不亮 叶其扬成功骗到莫枫,在得到莫枫的安慰后,叶其扬便开始准备报复,他在大街上被两个女人打,传出去丢死人,必须争回面子。 联系林之书方便,打个电话过去就行。 很快林之书接起电话,叶其扬先在电话中随意地寒喧,然后便将话题扯到骆琪身上,说看到骆琪在生生大商场给一个男人买了两套衣服,还把那男人送到一家旅馆。 果然林之书大怒,叶其扬开心极了,只是此时没办法通知华雍城,临湘镇没有电话,只能等到晚上华雍城回省城后。 现在离晚上也没有多长时间,他约着林之书晚上一起去华雍城家中,商量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吃过晚饭后,叶其扬与林之书约在华雍城别墅前碰头,两个男人先嘀咕许久才敲门。门房老徐见是林之书赶紧打招呼,请他们去华雍城的书房就坐,原来这时华雍城还没有回来。 “没这快,雍城至少是10点左右才能到家。”林之书早把华雍城的时间摸熟了。 果然10点钟时华雍城回来,他听说林之书带着一个男人来找自己,赶紧快步去书房,一进来便看到鼻青脸肿的叶其扬,顿时大吃一惊。 “叶兄,你是出了什么事?” “被冯碧落打的。”林之书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还有骆琪,两个女人合力在大街上打我。” “她们为什么要打你?”华雍城糊涂了,他临走前还去看过冯碧落,但冯碧落并没提起毒打叶其扬的事。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华雍城盯着他。 叶其扬一顿足,道:“前两天冯碧落下火车后,在火车站附近的浪奇旅馆开了一间房,订了一个星期,但这间房是一个叫阿苦的男人在住,那阿苦是冯碧落从炎城带回来的。你说冯碧落为什么要带一个男人回来,还定了旅馆让他住。” 华雍城也感到奇怪,他一点都没听冯碧落提起。“那骆琪怎么牵扯在里面呢?” “骆琪给这个男人在生生大商场买了两套服装,花了几百块,还开车送他回宾馆。” “不明白了。” “这还不明白,这个男人绝对是她们两人包养的小白脸。”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我亲眼所见,后来跟踪他们到旅馆,向旅馆老板打听这些事情。你想想,她们两人为什么不和你们说这些事情?林兄,骆琪有给你买过衣服吗?” “没有,都是我给她买衣服。”林之书气得又咬响牙齿了。 “她们心中有鬼。” 华雍城摸着下巴,确实冯碧落没有提起,但她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包养小白脸,华雍城一点都不信,冯碧落是个有见识的女子,怎会轻易被男子所迷惑。 “你们对女人太好了,她们就蹬鼻子上脸,不把你们当人看。”叶其扬添油加醋,林之书的火已经烧起来,现在就只差华雍城。 华雍城笑了,道:“叶兄,你对莫枫也好得出奇呀。” “莫枫才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如果她也做这种事,我早就不要她了。” “是吗?”华雍城还是不相信,叶其扬是典型的赖皮狗性格,牛轧糖,粘上了甩都甩不掉,只有莫枫不要他的份。 上回叶其扬学华雍城将莫枫解雇,不知赔了多少小心,跪了多少洗衣板,才把莫枫给哄得回心转意。 “之书,我看你找骆琪问明白,我也找碧落问清楚,她们不是这种人。” “你,你真是被冯碧落卖了还要帮她数钱。”叶其扬气得要死,华雍城是牛皮灯笼怎么点都点不亮,话都说到这个份居然还不信。 “事情总要问清楚吧,我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责怪碧落,可能事出有因。” 三人在书房聊了很久,都没谈出个所以然,可能是华雍城几句话,林之书的怒火也消了不少,毕竟现在都是叶其扬的一面之辞。 再说两个女人包养同一个小白脸,事情也匪夷所思,恐怕也只有叶其扬才能想出来。 两个女人虽行事大方,其实在情感方面还是很专一的。 白咏梅在门外偷听,她看到林之书就猜到事情与冯碧落有关,她敲了敲门,端来了三杯茶水放在茶几上,然后悄悄退下。 何韵莲从楼梯下来,晚间吃多了有点积食,想下来走走活动下。 “老太太。”白咏梅赶紧去扶她。 “怎么还没睡呀?” “华先生也没睡,我怎么可以睡呢。” “他在干嘛?” “华先生的两个朋友在书房。” “他们谈论什么?” “我不太懂他们说什么,只听到什么包养小白脸,老太太,包养小白脸是什么意思呀?”白咏梅蹙着眉。 “快别说这话了,这是不好听的下流话。”顿时何韵莲面有怒色。 白咏梅吓了一跳,道:“老太太,我再也不说了。” “别怕,好孩子,我不是说你,这是不好听的话,是说那些不守妇道的女人的,我知你是最纯朴善良的好姑娘,将来一定会有个好婆家。”何韵莲安慰她。 “我知道了,老太太,你慢点下楼。” 白咏梅扶着何韵莲在客厅沙发坐下来,然后端来一杯热牛奶,何韵莲晚间睡前要喝一杯热牛奶,白咏梅时刻记住,还时时提醒自己。 这老太太喜欢自己,白咏梅打定主意要讨她的好感。 而且何韵莲总在她面前提华雍城的各种好,这令白咏梅隐隐有些感觉,何韵莲想要自己做她的儿媳妇,否则她不会送给自己首饰。 何韵莲喝完牛奶后,低声道:“咏梅,你听他们说谁包养小白脸?” “这个……” “说呀!” 白咏梅咬了咬嘴唇,道:“说是冯厂长,他们就是来告诉华先生的。” “什么?那个冯厂长包养小白脸,我的天呀,这个女人果然不同凡响,怪不得雍城要解雇她,爱华哪里能留下这种豪放的女人。阿弥陀佛,总算她现在不在厂里了,也碍不到厂里的名声。” 何韵莲虽没见过冯碧落,但听说一个女人把爱华搞得有声有色,心中是有几分敬佩的,但现在听说冯碧落包养小白脸,那马上转变脸色。 “我得告诉老头子去,他一直想开分厂请那姓冯的女人做厂长,正好让他死心。” 白咏梅扶着何韵莲起身上楼,不管华雍城有多喜欢冯碧落,但现在冯碧落在华雍城父母心中,是个行为不检的女人,那他们是绝不会同意华雍城娶冯碧落的。 “碧落,并不是我造你的谣,是别人这么说的,我只是告诉了老太太而已。” 第102节 白咏梅在心里为自己开脱,毕竟冯碧落待她不薄,甚至还救过她的命。 161 男人都是穿同一条裤子 晚上上课,冯碧落接着骆琪的教案往下讲,不得说骆琪还是很认真的,每天都做教案,而冯碧落就简单得多,打腹稿,毕竟识字班的学员水平低下,讲粗显的她们容易懂。 按照冯碧落的习惯,最后的半个小时是讲述历朝历代的名女人,学员也爱听这些故事,今晚冯碧落讲的是吕雉,其实吕雉的故事半个小时是讲不完的,冯碧落略讲前期,重点讲吕雉把持朝政后的故事,听得大家如痴如醉。 “没想到那个年代女人就这么厉害了。” “咱们加起来都不如以前的女人。” 大家纷纷议论,有对比就有感慨,这使她们想起自己的遭遇,慢慢内心会触动。 “女人也能顶半边天的,甚至可以把天全部顶起来,只要我们有这个信心,什么事情都能做到。现在的年代是人民当家作主的年代,男人能当家,女人也能当家。” 今晚的课程结束了,所有人离开后,冯碧落收拾讲台,擦掉黑板上的粉笔字。 华雍城静静伫立在门前,他在门外站了近一个小时。 冯碧落转身时看到他,笑道:“这么晚你还没回省城吗?” “我们每天都要见面的。” “回去再说。”冯碧落关掉教室的灯。 路上已经没有人,一轮弯月悬在夜空中偷窥,华雍城思索昨晚叶其扬说过的话,他内心也很矛盾,虽然当着叶其扬的面坚定表示不相信,但实际上还是动摇的。 他不理解冯碧落为什么没提过这件事,没提起那个叫阿苦的男人。 “碧落啊!”他轻轻道。 “嗯。”冯碧落轻轻应着。 华雍城咬着嘴唇,如果不问清楚,势必一直会是个心结。“阿苦是谁?”他终于问出来,但随即心紧张起来。 冯碧落愣了愣,她看着华雍城眨动大眼睛,笑道:“你知道了?肯定是叶其扬那个混蛋说的,这家伙真是欠揍,改天我要约着骆琪上门去揍人。” “那他究竟是谁呢?”华雍城忍耐着。 “就一个普通人,我在炎城认识的,他是个人力车夫,一直拉着我在炎城找阮咸阳。” “我听说你把这个人带回省城,还安顿在浪奇旅馆里。” “对啊!阿苦,你听名字也知道是个可怜人了,很早以前伤了头部失去记忆,后来遇到日本人空袭,他躲到防空洞中,因为躲空袭的人太多,防空洞中空气不流通,所有人都死去了,除了阿苦和一个陌生老妇人。那老妇人也在这次空袭中失去自己的亲人,所以阿苦就认老妇人做娘,两人相依为命。” “老妇人患了很重的肺病,阿苦将拉车的钱给她买药,那天我刚到炎城就遇到阿苦,反正就是这样认识了。她在临终前告诉我关于阿苦的身世,托我帮阿苦寻找亲人,就这样我把他带到省城,让骆琪帮他安排工作。华先生,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请问你还有什么疑问?” “没有了。”华雍城笑起来,他就知道冯碧落不可能背叛的。“你为什么不把阿苦带到爱华,我同样可以给他安排工作。” “算了吧。”冯碧落撇撇嘴,道:“如果真带来爱华,你还不得吃醋死啊!” “原来你这么了解我。不过,你就不担心林之书会吃醋吗?” “那我可不管,就算林之书吃醋,骆琪也有办法解决。” “难道你没办法解决我吃醋?” 冯碧落叹了一口气,道:“还真没有办法,你这个人一生气就闷在心里,也不和我说,然后就要和我分开,我能怎么办呢?只能拜托骆琪帮忙了。” “那你以后别让我吃醋嘛。” “放心吧,除了你,没男人喜欢我的。” 华雍城吃吃地笑。 蓦地冯碧落想起一事,道:“既然叶其扬和你说过,那肯定也找过林之书,哈哈,林之书一定会被骆琪呛得狗血淋头,想到这个真令人开心。” “你这么厌恶林之书吗?” “对,厌恶,还有叶其扬,我警告你,不许和他们两个来往。” “好,不和他们来往。”华雍城握着冯碧落的手,女人真是要用哄的,不管能不能做到。 到了家门前,只见一部汽车停在那里,冯碧落看着车牌号,这是骆琪的车。 冯碧落走到前车门,骆琪果然趴在方向盘。“骆琪。”冯碧落敲着车窗门。 骆琪抬起头,揉了揉惺松的睡眼,推开车门跳下车,道:“碧落,气死我了,那叶其扬跑到林之书那里造我的谣,说咱俩共同包养小白脸,林之书那混帐居然相信叶其扬的屁话来质问我,气得我胃疼,揍了林之书一顿。” “这么不相信你,确实该揍,如果需要我帮忙揍人,尽管吱一声,像刀剑这种东西没有,但斧头镰刀倒有几把,砖头也有几块。” “别太暴力了。”华雍城拉扯冯碧落的衣袖。 冯碧落翻了他一个白眼,道:“不许你帮林之书。” “好吧,我什么也不说。”华雍城识趣地走到一边,如果再说下去可能会引火伤身,毕竟他也怀疑过冯碧落。 冯碧落拉着骆琪进屋,两人坐在桌前商量怎么对付叶其扬,对付叶其扬没有什么好办法,顶多是打他一顿,但打叶其扬一顿似乎对他教训不够,因此只能从莫枫着手。 叶其扬最在乎的是莫枫,因此也只有莫枫才能让叶其扬尝到痛。 “我们找一个男人去追求莫枫,让叶其扬也紧张紧张。”骆琪想得兴奋起来。 “找什么人呢?至少不能比叶其扬差太远吧,相貌和家世,在省城没几个比得上叶其扬。”冯碧落没有骆琪这么乐观,随便找一个男人去追求莫枫,根本不是叶其扬的对手,恐怕就连叶其扬都不会相信。 “也是。或者,我们找个女人勾引叶其扬,然后让莫枫看见?”骆琪吐出一口气。 “算了,这种事有些缺德,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我们想别的方法对付叶其扬。”说着,冯碧落附在骆琪的耳畔低声耳语,顿时两人都眉开眼笑起来。 华雍城听着她俩得意的笑声,准是想出对付叶其扬的招术,他想走近偷听,但骆琪立即防备,拉着冯碧落后退,因此他一句都没听到。 “碧落,你要好好教育华雍城,不要让他给叶其扬通风报信,否则……”骆琪嘿嘿奸笑。 “包在我身上,如果他敢向叶其扬通风报信,我就罚他不许来我家。” 骆琪心满意足开车先离去,一时华雍城忍不住,道:“碧落,你们想怎样对付叶其扬?” “不告诉你,免得你通风报信。”冯碧落摆手。 “连我都不相信了吗?我是你男人。” “哼哼,你们男人都是穿同一条裤子的,我要是告诉你,保管不出明天叶其扬就知道了,那我和骆琪还怎么修理他,总之这次叶其扬是活罪难逃。” 华雍城只是笑,虽然不知两个女人想出什么法子,不管怎样还是通知叶其扬有所防备。 162 彻底丧失做男人的尊严 夜色沉沉,华雍城驱车返回省城,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累并快乐着,不管是在省城,还是在临湘镇,都有他渴望见到的人,因此无论去哪里内心都是充满欣喜的。 到了省城,华雍城没有立即回家,而是赶往温泉路的叶宅,被冯碧落说对了,男人都是穿同一条裤子的。 没想到林之书比他先到,林之书从骆琪那里得知两个女人要展开对叶其扬的报复,便屁颠地过来报信,正聊着华雍城也到了。 三个男人在灯下密谋。 “两位兄长,虽然我叶其扬年龄比你们小几岁,但对付女人要比你们厉害得多,你们看,莫枫对我言听计从,但你们两位的女人真不像话,简直是践踏你们男人的尊严。”叶其扬添油加醋,拼命煽动两个男人对骆琪和冯碧落的仇恨。 华雍城和林之书不说话,心下却不以为然,叶其扬对莫枫还不是哈巴狗似的,比他俩更甚。 “我们告诉你一声,她们要对付你,你防着就是了。”林之书咳了一声。 “只要她俩不离间我和莫枫的感情,其他的我都不怕,见招拆招,准教她俩没了兴趣。” “这点她们不会的,顶多是戏弄你。” “那就行了,论捉弄人可是我叶其扬最拿手的,可没人玩得了我。” 华雍城有些担忧,两个女人都是有些古灵精怪,叶其扬说不定真防不了她俩。“叶兄,今晚我来找你之事且不可告诉碧落,她一直在警告我不许通风报信。” “对,你也不能向骆琪说漏嘴,她禁止我与你们俩来往。”林之书加上一句。 华雍城啊了一声,道:“什么?碧落也不许我与你们来往。” “可耻啊!你们两个已经彻底丧失做男人的尊严了,连交朋友都要被女人管控。”叶其扬气得哇哇叫。 凌晨过后华雍城到家,所有人都已经入睡,只有白咏梅还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自从发现何韵莲有让自己做儿媳妇的意思后,白咏梅更尽心了,每晚必等到华雍城回来,服侍他睡后才去休息。 或许来这里是对了,再也没想到华雍城的父母会回来,更没想到得了何韵莲的缘分。 成为华雍城的太太指日可待。 “华先生。”白咏梅起身相迎。 “咏梅,你去睡吧。” “不行,这是我份内事。” “真不需要,你看小玉已经睡了,况且现在也没什么事让你做。” “怎么会没有事呢?如果你饿了,我可以做夜宵,你口渴了,我可以冲茶……” 华雍城摆手制止她,道:“咏梅,我现在不饿也不渴,只想安静一下,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白咏梅脸色陡地变白,华雍城是嫌她烦。“对不起,华先生。”她神色黯然退下。 回到卧室白咏梅越想越不是滋味,她对华雍城的好,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华雍城应该是知晓的,而华雍城也一直对她客客气气,从未有过重言语。 但今晚华雍城对她不耐烦了,说明开始讨厌她,莫非是冯碧落对他说了什么,所以华雍城才对自己没好脸色么。 思来想去,白咏梅直泣了一夜,清晨起来两眼肿如核桃,拿热水敷了敷,还是遮不住。 屋里其他人还没醒,白咏梅去厨房做早餐,她几乎包揽别墅所有的活,像一匹老马一样从无懈怠的时候。小玉打着呵欠进来,自从白咏梅来后她轻松了许多,每天有大把空闲的时间。 “咏梅,你每晚那么晚睡,早上还起这么早,真佩服你,我要和华先生讲,给你加工钱。” 没想到白咏梅哇地一声哭出来。 这下小玉着慌了,忙道:“怎么了?咏梅,你怎么哭了?” 白咏梅越哭越伤心,捂着眼睛,眼泪从指缝间横流。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你家出什么事了?” 白咏梅只是哭,小玉也不知怎么办,便道:“咏梅,我去找华先生来,你和华先生说吧。” 第103节 “别去。”白咏梅拉住小玉。 小玉这才看到她哭肿的眼睛,道:“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没有谁欺负我。” 小玉噘着嘴唇,道:“昨晚我睡之前你都还高高兴兴的,难道是我睡后发生的事,总不会是华先生说了你什么吧?”小玉也很聪明,立即猜了八九不离十。 “没有,华先生大好人,他怎么会说我。”白咏梅否认了。 “那你到底哭什么?”小玉急了。 “我只是伤心,没人疼没人爱。” 小玉哎了一声,道:“这样你就哭了,你也真是太爱哭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找个男人嫁了就有人疼有人爱了,亏我担心半天,还以为是你家人又对你干了啥事。” “有谁看得上我啊,我只是一个乡下的穷丫头,又没文化。” “咏梅,瞧你把自个说的,你要是不嫌弃我就给你介绍一个,我有个表哥,读过几年书,现在一家烟厂做管事,工钱还行,他本人长得也有几分人才,不如你就做我的表嫂吧。” “又拿我开玩笑。”白咏梅拍了小玉一下。 没过多久,别墅的人陆续起来,这时早餐已经做好,小玉将备好的早餐端到餐桌。 何韵莲没有看到白咏梅,便道:“咏梅呢?她不是每天负责早餐的吗?” “她在厨房里。” “为什么不出来?” “她不肯出来,她昨晚哭了一夜,把眼睛哭肿了,所以不敢出来,怕老爷和老太太看到嫌弃。” “这话说的,你去叫她出来。”说完何韵莲的眼神瞟向对面的华雍城,白咏梅每晚等华雍城回来后才会入睡,难道是儿子得罪白咏梅不成。 华雍城也愣了愣,但他不肯定,昨晚其实也没说什么。 等了几分钟,白咏梅才出来,但她畏畏缩缩地低着头,不敢看众人。 何韵莲拉着她坐下,道:“咏梅,你每天起早贪黑照顾我们全家,今后你就和我们一起吃饭。” 华清光瞥了一眼,他心中不悦但没说什么,白咏梅毕竟只是个丫头,和主人坐在一起就餐有损颜面。虽然白咏梅确实是起早贪黑忙碌,但多给她工钱便是了,但不能拔高她的地位。 何韵莲将自己的一份早餐端给白咏梅,道:“咏梅,你辛苦了,吃吧。” 白咏梅看着华清光和华雍城,没敢吃,只道了谢。 “吃吧,没事的,有我在,他们都不敢说什么。”何韵莲拍着她的手。 华雍城只觉母亲的行为奇怪,以往母亲可没这么体恤别人,就算对林淑兰也非常严厉,可唯独对白咏梅礼遇有加。他看着白咏梅,眼神忽然晃到白咏梅的耳朵上,那里缀了一枚精致的耳环。 顿时华雍城大惊失色,这耳环可是母亲的陪嫁之物。 白咏梅公然戴着这枚耳环,只能说明是母亲送给白咏梅的,但什么时候母亲与白咏梅的关系这么融洽。 母亲究竟想干什么? 163 第一印象就这么毁了 早餐后,华雍城陪着华莹和华承在房里玩,最近他早出晚归,和孩子在一起的时间比以前少了很多。两个孩子的长相不随他,和林淑兰有七八分相似。 两个孩子虽是双胞胎,但不像其他的姐弟一样亲热,时常打闹,各不相让。 “爸爸不能经常陪着你俩,你们会不会怪爸爸?”华雍城最担心孩子缺少父母的陪伴,使他们的性格变得偏激。 “怪,但一想到爸爸是在赚钱养我们,我们也就不怪了。”华莹坐在华雍城的腿上,抱着他的脸亲吻,这是何韵莲教她说的话。 华雍城喜笑颜开,能得到儿女的谅解,他才能安心去临湘镇。 事业和家庭总是两难的,如果在临湘镇安家,两个孩子的学业又成问题,因此即使和冯碧落结婚后还是要两头跑。 一个小时后家教老师到来,华雍城准备驱车去临湘镇,在那里同样有他留恋的人。 “雍城,你等等,我和咏梅也去临湘镇。”何韵莲叫住他。 华雍城一愣,道:“妈,你去那里做什么?你不是一直嫌弃那里是乡下地方不想去吗?” “今日天气好,大太阳,我出去走走,散散心。”说完,何韵莲便吩咐白咏梅收拾行装,又令小玉和李嫂拿出一堆补品和糕点,放到华雍城的车上。 华雍城沉思,既然母亲要去临湘镇,不如借这个机会让冯碧落与母亲见上一面,好增进感情。 这一忙碌又到了十点,抵达临湘镇已经十一点多,本来上午有个短会要开,华雍城便先开车到白咏梅家,把白咏梅放下,没想到何韵莲也跟着下车。 一时华雍城去厂里,白咏梅扶着何韵莲进屋,她内心喜滋滋的,何韵莲来自己家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准是看中自己当儿媳妇。 屋门没有关,但屋里却没有人,何韵莲坐下来,这屋子虽然破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老太太,我家里现在没有人,你稍坐坐,我去煮茶水。” 十分钟后,白咏梅端来一杯茶,茶的颜色稍黄,浮在水面上的叶片较大,一看就是粗茶。“老太太,家里没啥好茶,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事,乖孩子。”何韵莲端起茶抿了一小口,味道有些苦,她只喝了一口便放下。 这时白大庆背着旱烟枪回来,一进门看到何韵莲便瞪大眼睛,白咏梅赶紧道:“爹,这是华先生的母亲,华老太太,她来看我们全家。你看,这桌上全是老太太送给我们的礼物,都是好珍贵的补品。” 白大庆迅速溜了桌上的礼品,果然是珍贵的补品,眼中立即堆满笑,道:“老太太,没想到你来了,我们这家真让你笑话。咏梅,你快去买肉买鱼,回来杀只老母鸡煮汤。”白大庆心思也活络起来,华老太太亲自来家里,多半也是对咏梅有好感。 “爹,我这去,你帮我好好招待老太太。” 白咏梅欣喜万分,白大庆给她作面子,让她在何韵莲面前倍觉有光。 跑了几个地方,但猪肉没有买到,临湘镇一个月也只有三次卖猪肉的机会,大家都舍不得吃,一般轮到每月初二、十二、二十二逢集时才有人杀猪。 白咏梅只买到两条鱼,鱼也是小鱼,好在家里养着鸡,烧一只鸡,再煮一只鸡。 此时白家人也都回来,见家里来了贵客,心下都打起如意算盘,上回他们集体要去爱华找工作,但被人事部的周经理挡回来,这次怎么得在老太太面前说说好话,求求情,争取一家人都进爱华。 杨菊花见朱桂花进了厂,而自己还在地里刨食,自然格外地卖力,将屋里的糕点和水果拿出来请何韵莲品尝。朱桂花也不示弱,端茶奉水。 何韵莲见白家人如此热情,只道这是知书达理之家,对白咏梅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白大庆把两个儿媳妇叫进厨房帮手,独留着白咏梅陪何韵莲。 “老太太,饭菜快好了,我去厂里找华先生来。” “咏梅,我和你一起去,正好看看厂里的情况,我可是从没来过的。”当年何韵莲本是反对在临湘镇办厂,但仍是为了儿子忍下来。 白咏梅扶着何韵莲出门,白家离厂子也不远,走去最多一刻钟的时间。此时,白咏梅直把何韵莲当成自己的亲娘,真是步步问好,生怕何韵莲突然有个头疼脑热,碰倒跌倒什么的。 “老太太,我们从这个巷子穿过去近点。” 两人进入巷子,这个巷子比较窄,一米宽度不到,非常幽深,但到厂里可以省几分钟的路程。一边走,一边聊天,时间也过得快,不知不觉走出巷子。 “咏梅,你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何韵莲转身握着白咏梅的手,她要的儿媳妇就是白咏梅这样的女人,女子无才便是德,懂得照顾家人,温顺,这就是好媳妇。 “老太太。”白咏梅也激动坏了。 这时只听有人大声喊道:“快让开,快让开。” 不等何韵莲反应过来,身体便被一阵巨大的力量给撞倒,然后又是砰砰的几响。 “碧落,你……”白咏梅失声。 冯碧落和黄宛如也摔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今日黄宛如休假,她想学骑自行车,冯碧落便从张大海那里借来自行车教她骑,刚好骑到这里。 同样,两个人只顾说话,也没防备有人从巷口出来,冯碧落便把何韵莲给撞倒了。 白咏梅赶紧去扶何韵莲,但何韵莲哪里动得了身,躺在地上不断地哎哟。 两分钟后,冯碧落的大脑恢复意识,这才发现自己撞倒一位老妇人。“老太太,你有没事,不好意思撞到你。”冯碧落赶紧去扶何韵莲。 白咏梅推开她的手,道:“碧落,老太太不能动了。” “咏梅,怎么是你?”冯碧落这才发现旁边的女子是白咏梅。 “我今天才回镇上。” “那这位老太太是谁?” “她是华先生的母亲。” 顿时冯碧落吓得魂飞魄散,完了,把华雍城的妈妈给撞了,这究竟是什么运气。 黄宛如赶紧推她,道:“别发呆,我们快点把老太太送医院看看,别是哪里有内伤了。” “好。”冯碧落作势要扶何韵莲。 “不能随便乱动的,你不记得秋医生说过,老人摔倒后不能乱扶。” “那要怎么办?”黄宛如蹙起眉头,她是第一次见到白咏梅,感觉不太好。 “你们在这里看着老太太,我去找华先生。” “咏梅,那你去吧。”冯碧落吓坏了。 白咏梅起了身,这时黄宛如拦住她,道:“你在这里照顾老太太,让碧落去找华先生。”黄宛如想得周到,与其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母亲被冯碧落撞倒,还不如冯碧落亲自告诉华雍城,否则华雍城听到的未必是事实。 何韵莲疼得五官紧皱在一起,抓着白咏梅的手,道:“咏梅,你去找我儿子来,让他把这两个女人都抓起来,一个也别放跑。” 陡地,冯碧落的心沉下来,她与未来婆婆的第一印象就这么毁了。 164 命中注定的男人 会议室中华雍城正在和主管人员开会,此时虽是12月初,但冬装销售基本接近尾声,因此众人正在积极商讨月底的春款供应会,春节过完后,春款便要在南方地区进行销售。目前,春款已经设计出来近50款,但这个数目远远不够,厂里预算春款是200款。 “我看要再招服装设计师,否则月底前拿不出200款来。”黄副厂长环视众人。 众人也都同意黄副厂长的看法,人多力量大,不然款式少了还不够几家服装公司分。那些没抢到冬款代理权的服装公司,现在都卯足劲来抢春款,如果就这么几十款,真是不够塞他们牙缝。 “我同意黄副厂长的意见,但是目前招人也是亡羊补牢。” 招服装设计师不同招普通工人,没有十天半月难招到,可能人来了,人家看不上爱华,或者爱华没看上人,这都有可能。 黄副厂长也想到这层,确实为难,他想了想,道:“华先生,其实,其实我们可以把冯厂长请回来,上次冬款全是冯厂长一个人设计的,她一个人可以顶十个服装设计师。” 此言一出立即得到众人点头赞赏,有冯碧落在,大家的心更安定。 第104节 华雍城愣住,他之所以不让冯碧落做厂长,就是不愿意冯碧落与外界那些男人接触,发生意想不到的危险,可是现在的情况真又少不了冯碧落。 “冯厂长身体不好,而且她晚上还要讲课,所以不要打扰她。” 另外把冯碧落请回来,无疑是承认自己不如冯碧落,华雍城也不愿意,这是做男人的尊严。 “华先生,冯厂长休养这么长时间,身体应该好了,我瞧她脸色红润,神清气足,一点都不像有病的人。况且是厂里的大事,冯厂长念着旧情一定会帮忙的。” “对啊,前几天我遇到冯厂长,我问她身体,她说没事。” 众人议论纷纷,都赞成请冯碧落回厂帮忙,冬款取得巨大的成就,但春款还是未知数,但如果是冯碧落一手操持的话,那胜算率就大得多。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白咏梅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前,她抚着胸口道:“华先生,老太太被车撞了。” 华雍城心中突地一跳,手中的笔落在桌面,急道:“我妈怎么被车撞了?她不是在你家吗?” “我,我和老太太准备来厂里找你,刚从巷子里出来,老太太就被自行车撞倒了,她现在倒在地上不能动,让我赶紧来找你去看看。” “是谁撞了我妈?”华雍城气极败坏,他与母亲感情极深,听到母亲被撞气怒攻心。 白咏梅咬了咬嘴唇,她一直在等华雍城问这句话。“冯碧落。”白咏梅的声音难以想象的沉着冷静,也是她近20年人生里唯一的一次。 霎时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下来,华雍城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当他清醒后立即奔向办公室门外,白咏梅赶紧追出去,出事的巷子离厂子不远,开车几分钟便到了。 何韵莲躺着地面,冯碧落和黄宛如围在她身边,可能是因为何韵莲是华雍城母亲的关系,是冯碧落未来的婆婆,冯碧落感觉自己不像平时那时头脑灵活,想说些安慰的话偏又不知怎么说。 黄宛如在旁嘘寒问暖,极力帮冯碧落转圜,何韵莲都没有答理。 “妈。”华雍城冲过来,扶起何韵莲的头。“妈,你怎样了?哪里不舒服?” “全,全身都不舒服。”何韵莲伸出手指着冯碧落,道:“雍城,就这是她骑车撞了我,你把她抓起来送到派出所,或者送到公安局。” 华雍城顺着何韵莲的手看到冯碧落,冯碧落的脸孔胀得通红。 他本来打算会议结束后,带冯碧落去见母亲,没想到她俩却以这种方式见了面。 “妈,碧落不是故意的,她一定没看到你。”华雍城轻声道。 “对不起,老太太。”冯碧落道歉,其实她已经道了很多次歉,只是何韵莲一直没接受。 “妈,碧落已经道歉了,你就原谅她吧。” “华先生。”白咏梅突然大声,她从未这么大声音,倒是旁人吓了一跳。“现在我们要送老太太去医院检查,老太太年纪大,被车一撞怕有什么问题,至于原不原谅等老太太身体好了再说。” 黄宛如冷眼旁观,这个白咏梅似乎很害怕何韵莲原谅冯碧落,遂道:“华先生,你赶紧送老太太去省城,碧落,你也跟着去照顾老太太吧。” “不用了,碧落晚上还要上课,老太太有我照顾。”白咏梅又拒绝了。 华雍城蹙起眉,他是明白白咏梅的心,因此对白咏梅的做法极为不满,但此时母亲要立即送到省城医院,他也没空斥责白咏梅。 “碧落,没事的,你先回家吧。” “那我……”冯碧落咬着唇,就算人不是华雍城的母亲,自己撞了人也应该跟着去照看。 “在家里等我,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放心。”华雍城低声道。 “华先生。”白咏梅又大声叫道。 华雍城没理睬白咏梅,径直抱起何韵莲去自己的汽车。 霎时汽车绝尘而去。 黄宛如看着身畔呆呆的冯碧落,道:“走吧,别看了,没事的,我看那老太太身体结实的很。” “可她是老人家呀,骨头脆得很。” “你现在担心的不应该是老太太,而是那个白咏梅,她就是你那个好朋友吧。” “担心咏梅干什么?她现在住在雍城家里,我放心得很。” 黄宛如见她没会意,道:“我不是让你担心白咏梅的安危,而担心白咏梅给你带来的麻烦,你刚才没听到她两次打断华先生吗?这个白咏梅很有心眼。” “你看出来了?” “这么明显的事我怎么看不出来,她喜欢华雍城对不对?” “嗯,咏梅喜欢雍城,比我先喜欢雍城。” 黄宛如叹了一声,道:“你真够傻的,对情敌这么好,以后她害死你都不知道。” “不会的,她不会害我的。”冯碧落摇头,就算白咏梅不知自己是她的亲孙女,但总有一种血缘是挣不脱的,冥冥中会有亲切感。 “她要得到华雍城,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次你撞到老太太,白咏梅一定会在老太太面前大加说你的坏话。” 冯碧落仍是摇头,道:“咏梅不会的,她是我的好朋友。” “只是她没把你当朋友,而是把你当敌人。碧落,依你这么聪明的人,会看不穿白咏梅的为人,你有什么理由拒绝相信白咏梅是这样的人呢?” “她是我奶奶。”冯碧落抿着唇笑起来。 “你奶奶?”瞬时黄宛如呆了。 冯碧落点头,道:“是,咏梅是我奶奶。她临终前嘱咐我将她的骨灰送回故乡,但是65年后的临湘镇是一片湖泊,我潜水将她的骨灰盒放在湖底,没想到有一条鱼撞掉我的氧气瓶,就这样阴差阳错来到1950年,然后认识了华雍城。我想,正是因为奶奶对华雍城的思念,所以牵引着我来到这里吧。” 黄宛如呆了一呆,道:“没想到会是这样,怪不得你始终不愿意相信白咏梅会害你。但是碧落,你要知道白咏梅根本不知道你是她未来的孙女,她现在只想和你抢华雍城。” “她抢不走的,她命中注定的男人是我爷爷。” 霎时黄宛如如五雷轰顶,这句不经意的话仿佛惊雷炸响,命中注定的男人,她命中可有注定的男人呢?还是会孤独一生? 165 头发长见识短 华雍城心急火燎地赶往朝阳医院,这时是白天,抵达医院后华雍城去找谢院长,谢院长听说是何韵莲受伤,亲自过来给何韵莲诊查。 何韵莲的伤势不重,没有骨裂,自行车虽然撞到她,但车速并不快,而且有衣物的阻挡,只是左腿的外侧有几块地方被撞得淤青。 不过慎重起见,谢院长将何韵莲按排在病房观察。 半个小时后华清光赶到病房,一进来便追问华雍城,道:“你妈和你去临湘镇好好的,怎么被车撞了?” “爸,妈没事,只是皮外伤,休养就好了。”华雍城安抚父亲。 白咏梅眼珠转动,道:“老爷,老太太在临湘镇被冯碧落骑的自行车撞了,身上青了好几块,谢院长让老太太留在医院观察,如果有内出血的话可以及时治疗。” 华雍城眉头蹙得更深,白咏梅今日三番几次挑拨,须得要警告她几句了。 “冯碧落?可是那个冯厂长,她怎么把你妈给撞了?”华清光也皱着眉。 “她没注意到,不小心撞到妈。” 华清光哦了一声,走到床沿探视何韵莲,何韵莲吃了药后已经睡过去。 华雍城瞅了白咏梅一眼,道:“咏梅,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说完,华雍城走出病房。 白咏梅怯生生跟出去,两人在走道的尽头站定,这里是一扇窗,窗下面是住院部的小花园,有几个病人正在小花园里散步。 “咏梅,你很恨碧落吗?”华雍城感受到白咏梅对冯碧落强烈的敌意。 “没,没啊!华先生,你怎么这样说?碧落对我那样好,我怎么会恨她。”白咏梅心中不安,但还是否认了。 华雍城逼视她,道:“你既然知道碧落对你好,就不要做对不起她的事。” “我,我怎么做对不起她的事?”白咏梅眼中热泪滚滚。 华雍城叹了一口气,道:“咏梅,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我之所以不揭穿你,是顾着你的脸面,也是因为碧落的嘱付,她让我好好照顾你。但你这样辜负碧落的情意,我已经无法面对你。”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得罪碧落了。”顿时白咏梅的眼泪垮下来。 以前华雍城还会同情白咏梅,但现在他毫不怜惜,一个层次低的人想得到想要的东西,他必须付出比层次高的人更多的努力和手段,因此会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冯碧落说过,人性本恶,果然如此。 “你可以继续装,但我永远不会喜欢你,因为我已经看穿你的真面目。” “华先生,我从来没要求你喜欢我,我知道你喜欢碧落,我一直都祝福你们白头偕老……” 白咏梅没有说完,华雍城已经抬腿离去,当白咏梅不感念冯碧落的恩情时,他就明白白咏梅并不是真正善良的人。因为她的弱势,她只能深深地隐藏。 华雍城回到病房,和华清光交待今天发生的事,华清光没有太在意,他仍在筹划办新厂的事,当然这厂长的人选他仍属意冯碧落。今日的事正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拉拢冯碧落尽心尽力为爱华做事。 “雍城,既然厂里忙着春款和供应会的事,你就先回厂里吧,这里有我看着就行。咱们刚打了一个大胜仗,可不要在春款上输了,否则丢脸不起。” “好,爸,今晚我可能会晚点回来。” 华雍城匆匆走出病房,经过白咏梅时他没看上一眼,径直便走出去。 “咏梅,你现在回家一趟,让李嫂煲乳鸽汤,煲好后让小易开车送过来,你就不用来了。”华清光吩咐,他也感觉到白咏梅多嘴,一个合格的下人就是少说话,多做事。 白咏梅满腹委屈,但什么也说不出,只盼望何韵莲醒来后给她作主。 下午时何韵莲醒转过来,病房只剩下她和华清光。“雍城和咏梅呢?你怎么来了?不找你的老友谈事了?” 这几天华清光一直在和过去的老友联系,商谈办新厂,华家的资金全压在爱华里,手头的钱无法开办新厂,必须联合几个人一起筹资。 “爱华现在是紧要关头,我让雍城回厂了,咏梅在家煲汤。” “就剩你这个老家伙陪着我,没意思。” “我这老家伙要是不陪你,恐怕你还会不高兴。” 华清光和何韵莲的婚姻是旧式婚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因此婚前从未见过面,感情也是生下华雍城后慢慢积累的,少年夫妻老来伴,什么爱不爱的不重要,相守一世就行。 “撞我的人就是爱华以前的冯厂长,我今天瞅见她,那形容就不是个正经女子。” 何韵莲不喜欢冯碧落,第一眼看见就不喜欢,太瘦了,尖尖的脸儿,眼角飞起,一看就是难以把握的不安份的女人。而且一个女孩儿骑自行车,真不像样子。 “她也不是有意撞你的,不小心嘛。韵莲,这事就算了,实话和你说,如果分厂能办成的话,这个厂长我是打算找冯碧落来当。” 顿时何韵莲怒了,道:“你为了讨好冯碧落,竟然你连老婆都不管了。” “好了,我这是为了我们华家的千秋万代。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告诉你,要想华家的子子孙孙都有口饭吃,你就忍下这口气。” 何韵莲咬牙切齿。 “别不服气,别看谁都不顺眼,难道一个乡下丫头就让你顺眼了,你为什么能看她顺眼,因为你觉得她好控制,什么都不懂,叫她往东不敢往西。”华清光对何韵莲的心思心知肚明。 “什么乡下丫头顺眼了?”何韵莲更是恼火。 “揭穿你就怒了?韵莲,你的心思我会不明白,你是想让咏梅做你的儿媳妇,可是这样的一个儿媳妇对雍城有什么帮助呢?现在社会变了,不要老拿你过去一套来做事。” 第105节 “我就是要咏梅做我儿媳妇,这姑娘听话,会服侍人。” “别想了,雍城是不会喜欢这种姑娘的,他的眼光高着呢。” “是给他做老婆,又不是给他做厂长,有啥不喜欢,只要咏梅能生孩子,能照顾人,能做家务,这样当个媳妇就合格了。” 华清光冷笑一声,道:“你儿子以前都没听过你的话,现在他变了,就更不会听你的话。” 回到省城虽没多久,但华清光感受到儿子的巨大变化,儿子以前有些忧柔寡断,现在便果绝多了,这些变化可喜可贺。华清光希望未来的儿媳妇能帮助儿子,帮助爱华发展,那他的子孙就永不受饥馑之苦。 但是何韵莲目光太短浅,只想找个女人帮儿子生儿育女,存心想拖儿子的后腿。 “我是他妈,他必须听我的。”何韵莲喊道。 “给我打消这个念头吧,雍城正兴头忙着厂里的事,你别分他的心。” 华清光恨铁不成钢,这些女人有钱时就想丈夫的陪伴,没钱时又想丈夫能挣钱,却从来不想想钱从哪里来。男人可以没有女人,但绝对不能没有钱。 因为,女人只和有钱的男人谈爱情,和没钱的男人谈钱。 166 养家的事交给我 华雍城急匆匆赶回临湘镇,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焦头烂额,一时先到冯碧落的屋子。冯碧落正在门前眺望,看到他的车忙奔过来。 “你妈妈怎样了?” “没什么大事,只是皮外伤,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华雍城喘着气。 冯碧落红着脸,道:“对不起啊,当时我只顾着和宛如说话,所以没看前面。你妈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没和我讲过?” “回来有一段时间了,我本来想把你养胖了带去见她。” “啊——我要胖了才能见你妈妈?你妈妈和瘦子有仇吗?” “她喜欢长得结实的姑娘,你太瘦了,弱不禁风,她怕你不长寿。” “怪不得你要我一个月长胖10斤,看来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得到你妈妈的喜欢了。”冯碧落点头。 华雍城捏着她的面颊,笑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你赶紧怀一个孩子,这样我妈妈……” 顿时冯碧落白了他一眼,转身进入屋子,华雍城也跟着进屋。冯碧落坐在灶口前想了想,道:“明天我去看你妈妈,毕竟是我撞了她。” “既然总是要见的,也不用等到明天,过会我就带你去。” “好。” 此时已是下班时间,夕阳满天,华雍城赶去厂中和黄副厂长交待几件事后,便又急着来找冯碧落,今日一天的时间就耗在路上了。 一路上冯碧落忐忑不安,她对任何人都是伶牙俐齿,但想到要面对的是未来的婆婆,她却有些胆怯,好像何韵莲能把她吃掉似的。 “在想什么眼睛都直了。”华雍城笑道。 “你妈妈好像不喜欢我,还要你把我抓起来。”冯碧落嘟着嘴。 “因为你骑车把她撞了,如果她知道你是她的未来儿媳妇就不会了。” “我觉得她不欢喜我做她的儿媳妇,我觉得她好像挺喜欢咏梅的。” “怎么可能呢?我妈向来要求门当户对,凭这点她就不会喜欢咏梅,不过咏梅服侍她十分尽心,这样我妈才对咏梅有好感。” “富人妈妈都比较难缠。”冯碧落不再说话,算了,喜不喜欢无所谓。 抵达省城时天色早黑透了,所有的店铺都关了门,空手去见人难免失礼,冯碧落一家家地敲店门,总算把一家杂货店敲开,买了一些水果和糕点。 赶到朝阳医院时,何韵莲已经回家,两人只得又赶往崇仁路。 门房老徐这次终于认出冯碧落,便赶紧去厨房让李嫂侍弄饭菜招待。 小玉和白咏梅在客厅的沙发陪两个孩子玩耍,见到华雍城和冯碧落进来后,小玉忙起身笑道:“冯小姐,好久没见到你,我给你冲咖啡。” 白咏梅嘴皮子动了半天,才过来拉住冯碧落的手,道:“碧落,你晚上不是有课吗?怎么来省城了。” “我来看看老太太,老太太现在怎样了?” “情况还好,吃过晚饭后她就睡了,你还是别打扰她。” 华雍城正将冯碧落买的礼物放在茶几上,听到白咏梅的话不禁怒从心起,白咏梅明显在阻止冯碧落见自己的母亲。“碧落,我们上楼。”说完,华雍城拉着冯碧落的手走上楼梯。 白咏梅凝视他俩的背影黯然神伤,不管她为这个家如何付出,华雍城也不会喜欢她,甚至她感觉到华雍城开始厌恶自己了。 华雍城轻轻敲门,华清光来开门,只见一个年轻的姑娘与儿子站在一起。 “这位是……”华清光打量着冯碧落,这姑娘尖尖的一张脸,十分瘦削,但一双丹凤眼灵动非凡,使她看起来有股说不出的气势。 “华老爷,我是冯碧落,抱歉,我是来向老太太道歉的。”面对未来公公,冯碧落同样感到紧张,心慌意乱,一说话她的脸就红得像熟透的石榴。 “冯厂长,久仰大名了。”华清光客气起来,原来这个姑娘就是使爱华起死回生的冯碧落,果然有异相。 “哪里?老太太情况怎样了?真的很抱歉。” “不碍事,冯厂长,你不要太责怪自己。”华清光言语更加客气起来。 “那我能进来看看老太太吗?” “进来吧。”华清光让开路。 冯碧落轻手轻脚走进去,此时何韵莲已经醒来,她对冯碧落没什么好感,即使冯碧落没有撞到自己,这女孩子的长相也太单薄,就像那戏文里的狐狸精。 只不过华清光在医院和她说的那番话,何韵莲不得不慎重,冯碧落确实是个能干人,爱华如今的成就也确实离不开冯碧落。 丈夫要倚重冯碧落,自己少不得要与她周旋。 “老太太,对不起。”冯碧落蹲在床前。 “算了,你也不是有意的,以后注意些吧。”何韵莲口气松动了。 顿时华雍城大喜过望,他生怕母亲会责怪冯碧落。“妈,碧落给你买了礼品放在楼下,她撞了你后内心也非常不安,要来看你。” “不用这么费心,冯厂长,我们全家也是托你的福,你把爱华搞得这么风光,这点小事真不用记挂,本来我们应该去看你的,听说冯厂长的身体也不太好。” “我是晚辈,哪能让长辈来看我,我其实也没事。” 华清光打着背手,站在床前道:“冯厂长,你不用太自责了,都是无心之失。” “对,无心之失。”华雍城赶紧道。 “雍城,你和冯厂长一定还没吃晚饭,快叫李嫂做饭招待冯厂长。现在时间也晚了,冯厂长不嫌寒舍简陋,在寒舍留宿一晚如何?我正有些生意上的事想请教冯厂长,听听冯厂长的高见。” “不敢当,我哪有什么高见,都是粗知拙见。” “冯厂长太自谦了。” 华雍城心下着慌,看样子父亲还想办分厂,怪不得对冯碧落有笼络之意。“爸,这些事等会再说吧,李嫂已经在做饭,我先陪碧落吃饭。” “行,你们先去吃饭。” 两人走出卧室,在角落里华雍城压低声音,道:“碧落,我爸想开一间分厂,请你来做厂长,你千万不要答应。” “啊——你爸要开分厂,请我做厂长,太好了。”霎时冯碧落喜形于色,她又有了展现能力的机会。 “不许你做厂长。” “你太坏了。” “没办法,我希望你时刻呆在我身边。碧落,养家的事交给我来做,你只需要安安心心做华太太。” “好吧。”想到在未来公公手下做事,那也挺难为情的,冯碧落只得算了。 餐桌上已经摆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华雍城先帮冯碧落盛了一碗粉丝鸡汤,将那鸡肉装满碗。“多吃点,快点长胖,碧落,你要是长胖30斤,我考虑让你回爱华当厂长。” “小样,你真以为我胖不了30斤么,我吃,我吃,我吃吃。”冯碧落风卷残云,头不抬地将满碗鸡汤吃了丁点不剩。 167 穷人家的女儿会过日子 饭后,华雍城将冯碧落送到飞霞路的黄宛如家中,甚至还自作主张省掉冯碧落的告辞,一旦去告辞,基本就走不掉。回来后,华雍城自行去见父母,果然华清光没看到冯碧落便问起来。 “碧落去了朋友家里住宿,她说住在这里不方便。”华雍城早想好借口。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她来一趟,做主人的难道还让她去外面住不成,传出去都会说我们华家不懂待客之礼。”华清光瞪着眼。 何韵莲撑了起来,道:“她不在这里留宿说明也是懂礼的,只是怎么不来告个辞?” “是我不让她告辞的,免得打扰妈妈休养。” 华清光完全不信,这多半是儿子要求冯碧落离开的,目的是不希望自己办分厂。算了,分厂筹办起来再找冯碧落也不迟,现在也言之过早。 时间很晚,这一天数次往返奔波,华雍城感到非常疲累,沐浴后便准备入睡,这时门被敲响。 “是谁?”华雍城披上衣衫。 “华先生,是我,咏梅,我给你送来热牛奶。” 华雍城开了门,对上白咏梅的面庞,她的眼睛仍是肿肿的,看样子又哭过了,但是华雍城并没有对她产生同情。“放下吧。”他冷淡地道。 白咏梅把一杯牛奶放在茶几上,道:“华先生,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我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如果觉得自己没做错,你就还是这样认为吧。” “华先生,请你告诉我,让我改下。”白咏梅泪水弦然欲滴。 华雍城闭了闭眼睛,道:“以后不要再对碧落充满敌意,你可以忘记她对你的情意,但不要把她当成敌人。” “你是为了碧落才讨厌我的吗?” “是,以前我以为你是个善良的人,但现在与你相处久了,我才知道你并不善良。咏梅,我不会在碧落面前揭穿你,也会继续容留你在家里,因为我曾应承过碧落照顾你十年。” “十年后就要赶我走是吗?” “很晚了,你去休息吧。”华雍城没有兴趣再与白咏梅说下去,他原来是同情白咏梅的遭遇,但现在发现这个女子并不值得同情,因此仅有的一点好感消失全无。 白咏梅咬着嘴唇跑了出去。 回到卧室里白咏梅痛哭,但刚哭出一声她警觉过来,赶紧奔到浴室打开喷头,流下的水声掩盖哭声,她又放声大哭起来。 哭了大半个钟头,白咏梅才冲到床上,钻到被子里发呆。 第106节 “华先生讨厌我,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回镇里,家里都在期待我能嫁给华先生,而且老太太很喜欢我,不到最后我不能放弃。” 白咏梅呆了一个小时,才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平时写字的纸,拿起笔又写起字来。 “神仙在考验我,只要我把这所有的纸都写满华先生的名字,我的愿望就会成真。华先生,我这样爱你,难道你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白咏梅奋笔疾书,这个名字她写得很熟了,闭上眼睛都能写得很好。 她一直写,一直写,写完一张纸又是一张纸。 窗外的天色变得明亮,小玉的声音在走道响起,白咏梅这才回过神,刚要起身,忽然喉咙里一股热流涌出,她张开嘴,一口鲜血便吐在桌上的白纸上。 白咏梅扶着桌子,两眼发黑,脚底一软便倒下去,倒地时她又撞到桌角,额头被砸出一道口子,鲜血淌了出来。 7点多钟时,华家人齐聚在餐厅吃早餐,华雍城扶着何韵莲下楼,将她安置在椅子上。 何韵莲瞅着众人,道:“咏梅呢?怎么不见她。” “咏梅好像还没起来吧,今日一早就没见她。”小玉答道。 “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这孩子最勤快了,小玉,你去看看,如果有什么不舒服赶紧送她去医院。” 小玉去白咏梅的卧室敲门,叫了半天没人应,又回到餐厅道:“老太太,我叫了好半天,房里没人答应,门也锁着。” “真别是出了什么事吧?雍城,你也去看看。”何韵莲催促。 华雍城猜测是昨晚的话打击到白咏梅,也不禁担心白咏梅,和小玉再次去敲门,果然没有人应声,他贴着门板倾听,里面毫无动静。 “小玉,你快去找这房里的钥匙。” “好。”小玉慌慌张张进储物间,每个房间的备用钥匙都存放在那里。 几分钟后,小玉拿来钥匙,打开门一看顿时大吃一惊,白咏梅倒在地上,嘴角有血渍,额头流血,早就昏厥过去。“咏梅。”小玉推着白咏梅。 白咏梅没有动,华雍城忙抱起白咏梅向门外奔去,餐厅里何韵莲见他抱着白咏梅出来不禁吓了一大跳。“怎么了?” “咏梅昏过去了。小玉,你和我一起去医院。” 华雍城将白咏梅抱上汽车的后排,小玉也坐在后排,扶着白咏梅的头,白咏梅的头还在流血,她用手绢按在伤口上。 十来分钟后赶到朝阳医院,小玉被送到外科门诊,没想到接诊的居然是秋医生。秋医生立即给白咏梅进行清创止血,额头的伤口有些深,秋医生缝了几针才止住血。 除了头部伤口,白咏梅的身体并无大恙,华雍城这才放心下来。 秋医生给白咏梅安排病房,华雍城留下小玉照顾便赶回家,一到家何韵莲就追问白咏梅的情况。 “可能是咏梅太累了,撞倒桌角磕破了头。” “这孩子就是太实诚了,起早贪黑地忙,一分钟都不肯休息。雍城,你叫李嫂煲鸡汤给咏梅送去,让她好好补身子,这家里可少不得她,让她快点病好。” “那就让咏梅在医院住几天,李嫂再帮她收拾几件衣服一起带过去。” “行,让她歇上几天。” 想到白咏梅为自己一家忙前忙后病倒,何韵莲打算去她房里看看有什么缺的,帮她置办几件。 白咏梅的房间已经收拾干净,地面的血渍也擦掉,何韵莲摸了摸被子,被子是蚕丝,床单是棉的。打开衣柜,里面只有几件衣裳,面料不算好,看起来挺廉价的。 “这孩子太如我的心意了,穷人家的女儿会过日子,让她做雍城的媳妇决不会大手大脚。”何韵莲又满意了。 房间没有几样家具,何韵莲坐在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摞厚厚的纸,纸上写满了字迹。何韵莲瞪大眼睛看去,字上写的全是冯碧落三个字,每张纸上粗略有百多个冯碧落的名字,而这摞纸至少有数百张之多。 字写得很工整,一丝不苟,说明写的时候很用心。 何韵莲糊涂了,这是白咏梅的房间,又放在抽屉里,自然是白咏梅写的,可是白咏梅为什么要写这么多的冯碧落的名字呢。 168 对男人的相貌有要求 冯碧落翻腾了整晚没睡着,天一亮就醒了过来,去厨房做早餐,早餐做好后纪妈才起床。“冯小姐,你每次来还帮我做早餐,真叫我不好意思。” “你是长辈,当然是我这个晚辈来做了。”换了一个老人,冯碧落嘴甜得厉害,当面对何韵莲她却变得笨口笨舌。 “冯小姐,你这次回去后和黄小姐说一声,我过几天去看她。” “好。纪妈,你别担心她,宛如现在过得挺好,不抽烟,每天早起早睡,身体倍儿棒。” “那敢情好,改了那些坏毛病才能长寿。冯小姐,我给黄小姐清理了一些贴身衣衫,已经打好包,你给她带过去吧。” 吃完早餐后,冯碧落打算去吴越报社看阿苦,阿苦已经在报社的印刷部门上班,据骆琪说他的表现不错。 这日风和日丽,一扫冯碧落郁闷的心情,她在路边买了一袋糖炒栗子,刚进报社便鬼使神差遇到骆琪。骆琪也不问那袋糖炒栗子是送给谁的,便一把抢过去,自己先吃了几个,剩下的便分给同事。 “真会做人呀,拿我的东西借花献佛。”冯碧落揶揄她。 “彼此彼此,冯厂长大驾光临,必是有要事,对吧。” “没什么事,我过来看看阿苦。” “哈哈,华雍城要是知道你来看别的男人,说不定会气得跳脚。对了,你昨晚在华雍城家里留宿吗?我可是听说他父母回来了,这么说你见过他父母了?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怎样?”骆琪连珠炮追问几个问题。 “别提了。”冯碧落苦起脸。 “咋了?他父母不喜欢你?不会吧,你这么出色的儿媳妇都看不上,那他们能看上啥人呀?”骆琪的声音震天。 “不是的,我们的关系他父母根本都不知道。” “那我咋一提他父母,你就愁眉苦脸的?”骆琪圆溜溜的眼珠盯着冯碧落转来转去,仿佛冯碧落脸上有不干净的东西。 冯碧落一脸难为情,半晌道:“昨天我骑自行车不小心把华雍城的妈妈给撞了。” “不会吧,你咋那么会撞人,别人不撞就撞他妈。哈哈……”顿时骆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冯碧落白了她一眼,道:“人家心里正不舒服,你还取笑,我这是倒霉不好,我从来都没撞过人,哪知道一撞人就是撞了他妈,早知道昨天我就不骑自行车。” “不笑了,那他妈妈有没事?” “没大事,皮外伤,但我感觉他妈妈很不喜欢我。” “不喜欢没关系,反正她儿子喜欢你。”骆琪毫不在乎。 “过两天我再去省城看看她,总之我倒霉死了。” “不想这件事,我告诉你一个好笑的事,昨天林之书回来说,叶其扬这两天没敢出门,害怕咱俩对他使绊子,就连下人送去的饭菜,他都害怕被我们买通了下毒,还让下人试吃,你说好不好笑。” 骆琪笑得东倒西歪。 冯碧落也觉得好笑,这就是叶其扬嘴贱的下场。 “碧落还是你行,知道男人都是穿同一条裤子的,我们故意警告他们不许告诉叶其扬,他们就屁颠地跑去通风报信了,还生怕我们知道,真是笑死个人。哈哈,他们哪里知道,我们只是虚张声势,让叶其扬杯弓蛇影,寝食难安。” “行了,让叶其扬担心一个月,之后我们就告诉他实情。” “哈哈,他一定会气得人仰马翻,跺着脚要报复咱俩,一想到他气绿的脸,我就想看呀。” “这样的男人,不知莫枫是怎么消受得起。”冯碧落难以理解。 “一口锅总得有一个盖来配。” 两人去印刷部门,里面十分忙碌,人来人往,阿苦的岗位是排版,这个活非常考验眼力,还要细心,将成千上万的刻字铅板找出来,排成新闻中的内容。 这个岗位是印刷流程中最费力的活,而且不能出一点错,否则印刷出来的内容也会错误。 阿苦穿着一条灰色的围裙,上面糊满了油渍,他埋头排版,外面机器轰隆的声音他充耳不闻。 远远地骆琪指着阿苦给冯碧落看,笑道:“在那里,看见了没?他干活很认真,虽然才来几天,已经被经理表扬了很多次,他上手也比别人快,教一遍也就行了,老师傅说带他很轻松。” “我早知道他是个聪明人,就是际遇不好。” “现在遇到我们,就是他命运改变的开始,他的生活会好起来。”骆琪豪性大发。 “你上回说要帮他介绍女人的,你赶紧介绍啊,让他成个家,这日子也有奔头,等他成了家我们再来帮他找亲人,那时找不找得到也就不重要了,找到了就是锦上添花。” “行,介绍个女人的事包我身上,阿苦人长得也行,又能吃苦,会有不少女人喜欢他的。” 冯碧落看着阿苦,阿苦仍是十分专注,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我不去打扰他了,免得他见到我们又生感恩之情,你以后只暗中听他的消息,别来找他。” “这道理我懂,我也是今天才来,平常都不来找他,就是怕他念恩,然后动不动就红眼睛,我怕的。” “对了,林之书知道阿苦在报社工作吗?”冯碧落饶有兴趣地盯着骆琪。 “知道啊,但他不敢放屁的。” “你行。”冯碧落伸出大拇指。 两人说着又走出来,到往常去的那家西餐厅喝咖啡,还是选了靠窗的位子坐下。 “最近肖战强有没骚扰你?” “没。肖战强可不是长情的人,他在我这里得不到回应,自然就会追求其他女人了。你在省城,不是比我清楚他的动向,像他这种人应该经常弄出点花边新闻吧。” “我原也是这样想的,肖战强可是离不得女人的,但现在他很安静,也不去寻欢作乐了,整天都在他的天伦公司里泡着,不知在打什么算盘,反正你还是小心点,我觉得他对你没死心。” 两杯咖啡端上来,骆琪拈了两颗冰糖加在咖啡里,而冯碧落什么也不加,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 苦得难以进口,但味道很醇,细闻有丝丝香气扑鼻。 “如果肖战强把用在女人身上的心,用在天伦上,那他还真是爱华的劲敌。” “哟!你这么看得起肖战强,那你怎么没从了他?”骆琪又打趣她。 冯碧落没好气地白了骆琪一眼,道:“不好意思,我对男人的相貌有要求,太难看了我吃不下饭。” 骆琪若有所思,半晌道:“看来是我对男人的要求太低了,林之书这辈子是没法变成美男子了,我要不要他呢?” “喜欢就要,不喜欢就不要,这么简单的事有啥为难的。” “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否喜欢他,我们挺合得来,像朋友一样,但关系比朋友要深一些,如果说像你和华雍城之间的爱,好像并没有。” “你咋稀里糊涂的,爱不爱都不清楚。” 这是不同年代的人的感受,在那个乱世里,爱并不是生活的需要,结婚也不会考虑是否相爱。而现代社会,处处讲爱,男女的结合以爱为基础。 冯碧落转动眼珠,等何韵莲身体好后,她便来试探骆琪与林之书的感情。 169 不能做自己的儿媳妇 第107节 白咏梅躺在病床上,她醒来有一段时间,听小玉讲是华雍城送自己来医院,不由心中甜丝丝。那小玉添油加醋一顿讲,讲华雍城发现她昏倒后是如何着急,一把将她抱起放到汽车上,然后又是如何地赶到医院。 想那白咏梅正对华雍城意乱情迷,哪禁得起这种话,直当华雍城对自己还是关心。 “咏梅,我真羡慕你,你看华先生关心你,老太太也对你好,还送给你陪嫁耳环,我就没这福气了。” “会有的,只要我们认真做事,老太太不会偏心任何人的,她都看在眼里呢。”白咏梅按着小玉的手笑道。 “老太太就是对你好,她说让你多住几天院休养,本来她也要来的,但是腰腿痛来不了,她还叫李嫂给你买了好几套衣服呢。” 白咏梅笑得更甜了,道:“老太太是个好人,她怜惜我。” “这是你俩的缘分,你再想不到来了这里会遇到老太太,而且老太太对你又好。” 说了一会话,白咏梅想吃桂花糕,小玉便去外面店铺买糕。 这是一间五人间的病房,但只有白咏梅一个病人,相当于是个单人间。 白咏梅闭上眼养神,没多久耳畔传来脚步声,走到了床沿,白咏梅直当是小玉回来,赶紧睁开眼,霎时眼中落入秋医生似笑非笑的面孔。“咏梅,我们好久不见了。” “是你啊!”白咏梅本不喜欢秋医生,又知他早娶妻,竟然还想要自己当他外室,益发觉得秋医生面目可憎。 秋医生毫不识趣,他对白咏梅极有好感,道:“咏梅,你在华家过得怎样?那姓华的对你不好吧?你看你怎么把头都撞破了?” “不关你的事。”白咏梅不耐烦。 秋医生哎哟的一声,道:“啊哈,性子变泼了,咏梅,这还是你吗?当初你可是像只小绵羊那样温顺,说话的声音都小小的,看人就会脸红,怎么现在成这样了,看来姓华的改变你挺多的。” “别烦我,我不想见到你,请你马上走。” “咏梅,姓华的不喜欢你,你不可能嫁给他,你可以考虑一下我,我一样可以给你优越的生活。”秋医生恬不知耻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他虽然另娶了一门外室,但总觉不如白咏梅可口新鲜。 “滚。”白咏梅气坏了。 “村姑进城学会骂人,不错。”秋医生大笑。 白咏梅咬了咬嘴唇,她担心小玉回来听到秋医生的污言秽语难堪,遂道:“秋医生,我知道你家在哪里,如果你再纠缠不休,我就去告诉你老婆关于你的事。” 顿时秋医生一愣,他盯着白咏梅狠狠打量一番,道:“你真是变了。”他摇摇头,转身走出病室。 几分钟后,病室里又传来脚步声,白咏梅以为是秋医生去而复返,不禁怒从心起,骂道:“你怎么还不走?” 脚步声顿了顿,来人道:“咏梅。” 声音很熟悉,白咏梅赶紧睁开眼,只见小玉扶着何韵莲站在病室门前。“老太太。”白咏梅慌的要坐起。 “你躺着别动,你吐过血,要躺着,不然气血一动又会吐血。”何韵莲伸手制止。 “咏梅,我买糕回来就在医院门前遇到老太太,老太太对你真好,身子不便,还要来医院看你。”小玉扶着何韵莲在床沿坐下。 “谢谢老太太记挂我,我没事,如果累了老太太,咏梅会不安的。” 何韵莲看着病室,虽说没其他病人,但是个五人间,环境一般,不利于养病。“这雍城也真是的,怎么没给你安排单人间,如果再安排病人进来,你一个大姑娘家怎么方便。” “不是华先生安排的,是医生安排的病房,可能单人间住了病人吧。老太太,我就住这里,挺好的,宽敞。” “不行,你是黄花大闺女,这多人间病房都是男女混住,会污了你的名声。小玉,你和主管医生说,帮咏梅换一个单人间,钱不成问题。” 小玉答应着离去,一时病室只剩下何韵莲和白咏梅。 白咏梅脸红红的,心中激动起来,不自觉握住何韵莲的手,道:“老太太,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妈,我愿意做牛做马服侍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服侍你。” “呵呵。乖孩子,我老了,你服侍不了多久,你帮我服侍雍城,还有我的两个孙儿,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愿意服侍华先生,还有小小姐和小少爷。”白咏梅更加激动。 何韵莲抚摸着白咏梅的脸,她对白咏梅的品性很满意,老婆人选就要找白咏梅这样的,勤劳,操持家务,养育孩子,照顾丈夫。 “咏梅,有个事我要问你。” “嗯,老太太,你问吧,我听着呢。” 何韵莲从随身的小挎包中取出一张纸,道:“咏梅,这可是你写的?” 白咏梅接过纸一看,顿时脸更红了,直红到脖子根。“老太太,这,这是我写的。”她低下了头,一脸羞涩。 “你为什么要写这个?”何韵莲一头雾水。 白咏梅心慌意乱,现在该怎么说呢?既然被老太太发现了,不如索性承认对华先生的好感。 “老太太,我从八岁起在临湘镇见到华先生,就一直记挂着华先生,他帮了我们临湘镇的乡亲,大家都尊敬他,我也一样尊敬他。那回,我跳河自杀,是华先生把我送到医院,替我付医药费,照顾我,还留我在府上,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 “嗯。那和这个有关系吗?”何韵莲更糊涂了。 白咏梅头几乎埋到胸前,这时必须要坦白了,说不定说出来老太太就会替自己作主。不管怎样,这是一个机会,把握住了就是幸福。 “我无以为报华先生的恩情,因此请求华先生教我写他的名字,这一生我只想学会写华先生的名字。华先生答应了我,教我写他的名字,我每天晚上都会练习写华先生的名字……” 何韵莲看着白咏梅,其实,她早就看出来白咏梅对儿子有好感,只是时机还不成熟不揭穿而已。 “咏梅,你说这个名字是雍城教你写的?” “是的,华先生教我写的,华雍城,老太太,我写的字很不好,是吗?”白咏梅抬起头,怯怯地等待何韵莲的回答。 何韵莲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发出声,这纸上写的根本不是儿子的名字,而是那个长得像狐狸精的冯碧落的名字。如果白咏梅说的属实,儿子教白咏梅写他的名字,却故意教成写冯碧落的名字,那他和冯碧落之间必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咏梅,你老实告诉我,雍城与那个冯厂长是什么关系?” 顿时白咏梅怔住了,何韵莲的回答太意外了。”他们,他们……”白咏梅不愿意说出来,弄不好何韵莲会向冯碧落倾斜。 “实话实说,说了我才好决定。” 白咏梅咬了咬嘴唇,道:“华,华先生,他,他喜欢,喜欢碧落。” 何韵莲没有说话,此时她回过味来,前不久的一个夜里有个电话打到儿子的卧室,当时是她接的,电话中的女人很没礼貌,说话放肆,现在想起来声音与那冯碧落有几分相似,没准儿就是冯碧落。 这样轻佻的女人绝不能做自己的儿媳妇。 170 两全其美的办法 两天后,白咏梅坚持出院,一回到别墅后她便开始忙活,擦桌椅,拖地,又抢着煮饭做菜,何韵莲冷眼旁观益发对白咏梅有好感。 这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样子,把儿子交给白咏梅,那他的后半生就不用担心了。 午饭后大家都闲下来,白咏梅侍弄完两个孩子午睡,便坐在客厅的沙发织围巾。 何韵莲悄悄从楼梯下来,站在白咏梅的面前打量了半晌,面貌也不差,挺清秀的,眼神羞涩,一看就是个生性纯朴的好姑娘。 不过家境是太差了些,那差就差吧,况且自家就算把她全家养起来都不成问题。 “咏梅。”何韵莲笑道。 白咏梅这才发现何韵莲,赶紧起身道:“老太太,你坐,我给你热鲜牛奶。”何韵莲爱喝新鲜牛奶,白咏梅每天早起后就是热牛奶。 “不用啦,我们坐着说下话。”何韵莲在沙发坐下来,拿过白咏梅织的围巾看了看,针子不密不疏,特别柔软,花样也好看。“咏梅,你真是心灵手巧,听说你还会做衣服。” “嗯。不瞒老太太,当初华先生在临湘镇办服装厂,我就想着长大了要去厂里工作,因此在家自学着车衣服。” “那你还真是个有心人。”何韵莲越发欢喜,她拉着白咏梅的手,道:“咏梅,你一定很中意华先生了。” 白咏梅红了脸,低头不言语,何韵莲见她这样子心中透亮。 “如果让你做我的儿媳妇,你可愿意?”何韵莲想尽快作定这件大事,这样让儿子能安定下心,不和外面的花花草草来往,自己也能放下心头大石。 白咏梅仍是不说话,但心中早就百千万个愿意。 “别怕羞,尽管告诉我,你说了,我才能做这件大事。” “我……”白咏梅抬起头,她哪好意思说得出口,再说这种事不都是父母与媒婆来操持,哪容得她自作主张呢。 何韵莲瞅着她,道:“你要是愿意,我便找媒婆去你家提亲,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咏梅,我是非常喜欢你,你勤劳、任劳任怨、温顺,我一回来就看中了你。” “请老太太作主就是,我没别的想法。”说完,白咏梅又低下头。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尽管安排了,这两天安排媒婆先去你家提亲,然后我再亲自去你家,这算是给你家面子了。咏梅,你看这样可得行?” “行,谢谢老太太,我今生是华家的人,死是华家的鬼。” “傻孩子,只要你好好服侍雍城,以后有你的造化,这个家都要给你当着。” 白咏梅喜不自胜,当初留在华家就是明智的,那华先生看不见自己的好,可是老太太能看出来。“老太太,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娘。” “好孩子。”何韵莲也喜坏,抱着白咏梅一时好孩子乖孩子叫个不停。 这时华清光从楼梯下来,看到搂在一起的何韵莲和白咏梅蹙起眉头,他等级观念严重,不愿意与下人多说一句话。 华清光在楼梯上咳嗽一声,白咏梅听到声音赶紧和何韵莲松开,她有些畏惧华清光,华清光总是板着一张脸,没有何韵莲那么和蔼。 “老爷。”白咏梅起了身。 何韵莲瞅着华清光,华清光脱下长袍,穿上一件毛昵大衣,脚下配着皮鞋,手里拄着文明杖。“你现在去哪里?” “找几个老朋友聊聊。” “晚上回来吃饭吗?不回来的话就不做你的饭。”何韵莲极反感他外出,华清光年轻时也曾和风尘女子有过来往,虽然没发生什么事,但一直是何韵莲心口的一根刺。 “爱做不做。”华清光走出客厅。 “老爷,你没戴礼帽,我给你拿去。”最近白咏梅察颜观色,了解了华清光与何韵莲许多生活习性。 “不用。” “别管他,让他出去吹冷风,回来头疼脑热没人管他。”何韵莲没好气。 这说着,华清光早到了院子,司机小何是他从香港带回来的,两人驱车去仁济路。 百货大王严似道便住在仁济路,自从香港回来后,华清光就一直筹谋开办分厂,但是资金全压在爱华里面,而儿子也不赞同开办分厂,他只能求助平日的老朋友。 这些天华清光见了不少旧日好友,但大家听说要出资办厂,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各种不方便等等。 前天华清光和严似道聊过一次,严似道似乎有点把意思,华清光决定再找严似道聊聊。 到了严宅,门房引领华清光前去客厅,只见从客厅里走出来一名穿着红昵的年轻女子,那女子烫着大波浪卷头,和华清光对面而过,也没打个招呼。 “这是……”华清光只觉眼熟。 “是我家小姐,琳达。” 华清光哦了一声,他很多年没见过琳达,当时的琳达还只是一个小女孩,没想到都已经这么大了。 严似道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等待,见到华清光来便起身,两人握手寒喧。“华老先生,没想你亲自登门了,快请坐。小雪,快给华老先生倒茶。” 第108节 “太客气了。”华清光见严似道热情,心内也不禁高兴。 “华老先生,最近雍城兄可好,他多日不曾来过了。”严似道比华清光低半辈,便和华雍城兄弟相称。 “他忙着厂里的事不得闲,改天让他来拜访。” “拜访就不用了,我还想去拜访他。” “该他来。似道啊!今天来我也不绕弯子,还是那天和你说的事,借助爱华现有的名声,我们在省城办一个分厂。” 严似道皱着眉头,道:“华老先生,这事我也考虑过,现在人人都穿爱华的衣服,但是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我女儿不愿意啊!” “这和琳达有什么关系呢?” “不瞒华老先生,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时爱若珍宝,这家产将来也都是她的,所以算得是她的嫁妆,如果拿她的嫁妆也去办厂,那她肯定不愿意了。” 华清光愣了愣,看来严似道是在找借口拒绝自己。“既然这样,我就另想办法。” 不料严似道又摇头,道:“华老先生,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什么办法?”华清光赶紧问道,似乎严似道的口风有松动。 “咱们成就儿女亲家,让琳达做你的儿媳妇,她的嫁妆不就是你家的,自然可以用来办分厂了。”严似道抚着下巴,最近琳达和肖战强来往,这让他十分生气,肖战强的名声在省城是臭名远扬。 严似道说过琳达几次,但琳达完全不听,他便想着给琳达说个婆家,想来想去便只有华雍城最合适,家世好,人品好,相貌好,虽有两个孩子但这不碍事,而且爱华生产的“兰城”牌服装在全国大卖,十大服装公司争抢代理,差点大打出手,这在全国都出了名。 与华家联姻,是强强联手,何乐而不为。 171 让我们这些男人快乐 厂里繁忙,这一天华雍城忙着巡视车间,和几个部门经理开会,似乎没多久便到了下班时间。在办公室看了一会文件,华雍城便去找冯碧落。 夕阳已经沉没,炊烟四起,这静谧的乡村景色让华雍城心生宁静。 原来当初在临湘镇办厂,真的只是为了邂逅冯碧落。“淑兰,谢谢你,你早为我的一生安排好了后路。” 没有林淑兰的坚持,没有他的承诺,就不会遇到冯碧落,他的一生就会如同一团死水。 冯碧落坐在灶口,将一根木柴往灶膛里塞去,额头上挂着一粒亮晶晶的汗珠。不等那汗珠坠落,华雍城便冲过去,轻轻擦掉那粒汗珠。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冯碧落抿着唇笑。 “见你就是我每天的工作。” “越来越油嘴滑舌了,你以前说话不是这样的。”冯碧落摸着他的面颊,她还是怀念当初那个正正经经的华先生。 “这就要怪你了,是你改变了我。” “明明是你易变。”冯碧落捅着他的胸口。 “我抱抱看你有没长胖。”华雍城轻易抱起冯碧落在堂屋走了一圈,放下冯碧落后叹了一口气。“怎么办?一点都没长胖,好像体重又轻了。” “不想长胖,这个体重正好,穿衣服好看。”冯碧落美滋滋的,以前真是想瘦都瘦不下来,花了不知多少冤枉钱去瘦身,反而越来越胖。 华雍城刮着她的鼻梁,道:“这可不行,这么瘦怎么怀孕,生出来的孩子体质也会孱弱。我想,可能还是吃的少了,从明天开始我督促你吃饭。还有那些人参燕窝,你究竟有没在吃?” “在吃啊。”冯碧落嘻嘻地笑,现在真好,吃啥都不胖。 “看来是体质的问题,明天我带你去省城看病,找医生替你调理身体。” “不要,我又没病,只不过是瘦而已,我答应你,每天多吃饭行了吧,那些人参燕窝也天天炖着喝。” “如果一个月没效果,我还是要带你去医生。” 冯碧落嘟起唇,哪有逼人长胖的道理,自己真应该去给未来婆婆讲课了,告诉她长胖容易三高,这样对身体才不利,只要保持正常饮食就行了。 “碧落,莫枫让我带话给你,她邀请你去省城喝茶。” “为啥呀?”冯碧落不解,虽然认识莫枫,但来往的次数不多,莫枫的性格不活泼,沉闷,不对她的味口。 “不知道,她还约了骆琪,你是今晚和我一起去,还是明天你自己开车去?” “我明天早上开车去吧。我猜,莫枫准是为了叶其扬的事找我和骆琪说情,让我们放过叶其扬一马。” 华雍城忍不住了,道:“你们到底要对叶其扬进行什么样的报复,叶其扬现在真是惊弓之鸟,疑神疑鬼,对所有接近他的人都持怀疑态度,他甚至怀疑我和林之书也是你俩派去报复他的人。” 顿时冯碧落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这个蠢货,哈哈。” “如果莫枫真是为这件事,你们俩就放过叶其扬吧,他天天担心,这样折磨他也够了。” “差不多,本来要折磨他一个月的,看在莫枫的面子就算了,不然真把叶其扬逼疯,也没那个必要。说实话吧,我们没想报复叶其扬,只是故意通过你和林之书的口去传达消息,让叶其扬知道我们要报复他,他这人爱捉弄人,自然会相信别人也要捉弄他,于是成天担心受折磨了。” 华雍城忍俊不禁,他抓着头发,做梦都想不到两个女人的报复就是不报复,只借用自己与林之书的言语就骇住叶其扬,这样的手段自愧弗如。 “你们两个真是鬼灵精。” “前几天骆琪说她不清楚是否爱林之书,我打算帮骆琪确定一下。”锅里的水煮得滋滋响,冯碧落将淘好的米下入锅中搅动。 “你不会要捉弄他俩吧?”华雍城一脸担忧。 “不是捉弄,帮他俩确定感情嘛!”冯碧落嘿嘿地笑。 华雍城看着她满脸得意狡诈的笑意,道:“我看迟早骆琪会来捉弄我们俩个的。” “我才不怕呢。”冯碧落耸鼻子。 “不过,你们让我们这些男人快乐了很多。” 林淑兰是正经严肃挂的人,自然不会和华雍城开玩笑,她说出来的话都是能当作人生格言的,会给人当头棒喝,但是对人生来说少了乐趣,少了开心,少了一份恣意。 而冯碧落就不那样,她无拘无束,放荡随意,活得自由自在,开心时就咧开嘴大笑,不高兴地就痛苦流涕,人生最真实的一面展露无疑。 和冯碧落在一起,会觉得自己年轻了,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 两人一起吃饭,这些天华雍城都会带来宰杀好的新鲜鸡鸭鱼肉,饮食比以前好上百倍,但冯碧落仍是体态轻盈。华雍城将肉往冯碧落碗中夹,直堆成小山。 “你对我长胖都产生执念了。”冯碧落偷笑。 “这样才能生胖儿子。” 饭后两人便要各奔东西,华雍城回省城,冯碧落去厂里教课。 踏着星光回来,冯碧落一边烧水,一边在灯下画服装图纸,黄副厂长来找过冯碧落,告诉她厂里目前的困境。眼见离月底没有多长时间,但春款的设计款数偏少,远不到要求的200款。 因此冯碧落也在加紧画图纸,争取在月底前拿出200款,她也看过厂里服装设计师的服装图纸,风格以大胆狂放为主,但兼有内敛含蓄,深得冯碧落的好感。 配合厂里服装设计师的风格,冯碧落也尽量画简单明亮的服装款式,当然还是依葫芦画瓢。 “我算得上是天下第一抄袭大师了。” 冯碧落噘起嘴,半晌又反驳自己:“也不算是抄袭,时尚本来就是三十年一转,现代玩的那些时尚本来就是几十年前的东西,过个几十年一炒就是时尚。说实在的,时尚是个狗屁呀,依我说,衣服好看才是真理。” 也是,咱中国的编织袋都成了国际大品牌的手袋,设计师说它时尚就时尚。 哈哈,其实真的时尚吗?那只有狗知道了。 “对了,今春的春款主打鲜衣怒马,人、衣、马三者结合,冲破中国人被束缚的心灵。” 瞬间冯碧落决定春款服饰颜色要鲜明,线条要简洁,但鲜明简洁中有突出轻轻的奢华之感,从旧社会过来的中国人急需要一种新理念,因此春款要击中他们的眼球,令他们眼前一亮。 画着冯碧落不高兴了,这个华雍城太可恨,他不让自己当厂长也罢了,就连他父亲让自己当厂长也不愿意。 他怎么这么霸道呀! 172 当爹的年龄还爱捉弄人 清晨冯碧落驱车赶往省城,本来不待去的,但是莫枫相邀,不去太不给面子。到了新城西餐厅,骆琪已经先到,一坐下来莫枫便先向她二人道歉,希望她们能谅解叶其扬。 冯碧落和骆琪哈哈大笑,这才将实情托出,惹得莫枫也笑个不停。 “按理说,你家的男人也该好好管教了,都当爹的年龄还爱捉弄人,幸好是遇上我们两个,否则换了其他人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骆小姐,你说的有道理,回去后我就教训他一顿,这么大的人也该正经做事。”莫枫的态度很恳切。 “算了,别说这事,我们点餐吧,吃能解千愁。”冯碧落打着圆场。 饭后莫枫本想邀约二人去生生大商场,但骆琪还要去采访新闻,而冯碧落也要赶回临湘镇,莫枫只得作罢,不过冯碧落邀请莫枫有空去临湘镇玩。 三人分道扬镳,没多久冯碧落回到临湘镇外,此时她突发奇想,如果在这条马路上拍摄一条服装短片,放在电影前面的播放,就像是广告一样,肯定会引起轰动。 服装展览已经进行一次,第二次必定不会有前次反响大,但拍摄广告短片可是从未有之,一定又可以打响头炮。 回家后时值午后,冯碧落洗了一把脸,便赶去服装厂。 华雍城在会议室开会,春款的款式至今只拿出60多款,离200款差得甚远,本来他期待在月底能超过200款,但现在看来达到200款就很强人所难了。 在报纸上发布了招聘启事,但来应征服装设计师者寥寥无几,纵然有来的人,但异口同声说交通不便。 “华先生,供应会之前我们应该还要有宣传才行。”黄副厂长此时也懂得广告的效应,冯碧落送给他的两本书,他翻了几遍,每个字眼都几乎记得。 “老黄,宣传的事你负责。”华雍城感到自己焦头烂额了,他本来就于这商场上的事生疏。 “好。”黄副厂长应承下来,他心里有底,如果解决不了尽管去找冯碧落,反正冯碧落都解决得了。“款式的事目前也不要操之过急,让设计师们保质保量,不然会坏招牌的。” 目前也只能出来多少款便是多少款,急也急不来。 会议结束了,华雍城头晕脑胀回办公室,他坐在椅子上,忽然脚踝有什么东西在爬,一直爬到他的小腿上。华雍城骇了一跳,低头向下一看,只见冯碧落蹲在桌子下面向他做鬼脸。 “碧落。”顿时华雍城哭笑不得。 “你吓坏了,哈哈。”冯碧落从桌下钻出,便毫不顾忌地坐到华雍城的腿上,双手环抱住他的脖颈。 华雍城呵呵地笑,道:“门没锁,你就不怕有人进来吗?” “哪有人进来?再说进来之前他们会敲门。”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黄副厂长手中拿着一份文件埋头进来,霎时六目相对,冯碧落尖叫一声,赶紧从华雍城腿上弹起。 黄副厂长尴尬得不行,他虽知道华雍城与冯碧落的关系,但这关系还是暗中的,没有被揭穿。“华先生,我过会来找你。”说着,黄副厂长便退出去,还贴心地关上门。 华雍城笑得脸抽筋,拉着冯碧落的手,道:“怎么脸都吓白了?你不是说他们会敲门吗?” “谁知道老黄不敲门呢?怎么办?被老黄看见了。”冯碧落咬牙切齿。 “没事,老黄大概知道我们的关系。” 第109节 “难为情死了,我走了。”冯碧落拔腿便走。 “别走,留下来陪我。” “不行,老黄过会要来找你,我可不想再看见他。” 冯碧落逃之夭夭,这么难为情的事就留给华雍城去解决。 出来时遇到黄宛如,黄宛如穿着灰色的大襟袄,外面套着围裙,头上戴着白帽子,这模样再也看不出她曾经是一代民国歌后。 “宛如,忙吗?” “现在还好,到3点会忙些,我现在和张大海学着质检。”黄宛如面色红润,自从来到临湘镇后,生活变得规律,戒掉烟酒,整个人的精气神就显出来。 “别太把自己累着。宛如,下班了你来我家吃饭。” 黄宛如答应着,之前她曾在冯碧落家里吃饭,但冯碧落那里有华雍城,她觉得不便,便自己做饭,如今也学会炒几个菜。 从服装厂出来,冯碧落远远听到有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喜事。 “最近没听说哪家有办喜事啊!”冯碧落感到奇怪。 临湘镇不大,这镇上的家家户户都认识,一旦有红白事,基本上都会去送礼。 冯碧落没往深处想,回家后还要绘制春款服装设计图,她匆匆往家赶。走不多远,那敲锣打鼓声越来越响,还有喧闹的人声,没一会便见一队人马出现在马路上。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穿着大红的衣裳,手里拿着一把扇子,额头还贴着额贴,看起来和电视里的媒婆一个样,摇摇摆摆在前面走着。 跟在后面的人有的担着箩筐,有的抬着箱子,上面各压着一张喜字,众人面上也是喜气盈盈。 “是提亲的么?看这阵仗应该是大户人家,不知是看中镇上哪户的姑娘。”冯碧落来了兴趣,想要跟着去看热闹。 那媒婆模样的女人瞧到冯碧落,便向她打招呼,道:“姑娘,请问白大庆家往哪里走?” 冯碧落怔了一怔,难道是给白咏梅说亲来了,莫非又是白大庆和他两个儿子的私下行为,冯碧落暗自咬牙。“就在前面,不太好找,我带你们去吧。”冯碧落决定到了后见机行事,闹他个人仰马翻,让白家下不了台。 临湘镇虽不大,但巷子多,绕来绕去容易晕头,冯碧落故意带着他们在巷子中穿梭,其实从大马路过去也就十分钟的事情。 绕了半个小时,冯碧落才带他们来到白大庆家。 此时白大庆家门紧闭,冯碧落上前拍门,没一会白大庆背着旱烟枪出来,看见是冯碧落怒从心起,抓起旱烟枪便来打她,冯碧落忙躲开。 “大娘,这人就是白大庆。你确定要帮这样的人家提亲吗?瞧着这老东西泼样,别拖累了人家。” 白大庆一愣,他看着面前的一队人,眼神落在那些抬来的木箱子上。“你们是来提亲的吗?”一时白大庆也晕了,糊涂了。 “是啊,白老爷子,我们从省城来的,来给你家闺女咏梅提亲。”那婆子并没被冯碧落的话影响到,笑着脸迎上来。 这时冯碧落也愣了,媒婆子从省城来的,不会是秋医生请来提亲的吧,这可不得了。 “那对方是哪家呀?” “瞧你老爷子问的话,你闺女就啥也没和你说吗?她在省城华家做事,那华家老太太看中她,咏梅勤劳、温顺、任劳任怨,华家老太太想要她做儿媳妇,请我们过来提亲呢。” 冯碧落身形晃了一晃,华家老太太,那是华雍城的妈妈。“大娘,请问华家老太太是要咏梅做她哪个儿子的媳妇?”冯碧落强自撑着。 “华家就一个儿子,哪还有第二个儿子。对了,他在临湘镇办了一个服装厂,叫爱华,现在是全国知名的服装厂。” 顿时冯碧落只觉胸口翻涌,一口热血要从喉咙管里喷溅出来。 173 只属于我一个人 冯碧落这气非同小可,气极败坏奔向爱华服装厂,门房老葛向她打招呼,冯碧落充耳不闻,一阵风地跑向前面的办公楼。不管三七二十一,冯碧落推开华雍城办公室的门,此时黄副厂长还在里面没走。 “华雍城。”冯碧落大喝一声。 办公室的两人看到冯碧落铁青的脸不禁面面相觑,饶是黄副厂长反应快,马上合拢手中的文件道:“华先生,我先出去,待会你有空后再找我。”说着,黄副厂长赶紧出去,很明显,冯碧落的样子是来兴师问罪的。 华雍城摸不着头脑,刚才冯碧落还好好的出去,这才一会的功夫她就气得变了脸色。 “怎么了?碧落。”华雍城关上门。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华雍城,你真是个混帐,我要找骆琪在报纸上申讨你这个负心汉。” 华雍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冯碧落说的这些话从何而来。“发生什么了?我怎么成负心汉?你到底误会了什么?”他按住冯碧落的肩膀,声音也不由变得急迫。 冯碧落挣脱他的双手,恨恨道:“你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就不信你妈不会和你说,你完全不知情。” “我真的不知情,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碧落,你能不能说明白是什么回事。” “好。我说,华雍城,你妈已经请了媒婆去咏梅家里提亲。” “什么?”华雍城被震得身体发颤,他向后退出几步,道:“这怎么可能?我妈什么都没和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才不相信你不知道,你要娶亲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你妈自然先要和你通声气了。” 华雍城咬了咬嘴唇,道:“碧落,你确信是我妈派人来提亲吗?” “这还有假?是我亲眼见到的,那媒婆讲你妈安排他们来提亲,还送来好多东西,说白大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你妈会尽量满足他们,改天会亲自登门提亲。” 华雍城扶着办公桌,其实他感觉到母亲对白咏梅不同寻常的好感,但是没想到母亲完全不问自己的意思便派人去白家提亲,这实在让他难堪。 “碧落,你知道我根本不喜欢咏梅,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你现在和我一起去咏梅家里,我让媒婆回去。”他抓住冯碧落的手。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想被人笑话。”冯碧落甩开他的手。 “那好,你现在和我回省城,我当着父母的面说,非你不娶。” 冯碧落没有吭声。 “你不愿意吗?不愿意与我共同面对?”华雍城盯着她。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没有父母祝福的爱情能走多远,以后你会不会厌倦我?”冯碧落也目不转睛看着华雍城。 “我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如果没有你,我觉得活在这世上没有任何意义。” 冯碧落陡地捂住他的嘴,道:“不要说这种话,我要你好好地活着。” “那我们现在去省城,去找我父母,告诉他们,我们要结婚。” “如果他们不同意怎么办?” “不需要他们同意,因为要结婚的是我们,我们只需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就行。”华雍城笑了。 冯碧落抿了抿嘴唇,扑到他的怀中,脸在他的胸口磨蹭。“我好喜欢你,我不能把你让给咏梅,也不能与她分享你,我要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华雍城把她拥得紧紧,这样的表白让他心花怒放。 “走,回省城。” 华雍城抓住冯碧落的手,刚打开门就看见黄副厂长站在门外,霎时冯碧落去推华雍城的手,但是华雍城再次握住她的手。 “抱歉,我在门外都听到了,其实我早就知道华先生和冯厂长的关系,你们现在赶紧回省城吧,把事情都说清楚。” 冯碧落脸红得厉害,不知说什么好。 “老黄,你帮我看着厂,我们走了。”华雍城握住冯碧落的手,大步向外面走去。 “快松手呀,被别人看到了。”冯碧落担心得不行。 “看见就看见,那又怎样。” 从华雍城的办公室出来,要经过数个其他部门办公室,然后再经过车间。冯碧落还是挣脱华雍城的手,如果让大家知道她与华雍城的关系,总感觉蛮难为情。 两人快步走出服装厂,华雍城的汽车便停放在院内,他拉开副驾驶的门,等冯碧落上车后,他才钻入车内。 汽车正要发动,黄宛如跑了出来,她站在车门前一脸的不安。 冯碧落摇下车窗,道:“宛如,我现在要去省城。” “发生什么事吗?” 冯碧落看着身畔的华雍城一眼,道:“他妈妈向白咏梅家里提亲,要咏梅做她的儿媳妇,现在雍城带我去向他妈妈见面,说明情况。” “那赶紧说清楚,去吧。” “晚上的课,你帮我和大家说说,暂时停课。” “好,你放心。” 汽车风驰电掣般在马路上行驶,一出镇外冯碧落的心紧张起来,丑媳妇终于要见公婆了。 她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她唯一欠缺的经验便是面对未来公婆。 “别害怕。”华雍城抓着她的手,道:“有我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妈妈不喜欢我?”冯碧落嘟起嘴唇。 “我妈妈是旧社会的妇女,你不符合她心目中的好媳妇形象,她喜欢任劳任怨、温顺、听话的姑娘,她认为这样的姑娘才能照顾好家庭。” “怪不得她喜欢咏梅了,我这一辈子都不能达到你妈妈的好媳妇标准了。” “那不重要,因为你要陪伴的是我,不是我妈妈。” “如果你妈妈坚决不允许我们在一起,甚至以性命相逼呢?”冯碧落有一种感觉,电视剧中的狗血剧情快要降临在自己的头上。 华雍城嘴角浮出笑容,道:“这怎么可能?当初我和淑兰结婚时,她也不喜欢淑兰,但并没有以死相逼,反而非常热心帮我操持婚礼。” “第一次没以死相逼,第二次就不一定。”冯碧落内心忐忑不安。 “相信我,我妈不会那样,她是个要面子的人,这种事她做不出来。”华雍城拍着她的手。 “如果她要以死相逼呢?你会怎样?” 华雍城吐出一口气,道:“那我这一生不会再结婚了。” 冯碧落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道:“我也会努力争取的,让你妈妈喜欢我。”忽然冯碧落又意识到另一个棘手的问题,她即将要与白咏梅成为敌人,从此刻开始她要失去白咏梅了。 华雍城和白咏梅,这都是她生命中至亲的人,无论失去哪一个都是冯碧落不愿意的,可现在也必须做出抉择了。 她唯一不能失去的,还是华雍城。 174 没出生在一个好家庭 天刚黑时,汽车抵达省城,这是今天冯碧落第二次来省城,但两次的心情不同,第一次是愉悦的,第二次是沉重的,不安的,紧张的,慌乱的。 第110节 下车时冯碧落深呼吸,仿佛要把自己心里的紧张与不安吐出去,但越深呼吸越紧张,越不安。 华雍城伸手拭去她额头的汗渍,男人在这方面要大方得多,而女人不管多优秀,见到未来公婆总是一团乱。“碧落,你什么话都不用说,我会说清楚的。” “嗯。”此时冯碧落还真不知道能说什么。 一大家子人正在餐厅就餐,白咏梅坐在何韵莲的身畔,碗中的菜堆成小山包,何韵莲还在帮她夹菜。 小玉和李嫂侍立餐桌两旁,她们先看到华雍城和冯碧落,当然也看到他们紧握的手,不过小玉和李嫂早知他们的关系并不惊奇。 接着白咏梅也看到,瞬间她脸上的笑意收敛。 华清光和何韵莲是最后看到,华清光放下筷子,咳嗽了一声,但是华雍城并没有松开冯碧落的手。华清光眼神闪烁不定,从那双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华清光明白了儿子与冯碧落的关系。 不过,华清光并没显得太高兴,脸上阴晴难定。 何韵莲看着儿子紧握着冯碧落的手,那胸中一口闷气堵着发不出来,她咬了咬牙,道:“雍城,你请冯厂长回来怎么事先也不说一声,好让李嫂多准备一些菜。” “妈,爸,我想和你们说,我和碧落准备结婚。”华雍城没有看白咏梅,此时白咏梅是无关紧要的。 “不准。”何韵莲大声道。 “妈,我只是通知你们一声,并不需要你们准许。” 何韵莲气得胸口疼,道:“雍城,你现在眼里还有没有你妈?你就是这样和你妈说话的吗?” “我心里眼里都有妈,但婚姻是我自己的事,我不希望妈插手,当然也不希望任何人插手。” “雍城,妈已经插手了,实话告诉你,我今天请了媒婆去咏梅家里提亲,她家人已经答允了,过几天我还会亲自去下定。” “胡闹。”顿时华清光大怒,伸手在餐桌上重重一拍。“韵莲,雍城的婚事你竟然不过问我,你有没将我这个丈夫放在眼里?” “你就记得办分厂,哪里想还管雍城的婚事,我是雍城他妈,这婚事我能作主。”何韵莲不甘示弱。 “我不答应。” 白咏梅吓住了,泪流满面,双手掩着脸跑回卧室。 华清光和何韵莲大吵起来,各不相让,何韵莲气得几欲晕倒,华雍城使了一个眼色,小玉赶紧扶着何韵莲上楼。 何韵莲伤心欲绝,她全是为了儿子的未来着想,就是因为第一次纵容了儿子,让他娶了林淑兰,结果林淑兰早逝,抛下儿子和两个孙儿。 这次,何韵莲无论如何要帮儿子挑选一个好媳妇,首要就是身体好,勤劳、温顺,这样的女人才能长寿,不然儿子的漫漫人生有谁来相伴呢。 那个冯碧落瘦得尖嘴猴腮,哪里是个长命相,性格强势,说话轻佻,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出生的姑娘。 就那单薄的身材,怕是连孩子都怀不上,更别说陪着儿子白头偕老。不可能让儿子再做一次鳏夫,一再地承受丧妻之痛。 客厅里只剩下华清光,华雍城和冯碧落,此时氛围十分尴尬,一向伶俐的冯碧落哑口无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全身仿佛长了刺似的不舒服。 华清光瞅着冯碧落,这个姑娘是有能力的,如果真能做他的儿媳妇也不错。 只是…… 前两天华清光去找严似道商谈出资办分厂,严似道提出结儿女亲家,这样他才能提供办分厂的资金。华清光极为动心,两家正是门当户对,唯一不太好的是严似道比自己低半辈,结了亲家后便是同辈了,而且琳达颐指气使重,未必能与何韵莲相处得来,说不定还会虐待他的两个孙儿。。 当时华清光以要征询儿子的意愿没有直接拒绝,但心里一直在盘算,琳达的家世达到要求,但人品方面不怎样,可是人无完人,也不能太苛刻。 华清光基本是同意了这桩婚事,严似道只有琳达一个女儿,他的家业迟早要到琳达的手中,儿子与琳达结婚后,就可以集两家的财富于一身。 “雍城,你和冯厂长真打算结婚吗?” “不是打算,是要马上结婚。” “你考虑清楚了?” “考虑清楚了,我早就想和碧落结婚。” 华清光点头,道:“冯厂长,你到我书房来,我们聊几句。” 冯碧落愣了愣,她看着华雍城,华雍城瞅着父亲心里也有些疑虑。“爸,我和碧落一起去书房。” “你不用,你就留在这里,或者去看你妈妈,我单独和冯厂长说几句话。” 华雍城用力握了握冯碧落的手,向她使了一个眼色。 这时华清光已经走上楼梯,冯碧落只得跟上去。华清光在书房的沙发坐下来,他示意冯碧落也坐下,但冯碧落不敢坐,侍立一旁。 “冯厂长,你是真的喜欢我儿子吗?我儿子除了家世,他并不配得上你。”华清光仍是称呼冯碧落为冯厂长,这个称呼可以使关系变得疏远。 “没有一种喜欢是因为家世喜欢的,而且在我心里,雍城也是很厉害的人。” “好,冯厂长你是个做大事的,但我儿子却是一直活在祖辈的荫庇之下,你认为他能照顾你吗?” “夫妻是互相照顾,不是单方面照顾一个人。” 华清光笑起来,道:“冯厂长,以你的才干和相貌,你能找到比我儿子更好的男人。” “更好之上还有最好,我不需要那么好的男人,只要我喜欢的男人。” “可是……”华清光的手指在桌面无意识地点动,道:“冯厂长,我很欣赏你的才干,也想让你做分厂的厂长,分配给你技术股。但我理想的儿媳妇不是你,她另有其人,你懂吗?” “所以连华老爷也反对我和雍城?” “婚姻是要门当户对,我已经纵容过雍城第一次的婚姻,就不能再纵容他第二次婚姻,他该为华家着想了,否则他要他的两个孩子怎么办,华家的子子孙孙要吃饭。” 华清光的眼中闪动着光芒,舍弃冯碧落也是为难,毕竟这个姑娘的才干是货真价实的。 “原来你是嫌弃我穷,我没钱。” “只能怪你没出生在一个好家庭里面。” “我能赚钱。”冯碧落大声道。 华清光摆摆手,道:“你是会赚钱,可厂长也终究是个高级工人。”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被推开,华雍城大步踱进来。“爸,爱华的今天都是因为碧落的心血,如果没有碧落,爱华早就垮了,根本不会有现在的发展。” “她只不过做了一个厂长该做的事。” 冯碧落终于不再紧张,面前的人不是她未来的公公,她又何须慌张呢。她甩了甩头,转身走出书房,霎时华雍城追了出去。 “碧落。”华雍城着急地呼唤她的名字。 冯碧落没有回头,直到华雍城拦到她的前面,她才停下脚步。“我以为我会赢,却原来我和咏梅都输了。” 175 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两人相对无言,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许久华雍城伸手抚触冯碧落的面颊,道:“等我一会,我收拾几件衣服。” “你想去哪里?”冯碧落瞪大眼睛望着他。 “去你那里,你要收留我,否则我就无家可归了。”华雍城笑起来。 冯碧落动了动嘴唇,摇摇头道:“不行,你还有两个孩子,你不能就这样和我走,孩子已经没了母亲,再不能缺少父亲的陪伴。” 华雍城眼里湿润了,道:“那好,我来解决这件事,碧落,我一定会给你交待。”说完,他用尽全身的力道紧紧拥住冯碧落的双肩。 被勒住窒息的感觉盈绕,但冯碧落仍然不愿意推开华雍城,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是属于彼此,察觉到彼此最深的爱,那是深入到骨血里的。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两人这才不舍的分开,冯碧落看向楼梯,白咏梅手扶在楼梯扶手上。“咏梅,对不起,我不会把雍城让你给,也不会和你分享。” “我知道,因为你从来就没把我当好朋友,所以你才不会把华先生让给我。” 华雍城眉间怒意横生,他对白咏梅简直忍无可忍,正要怒斥白咏梅,但冯碧落抢先拦住他,道:“咏梅,我有没把你当好朋友,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反正我冯碧落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爱怎么想我就怎么想吧,是非黑白,总归有天知道,我也无须自证清白。” 说完这些话,冯碧落终于对白咏梅失望了,如果白咏梅不是她的奶奶,那白咏梅就是她最厌恶的一类人。 当年,白咏梅究竟做了些什么呢?是否也和此刻一样呢? “碧落,我送你回去。” 冯碧落只让华雍城送自己去黄宛如家,毕竟现在鸡飞狗跳,华雍城还要回家安抚。 在车上冯碧落还是一声不吭,今日发生的事情都是她从未想过的。 “算了,我们还是回临湘镇。”华雍城握着她的手。 冯碧落张开嘴,华雍城伸手捂住她的嘴,道:“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两个孩子有人照顾,他们还有爷爷奶奶,有小玉和李嫂,可你只有我一个,除了我再没有其他人。” 热泪从冯碧落的眼中落下来,掉到华雍城的手中。 “不要哭了,今后我都会陪着你。” 漫长的一夜过去,窗上微白,华雍城起身探看,冯碧落睡得很熟,昨夜大半晚才睡,可别要吵醒她。华雍城轻手轻脚起床,掖好被子开门出去。 出门来,清冷的空气扑面,天空中的月影残留。 华雍城吐出一口气,那气瞬间变成白烟,又迅速消失了。 第一次的婚姻并不费力,虽然父母都反对他与林淑兰的婚事,但并没有进行干预。可为何他们会如此反对冯碧落呢?冯碧落虽不是他们眼中的好媳妇,但却是一个有才干的人,否则父亲也不会想请冯碧落做分厂厂长。 上午服装设计部门拿来几款设计初稿,请华雍城过目,时间不多,华雍城过目后立即送去打版,生产样款。 10点开会,会议是黄副厂长主持召开,人数不多,会议内容关于春款的宣传,华雍城只是旁听。 “9月底的冬款服装展览非常成功,我认为可以再办春款服装展览。” “这时间好像不够,我们春款目前百件都不到,而且还要在报纸上打广告,上次冯厂长可是打足一个月的广告才有那效果。” 黄副厂长想了想,道:“供应会可以稍为延期,春款真正的卖期是在三月,过年是在2月初,供应会只要在2月前都不会有事,还是赶得上春款销售。” “也行,冯厂长训练的那批服装模特,我们还是可以请她们,还省了训练费用,不然只用一期也不划算。” 黄副厂长瞧着华雍城,华雍城面色疲惫,估计那件事还没解决好。“华先生,你的看法呢?” “我只担心效果,第一次大家都是图新鲜,第二次未必会有好效果。” 一语说得大家的兴头都低下来,华雍城说得也有道理,第一次是新鲜感,第二次新鲜感就会减弱,而且服装展览投入的费用较大。 “华先生,我们再想一下,看有没更好的宣传办法。” “行,那先散会。” 华雍城出来,远远听到办公室前有人争吵,一名女子尖锐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刺耳,这声音颇为耳熟,华雍城走近,只见是久已不见的琳达和秘书小罗在吵架,她拿着包看起来要打小罗。 “琳达。”华雍城赶紧制止。 “华先生。”小罗一脸委屈,道:“琳达小姐强行进入你的办公室,被我制止了。” “好,小罗,你去忙吧。”华雍城挥手。 第111节 琳达向小罗翻了个白眼,甩着手中的小提包,道:“小奴才 ,迟早我要解雇你。” “这又不是你的厂,你凭什么解雇我?”小罗怒了。 “马上就是我的,我看谁不顺眼就解雇谁。”琳达耸着鼻子。 顿时华雍城和小罗都大吃一惊,华雍城向小罗使了一个眼色,小罗心领神会赶紧默默离去。 华雍城对琳达那句话颇有疑虑,琳达为何会说爱华会是她的,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最近他听母亲说,父亲和几位老友走得挺近。 “琳达,请进。” “哼。”琳达哼了一声,一摇一摆进入办公室,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琳达长胖许多,腰圆膀粗,坐下来后沙发陷进去不少,忽然看到办公桌上林淑兰的相框,道:“雍城,以后这里只能摆放我的照片。” “你认为你能命令我吗?”华雍忍住怒火。 “当然能,我们马上就是夫妻,这里都是我的。”琳达早从严似道那里得知与华雍城的婚事,本来她已经不抱希望,但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又给她系上这根红线。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你?” “你是没说,但是你父亲同意了,他要我爸出资金办分厂,我爸自然要把我嫁入你家,不然凭什么让我家出钱。”琳达理直气壮。 华雍城点头,道:“那麻烦你回去告诉你爸,请他不要出资,我们不办分厂。” “那你爸同意不办分厂吗?” “这不是关键,因为我不会娶你。”华雍城这才明白父母对自己的婚事各有打算,这令他极是气恼,没有一个人愿意尊重他的想法。 琳达被激怒,道:“你以为你有什么好,谁稀罕你,带着两个孩子的鳏夫,我看你就是天生克妻。”说完,琳达怒气冲冲离去。 此时她对华雍城的感情已不像从前,那次她被肖战强酒后污辱后,又与肖战强发生过几次关系,最近她发现自己已经怀有身孕,但肖战强也没有要娶她的意思,如果嫁了人,这孩子就可以人不知鬼不觉生下来,毕竟华雍城也是合适的结婚对象。 176 一颗爱情的种子 中午黄宛如来找冯碧落,冯碧落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坐在灶前煮粥。“事情没解决吗?他父母怎么说?” “都不同意,他妈妈要让白咏梅做他的媳妇,他爸爸要琳达做他的媳妇,反正他父母都没考虑过我。”冯碧落自嘲,她一直以为自己很优秀,但是让人挑选做儿媳妇,居然没人看中她。 “他父母到底是什么打算的,像你这么出色的儿媳妇上哪里找去呀,只要娶进门便能帮他们发家致富,那肖战强想娶你连门都摸不到。” 冯碧落叹了一口气,道:“各有考究。他妈妈觉得我太瘦,不长寿,性格强势,和前儿媳一样,会让他过得不幸福,所以坚决反对。至于他爸爸,考虑的是门当户对,家族联姻,利用琳达家的钱来开办新厂。” “那华雍城现在人呢?他中午不来你这里吃饭吗?” “上午琳达来厂里闹过一次,对小罗说这厂子马是他的,他气得哪吃下饭,已经回省城了。” “你们这么相爱还有这多波折,也真是老天不让有情人好过。碧落,你放宽心吧,华雍城他都能解决的,你要是愁眉苦脸,他不是心里更难受。” “嗯,我要开心起来,他这么爱我,我怎能不开心呢。” 一时红薯粥煮好,冯碧落邀请黄宛如一起吃中饭,虽经黄宛如开解,但冯碧落仍是心情低落。 饭后冯碧落在桌上画服装图纸,一旦投入到工作当中,所有的烦恼尽消。 “冯厂长。”黄副厂长站在门前。 “老黄,你快进来,怎么还叫我冯厂长,我早就不是厂长了,你也叫我碧落吧。”冯碧落赶紧端椅子。 “叫习惯了,改不了口。”黄副厂长坐下来,他打量冯碧落一圈,道:“冯厂长,我知道你现在也很烦,本来不想来打扰你,但我也没办法。” “是厂里的事吗?说吧。”冯碧落一看黄副厂长的神色,便知是厂里工作又遇到麻烦了。 “是关于春款宣传的事,早上开了个会,我们几个的意见是再办一次服装展览,模特是现成的,经验也有,办起来应该不会太难。但是华先生觉得没什么新鲜感,效果不会太好。我想了想,没想到更好的办法,所以来找冯厂长给指导一下。” “这话也是,大家也是图新鲜感,之后就是炒剩饭。” 黄副厂长皱着眉,道:“那还有什么法子吗?我这笨脑袋实在想不出来了。” “老黄,你也别自谦了,其实你想不出来,只是因为你见过的世面太少,读过书的不多,因此视野不够广阔,很难触类旁通的。” “我就是知道自己想不出来,才来找冯厂长你的。” “春款的宣传我也想过,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拍摄一组短片,让模特穿上春款服装,骑马、荡秋千、踏春等等,把各个细节串联成一个10到15分钟的小电影,然后我们联系各大电影院,在电影放映之前播放短片。” 黄副厂长眼睛瞪得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了?很糟糕的法子么?”冯碧落笑道。 “不是,太好了,冯厂长,真的只有你才能想出来这么好的法子,拍电影短片我怎么想不出来呢?”黄副厂长激动坏了,食指顶着食指,道:“冯厂长,那在哪里拍摄呢?” “就在临湘镇呀,有山有水,青石板小巷,古朴的房屋,古典与现代的碰撞。” “太好了,太好了,就这么办,华先生一定会喜欢这个宣传方案的。”黄副厂长喜不自胜,仿佛是他想出这个法子似的。 冯碧落倒没他这样乐观,方案是提出来,但短片的细节还待商酌,这是个小宣传电影,必须要有情节,就是这个情节冯碧落还没思路。 有情节就必须有灵魂人物,这样才能支撑观众看完宣传广告。 黄副厂长得了主意兴高采烈地走了,留下冯碧落愣了半天,这个宣传方案也只是偶得灵感,具体实施还有诸多问题。 天黑时华雍城没有来,冯碧落便知他今晚来不了,拿了课本去服装厂上课。 大约是心有所感,最后半个小时冯碧落便讲了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故事,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婚姻不是长辈的事情,它只和个人有关,每个人都有追求婚姻自由的权利,但你要清楚,你是因为什么而嫁给那个男人。” “冯老师,爱情是什么东西?” 台下是一双双渴望的眼睛,这里面有很多都嫁了人,孩子也有好几个,但直到现在她们还没经历过爱情,旧式盲昏哑嫁的婚姻使她们失去幸福,也失去寻觅爱情的可能。 “爱情,就是你遇到一个人,你会脸红心跳,会紧张,会害怕,但又希望无时无刻见到他,会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你睁开眼想的是他,闭上眼想的也是他,这种感觉会非常美好。” 众人一脸茫然,完全不解。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颗爱情的种子,时机到了它就会发芽。” “那我们的什么时候会发芽?” 冯碧落答不上来,旧时代过早束缚了这些女人,她们根本没办法摆脱现有的家庭。 “真想走到外面去看看,一定比临湘镇美得多。”发出赞叹的是王和平家新娶的儿媳妇刘翠翠,她也是临湘镇的人,才17岁,两个月前出的嫁。 刘翠翠不是厂里的职工,但也想识字,听说厂里有免费识字班,便求着冯碧落来了。 “年轻人是要到外面走走,见见世面,这样才不活一世。” “可不,再遇上个俊俏后生。”众人嘻嘻哈哈打趣刘翠翠。 刘翠翠脸红了,她嫁的丈夫大她十多岁,而且腿有点残疾,王和平为娶个儿媳妇,东凑西凑了800块的彩礼才把刘翠翠迎进门。 这样的丈夫自然是不得刘翠翠欢心的,也没啥本事,每天天黑后便按着刘翠翠行房。 冯碧落一直想找个时间带大家去省城玩,可厂里没有空闲的时间,现在又在赶春款,等春款完又要赶夏款,一年到头也剩不下几天时间。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凌晨过后才有点睡意,屋外又传来闹嚷声,以及此起彼伏的狗吠声。 冯碧落吃了一惊,莫不是哪家出了事,她赶紧披衣出门。 走到街道上,看到前面影影幢幢,十多个人举着火把,气势汹汹,冯碧落借着火光认出王瘸腿,这王瘸腿正是刘翠翠的老公。 “发生什么事了吗?” “翠翠逃走了。” “不会吧?她逃走干嘛?”冯碧落蹙着眉。 王瘸腿的老娘拭着泪,道:“夜里一起来发现翠翠不见了,她的一些衣服和陪嫁的首饰也都不见了,这一定是逃了。” “准是和秦旺一起逃了,大伙儿和我去秦旺家要人。”王瘸腿咬牙切齿。 冯碧落愣住,秦旺是镇上一个破落地主的儿子,家里只有一个老娘,与刘翠翠是青梅竹马,无奈家中没钱,拿不出彩礼,刘翠翠的老爹便不肯同意他们的婚事。 莫非是今晚讲的《凤求凰》的故事触动刘翠翠,她和秦旺私奔了? 177 找个人帮自己背锅 冯碧落跟着众人一起去秦旺家中,秦旺家里只剩下他老母亲,秦母见一大帮人来家中吓得瑟瑟发抖,王瘸腿在屋子搜了一圈,没有发现秦旺和刘翠翠,益发肯定二人是私奔了。 “快分头走,一定还没走远。”王瘸腿气得不行,这800块的彩礼钱可是求爹告奶奶借来的,不知要多少年头才能还得出去,这下媳妇子跑了,钱打了水漂。 乡下人干活不热心,偏这种男女私事特上心,一群人分成几路奔向临湘镇的各个路口,还有人去山脚下寻找。 冯碧落暗自心惊,秦旺带着刘翠翠肯定逃不远的,十有八九会被追回来。 想着杵在这里也于事无补,也不知道刘翠翠走到哪个地方,冯碧落只好先回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冯碧落更加睡不着,只希望刘翠翠和秦旺能顺利逃走。 此时虽说解放了,但乡下民风还是彪悍,根本不讲道理。 到天亮的时候外面又传来吵嚷的声音,有人喊道:“抓到了,逮回来了。” 冯碧落心中一慌,看样子是刘翠翠和秦旺被抓回来,她赶紧开门出去。 赶到王瘸腿家时,外面人山人海,几乎镇上的人都来看热闹,好几年没出过这种事,这简直是镇上的大新闻。王瘸腿的门前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只听到喊打喊杀的声音,但里面什么情况却看不到,冯碧落挤了半天都没挤进去。 “将奸夫淫妇浸猪笼。” “乱石砸死。” 群情激愤,口水唾沫往里面乱吐,有几滴都喷到冯碧落的脸上。“现在是新社会,不能随便杀人。”用尽全力喊出的声音眨眼被吞没,没有人听到冯碧落的声音。 “让让,麻烦让让。” 费了半天功夫,冯碧落才挤了进去,只见秦旺的老母亲和刘翠翠的父母都跪在地上,刘翠翠和秦旺被五花大绑,两人脸上有明显的伤痕,看来捱过一顿胖揍。 “饶了孩子们吧。”秦母磕头如捣蒜。 “刘富贵,你如果不把彩礼钱还回来,我就拿你女儿去浸猪笼。”王瘸腿手里抡着一根木棒,作势要打刘翠翠。 冯碧落握着拳头,道:“王瘸腿,现在是法制社会,可不能随便杀人,你也没有杀人的权利。” “关你什么事?”王瘸腿瞪了冯碧落一眼。 “你赶紧把人放了,否则我现在去派出所报警,你们这是犯法。” 第112节 王瘸腿呸了一声,道:“那派出所管天管地管不了我管老婆,我老婆偷汉子,和汉子私奔,我拿她浸猪笼,这是祖例,有什么错。” 这时刘翠翠看了冯碧落一眼,突然道:“不关我的事,是她,是她教唆我俩私奔的。” 这句话就像一声炸雷扔在了空气当中,先是一阵死一般的平静,然后爆炸开来。王瘸腿红着眼,道:“姓冯的,我说翠翠一个多老实的人怎么会和汉子私奔,原来是你在里面教唆,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怎么是我教唆的?”冯碧落无语,这刘翠翠想脱干系,也不至于要拿自己当垫背吧。 “就是你。”刘翠翠被抓后就后悔起来,觉得自己是受了冯碧落的蛊惑。“如果不是你在课堂上说要追求婚姻自由,还讲那啥《凤求凰》,我哪里懂得私奔啊!” 刘翠翠害怕被浸猪笼,只道找个人帮自己背锅,兴许就能免去一死,因此也死咬住冯碧落不放。 “姓冯的,真是你在教唆翠翠。”王瘸腿火冒三丈,刘翠翠私奔让他颜面尽失,他急于扳回面子,也把黑锅扣在冯碧落头上。 “她每次上课,都要和我们讲女人不能依靠男人,要走出去看世界,女人要当家作主。” “这有问题吗?女人难道不能当家作主?”冯碧落摊手。 “男人才是一家之主,女人当什么家。姓冯的,我每天让翠翠去听课,原来你就给她讲这些妖言惑众的东西,我打断你的腿不可。”王瘸腿抡起木棒,向冯碧落头顶砸去。 冯碧落赶紧向人群里闪去,这记木棒便打到地面,钻出人群后,冯碧落便向家里跑去。 王瘸腿在后面紧追不舍,他家的十几个亲戚也喊打喊杀追过来,冯碧落关紧门窗,那些人便在门外拍打叫骂。 “姓冯的,你给我滚出来,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割掉你的舌头,让你成天胡说八道。”王瘸腿大骂。 冯碧落拿起灶台上的菜刀,站在门后,只要王瘸腿敢冲进来,就给他脖子上一抹,让他流血。 “我家媳妇也是听了她讲的课,回来后对我横眉竖眼,看样子也是中了她的毒。” “对,我家那口子也是,还要我给她倒洗脚水,这成什么话。” “邪魔歪道,准是来祸害我们临湘镇的。本来我们临湘镇风平浪静,就是她来了后兴风作浪,搅得到处都不太平,依我说,不能把她留下来,她要是不出来,我们就烧死她。”王瘸腿吐着口水。 众人被一激,纷纷从家里拿来柴火架在冯碧落的门外。 “我来点火。”王瘸腿天生残疾,不受人待见,心性阴暗歹毒,他只觉冯碧落盅惑刘翠翠与汉子私奔丢了自己颜面,只有把罪魁祸首给解决了,他才能在临湘镇立足。 王瘸腿接过别人递给他的火柴,从里面抽出一根火柴划燃,这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将那根火柴打熄了。 “你干什么?现在清平社会,有你们随便烧死人的道理吗?” 来的人是黄副厂长,他正在筹备春款宣传的事,对刘翠翠与秦旺私奔之事一无所知,醒来后便去了服装厂,想拟定一个方案,因此也对王瘸腿要烧死冯碧落的事毫不知情。 还是厂里的工人跑去告诉他,黄副厂长才急匆匆地赶过来。 “黄副厂长,我知道姓冯的曾经是你的上头,你现在护着她,告诉你,这事没门。姓冯的教唆我老婆和汉子私奔,还在课上让女人们不守妇道,我们这些人可都不容不得她。” “你老婆要私奔关冯厂长什么事?冯厂长哪句话是让她私奔了?我看你老婆是现在被抓了,想把责任推给冯厂长,你要打要杀要烧,找你老婆去。”黄副厂长一顿喝斥。 王瘸腿被黄副厂长吼得一愣一愣,他爹和黄副厂长有点交情,最近想把王瘸腿安排到服装厂管理仓库,因此王瘸腿不敢和黄副厂长呛。 “快把柴火都撤了。” 王瘸腿没做声,如果把柴火撤了,那自己的脸面还往哪里搁,可是不撤柴火,得罪了黄副厂长,那管仓库的事也没着落了。自己一个残疾,地里的活做不了,一家子人一年半载也攒不了几个钱,只有到厂里混个固定工资,早些把债给还了。 但是老婆偷人私奔,如果不寻点事扳回面子,这以后还怎么在临湘镇立足。 “不烧死姓冯的也行,那她必须离开临湘镇,永远不能回来。”王瘸腿发狠。 178 愿意与世界为敌 黄副厂长气得嘴唇抖动,这些无知者岂能知道冯碧落对临湘镇的重要性,她能养活半数临湘镇的老百姓。再说,华雍城如果知道临湘镇的百姓要驱赶冯碧落,他岂不是要动怒。 “不行,没得商量。”黄副厂长断然拒绝。 “那非得烧死姓冯的,省得她在临湘镇妖言惑众。” “王瘸腿你敢。” “有什么不敢,今日要是不弄死个人,你们这些人就把我当病猫,以为我残疾就不敢发威风了。”王瘸腿怒气上涌,他天生残疾早就受过无数白眼,年纪过到30岁才凑到钱娶了媳妇,这平日心里积攒的怨气不知有多少,今日算找到发泄途径。 黄副厂长也气得不行,这些穷泥腿子别的本事没有,只有抖狠的劲。 两人相持不下,这时有人喊道:“华先生来了。” 顿时黄副厂长心里松了一口气,华雍城来了,冯碧落的安危也可以交到他手中,至此与自己无关了。 华雍城的车刚到镇外的山坡,黄宛如便在那里等待,拦车告诉他情况,急得华雍城直接开车过来。远远地便看到乌压压一群人围在冯碧落的门前,吵吵闹闹,华雍城便气不打一处来。 人太多,车开不过去,华雍城下了车,黄副厂长忙迎上来。“华先生,你总算来了,这王瘸腿真不知好歹,他老婆与汉子私奔,他偏说是冯厂长教唆的,还想烧死冯厂长,这被我拦住了。” 华雍城看着屋门前摆放的柴火,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这些人真是欺人太甚了。 “是谁要烧死冯厂长?” 王瘸腿有些惧怕华雍城,穷生对富人的害怕是天生的,骨子里生出来的,况且他也想着进服装厂混饭吃。“华先生,我也不是非烧死姓冯的,如果姓冯的离开临湘镇,这件事就算完。” “如果不离开呢?”华雍城反问。 “那就只能走得瞧,姓冯的千万别出这个门,否则那刀子枪子是不长眼睛的。”此时王瘸腿骑虎难下,如果示弱脸就丢得更彻底了。 忽然间,华雍城对临湘镇充满恶感,以前因为对林淑兰的承诺,不管多困难也要在临湘镇办厂,给予这里的人丰厚的报酬,但现在他不愿意了。 “如果你一定要逼冯厂长离开,那我也只能关闭爱华。” 顿时黄副厂长大吃一惊,爱华现有近800名职工,几乎关系到临湘镇一半的家庭,如果关闭爱华,这些人都会失业,养家便成问题。 “王瘸腿,如果华先生关闭爱华,你就是我们临湘镇的罪人,我们这些吃不上饭的人就拿你开刀。”黄副厂长急了眼,他家十来口人都靠着他的一份薪水。 周围围观的人群也有在厂里工作,还有家人在厂里工作的,听到华雍城要关闭爱华,那真是大惊失色。 在爱华工作就意味着混上铁饭碗,比起在地里干活要强上百倍,不用风吹雨淋,还能拿到比城里还高的工钱,年终有奖励,一个人的工钱就可以养活一家五六口人。 如果失去这份工作,一家人的生活就成了问题。 “那关我什么事?是华先生要关掉厂子的。”王瘸腿不知这其中厉害,仍是乱嚷嚷。 黄副厂长怒不可遏,道:“那也是你逼华先生的。” 华雍城不再理睬王瘸腿,走到门前去敲门,他只敲了两声,冯碧落便打开门,瞬间华雍城走了进去,然后冯碧落又掩上门。 冯碧落在屋里已经听到华雍城要关闭爱华,心中欣喜万分,爱华原是华雍城对林淑兰的承诺,但关闭爱华意味着不再履行承诺,又意味着她在华雍城心中的地位高过林淑兰。 “我好开心。”她一个猛子扎到华雍城的胸口,撞得华雍城直往后退。 “你开心什么?”华雍城糊涂了。 “听到你说要关闭爱华。” 华雍城握着她的手,道:“关闭爱华你就开心,难道你不希望爱华存在?” “不是,爱华是你对你太太的承诺,你肯为我关闭爱华,说明我比承诺重要啊,我当然开心了。” 华雍城笑了,他并未想到这一层,关闭爱华是他用来对付王瘸腿的招术,爱华对临湘镇的重要性,关系着几百户家庭吃饭的问题,这些人断不会让爱华结业的。 用他们去对付王瘸腿,众怒之下王瘸腿岂敢抗争。 “为了你,我愿意与世界为敌。” 冯碧落眉开眼笑,踮起脚,在他的额头啄了一下。“以后你罩着我呀!” “好,以后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做我的小跟班。” “是我去哪里,你跟去哪里。” “那你要去哪里?”华雍城捏着她的嘴唇,捏起一个小圆球。 “讨厌,把我当玩具。”冯碧落嗔着他,打掉他的手,道:“对了,你爸妈现在怎样了?” “我妈气病了,咏梅在照顾她,我爸也在生气,总之现在不用管他们,连他们的意见都不统一,一时是不会管我们的。碧落,我打算在省城买一套房子,你来了可以住在那里,就不用去宛如家了。” “买什么样的房子?”冯碧落来了兴趣。 “你喜欢什么房子就买什么房子,别墅,或者四合院都行。” “四合院。” 别墅没啥稀奇,冯碧落对叶其扬家的园林建筑式的住宅念念不忘,因此选了四合院。 两人在屋里亲亲我我,谈论买房子,门外面却吵翻了天。 “王瘸腿,我警告你,你别闹事,要是惹得华先生关闭爱华,我看临湘镇几百户人家会踏平你家,到时看你一家人怎么在临湘镇立足。” “别吓唬我,凭什么华先生关了厂子,你们就找我麻烦,又不是我让华先生关厂,你们要找就找华先生。”王瘸腿也不服气。 “是你惹华先生,所以就是你的错。”黄副厂长搓拳摩掌,恨不得要打人了,自从冯碧落就任爱华的厂长后,黄副厂长才感觉到有些成就感,工钱也比以前涨了几乎一倍,只要爱华继续发展下去,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如今黄副厂长的小儿子初中毕业了,他打算把小儿子送到省城去读高中,省城的教学水平高,将来小儿子也好考大学,毕业了能去大公司做经理,做个厂长也是手到擒来。 但这些都要钱,在省城花费多,吃也要钱,住也要钱,他必须要保住在厂子的职位才行。 王瘸腿一家没人在厂里干活,并不太懂得这切身利益,但其他人可不这样想,他们认为是王瘸腿故意与华雍城作对,惹怒华雍城要关掉厂子。 众人纷纷指着王瘸腿大骂,并要把王瘸腿一家赶出临湘镇。 王瘸腿是这临湘镇土生土长的人,一家子的根都在临湘镇,他爹王和平听到赶紧劝王瘸腿,现在媳妇子也追回来了,只要媳妇子安心跟他过日子,以后不让媳妇子不去听课便罢了。 “行啦行啦,这事算了。”王和平打着圆场。 黄副厂长的脸色这才红润起来,招呼众人将门前的柴火搬走,他走近门里向里面偷听,却听到冯碧落的笑声。 “冯厂长和女人们讲的那些话虽然我也不爱听,但人家喝过洋墨水,观念自然和我们不同,如果和我们一样,她就不会这样有能有能耐了。” 179 一群没用的男人 下午一下班,黄宛如便来找冯碧落,这天临湘镇闹得沸沸扬扬,便连厂里也在议论华雍城要停厂的事,这可不是小事,几乎算得上是身家性命。 在黄副厂长等人的压制下,王瘸腿只得忍下这口气,现在彩礼钱拿不回来,再说上个媳妇也困难,只得把刘翠翠又领回去,气不过又将秦旺结结实实打了一顿。 王瘸腿息事宁人,众人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临湘镇的日子又可以如往常一样。 冯碧落给黄宛如端来一碗茶水,泡的是西湖龙井,黄宛如口正渴,吹了吹,便三下两口喝完了。“碧落,今天的事可真让我的心悬着,替你提心吊胆。” “没事,那瘸子要敢动我,我也不是吃素的。” 第113节 “多亏了华雍城,两句话便把所有人震住,那是他们的要害。” 冯碧落吁出一口长气,道:“穷人真是愚昧得可恨呀,也难怪自古有穷山恶水出刁民的说法。” “看样子你家境不错,对了,你是留过洋的,家里条件不好也付不起留洋的钱。”黄宛如笑道。 “还算行,你不知道进入新世纪后,我们国家经济发展很快,出国留学基本大多数家庭都负担得起。我读大学时就已经开始创业,运气不错,赚了许多,可惜带不来……” “那也得你有起步资金才行,说来还是家境好。” “嗯,起步资金是我家里资助的。” “哈哈,从一个先进的时代,来到我们这个落后的年代,你有什么感想呢?” “找到一个喜欢的男人了。”冯碧落大笑。 说了一会话华雍城便来了,黄宛如赶紧告辞,冯碧落也不挽留,送她出门。 “你们聊什么呢?聊得这样开心。” “没聊什么,东说西说。你坐着,我去做饭。” “碧落,我坐会就走,你不用忙了。” “啊——你赶着回去呀!”冯碧落嘟起嘴唇。 “我去找严似道,告诉他办分厂的事取消。” “你爸同意吗?” “昨晚我和爸谈过了,如果春款销售好,便用厂里的一部分资金在省城办分厂,还说你如果做了他的儿媳妇,这请厂长的费用就省掉了,也不用分出技术股,你说他会不同意吗?” 冯碧落脸热起来,捂着脸道:“要让我做分厂的厂长吗?” “你这么想做厂长啊?” “谁不想做厂长啊!不想做厂长的人不是好员工。”冯碧落理直气壮。 华雍城笑得脸抽搐,道:“这是套用了拿破仑的话,不想做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嗯,用在这里也合适,不过我打算分厂实行厂长竞聘制,可能会有人和你竞争的。” “才不怕,当然他要是条件比我好,那也该他做厂长。” “好,如果你没当成厂长,你就乖乖地做华太太,帮我生孩子。” 冯碧落翻他一个白眼,道:“那你现在解决了你妈妈的问题没有?这才是棘手的吧。” “这个也简单,你快快长胖,胖10斤,脸上有点肉,我妈就觉得你好生养了。” 冯碧落敲打桌面,道:“我觉得,我应该给你妈妈洗脑了。” “行,那就从明天开始,你每天和我回省城,负责给我妈妈洗脑,说不定她就喜欢上你了。” 聊了十多分钟华雍城便离开,冯碧落将就煮了小半锅红薯粥,吃完后便去服装厂上课。在教室等了大半个钟头,一个学生都没有来,这时早超过上课时间。 往常从来没发生这样的事,冯碧落决定去找几个学生问问,刚出来,门房老葛便告诉她,刚才有几个男人过来说,他们的老婆以后不来上课。 “老葛,他们说了什么原因不来上课吗?” “说了。”老葛眼神闪烁,半天才道:“他们说你上课老讲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女人也像刘翠翠一样跑了,所以不让她们来上课。” “真是一群没用的男人。”冯碧落咬牙切齿,越是没钱没用没自信的男人,越是担心女人会跑路。 冯碧落悻悻回到家里,算了,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自己还是画服装设计图纸。 画完两款图后,脖颈酸胀难忍,冯碧落走到门前看夜色,今晚夜色十分清幽,一弯月牙落在山尖上,顿时冯碧落的脑中浮出一幅图景。 年轻的女子,穿着薄薄的春衫,在月光下起舞。 这个景象在脑中一晃而过,太过古典,不合适春款的宣传片,这次春款宣传片以时尚、新潮、狂放为主体风格,讲究释放与渲泄,鲜衣怒马,人生得意,应是这种感觉。 冯碧落提了镰刀出门,路经蔡太婆家门,听到窗子里依稀有歌声传出来。 是黄宛如在唱歌。 不得说,一代歌后的歌喉真的是无人比拟,冯碧落站在窗前偷听。 一曲终了,冯碧落脑中灵光闪过,如果以一个流浪女歌手为宣传片的主题人物,来展现春款的特色,歌声、美景、靓衣,一定会是一幅最美丽的画卷。 那么黄宛如就是春款最好的女主角了。 当然除了女主角,还要许多的龙套,龙套以粗犷原始为主,这样突然出女主角的时尚、现代、新潮。 对,女郎,这款春款的名称便是“女中之郎”,女郎年青、时尚、活力、成熟、有思想和内涵。 再组组思路,看怎样以流浪女郎的线索来构成一个15分钟的画面。 美妙的歌声嘎然而止,窗里的灯也在这瞬间熄灭,冯碧落甩甩头,向镇外的山坡走去。 这个构思虽可以,但以黄宛如的性格恐怕不愿意抛头露面的,她一旦出演,民国歌后的身份便会被揭穿,她也无法像个平常人在临湘镇生活了。 到了山坡上,冯碧落翻到墓园里,里面落了许多的树叶,冯碧落弯腰拾起来,放到随身的小布袋中。 “华太太,我来看你了,我好倒霉呀,华雍城的父母都不喜欢我,还给他安排了两个儿媳妇。你就比我好多了,他们虽也不喜欢你,但没阻止你们结婚。” 冯碧落絮絮叨叨,有些事和华雍城都不能讲,但是却可以和林淑兰说。 “算了,不说这个,我们说说春款宣传片的事吧,我想让黄宛如做宣传片的女主角,当然得还有个男主角,这男主角找谁呢?” 黄宛如的外貌不是女性柔美的一挂,偏中性风,嗓音也是低沉浑厚,因此男主角必须与她是互补的,得是个清秀小生。 冯碧落考虑认识的男性,林之书是不合适的,华雍城也不合适,叶其扬嘛,那个吊儿郎当样,冯碧落也不愿意他演男主角。 思来想去,冯碧落忽然想到了阿苦,这男人唇红齿白,有点古天乐年轻时候的感觉。 他的外貌与黄宛如倒是天配地设的一对,对了,到时让黄宛如带上男人的假发,系领带,ok,绝对是大片的感觉。 “宛如要是不答应怎么办?”冯碧落自言自语。 山林中被风送来一阵轻笑声,顿时冯碧落如浸冷水,巡视四周,只见前面的树林中有一片白影。“谁在那里?快出来,我有刀,我可不怕你。” 那笑声大了起来,道:“你刚刚说我什么不答应?” 冯碧落一怔,大叫道:“宛如,你这女人太坏了,又来吓我。” 山林中的笑声越来越响,仿佛涟漪在夜色中散开。 180 野男人的味道 下午的会议关于春款宣传,列席参加的只有华雍城和黄副厂长,以及几位经理。宣传要在供应会之前发布,这才能吸引更多的服装公司前来洽谈。 黄副厂长在冯碧落那里得了主意,这两天便全力构思,将冯碧落的思路扩展,但并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像冯碧落说的那样,眼界是关键。 “老黄,关于春款宣传,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黄副厂长握了握拳,虽然想法还不完善,少不得要拿出来抵挡一下,总比交白卷好。“华先生,我考虑过,如果再办服装展览会,确实没啥新鲜感,观众也会腻味,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可以作为没有更好宣传办法的备用。” “嗯,我也是这么想。关于春款宣传,我们可以拍一个宣传片,请模特穿上我们的春款,时间是10到15分钟。” 霎时众人眼前一亮,看黄副厂长的眼神都变了。 华雍城坐直身体,道:“老黄,你这个主意很好,拍春款的宣传片,但是拍起后你的打算是怎样呢?” “我们可以联系电影公司,在放电影前播放我们的宣传片。” “很好,这个宣传手段很新颖,也符合我们春款的风格。老黄,你能不能具体说下宣传片拍摄的构思,这个很重要,如果是杂乱无章的内容,观众是无法坚持到10到15分钟。” “这个……”黄副厂长脸红了,那天冯碧落也只讲了这些。“华先生,这些我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写个方案出来给你过目。” “好,老黄,你就照你的思路来写,我看拍宣传片这个法子不错。” 黄副厂长两眼放光,果然冯碧落出手,大家一致通过,他正要说出是冯碧落的办法但又打住了,华雍城不愿意请冯碧落帮忙,纯粹是男人自尊心作祟,还是暂且别告诉他。 会议结束后也到了下班时间,夕阳西沉,华雍城在办公室伸了一个懒腰。 以前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繁忙,可是尽管忙碌,但生命是充实的,他并没有浪费有限的时间。 这时他又想起冯碧落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你可以做得不好,但你必须要去做。” 冯碧落出色的能力,激起了华雍城的好胜心,他要全方位征服和战胜这个女人。 “淑兰,我现在很快乐。”华雍城拿起办公桌上林淑兰的相框,她在带给他幸福的时候,又给他指引了一条幸福的道路。 十二月的白天短得很,华雍城走出服装厂时天色完全黑下来,四周只有从房屋里透露出来的油灯灯光,但还没有一颗星子明亮。 冯碧落家的门没关,似乎早知道他会来,华雍城推门进去,屋里点着油灯,灶上煮着粥,但是没看见冯碧落,他信步朝卧室走去,忽然身后有一阵风声,不及转身,一个柔软的躯体就跳到他的后背上。 华雍城用手托住冯碧落的小腿,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才将她放下来。 “我长胖没有?”灯光映着冯碧落红润的面庞,像熟透的柿子,令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呢?”华雍城捏着她的面颊,就算是林淑兰也不敢做出往男人身上跳的举动。 “我从未来来嘛。”冯碧落笑嘻嘻。 “未来?哪个未来?” “不告诉你,那是一个有花有酒有钱的世界。” “难道现在就没花没酒没钱了?” 冯碧落嘟着嘴,道:“我可真的没有,我失业了。” “你不是还有一份做老师的工作吗?” “学生都不来上课了,她们那些没用的老公害怕她们跑了,私奔了,不让她们来上课了,所以我现在是真正失业了。” “失业了好,你安心养身体,心宽体胖。” “才不好呢?失业意味没钱,难道要我从你那里伸手要钱吗?” “你为什么不可以伸手向我要钱,这是应该的嘛!我的财产都是你的。”华雍城倒不解了。 “我要自己赚钱,用自己的钱花的放心,不工作怎么证明我的能力。” 华雍城拉她坐自己腿上,道:“拍宣传片的主意是你提供给老黄的吗?” “没呢,不是。”冯碧落赶紧摆手。 “别撒谎了,老黄都没看过几次电影,他怎么能想出拍宣传片的方法,只可能是你告诉他的,碧落,你还想瞒着我吗?” 第114节 被揭穿了,冯碧落脸红红的,道:“他来问我,我也不好不说嘛,我这可不是插手你厂里的事。” “我又没怪你。”华雍城的手伸到冯碧落的衣衫里,抚摸那柔软细腻的肌肤。“今晚,我不想回省城,我想你了,好想你。” 冯碧落切了一声,道:“天天见面,我才不信你会想我。” 华雍城一笑,在她耳畔低声道:“我是想那个了。” “流氓。”冯碧落抓出他的手一甩,然后跑出卧室。 锅里的粥煮得滋滋响,红薯泛出了香气,除了红薯外,冯碧落还放入红枣和银耳。 这个晚上两个人睡得很早,冯碧落枕在华雍城的肩上,两个人都睁着眼睛。“春款的宣传方案我已经有眉目了,我会指导老黄去做。” “嗯。看来爱华还是要靠你。” “那当然了,我是什么人,冯碧落,剑桥大学经济系的高材生,你解雇我是你的损失。”冯碧落得意了。 “我好像没损失,解雇了你,你一样在帮爱华嘛!” “原来是我亏了。华雍城,你赶紧付钱给我,我的宣传方案是要收费的。” “收多少钱?”夜色中华雍城的眼睛在发光,他的女人太可爱了。 “5000块,明天你赶紧让会计付钱。”冯碧落气势汹汹。 “你好像还没交方案吧?” “先收定金1000块。” 两人在床上逗乐,这时传来了敲门声,深夜里敲门声特别响,冯碧落和华雍城都默默倾听。“是敲我们的门吗?”冯碧落有些不确定。 “好像是。”华雍城也不确定,就算真的是他也不愿意有人打扰。 敲门声一直在继续,还有个人在叫着冯碧落的名字。 “是骆琪。”顿时床上的两人都慌了,惊慌失措的找衣服,但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谁穿了谁的衣服。 几分钟后,冯碧落跑去开门,在门外的不只是骆琪,还有林之书。 林之书向着屋里探头,道:“我好像嗅到野男人的味道。” 冯碧落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准是报复上次自己捉奸的仇。 “不是野男人,是家养男人,我闻出来了,是雍城的味道。”骆琪言语更出格。 华雍城点亮油灯出来,他比冯碧落镇静,笑道:“这么晚你们怎么来了?” “你们要出大麻烦了。”骆琪从包中取出一张报纸,递给华雍城,道:“你看看吧,肖战强出手了。” 华雍城接过报纸,借着灯光看去,这是一版广告页面,是肖战强为自己收购的服装厂打的春款广告,他同样采用冯碧落使用过的服装展览,地点也同样在生生大广场,日期是1月中旬,这是春节前的半个月。 冯碧落也看了广告,道:“这家伙真没创意,我玩过不要的,他捡着去玩。” 但华雍城的脸色十分不好,冯碧落安慰他道:“没事了,肖战强斗不过我们的,我们这多人还害怕他一个人吗?” “不是。”华雍城摇着头,他指着广告里面的春款图片,道:“这些款式和爱华设计的款式一模一样。” “那是出了内奸。”冯碧落大惊失色。 181 有你这样对待神的吗 服装设计有相似,但不可能细节都完全一样,这只能是厂里出了内奸,此事非同小可,肖战强在报纸上登出春款式样,如果爱华再推出这些款式,会被告抄袭。 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出这个内奸。 “我看是你们厂有人被买通了,赶紧查出来,想必你们现有的款式肖战强都有了,你们得马上设计出新款式,不然肖战强的春款先推出来,这对你们很不利。”骆琪分析。 华雍城神色严肃,根本没想到肖战强会来这一手,道:“我现在去找老黄,需要立即把这个内奸找出来。” 如果不找出这个内奸,设计的款式依旧会被盗走。 “肖战强太可耻了,如果给我抓着证据,我非得在报纸上写写他,让他臭名远扬。” “他什么时候有过好名声,雍城,琳达现在可是和他不清不楚的,估计有一腿子。”林之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华雍城咬着嘴唇,大步向门外走去,冯碧落追到门口,喊道:“外面冷,你多穿件衣服。” 入夜后,温度已经降到4到5度的样子,华雍城刚出门便感觉如冷水浇身,他呼出两口气,向黄副厂长的家赶去。此时虽然才只是夜里9点左右,但乡镇不像省城有丰富的夜生活,天一黑后基本都上床睡觉,因此每个窗子都是黑洞洞的。 黄副厂长家也不例外,节省油钱,早早入睡。 华雍城敲门,道:“老黄,老黄。” 黄副厂长在梦乡里面游弋,他变成了一条小鱼,依偎在一株丰盛的水草里,忽然一条大鱼向他冲过来,张开了大嘴,黄副厂长啊地一声,吓醒了。 耳畔有敲门声,还有人在叫他。 黄副厂长只当是做梦,朝自己的大腿上猛地一掐,疼得他眼泪几乎流出来。 原来不是做梦,的确有人在敲门。 黄副厂长听出叫他的声音,慌忙披衣,刚起身便把老婆惊醒了。“深更半夜的你起来干嘛?” “睡你的,是华先生在外面叫我,怕是出了什么事。” 黄副厂长只穿了一件大黑袄子便去开门,道:“华先生,你现在还没回省城吗?快进来暖暖身子。”今晚特别冷,黄副厂长没穿棉裤,只穿了一条单裤,冻得两条腿发抖。 “老黄,厂里有内奸。” “啥?内奸?”黄副厂身全身一阵颤栗。 “肖战强在今天的《吴越日报》登了广告,他在1月中旬举办春季服装展览会,但刊出的春款式样和我们厂设计的服装一模一样,可能我们厂里有人被他买通了,把我们的春款式样卖给肖战强。” “怎么会这样?华先生,这确定这是真的吗?”黄副厂长瞪得眼睛如铜铃大,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 华雍城把折叠好的报纸递给黄副厂长,道:“你看报纸。” 黄副厂长哆嗦着手去点油灯,光线昏暗,报纸上的字如蝌蚪一样在游动,一个字都看不清。黄副厂长回到卧室,找到老花眼镜戴上,果然如华雍城所说,登出的春款的款式,与爱华设计的春款式样一样。 “太无耻了,这是抄袭,这是盗窃。”黄副厂长大为光火。 “老黄,现在要把内奸找出来。” “当然,必须找出来,打死这个王八蛋。”黄副厂长咬牙切齿。 “还有,老黄,宣传片的事千万不能外泄,否则爱华很难翻身。” “明白,宣传片的提案只有几个经理知道,我现在就去找他们,让他们闭紧嘴巴。”一时黄副厂长也急了,春款款式被偷了,如果宣传方案也被偷了,那爱华基本无回旋之地了。 “老黄,我现在去碧落那里,看商量怎么补救,内奸的事,你们几个人斟酌一下,看怎么找出来。” “好,我现在就去。” 华雍城又匆匆赶回冯碧落家,刚进屋冯碧落便把他拉到灶口坐下,灶膛里火烧得正旺,顿感身体暖和了不少。冯碧落抓住他的手,手冰冷如铁,她放在手心里搓了搓。 骆琪翻白眼,林之书也翻白眼,看不惯他俩秀恩爱。 华雍城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肖战强的春款发布会在1月中旬,现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还来得及。”冯碧落安慰他。 “现在只能是加班加点地赶工了。” “200款春款,一个月的时间够吗?光设计出来就很难。”骆琪蹙着眉。 “还有我呢?我是谁?我可是冯碧落,有那么容易被打败吗?” “你就吹吧。雍城,我发现你的女人特别会吹。”林之书毫不留情地讽刺。 冯碧落切了一声,道:“一个月的时间我是不够设计出200款,但我可是从被解雇的那天,就在家里画服装图纸,到现在已经有150款。” 瞬时华雍城的眼睛亮了,他抓住冯碧落的手,道:“碧落,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们干嘛?我就是担心爱华不能按时完成200款春款,所以暗中设计,也没告诉任何人。”说完,冯碧落进入卧室,打开箱子,从箱底拿出一摞厚厚的纸张。 冯碧落把那摞纸放在桌上,道:“你们看,这可是我的成果。” 华雍城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纸,纸上画着服装的线条,果然是春款。“碧落,你真是我的救星,我不知怎样感谢你。” “感谢个啥,以身相许呗。”林之书哈哈笑。 骆琪也拿起一张设计图纸,看完便大加赞赏,道:“碧落,我越来越佩服你了,你真能沉住气。肖战强恐怕也没有想到你会留有一手,哈哈,这次他要输定了。” “肖战强也是能人,还不能这样小觑他,不到最后关头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骆琪点头,道:“碧落,需要打广告吗?” “不用了,这次我另有宣传方案。” “啥方案?” “保密。” 骆琪哼了一声,道:“太过份,连我都不相信,碧落,以后别指望我帮你。” “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现在也没完整的构思,等我想出来,我第一个告诉你,行不行?” 骆琪这才转怒为喜。 “现在也没事了,骆琪,我们回省城,省得有人觉得我们碍事。”林之书故意用嘴努向华雍城。 此时华雍城也真觉林之书和骆琪碍事,巴不得他俩早点离开,于是他也不挽留,欣然送他们二人出门,甚至都没目送他们的汽车离开,华雍城便关上了门。 “碧落,我现在才明白你对我的意义,你是我的神。” 华雍城抱起冯碧落快步冲到卧室,解开她的衣裳,然后他又快速脱下自己的衣裳。也许最好的报答,就是以身相许。 冯碧落看着像庞然大物压在自己身上的华雍城,嘟着嘴道:“有你这样对待神的吗?” 顿时华雍城笑岔气。 182 假宣传方案 云雨后,两人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华雍城拥着冯碧落纤细的腰肢,只感觉到满手的骨头。“碧落,我忽然感到害怕,好害怕。” “你害怕什么?” 第115节 “害怕你比我先死,早死。”这时,他才感到母亲的忧心是有道理的。 冯碧落咯咯地笑,道:“不用害怕,我要是死了,肯定在死之前把你也弄死,咱们黄泉路上好作伴,我才不想我死了,你又找个老婆,和她甜言蜜语。” “好。”华雍城傻呼呼地笑。 “傻瓜。”冯碧落挠着他的胳肢窝。 华雍城受不住痒,翻身压上来,也伸手去挠冯碧落的胳肢窝。 正笑着,门上又传来了敲门声,两人同时一愣。 冯碧落嘘了一声,侧耳倾听,只有敲门声。 这时华雍城飞快吹熄油灯,抱住冯碧落躺在被子里。“有人在敲门,会不会是骆琪和林之书?”冯碧落推着他。 “现在谁来敲门都不开。” 敲门声一直在继续,冯碧落低声道:“这样敲门也不行,要是惊动了别人怎么办,我先问问是谁?”说着,冯碧落披上衣衫走到堂屋。 “是谁?”冯碧落隔着门缝问道。 “冯厂长,我是老黄,华先生也在这里吗?”门外黄副厂长的声音很急迫。 冯碧落脸孔一红,赶紧回到卧室,道:“不得了,老黄在外面,他还问你在不在?你快把衣服穿上。” 今晚倒了霉,每次睡下便有人来打扰,华雍城迅速穿衣,冯碧落也慌的梳头,整理衣裤,磨蹭了几分钟冯碧落才去开门。 黄副厂长冻得直跺脚,灶口还有些余温,冯碧落拿了一只草垛子扔进去,吹了一口气,火苗起来了。 “老黄,你在灶口坐着袪下寒气。” 屋外风声呼呼,华雍城关紧门,提起暖水瓶倒了一碗热水递给黄副厂长。 “华先生,我已经警告他们几个了,如果有谁把宣传方案泄露出去,必定严惩不怠,他们几个也知道厉害,是不敢对外面讲的。” 黄副厂长捧着碗,双手仍冻得发抖,差点把碗里的水给溅出来。 他喝了大半碗水后,身子才渐渐暖和起来,道:“这内奸到底是谁啊?华先生,你有没个怀疑对象?” “没有。”华雍城摇头。 “我刚才在路上想了一下,那5个服装设计师嫌疑最大,春款是由他们设计,他们想把设计再卖给肖战强也最方便,也不容易被察觉。” “嗯,明天你就分别试探他们,确实,他们嫌疑最大。” “不行。”冯碧落开口了。 “为什么?”黄副厂长一脸讶异。 “你这一问,他们就不知道你们已经知道有内奸了,那么真正的内奸就会更深的隐藏起来,我们现在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引蛇出洞,这样他就自然曝露了。”冯碧落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那怎样引蛇出洞?” 冯碧落皱着眉,华雍城和黄副厂长都一脸渴望地望着她。“明天,你们开全员大会,宣布宣传方案定下来。” “啊——宣传方案此时不应该要保密吗?”黄副厂长大吃一惊。 “是假宣传方案,诱敌的。” 黄副厂长松了一口气。 “碧落,你说说看是什么样的假宣传方案?” “既然要骗内奸,这个方案也不能太差劲,就说我们的宣传方案是进行马拉松长跑,爱华邀请各界人士参加马拉松,还会选一部分厂里职员参与长跑,从最繁华的黄鹂街到生生大商场。” 话音刚落,黄副厂长便大声喝起彩,道:“冯厂长,你太厉害了,随便想的宣传方案都这么好,我老黄一生从未佩服谁,但对冯厂长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华雍城眼中满是欣赏,冯碧落是上天赐给他的珍宝,幸运地落到他的怀中。 “别佩服,我可是被解雇了,想想都难为情。” “虽然被解雇了,但冯厂长迟早是爱华的老板娘。” “老黄,现在也晚了,你快回去休息,明天就按照碧落的意思来办。那个内奸得了宣传方案,一定会想方设法与肖战强联系,你可得找人盯住了。” “好,我会找人把守住出镇的路口,只要内奸一出现就把他抓起来。” 黄副厂长缩了缩颈子,起身出门,两人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关上门。 “现在应该没有人再来打扰我们了。”华雍城笑道。 第三次躺下来,这次两人很快入睡,鸡叫第一遍时华雍城先醒,他听了听,冯碧落发出平静的呼吸声。他爬起身,亲吻冯碧落的额头,然后穿衣离去。 上午,华雍城和黄副厂长按照既定计划,先在部门会议上和几个经理通了气,便紧急召开全员大会,黄副厂长陈述春款服装宣传方案是在省城进行马拉松长跑,因此要在厂里挑选身体好的职员参与活动,如果有意愿参加长跑的到行政部报名。 华雍城在办公室坐立不安,这个内奸就像是梗在他喉咙里的一根刺,如果不把他找出来,爱华的每一个计划都被会被肖战强获悉。 下午两三点时候,黄副厂长气喘吁吁跑来,顿时华雍城下意识起了身。 “抓到了。”黄副厂长大口地喘气。 “是谁?” “朱桂花。” “是她。”华雍城吃了一惊,他和黄副厂长一样,怀疑的是服装设计部门的5个设计师。“老黄,朱桂花承认是内奸吗?” “没有,但是她没跑了。上午全员大会后,她就请了假,说是身体不舒服,没多久她就坐老齐的马车出现在镇口,被我安排的人给拦下来。我查过,这个月朱桂花请过几次假,每次都坐老齐的马车去省城。” 华雍城点头,道:“朱桂花嫌疑很大,那老齐有没说送她去哪里?” “老齐说了,每次到省城,朱桂花便让老齐在城门那里等她。我也问过朱桂花,去省城做什么,她答不上来。” “那朱桂花是什么时候被肖战强买通的?” “这就不清楚了。华先生,现在怎么办?我们把朱桂花送派出所,还是先押起来?” “我们没有关押人的权利,把她送派出所。” 这时办公室外面一阵哭天抢地,只见朱桂花披头散发冲进来,脚下的鞋子也脱了一只,棉袄也敞开着,向着华雍城扑过去。 黄副厂长赶紧去拦,不料朱桂花来势汹汹,气力之大,竟将黄副厂长压倒在地。 183 没有一颗感恩的心 朱桂花身材粗壮,把黄副厂长压得直翻白眼,半天都没喘过气来。“快点把……把她拉开……”黄副厂长喘着气。 几名安保把朱桂花拖了起来,朱桂花作势又向华雍城冲去,但这次被安保强行按着地上动弹不得。“华先生,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样对付我一个女人。” 黄副厂长拍着衣衫上的灰尘,道:“朱桂花,你别装蒜,快说你是怎样出卖爱华的?” 朱桂花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冤枉啊,华先生,我不是内奸,他们一上来就说我是内奸,我一个女人做什么内奸。华先生,你是包青天,你可要查明啊!” 黄副厂长哼了一声,道:“朱桂花,你说你不是内奸,那你说说这一个月你去省城都做什么了?你说出来,我派人核实,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就证明我们冤枉了你。如果你说不上来,那就没办法,把你送到派出所。” 朱桂花愣住了,眼珠子转了半天,又大声嚎哭起来。 “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大男人,欺负女人。” 华雍城背转过身,朱桂花既然不说出她在省城的行径,基本上可以盖章认定她就是内奸。 “别让她在这里嚎,快送到派出所去关起来。”黄副厂长一脸厌恶。 朱桂花被带了出去,黄副厂长搓了搓手,道:“华先生,还是冯厂长神机妙算呀,轻易把就内奸给引出来了。明天,我们还得开全员大会,宣布朱桂花是内奸,警介大家不要做自砸饭碗的事。” “嗯,这事你来主持。” “好。” 黄副厂长出去没多久,办公室门外又传来吵嚷声,华雍城正是心绪烦乱,内奸虽被捉住,但造成的损失无法弥补。 他打开门想要把外面的人喝斥两句,不料刚开门,一个人影张牙舞爪地向他扑过来,华雍城赶紧后退,那人便扑地一声跪在他的面前。 “华先生,你行行好,把桂花给放了吧。” 华雍城这才看清, 这人居然是白继福,他在路上看到一群人押着自己老婆,说是要抓到派出所。 “我老婆一个妇道人家,她怎么是内奸呢?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呀。华先生,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咏梅的面子上放过我老婆吧。” 白继福以为提了妹妹,可能会让华雍城饶过老婆,但却不知华雍城此时对白咏梅全无好感。 “你老婆损害爱华的利益,将厂里的机密出卖给对手公司,这种行为无法原谅。” 华雍城担心,现在除了朱桂花是内奸,在厂里可能还存在其他内奸。 “我老婆蠢人一个,她哪里会做这种事情。华先生,我妹妹都是要嫁给你的人了,我老婆好歹也算是你的嫂子,你就不能放过你嫂子一马吗?” 顿时华雍城大怒,道:“胡说,我什么时候答应娶白咏梅了?” “咦!华先生,你别可不认,你妈都派人来我家提亲了,还送来聘礼,怎么说你不娶我妹妹?”白继福站了起来。 “我从未同意过要娶白咏梅,也永远不会娶她。”华雍城最反感的就是这件事,白继福不提还好,一提他便火冒三丈,喝斥安保将白继福撵出厂子。 “华先生,没想到你这是种始乱终弃的人,我要告诉别人,说你对不起我妹子。” 白继福的声音远去了,但有一丝余音残留在华雍城耳畔,气得他将桌上的东西一古脑推倒在地。 砰的一响,林淑兰的相框摔在地面,华雍城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拾起相框,但相框已经跌得四分五裂。“对不起,淑兰,我不是发你脾气。”他拭去相片上的灰尘和玻璃碎屑,一不小心,手指扎了一根小玻璃碎屑。 他拔下碎屑,霎时指尖鲜血如珠。 按了半天,指尖才止了血,但是相框已不能再使用,华雍城便将照片放到抽屉里。 下班后华雍城走出办公室,经过门房时,老葛告诉他,白大庆也来过厂里,但没让白大庆进来,白大庆在厂门前骂了半个多钟头才离开。 华雍城气极,连冯碧落那里也没顾得上去,径直开车回省城。 客厅里何韵莲倚在沙发上,白咏梅正侍候她喝汤水,昨夜儿子一夜未归,她便猜测是留在冯碧落那个狐狸精那里,气得心绞痛发作。 上午去朝阳医院看病,谢院长给她开了一瓶药,吃了一粒后躺床上睡了几个钟头,现在才起身。 华雍城铁青脸进入客厅,白咏梅忙欠身道好。华雍城没有瞧她,只看了一眼母亲都便上楼去。 “准是那个姓冯的教他的,他本来极孝顺,就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连我这个妈也不放在眼里。”说着,何韵莲握拳捶着自己的胸口。 “老太太,你别这样,我看华先生的心情不太好。” “我活着有什么意思?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这样对我。”何韵莲眼泪婆娑。 华清光站在楼梯上,冷眼旁观,道:“好啦,闹什么劲,和自己儿子闹有意思吗?” 第116节 顿时何韵莲恼羞成怒,道:“和儿子就不能闹了?我知道你儿子和姓冯的好,遂了你的心意,你开心了,难道就不允许我不开心吗?” “女人家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一辈子成不了大事。”华清光甩着手。 “是啊,姓冯的不是女人,是男人,能成大事。”何韵莲讽刺。 这时华雍城提着一口箱子走下楼梯,道:“妈,你不用吵了,我现在打算住在临湘镇,而且你也不用猜,我是和碧落住一起。” 何韵莲一愣,马上道:“那姓冯的真不要脸,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敢公然与男人住一起,她就不怕人笑话,戳她脊梁骨吗?” “我会给她名分的。” 白咏梅心中一痛,道:“华先生,老太太的身体不好,你不能对她不闻不问。” 华雍城嘴角勾起,道:“咏梅,我劝你一句,别再做忘恩负义的事情,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是真心对你好,这个人不是我妈,也不是你家人,你该知道是谁。当然,在别人面前,我也不会揭穿你,你好自为之吧。” “我,我知道,你讨厌我。”白咏梅咬着牙。 “咏梅,我为什么讨厌你,你应该清楚,我本来是同情你,怜惜你,但是你把我对你的这份感情变没了。” “就是因为我不该喜欢你,我喜欢你,所以你讨厌我。” “不是,因为你没有一颗感恩的心,因为你,我曾经差点与碧落决裂,现在想来是多么愚蠢。我愿意亲近善良的心,不愿意接触嫉妒的心。当然,还有你的家人,我对他们不薄,却在干出卖我的事情,将厂里的服装设计卖给肖战强。” “什么?雍城,你说的可是真的?”华清光急急地从楼梯下来。 华雍城点头,道:“是咏梅的嫂子朱桂花,现在已经将她送到派出所关起来,但是对厂里造成的损失无法挽回。爸,这些天我都不能回省城,要和大家一起赶工,争取在1月中旬召开春款供应会,所以家里的事要麻烦爸来操持。” “嗯,你去忙吧,厂里的事重要,家里我会管着,不让人胡作非为。” 华清光拍着儿子的肩膀,儿子真的改变了,在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世家子弟的纨绔习性,他终于懂得男人当以事业为重。 184 放不下男人那点面子 堂屋点着一盏油灯,冯碧落和黄宛如在桌前聊天,桌上摆着各种饼干和巧克力。黄宛如拈起一块白巧克力,剥开包装纸,笑道:“奇怪,以前看到这种东西就想吐,现在吃起来觉得还不错。” 白巧克力一进入嘴里便融化了,一直甜甜地淌到心里去。 “现在过的穷人日子,当然什么都会觉得好吃了。” “华雍城挺有心思的,每次都给你带礼物,这吃的、用的、穿的、玩的,他什么时候都想着你。” 冯碧落皱起眉头,道:“说也奇怪,平常这个时候他已经来了,怎么到现在都没来呢?” “他没来吗?今天厂里发生了一件事,是不是和那事有关?” “什么事?”冯碧落猜测是和内奸有关。 “下午朱桂花被黄副厂长抓到派出所,后来白继福来厂里闹,还说什么自己妹子要嫁给华雍城,让华雍城放了朱桂花,好像白大庆也来闹,但是被老葛拦在厂外。” “朱桂花?这都是什么人呀。”冯碧落无语,内奸居然是朱桂花,不过朱桂花生性贪财,她要出卖爱华,那是百分百会干的事。 “碧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今天厂里的氛围不怎么好,大家都很紧张。” “其实,就是出了内奸,有人把厂里设计的春款给了肖战强,如今肖战强在报纸上打广告举办春季服装展览,还把我们的款式放在报纸上。” “难道朱桂花就是内奸?怪不得一家子人来闹,他们也真仗着白咏梅作威作福了。” “我担心除了朱桂花,还有其他内奸。” “厂里这么多人,哪能清楚谁是内奸呢?哎!这肖战强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想搞垮爱华用这种卑鄙手段。” 正说着,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冯碧落一怔,赶紧出门看,华雍城从车里下来,手里提着一只行李箱。 黄宛如蹭着冯碧落的手臂,低声道:“他这是打算住在你这里了。” 冯碧落脸红了,转身进入堂屋,黄宛如向华雍城打了个招呼,便悄悄离开。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华雍城拥着冯碧落的腰肢,道:“碧落,年前我都要住在你这里了,你是否要收留我?” “你不回家了吗?” “如果没急事不回去,我留在临湘镇,全力备战春款。” 冯碧落笑如春花,道:“我就喜欢看你努力工作的样子,你不工作的时候样子很可恶。” 华雍城也嘻嘻地笑,在她耳畔低声道:“我就喜欢看你不穿衣服的样子,你穿了衣服的时候样子也很可恶,不穿衣服的时候你像一只小绵羊。” “流氓。”冯碧落不由分说抓起他的手咬了一口。 锅里煮着粥,灶膛里还焖着一罐鸡汤,冯碧落将鸡汤盛了出来,这是用未燃烧尽的木柴的余温煲出来的鸡汤,完全把鸡肉的鲜味给煲了出来。 汤料有灵芝、枸杞、首乌、红菇等,光闻闻汤味便鲜得不行。 “你还没吃晚饭吧?先喝汤。” 华雍城直摆手,道:“碧落,你太瘦,这汤你来喝,我如果再喝汤,会把你压散架的。” “没正经。”冯碧落嗔着他,但还是逼着华雍城喝了几口汤,吃了一块鸡肉。“听说你们把朱桂花送到派出所,确定她是内奸吗?” “应该是了,她无法回答去省城的目的。” 一宿无话,天不亮华雍城便去服装厂,和黄副厂长商谈购买面料,如今厂里事情多,黄副厂长也抽不开身,必须在厂里寻找可靠人选。 爱华一直以来注重质量,面料就是第一关。 “如果不行,还是我去吧,毕竟我还是有经验的。”黄副厂长感到自己义不容辞。 华雍城点了点头,现在厂里也没有其他人比黄副厂长可靠了。 “华先生,在厂里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还是把冯厂长请回来吧,这些职工都挺怕冯厂长,也都听她的,咱俩有时说的话,这下面人还阳奉阴违,要是冯厂长发话,他们都不敢反对。” “总不好总是麻烦碧落。” 黄副厂长撇撇嘴,还说不麻烦,这不已经麻烦了,就是放不下男人那点面子嘛。华雍城以前是尊阿弥陀佛,把工人们都养刁了,必须得有狠人来治他们,冯碧落之所以能做这个狠人,因为她的能力非同凡响。 时间紧急,黄副厂长明天就得收拾行装出发,中午召开全员大会,通告朱桂花损害厂里利益,将春款款式卖给肖战强,致使爱华前期努力付之一炬。 “在此我敬告大家,不要为了小钱小利就做出损害大家的事,爱华是我们未来的保障。” 这时冯碧落悄悄从侧门进来,拐到后面的办公区域。华雍城坐在办公室里,眉头皱得老深,便连额头上也出现了“川”字纹路。 冯碧落贴着墙壁走过去,伸手捂住他的眼睛,笑道:“猜猜我是谁。” “小狗。” “不是。” “小猪。”华雍城就是不说她的名字。 冯碧落见他猜不对便松开手,道:“你心里一定没想着我,怎么连我也猜不到。” “听不出来我是故意的吗?我对你的气味可熟得很,方圆一里都能闻得到。” 冯碧落一脸震惊,下意识地举起手臂闻了闻,好像没啥味道。“我有什么气味?不会是有狐臭吧?这么冷的天我也不可能出汗,汗臭是没有的。” 霎时华雍城额头上的“川”字被抚去,冯碧落真是可爱,他笑道:“好像就是狐狸的骚味,等晚上回去我帮你好好洗洗。” 冯碧落瞅着他眼中的诡笑,便知自己上当了,一拳砸向他的胸口。 华雍城也不躲闪,每天捱冯碧落的拳头也习惯了,这小拳头也打不伤他。“碧落,老黄明天去广州采购面料,大概要一个星期。” “你是不是觉得失了左膀右臂,要不请我回来吧?” “不请。”华雍城摇头。 “我不要钱的,免费的,请我吧,华先生,你很划算的。” 华雍城故意挠耳朵,道:“免费的,不要钱的,我想想哈,要不要请你。” “这么划算的事,你还要想啊,赶紧请我。”冯碧落又一拳头砸在他的胸口。 华雍城拉住她的手,笑道:“现在你还可以打我,但等我到60岁时就不要打我了,那时我老了,很可能一打就打出毛病,就不能陪你了。” “切切,那时我也老了,也没力气打你了。华先生,你别转移话题,到底要不要请我的,免费的机会就此一次啊,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好吧,请你。” 冯碧落一脸惊喜,道:“我现在就去我的办公室,我的厂长办公室没给我动吧?” “不过,厂长是代理的,等春款供应会结束,你的代理厂长职权就到期了。” 冯碧落也不在意,代理不代理的,反正是厂长就行,那么就可以大力实施自己的计划。 185 有职有权的人生 天还没亮,冯碧落便起了床,点亮油灯,从箱子里找出那身浅灰色西服,自从被解雇后,冯碧落便再也没碰过这套西服,洗干净后放在箱底。 “还是穿袄子吧,太冷。”华雍城笑道。 “不,我要穿,哪有穿大花袄的厂长。”人靠衣装,厂长也得拿出做厂长的派头,不然别人还以为是哪条村来的大姑娘,冯碧落横了华雍城一眼。“如果让你穿上那些大马褂,你觉得合适吗?” “不合适。” “这不是吗?我得拿出厂长的派头。”说着,冯碧落便将两条大辫子给解开,梳理顺滑后便在脑后扎成一个髻。 “厂长的派头。”华雍城笑得腹痛。 冯碧落懒得理他,生火煮粥,大约怕油烟弄脏西服,她特意在外面罩上一件大褂。 华雍城没有吃早餐,冯碧落给他揣着两个煮鸡蛋。 离上班的时间还早,冯碧落在屋里收捡了一番,这才大摇大摆地去服装厂。哈哈!胡汉三又回来了。 门房老葛瞧着西装革履的冯碧落有些吃惊,道:“冯厂长,你又来厂里指导了?” “对啊,我今天再次走马上任。”冯碧落得意坏了,这有职有权的人生真令人舒坦。 一路上不少人向冯碧落打招呼,冯碧落笑脸相迎,如众星拱月般进入厂长办公室。办公室的情形如当日离开时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动,冯碧落伸手摸着桌子,桌面上也没灰尘。 “小马真不错,还记得给我收拾办公室。” 没过一会黄副厂长赶来了,笑道:“冯厂长,听华先生说,你现在又回来担任厂长了,这真是太好了,有冯厂长在我真的很放心。” 黄副厂长确实开心,现在天塌下来有冯碧落顶着。 第117节 “只是代理的,帮助推出春款。” “那也行,能来帮一天也是好的,这些天可把我累的,除了华先生,我都找不到可以商量的人,又不敢太劳烦冯厂长。” “没事的,有事尽管来找我,我随叫随到。” “好,冯厂长,我现在找财务室支取汇票,等我从广州回来后给你汇报。” “嗯。去吧,路上小心。” 黄副厂长去后,小马便兴高采烈地来了,自从冯碧落退居二线后,小马便调到行政部门工作。“冯厂长,我回来给你做秘书了,刚刚华先生叫我回你这里。” “正在找你,快点帮我弄点开水来,口渴死了。” “好哩,马上去。”小马提着暖水瓶便飞也般地跑走了,还拿走杯子去刷洗。 过了十来分钟小马进来,主动帮冯碧落泡茶,又端到办公桌上。 冯碧落看着在杯中浮动的碧青的茶叶,笑道:“小马,你越来越机灵了,不过我现在只是代理厂长,等春款忙完了我就不在这里了。” “知道,华先生说你身体不太好,这不是厂里刚出了内奸,给厂里带来巨大损失,华先生只得请你出山。不过不要紧,这春款完了,还有夏款,夏款完了还有秋款。” “真会说话。小马,你去忙吧,有事我叫你。” 冯碧落从包中取出前期设计的服装图纸,目前已有160款,单靠这些款式也足以应付春款供应会,另外还有5名服装设计师,每人按8款算,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有200款。 倒是宣传片不能再耽搁了,最好是能赶在肖战强的春季服装展览会之前,服装公司的预算是有限的,如果先购买肖战强的春款,就没多余的资金来购其他春款。 只是宣传片的内容还没想出来,这可真是急死人。 这时门上传来敲门声。 “请进。”冯碧落把图纸放回抽屉中。 黄宛如的头探了进来,她并没有看到冯碧落,视线被屏风挡住,她越过屏风这才看到冯碧落。“冯厂长。” “哈哈,是你啊,你怎么也叫我冯厂长了。”冯碧落笑道。 “我听说你重新执掌爱华,便来你的办公室看看,原来你真的回来了。” “那当然,宛如,你坐,我给你冲咖啡。” “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你这办公室装饰得也挺有格调,和你的气质、服装也很搭配,原来你做厂长时是这样威风,怪不得厂里的人今天都不敢闲聊。” “我这人比较严厉,有错就罚,他们怕被我逮着。” “那我赶紧回车间,免得被罚。”黄宛如作势要走。 “宛如,你先别走,我有事要和你说。” 黄宛如转过身,道:“不会真是因为我擅离职守,要扣我工钱吧?” “扣是一定要扣的,不过我真有事和你说,你坐下来。” “好吧,算我撞在枪口上。”黄宛如坐下来,当然她根本不在意扣工钱,她赚的钱下辈子都用不完。 冯碧落咬咬嘴唇,笑道:“宛如,下个月中旬举办春款供应会,但是之前我们要进行宣传。” “是要我帮忙宣传吗?我只会唱歌,别的什么也不会。” “对呀,就是要你唱歌,发挥你的专长。不过我打算拍宣传片,你来做宣传片中的女主角,饰演一个时尚、流浪、新潮的女歌星。” “我的天,又时尚又新潮还是流浪的,我可不是这样的女歌星。” “这是给你的人设,短发、平眉、红唇。” 黄宛如赶紧摆手,道:“冯厂长,这不适合我,我还是做记件员吧,现在我只想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不想再活在耀眼的灯光下面。”说完,黄宛如像见鬼似的跑掉了。 冯碧落怔了怔,半晌叹出一口气,如果到时黄宛如还不愿意,那只有自己上场了。 在办公室冥思一回,冯碧落便携着图纸去找华雍城,华雍城正在看财务送上来的月度报表。 “怎么有空来找我,冯厂长。”华雍城起身。 “你今天下班回省城一趟,让骆琪明天来找我。” 华雍城愣住,道:“你找她有事?” “当然了,让她来采访我和爱华,总之我和爱华要上新闻,这样可以给我们的春款先打响知名度。” “那宣传片的事要写出来吗?” “不用,我只是要引起大众对爱华的注意,同时要保持我们春款的神秘感,只给他们想象的空间。” 华雍城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她,“我脸上有脏的吗?你这样看着我。”说着,冯碧落伸手在脸上一擦。 “没有,碧落,你总是让我自惭形愧,和你相比,我真是差得太远,前半生所学的如同废物一样。碧落,能够遇到你是我的幸运。” “谁让你前半生去结婚生孩子了,不好好工作。”冯碧落嗔他。 华雍城抿唇笑,忽地将她扯到怀中,道:“我现在还想结婚生孩子,碧落,怎么办?” “凉拌。好了,上班时间不要拉拉扯扯,我找你有正经事,这里有160款春款,你挑出50款来,拍宣传片时要用。” 两人坐在沙发前,研究图纸,每款设计得都很漂亮,华雍城只觉得每款都想选。 “按你男人本色的来选,第一眼看中哪个就是哪个?” “男人本色是什么?” “你说呢?你应该比我清楚,大色鬼,大流氓。” 挑了一个小时,两人总算选出50款,这些衣型都带有好莱坞风格,夸张、时尚,又有点点的淑女风,除了长裙,还出现了牛仔衣。 186 饿上几天就知道钱的好处 晚上华雍城赶回省城,他先去找骆琪,通知她明天去临湘镇,骆琪和林之书又闹了点小矛盾,大约想找冯碧落诉苦,便欣然同意。 当他开车到家时已经过了晚餐时间,何韵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白咏梅蹲着给她捶腿,看见华雍城后白咏梅赶忙站起来。 “华先生。”白咏梅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这时何韵莲也睁开眼,道:“你不是不回家的吗?怎么又回来了?”她还在生儿子的气,辜负了她的好意。 “我过会就走。” 霎时何韵莲又气到了,不停地咳嗽,白咏梅忙给她抚胸顺气。“你不用回来特意气我,我这身子也活不了多少天了,早死了你眼里舒服,没人阻止你和那狐狸精来往。” “妈,我不想和你争执什么,但凡你有点尊重我,也就不会骂碧落。”说着,华雍城便匆匆上楼。 此时白咏梅又叫住他,道:“华先生,等老太太身体好后我就会走,不会让你烦。” “你不必走,老太太喜欢你,你留下来陪她。” “可是……” “不用可是,我和碧落将来不住在这里,你见不到她,她也见不到你,你放心住就行了。” 说完华雍城不再看白咏梅,匆匆踏上楼梯,他先去父亲的书房。华清光晚饭后会在书房看一个小时的书,然后在院子里打一遍太极,之后才会沐浴入睡。 书房灯光下面华清光正在看报,报纸的第4版便是肖战强为旗下“丽人”系列春款刊登的广告,广告占全版,还刊出几副春款图片,并称在春季服装展览会那天,会邀请全国知名的影星绿蝶来与观众见面。 “爸。”华雍城掩上门。 “雍城,你怎么回来了?”华清光摘下老花眼镜。 “有点事回省城,所以顺便回趟家看看。” “你看报纸,肖战强的广告,他可是铁了心要与我们作对,肖战强资金雄厚,比财力我们怕是比不过他啊!”华清光忧心忡忡,他虽与肖战强没打过交道,但这人的名声在圈子里很不好听,人心黑手辣,不讲情面,言而无信。 华雍城接过报纸看了两眼,广告上的春款图片依旧是盗用的服装设计。 “真替你担心,你们前期的努力算是白费了,这离过年也不过是一个多月的时间,两个月不到,你们能把春款赶得出来吗?就算勉强赶出来,那肖战强的春季服装展览会先进行了,爱华的春款有可能会滞销。” “爸。”华雍城嘘了一声,道:“我本来也是这样以为的,但好在碧落有准备,原来她早就未雨绸缪,暗中设计出春款,目前已有160款,只要我们再加紧点,这个月底就会有200款。” “真的吗?这真是太好了。”华清光抓住儿子的手腕。 “当然是真的,碧落就是担心我们赶不上时间,才会悄悄地设计春款,这次如果没有碧落帮忙,爱华只怕会被肖战强打垮。” “那她是怎样打算的呢?” “碧落让我回来找骆琪,让骆琪明天去临湘镇,采访她和爱华,写成新闻登在报纸上,吸引大众对爱华春款的关注,引起话题度。” “厉害,这是广告战,难为她能想得出来。对了,这次春款的宣传,她有想法吗?” “有,上回老黄提议再办服装展览,我觉得效果会不如第一次明显,碧落的办法是拍春款宣传片,联系各大影院,在放映电影前播放宣传片。” 华清光沉默了,半晌道:“她可真不简单,这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办法,层次低点的人基本想不到。” “爸,碧落是剑桥大学的研究生,她原来家境不错的,只是家人都出了事,就只剩下她逃到吴越。” “还是眼界的问题,她这洋墨水喝得值,不像你,同样也是剑桥毕业,实在比不上她。” “爸,你现在认可碧落了吗?”华雍城笑道。 “我一直都认可她,那次是因为想要严似道的资金,现在想想如果她做我们华家的媳妇,我们华家光大明楣指日可待,后世子孙也享之不尽了。” “爸,我已经让碧落重回爱华当厂长了,不过等春款结束后我还是要解雇她。” “这为什么?”华清光一脸诧异。 “碧落太瘦了,我希望她好好休养,而且我也准备与她结婚,婚后我们会要孩子。” “也行,我看她指点你几句,就足够你用了,雍城,你是捡到宝了。” “那妈那里呢?她还在生我的气。” “别理她,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觉得夫妻两人守在一起就行,完全不想赚钱的事,这是没吃过苦的人的想法,要饿上几天就知道钱的好处了。”华清光没好气。 两父子亲密地聊天,这次谈心使他们的感情更亲近,华清光老怀宽慰,华家仅剩的这点基业不会垮掉,相反还会更加的壮大发展。 聊了近一个小时,华雍城去看两个孩子,但这时两个孩子早睡着了。 他俯下身亲吻两个孩子的面庞,握着他们的小手。 “对不起,爸爸要给你们最好的生活,所以要去工作,请你们原谅爸爸。” 华雍城有万分的不舍,脚步沉重地踏向门前,这时华承发出了呓语声,叫着爸爸。华雍城再也忍不住,转身冲到床榻前,隔着被子抱住华承。 “无论如何明天要陪着孩子吃早餐,工作重要,我也不能失去一个父亲的责任。” 第118节 决定下来后华雍城才回卧室,打开浴室的热水器喷头,他脱了衣衫躺进去。温暖的水流最容易驱赶到疲倦,华雍城闭着眼睛昏昏欲睡,渐渐浴缸中的水变凉,华雍城睁开眼睛,当他看清眼前的一切大吃一惊。 白咏梅跪在浴缸前,手里托着他的浴巾。 “谁让你进来的?”华雍城怒不可遏,一把抓过浴巾。 “对不起,华先生,我想求你一件事。” “如果是让我娶你,那是万万做不到。” “不是,华先生,你和我说得那样明白,我怎么敢痴心妄想,我不过是一个乡下村姑,没文化,根本配不上你。华先生,我求你放过我嫂子,她这人眼皮浅,贪钱,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代她向你磕头。” 说着,白咏梅真的要向他磕头。 华雍城拦住她,道:“抱歉,我现在还不能饶过你嫂子,你嫂子所作所为差点让爱华有灭顶之灾,这关系到临湘镇几百户人家的生存。” 白咏梅定定地望着他,道:“华先生,你知道吗?你的心变得像碧落一样硬了,以前你很善良的,你宁可自己委屈,也要让乡亲们得到好处。” “就是我被人害了,还要放过别人是吗?”华雍城笑起来,没有是非观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不是的,爱华现在还是好好的,碧落那么厉害,她会有办法解决的。”白咏梅拼命摇头。 “咏梅,以前我也是觉得你善良,后来我发现你并不善良,你一直在伤害真正关心你的人,却在维护伤害你的人,你如果继续下去,你会失去这世上唯一真心关心的人。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为什么过得不幸福,那是因为你自己造成的。” “华先生,我知道碧落对我好,但请你饶过我嫂子吧。”白咏梅泪流满面。 “不可能,碧落说得对,恶有恶报,做错了就要受到惩罚,否则还会做错。” “我知道了,是碧落不让你放过我嫂子,我知道华先生不是这样的人,我现在就去找碧落,她答应了,华先生你也会答应是不是?”白咏梅哭着跑出去。 华雍城赶紧穿衣,但等他出去时,白咏梅已经不在别墅。 187 在你们头顶锄个大血窟窿 晚上六点一过,天便黑得像个大罩子,杨菊花坐在堂屋嚼炒豆子,嚼得咯嘣响,一旁磨镰刀的白继荣不耐烦。“你小声点行不,嚼个豆子声这大,还是不是女人?” “你管我呢?”杨菊花毫不示弱。 磨了一会镰刀,白继荣走到门前向外张望,黑漆漆的一片,连颗星星都看不见。“爹和大哥怎么还没回来,昨夜里去的,现在这个时候早该回来了才对。” “说不定被亲家留着住几天,哈哈。”杨菊花奚落。 之前杨菊花因生的孩子长尾巴夭折后,一直不被白大庆待见,也被朱桂花屡次诋毁,此时正是幸灾乐祸。 “我看你爹的有钱女婿的梦该醒了,先是一个秋医生,现在是华先生,就没个人真心想娶你妹子啊!咏梅这丫头,随随便便收个百多块的彩礼就行了,别砸在手里卖不出去。” “闭嘴行不行?仔细我爹回来听到又要打你。”白继荣喝道。 “就是这个理,对了,这朱桂花不声不响就做了内奸,那她肯定也得了钱,这钱会不会藏在她房里?不行,我得去找找。” 说得白继荣也动了心,道:“你悄悄的,别让几个孩子看到了。” “你去房里把孩子看住,别让他们过来。” 杨菊花进入朱桂花的房间,在衣柜和箱子里翻来翻去,便连床底也掀起来找,但什么也没发现。“这死婆娘不知藏在哪里了,连一个钢蹦都没看到。” 这时外面传来马蹄的声音,杨菊花赶紧出来,只见白大庆和白继福垂头丧气进来,料着事情没办成。 “爹,亲家就没留你们住几天吗?” “留什么留。”白大庆瞪她一眼。 昨夜白大庆和白继福套马车赶到省城,指望找到白咏梅说情,能让朱桂花回来。巴巴得见了白咏梅,白咏梅只听了几句便把他们劝回家,本来白大庆还想见何韵莲,但白咏梅推说老太太身体不好,把他们打发了,他们连华家的门都没有进。 “都快成一家人了,留儿媳妇的亲爹和亲大哥住几天这很平常嘛!” 白大庆火冒三丈,抽出旱烟枪要打杨菊花,白继荣赶紧拦住。 一屋子人坐着生闷气,一时白继福沉不住气,道:“爹,这桂花不知要被关多久,孩子要找妈,我可怎么办啊?” “没媳妇你就不能活了吗?你媳妇干出这种事,你说我能怎么办?我都已经不要老脸了。”白大庆骂道。 白继荣眼珠转动,道:“爹,如果要想大嫂回来,我看如今只有让大嫂把做内奸得的钱给拿出来,兴许华先生能放大嫂一马。” 顿时白大庆眼中一亮,他瞅着白继福道:“继荣这话说得对,你把桂花得的那些钱拿出来,明天去找华先生再说说情,说不定就能把桂花放回来了。” 白继福一脸为难,道:“我哪知道她把钱藏在哪里?这事我也是才知道的,桂花根本没和我讲过。” “总不会是在房里,你仔细找找。” “昨天我就找过,角落都翻过,没有。” “大哥,这笔钱大嫂多半是藏在娘家了,她根本没打算给你用。”白继荣提醒。 “这个臭娘们,平时她贴娘家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没想到她居然没把我当一家人看,趁早让她回去和娘家过算了。”白继福气坏。 杨菊花翻了个白眼,道:“那就找她娘家,让她娘家拿钱出来,不然就让她女儿关在派出所。” “钱到了她娘家,那肯定是进了她两个兄弟的口袋,能拿得出来才怪。” “那还管她干嘛!她现在名声也臭了,厂里也不会要她,我们正好和她一刀两断,再攒攒钱,帮大哥讨一房媳妇呗。” 白继福一咬牙,道:“不行,这笔钱必须要让她娘家拿出来,继荣,你明天和我一起去你大嫂娘家。” 事情决定下来后,白继荣去关门,这时前面传来狗吠声,夜色里面有火把的亮光闪现,白继荣定睛一看,只见十多人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待来人近了一些,白继荣定睛一看,大叫道:“大哥,朱桂花的兄弟带着人来了。” 白继福吃了一惊,赶紧奔向门前,果然,朱桂花的兄弟朱大龙和朱大虎,手里拿着锄头,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十来个人,每个人手上都拿着铁锹和冲担。 “这是来干嘛?”杨菊花吃了一惊。 “快关门。”白继荣先醒悟过来,这分明是来打架的。 门没来得及关,朱大龙和朱大虎便到了门前,一锄头抡在门上,便把门板给锄出一个大洞。 白大庆气得胡须乱抖,道:“你们想干嘛?继荣,去派出所报警,说有强盗来了。” 朱大龙哼了一声,用锄头拦住白继荣,道:“姓白的,我姐姐被派出所抓走了,你们竟然不通知一声,你们既然对我姐姐不仁,我们也对你们不义。” “要怪就怪你们姐姐,做出这种缺德事,还瞒着我们全家人。”杨菊花插嘴。 “朱大龙,桂花得的钱是不是放在你们那里,你们趁早把钱交出来好去派出所赎人。”白继福大声道。 “呸——白继福,我姐姐是你的老婆,给你生了几个孩子,要赎人也是你们去赎。” 白大庆握着旱烟枪,道:“钱是你们得了,自然该你们去赎,这样的儿媳妇,我们白家也不想要。” “什么钱?我们可没见着钱,我姐姐得的钱,自然也在你们白家。” “胡说八道,家里都翻遍了,也没见着钱,这样还不是桂花给了你们。” “你才是胡说八道,你哪只眼见钱给了我们。” 两方人针锋相对,各不相让,杨菊花是女人,心思活络,便道:“那就去派出所问朱桂花,钱到底给谁了?谁拿了钱,就最好把钱拿出来赎人,否则就让朱桂花把牢底坐穿。” 朱大龙和朱大虎对视一眼,钱确实在他俩那里,但是要拿出来万万不可能。 “我姐姐进了你们白家,死活也得是你们白家管。”朱大龙嚷道。 “那还是你们的亲姐姐,你们亲姐姐都不管,你们良心被狗吃了,亏你们姐姐贴你们两个,贴出两个不念亲情的畜生。”杨菊花巴不得把事情闹大,看他们的笑话。 “死娘们,有你说话的份吗?”朱大虎大怒,手里的锄头作势要打杨菊花。 白继荣怒火攻心,道:“好你个朱大虎,你敢打我老婆,我和你拼了。” 白继福拽住他,低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人多,我们打不过的。” 朱大龙知他们不敢动手,遂道:“姓白的,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内你们必须把我姐姐赎出来,否则我的锄头可不是吃素的,在你们头顶锄个大血窟窿。”说完,他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白大庆气得直咳嗽,忽然面如金纸,向后仰倒,白继福和白继荣惊呼声响起。 188 享受齐人之美 华雍城沿着往临湘镇方向的公路找了很久,没有发现白咏梅的踪影,只得又开车返回。这时白咏梅躲在别墅外面的阴影下,目睹汽车进入别墅,她拼命地捂住嘴,但还是哭出声。 白咏梅伤心欲绝,她全心全意喜欢着这个男人,但在这个男人心中完全没有她,甚至还讨厌她。 “你怎么这么讨厌?我也讨厌你。”白咏梅伸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让人厌恶。 沿着寂静的公路向前走,白咏梅迷了路,她根本找不到东南西北,还忘记回去的路,四周的建筑都长得一个样。“这是哪里?我在哪里?”白咏梅慌了,这次眼泪没哭出来。 越往前走,路越漆黑,那些幢幢的房屋看起来就像是张大嘴的魔鬼,张牙舞爪似的向白咏梅扑过来。 白咏梅不敢再走,蹲在墙角哭泣。 突然一束明亮的光线照在她的身上,白咏梅手遮着脸下意识去看,身畔停着一部黑色小汽车,汽车的灯光将她完全笼罩。 从车里走下来一个人,看了她半天,惊呼道:“咏梅,这么晚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白咏梅放下手,霎时看到秋医生。 “咏梅,真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不知怎的,白咏梅起了身,一把抱住秋医生,哭道:“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被白咏梅抱了个满怀,女人甜香的气息直灌入鼻端,秋医生心醉神怡,脑中哪还能想其他。“好,我送你回家,你上车。” 白咏梅仍是抱着他哭,秋医生眼珠一转,伸手便拥住白咏梅的腰肢,深深地嗅着她发丝里的香味。 秋医生也不安慰白咏梅,任凭她哭泣,白咏梅哭了大半个钟头才止住眼泪, “我想回临湘镇,秋医生,你能送我回去吗?”此时,白咏梅再也找不到其他人帮自己,她只能依靠秋医生。 “好。咏梅,发生了什么事?是华先生欺负你吗?”秋医生拉开车门,扶着白咏梅坐上副驾驶位。 “不是,秋医生,你不要提他了。”白咏梅满面惘然。 秋医生也不再问,这种情况再明白不过。“嗯,我们不提他,咏梅,你坐好,我开车了。” 汽车开动起来,白咏梅一直愣愣地看着车窗外,再没有说过话,偶尔会发出几声呜咽。 秋医生一边开车,一边瞅着白咏梅,此时他心中正在飞快思索,这是他与白咏梅难得的独处机会,如果不做些什么就太浪费这美好夜晚。 想白咏梅一个弱女子也没法反抗,事成之后给她家一笔钱,这事就人不知鬼不觉。 第119节 秋医生色心大炽,蠢蠢欲动,但他又想到如果强上白咏梅容易,但以后就没法一亲芳泽,而他正需要白咏梅的温顺来满足他男人的需求和尊严。 “这次我帮了她,她还不得感激我。” 秋医生终于忍下来,最终目的是娶白咏梅做外室,享受齐人之美。 汽车到了临湘镇外的山坡,白咏梅眼珠动了一下,轻声道:“秋医生,在这里停车吧,我想慢慢走回去。” “这里离你家还有段距离,我还是把你送回去比较好。”秋医生没有停车。 忽然白咏梅去推车门,吓得秋医生赶紧停车,车一停稳,白咏梅便跳下车钻到山林中。秋医生叫了几声,早不见了白咏梅的踪影,想着这已是临湘镇的地盘,秋医生看着腕上的手表,时间已是凌晨,如果再不回家,那家里的母老虎又要发飙。 算了,来日方长,秋医生悻悻地开车离去。 白咏梅跑到林淑兰的墓园,墓园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片落叶。 “华太太,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会让华先生讨厌我?”白咏梅又哭了起来。 没有人回答她,白咏梅哭得更大声,凄厉的哭声在山林里飘荡。 “我那样喜欢他,可为什么他不喜欢我?”白咏梅始终不明白。 山林中传出窸窣的声音,一个清冷的女声道:“那你做了什么让他喜欢的事没有?如果没有,那他有什么理由要喜欢你。” 白咏梅猛吃一惊,她看着四周,黑压压的夜色下,只有身畔的墓碑在注视她。 “华太太,是你在和我说话吗?”悲痛下白咏梅也忘记害怕。 那清冷的声音继续道:“两个人相爱要靠缘分,如果你的人不能让他欢喜,那你做的事能让他欢喜吗?如果都没有,他不喜欢你就情有可原了。” “我照顾他,照顾他的父母,照顾他的孩子,这样的事不能让他欢喜吗?” “这样的事不一定非得你来做啊!你为他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没有?” 白咏梅搅尽脑汁地想,她为华雍城所做的就是照顾他、他的父母、他的孩子的生活起居,此外什么都没做过。 “我做的这些还不够么?” “不够,远远不够,这样的事任何人都能做,不特别点怎么能让他记住呢?” 白咏梅丧气了,道:“那这辈子他都不会喜欢我了。” “命运安排他本来就不是喜欢你,你何须悲伤呢?” “为什么命运要安排他不喜欢我?他可以喜欢华太太,喜欢碧落,就是不喜欢我。” “因为华太太和碧落,在他生命中有特别的意义。” “我对他没有意义,是这样吗?” “你觉得有意义吗?相比华太太和碧落,你觉得你做的那些能和她们相提并论吗?” 白咏梅摇头,道:“我没有她们有本事,我只会做普通的事。” “所以,他不喜欢你,你又何必责怪他呢?我想,在你的生命中也会出现一个真正喜欢你的人,你在他的生命中有不可替代的意义。不要进入别人的人生,别人的人生容不下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白咏梅咀嚼着她的话,忽然她大声道:“你是谁?你是谁?你出来。”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只告诉你,善待真正关心你的人,你若失去她,你将会一无所有。”说完后,声音陡地消失,山林的风声大起来,树叶被吹得呼啦作响。 白咏梅打了一个寒颤,莫非真的是鬼。 她在墓碑前坐下来,自言自语道:“华先生,你只要喜欢我一天,我就心满意足了。”她呆呆傻傻地坐了几个小时,任凭冷风浸透。 天色将明时,白咏梅才起身,跌跌撞撞地向临湘镇跑去。 正好冯碧落开门,白咏梅便扑倒在她的门前。 189 春天的秘密 冯碧落大吃一惊,赶紧扶起白咏梅,只见白咏梅面若金纸,唇色苍白。“咏梅,咏梅。”冯碧落企图抱起白咏梅,但哪里抱得动,只得扯着白咏梅的双臂,将她往房里拖去。 好不容易拖到床边,冯碧落又抽起白咏梅的身子,先将她的上半身放上床,然后飞快除掉她的鞋子,托着她的两条腿放到床上。 冯碧落摸着白咏梅的额头,额头烫得如火烧,她打湿了毛巾敷在白咏梅的额头上。 “咏梅。” 白咏梅仍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冯碧落想了想,倒了一点热水,慢慢地喂给白咏梅喝,喝了水后,白咏梅睁开眼睛。她看着冯碧落,倏地抓住冯碧落的手。 “碧落,求你放过我嫂子行不行?”白咏梅有气无力,说话时眼睛还闭上了几回。 “现在不说这个,你在发烧,我还得去毛大夫家里给你寻退烧药来。”冯碧落给她盖上被子。 “不。”白咏梅又拉住冯碧落,道:“碧落,你答应我,放过我嫂子,只要你肯放过她,华先生也就不会为难她了。” 冯碧落摇头,道:“不行,朱桂花侵害厂里的利益,必须受到惩罚,不然其他人会效尤。” “你的心就这么狠吗?连我嫂子也不肯放过。华先生,他变得和你一样心狠,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冯碧落怔住了,半晌道:“朱桂花在出卖爱华的利益时,她的心就不狠吗?她有没想过爱华的800多人如何生存,他们的家庭如何生存,她为了自己损害其他人的利益,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可她没损害你的利益,你不是厂里的人。” 冯碧落冷笑两声,道:“咏梅,我现在是爱华的代理厂长,厂里的一切事情由我管理。” “所以,你完全可以报复我嫂子了。” “报复你嫂子?你嫂子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得罪你家人,为的是谁,为的是帮你。咏梅,你觉得我对你好,所以你就肆无忌惮地欺负我对不对,去帮对你不好的人。” 白咏梅陡地一愣,道:“不是,不是的。” “我关心你,帮你,你不在意,甚至还坑我;别人害你,欺负你,你放在心上,甚至还去讨好她。那这样,白咏梅,我又何必交你这样的朋友。” “我,我没要你对我好。”白咏梅嘟着嘴唇。 “行了,这世上,你的死活只有我关心,除了我,还有谁在意你是死是活。白咏梅,虽然我关心你,但不代表我不分是非黑白,作恶者必须受到惩罚。” 白咏梅看着她没有说话,忽然从床上爬起来,趿起鞋子向门外面冲去。 冯碧落没有拦她,此时冯碧落觉得无力,每个人的命运还是由自己掌控比较好,不要再去干预白咏梅的人生。 回到屋子,冯碧落生火煮粥,屋外传来汽车的声音,霎时冯碧落冲到门前,只见华雍城从车里出来。 华雍城的面色憔悴,道:“碧落,昨晚咏梅走了,我找了很久没找到她。” “她已经回来,刚才来我这里,她在发烧。” “都怪我。” “不怪你,你没答应放过朱桂花,所以她不开心,刚才她来找我也是说这个,我也没答应她,然后她又跑了。” “她一定恨死我们。” “那也没办法。她的枪口总是对准关心她的人,随她吧。” “你不管她了?”华雍城瞅着她。 “管不过来,她的人生她自己作主,我不参与了。” “现在我们不说咏梅,朱桂花要一直关在派出所吗?” “当然了,等宣传片拍出来后,我再来想怎么处置她,现在没空理朱桂花。” “你打算把朱桂花怎么处置。” “法律规定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难道我还能把朱桂花枪毙了不成?当然,如果朱桂花肯交待自己的犯罪事实,我考虑不起诉她。” 华雍城点头,道:“那你刚才和咏梅说过没有?让她劝朱桂花交待犯罪事实。” “咏梅去劝?有用么?朱桂花只会对她发火。现在不用管朱桂花,把她关一段时间,让她也老实点。” “好,那我现在去厂里。” “吃了粥再去,饿着肚子难受。” 两人坐在桌前吃粥,冯碧落给华雍城剥了两枚煮鸡蛋。“男人,多吃点,好出力气。” 冯碧落的碗中只有粥,华雍城便又将鸡蛋夹到她的碗中,冯碧落赶紧端走碗。“给你吃的,我不太喜欢吃鸡蛋,你看这粥里有不少补品了。” “差点忘了,车上有两只宰杀好的鸡,我给你拿来。” “吃完了再拿,粥冷了吃了拉肚子。” 华雍城三下两口便将粥吃完,去车上拿鸡,这时天气冷,也不担心会坏,他便顺手扣在簸箕里面。 一时华雍城先去厂里,冯碧落收拾碗筷,正忙着骆琪来了,慌得冯碧落又给骆琪盛粥。“你咋来这早,林之书来了没?” “没来,没告诉他。昨晚雍城说你又走马上任了,让我来临湘镇采访你,我可是做足一晚的功课,准备好采访你的问题。” “先别说,吃粥,过会到厂里再采访。” 粥里有灵芝之类的补药,煮出来的粥有丝丝苦,骆琪只吃了两口便不肯吃,冯碧落只得拿出糕点和饼干,骆琪也只吃了几块。 “走,先去厂里,我采访完就回去写,明天给你登出来。” 骆琪风风火火,拉着冯碧落便走,到了厂里,她先拍了几张车间的照片备用。 办公室里小马灌好今天才烧开的热水,冯碧落泡了茶,和骆琪坐在茶几前共饮。 骆琪煞有介事,拿出小笔记本,对照上面的问题问道:“冯厂长,众所周知,天伦公司老板肖战强将在1月中旬举办春季服装展览会,那爱华今春会有什么打算呢?” “这是春天的秘密。”冯碧落笑道。 “春天的秘密?有意思,冯厂长,你会把肖战强看作你的敌人吗?或者说是爱华的竞争者。”骆琪的问题很刁钻,确实是记者最希望知道的问题。 “能成为敌人,也能成为朋友;因此可以成竞争者,也可以是合作者。” “那如果你们是敌人,你可以打败肖战强吗?或者打败他的天伦公司。” “一定打败。” “想不到冯厂长这么自信,但冯厂长是什么样的理由可以这样自信呢?”骆琪的问题一个比一个不容易回答,她不停地坏笑。 “因为春天。”冯碧落笑得花枝乱颤。 骆琪也被冯碧落弄糊涂了,道:“碧落,这里也没有外人,你说明白点,这样我好写点。” “你就照我说的写。当然,你可以随意发挥,替我多吹嘘,我无所畏惧的。” 第120节 “好,我肯定会把你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但你真的有办法对付肖战强吗?肖战强可是邀请了不少名人来替他助威,声势比你们上次还浩大。” “没事,我心中早有主意,到时还要请你写宣传稿登广告。” “文字方面的事没问题,那是我的专长,我是替你担心,不过看你这样自信我也放心了。” “好,骆琪,来给我拍一张特写,得把我拍得美美的,威风凛凛,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 冯碧落在办公桌前正襟危坐,银钗斜斜插入鬓中,步摇被窗外的风拂动,冷冷的光芒在冯碧落面庞闪烁。“茄子。”冯碧落微微咧开嘴。 咔嚓一响,一张照片拍了出来。 190 我就喜欢你这么大口气 肖战强坐在客厅里看报纸,刚才小女佣送来今早的《吴越日报》,翻到第三版时看到冯碧落的大幅照片,这是对冯碧落的专访,里面提到是否有信心打败肖战强,冯碧落给予肯定回答,另外记者问到爱华的春款,冯碧落以春天的秘密作答。 “春天的秘密,冯碧落,我看你有什么秘密,迟早我要看到你身体的秘密。” 肖战强顺手将报纸扔在地面,慌的小女佣又拾起,叠放好放在茶几上。 从爱华盗窃的服装设计构思,省去肖战强很多功夫,本来他可以一直窃取构思,但他实在忍不住要痛打冯碧落和华雍城,因此便将服装图片在报纸上刊登出来。 “这么短的时间,我看你们玩什么把戏。” 12月已经没剩下多少天,而春节又是在2月初,春节过完便是春款的天下,爱华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做不出多少新春款。 肖战强又拿起报纸,照片里冯碧落笑靥如花,纯情又野性,妩媚勾魂,肖战强情不自禁覆上自己的嘴唇。 “妈的,我怎么会喜欢上你。” 似乎不久前他还对这个女人嗤之以鼻,觉得她太瘦,可现在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做梦都是梦见她柔软的身体。 男人一旦真正喜欢上一个女人,都恨不得以自己的全部身家去换,此时肖战强也愿意,如果冯碧落肯与他一夕风流,他非常乐意奉送上自己的财产。 这时琳达板着脸从外面进来,小女佣瞧见她不禁噤若寒蝉,低头不敢做声。 “去给我冲咖啡。”琳达仍是一副颐指气使。 肖战强没有起身,他以前也迷恋过琳达的身体,但得到后就没这种感觉了,好比是红烧肉,没吃着前天天梦想吃,吃完后觉得太油腻,甚至都不想再尝,肖战强对琳达目前就是这种感觉。 丰满的身体只能图一时的欢欣,但是会腻味,现在肖战强满脑子幻想的都是冯碧落纤瘦的身子。 “你究竟什么时候和我结婚?”琳达一脸怒气,再过些时她的肚气就藏不住。 肖战强瞅了她一眼,道:“我可是听说你爹想和华家联姻,你不应该来找我。” “我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 “那你就去把孩子打掉。”肖战强说的没一点感情。 “肖战强,你太无耻了,你对你的亲骨肉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我对你没感情,怎么会对你的孩子有感情,现在他不过是你肚子的一堆肉,你让我有什么感情。说吧,要多少钱,我可以满足你。” “你以为我家缺钱吗?肖战强,你如果不娶我,我就告你强奸我。” “去告呗,没证据谁会相信你,你看你穿得像个狐狸精,说你勾引我,别人都会相信,说我强奸你,你以为有人会相信吗?” 琳达被噎得说不出话。 她一把抓过肖战强手中的报纸,霎时看见冯碧落的照片,照片浸湿了,她疑惑地又看着肖战强,肖战强的嘴唇上有些黑渍,瞬间琳达明白了。 “你也看中这个女人?”琳达咬牙切齿。 “那当然,她可比你好百倍千倍,人家会赚钱,你只会花钱。琳达,实话告诉你,我现在烦你了,麻烦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永远不可能娶你。” “肖战强,你不要脸。”琳达大骂,将报纸用力砸在肖战强的脸上,然后掩面跑了出去。 客厅安静下来,小女佣端着刚冲泡好的咖啡不知放在哪里,肖战强伸手要过来,一口饮尽。 “我该去看看那个女人了,闻闻她发丝里的香气,真叫人迷醉啊!” 肖战强走到门外,司机已经准备就绪,见他出来便拉开车门,弯腰恭请他上车。 汽车驶向临湘镇,一个多小时后便抵达,肖战强命司机直接开去爱华服装厂。在门前老葛拦下汽车,老葛认得肖战强,见到是肖战强赶紧去向冯碧落报告。 一会老葛跑出来,道:“肖先生,你请进。” 肖战强下了车,径直去冯碧落的办公室,其实冯碧落也早料到肖战强看到报纸后会有所反应,但没想到他会亲自来临湘镇。 冯碧落冲泡好碧螺春,肖战强进来时便看到坐在茶几前的冯碧落。 “冯厂长,好久不见,我可是想你得紧了。”肖战强毫不掩饰自己对冯碧落的喜欢。 “请坐吧,说说,你想来我这里刺探什么?”冯碧落递给他一杯茶。 肖战强坐下来,接过茶水一饮而尽,低声道:“冯厂长,肖某最想刺探的是你的身体,那天我在车中抱着你,你的身体真柔软,直到现在都怀念得紧。” “闭嘴,再胡说请你马上离开。”冯碧落沉下脸。 肖战强放下茶杯,道:“如果冯厂长能满足我的心愿,我就将天伦公司全部奉上给你,这足够代表我的诚意吧。我对冯厂长一片思慕之情,日月可昭。” “说这么动听干嘛,是以为我不知道肖先生的过去吗?肖先生经历过的女人可以从临湘镇排到省城,我若相信肖先生的话岂不是太蠢了。” “直怪我太晚遇到冯厂长,如果我能在十多年前遇到冯厂长,我生命中就只有你一个女人了。” 冯碧落又倒了一杯水递给肖战强,道:“肖先生,你还是喝茶吧,你说出来的话让我恶心。” 肖战强没有喝茶,道:“那我们就说些不恶心的,你斗不过我的,我肖战强纵横商场十几年,这整个吴越省都有我的朋友,只要我说一声,这吴越省就全是你的敌人。” “是吗?那我们就比比。” “女人,别轻敌,也别太骄傲,当然如果有那一天,你可以来求我,我说过,我要你的身体,只要你肯给我,我的全部身家都是你的。” “可惜我看不上。肖先生,不要对爱华再耍阴谋诡计,这个时代不是你能玩转的。” “哈哈,我就喜欢你这么大口气。”肖战强伸出手,握了握拳头,忽然伸手抓向冯碧落的头发,冯碧落赶紧后退,但还是晚了一步,有几根发丝被扯下来。 肖战强将发丝放在鼻端轻嗅,笑道:“冯厂长,你的头发真香,我要永远保留着。” “滚。”冯碧落忍无可忍。 “哈哈。”肖战强起了身,向冯碧落走近,道:“这辈子我一定要把你弄到手,还没有我肖战强啃不下的女人,你必须是我的女人。”说完,他转身出门。 门关上了,但瞬间又被推开,冯碧落触及眼中的是华雍城惊慌的面孔。 “碧落,我听说肖战强来过了,他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你不用担心,他大概是来想看看爱华现在做什么。” 华雍城拥她入怀,两人静静地伫立,一句话也不说,这时小马刚好走过来,看到相拥的二人赶紧退了出去。 191 不想揭你的短 夜已很深,白咏梅躺在床上,回来两天她粒米未尽,父亲和大哥都在责怪她没有能力将朱桂花救出来,二哥和二嫂在笑话她没人要。 她发着烧,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即使抬根手指也费劲。口里干得冒烟,却没有人给她倒上一杯水。 这个房间,一直还没有人进来,没有人在意她的死活。 此时,冯碧落的话在她耳边回旋,她以为自己已经抓住亲情,但终究一切都是幻影,她所谓的家人从来不曾对她有过亲情,有过关心。 “报复你嫂子?你嫂子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得罪你家人,为的是谁,为的是帮你。咏梅,你觉得我对你好,所以你就肆无忌惮地欺负我对不对,去帮对你不好的人。” “我关心你,帮你,你不在意,甚至还坑我;别人害你,欺负你,你放在心上,甚至还去讨好她。那这样,白咏梅,我又何必交你这样的朋友。” “行了,这世上,你的死活只有我关心,除了我,还有谁在意你是死是活。白咏梅,虽然我关心你,但不代表我不分是非黑白,作恶者必须受到惩罚。” 白咏梅泪流满面,此时她才后悔莫及,在这个世上,真的除了冯碧落关心她,就没有第二个人了。 别人都看得明白,就她不明白,现在她连这唯一关心她的人也失去了。 她越想越觉得活着没意思,她亲手把这人间最后的一点温暖浇熄。 在床上撑了半天,白咏梅爬起来,从箱子里找出一件红色的棉袄穿上,然后对着镜子梳头,她梳了很久,扎了两条大辫子。 在厨房里她喝了一口冷水,便拿了一把镰刀跌跌撞撞走出屋子。 今晚的月光很亮,照着幽长的路,像一条绸带似的发着银白的光芒,白咏梅忍着身体巨大的疼痛,走到镇外的山坡。 她呼吸一口气,喉咙里有一股血,堵得她连呼吸都是痛苦的。沿着山坡上山,慢慢地来到林淑兰的墓园,她先把镰刀扔进墓园,身子趴在墙上,但没趴稳,一下子从墙头跌下来。 白咏梅躺在墓园里,冷风吹着身体,仿佛又有了无穷的力量。她看着前面的墓碑,抓住镰刀向墓碑爬过去。 当爬到墓碑前时,白咏梅撑着坐起,她斜着眼看墓碑。“华太太,如果你地下有知华先生不再爱你,你会伤心吗?” 没有人回答,白咏梅嘴角浮出一丝笑容,道:“华太太,你真幸福,早早就去了,无忧无虑的多好。哎!我活得真没意义,那让我来陪你吧。” 她举起镰刀,镰刀的刃被磨得锃亮。“听说割开手腕就会死,华太太,我来陪你了。” 白咏梅咬咬牙,握起镰刀向左手腕狠狠划去,瞬间鲜血浸出来,白咏梅扔掉镰刀,靠在墓碑上。她看着手腕,血越渗越多,很快滑成线。 眼前有无数的金星乱冒,白咏梅眨了眨眼,夜空里陡然出现华雍城的模样。 “原来死时是会看到华先生的。”她抿着唇笑,闭上眼睛。 嘀嗒—— 流血的声音一直在耳畔回响,渐渐白咏梅失去意识,可是那瞬间耳畔又听到声音,那是紧张又吃惊,悲愤又关心的声音。 白咏梅听出来,是冯碧落的声音。 晚上冯碧落在琢磨宣传片的内容,苦思几个小时都不得结果,便拉了华雍城出来寻找构思。二人往墓园的方向前行,不料刚进墓园便看到倒在地上的白咏梅。 白咏梅的手腕有一道长长的血痕,身畔不远有一把镰刀,这种情况下冯碧落立即想到白咏梅割腕自杀。 “咏梅。” 这时白咏梅已经彻底晕过去,冯碧落赶紧掏出手绢去包扎她的伤口,但白咏梅一心求死,手腕割得很深,一条薄薄的手绢根本无法止血,血很快把手绢染红。 华雍城解开西服,扯出里面的衬衣,将衬衣撕成条状,将白咏梅的手腕又包绕数周。 “碧落,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开车过来。”华雍城向山坡冲下去。 冯碧落看着昏迷不醒的白咏梅,真是恨铁不成钢,越是心疼越是想骂。“白咏梅,你这个人怎么死脑筋,你就不能好好地活下去吗?你以为你死了,你家人就会难过吗?” 第121节 骂归骂,冯碧落背起白咏梅往山下走去,刚到山下时华雍城已将汽车开过来,两人手忙脚乱地把白咏梅抬到车中。 “需要我抱着她吗?”华雍城看着冯碧落。 冯碧落摇头,道:“不用了,假象终究会是破灭的,让她看清这个世界的残酷比较好。” “好,我开车。” 汽车飞快驶向省城,冯碧落握紧白咏梅的手腕,但伤口的血渐渐染红她的手,此时冯碧落的脑中仿佛塞了一团乱麻。 一个小时后汽车到达朝阳医院,白咏梅被送到急救室,阴差阳错的值班医生又是秋医生。 冯碧落却松了一口气,秋医生的人品不端,但医术还是可靠的,况且秋医生对白咏梅有非份之想,也一定会更加用心救治白咏梅。 “等她好了,我还是带她回我家。”华雍城安慰她。 “暂时只有这样,现在我也顾不了她,等春款的事结束,我想办法安置她。”冯碧落只觉头大,白咏梅太不省心。 “朱桂花的事也不用再追究,现在已成定局,追究她于事无补,把她放了。” “可是我们做这么多有什么用,咏梅只在意她的家人,觉得你和我一样变坏了。” “那就随她怎么想,我们问心无愧就行。” 冯碧落把头倚在他的腰间,道:“有时我真想什么也不管,和你一起过平凡的日子,或者办一个学校,教那些没钱读书的孩子。” “这个愿望会实现的。”华雍城抚摸着她的头发。 天亮时,手术室的门打开,秋医生一脸疲惫走出来,冯碧落和华雍城赶紧迎上去。 “咏梅怎样了?” “有我在,她怎么会有事?我说,为什么总是你们两个,是不是你们迫害咏梅自杀?”秋医生的眼珠转动很快,他看出冯碧落和华雍城不同寻常的关系。“哦,我明白了,你们两个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闭嘴,秋医生,我现在不想揭你的短。” 正吵着,护士推着白咏梅出来,秋医生白了冯碧落一眼,向护士道:“把病人安排到我的病房里面。” 白咏梅住进外科病房,她当初患急性阑尾炎也是住的这间。 冯碧落坐在病床前,看着白咏梅那只被包扎得像粽子似的手腕,眼眶酸胀难忍,她强自忍着,但眼泪还是扑簌落下来。 192 喜欢大老虎的儿子 华雍城开车回家,带来小玉照顾白咏梅,便和冯碧落风驰电掣赶回临湘镇。一路上冯碧落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车窗外,华雍城拍着她的手。 “你是对咏梅有负罪感吗?” “不是,我就是想不通她怎么一不如意就自杀,她为什么不想着要怎样好好活下去。”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坚强,咏梅出生的环境决定她的性格软弱,没有文化,也没有求生的技能,很容易走极端。” “所以,她这一生就只能靠男人了,真是没用。” 华雍城不禁摇头,这个时代的女人99%都要靠男人,那1%的女人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极品,冯碧落是一个,骆琪是一个,莫枫也可以算一个,他也就遇到这三个女人。 汽车驶出省城后便是郊界地区,成片的稻田连绵不断,地头里插着吓鸟雀的稻草人,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仿佛在跳舞似的。 冯碧落陡地瞪大眼睛,稻草人,这个似乎有点意思。 “想什么直了眼睛?” “我好像有点构思了,你别吵我。”冯碧落捂住耳朵,害怕被声音打扰。 现代与原始的碰撞,穿着时尚的女人,与穿着兽皮或是草裙的原始人,到最后原始人被现代人感染,也穿上现代人的衣服。 以歌舞剧的形式展示这个构思,设计几个小场景,故事先由一个美丽的现代女郎无意进入一个原始部落开始,原始人对她的服装产生好奇…… 冯碧落越想,灵感便如泉涌,除了一些小枝细节没有想好,基本的内容已经出现,只等后期再完善。 汽车到了临湘镇,冯碧落先下车回家洗漱,然后便兴冲冲来厂里找黄宛如。既然是歌舞剧,女主角首选必须是黄宛如。 黄宛如在车间学车衣,她车衣的天赋比冯碧落要高出不少,现在已经能完整车出一件衣服,只不过有的地方线走得还不太直,线头略多。 “冯厂长,你来了。”黄宛如窃笑不已。 “来我办公室。”当着黄宛如的面,冯碧落没叫她的名字。 黄宛如跟在冯碧落的后面来到厂长办公室,一进来后冯碧落便关上门,拉着她在茶几前坐下。“冯厂长,我感觉有不太好的事要发生了。” “什么不好的事,宛如,你别胡思乱想。”冯碧落赶紧冲咖啡。 “冯厂长,你一叫我进办公室,我就觉得你有事让我做了,肯定还是我不太愿意做的事。”黄宛如苦着脸。 “哈哈,不是很为难的事情,你别害怕,先喝咖啡。” “还是那天说的事吗?” “聪明,就是那天说的,我想让你做宣传片的女主角,现在宣传片的内容我基本想好了,是歌舞剧,所以正好是你擅长的,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合适女主角。” “还有你嘛,冯厂长以前也在新天地歌舞厅登过台演唱的,收获了不少歌迷,现在他们还在津津乐道如烟呢。” “我那算什么,一个业余水平,你就不同了,一代歌后,金嗓子,这歌舞剧除了展示我们的春款外,歌喉也是必须的,不然观众听一句就恨不得砸屏幕了。” “我真的不想再唱歌了。” “不信,我好几次路过蔡太婆家听到你唱歌呢,你可别骗我。” “又被你听到了。” “宛如,你就帮帮我嘛,帮帮厂里这800多口人,没有宣传片就无法引起全国人对爱华春款的关注,你想想,厂里的这800人都指着拿工钱过日子呢。”冯碧落拿起黄宛如的手摇晃。 “别撒娇了,让我考虑一下。” “考虑几秒钟?三秒钟好,三……二……一……时间到,宛如,你考虑得怎样了?” 黄宛如直翻白眼,冯碧落真是赖皮,道:“我可以答应,但你必须要帮我掩饰身份,宣传片上不得出现我的名字,我现在挺喜欢临湘镇的生活,你不要破坏了。” “行,按你说的来,不出现你的名字,也不借你的名字搞噱头。” “那成吧,我答应了。” 顿时冯碧落喜出望外,抱住黄宛如的脸亲了一口,慌得黄宛如赶紧擦脸,笑道:“你这人太热情了,怪不得华雍城喜欢你,我要是个男人恐怕也得喜欢你了。” 两人聊了半会,黄宛如便去车间上班,冯碧落着手写剧本。 思路有了后,剧本也很容易写,宣传片的时间也不要太长,10分钟左右即可,太长成本高,观众也没耐性。 不过文字不是冯碧落的专长,冯碧落只写出大概意思,便打算找骆琪来扩充完善内容,毕竟骆琪才是真正搞文字的,这编故事是骆琪擅长。 “嘿嘿,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下班后,冯碧落顾不得吃饭,坐华雍城的车去省城,两人先去医院看白咏梅。 白咏梅还没有醒来,她求生的意识不是很强烈,这影响她的苏醒时间。小玉给她喂着汤水,她也无法喝进去,都淌到脖颈里。 “你傻不傻呢?几次寻自杀,这自杀了有什么用。华先生他本来一直喜欢的是冯小姐嘛,我们做丫头的只求他善待就行了,你偏做华太太的梦,现在碰了钉子吧。” 小玉早就看出白咏梅对华雍城有好感,但不想伤她的心,就一直装作不知道。 “老太太是喜欢你,可有什么用呢?要娶老婆的是她儿子。咏梅,你好了后,开开心心过日子,像我这样没心没肺的过得多快乐。” 小玉嘀嘀咕咕。 冯碧落和华雍城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推开病房进去,一时小玉慌了。“华先生,冯小姐。” “小玉,你累了吧,你现在和华先生回去,我来照顾咏梅。” “没事,我不累,咏梅躺着,我什么事都没做,只是看着她。再说你现在是厂长,厂里的事情那么多,你比我累多了。”小玉很会说话。 “小玉,你现在和我回去,我让李嫂过来。” “不行,李嫂也忙了一天,让她早点睡,华先生,这里我撑得住,你看那边还有病床,我累了躺病床上就行。” 华雍城想了想,冯碧落还要忙春款的事,也无暇分身照顾白咏梅,便道:“那辛苦你,小玉,过会我给你带夜宵过来,顺便连你的漱洗的也一齐带来。” “行,华先生,麻烦你把我床头前的收音机也带来。”小玉笑道。 华雍城点头,挽着冯碧落的手走出病房,再次坐到车上,冯碧落忽然紧张起来。 “怎么又害怕了,我妈她又不是老虎。” “明明是只大老虎嘛。”冯碧落噘嘴。 “那你怎么还喜欢大老虎的儿子呢?不怕老虎的儿子吃了你。” “已经被吃干抹尽了嘛!” 冯碧落委屈起来,自己就是被华雍城连哄带骗给吃掉了,男人哪!都不是好东西,以后黄花大闺女这称呼是和自己无缘了。 193 赚钱机器 华雍城和冯碧落进入客厅时,晚餐已经吃过,华清光在二楼书房,客厅里何韵莲陪着两个孙儿玩耍。“爸爸回来了。”两个孩子争先恐后地奔向华雍城。 “爸爸。” 华雍城一手抱起一个孩子,两个孩子便在他的脸颊亲吻,看得一旁的冯碧落眼热不已。 良久,华雍城放下两个孩子,挽着冯碧落的手走到何韵莲身畔。“妈,我带碧落来看你了,今天我们走得急,忘记带礼物,明天给你补上。” “不必了,受不起,上回的礼物吃得我拉肚子。”何韵莲没有看冯碧落一眼,视线望着两个孙儿。 “那看过医生没有?确定是食物引起来的?”冯碧落问道。 “怎么我还冤枉你不成?”何韵莲白了她一眼。 “妈,那些礼物是我和碧落一起买的,你觉得儿子会害你吗?”华雍城忍不住。 何韵莲又白了华雍城一眼,道:“这世上,娶了媳妇忘了娘,现在还没娶呢就已经忘了娘。”说着,何韵莲起身上楼。 华雍城握住冯碧落的手,道:“碧落,我叫李嫂做饭,你饿了吧?” “还是不用,我现在去骆琪家里。” “明天再去,我想骆琪现在应该在林之书家中,你又不喜欢见到林之书。” 第122节 “那我去宛如家里。” “不行,今晚只能在这里。”说着,华雍城带着冯碧落去书房见华清光。 华清光在书房看报纸,报纸是昨天的,其中一版是冯碧落的专访,虽说是专访,但内容多次提到爱华服装厂及其春款,冯碧落表示有信心击败肖战强的天伦服装,语言极度嚣张自信。 “爸,你看谁来了?”华雍城推开了门。 华清光放下报纸,扶着鼻梁上的眼镜,只见冯碧落走到他的身前,道:“华老爷,我是冯碧落。” “冯厂长。”华清光起了身。 “爸,你叫碧落就行了,不要称呼冯厂长。” “好,以后我就叫你碧落,和雍城一样。碧落,你怎么有空来省城,我听雍城讲,你特别忙,在搞宣传片的事情,现在有眉目吗?” 华清光招呼冯碧落在沙发坐下,命着李嫂倒茶。 “李嫂在做饭,我去倒茶。”华雍城笑道。 “这屋里少了咏梅,人手就不够了,雍城,你再请两个工人回来,不然来了客人都没人侍候。” 华雍城答应着去了。 这里华清光又追问起宣传片的事情,冯碧落少不得将自己的构思与他说了,华清光频频点头,这个宣传片的内容十分超前,现代与原始的碰撞,使原始也变成现代。 “不错,构思好。”华清光赞赏。 “我目前的构思就是这样,初步内容也已经写出来,但文字不是我专长,这其中的台词,我打算找骆琪帮我润色,完善里面的内容。” “要得,骆琪是专业搞文字的,还是术业有专攻,你是学经济的,就是天生搞商业的。” “也说不上天生,学这个专业,就吃这碗饭呗。” “雍城认识你是他三生有幸,我说过,你指点他几句就够他用了。” “也不是,他为人善良,不计较,如果把心思用在厂里,会做得比我更好。” 华清光点头,冯碧落有商业头脑,如果爱华有她和儿子一起操持,将来发扬光大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冯碧落虽然家道中落,但也不是穷人家出身,这周身的气派,谈吐气质,也是上上等了。 那琳达虽是千金小姐,但脾气能力都是草包一个,嫁过来也只怕会把华家挥霍一空,子孙后代肯定会受穷。 这样一想,华清光顿觉冯碧落做他的儿媳妇,实在比琳达要好百倍。 一个是赚钱机器,一个花钱篓子,孰高孰低,简直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碧落,那天我对你说的话太过份,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对你和雍城,我是十分赞成的。”华清光言语客气起来。 “不会的,你是雍城的父亲,就像是我的父亲,我怎么会和自己的父亲计较呢。” 这话说得甚是得体,华清光更满意了,情商高的人聪明。 这时华雍城端着茶水进来,进入书房看见父亲与冯碧落谈笑风生,便道:“我走了这会,你们说了什么?” “就是聊下宣传片的事情,爸挺满意的。雍城,李嫂做好饭菜没有?”华清光笑道。 “做好了,我正准备叫碧落去吃饭。” “那你们去吃吧,晚上一定要让碧落住在家里,可不要大晚上回去。” “好,爸,放心,碧落同意今晚住家里。” 晚饭后,华雍城挽着冯碧落欲进自己的卧室,冯碧落在门前却不肯进入,执意要住白咏梅那间,华雍城只得同意了。 白咏梅的卧室收拾得极是整洁干净,华雍城去浴室放热水,又拿来一套睡衣。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住我的房间?” “不太合适,那是你和你太太住过的房间,我如果和你……这种感觉你能明白吗?我感觉很对不起她。” “傻瓜,淑兰是个很好的女人,如果她在天有灵,她根本不会介意的。在她临终时,她一直都希望有个女人来爱我,关心我,照顾我。” “那也得等我们结婚了才行,现在我们要住一间房,你妈妈看见了更不高兴。” “这倒是,我妈嘴碎,她说什么你当作没听到就行了。其实,她现在也知道没法阻挡我们两个了。” “为了你,我不会计较的。雍城,你帮我打个电话给骆琪,让她明天在报社等我。” “还是你给她打吧,这晚了,我找她不合适。”华雍城一脸诡笑。 “好,我洗了澡给她打。喂,你快点出去呀。” 冯碧落把华雍城赶了出去,悠闲自得地躺到浴缸中,她洗得很快,20多分钟便洗完,穿着睡衣出来,只见华雍城又坐在房间里,满脸笑意。 “好香啊!碧落,你现在是去客厅打电话,还是我的房间,目前只有这两个地方有电话。” “当然是去你房间打了,我要好好戏弄骆琪。”冯碧落顽性来了。 冯碧落坐在沙发上打电话,这老式的转盘她还不太会拨,便让华雍城帮她拨了电话号码。一时电话接通,那边正是骆琪的声音。 “你找谁?” “我找林之书,让他接电话。”冯碧落故意用娇滴滴的声音说话。 果然骆琪被气倒,大声道:“林之书,有狐狸精找你。” 冯碧落握着话筒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华雍城看着她,她不知道,她也被设计了。 话筒里有林之书的声音传来,“是谁找我?是女人的话,麻烦别晚上找我,我只爱骆琪,其他女人请离我远点。” “哈哈。”冯碧落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咦!这笑声听起来很耳熟,你说,你究竟是谁?快点报上名来。哼哼,我听着像,像是冯碧落,冯碧落,准是你,好啊,你敢阴我,我找华雍城算帐。” “林之书,就是我,你能把我怎样。” “冯碧落,我与你势不两立。” 话筒里是林之书暴跳如雷的声音,但过会又传来骆琪的声音。“碧落,你怎么回事呀?存心气我呀!” “帮你测试下林之书的真心嘛!骆琪,明天我来报社找你,有要事请你帮忙,你可别出去采访。” “好,你来吧,我等你,不见不散。” 电话挂断了,冯碧落放下话筒,这时眼前忽然一片漆黑,原来华雍城悄悄关了灯。“雍城。”冯碧落不太熟房间的环境,刚起身便撞到茶几。 她走出几步,突然身子一轻,整个人已被抱起来,然后被轻扔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 194 看不惯你要死不活 清晨,冯碧落先去朝阳医院看望白咏梅,白咏梅夜里醒过来,她干瞪着眼望着屋顶,不说话,也不吃粥。 瞅着白咏梅半死不活的样子,顿时冯碧落来了气,将粥碗摔在地上,怒骂道:“白咏梅,你到底想怎样?你是不是只有我把华雍城让给你,你才能活下去?” 一旁的小玉不敢吭声,悄悄走出病房,这个时候她不合适留下来。 华雍城没有说话,紧紧咬住嘴唇,此时他内心也惶然,他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从冯碧落的嘴里说出什么。 “你给我说话,是不是没有男人你就活不下去?”冯碧落火冒三丈。 白咏梅仍是不说话,整个人像根木头似的。 冯碧落忽地冲到病床前,一把拽起白咏梅,对准她的面孔便是狠狠的一记耳光,白咏梅被打懵了,就连华雍城也猛吃一惊。 “你为什么打我?”白咏梅终于开口,涕泪横流。 “我看不惯你要死不活的样子,怎么样,我就是想打你,反正你都想死了,打你几下又怎样。” 白咏梅咬牙切齿,道:“冯碧落,我恨死你。” “你恨吧,你恨我有什么用,难道我会少一根头发吗?还是掉一斤肉。我什么都有,而你什么都没有,当然你什么也比不过我,你这辈子活得真窝囊。” 白咏梅拼命咬着牙齿,咬得嘴唇满是鲜血,她紧紧盯着冯碧落,眼神充满刻骨的仇恨,那恨不得一口要将冯碧落吞掉。 “看我做什么?难道你现在还能打我一拳,看看你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未必。”冯碧落继续骂道。 “冯碧落,我现在才知道,你以前对我都是假的,你一直说我家人的坏话,就是想破坏我和家人的关系,因为你没有家人,你希望我也没有家人,对不对?” “对啊,我对你都是假的,我嫉妒你有家人,所以说你家人的坏话,那怎么样,你来打我呀!” 白咏梅点头,道:“好,我会记住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冯碧落,我决不会放过你。” “随便你了,千万别现在死了。”冯碧落满不在乎地翻了一个白眼,挎起小包,故意一摇一摆走出病房,直把白咏梅气了个半死。 小玉守在门外,她已经听到里面的谈话,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 冯碧落瞅了她一眼,道:“小玉,你进去照顾她吧,以后她会吃饭喝水了。” “嗯,冯小姐,我知道了。” 这时华雍城也从病房出来,他看着冯碧落道:“何必让咏梅仇恨你呢?你并不那种人。” “我既不能把你让给咏梅,又希望她能活下来,就只能让她仇恨我,仇恨的力量也可以使她活下去。人性真是奇怪,一直对她好,可有一件事不好,她就会恨上,可那些从不对她好的人,打她骂她的人,她一点都不恨,还要去讨好他们。” “因为你对她太好了,升米恩,斗米仇。” “算了,送我去吴越报社,往后事情还很多,我实在没时间顾她,人生的路让她自己走罢。”冯碧落叹息一声。 经过楼下的小花园,里面一株栀子树枝繁叶茂,冯碧落惊奇地发现,树叶间还结有许多的花苞,原来栀子花的花苞是从冬天开始孕育,历经严寒,到夏天时绽开,所以它的花香无可比拟。 “也许有一天咏梅也可以像这栀子花绽放芬芳。” 华雍城开车送冯碧落去吴越报社,此刻骆琪正在报社外面的台阶徘徊。 “骆琪。”汽车还没停下来,冯碧落便在车窗前冲她大喊。 “碧落,你总算来了,我等你半天,哼,我不管,今天中午的一餐你请客。” “好,我请客。”冯碧落一下车,便抱住骆琪狠亲了一口。 “稳重点,你男人还在旁边看着,他会怪我勾引你的。”骆琪假装去擦脸上的口水。 华雍城看着这两个年轻女子,其实,她们才是同一类人,学识、性格相似,才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我现在先回家一趟,下午2点再过来接你。”华雍城笑道,自己仿佛才是打扰她们的第三者。 华雍城一走,骆琪便拉着冯碧落去对面的西餐厅,这是她们常聚会的地点,两人依旧落坐在窗前的位子。 “把你男人赶走了,你不会怪我吧?”骆琪翻着餐牌。 “怎么会呢?这是女人的聚会,男人不能参加。” 第123节 骆琪大为满意,点了两份牛排、一盘水果沙拉、两碟蛋糕、土豆泥、一份牛肉腊肠披萨、蒜蓉乳酷焗大虾。“先吃着这些,不够再点。” 冯碧落从包中取出一张纸,道:“骆琪,你看看这个,这是我写剧本大纲,你帮我扩充内容和台词。” 骆琪接过来看了一眼,笑道:“这大纲不错,挺有意思的,你是打算改行做编剧吗?” “不是,这是我们春款宣传片的剧本大纲,10分钟的内容,大概你扩充的内容在5000字左右,其余部分是歌唱。” “春款宣传片?”骆琪猛吃一惊,赶紧又把纸上的内容仔细看了一片,这才笑道:“果然,里面多次提到春天和服装,原始和现代,最后原始人穿上现代人的服装。” “明天能把扩充的内容交给我吗?” “你是催命吗?我今天才接到你的大纲,你明天就要?” “这对你不是难事,本来我还想今天就杵在这里,等你写完了便拿走的。” “有你的,不过你眼光不错,有我骆琪在,别说明天,今天就能给你搞出来。不过,要想写好点,我还是明天交给你,春款宣传片关系到你们厂的生死存亡,我马虎不得。” “多谢了,骆琪,事成之后,春款的式样你随便挑,我送给你。” 骆琪笑嘻嘻,道:“衣服我就不要了,到时我买两件给你捧捧场,不过,你既然是拍宣传片,一定要有女主角,不如让我当这个女主角吧。” “这可不行。”冯碧落断然拒绝。 “什么?还看不上我呀?难道我不够现代,不够时尚么?”骆琪不高兴了。 “不是,这是歌舞剧,女主角必须会唱歌,不然后期配音很麻烦的,我已经请了黄宛如做女主角。” 骆琪哼了一声。 冯碧落瞅着她,道:“如果你实在想过戏瘾,宣传片里还有很多原始人需要人扮演,不如你就扮演原始人吧,穿草裙和兽皮裙也很不错的,很能展示身材。” “不是女主角我不演。” “那就春款任你挑。” “只能这样了。”骆琪还是不满。“对了,其他演员你找到没有?” “其他演员我直接找专业舞蹈演员来演。”冯碧落心中早想好主意,熟门熟路,得空去趟新天地歌舞厅。 195 很直接的上来亲一口 下午2点华雍城来报社接冯碧落,他来时先绕到朝阳医院看过白咏梅,白咏梅的情绪稳定许多,吃完粥后睡着了,这令冯碧落放心下来。 目前是激烈的春款大战,关系着爱华的生死存亡,也关系着厂里800多人的未来和家庭。 黄宛如介绍一名导演,这导演很年轻,名叫梁青,虽没拍过多少电影,但非常有创意,冯碧落也知道这个导演,50年代初期是不太出名,但日后成了国内知名大导演。 冯碧落打算等骆琪操刀好剧本,便直接去拜访这位梁青导演。 夜里吃过晚饭,冯碧落又来找黄宛如,黄宛如正在家里和蔡太婆学绣花,油灯下面,眼睛快眯成一条线。 “小如如。”冯碧落叫得极是亲热。 黄宛如嘴角趔趄不停,冯碧落确实有些肉麻恶心。“冯厂长,这么晚找我干嘛?” “出去走走。”冯碧落拉了她的手便走。 两人一直走到镇外的山坡,黄宛如才悄声道:“你不和华雍城出来走,把我拉上干嘛?你忍心让华雍城独守空闺。” “他在厂里忙呢,我给他的50款春款,要马上生产样版,投入到拍宣传片中,他可比我忙多了。” “你怎么不陪他一起盯春款?” “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做嘛,比如教你唱歌。” 黄宛如感觉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冯碧落要教自己唱歌。“你确定要教我唱歌?” “对呀,你的歌喉是比我好,唱歌的本领也比我强百倍,但我现在要教你唱的是宣传片里面的歌曲,来自未来的歌声,很好听的哟。” “所以,你打算在华太太的墓园教我唱歌。” “有氛围嘛,也让华太太听听,免得她寂寞。” “真有你的。” 到了墓园,冯碧落先拾捡落叶,黄宛如感到奇怪,这冯碧落总是随身带着袋子,落叶装了半袋子。“一举两得,收拾了墓园,这些落叶还可以拿回家生火。” “开始吧,冯老师,我迫不及待想学歌了。” “好,我先唱一遍你听听,这是首英文歌,名字叫《歌剧魅影》。” 冯碧落清咳了一声,正准备要唱,忽然看到黄宛如炯炯的眼神,对着歌后唱歌好像是挺难为情,她干脆面向墓碑,唱道:“in sleep he sang to me,in dreams he came ……that voice which calls to me,and speaks my name ……and do i dream again?for now i find,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is there ……” 歌唱完了,冯碧落回过头,只见黄宛如神色痴呆,她伸手在黄宛如面前晃过,黄宛如才如梦初醒。 “这首歌太好听了,你快点教我,还有把歌词给我。” “你英语没问题吧?”冯碧落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没问题,我是教会学校毕业的。”黄宛如催着冯碧落交出歌词。 冯碧落从口袋摸出一张纸递给她,道:“歌词写在这上面了,你看能不能看清。” 黄宛如凑近纸看,但今晚没有月光,看了半天没看清上面的字迹。“我回去再看,你现在先教我唱。” “好。” 冯碧落便一句句地教,黄宛如果然不愧为民国歌后,只学了一遍便基本会唱80%,但有些歌词发音还是拿捏不准,冯碧落便又一点点地纠正发音。 其实,这首歌是80年代的音乐剧,歌词并不符合春款宣传片,但冯碧落特别喜欢这首歌,便把它作为出场曲。 宣传片初步设定三首曲子,第一首是《歌剧魅影》,第二首是《斯卡布罗集市》,第三首是《森林之春》。 不到一个小时,黄宛如已经把《歌剧魅影》唱得滚瓜烂熟。 “宛如,你今晚巩固这首歌,明晚我再教你第二首歌,同样是英文歌。” 黄宛如迟疑一下,道:“碧落,这首歌的时长就有5分钟,而你的宣传片也就在10分钟左右,歌曲太多会觉得很乱,我觉得用一首歌比较好,在开头可以加一些前奏,结尾时也可以加,另外留两分钟的台词时间,这样观众的大脑能够休息下来,更好地观注演员身上的服装。” “有道理,还是宛如有见识。” “唱歌累,听歌也会累的,因为一旦听歌,听歌的人就有一种想听清歌词的感觉,这样对服装的关注就减少。这首歌可以分成两到三部分来唱,开始、高潮、结尾。” 冯碧落眼冒星星,道:“宛如,我太爱你了。”说着,她便抱住黄宛如亲了一口。 “你又不稳重了。”黄宛如一脸无奈。 “哈哈,我对喜欢的女人就是很直接的上来亲一口。” 翌日清晨,冯碧落独自赶到省城,去骆琪那里拿剧本,然后再去新天地歌舞厅找费经理,向他借舞蹈演员,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希望能拜访那位导演。 冯碧落满打满算,10分钟的宣传片最多两天就能拍完,前期筹备也最多几天,在这个月底宣传片还是能拿得出来。 骆琪在报社对面的西餐厅坐下,当冯碧落开车过来时,便向她招手。 “完成了吧?”冯碧落坐下来。 “有我骆琪出马还有完不成的事情吗?”说着,骆琪从包中取出两张纸晃动。 “快给我看。”冯碧落伸手去抢。 “慢着,我先和你说说剧情,你再决定要不要看?” “好,你快说吧。” “昨晚我回去仔细研究你给的大纲,大纲不错,但林之书说剧情不吸引男人,于是我就给你改了。” “你改成什么样?”冯碧落心中一慌。 “你原来的剧本是现代女歌星和原始部落人,我改成现代女歌星和幽灵,在幽暗的洞穴中,废弃的木屋中,幽灵出现,围绕女歌星,他们褴褛的衣衫,苍白的面孔,披头散发,这样更能与时尚、高贵、现代产生巨大的反差。到最后,幽灵爱上女歌星,变成人类,这时就可以让幽灵穿上春款,出现在阳光与蓝天下面。” 冯碧落愣住。 “怎么了?不好吗?”骆琪侧着头看她。 冯碧落还是不做声,怔怔地看骆琪。 “你要是觉得不好,我还是按你原来的思路写,今天下午就给你剧本。” “不用了。”冯碧落摇头。 “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不是,骆琪,你真和我心有灵犀,我选的歌曲正是和幽灵有关的,昨晚已经教给黄宛如唱过。” 骆琪噗哧一声,道:“还这么巧?” “宣传片拍摄成功,是大家的功劳。” 冯碧落沉思,选的那首曲子中有男声的歌唱部分,不如找一个男人和黄宛如合唱,但这个男人必须唱腔要好。思来想去,冯碧落忽然想起阿苦,那时在听炎城听过阿苦唱歌,他的歌喉不错,人也长得清秀,扮演幽灵正合适。 196 一生中最重要的事 午后,冯碧落去新天地歌舞厅,费经理一见到她便喜出望外,自从冯碧落在这里演出两次后,许多客人都对她念念不忘,希望费经理能再请她来唱一次。 因此当冯碧落提出要借舞蹈演员、服装和音箱设备时,费经理毫不犹豫同意了,但同时提出要冯碧落在歌厅唱三次歌。 冯碧落答应下来,偶尔唱几次歌曲,相当于去唱k,放松一下也行。 在费经理这边比较顺利,因此还有时间去拜访黄宛如介绍的那位年轻导演。 开车到春水弄便到一条狭窄的巷子,汽车无法进去,冯碧落将车停在外面,沿着巷子走进去。这个巷子似乎没怎么住人,头顶上结着硕大的蜘蛛网,一只长腿大蜘蛛正在吐丝。 冯碧落察看墙壁上的门牌号码,记得黄宛如说的是春水弄45号。 前面一间屋前摆放着几盆枯萎的盆栽,冯碧落走过去一看,正好是45号,看来这娱乐界的人物喜欢摆两盆植物,但却都不太爱给植物浇水。 门开着,从里面传出叫骂声,一个男人在破口大骂。 “朗格老子打死你个瓜娃子,你个小兔崽子连大爷都欺负,我一巴掌先抡死你,让你知道你大爷姓啥名啥……” 冯碧落在门前瞅着,屋里光线不太好,黑乎乎的,她在门板上敲了两下。 很快,一个披肩发的女人来开门,那女人形容丑陋,凸眼凸嘴,瞪着冯碧落。“你找谁?” 第124节 “请问梁青导演是住在这里吗?”冯碧落猜测这女人的身份,可能是工人吧。 “我就是。” 冯碧落吓了一跳,原来梁导演年轻时是这副模样,但他老年时却很正常,冯碧落盯着他狠瞧了几眼,是有几分老年时的样子。 “梁导演,你好。” “干嘛,说你来干嘛!” “我有一个片子,想请你做导演。” “哈哈。”梁青笑完,突然头也不回进入屋子。 冯碧落一头雾水,这梁导演好像脑袋有些问题,是受了什么刺激吗?不过他年轻时不出名,生活困苦,压力大,精神有点毛病是极可能的。 梁青回过头,看见冯碧落站在门前未动,道:“你进来。” 冯碧落走进去,屋中环境非常杂乱,有一股刺鼻的霉味,冯碧落看了一圈,屋里并没有其他人,那刚才梁青是在骂谁呢。“梁导演,你这里有客人吗?我来的时候好像听到你和别人在说话。” “就是它。”梁青伸手一指。 冯碧落顺着他的手势,这才发现椅子下面蜷着一条才两个月大的小狗,瞬时冯碧落一脸无语,敢情梁青刚才骂的是这条小狗。 “梁导演,是黄宛如介绍我来找你,我也曾看过你导演的片子,很有才气。” “客气话少说,说重点,你想拍什么片子。” 这古怪的脾气只怕是个人都与他合不来,能生存到新世纪也是一件奇事。冯碧落飞快组织思绪,咳了一声道:“梁导演,是一个10分钟左右的宣传片,剧本内容和演员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剧本拿来。”梁青惜字如金。 冯碧落拿出骆琪写的剧本递给梁青,梁青看了近半个小时,眼神直逼冯碧落,道:“是商业宣传片?广告?” “是的,我是爱华服装厂厂长,冯碧落。” 梁青哦了一声,道:“没听过。”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梁导演肯定没有听说过我,但我十分钦佩梁导演的才华,也是真诚想请梁导演帮我拍这个宣传片。” “不拍。” “为什么?” “严重污辱我的尊严。” “在梁导演的心中,难道拍电影就比拍宣传片要高尚,其实宣传片比电影更考虑一个导演的能力,如果拍出来的片子不能引起顾客的购买欲,那这部片子就拍失败了。导演对光学、角度、人物等各个方面的运用与才华,更能体现在宣传片中。” “拍。” 又是一个字,冯碧落看着屋顶,这个梁青真够古怪的,不过有一点好处,他不啰嗦。 “那感谢梁导演,对了,拍电影的前期准备需要哪些,我可以去筹办。” “不用,剧组人员我提供,你提供摄影机、胶卷、场地、演员、服装、道具。” 这是梁青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冯碧落笑起来,有才气的人都是这么古怪,可不,黄宛如之前也是古怪。 “梁导演,这个宣传片我的理念是歌舞剧形式,有一首5分钟的英文歌曲会贯穿其中,请梁导演帮我看看如何安排。” “这个没问题,这个片子你期望的风格是怎样?” “唯美。” 梁青打了个响指,道:“我一天之内可以找到剧组人员,所以你什么时候需要开拍?” “最迟一周后。” “行,你可以走了。” 好不近人情的赶客语,冯碧落起了身,走到门前又回来,道:“梁导演,你好像还没谈价格,你的酬金要多少。” “1万。” “好,这这么定。” “不嫌贵吗?” “梁导演的才华比1万块更值。” “ok,你走。” 冯碧落再次被赶,这次她不再说什么,径直走出屋。 时间还很早,天没黑,冯碧落决定去找阿苦。骆琪陪着冯碧落去报社的印刷厂,只见阿苦套着围裙蹲在地面排铅版,冯碧落打量着他,这男人很奇怪,以前拉人力车,居然没晒黑,因此现在皮肤更加白皙了。 “挺清秀的一个男人,印刷厂有几个小姑娘都盯着他呢。”骆琪笑道。 “他没意思吗?” “我问过他,他说现在还不想成家,只想把欠咱俩的钱给还了,之后存了钱才考虑成家。” “不错,男人就应该有担当,别欠一屁股债还结婚。” “我去叫他,反正现在也下班了。” 骆琪大声喊着阿苦,阿苦抬起头,他瞪大眼,忽然眼中一动,似乎激动起来,快步向冯碧落跑过来。 “冯小姐。”阿苦的手满是油渍,大约是怕冯碧落嫌脏,赶紧在围裙上擦拭。 “阿苦,好久不见,在这里觉得怎样?” “挺好的,和同事也相处得来。本来这个月我是没工钱,但厂长说我干活卖力认真,这个月就给我发工钱,等发了工钱姐我请冯小和骆小姐吃饭。” 冯碧落点头,道:“好好干,阿苦,现在我有事找你帮忙。” “什么事?我一定效劳。” “拍宣传片,里面有个角色觉得你饰演比较好。” “行,我同意。” “你怎么不问是什么角色就这么快答应了?说不定碧落让你演小猫小狗。”骆琪揶揄。 “无论演什么我都愿意,冯小姐的恩情这辈子我都难报答。”说着,阿苦的眼圈泛红。 冯碧落摇头,笑道:“说实在的,我觉得阿苦是天生做演员的料子。”只有感情充沛的人,才能准确把握角色的情绪,阿苦随时都能流泪正好说明他感情充沛。 “阿苦,我觉得你唱歌挺好听,有些功底,是谁教你的?” “不知道。”阿苦摇头。 冯碧落沉思,一个人所不能忘记的,一定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这唱歌一定于阿苦有重要意义。 197 初恋情人 在省城逗留一晚后,翌日清晨冯碧落返回临湘镇,刚进镇便遇到朱桂花。朱桂花前日被放出来,但是和婆家的关系彻底坏了,白大庆不待见她,白继福因为被两个舅子威胁过,而朱桂花把钱给她两个兄弟,置自己与几个孩子如无物般,白继福天天骂她,逼她把钱拿回来。 杨菊花和白继荣也对她冷嘲热讽,现在她的日子非常难过。还有厂里的那些人看见她,也是对她啐口水,听说要商量着把她赶出临湘镇。 朱桂花心里明白,如果被赶走,娘家是绝对不会收留自己,如今只能是夹着尾巴做人了。 冯碧落开着车,从朱桂花身畔扬长而去,看得朱桂花又嫉又恨。 在家里歇了一刻钟,冯碧落便去厂里找黄宛如,把她叫到自己办公室。 冯碧落殷勤地冲泡茶水,打量黄宛如半天。“我们的女主角越来越美了,这气质真是杠杠的,如果歌喉一出天下无敌。” “你这张嘴啊,真是死的也能说成活的,说吧,找我来什么事?” “事情都办妥了,梁青同意做导演,费经理同意借演员和道具啥的,现在缺的是摄影机和胶卷,宛如,你有啥办法?” “胶卷买就行了,摄影机买就不划算,我帮你借一台吧。” “哈哈,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宛如,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冯碧落不由分说抱着黄宛如啵了一口。 “真不知道华雍城怎么受得了你。” “他巴不得我对他亲热呢。” “羞,不知脸红。” 冯碧落嘻嘻笑,从口袋里摸出骆琪写的剧本,道:“你看,这是剧本内容。” 黄宛如接过来细细看了一遍,道:“这里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男性角色,你可找到人了?这人的歌喉要好,还要会唱英文歌,不太好找。” “已经找到了,我打算这几天就带过来和你见面,你俩好好培养一下默契。” “真有你的,什么事在你手上都很容易。” 冯碧落得意洋洋,命运的安排总是这么巧合,去炎城找阮咸阳没找到人,却找到了阿苦,可能就是为了今天。 一周后一切准备就绪,今天梁青和所有演员熟悉拍摄场地,然后交流戏份,明天正式开拍。 因为剧情的变化,需要重新寻找拍摄场地,梁青告诉冯碧落,省城西郊有幢废弃的别墅,解放前是一对外国夫妻的住所,但有一天深夜,别墅发生命案,丈夫被妻子杀死,头颅挂在窗台,身体却在别墅的地下室中。 至此,深夜这幢别墅会传来男人的惨叫声,闹鬼的传闻不翼而飞,人们不敢接近这幢美丽的别墅,甚至连周边的人家也纷纷搬走,因此这一带便荒废下来。 冯碧落前天看过别墅,足够阴森,别墅外面爬满枯藤,里面满是灰尘和蜘蛛网。 在这种环境中要拍出唯美的意境,这对梁青是一个不小的考验,但梁青看起来自信满满,和那天骂狗的男人实在大相径庭。 除了阿苦,所有的演员都到齐,梁青给他们讲戏,冯碧落听了几句,梁青貌不惊人,但真有才华,比起现代那些沽名钓誉的导演真要强上百倍。 果然,时间是不会辜负有才华的人,才华就像是花苞,时间到了总会绽放,没有人拦得住它。 冯碧落看着腕表,时间是上午10点,这个骆琪怎么还没带阿苦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正想着,汽车的声音传过来,冯碧落赶紧走到公路上,正好汽车便在她的面前停下。 骆琪推开车门,喘着气道:“碧落,这个地方太难找了,我问了至少十几个人才找到这里。” 阿苦从副驾驶门出来,笑道:“抱歉,冯小姐,来晚了。” “来了就好,赶紧进去,梁导演在讲戏。” 通往别墅的院子满是残枝败叶,细碎的小石头,骆琪小心翼翼走着,生怕会摔倒。“里面真不会有幽灵吧?” “有啊,只要你进去,那幽灵就会跟在你的后面,闻你的脖子……”冯碧落吓唬她。 骆琪切了一声,道:“你以为我真怕啊,这世上没有鬼。”说完,她便打头进去。 第125节 阿苦走在最后面,他此时心中想的是报答冯碧落,这是他人生中的大事。 “男主角来了。”冯碧落笑道。 霎时众人都一齐向阿苦看去,梁青冲着阿苦打量了几眼,又在他身边绕了几个圈。“还行,样子可以,化妆后就是幽灵了。” 这时黄宛如心中大恸,眼眶中泪水盈盈,弦然欲滴。 不过大家的视线并不在她的身上,而都被阿苦吸引了,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干净的一个人,思想干净,灵魂干净。 “你唱首歌听听,几句就可以了。” “好。”阿苦点头,他想了想,便唱道:“难为你,难为我,难为多情,心开两半,何日共赴鸳侣梦……” 这唱的是《难为情》,正是黄宛如的成名曲,他清唱了几句,众人便不住叫好,他的嗓音有种划破天空的感情,与黄宛如的低沉嗓音不同,但同样唱出来极具味道。 黄宛如鼻翼翕动,她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情不自禁地走出来。 她一直看着阿苦,其实从阿苦进来,她的视线就没离开过阿苦的面庞。黄宛如伸出手,向着阿苦的面庞抚去,霎时阿苦吃惊地往后退。 众人也被黄宛如奇怪的举动惊呆了,黄宛如一向感情淡漠,被世人认为是寡情薄义之人。 “宛如。”冯碧落忙去拉黄宛如。 但黄宛如挣开冯碧落的手,又向阿苦走近,手向前伸出,这时阿苦也不知该不该躲,他愣愣地站立,直到黄宛如的手抚上他的面庞。 黄宛如的嘴唇一直在动,但始终没有声音发出来,她看着阿苦,热泪在眼眶中打滚,也同样没落下来。 喉咙里有千言万语,在此时仿佛被堵住了,黄宛如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好想喊出他的名字,这个名字她念过千遍万遍。 “咸……咸……咸阳……”她终于喊出声,同时眼泪如珠滚落。 阿苦看着面前痛哭的女人,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忽然黄宛如向前一步,伸手拥住他的腰部。“咸阳,我终于见到你了。” 冯碧落看着阿苦,又看着黄宛如。“咸阳,阮咸阳?”顿时冯碧落膛目结舌,原来阿苦就是阮咸阳,是黄宛如的初恋情人。 自己还是成功地把阮咸阳找回来了。 这个命运啊!真会玩弄人。 就当冯碧落想着有情人终成眷属时,阿苦突然推开了黄宛如,道:“抱歉,我不认识你。” 198 当初他爱上我那么简单 屋子里一片漆黑,但呛人的烟雾弥漫整个房间,冯碧落推门进来,看见黑暗中黄宛如的影子。“不是说好的戒烟吗?怎么又抽起来。” 冯碧落推开窗子,窗外的冷风扑面而至,冻得她打了一个冷颤。“好像要下雪了。” 黄宛如大口地抽烟,她抽得太凶,一下子便猛地咳嗽起来。 “你这个人就是凡事不往好方面想,一个人闷在心里。阿苦10年前就失忆,他不记得你,你有什么好伤感的,如果我是你,我一定要想办法唤醒他的记忆。真不理解你们这个时代的人,从不积极解决问题,总是顾影自怜。” 椅子在地面拉过声音,冯碧落看见黄宛如的影子站起来,然后灯亮了。 “碧落,谢谢你。”黄宛如握着冯碧落的手。 “谢我什么?” “谢你对我这么好,我根本没想到你居然去炎城找阮咸阳,还把他带回来了。”黄宛如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些年除了与纪妈相依为命,从来没有一个人关心过她。 冯碧落叹息一声,道:“其实,我只是想着,上天让我来到这个年代,我不做些改变命运的事,就实在太对不起自己。” “你想改变我的命运?碧落,你告诉我,我在你那个年代真正的命运是怎样?” 冯碧落目不转睛地看着黄宛如,半晌道:“孤独终老。宛如,我想改变你的命运,但我并不知道找回来的阿苦就是阮咸阳,可能上天也想改写你的命运,因此你也不用感谢我。” “不,我还是要感谢你。碧落,你告诉我,要怎样帮咸阳找回记忆。” “宛如,找不找回记忆不重要,你要做的是,是如何让他重新爱上你,但我想他爱过你一次,就会爱你第二次。” “谢谢,你的话让我安定很多,是,我要努力让咸阳爱上我,他爱过我一次,就会爱上我第二次。”黄宛如面上终于展开笑颜。 清晨阳光刚绽放,黄宛如迫不及待和冯碧落赶去郊外的拍摄地,两人来得太早,梁青导演和一众演员还没赶来。 黄宛如站在公路边翘首以待,此时她又不安起来,不断地追问。“碧落,他不会不来了吧?” “怎么会呢?阿苦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为了还我的恩情是一定会来的,你稍等等,骆琪差不多要送他来了。宛如,你们是宣传片的男女主角,正好可以发展感情。” 冯碧落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手撑在下巴,其实到现在连她自己都有点不相信,阿苦居然是阮咸阳。 天意如果要让两个人相遇,不管多么不可能也会实现。 前面一部汽车驶过来,冯碧落认出是骆琪的车,忙道:“他们来了。” 话声刚落,汽车便停在冯碧落的身畔,骆琪从车里出来。“你们两个来得真早呀。” 阿苦从车里出来,先向冯碧落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黄宛如,昨天这个女人向他扑过来,还拥抱他,阿苦面上不禁红红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冯碧落瞅着他俩,笑道:“阿苦,这位是黄宛如小姐,她是歌后,你最喜欢唱的《难为情》,可是她的成名曲哦。” 提到《难为情》,阿苦仿佛镇定下来,向黄宛如道了声好。 “你们两个是宣传片的男女主角,里面有很多的对手戏,不如你们两个好好交流一下,培养默契。”冯碧落悄悄推着黄宛如的后背,示意她主动。 不过冯碧落挺好奇,依阿苦腼腆的性格,这十年前他是怎样追求黄宛如的呢。 让他和女性说一句话都会脸红,他居然会做泡萝卜送给心爱的姑娘。 黄宛如心领神会,道:“阿苦,我们到院子里面谈一下剧本,看看我们的理解是否相同,还有宣传片里面的一首歌,我们试唱一下看合不合拍。” “行。” 两人进入院子,冯碧落目视他们的背影,忽然骆琪在她身后一击。 “别盯着人家小两口看。”骆琪笑嘻嘻。 “世事真是阴差阳错,半点不由人,这断掉10年的情缘希望还能再续起来。” “放心,我看黄宛如搞得定阿苦。碧落,晚上我们聚个会,你把雍城叫上,我们去江畔公园夜游。” “没时间,我下午就赶回临湘镇。” “拍摄你不管了吗?”骆琪大吃一惊。 “我又不懂拍摄,这事交给梁青,我相信他的能力,而且黄宛如也在这里,她会帮我看着的。另外,我还得去医院看咏梅,真累。” “能不累吗?要管黄宛如和阿苦的姻缘,又要管爱华的一摊子事,还要管白咏梅,把你分成三半都不够用。” 两人正说着,这时从院子里传出悦耳的歌声,冯碧落一听便赞赏起来,黄宛如的声音可塑性很强,可高可低,可尖可细。黄宛如唱完一段后,阿苦的歌声传达冯碧落的耳畔。 阿苦的声音比黄宛如的要细,像用一根细细的弦在弹拨,配合黄宛如宽广的音域,仿佛时而幽泉凝咽,时而大江奔腾。 “这就是宣传片的歌曲,太好听了,真是天籁之曲啊。”骆琪听得如痴如醉。 半个小时后,梁青和一众演员赶来,因为昨天已经进行过开拍仪式,今天便正式进行拍摄。 冯碧落远远站在角落里,不得说,梁青能出名是靠的实力,他对光影的把握出神入化,他知道怎样抓住人最美的地方,知道怎样表现细节。 她只静静地看,不插嘴,此时说任何话都是对梁青的不尊重。 第一条场景,是女主误入幽灵别墅,黄宛如身着粉红色长裙,牵着一匹白马缓缓进入长满衰草的院落。她的视线在院中寻找,这时从别墅里面传出一声歌声,歌声吸引女主,她进入别墅。 “卡卡卡,怎么搞的,你脸上的笑跑哪去了?”梁青恼火。 这一条没过,重新拍摄,一连拍了20多次,折腾得黄宛如精疲力尽。 她悄悄看着阿苦,阿苦并没有注意她,而是在树荫下专注地看剧本。“当初他爱上我那么简单,可现在他……”黄宛如不禁又伤感起来。 命运给了她重遇阮咸阳的机会,但不知是否会再给她一次被阮咸阳爱上的机会。 正想着,阿苦抬起头,与黄宛如的目光交汇,霎时他脸红了。 199 女性对女性天生有一种敌意 下午冯碧落开车离开,她先绕道去朝阳医院,想到白咏梅,冯碧落开始思索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之间才能有真正的友谊呢?这个答案只能是没有利益纷争,没有共同喜欢的男人。 冯碧落买了水果和糕点,在病房门前她没有直接进去,里面白咏梅在和秋医生说话。 “秋医生,你真要娶我吗?” “当然了。华先生能给你的,我照样能给你,以后你不用做下人,开开心心做秋太太,养养狗,种种花,没事逛逛街,买买衣服,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冯碧落在门外咳嗽了一声,重重提脚进去。“别傻了,这个男的有老婆,你以为你能嫁给他吗?” 白咏梅盯着她,道:“你已经把华先生抢走了,难道连秋医生都不肯给我吗?” “你说的什么话,这个男的有老婆,难道你也要跟着他?”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一旁秋医生得意洋洋,果然乡下姑娘好糊弄,没见识,没辨别能力,真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那种。“冯小姐,我劝你不要在这里,赶紧走吧。” “咏梅,你真的要嫁给这个人渣吗?” “我说过,不关你的事,我想嫁给谁是我自己的事。” “好,我不管你,你以后别哭。”冯碧落气呼呼出来,到了医院外面才发觉买的水果和糕点还在手上,气得她一把欲扔出去,但转而一想,没必要和钱过不去。“她傻,难道我也跟着傻不成。” 回到临湘镇正值黄昏,冯碧落先去服装厂,厂里一片如火如荼的景象,这令冯碧落益发对白咏梅恨铁不成钢。 所有人都在奔向幸福生活,只有她要死不活。 在办公室坐下没多久,华雍城便来了,笑道:“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总不会是我惹你生气了吧?” “是咏梅,气死我了,她总是拖我后腿。” “到底怎么了?” “刚才我去医院,她居然要嫁给那个秋医生,这个蠢东西。”冯碧落气得骂人。 “那你打算办?” 冯碧落吐出一口长气,道:“我能有什么打算?她根本不听我的,总以为我要害她。” “这样吧,我让我妈出面,我妈与咏梅的关系不错,也许我妈的话咏梅会听。” 第126节 “劳心劳力为她,她倒全然不领情。” “别想太多了,没了咏梅,你还有骆琪,有黄宛如,以后你的朋友会越来越多。”华雍城的手按在她的肩膀,肩上的骨头硌得他手心里疼,他伸手抬起冯碧落的下巴,道:“碧落,我真不该让你回厂里,这才几天你又瘦了,要怎样才能把你养胖?” “等过二十年说不定我就是大胖子。”华雍城忧郁的眼神把冯碧落逗乐了,在她的年代,许多见到她的人都劝她减肥,可在这50年代,居然有男人忧心她长不胖。 华雍城也吐出一口气,道:“我为自己定一个目标。” “什么目标?”冯碧落眼中一亮。 “半年内把你养胖30斤。” 顿时冯碧落趴倒在办公桌上。 晚上华雍城回到省城,只见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逗弄着一只浑身雪白皮毛的狮子狗,便笑道:“妈,你什么时候买了一只狗?” 何韵莲哼了一声,道:“我这个老太婆没人疼,没人陪,只好买只狗解闷。” “爸没陪你吗?” “他才不愿意陪我说一句话呢。以前还有咏梅陪我解闷儿,现在我是每天闭紧嘴巴。”何韵莲越说越不满,晚餐间她和华清光争吵了几句,现在心里正不舒服,想寻人出气儿,没想到儿子就撞上来了。 “既然如此,那就把咏梅接回来,她差不多要出院了。”华雍城正愁不知该和母亲如何说,恰好母亲提起咏梅。 “怎么接?接回来继续当下人?人家也不愿意,又不是缺咱家这口饭吃。”何韵莲翻了个白眼。 “当你干女儿。” “算了,要当就当儿媳妇,我又不差干女儿。” 华雍城在何韵莲身畔坐下来,道:“妈,你既然喜欢咏梅,那你须得去劝劝她,让她不要掉入火坑。” “什么火坑?说什么呢?” “咏梅要嫁给朝阳医院的秋医生,但秋医生是有老婆的,妈,你去劝劝她,别让她做糊涂事。” “我看咏梅是被你气糊涂的,多好的一个姑娘,你偏不喜欢,非得喜欢那个狐狸精。狐狸精有什么好,瘦成那样,能不能活过三年五载都不清楚,难道你还想当一次鳏夫。”没想到何韵莲怒了。 华雍城蹙着眉头,道:“妈,我不希望以后还听到你骂碧落,否则我不会再回来。” “你为了那个狐狸粗连妈都不要了是吗?”何韵莲一把将怀中的狮子狗扔了出去,那狗被摔在地上惨叫一声,随便爬起身便向门外跑去。 “妈,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住在这幢房子,都是碧落的心血,没有她,我们华家早就垮了。你知道垮了会是怎样,我们全家都要流落街头,居无定所,变成乞丐。” 何韵莲一怔,儿子说的这些她都明白,可是她不愿意低头。“大不了找我娘家,我娘家不会不管我们。” “妈,你娘家的亲戚什么时候管过我们,是我们在补贴他们,如果我们家落难了,他们远离我们还来不及。妈,你之所以现在还能这么悠闲,是因为碧落一直在为我们负重前行。她背负着我们华家的兴衰,还有爱华800多人的命运,这么重的担子只有她挑得起来。” 何韵莲又哼了一声,但没说话,其实是无话可反驳。 “在这几个月里,先是冬款,现在是春款,每一次发布会都像打仗一样,碧落都不能歇一口气。妈,你知道我们有多少敌人吗?多少人要打垮我们?在省城有肖战强,省外还有西施鸟、汉派,等等。还有这次,我们之前设计的春款被肖战强盗取,如果没有碧落未雨绸缪,爱华就彻底倒闭。” 这时华清光从楼梯下来,道:“天天呆在家里,怎么知道赚钱的辛苦,都是拿命来拼的,嫌人家瘦,人家也是为你家忙前忙后瘦的。” “好了,你们两父子是要对我开批判会吗?我才说了那几句,你们就长篇大论。” “雍城,我们上楼去,你给我说说春款现在准备得怎样?”华清光毕竟是男性,眼光长远,深恨何韵莲头发长,见识短,以为坐在家里钱能从天下掉下来。 两父子去了书房,客厅又只剩下何韵莲,此时她才细思儿子的话。“难道没了那冯碧落,我华家就非得当乞丐不成?”她还是不服。 女性对女性天生有一种敌意,尤其是出色的女性。 200 没学问的乡下姑娘 上午华雍城陪两个孩子吃完早餐后,便准备驱车去临湘镇,这时何韵莲叫住他,取出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他。“这个你拿去给她吃。” “给她吃?谁呀?里面是什么?”华雍城一头雾水。 “老山参,几百年了,还能给谁吃,冯碧落呗,让她吃了长点肉,反正我不喜欢太瘦的姑娘。” 华雍城笑起来,看来母亲从内心已经接受冯碧落。“谢谢妈,我会把碧落养胖的,然后让她帮你生七八个大胖孙子。”说着,他接过盒子。 “七八个就不指望,两个吧,男孩女孩都行。” 一时华雍城便先去了,何韵莲坐在沙发上逗狗,忽然想起白咏梅,白咏梅虽说没法做自己儿媳妇,但干活是一把好手,比李嫂和小玉都勤快。 何韵莲打算把白咏梅接回来,屋子里一堆活等着人干。 司机送何韵莲去朝阳医院,白咏梅在病房见到何韵莲惊喜交集,赶紧要从病床下来,慌得何韵莲按住她。“你躺着吧,等身体好了。” “老太太,没想到你还能来看我。”白咏梅眼圈泛红。 何韵莲唉了一声,道:“咏梅啊,我听雍城说,你要和一个医生,好像是姓秋的医生,你们要结婚,而那个秋医生是有老婆的。” 白咏梅一怔,马上回过味,这肯定是冯碧落告诉华雍城,华雍城又告诉了何韵莲,那何韵莲来看自己是什么目的呢。“老太太,我现在无家可归。” “傻姑娘,你要是不喜欢那个秋医生就别嫁给他,等你出院就回华家,我的两个孙儿还需要你照顾。你看你不在的这几天,家里也没人收拾,弄得一团乱。” “不行,华先生讨厌我,他要是看见我会生气的。” “怎么会呢?雍城还让我劝劝你,要你别做糊涂事。” “真的吗?”白咏梅半信半疑,华雍城因为冯碧落特别厌恶自己。 “我什么时候还骗过你?咏梅,你要是嫁给秋医生,那就真的做不成我儿媳妇,你想,你要是能回华家,说不定哪天雍城回心转意,或者你俩日久生情,这都是有可能的。” 一袭话说得白咏梅犹豫了,嫁给秋医生也只是做个外室,还是见不得光的那种,不是明媒正娶。何韵莲说得有道理,如果真嫁给秋医生,就永远不可能做成华太太。 就算不能当华太太,天天看着华雍城也是好的。 “老太太,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行,你考虑,考虑好了让小玉告诉我。” 何韵莲现在是两手准备,先用儿子稳住白咏梅,让她安心在华家做事。另外,要是哪天儿子和冯碧落掰了,白咏梅便有机会。 等何韵莲走后,白咏梅便细思何韵莲的话,听何韵莲的意思,还是希望自己做她的儿媳妇。既然她有这个意思,那自己就不能先退缩。 半晌秋医生进来给白咏梅伤口换药,这几天伤口已经在愈合,但彻底好还需要一段时日。 秋医生盯着白咏梅可人的容貌,心里喜滋滋,这乡下姑娘比家里的母老虎要可口得多,他恨不得要亲亲那小巧的嘴唇,尝尝它甜美的滋味。 “咏梅,我现在寻了一处院子,等你出院就住在那里。” “嗯。”白咏梅假意答应,但心里早想好主意,不需要她亲自开口拒绝秋医生,便能让秋医生知难而退。 两天后白咏梅的身子又好了许多,也长了精神,中午她将小玉支使出去,便趿上鞋子悄悄溜出医院。 白咏梅乘电车到天津路,秋医生的家在这条路上,很快她找到秋医生家的别墅。她躲到别墅的门外,警惕地注视周围的来人。 一会儿过来一个小孩儿,年约八九岁,穿着一件大黑袄,白咏梅叫住那孩子,给他几个糖果。“小弟弟,你帮我做件事,我给你一块钱。” “做什么?”那小孩子瞪大眼看她。 “你看见这个门没有?”白咏梅伸手指向别墅的铁门,道:“过会你死劲敲门,要敲到有人出来,别人问你干什么,你就说来报信的,说秋医生喜欢一个乡下姑娘,现在朝阳医院住院,还安置好院子娶她。” “就这吗?容易。” “还有,没说完呢,别人要是问是谁让你来报信的,你就说是个姑娘,叫冯碧落。” “要说这么多,那必须是两块钱,一块钱不干。”这小孩也精灵,会讨价还价。 “行,你记得把我说的话全部说完,不行,你先说一遍我听听,看有漏的。” 那小孩记性非常好,立即把白咏梅的话完整说了一遍,白咏梅便催他去敲门,自己便找了个隐蔽地方躲起来。那小孩果然死劲拍门,半天才有个下人模样的姑娘出来,见是个小孩便推他走。 “别推别推,我是来报信的。”小孩嚷道。 “报什么信?” “你家先生喜欢一个乡下姑娘,这个乡下姑娘在朝阳医院住院,是他的病人。他寻好了房子,要娶这个乡下姑娘。” 那下人一听吓得魂飞魄散,忙道:“是谁让你来报信的?” “一个姑娘,她叫冯碧落,你快去和你家太太讲吧。” 白咏梅躲在暗处,早听到他们的谈话,心中乐开花,这下秋医生要倒霉了。她心里对秋医生全无好感,此次正好整治秋医生,然后又把锅扔给冯碧落,真是一举两得。 坐在电车上,白咏梅暗自得意,生活让自己变得聪明了,不再是逆来顺受,懂得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总有一天那些伤害我的人,你们会哭得连眼泪都没有。”她想得出神了,忽然唇上一痛,原来牙齿竟把嘴唇给咬破几个小血洞。 白咏梅伸出舌头舔着嘴唇,她想起冯碧落心中益发痛恨。“他们都说碧落对我好,难道当初我对碧落就不好吗?她救过我,可我也救过她,她没吃的,我给她送吃的,她不会车衣,我把自己车好的衣服送一半给她,还差点和自己家人决裂。哼,我对她的付出没人记得。” 这样一想白咏梅觉得世人都对她不公平,只因为她是个没学问的乡下姑娘。 电车抵达朝阳医院,白咏梅下车,她看着前面的医院,嘴角浮出笑容。时间还长着呢,不到最后又怎知谁赢谁输,谁能保证华先生一辈子爱冯碧落,就不会爱上她白咏梅么? 201 到阎王爷那里去问 夜里冯碧落从服装厂出来,照例她是最后一个离开,门房老徐在她走后便关了厂门。今晚的夜色十分清幽,冯碧落搓了搓手,呵出一口气,霎时那气就变成白烟。 “真冷啊!回去烧锅热水,好好烫个脚。” 她加快脚步,这时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冯碧落心中一惊,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许是风声吧。”向前走出十多步,两个拉长的影子落在她的前面。 冯碧落又放缓脚步,她在辨认那两个影子,是人影没错,但是影子中有根长索状的东西,那又是什么呢。 是棍子。 冯碧落来不及想,向前面的巷子跑去,霎时地面的两个影子也飞快地动起来。 显然那两个人要比冯碧落跑得快,一下子便将冯碧落包抄起来。冯碧落看着面前蒙着黑色面巾的男人,道:“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哼哼,你破坏别人的好事,今天我们要好好教训你。” 阴恻恻的声音从蒙面男子的面巾下发出,是陌生的声音。“我破坏谁的好事?”冯碧落有点糊涂,虽然得罪过不少人,但并没人要置她于死地。 “问那么多干嘛?死了到阎王爷那里去问吧。”蒙面男子举起手中的木棒。 冯碧落看着四周,这条路两旁是湖塘,没有房屋,须得向前跑出两三百米方有人家,她眼珠一转,随即大声道:“李大哥,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人要杀我。” 那两名蒙面男子一怔,冯碧落赶紧趁机逃走,但女人终究不及男人跑得快,很快冯碧落又被两名蒙面男子给围起来,两人从前后方向向她逼近。 “臭娘们,敢骗老子。” 第127节 “救命啊,救命。”冯碧落不顾一切扯着脖子大声喊起来,虽然离房屋还有百多米的距离,但夜里这么安静,应该有人听得到的。 木棒落下来,冯碧落下意识伸手去挡,但木棒先砸在她的额头上,冯碧落只觉眼前一黑,身体便扑倒在地面。 也许是这动静,狗狂吠起来,隐约已有人声,两名蒙面男子对视一眼,举起木棒向冯碧落又抡下去,打得几下,两男子便扔掉木棒拔路而逃。 镇子的狗狂叫,直到凌晨时分昏迷的冯碧落被路人发现告诉黄副厂长。 黄副厂长急坏了,赶紧找来镇上的赤脚医生毛大夫,冯碧落的额头有一个大口子,鲜血汨汨流,毛大夫用纱布加压止血,但伤口仍是渗血。 “送省城吧,我看冯厂长身上还有其他伤。” 一语提醒黄副厂长,好在现在服装厂有司机和货车,众人七手八脚把冯碧落抬上货车,黄副厂长和小马亲自送冯碧落去省城。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干的?要是被我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黄副厂长气极败坏,春款正是最紧张的时刻,冯碧落却被人袭击打伤,极有可能是对手报复。 汽车到了朝阳医院,冯碧落立即被送到急救室,黄副厂长在外面呆不住,便让小马留守,自己去找华雍城。 半夜里急促的门铃声惊醒了老徐,老徐提着灯颤微微地打开铁门,只见铁门外站着一个陌生中年男人。 “你找谁?”老徐用灯照着那人。 “大哥,我找华先生,我是爱华服装厂的黄副厂长,有急事找华先生。” 老徐哦了一声,道:“你进来吧。华先生睡了,我去叫他。” 几分钟后华雍城被敲门声惊动,睁开眼他便感觉到一阵难以抑制的心惊肉跳,披衣起床。“老徐,这么晚有什么事吗?”华雍城心口还是剧跳。 “华先生,楼下有个自称是爱华的黄副厂长找你,说是有急事。” “老黄。”华雍城一听便急了,黄副厂长深更半夜前来莫不是厂里出了事,他赶紧跑下楼梯。 此时黄副厂长在客厅里坐立不安,听到脚步声赶紧抬头。“华先生,不好了,冯厂长出事了。” 华雍城心中一紧,脸色骤变,本来还以为是厂里的事,没想到却是冯碧落。“怎么回事?碧落她怎么了?”他抓紧了黄副厂长的手腕。 “冯厂长下班时被人袭击打伤,我们已经把她送到朝阳医院,现在她还没醒过来。” 华雍城只听到朝阳医院那里,身体不自觉地向门外走去,老徐在后面喊道:“华先生,外面冷,你多穿件衣服。” 此刻华雍城哪还顾得上多穿衣,心急如焚,立即驱车前往朝阳医院。 等他赶到的时候,冯碧落已经从急救室出来,被安排在病房中,但人还没有醒来。 “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 那医生看着华雍城,点头道:“病人是皮外伤,多休息就会好,只不过额头的伤口缝过针,可能会留下疤痕,其他的便没什么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华雍城坐在病床前注视冯碧落苍白的面孔,额头的敷料渗出了血,看来伤口非常深,想着他就愤怒了。 “是谁干的?”华雍城握紧拳头。 “不知道,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两根带血的木棒,可能下手的有两个人。冯厂长在服装界太出名,想对她下黑手的人估计也不少,实在猜不出来。”老黄在车上思考了半天,觉得下手的人是同行。 “肖战强?” “可能性很大,肖战强在省内,爱华对他的影响最大,况且他的春款服装博览会马上就要进行了。” 华雍城蹙眉沉思,黄副厂长的推断有道理,肖战强目前最顾忌的人就是冯碧落,但肖战强一直对冯碧落抱有非份之想,按理说不会如此才对。 “为什么不冲着我来,偏要对一个姑娘。”华雍城捏得拳头咯吱作响。 窗子在发白,黄副厂长顿了一下道:“华先生,这几天你就留在医院照顾冯厂长,厂里有什么事我会派人过来向你汇报,现在厂里有车,来去省城也方便。” 华雍城也是六神无主,冯碧落受伤后他几乎不能思考。“行,老黄,厂里你就多费心了。” 黄副厂长走后,华雍城越想越生气,此时他也认为是行业上的恶性竞争导致冯碧落被袭击,这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就是肖战强。 他掀开冯碧落身上的棉褥,想要检查她身上的伤,可一提起衣衫,便看见冯碧落淤青的后背。 202 是谁对自己下毒手 华雍城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直到十点多钟冯碧落才醒过来。“碧落。”华雍城心里又是高兴,又是伤心,高兴的是冯碧落终于醒过来,伤心的是冯碧落居然遭受这么大的劫难。 头闷闷地疼,冯碧落下意识伸手去摸头,华雍城慌的拉住她的手,道:“别动,你额头的伤口才换过药。碧落,你知道是谁打伤你吗?” 冯碧落看着华雍城,昨晚的记忆变得比较零散,她努力地把它们串联起来。“昨夜我下班后回家,有两个男人,蒙着面巾,手持木棒,他们说我破坏别人的好事。” “破坏别人的好事?会不会是肖战强?” “肖战强?应该不是他吧,如果是他,我应该没命了。” “现在不想这个,碧落,你安心养身体,黄副厂长已经报案,派出所会处理这个事情。”华雍城抚摸她的面颊,下巴尖得几乎要戳破他的手,他叹息一声,道:“我真的好想把你养胖,可现在看来怎么也实现不了这个愿望。” 冯碧落看着他面上的神色,尽管头痛欲裂也不禁笑开了。“好吧,等春款结束后,我每天吃很多饭,天一黑就睡觉,中午再起床,保证把自己养成一头小胖猪。” “一言为定。” “骗你是小狗。” 华雍城摇头,道:“不行,你以前就说自己是小狗,骗我的话,我就每天打你屁股。” “羞,华先生嘴里也说出屁股两个字了。”冯碧落笑他。 “嘿嘿,我可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的,辣手摧花的……” “采花贼。”冯碧落马上接道。 “对,你要是对我食言,我就每天采你这朵小百合花。” 冯碧落看着他直摇头,道:“真让人没想到,一直正正经经的华先生会这么下流,亏我当初还以为他是正人君子,没想到是个大色狼。” “哈哈,对一个女人下流不叫下流,对多个女人下流那才是下流。”华雍城面不红心不跳,其实他内心也奇怪,这种话他从未和林淑兰说过,林淑兰像他的老师,学生自然是不敢和老师说这种话,因此他与林淑兰的相处少了浪漫和激情。 他觉得很喜欢和冯碧落说这种话,轻薄冯碧落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冯碧落解开他的衣领,手探到他的衣衫里面,抚摸那一块块结实的肌肤。男人的皮肤同样细腻,摸起来的手感也不错,只是稍硬,摸着像是一堵结实的墙。 “女人也喜欢摸男人吗?”华雍城忍不住问道。 “对呀,像摸小狗。”冯碧落偷笑,男人好女色,自然女人也会好男色了。 华雍城摇头,本来他想轻薄冯碧落,但却被冯碧落轻薄了。 “小姑娘真好色,受伤住院了还不忘色。”他揶揄道。 “嗯,就是,我摸摸摸……”冯碧落正得意,不妨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一看见她的手伸在华雍城的衣领中,惊叫一声逃出病房。 顿时华雍城笑得腹痛。 半晌那护士才进来,红着一张脸,帮冯碧落检查伤口,额头的伤口稍微有血丝渗出,护士重新帮她换上新敷料。 茶几上有水果,华雍城削了一枚又红又大的苹果,切成小块喂给冯碧落吃。“这里是朝阳医院吧?你有去看过咏梅吗?她快出院了吧?”冯碧落问道。 “我不打算去看咏梅,免得她误会。” “也好,她自己的人生还是要自己走,别人代替不了她。雍城,你不用在这里陪我,赶紧回厂里,现在正是赶春款最忙的时候。” “厂里有老黄,不然把你一个人留在医院我怎么放心。” “不行,老黄一个人罩不住的,遇到大事他也处理不了,你还是回厂里,我也没什么事,就是皮外伤,也没伤筋动骨,或者你找骆琪过来陪我。” “难得有个机会让我陪着你,你又要赶我走。” “以后机会多的是,你快回去吧。” 冯碧落连催了几次,华雍城才不得不离开,临行前他借用医院的电话打到吴越日报,骆琪听说冯碧落被人打伤大惊失色,表示马上来医院。 当骆琪赶来时,华雍城早离去,病房里只剩下冯碧落,此时冯碧落才有时间考虑究竟是谁对自己下毒手。 华雍城怀疑是同行,如果按照这个理由来讲,肖战强是最值得怀疑的,但冯碧落觉得又不是他,昨夜的那两个人说自己破坏别人的好事。 关键在这个好事上,但自己破坏了什么好事呢? 冯碧落思来想去都没有头绪。 门外传来骆琪的声音,冯碧落赶紧答应,瞬时骆琪风风火火进来。“雍城一给我打电话,我就过来了,怎么回事呀,说是有蒙面人对你下毒手,究竟是谁这么心狠手辣呀?” “我不知道,但听他们的话,肯定是我得罪了人。” “那就把你最近接触的人都列出来,咱们逐一的排除,肯定是这段时间遇到的人。” “但我觉得我好像也没做什么事呀,雍城他们怀疑是肖战强下的手。” “肖战强?貌似有可能,因为得不到你,也不让华雍城得到,他选择摧毁你。” “别说这个了,我问你,这几天我不在,阿苦和宛如怎样了?” 骆琪倒了一杯水,扶着冯碧落坐起,道:“这个时候你还想着别人,多关心你自己吧,看你现在的样子真叫人心疼,也不知是哪个黑了心肠人这么狠心对你。” “我没什么大事,这个人迟早我会抓住他,把他大卸八块。” 刚说完,病房门前便传来冷笑声,秋医生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站在门口。“冯小姐,没想到你也住院了,你和咏梅还真是难姐难妹呀,两个都住院,要不要我通知咏梅来看你。” 冯碧落极讨厌秋医生,一个有妇之夫还在外面拈花惹草,他还有道理了。“秋医生,我打算去你府上拜访你老婆,交谈一下你在外面勾引女人,我想你老婆对这个一定会非常有兴趣。” 顿时秋医生咬牙切齿,那日家里母老虎知道他要讨小后,差点把他赶出家门,秋医生跪了一整夜,陪了一天的小心,才勉强让母老虎消了气。 他听说是冯碧落告的状,对冯碧落是恨之入骨,于是收买两个闲杂人,让他们去临湘镇教训冯碧落,当他看到冯碧落一身伤躺在病床上,内心喜不自胜。 203 像一个冲动的少年郎 晚上华雍城赶到朝阳医院,带来李嫂煲的鸡汤,他只对父亲说了冯碧落的事,华清光也趋向认为是同行下的手,冯碧落的存在是对他们的威胁。 华雍城扶着冯碧落坐起,喂她喝鸡汤,他极细心,先用勺子吹凉才送到冯碧落的唇边。 “里面有人参的味道,我吃出来了。” “要多吃点,医生说你失血过多,要尽量食补补回来,不然以后会经常头晕。” “嗯,我吃吃吃。”冯碧落大口嚼着鸡肉,一边瞅着华雍城,真是吃嘛嘛香。 这时病房外面的走道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好像有一群人正往这边过来,冯碧落刚抬起头,便看见四五个人进来,他们手中提着篮子,篮子里装着水果、鸡蛋,还有包装精美的补品,这些人也不说话,进来后便放下篮子,然后又不声不吭出去。 第128节 “是不是弄错了……” 话音未落,肖战强的身影便闯入病房,他瞅着坐在床沿前喂汤的华雍城,目光便很快固定在冯碧落的面上。冯碧落的脸色苍白,额头上缠着纱布,颇有一种楚楚动人的神韵,真是令人我见犹怜。 晚上骆琪回去后便和林之书说了这事,林之书也怀疑是肖战强,给肖战强打了电话旁敲侧击,肖战强自然否认,不过他听说冯碧落受伤住院,那肯定要来献殷勤。 “冯厂长,我听说你遇袭,特地来看你,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华雍城见到他怒意暗生,几乎要发作,冯碧落按着他的手,道:“肖先生,谢谢你来看我,不过时间很晚了,请肖先生早些回去歇息,待我出院后再向肖先生道谢。” “行,我也不打扰冯厂长休息,好好养伤。” 肖战强瞥了冯碧落一眼,转身走出病房,忽然华雍城冲过来,抓住他的肩膀,肖战强转过身,华雍城一拳头便砸在他的面庞上,顿时冯碧落惊叫起来。 “姓华的,你凭什么打我?”肖战强气极败坏。 “你伤害碧落,我恨不得打死你。” 肖战强摸着鼻子,鼻腔里热流涌下,伸手一看却是满手血。“姓华的,我对冯厂长一片倾慕之情,怎么可能会派人对她下毒手。” “除了你,还能有谁?” “姓华的,说不定是你在外面勾引了哪个女人,那女人怀恨在心报复冯厂长。” 霎时华雍城一怔,他想到了琳达,这种事琳达是能干出来的。 “今天我看在冯厂长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如果有下次我决不手软。”说完,肖战强又看向坐在床上的冯碧落,道:“冯厂长,今天我卖你面子,日后你可得要还给我。” 冯碧落轻轻点头,此时肖战强不再说什么,捂着鼻子转身出门。 病房里安静下来,冯碧落向华雍城招手,华雍城在床畔坐下。“哎!别这么冲动了,不是肖战强,是另有其人。”冯碧落尽量说得温柔,显得自己不是在责备他。 “对不起,我一想到可能是他伤害你就忍不住了。” 冯碧落抚摸他的面颊,道:“我知道,但现在是新社会,你打他,你也会被抓起来,我不希望你再进拘留所,你明白吗?” 华雍城把头埋在冯碧落的胸口,感受她的体温,与冯碧落在一起,他就像一个冲动的少年郎。 熄了灯,两人躺在被褥里,十二月最冷的夜晚也暖融融。 “怎么还没睡着?” “你也没睡着嘛!我们来玩个游戏吧,问100个问题,看我们问到多少个问题可以睡着。”冯碧落的眼睛发着光。 “好,你先问,我回答。” “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冯碧落忽然想到这个问题还一直没问过。 “这个……不是……”华雍城实话实说,那个夜晚那么黑,他连冯碧落的样子都没瞧清楚,怎么可能一见钟情呢,不过他记得冯碧落的眼睛就像现在一样亮。 冯碧落恼怒了,居然不是一见钟情。“你为什么不对我一见钟情,我很丑吗?你居然敢不对我一见钟情。” “不丑,只是当时天太黑看不清你的脸嘛!如果你脸上有大麻子,我怎么敢对你动心。” “那第二次见面呢?那时候你心里有没动心?有没对我有好感?” “也没有,当时那么多人,我哪有那个心思。” 冯碧落更怒了,她可是那时候迷恋上华雍城的,怎么搞的自己先喜欢上他。“第三次呢?就是你带着琳达来的那次,有没喜欢我?”那次冯碧落展露她出色的外语才华,算是在厂里一鸣惊人。 “还是没有,不过我挺惊讶的。”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冯碧落不悦。 “就是那天你骑车到省城来看我,我开车追出来,然后你回头,那一刻我觉得你好美,心里就动了。” 虽然说得很动听,但不是一见钟情令冯碧落很不满,小说中男女主相见可都是一见钟情,但凡日久生情的都是男女配。“我讨厌你。”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 “就怪你太说实话,你就不能骗我是一见钟情,我偷吃供品那晚,你看见我,心里想着这姑娘好漂亮,我喜欢她,什么的,你不会这样说啊!”冯碧落死劲地戳着他的胸口。 华雍城呵呵地笑,笑道:“对,那晚我看见你,想着这姑娘好漂亮,我可能要喜欢上她了。于是,我就告诉你爱华要招工,这样把你骗到厂里。” “绝对是这样,否则你干嘛要告诉我爱华招工,华雍城,你当时打的就是这主意吧?”冯碧落得意了。 “嗯,第二次见到你,我就想占有你,蹂躏你。” “你这么下流呀,第二次见面就想着这种事。” “是呀!但我怕把你吓跑了,只好一直忍着,后来我终于得逞了。”说到这里华雍城笑得腹痛。 冯碧落戳着他,道:“我就知道你对我不怀好意。” “你就喜欢我对你不怀好意,我要是不对你不怀好意,你还会生气。碧落,现在该我问问题了吧?你什么时候喜欢我?” “让我想想,具体时候记不清了。” “为什么对我不是一见钟情?难道我很难看吗?你居然敢不对我一见钟情?”华雍城将冯碧落刚才的话重述了一遍。 “你不是说了天很黑,看不清脸嘛,要是你脸上有大麻子,我哪敢对你动心。”冯碧落也不示弱地拿华雍城的话来搪塞他。 华雍城笑笑,道:“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我,我听到你心里的声音。” “不信。” “应该是我们第二次相遇,你在叫我的时候,我回头的霎那,你就对我有好感了。” “才不是呢。” 冯碧落被他说中内心,装作恼羞成怒的样子捶他的胸口,但更加表明被华雍城说中了。不开心,森森的不开心,为什么自己要比他喜欢上自己先喜欢上他。 204 像从前那样看不起我 清晨华雍城刚离开医院,骆琪便赶来了,给冯碧落带来热腾腾的桂花糕。两个姑娘性情相投,聊起肖战强,骆琪也认为肖战强的可能性不大,但两人左思右想,也实在找不出第二个值得怀疑的人。 “骆琪,我想过去看看宣传片拍得怎么样,你送我过去。”冯碧落撑着要起来。 “你这个样子还是别去了,好好养身体吧,让宛如和阿苦看见,他们必不能安心拍宣传片,等过会我去瞅瞅,你自己也说过术业有专攻,就算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也不知阿苦和宛如有没进展?” “放心吧,如果阿苦注定是黄宛如的,那他们终究会在一起,你看分开了十年都还能相遇,说明他们是有缘分的。” 9点钟时骆琪离去,冯碧落试着起身,略走动几步只觉全身酸痛,撸起袖子和裤腿,胳膊和小腿上还有大片的淤青,但这样回到病床冯碧落又不甘心,她坚持走到楼道,然后扶着楼梯下楼。 住院部下面是个小花园,几株寒梅绽放,香气扑鼻,有个穿着病员服的姑娘拉着一根树枝,闻着梅花的清香。 大约是察觉到身后有人,那姑娘一回头,顿时四目相对,双方都有些尴尬。 “咏梅。”还是冯碧落先开口。 白咏梅打量着冯碧落,冯碧落同样穿着病员服,惊道:“你住院了?病了?” “我被人打了,有人报复我。” “什么?你被打伤了?严重吗?是谁打伤你?”白咏梅下意识地问道,说这些话她的声音有些惊慌,直觉告诉她,冯碧落被人打伤可能与秋医生有关。 “不知道,派出所在查,总会查出来的。咏梅,你快出院了吧?”冯碧落在树下的石椅坐下。 “明天我出院,华老太太来接我。” 冯碧落点头,道:“那很好,咏梅,你要好好干,以后会有幸福日子过的。” “那你也要好好的,碧落,我回病房了。”白咏梅不敢再呆下去,她总觉得冯碧落的眼睛会看穿她,走出花园后白咏梅悄悄回头看,冯碧落坐在树下沉思。“如果真是秋医生找人打她,那就是我害的她,可她曾经也打过我,算是扯平了。” 白咏梅刚刚心头升起的那丝愧疚又无影无踪。 太阳很好,冯碧落几乎想睡在这阳光里面,正当她昏昏欲睡之际,一朵梅花落在她的面上。 冯碧落赶紧睁开眼,只见肖战强西装革履,戴着礼帽,拄着文明杖立于面前。“肖先生,有何指教?” “肖某已经找到那两个袭击你的人。” “这么快?”冯碧落吃了一惊。 “肖某在这省城三道九流都有认识的人,只要放出风去,几个小时就能收到消息。这省城黑白道谁不知道我对冯厂长一片思慕之情,居然敢动手碰我的心上人,那他真是不想活了。” 冯碧落嘴角趔趄,道:“肖先生,你不要说得我和你很亲密似的。” “抱歉,实在怪我对冯厂长用情太深。” “肖先生,我希望你可以像从前那样看不起我,我觉得那种关系比较合适。” “哈哈。自从肖某见到冯厂长的美貌之后,已经深深地拜倒在冯厂长的脚下,冯厂长可是我心头的明月高不可攀,我愿意奉献出我所有的财产来乞求冯厂长的芳泽……” “打住,你别说了。”冯碧落想吐。 “好,不说了,冯厂长,那两个家伙已经被我逮住,你要不与我一同前往。” 冯碧落犹疑不定,那肖战强早知她心思,道:“冯厂长,我可以对世间所有女人用强,但对冯厂长决不会,我会耐心等待冯厂长点头。” “别说了。”冯碧落恶心的症状又加重,人真奇怪,像华雍城对她说下流话,她不但不厌恶,反而为喜,可这肖战强一说便觉得恶心至极。 肖战强的汽车停在医院外面,冯碧落步履踉跄走过去,肖战强几次想要扶她,都被冯碧落躲开,除了华雍城,任何男人触碰自己都令她不快。 冯碧落坐在车后排,肖战强坐在她身边,有意无意地往她那边靠近,当擦蹭到冯碧落的腿时肖战强兴奋得满脸放光,好像捡到了一笔意外之财似的。 一路上肖战强的眼神都没离开冯碧落,他越看越爱,只觉冯碧落哪里都美极了。 汽车开了半个多小时到了码头,冯碧落在这里下车,跟在肖战强的后面进入一间铁皮房子。房子里面有几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手里拿着锁链和棍棒,还有两个人跪在地上,似乎挨过打,脸上有几条手指粗的血印子。 “肖先生。” 看见肖战强进来,里面的几个人都正色起来,向他打招呼。 肖战强没理睬他们,向冯碧落道:“冯厂长,你看下,可是这两个人打伤你?” 冯碧落向跪在地面上的两人看去,这两人都是獐头鼠目的类型,眼睛白多黑少,显得狡诈无比,令人一眼就生厌。冯碧落端详了半天没认出来,毕竟那晚袭击她的两个男人都蒙着面。 “是你们打伤我的吗?” 那两人彼此对视一眼,赶紧磕头如捣蒜,道:“饶命啊,不关我们的事,是别人指使我们这样做的。” 他们这一出声,冯碧落便有几分肯定了,道:“是谁指使你们?” “快说,如实说,不说的话把你们的舌头割了。”肖战强在一旁吓唬,还作势踢了离他较近的一人屁股,那人抱着头在地面打了一个滚。 “我们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戴着一副眼镜,很斯文的样子,说只要我们教训冯厂长一顿,就给我们100块钱。” “100块钱?”肖战强狠踹了那男子几脚,大骂道:“100块钱就让你们向冯厂长动手,你们可知道冯厂长值多少钱,我肖某的全部身家都买不到冯厂长,100块钱就让你们满足了,真是穷鬼的命。” 第129节 “肖先生。”冯碧落无语,这肖战强凡事都要拉扯上自己,说着她便先跨出门。 这时肖战强也累了,赶紧跟出去,讨好道:“冯厂长,现在谁是幕后主谋你心里应该有数了吧?” 戴眼镜,模样斯文,冯碧落立即想到秋医生,难道是白咏梅拒绝秋医生的婚事,而秋医生认为是自己从中作梗,于是便向自己报复。 “我已经知道是谁。” “冯厂长,我帮你的大忙,你也应该帮我才对,算上昨晚的那次,你已经欠我两次人情。” “你想我怎样还?” “冯厂长,你是我们服装界知名人物,所以在天伦的春季服装博览会上,我希望你能出席参加,作为我的特邀嘉宾,不知这个要求冯厂长能否满足?” “可以。”冯碧落一口应承下来,其实那天她本来就是打算要去看肖战强搞什么新意。 肖战强喜不自胜,看着冯碧落的眼神不禁迷离起来,心中想入非非。 205 他们相爱就要牺牲我吗 下午公安局的警察来到朝阳医院,将秋医生带去局里问话,白咏梅看到后心惊胆颤,这准是事发了,说不定秋医生一招供,自己冒充冯碧落借刀杀人之事估计也得曝光。 白咏梅安慰自己,只要他们没找到当时的小孩子,就没人知道是自己干的。 “咏梅。”冯碧落一瘸一拐地向她走来。 白咏梅正在心慌意乱,装作没听到,身子一闪便进入病房。 冯碧落愣了半天,心中的那个想法不觉冒了出来,寒意顿生。 “你怎么在这里?” 肩上落下一只温暖的手,冯碧落回头便看见了华雍城,笑道:“今天你怎么来这么早?厂里没事吗?” “担心你嘛,老黄也催我走,碧落,我扶你回病房,这天气冷,不要站在外面。” 华雍城扶着冯碧落回了病房,冯碧落的手冻得冰凉,华雍城赶紧倒了一盆热水帮她洗手。“手暖和了没有?”他又搓了搓。 看着自己的手被包裹在那双大手里面,冯碧落舍不得拿出来,她顺势靠在华雍城身上,道:“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打伤我的人已经抓住了,幕后主谋也抓了。” “怎么抓的?” 冯碧落眼珠转动,笑道:“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是肖战强用他的关系查出来的,原来幕后主谋是秋医生。” “秋医生?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华雍城满脸惊讶。 “还不是因为他和咏梅的事,他说几天前我曾向他老婆通风报信,说他要娶白咏梅做外室。秋医生本来是个吃软饭的,他老婆知道后要赶他走,这秋医生便就要报复我。” “那究竟是谁向他老婆通风报信呢?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多。” “应该是恨我的人,因为报信的人说出我的名字,是故意把矛头对准我,好行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 华雍城沉默了,看着冯碧落许久没说话。 “怎么了?”冯碧落嗔他。 “碧落,我可能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华雍城叹息。 “别说出来,其实我也猜到了,毕竟知道这件事就只有几个人。” 华雍城将她拥入怀中,双手紧紧按在她的后背。“碧落,对不起,是我给你带来灾难。”他猜到是白咏梅,虽然不知白咏梅为什么要这样做,但除了她没有别人。 “不是,你给我带来的是幸福、快乐、开心,我喜欢与你在一起,喜欢你对我说那些下流话……” 两人正在缠绵时,门外响起笑声,慌得冯碧落赶紧推开华雍城。 骆琪笑吟吟站在门前,在她身后的是黄宛如和阿苦,两人的手中都拿着系好的礼物。 “你们怎么都来了?”冯碧落脸红了。 黄宛如将手中的一袋水果放在茶几上,道:“碧落,才听说你被人打伤了,所以我坚决要求骆琪带我们来看你。” “冯小姐。”阿苦仍是未语脸先红。 “阿苦,拍宣传片辛苦吗?” “还好,冯小姐,很对不起,在你有难的时候我不能帮你。” “你帮我拍宣传片就是帮我了。阿苦,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华雍城,是我的男朋友。” 两个男人寒喧起来,阿苦的相貌和华雍城算是一个类型,但他更清秀腼腆,华雍城也早从冯碧落那里得知他与黄宛如的过往,对阿苦也抱着同情之心。 阿苦谈吐文雅,正合华雍城的心,没一会两人便谈得热络起来。 冯碧落悄悄拉着黄宛如,道:“宛如,你最近和阿苦发展得怎样了?有没将他拿下?” 黄宛如红了脸,冯碧落太嘴没遮拦了。“我们只是在拍宣传片时交流多些,私下他不怎么和我说话,很害羞。” “那他这么害羞,那10年前他怎么有勇气追你呢?还给你送泡萝卜。” 黄宛如回头去看阿苦,阿苦虽穿着普通的衣饰,但相貌一点都不比华雍城逊色。“那时他爱我,所以他有勇气;现在他不爱我,自然没勇气了。” “不要说得这么悲观,他没勇气,你有勇气嘛,再说不一定非要男追女,女追男也行。” “我脸皮没那么厚。” “你看又是老一套的认命,为什么女人的地位没男人高呢?就是因为女人什么都等着男人主动,为了你的幸福你都不愿意主动一次么。” 黄宛如仔细思索冯碧落的话,承认冯碧落的话有道理,可是让她去追一个男人,她哪里做得出来。 聊了半个多钟头后,三人告辞出去。 在楼道上遇到独自徘徊的白咏梅,白咏梅只认得骆琪,便撇过脸去不理睬。 骆琪性格火爆,与白咏梅也合不来,也没好气地把脸撇向一侧。 黄宛如瞧了白咏梅一眼,低声道:“骆琪,阿苦,你们在医院外面等我,我和她说几句话。”黄宛如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见冯碧落为自己奔波寻找阮咸阳,也想解开白咏梅和冯碧落之间的结。 白咏梅依稀对白咏梅有印象,但不太深。 “咏梅,我们在临湘镇见过面的,你还记得吗?”黄宛如笑道。 “我好像记得,那天碧落骑车带着你撞倒了华老太太,你是服装厂的工人?” “是我,但我们还有一次是在华太太的墓园里。” “在华太太的墓园里?”她一细想便了起来,那夜里她还以为是华太太的鬼魂与她说话,却原来是面前的女人。“那些话都是你和我说的?” “对,是我,可你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咏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份情缘,华先生的情缘是冯碧落,你何苦要插在他们两人当中呢。” “你不懂,你没有像我这样深爱一个人,我如果放弃华先生,我还不如去死。”白咏梅摇头。 “我懂,我曾经也深爱一个男人,直到现在还在深爱他,可是他已经不认得我。爱一个人的真谛,是让他过得幸福快乐,而不是让他痛苦。咏梅,你说你给华先生带来了什么?” “我可以帮他照顾孩子,照顾老人,照顾家里,还可以帮他生孩子,他要我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 “他不需要你做这些。咏梅,碧落来到临湘镇,就是上天赋予她的使命,让她来帮助华先生快乐幸福。如果你真的深爱华先生,请让他快乐。” “为什么一定要牺牲我?” “这不是牺牲,他们本来就是相爱的。” “难道他们相爱就要牺牲我吗?” 黄宛如发觉完全无法和白咏梅讲道理,白咏梅一切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咏梅,我再说最后一句,碧落是你的至亲,希望你好自为之吧。” 白咏梅脑中嗡嗡响,不解黄宛如说的那句“碧落是你的至亲”,她苦苦思索,忽然想起冯碧落曾说过类似的话。她着急地回过头寻找黄宛如,但黄宛如早走得无影无踪。 206 顶好的黄花大闺女 三天后冯碧落出院,这时宣传片的拍摄也到了尾声,不过梁青还要进行后期的剪辑、音效处理,还要刻录等等,这个时间可能需要最少三到四天。 时间非常紧急,这也是冯碧落未料到的,一个10分钟的宣传片竟花费约摸两周的时间,但此时急不得,只能耐心等待。 回到临湘镇后,冯碧落立即召开生产部门会议,督促各部门主管一定要把好质量关,会议进行了两个小时,除了冯碧落口若悬河,全程其他人没有开过口,大家认真做笔记。 华雍城冷眼旁观,冯碧落尽管不是爱华的所有者,但大家都敬畏她,服从她,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有能力,人就是会敬畏比自己强的人。 会议结束后,冯碧落口干舌燥,在厂长办公室一连喝了两杯水。 “冯厂长。”华雍城悄悄溜进来。 冯碧落白了他一眼,笑道:“瞧你一副奸夫偷偷摸摸的样子,大白天的干嘛呀!你就不能正大光明进来吗?” “大约是每晚偷偷摸摸去你家,我习惯了。” “那你别来我家。” 华雍城呵呵地笑,道:“今天下班后你和我一起去省城,我让李嫂煲了汤。” “不行,你妈妈会吃了我。”冯碧落不知怎的对何韵莲有丝惧意,她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讨好未来婆婆。 “我妈妈已经接受你,上次她还让我给你带了人参。” “算了,还是不去,免得我和你妈妈吵起来,到时你又为难,现在我也没什么心情,等春款结束了,我再买上礼物去你家看你妈妈。” 华雍城拉着冯碧落坐在自己腿上,冯碧落挣扎两下便不再动。“还是太轻了。”她坐在华雍城的腿上,华雍城几乎没感觉到有重量。 忽然华雍城又想起在会议上的冯碧落,那仿佛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可是现在她在自己的怀中,却像是一只毫无抵挡能力的小白兔。 冯碧落只有自己的怀中,才是一个女人。 他捧起冯碧落的脸,冯碧落冲他做鬼脸。“为什么世上会有你?” “因为有你,我就来了嘛!” 说到这里,门外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办公室里的两人陡地一惊,冯碧落一跳三米远,华雍城也赶紧整理衣衫,系好衣领。 半晌黄副厂长才推门进来,办公室里的情形是这样的,冯碧落正襟危坐,华雍城则坐在她的对面,隔着办公桌,桌上放着几个文件夹,好像是在谈公事。 黄副厂长有点想笑,这两个人太装了,其实现在厂里早在传他俩的事了,恐怕只有他俩人还蒙在鼓里。 “冯厂长,这是本月的财务报表。” “好,我看下。” 第130节 等黄副厂长出去后,冯碧落轻抚胸口,舒出一口气,道:“吓死我了,臭流氓,以后上班时间不许来找我,不然别人会以为我俩是……” “奸夫淫妇么?” “我本来一个顶好的黄花大闺女,就是被你带坏了。”冯碧落一脸委屈。 华雍城笑得脸上肌肉抽搐,居然有姑娘家自称是黄花大闺女。“老黄在外面没走呢?”他坏心地吓唬。 冯碧落果然被吓倒了,捂着嘴不说话。 “骗你的,小傻瓜。” 瞬间冯碧落的拳头如雨点砸下来,华雍城也不躲挡,冯碧落打了一会便累了。“我们考虑一下宣传片在哪几个城市播放,我的意见是十大服装公司所在的城市最好。” “我也是这样考虑,因此还得安排人去各大城市电影院洽谈。” 冯碧落摸着下巴,道:“我在想,如果我们有自己的门店,销售自己的品牌会怎样?” “目前财力还不允许我们开设多家门店。” 冯碧落沉思,如果以走批发的道路,爱华的服装只能算是大众款,如果要想成为国外的那种奢侈品牌,必须有自己独立的门店。 华雍城看着腕上的表,道:“碧落,下班了,我送你回家。” “怎么能回家?我歇了这几天,来办公室椅子都没坐热,我得好好琢磨一下。” 华雍城看着她叹气,道:“早知这样我真不应该请你回厂里,应该永远解雇你,所以,碧落,我打算现在……” “你想干啥?”冯碧落怒目而视。 “先回家,我就不解雇你。”华雍城笑道。 “你……”冯碧落几乎气得要吐血。 在华雍城的威逼下,冯碧落妥协了,她不想自己的职业生涯上有两次被炒鱿鱼的经历。 晚饭后天色黑下来,几颗星子挂在漆黑的夜空中,冯碧落在门前站了一会便冻得手脚都僵了。“我看明天会下雪。”灶膛里有余火,冯碧落坐在灶前取暖。 “往年这个时候下雪了,今年还没一场雪。”华雍城关上了门。 “你不回省城吗?”冯碧落看着他。 “不回去,如果明天下雪,开车不方便,另外好久没对你下流了,我心痒难耐。” “咏梅在你家怎样?” “很认真的干活,也不肯歇息,我不知怎样面对她。” 冯碧落呵出一口气,道:“她长期住在你家里也不行,现在厂里正是用人之际,但我估计她不愿意回来,要不帮咏梅找一份工作吧,免得她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 “她陷害你,你还一样对她好。” “没办法,别人不管她,我不能不管她,等春款结束了,我就挑选一个青年才俊配给咏梅。”冯碧落想了许久,必须得把爷爷找来,这样白咏梅的未来才能有着落。 “我有不少朋友和同学,可以介绍给咏梅。” 慌得冯碧落忙摆手,道:“不用了,这事我来操心吧,况且我知道咏梅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冯碧落充满了幻想,当爷爷和白咏梅见面后,他们之间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呢?白咏梅能从对华雍城的执着的爱恋中抽身出来吗? 在来到50年代以前,冯碧落以为奶奶爱的是爷爷,但现在才知道,奶奶一直深爱的是华雍城。 因此,她才会要求将自己的骨灰送回故乡,在故乡有她对华雍城的思念和爱慕。 “下雪了,好大的雪。”窗外传来隔壁王大牛的声音。 冯碧落打开窗子,只见鹅毛大的雪花从天空里洒下,无边无际,将这个深夜染成白色。不管白咏梅对她干了什么,但她还是要感激白咏梅,不仅仅因为白咏梅是她的奶奶,而是让她找到了深爱的男人。 207 写的是谁的名字 雪飘飘扬扬地落下来,别墅的院子里已经全白了,白咏梅在门前跺脚,天真的太冷了,一双脚冻得几乎没有知觉。自从再次回到华家后,她仍是坚持每晚等华雍城回来,可今晚直到现在华雍城还没回来。 白咏梅很担心,这么大的雪,华先生开车会不会出事呢? 小玉打着呵欠,道:“咏梅,快去睡吧,我看今晚华先生不会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 “下雪嘛,厂里又忙,他来去不便,肯定不会回来,现在说不定在冯小姐那里呢,你赶紧回房睡吧。”小玉推着白咏梅进入卧室,铺好被褥,她搓了搓手,道:“咏梅,你快点睡吧,我去把外面的灯熄了。” 小玉出去了,白咏梅呆坐在床前,其实她早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她从抽屉拿出纸笔,慢慢在上面写字。“华先生,你看,我写你的名字已经很好了,我写了很多遍。”白咏梅自言自语。 一直写到凌晨三点多,白咏梅才入睡,可不到五点,白咏梅又爬起来,去厨房准备早餐,这一家老小虽说人不多,但做起来也费功夫。 白咏梅使出十八般武艺,将那面团捏出各种动物和花朵形象。 等何韵莲出来时,白咏梅已将热气腾腾的早餐端到餐桌上,备好了牛奶和面包。 “咏梅,你刚出院,别让自己太累。”何韵莲有些心疼她。 “老太太,有你这句话,我就算累死也心甘情愿。” 服侍完一家老小吃完早餐后,小玉和李嫂收拾碗碟,白咏梅陪着两个孩子玩耍。昨夜下了一夜的雪,院子里的雪足有三寸多深,华承想要去院子里打雪仗。 华清光怕两个孩子冻病,坚决不允许,但两个孩子闹腾得不行,只得免为其难答应。 白咏梅找出两件斗篷给孩子穿上,这才带着他俩到院子里玩雪。 这两个孩子虽是龙凤胎,但并不像其他双胞胎那样亲密,一到院子里便捏雪团掷对方,华莹因为是女孩,屡次被华承的雪团掷中。 “华承,等爸爸回来,我告诉他,你欺负我,让爸爸打你屁股。” “我也告诉爸爸,让爸爸打你屁股。” 两个孩子都不甘示弱,最后各自堆雪人,但两人也不好好堆,一个才堆起来,另一个就去推倒。 白咏梅先看着他们打闹,一会儿便蹲下来,伸出手指在雪地中划出字。 华莹先跑了过来,道:“咏梅姐姐,你在写什么字?” “是你爸爸的名字?小小姐,你觉得我写的字怎样?” 华莹看了半晌,嘟着粉嫩的小嘴道:“字写得很好,比我和华承都写得好,可是,这不是爸爸的名字。” “怎么不是?你这个小孩连爸爸的名字也不认得。” 华莹向着华承招手,道:“华承你快来,咏梅姐姐写的爸爸名字,我说爸爸的名字不是这样写。” 华承正堆着雪人兴起哪肯过来,后来华莹又催了几次,他才满脸不悦地跑过来。华承盯着白咏梅划出的字也看了半天,道:“不是爸爸的名字。” “你们两个小孩子都不好好学习。”白咏梅无奈地摇头。 “就不是爸爸名字嘛!咏梅姐姐,你才不好好学习呢!”华莹不服气。 “既然你说不是你爸爸的名字,那你把你爸爸的名字写给我看。”白咏梅丝毫不怀疑,这三个字可是华雍城亲自教自己写的,那还能有错吗。 华莹伸出手指,在雪地中划出三个字,她写得较慢,字迹也歪歪扭扭,但字迹明显和白咏梅写的三个字不同。 “爸爸的名字是这样写。”华莹歪着脖子笑。 白咏梅也笑了,道:“如果你写的是你爸爸的名字,那我写的是谁的名字呢?” 华莹认真地看着白咏梅写的名字,道:“你写的是冯、碧、落。”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每个字落在白咏梅的耳中,都仿佛是一声响雷,震得白咏梅耳朵中嗡嗡叫,半晌回不过神来。 白咏梅直觉全身冰冷,如坠冰窖,华雍城教给她写的名字,不是华雍城的名字,而是冯碧落的名字。 原来她一直写的是冯碧落的名字。 想到这里白咏梅两眼发直,喉头一股腥涩的热流喷涌而上,但她还是坚持着。“不是的,华承,你来说,我写的是谁的名字。” “冯碧落。” 霎时白咏梅张开嘴,一口鲜血喷出,在雪地中绽开了无数的梅花,然后两眼一翻她便晕倒了。 “爷爷,奶奶,不好了,咏梅姐姐吐血了。”华莹向别墅跑去。 一大家子人赶紧跑出来,只见白咏梅昏迷不醒,吓得何韵莲忙叫着小玉和李嫂把白咏梅抬进卧室。进入卧室里,李嫂端来热水给白咏梅擦洗,半晌白咏梅悠悠醒转过来。 她只看着屋顶,什么话也不说。 何韵莲在客厅和华清光商量,她刚才听华莹讲了事情经过。“这可怎么办?如果再这样下去,我怕这姑娘会死在我们家里。” “当初就不该接回来,看你还敢不敢乱点鸳鸯谱。” “如果是别的病,我出钱帮她治,可这相思病治不好啊。清光,我们还是把咏梅送回临湘镇吧,让她爹找个男人把她嫁了,当然,我们也出些嫁妆。” “人家好好的女儿来咱们家,现在病秧秧的送回去,你赶紧准备钱,不然她家人不收。” 何韵莲也不敢再对白咏梅有啥念想,忙让小玉收拾白咏梅的行装,小玉也不敢多言。 白咏梅此时心如死灰,她一直以为只要用心写华雍城的名字,有朝一日华雍城会感受到她的这份真心,但现在全部都落空了。 她一直写的是最恨的冯碧落的名字,做梦都写的是冯碧落的名字。 白咏梅听到何韵莲的话,知道老太太要把自己送回临湘镇,现在她终于被所有人都抛弃了。 “小玉,你把咏梅送回家里再回来,还有这个钱你交给咏梅她爹。” “老太太,你不去吗?” “太冷,我这把老骨头受不住,你去了后,见着她爹就和他说……”何韵莲压低声音,将自己和华清光商量的话说给小玉听,让她如此这般讲给白大庆听。 小玉虽面有难色,但还是应承下来。 李嫂扶着白咏梅坐上车,怕她冷,又给她裹了一条被子。 汽车驶出院子的大铁门,白咏梅侧过脸看着车窗外面,别了,她离开了这里,离开了华先生。 208 生命变得多姿多彩 雪下得很大,汽车前轮陷在泥地中几乎不能行,小玉抱着发抖的白咏梅不断催促司机,后来来了几个路人,大家一起帮忙推汽车,汽车这才得以从泥地中驶出。 行驶近三个小时,汽车才抵达临湘镇,这时小玉犹豫不绝,如果就这样冒然去白咏梅家里,那她家人见到白咏梅岂不会把气撒到自己身上。 第131节 “小周,我们去先去服装厂,我找一下华先生。” 把白咏梅送到家里,这事交给华先生来办比较妥当,自己一个下人人微言轻的,去了只能受欺负。 汽车开到爱华服装厂门前,被门房老葛拦住。“大爷,我是华先生家的工人小玉,有事找华先生。”小玉下了车。 老葛朝车里看着,看到白咏梅,便道:“那你进去吧。” 小玉是第一次来临湘镇,根本不知道华雍城的办公室在哪里,便先进入了厂房的车间。这时冯碧落正在看女工们车衣,检查成衣的质量,小玉眼中一亮,找不到华先生,找到冯碧落也成。 “冯小姐。” 冯碧落回过头便看见小玉,奇道:“小玉,你怎么到厂里来了?”冯碧落猜测必是华家中发生事,赶紧将小玉带到自己的办公室。 小玉冻得发抖,冯碧落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小玉感激地抱在手中。 “发生了什么事?” “也不发生什么事,就是咏梅,老太太让我把她送回来。” “为什么把咏梅送回来?” 小玉唉了一声,道:“咏梅她有心病,老太太说治不好,只能让她回来。” “心病?”冯碧落糊涂了。 小玉瞅了冯碧落一眼,低声道:“她是相思病。” “瞎说。小玉,咏梅现在哪里?” “在厂子外面车里坐着,冯小姐,你说现在怎么办?把咏梅送回她家里吗?” 冯碧落沉思,如果把白咏梅送回家里,她心里难免又想不开做出蠢事。“我出去看看。” 这时白咏梅靠在车身上,面色腊黄,有气无力的样子,仿佛一个七老八十岁的老人。瞧到她这个样子,冯碧落又是心痛,又是愤怒,女人难道就不能有自尊一些吗。 “把她扶到我的办公室。” 这副样子送回家里,白家人肯定要来厂里闹事,吵吵嚷嚷的弄得人尽皆知,对华雍城和白咏梅的名声不好,冯碧落决定先和白咏梅谈谈,心病还须心药来医。 白咏梅也不反抗,小玉来扶她,她便顺从地下车。 冯碧落点了一个暖手壶,让白咏梅抱在手里,她还是冻得全身发抖,小玉见状便去车里抱来棉褥给她裹上。 “咏梅,你还想不想活下去的?”冯碧落盯着她。 白咏梅两眼愣直,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冯碧落抓着自己的头发,工作上无论多大的困难她都能解决,可面对白咏梅真的很无能为力。 “小玉,你去找华先生来。” 提到华先生,白咏梅的眼神才略微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 十多分钟华雍城才赶来,办公室里冯碧落一脸垂头丧气,白咏梅更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咏梅,你和华先生好好谈一下,有什么话想说就在这里说出来。”说完,冯碧落向华雍城使了一个眼色,又将华雍城的手向下按了一按,便带着小玉出去。 冯碧落没有走远,守在门前避免有其他人无意中偷听。 办公室的氛围非常安静,一时华雍城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因为他不爱这个痴心的姑娘,这就已经是伤害了。 他在白咏梅的对面坐下来,伸手执起壶,壶里有冯碧落刚泡好的热茶,他倒了一杯水递给白咏梅。“咏梅,我很感谢你对我的情意,只是这一生我无法回应你,如果有来世我会偿还你,所以,这一生请原谅我,只能以一杯清茶还你的情意。” 白咏梅冻僵的眼神恍然间仿佛解了冻,眼中波光粼粼,她看着面前擎着茶杯的手,泪水不停在眼眶中打转,迟疑了许久,她还是接过那杯茶。 茶里飘浮着几片泡开的茶叶,她的面容在水中半隐半现,忽然眼泪落了下来,像雨点滴在茶水中,她仰起脖子,将茶水一饮而尽。 “华先生,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痴心妄想,我明明知道你喜欢的碧落,可总想自己有机会,忍不住去破坏你们。”说着,白咏梅泪水扑簌而下。 “咏梅,我和碧落都没怪你,因为你也是个好姑娘,可是我的心里不能同时有两个姑娘。如果我狠心移情别恋,像这样的我,你也一定是厌恶我的。” “是,如果你是不负责的男人,我会厌恶你。” 白咏梅哭得更大声了,泪如雨下,华雍城忍不住拍着她的肩膀,一刻钟后白咏梅才渐渐止住哭声。“华先生,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会喜欢碧落?是因为她比我有学问吗?” “不是,咏梅,你也应该发现的,碧落有一种这个时代所有人不具备的朝气,她有旺盛的生命力,不服输,不认命,敢同任何人抗争,我被碧落感染了,因为和她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是真真切切活在这个世上。” “我觉得自己变年轻了,30岁的男人应该是稳重的,可我感觉自己像个十几岁的少年,冲动、鲁莽、不顾一切,她使我苍白的生命变得多姿多彩。” 华雍城说着自己对冯碧落的感觉,门外的冯碧落听得热泪盈眶。 白咏梅的眼神又仿佛被冻僵,许久她才吐出一口气,道:“我也应该好好地活一场,像火燃烧自己的生命。” 顿时华雍城大喜,道:“咏梅,你有这样的觉悟我很开心,咏梅,厂里正忙着春款,你可以回厂里工作吗?就算是帮我。” 白咏梅咬了咬嘴唇,道:“华先生,我想考虑一下,现在我有点不舒服,我走了。”说着,白咏梅起身向门外走去,裹在身上的棉褥落在地面。 冯碧落站在门外,但白咏梅仿佛没有看见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 雪花飘飘扬扬,像撒棉絮似的,几分钟的时间白咏梅的头发和衣衫上全白了。她至始至终没有问出,华雍城为什么将自己的名字写成冯碧落,也许在华雍城的心里,冯碧落就是他的名字。 “我是个乡下丫头,本来就应该嫁给一个农民,这才是我的归宿。” 209 彩礼钱又打了水漂 白咏梅回家两天,这可把白大庆气坏了,白家两兄弟也愤愤不平,嚷着要去服装厂找华雍城算帐。“这算什么事,又不是我们招惹他们华家,是他家人说要娶咏梅,现在倒把人病秧秧的给送回来了。” “不行,爹,我咽不下这口气,非得找华先生不可,看他到底要怎样安置咏梅。”白继福火冒三丈,当然他也不真心为妹妹着想,纯粹是当不了有钱人的大舅哥恼羞成怒。 白继福早想把朱桂花休掉,最近他越看朱桂花不顺眼,朱桂花当内奸得的那些好处至今还在她的两个兄弟那里,朱桂花也不敢去讨,白继福早对朱桂花不耐烦。 朱桂花在一旁没敢吭声,要是以前早插上嘴,前几日白继福喝了酒揍过她一回,家里也没个人拦着,如果再惹着白继福,恐难逃一顿打。 白大庆猛抽旱烟,他想得比较多,咏梅虽说被送回来了,但华家也送来了1000块钱,还有好多的衣裳和首饰。如果去厂里找华先生撕破脸,弄得人尽皆知,这咏梅以后还怎样说婆家。 “我看还是算了,华家也没苛刻咏梅,钱也给了。” “爹,你能忍,我可不能忍。”白继福大为光火。 杨桂花坐在椅子上织毛衣,冷笑一声道:“大伯哥,你这人就是不聪明,你跑去闹能得到什么呢?把咏梅的名声弄坏了,以后谁敢上门提亲,难道把咏梅留家里做一辈子的老姑娘?” 一语提醒了白继福,顿时他也息了气。 白大庆拿着烟枪敲着桌子,倒出一些烟灰,道:“还是早点托人给咏梅说婆家,适当收些彩礼钱就行了。” “2000块的彩礼,一分都不能少。”白继福咬牙切齿,他原想从妹妹身上赚一大笔钱,现在成了泡影,就无论如何要在彩礼上打主意了。 白大庆的想法和儿子差不多,向杨菊花道:“菊花,你明天就去找媒婆子。” “行。”杨桂花收了针,将毛线团放入竹篓。 朱桂花眼珠滴溜溜转,要想改变在家中的处境,只要自己能找一个能拿出2000块彩礼的冤大头,那白大家一家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翌日一早,白家两个媳妇便踮着脚,各自跑回娘家。 白大庆敲着白咏梅的房门,道:“咏梅,你别睡了,都睡了几天,你嫂子都回娘家了,你起来弄个饭。” 这两天白咏梅一直懒懒躺在床上,饭也懒得吃,浑身没劲,脑中翻来覆去想的都是华雍城和她说过的那些话,华雍城喜欢有生命力的姑娘,那像自己这样的人怎么进入他的眼中呢。 “我要振作起来才行,不然华先生更看不起我,其实,我最初的愿望就只是能看着华先生,并没想过要和他在一起。” 这样一想白咏梅只觉全身轻松,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奢望,人才会得到快乐和满足。 她披上棉袄,穿上黑靴子,梳好了头发,踉踉跄跄出门。 “咏梅,你看你搞成什么样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这怎么还嫁得出去?”白大庆一脸怒容。 “嫁不出去我就不嫁了,我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不嫁人,你让全镇人都笑话我,说养了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那我出家当尼姑总可以了吧。”白咏梅挣扎着往厨房走去,她曾经以为得到的那些若有若无的亲情,到现在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白大庆还想骂女儿几句,但又担心女儿有个三长两短,彩礼钱又打了水漂,那就白喂养女儿这多年了。 煮好饭后,白咏梅吃了一小碗饭,便背着一壶水,扛起锄头去地里。 做回了村姑,白咏梅自在了许多,她想道:“人言知足者常乐,也是这个道理,我以前就是太想做华太太了,所以碰得头破血流。” 街上不少人家在做腊肉腊鱼,想是为过年储备的,但此时为时尚早,离过年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想到这么早就开始了。不过以前也最多腌一条肉,一条鱼,要吃到来年,现在大家至少都腌上四五条。 白咏梅看到张大海的老婆张嫂,便先打了一个招呼,张嫂瞧到她也是满脸堆欢。 “咏梅,好久都没看到你了,听你家人讲你在省城里找了一份工作。” “嗯,现在回家里干活了。”白咏梅看着张嫂手中提着的一条大鱼,那鱼足有10多斤重,张嫂麻利地将绳子穿过鱼嘴。“张嫂,怎么这早就腌鱼了,这鱼好大啊!” “我算是晚的,别人家早就腌了,现在厂里效益好,大家都有钱了,就干脆早点腌鱼腌肉,还能多腌些。” 白咏梅叹息一声,道:“碧落真是能干,我才走这几个月,厂里就大变样了。” “那还用说,大能人呗,现在厂里正在搞春款,华先生又把碧落请去坐阵,我那口子说这叫稳定军心,只要碧落在,大家都不害怕,只需要猛着一股劲干活就行了。碧落说了,今年春节每个职工都要发分红,听说比工钱还要多,到时我就拿着钱去买件大衣穿穿。” 张嫂一脸笑意,将鱼挂在树枝上,笑道:“咏梅,你既然回来了也干脆去厂里上班,你手艺好,碧落不会委屈你的。” “我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大家都想着心里想往里钻,但现在厂里又不招人了,我估计碧落是要看春款销售情况再做决定。” 白咏梅不禁伤感起来,临湘镇的人都卯足劲奔向好生活,只有自己沉浸在儿女情长中。“张嫂子,你忙,我去地里干活。” 地里的积雪化了一大半,自从白咏梅去了省城后,家里的地还是老样子,没人打理,基本是荒的。 白咏梅抡下锄头,现在加把劲把地开出来,等立春了便能洒上种子。 得得声响,从马路的一边跑过来一驾马车,在田埂边停下来,马车上有三四个男子,其中一名皮肤白净的男子下了马车,先向白咏梅施了一礼,道:“姑娘,请问这前面是临湘镇吗?” 白咏梅抬起头看他,这男子挺年轻,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眼睛是丹凤眼,和冯碧落的眼睛有些相似。 “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可以到临湘镇。” “谢谢。”男子说完话便上车,赶着马车前行。 忽然白咏梅叫住他,那男子不知她要干什么,只见白咏梅从田埂拿起水壶,将水倒在碗里,蹲下身子捧给那匹马喝。 那马长途奔跑,早就疲惫不堪,便舔起碗里的水,没一会便舔干了,白咏梅又倒了一碗水,直到把壶里的水倒完。“好了,你们走吧,前面就是临湘镇。” 那丹凤眼的男子瞅着白咏梅,脸上渐渐起了红晕,但他什么也没说,挥起马鞭向前。 210 无法无天 第132节 上午冯碧落蹲守服装设计部门,要求几名服装设计师全力以赴设计男装,冯碧落看过设计草图,果然是年轻人设计的,风格前卫新潮,刚迈进新社会的中国人的脑中有一种破旧的心理,欧美风格的服饰一定能赢得他们的好感。 “好,不错。”冯碧落不断地鼓励他们,服装设计也需要超凡的想象力,鼓励可以使他们插上想象的翅膀。 几个人都是年龄相当的人,沟通起来也畅快,冯碧落有什么想法也会和他们讲。 黄副厂长推门进来,气喘吁吁,道:“冯厂长,刚才张大海的老婆来说,在镇上发现几个生面孔,怀疑是天伦公司派来打探的。” 冯碧落哦了一声,自从上次厂里发生内奸后,黄副厂长在全员会议上晓明利害,大家都明白厂损自身损,厂荣自身兴,因此全厂职工,包括他们的家属都紧张起来,防止有内奸损害厂子利益,从而造成他们的损失。 “我去看看。” 路面上雪化完了,泥泞坑洼,没走多远冯碧落的鞋底粘满了泥,走起路来像脚上绑着几斤重的称砣。 走不及远,冯碧落听到了张嫂的声音,原来张嫂和镇上的几个媳妇子把他们拦下来,追问他们的来历,一堆人吵得不可开交。 风刮得脸上疼,冯碧落呵了一口气,将手藏到袖子里面。 “冯厂长来了。”张嫂看到冯碧落脸上露出笑容。 “张嫂。”冯碧落打了个招呼。 “冯厂长,你来得正好,这几个人不是临湘镇的人,问他们为什么来临湘镇,他们说是游山玩水,冯厂长,你听听这不是撒谎吗?我们临湘镇穷山恶水的,有什么好游山玩水的,况且大冬天这么冷。” 顿时冯碧落也起了疑心,张嫂的怀疑是有道理的,临湘镇又不是风景区,现在风刀子刮得厉害,是傻子才来游山玩水。 冯碧落向那几人打量过去,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白细的皮肤,一脸的书卷味,明显是读书人。 “请问冯厂长,进入这个镇子要得到你的同意吗?”其中的一名穿着中山装的男子问道。 “不需要。” “那为何要将我们拦阻?”男子的神色中有丝气愤。 冯碧落瞅着他,这男子和自己一样有一双标准的丹凤眼,鼻梁高挺,嘴唇上有粒明显的唇珠,这一细看之下冯碧落觉得他甚是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抱歉,因为前面是爱华服装厂的生产重地,前不久厂里出了内奸,将机密泄露给我们的竞争对手,现在全镇都是防止有不轨之人来刺探厂中机密。” “所以怀疑我们是来刺探你们服装厂的机密?” “抱歉,临湘镇少有外人来,天气寒冷,临湘镇也非游山玩水之地,所以你的措词很令人生疑。” 那男子轻轻一笑,道:“想不到一个厂的厂长权利这么大,置法律如无物。” “此言差矣。这几位嫂子都是临湘镇的百姓,她们的丈夫皆在爱华工作,但她们为何能帮着爱华警惕心怀不轨之人呢?因为爱华要保障800多名职工的生活,这关系着临湘镇数百户家庭,几千人的生存。” 男子点头,张开双手道:“那行,冯厂长,你可以搜身。” “抱歉,我并没有怀疑你是小偷,不需要搜身。先生,暂且先回去吧,等月底过了再来。” 霎时男子怒了,冯碧落瘪了瘪嘴,小样的,脾气还挺大,就不卖你面子。 与男子同行的人伸手拉他,示意他回去,那男子哪肯,道:“李桓,我们来一趟这里不容易,今天临湘镇我必须要走一遭。”说着,那男子挥鞭,驱使马车前行。 黄副厂长带来的几个安保,赶紧扯住缰绳。 “太过份了,一个小小的厂长竟然无法无天,我要去公安局告发你们。”男子暴跳如雷。 “算了,冯延竟,好汉不吃眼前亏,等月底再来。”同行男子劝他。 “冯延竟?”此时冯碧落大吃一惊,朝那男子又仔细打量一番,乖乖的,这是爷爷啊!怪不得看着眼熟,还和自己一样有丹凤眼。 冯碧落欢喜得不行,爷爷终于出现了,省去自己去找他的功夫,可是爷爷年轻时脾气怎这样火爆,完了,把爷爷给得罪了。 爷爷提前出现,这下奶奶的终身有托。 “你就是冯延竟。”冯碧落猛地抓住那男子的手,顿时那男子一怔,慌忙挣脱手。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敝人就是冯延竟,请问冯厂长有何赐教?”冯延竟昂首挺胸,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 冯碧落满脸堆欢,心道爷爷年轻时真可爱。“我听说过你。” “你听说过我?”冯延竟吃了一惊。 “对,你是燕京大学毕业的,考古学家。” 冯延竟脸红了,道:“我确实毕业于燕京大学,虽是考古专业,但并非考古专家。” “你将来就是考古专家。” 冯道竟被冯碧落弄糊涂了,似乎报出名号后这位冯厂长态度转变了一些,他不禁也打量起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年轻女厂长,很快他发现了这个威风凛凛的女厂长有和自己一样的丹凤眼。 丹凤眼是最稀罕的眼型,百万人中也难得有一双标准的丹凤眼。 “冯厂长,这几位都是我的同学,你既然知道我们都是考古学生,就应该知道我们并非是你们竞争对手派来的探子。” “对对,你们不是探子,但是大冬天的游山玩水小心冻坏身体。” “我们都堂堂七尺,岂会冻坏身体,冯厂长,我们来临湘镇实在是在进行一项课题研究,请你与我们行个方便,我们不胜感谢。”说着,冯延竟拱了拱手。 “行行,这个没问题,那你们去吧,早去早回。”冯碧落喜不自胜。 她想起来了,奶奶曾经告诉她,爷爷第一次来临湘镇,是来进行一项考古,据说在多霞山的西侧有一座古墓群。还有爷爷和奶奶的相遇,是爷爷问路,奶奶指点了他,还用水喂他们的马,就在那个时刻爷爷的心底有了奶奶的影子。 冯延竟只觉这女厂长古里古怪,也不多言,坐上马车,驱赶马车往前赶去。 冯碧落盯着远去的马车,好了,不用担忧,白咏梅就留给爷爷来解决,自己就好好操心爱华。 211 少了感情上的波折 下午华雍城和冯碧落去省城,冯碧落估摸着梁青已经做好宣传片的后期,打算夜里住在黄宛如那里,明天便去看片子。在车上冯碧落一直偷笑,华雍城瞅了她好几眼,忍不住道:“碧落,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开心。”冯碧落内心欢腾,爷爷来了,白咏梅就有救了,用不着再寻死觅活,自己也能得到解脱。 可是,冯碧落嘟起嘴,爷爷刚来临湘镇,自己便拦他的马车,还不让他进镇子,弄不好爷爷会对自己有意见,可能还会给自己小鞋穿。 老天,怎么没看出来他就是爷爷,明明两个人都有丹凤眼嘛。 华雍城瞅着她,她脸上的神色极是古怪,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咬牙切齿,五官皱成一团。 “你有事瞒着我,我觉得你很古怪。” “没,真没,我就是开心。”总体来说,冯碧落还是开心的,原来爷爷年轻时也蛮英俊。 想着冯碧落瞧着身旁开车的华雍城,这可奇怪了,爷爷也不比华雍城差呀,怎么奶奶就对华雍城情有独钟呢,看来还是初恋难忘。 “喂,你爱过几个女人?”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华雍城被他弄糊涂了。 “突然想起来就问了,老实说,我是你喜欢的第几个女人。” “老实说,只论有好感的话,你是第五个吧,如果是论爱的话,你是第二个。” 冯碧落又咬牙切齿起来,道:“你怎么这么花心,我怎么算都不是你第一个。” “你早点出现就是第一个,不过晚点出现也有好处,你是最后一个。”华雍城笑得不亦乐乎。 冯碧落不语,华雍城是自己的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虽然觉得自己不是华雍城的第一个,但他是自己的第一个和最后一个,也使自己少了感情上的波折。 咱冯家人就是专一,奶奶是爷爷的唯一,妈妈是爸爸的唯一,华雍城是自己的唯一。 汽车先到黄宛如家,冯碧落下车,站在车门处冯碧落在华雍城唇上轻轻一点,便笑着跑开了。 华雍城看着她的背影,这个姑娘带给自己无穷的乐趣,他感觉自己又年轻了几岁,快从少年郎变成一个小孩子。“抱歉,淑兰,我辜负你的希望,我又变得不稳重。”他笑起来。 这时冯碧落进入屋子,黄宛如正在厨房里做泡萝卜,专注的神色根本没发现冯碧落进来。 冯碧落从她身后陡地叫了一声,吓得黄宛如手中的玻璃瓶差点跌落,回头见是冯碧落不由无奈地摇头。“吓死我了,碧落,你能不能稳重点?” “我就不稳重,我让我身边的人都不稳重。” “拿你没办法,你出去坐吧,厨房里小,仔细脏了你的衣服。” 冯碧落坐在客厅里,纪妈拿来热乎乎的糕点,又冲了咖啡,冯碧落腹内正饥饿便抓起一块糕点大口吃起来。“纪妈,黄小姐这几天在家里怎样?” “像变了一个人,早睡早起,还收拾家务,帮我做饭。” “这是爱情的魔力。” 黄宛如正好出来,听到她这几句话,笑道:“你又在编排我的什么话,小心我拔你的舌头。” 冯碧落故意向她吐出舌头,道:“你来拔吧,我就要说,一代歌后陷入爱河了。” 顿时黄宛如奔过来,将冯碧落按在沙发上,抓起一块糕点塞到她的嘴里。“不许你胡说,不许你胡说。”她的体形比冯碧落魁梧,冯碧落被压得动弹不得,只得蹬腿。 “唔……纪妈,你家小姐欺负我。”从冯碧落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 纪妈没听清冯碧落说什么,她看着打闹的两人心里开心极了,冯碧落的出现给这个沉闷的家带来了欢声笑语。“冯小姐,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煮碗鸡汤面条。” 夜里两个女子躺在床上,都没有入睡的意思。冯碧落想着宣传片,虽说相信梁青的能力,但没看到成片内心总是忐忑不安,如果宣传片弄砸了,那春款就会落在肖战强后面。 肖战强财力雄厚,不但在吴越日报做了广告,省内其他几家报纸都打了广告,大街小巷也贴满广告宣传画,大有不成功则成仁的感觉。 风吹着窗子响,仿佛在震动冯碧落的心弦,使她难以入睡。 “还没睡?”黄宛如翻了个身。 “在想宣传片,事关重大。” “还以为你在想华雍城呢。至于宣传片,你尽管相信梁青,他是有实力的人,也对自己要求比较高,况且这几天拍摄我也给你看着,难道你还不放心我吗?” 冯碧落叹了一口气,道:“我是相信梁青,但我不知道这老百姓会不会买账,心里悬着难受。” 黄宛如噗哧笑出声,道:“碧落,原来你也没把握呀,我看你什么时候都是信心满满,无所不能的,你知不知道,爱华的那些人都把你当成救世主了。” “就是因为把我当成救世主,我压力才大嘛,要是春款搞砸了,他们非得打死我不可。” “别想太多了,睡吧。” 三更时分冯碧落迷糊睡去,而黄宛如仍是睁着眼,盯着窗子外面的月亮。 早上飘着细细的雨丝,寒意森森,黄宛如从衣柜中取出一顶礼帽递给冯碧落,冯碧落极少戴帽子,没想到戴上帽子后多了几分女人风情,她站在穿衣镜前沾沾自喜。 吃过早餐后,黄宛如开车送冯碧落去新城电影院,省城总共有六家电影院,新城电影院的规模最大,放映室5间,能容纳5000人同时观影。 冯碧落第一次来新城电影院,在这50年代看电影会是怎么样的感受呢。 第133节 此时电影院门前人丁凋落,但大幅的海报从门外贴到门里面,皆是当时出名的电影女明星。 冯碧落进入放映厅,梁青早在里面等候,也已挂好了幕布,一切准备就绪。 “来了。”梁青的话很少,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不了解的人会以为他太高傲。 “梁导演,我来看你的成果。” “请检验吧。”梁青满不在乎,似乎是极有信心,他向后面的放映员打了一个响指,那放映员心领神会,便着手准备放映。 黄宛如拉着冯碧落坐在第一排的正中,宽大的电影幕布突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一个离奇又充满童话意境的世界被看不见的手揭开了。 金色的阳光下面,穿着长裙的美丽女子牵着健壮的白马,推开枯朽的木门,踏着斑驳的光影,这时光线全部集中她的衣衫上,表现衣领的细节特写,荷叶边的衣领点缀有中国风的流云绣花图案。 女子进入废弃的石屋别墅,这时歌曲的前奏响起,一个纤细的男声在唱歌,但只有几秒钟便消失了。女子被歌声迷住,她在别墅里面搜寻,寻找那个唱歌的男人。 …… 阳光照入废墟,衣衫褴褛的幽灵眨眼之间换上了人类的服装,翩翩起舞。 冯碧落目不转睛盯着屏幕,宣传片的细节把握得很好,虽然主角是人,但服装也留了很多的镜头,宣传片中黄宛如总共换了近10套衣服,幽灵们的服装数也达到30套,但不能一一展现,只能展示最精华部分,其他匆匆掠过,但仍有惊艳之感。 这部宣传片冯碧落满意了,但接下来是最大的考验,那就是顾客的态度。 212 把那个男人手到擒来 翌日,爱华服装厂九名业务人员从省城出发,他们带着宣传片的胶带和合同,飞抵汉派、西施鸟、克里多亚、耀东等九大服装公司所在城市。 省城的两家电影院放在最后,因为肖战强就在省城,以免泄露机密,冯碧落等所有合同妥当后再来商谈省城的电影院。 这两天冯碧落守在黄宛如家中,等待各地的捷报到来。 谈合同的事冯碧落并不担心,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基本是无本起利的事。 纪妈端来切好的苹果,冯碧落拈起一块细嚼,一边和纪妈打趣。虽然并不担心,但冯碧落还是紧张,害怕中途会出什么差错。 黄宛如还在厨房做泡萝卜,从早到晚的做,但做出来的味道不好。 “搞不懂你家小姐,追男人嘛,就要主动去追,她偏偏在家里做泡萝卜。”冯碧落不解,如果她是黄宛如,就现在跑去报社找阿苦。 想想现代社会的小三们为何能勾住男人呢,就是因为死皮赖脸,不要脸,脸皮厚,凡是女人使出这招,男人没有不上钩的。 “小姐脸皮薄,冯小姐你就帮帮她吧。” “纪妈,这事我放在心里,等春款的事一结束,我马上帮他俩安排,给他们把这断了的红线给系上,保管明年他们就有大胖儿子了。” “别和纪妈胡说。”黄宛如端着泡萝卜瓶出来,外面用一层厚膜包裹上,以免走了气。 “我说宛如,你别做那么多泡萝卜了,你想阿苦变成泡萝卜吗?” “又没什么事做,做做泡萝卜。” “得了吧,我给骆琪打个电话,让她把阿苦带到你家来。”冯碧落拿起话筒。 “不要,别打扰他。”黄宛如赶紧按住冯碧落的手。 “真不知道你想干嘛?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到你这里怎么这难?” “你不明白,咸阳现在不喜欢我,我打扰他,他会嫌烦的。碧落,他对你,对骆琪,都比对我好。”黄宛如吐出一口气。 “因为你对他什么都没做,我和骆琪都帮过他,他感恩在心。” “我不知道要做什么,感觉我已经进入不了他的世界,咸阳他只是在一个时期是爱我的,过了这个时期他就不爱我了,碧落,你知不知道,我觉得他喜欢的是你。” 冯碧落正在吃苹果,差点被噎住,她大声咳嗽,半晌才顺过气道:“宛如,你可别栽赃我,我有男朋友,这话让华雍城听到他又不高兴了。” “是真的,拍宣传片时他基本和我没话说,只有谈论到你,他的话才会多些。” “宛如,是你想多了,因为我是你俩都认识的人,只有谈论到我,你们才有可谈的话题。你应该找一个你们彼此都感兴趣的话题,比如唱歌,你喜欢唱歌,他也喜欢唱歌。” “我也希望我想多了,可是他谈到你时,眼睛是亮的。” “阿苦是对我感恩,你根本不知道他在炎城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去过他住的地方,比狗窝还不如,在那样的环境下我帮了他,他对我有好感是自然反应。宛如,你希望阿苦喜欢你,但你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指望他会爱上你吧。” 黄宛如没有说话,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同样爱情也如此,必须要先付出。 冯碧落起了身,走到门前,门外几盆枯萎的兰花竟然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冒出了一点绿意。“宛如,你看,这几盆花本来枯萎了,经常给它浇水,现在居然活了。” 黄宛如出来看,果然如冯碧落所说,兰花的根部从泥土中冒出一颗小绿芽。 “要想收获爱情,就先付出吧,宛如,不要想太多,勇敢去追。” 黄宛如怔了半天,握住冯碧落的手,道:“碧落,我会的,我是一代歌后黄宛如,这天下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到的,看我把那个男人手到擒来。” “对,要有勇气,要有信心。”冯碧落握紧黄宛如的手摇晃。 “帮我加油。” “加油,加油,加油。” 这时纪妈跑出来,道:“冯小姐,有你的电话,从汉口打过来的。” 汉口是汉派服装公司所在地,一定是有消息传来,冯碧落慌忙进屋,拾起话筒,果然是派去的业务人员小齐打来的。“冯厂长,顺利完成任务,汉口三家电影院全部同意播放宣传片,合同也签订完成。” “好,你暂且留守汉口,等待宣传片开播。” 挂断电话,冯碧落舒出一口气,初战告捷,接下来应该都会是好消息。 “恭喜!碧落,事业爱情双丰收。”黄宛如笑道。 “不容易哟,我付出了很多心血,这些你都看在眼里。” “是啊,我也要努力了,为了幸福。” 捷报一个接一个地传来,最终只剩下省城电影院,冯碧落更不担心,省城的几家电影院都与梁青关系不错,梁青说只要报出他的名字便可。 节省时间,冯碧落用梁青的名义,将这几家电影院的老板邀约到万国酒店。 梁青介绍冯碧落,其实这几位老板也对冯碧落有所耳闻,九月底冯碧落在生生大商场前举办的冬季服装展览会声势浩大,震动全城,另外报纸也几次采访冯碧落。 “各位老板,冯碧落今日邀各位前来,实在是有笔买卖想和老板们商谈。” 大家有些错愕,冯碧落是服装厂的厂长,自然买卖与服装有关,可他们是电影院,总不能进她的服装吧。“冯厂长,你先说说到底是笔什么样的习卖,之后我们看看有没可谈的余地。” “我和梁导合作拍了一个商业广告宣传片,想在各位的电影院中播放,每播放一次100块钱,时间是一个月。” “冯厂长,那这个要怎样播放?” “放在当晚要放映的电影前播放便可,播放完后可以正常放映电影。” 冯碧落的声音刚落下,新城电影院的老板便立即盘算起来,他的电影院有五个放映室,每晚每个放映室放两场,那一天就有1000块钱的收入,一个月就是3万块钱。 其他电影院老板也纷纷盘算,这是个划算事,毫无成本,简直是天上掉钱。 “这个买卖我做了。”新城电影院的老板拍胸脯。 新城电影院的老板已开口,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纷纷表示同意。 冯碧落趁热打钱,拿出早准备好的合同,合同是一式三份,一份给交给电影院,另两份冯碧落留存。“各位老板,你们先看看合同,如果没问题,我们就签字。” 合同没什么问题,但几个老板也是老油条似的人物,三张合同翻来翻去看了几遍才签名。 “合作愉快!”冯碧落欣然起身。 213 重振男人雄风 12月29日,1950年的倒数第三天,爱华服装厂的春款宣传片将于此晚首播。冯碧落购买了十来张电影票,分别赠送给骆琪和林之书、莫风和叶其扬、黄宛如和阿苦,剩下的四张,两张留给自己和华雍城,另两张给华清光和何韵莲。 因为都是成对成双,每两个座位安排在一起,阿苦的那张票便由骆琪带给他。 电影晚上7点开始,下午四点多钟李嫂便开始做晚饭,吃完饭后华清光不停催促何韵莲。何韵莲虽说是富家太太,但平生极少看电影,这次和丈夫一起看电影,少不得要打扮一番。 何韵莲坐在梳妆台前化妆,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急得华清光不行。 “你快点,别错过开场了。” “怕啥,错过了还有下场,咱家又不是买不起电影票。”何韵莲白了华清光一眼。 “你懂个啥,谁想看电影,我看的是爱华的春款宣传片。”华清光恼怒得不行,女人家还是读书才好,多点见识,就少些糊涂。 华雍城来敲门,华清光向儿子诉苦,道:“你妈还在打扮,你说天都黑了,谁还能看清她。” “妈,你还要多长时间才好?” “别催,一会儿就好。”何韵莲找出一条披肩,但总觉得和衣裳不搭,便又在衣柜里翻来翻去。 直到6点20分一家人才出门,所幸新城电影院离崇仁路不远,开车过去20分钟。 他们赶到时,恰好在电影院门前遇到林之书开车过来,林之书忙拉着骆琪向华家老夫妇打招呼。何韵莲没见过骆琪,见她穿着背带装不太欢喜,但也不好说什么。 “碧落和宛如来了没有?”骆琪问道。 “给她们打过电话,是纪妈接的,说早就出来了。” “应该早就到了,碧落还要帮宛如和阿苦两个拉红线,想必已经进去了。” “那我们进去吧。” 几个人的座位不在一起,华清光和何韵莲年纪大,视力差,他们的座位在最前排正中,华雍城、骆琪和林之书的座位倒安排在一起。 “怎么把我们分开了,是嫌我们太老吧,这碧落安的什么心思?”何韵莲不乐意。 “妈,碧落说给你俩单独相处的机会。” “坐下吧,还这么多话,干嘛非得和年轻人掺和在一起。”华清光先坐下。 华雍城寻找冯碧落,但此时放映厅中坐了大半的人,哪里瞧得到冯碧落,林之书一把将他按下来。“别找了,冯碧落会来的。” 一时叶其扬和莫枫到了,没看到冯碧落,便煽风点火,“大厂长人呢?怎么只把雍城兄一个人扔在这里?” “你能安静吗?电影院不要大呼小叫。”莫枫斥责他。 霎时骆琪笑得合不拢嘴,一个男人总得一个女人来治。 “是,我不说话了。”叶其扬向莫枫陪着小心。 第134节 林之书顿觉面上无光,叶其扬太丢男人脸了,简直是条哈巴狗,他决定等看完电影后便找叶其扬好好谈谈,谈如何重振男人雄风。 离电影开场只剩五分钟,冯碧落还没现身,华雍城有些坐不住,身边都是成双成对。 “碧落来了。”骆琪指着最前面。 华雍城顺着她的手势看去,只见冯碧落站在自己父母身边,不知在说些什么。 冯碧落和黄宛如早来了电影院,等阿苦来后,冯碧落才离开。在电影院外面,冯碧落买了五筒爆米花,先给了黄宛如一筒,然后便又给何韵莲一筒。 “什么东西?”何韵莲瞧了一眼。 “爆米花,看电影都爱吃这个。” 何韵莲有点不想拿,但又顾着冯碧落的面子只好去接,这时冯碧落又道:“华老爷,你应该帮老太太拿着爆米花,这是一个绅士应该做的。” “好吧,我帮老婆拿。”华清光接过爆米花。 “华老爷,老太太,你们坐,我去找雍城。” 华雍城几人就在华清光的后面四排,冯碧落一抬头便看见了,这时放映厅的灯光熄灭,电影要开始放映了。冯碧落赶紧走到座位,递给莫枫和骆琪一筒爆米花。 “怎么才来?” “我很忙呀,除了当厂长,还要当红娘。好了,别说了,开始了。” 霎时放映厅中安静下来,电影宽大的屏幕上面展开一副春天的画卷,美丽的女子,矫健的白马,恐怖的废墟,衣衫褴褛的幽灵,每一个场景都与女主角的服装形成鲜明的对比,强烈的冲撞,使人在观看情节时,也不会忽略服饰的美丽和时尚。 悦耳的歌声,仿佛从天外传来,使每个在场的观众既得到视觉的盛宴,也得到了听觉的享受。 宣传片最后打出字幕,服装由爱华服装厂“春女郎”品牌提供。 此时电影屏幕有短暂的变黑,接着开始放映新拍的一部电影《红河》,身旁有观众议论道:“刚才是广告宣传电影吗?里面的衣服太好看了,好想买。” “是蛮好看的,爱华上回出的‘兰城”品牌也好看,我还买了两款,价格也不贵。” “怎么不把宣传片重放一遍,谁要看电影啦!” 冯碧落和华雍城听到,两人相视一笑,观众的议论反映这次宣传片基本上取得成功。 莫枫瞟着身畔的冯碧落,笑道:“冯厂长,怪不得你邀请我们来看电影,原来是来看你们服装厂的宣传片,这次的春款真不错,我都想买了。” “小枫,我给你买,这次爱华有多少春款,我每样给你买一件。”叶其扬在旁边哈巴狗似的讨好。 冯碧落也笑道:“莫小姐,你把你家的这位教育得真好,改天向你取取经。” 一旁的华雍城听到大汗,不觉向叶其扬投去一个想杀他的眼神,以后要避免冯碧落接触这对男女。叶其扬对华雍城的眼神视而不见,继续讨好莫枫。 林之书从骆琪背后绕过手,拍着华雍城的肩膀,低声道:“这叶其扬真丢脸,你看吧,骆琪和冯碧落肯定要向莫枫看齐,对我俩有诸多要求。” “说什么呢?”骆琪横了林之书一眼,斥道:“林之书,你这手伸得可够长啊,要不要让你们两个臭男人坐一起,免得我打扰你们。” 瞬时林之书不吭声了。 冯碧落瞧着林之书的窘样笑得腹痛,这家伙有脸说叶其扬,如果叶其扬是哈巴狗第一,那他就是第二。“骆琪,我要你写的稿子写好没?” “写好了,已经交给编辑部排版,明天早上就可以见报,你等着看肖战强的臭脸。” 两个女人窃窃私语起来,但是她们身畔的两个男人却是敢怒不敢言,各自摸着下巴,想着鬼主意。 214 煽阴风点鬼火 电影放到一半,骆琪和林之书已然呆不住,撺掇众人去新天地歌舞厅喝酒,这其中叶其扬是个最爱凑热闹的人,欣然同意,倒是华雍城有几分顾忌。 冯碧落知其意,便道:“这不太好吧,华老爷子和华老太太还在电影院里,把两个老人家扔在这里多不好。” “老夫老妻正要单独相处才好,这叫培养感情。对了,宛如和阿苦也让他俩留在电影院,我们三对去新天地歌舞厅,等宛如和阿苦的感情培养起来,再叫着他俩一起玩。” 冯碧落思忖骆琪的说法,有几分道理,遂道:“还是要和老爷子交待一声,宛如那里就不必了。” “我去说,你们在电影院外面等我。”华雍城起了身。 十分钟后,华雍城走出电影院,台阶上叶其扬早等得不耐烦,见到他出来,立即拖着莫枫去坐车。众人都是开车而来,三对分乘三部车赶往新天地歌舞厅。 那歌舞厅谢经理一见到冯碧落两眼放光,马上提出请冯碧落献唱一曲。 “谢经理,今晚可不行,我是陪大家一起来玩的,改天我再唱吧。” 叶其扬在一旁阴阳怪气,道:“雍城兄,你大概还没听过冯碧落小姐的歌喉吧?冯碧落小姐曾经可在这里驻唱过,艺名叫如烟,不知有多少富家子弟被她迷住了。” 顿时莫枫提起脚在叶其扬的脚背跺了一下,伸手揪住他的耳朵,道:“叶其扬,你能不能闭紧嘴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成天说些混帐话,煽阴风点鬼火。” 华雍城笑了,道:“这事我知道。” 林之书瞧着叶其扬被莫风治得服服贴贴,心里更加不爽,他们三个男人都被女人给治住了,长此以往可如何是好,必须要聚在一起想个法子,把男人的话语权争夺回来。 “那好吧,冯小姐,你们今晚玩得开心。”谢经理不好强求,便与冯碧落约定过一段时间来舞厅献唱,随后便忙着招呼其他达官贵人。 众人在贵宾席坐下来,服务生送来三瓶香槟酒,冯碧落的酒量差,只稍微饮了一小口。 台上有人在唱歌,歌声不算难听,但那女歌星搔首弄姿,不时丢飞吻,惹得台下的男人尖叫不已,骆琪瞅着身畔的林之书,林之书正看得津津有味,眼睛不眨。 蓦地骆琪狠狠的揪住林之书的大腿,疼得林之书哎哟起来。 “姓林的,你的色心是不是又发作了?”骆琪吼道。 “哪敢呀。”林之书不敢分辨,惹恼了骆琪,估计回去得跪洗衣板,最近骆琪的暴力倾向越来越严重。 叶其扬又忍不住挑拨是非,道:“之书兄,你可真是对女人温顺,像个小绵羊。” 林之书瞪了叶其扬一眼,这时候还说风凉话。 冯碧落没有搭理,显得心事重重,华雍城知其意,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不用担心,会成功的,我们这么努力,老天爷不会辜负我们。” “嗯。”冯碧落略微舒展愁眉,现在只能静待明天。 深夜后新天地歌舞厅仍是欢歌载舞,骆琪和林之书余兴未消,莫枫有些支持不住,便和叶其扬先离开了,一时冯碧落也和华雍城离开。 华雍城开车送冯碧落去黄宛如家中,黄宛如还没睡,正在客厅中坐立不安。 “碧落,你怎么把我一个人扔在电影院里,也不和我说一声。”黄宛如声音中责怪意味明显。 “不好打扰你和阿苦嘛,也正好让你俩单独相处。宛如,是阿苦送你回家的吗?”冯碧落笑吟吟。 黄宛如瞅了华雍城一眼,有些不太好意思,华雍城赶紧告辞,冯碧落送他到门前,直到汽车声音消失才转回来。“碧落,我看他不喜欢我了,在电影院里他只和我说了三句话。”黄宛如吐出一口气。 “他人很害羞的,你应该主动和他说话。” “没用,他装作没听到。看完电影后,我本来要开车送他回去,但他坚持步行。碧落,换了一个时间相遇,我失去了让他喜欢我的好运。” “说得这样伤感干嘛?”冯碧落拍着黄宛如的肩膀,道:“宛如,你现在也别想太多,等春款的事结束,我亲自出马,帮你搞定阿苦。现在主要是你俩还不熟,我会想法帮你俩制造机会见面,这次你们不能一见钟情,但迟早会日久生情,毕竟你们曾经是深爱过的,他内心也会有触动。” “算了,你忙得很,我的事我自己来,还真不信不能搞定一个男人。”黄宛如笑起来。 “哈哈,我们的一代歌后自然能搞定男人,不止一个男人,十个男人都搞得定。”冯碧落大笑。 时间已至凌晨,冯碧落累得精疲力尽,脱了衣衫去浴室沐浴。窗帘上没有拉上,透明的玻璃上映着一轮明月,还有两天1950年就过去了,新的一年到来。 “明年我干什么呢?春款一结束姓华的家伙肯定要辞退我。华老爷子要开办分厂,我去他那里做事好像挺尴尬,哪有媳妇给公公做事的。要是有一笔钱,自己筹资办厂就好了,这样气歪姓华的嘴。” 冯碧落想得笑起来,到时把骆琪和莫枫招揽过来,那林之书和叶其扬准气得人仰马翻。 “男人干男人的,女人干女人的,看谁强?” 过了一会冯碧落又失望起来,自己虽然在人前强势,可禁不住华雍城几句软话就妥协,如果自己要开办工厂,华雍城第一个就会阻止。 “太爱一个男人就会失去自我,可我还是很乐意,看到华雍城开心,我也开心。” 想着冯碧落又想起在新世纪的父母,这个时候父母大约以为自己失踪,或者已经去世。“爸爸妈妈现在一定很伤心,可我又回不去新世纪。” 看过的所有穿越小说中,似乎没有哪个女主又回到现代,这是自己的宿命么。 浴缸的水渐渐冷却,冯碧落不禁打了个喷嚏,赶紧拧干毛巾擦身子,换上干净的睡衣,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刚榨好的鲜橙汁,估计是黄宛如送来的。 冯碧落一饮而尽,钻到被子里,一会儿便睡着了。 215 独独钟意你 办公桌上放着今早刚出炉的《吴越日报》,报纸的第二版刊登爱华服装厂的春款宣传片新闻,新闻中称这是新中国第一个商业广告片,极富创意,然后又称赞爱华的春款时尚、新潮,完美融合古典和现代服饰的长处,是全中国人都想拥有的服饰。 新闻近千字,肖战强来来回回看了近一个钟头,几乎闭上眼,新闻中的句子都能在脑中想起。 他点燃一枝烟,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冯碧落总有出人意料的法子,这次又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之前爱华放出的风是,举办马拉松比赛,这也是个相当有创意的宣传方案,如果不是他早在报纸上打广告要举办春季服装博览会,很可能他也会采用马拉松比赛的方式进行春季服装宣传。 可是,爱华真正的春款宣传却是拍摄商业广告片,在各大电影院中播放,这种法子他根本想都想不来,这个女人怎会如此聪明呢,她的脑袋与众不同。 肖战强吐出一口烟,此时他更想占有冯碧落,这么聪明的女人举世恐怕也只有一个,他对冯碧落的兴趣更浓了,不但是为了她的容貌,更是为了她的才智。 “不把你弄到床上,我死都不甘心。”肖战强把烟头狠狠按熄在烟缸里面。 忽然肖战强嘴角又浮出笑意,自言自语道:“任你多厉害,也玩不过我,冯碧落,现在让你看看你肖大爷的能耐。”说完,肖战强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了几个数字打出去。 几秒钟后对方接起,肖战强低声说了几句话后便放下话筒,嘴角的笑意愈加扩大。 明天就是天伦的春季服装展,各项工作都已准备好,肖战强召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后,便先行离开公司,驱车赶到新城电影院。 新城电影院的老板认识肖战强,听说肖战强的来意后,他赶紧让放映员播放爱华的春款宣传片。 肖战强睁大眼睛,眼不眨地将宣传片看头看至尾,一连看了三遍,便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语。他思忖如果不是自己早有对策,恐怕这次天伦就会濒临破产,这些春款的式样远不是天伦可比的。 “女人太厉害了,男人也会害怕。” 从新城电影院出来,肖战强又驱车赶往临湘镇,他迫不及待想要见那个聪明的女人。 天气不太好,阴阴的,寒风阵阵,肖战强心头浮上些忧愁,这是他第一次感到惧怕,如果明天有雨的话,春款展览估计会泡汤。 果然还没到临湘镇便落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温度陡然降低好几度。 服装厂的老葛记得肖战强,赶紧去通知冯碧落,这时冯碧落正在办公室中看财务送上来的月度报表。“冯厂长,天伦的肖先生来了,他要求见你。” 冯碧落丝毫没有惊讶,肖战强想必是看到了报纸上的新闻特意赶来见自己。“请他进我的办公室。” 几分钟后肖战强大步进来,他淋了些雨,发丝上湿漉漉的,一进来后便坐在冯碧落的对面,津津有味地打量冯碧落,仿佛面前的女人是一盘美味佳肴似的。 “看够了没有?说你来干嘛?”冯碧落手指敲着桌面。 第135节 “来闻香嘛!这些日子没见到冯厂长心里怪想念的,冯厂长,你想必没忘记要出席天伦的春款服装展览会吧,所以我想现在邀请冯厂长去省城,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下榻的酒店。” “肖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放心,明天我一定会准时参加天伦的春款展览会,决不会食言。” “冯厂长,本来今晚我想约你共进晚餐,看来肖某是没这个福份了。”肖战强的声音中露出愠意,其实这个结果他也早预料到,不过还是令他生气。 “肖先生,还有排成队的姑娘等着与你共进晚餐。” “可我就独独钟意你。”肖战强起了身,向办公桌前探出身子,他吸了吸鼻子,想要去闻冯碧落的发丝,但冯碧落的身子向后退去,和肖战强隔出一尺多远。 肖战强毫无尴尬,又在椅子坐下来,笑道:“冯厂长,我来临湘镇之前已经去电影院看过你的春款宣传片,美轮美奂,不过我相信,这次冯厂长要输了。” “何以见得?难道就凭肖先生从爱华盗走的春款么?”冯碧落笑道。 肖战强哈哈大笑,道:“冯厂长,我肖战强纵横服装界十几年,我的能耐你还没见过呢。要不咱俩打个赌,我敢说一周之内九大服装公司不会上门。” “除非他们都看中了天伦的春款。” “拭目以待。”肖战强一脸微笑。 冯碧落也在笑,但心里早打起鼓,肖战强神色从容,莫非他暗中施了什么诡计,还是他还真能拿出比爱华更精美的春款来。 “肖先生,厂里事务繁忙,恕我现在不能陪你,明天我们在生生大商场门前见。” “一言为定。”肖战强见冯碧落下了逐客令,他也识趣地告辞,不出所料的话,这次天伦和爱华可能是两败俱伤。 肖战强前脚刚离开爱华,华雍城便进来,黄副厂长看见肖战强后便去报告给他,华雍城知肖战强对冯碧落心怀不轨便急匆匆赶来,一进来便看见冯碧落失魂落魄的样子。 “怎么了?肖战强他和你说什么了?” 冯碧落鼓起双颊,半晌道:“他说我们会输,我想了想,他不会又动了什么手脚吧,或者用了什么诡计。” “也许他只是吓唬我们,碧落,你不用担心。”华雍城安慰她。 “不是,肖战强的神色淡定,似乎早有准备,他还说一周内九大服装公司不会有人来。他说得这么肯定,我不得不起疑,他从中动了什么手脚。” “难道是他们已经暗中联合起来抵制爱华吗?”华雍城心突突地跳。 “有可能。” “如果真是我们猜测的情形,你打算怎样解决?” 冯碧落咬着嘴唇,道:“那我们只有进入商场这条路。” “除了九大服装公司,也还有其他小服装公司,他们一样可以销售爱华的服装。” “量太少,这样我们不如自产自销,减少中间环节,这样价格会更亲民,当然这是我作的最后打算。” “那我先联系叶其扬,一周之内九大服装公司没有出现,我们立即将服装投入商场销售。” “嗯,华雍城,晚上你先送我去黄宛如那里后,你再去找叶其扬。” 两人商议既定便各自工作,因为摸不清肖战强的心思,此刻也无更好的办法,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216 一个女人不曾对你们温柔 天黑后冯碧落抵达省城,这时纪妈早做好可口的饭菜,华雍城匆匆吃了几口饭后便告辞离去。此刻华雍城要赶往叶其扬家中,不料林之书也在这里。 叶其扬和林之书正在密谋调教各自女人,商量了半天都没有好方法,听下人说华雍城来了,赶紧让人请进来。 “雍城你来得正好,咱们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林之书端着一杯酒便来灌华雍城。 华雍城饮完酒,便将酒杯放在桌上,桌上残羹剩肴,他略微皱了皱眉头,道:“其扬,今晚我来有事与你相商。” “知道,就是谈那些女人的事嘛,之书兄正和我说呢,你说我们三个男人,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怎么就被那三个女人给治得服服帖帖,我不服,大大的不服,我们要想个法子,把男人的尊严找回来。” 叶其扬猛拍着桌子,桌上的杯盘震得嗡嗡响。 “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骆琪能变成小绵羊。”林之书抓起酒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两个男人喝得醉熏熏,东倒西歪,华雍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轻咳了两声,道:“我不是来谈女人的,其扬,今天肖战强去找过碧落。” “这还不是谈女人,情敌又去骚扰你女人了嘛。”林之书打了个酒嗝。 “你们两个能不能清醒点。”华雍城简直无法坐下,在这种情形下他恨不得起身欲走,但转而想着身上的重任,他只得又忍下来。“今天肖战强说,一周内九大服装公司不会登门,并且声称爱华会输,碧落说肖战强有恃无恐,估计是暗中施展阴谋诡计。” “什么诡计?”叶其扬醉眼迷离。 “如果一周内九大公司无人出现,说明他们已经和肖战强联合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其扬,我希望能把服装放在生生大商场进行销售。” “就这事呀?包在我身上,我把两层楼都腾出来,只卖爱华的衣服。”叶其扬挥着手。 “那太好了。”顿时华雍城大喜过望,生生大商场每日的客流量有万人之多,如果能在生生大商场售卖,基本上不会亏本。 林之书过来拽住华雍城,道:“现在其扬解决你的事情,你就坐下来,我们三个男人好好谈谈怎么对付那些女人,让她们学习三从四德。” “不用这样吧,她们这样也挺好的。” “胡说。你看莫枫是怎样欺压其扬的,冯碧落又是怎样对你的?” “碧落对我很好,虽然看起来很强势,但她一向都听从我的意见,这点和骆琪、莫枫不同,而且碧落还会做饭给我吃。” 叶其扬摸着下巴,真论起来,冯碧落对华雍城可真比他们的女人要好得多,莫枫是从不听他的,如果他不听的话,莫枫会恼怒不理睬他。 这时林之书也有此感,冯碧落虽强势,但一心一意为华雍城着想。 “碧落是真心爱我,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宁愿像一只小狗一样讨好她,依偎在她身边。” 叶其扬和林之书都不吭声了。 “爱是双方面的,不可能单方面的妥协,也不可能单方面的强势,两个人要互相包容,理解,如果你们只是单方面的妥协和强势,那说明你们的另一半并不爱你们,她们更爱自己。两位兄弟,不好意思,我可能说得太直接了些,但这些话是碧落讲给我听的,我觉得很对。” 林之书盯着华雍城,道:“你的意思说骆琪不爱我?” “骆琪爱不爱你,你自己感觉不到吗?她有曾为你做过一件事吗?如果没有,那她就真的不爱你。碧落说,相爱是需要双方都付出,彼此照顾。” “一直都是我在照顾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林之书咬着切,一个字一个字地蹦。 “我也是,什么都依着莫枫。”叶其扬握紧拳头。 “所以,碧落是真正爱我,她从来都为我着想,这是她与骆琪和莫枫最大的不同。”华雍城想着在他怀中像小兔子一样温顺的冯碧落,那只有深爱一个男人才会有的表现。 叶其扬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此时他更郁闷了。 “如果一个女人不曾对你们温柔,你们可以毫不犹豫地怀疑,她们并不爱你。”华雍城补上了一句。 霎时林之书大哭起来,叶其扬不禁眼圈也红了,但忍住没有哭。 华雍城只得安慰林之书,道:“别哭了,你对骆琪是问心无愧,有什么可哭的。” 林之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认识骆琪好几年,不管对错,每次低头的必须是他,原本他以为这就是爱,可与华雍城对比起来,他才发现差距。 冯碧落强势,那是对外人,可人家对华雍城却是软软的。 “这样吧,我让碧落和她们两个谈谈,摸清她们对你俩到底是什么感情。” 叶其扬赶紧对华雍城拱手,道:“有劳雍城兄,那莫枫我还真弄不懂她的心思,就让冯碧落去探探她的口风,看她到底想要我怎样。” “也问问骆琪,难道我林之书对她差了,每次对我都是大呼小叫,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被她喝斥,我不要面子么。” “好,这事包在我身上了。”华雍城看着手腕上的表,沉吟道:“现在时间也晚了,你俩也别再饮酒,赶紧散了吧,我现在也要赶回家,就不奉陪了。” 从叶宅出来,雨已经停了,空气生冷,华雍城呼吸了一口冷空气,那口空气就像一条小虫子钻到他的体内,一下子他的身体就软下来。 “这辈子有碧落的爱,我死而无憾了。”他的嘴角浮出笑容。 汽车驶动起来,20分钟后华雍城回到家中,两个孩子还没有睡,缠着何韵莲要爸爸,当华雍城进来后,两个孩子便扑到他的怀中。 华雍城抱起孩子,随着孩子的年岁渐增,抱起两个孩子也显得吃力起来。 等到有一天他抱不动了,两个孩子就真的长大了。 华清光从楼梯下来,道:“雍城,厂里现在有动静吗?服装公司的人来了没有?”昨晚回来后,华清光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没这么快,应该是元旦后的事。”华雍城没敢说出肖战强登门,以免父亲担忧,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肖战强的真正用意。 不过华雍城相信,凭爱华的春款,即使走自产自销的道路,也足够立于不败之地。 217 很多有趣的东西 清晨寒风凛冽,雨丝如线,这并不是一个好天气,冯碧落探头向窗外看,地面湿漉漉,想着这种情况,天伦的春款服装展览估计要泡汤,就算勉强举办,来观看的群众也不会太多。 吃过早餐后,时间还只是8点左右,从飞霞路去生生大商场,开车不过二十分钟,展览会则是10点开始,现在赶过去时间上绰绰有余。 冯碧落换了一件杏色呢子大衣,本想邀约黄宛如一起去,但黄宛如却因为天气原因拒绝了。 纪妈对服装展览会挺感兴趣,冯碧落便开车带她过去,如冯碧落所料一样,生生大商场门前人丁凋落,十多个人在那里忙碌。 冯碧落瞅了一眼没有发现肖战强,她猜测是不是展览会取消,可要是这样的话,会对天伦的信誉造成不利的影响,肖战强应该不会如此愚蠢。 即使没有春款展览会,天伦的服装也会有出路,天伦除了自营的门店,还拥有多家小型服装批发公司。 沥沥的小雨渐渐变大,商场门前的人纷纷跑到商场里面避雨。 “不展览了吗?”纪妈一脸失望。 “纪妈,我们去商场逛逛。”冯碧落撑着伞从汽车里出来。 刚进入商场,只见肖战强西装革履从二楼楼梯下来,当他看见冯碧落后,两眼瞪得如铜铃,满脸堆欢,快步向冯碧落走来。 “冯厂长,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肖某实在太高兴了。”肖战强兴奋下便来握冯碧落的手。 这时冯碧落心下几个念头闪过,如果是在平时她一定躲开,但此刻如此便极不给肖战强面子,这一犹豫间肖战强已经握住她的手。 肖战强握着那柔软的手,手指在冯碧落的手心扣索,吓得冯碧落赶紧抽手,但肖战强抓得很紧,冯碧落挣了半天才抽出手。 冯碧落定定神,道:“肖先生,今天的展览会取消了吗?” “没有,照常举行,不过改为室内进行。” 冯碧落吃了一惊,这才发现生生大商场的一楼大变样,所有的物品已经被搬空,走道和楼梯上都铺设了红毯。 “凡是今天进生生大商场观看春款展览会,在展览会结束后可以领取到一块钱。”肖战强一脸得意。 “肖先生真是财大气粗,大手笔。” 第136节 “冯厂长,现在时间尚早,请上楼到雅室小坐,我备有顶级西湖龙井。” “行。”冯碧落扭头看了纪妈一眼,道:“纪妈,你和我一起上去,咱们品尝肖先生的西湖龙井。” 肖战强看着纪妈心里想要拒绝,但又怕担心阻止纪妈会遭到冯碧落的反感,想着今日实在没空闲与冯碧落谈论风花雪夜,不如便让这个老婆子跟着。 二楼雅室里面叶世刚正在吞云吐雾,看到冯碧落后便起了身,笑道:“冯厂长大驾光临,叶某有失远迎。” “叶总,你太客气了。” 房间里烟雾缭绕,冯碧落说完话便咳嗽了一声,慌得肖战强赶紧把窗子推开,令人拿来蒲扇扇风,又令人烧水泡茶。他的眼睛不断瞄着纪妈,那纪妈也是胆小之人,哪敢和肖战强直视,便扯着冯碧落的衣袖。 肖战强注意到纪妈的这个动作,笑道:“纪妈,这四楼有很多有趣的东西,我着人带你去看看,看中什么直接拿,我来付账。” “那敢情好。”纪妈急着离开。 肖战强叫来一名女工作人员,向她低声耳语几句,她便和纪妈一起出去。 小风炉上的茶水已经烧开,水沸声滋滋作响,肖战强执起水壶,将水倒入放有茶叶的盖碗中,一分钟后茶香从盖碗的四周溢出,肖战强便将盖碗中的茶水倒入小杯中,一脸谄笑地递给冯碧落。 冯碧落接了过来,只见茶色晶莹,叶片青翠,放在唇边抿了一小口,茶水微烫,但甘甜可口,甚是好喝。 肖战强又给叶世刚倒了一杯,叶世刚也只抿了一小口,便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告辞出去,把雅室留给肖战强和冯碧落两人。 “冯厂长,这茶怎样?” “挺好。” “难得冯厂长喜欢,待会我让人准备几斤给你回去品尝。” “不用了,我不太喜欢喝茶。” “哦是了,冯厂长是留洋的,喜欢饮咖啡。”肖战强笑道。 冯碧落不置可否,道:“肖先生,听说这次春款展览会,你邀请了知名影星绿蝶,不知绿蝶现在哪里?” 这绿蝶是民国著名女影星,被称为是民国第一美女,冯碧落见过她的照片,照片中的绿蝶并不像冯碧落以为的那种美貌,不知是民国照相水平不高,但是民国的审美与众不同,反正从照片看来,绿蝶只能说是清秀,和民国第一美女基本无缘。 “想不到冯厂长对绿蝶有兴趣,绿蝶现在五楼的宾馆歇息,等展览会开始后她才会出来。” 冯碧落不禁有些失望,那肖战强察颜观色,笑道:“如果冯厂长很想现在见绿蝶,不如我们去拜访她,想必她此刻也无聊。” “那倒不急着,我只是听说绿蝶是民国第一美女,忍不住想要见识。” 肖战强打了个哈哈,道:“绿蝶美是美矣,但在我心里和眼中,完全不及冯厂长的风采,冯厂长才是天下第一美人呢。” “太抬举我了,如果我是第一美人,我也应该是个明星,可我只是一个乡下的小厂长。” “是冯厂长不愿意做明星,如果冯厂长想拍电影,我肖某人全力资助。” “我不是做明星的料,演技太差劲,只能挣死工资。” 肖战强盯着冯碧落两眼迷离,他眼中只见冯碧落嘴唇一张一合,便恨不得要扑上来,将那柔软的身子压下,肖战强全身躁动,差点便把那春款展览会给忘到九宵云外。 他看着冯碧落,不仅那张脸儿美,便连声音也动听,像黄莺似的。 肖战强感觉到身下肿胀难受,他下意识地起了身,这时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谁?”肖战强瓮声瓮气地问道,他十分不爽。 “我是小齐,肖先生,时间到了,大家都在等您呢。” 小齐是肖战强的秘书,肖战强清咳了一声,整理好西装,笑道:“冯厂长,你请。” 冯碧落起了身,肖战强满面微笑,和冯碧落一同走出雅室的门,只听楼梯上脚步声响,四五名男子簇拥着一个约摸30来岁的女子下楼。 218 心中最爱的女人 冯碧落向那女子望去,那女子也正在看冯碧落,四目相对下,那女子的嘴角不觉勾了起来,眼神中有些意味难明的深思。冯碧落瞅她,这女子的形容和照片中的绿蝶有几分相似,仔细看,眉目还是挺出色,可能就是民国时代的化妆技术坑害了她的美貌。 “绿蝶女士。”肖战强笑眯眯地打招呼。 “这位美丽的小姐是……”绿蝶的眼神仍落在冯碧落的面庞上,一个漂亮的女子见到另一个漂亮的女子,心里难免有些吃味。 “绿蝶女士,我给你介绍,这位是爱华服装厂的冯厂长,冯碧落,也是我请来的嘉宾。” “你好。”冯碧落先打了个招呼。 绿蝶只轻轻嗯了一声,便先自顾下楼,霎时她身畔的四五名男子也跟着下去。 肖战强眼珠转动一圈,低声道:“冯厂长,看来绿蝶女士嫉妒你的美貌,已经失去一名公众人物的礼仪。如果冯厂长投身电影,恐怕绿蝶会失业了。” 冯碧落笑而不语。 两人下楼,此时商场里面已经挤满人,有不少人是来看大名鼎鼎的绿蝶,但现在安保人员强行隔出一个空地,不允许闲人接近绿蝶。 整个春款展览会的流程,完全照搬冯碧落的冬款展览会,首先是肖战强发表致词。 在长达十多分钟的套话后,肖战强将视线投给身畔的绿蝶,简略地介绍绿蝶的身份,随后目光向冯碧落瞧了一眼,便笑道:“想必各位都知道爱华服装厂,以及爱华生产的‘兰城’品牌,在我身边的这位就是爱华的冯碧落,冯厂长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硕士研究生,在英国剑桥大学学习经济专业……” 肖战强介绍冯碧落竟用了数分钟,滔滔不绝,一旁的绿蝶脸色沉下来,肖战强介绍她才寥寥几句,却介绍一个普通女人不惜唇舌,好歹她是肖战强重金请来的镇场嘉宾,这肖战强似乎太失礼了。 这边绿蝶心生不满,但肖战强毫无察觉,不停地赞美冯碧落,听得冯碧落一脸尴尬,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和肖战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呢。 一时冯碧落真想悄悄离去,但众目睽睽下哪能走得掉。 站在后面的秘书小齐想要提醒肖战强,却又担心受到肖战强的斥责,嘴唇动了半天也没敢吭声。 肖战强讲得十分尽兴,似乎早把春款展览会忘到九宵云外,他还招呼在场的记者给自己与冯碧落拍照。肖战强美滋滋的,明天他与冯碧落的合照将会出现在报纸上,数以百万计的人将会看到。 小齐终于鼓起勇气,走到肖战强的身畔,低声道:“肖先生,你应该与绿蝶女士合影。” 肖战强这才想起绿蝶,忙又招呼记者拍他与绿蝶的合影,但只拍了几张后,肖战强又让记者拍他、冯碧落和绿蝶三人的合影。 忙乎了半个钟头,肖战强才尽兴,话锋陡地转到春款展览会,模特服装表演正式开始。 冯碧落看着模特身上的服装,款式与爱华的“春女郎”比起来,自是逊色不少,但比市面上的其他服装却要强出几分,偶尔有几款算得上惊艳。 没过一会冯碧落看到从爱华盗走的春款款式,肖战强站在冯碧落身边毫无尴尬,仿佛这本来就是他的公司所研发的服装。 来商场参观展览的人非常多,里面的空气也污浊起来,冯碧落便打算出来透气,不妨肖战强也跟了出来。 “冯厂长,你认为天伦的春款怎样?比得了你的‘春女郎’吗?”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冯厂长对自己真自信,但现实可能不会对爱华有利,我想到现在九大服装公司还没有人联系过你吧?” “没到最后怎敢言输,肖先生,我现在要回临湘镇,恕不奉陪了。” “冯厂长别急着走,至少要吃了中饭再走。” “不必了,肖先生,祝你的春款大卖。”说完,冯碧落走出生生大商场的门,快速跨下台阶,此时人流太多,也无法寻觅纪妈的踪影,只好让她自行回家了。 驱车赶回飞霞路,只见纪妈在门前招手,原来纪妈早就回来了。 黄宛如还没起床,窝在被子里埋头大睡,纪妈小声道:“小姐自从回来后就又和从前一样了,一点生气都没有,长此下去怎么好,这不是养生之道。” “我这段时间有些忙,等再过半个月就好了,纪妈,你放心,你家小姐的终生大事包在我身上,我包管给她找回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婿。” 纪妈煮了一碗鸡蛋面条,冯碧落匆忙吃完,便开车回临湘镇。 此时冯碧落心中有一团疑云,为何肖战强笃定她会输,九大服装公司不会来人,难道真的是私下联合起来对付爱华吗?但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呢? 从九个城市传回来的消息,爱华的春款宣传片引起巨大反响,当地报纸长篇累牍地报道,难道这样还没引起九大公司的注意吗? 刚回到服装厂,华雍城便进入办公室,他审视冯碧落的面孔,道:“碧落,你看起来很烦恼。” “还不是为春款的事。” “没那么快,春款宣传片才推出两天,他们要开会商讨,准备资金,再过来,至少是三四天的时间。” “我今天看了天伦的春款展览,不如爱华,但肖战强仍是笃定爱华的春款没人要,这让我太奇怪了,我觉得肖战强一定从中做了什么。” “碧落,你想太多了,现在我们不是还做了进入商场的打算吗?我相信凭爱华的款式,销售一定火爆。” “再等三天,三天后如果九大公司没人登门,立即将春款放到商场销售。”冯碧落决定下来。 华雍城走到她的身畔,左手放在她的肩上,冯碧落转过身,双目凝视,半晌道:“如果春款真的卖不出去,你会怪我吗?” “当然不会,这样我们就有机会实现愿望,去学校做老师。”华雍城笑起来。 冯碧落眼中泪光盈盈,道:“可是春款卖不出去,爱华就会垮掉的。” “那没什么,可能那就是爱华的宿命,它已经存在很久了。” “你真好。”冯碧落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伸出手指在他胸前划着。“可是我不能让爱华垮,这是你太太的心愿,要让临湘镇的人民过上好生活。” “但我的心愿,是让你开心。” 瞬间冯碧落的眼睛一眨,那蕴含已久的热泪便掉了下来,虽然她不应该去和林淑兰比较,但她仍是希望自己是华雍城心中最爱的女人。 219 抢男霸女的好色老财主 元旦服装厂放假一天,本来华雍城劝说冯碧落一起去省城,但因为春款的事,冯碧落没有什么心情,便打算在家中休息一天。 躺在床上冯碧落也懒得动,早上喝了一碗稀粥,便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 按照时间,九大服装公司的人应该就在这两天登门,难道是因为节日的原因延迟了?冯碧落摇头,商人最重利益,决不可能因为节日,要知时间如金钱,在一些南方城市,有的商家已经拿出去年的春款在销售。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来想去,冯碧落益加肯定是肖战强从中做了手脚。 门上有敲门声,冯碧落懒得动,想着不会是华雍城,昨晚她便将华雍城撵回城里,这过节的父亲要陪着孩子才对。“现在是谁我也不理。”冯碧落自言自语。 敲门声继续,然后停了一会,窗子又被敲响了。 “碧落。” 是华雍城的声音,冯碧落倏地从床上跳起,拉开窗帘向外看,站在窗外的果然是华雍城。冯碧落打开了窗子,故意道:“你来干嘛?” “陪你,快点开门,好冷。” 冯碧落披上棉袄去开门,华雍城一进来便抱住冯碧落转了两个圈。 “你怎么来了?这过节的你不在家陪孩子吗?”冯碧落奇怪。 第137节 “我妈带孩子去她妹妹家里,打电话回来说今晚留宿,所以我来陪你。” 华雍城笑嘻嘻的,冯碧落瞅着他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我们的春款到现在还无人问津。” “不担心,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老天不会亏待我。” “脸皮真厚。”冯碧落嗔着他。 天气实在冷,冯碧落抱出两捆柴,点燃了灶膛,两人坐在灶膛前的草墩上说话,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冯碧落对华雍城的从前很感兴趣,追问他过去的几段情事。 但是华雍城讲出来,冯碧落又不太高兴,戳着他的胸口说他花心,见一个喜欢一个。 “以后就只有你,再不会有别人。” 冯碧落坐在华雍城腿上,捏起他的脸颊,恨恨地道:“如果你敢有别的女人,我就把你的肉一条条地割下来喂狗,哼哼,我可是说到做到的。” “好。” 灶膛前暖融融的,火红的光映着冯碧落的脸,那暖暖的感觉使她昏昏欲睡,她歪在华雍城的怀中,倾听从胸腔传来出的有力的心跳声,嘴角不觉溢出了笑容。 华雍城看着她,这样的神色代表着冯碧落对他钟情极深。 “碧落,如果男人对一个女人很好,但那个女人却不以为意,男人要怎样才能确定女人是在意他的?” 华雍城不动声色地问出,昨夜里他又被林之书叫到叶其扬家中,两个大男人都很苦恼,揣测不透各自女人对自己的真正态度,便将华雍城找来想办法。 但华雍城哪有什么办法,女人的心海底针,想到两个难兄难弟,华雍城只得来问冯碧落。 “两个办法,麻烦点,装病,简单点,假失踪。”冯碧落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这两个办法不但能用在男人身上,也能用在女人身上。 华雍城眼前一亮,真是两个好办法,等回去后便告诉林之书和叶其扬。 这时冯碧落睁开了眼,打量了华雍城一眼,道:“你莫名其妙问这个干嘛?难道你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当然不是,我们经过这么多事情,我怎么还会不相信你对我的感情。” “这才对,以后你脑袋就只想着厂里的事就行,至于我,你就不用担心,逃不了的,是你的掌中之物。” 瞬时华雍城哈哈大笑,道:“把我说得像过去抢男霸女的好色老财主似的。” “老财主。”冯碧落立即道。 “你再说。”华雍城故意瞪起眼。 “老财主。” “好,你既然叫我老财主,我就立即变身老财主。”说着,华雍城伸手便去解冯碧落的棉袄,慌得冯碧落赶紧用手按住,但是华雍城一只手便将她的两只手给按死了,另外一只手探入到内衣里面。“还要叫我老财主吗?” 冯碧落眼珠不停转动,现在可要服输了。“不叫了。” 华雍城放开冯碧落,冯碧落一跃而起,冲到卧室的门前,大声叫道:“老财主,好色的老财主。”说完,她便迅速关上了房门。 门外传来华雍城恼怒的声音,冯碧落掩嘴偷笑。 忽然外面的声音消失了,冯碧落耳朵贴在门板上,门外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 想了半天冯碧落轻轻开了门,门刚开一道缝,便对上华雍在诡笑的眼睛,冯碧落赶紧关门,但这时华雍城的脚已经伸入卧室。 门被强行推开,冯碧落着急起来,这男人太狡猾了。卧室里狭小,根本没有躲藏的地方。冯碧落窝在床角,被华雍城一把提起来。 “你想干嘛?” “做老财主该做的事。”华雍城呵呵地笑。 冯碧落被扔在床榻上,霎时一个温暖宽厚的身体压下来,她的视线完全被阻挡了。 天色黑下来,卧室里开始变得静静的,两人都没说话,享受彼此依偎的时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有嘤嘤的哭声,但很快哭声消失了。冯碧落愣住,这个哭声听起来有些像白咏梅,但白咏梅怎会在自家附近哭泣呢。 冯碧落咬着牙,不能管白咏梅,白咏梅的人生由她自己负责。 可是想着不管,但心里还是着急,她与白咏梅是有着深厚的血缘关系,忍耐了一会便坚持不住。 冯碧落起了身,该不会是白家人又欺负白咏梅了。 “你去哪里?”华雍城按住冯碧落的手脚。 “我出去看看,刚才有人哭,我听着像是咏梅。” “碧落,我陪你一起。” 屋外没有人,冯碧落在四周看了看,黑灯瞎火,连个鬼影子都瞧不着。“难道是我听错了吗?”冯碧落咬着嘴唇,可能是心中太关心白咏梅,所以产生了幻听。 风声凄厉,略呆几分钟冯碧落已冷得发抖,她扯着华雍城的衣袖,道:“进屋吧,可能我听错了。” “要不我们在周围找找。” “算了,咏梅这么大的人,她也有自己的主意,这人生还得她自己走下去,我们帮不了她,如果她能过这一关,她的未来会很幸福。” 两人进了屋,此时白咏梅从屋后出来,适才她已将冯碧落的话全听在耳中。 今日她偷听到父亲和两个哥哥的谈话,隔壁镇的一家愿意出2000的彩礼钱娶白咏梅,但是他家的儿子却是一个弱智的残废,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相当于就是用2000块钱买白咏梅去做佣人。 白咏梅越想越伤心,她原以为已经得到家人的爱,殊不知她从来就没得到过。 220 现在失踪很流行吗 一晃三天过去,九大服装公司的人仍是迟迟没有出现,冯碧落如坐针毡,这时厂里的人也在议论纷纷,一向被他们视作救世主的冯碧落难道也不行了吗? 冯碧落抓着头发,这几天头发被扯下来好多根,头顶发丝稀稀拉拉的,露出靛青的头发。 按照原来的计划,如果九大服装公司不登门,便将春款放在商场进行销售,目前华雍城已经去生生大商场处理这个事情。尽管还有生生大商场作为后盾,但是款项不能迅速地变现,势必会影响职工的收入,何况已临近过年,到时分红也会成为难题。 “或许我要亲自去一趟广东。” 克里多亚是排名全国第一的服装公司,冯碧落决定去广东,亲自找克里多亚的老板谈生意。 老槐树下黄副厂长在教训一名职工,声音极为严厉。“以后不许怀疑冯厂长的能力,冯厂长厉害着,过几天九大服装公司的人准会上门。” “都好几天了,要上门早就上门了。”那人低着头小声嘀咕。 “要掏钱的事,人家不要考虑一下嘛,这来一趟不要花时间吗?这几天呀,你耐心地等着,要是九大服装公司的人不来,我老黄和你姓。”黄副厂长的声音很大,自从冬款后,他便成了冯碧落最忠实的手下。 冯碧落听得脸红,悄悄从侧门出去。 一部汽车正在向服装厂的正门飞驰,冯碧落驻足凝视,一会那汽车便在门前停下,从车厢里走出来两个男人。两个男人神色凝重,先打量着门前的招牌一眼,便向大门大步走去。 “你们好,请问你们是……” 来人瞅着冯碧落,道:“你好,我们是克里多亚的职员,想要找冯碧落冯厂长。” 九大服装公司的人终于来了,冯碧落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总算把人等来了。“我就是冯碧落,快请进。”顷刻冯碧落满脸堆欢。 冯碧落将两名男子迎到自己的办公室,吩咐小马沏茶。 “冯厂长,我叫张克乡,他叫王志军,前几日我们的副总刘总带人来临湘镇。” “刘总,他没来啊!”冯碧落一头雾水。 那叫张克乡的男子神色仍是紧张,道:“刘总在抵达省城时还特意和公司通过电话,表示一切安好,可是从那之后刘总就没了消息,公司就派我和王志军来吴越省。” 冯碧落吃了一惊,道:“不会是路上出了意外吧?” “我们就是担心是出了意外,刘总那人雷厉风行,做事果绝,即使出差也会打电话回来,听大家汇报公司的情况,可这几日刘总没有打电话,我们猜测是出了意外。” “刘总是几日到的省城?” “31日,去年最后一天,他是乘机来的,带了两个助理。” “这可蹊跷了,三个人不可能都出了意外吧,莫非是有事耽搁了?”冯碧落摸着下巴。 张克乡摇头,道:“不可能是被事情耽搁,刘总不是那种人,他急着要来临湘镇与冯厂长签订代理合同,怎么会被其他事耽搁呢。就算有事,刘总也会打电话交待的。” “你别急,我们现在去省城报案,让警察查找刘总的下落。”冯碧落赶紧安慰他。 事情来得太突然,冯碧落心中极是糊涂,刘总总不会是露财被人绑了票吧。可是朗朗乾坤,法制社会,光天化日之下,谁人有这么大胆子呢。 冯碧落决定当即陪张克乡二人去省城报案,不料刚出门,又有一部小汽车驰过来。 来的人是汉派的职员,同样是说老板来省城后失踪了。 现在事情重大,九大服装公司的老总已有两位失踪,且都是来省城之后。 一个多小时后汽车抵达省城,冯碧落带着几人去公安局报案,两名公安仔细地询问案情,得知刘总和狄总都是因为来临湘镇洽谈代理春款服装。 冯碧落揉着太阳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一个人出了意外有可能,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同时出意外。 “我肖战强纵横服装界十几年,我的能耐你还没见过呢。要不咱俩打个赌,我敢说一周之内九大服装公司不会上门。” 陡地肖战强的话在冯碧落的耳畔响起,冯碧落的眼珠定住不动,肖战强这么笃定九大服装公司不会登门,难道刘总和狄总的失踪是与他有关? 肖战强将他俩给囚禁起来,以此来阻止他们代理爱华的春款,所以肖战强才那么坚信自己会输。 冯碧落越想越觉得可能,这种事肖战强做得出来。 “公安同志,我怀疑一个人,他可能与刘总几人的失踪有关。” 冯碧落将肖战强的名字说了出来,并提出自己的几点根据。 这是个大案,失踪的人口皆是商场上有名望的人物,公安局特别重视这个案件,冯碧落的分析有几分道理。目前公安也在调查肖战强,这个人与黑社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省城中有几起治安事件可能与肖战强有关。 “你们先回去,此案我们要详细侦察。” “不传唤肖战强吗?”冯碧落忍不住问道。 “如果失踪案是肖战强所为,那么传唤他就会打草惊蛇,说不定他不但不会承认,私下还会杀人灭口,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失踪者,将他们解救出来。” 公安说得有理,冯碧落便带着众人出来,为他们安排住宿的宾馆。 待一切妥当后,冯碧落去生生大商场找华雍城,准备将这个惊人的消息告诉他。看来,失踪的人不会只有刘总和狄总,可能还有其他服装公司的人。 冯碧落暗自心惊,没想到肖战强能这样沉住气,不动声色地便将九大服装公司的人给拦截了。 等冯碧落匆匆赶到生生大商场时,却没有看到华雍城,倒遇上了一脸垂头朝气的莫枫。莫枫的脸色很差,眼内布满血丝,精神萎靡不振。 “莫枫,你不舒服吗?” “没,只是心情不太好。”莫枫叹了一口气。 “叶其扬那臭小子得罪了你?告诉我,我去教训他。”冯碧落搓拳摩掌。 第138节 莫枫摇头,道:“不是,其扬失踪了。” “什么?他也失踪了?”冯碧落彻底糊涂,她分不清叶其扬的失踪是否与肖战强有关,但肖战强也没理由要劫持叶其扬,总不能是因为叶其扬俊吧。 “其扬失踪两天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也没留下一句话,或是一张纸条。”说着,莫枫竟自顾走了。 冯碧落愣了半天,自言自语道:“难道现在失踪很流行吗?一个个的都失踪。” 221 这伙男人窜通起来了 冯碧落匆匆赶到崇仁路,果然华雍城回了家,何韵莲抱着狗坐在沙发上,一瞅见冯碧落便起身抱狗上楼梯。“碧落,你怎么来了?”华雍城喜孜孜的。 “出事了。”冯碧落低声道。 华雍城一惊,道:“出了什么事?” “克里多亚的刘总和汉派的狄总,在来省城后失踪了,刚才他们公司的职员去临湘镇找到我,我便带他们来省城报案。”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好好的怎么会失踪?”华雍城只觉不可思议。 “据来的职员讲,他们带着助理准备和爱华洽谈代理春款的事,乘飞机抵达省城后,还给各自的公司打去报平安电话,随后他们就没有消息了,因此他们公司才会派人来寻找。” “出了意外吗?” 冯碧落咬着嘴唇,半晌道:“我觉得,他们可能是被肖战强挟持了,他们刚下飞机,估计就被肖战强安排的人给盯上。” “这有证据吗?”华雍城蹙着眉头。 “没有证据,但是肖战强笃定九大服装公司的人不会来,这其中一定有鬼。我已经把这条线索报给公安,公安说要秘密侦察。” 华雍城伸手拿起沙发上的西服穿在身上,道:“我现在就去找肖战强。” “别去。”慌得冯碧落拉住他,道:“如果真是肖战强干的,你现在去就是打草惊蛇,弄不好刘总他们还会有生命危险,公安说要先安全解救失踪者。” 华雍城脸上露出笑容,道:“对不起,我又冲动了。” “这几天你不要去厂里,就在省城听消息,我估摸就是这几天的事,还有招待那几个服装公司的职员,他们都住在仁信宾馆,你帮着安置他们。” “好,我全听你的安排。” 冯碧落想了想,道:“刚才我去生生大商场遇到莫枫,她说叶其扬失踪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平日你们几个男人都穿同一条裤子的,叶其扬失踪前有没给你透露什么?” “没,他没什么异常表现。” “那就先不管他,估计叶其扬又在玩鬼把戏。华雍城,我现在回镇上,厂里人心不稳,我得回去稳定。” 回临湘镇的路上落起小雨,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挡风玻璃,一会便将视线模糊了。 冯碧落心潮起伏不定,商场如战场,甚至比战场更残酷,肖战强来的这手几乎会让爱华遭遇灭顶之灾,因此进入门店才能解决生存之道。 回到临湘镇,远远看到门前停着一部小汽车,看车牌号码依稀是骆琪的车。 冯碧落推开车门下车,走到那部汽车前,只见骆琪趴在方向盘上。“骆琪。”冯碧落敲着车窗。 骆琪抬起头,看见冯碧落便立即推开车门跳下来,一把抱住冯碧落哭道:“碧落,林之书失踪了,他一句话都没给我留就失踪了。” 雨丝如线,才这片刻的功夫,发丝已经沐湿了,冯碧落吃了一惊,最近是结伴失踪么。 “快进屋去。”冯碧落来不及想太多,掏出钥匙开门。 进入屋子冯碧落拿出一条干毛巾递给骆琪擦头发,又去柴房抱出两捆柴,点燃灶膛,让骆琪坐在草墩上烤火。“林之书那么大个人,怎么会失踪,应该是故意躲起来了,你不用担心。” “他故意躲起来干嘛?那天晚上我见他还好好的,第二天就不见人影了,现在都两天了,你说让人着不着急。碧落,林之书这人贪杯,我就怕他喝醉酒跌到湖里。” “就算是跌到湖里,这两天的时间尸体也早浮起来了,可现在不是还没动静吗?” 冯碧落本想安慰骆琪,没想到骆琪却号嚎大哭起来。 真是奇怪,叶其扬失踪,现在林之书也失踪,这两人商量好的一起失踪吗? 忽然冯碧落脑中灵光闪过,前几日华雍城问过自己一个问题,好像是说一个男人对女人好,但女人不在意,男人要怎样确定女人在意自己,当时自己说过要么失踪,要么装病。 难道这个问题是华雍城替那两个男人问的,所以林之书和叶其扬一起失踪了。 冯碧落捂住自己的嘴,看来事情十有八九是这样,没想到这伙男人窜通起来了。 “别哭了,林之书是故意躲起来让你着急。” “不会的,林之书从来不做这样的事,他不敢让我着急的。” “就是的,你知道吗?叶其扬也失踪了,也正好失踪两天了,他们两个是商量好一起失踪的。前几日华雍城问我,男人要怎样才能确定女人在意自己,我就随口说假失踪,所以,骆琪你想想。” 骆琪怔住了,她细思冯碧落的话,很快会过味来,顿时柳眉倒竖,咬牙切齿道:“好可恶的林之书,竟敢戏弄老娘,看老娘不打断他的狗腿。” “你赶紧回省城吧,通知莫枫一声,让她也不要着急,你们两个尽管不理,用不了多久,这两个混帐就会出现了。” “不行,不能让他们两个这么舒坦,华雍城准知道他两个的藏身之所,我要打上门去。” 冯碧落按住她,道:“你别太暴力了,女人还是适时温柔比较好,他们之所以假失踪,也是对你们感情的不信任,你就化解他的疑惑就是了,如果真的失去林之书,我看后悔的是你。” “难道他欺骗我,我还要好言相劝把他接回来,我忍不下这口气。” “相爱的两个人不应该彼此包容吗?骆琪,你如果一定要凡事争赢,那说明你确实不爱林之书,你只不过是在享受他对你的照顾。既然你不爱他,何必要与他在一起呢?” 骆琪又怔住了。 “林之书有错,但你也有错,在平日的相处中你太强势,让林之书看不到你对他的感情。莫枫和你是一样的问题,你回省城后把我的话也带给她,让她好好想想。你们一生中会遇到很多男人,但不会遇到像林之书和叶其扬这样的男人,女人不要恃爱行凶,等他们不爱你们了,你们才追悔莫及。” 骆琪咬着嘴唇,不得说冯碧落的话有道理,以前她不是没想过这些,但总觉得林之书爱自己,那自己不管怎样林之书都是能接受的,而且是必须接受不可。 “我好像错了,以后我要温柔待他。”骆琪低声道。 冯碧落点点头,伸手按在她的肩膀,夫妻之道不是东风压到西风,一方压倒另一方,而是互相体贴包容,相亲相爱。 222 不能给他带来利润 两天后从省城传来消息,公安已经将刘总等失踪人口全部解救,人数达二十人,涉及数家服装公司的人员,他们刚下飞机,或是刚出火车站,便被黑衣人挟持,关押在一部废弃的轮船上。 众人并未被虐待,但心情还不稳定,华雍城将他们安排在生生大商场上的宾馆歇息,并为他们接风洗尘。 看押他们的黑社会人员被当场抓获,经查明是省城的一家黑帮所为,但被抓获者并没供认出主谋,尽管大家都认为是肖战强所为,但苦无证据,因此公安局无法传唤肖战强。 翌日克里多亚的刘总便强烈要求去临湘镇,商定代理春款事宜,他走江湖多年,此次虽受惊,但身体没有受伤,歇息一晚后心情便平复了。 商人毕竟考虑的是利益,离春节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但广东天气暖和,一些商家早将去年的春款拿出来销售,所以他比其他服装公司的人要急得多。 这时间就是金钱,清晨吃过早餐后,华雍城便安排车辆将众人送到临湘镇。 冯碧落令人燃放鞭炮,一来迎接贵客,二来洗去他们身上的晦气。 简单的寒喧后,众人进入会议室,这次的春款是200款,克里多亚的刘总要求代理100款,在广东穿春款的时节比较长,也来得早。 “冯厂长,爱华拍的春款宣传片,我看了不下十遍,每款都很合我的心意,我要100款。” 汉派的狄总不满,道:“刘总,你一口气要100款,剩下的让我们怎么分?” “财大气粗没办法。”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冯碧落及时制止,笑道:“各位老总,这次春款代理我们采取竞价的方式,价高者得,各位如果要代理自己心水的款式,就要付出钱的代价。” “没事,我们广东人有钱。”刘总大手一挥。 这话惹到耀东的不满,耀东的老总翻着白眼,道:“欺负我们东北人没钱吗?咱东北人穿的都是貂皮。” 冯碧落令黄副厂长发给在座每人一本厚册子,这册子里面是200件春款的照片,有正面和背面的照片,还有局部的细节照片,每款共有8张照片。 “各位老总,每款春款我们已经编号,上面有全身图和局部图,我们从001款开始竞价,有中意者可以叫价,未中意者可以不叫价。” 每一幅照片都美到极致,众人看得爱不释手,眼花缭乱。 克里多亚的刘总几乎每次都叫价,果然广东人财大气粗,一开始他便抢到20款春款的代理权。 汉派狄总气得眼红脖子粗,但没有办法,资金有限,他必须要代理最亮眼绝对能赚钱的款式,因此他不敢像刘总那样肆意叫价。 这时秘书小马进来,低声在冯碧落耳畔道:“冯厂长,肖战强来了,被老葛拦在门口。” “他来干什么?” “说要来代理春款,冯厂长,你说放他进来吗?他在门口吵得厉害。” 冯碧落沉吟,肖战强大概收到风声,知道刘总等人被救,遂道:“你带他进来吧。” 几分钟肖战强大刺刺进入会议室,众人虽然知道自己被囚禁是肖战强所为,但没有任何证据,只好对他怒目面视。肖战强环视四周,笑道:“各位同行,我们又见面了。” 没人理他,刘总哼了几声,撇过脸去。 “小马,给肖先生送一本册子。”冯碧落道。 刘总当即不满,道:“冯厂长,众所周知肖先生前几日已经开过春款服装博览会,现在又要和我们抢代理‘春女郎’,这是不是很不妥?” 肖战强呵呵笑,道:“刘总,我天伦虽开设有服装厂,但也是服装公司,并不妨碍我代理其他服装厂的款式呀,再说有钱不赚非我肖某本性。” “好,那就比比谁实力雄厚,是我们广东人有钱,还是你们吴越人。”刘总一脸不屑。 被中断的代理竞价重新开始,刘总虽每次叫价,但肖战强也不甘落后,很快抢到10款代理,汉派也抢到10款。 时至中午,冯碧落安排饭局招待贵宾,略微休息后,众人再次进入会议室代理竞价,最终克里多亚代理70款春款,肖战强代理40款,汉派30款,耀东代理30款,余下30款被西施鸟和烽客瓜分。 按照合同,代理款项需要在一周内支付,逾期不付取消代理权。 众人依次走出会议室,肖战强没有起身,当会议室只剩下他和冯碧落时,肖战强才走到冯碧落身畔。 “没想到还是让你赢了,冯厂长,我实在无法抑制对你的爱慕之情。” “住口吧,你做的事别让我说出来。”冯碧落没好气。 “哈哈,我是施了手段,可你还是赢了,冯厂长,当初我真的对你看走眼,一个年轻的姑娘居然可以赢我肖战强,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所以,冯厂长,我一定要得到你。” “行啦,别说这种恶心的话,我也不爱听,你尽管说给爱听的人听。”冯碧落一脸厌恶。 “可我就愿意说给你听,冯厂长,我真的好怀念你的身子,那天我在车上抱着你,你的身子真柔软,真香,真暖和,我真舍不得放手。” 冯碧落白眼乱翻,道:“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走,肖战强,我不会喜欢你,你也别做梦我会委身于你,那是不可能的,我闻到你身上的气息就会吐。” “吐也要受着,接下来还有夏款和秋款,秋款完了冬款又来了,肖某不信回回输给你。冯厂长,还是那句话,我让你有求于我,让你乖乖地躺在我身边。” 第139节 说完肖战强转身便走,但在门前遇到华雍城,华雍城双眸喷火,刚才肖战强说的话全部落入他的耳中,他握紧拳头,猛地便朝肖战强的面上砸来。 肖战强早有防备,侧身一躲便闪开,当然他也不是好惹的主,立即握拳相向。 “住手。”冯碧落喝道,两个男人在会议室打架,如果让人看见成何体统。 肖战强伸手整理西服,笑道:“冯厂长,我听你的,三天内我会把代理款项汇过来。” 华雍城哪肯容他离去,作势还要揍他,冯碧落赶紧拉住,待肖战强离开后,冯碧落便掩上门,向华雍城低声言语,好半晌才让华雍城平静下来。 “以后别和这种人见识,他除了口头上占些便宜还能干什么。” “可他污辱你。” “他无论说什么,我也不会掉根头发,如果真生了气,他倒是得逞了。你想想,现在肖战强应该比我们更气极败坏,他花大代价的春款博览会根本不能给他带来利润。” “嗯,碧落,我要像你心胸宽广。”华雍城笑起来。 三天后肖战强果然如约支付春款代理款,其他家服装公司尝过代理爱华冬款的甜头,在一周内爽快地支付代理款项,其中克里多亚代理的70款春款,要求每款3万件,但现货没有这么多,因此要在年前赶出来。 时间太紧急,离年前不过一月,爱华又开始大规模的招工,除了临湘镇的百姓外,已经开始从邻镇招工,甚至周边县城的百姓也赶来见工。 因为联系业务的需要,冯碧落便又支付一笔款项,打算从县城接一根电话线。 223 职业生涯是严重的污辱 临湘镇变得忙碌起来,爱华服装厂接到的大订单让整个临湘镇都疯狂起来,全镇近三分之二的人都进入爱华。因为要加班,最近厂里发放一笔双薪,这使得大家的劲头更足,卯足气力拼命干活。 离过年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厂里采购部采购了一批年货,这些年货包括糖果、饼干、面粉、大米、猪肉、鱼等,按人头分给厂里的职工。 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唯独白咏梅家死气沉沉,自从上回朱桂花将厂里的春款设计图卖给肖战强后,全镇人对白家哧之以鼻,大家都远离白家,白家人在临湘镇差不多是隔离状态。 白大庆气得要死,如今厂里的工钱涨了两倍,如果朱桂花不出那事,不但有工钱,还有那年货分,可现在什么都得不到,还被乡亲们嫌弃。 “都是你个死货干的好事,弄得乡亲都不待见我们,我们快在临湘镇呆不下去了。”白大庆拿烟锅砸朱桂花。 白继福也横眉竖眼,朱桂花从肖战强那里得来的钱,至今还在朱桂花的两个兄弟手中。“你快点给我滚,滚到你兄弟那里,让你兄弟养你。”白继福将朱桂花推出门。 “继福,你别赶我走,我娘家兄弟不会留我的。”朱桂花哀求。 “现在知道你娘家兄弟没把你人看,当初给钱时你怎么不想着,是你没把我当丈夫看,现在也怪不得我无情。再说你出的那事,现在全镇人都和我家生分了,所以只有把你赶走。” 一旁的杨菊花在织毛衣,道:“大哥,你要赶走她,最好是当着全镇人的面,表示我们大义灭亲,和这个内奸断绝关系,说不定我还有机会进服装厂上班。” 白大庆眼中一亮,道:“对,菊花说得有理,这婆娘吃我的,用我的,胳膊往外拐,让她轻轻松松滚回娘家太便宜她,把她拉到镇上,让大家申讨她。” “干脆送到厂子里,让姓冯的发落她。”白继荣出着主意。 朱桂花吓得瑟瑟发抖想要逃,便被白家兄弟拿绳索捆了个结实,一家人押着朱桂花去爱华服装厂,路上吸引不少百姓围观。 到了服装厂,白继福便嚷着要见冯碧落,老葛见人多势众,而且有不少乡亲在围观,赶紧跑去找冯碧落。 半晌冯碧落才出来,她正在和厂里主管开会,听老葛如此说便赶紧出来。 朱桂花头发散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白继福推着她,道:“冯厂长,朱桂花当内奸的事,我们全家人都不知情,她得到的好处,她也全部交给她娘家的兄弟,所以她做的事和我们白家完全无关。” “那你们现在是要干嘛?” “交给你们厂里发落,因为这个婆娘,我们全家人都被乡亲不待见,现在我们要大义灭亲,你们想怎么处罚这个婆娘,随你们的便。” “现在处罚她也没任何意义,你们把她带回去吧。” “冯厂长,我们白家是临湘镇土生土长的人,不想因为这个婆娘和乡亲们处不来,现在我向大家郑重申明,我要和这个婆娘离婚,以后各走各路。” “那是你白家的事,好了,我还要开会,恕不奉陪。” 冯碧落转身进入厂子,那白继福气得直咬牙,本想来讨好冯碧落,但却没起作用,恨得他猛踹了朱桂花一脚,痛得朱桂花大哭。 会议持续两个小时后结束,春款订单太多,目前的人力不足以在年前完成,招工成了首要任务,而且令大家担心的事,新职工的加入能否保质保量呢。 质量是关键,宁可少些订单,也不能坏了质量。 “大家每天加班也不行,时间长了身体受不了,务必要保证大家的休息时间。” “明白。”黄副厂长瞅着冯碧落一脸崇拜,世间只有冯碧落能化腐朽为神奇,一家乡镇小厂到现在已拥有千多人的工厂,这居然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做到的。 “那行,我们就先散会吧,大家回去办公。” 冯碧落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没过一会华雍城进来,他笑道:“我的冯厂长,你累了吗?” “突然问我累不累的,你想干嘛?”冯碧落推开他。 “不干嘛,就是心疼你。” “现在春款订单接到了,你难道不是想第二次解雇我吗?” 华雍城嘻嘻地笑,道:“我是想解雇你,但感觉这样太绝情了,等年后我再宣布你要养病。” 冯碧落咬牙切齿,华雍城摸着她的脸颊,道:“不要生我的气,我决定年后娶你过门,那时你就要养身体准备生孩子了。” “你怎么这么喜欢生孩子呀?”冯碧落气鼓鼓。 “孩子当然是越多越好,难道你不喜欢孩子?” “我觉得自己还年轻,不想这么早要孩子,有了孩子我只能专心做妈妈,哪里去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华雍城瞅着她一脸委屈,笑得腹痛,道:“生了孩子后我允许你出来工作,再说你现在的年龄,至少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真和老爷爷没说话,有年龄代沟。” “我是老爷爷,又是老财主,看来你嫌我老啊!” “人家厂长做得好好的,你又要解雇人家,这对我的职业生涯是严重的污辱,我一个留学生,被解雇两次,传出去让人笑话嘛。”冯碧落嘟起嘴。 “没说是解雇,对外都是称你身体不适,需要养病。” “就是解雇嘛。” “那你自动辞职这样总行了吧。”华雍城笑得不亦乐乎。 “坏死了,卸磨杀驴,早知我就不帮你弄春款了,等你的厂子垮了,临湘镇的百姓都去你家,把你家的东西搬空,看你怎么办。” “我家也是你家,你绝不会看到家里的东西被搬空。”华雍城还在笑。 冯碧落愤愤不平,道:“结婚了我要搬出来住,我不和你妈妈一起住,你妈妈不喜欢我。” “这个可以,我本来打算在临湘镇安家,不过今年过年,你要去我家里。” “真麻烦。” “丑媳妇都见过公婆了,还怕什么,有我在,我妈不会把你吃掉的,况且我爸那么欣赏你,昨天他又和我提开分厂的事,你看这厂长准跑不了你。”华雍城捏着她的鼻梁。 “你又不让我去做厂长。” “好吧,以后厂里有大事,解决不了,就请你回来做厂长。” 冯碧落知道不能说服华雍城,他决定的事情基本无法更改,自己以后只能安心做华太太了。可是自己最初的愿望,不就是做华太太吗。 224 恭喜你们两个难兄难弟 这晚华雍城回来得较早,正赶上晚餐,何韵莲赶紧吩咐李嫂准备碗筷。华雍城在何韵莲身畔坐下,何韵莲打量着儿子,道:“雍城,你最近太操劳了,看瘦了好多。” “没事,妈,我身体很好,厂里正在赶活,大家都比我辛苦。” “你看,那冯碧落也不会照顾你。”何韵莲还是对冯碧落没好感,这狐媚子的长相不对她的眼。 说得华清光不满意了,道:“韵莲,不要事事针对碧落,碧落忙厂里的事都忙不过来,况且本来应该是你儿子去照顾人家。” “那我家娶她干嘛?把她当菩萨供起来吗?” “你说对了,是财神菩萨,老天爷送到我华家的财神菩萨。” “爸妈,你们别争了,我和碧落的事你们不用管,你们只用安安心心养老就行。” 晚饭后,华家两父子进入书房,华雍城拿了这个月的财务报表给华清光看,华清光看得眉开眼笑,目前厂里的资产比八年前翻了几十倍。 “雍城,我看这分厂还是要办起来,不然这么大的出货量,光凭一个乡镇完成不了。” “爸,碧落的想法是办门店,在全国办连锁门店,做爱华自己的品牌,这样就不用依靠服装公司便能自产自销。” “这开设门店,也不比办分厂少花钱吧?一家门店肯定不行,全国至少有几十个大城市,合起来就是要开几十个门店,还要招营业员,这花费比办分厂要多了。” “是,花费要多,但是如果只生产,销售薄弱,很容易积压库存。碧落的想法,是一部分设计代理给服装公司,另外再设计一部分自己销售。像前些日子肖战强拦截九大公司的人,爱华就毫无办法,因此门店必须要办起来,这样就没人能困住爱华。” 华清光半晌没有言语,他一心想开分厂,重展雄风,但如果要开设门店的话,基本上他又没作为了。 华雍城知道父亲的心思,道:“爸,省城的门店交由你来经营,这会是爱华的第一家门店,也是最大的门店。” “行,咱们父子同心,其利断金。”华清光喜出望外。 “爸,家里只有小玉和李嫂,这快过年了恐怕忙不过来,再请两个人回来。” “这个你妈在办,也物色好人选,你不用操心。雍城,碧落什么时候来家里?这些日子没看见她了。” “厂里太忙,克里多亚的货要在年前运走,每个人都在加班,这种情况碧落更加要留在厂里。” “这是要的,下面的人总是有样学样,既然连碧落都加班,他们自然也不好不加班了。” “那倒不是这样的,大家都坚持要加班,他们现在知道一荣俱荣,只有厂里兴旺了,他们的日子才能过好,所以现在他们都很努力。” “难道他们有这样的想法,看来碧落确实有一套办法。” “爸,碧落答应过年来家里住,到时你俩交流一下,春款的事已经定下来,不会有大出入,现在碧落和服装设计部门的人在研究夏款了。” “哦,碧落真是行动力快,我华家有她今后不用愁,子子孙孙都有饭吃。”华清光不禁双手合十。 “子子孙孙有他们自己的福气,富不过三代,幸福生活需要他们自己争取,不然上一辈打下来的家业,到他们手里又会毁于一旦。” “雍城,当初我也是这样担心你,但现在我放心了。” 瞬时华雍城脸红了,道:“爸,我现在对以前也感到惭愧,直到遇到碧落,我才发觉以前是白活了30年,我竟没有做出一件正事。” “现在明白为时不晚,你还年轻,如今还有碧落帮你,我华家从此壮大,开枝散叶。” 两父子聊了两个小时,直到何韵莲来催,华清光才去房中安歇。 第140节 华雍城去看两个孩子,此时两个孩子早就睡着,灯光下脸蛋红扑扑,他们和母亲林淑兰长得很相像,但个性也完全不一样,两个孩子都挺刁钻。 “华莹,华承。” 他轻轻叫着两个孩子的名字,也许不得不承认,自从冯碧落出现后他对两个孩子忽视了许多。尽管是不同的爱,但时间总是有限的,他无法分身成为两个人。 可是,等孩子长大了,他们就不需要他,而冯碧落这一生都需要他。 “爸爸对不起你们,没有陪伴你们。” 今年立秋后,两个孩子就要进入学校,其实在去年他们就到了入学的年龄。也许有着同龄儿童的陪伴,两个孩子能够更健康的长大。 华雍城在房中坐了很久,两个孩子一直睡得很沉,脸上露出笑意。 回到卧室电话铃声响起来,是林之书打来的,林之书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雍城,要不要出来喝几杯?叶其扬说让我们都去他家。” 华雍城转身看着桌上的钟,时间几乎到凌晨,笑道:“算了,太晚了,我明天还要早起去厂里。” “厂里有冯碧落,你去了顶个什么事,还还是看冯碧落的眼色行事。你知不知道叶其扬是怎么说你,他说你和冯碧落,就是李治和武则天,你现在大权旁落了,被冯碧落把攥在手里。” “怎这样说?碧落有能力,交给她是应该的。之书,我看你心情挺好的,怎么被骆琪抓回家后,她给你吃了什么迷药?”华雍城打趣他。 “骆琪是开了窍,知道要对我好了,听叶其扬说,莫枫也转了性子,现在对他言听计从。” “那就恭喜你们两个难兄难弟。” “出来呗,就等你了,咱们三兄弟好好喝上几杯,现在女人管不了我们。” “别太得意,要是骆琪翻了脸,你又吃不完兜着走。” “不会的,骆琪现在每晚给我洗脚,帮我做按摩,侍候得我舒舒服服,我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 话音未落,话筒里传来骆琪尖利的声音。“林之书,你是不是吃撑了没事干,老娘心疼你一点,你就蹬鼻子上脸,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开染坊……” 华雍城挂断了电话,林之书的得意没多久就全完了,看来叶其扬也好不到哪里去。 骆琪和莫枫,是与冯碧落完全不同的人,因为她们并没有像冯碧落一样深爱一个男人,没有那个男人就不能将就,只有深爱了才会包容对方。 225 你的狐朋狗友要倒霉 腊月二十四农历小年,服装厂发放分红,工作满一年可以分到100块,不满一年者按月计算,这引起新职工的不满,大家去冯碧落的办公室抗议。 冯碧落没空管这些事情,况这些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因此黄副厂长出面,讲明薪酬和分红都是按年限计算,不可能才工作一个月就要发放一年的分红,如果觉得不公平尽管辞职。 好不容易进来,哪能轻易辞职,大家虽明白按年限分红有道理,但总认为自己得少了产生怨言,且有怠工现象出现,因此黄副厂长提出对新职工进行考核,不合格一律辞退。 新职工这才安份下来,厂子再人性,但也不是撒野不讲规则的地方。 日夜加班加点,克里多亚的第一批货在年前运往广东,据押货的黄副厂长讲,之前克里多亚运走的春款现货在广东卖得极好,刘总在原有的代理价格上加了几倍的利润,但大家仍是趋之若鹜,抢着买新衣过年。 “冯厂长,刘总催我们赶紧交出第二批货,我告诉他快了。”黄副厂长喜滋滋的。 “从三月开始,我们要生产夏款,大约四月开始,广东的天气也该到夏天了。” “那我们厂子又可以大赚一笔。” 冯碧落点头。 黄副厂长瞅着四周,小马不在办公室里,他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道:“冯厂长,年后你不会养病吧?这夏款可少不了你操持,有你在我才能安心。” “咋这样问呢?”冯碧落挠着头发。 “上回冬款结束后,华先生就说你生病了,要休养,我想春款结束后,他可能又要宣布你要养病。” “你怎么知道啊?”冯碧落奇怪了。 黄副厂长难为情了,道:“男人嘛,心思我总知道些,华先生不愿意你和其他男人打交道,当然换了我也是一样,所以华先生的心思可以理解。” “老黄,就算我不在厂里,可我还在临湘镇,有事尽管来找我。还有这厂子毕竟是华先生的家业,他必须要负起责任来,而我只是为了实现他的愿望。” “冯厂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来,冯碧落伸手去接,黄副厂长赶紧起身道:“冯厂长,我出去了。” 电话是骆琪打来的,自从爱华接上了电话线后,骆琪基本每天都打电话和冯碧落唠嗑,但冯碧落哪来时间,每每两三分钟便打发骆琪。 “碧落,下午我和莫枫来找你,我们准备了好酒好菜。” “你俩个想干嘛?” “凭什么总是他们三个臭男人聚聚,如今我们三个女人也要聚聚,喝酒吃肉。哼,他们谈着怎样对我们女人,我们也要谈怎样对付这三个衰男人。” “打住,我男人可不衰,你家林大叔确实挺衰。”冯碧落笑道。 “喂,冯碧落,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帮着华雍城,你还没嫁给他呢。说,你是我们女人一队,还是他们臭男人一队,哼,你要是不站在我这边,我就和你绝交。” 冯碧落苦笑,道:“我当然是你这一边的。” “那就好,我们晚上见,你不知道,林之书最近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我要好好地治他一回。”骆琪挂断电话。 冯碧落手撑在下巴,其实她有点羡慕骆琪和莫枫,林之书和叶其扬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怎么对他俩,他俩也不会往心里去,更不会放在心里。但华雍城不同,他不开心了就埋在心里,简单的一句玩笑话也会当真。 春款的事基本稳定下来,现在除了赶生产,就是接后期的订单,但冯碧落估计订单不会太多,春季短暂,五月便进入夏季,夏季漫长,像广东地带,夏季达半年之久,而且位于广东的克里多亚又是厂里的最大代理商,因此夏款要提前生产出来。 另外,年后便要在省城开设门店,华雍城讲,这项任务交给他父亲来办理。 “想什么都入神了。”华雍城站在门前笑。 “我在想你的狐朋狗友要倒霉了。”冯碧落拾起笔。 华雍城一愣,道:“怎么回事?是林之书和叶其扬吗?你要对付他们?” “我对付他们干嘛?关我什么事,我要对付就对付你好了。” “明白了,是骆琪和莫枫要对付他们,这两个女人怎一点的都不懂事……”华雍城没说完,他已经发现冯碧落脸色难看,便下意识地住了嘴。 “好啊,你敢说我的朋友不懂事,这还不是你的狐朋狗友们不懂事。” “算了,我们不管他们,为他们吵架不值得。”华雍城握住冯碧落的手。 冯碧落切了一声,道:“我瞅你的样子,是不是打算通风报信?哼哼,我劝你不要和那两个臭男人来往,他们一身不好的习气,你可不要被他们同化了。” “怎么会呢?我与你之间的感情,又怎是他们可以明白和经历的。” “华先生,越来越会说话了。” “不是,是我越来越爱你了,这些都是我心里话。碧落,晚上我们去省城,李嫂今天特地烤了一份羊排。” 冯碧落摇头,道:“去不了,晚上骆琪和莫枫要来。” 华雍城哦了一声,笑道:“碧落,你也不要被她们两个同化了。” “我这么爱你怎么可能会被她们同化?” 两人说了几分钟,办公桌上又有电话响起,这次是汉派的狄总打来电话,回华中后他召开了一次会议,大家一致认为款式不错,想每款再多要一万件。 华雍城怕打扰到冯碧落,便悄悄地掩门出去。 “狄总,马上就过年了,你要的这批货太急,总不能让工人不过年吧?” “冯厂长,不是我要的急,是时间不等人,一过完年全国都要卖春款,不抢在头里哪能赚到钱。冯厂长,你和工人商量一下,过年期间加班,争取在初十完工。” “时间真是太紧了,工人就算加班,也很难在初十完工。” “最迟十五,超过十五我就不要了。对了,肖战强想卖给我一批货,价格很低,如果要卖的话也能赚到钱,但我还是看中你的‘春女郎’。” “行,十五交货。”冯碧落咬着牙。 挂断电话,冯碧落叫来小马,让他立即拟一份通知,大意为接到订单,春节不放假,加班赶工,工钱按三倍发放,有急事者可以请假。 226 这些女人们越来越刁钻 下午骆琪和莫枫便到了临湘镇,莫枫是第一次来临湘镇,她感到特别的好奇,这小小的乡镇和她想象中不同,总以为是脏乱差,但现在看来特别的干净,那一排排的房屋有一种古朴的味道。 青石板的道路两旁种植着数株腊梅,空气里弥漫一种香甜的气息,莫枫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真没想到这个小镇挺美的,还很干净。” “是碧落的功劳,碧落请了几个工人打扫街道,付给她们工钱,不然一个小镇哪会这样干净。” 莫枫一脸诧异,道:“碧落为什么要请人打扫街道呢?这关她什么事?” “你这就不懂了吧。如果街道又脏又臭,那些代理商说不定来了掉头就走,另外,爱华在临湘镇,如果这个镇又脏又臭,那在这里的爱华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因此临湘镇代表着爱华的脸面。整洁的环境会给人舒适感,能先赢得人的第一印象。” 莫枫思索半晌道:“碧落真是深谋远虑,我根本考虑不到这方面,和她比真是差太远了。” “碧落在国外学习几年,自然比咱俩都高见,咱俩也不必觉得比不上她。” “还是羡慕嫉妒恨。”莫枫笑道。 “哈哈,别想太多,碧落为了爱华付出的心血是我们想象不到的,如今临湘镇的命运已经和爱华联系在一起,所有人的命运也联系在一起,大家也自觉维护厂里的利益。” “我真想留下来,和碧落好好学习经营之道。” “别异想天开,你要是留在这里,你家那位不大闹天宫才怪,他会把爱华弄得翻过来。”骆琪大笑。 “难道你家的那位就不闹吗?” “还真不闹,我曾经帮碧落在临湘镇代过课,那些日子真有意思,现在想起来特令人怀念。可惜识字班被取消了,不然我真想辞去记者的职务,来这里教书。” “那怎么取消了?” “说来还是男人自卑,害怕女人认识字跑了,不要他们了,当时他们要把碧落赶走,是华雍城赶来,说如果要赶走碧落,他就立即关停爱华。你想,这镇上的人大部分都在爱华工作,如果厂子关了,他们去哪里赚钱。虽然他们没有赶走碧落,但是不让自己女人来听课了,这种情况只好取消识字班。” “真够愚昧的,浪费碧落的心血。” 说话间,汽车已经驶到爱华服装厂门前,两人下车进去。那老葛认识骆琪,笑着打招呼,骆琪便交莫枫介绍给老葛认识。 这时正值下班时间,院子里聚满工人,小马发布春节工作安排的通告,大家围着黑板议论纷纷。 “真黑心,过年都不让休息,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切。通告上说了可以请假,又不是非要你上班,而且过年上班是三倍工钱,你爱做不做。” “我肯定要上班,三倍工钱,反正过年也是在家里。” 第141节 “就是,想上就上,不想上就不上,还有脸说厂里黑心,现在哪家厂肯给三倍工钱,过年还分红,又发年货的,全天下就只有爱华了,别人心不足蛇吞象。” 之前的那人被骂得狗血淋头,灰溜溜地走了。 骆琪拉着莫枫,绕过众人去厂长办公室,办公室里冯碧落正在翻阅合同。“冯厂长。”骆琪笑道。 “你们来了,快请坐。”冯碧落起了身,招呼二人在外间的凳子坐下。 开水瓶里有大瓶水,冯碧落冲泡了两杯咖啡,又拿出一些小零食放在茶盘里。 莫枫仍是好奇,打量着这间办公室,办公室用屏风隔成两间,里间办公,外间作为接待室,沿着墙角摆放着各种绿植和鲜花,甚至窗台上也种着几盆花。 “山里的野花,不是名贵品种。”冯碧落笑道。 “虽不是名贵品种,但这间办公室很有情调,碧落,我在来的路上听骆琪讲你的事迹,我真的好佩服你,我想留下来在厂里学习。我虽然没读过大学,但也读了高中,不知能否够格在厂里上班?” “莫枫,你不是开玩笑吧,你真要留下啊?”骆琪蹭着莫枫的胳膊。 “当然是真的,碧落有太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我想跟着碧落学经营管理。” “莫枫,只要叶其扬同意,我赞成你留下来。当然,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你学习的,就是想看叶其扬气得嘴歪。哼哼,他当初折磨过我,我要报复他。” “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他同意。” 骆枫吐出一口气,道:“我好像看到一幅画面,叶其扬来到临湘镇,把爱华搞得鸡飞狗跳。” “其扬20多岁,但一点都不成熟,从不考虑以后,不事生产,不懂经营,我要是也不懂,生生大商场该怎么维持下去,我们不能一直坐吃山空。”莫枫面上布满愁容,叶其扬玩世不恭,名下虽有生生大商场,但他把业务和经营大权扔给了二叔叶世刚。 “你家男人是没吃过苦,让他吃点苦头就会学乖了。莫枫,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要求叶其扬在爱华工作一年,否则就和他分手。”骆琪道。 “太好了。”冯碧落搓拳摩掌,笑道:“骆琪这个主意出的好,只要叶其扬落在我手里,我让他不死也掉层皮,水里来,火里去。” “哈哈,碧落,你别把莫枫吓着了。”骆琪笑得吹出鼻涕泡。 莫枫点头,道:“按理其扬是要吃些苦头,这样才好改他纨绔性格,否则他永远不能成长。” “那事情就这么定了,莫枫,你去行政部做秘书,叶其扬让他去车间干活。”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咳嗽,骆琪立即警觉,推开门冲出去,只见华雍城一脸尴尬站在门外。骆琪眼珠一转,拽住华雍城的手,将他推进办公室。 “碧落,雍城在外面偷听,你说怎么办?” “我什么也没听到,刚到,你们说了什么?”华雍城瞅着办公室内面色不善的三个女人赶紧否认。 众人的眼神都在他面上打转,分明都不相信。 “碧落,雍城一定会向叶其扬通风报信,他们三个臭男人好得穿同一条裤子。”骆琪拦在门前。 华雍城无语,这些女人们越来越刁钻了。“我不会说的,况且我根本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 “撒谎,男人的话不能信,你们三个臭男人经常深夜密谋,商量对付我们女人。” 莫枫瞧着他,道:“华先生,你能不能发誓不将我们的话不透露给其扬或是其他人,这样我们就相信你。” 华雍城的眼神投向冯碧落,冯碧落在摊手表示没办法,他只得发了誓,莫枫和骆琪如临大敌的神色才缓和下来。 227 心中最美好的幻想 晚上,三个女子围坐一桌密谈,骆琪和莫枫带来香喷喷的烤鸡、熟牛肉、蒸好的梭子蟹,还有两瓶法国红酒,一直吃到深夜十点,骆琪和莫枫才告辞离去。 满桌的残肴,冯碧落收拾碗筷,忽然间她想到白咏梅心中隐痛,人总是这样,在失去一个朋友时,又得到了其他朋友。 “当咏梅老后,她发觉有我这样一个孙女,那时她就会原谅我了。” 冯碧落的名字是白咏梅起的,上穷碧落下黄泉,这个名字里包含什么意思呢。是对华雍城的爱吗?或者是说华雍城离世了? 顿时手里的碟子砸在地面,砰的一响摔成两半。 “碧落。” 冯碧落转过头,华雍城笑意盈盈进来。“你怎么还没回省城?” “今晚不想回去。” 华雍城蹲下身去拾摔碎的碟子,“我来。”冯碧落赶紧去拾,不料两人的手都触碰到碟子摔碎的尖利边缘,华雍城先抢过冯碧落的手指,将扎在里面的小碎屑拔出来,用嘴含着她的手指吸吮。 半晌血止住了。 这时华雍城被扎伤的手指满是鲜血,冯碧落大惊道:“你的手。”拔下华雍城手指的碎屑,冯碧落用拇指紧紧按住伤口。“别动,至少要按压10分钟才行。” 两人的眼神投放在彼此的面庞上。 “你在想什么?” 冯碧落笑了笑,道:“我在想为什么会爱上你,为什么会有你,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 “是命运替我们安排的任务。” “我觉得是为了满足奶奶的愿望。” “奶奶?你奶奶?”华雍城一头雾水。 “是啊。哼哼,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刚才又偷听我们谈话了,想去林之书和叶其扬那里告密。” “这次我保证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我刚来。” “听你这话,那就是在办公室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好啊,原来你这么爱撒谎。” “不得已嘛,你又不肯帮我,我不说谎,骆琪会吃了我。现在我真的同情之书,怎么会喜欢骆琪,他这都过的什么日子。”华雍城叹息。 “子非鱼,焉之鱼之乐?人家林之书乐在其中,如果不快乐,他早就不和骆琪在一起了。” 华雍城眼前一亮,道:“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还一直同情林之书遇上骆琪。” “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方式,如果有一天林之书不能从骆琪这里得到快乐,那他就会离开骆琪。” 华雍城突然拥紧冯碧落,在她耳畔低声道:“即使你让我痛苦,我也要把你留在身边,因为没有你,我已经无法呼吸,你是我生命中的必需品。” 冯碧落不禁动容,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华雍城的脸,忽听华雍城大叫一声,她才回过神,原来她一松手,华雍城的手指又渗出了细细的血珠,慌得她又紧紧按住。 “碧落,我很久没去看过淑兰,其实我也不明白,从最初对她的诺言,到现在却变成是为了与你相守。” “因为她为你安排好最后的归宿,因为你只有先实现她的愿望,才能遇到我。” 华雍城目光闪烁,许久他俯下身,冯碧落却闭上眼,昂起头,四瓣柔软的唇轻轻碰在一起。 踏着凄清的夜色,两人携手去镇外的山坡,这段日子太忙,两个人都是服装厂和家两点一线,好久没来林淑兰的墓园。冯碧落拿了扫帚和布袋,此时还是寒冬,落叶多,墓园需得打扫才行。 “碧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经常给淑兰扫墓。” “因为她用生命把你交给我了嘛,就凭这点我就要感谢她嘛。”冯碧落歪着头笑。 出了镇子后,一边是山峦,一边是稻田,路边没什么杂草,一来冯碧落令人割去,二来百姓们割了草引火。望过去,是一片光秃秃的田地,冯碧落向那里瞅去,似乎有个人影在田地里。 “那里是不是有人呀?”冯碧落伸出手指去。 华雍城看了一眼,确实有个人,好像是在挥锄。“这么晚还有人锄地,我们去劝劝他早点回家休息。” 向前走了百多米,冯碧落怔住了,那块田地是白咏梅家的,毫无疑问在田里劳作的人是白咏梅。“是咏梅。” “那现在要怎样?” “我去叫她回家。” “她会听你的吗?我看咏梅也很固执。” “要不你去劝她,你说的话她会听。”冯碧落瞅着他。 “不行,我如果和她说一句话,都是给她机会。” “所以只能我去了,你先到墓园等我,不管咏梅听不听我的,我还是尽做朋友的职责,这样我也问心无愧了。” 两人在田埂们错开而行,华雍城沿着山坡的小路上山,冯碧落走下田埂,不及多远便到了白咏梅的身后。这么冷的天,白咏梅脱了袄子,只穿了件单衣在锄地。 冯碧落心疼起来,不管白咏梅做了多少对不起她的事,但终究是她的奶奶。 “咏梅。” 白咏梅陡地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锄头差点脱手,她看着地面上的影子,缓缓地转过身,当看到冯碧落时她也怔住了。 “碧落,你怎么在这里?” “我去看华太太,看见你在这里锄地,现在很晚了,你赶紧回去歇息吧,别累病了。还有天这么冷,你怎么把袄子也脱了,这样会生病的。” “没事,我干活热得很。” “那你现在也该回去了。咏梅,这田里的活不是女人该做的,明天你去厂里上班吧,你的车工活好,正应该来厂里,别浪费你的才能。” 白咏梅摇头,道:“不了,我本来就是一个村姑,就应该种地。” “种地能养活你一家几口人吗?你两个哥哥和两个嫂子又都不干活,还有几个侄儿侄女,种地刨不出几个钱给他们花,而且又累。” “我大嫂已经回娘家,我大哥和她离婚了,已经少了一口人,种地应该撑得下去。” “种地要看天,如果收成不好,你家里人还怎么过日子。咏梅,你要考虑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你不愿意去厂里上班?如果是因为我,你大可不必,年后我可能就不在厂里了。” “不,不是因为你,不然我怎么可能和你说这多话。” “那是因为什么?” “华先生,他讨厌我,我该有自知之明,不出现在他面前。” “咏梅,你想太多了,他怎么会讨厌你。” “是真的,他亲口对我说的,他厌恶我。” 冯碧落盯着她,道:“如果华先生亲口对你说,他不厌恶你,你还愿意回厂里上班吗?现在厂里好忙,人手不够,像你这样的好手艺活的人几乎没有。” “他就是讨厌我,何必让他违心说不讨厌我呢。”白咏梅咬着嘴唇。 “那你为何不让他讨厌你呢?你就一定要让他讨厌你吗?咏梅,来厂里上班,我相信凭你的努力一定可以让华先生对你改观。” “我……”白咏梅瞅着她,眼神撇到地面,半晌她才抬起头道:“让我想想,过几天我再决定,现在我心里很乱,没有主意。” “好,你考虑几天,咏梅,你现在快回去吧。” “嗯,这块地还有一点了,我锄完就回家。碧落,你是不是要去华太太的墓园,你快去吧。” 冯碧落点头,转身向田埂上走去,要想劝说白咏梅完全没有办法,只有用华雍城的名义。白咏梅在八岁时遇到华雍城,那时的华雍城是小女孩心中最美好的幻想,这份感情很深。 第142节 228 深爱你的人才会妥协 沥沥的小雨落着,温度很低,但华雍城的心中暖融融,不管是离开临湘镇,还是来到临湘镇,他总是快快乐乐,因为每次汽车驶向的方向,都有他最亲密和盼望见到的人。 雨刷刷着挡风玻璃,前方的路漫长,华雍城忽然哼起了歌,这是他当年留学时学会的一首外文歌。 好像从大学毕业后,他就没唱过歌,因此唱得并不好听,也走了调。 在风雨中汽车进入省城,然后抵达崇仁路,门房老徐开了门,汽车径直驶入别墅。 当华雍城春风满面进入客厅时,里面早有两位不速之客,华雍城愣了愣,来的是林之书和叶其扬,两人正陪着华莹和华承玩耍。 华莹抱着一个大白熊跑到华雍城身畔,道:“爸爸,这个好看的叔叔给我买的大白熊。” “爸爸,这个好看的叔叔给我买了小汽车。”华承手里是的一个汽车模型。 “你们谢过叔叔没有?” “谢谢了。”华莹脸上笑开花。 “雍城兄,你的两个孩子真可爱,什么时候我也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就太好了。”叶其扬起了身。 “很快就会有。”华雍城脱下身上的风衣,他知道叶其扬来家中,大概是为了莫枫的事。“小玉,你照看两个孩子。”说完,他便带着林之书和叶其扬上楼,来到自己的卧室。 “你们两个来找我,骆琪和莫枫又会说我们三个臭男人密谋要对付她们。”华雍城笑道。 叶其扬往床上一躺,四脚朝天,道:“雍城兄,你好好管一下你的冯碧落行不行?你看她做的好事,她居然撺掇莫枫去你厂里工作,还要我也去,不然就和我分手。” “就是,冯碧落太过份了,这么整其扬,雍城,你必须拿出男人的尊严来,好好教训冯碧落。” “你们两个想太多了,这事我清楚,莫枫要去厂里上班,是因为她想和碧落学习经营管理,回来后管理生生大商场,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和碧落完全无关。还有,让其扬去厂里,这是骆琪出的主意。” “是骆琪?不会吧,她干嘛要这样整人。”叶其扬倏地坐起来,对林之书虎视眈眈。 林之书有些着慌,他本来想下冯碧落的火,没想到火却烧到骆琪身上,骆琪是他的女朋友,自然他也难辞其咎。“雍城,你这不对了,不要什么事都推到别人身上,冯碧落就没一点关系,骆琪才不会出这种整人的主意。” “骆琪整人还少吗?就是骆琪出的主意,如果其扬不来厂里上班,就让莫枫和其扬分手。你如果不信,大可以回去问骆琪。对了,我那天偷听到她们谈话,被骆琪发现了,骆琪还逼我发誓不向你们通风报信。”华雍城抽出烟递给叶其扬和林之书,并为他们点燃烟。 叶其扬狠狠抽了一口烟,道:“之书兄,麻烦你回去管教骆琪,看把我的莫枫教成什么样了。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 华雍城笑起来,道:“之书敢管教骆琪吗?恐怕是骆琪管教他吧。骆琪说一句话,之书敢反驳吗?当然,其扬你也不敢反驳莫枫。” 林之书哼了一声,道:“说得你挺能的,我们在女人面前低三下四,难道你在冯碧落面前不低三下四,再说我们两个还从来没因为女人和别人打过架。” 华雍城脸红了。 “不要吵,事情已成定局,我是非去厂里上班不可了。你们就说说,怎样帮我躲过冯碧落的魔爪,她肯定要整我的,我要怎样才不受冯碧落蹂躏?”叶其扬抓着头发。 “这个我可没辙,问雍城吧。”林之书摊手。 “其扬,你什么时候去厂里上班?” “莫枫年后才去,但她逼我明天就去厂里报到上班。”叶其扬说得委屈极了。 “没事,你先忍耐几天,年后碧落就不在厂里了。”华雍城笑道。 叶其扬眼前一亮,道:“怎么你又要解雇她?” “碧落本来就是代理厂长,春款结束了她就该要养身体,所以你可以安安心心在厂里上班。” “太好了。”叶其扬直跳了起来。 林之书瞅着华雍城一脸羡慕,道:“雍城,为什么你可以一而再的解雇冯碧落,冯碧落也不和你吵架,你到底是怎样才做到的?” “就是碧落爱我,很深的爱我,她不愿意看我为难,只有深爱你的人才会妥协。” 林之书叹气,道:“这辈子骆琪也不可能像冯碧落对你一样对我了,你小子也不知走了什么好运,不过,我听你这么说,挺为冯碧落不平的。” “是感觉对不起碧落,为了我总是委屈她,算了,还是继续让碧落做厂长。” “可别,你这是害我,冯碧落和我有过节,我落在她的手里,她还不整死我呀。”叶其扬赶紧道。 三个人聊了大半夜,后来都聊得饿了,华雍城又吩咐李嫂准备夜宵,三人把酒言欢,直到骆琪打来电话来催,林之书和叶其扬才告辞离去。 躺在柔软的床榻,华雍城想起了林之书说的那句话,忽然间华雍城觉得惭愧至极。冯碧落为他付出太多,可他却为了一己之私狠心解雇冯碧落。 “以前骆琪骂我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我还不觉得,现在想起来就是如此。碧落喜欢工作,我却阻止她,她为了我只能妥协,那她心里一定是不开心的。” 华雍城坐了起来,抓起茶几上的话筒。“碧落会不会还在厂里?”他摇下电话,道:“请接临湘镇爱华服装厂。”半晌电话被接起,他听到冯碧落的声音。 “碧落。”顿时华雍城激动起来。 “你还没睡吗?怎么这晚想起打电话。”冯碧落在电话中轻笑。 “碧落,对不起。” “怎么无缘无故向我道歉,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坏事,准是在外面沾花惹草了,哼哼,明天来了我教训你。” “不是,你知道我没有沾花惹草的爱好。” “那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碧落,对不起,我总是忽视你的感受,你一心一意为我付出,但我太自私,我不愿意你与其他男人有接触,就不让你做厂长,让你浪费你的才能,我觉得自己真是太浑蛋了。” “我也同意了啊,这不关你的事,你不用自责了,你不是说让我养身体生孩子吗?” “不,是我自私,碧落,你是爱华永远的厂长,现在是,以后也是。” 冯碧落呵呵地笑,道:“不解雇我了?你的脑袋怎么想开了?” 华雍城难为情起来,道:“今晚林之书和叶其扬来我家了,和他们谈话,我才知道你对我有多好,我不应该让你委屈,让你妥协。” 两人在电话里互诉衷肠,不知聊了多久,冯碧落突然醒悟过来,这电话费呀,老贵了。 229 要从基层做起 叶其扬大清早赶到临湘镇,冯碧落正好在服装厂门前碰到他,脸上露出的笑容让叶其扬毛骨悚然。叶其扬自知以前捉弄冯碧落三次,那冯碧落绝对会报复,而且冯碧落这个女人聪明,自己极难是她的对手。 “雍城呢?还不出来救我?”叶其扬四下张望。 冯碧落满脸堆笑,道:“叶少爷,别看了,华雍城现在还没到呢。他有两个孩子,通常会陪着孩子吃早餐,等到厂里时差不多是10点钟。” “我只是看看这厂子,冯碧落,你别想太多。” “请叫我冯厂长,叶其扬,现在是最忙的时间,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住宿的地方,这一年你都要留在临湘镇了,对了,过年要加班。” “过年也要上班?”叶其扬瞪大眼睛。 “对,过年也要上班,要一直上到正月十五。” “你真坏。”叶其扬咬牙切齿。 “行啦,现在不要说什么坏不坏的,和我进去吧,我带你去见车间汪主任,把你交给他,你的职位是车衣工,可得和汪主任好好学学。” 叶其扬哼了一声,道:“你也耀武扬威,年后你就做不成厂长。” 顿时冯碧落哈哈大笑,笑得眼泪流出来。 “一个姑娘这样露齿大笑,一点都不端庄,我要是雍城才不要你。” “叶其扬,你真以为我年后就退居二线了么?告诉你,年后我继续做厂长,只要我愿意做,就可以一直做下去。” “不可能,昨晚雍城明明说了年后解雇你。” 冯碧落捋着额前的发丝,道:“这多亏你和林之书昨夜与他谈心,他这才发现我对他有多么好,于是他不忍心解雇我了,让我继续当厂长,还说我是爱华永远的厂长,想做多久就多久。” 叶其扬张大了嘴巴。 “小子,想不到有一天你会落到我手中吧,当初你对我提三件事,我现在要以牙还牙。”冯碧落故意吓唬他,这纨绔子弟也怪有趣的,逗逗他寻乐子。 叶其扬重重地跺了一下脚,道:“雍城真是太没主意了。” “请吧,别抱怨了,抱怨改善不了你的处境,只有努力地工作,给我赚钱赚钱赚钱钱。” “魔鬼。”叶其扬低声嘟囔了一句。 冯碧落伸手向前一推,便推着叶其扬进入厂内,把他交给车衣间的汪主任。汪主任见来了一个男车衣工,眼珠子惊得快掉到地上,她着实打量了叶其扬几眼。 “汪主任,他叫叶其扬,是来学车衣的,当然他没有任何经验。” 汪主任拉着冯碧落走到一旁嘀咕,道:“冯厂长,我看他西装革履,相貌俊俏,他能学好车衣吗?是不是给他换个职位?” “他是来锻炼的,要从基层做起,你不必让着他,把他和普通职工一起看待。” 汪主任点头,道:“有冯厂长这句话,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行,这小子交给你,千万别纵容他,我告诉你,这小子坏得很,还爱恶作剧,你要防着点,别给他整了。” 顿时吓得汪主任吐出了舌头。 冯碧落走后,汪主任便把叶其扬带到一台空置的旧缝纫机旁,道:“小叶,以后这是你的位子,你先安心学习车衣,鉴于你没有经验,你就练习穿针走线,不过你不要小看穿针走线,这是车好衣裳的前提。” 汪主任挺耐心,教叶其扬穿针,又教他简单的走线。 这次厂里进来很多新职工,手艺不像老职工娴熟,不是线走乱,便是针断了,许多人在找汪主任,汪主任便让叶其扬一个人先练习。 可怜的叶其扬娇生惯养,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西服和皮鞋,哪里做过这等活,没一会手指头便被针扎得鲜血直流。 “冯碧落,我和你势不两立。”叶其扬咬牙切齿,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的莫枫好,莫枫可没让他做过活。 叶其扬按着手指的伤口,寻思办法离开爱华服装厂,他一分钟也呆不下去。 正想着华雍城进来,叶其扬如得了救星赶紧迎上去。“雍城兄,你总算来了,快点帮我,我不想学车衣,你看我的手指。” 华雍城看着叶其扬的手指头,修长白嫩的手指被扎也十多个小血窟窿,这真是太难为叶其扬了。 “其扬,我现在就去找碧落,让她给你换个职位。” “找她干嘛?你是老板,你想换就换,不用通过她。”叶其扬拽住华雍城。 “这不行,她是厂长,负责厂里的生产经营一切活动,我虽是老板,除了资金,其他人的不便过问。其扬,你放心,我去劝说碧落,一定让她给你换职位。” “好吧,你快去快回。”叶其扬不禁气馁。 华雍城拍着叶其扬的肩膀,匆匆赶去厂长办公室,这时冯碧落正在筹划夏款的宣传计划,经过春款后,服装设计部门的几位设计师的作品日渐成熟,不需要她再抄袭各大奢侈品牌设计,因此她安心筹划夏款宣传。 冯碧落一直伏案,华雍城在屏风前站了几分钟她仍是没发觉。 第143节 “碧落。” 霎时冯碧落恍如梦醒,道:“吓死我了,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是你太出神了。碧落,我刚才看到叶其扬,他手指扎了很多针眼,你怎么想到把他安排去做车衣工,他一个男人怎会做这个,这是不是太难为他了?” 冯碧落哎呀一声,道:“原来你为你的狐朋狗友来说情了,实话告诉你,这是莫枫要求的,让叶其扬从艰苦的岗位做起,培养他的耐性和毅力。” “但车衣工的活男人做不来,你考虑给他换个岗位吧,他也是国外留学归来,厂里还有很多职位适合他。” “莫枫让他来就是为了让他吃苦,你倒好,给他安排舒服的职位,那不如让他去生生大商场,岂不是更舒服。华雍城,你要想真帮你朋友,就劝他安心地做车衣工,如果有天他能安安稳稳车出一件衣服,他的韧性也就磨练出来,不然生生大商场就会后继无人。” 华雍城被驳得哑口无言,他想了半天道:“叶其扬担心你会整他,你会吗?” “这小子自己爱整人,就以为别人和他一样,我冯碧落就想要整他,也要看在莫枫的面子上嘛,再说他曾经也帮过我,我不过是言语上吓他几句,他就成了惊弓之鸟。” “其扬年纪小,总算是小孩子心性,你吓他,他肯定会当真。” “行吧,你劝劝这个小孩子,乖乖地在厂里干活,下午莫枫会给他送行李被褥过来。” “那我去劝他。” 冯碧落嘴角含笑,摆手示意他离开,忽然她的眼神落在办公桌上的日历牌上,1951年2月1日,最多还有两年,公私合营便将开始,那自己的这些辛苦有意义吗? 但只要让老百姓得到了实惠,让林淑兰的愿望实现,其他的都不重要。 230 男男女女的婚姻 下午莫枫赶来,给叶其扬送来了衣物和被褥,冯碧落安排的住处是厂里的集体宿舍,大通铺,十几个人挤一间,叶其扬刚进去便吵着不肯住,莫枫只得为他租了一间民房。 民房的环境也一般,但好歹清静,莫枫打扫完房间,便在卧室里铺褥子。 “气死我了,枫枫,我们回省城吧,我答应你,以后认真工作。” “晚了,你必须在爱华工作一年,否则咱俩就马上拜拜。” “枫枫,你中了冯碧落的毒,哼哼,我叶其扬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到冯碧落,她把我的人生都给毁了,我和她没完。” “住嘴,你这人总是错的是别人,自己就都是对的。叶其扬,你活了20几岁,你问问你做过什么?你和碧落比起来,你觉不觉得愧疚。你是男人,是要当门立户的,如果没有生生大商场这个祖产,你认为你能养家糊口吗?你能养活我?养活孩子吗?” 叶其扬被问得一怔一怔,张嘴结舌。 “不但是你,年后我也要来爱华工作,我这样做,就是为了向碧落学习经营。叶其扬,你忍心你母亲的生意毁在你手中吗?你对得起你的母亲吗?” “我莫枫要嫁的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不是吃喝玩乐的男人,你要想我嫁给你,你就听我的,我不会害你,如果你不能明白,我们趁早散了,各寻出路。” “好听,枫枫,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留在这里上班总成了吧。不过,等满一年后你得嫁给我。” “看你这一年的表现,你要还是吊儿郎当,不好好工作,我一样不会嫁给你。” “明白,我一定学有所成。枫枫,你早点来陪我,你看这里没吃的没喝的,你让我怎么办?”叶其扬嘻皮笑脸扯住莫枫,将她拉到自己的腿上。 “碧落和我说了,这些天你可以去她家吃饭,你不用急,初八我就来了。” 叶其扬愁眉苦脸。 莫枫拍打他的脸,笑道:“开心点,你就把在临湘镇的生活看成男耕女织,你不是最想过这样的生活吗?我们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吹着山里来的风,喝着从山里流下的泉水,闻着花朵的清香,这样的日子不是很美吗?” 叶其扬听得入神了,半晌道:“枫枫,你说得对,这样的生活很美,只要和你在一起,无论在哪里都是美的。” 门外传来了笑声,瞬间冯碧落和华雍城进入屋子。 “碧落,你来了。”莫枫握住冯碧落的手。 “晚饭做好了,我和雍城来叫你们吃饭,都是乡下的粗茶淡饭,只怕叶少爷不会习惯。” “不会的,刚才我已经教育过其扬。” 一行人去冯碧落家中,堂屋的桌子上摆着四样菜,清炒藕片、红烧土豆、韭菜炒鸡蛋,另外有一碗白菜蘑菇汤。叶其扬盯着菜肴看了很久,真的是一点肉丝都没有。 莫枫给叶其扬夹了一块土豆,道:“别看了,这里不是吃肉的地方,多吃素身体好。” 华雍城帮冯碧落夹了一块鸡蛋,冯碧落也给他夹了一块藕片。 “你们感情真好,好让我羡慕。” 莫枫的话音刚落下,叶其扬便赶紧帮莫枫夹菜,桌上的四样菜每样都给莫枫夹了一点。“不用这么多,够了。”叶其扬哪管,将莫枫的碗堆得小山包。 吃过饭后,莫枫开车回省城,冯碧落劝华雍城一起回去,路上好照应莫枫,华雍城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冯碧落瞅着腕上的表,时间才只是夜里9点多,换了一件厚袄子,冯碧落便掩了屋门出去。这也有两天了,不知白咏梅考虑得怎样?是否肯回厂里上班? 白家还亮着灯火,屋里人影幢幢,有说话声传出来。 冯碧落没有冒然进去,躲在一旁偷看,屋里的光线昏暗,依稀看到有三四个陌生人,听口音不像是镇上的人。 “那就这样,2000块的彩礼,年十五你把闺女送过去,以后你老白家的生老病死都不关闺女的事。” “当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还有找外嫁女儿管生老病死的。”这是白大庆的声音。 冯碧落吃了一惊,看来白家又在打彩礼的主意,他们是非得把白咏梅嫁出去不可,有的人穷起来真可恨。冯碧落没有进去,转身回家。 翌日清晨,冯碧落先赶去厂里向黄副厂长打了个招呼,便去了镇外。 这个时候白咏梅应该在地里忙活,果然还没走近,白咏梅的身影已沥沥在目。天气十分不好,有小雨飘着,白咏梅又脱去了棉袄,只穿着夹衣锄地。 “咏梅。” “碧落。”白咏梅放下锄头。 “我那晚和你说来厂里上班,你考虑好没有?” 白咏梅摇头,道:“对不起,碧落,家里已经为我找好婆家,正月十五我就要嫁过去,是在黄海镇,离我们镇子有百多里。” “那是什么人家?男人是做什么的?家里有几口人?” “有十多口人吧,都是乡下人,家里自然人多,男人他,他好像是做木工,多好,有手艺,有一技之长,嫁过去我不怕挨饿没饭吃。”白咏梅撒了谎,其实那个男人是个弱智,生活且不能自理,哪能有什么手艺。 “木工?你要嫁给一个木工?” “我是村姑,他是木工,很门当户对嘛。” “那你想嫁给他吗?你见过他没有?”冯碧落急了。 “没见过,但我真的想嫁人了,嫁了人我就真正有个家了。” “我不让你嫁。” “不要这样,嫁人是每个女人都要走的路,我有了归宿你应该为我高兴,其实去年我就应该嫁人,现在我想明白了,我就是一个不识字的村姑,嫁人才是我的出路。” “如果嫁给不好的男人,你的一生就全毁了,你难道不愿意争取你的幸福吗?”冯碧落拽住她的手。 白咏梅推开冯碧落的手,道:“碧落,我争取不来,幸福这个东西从来都没看过我一眼,我连它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碧落,你快回厂里,现在厂里好忙,你别为我耽误时间了。” 冯碧落咬着牙,现在是无法说服白咏梅,大约这世上也只有华雍城能说服白咏梅。 让华雍城去劝白咏梅是治标不治本,那么只能找爷爷。 “冯延竟,你快点把你老婆娶走,行不行?”冯碧落一脸无奈,自从上次爷爷来过临湘镇,之后便一直没有出现。“爷爷一定是回老家过年,我现在就订火车票找他。” 冯碧落仰天长叹,来到50年代,不但要管爱华的经营,还要管这些年轻男男女女的婚姻,真累。 231 比观音菩萨还要操心 10点钟召开管理人员会议,各部门上报月度总结,以及本部门存在的问题,这次会议开得较久,到下午1点才结束。“碧落,你今天看起来不太开心。”华雍城审视她的面容。 “烦。”冯碧落合上笔记本,放下笔道:“咏梅要嫁人了,她家以2000块的彩礼钱把她卖了,正月十五她就嫁过去。” “为什么要把出嫁说成卖?像咏梅那样柔弱的姑娘,是需要一个男人来照顾她。” “她家就是把她卖了嘛。雍城,这几天我可能不在厂里,要外出几天。” “你去哪里?”华雍城眉头皱起来。 “我老家。” “你老家还有亲人吗?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们都走了,这厂里有事怎么办?我五天内必定回来。” 华雍城没有说话,深思的眼神一直在冯碧落的面庞上,冯碧落刚才提到白咏梅,下一句是回老家,这其中有关联吗? “怎么皱着个眉头?”冯碧落伸出手,将华雍城紧皱的眉头舒平,笑道:“别想太多了,我很快就会回来,回来就和你生孩子怎样?” 华雍城笑开了,抚着冯碧落的面颊道:“你不是不喜欢生孩子的吗?” “孩子还是要早生比较好,太晚生孩子不聪明。” “那我们现在就说定了,你不能反悔,孩子我要两个。” “先生一个行不行?让我歇上几年再生第二个?”冯碧落苦着脸。 华雍城笑得腹痛,他的小女人太可爱了。“好,先生一个孩子。”他伸出手拥抱冯碧落,这时门外一声咳嗽,两人赶紧分开,回过头只看见黄副厂长红着脸杵在会议室门前。 “我的笔记本忘记拿了。”黄副厂长低着头,走到会议桌前迅速拾起笔记本出去。 冯碧落盯着黄副厂长的背影,点点头,嘀咕道:“为什么每次都被这个老黄看见了?” “被老黄看见还好,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对外说。” 两人各回办公室,冯碧落继续筹划款完的夏款宣传,目前打算用海选的方式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夏款代言人,如果能选中出任夏款代言人,将终生免费获得爱华旗下的各类品牌。 这个宣传办法得益于现代各种选秀活动,正因为是海选,因此必须在年后就要登报。 所以时间还是比较紧,如果不是白咏梅这档子事,冯碧落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临湘镇。现在作定白咏梅的终生大事,是重中之重,白咏梅的终生有托后,自己基本就没有后顾之忧。 “我该怎么和爷爷说呢?叫他来娶咏梅?他还不得骂我神经病。得想个法子,把爷爷骗过来。骗过来干嘛呢?抢婚吗?爷爷肯干吗?” 冯碧落头疼了,白咏梅正月十五出嫁,这短短的几天能培养出爷爷和白咏梅的感情吗? “我现在比观音菩萨还要操心。”冯碧落自嘲。 冯碧落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整理好,重要的文件放入抽屉,普通的文件放在文件筐中。此时她先回家收拾几件衣物,待会向华雍城辞行,然后便去湖北。 从爱华通向小镇的路干净整洁,空气中弥漫着腊梅的花香,青石板的道路,古朴的房屋,使临湘镇看起来就像是个大公园。 第144节 前面冲过来一群人,为首的是张大海的老婆,风风火火的。 “张嫂,出了什么事?”冯碧落拉住她。 “冯厂长。”张嫂喘了一口气,她按住起伏的胸口道:“刚才我经过乡小学,发现有几个外地人在小学操场上东挖西挖,把地面搞得稀八烂,我带乡亲去抓他们。” “他们为什么要挖小学的操场?” “谁知道呢?我瞧他们的样子,个个手里拿着一把铲子,说不定认为操场下面有宝贝。” “铲子?”冯碧落起疑了,莫非是传说中的洛阳铲,那么说来是爷爷又大驾光临了。 “张嫂,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来不及多想,冯碧落跟在张嫂的后面追去。 张嫂跑得很快,冯碧落体力不如她,落后一大截。 “才想着去找爷爷,爷爷就出现了,可见和咏梅十分有缘。”冯碧落一边跑一边想。 到达乡小学,冯碧落眼尖,果然有几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子,等冯碧落赶到时,张嫂已经和他们在争吵。张嫂是临湘镇嘴巴最厉害的人,她一开口没人吵得过她。 冯碧落气喘吁吁,张嫂瞅见她,忙道:“就是这几个人挖操场,上回也是他们强闯我们镇,他们心肠太坏了,冯厂长,你说怎么处罚他们。” “等一下。”冯碧落上气不接下气,她打量着几名中山装男子,其中一名男子丹凤眼,皮肤白皙,手里拿着一把洛阳铲,正是她的爷爷冯延竟。 那冯延竟一见到冯碧落两眼冒火,道:“又是你,冯厂长,你可真够威风的,请问你是临湘镇的土皇帝吗?” 完了,又被爷爷误会了,冯碧落赶紧挥手,道:“冯先生,你说到哪里去了?” “你不是赶来抓我们的吗?上次我们已经见过你的威风,这全镇的人对你奉若神明,你对进入临湘镇的外人有生杀大权,你不是土皇帝还是什么?” “不许这样说冯厂长,冯厂长是大好人,她使我们临湘镇大变样。”张嫂喝斥。 “哈哈,冯厂长,你的民意挺高,这位大嫂非常维护你。” 冯碧落无语,爷爷一见面就对自己大加讽刺,敢情自己与他有仇。“冯先生,我什么都没说,你就说了一堆。” “你还用说吗?来吧,把我们都抓起来,当着全镇的乡亲审问我们,然后再砍下我们的头。” “冯先生,你真是想太多了。” “我并没有想多,初次见面我对你的印象很深刻,也看得出你是什么样的人,这里乡亲都维护你,也许你真给过他们许多实惠,帮助过他们,但是你并不是一个好人。” 冯碧落晕死,爷爷对自己的误会太深了。 “我只是来阻止他们抓你。” “说得好听,冯厂长,虽然我们同姓,但我希望你最好改姓,我冯氏家族没有你这种玩弄权术的人。” 这真是六月飞雪冤比窦娥,冯碧落吐出一口长气,道:“冯先生,我真的是来阻止他们抓你,因为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冯延竟哼了一声,道:“没想到冯厂长居然会有事请我帮忙,那你说出来我听听。” 冯碧落看着四周,道:“冯先生,请借过说话。” 两人走到离众人十多米远的距离,冯碧落警惕地看着周围,确定没有人在身旁,遂低声道:“冯先生,我想给你介绍一个姑娘。” 瞬时冯延竟惊呆,不敢置信看着冯碧落。 232 不兴旧社会风水那一套 大约因为冯延竟是自己的爷爷,冯碧落说的时候倒没多少尴尬,但冯延竟就不同了,他和冯碧落不过两面之缘,而且两次都剑拔努张,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居然要给自己介绍姑娘,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冯延竟极恶冯碧落,只当是她的阴谋诡计,甩了甩袖子,撇过脸去。 “我说的那个姑娘还没满20岁,长得非常清秀好看,和你是天生一对,我想为你们做个媒。” “你有病。”冯延竟骂道。 可能是血缘关系的驱使,冯碧落也不生气,道:“你先别骂人,你见过人家姑娘后,准会喜欢她,她是你喜欢的那一类型,勤俭持家,温柔和气……” “住嘴,我冯延竟的终生大事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指手划脚,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好心呀,我关心你。” 冯延竟瞅着她面上的笑容,越来越觉得是戏弄,或者冯碧落有不可告人之目的。“不需要。”说完,他招呼一起来的几个同学离开。 张嫂赶紧去拦,冯碧落忙道:“算了,张嫂,让他们走。” “冯厂长,又放他们走,这伙人来我们镇这挖那挖,破坏环境,应该把他们抓起来浸猪笼才对。” “浸猪笼不是对付奸夫淫妇的吗?” “用火刑总行了吧。” “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才几句的功夫,冯延竟等人已走远,冯碧落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惊觉,如果就这样把冯延竟放走了,那自己不得回湖北去找他,没几天白咏梅就要嫁人了,先不管爷爷愿不愿意娶咏梅,且把爷爷抓起来扣在临湘镇再说。 “张嫂,你说得对,这伙人罪大恶极,必须抓起来严惩。” “好,我现在就去抓人。”在张嫂的一声令下,众人又追过去。 这时冯延竟等人还没出镇,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冯延竟回头一看,只见一群人追过来,赶紧道:“大家快点走,他们追来了。” 几个人向镇子外跑,但整个镇子的人基本都认识,在张嫂的喊打喊杀下,冯延竟几人就被临湘镇的老百姓团团包围起来。 张嫂凶神恶煞地操着一个烧火棍,道:“看你们往哪里跑?” 这时冯碧落也赶了来,冯延竟一看见她气不打一处来,道:“冯厂长,你真威风啊,指挥乡亲们围堵我们,你究竟想把我们怎么样?” “冯先生,你和你的同学在我们临湘镇东挖西挖,把我们临湘镇的风水都给破坏了。” “胡说,现在是新社会,早不兴旧社会风水那一套,请你多读点书。”冯延竟斥道。 张嫂用烧火棍戳了冯延竟一心窝,道:“死小子,我们冯厂长是喝过洋墨水的,剑桥大学的硕士,还敢让我们冯厂长多读书点,我看是你才要多读书。” 冯延竟故意装作仔细打量冯碧落一眼,道:“还真不敢相信,凭你也是剑桥大学的硕士,怒我眼拙看不出来。当然是不是的谁又知道呢?冯厂长,我可不是没受过教育的愚昧之辈。” “傻子,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冯厂长的名字谁不知道,这报纸上都采访过冯厂长好几次。” 冯延竟确实不知道冯碧落的大名,他整日在学校查阅历史书籍和地方志,这才确定在临湘镇有一片宋代墓葬,但是具体的地址不知晓。上回他和同学来过临湘镇进行初步勘探,但并没什么收获,今日又重来临湘镇,不料刚开工便被乡民发觉了。 “我是孤露寡闻,没听到冯厂长的美名,但也不想知道有这号人物。冯厂长,你直接点,你把我们怎么办?是杀还是剐?” “没那么严重,你看你们把小学操场挖得不成样子,就罚你们把挖过的地方恢复,另外年后就要耕种,你们几个帮着乡亲们锄地吧。” 这个处罚引起乡亲们一片欢呼,家境稍好的人家用牛耕地,平常人家都是用锄头锄地,又累又耗时间。 “你……”冯延竟怒不可遏。 “算了,小冯,别和他们争,我们认罚。”一名高个同学向他使了个眼色。 冯碧落津津有味地瞧着冯延竟,爷爷年轻的脾气也太火爆了,怎么老了就变得那样平和呢,真不对味口。“别想逃呀,我们全镇的人都盯着你们,正月十五后就放你们走,你们也放心,这期间吃住我会安排。” 此时冯延竟冷静下来,现在先稳住这些人,反正镇子也没城墙,要逃走并不困难。 “张嫂,你找几个人看住他们,让他们现在去平地,干完了给他们饭吃,晚上的话,先把他们捆到祠堂里面,给他们准备几条褥子。” “行。”张嫂忙答应,她也不提钱,按冯碧落的性格是不会让她吃亏,说不定还有赚头。 交待完后冯碧落兴步去厂里,既然爷爷已经来了,那她就没必要再去湖北,安安心心在厂里筹划夏款宣传。冯碧落也想好,把爷爷安排到白咏梅家的地里,和白咏梅一起锄地,让他俩日久生情。 据说爷爷当年对奶奶一见钟情,如果真是这样,两个人一见面准会看对眼。 “碧落。”华雍城开车从厂里出来,他将车停在冯碧落身旁,推开车门出来。“碧落,你的行李收拾好没有?我晚上送你去火车站。” “不用,我不去了。”冯碧落摇头。 “怎么又突然不去了?” “以后有空再去,现在厂里这么忙,我如果请假,大家都会认为我是想回老家过年,这样影响不太好,所以我还是和大家一起过年加班。” “碧落,你又说得我不好意思了。” “你是老板,你的责任是出钱,其他的大家又不会怪你,但我不同,我是厂长,说穿了也是帮你打工的,我当然得加班了。” “碧落,谢谢你的安慰,但我也不能一直事不关己。” “那你给大家再发个过年红包。” “行,这是必须的。” “你快点回家吧,两个孩子还在等你。”冯碧落催促。 华雍城有些不舍,冯碧落拉开车门,将他推入车中,他这才发动汽车。汽车沿着青石板路前行,没一会就看到张嫂,张嫂手持烧火棍,嘴里大呼小叫,还有几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子,挺眼生,似乎不是临湘镇的人。 汽车渐渐与他们平行,这时其中一名穿中山装的男子转过头,恰好与华雍城四目相对。华雍城瞅着他,这个年轻男人与冯碧落有一双丹凤眼。 233 别再想着从前的少爷生活 晚上冯碧落炒了两个菜,一个酸辣土豆丝,一个炒土豆片,主食是一碗稀粥和一个烤红薯。“叶少爷,你将就吃吧,菜就是这样。”冯碧落递给叶其扬筷子。 叶其扬盯着桌上的菜,两碟菜非但看不见肉渣,份量也少得可怜。他摸了摸肚子,中午也就只是啃了一个馒头,早就饿得发晕,他夹起一块土豆片放到嘴里咀嚼。 “来这里就是要受苦的,你别再想着从前的少爷生活。” “冯碧落,你少把刻薄当性格,真不知雍城是怎么忍受你的。”叶其扬没好气哼了一声。 “他不用忍受,他喜欢我。”冯碧落剥开烤红薯的皮,里面的红薯肉烤得很酥软,咬一口甜津津。 “脸皮真厚,我劝你别太得意,小心后面有苦头吃。” “别劝我,我过得好好的,倒是你落在我手心里,我可得把你好好揉捏,想想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让我吃石头,吃你做的黑暗料理,害我拉了几天的肚子。” 两人针锋相对,没多久便把桌上的菜抢光了,叶其扬仍是没有吃饱,去锅里盛稀粥,但锅里什么都没有。 门外传来汽车的声音,冯碧落一愣,很快骆琪的声音响起。“碧落,你在家吗?” “我在。” 冯碧落打开门,只见骆琪已经在门前,喜得冯碧落抱住骆琪的脸便狠狠地亲了一口。“哎呀!碧落,你又这样了,弄我脸上都是口水。” “豪放女。”叶其扬翻白眼。 “哟!叶少爷也在这里。”骆琪这才看到叶其扬。 第145节 “他这些天在我家里吃饭,等莫枫来了后,就由莫枫管他的饭。” 这时林之书也进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只盒子,叶其扬嗅了嗅鼻子,屋子里有股香喷喷的肉香味。“之书兄,你拿的是什么?” “烤鸡。” “快给我。”叶其扬眼中冒出绿光,一把抢过林之书中的盒子,揭开盒盖,里面有只烤得金黄的鸡,叶其扬不由分说扯下一条鸡腿,三下两口便吃到腹中。 骆琪饶有兴趣地瞧着叶其扬,笑道:“看来叶少爷在这里的伙食不够好呀,一只烤鸡就让他馋成这样。” “就凭他还想吃好的,你不知道,他今天弄坏了厂里的机器,就这德性,让他吃土豆已经是纵容了他,依我说,最好给关到猪圈里几天。” 叶其扬狼吞虎咽,并没有听到冯碧落的讥讽。 “我说,他也得这样,不然生生大商场迟早会给他整没了,我能体会到莫枫的心情。” “要不要让林之书也来厂里体验一下生活?”冯碧落用手肘蹭着骆琪。 “可以考虑。” 一旁的林之书骇了一跳,道:“我来干嘛?我又不像其扬吃喝玩乐,我可是正正经经的工作,把我的电子厂打理的井井有条。” “也对,饶过你。”骆琪转身拍着林之书的脸,拍得噼啪作响,林之书也不反抗,只望着骆琪傻笑。 “骆琪,晚上我们两个一起睡,说说话儿。”冯碧落将骆琪一把抱在怀中。 “行,我们聊聊天。” “那我呢?” “你去和叶其扬鬼混,你们臭男人不是最喜欢彻夜密谋对付我们女人吗?今晚给你机会,你和叶少爷好好商量一下,要怎么对付我们。”骆琪大笑。 “没有的事。”林之书伸手指着叶其扬,低声道:“每次都是叶其扬发起的,我们讨论是如何对付莫枫,可不敢对付你。” “还想骗我?”骆琪揪住林之书的左耳,道:“莫枫都告诉我,你想辙对付莫枫,叶其扬就想法对付我。哼,你们两个家伙真衰,人家华雍城就从来不想辙对付碧落。” “冯碧落对雍城好嘛,你要是像冯碧落对雍城那样对我,我也舍不得……” 说到这里林之书住了嘴,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果然骆琪两眼喷火,道:“现在你总算是承认要对付我,林之书,从明天起你给我到爱华厂里上班,碧落,你让他去学车衣。” “好,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学徒工,没工钱。”冯碧落笑道。 “骆琪,好琪琪,你别这样,我厂子还要管理,我怎么能在爱华学车衣,你就饶过我这回吧?”林之书苦着脸,几乎要跪下。 “你厂子有你两个弟弟管着,不差你一个,林之书,现在莫枫还没来,从明天起你去爱华,等莫枫来了你再回省城,明天我就把你的行李送过来。” “对对,他们就是太闲了,把他们累个半死,看他们还有没心思对付女人。男人前六十年都不能让他闲着,一闲就会作恶。”冯碧落添油加醋。 不管林之书如何求情,骆琪始终不松口,没多久,骆琪便把林之书赶了出去。 夜里骆琪很快睡熟,发出细小的鼾声,冯碧落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起冯延竟,那个张嫂只是个嘴巴会说的人,但做实事就不行,别阳奉阴违,没给冯延竟送棉褥子吧。 冯碧落起了身,推开窗,冷空气进来,瞬时全身抖了一下,这天可真冷。掩了窗,冯碧落摸索穿上棉衣,准备去祠堂察看。 天空中有月亮,镇中的青石板的道路明晃晃得像条银白的绸带,冯碧落才走出十多步,脚底板冻得僵硬。 “过完年就是春天了,那我来到临湘镇也快到一年。” 镇上的祠堂是张氏宗祠,也是唯一留存下来的祠堂,其他的是早在解放前被毁坏。如今祠堂里虽没祖宗灵位,但小学的杂物堆放在这里。 祠堂里没有灯光,冯碧落走近才听到里面有细小的声音。 “真是可气,那个姓冯的妖女。” 说话的是冯延竟,冯碧落听着他骂自己妖女,心中可气又可笑,直道爷爷看多了武侠小说,连妖女都说出来了。冯碧落悄悄站在门前,偷听他们说话。 “小冯,算了,现在骂她也没用,我好像听过她的名字,很厉害的人物。那家厂子本来都快倒闭了,没想到这姓冯的一来,厂子起死回生,帮老板赚了千万,这镇子的人也差不多都进了厂里工作,所以全镇人都把姓冯的奉若神明,是人人都要靠着她吃饭,养家糊口。” “那又怎样?我们和她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一脸假笑,一看就知不是什么好人。” 冯碧落嘟起嘴不乐,白咏梅喜欢的男人喜欢自己,喜欢白咏梅的男人讨厌自己,哎哟我的妈。 234 御夫有道 清晨冯碧落送走骆琪后,便带着叶其扬和林之书去厂里,一路上林之书可怜巴巴,活像是受气小媳妇,令冯碧落哭笑不得,说来说去,莫枫和骆琪都是御夫有道。 “我却不敢这样对华雍城,我爱他,害怕失去他,所以总是向他妥协。”冯碧落暗想。 到了厂里,冯碧落将林之书交给车间汪主任,让他和叶其扬一起学车衣。汪主任悄悄拉过冯碧落在一旁,道:“冯厂长,你怎么又带来学徒工了,我这里忙着呢,哪有空教他们。” “没办法,他们是我两个朋友的老公,我朋友非要把他俩送来厂里磨砺,你就耐心点,教他们学车衣。” 汪主任吐出舌头,道:“这是什么女人呀?老公都怕她们。” “三头六臂的女人呗,厉害着。” 说完冯碧落转身出场,她先去张家祠堂,祠堂里已经没人,地面上铺着一些茅稻草,放着两条棉褥。冯碧落想了想,便去镇小学,果然在那里看到冯延竟等人。 张嫂早上吃过饭后,便带着几个婆子把冯延竟等人放出来,押着到小学来平路。 “冯厂长。”张嫂打招呼。 冯碧落笑着点头,她瞧着冯延竟一眼,冯延竟没有看她,搬着石块铺路。“张嫂,他们吃过饭没有?不要饿着他们。” “吃过了,他们吃得还挺多,玉米、馒头、稀饭,不给他们吃,他们哪来力气干活,我瞧他们的样子,想着是哪里来的学生吧。” “好,这些日子他们的一日三餐你就费心照料着,到时我会和你结算,少不了你的好处,只是你可得带人把他们看好了,让他们帮忙干活。” “知道,他们跑不了,镇上的姐姐妹妹们眼睛都盯着呢。” “这个人,身材比较魁梧的那个,老是讥讽我的那个,我带他去锄地。”冯碧落伸手指着冯延竟。 “好。” “他们把路铺好后,你带他们也去锄地。” 张嫂喜滋滋地答应,她家里也有几亩地,只是男人在厂里干活,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愿意做地里的活,几亩地便荒废下来,现在可以趁着机会把地锄锄,种些蔬菜。 冯碧落走上前几步,道:“冯先生。” 冯延竟回过头,道:“不必这么客气,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 “那行,冯延竟,你现在跟我走,去锄地。” 冯延竟眼里冒火,但他还是强自忍住,逃走并不难,他就担心以后没机会来临湘镇,便无法寻找到那片宋代墓葬。按昨夜的商量,他们决定先同镇上的人打好关系,然后再伺机而动。 冯碧落在前面领路,这个时候白咏梅应该在地里,正好把冯延竟交给白咏梅。 这个时候太阳出来了,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特别惬意,冯碧落抬起头,蓝天无云,一望千里,爷爷和奶奶即将相遇在这个美好的清晨。 果然刚出镇子,冯碧落便看到白咏梅的身影。“冯延竟,你快点。” 当他们走到白咏梅的身后时,白咏梅还在挥锄,她的脸上布满红晕,鬓角汗珠渗出,看起来劳作了很久。“咏梅。”冯碧落欢喜地叫着她的名字。 白咏梅回过头,伸手擦了一把汗,道:“碧落你不去厂里吗?怎么又来地里?” “我带个人给你帮忙锄地。” 冯延竟站在冯碧落的身后,白咏梅只看见他半边身体,道:“他是谁呀?” 冯碧落将冯延竟推到前面,道:“他叫冯延竟,燕大的考古学生,他和几个同学破坏镇上的环境,因此我罚他们帮乡亲锄地。” “算了吧,他是学生,也没做过这种粗活,他做不来的,你放了他。”白咏梅摇头。 冯延竟瞅着白咏梅,他记得这个姑娘,第一次来临湘镇,他向这个姑娘问路,这个姑娘还给马喂了水,不过碍于冯碧落,他仍是一声不吭。 “不能放,做错了就要罚,我也只是罚他们锄地,让他们锻炼也好,免得手无缚鸡之力。咏梅,这个冯延竟我交给你了,你可别让他逃了。” 白咏梅轻轻瞧了冯延竟一眼,便点点头。 此时冯碧落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往镇上走去,当冯碧落的身影走远,白咏梅拿起放在地上的水壶,倒了一碗水递给冯延竟,道:“你喝碗水吧。” 冯延竟没有接水,道:“我不渴,你教我锄地。” “不用了。”白咏梅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道:“锄地这是乡下人的活,你城里的学生不会的,也学不来,喝了水,你就赶紧离开吧,现在碧落走了,她也抓不到你。” “你要放我?”冯延竟紧紧盯着她,仿佛要把她面上的汗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算是吧,你多喝点水,有力气走路,这里离省城很远。”白咏梅仍是端着那碗水。 冯延竟接过水一口饮尽,道:“如果我逃走了,你怎么办?那个冯厂长会对付你吗?” “不会,碧落是我的朋友,她不忍心的。” 冯延竟咬着嘴唇不说话,他沉思许久道:“我不走,我留下来帮你锄地。”说着,他便来抢白咏梅手中的锄头,白咏梅猝不及防,锄头便被他夺了过去。 “你不会的。”霎时白咏梅慌了,又去夺锄头,但哪里夺得过来。 “姑娘,我们见过面的,那次也是在地里,我向你问路,你还给我的马喂了水,你记得吗?”冯延竟眼中光芒晕动,他发现了另外一个不逃走的理由。 白咏梅看了他几眼,依稀有些印象,但记得不太清,那只是她生活中的一个小波澜,静息后就没有了。 冯延竟忽然感到尴尬,这个姑娘并没有把他记住。“我只是个普通人,不记得我是应该的。”他挠着额头的细软发丝。 “对不起,我是个村姑,太笨,记性也不好。”白咏梅的面庞红得像熟透的石榴,益发显得清秀可人。 “不,你不笨,你很善良。你叫咏梅吗?你姓什么?” “白,白咏梅。” 冯延竟念着她的名字,道:“你的名字很好听,白雪纷飞,腊梅花开,也只有你才配叫这个名字。” “再好听也是个村姑的名字。” “村姑更纯朴,那冯厂长是城里人,在国外留过学,但专横跋扈,令人厌恶,没有年轻姑娘应有的一分纯洁善良,但你不同,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一个洁净的灵魂。” 白咏梅笑了,她摇着头道:“不,你都说错了,在我们这里,每个人都喜欢碧落。” “我不喜欢。”冯延竟大声道。 “因为你不了解她。”说完,白咏梅再次去夺他手中的锄头,这次冯延竟没有防备,锄头被夺走了。白咏梅离开他几米远,挥起锄头,泥土溅起。 235 连这种面子都要争 昨晚华承发烧,直到今晨才退烧,华雍城一直陪着他,午后在华清光的催促下,华雍城才驱车赶往临湘镇。一进入成衣车间,华雍城便看到林之书。 第146节 林之书和叶其扬挨在一起,各自踩着一部缝纫机,两个人的五官都是扭曲的,十分狰狞。 “之书,你怎么也在这里?”华雍城吃了一惊,这才一晚世道又变了么。 叶其扬大笑,他幸灾乐祸,道:“之书兄被骆琪发配来你厂里,他和我一样要学车衣。” “哼,我才几天,莫枫来了我就可以回省城了,不像你得呆一年。”林之书不甘示弱刘怼叶其扬。 华雍城走近看,两人的机台边都有不少的废布,扎断的针也达到了十来根。“两位,你们虽然是学徒,但厂里也经不起你们这样浪费。” “你咋和冯碧落学得这样小气了,不就是几口针吗?几块布吗?”林之书白了他一眼。 “雍城兄,你能不能想个法子把我安排到别的岗位上,我真的做不来车衣,你看我的手指。”叶其扬摊开手指头,手指又扎了十几个血洞眼。“照这样下去,我的手指要扎成马蜂窝。” “我也一分钟都呆不下去。”林之书愁容满面。 “两位能不能定下心,我这个厂又不是人间炼狱,何至于你们说的这样惨,你看我不也呆了八九年吗?” 顿时林之书和叶其扬一起啐向他,道:“你是当老板,我们是学徒,这待遇能一样吗?要不你也来试试车衣,我看你一个小时都受不了。” “两位,这事可怪不了我,让你们来厂里车衣是骆琪和莫枫的主意。” “你别推卸责任这么快,如果你不开这个厂,莫枫也不会让我来。”叶其扬急了眼。 “对,就是。”林之书赶紧应和。 “我不和你们争,你们干活吧,我去找碧落。”华雍城转身便走。 林之书恨恨盯着他的背影,道:“雍城变得和冯碧落一样没人性,这个兄弟不要也罢。” 在林之书的怨念中,华雍城走到厂长办公室门前,门开着,他径直走进去,小马正好从里间出来,正准备打招呼,但华雍城却制止了他。 小马那回看见华雍城和冯碧落相拥,便知道了他们的关系,见华雍城进来忙退出门外。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今天就在家里的吗?华承现在怎样了?还在发烧吗?” “早上退了烧,我爸说现在是紧急时刻,催我来厂里。” 冯碧落抿了抿唇,道:“我看这几天你都不用来了,孩子生病,你这个做父亲的必须陪在身旁才行,有你的陪伴,孩子的病也会好得快。” “明日除夕,我下午要早点回去,然后初一、初二、初三在家中,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不了,工人们都在上班,我不能走,而且我也担心出什么差错,等正月十五后我再去你家,给你父母拜年。” “好,我明天给你带果品。” 冯碧落嗯了一声。 华雍城望着她笑,道:“现在有林之书和叶其扬,你解决得他们两个吗?” “没事,我只要拿出骆琪和莫枫,这两个家伙就会乖乖听话。”冯碧落也笑得很开心,忽然她眼珠一转,嘟起嘴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怎么看起来很为难?”华雍城瞧着她脸上的一丝委屈。 倒真是很为难,冯碧落也不知该不该问,但是又非常想知道这个答案,她咬着嘴唇。 “怎么不问了?我等着听呢。” “如果,如果我让你也去成衣车间车衣,你会不会去?”冯碧落用了好大力气终于问出口,华雍城的性格与那两个衰男人不同,他容易生气,也容易把事情放在心里。 华雍城一怔,半晌没有说话。 冯碧落看着他的神色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当我没说。” “不开心了?傻瓜。”华雍城抓住她的手腕,笑道:“碧落,你说的我当然愿意照办了,我现在就去车间学车衣。” “你真的要去学车衣呀?”冯碧落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华雍城是比林之书和叶其扬更有傲气的人。 “为了你,我愿意。” 冯碧落嘴角终于绽开了笑意,仿佛是一朵妖治的玫瑰。 “你笑起来真好看。”华雍城的手指放在她的唇上抚触,那柔软的感觉一直深达他的心底。“怎么突然想到要我学车衣?” 冯碧落又嘟起嘴,道:“林之书和叶其扬都那么听骆琪和莫枫的话,让他们向东,他们不敢往西,现在他们两个都去学车衣了,如果我不叫你去,我是不是很没面子?” 顿时华雍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原来女孩子们连这种面子都要争。 “好,我现在就去车衣,让我的小傻瓜有面子。” “你真的要去呀?”冯碧落拉住他。 “当然是真的。”华雍城低下头,迅速在冯碧落的唇上一吻,便快步出去。 成衣车间里林之书和叶其扬又见到华雍城进来,便揶揄他道:“怎么华老板要亲自盯着我们学车衣吗?是不是冯碧落给你下达的任务?” 华雍城不理他们的嘲讽,找汪主任搬来一部旧缝纫机,摆放在林之书的隔壁。 汪主任眉头皱得像两条蠕动的虫子,奇了,一个个大男人都来学车衣。不过华雍城是老板,汪主任十分耐心地教他穿针,又教他踩机子。 林之书和叶其扬在一旁做鬼脸,抛白眼。 华雍城长期在服装厂,耳濡目染,学起来比较快,但不熟练,汪主任便让他多练习。等汪主任离开后,叶其扬拍着他的胳膊,道:“怎么啦?你一个服装厂的老板怎么也来这里车衣?总不会是被冯碧落给逼来的吧?” “不是,我是自愿来的,这样能让碧落开心。” 林之书瞅着华雍城面上的笑意,道:“其扬,这个人怕是得了失心疯,你看他笑得像朵花。” “今天我们三个难兄难弟相逢在缝纫机前,这种缘分真是难得,兄弟们,我们加油,努力,车衣。”叶其扬伸出手,发起口号。 车间里杂音很大,没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华雍城的面上一直洋溢着舒心的笑容。“我愿意为碧落做一切事情,因为我知道,她也愿意为我做一切事情。” 但是林之书和叶其扬却一直苦着脸,他们并未从车衣中感受到快乐。 236 嫁人是唯一的出路 时至午后,白咏梅拉开放在草堆上的小布袋,里面装着两个黑馒头,白咏梅递给冯延竟一个馒头,又给他倒了一碗凉水。冯延竟看着手里的馒头,冷冰冰的,用牙咬了一下,像石头一样坚硬,崩得牙疼。 “对不起,馒头有点硬,你可以把馒头掰碎了放在碗里泡着,这样容易吃些。”白咏梅微笑。 “难道这样吃可口些吗?”冯延竟从未尝试过把馒头掰碎泡在水里的吃法,他按照白咏梅的方法,但是馒头并不好吃,只是被水泡软了后容易入口而已。 不过此时早就是饥肠辘辘,冯延竟三下两口将泡馒头吃完了,白咏梅瞅着他,将手里的馒头又递给他。 “你不吃吗?”冯延竟有点吃惊。 “我还不饿,你吃了吧。” “怎么会不饿,你干了一上午的活。”冯延竟的语气竟似有些生气,他生气这个姑娘怎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一味的对别人善良。 两人锄了一上午的地,白咏梅先用铁锹挖地,冯延竟用锄头把挖开的泥土敲碎,一起合作速度倒也快。 “我平常也吃得很少,真的不饿,你是男人自然要吃多些。”白咏梅说着要把馒头给冯延竟,两人推来推去,白咏梅没法,只好把馒头一分为二。“你吃一半,我吃一半,这总行了吧。” 冯延竟愣愣地瞧着她,此时他不再接受就辜负了这个姑娘的心意。 这次泡在茶水中的碎馒头忽然变得很可口,仿佛加了蜜糖似的。 下午冯延竟更卖力地干活,他特意把锄头扬得高高的,用力地敲打下去,他见过很多姑娘,有很多都挺漂亮,家世也不错,有的还很有学问,各种外语张口就来,能言会道,可是像白咏梅这样的姑娘他没见过。 一直干到天黑,冯延竟仍是兴致高昂,汗珠打湿了衣衫,他一点都不觉得累。 锄头扬到半空,抡下来时打到泥土上,砰的一响,锄头给抡断了,原来这块泥土中有个手掌大小的石头。 冯延竟脸红了,他一心想在白咏梅面前图表现,没想到表演得太过,把人家的锄头给弄断了,他看着断成两截的锄头把不知所措。 白咏梅拾起锄刃,笑道:“冯先生,你休息一会。” “抱歉,把你的锄头弄断了,我赔钱给你。”冯延竟慌地去搜荷包掏钱。 “不用了,值不了几个钱,乡下木头多的是,我换一个柄就是了。”白咏梅摇手。 “这怎么好,都怪我,不会干活,还尽给你帮倒忙。”冯延竟摸出钱,一张是一块钱,一张是十块钱,他也不知道一把锄头需要多少钱,便一古脑塞到白咏梅的手中。 “哎呀!真不用你赔钱。”白咏梅赶紧还他。 冯延竟不肯收,白咏梅只得将其中的一块钱收了,另一张十块还给冯延竟。“锄头不需要这多钱,一块钱就足够买把很好的锄头,这十块钱你收回去。” “真的只要一块钱吗?” “当然了,锄头不值几个钱,乡下多的是,卖不起价的。” 冯延竟这才将那张十块钱收回,笑道:“我帮你挖地。”说着,他拾起铁揪挖土。 “不用了,这个时候该收工,你快回去休息吧。” “我还不累,多干点活,你这地里也好种上东西。对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有我爹,两个哥哥,一个嫂子,六个侄儿侄女。” “这么多人都住在一起吗?那他们怎么不来帮你干活?” 白咏梅沉默了,这个家都是她在艰苦支撑着,一想起都会心酸。 冯延竟瞅着她的神色,知她有难言之隐。“是不是他们不想干活?” “我习惯了。”白咏梅感到尴尬。 “这太过份了。”冯延竟怒从心起,将铁锹摔在地面。“你家人太不像话,这地里的粗重活居然扔给你一个姑娘做,他们在家里吃喝玩乐,岂有此理,我找他们问问去。” “别,这是我家事,你别管,再说你也不管来,他们一直这样。”白咏梅赶紧拦住他。 冯延竟瞅着她惊慌失措的面容,忽地抓起她的手,白咏梅吓了一跳想要挣脱,但冯延竟握得很紧,他看着她的手心,手心里有很多的茧,一颗颗又厚又硬。 “咏梅,我叫你咏梅可以吗?” “可,可以。”白咏梅感到心慌意乱。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在那里你就不用辛苦了,你可以生活得很美好。” “不。”白咏梅猛地抽出手,满脸痛苦,她拼命地摇着头道:“我是个村姑,哪里去不了,只能在这小乡镇里过活,种地就是我的命。” “村姑也是人,村姑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我没有,我就要嫁人了。”白咏梅咬着嘴唇。 冯延竟怔住,他不敢置信地望着白咏梅,道:“你要嫁人了?什么时候?” “正月十五,那天我要出嫁,嫁的附近镇上的木匠。”不知怎的白咏梅又撒了谎。 “那你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吗?”冯延竟握紧了拳头。 第147节 “当然是了,村姑配木匠天经地义。”白咏梅泪珠弦然欲滴,在这个家庭里,嫁人是她唯一的出路,只有嫁人了她才能真正拥有一个家。 “你如果是心甘情愿,可你为什么要流泪呢?是你家人逼你吗?我听说乡下的女孩子常被父母用来换彩礼。” “那是没办法的事,乡下的女孩子不值钱,碧落说,我就是家里圈养卖的猪,把我养到这么大就是为了卖个好价钱。” “过份,她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冯延竟火了。 “碧落说的是对的,我就是圈养卖的猪,这是事实,以前我从来没想过,是碧落的话惊醒了我,她一直劝我反抗,是我没出息。” “就算是事实,她也不能说得这样难听,这只是乡下人重男轻女,认为女儿是外人。咏梅,你真的可以反抗,你难道愿意一辈子不幸福吗?” “我不配有幸福,我也得不到幸福了。”白咏梅的声音低下来,她抬起头看着夜空,夜有些深,几颗星子点缀在夜空。 “胡说,幸福就在每个人的身边,触手可及,只要你伸出手就会抓到幸福。”冯延竟伸手按在白咏梅的肩上。 “不会了。”白咏梅推开冯延竟的手,拾起铁锹飞快地向田埂上跑去。 237 十指不沾阳春水 今天是除夕,华雍城一清早便送来了果品,还有许多的食材,诸如宰杀好的鸡、鸭、鱼,两筐鸡蛋。“这便宜了林之书和叶其扬,准得被他们吃光。”冯碧落嘀咕。 “要不把他们赶走?”华雍城出主意。 “赶到哪里去?骆琪和莫枫交待我照顾他们几天。” 汽车里还有一个大铁罐,里面是各种饼干、巧克力,华雍城放到卧室里。“这个要藏好了,之书最爱吃甜食,千万别给他看见了。” 冯碧落想了想,干脆将铁罐放到大木箱里,林之书总不会去翻她的箱子。 “这些好像不够,明天我送些过来。” “不用了,你送再多来也只是送到林之书和叶其扬的肚子里,这几天你好好陪孩子,一年也就这几天能好好陪孩子,别让孩子长大了怨你。” 华雍城点头,他轻抚冯碧落的面颊道:“碧落,这几天看不见你,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冯碧落甜甜地笑。 两人说话,这时林之书和叶其扬已经赶来,一进来连招呼都顾不得打,拿起桌上的糕点便大口吃起来。“雍城,你能不能送一些熟肉过来,我现在就想吃肉,越肥越好,昨天一天都是清汤寡水,我饿得慌。”林之书十分不满意。 “之书,你那身材本来就应该清汤寡水,不然骆琪会嫌弃你的。”华雍城揶揄。 “不吃肉会死人的。”林之书愁眉苦脸。 华雍城不再理他,和冯碧落窃窃私语,说了近十分钟,冯碧落看着腕上的表,快8点了,她拍拍手道:“别吃了,要上班了,大家跑步,前进。” “我还没吃饱。”林之书擦着嘴唇边的糕点碎屑。 叶其扬比他聪明,顺走两块糕点放在口袋里。 中午华雍城吃完饭便回省城,冯碧落与他话别,目视汽车远去,回头只见林之书也在呆呆凝望,叶其扬手搁在林之书肩上,同样一副艳羡的神色。 “行啦,你们吃饱喝足了快去厂里上班,否则不给吃晚饭。”冯碧落一声厉喝,中午烧的鸡全被这两个家伙袭卷一空,要不是华雍城给自己抢了两块,自己忙活一中午还什么都吃不着。 真是,如果这两个家伙出生在穷人家,岂不是要饿死。 林之书堆出笑脸,道:“冯厂长,你看今天是除夕,能不能让咱俩休息个半天,明天再开工。” “对对,雍城都回家过年了,就放我们半天假吧。”叶其扬附和。 “不行,大家都在干活,你们怎能放假,快去厂里。你们可知道,别人想进厂上班还进不来呢?” “让我们让给他行不行?” “行啊,这话去对骆琪和莫枫说,她们同意,你们就可以打包滚蛋了。” 一提到两个女人的名字,两个男人的神色就萎靡下来,垂头丧气去服装厂。 冯碧落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后,便先去镇外瞧白咏梅,昨日让冯延竟干了一天活,也不知他俩有没处出感情来,好像这和当初爷爷奶奶的恋爱史不一样。 田地里有两个人在干活,冯碧落悄悄走近,只见白咏梅在锄地,冯延竟挖地,两人没说话,一声不吭地埋头苦干。 “怎么连话都不说,爷爷不是这么闷的人吧。哎,冯延竟,冯延竟,那可是你未来的老婆,你和她说几句话行不?” 冯碧落看了半天,两个人还是不说话,冯碧落心里不禁嘀咕开,这种情形是莫非是爷爷没看中白咏梅,不然男人不会不理睬女人的。 “咏梅。”冯碧落喊了一声。 白咏梅抬起头,也叫了冯碧落一声。 “累不累?”冯碧落瞅了冯延竟一眼,道:“这个人干活怎样?有没偷懒?如果他偷懒,你和我说一声。” “没,他干活很卖力的,这里的地大多是他锄的。” “是吗?”冯碧落有点不相信,爷爷虽不是出生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是书香世家,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这块地大部分是他锄的,冯碧落怎么也无法相信。 冯碧落对爷爷的记忆不深,几岁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爷爷的故事几乎全是奶奶口述的。 奶奶说,爷爷从不干家务活,比如洗碗会摔碎碗,炒菜会烧破锅,扶个酱油瓶都会溢出酱油,简直就是生活中的废材。可是,爷爷是国内知名的考古专家,享受国务院的津贴。 “当然是了,碧落,你看今天是除夕了,你让冯先生和他的同学回家吧,他们留在这异乡,还要干活怪可怜的。” 冯碧落心中一动,白咏梅关心冯延竟,看来有几分希望。 “这可不行,他们破坏镇上的环境,让他们干活还是便宜了他们,暂时还不能放他们走。” 一旁挖地的冯延竟哼了一声,他早将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到耳中。“冯厂长,本来我极不愿意求你,你在我眼中是个卑鄙的女人。” “我卑鄙?”冯碧落额头黑线乱冒,还从来没人这样形容自己,怪不得这两天常打喷嚏,一定是爷爷在背后骂自己。 “对,你卑鄙,但是我请求你放了我的同学,我留下来干活,干多久都行。” 冯碧落没有做声,本来想留的就是冯延竟,其他人无所谓,把冯延竟留下来目的就达到了,只是要做做样子,不能太容易就答应冯延竟。 “小学操场的地是我挖坏的,和我的同学无关,是我连累了他们,所以我留下来干活,让他们回去。” “你的意思说,让你干多久的活都行?” “是。”冯延竟点头。 “也成,那就让你同学走,你留下来干活半年。” “碧落,你……”白咏梅赶紧阻止。 “咏梅,你别老帮着他,我只留他一个人干活,算是对得起他们。”说完,冯碧落紧盯着冯延竟,道:“小子,你听好,你先把咏梅家的地锄完,之后还有其他人家的地,老老实实的干活,别偷懒。” 冯碧落威胁了一番后,便忙着回厂里,今天除夕,所有工人都在加班,因此冯碧落请镇上的婆子们做饺子慰劳工人。 白咏梅凝视她的背影消失在空气中,吁出一口长长的气,在华雍城的心中,她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冯碧落的。 冯延竟却瞅着她,观察她脸上细小的变化,那是伤感和遗憾。“你说镇上的人都喜欢她,我完全无法相信,大家会喜欢这样专横跋扈的女子。” “在喜欢她的人眼里,她是没任何缺点的,也许大家就喜欢她专横跋扈。” 238 关系突飞猛进 除夕夜华宅张灯结彩,整栋别墅的灯全部打开,院子里也挂上了各色各样的灯笼,华雍城带着两个孩子放烟花,远处鞭声此起彼伏。 天气仍是冷,何韵莲唤回两个孩子,给他们添了一件羊绒衣。“雍城,这过年的冯碧落也不来家里给我们拜年,她有没把我当成她的未来婆婆。” “妈,我不是说了吗?厂里忙,大家都在加班赶工,碧落哪有时间过来,她是一厂之长,大家都盯着她看,她必须以身作则,这样才能震住工人,让工人挑不出她的过。” “你妈才说一句,你就说出一箩筐话为冯碧落解释,我看你眼里早没我这个妈了。” 华清光在楼梯上咳嗽了一声,道:“过年的也不消停下,一把年纪的和媳妇子吃什么醋,没的让人笑话。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天天在家里不是弄狗,就是逛街打麻将。” 何韵莲气坏了,道:“好啊,你们两父子一条心,就我是坏人。” “妈,你这是何必呢?如果你真想让我开心,就请不要针对碧落,你无法明白碧落对我的意义。” 何韵莲正要开口,华清光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这才作罢,扭着腰肢去厨房。 华清光走下楼梯,坐在沙发上,道:“雍城,你妈就是这种小家子气的人,她的话别往心里去,等订单都完成后你再带碧落回来,我们好好讨论怎样开设门店。说实在的,我虽然在商场上纵横几十年,但现在社会发展得太快,我这把老骨头快跟不上了,须得碧落指点指点。” “好的。”华雍城眉开眼笑。 年夜饭还有半个钟头才能做好,华雍城回了卧室,拿起话筒给冯碧落打电话。 迟了几分钟冯碧落才接起,道:“喂,哪位?新年快乐!” 华雍城故意不说话。 “喂,是哪位,请说话。”冯碧落嘟着嘴,难道在50年代也有骚扰电话不成。“请说话,如果不说话,我可能挂电话了。” 华雍城还是不说话。 “我说三声,如果再不说话我可就真的挂电话了,三、二、一……” “碧落。” 华雍城的笑声传到了冯碧落的耳中,冯碧落哼哼道:“我就知道是你,坏蛋,你在干嘛?” “给你打电话。” “打电话之前在干什么?” “陪孩子放烟花。碧落,年夜饭吃了吗?” “都吃了,厂里职工每人30个白菜猪肉馅饺子,可把张嫂那些人累坏了,她们包这些饺子包了几天,没一会的功夫大家全吃完了。” “今天大年夜,让他们早点回去休息,好和家人团聚。” “吃完饺子便让他们回去了。” “之书和其扬呢?” “也回省城了,我叮嘱他们两个明天上班不能迟到。” “碧落,我想你了。” 冯碧落偷笑,道:“怎么一个想法?” “就是好想抱着你,脱掉你的衣服,躺在你的身边……” “你真下流。” 第148节 话筒里传出吃吃的笑声,冯碧落也捂着嘴笑,换作任何人说这样的话,冯碧落只会反感,但华雍城说的她很喜欢听,而且还希望他如此。 两人聊了半个钟头才依依不舍挂断电话,冯碧落望着办公桌出神,忽然她想起黄宛如,便又拿起电话,给黄宛如摇过去电话。 电话是纪妈接的,说黄宛如在睡觉。 几分钟后黄宛如才来接电话,声音听起来懒懒的。“宛如,祝你新年快乐!爱情甜蜜!” “谢谢。”黄宛如的声音有气无力。 “宛如,今天除夕,你怎么呆在家里睡觉呢?你去找阿苦,他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这种好机会你干嘛要错过。” “我发现做什么都是自作多情,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我若缠着他,他会嫌烦的。” “不会,男人最怕女人缠,一缠他就喜欢上了。宛如,我觉得你连咏梅都不如,咏梅都知道主动追求爱情,而你就会睡觉。如果连你自己都不愿意踏出一步,那你就只能孤独终老。” 话筒里没有声音,冯碧落只当是自己说话太重,正要向黄宛如赔罪,这时话筒里传来黄宛如的声音。“碧落,我是太没勇气,我害怕失败。” “不用害怕,他曾经深爱过你,即使他忘记了,但在他的潜意识里有你的存在。宛如,你是一代歌后,难道还没办法搞定一个男人吗?” “谢谢你,碧落,我是要努力,我现在就去找他。” 电话挂断后冯碧落呆了半晌,现在该去张氏祠堂瞧一下爷爷,看自己现在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孙女把爷爷扣下来做活,过年都不能回去。 夜色清幽,两旁的树上都挂着红灯笼,照着青石板的道路仿佛有一层薄薄的霞光晕动。 家家户户贴上了新对联,大门敞开,人影攒动,嬉笑声不绝,看来这是个舒坦的年。 祠堂有微弱的灯光,冯碧落刚走近便听到冯延竟的声音。“咏梅,谢谢你的饺子,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 “你帮我锄地,省了我不少功夫,应该是我感谢你。” “咏梅,你明天还要锄地吗?” “嗯,半个月后我就出嫁了,我想在出嫁前把地都给翻一遍,这样我家人就可以直接种上玉米和土豆。” 霎时祠堂的声音静息下来,冯碧落悄悄站在窗前不敢喘气,过了一会听冯延竟道:“咏梅,你真的决定嫁给那个木匠吗?你不打算对你的人生负责?” 白咏梅叹了一口气,道:“没办法了,冯先生,你是城里人,根本不明白我的处境,我只有嫁人了才能拥有一个家。” “可你不一定非要嫁给那个木匠,你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现在不是旧社会,不兴盲婚哑嫁。” 冯碧落在窗外听得直点头,自己的计策挺对,把爷爷安排去给咏梅锄地,现在他们都谈论到了婚嫁,看起来两个人关系突飞猛进。 “我爹已经收了2000块的彩礼,已经来不及了。” “那把彩礼退了。” “退不了,这是镇上有史以来最多的一笔彩礼,我爹是不会退的,而且彩礼拿到后,他已经和两个哥哥分了,所以更不可能退了。” “既然是他们拿了彩礼,要嫁人让他们嫁去。” 冯碧落听得直想拍手,爷爷说的每句话都是自己想说的,果然是有血缘关系,心里想的台词都是一样。“傻爷爷,你干脆说你要娶咏梅。” 但是冯延竟这次却没按照冯碧落的想法来,祠堂里的两个人沉默下来。 239 残次品内裤 三天新年过去,初四的清晨华雍城匆匆赶来临湘镇,这时林之书和叶其扬正在冯碧落家中等待,当汽车停在门前,两个男人便冲到汽车前,打开后备箱,在里面翻东西。 后备箱里放着一个大食盒,里面有烤鸡、糖醋排骨、孔雀开屏鱼、羊排等等,叶其扬眼冒绿光,抱起食盒便进入堂屋,他等不及用筷子,便用手去撕烤鸡。 林之书也当仁不让,将一整块烤羊排端走。 “喂,这是我带给碧落吃的,你们两个给她留点。”华雍城想要夺回烤羊排,但林之书的口水早在羊排上扫过一圈。 “他们两个活像饿死鬼投胎,才几天,我这里快要被他俩吃空了。等骆琪和莫枫来了,我可得和她们好好算一下伙食费。” 华雍城从汽车里抱出一个瓷罐,笑道:“碧落,这是李嫂煲的燕窝粥,你赶紧趁热喝了。” “燕窝粥,我也要,给我润润喉咙。”叶其扬听到便来抢。 慌得华雍城抱起瓷罐,一手牵着冯碧落躲到卧室里面,然后在里面把门抵死。 “真小气,吃你点燕窝粥,你们还用得着锁门吃。”叶其扬在门外哼哼唧唧。 华雍城把瓷罐递给冯碧落,道:“碧落,你吃。” 进来得急,没有勺子,冯碧落直接端起瓷罐,像喝水一样仰脖喝粥。“真好喝,李嫂的厨艺又精进了。”说完,冯碧落舔了舔嘴唇四周。 “等十五后,我让李嫂给你做一桌子菜。” 两人甜甜蜜蜜地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冯碧落先醒悟过来,慌地看腕上的表,离上班时间所剩无几了。“糟了,我们赶紧去厂里,要迟到了。” 冯碧落慌慌张张出来,只见堂屋的桌上一堆骨头,甚至连地上也是骨头,食盒里的菜肴所剩无几,叶其扬嘴角还叼着一只鸡翅膀。 “别吃了,去厂里,要迟到了。” 三个人都挤上华雍城的汽车,赶到服装厂时正好是8点,冯碧落嘘了一口气,别人迟到还没什么,她要是迟到就无法以身作则。 上午冯碧落把成衣车间的黎经理叫到办公室,听他汇报目前订单完成的数量,汉派代理的是30款,每款多要1万件,这就是30万件。 “冯厂长,合格产品有4万件,废件500件,我估计正月十五能完成。” “嗯,不过,废件的数量要往下压,500件太多,达到1.25%,相当于100件中就有一单废件。” “冯厂长,废件多的原因主要在于新职工,他们经验不够,以前我们厂只有三四百人,现在有一千多人,这新职工也没经过系统培训,活自然不如老职工。” “明白了。等订单完成后,你们车间举办一个竞技大比赛,选出车衣高手,给予他们奖赏和职位。” 黎经理离开后,冯碧落又让小马找把黄副厂长找来,黄副厂长还兼着采购部经理的职位。厂里的缝纫机有些年头,到了要更新换代的时候,商量要进一批新机器回来,至于旧机器可以折价卖给职工。 等黄副厂长离开后,冯碧落赶去服装设计部门,和设计师们一起研究夏款。夏款讲究舒适、随意、清凉,除了连衣裙外,大家提出要引进国外的牛仔。 牛仔柔软、耐磨、耐用,穿个十年不成问题,对于经济条件差的家庭最好的方法是拥有一套牛仔衣。 一天下来冯碧落累得腰伸不直,在办公室歇了一会她便赶回家,没多久叶其扬和林之书来了,吵着要吃饭。冯碧落一个头两个大,耐着性子炒了几个菜,不料两个男人吃完后便一哄而散,留下一桌残羹剩菜。 “这两个男人真不像话,送给我都不要。” 冯碧落收拾碗筷,这时华雍城来了,便主动帮冯碧落洗碗。“还是你好,那两个臭家伙一吃完便跑了。” “我不对你好还对谁好呢。” 冯碧落心里甜丝丝的,她从后面拥住华雍城的腰部,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你要一辈子都对我好,宠我、爱我。” 华雍城洗完锅碗后便差不多到时间回省城,冯碧落从卧室里提出一只纸袋交给华雍城。“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是我亲手做的,现在你不许看,回家后再看。” “是什么呀?”华雍城看着纸袋里的东西,叠得整整齐齐,像是一块白布。“围巾吗?” “不是,你别问了,快点回去吧。” 冯碧落送他出门,汽车驶出临湘镇,华雍城便熄了火,拿起副驾驶上放着的纸袋,他取出那块“白布”,摊开来一看,顿时他哭笑不得,原来是一条十分宽大的内裤。 这条内裤针线歪歪斜斜,裁剪得两只裤脚长短不等,很明显是一个废品。 华雍城笑了,直到现在冯碧落还是没学会车衣,这条内裤比残次品还要残次。他看着这条内裤,忽然发现裤脚的地方还用红线绣着碧落两个字。 “小傻瓜。”华雍城趴在方向盘上笑得腹痛,居然有个笨姑娘把自己的名字绣在男人的内裤上。 回到省城家中,华雍城沐浴后便迫不及待换上那条残次品内裤,这条内裤首先在裁剪上便有问题,裆浅裤脚长,穿在身上极不合身,而且还做小了。 华雍城躺在床上,拨响了冯碧落办公室的电话,只要不到凌晨12点,冯碧落一定还在办公室。 果然冯碧落接起了电话,那喜悦的声音钻入华雍城的耳中,他浑身都轻松起来。“碧落,我穿上你送给我的礼物,你想不想看?” “你这么快就穿了?”冯碧落嘻嘻地笑。 “嗯,我沐浴后就穿了,我想穿给你看。” “那合身吗?我可是辛辛苦苦做了三个夜晚才做好的。” “碧落,你为什么给我做内裤?你是想勾引我吗?”华雍城逗她。 “因为内裤做起来最简单,本来我想做一件上衣,可是太难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裁,所以就做了一条内裤。” 华雍城听得要吐血,笑道:“碧落,你愿意为我做一件事吗?” “一百件事都愿意。” “那好我说了,碧落,你能不能为我去成衣车间认真学一下车衣?” “学车衣?为啥呀?” “因为我从来没见过做的这么次的内裤,实在不像是我们爱华生产的服装,所以,碧落,你愿意去学车衣吗?” 话筒里传来冯碧落咬牙切齿的声音,道:“好你个华雍城,我第一次进厂,你就是安排我去学车衣,现在又要我学车衣,好好,我去。” 240 两个死男人煞风景 上午开完会后冯碧落去了成衣车间,自觉坐在前几日华雍城用过的缝纫机前,叶其扬和林之书笑得好不得意。“冯厂长,你怎么也来学车衣啊?” “啐!不关你们的事。”冯碧落心中有气,她最怕的就是学车衣,早知就不送内裤给华雍城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两个男人咬舌根,窃窃私语。“准是雍城让她来的,哈哈,雍城总算为我们出了一口恶气。” “什么时候咱俩也狠心一把,让骆琪和莫枫也来学车衣,没理由雍城做得到,咱俩做不到吧,论才貌咱俩也不输雍城。” “就这么办,这两个女人欺人太甚,必须让她们吃点苦头。”叶其扬咬牙切齿。 冯碧落踩了一个小时的缝纫机,这时黄副厂长来了,下午黄副厂长要去省城订购一批新缝纫机,需要冯碧落签字后去财务部领支票。 坐在办公室里冯碧落皱眉苦思,昨晚电话中华雍城要求自己能做出一条合格的成品内裤,自己就可以不用车衣,但这看起来似乎很难,得想个办法解决。 要不就这么办,让黄宛如在城里找个裁缝师傅做一条内裤,就说是自己做的,哄过华雍城再说。 冯碧落给黄宛如打了个电话,黄宛如也没问什么原因便同意了,明天给她带过来。 第二天下午黄宛如赶到,带来一条浅蓝色的男式内裤,冯碧落摸着针线,线走得笔直,比她做的内裤强出百倍不止。“宛如,留我这里吃晚饭。” “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回省城。” “你能有什么事,回家后你也只是睡大觉,咱们好久没说话了,好好聊聊嘛。”冯碧落按住她的手。 “真有事,咸阳生病了,我得去照看他。” 第149节 “啊!什么病?严重吗?” “不严重,普通的风寒,医生说得一周才会好。他住的房子漏雨,我还想帮他重新租一套房子。”黄宛如面上有些羞涩。 “租什么房子呀?直接住你家不就行了,你家房间多得是。”冯碧落心直口快。 “不行,咸阳是个讲礼仪廉耻的人,让他住我家,他断然不肯,我打算在附近帮他找房子,条件稍为好点,这房子不好住着心情也压抑。” “宛如,你看,只要你主动,你们的关系就会前进,我看等他病好了,他就重新爱上你了。” 黄宛如面颊布满红晕,笑道:“希望如此。碧落,我不和你说了,我现在回省城,有事打电话,现在厂里装了电话,咱俩联系也方便。” 晚上吃过晚饭后,华雍城也要回省城,冯碧落拉进他进入卧室,拿出那条买的浅蓝色内裤。 “你做的?”华雍城眉开眼笑。 “当然是我做的,我这两天都在成衣车间呢,我的手指头都快被针扎成马蜂窝了。你看看,这条内裤怎么样,好不好?我可以毕业了吧?”冯碧落眼中露出诡笑。 华雍城摊开内裤看,这条内裤比之前的那条要好出许多,针脚密,走线直,没有线头,裁剪合适。“还不错,我说嘛,只要你认真学车衣,没什么事做不成的,可见你当初就不认真车衣。” “我是对车衣没兴趣嘛!我是从事脑力劳动的,不是从事体力劳动,这术业有专攻,我也不可能样样都会。” 华雍城走到灯下看内裤,越看越喜欢,他折叠好放在纸袋里面。“碧落,我会珍惜的。” “嗯,你只要穿上这条内裤就会想起我。”冯碧落忍住笑,哈哈,华雍城太好哄骗了,以后只要买衣服便说是自己做的,他估计也会相信。 忽然叶其扬出现在卧室门前,冷言冷语道:“雍城兄,你可要看清楚了,不要被她骗了,这真的是冯碧落做的吗?这两天她都没在车间呆几个小时,难道她这么能干,两天就能做出一条合格的内裤。” “对,我看她车的废布,线头歪到爪洼国去了。”林之书也探出头。 “闭嘴,你们两个别冤枉我,我刚来爱华时就在成衣车间,本来就有些基础,你们两个臭男人哪能和我比。”冯碧落赶紧斥道。 “我们没想和你比。冯碧落,既然这条内裤是你做的,那你现在就去车间,也不让你做内裤,你就走线我们看看。”叶其扬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对,有没胆子去车间走下线?只要你一出手,我们便知你行不行?” 冯碧落气坏,本来把华雍城哄得眉开眼笑,这两个衰男人偏出来破坏她的好事。“你们两个以后别在我这里吃饭了,饿死你们。” “看看,恼羞成怒了。雍城,我们没骗你吧,冯碧落心里有鬼哟。” “冯碧落那小伎俩休想能瞒过我们的眼睛,我看这条内裤准是她从外面买来的。下午我出来小解,可是看见宛如来了。” 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引起火后,霎时一哄而散。 华雍城放下内裤,在床前坐下来,拉着冯碧落坐在他的大腿上。“碧落,他们说的是真的吗?这条内裤不是你做的?” 冯碧落抓着头发,被叶其扬和林之书一搅和,想必华雍城也不会相信内裤是自己做的,所以还是老实承认比较好。“对不起,这条内裤是我托黄宛如在一个老裁缝那里做的。我笨嘛,怎么也学不会车衣,这你知道的嘛,要不然当初我就留在成衣车间了。” 她说得委委屈屈,伸手翻着华雍城的衣领,嘴唇嘟得几乎可以挂个油瓶。 华雍城叹了一口气,道:“碧落,你真是会投机取巧。” 顿时冯碧落慌了,道:“你别叹气嘛,我明天再去车间学车衣行不行,一定亲手做一条内裤出来。” “算了,你不是这块料,物尽其用,你还是安安心心做厂长吧。” “啊!你原谅我了?” “我又没怪你,何用原谅你。” “都怪叶其扬和林之书,本来我把你哄得开开心心的,就怪这两个死男人煞风景,我得叫骆琪和莫枫赶紧把他俩领走,谁的男人谁管。”冯碧落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真是被揭穿恼羞成怒了?”华雍城笑得眼泪出来。 “他们两个不给我留面子,我当然要恼羞成怒了。” 华雍城捧起冯碧落的脸,那红扑扑的嘴唇娇艳欲滴,他忍不住俯下脸,轻轻吻住那两瓣馨香。 241 发现你偷懒不干活 一晃到初八莫枫来了,这时林之书松了一口气,莫枫来后意味他结束车衣工的日子,这天骆琪也来了,准备接林之书回省城。 林之书急着回省城,连中饭都顾不得吃,催着骆琪上车。 冯碧落也松了一口气,现在总算可以把叶其扬交给莫枫,这些天管着两个别的女人的男人真累。这天冯碧落没有带莫枫去入职,而是带她熟悉临湘镇的环境,既然长期在爱华工作,这吃穿住行都得了解清楚。 “莫枫,你家男人的公子哥习性太重了,只让他车衣还不行,我看,弄一块地,你让他种点菜,解决你们买菜的问题。”冯碧落不动声色的加以报复。 “好,是应该让他多受苦,但是哪来的地呢?” “镇外多的是,不过那些都是没开荒的,如果要现成的地可以租一块,你们两个人吃菜也不需要很大一块地,一亩半亩就够了,种些玉米、白菜、土豆、黄瓜什么的,够过日子了,最好再养两三只鸡,下个鸡蛋的。” “这种日子听起来不错。” “当然不错了,自己种菜自己吃,这很有成就感的,而且镇上的空气这么香甜,对皮肤也有好处。” 莫枫本是寡言少语之人,哪禁得起冯碧落如此撺掇,一下子就被说服了。 两人走到镇外的山坡,莫枫笑道:“我听骆琪说,你和华雍城相遇是在他的太太的墓园里。” “嗯,那时我刚来临湘镇,没工作,饿得快要死了,没办法就去他太太的墓园偷供品吃,阴差阳错的就遇到他,然后就再也分不开了。” 冯碧落伸手指向山坡,墓园在山林间半隐半现。“就在那里,我们上去看看,这些时该捡落叶了。” 走到山坡上,两人翻到墓园里面,却见里面收拾得非常干净。冯碧落有些错愕,难道是华雍城来打扫过了,或者是咏梅来过了。 莫枫向墓碑深深鞠了三躬,道:“华太太,你安心吧,现在有碧落照顾华先生,华先生会过得很幸福的。” “华太太,你放心把他交给我,我会照顾他,照顾你的孩子。”冯碧落也弯腰鞠躬。 从山坡下来是一片广阔的田地,但只有寥寥的几个人在耕种,莫枫感到奇怪,道:“这些田怎么没人种?我听说年后就要开始播种了,怎么到现在还没翻地?” “镇上的人大部分进了厂里工作,只剩下老弱妇孺,他们也没多少力气种地。” “也是,厂里的工钱够一家老小过活了。” “莫枫,我看这片地挺肥沃的,杂草不多,我帮你租个半亩下来,你和叶其扬尝试种菜。” “行,那就麻烦你了。” “莫枫,还有一点我要告诉你,这乡下不比城里,城里即使对门可能都不认识,但乡下基本家家户户都认识,他们喜欢窜门子聊天,你可得适应下。” “这正好,我是比较沉闷的,和他们多处处改变我的性格。” 回到镇上后冯碧落带着莫枫走街穿巷,将那镇上的妇女介绍给莫枫认识,让她们帮忙照应莫枫。 “碧落,你可真得人心,这些人和你亲热得像姐妹,如果我早点来就好了。” “现在也不迟,你还这么年轻,这乡下其实比城里住着舒服。对了,我忘记和你说,要上山拾柴的,我们这里用的都是柴火灶,但你别一个人上山,山深处有狼。” 莫枫脸都吓白了,道:“还有狼呀?它们下山来吗?” “别怕,狼不多,通常在深山里面,也不下山,拾柴时在山脚便行了。” “这还行。”莫枫脸色稍有好转。 在镇上走了一圈后,莫枫回屋里收拾,冯碧落便去厂里,目前汉派的30万件订单已完成了一半,正在打包运往华中。服装厂大门外面,几部大卡车严阵以待,工人正有条不紊地将打包好的服装搬到卡车车厢。 华中离吴越省不远,预计开车需要一两天的时间,冯碧落要求中途不能停车,以免货物被盗,因此每部卡车配备两名司机,轮流开车,随行押货人员若干。 “冯厂长,我看是万无一失。”黄副厂长喜滋滋,最近他越来越觉得做副厂长有成就感了。 下午一点钟卡车出发,众人站在门前一齐挥手,在车里装的是他们的劳动成果,以及对未来的希望。 昨日新缝纫机运了回来,工人用上新机器,都说比旧缝纫机好用,速度快,一些旧机器便放在服装厂的院子中低价售卖,镇上不少人来买旧缝纫机。 冯碧落留了一台性能较好的缝纫机,准备给白咏梅,车衣是白咏梅的天赋。 “这几天我都没去看爷爷,也不知他俩处得怎样了,刚才在地里好像没看到他俩。”冯碧落摸着下巴,爷爷偷懒说得过去,白咏梅怎么也没去地里干活呢,这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下班后冯碧落去了张氏祠堂,里面静悄悄,好像没有人。 走到窗前冯碧落踮起脚向里面看,原来里面有人,冯延竟盘腿蹲在褥子上,背靠墙壁,而白咏梅却在缝补衣衫,那衣衫好像是冯延竟的中山装。 “好啊,被我发现你偷懒不干活。”冯碧落大刺刺走进去。 白咏梅被她一分神,针便扎到了手指头,慌得她赶紧按住伤眼,道:“碧落,不是冯先生偷懒,他手里都起了血泡,也没法干活,所以我让他休息两天,你别怪他。” “是吗?”冯碧落的目光在冯延竟面上停留。 冯延竟傲气十足,眼神望向别处,白咏梅只得拿他的手摊开,道:“碧落,你看,是真的,都是血泡,这地里的活他一个城里人哪里干过,算了吧。” “城里人和乡下人都是人,有什么干不得,今天也晚了,明天让他去地里干活。” “碧落,让他休息两天吧,这手上的血泡一天好不了。” “你给他挑破了,到明天就差不多可以好了。” “我明天就去地里干活,你不要欺负咏梅。”冯延竟没好气。 “你挺傲气的呀,可要一直这样傲气哟,我们这里几千亩的地都等着你翻。”冯碧落忽然发现只要对冯延竟态度恶劣,冯延竟就能感受到白咏梅对他有多好。 说完冯碧落转身走出祠堂,但她没有走远,一会便又在窗下偷听。 “冯先生,你明天去地里不要干活,碧落来了你就装着干活的样子就可以了。” “咏梅,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听到这里冯碧落脸露喜意,一旦一个男人说对方善良的话,基本上男人对这个姑娘有意思了,爱情都是从善良的好姑娘开始。 242 让我反抗命运 自从立春后,天气一直晴好,白咏梅天不亮便去地里,这十五一过便要播种,另外还有几亩水田,也须得把土翻一遍。小布袋里装着十来个烤馒头,还有一瓶腌制的酱菜,白咏梅先吃了一个馒头,喝了半碗水,便开始锄地。 气温也开始回升,这天气一暖和,地里的杂草便都长出来,因此在这几天要把地翻完,当然也没有时间了,正月十五她就要嫁到外镇。 白咏梅说不出自己的心情,究竟有没在盼望,毕竟她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半个钟头后冯延竟赶来,这时白咏梅已经在锄地。“冯先生,你先吃馒头,里面有酱菜。” 这几日冯延竟和白咏梅已经很熟识,他也不客气,解开布袋,取了一个烤馒头,馒头还没有冷,热乎乎的,他一边夹着酱菜,三下两下便吃掉两个馒头。 吃完馒头后,他又喝了一碗茶水,乡下的茶叶很粗,喝起来有些苦涩的味道。 “咏梅,再过几天我们就可以把片地锄完了。” 第150节 冯延竟很开心,之前是用洛阳铲发掘古墓,现在是用锄头翻地,怎么都和土地结了缘。 “嗯。”地翻完了,也到了白咏梅出嫁的时间。 今日是初十,离十五只有五天了,冯延竟咬了咬嘴唇,道:“咏梅,你决定好嫁给那个木匠吗?如果你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没法子反悔的,日子定好了,彩礼也收了。” “那你盼望这天到来吗?” 白咏梅沉默了,好像盼不盼望都没什么区别,毕竟命运不会发生改变。“嫁给谁都一样,我不想这件事。”说完,白咏梅抡起锄头。 锄头落在地里发出响声,仿佛敲打在白咏梅的心坎上,是啊,不能嫁给华雍城,那嫁给谁还不是一样。 可是眼圈却不争气地红了,有清亮的眼泪流出来,白咏梅撇过头去,伸手擦掉泪渍。 冯延竟把一切看在眼里,这几天的相处他益发认定白咏梅是个勤劳善良的好姑娘,但她的命运太苦了,他想帮她,帮她走出命运的泥潭。 “你并不想嫁人对不对?我看见你流泪了,这不是一个待嫁的新娘应该有的。” 白咏梅抬起头,满脸的泪痕,她摇着头道:“不嫁人我能怎么办?在这个家里我已经呆不下去了,他们都怪我没用,不能给他们带来财富。我曾经以为自己得到了亲情,到头来是我自己欺骗了自己,所有的都被碧落说对了,没有人心疼我,没有人关心我。” “在你的心里是不是有个男人?”冯延竟忽然问道。 白咏梅怔住,张了张嘴,她低下头道:“那又能怎样?” “去找他,咏梅,你要反抗命运,这样才能得到幸福。”冯延竟大声道。 白咏梅又摇头,道:“冯先生,你和碧落都姓冯,你们的性格也相似,碧落也让我反抗命运。其实,我反抗过,争取过,但没有用。” “为什么没有用?你应该坚持下去。” 白咏梅抬起头凝视他,半晌道:“他不喜欢我,冯先生,你说我能怎么办?” 霎时冯延竟哑口无语了,这真正是个难解的题。“你表白过吗?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他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他,甚至他的妈妈还去我家提过亲,但他不喜欢我,还讨厌我。” “我不能相信,像你这样的好姑娘,他就算不喜欢你,也不至于讨厌你,你还说他妈妈去你家提亲,说明他妈妈也是认可你的。” 眼泪从白咏梅的眼眶滑落下来,她吐出一口气,眼角瞟着地面,道:“因为他有喜欢的姑娘,那个姑娘比我好千倍万倍,我比不上。” “胡说,我怎么没见过比你好千倍万倍的姑娘,你比别的姑娘好千倍万倍才对。” “碧落就比我好千倍万倍,她喝过洋墨水,挽救了爱华,使我们镇上的人都吃上了稳定饭。” “那是因为她读过书,并不能代表她比你好千倍万倍。”刚说完,冯延竟忽然醒悟过来,道:“你说的那个他,喜欢的是冯碧落?” “嗯。碧落是去年才来临湘镇,自从她来到后,临湘镇就大变样了,从前脏乱差,现在干干净净。” “她只不过是爱华的厂长,这临湘镇的环境与她有什么关系?” “碧落出钱请人打扫临湘镇,种植树木,所以我们镇才这样干净,你说碧落是不是很能干,很出色,这样哪个男人不喜欢她呢。” “我就不喜欢,她太强势,根本不像个女人。” “不管像不像女人,华先生就喜欢她,也只喜欢她,还是很喜欢很喜欢。”白咏梅越说越低声。 “华先生?我好像听过有人提过华先生,你喜欢的那个他是不是爱华服装厂的老板?” 白咏梅没回答,低头锄地,但这副神色无疑是默认了。 “他真是眼瞎,你这么好的姑娘不喜欢,偏喜欢冯碧落,以后有他的苦头吃。”冯延竟愤愤不平。 忽然白咏梅身子筛糠似的一阵颤动,握着锄头柄不动了,冯延竟察觉到她异样的神色,便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田埂上的马路驶过来一部黑色小汽车,透过车窗一个男人的侧影显现出来,流畅的面部线条,这分明是个英俊的男子。 汽车没有停下来,向着临湘镇的方向急驰而去,而白咏梅的神色已然呆住。 冯延竟叹了一口气,道:“咏梅,他就是华先生吗?爱华的老板。” 白咏梅还是发呆,她每天来锄地,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华雍城每天开车会经过这里,远远地看他一眼也好。 “我八岁时在这里遇到华先生,那是个雨天,汽车溅了我一身雨水,华先生下车给我擦衣服,还给我一把伞,从那时起我就喜欢他,他开服装厂,我就拼命学车衣,希望长大后进他的厂工作……” 冯延竟瞧着她痴呆的神色,心中只有一腔怒火,为什么让这么痴情的姑娘不能得到所爱?为什么让那专横跋扈的女子得到幸运? 瞬间冯延竟决定下来,他要帮这个可怜痴情的姑娘。 冯延竟扔下锄头,大步向田埂走去,没一会的功夫便到了爱华服装厂。他的面孔较生,门房老葛拦住他,“我是燕大考古系学生,我叫冯延竟,我要求见华先生,有重要的事情与他讲。” 243 女人一有钱就飞走 办公室中华雍城刚坐下来,门房老葛便来报告,说有位燕大考古系的学生要求见他。华雍城感到奇怪,他与考古似乎从未有过交集,为何会有考古系的学生要求见他呢。 “请他进来。”思索半晌,华雍城还是决定见他,可能是这位学生有困难求助于他。 几分钟后冯延竟进入办公室,两人四目相对,一时华雍城先认出他。这个年轻人有一双丹凤眼,和冯碧落一模一样的标准丹凤眼。 “华先生,你好,我叫冯延竟,燕大考古系的学生。” 这年轻人也姓冯,华雍城不知不觉对他生出几分好感。“你好,请坐。” 冯延竟坐下后,华雍城令人给他送上茶水,冯延竟道了声谢谢,但没有喝。 “你是有事找我吗?” “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 “那你说吧。” 冯延竟紧紧盯着他,被白咏梅喜欢的男人确实英俊,还有几分儒雅的气度,一看就是出身富贵家庭。“华先生,我想和你谈咏梅。” “咏梅?”华雍城陡地吃了一惊,一个陌生人来找自己谈白咏梅,这感觉不可思议。“你认识咏梅?” “认识没多久。咏梅正月十五就要出嫁了,嫁的是外地的一个木匠,她从来没见过那个木匠,也根本不喜欢那个木匠,这样她嫁过去不会有幸福。” 华雍城握了握拳,道:“所以,你来找我的目的是……” “阻止咏梅出嫁,只要你去劝她,她就会听。” 华雍城摇了摇头,道:“抱歉,我做不到。” “为什么?”瞬时冯延竟站了起来,他起身太猛,袖子带倒桌面上的茶杯,一杯热水倾泻出来。“对不起。”冯延竟干脆用袖子把水渍擦干净。 “因为,就算这次我说服她不嫁给木匠,但她总是要嫁人,难道我能一次次地说服她吗?” 冯延竟狠狠地咬住嘴唇,他来时猜想过结果,但没想到华雍城会这样毫不犹豫地拒绝,没有一点恻隐之心。“你是怕她纠缠你吗?” “不是,我觉得我的人生和咏梅没有交集,所以我帮不了她。” 冯延竟眼中冒出怒火,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绝情的人,咏梅她看错你,错把感情托付在你这种人身上,连咏梅这样好的女人的感情你都辜负,可见你并不是什么好人。” 华雍城暗自生气,但他不便发作出来,道:“难道我不喜欢咏梅,我就是坏人了?” “就算不是坏人,也是有眼无珠。咏梅说你喜欢冯碧落,现在我才知道原因,原来你们是蛇鼠一窝,臭味相投。” 顿时华雍城怒不可遏,别人骂他犹可,唯独骂冯碧落不能忍。他站了起来,猛地一拍桌子,大喝道:“住嘴,不许你辱骂碧落。”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专横跋扈,肆意妄为。” “够了,我大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这个人就喜欢碧落,你说的白咏梅,我真的很厌恶她,而且现在更厌恶了,我希望我的有生之年不要听到这个名字,不要见到这个人。” 冯延竟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道:“你到底为什么厌恶咏梅?她到底做了让你深恶痛绝的事?” “她做了什么,你完全可以去问她。” 两人彼此怒视,半晌冯延竟猛地转头,向门外走去,恰好冯碧落进门,差点撞在一起。冯碧落瞧到冯延竟心下大惊,不等她说话,冯延竟已经消失在走廊拐角。 冯碧落进入办公室,只见华雍城一脸怒容,地面上水渍斑斑。“发生什么事了?刚才那个人来干嘛?” “可气。”华雍城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咋的这么大的火气,那家伙说啥了?”冯碧落推着他。 “他把我们骂了一顿,说我喜欢你,是因为我们蛇鼠一窝,臭味相投,还说你专横跋扈,肆意妄为,气死我。” “啊!他居然这样骂我,这太过份了。”瞬时冯碧落气得牙齿咬到舌头,被自己的亲爷爷骂得这样难听。“他为什么要来骂我们?他有病啊!” 华雍城从抽屉找出一支烟点燃,吸了几口才渐渐平息心中怒气。“他来找我劝说咏梅不要出嫁,我拒绝了,然后他就恼羞成怒。” “这个家伙。”冯碧落伸手去揉他皱起的眉头,笑道:“别生气了,待我去教训他。” “你认识他吗?”这下华雍城奇怪了。 “认识。这家伙和几个同学来镇上东挖西挖,破坏环境,张嫂带人把他们抓住,我主张罚他们留下来铺路锄地,前几日过年我把他的同学放了,只留下他帮白咏梅锄地。” 华雍城哦了一声,道:“那他们来临湘镇想做什么?” “考古呗!” 华雍城沉默了,半晌他盯着冯碧落道:“碧落,我不太明白你为何单独把他留下来帮咏梅锄地。” “拉郎配。”冯碧落笑道。 “你想把他和咏梅撮合在一起?”华雍城大吃一惊。 “是的,他们挺相配的,咏梅如果嫁给他,未来会很幸福,我不会看错的。”冯碧落眼中闪烁着光芒,只要白咏梅的终生大事解决,以后白咏梅的人生,和她的人生都是一帆风顺。 “时间来得及吗?还有几天咏梅就出嫁了。” “不知道,但现在我知道他挺关心咏梅,他还为咏梅来找你,说明咏梅和他也谈得来,不然咏梅怎么会把自己的事讲给他听呢。” “碧落,我觉得不妥,他有什么能力娶咏梅,我瞧他的样子还是个学生。” “这个没关系,咏梅也还年轻,过一两年他毕业了,也就能娶咏梅。关键是现在,我得想个法子让他去抢亲,白大庆吞了彩礼肯定不会退,这2000块的彩礼……” 冯碧落笑眯眯地看着华雍城,伸出手道:“华先生,能不能给我钱?” “不给,之书说不能给钱女人,女人一有钱就飞走了。”华雍城故意板着脸。 冯碧落哼了一声,道:“你真坏,以前还说我可以找你要钱用,现在就不给了,言而无信。” “你有工钱嘛。”华雍城笑坏了。 “那点钱怎么够呀,我辛辛苦苦为爱华忙前忙后,每个月给我1000块的工钱才差不多,可现在才给我200块。哼,我辞职去别家当厂长,反正好多人想请我做厂长。”冯碧落边说,边用眼角观察华雍城的神色。 “说得这样可怜,好,这2000块的彩礼钱我出了,碧落,接下来要看你,能不能劝说那个考古学生去抢亲。” “包我身上,这家伙脾气冲得很,我激他一激就差不多了。”冯碧落胸有成竹,这才几天的相处,冯延竟就已经冲冠一怒为红颜,应该是对白咏梅有了好感。 第151节 244 酱油瓶倒了都不扶 踏着清幽的夜色,冯碧落来到张氏祠堂,里面有微弱的光线在摇曳,冯碧落站在窗前向里面看,冯延竟蜷缩着身子躺在稻草上,褥子踢到膝盖那里。 冯碧落感到好笑,爷爷这么大的人居然睡觉还踢被子。 白天里冯延竟劳作了一天,他干活特别卖力,恨不得一天就把全部的活干完,但人力还是有限,他和白咏梅干到夜里八九点,还剩下许多地没有锄。 回到祠堂后,冯延竟便倒头大睡,此时他睡得很熟。 冯碧落摸着下巴笑,这娃还是蛮听话的,没捆没绑的,居然不逃走。 推开门,冯碧落走进去,她故意咳嗽几声,但冯延竟却毫无所觉仍是抱头大睡。冯碧落以为他懒得理睬自己故意装睡,走近几步才听到从他鼻息间发出来的细小鼾声。 “喂,别睡了,起来。”冯碧落伸手推他。 冯延竟被推醒,但意识还不是完全清醒,他呆呆地看着面前挂着的一张笑脸,好半晌才回过神。“又是冯厂长,你深更半夜的来这里,也不怕别人说闲话。”冯延竟冷言冷语。 “说什么闲话,我行得正,坐得直。” “你来找我干什么?” 冯碧落瞅着他板起的面孔,道:“拜托别一副对我仇深似海的样子行不行,咱俩没仇,咱俩还有亲呢。” “呸!谁和你有亲?我可高攀不上冯厂长。”冯延竟啐了她一口。 “看你还是大学生呢,这样可对女士不礼貌。” “行了,别说题外话,你到底来干什么?说完请你马上走,我不想看见你。” 一时冯碧落想翻白眼,爷爷奶奶都不待见她,自己的亲情缘就这么薄弱么。“冯延竟。”冯碧落哼哼了两声,道:“没别的事,上回我和你说过,我给你做个媒。” “滚。”顿时冯延竟火冒三丈。 “滚什么滚?我话还没说完呢。”冯碧落没好气,自己只想作定他俩的终生大事,但搞得像自己杀了他全家。 “给我滚……” “我介绍的是白咏梅。”冯碧落飞快地道。 瞬音冯延竟咆哮的声音静止了,祠堂里面安静得可怕,冯延竟紧紧地盯着冯碧落的脸,牙齿紧咬嘴唇,半晌他道:“你说什么?” 冯碧落翻了个白眼,道:“我说,把白咏梅介绍给你做媳妇。” “你胡说什么?”冯延竟骂道。 “我胡说?我像胡说的样子吗?冯延竟,我看你和白咏梅挺相配,白咏梅勤劳,脾气温和,任劳任怨,最适合像你这种酱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 这次冯延竟没再骂,白皙的面孔透出红晕。 冯碧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从冯延竟的神色来看,对白咏梅有一定的好感。“怎么样?你如果觉得行,我明天就找咏梅去说。” 冯延竟仍是不说话,盘腿坐在稻草上,他盯着自己的脚尖,揣测冯碧落的用意。“我明白了,你是不希望白咏梅与你抢华先生,所以把她介绍给我。” “你真是多心。就算我不把咏梅介绍给你,她正月十五就要嫁人了。”冯碧落又翻了白眼,爷爷这种男人不喜欢,脾气大,没有华雍城可爱。 冯延竟一愣,马上醒悟过来,确实白咏梅还有几天便要嫁到外镇去,何况白咏梅也威胁不到冯碧落,她太朴实了,根本不是这个专横跋扈的冯厂长的对手。 “为什么是介绍给我?” “觉得你会爱上她呀,另外你条件还不错,长得也行,就是你的脾气太狗熊了,好在咏梅脾气好。” “哼!只是对你不耐烦而已。” “我又没把你怎么样?你对我苦大仇深干嘛?” “冯厂长,你做的事这么快就忘记了,你把我扣留在临湘镇干活,还敢说没把我怎么样。”冯延竟又火大。 “你以为我愿意把你扣下干活,还不是为你和咏梅的婚事,如果不是想把咏梅介绍给你,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去给咏梅干活,就是为了让你们两个相处。” 冯延竟又是一愣,他咬了咬嘴唇道:“你真是想撮合我和咏梅?” “到现在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咏梅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她嫁给一个素未蒙面的木匠,我希望她过得幸福。” “如果你真希望她幸福,就把华先生让给她。”冯延竟冷冷地道。 这次冯碧落没有说话,爷爷奶奶怎都是这种不可理喻的人。“那华先生的幸福谁管?为了她一个人的幸福,让另外两个人痛苦。冯延竟,正月十五咏梅出嫁,我已经为你准备2000块的彩礼,如果你想娶咏梅的话,就拿着2000块去咏梅家里提亲。” 说完冯碧落便向门外走去,刚踏出门槛她又回头道:“白咏梅要嫁的那家人我去了解过,根本不是木匠,只是一个弱智,30岁,还需要人喂饭。” 霎时冯延竟全身一颤。 在这瞬间冯碧落已经出门,她屈指计算,离正月十五还有三天,那天是白咏梅出嫁的日子,也是交汉派最后订单的日子。 祠堂里的烛火被风吹得熄灭了,一片漆黑,冯延竟靠在墙壁上,白咏梅的模样浮现在脑中,她的五官沥沥在目,纤细的眉毛,杏仁似的大眼睛,还有那扑闪的睫毛。 他没想过要娶白咏梅,他现在还只是个学生,没有照顾白咏梅的能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白咏梅的幸福,在这之前他连成亲的念头都没有。 “我是喜欢她的,可是……” 他摸着中山装上的纽扣,这全是白咏梅帮他补钉的扣子。白咏梅是一个好姑娘,是理想的好妻子,但这么突然的要结婚还是无法接受,完全没有思想准备。 最大的问题不是他娶白咏梅,而是白咏梅愿不愿意嫁给他。 “咏梅喜欢华先生,我如果要强娶她,只怕会给她带来不幸。但如果让咏梅嫁给弱智,那她这一生就注定不幸了。”冯延竟犹豫难决。 忽然他一拍自己大腿,自言自语道:“我先不管咏梅是否愿意嫁给我,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让她嫁给弱智,对,我明天去提亲,要求把咏梅嫁给我。我可以不娶咏梅,把她带离出临湘镇,这样她就能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想毕冯延竟一跃而起,嘴里大喊道:“冯厂长。”他追出门,但外面空荡荡,冷风幽咽,天地暗淡,哪里有冯碧落的身影。 245 我的脸都给你丢完了 上午开会,冯碧落找来莫枫,让她也列席会议做会议记录,本来这活是小马干的,但冯碧落让小马负责厂里工人的文娱活动,劳逸结合,日子才不会枯燥。 厂子一直在扩建,但容纳千多人还是显得拥挤,黄副厂长提议再扩建两栋厂房,另外职工宿舍也不够,越来越多的外镇人涌入临湘镇。 黄副厂长家人口多,冯碧落给他支了个招,让他开一个小商店售卖一些日用品,果然让黄副厂长小赚了一笔。 “还有两天汉派的订单就完成了,各部门安排职工轮休,假期七天,为带薪假。” “冯厂长,已经给了三倍工钱,就不用放假了吧?”黄副厂长不太赞成,这太惯那些工人,只怕把他们养刁。 “他们劳累很久,身体吃不消,需要有一个休息,而且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很快夏款就要开始。另外,我和华先生商议过,要在省城开设爱华的第一家门店。” “开门店?为什么?”黄副厂长瞪大眼睛。 “做生意最怕什么,怕库存太多,积压卖不出去,如果有门店我们就能自产自销,不必依靠服装公司。当然前期还是以服装公司为主,门店为辅。” “那只开设一家门店能行吗?” “当然不行,在省城开设第一家作为总店,今后还要在其他城市开设分店,形成连锁店,打响爱华的品牌。” “冯厂长,门店卖的服装和代理的不同吗?” “不同,我们可以自己定价。” 黄副厂长兴致勃勃,心里巴望着冯碧落把门店交给他来管理,但接着冯碧落道:“门店的事,华先生打算交给他的父亲华老爷负责,选址、装修、招聘、运营都由华老爷统管,单独运营,与厂里不发生直接联系,可以看成是爱华的子企业。” “哦。”顿时黄副厂长失望了,不过由华老爷负责,估计连冯碧落也插不上手,这样一想黄副厂长又释然了。 会议结束后,莫枫和冯碧落去厂长办公室,说了几个小时的话,冯碧落喉咙里干渴得冒烟。 莫枫善解人意地冲泡茶水,冯碧落看着她熟练的姿势,笑道:“要是让叶其扬看见你为我泡茶,他准得骂我使唤你,说不定还会心疼死。” “我要学到你的本领,自然应该为你泡茶。”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前就传来叶其扬的声音,他叫道:“枫枫,你怎么做下人的活,给冯碧落泡起茶来,你让她的秘书干嘛。” 冯碧落回过头,只见叶其扬眼睛瞪得如铜铃大,双手握拳,似乎要来揍自己。“看吧,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叶其扬,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不应该在车间吗?怎么跑到厂长办公室,你快回车间。”莫枫翻他个白眼,将泡好的茶水递给冯碧落。 “枫枫,我本来是想来请假的,但看到你居然在这里做下人,我好心疼你,我的心疼得受不了,我不能上班了,我要晕了,晕了……” “闭嘴。”莫枫喝道,她一脸难为情地瞧着冯碧落,道:“让你见笑,他就是这个样子吊儿郎当的,让他干点活很困难,所以请加派活给他干。” “成,过会我就让汪主任给他加活。”冯碧落笑得嘴歪,叶其扬的马屁拍到马屁股上。 “枫枫,你要这样对我吗?”叶其扬苦着脸,半跪着拉着莫枫的衣袖。 “给我起来,你这像什么话,我的脸都给你丢完了。”莫枫连推带拉,才把叶其扬撵了出去。“这家伙太不成才,我真担心我和他的将来,他这样顽劣,怎么经营得好生生大商场。” “没事,吃点苦头就好,他这样就是没吃过苦的原因。” 莫枫皱眉沉思,半晌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碧落,我打算每天只让他吃一碗饭。” “对,先饿饿他。”冯碧落拍手笑道。 “我真是头疼。碧落,我先回行政办公室,会议纪录做好了,我给你拿过来。”莫枫揉着太阳穴。 “好,你先去吧,叶其扬的事也不用太急,慢慢来,在这里他想过得如意也不成。” 一时莫枫离开,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冯碧落饮了几口茶水,便去办公桌前看报表。没过多久门房老葛来报,说是一位叫冯延竟的人要求见她,冯碧落赶紧让老葛领他进来。 冯延竟脸色深沉,在茶几前坐下,冯碧落伸头朝门外瞧了一眼,四下无人赶紧又关上门。 茶壶里冲泡的茶水还没凉,冯碧落拈起一只杯子,倒上一杯茶。“请喝茶,西湖龙井,味道不错,你尝尝。” “不用,我不是来喝茶的。”冯延竟板着脸。 “我知道,你是为咏梅来的嘛。”冯碧落笑呵呵。 顿时冯延竟脸红了,他咬了咬嘴唇,一时不知该怎样开口,只得装作打量这间办公室。办公室布置得挺雅置,靠着墙壁摆放数只花盆,冯延竟对花卉不太了解,也叫不出那些植物的名字。 “你打算娶咏梅吗?”不料冯碧落先开口了。 冯延竟脸更红,连脖子根都红透,他习惯性地咬着嘴唇,迟疑许久才道:“不是,我不能娶咏梅。” 这次轮到冯碧落吃惊,难道爷爷现在还没喜欢上白咏梅吗?传说中他们不是一见钟情吗?难道是奶奶骗了自己,当初爷爷并不爱奶奶。 “你不喜欢她吗?” “我承认对咏梅有好感,这不是我娶她的理由,我是个学生,没有经济能力,根本无法照顾咏梅,贫贱夫妻百事哀,只怪我遇到咏梅太早了。” 冯碧落又想翻白眼,说实话冯延竟这样考虑是有道理的,但白咏梅等不及了。难道提前相遇了,一切都改变了不成? “另外,咏梅不喜欢我,她喜欢的是华先生,我如果对她有非份之想就太龌蹉。” 第152节 “那你就是拒绝我的提议?”冯碧落也咬嘴唇。 “不是。”冯延竟摇头,道:“如果只有那条路能帮咏梅,我愿意,但是假意要娶咏梅,等咏梅与那边退亲后,我带咏梅带到大城市,这样她能开始新生活。” 冯碧落愣了一愣,道:“你是打算放弃咏梅?” “不是放弃,如果我们在以后的日子里有更多的相处,如果咏梅对我也有了感情,那时我也从学校毕业,有了稳定的工作,能够给她幸福,我很乐意娶咏梅,让她做我的妻子。” 冯碧落点头,爷爷原来这么务实,和奶奶讲的一点都不一样。 246 就算是私奔也在所不惜 中午,冯碧落带着冯延竟去白咏梅家提亲,这个时候白咏梅还在地里锄地,她不在的话,有些话就好说些。冯延竟心潮起伏,此时他心里也没底。 “你认为白家同意吗?他们已经收了对方的彩礼钱,日子也就在这两天。” “去看情况,白家人贪钱,2000块彩礼不行的话,我们就加钱,就算还不行,你带着咏梅私奔。” 冯延竟吓了一跳,他嗫嚅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用想太多,到了后就按我们商量好的话说就行了,想想,我们这是解救咏梅,你不要有思想负担。” 冯延竟点头,他想起白咏梅柔弱的模样,如果能救这个可怜的姑娘,就算是私奔也在所不惜。 言谈间已经到白咏梅家,站在门前冯碧落依稀看到杨菊花,自从白继福和朱桂花离婚后,这杨菊花便有点作威作福起来,白咏梅的这门亲事也是她找来的,因此白大庆对她不由得另眼相看。 杨菊花在堂屋里织毛衣,毛衣织了大半年还只有一小半,每天反而累得不行。 白大庆心知肚明,但最近他在操心大儿子的婚事,和朱桂花离了,总不能长期打光棍,杨菊花认识的人多,得托她帮忙打听一下,有好人家的姑娘便去说媒。 冯碧落敲着门板,杨菊花抬起头,一见到她眼珠子便连转两圈。“哟!我说是谁来了,原来是冯厂长呀,冯厂长你是来找咏梅吗?咏梅在地里干活。” 这时杨菊花学精明了,如果在以往她绝对没好脸色,但现在爱华业务蒸蒸而上,全镇人都削尖脑往里挤,她也想进去上班。杨菊花听隔壁的肥婶讲,爱华还要招一批人,有经验的工人每月工钱有40来块,新手至少也有25块。 冯碧落见她一脸假笑,忍住厌恶道:“你爹在家吗?我们有事找他。” “在,我去叫他。”杨菊花放下手里的针线,踮起脚往后面厢房跑去,嘴里喊道:“爹,你快出来,冯厂长来了。” 白大庆刚吃过饭,此时倒在床上睡大觉,杨菊花一进来便将他推醒。“姓冯的来干嘛?”白大庆瞪着眼睛。 “不知道,她还带了一个年轻男人来,说是找你有事,爹,你出去就知道她的来意。” 白大庆披上棉袄,从柜子上取了平日抽的旱烟,打着背手出来。到了堂屋,果然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子,那男子皮肤白净,样貌斯文,穿着一件洗得褪了色的中山装,似乎是个学生的模样。 “冯厂长,听菊花说你找我有事,是什么事劳驾你过来。” 冯碧落瞧了冯延竟一眼,道:“这位是冯延竟,他是湖北人,现在省城燕京大学读书,他很喜欢咏梅,想娶咏梅为妻,所以来向你提亲。” “什么?”顿时白大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杨菊花在旁听着,笑吟吟道:“冯厂长,你们来晚了,咏梅早许配人了,还有两天她就要出嫁。” 冯碧落向冯延竟使了一个眼色,冯延竟赶紧道:“白大爷,我是真心喜欢咏梅,其实我知道咏梅定了婚事,但我还是想来争取一下,我听说咏梅的彩礼是2000块,所以我也准备2000块的彩礼。” 白大庆留神打量了冯延竟几眼,这年轻人的相貌不错,又是大学生,能读大学的家境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只是他这身衣衫……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还有什么人?” “我父母是中学的老师,除了父母,还有两个妹妹。” 白大庆下意识地点头,当老师的应该没什么钱,估计就比刨地里的活要强些,不用风吹雨打,工钱稳定一些。“彩礼我家已经收了,也不可能去退,这样别人会说我老白家没信用,戳我老白家脊梁骨。”白大庆对冯延竟提到的2000块彩礼没有动心,都是2000块,何必费那个心去退婚呢,而且还会影响自家的名声,划不来。 冯碧落正想把彩礼提高一些,只要提高彩礼那白大庆非同意不可。 这时杨菊花突然扯了一下白大庆,在白大庆耳边说了一句,两人便又进入后厢房中。 “菊花,你到底要说什么,当初是你要把咏梅说给那弱智,现在说不嫁的又是你,你安的什么心呀,别人说我老白家说话像放屁,没一点实话。” “爹,你小声点。”杨菊花向门外看了一眼,掩上门。 白大庆把旱烟点燃,抽了一口,道:“你说吧,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 “爹。”杨菊花走近一步,低声道:“那提亲的男人也姓冯,和冯碧落长得有那么点子像。” “肯定是亲戚罗。” “所以啊,冯碧落来为她亲戚提亲,这正好是我们和冯碧落修复关系的时候,冯碧落是爱华的厂长,他们这次春款又赚了千万多,厂里还在修厂房,招工人,昨日隔壁肥婶说没经验的新人工钱都是每月25块,等转正后就有40块,到年底还有分红和双倍工钱,肥婶说她女儿过年那个月就得了300块。” 白大庆听得一愣一愣,道:“你想咋的?” “我们同意提亲,只要咏梅成了冯碧落的亲戚,我们也就是冯碧落的亲戚,那时候我们就可以进入爱华,凭这层关系冯碧落也不会亏待我们。可是我们要是拒绝,冯碧落恼羞成怒,我们以后就完全没机会进爱华,只能眼睁睁看别人数钱数到手软。” 白大庆吐出一口烟,吹出的气息把嘴唇上的胡须都撩动。今年过年全镇人都过得高高兴兴,腌鱼腌肉,领分红,领工钱,领年货,就只有他老白家什么都没有。 “爹,2000块的彩礼用不了多久,进入爱华才是最重要,每个月都有钱拿,看爱华的形势,还会大赚的。” 白大庆默默算着这笔账,如今生活成本水涨船高,咏梅嫁出去后便少了一个劳动力,那家要求咏梅不能管娘家,这等于从咏梅这里捞不到半点好处。 “菊花,你说得有道理,反正都是2000块的彩礼,我也不亏,再说那边是个弱智,这边是个大学生,说不定哪天这女婿发达了,我也跟着沾沾光。” “嗯,我看那大学生挺欢喜咏梅,我们就这么着吧,先退了那门亲事,定下这门。” “行,就这么办,咏梅也不会再怨我们帮她找个弱智,现在可是个大学生,长得也好,这可没亏待她。” 两公媳商量完毕便一起出来,白大庆这次没讲话,杨菊花代劳,便将白大庆的意思给说了。“冯厂长,我们刚才在房里考虑过,这位冯先生人不错,这样吧,我们先退了之前的亲事,你们再过来提亲。” “好,2000块的彩礼我们已经准备好,只要咏梅退了亲,我们马上过来提亲。”冯碧落笑道。 “一言为定,冯厂长,我和我爹,这就把咏梅的两个哥哥叫回来,一起去退亲,回来再给你消息。”杨菊花笑得很开心。 “那我们就静候佳音,不打扰,告辞。” 从白家出来,冯碧落和冯延竟分道扬镳,冯碧落回厂,冯延竟去地里帮白咏梅干活。走在路上冯碧落感到奇怪,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白家人改变了主意。 冯碧落想破头也没想到,白家人正是觊觎爱华的职位,因此才同意白咏梅和冯延竟的婚事。 247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晚上白咏梅到家,杨菊花便讲了退婚的事,弄得白咏梅很惶恐,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咏梅,你先去做饭。”白大庆支使女儿去厨房。 白咏梅在地里忙活一整天,早就累得腰酸背痛,但白大庆的命令她不敢不听。 白继福自从和朱桂花离婚后,日子过得挺舒坦悠闲,他也想进爱华,厂里工钱高,还时常发东西,发红包,更重要的是厂里来了许多年轻漂亮的妹子,进厂后不愁找不到老婆。 “冯碧落明天便带人过来提亲,看样子她也挺急。” “不会有诈吧?”白继荣狐疑。 说得白大庆一愣,道:“我心里也拿不准,就怕是这头我退了婚事,那头也黄了。” 今日下午去退亲,那边好不容易花巨款买来一个媳妇侍候自己的弱智儿子,这喜事都通知了亲戚邻居,突然退婚脸面往哪里搁,弄得对方差点和白家人打起来,最后别人劝和,白大庆便多支出200块钱,包括彩礼2000块,一共是2200块钱退了回去。 “应该不会吧,我那阵去厂里找冯碧落,她听说后很高兴,不像是有诈。再说来这个诈糊也没意思,就算她不出2000的彩礼,我们又不是找不到人娶咏梅。”杨菊花被他们也说得疑惑,她极力回想当时冯碧落的神色。 “等明天吧,如果冯碧落明天带钱来就是真的。” “这事就先不和咏梅说。”白大庆将烟枪中的烟灰敲出来。 当天晚上白家人都没睡好觉,害怕竹篮打水一场空,那白继荣心眼多,便埋怨杨菊花多事,会上了冯碧落的当。 翌日清晨杨菊花起来,厨房里已经做好稀粥,灶台前摆着几碟咸菜,说实在的把白咏梅嫁出去,杨菊花还有点舍不得。当然她不是舍不得白咏梅,而是白咏梅嫁人后这家务事便会落在她的头上。 吃完粥后,杨菊花提了一桶水准备去浇门前的两棵苹果树,刚开门,便看见冯碧落和冯延竟来了,那冯延竟还提着一个硕大的肥猪头,和两只大活公鸡。 “爹。”杨菊花慌得向屋里跑,喊道:“爹,继荣,大伯,冯厂长来提亲了。” 猪头和公鸡是乡下标准的提亲礼品,这说明冯碧落就是来提亲,没有值得怀疑了。 霎时白大庆和两个儿子都跑出来,他们平时舒服惯了,没有早起的习惯,慌忙穿衣穿鞋,白大庆年纪大,动作慢,动作不利索,外面的襟褂便扣错了扣子,他还浑然不觉。 “冯厂长,你真的来了,还以为你……”白继荣笑道,他虽是和冯碧落说话,但眼神却盯着冯延竟手中提着的猪头和公鸡,那猪头真够肥,估计至少有个三四十斤。还有那两只公鸡,粗壮的腿有他的胳膊粗,每只足有六七斤。 “以为我不来了,故意骗你们去退婚是不是?哈哈,咏梅是我的朋友,我不会拿她的终生大事开玩笑,这位是冯延竟,在省城燕京大学读书,他的父母是中学老师,家境尚可,只有两个妹妹,咏梅嫁过去就可以享福。” 说完,冯碧落便推搡冯延竟,冯延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早羞得面红耳赤。 “白大爷,两位大哥,嫂子,你们好,我很喜欢咏梅,请你们同意把她嫁给我,我会好好待她的,今后只要白家有事,我冯延竟都会出一份力。”说着,冯延竟便将手中的猪头和公鸡递过去。 杨菊花不待白大庆答应,便先把猪头和公鸡接了过去,跑到厨房里放下后,然后又迅速跑出来。 这厢冯碧落心里直叹气,怪不得白继福和白继荣要打爷爷的秋风了,爷爷都说要替白家出一份力。 白继福和白继荣昨天没见到冯延竟,此时便仔细打量他,瞧着他面红耳赤的样子,便明白这人单纯,不是那种江湖老油子。 “爹,我看这人行,老老实实的,又斯文,以后不会欺负咏梅。”白继荣低声道。 白大庆转头去看白继福,白继福也向白大庆点头,其实谁做他的妹夫,白继福不在意,重要的是能为他带来好处。这妹夫是个大学生,那当官是有指望的,以后说不定还得靠着他。 “冯厂长,我看冯先生一表人材,我心里也喜欢,现在咏梅的两个哥哥也都同意,看好冯先生,所以我同意了。” “那太好了。”冯碧落推着冯延竟让他喊爹。 冯延竟赶紧喊了一声,喜得白大庆胡须都飞起来。 “彩礼呢?”关键时候只有杨菊花头脑清醒,无时无刻记挂着彩礼。 “在这里,带来了。”冯碧落从挎着的包里,取出一张装得鼓鼓囊囊的大牛皮信封。“2000块钱,都在这里,你们可以数数。” 白大庆接过去,蘸着口水数了好几遍,确实是2000块钱,但是昨天退婚损失200块,他又想向冯碧落要回来,这时杨菊花似乎明白他的心思,拉住他的衣摆扯了一下,又打了一个眼色摇摇头,白大庆这才忍下来。 “现在你们收了钱,就给我们打个条子,说收了2000块的彩礼钱。”冯碧落笑道。 “行。”白继荣跑出门,找前街的柳麻子写条子。 一刻钟后白继荣返回,白大庆在条子上按了手印,冯碧落看了看,便将纸条折叠收在小包中。“现在我们都是亲戚,以后要互相关照。” “那是应当的,都是亲戚。”杨菊花接口,既然冯碧落都说是亲戚,那提进厂的事就容易了。 “厂里还有好多事,我现在赶回去。咏梅在地里干活,就让冯延竟去陪她锄地。” “这怎么好?哪有让女婿干活的事?”白大庆抱着装钱的牛皮信封道。 “没事,让他俩多相处,正好处出感情来,还有几天要撒豆子,咏梅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正好让你女婿尽尽力,帮帮老丈人一家。” “那行吧,就让他去。继福,你带你妹夫去地里。”白大庆笑呵呵。 第153节 白继福带着冯延竟先离开,杨菊花还善解人意地用竹篮装上水和几个馒头,让他们一同带去。 冯碧落和白大庆又叨扰几句才告辞,这时杨菊花喜不自胜,等过些日子她便向冯碧落提出进厂。“爹,晚上多做几个菜,留你女婿吃饭,再把冯厂长叫来。” 白大庆在杨菊花的教导下,早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自从出了朱桂花的那档子事后,全镇人都对老白家不待见,也没人理睬他们,现在同冯碧落修复好关系,不但能进厂上班,还能摆脱内奸的名声。 248 助长你家人懒惰的心理 白咏梅出了一身汗,身上的汗没多久便干了,但被汗湿的衣衫却不容易干,被冷风一吹全身都打了个哆嗦。白咏梅停下手中的锄头,环视四周,在地里干活的人不多,大多地都荒废了,这几天温度上升几度,杂草长出一片。 此时冯延竟还没来,白咏梅感到疑惑,每日冯延竟七点左右便来地里,但今日还没有来。 不知怎的白咏梅心中有些失落,这些天她习惯冯延竟的存在,有这么一个男人帮她锄地,陪她说话,才让她那颗苦闷的心略微舒坦。 “他走了吗?还是碧落又把他带到别处干活了?”白咏梅思忖。 白咏梅向田埂上望过去,从镇上的方向依稀有个人影踱过来,但距离颇远看不清。白咏梅也无心锄地,只顾盯着那个人影看,只到那人影来得近了,白咏梅心中突地剧跳一下。 “为何等他的滋味也难受?就像从前我盼望华先生回家一样。” 白咏梅赶紧埋头锄地,泥土在锄头下飞溅,白咏梅的裤脚和鞋子都脏兮兮的。 昨天杨菊花告诉她退了婚,白咏梅没多想,反正婚事自己没作主的权利,嫁谁都嫁,退婚的原因多半是因为又找到肯出更高彩礼的冤大头。 “咏梅。”冯延竟喊道。 白咏梅这才抬起头,道:“你饿了吧?袋子里面有馒头和咸菜,只是这么长时间怕是冷了。” “没事。咏梅,刚才我去你家里提亲了。”冯延竟凝视她。 瞬间锄头从白咏梅手里落下来,白咏梅一愣,慌的又拾起,她想要锄地,但是心口跳得厉害,像快要从胸腔里钻出来似的。 “你不相信吗?你家人已经同意我们的婚事。” 白咏梅极力使自己镇静,握起锄头,这时冯延竟忽然按住锄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面孔。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澄清的眼睛里有惊慌。 “咏梅,你说一句话。” 白咏梅艰难地转过头,正视冯延竟道:“我,我不懂你说什么。” “但你听清了,是吗?” “嗯。”白咏梅点头。 冯延竟笑了,道:“咏梅,你不要害怕,这其实是冯厂长的主意。” “不明白。”白咏梅摇头。 “就是为了阻止你出嫁,冯厂长早就了解过,你嫁的男人不是木匠,是个弱智,那边肯出2000块的彩礼钱,就是为了让你去照顾那个弱智一辈子。我和冯厂长约定,由我出面向你爹提亲,所以昨日我们就去过你家,今日正式提亲,也向你爹付了彩礼。” 白咏梅这才明白过来,道:“碧落她真是,这又何必呢,女人总是要嫁人的,她帮我这次,难道下次还能帮我?” “如果你真的嫁给一个好男人,她当然不会阻止你。” “可是,你去我家提亲,我家里人肯定以为我要嫁给你了,这你怎么办?” “咏梅,其实我真的想娶你,但我现在没有能力,我还在读书,不会赚钱,如果还迟一两年就好了,我会拼尽全力把你娶回家中,让你享受太太的生活。可是现在,我除了能帮你锄地,其他的我都做不来。” 白咏梅怔住,她看着面前年轻又桀骜的面庞,想不到会从他嘴里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样的话不是一时意气,也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 “你喜欢我吗?” “对,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勤劳,我喜欢你善良,我喜欢你温柔,自从第一次在这里遇到你,我就对你有好感。但是我明白自己暂时无力负担起你的人生,又怕耽误你,所以我并没有对你表白。咏梅,现在我们的亲事定下来,你可以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留在临湘镇,或者去省城,我在省城也认识一些人,也能帮你找工作。当然,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所以这门亲事只是一个幌子,你还是自由身。” 白咏梅咬了咬嘴唇,道:“那你哪来的彩礼钱,我家人都是见钱眼开的。” “是冯厂长拿来的2000块钱,这2000块钱以后我会还给她。” “这主意是碧落出的吧?” “是,是冯厂长来找我。” “如果不是碧落的主意,你会看着我出嫁吗?” 冯延竟怔住,这时白咏梅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推开他按在锄头上的手,继续低头锄地。忽然冯延竟又抓住锄头,将锄头朝一旁扔去,他握住白咏梅的双手。 “其实,我早打算好等你出嫁那天,把你劫走。” 白咏梅动容了,原来在这个世上并不是没有人在意她,她不知说什么,便抬起头望天,灰朦朦的天空里出了太阳,金灿灿的阳光落在身上有丝丝的暖意。 许久白咏梅才醒悟过来,赶紧抽出手,拾起锄头继续锄地。 “咏梅,你的打算是怎样?”冯延竟追问。 白咏梅抿着唇不答,这种事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急得冯延竟不停地追问。 冯延竟毕竟没有谈恋爱的经历,也极少与年轻女子相处,哪里懂得女子的心思,他见白咏梅不答,只当她不同意。 “咏梅,我建议你去省城,如果你长期在家里,心情压抑,而且会助长你家人懒惰的心理。如果你愿意去省城,我可以帮你租一间房子。” 前些时冯碧落提议让白咏梅去厂里上班,白咏梅想过很久觉得不合适,在厂里时常要遇到华雍城,这种相见没有任何意义,还会被华雍城厌恶。 家里的日子同样不好受,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没人关心她。 “我愿意去省城,可是我不知道能做什么工作?”白咏梅嘟起唇,眉头皱得紧紧。 冯延竟伸出手抚在她紧皱的眉头上,轻轻地把它揉开,笑道:“你这么年轻就不要皱眉头,不然就会有皱纹。咏梅,我听说你会车衣。” “我只会车衣和做家务。”白咏梅摸着面颊,只当脸上真有皱纹。 “咏梅,我姨在省城开了一家小制衣行,帮人定制做衣裳,你可以去那里帮忙,只是工钱不会太高。” “没事,只要有工作就行,我没有那么多要求。” “好,明天是正月十五,你和家人过完元宵,十六我们就去省城。” 白咏梅吃惊,道:“那碧落让你走吗?她可是让你留下来干活的。” “不用担心,我昨天才知道,冯厂长把我扣下来帮你干活,她的本意是撮合我们两个人的婚事,培养我们的感情,但我知道感情的事强求不来,咏梅,从今后我会把你当妹妹一样疼爱。” 白咏梅忽然愣住,无意中想起冯碧落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冯碧落说,她将来会嫁给一个考古专家,那个男人国字脸,斯斯文文,很俊秀,高高瘦瘦,又有学问。 这个男人的形象,似乎就是照着眼前的冯延竟说的。 249 新年新气象新生活 十六的清晨,冯碧落开车送冯延竟和白咏梅去省城,昨夜白咏梅便收拾好衣物,白大庆得了彩礼钱,也不管她去哪里,反正人交到冯延竟手上,到时人丢了跑了就不关他的事。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冯碧落心情舒畅,终于把爷爷奶奶的终生大事解决,此后就没后顾之忧,可以安心在爱华大展拳脚。 一个多小时后抵达省城,黄宛如在城门口等待,前两天冯碧落便给她打了电话,让她帮忙找一间干净的房子。 “碧落。”黄宛如喜气盈盈。 “宛如,你心情不错哟,看来阿苦被你拿下了。”冯碧落打趣她。 黄宛如笑而不语,冯碧落介绍冯延竟给她认识。“这是冯延竟,燕京大学的学生,未来的考古专家,非常有学问。咏梅,你认识,我不介绍了。” “你好。”黄宛如点头笑。 冯延竟面红耳赤,低声道:“冯厂长,我现在只是学生,不是考古专家,你不要夸大。” “我说的是未来的嘛,又不是现在。” 黄宛如将冯碧落拉到一旁,瞟了冯延竟一眼,道:“这个就是你爷爷,长得挺俊的,和你奶奶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当然,不然我怎么能这样如花似玉。”冯碧落沾沾自喜。 “脸皮真厚。” 冯碧落嘻嘻哈哈,没有女孩子的矜持样子,冯延竟有些看不惯但也不方便说什么。“冯厂长,你现在能带我们去看房子吗?” “你爷爷脾气不太好。”黄宛如偷笑。 “走啦走啦,看房子去罗。” 黄宛如帮忙租的房子在天水路,这里是平民区,房租廉价,离市中心也近,方便上下班。房子是一套两居室,里面还算干净,有简单的家具,但只有五成新。 白咏梅摸着床架,虽然旧了,但还结实。 “咏梅,你觉得这里怎样?有厨房,可以自己做饭,外面还有一个院子,平时你可以种种花。” “挺好的。碧落,我在院子里能养鸡吗?”白咏梅问道。 “养鸡?这里的鸡没法放养,你不怕到处是鸡粪就养吧,养了鸡每天能吃鸡蛋也不错。” “我不怕,我还想养头猪。”白咏梅越说越低声,边说连用眼角瞅着冯碧落,生怕她不会答应。 “咏梅,你的房子你做主,只要你不嫌臭。” 房租一个月8块钱,有电线,用水需到外面去提,这对白咏梅都不算难事,毕竟能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家,白咏梅长久以来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黄宛如还要去找阿苦,她便先行告辞。 冯碧落帮助白咏梅收拾,看这屋子还缺什么东西便记在纸上,待会出去时再买回来。 “毛巾、盆子、衣架、肥皂、锅、碗、瓢、筷子,这些都要的,还要买两块布做窗帘……” “碧落,毛巾和布不要了,我带了家里的毛巾,还有几件旧衣裳,我想着也不可能穿,我拆了做窗帘,就不再乱花冤枉钱。” “这怎么行,都是旧的,你现在搬新家,当然要用新的。冯延竟,你是碧落的丈夫,你说是不是要用新的?”冯碧落故意把话题扯到冯延竟身上。 “是,全部要用新的,新年新气象新生活。” 这里是平民住宅片区,出门便是街道,好几家杂货铺比邻而居,冯碧落按照纸上的名目一件件地购买,待到要付钱时冯延竟却拦住她。 “咏梅是我订婚的未婚妻,这钱由我来付。” “我来付,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担着照顾咏梅的责任,你的钱还是留着不时之需吧。” 两个人相持不下坚持要付钱,急得那老板抓住冯延竟手里的钱,道:“有什么好争的,当然是当丈夫付钱。” 一旁的白咏梅听到立即羞得脸都红了。 冯碧落看着腕上的表,道:“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吧,吃完饭我也要回临湘镇。” 第154节 街上有家叫云来的小酒馆,从外面看比较干净卫生,三人进去坐下,白咏梅拿起菜牌看,顿时吐出舌头。“碧落,他这里的菜贵,我们换家吧。” “都一样的。” “不是啊,你看,一碟小白菜都要两块钱,在乡下,两块钱可以买好几筐呢,吃上十天半月都吃不完。” 冯碧落小声道:“在外面吃饭是这样的,不能同买菜那样算。” 点了四样菜,白咏梅点的全是素菜,被冯碧落换成大荤菜,还要了一瓶老酒。“咏梅,庆祝你拥有一个家,我们大吃大喝才行。” “对,咏梅,庆祝你开始新生活。”冯延竟举起杯。 两人共同向白咏梅敬酒,白咏梅哪里喝过酒,才喝完一杯便头晕晕,冯碧落也不能饮酒,她敬过冯延竟后也感到头晕脑胀,赶紧夹了两口菜吃。 吃完饭后白咏梅晕晕乎乎,冯碧落还能坚持,冯延竟便扶着白咏梅回家。 一到家白咏梅便躺在床上睡过去,冯延竟帮她盖上被褥。 “我该走了,冯延竟,咏梅就交给你,好好照顾她,如果有什么难事你尽管来临湘镇找我。” “好,我送你出去。” 汽车停在外面的大街道上,冯碧落正要上车,冯延竟叫住她。“冯厂长,我承认你对白咏梅很好,但我仍是认为你专横跋扈。” “那你就这样认为,我不介意。” “以前不明白华先生为何不喜欢咏梅,却对你痴迷,可能他就喜欢你专横跋扈,因为在喜欢你的人眼中,所谓专横跋扈就是行事果决,爱华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冯延竟,我都不知道你是在贬低我,还是赞美我。华先生喜欢我,除了缘分外,我对他付出过很多,这些你都不知道。我之所以要壮大爱华,是为了完成华先生去世的太太的愿望。他的太太曾经是一名共产党员,受伤被临湘镇的一户百姓所救,后来华太太来寻找救命恩人,却发现救命恩人一家全饿死了。” “为了完成太太报答临湘镇百姓的愿望,华先生在临湘镇开办服装厂,到现在已经是第九年。虽然华太太早就去世,但他一直在完成太太的遗愿,卖车卖房都要保住服装厂。我希望将来的爱华,不但能养活临湘镇的所有百姓,甚至是全县、全市……” 冯延竟没有说话,他盯着冯碧落的面孔,目光中有些许赞赏的神色。“冯厂长,以前我一直看不起商人,商人重利,后来在临湘镇,我听咏梅讲过你很多的事,其实,我对你很佩服。” “但你还是觉得我专横跋扈,独断独行。” “现在也觉得可以忍受了。”冯延竟哈哈大笑。 “就是嘛,我这么可爱的姑娘,应该是人见人爱才对。冯延竟,咏梅会是你将来的妻子,我祝你们幸福。”说完,冯碧落冲他挥挥手,便钻入车内。 250 新世纪常用的宣传手段 春天来了,临湘镇的空气弥漫着花香的气息,粉的桃花,白的梨花,随意地生长在青石板的街道边,或者石桥下,将这个小镇妆扮得像是一个温柔的美人。 爱华的春款订单全部完成,现在全力备战夏款,冯碧落筹划的夏款宣传计划也有完整的构思。 平静的生活下面,依旧有看不见的暗流,但是全镇的人都相信冯碧落,只要有她在厂里坐镇,厂子就会越来越兴旺,临湘镇也会越来越繁荣发达。 这时莫枫做了冯碧落的秘书,原来的秘书小马暂时负责厂里职工的文娱生活,前几日小马安排一场蓝球比赛,小马本人也参加,比赛时厂里的姑娘叫得那个热烈呀,小马想着都激动。 会议在上午10点准时召开,这次是关于夏款宣传计划。 莫枫早就写好夏款宣传计划的完整内容,会议一开始后,她便将宣传纪要放在冯碧落的面前,然后坐在冯碧落的身边,准备做记录。 她学得很认真,冯碧落对商业有敏感的头脑,那些见解令她深深佩服。 “冬款宣传我们采用的是服装展览,春款宣传是拍摄宣传片,这次夏款我另有想法。” 黄副厂长听得津津有味,急道:“冯厂长,你是什么想法,我们都想听听。” “关于这次夏款宣传,我考虑在全国范围内海选品牌代言人,选出12个女孩子,代表12个月份,爱华将终生为她们提供旗下品牌服装。” 黄副厂长瞪大眼睛,道:“冯厂长,这个宣传方法很新颖,但是怎么海选呀?” “在全国的大报纸上登广告,设定海选区域,我设定为十个区域,有意参加海选的人可就近报名,报名后等待初赛,她们将要通过才艺考试,每个区域前三名可参加决赛。决赛设在省城进行,我们将邀请知名人物出任评委,排名前12名便是爱华的品牌代言人。” “那这次宣传是不是要很长时间?” “当然了,时间越长,相当于是打广告越久。爱华可以通过这次海选品牌代言人,成为全国人都知道的服装品牌企业。这次夏款宣传,用意不是在选出品牌代言人,而是通过海选更好地宣传爱华,使人人都知道爱华,提高爱华在全国的知名度。” 冯碧落的话音刚落,黄副厂长便拼命鼓起掌,其他人也跟着鼓掌。 “冯厂长,你真是太厉害了。”黄副厂长一脸激动,冯碧落每次都有新招,让人都反应不过来。 冯碧落微笑,她本来不厉害,这是新世纪常用的宣传手段。 “明天几乎全国的大报纸都会登出爱华海选品牌代言人的广告,所以大家都要打起精神,新的挑战来了,我们努力向前迈进,加油!” 顿时在座的所有人都握拳,齐声道:“努力,加油!” 会议结束正值中午,冯碧落和莫枫回家做中饭,刚出来便看到叶其扬双手叉在裤兜里,一边走一边吹口哨,莫枫一看见脸便沉下来。 叶其扬在爱华上班一个多月,但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但没消瘦,反而还胖了。 “枫枫。”叶其扬亲热地迎上来。 “走开,别和我一起。”莫枫白了他一眼。 “你们聊,我先走。”冯碧落挥挥手,大步向家中赶去。 最近几天华雍城没有来厂里,他的女儿华莹得了麻疹,这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疾病,而且十分危险,华雍城一直在朝阳医院陪着女儿。 昨天华雍城给冯碧落打过电话,说女儿的病情有好转,已经退烧,但还得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下午,冯碧落和黄副厂长在办公室商议,安排行政人员赶赴海选十大区域,接待报名者。每个区域安排三人出差,十个区域便是30人,行政部没有这么多职员,因此各个部门也要出人。 “老黄,你和部门经理今晚必须把出差的名单拟出来,最迟后天他们就得走。” “行。冯厂长,华先生的女儿好些没有?听说在住院。” “昨天华先生给我打过电话,说是退烧了,下班后我开车去省城看看他女儿,所以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出差名单。” “行,今晚不睡觉也把名单拟出来,明天宣布出差名单,申领出差费用,后天清晨便送他们去省城火车站。” 五点刚下班冯碧落开车去省城,这时天色转长,抵达省城时天还未黑,冯碧落去商场买了一个大布娃娃,还有一些水果和蛋糕,便又驱车赶往朝阳医院。 华莹住的是单人病房,冯碧落刚到门前便听到华雍城的声音,华雍城在讲故事。 冯碧落听了一会,讲的内容居然是《狼来了》,哈哈,给生病的女儿讲这个故事,真是没眼色。 华莹先瞧见冯碧落,道:“冯阿姨来了。” 华雍城一怔,回头一看果然是冯碧落,他笑道:“厂里这么忙,你怎么来了?” “来看小美女嘛,小美女,这是给你的娃娃,你喜不喜欢?”冯碧落放下手里的水果和蛋糕,便将布娃娃放到病床上。 小女孩最喜欢布娃娃,见了这个哪能不欢喜的,华莹抱着布娃娃不松手,左亲右亲。 这时冯碧落才有空打量华雍城,只见华雍城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嘴唇上还生出胡茬子,她不由扑哧笑出声来,道:“你怎么搞的?怎么这么脏,没洗脸吗?衣服也有味道。” “还真没有,我一直在医院,怕回去传染给华承。”华雍城笑道。 “你好歹打点水在病房里洗一下嘛,臭烘烘的,也不怕熏到小美女。” “我这就打水洗。” 一时华雍城去了,冯碧落便在病房里陪华莹说话,说实在的,这个孩子自幼丧母,没有体验过母爱,冯碧落心里对她也极是疼爱。 “冯阿姨,你还能不能送我一个大布娃娃,我要这么大的。”华莹比划着,一手扬过头顶,另一手到病床下。 “好啊,可是这么大的娃娃你抱不动呀。” “我不抱她,我让她陪我睡觉。”华莹噘着粉嫩的嘴唇,煞是可爱。 冯碧落摸着她的脸,道:“好,阿姨下次来给你带个这么大的布娃娃,让她陪你睡。” “谢谢冯阿姨,你能不能给我讲个故事,爸爸讲的故事太难听了。” 华雍城讲的《狼来了》自然不会得小女孩的欢心,冯碧落立即答应下来,就算是小女孩也会喜欢那些美好的爱情故事,尽管她们不懂。 “……人鱼是没有不灭的灵魂的,而且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灵魂,除非她获得了一个凡人的爱情。她的永恒的存在要依靠外来的力量。天空的女儿也没有永恒的灵魂,不过她们可以通过善良的行为而创造出一个灵魂……” 251 一枝独大 日子一晃到了四月,桃李花谢,蔷薇花开,一串串雪白的槐花挂在枝头,张嫂带着几个妇女爬梯摘了一些新鲜槐花,和了面粉,再用油炸,端了一盘送给冯碧落。 这个时候十大区域的海选品牌代言人进行得如火如荼,各区域都有上千人报名,能成为品牌代言人,就能获得终生的爱华提供的品牌服装,这真是有名有利。 从各个地方传回来的捷报让黄副厂长喜不自胜,自告奋勇去省城主持海选活动,冯碧落见他好奇便准许了,厂里的管理人员是要开阔眼界。 莫枫进来,脸色严肃,道:“冯厂长,肖战强来了。” “哦他来了,大概又是来对我放狠话的吧,让他进来。” “行,我去叫他进来,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你喊我。” 两分钟后,肖战强大刺刺踏入厂长办公室,他先不说话,仔仔细细地把冯碧落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那种盯着人的样子仿佛是一头饥饿的狼,要将冯碧落连骨头带血都吃干抹尽。 “冯厂长,好久不见,你又漂亮了。”肖战强拉开椅子,在冯碧落对面坐下来。 “废话,你又想打听什么?或者想对我放什么狠话?”冯碧落将笔放在笔筒里,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我去过海选现场,人山人海,这下全国人都知道爱华了。冯厂长,你实在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不对,男人也没你聪明。” “过奖了,不值一提。” 肖战强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狠吸几口后,吐出一圈烟雾。“这次我来找冯厂长,其实是有事相求,天伦因为上次的春款展览会,耗资巨大,并且库存积压,想请冯厂长支个招,帮我天伦度过难关。” “可以。” 顿时肖战强大喜,道:“冯厂长,凭你的头脑一定可以让天伦起死回生。” “这个当然,只要肖先生把天伦卖给爱华,我保证肖先生可以得到一个满意的数字。”冯碧落不动声色说出来。 肖战强一愣,随后勃然大怒,道:“冯厂长,我对你倾心一片,你未免太落井下石了,天伦是我肖某祖产,岂可卖给爱华,我肖某现在还没到穷途末路,犯不着将天伦卖给你。” “我可不是落井下石,形势变化很快,你将天伦卖给爱华,早从服装界抽身而出,这绝对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不可能。”肖战强起身,猛拍办公桌,竟将桌上的笔筒震倒,霎时笔筒里的笔洒了满桌。 冯碧落依旧双手抱在胸前,道:“肖先生,也许在以前你会做生意,但现在形势变了,你的思想跟不上形势,天伦落败是必然的。你现在将天伦卖给爱华,至少比倒闭一分钱都没有要好得多。好了,我就说这些,肖先生自己考虑吧。” 收购一家服装厂,比建新厂要划算得多,设备和人都是齐的。 另外收购了天伦,爱华在吴越省便是一枝独大。 第155节 “妄想。冯碧落,你给我记住你今天说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匍匐在我身下,让你不得翻身。”说完,肖战强便甩手向门前走去,开门的时候他故意将门撞得砰砰响。 莫枫见他面色不善,赶紧进入办公室,只见冯碧落神色凝重。“冯厂长,你没事吧?” “没事。” “他来干什么?”莫枫将办公桌上的笔插回笔筒中。 “天伦现在库存积压,他来请我帮他想办法,我说,让他把天伦卖给爱华,他就恼羞成怒了。” 莫枫沉思一会,道:“天伦是肖战强的祖业,他绝对不会卖。” “他撑不了多久的,库存积压导致无法变现,除非他能找到银行贷款,或者有人帮他解释资金问题,但这么多钱估计没人愿意帮他。” “这家伙盲目自大,也迟早有这一天,以前他仗着有钱,和黑道结交,那些小批发商迫于无奈只能在他公司进货,现在新社会,那些黑道也早被铲除,也没人买肖战强的账。” “其实,我让肖战强将天伦卖给爱华,是双赢,可是他不听。” 1954年全国范围实行公私合营,将不会再有私营企业,即使天伦勉强支撑到那个时候,也难逃时代的命运。即便是爱华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但林淑兰的愿望是希望临湘镇的人民安居乐业,因此即使把爱华交给国家,这个愿望也不会改变。 所以,冯碧落反而更努力,这样能让更多的人进入爱华这个集体中来。 下午冯延竟来了,带来白咏梅做的酱菜和用盐腌制的金桔。 上周冯碧落去看过白咏梅,白咏梅现在冯延竟的大姨的制衣行上班,干的还是她的老本行,车衣。不过这大姨的制衣行专做旗袍,白咏梅也跟着学习设计旗袍。 冯延竟每天在学校上课,下课后会去看白咏梅,然后晚上再回学校。 “咏梅现在怎样了?” 冯延竟脸上有微微的笑意,道:“挺好的,现在她过得很开心,我有空就陪她去逛街。” “那看样子等你毕业后,你们两个就可以结婚了。” “咏梅现在还年轻,才20岁,也许她还能遇到更好的男人,我不会给她压力,让她自己做出选择。” “你不能完全把主动权交给咏梅,她是女孩子,总有些矜持的,即使她心里对你有意思,她也不可能说出口。这种事还是男人主动比较好,你喜欢她,就直接告诉她,你要娶她。” “我明白的,只是我现在还在读书,所以我还不想多做表示,毕竟我现在还没经济能力。” “那你可把咏梅看好了,别让她又看上别的男人。” 冯延竟嘴角浮出笑意,道:“冯厂长,我来找你还有另一件事相求。” “什么事?” “你知道我是考古系学生,职业是和考古有关的,我查阅过许多书籍,证实在临湘镇有一片宋代墓葬,前次我们在小学操场上勘查,被镇上的百姓所阻,我知道冯碧落是临湘镇的救世主,请你行个方便,让我和同学在这里进行考古。” “我想想。”冯碧落故意逗他。 “冯厂长,你是大学生,又在国外留学,知道文物的重要性,这可以使我们研究中国的历史,增强民族自信心和荣誉感……” “明白,行,我帮你,不过你知道那片宋代墓葬的确切地址吗?” “还不知道,不过据我查阅书籍,应该是在现今小学的地方。” “no。”冯碧落伸出手指摇晃,道:“不是那里,你往多霞山的西侧找去。” 冯延竟怔住,半晌道:“冯厂长,难道你知道这宋代墓葬的地址吗?” “多的我也不说,你尽管按我说的方向找去。” 冯延竟沉默了,紧紧盯着冯碧落,两人四目相交,眼中各有深意。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华雍城突然出现在门前,他看着里面彼此凝视的两人,心中陡地一滞。 252 产生彷徨和不安 一直到下班华雍城都心神不宁,在他的脑中浮现着冯碧落与那年轻男子相互凝视的神色,那种神色是亲近,可为何自己并没发现冯碧落看着自己时会有这样的神色呢。 她变心了吗? 瞬时华雍城打了一个冷噤,他马上想到这是不可能的,冯碧落很爱他,她不会变心的。他极力地告诫自己,但是冯碧落与冯延竟相视的神色太可疑了。 究竟冯碧落对冯延竟是什么样的看法呢。 “想什么眼睛都直了?”冯碧落倚在门前偷笑。 华雍城回过头,嘴角抿了抿,笑道:“没想什么。碧落,你有事找我吗?” “下班了,我回去做饭。” 华雍城向窗外看了一眼,外面天色还很亮,他诧异地道:“碧落,你今天不打算加班吗?”这让他觉得冯碧落不加班也是与冯延竟有关系。 “今天不加了,我好好让脑袋放松一下,这段时间脑袋就没休息过。” 华雍城的脸有些僵,他越来越怀疑是与冯延竟的出现有关,两个人都姓冯,他们之间是有什么关系吗? “又发呆。”冯碧落嗔了他一声,进入办公室,伸手向华雍城的面颊抚去,没想到华雍城却躲开了。“怎么了?”这次轮到冯碧落奇怪。 “没什么,碧落,你先回家吧,我再坐会。” 冯碧落盯着他仔细瞧了两眼,道:“奇了,你又不是爱加班的人,怎么要留在办公室?” “看不起我吗?”忽然华雍城生气了。 冯碧落没听出他语气中的愠怒,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今天与爷爷相处融洽起来,而且她还指点爷爷关于宋代墓葬群的地址,等日后爷爷发掘古墓就会名扬天下,那时白咏梅的终生便有着落了。 当然做这些,也完全是为了自己和华雍城的将来,没有白咏梅的牵绊,她才能和华雍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对,看不起你,谁让你以前是花花公子呢。” 这句玩笑话又惹怒了华雍城,也许他以前是没把心思放在厂里,也许任何人这样说他,他都不会恼怒,可是说这句话的是冯碧落,华雍城就非恼不可。 华雍城陡地起身,他看也不看冯碧落一眼,便向门前走去。 顿时冯碧落怔住,但瞬间她冲上前去,从背后抱住华雍城的腰部。“你生气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让你不高兴了?是不是那句花花公子,我是开玩笑的,在我心里你并不是。”她最害怕华雍城生气,华雍城爱生闷气,弄得她糊里糊涂,不明所以。 “没有,碧落,我现在回省城。”说完,华雍城扳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冯碧落没有追出去,伸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一直将头顶的发丝挠成鸡窝,这种情形无疑是自己得罪了华雍城。 回到家冯碧落煮了粥,但毫无食欲,一旦华雍城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影响她。勉强吃了几口,冯碧落便把碗筷扔到灶台上,跑到厂里给骆琪打了个电话,让她赶紧来临湘镇。 骆琪晚上九点过后才到,这时冯碧落也接了莫枫过来。 “看我带什么来了?烤鸡、烤鸭、卤牛肉,还有一瓶红酒,今晚是我们女人第二次聚会。”骆琪春风满面,一边从包裹中拿出油纸包,忽然瞧到冯碧落愁眉苦脸,遂道:“你咋板着脸,看到我不高兴吗?” “不是。”莫枫已经安慰冯碧落好半天,赶紧给骆琪使眼色,道:“碧落不是看见你不高兴,是华雍城了。” “雍城他怎么惹到碧落了?说出来,我去给碧落主持公道。”骆琪立即撸袖子,一副要揍人的姿态。 莫枫哭笑不得,一把按下骆琪的手,道:“是碧落把华雍城得罪了,华雍城现在不理她,一个人回省城,也不接碧落的电话。” “啊——”堂屋里只剩下拉长的声音。 骆琪愣了几秒,便马上眉开眼笑,道:“碧落,没事的,你和我说到底是什么回事,明天我找华雍城聊聊,看他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啊?”冯碧落苦着脸,华雍城和林之书最大的不同就是把心事藏在心里,爱纠结,如果是林之书,或者是叶其扬,这能算个事吗。“就是今天下班我去他办公室,我给他开玩笑,说他是花花公子,然后他提脚便走了。” “就这呀!”骆琪噗哧一声。 “就这。” 骆琪摇头,道:“这没什么呀,我还不是经常骂林之书是花花公子,抢男霸女,他也没什么不开心的,只当是我和他两个的情趣。” “是啊,如果换了其扬,他也不会不开心的。”莫枫咬着嘴唇。 “以前和他开玩笑,他也没生气,不知怎的今天就生气了。我问他是不是因为说他是花花公子,他也不说,我现在还不清楚到底哪里让他不舒服了。” “别想了,我们吃酒喝肉,男人的心思有啥好猜的。依我说,你就是对雍城太好了,你看我和莫枫,把那两个衰男人治得服服帖帖的,要他们往东不敢往西。男人嘛,你要让他多吃苦,再适当给他一点甜头,他就会像条狗一样缠着你了,你打他,踹他,他都不走,恩威并施懂不懂?” “这点我赞同骆琪的说法,不能对男人太好,这样你就会拿不住他。”莫枫点头。 冯碧落咬着嘴唇,她做不到像骆琪和莫枫这样,而且她也不想拿捏华雍城,爱情应该是坦诚的,而不是玩手段,搞挟制,耍阴谋诡计。她看着桌面的油纸包,撕开纸包,扯下一条鸡腿猛地往嘴里塞。 “我要化悲痛为食欲。” 刚吃了两口,鸡肉还没咽下去,冯碧落忽然张着嘴放声大哭起来,慌得骆琪和莫枫赶紧安慰。 这时堂屋的窗子那里传出了偷笑声,还有人窃窃私语。“真笑死人了,我总算看见冯碧落哭了,瞧,她哭得真难看,哈哈,我终于报仇了。” “雍城这是除恶,替我们男人争了一口气。” 说话的声音是叶其扬和林之书,莫枫和骆琪对视一眼,便迅速冲出屋外,只见两个男人扒在窗台上偷窥,于是两个女人各拧住一个男人的耳朵,拖着他们进入堂屋。 “疼,别这样,给我一个面子。” “对,给我们一个面子。” “给我进去,谁让你们刚才在外面奚落碧落,你们俩好大的胆子,敢奚落我的朋友,快给我进去道歉。” 两个人男人被推了进去,这时冯碧落的哭声已经止住,她叹了一口气,为何自己对华雍城这样无奈呢,也许自己是不自信的,无法像莫枫和骆琪一样坚信自己的魅力。 感情中,一个人要比另一个人更爱对方,那他就会产生彷徨和不安。 253 为我们男人长了志气 翌日华雍城午后才来,刚进入办公室,林之书和叶其扬便从门后面钻出来,将他按在椅子上。“你们要做什么?”华雍城又怒了,自从昨天看到冯碧落和冯延竟相互凝视的眼神,他就变得十分易怒。 “审问你。”林之书按住华雍城的左肩。 “审问我什么?”华雍城作势起身,这时叶其扬迅速按住他的右肩。 林之书笑眯眯地摸着下巴,道:“你昨天发什么疯?把冯碧落都搞哭了,害我和其扬去给她道歉。” “什么?碧落哭了?她为什么哭?” “还不是因为你,冯碧落打电话把骆琪找来,还有莫枫,这三个女人昨夜密谋要对付你,我和其扬偷听不幸被她们发觉,被逼着向冯碧落道歉。” 叶其扬拍了华雍城一下,笑道:“雍城兄,还真有你的,你为我们男人长了志气,哈哈,你当时没看见,冯碧落哭得真叫个惨。” 华雍城怔住了,如果冯碧落真是因为自己伤心哭泣,那她对自己的感情就没变。 林之书见他发呆,便推了他一把,他仍是不动,遂向叶其扬打了个眼色,两人蹑手蹑脚跑出去。 办公室里华雍城怔了很久,他热烈地盼望冯碧落对自己的感情始终如一,其实昨夜他的心情也不好受,冯碧落能轻易影响他的喜怒哀乐。 第156节 “我去看看她。” 此时他也担心会像上次那样闹矛盾,或许该问问冯碧落,兴许是自己误会了。 华雍城起了身,去厂长办公室,在走廊里遇到黄副厂长。“华先生。”黄副厂长笑容满面,最近他家的小卖部又赚了几百块钱,这可相当于他两个月的工钱。 “老黄。”华雍城也打了个招呼。 “华先生,你是去找冯厂长吗?她不在厂里,她有点事出去了。” “她有什么事?” “刚才有个戴眼镜的长得蛮斯文的男的来厂里找她,后来他俩就一起出去了。” 华雍城的神色黯淡下来,不出所料,这个男的应该是冯延竟。“会不会是碧落为了咏梅的事和他来往,他们聊的其实是咏梅的事。”他又这样安慰自己。 黄副厂长察言观色,大约是察觉到自己说错话,黄副厂长赶紧溜之大吉。 回了办公室,华雍城坐立不安,他再也没心思工作,脑袋中一团乱麻,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把他的整个生活都弄乱了。 他再无法在办公室呆下去,这个时候也只能是家里的两个孩子才能给他慰藉。 汽车驶到路上,华雍城眼前陡地一亮,他看见了千思万想的冯碧落,但是瞬间他又气馁下来,和冯碧落在一起的还有冯延竟。两人并肩而行,面上都有些笑容,华雍城瞅着冯延竟的面容,这个男子更有一种学者的风范,是与他大不同。 几秒钟的时间,汽车经过冯碧落的身畔,但冯碧落只顾和冯延竟说话,竟没发现华雍城的汽车。 两人错身而过,越离越远,华雍城从后视镜中目睹冯碧落的背影,渐渐地他的眼中仿佛看到冯碧落和冯延竟的身影越离越近。 一个多小时抵达省城,进入屋子里何韵莲抱着她那条白毛狮子狗,在训斥新来的小女工。 “妈,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华雍城忙转圜。 何韵莲哼了一声,道:“这家里没人尊重我,都不把我当人看,怎么你妈我连教训个丫头,你都还要管着了?” “不是,我是担心你气着了身体。”说着,华雍城便向那小女工使眼色,让她离去。“妈,你要是心里不舒坦,我陪你出去逛街买衣裳。” “买啥衣裳,咱家不就是服装厂吗?这冬款和春款也没见你拿几套回来给你妈穿。”何韵莲嘟嘴。 “妈,对不起,是儿子想的不周,明天我亲自选几件给妈带回来。”华雍城陪笑。 何韵莲这才露出笑容,瞥了儿子一眼,道:“那个碧落呢?春节这么久了,她就来过一次,心里眼里还有没我这个未来婆婆的?” “妈,厂里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得空。” “再忙也得过来一趟,你姨家想要见她,你让她明天过来。” “这不好,碧落很忙,等过段时间再我再带她来。” “如果她想当我华家的儿媳妇,那她必须明天来一趟,否则我就不同意她进门。”说完,何韵莲抱着狗蹬蹬上楼。 华雍城吐出一口气,坐在何韵莲刚才坐过的沙发上。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喜怒哀乐和冯碧落联系在一起,就好像整个人被绑在冯碧落的身上。 “爸爸。” 两个孩子从楼梯冲下来,径直投入他的怀中,撞得他的胸口生痛。华雍城两手各抱一个,年过完了,孩子又大了一岁,等再过十多年,孩子就会离开他了。 “爸爸,你说妈妈怎么还不回来,我都不记得她的样子了。”华莹把头埋在他的怀中摩蹭。 “她很快就会回来了。” “很快是什么时候呢?”华承扁嘴,他看着父亲道:“爸爸,那妈妈回来会给我准备礼物吗?我想要一部海盗船模型。” “会的,妈妈是最爱你们的,她回来一定会给你们准备礼物。” “太好了。”华承拍着手眉开眼笑。 这样的谎言不知还能编到什么时候,华雍城也只能是骗一天是一天,可是等孩子长大了,他们知道真相会怪自己吗?华雍城想起林淑兰,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想起她,一段过去的回忆终究摆脱不了被遗忘的命运。 “如果淑兰知道我忘了她,她会不会在地下恨我呢?” 这时华清光从客厅门前进来,这段日子华清光也忙碌得不行,前些天店面选址确定在霞光路,因为周边店铺面积小,按照冯碧落对品牌的店铺要求,须得合并三到四家店铺才行。 费用已经谈好,接下来是打通店铺装修,总之要忙的事情还很多。虽然累,但华清光感到开心,商场上的人是不习惯休息的,赚钱的欲望会支撑他。 “雍城,你怎么回来这早?”华清光意外,这几个月儿子都是早出晚归。 “身体不太舒服就提前回来了。”华雍城撒了谎。 “估计是累了,好好休息,以后还有大仗要打。雍城,晚上吃完饭,我们爷俩在书房谈谈门店,这个装修风格是西式还是中式,我没拿定主意。” “好。”华雍城答应下来。 254 自作多情 下午回到服装厂,冯碧落发现华雍城不在办公室,听说是来了不久便又离开了,这益发让冯碧落心里不是滋味。这差不多要解决白咏梅和爷爷的大事,华雍城这边又出问题了。 “今晚上我去省城找他,这个闷葫芦如果我不主动点,他就只会生闷气,他难受,我也难受。” 直到天黑冯碧落才处理完各部门送上来的文件和报表,累得腰酸背痛,她顾不得腹中饥饿,便匆匆赶到莫枫的家中。此时莫枫正在做饭,叶其扬吊儿朗当地哼歌,忽然瞧到冯碧落来了,赶紧拿锅盖盖住锅。 “枫枫,蹭吃的来了。” 冯碧落切了一声,道:“叶其扬,当初莫枫没来时,你在我家蹭了多少吃的,到现在我还没和你算生活费呢。再说我有像你那样贪吃吗?我这辈子就没干过蹭吃的事。” 莫枫瞪了叶其扬一眼,赶紧向冯碧落笑道:“碧落,你别和他计较,这人就是嘴巴坏。来,我刚好烧了一只老母鸡,正好大家一起吃。”莫枫的话音一落下,叶其扬便愁眉苦脸起来。 冯碧落瞅着叶其扬的脸,道:“算了,莫枫,我也没心情吃,我是来向你借车的,我要去省城一趟。” “是去找华先生吗?你尽管把车开去好了。” “不是蹭吃,就是蹭车。”一旁的叶其扬小声嘀咕。 冯碧落懒得理睬叶其扬,接过莫枫递过来的车钥匙,抛了个飞吻,便洋洋自得地离去。 抵达省城是夜里九点多,当冯碧落敲开别墅的门时,门房老徐瞧着她瞪大吃惊的眼睛,随后便快步向里面跑去,连冯碧落都来不及制止他。“华先生,冯小姐来了。”老徐知道冯碧落是未来的女主人,也急着去向华雍城报喜。 这时华家所有人都在客厅里,华雍城神色激动,正欲起身,不料冯碧落已经进来。 冯碧落的眼神先在客厅环视一眼,老的大的小的都在,她瞅了华雍城一眼,便先向华清光和何韵莲道:“伯父,伯母,不好意思,今天突然到来也没准备什么礼物,我只带来了两坛酱菜,不知合不合你们的味口?” “碧落,你是自家人就不用客气了,直接来就行,不用带什么东西,你带来的酱菜也自然是好的。”说完,华清光便命着小玉把酱菜收下。 华雍城抱着华承,笑道:“碧落,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 “谁让你先跑了。”冯碧落向他眨着眼睛。 顿时华雍城心情舒畅,虽然心头仍有丝阴翳,但冯碧落向他调皮做鬼脸的神色,对他至多至少是有几分依恋的。华清光瞅着他俩,自从春款带给爱华千万盈利后,华清光对冯碧落极是器重,虽然冯碧落是他未来儿媳妇,但他言语中尽是笼络之意。 “雍城,你带碧落到房间休息,她想必累了,我让李嫂给她做一碗燕窝粥。” “好。”华雍城把华承放到华清光身畔,华清光便一把将华承搂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梯,进入华雍城的卧室里,等华雍城掩了门,冯碧落便故意叹息一声。 “怎么了?”华雍城坐在她的身旁。 “你呀,莫名其妙就不理我了,我只好来找你,我不希望像上次那样弄得我们两个人都痛苦。你说,到底是因为什么,不管是为什么,你总得告诉我一个理由。”冯碧落嘟起嘴唇。 “原来你是来申讨我的罪状。”华雍城笑起来,他揪起冯碧落面颊上的皮肤,捏成一个小圆球。 “就是嘛,你莫名其妙,就算我说你是花花公子,可有什么好生气的。你看骆琪和莫枫是怎么对林之书和叶其扬的,他们从来不生气。” “好好,是我的错,我不该莫名其妙就不理你了。” 冯碧落的嘴唇嘟得挂油瓶,道:“那你说是什么原因?” “我说,不是花花公子,以前你还说我是好色的老财主,我也没生气。我是不开心,碧落,那天我看见你和冯延竟,你们彼此凝视……” “原来你是因为冯延竟呀!天哪!你不会是以为我对他有什么想法吧,或者他对我有什么想法,你脑袋里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冯碧落抓扯着头发,华雍城的想法太荒唐了。 “当时我们看见你们那个情形,我真的心里不舒服。” “你看吧,胡思乱想,我和冯延竟怎么可能呢?我和他都姓冯,是本家,再说了,冯延竟可是去白咏梅家提过亲的,人家是未婚夫妻,他喜欢的是咏梅。” “对不起,是我想太多了,是我对你不自信,你太出色,而我……” 冯碧落赶紧掩住他的嘴唇,道:“你就是你,我就喜欢这样的你,别人我不会喜欢的。” “我知道了,碧落。”此时笼罩在华雍城心头的阴翳完全消散了,他感觉全身的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惬意极了,他拥住冯碧落,头搁在她的肩上。 冯碧落恨恨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道:“再胡思乱想,我就咬死你。” “小狗。” “我就是小狗,咬你咬你咬你。”说着,冯碧落又狠狠地咬了华雍城几口。 华雍城吃吃地笑,伸手去挠冯碧落的胳肢窝,冯碧落怕痒,果然一挠冯碧落便倒在床上,华雍城趁势压上来,手伸到她的衣衫里面欲行不轨时,小玉的声音在门外适时响起来。 “冯小姐,老太太喊你下去喝鸡汤。” “好,我马上来。”冯碧落推开华雍城,起身整理衣衫,虽然何韵莲也认可了她,但冯碧落看得出来何韵莲还是不喜欢自己。 “再说说话嘛。”华雍城拉着她。 “我饿死了,等吃完了再说话。” “这么说你今晚不走了。”华雍城一脸惊喜。 “不走,我还想和你爸爸聊下门店的事,看他能不能加快速度。” 华雍城故意板起脸,道:“原来你是来找我爸谈门店的,我又自作多情以为你是来找我的。” “看,你又瞎想了吧,我当然是来找你的,顺便找你爸爸。” 两人在房中又说了几句悄悄话,到楼下来时何韵莲面露愠色,道:“现在的婆婆真不好当,三请四请都请不动儿媳妇,哎!我这老太婆还是早死早投胎好,省得受儿媳妇的气。” “妈,你这说的什么话……” 冯碧落赶紧拦住华雍城,她心知是何韵莲又在针对自己,遂道:“伯母,抱歉,刚才我在和雍城说厂里的事,所以晚点下来。” 华清光也来打圆场,他老婆的个性他清楚,这什么大不了的事,老婆摆明了是在吃醋。“碧落,你赶紧喝汤,我陪你伯母去房里坐坐。”华清光向何韵莲打了个眼色,便拽着何韵莲上楼。 小玉本来在客厅里收拾,她比较伶俐,此时也将两个孩子带到房中,客厅便只剩下华雍城和冯碧落,两人亲密地你喂我一口粥,我喂你一口。 255 要被拿出去溜一圈 第157节 天还没亮,冯碧落便被身畔的华雍城推醒了,她揉着惺松的睡眼,打了一个呵欠,翻了个身继续睡。“醒醒,别睡了,你赶紧回厂里。”华雍城向她的眼睛吐气。 倏地一下冯碧落从床上坐起来,噘着嘴道:“姓华的,你太坏了,哼哼,你赶我走,以后我再不来了。” “不是赶你走,你小声点。”华雍城忙捂住她的嘴唇,他瞟着门,回过头道:“我妈今天想带你去她妹妹家,为了你好,只能让你现在就回厂。” 冯碧落立即转怒为喜,不等华雍城催促,抓起衣裳便跑到里面的卫生间换衣。华雍城瞅着她的背影好笑,早就看光了,还至于躲起来穿衣服吗。 几分钟后冯碧落出来,只见华雍城也穿戴整齐,她笑道:“你现在也和我一起去厂里吗?” “我倒是想,但不能,我妈的性格你清楚,她要是起来没看见你准要吵闹,我留下来先按抚她,等10点左右再去厂里。” “好吧,我先走了。” 华雍城送冯碧落出门,这时天色已有些朦朦亮,两人轻手轻脚地出去,在铁门前华雍城拥住冯碧落,用尽全力把她勒到怀中。 “要勒死我了。”冯碧落偷笑。 “我第一次抱你也是这样。” 两人笑着,忽然里屋传来咳嗽声,似乎是老徐醒了,吓得冯碧落赶紧钻到汽车中,她朝华雍城挥挥手,便一溜烟地跑了。 华雍城凝视远去的车影,嘴角浮出舒心的笑意,他回味着昨夜拥住的柔软身子,真的让他不想放手。 这时家中人陆续起来,何韵莲瞅着儿子站在门前,诧异地道:“你大清早在这里干嘛?碧落呢?她不会是一个人偷偷走了吧?” “妈,厂里打电话来有急事,所以碧落天没亮就走了。” 何韵莲明显不相信,道:“哼。别想骗我,你是我生的,我会不知道你的心思,你现在处处是宠着她,哪里还管我这个妈,让我在你姨家面前丢脸,说连一个儿媳妇都治不住。” “真的忙,要不过会我带你去临湘镇看看。”华雍城笑着,他知道母亲绝计不会去临湘镇。 “那破乡下地方我才不去。雍城,我可和你说好,这个月十七是你姨50岁寿辰,我不管碧落有多忙,她都必须到场,礼物你们两个看着办,不能寒酸,不能丢我的面子。” “好,到时我带碧落去。” “这算是说好了,如果到时不去可别怪我翻脸。” 华雍城无奈,母亲对冯碧落特别计较,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以前对淑兰却并不这样,也不干涉他们的生活。 吃过早餐后,华雍城陪着两个孩子,直到家教老师来后他才驱车赶往临湘镇。 厂门前停放着一部黑色小汽车,这车比较眼生,华雍城感到奇怪,莫非厂里来了什么人。“老葛,是谁来了?” 老葛一脸笑容,道:“华先生,是克里多亚的刘总来了。” 华雍城哦了一声,此时虽是四月,但广东地方早进入夏季,克里多亚应该是来商谈夏款。他悄悄去冯碧落的办公室,果然听到里面有谈话声。 “冯厂长,以我克里多亚的实力,你即使把所有款式代理给我们,我们也能吃得下,何必又花钱搞什么宣传?” “刘总,如果我们不做宣传,那我们的服装就毫无知名度,那你还会要我们的服装吗?” “哈哈,有理,没名气的服装当然不会要,再好的质量也不会要。那就这样吧,冯厂长,你现有的夏款全部给我代理,我也不要优惠,按你本来的定价。” “行,刘总,希望我们以后都能合作愉快。” 华雍城没再继续听下去,返回自己的办公室,他靠在椅子上,忽然回想起冯碧落第一天来厂里应聘的情形,自己给了她一个车衣工的职位,当时是同情她,有了工作会使她的生活稳定。 可是没想到,车衣工摇身一变成了厂长,使一个快要倒闭的小厂变成容纳上千人的大厂,所有人的薪水都比从前翻了倍。 碧落很厉害,可自己也很厉害,因为自己找到了碧落。 华雍城沾沾自喜。 这时冯碧落悄悄推门进来,便看到闭着眼睛傻笑的华雍城,她轻轻走过去,躲在椅背后面,向着华雍城吹气。顿时华雍城骇了一跳,当他转身便看到诡笑的冯碧落。 “碧落,你吓坏我了。”华雍城故意捂住胸口。 “吓死你。我一进来就看见一个傻子在笑,说说看,傻子在笑什么。”冯碧落用头发戳着他的面颊。 脸上痒麻麻的,但华雍城还是兴奋地忍受,笑道:“傻子在笑娶了一个聪明的老婆,以后有老婆帮他赚钱,你说是傻子聪明,还是老婆聪明。” “傻子聪明呗,会指挥人嘛。” 华雍城抓过冯碧落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腿上,道:“碧落,我妈说了,这个月十七要你去我姨家祝寿,我姨五十岁生辰,他们都想见见你。” “我有什么可见的,不就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吗?和他们一个样。” “因为你有本事,又长得漂亮,我妈想把你带出去炫耀炫耀。” 冯碧落故意愁眉苦脸,半晌道:“我怎么感觉自己是一只狗啊,要被拿出去溜一圈。” “你昨天不是说你是小狗吗?” “对,我是小狗,但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小狗。”说完,冯碧落汪汪两声,张嘴便去咬华雍城。 华雍城也不躲闪,任凭冯碧落咬自己的肩膀,其实一点都不疼,相反他心里还甜丝丝的,这样的甜言蜜语快让他的心都融化了。 他低下头去,正准备去吻冯碧落,忽然门前有人惊呼,抬起头一看只见叶其扬一脸惊愕。 “你们大白天的干嘛呀?” 顿时相拥的两人赶紧各自分开,冯碧落被叶其扬抓了现行恼羞成怒,道:“叶其扬,上班时间你来这里干嘛?这里是董事长办公室,你赶紧回车间去干活。” 叶其扬切了一声,道:“现在是中午下班时间,你管不着我。” “好,下班时间我管不着你,可有个人管得着你,我现在去找莫枫。对了,今天中午我和华雍城都在你家里吃饭。”冯碧落大笑。 “不许去我家里吃饭,枫枫做的饭只能我吃,任何人都不许吃。”霎时叶其扬便溜了。 冯碧落看着他的背影,叶其扬是真心对待莫枫,但莫枫是真心对叶其扬吗?可能有,但有多少呢?这个问题大约也只有莫枫知道了。 256 天天说些混帐话 仓库的夏款清点完毕,冯碧落签完字后,工人便负责将货物运送到广东,这批货给厂里带来了百万的纯收益,但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订单的数量更多,估计要忙活到6月中旬。 不过到6月中旬后会影响秋款生产,冯碧落昨日给生产部门开会,所有夏款订单务必在5月底完成,6月初生产秋款。 黄副厂长提议,春秋二季气温相差无几,可以将之前的春款挪作秋款,这被冯碧落拒绝,卖过的款式都是旧款,无法再进行销售,服装厂就是需要不断地推陈出新。 下午镇政府的周书记来了,冯碧落陪同他参观服装厂,自然引起周书记赞赏不已。 “临湘镇有爱华,是我们所有人的光荣。冯厂长,今日来我是想给你提一个请求。”周书记是县里委派过来的新书记,到任才三个月,也是一名大学生。 “什么请求?我坚决表示办到。” “办一所成人学校,在我们镇上还有很多文盲,我知道你之前曾办过识字班,后来被迫停办,现在镇政府提供教室,由你安排教师,我可是听说爱华厂里有好多个大学生。” “这是好事,我同意,只是我担心大家都忙着加班会不愿意去学校上课。” 周书记一怔,确实,不加班就意味着没有加班费可拿,如果不加班,厂里的货也无法及时交货。“冯厂长,我相信如果是你讲课,一定会有很多人来听,让大家听听你的高见。” “哈哈,我可没那能耐,钞票可比我厉害多了。不过周书记,我答应你,我可以安排教师,至于招生的事我可能没精力管了。” “嗯,招生的事我来负责,你这边只安排好教师就行。” “教师的工钱由我来支付。” “谢谢,冯厂长,你为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周书记感激地握住冯碧落的手摇晃。 自从爱华扩建厂区后,厂里进来二十多个大学生,冯碧落让莫枫去通知他们下班后开一个简会。大家听说是当老师,居然都很兴奋,只催着问什么时候可以上任。 冯碧落估计招生的时间会些长,乡民的目光还是有些短视,但是他们也不可能做出大事,能比其他人识字读书也就够用了。 课程只是简单的语文、数学、历史,后来大家商议又加了一门外语。 晚上骆琪和林之书来了,三对青年男女齐聚在冯碧落家中,忙得冯碧落不行,不是准备茶水,便是准备晚餐,好在骆琪带来了不少熟食,冯碧落简单地炒了几个青菜,几个人便围坐在八仙桌前。 大家还没动筷,叶其扬便抢先夹过一条鸡腿放到莫枫碗中,引得众人向他怒视,但叶其扬毫不顾忌,当他正准备夹第二条鸡腿时,林之书眼疾手快,先抢过来放在骆琪碗中。 “林兄,你和骆琪每天都在省城山珍海味,兄弟我在这小镇里呆了几个月,天天吃青菜,你好歹把鸡腿给我吃了嘛。”叶其扬不满。 “你是来受苦的,不许吃。”骆琪笑着,将碗中的鸡腿夹起放到冯碧落的碗里。 顿时林之书和叶其扬都不满了,齐声道:“你凭啥要给她呢?” “我碗里的想给谁就给谁。”骆琪白了两人一眼。 冯碧落笑得脸抽筋,抱住骆琪的脸便啃了一口,道:“那我就不客气地开吃了。”香喷喷的烤鸡腿惹得冯碧落食欲大动,她故意吃得很响,还装出很享受美味的样子,气得叶其扬嘴角歪斜。 “雍城兄,冯碧落当着你的面敢亲别人,她这是背叛你,没把你放在眼里。”叶其扬哪容得冯碧落得意,马上煽阴风点鬼火。 “没事,我怎么也不能吃骆琪的醋,再说之书也没在意。”华雍城大笑。 叶其扬见自己的诡计失败,只得眼巴巴地看着莫枫碗里的鸡腿,确实这些日子他没吃到几回荤菜,都是土豆和红薯,吃得吐出来的气也是土豆和红薯。 “看你这样子,我真是……”莫枫无奈地摇头,将碗中的鸡腿夹回给叶其扬。 华雍城不无同情,道:“明天我给你们带一些活鸡过来,你们养着。” “那敢情好。”叶其扬立即应承。 这时华雍城话锋一转,道:“但是,你们每次煮鸡汤时,必须给碧落一碗。” 叶其扬神色萎靡下来,惹得冯碧落笑得腹痛,她的男人好可爱。“行,给她一碗。”叶其扬咬着牙,心里打着鬼主意,等到时给冯碧落一碗鸡脚汤就行。 桌上还有卤牛肉,叶其扬开始抢菜模式,众人知道自己抢不过他,只得把碟子端起来。 “你们干嘛?林兄,你把碟子放在桌上呀。” “不放,一放下来都被你抢走了,我们还吃什么。”林之书把一碟卤牛肉藏在自己和骆琪的中间。 “不抢,你先放下吧。”叶其扬骗他。 林之书也狡猾得紧,哪里肯相信他,先把卤牛肉倒了一半在骆琪碗中,不料叶其扬却抢走骆琪的碗,气得骆琪哇哇大叫,要林之书去揍叶其扬。 冯碧落悠闲地啃着鸡腿,笑道:“莫枫,你还是让叶其扬回省城一趟,看他像饿鬼投胎似的。” “不行,这一年他必须寸步不离地呆在临湘镇,改改他纨绔的性格。” 晚餐在哄抢中不到半个小时便结束了,冯碧落和华雍城在卧室咬耳朵。“刚才你那么斯文干嘛?是不是没吃饱?我就说不能找叶其扬来,他来了,我们哪里吃得着。” “不好意思抢嘛!”华雍城摸着下巴。 “没啥不好意思,你见过狗吃饭没有?大家都是抢的嘛!” 门外传来叶其扬的嘀咕声,道:“听到没有,冯碧落骂我们都是狗哩,我们教训她和雍城。” 砰地一响,莫枫的拳头砸在叶其扬的额头上,只听莫枫道:“天天说些混帐话,让我在大家面前丢脸,等回去我教训你。” 没几分钟堂屋里没有声音,大家识趣地自行离开,冯碧落倾听一阵才开门,堂屋里已被收拾干净。 第158节 “他们走了。” “我是不是也该走?” “你不许走,今晚你留下来陪我,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哎!我是24岁了,又老了一岁。” 华雍城愣了愣,笑道:“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好给你准备礼物。不行,今天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去省城,你想什么我买给你。” “还去什么呀,现在省城的店铺早关门了,把你留下来陪我就行了。” “好,今晚我好好侍候你。”华雍城笑得十分诡异。 冯碧落推了他一把,道:“瞧你笑得那德性,恐怕是色心大发吧,算了,你还是回省城吧。” “不啦,我现在就色心大发了,我来了。”说完,华雍城吹熄蜡烛,向床上猛扑过去,只听扑通一响,他的额头碰在床架上。 乐极生悲。 257 非法拘禁 十七的当天冯碧落喝得醉熏熏,华雍城姨家的亲戚纷纷向冯碧落敬酒,硬于何韵莲的情面,冯碧落只得饮了几杯,但这几杯足够让冯碧落承受不住,还没散席,冯碧落就醉倒了。 何韵莲大为恼怒,觉得冯碧落丢了自己的脸面,只让华雍城送她回去。 小玉煮了醒酒汤,冯碧落喝过后又搜肠刮肚大吐一场,便又倒在床上睡着了。华雍城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他心中大为不忍,醉酒是最伤身的,只怪自己当时没在冯碧落的身边,才让她喝醉了酒。 一直到半夜里冯碧落才醒过来,她睁开眼,卧室里亮着灯,华雍城坐在身边,握着自己的一只手。 “坏蛋。”冯碧落骂道。 瞬时华雍城睁开眼,他看着冯碧落惊喜地道:“碧落,你醒了,你饿吗?头晕吗?还想吐吗?” 冯碧落抬了抬头,头很沉,像挂了一个几千斤重的大称砣似的,眼前金花乱冒。“晕,我好像看见两个你了。啊!现在什么时候了?我该回镇上。” “现在不能回去,你酒还未醒,坐车会更头晕,好好休息,明天再走。”说完,华雍城去楼下找小玉准备燕窝粥。 等华雍城回到卧室后,冯碧落又睡着了,整夜间醒来了几次,但很快又睡过去。等到再次醒来时,窗外天色大亮,窗帘下面爬着几缕阳光,吓得冯碧落在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身旁的华雍城也被震醒了,冯碧落推着他,道:“不好了,我迟到了。” 华雍城拿着茶几上的怀表瞧了一眼,笑道:“没事,我会给你解释的,就说你在应酬,或者谈业务。” 冯碧落啐了他一口,道:“我兢兢业业工作的名声,就是被你给毁了。” 华雍城笑而不语。 “不行,我现在得回去了。”冯碧落慌忙找自己的衣服,不料找遍房间却没看见自己的衣衫。“我的衣服呢?” “你的衣服昨天都吐脏了,现在洗了还没干。” “啊——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回镇上呀?”冯碧落倒回床上。 “差不多要到下午,别急,现在已经11点,两三个小时衣服就差不多干了。” 身上的味道混和了酒味,还有呕吐物的味道,冯碧落去浴室洗完热水澡,这才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她坐在梳妆台前,华雍城殷勤地帮她用电吹风吹头发。 “我昨天喝醉了,你妈妈是不是很生气?” “没事,我妈妈昨天也喝醉了,现在我爸守着她呢。” 顿时冯碧落大笑起来,华雍城赶紧捂住她的嘴,道:“我妈已经醒了,你不要笑,被她听到又要批评你。” “讨厌,以后真不想来你家,你妈妈总是针对我。我根本就不能喝酒,要不是看她的面子,我是一杯都不会喝的。” “好吧,不来,我已经在临湘镇找好一块建房。对了,我找其扬借过他家的房子图纸,就按照他家的图纸来建……” 刚说到这里门外传来重重的跺脚声,然后一个冷哼声离去,冯碧落和华雍城面面相觑,过了半天冯碧落又大笑起来。“不好了,你妈妈听到了。” “我会劝她的,你们两个相处不来,就不要在同一个屋檐下,免得彼此看了生气。” “奇了?你妈妈没针对你前太太,为什么要针对我呢?” “你太瘦了嘛!还有你长得像狐狸精,淑兰其实是很端庄的,大家闺秀。” “我也是大家闺秀好不,本来一个好好的黄花大闺女,被你给骗走了。” “后悔了吗?” “那倒没有,我做事从不后悔,后悔那是无能者的行为。” 吹干头发后,两人仍是躺床上相拥说话,吃饭是小玉送进来,惹得何韵莲在楼下向华清光连发牢骚。 一直到下午两点华雍城送冯碧落回临湘镇,冯碧落仍觉头晕,躺在车后排养神。刚到临湘镇,便听到镇上人声鼎沸,冯碧落头晕便不想理睬,没过一会耳朵里听到一个愤怒的男声。 “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顿时冯碧落吓了一跳,这可是爷爷的声音,冯碧落慌的睁开眼睛,只见车窗外百数人挤在一起,吵吵闹闹的,似乎还有打斗声。 “快停车。”冯碧落慌了。 汽车驶过去十多米才停下来,其实华雍城也早发现冯延竟,只是他顾忌冯延竟和冯碧落两人的关系,反正那天两人的眼神很刺眼,如果冯碧落没发现,他本想直接开到服装厂,但冯碧落发现了,他也只好先停车。 冯碧落推开车门跳下车,前面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像看大戏似的。 “让让。” 还好冯碧落在临湘镇是救世主级别的人物,大家看见她也自觉让出一条路,冯碧落一眼看到气得脸红的冯延竟。昨日一早冯延竟便和几个同学来到临湘镇,按照冯碧落的指点去多霞山西侧挖宋代墓葬,为了早日挖掘出古墓,从昨天到今天几个人就在墓地搭帐篷,只睡了两三个小时。 眼见着刚挖开墓穴,他们便被命中注定遇到的张嫂发现了,张嫂是镇上最八卦的人物,见到他们偷掘坟墓,立即回去召集乡民气势汹汹地赶来,将他们全部抓回镇上。 “冯厂长,你来得正好,快来评评理。”张嫂见冯碧落来了欣喜万分,斗嘴的话她的能力不如冯碧落,只会泼妇骂骂街。 “张嫂,出了什么事?”冯碧落头晕目眩,但还是强力支撑。 “冯厂长,真是不得了,这伙人胆大包天,跑到我们山里来挖坟,这干的简直是断子绝孙的事。幸好被我发现了,大家伙把他们抓了要送派出所。” 冯碧落无语,自己算是被张嫂给骂了。“张嫂,这事我知道,他们是来考古,考古就是通过挖掘古代的坟墓,探索古代的历史,发掘珍贵文物。” “啥呀?啥古代不古代的,掘人坟墓该挫骨扬灰,说书的说要斩头的。”张嫂瞪大眼睛。 “考古一时半会我和你们说不清,先把他们放了,这是一项科研任务,如果发掘出古墓,咱们临湘镇的声誉就会大涨,闻名全国。” 众人迟疑起来,冯碧落说的话是他们闻所未闻的,但是他们还是挺相信冯碧落,冯碧落把一个破旧的临湘镇变成现在这样干净整洁,她是个有能力的人。 张嫂吱吱唔唔,原想在冯碧落面前邀功,但似乎马屁拍到马腿上,她看着周围的人,别人也不说话,大家都怕得罪冯碧落,毕竟临湘镇的人几乎都和爱华有牵扯,不是自己丈夫,就是媳妇,或是儿子和女儿在爱华工作,甚至还有双职工的家庭。 “那就先放了吧。”张嫂颇会见风使舵。 “嗯,大家都先散了吧,回去吧。” 顿时人群如鸟兽散,冯延竟松了一口气,向冯碧落拱拱手,道:“多谢了。” “你们去忙吧,镇上人应该不会再为难你们了。” 冯延竟点头,也不再说什么,他挥了挥手,便向镇外大步离去。 这时华雍城悄悄走近冯碧落,冯碧落凝视冯延竟的背影出神,他分明在冯碧落的眼睛中看到了冯延竟的影子。 又是这样的眼神。 258 哪有这么胖的仙女 风吹着冯碧落的发丝,她望着前方很久,直到眼中再也看不到冯延竟的身影。忽然一回头,看到神色严肃的华雍城,她摇摇头笑道:“你又想多了是不?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我说不出来,我觉得你对他有好感。” “哈哈,好感,那有啊,但那不是你想的那种,我说了,你不要多心,不是你想的那样。况且我和他同性,是本家,我顶多把他看作亲人,没有男女的那种感情。” 华雍城点点头。 两人上车,但开出几米后华雍城又停下车,转头瞅着冯碧落道:“如果我要求你不与他来往,你能不能做到?” 顿时冯碧落一怔,她仿佛不认识华雍城似的打量他一遍,半晌道:“你还是怀疑我,不相信我说的话,认为我和他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不是,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你与他来往。碧落,你能不能做到?” 冯碧落咬着唇,冯延竟是她的爷爷,她怎么可能不来往呢。“让我考虑一下。”可想而知,如果直接拒绝华雍城的要求,华雍城又会生闷气。 “不用考虑了,你与谁来往,这是你的自由。” “你看又生气了。”说着冯碧落也生了气,凭什么每次都得是自己向华雍城低头。 “我不应该生气吗?”华雍城反问。 “你应该生气,是我不对,行了吧,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冯碧落气呼呼地推开车门下车。 华雍城没有追她,握着的拳头越来越紧,瞬间便砸在方向盘上。 一连多天冯碧落没去找华雍城,两人在厂里碰了面也是各不理睬,冯碧落更是掉头便走。最近日子繁忙,厂里生产最后的夏款订单,另外秋款的款式也在设计中,这些都要在五月份完成,绝不可以拖到六月。 周书记的招生计划比冯碧落预想的要成功,从冯碧落身上,乡民看到知识带来的致富力量,他们认为冯碧落能将一个厂起死回生,就因为她是喝过洋墨水的大学生。 因此安排的老师还不够,少不得冯碧落也得抽出时间去讲两节课。 还有多霞山的宋代墓葬也在紧锣密鼓的发掘中,冯碧落时不时去看上几眼。 晚上骆琪来了,她是给冯碧落送喜帖,原来骆琪和林之书打算在这个月底结婚,让冯碧落猛吃了一惊。 “怎么突然就想结婚了?你不是说你是独身主义者吗?” “想结就结了呗,林大叔年龄不小了,不能让他耗着,这样我会对不起他。”骆琪笑道。 “那结了婚就该要生孩子了吧?” “当然了,我们计划好了,至少生四个孩子,如果是男孩就和林大叔姓,是女孩就和我姓。” “恭喜你们。” 骆琪握住冯碧落的手,道:“碧落,认识你这么久,你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也对自己和林大叔作了认真的审视,我是爱他的,既然爱他,我应该给他一个家。” “对。”冯碧落点头。 骆琪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应该也早点和雍城结婚,去完成一个女人应尽的责任。” “我,我和他……” 第159节 “碧落,我听说你们又闹了矛盾,这才和好几天呀!你看看,从去年你们两个好上,你们就闹了多少次矛盾,每次还害得我和林大叔为你俩着急。” “他总是多心,我也没办法,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事,他还不明白我对他的心。”冯碧落愤愤不平起来,做了这么多,华雍城还怀疑这怀疑那,何况自己与他早就有了夫妻之实,实在不知有什么地方可值得怀疑的。 骆琪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因为他太爱你了,怕失去你,所以才会怀疑。不像林大叔,他爱我不多,当然也不怕我和别的男人跑。” “才不是,他是太敏感了,没你的男人开朗。” “你要知道,那全是因为爱你,我还希望林大叔为我吃醋,还没这机会呢。” 冯碧落想了想,笑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我早和他说过,我只喜欢他,他偏怀疑给他自己找气受,我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那就结婚生孩子吧,这样他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好像只能这样了,改天有空我找他谈谈吧,现在我不想见他。”冯碧落望天翻白眼。 “也别改天,早点解开这个结,你好他也好。” “不行,上回也是我去找他,每次都得我哄着他,我是女人耶,他怎么不来哄我。” “他脸皮薄嘛,不像你脸皮厚,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我敢保证,你亲他一口,保管什么事都没了,烟消云散。哈哈……”骆琪笑得腹痛。 “哎!我真累啊,管着这厂,还要哄男人。” “谁让你本事大呢。” “那行,我明天去省城,先去看看宛如,最近一直没和她联系,不知她和阿苦的情况怎样了。骆琪,你现在遇到阿苦没有?” “没有,报社采访多,我也没空去下面的印刷厂,放心好了,凭她黄宛如会搞不定阿苦吗?阿苦身世凄惨,只要对他好一点,他就感恩涕零了,黄宛如拿下他是迟早的事。” 两个人接下来商量婚礼举办的地点,林之书的看法是在生生大商场上面的餐厅举办,熟门熟路,又给了叶其扬面子,但骆琪始终觉得普通,想要一个与众不同的婚礼仪式。 欧式教堂婚礼被否决了,中式婚礼也不行,不能入骆琪的眼。 “不如来个假面婚礼,来参加婚礼的人,都要戴上面具,假扮历史或者传说中的一个人,国内国外都可以。至于骆琪你就扮成从天而降的仙女,林之书是王子。” 顿时骆琪眼中一亮,道:“有意思,碧落,你说具体点。” 冯碧落也是胡扯,见骆琪心动,干脆大吹特吹,听得骆琪益发开心,两人又商讨细节的问题,最后场地还是选择在生生大商场,到时在生生大商场的广场上铺上红地毯,撒满玫瑰花瓣,办一个充满童话意境的婚礼。 “不过。”冯碧落瞅了瞅骆琪,点点头道:“你要减减肥才行,不然哪有这么胖的仙女啊!” 霎时骆琪的身体压在冯碧落身上,压得冯碧落嗷嗷叫唤。 259 把他女儿弄丢了 这天华雍城没来,早上冯碧落忙着去镇政府开会,回来后听黄副厂长说,华雍城的母亲生病,可能这几天他都不会来厂里。 冯碧落寻思厂里的事情解决得差不多,只要按部就班就行,不如现在就去省城,一来看望何韵莲,改善下婆媳关系,顺便哄哄华雍城,二来瞅瞅黄宛如。 给黄副厂长交待后,冯碧落向莫枫借了汽车,她也没放过向叶其扬耀武扬威的机会,拿着车钥匙从叶其扬面前晃过。 如果华雍城能像叶其扬这样,许多事情就不是事情了。 抵达省城时天未黑,冯碧落买了许多补品和水果,又给两个孩子买了玩具。 不料才到,门房老徐便告诉她,何韵莲上午被送到朝阳医院,华雍城和华清光都去了医院陪护,到现在还没回来,冯碧落只得先进去看两个孩子。 看到玩具两个孩子眉开眼笑,冯碧落陪着他们说话,华莹又拉着她讲故事。 直到夜里八点多华雍城还没回来,冯碧落便打算去朝阳医院走一趟,华莹听说她要去医院,也要求去医院看望奶奶,然后华承也吵着去。 “现在晚了,你们两个孩子还是呆在家里比较好,外面有大灰狼。”冯碧落吓唬他俩。 “骗人,爸爸说了城市没有大灰狼。”两孩子都不相信。 无可奈何,冯碧落只得答应带他俩去朝阳医院,想着是开车,应该没什么危险的。 华莹和华承坐在车后排,冯碧落回头叮嘱他俩不要乱动,安安静静坐着。汽车驶在公路上,两个孩子也挺乖,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到了朝阳医院,冯碧落先下车,等两个孩子下车后,她去拿后备箱的补品,这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几个黑影,冯碧落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只见几个黑衣人快速奔向华莹和华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起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正在斗乐,完全没有防备,黑衣人抱起他们后便欲逃走。 冯碧落大吃一惊,拿起手中的包裹便去打黑衣人,她抓住离她最近的黑衣人的衣衫,那黑衣人抱着华承。“抢小孩了,抢小孩了,快来人啊。”冯碧落急得大声呼喊,只当是遇到人贩子。 此时医院的人不多,寥寥的四五个人,听到冯碧落的呼喊声赶紧围拢过来,将那黑衣人团团围住,但是抱走华莹的黑衣人早逃之夭夭。 此时那被围住的黑衣人见大势不妙,将华承向冯碧落抛去,冯碧落慌的接住,只觉手腕一沉,整个人便被华承压得坐倒在地。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在冯碧落身上时,那黑衣人也飞快逃窜。 华承吓得哇哇大哭,冯碧落急得焦头烂额,直后悔带两个孩子出来。“别哭了,我带你去找爸爸。”她四下搜寻华莹的身影,但哪里还能瞧得着。 “完了,我把他女儿弄丢了,他会恨死我。”冯碧落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欲坠,站立不稳,幸得旁边的一名妇女扶住她。 “别呆在这里,快去报警。” “好,我去报警。”冯碧落抬起脚,这时她又想起华承,华承哭得眼泪鼻涕满脸。“不行,我现在得把孩子交给华雍城,如果连华承都不见了,我只有以死谢罪了。” 冯碧落抱着华承慌慌张张地进入住院楼,向护士询问,才得知何韵莲住在四楼的内科病房。 此时华清光和华雍城也在病房里,昨日夜里何韵莲感到心慌气短,今日一早华雍城便送她来朝阳医院看平凡,没什么大事,就是心脏跳得有些快,谢院长便安排她住院。 “雍城,你妈都住了院,碧落也不来看望我一下,这是做儿媳妇的样子吗?”何韵莲不忘数落冯碧落。 “妈,这事我还没和碧落说过,她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你和厂里的黄副厂长说过了,难道黄副厂长不和碧落说吗?都一天了,碧落她会不知道?分明就是不想来看我一个老太婆。” “行啦,都住院了,还这么大火气。”华清光不耐烦。 冯碧落只听到华清说的最后几个字,但她无暇理会,推开病房的门,霎时病房的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她。 “爸爸。”华承大哭。 华雍城吃惊地看着冯碧落,又看着华承,他迅速走过来,从冯碧落怀中抱过华承。“怎么回事?碧落,你怎么把小承带到医院?” “对不起。” “出了什么事?”华雍城看着冯碧落的神色,心里突然一阵胆颤心惊。 此时华承哭得更大声了。 “雍城,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本来开车带小承和小莹来看老太太,可是我们在医院刚下车,就出现几个黑衣人,他们要抢小承和小莹,对不起,我只抢回小承,小莹被他们抢走了。” “你说什么?”华雍城只觉耳畔嗡嗡响。 但何韵莲却听清了,大骂道:“好你个姓冯的,你把我孙女弄不见了,我这把老骨头要你偿命。”骂完,何韵莲连拖鞋也顾不得穿,冲下床便过来拽住冯碧落。“你还我孙女。” 冯碧落也没挣扎,何韵莲的力气很大,推得冯碧落撞在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响。 华清光赶紧分开她俩,把何韵莲拉回病床上,斥道:“韵莲,你这是干什么?这在医院里,不要丢人现眼了。” “她把我乖孙女弄不见了,我还要什么脸面?”何韵莲心疼孙女,本来又对冯碧落心怀不满,正好是借机发作了。 “对不起,是我不好。”冯碧落咬着嘴唇。 这时华雍城也回过神,道:“碧落,你报警没有?” “没有,我带着小承,害怕把他也弄丢了,想打算先把他交给你们再去报警。” 华雍城把华承交给华清光,道:“爸,我现在去公安局,你帮我照看小承。”说完,他看也没看冯碧落一眼,便向门外冲去。 冯碧落也赶紧追去。 但是华雍城跑得快,冯碧落追到住院楼下时没看见华雍城的身影,她只得在医院门前等待。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只见华雍城带着几名公安来了,冯碧落慌忙迎上去。 说了十多分钟,两人又跟着公安回公安局,因为冯碧落是当事人,公安问得特别仔细,把前因后果都追问到。 “从我们掌握的情形,应该不是人贩子所为,这几个黑衣人明显是针对你们,可能从你开车出来就盯上你们,他们抢走孩子的目的估计是为了勒索钱财,你们最好先回家,他们说不定会给你们打电话,记住,要镇静,千万别慌张。” 260 警告你不用报警 别墅死气沉沉,所有人都没睡,华雍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冯碧落没敢坐,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前,眼睛看着门外,也许华莹会从这里出现说不定。 何韵莲也回来了,听说孙女被抢走后,她也不肯再住院,吵着闹着要回家,华清光只得先把她带回来。 天渐渐亮了,客厅里还是没有声音,冯碧落也不敢说话,其实她的内心非常自责,如果自己不来省城,不来华雍城家里,不带两个孩子出去,可能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但偏偏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从来不后悔的冯碧落终于后悔了。 华承在何韵莲的怀中睡着了,这孩子昨晚被吓到,一直不停地哭,何韵莲急得要叫他祖宗,这哄了多少次才让他睡着。 “小玉,你把华承抱到房里去睡。” “不行,我要抱着孙子,我现在就剩下这个孙子,孙女不见了,要是孙子不见了我就不活了。”何韵莲不让。 华清光只得挥手示意小玉退下。 “雍城,你说要怎么办?我孙女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何韵莲向儿子发火。 “妈,别问我了,我不知道。”华雍城急得一个头两个大。 没从儿子那里得到答案,何韵莲的火又开始往冯碧落那里撒。“都怪这个姓冯的,依我看,那些黑衣人就是她的同伙,不然怎么那么巧,黑衣人怎么会跟到医院抢走我孙女。” “我没有啊,我不认识他们。”冯碧落无语。 “别狡辩,你想嫁到我们华家,但雍城已经有两个孩子,你当后妈不愿意,就想把雍城的两个孩子给除掉,这样你生的孩子就可以完全得到华家的财产。” “我……”冯碧落简直无话可说。 “你说呀,是不是我说中你的内心了,你就是容不下雍城的两个孩子,把他的两个孩子除掉,你生的孩子就是继承人。” 冯碧落忍无可忍,冲口而出:“老太太,我根本没想过要生孩子。” 这时华雍城的身子猛地一颤,眼神落在冯碧落的面颊上,他起了身,向冯碧落走过去,踏出的声音让冯碧落一阵心惊,但她没有逃走,只是呆呆地望着华雍城。 华雍城拽着她的手臂,不由分说往门外走去。 外面停放着冯碧落开来的车,他拉开车门,将冯碧落塞了进去。“你回镇上吧。” “雍城,对不起。” “不要和我说这三个字,现在也没什么用。”华雍城冷冷地道,刚才冯碧落说不想生孩子又刺激到他,因为女人只有深爱一个男人,才会为那个男人生孩子。 第160节 冯碧落想要下车,但是华雍城重重地关上车门。 “华雍城。”冯碧落喊道,但是华雍城没有回头。“现在他恨死我了,可能他也相信他妈妈的话。” 思来想后,这种情况也不适合再留下来,冯碧落只得怏怏地开车出来,但也不能立即就回临湘镇,她先去公安局打听情况,但是公安局此时也没有线索,劝她耐心等待。 “我去找骆琪和林之书,林之书结交的人脉多,说不定能通过他打听出来。” 冯碧落赶紧去报社找骆琪,到了报社才得知骆琪已经休假了,她这才想起骆琪月底要结婚,估计现在置办嫁妆。冯碧落匆匆赶到骆琪家中,果然骆琪和林之书都在这里。 骆琪见到冯碧落十分欢喜,拉着她就坐,冯碧落也不肯坐。 “怎么办?骆琪,华雍城他恨死我了。”虽然是骆琪大喜的日子,但冯碧落还是装不出笑脸。 “咋了?”骆琪一头雾水。 “我瞧她这神色,像是被雍城捉奸在床了。”林之书揶揄。 “滚,胡说什么。”骆琪翻了林之书一个白眼。“碧落,你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把雍城的女儿弄丢了。” “啊!啥?” 屋子里短暂的寂静,末后骆琪大声道:“这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把他女儿弄丢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弄丢呢?” 冯碧落把事情经过仔细讲了一遍,道:“华雍城把我赶出他家,他肯定恨死我了,现在又找不到他女儿,我想他会杀了我的。” 骆琪一脸为难,说华雍城不恨冯碧落也似乎不可能。“不会的,他不会杀你的。” “真的,他赶我走时就像要吃了我。” 这时林之书又插嘴,道:“换作是我,你把我女儿弄丢,不管你是故意还是无意,我绝对想杀了你。” “闭嘴!林之书,你少幸灾乐祸,这个时候你还不帮忙想办法,看看是什么人把孩子抢走了,我估计这事也只有那些黑道才干得出来,总之还是那些人。” 林之书沉吟半晌,道:“如果真是勒索钱财这就好办,给他们钱,如果是雍城的仇人,孩子恐怕凶多吉少。孩子昨晚被抢,到现在还没人给雍城打电话,说明抢孩子不是为了钱。” 冯碧落吓得大哭起来。 骆琪慌的安慰,一边又斥林之书道:“废话这么多干嘛?赶紧给你那些狐朋狗友打电话,看有没风声。” “我这就去。” 林之书走后,冯碧落还是大哭不止,任凭骆琪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冯碧落哭了大半个钟头才渐渐止住眼泪。 “碧落,你赶紧先回临湘镇,这里有什么消息我及时通知你。” 事已至此冯碧落留在这里对事情也于事无补,她只能驱车赶回临湘镇,如果华莹真的有不测,她只能是以死谢罪。回到厂里,冯碧落仍是想哭,但是厂里人多,她只得强忍下来,但神色憔悴难掩。 办公桌上放着一摞文件,冯碧落翻了两页便看不进去。 “老天爷,你一定要保佑小莹平平安安回来,我愿意割舍我十年寿命。不,你要我马上死也行,只要让她平安回来。”冯碧落双手合十祈求。 桌上的电话响了,冯碧落全身陡地一阵颤栗,她拿起话筒,里面传来肖战强的声音。 “冯厂长,好久不见了,我们见个面叙个旧怎样?” “滚,没空。”冯碧落正烦。 “哈哈。有性格,冯厂长,你不想见我可能会后悔的哟,还是来见见我吧。” 冯碧落懒得理,啪地挂断电话,但没过一会电话又响了,接起还是肖战强打来的。“冯碧落,你给我听好,你要想华雍城的女儿活命,就马上滚来见我,否则晚一点我杀了这个小女孩。” “是你……” “就是我,我警告你不用报警,你一个人来,否则我把华雍城的女儿扔到江里喂鱼。” “你在哪里?”冯碧落咬牙切齿。 “长航路36号,记住,一个人来。”电话挂断了,但那阴恻恻的声音一直回旋在冯碧落的耳畔。 261 决定权完全在你 长航路是临江的一条的马路,此处人烟稀少,以前曾有个码头,40年代中期码头停止运营,在离旧码头10公里的地方兴建新码头,随着码头的停用,此处也逐渐衰败下来。 冯碧落没敢报警,甚至也不敢告诉华雍城,正如肖战强威胁的一样,如果出一点差错,冯碧落就没法向华雍城交待。 她决定单刀赴会。 汽车驶入长航路,路上基本没人,冯碧落小心翼翼寻找36号,在街道的最后找到一间破旧的四合院,门上挂着36号的门牌号码。 冯碧落下了车,在门前徘徊,犹豫许久才敲门。 敲了两声,里面有个瓮声瓮气的男声问道:“是谁?” “冯碧落。” 霎时门打开,一个露着靛青头皮的男子出现在门前,他朝冯碧落上下打量一番,眼中似乎有些艳羡,道:“你就是冯厂长,肖先生等你很久了,请进。” 冯碧落脚刚踏进门槛又犹疑,但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踏进去。 华莹的被肖战强掳掠,她是要负全责的。 从外面看这间四合院不大,但进来后却发觉面积至少有几百个平方,光一个院子就有百多平。院子里看起来经过修整,挺干净,门窗也被重新刷过,透出一股淡淡的油漆味。 男子带着冯碧落进入正房,然后他便带上门出去。 冯碧落坐在正房的椅子上,没一会门又被打开,肖战强春风满面地进来。“冯厂长,大驾光临,顿使篷舍生辉。”他不由分说握住冯碧落的手使劲摇晃。 好半天冯碧落才挣脱,道:“肖战强,孩子呢?” “孩子嘛!只要你能答应我的一个条件,孩子就会平平安安,否则这个孩子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肖战强点燃一支雪茄,狠狠抽吸一口,向冯碧落的面上吐出一圈烟雾。 冯碧落咬了咬嘴唇,道:“肖战强,你凭什么让我相信孩子在你手上,至少你让我先见孩子一面。” “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不过,孩子你是见不到,但我可以给你一样东西看看。”说着,肖战强拍拍手掌,瞬间那青皮头男子进来,他手中拿着一只红色的小女孩皮鞋。 “看见这只鞋子吗?” 冯碧落盯着那只鞋看,华莹那天确实穿的是双红色皮鞋,款式也和这个一样,这么说来,抢孩子的幕后主谋真是肖战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顿时冯碧落义愤填膺。 肖战强向那男子打了个眼色,那男子便识趣地出去。 “为什么这样做?”肖战强又猛吸一口烟,向冯碧落吹云吐雾,道:“还不是为了你。冯碧落,我对你一片痴心,仅仅是求你帮忙解决我的春款,你反而趁火打劫,想要夺走我的天伦。” “我没想夺走,你给我厂,我给你钱,公平交易。” 肖战强哼了一声,道:“冯碧落,你现在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你想干什么?”冯碧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肖战强瞅着她,道:“你不用害怕,我肖某人对任何女人都可以用强,但对你不会,我会让你乖乖地躺在我身边。所以,我的条件是要你的身子,你可以不答应,决定权完全在你。如果你不愿意,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我要是不答应,你会怎么办?”冯碧落紧紧咬住嘴唇。 “那就只好对不起华雍城了,让他的女儿去地下和她妈团聚,我想这孩子也很想见她妈,索性成全了孩子。”肖战强捏熄了雪茄,重重掷在地面。 冯碧落咬得嘴唇渗出血,她深深了解肖战强的为人,这是个狠毒阴险的男人。拒绝或不拒绝,此时让冯碧落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和不爱的男人发生关系。可是如果不答应,冯碧落深知这可怕的后果。 “这件事是我造成的,应该也由我来解决,况且事情的起因也是因为我。也许,我并没有做华太太的运气。” 她咬着牙,嘴唇上血肉模糊,甜腥的血滑到喉咙里令人作呕。 “考虑得怎样了?不要勉强。”肖战强冷冷逼视她。 冯碧落张了张嘴,愿意那两个字就在嘴唇边,可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数十声,你如果还不答复,我只好叫人把那个小女孩扔到江里喂鱼。”肖战强决定再给她施压,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做出决定。 果然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等肖战强数十声,冯碧落脱口而出。“我答应你。” “哈哈。”肖战强大笑起来,他向冯碧落走近,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冯厂长,我早警告你,不要和我斗,你还太嫩了。” 冯碧落白了他一眼,撇过脸去,不料肖战强又将她的脸扳过来,手指在她的面颊上滑动。 “真好的皮肤,冯厂长,现在我就让你感受一下,到底是华雍城,还是我肖战强让你舒服,你放心大胆地享受吧,保管你欲仙欲死。” 肖战强一脸得意,这个一直啃不下来的天鹅肉终于要到嘴了。 他俯下头去,厚厚的嘴唇覆盖在冯碧落的唇上,舌头上舔到了血渍,他居然咂巴着嘴巴响。“宝贝儿,现在我们去快活,你可要乖乖的。” 肖战强一把抱起冯碧落,那瘦弱的身子仿佛没有重量似的,在肖战强的手中仿若无物,肖战强轻易地便抱起冯碧落走向厢房。 厢房里有张老式雕花床,铺着腥红的床褥,肖战强将冯碧落放在床榻上,伸手便去解她的衣衫。 他解开了第一颗扣子,然后又是一颗…… 冯碧落认命地闭上眼睛。 这时尖利的汽车呼啸声响起来,冯碧落陡地睁开眼睛,肖战强也是倏地一惊,他转过头便听到门外的脚步声。霎时门被敲响,还是那个瓮气瓮气的声音道:“不好了,肖先生,外面来了好多警察。” “好啊,你竟然敢报警。”肖战强气极败坏,一耳光便煽在冯碧落的面颊上。“冯碧落,我现在就让那个小丫头活不了,小王,你现在就去告诉老李,把那丫头扔到江里。“ “不许你这样做。”冯碧落跳了起来,拽住肖战强撕打。 “臭女人,你敢打我。”肖战强爆粗口,此时性命攸关,他也不敢再发色心,揪住冯碧落的头发往墙里一推,冯碧落的后脑便砸在墙壁上。 头闷闷地疼,但冯碧落又冲上来,一口咬在肖战强的肩膀上,疼得肖战强哇哇大叫。 肖战强一巴掌煽过去,骂道:“你找死,我成全你。”说着,他便掐住冯碧落的脖颈用力,渐渐冯碧落便感到出气多,进气少。 眼见着冯碧落要翻白眼,忽然门被砰的一声踹开,一群人闯了进来。 冯碧落眼角的余光瞥到,来了好多的公安,林之书也在,似乎还有一个人,那是华雍城。 262 和她再没瓜葛 肖战强下意识松开掐住冯碧落的手,这时几名公安抢上前,一把按倒肖战强,只听咣当一响,一副锃亮的手铐便戴在肖战强手腕上。 冯碧落爬起来,喘着气,脖子仍是感到一丝窒息感,她侧斜着身体,双手按在被解开扣子的衣衫上。 “肖战强,你被逮捕了。”一名像是领头的公安亮出逮捕证。 “为什么要逮捕我?我什么都没干,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肖战强看着冯碧落,指着她道:“是这个女人约我来这里,对了,一定是她安排的仙人跳,她想害我,我什么都没干。”肖战强只当是冯碧落报警,故而将黑锅推给冯碧落。 第161节 “混蛋,肖战强。”冯碧落大骂。 “公安同志,你们要调查清楚,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是她搞的仙人跳陷害我。”肖战强避重就轻。 “去公安局再说。” 肖战强被强行带出去,当经过华雍城时,他呲着牙道:“你和冯碧落合伙陷害我,我诅咒你们永远不能在一起。” 华雍城一进来便看见冯碧落,冯碧落衣衫不整,肖战强压在她的身上,心中陡地一沉,心脏如万箭穿心似的难受。他看着床上的冯碧落什么也没说,怔了半晌便转身离去。 冯碧落赶紧叫他的名字,但他只是身子微微一颤,瞬间便大步离开。 “林之书。”冯碧落又慌的叫林之书。 林之书和华雍城同仇敌忾,华雍城恨冯碧落,他自然也恨上冯碧落,虽然不知冯碧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她与肖战强两人衣衫不整,他们进来时,两个人还在床上打滚,显见没干好事。 “是肖战强把孩子抓走了。” “我知道,一个道上的朋友传了风声给我,说肖战强抓的人,所以我们通知公安,后来打听到肖战强在长航路36号。” “那孩子找到没有?” 林之书沉默了,咬着嘴唇。 “到底怎么了?”顿时冯碧落慌了神。 “抢孩子的人也被抓了,孩子当天被关在江边的一艘船上,可能是个孩子,他们也没怎么看管,半夜里孩子逃跑,但被他们发现了,惊吓中孩子掉到江里,夜里太黑没捞着。” 冯碧落整个人仿佛冻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林之书叹了一口气,便摇着头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冯碧落才回过神,跌跌撞撞地跑出四合院,她沿着江面寻找,呼喊华莹的名字,一直走了很久,最后心力憔悴倒在一株树下睡着。 醒过来时天色已明,冯碧落又清醒过来,匆匆赶去华雍城家中。 汽车在别墅门前停下,冯碧落去敲门,门房老徐一瞧见赶紧关门,冯碧落用手推门,道:“老徐,你怎么不让我进去,华先生在家吗?” “华先生在家,但是老太太说了,以后不能让你进来,如果有谁敢让你进来,就解雇谁。”说着,老徐又要关门。 冯碧落急了,道:“老徐,那让你找华先生出来,我和华先生说几句话。” “不行,老太太说了,如果华先生再和你见面,她就不认华先生这个儿子,还要死给华先生看,冯小姐,你还是走吧,别为难我了,让我好生生地干几年。” “老徐……” 不等冯碧落说完,铁门被重重地关上,如果不是冯碧落躲得快,险些被铁门撞断鼻梁。 冯碧落在门外盘腿坐下来,也许道歉没什么用,但必须要道歉。 五月的天气已有些热意,太阳光直落在身上像在文火上煎熬,冯碧落晒得头晕眼花,从华莹在医院被抢走到现在,她粒米未沾,身体也疲劳到了极点。 昏昏沉沉中,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冯碧落条件反射地睁开眼,身子跳起来。 一部汽车从别墅院落出来,坐在车里的正是华雍城和何韵莲,冯碧落赶紧拦在车前。 何韵莲昨日得到孙女的死讯,对冯碧落恨之入骨,恨不得生食其肉,喝其血。现在何韵莲见到冯碧落拦车眼里便冒出火,推开车门便向冯碧落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女人,还敢在我家门前,你害死我孙女,我要你偿命。” 她怒火攻心,一手揪扯住冯碧落的头发,一手捶冯碧落的胸口。 “妈。”华雍城赶紧下车拉住何韵莲,但哪里拉得开,何韵莲像头发疯的母老虎,对冯碧落又拉又扯,两分钟的时间,在冯碧落的脸上挠出几条血印子。“妈,不要打了,这和碧落无关。” “什么和她无关,就是她害死我孙女,这多年我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把孙女养这么大,就被这个坏女人害死了,她和肖战强是一伙的,雍城,你快让公安把她也抓起来替我孙女偿命。”说着,何韵莲又一巴掌抡在冯碧落脸上。 冯碧落被打得晕头转向,毫无还手之力,其实她也一直没还手,毕竟害死了人家的孙女,捱些打是应该的,可捱打也换不回一条活生生的性命,那是个六岁的小女孩。 “妈。”华雍城重重地喊了一声,何韵莲身子一颤,华雍城这才将何韵莲拉开。 何韵莲气得发抖,道:“雍城,这个女人害死你女儿,你还要宠她到什么时候,难道等她把你儿子害死,把你妈害死,还是把你爹害死,你才能醒悟。” “妈,我心里也很难受,求你不要再说了。”华雍城长吐出一口气。 何韵莲看着儿子眼中的血丝,她也不忍心再说下去,扶着儿子的手道:“走,我们走,不要看见这个女人,以后我们华家和她再没瓜葛。” “妈,我们走。” 两母子似乎将冯碧落无视,华雍城扶着何韵莲钻入汽车,然后华雍城也进入汽车。 冯碧落心底一片茫然,此时在华雍城的眼中完全看不到自己的存在,所以他的心里也没有自己,他不爱自己了。想到这里,冯碧落身体残存的力气仿佛瞬间消失了,眼前一片模糊,她伸出手指向前摸索,但什么也没摸到,忽然双腿一软,身体便向跌去。 扑通一响,冯碧落摔倒在地,额头被砸出一个约摸两三分公的血口子,她抬起头,鲜血从伤口不断渗出,迷糊了双眼,慢慢她的意识也开始丧失。 其实,她也一直在强撑,但想到华雍城不爱自己了,她就再也支撑不住。 她看着眼前有鲜红的东西滑下,逐渐眼前便只有一片刺目的红色。 263 他们再也不可能和好 病房的窗大开,风拂动着冯碧落额前的发丝飘动,忽然她的眼皮一动,眼睛便睁开了,倏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有一个人趴在床前,齐耳的短发,穿着一条背带裤,是骆琪。 “骆琪。”冯碧落吃惊。 声音落下,骆琪便醒过来,她揉着眼睛道:“碧落,你总算醒了,我可守了你十几个小时。” 冯碧落看着四周,道:“骆琪,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她记得自己是昏倒在华雍城家门前。 “不是,是雍城送你来医院。” “那他现在人呢?”说着,冯碧落便欲掀开被子下床。 骆琪赶紧按住她,道:“你躺着吧,他早走了,给我打电话,让我来照顾你。” 冯碧落吁出一口气,道:“他肯定恨死我了,怎么办呀?骆琪,我是不是要去安慰他才行,他现在也一定很伤心。” “不用了,现在安慰他没有用,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你也用不着去找他,他忙着打捞孩子的遗体,你如果去找他,只能是刺激他。”骆琪拍着冯碧落的手。 “都怪我。” “现在也不用说怪不怪的。我问你,你怎么也在长航路,我可是听林之书讲的很不堪入耳,他说你和肖战强在床上那个啥的,后来一群人就冲进来了。” “是肖战强给我打电话说他抓了孩子,让我去长航路找他,但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他会对孩子不利。后来我去了,他提出一个条件,就是如果我和他……”说到这里冯碧落觑了骆琪一眼,半晌道:“他就会放了孩子,所以……那时候正好公安他们进来了。” “你可真够傻的。”骆琪伸出食指在冯碧落的印堂重重一按,骂道:“蠢,哪有拿自己身体去交换的,肖战强的话你能相信吗?” “我也是没办法,如果孩子出了事,华雍城会恨死我。”冯碧落咬着嘴唇。 “现在还不是一样结果。碧落,这种事你不要逞一人之力,你应该告诉我们,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好。不过,是不是已经没有了以后。”冯碧落低声道。 骆琪没有回答,她认识华雍城比冯碧落久,自然也了解华雍城的性格,华雍城和林之书完全不全,他一旦认定某件事就会头也不回,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去。 “我回镇上去。” “明天再回去,你额头的伤还要敷药。” “不用了,我在镇上毛大夫那里敷药就行。骆琪,这里有什么事打电话告诉我,还有不管安慰有没用,你和林之书要多安慰华雍城。” “这我都知道的,你回去后也不要多想,厂里还需要你,打起精神,过一段时间华雍城的心情平复了,他就会原谅你。” 结清了医疗费用,冯碧落驱车回临湘镇,刚到厂门前正遇到叶其扬出来,他瞪着铜铃大的眼睛仔细察看车身,道:“冯厂长,你好歹是一厂之长,总不能每次借我的车开吧,这一开走就是两三天。” “知道了,以后不会借了。”说完,冯碧落跳下车,把车钥匙塞到叶其扬的手中。 叶其扬看着手中的钥匙,又看着冯碧落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奇了,今天她怎么没和我吵架,改性子呢?还是世道变了?”叶其扬向天空抛起钥匙,等落下来时再接住。 冯碧落没听到叶其扬的牢骚,垂头丧气进入办公室,刚坐下黄副厂长便来了。 黄副厂长瞅着冯碧落额头用胶布固定的纱布,惊道:“冯厂长,你受伤了?” “没事,不小心撞到墙上了,小伤口。”冯碧落摸着额头。 黄副厂长哦了一声,又道:“冯厂长,海选服装品牌代言人的决赛名单出来了,决赛你要出席吗?”黄副厂长听说冯碧落回厂便赶紧过来,他对这决赛极感兴趣,想要出席参加,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大场面,现在厂里,除了华雍城和冯碧落等一号人物,二号人物便是他。 “老黄,决赛我就不去了,你去吧。” 黄副厂长正等着冯碧落的这句话,其实他也早猜到冯碧落不会去,冯碧落什么场面没见过,哪会稀罕一个代言人决赛呢。“冯厂长,我以前没搞过这个,我去的话要准备什么?” “要准备一个演讲稿,代表我们厂的开头致词,也不用说太多,五分钟就行,其他的有主持人,你安心看决赛选拔就行。” 黄副厂长点头,道:“好。冯厂长,看你精神不太好,这几天是没休息好吗?” “华先生家里出事了。” “什么?出啥事了?怪不得这几天华先生没来。”黄副厂长大吃一惊。 “他女儿小莹被肖战强害死,现在遗体还没找到,而且这件事与我有关,是我带小莹去医院的时候,小莹被肖战强派来的人掳劫,所以华先生现在很恨我,也不愿意见我。” 黄副厂长怔了半晌,他舔了舔嘴唇道:“这事也不能怪你啊,谁知道肖战强会那么坏呢。” “还是要怪我,我不带孩子出去就不会出事。” 黄副厂长看着冯碧落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忍了半天他还是问道:“冯厂长,你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辞职?如果厂里没有人,大家都会没信心的。” “我不会辞职,但是华先生还要不要我继续做下去,我不知道。” “华先生不会那样做的。” 冯碧落点点头,道:“嗯,老黄,我想安静一下。” “那我先出去。”黄副厂长关门出去,他在门前站立一会,便大步离去。 冯碧落怔怔地坐着,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这一年来与华雍城分分合合数次,但这次她有预感,他们再也不可能和好。 “命运让我来这里,仅仅是为了让我失恋吗?也许是,未来时空的人是不可能改变这个时代,华雍城真正要爱上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这样一想冯碧落更难过了。 拉开抽屉,里面有一摞西服设计图纸,冯碧落凝视着图纸,华雍城说过,他希望有一天能穿上自己为他缝制的衣裳,所以她便设计五十款西服式样。 冯碧落拨通黄宛如家中的电话,电话里黄宛如声音娇柔婉转,似乎心情不错。 “宛如,你现在有空来我家吗?我有事找你。” “有空,我过会就来。碧落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 “你来了我再告诉你。” 挂断电话,冯碧落趴在办公桌上,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必须马上把这五十款西服给做出来。 第162节 264 新娘从天而降的仪式 下午黄宛如赶来,在办公室见到神色憔悴的冯碧落,顿时吓了一大跳。“你怎么搞成这样了?发生了什么事?” 冯碧落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听得黄宛如胆颤心惊。“那华雍城不会是不打算理睬你了吧?” “不理睬我算是轻的,他是恨死我了,他妈妈也恨不得杀了我。”冯碧落靠在椅子上,她眨了眨眼,吁出一口长气道:“宛如,我有事找你帮忙。” 她从抽屉中拿出那摞西装设计图纸,道:“这是五十款西服设计图纸,尺标我已经注明,你拿去,在省城帮我找个手艺好的老裁缝,让他尽快把西服赶出来。” 黄宛如没有接,道:“不明白,你要做西服是为什么?” “华雍城一直希望能穿上我亲手为他做的衣裳,可是我的手艺你知道的,连一条内裤都车不好,所以我设计这些西服款式,打算等自己学好车工,一年车一件出来,希望他每年穿一件,这样穿五十年。但现在出了他女儿这档事,恐怕我没时间慢慢给他做了,只能请别人把西服做出来。” “你认为他会和你断绝关系?” “十有八九,这次他不会回头,我敢肯定。宛如,你帮我,让人尽快把西服做出来,真的没时间了。” “好吧,碧落,你别灰心,事情会有转机的,况且华雍城那么爱你,现在他是伤痛之中,难免会钻牛角尖,等他想明白了,自然也就不会怪你。” 两人在办公室聊了很久,直到夜深黄宛如才赶回省城。 此后华雍城一直没来临湘镇,甚至连电话也没打回来,冯碧落日盼夜盼骆琪打电话,但骆琪也没打来电话,直到月底骆琪和林之书的婚期到了。 叶其扬开车载莫枫和冯碧落去省城,给骆琪和林之书贺喜。 冯碧落独自坐在后排不言不语,叶其扬从后视镜中瞅到她的神色,揶揄道:“冯厂长,我们现在去给人贺喜,你板着一张苦瓜脸很失礼的,我建议你赶紧学习一下怎么笑。” “闭上你的狗嘴。”莫枫拧着叶其扬的大腿,他们也早从林之书那里得知华家发生的事。 这次骆琪的婚礼,冯碧落本不打算去,就是怕自己会影响骆琪的好心情,是莫枫劝解半天她才免为其难答应去贺喜。 “碧落,你别老想不开,今天骆琪和林之书大婚,华雍城肯定在那里,你们两个好好说下话,把心结打开。” “有那么容易吗?这可是不共戴天之仇。”叶其扬继续火上加油。 冯碧落还是一声不吭,她早把最可怕的后果都想过了,甚至还面对了这种后果。 一个多小时后汽车抵达省城的生生大商场,叶其扬下车,在广场上伸懒腰,道:“总算回来了,奇怪,这次看生生大商场心里有种异样的情感,觉得好舍不得它。” 莫枫啐了他一口,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弦外之音,晚上我们还要赶回临湘镇,一年不到你就别想在住省城。” 从广场一直铺着红地毯,地面满是鲜红的玫瑰花瓣,整个空气都是香的,广场的外围也插上松枝和各种颜色的氢气球,彩带飞舞,还有专人负责吹泡泡,宛若童话中的世界。 新郎和新娘还没有来,三个人都在广场驻足观看,冯碧落寻找华雍城的身影,但看了一圈却没发现。 “他不会来这么早,你等下。”莫枫明白冯碧落的心思。 中午12时是婚礼的吉时,林之书骑着一匹矫健的白马,身穿中世纪的欧洲贵族服饰,脚蹬皮靴,经过这化妆后,整个人的相貌倒上升好好几个层次。 叶其扬拉着莫枫过去道喜,冯碧落落在后面。 “之书兄,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叶其扬拱手。 “彼此彼此。” “林先生,恭喜。”冯碧落也道贺。 林之书看到冯碧落神色一沉,扁了扁嘴。“你怎么来了?” “恭喜你和骆琪。” “你是来找华雍城的吧?告诉你,他不来了。” 冯碧落哦了一声。 这时有人高声呼喊,道:“新娘出来了,新娘出来了。” 半空中骆琪穿着白色的古希腊风长裙,背后插着两翅硕大的羽毛翅膀,手持仙女棒,一边向人群示意,一边随着威亚绳在地面着陆。 婚礼原本是假面舞会,但林之书的父母为人保守,坚决不允许,骆琪只得忍痛去掉,但保留新娘从天而降的仪式。 林之书迎上去,等骆琪落地后他单膝跪地,亲吻骆琪的手背,然后带着她向围观宾客打招呼。随着音乐的响起,新郎新娘在场中翩翩起舞。 婚礼中还有许多与宾客互动的小活动,诸如击鼓传花、丢手绢等,叶其扬兴高采烈,拽着莫枫去参加。 冯碧落站在人群中默默地观看,等到婚礼仪式结束后,新郎新娘宴请宾客在生生大商场的四楼餐厅吃饭,冯碧落没有跟着去,一个人独自离开。 不知不觉中她来到华雍城的别墅前,但她不敢敲门,远远地躲在一株槐树下偷窥。 华家的铁门一直没打开,自然也没有人出来,等到夜深后冯碧落才无精打彩地离开。 此时已无法回临湘镇,冯碧落只得来找黄宛如,黄宛如还没有睡,在灯下做泡萝卜,冯碧落一见到黄宛如便钻到怀中大声嚎哭起来。 黄宛如也没劝她,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如果女人一直憋着不哭,是很容易出事的,好好哭一场兴许就想开了。 “宛如,我想回家。”冯碧落抽抽噎噎。 “那我送你回镇上。” “不是镇上,是我的家,我好想见我的爸爸妈妈,想念我的床。在这里我没有一个亲人,我回不去了,回不到我的家,见不到我的亲人。” “碧落,我就是你的亲人呀,还有白咏梅,冯延竟,他们都是你的亲人。”黄宛如安慰她。 “我真的好想回家,好想回家,但我回不去了。”冯碧落一边哭,一边喊,慢慢地她就趴在黄宛如的怀中不动了、。 黄宛如吓了一大跳,伸手去触冯碧落的鼻息,鼻端气息犹在,她赶紧又抓起冯碧落的手腕,脉搏还算平稳,原来冯碧落大哭过后,精气神耗尽睡过去。 “纪妈。” 黄宛如叫来纪妈,两人把冯碧落抬到床上,帮她盖上被褥。“你帮我改变了命运,我要怎样才能帮你改变命运呢?”黄宛如坐在床前,一直凝视冯碧落的面容。 265 我没办法带你走 一个月过去了,华雍城仍是没来临湘镇,此时爱华服装品牌的代言人也已经选出,他们将当选1952年的新春挂历封面人物,并且终生享有免费穿爱华旗下各品牌服装。 临湘镇的日子和从前一样红红火火,冯碧落除了管理爱华,偶尔还要去政府办的成人学校教书,这次由政府出面办学校,生源比冯碧落预计的多了几倍,一个教室坐不下,只好采取分班制度,但这样学校的老师就不够用,政府打算另外聘请老师来上课。 这天天气热得不行,太阳光烧灼成刺目的白色,清早冯碧落便把家中的被褥等东西拿出来晾晒,前些日子一直下雨,湿气重,现在正好晒晒。 秋款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原来的大敌人肖战强被关到监狱,他的天伦服装公司也随之瓦解,冯碧落收购他的服装厂,如今天伦服装厂也挂上爱华的招牌。 “碧落,晚上来我家喝鱼汤,昨晚其扬在河里捕了一条十斤多重的大鱼。”莫枫笑道。 “好啊,就怕我去了,叶其扬会把煮鱼汤的锅给藏起来。” “他敢,不然我把他扔到锅里煮。” 冯碧落嘴角露出丝笑意,但瞬间就消失,莫枫看着她轻轻叹息,这一个多月来冯碧落一直在强颜欢笑,谁都知道她心里其实很痛苦。 但是这事没人帮得了,这是她和华雍城的心结,只有华雍城那里解开了,冯碧落的心结才能解开。从骆琪那里得知的消息,华莹的遗体一直没有打捞到,可能被冲到江下游。 叶其扬和林之书都劝过华雍城,但是没用,华雍城固执得可怕,气得两人都想和华雍城绝交。 “今天的天气真好。” 莫枫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上飘浮着几朵小山包似的白云,道:“今天热得可怕,看着这积雨云,估计今晚有大暴雨。碧落,我前些时听说你家屋顶漏雨,下班了让其扬给你糊糊屋顶。” “行,我可是来者不拒的。”冯碧落又笑了笑,但还是瞬间笑意消失。 门上传来敲门声,莫枫看了看,道:“请进。” 似乎门外的人迟疑一会才推门,当他出现在门前时,办公室里两人都是重重一震。莫枫看着华雍城,又看冯碧落,忙道:“我先出去,你们慢慢谈。” 一个多月不见的华雍城就这样来了,冯碧落看着他,华雍城消瘦得很厉害,嘴唇上长满了乱糟糟的胡茬,和上次从看守所出来一样的邋遢形象。 冯碧落咬着嘴唇,她一直想见华雍城,但现在见到了,她却不知要说什么。“对不起。”想了半天,她只挤出三个字,似乎除了这三个字无话可说。 华雍城好像没有听到这三个字,道:“我来,是有些话想和你说,我不应该再拖着你。” 这最一句“不应该再拖着你”大有深意,冯碧落的心大恸起来,果然,他是要来摊牌了,不要自己了。“那你坐下说吧。”一时冯碧落想哭,但眼泪没落下来。 “不用坐,就几句话。”华雍城手里提着一只黑色公文包,他打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个蓝色封皮的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你看看吧。” 冯碧落打开文件夹,原来里面是一份爱华转让合同,甲方是华雍城,乙方是冯碧落,华雍城把爱华转让给冯碧落。 “抱歉,本来厂里的所有收益都是靠你挣来的,现在我把资金全带走了,只能给你留下这个厂,但我相信凭你的能力,很快又能赚回来,因为你是很聪明很厉害的姑娘,这点我毫不怀疑。” 冯碧落怔怔地望着他,道:“你是要躲开我吗?所以连这个厂都不要了?那我离开行吗?” “不是躲开你,我和父母商量好,我们决定去香港定居,以后也不会回来。” “那我呢?”冯碧落咬紧嘴唇。 “抱歉,我没办法带你走。” 冯碧落忽然笑出声,这结果不意外,早就猜到了,可能现在听到最终结果,冯碧落感觉反而轻松起来,越不肯面对越难受,面对了反而没什么。 “那什么时候走?” “后天。” “我可以去送你吗?” “不用了,我妈妈想安安静静离开。” “那林之书他们知道吗?” “还没告诉他们,等我到家再告诉他们。碧落,合同上我已经签名,所以你签不签名,爱华现在已经属于你,我希望你过得幸福快乐!” “谢谢。” “好像没什么可说的,碧落,你保重,我现在要赶回省城,你知道家里的东西太多,我妈又想什么都带走……” “你能现在去我家吗?我有东西给你。” 华雍城犹豫了,半天才道:“好。” 冯碧落坐上汽车,这次她自觉地坐在后排,几分钟后汽车停下,冯碧落请华雍城进去,给他倒了一杯凉水。“你坐坐,我去拿东西出来。” 卧室里架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几十件西服,时间总算来得及,前两天黄宛如送回西服。 冯碧落摸着西服,将脸搁在西服上摩挲,忽然华雍城走进来,他大吃一惊道:“怎么有这么多西服?”他心下又怀疑,这些都是男式西服,数目有四五十之多。 “这些是我送给你的,对不起,我做不了一个合格的车衣工,所以我设计这些款式,请省城的老裁缝赶出来的,50款,你可以一年穿一款,穿五十年,我想你不会变胖的,所以还是按照你现在的身材做的。” “其实没必要,我不缺衣服。” 第163节 “你现在连我送给你的衣服也不要了吗?你就骗骗我也好,你把它们带走,在半途中扔掉也行。”冯碧落狠狠地咬着嘴唇,眼里酸涩得厉害。 “对不起,你帮我拿到车上吧。” 冯碧落迅速地把西服从竹竿上取下来,连衣架也没拿,直接放在汽车的后排座位上。 “碧落,保重,我走了。”华雍城坐在驾驶座位上向她挥手,瞬间他发动油门,或许男人是比女人心狠,但此时他如果再不走,他就无法离开了。 汽车驶动起来,华雍城从后视镜中看着冯碧落,她在挥手,渐渐地那影子不见了,一行热泪从他的眼眶里滑落。 他们之间已经无法面对,只要在一起,他就会想起死去的女儿,那让他怎么也无法原谅冯碧落,甚至还会恨她。 离开,是唯一选择。 266 这首歌唱的就是她的心境 晚上华雍城靠在床上,身畔放着冯碧落送给他的西服,衣柜里放不下,便扔了几件在床上。如果在以往,他会很开心,但现在他心中只有痛苦。 舍弃冯碧落是一件多么难的事,现在他却做到了,但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多少痛苦,那是把他的心切成一片片的,然后再用线缝起来,他的心千疮百孔。 走了,就要走了。 这卧室里有他和林淑兰的回忆,也有他和冯碧落的回忆,在这张床上,那两个女人都和他有过生命的大和谐,他深爱他们,但是一个死别,另一个生离。 “华先生,林先生来了。”门外传来小玉的声音。 霎时卧室的门被推开,林之书一脸笑容走进来,他瞅着床上的西服,道:“雍城,你明天就去香港了,怎么还买西服,听说香港的西服样式比大陆好看多了。” “是碧落设计的款式,50款。” “哦,还是爱心牌啊。”林之书打趣他。 “这么晚你来干什么?” “见见你嘛,再说你后天就要走,我不见你以后哪有机会呢。对了,还有一件事,黄宛如明晚在新天地歌舞厅举办演唱会,她非要我请你参加,说如果我请不来你,她以后就不认我这个表哥。雍城,你看怎么办?免为其难明晚去一趟呗,当是放松放松,咱俩兄弟的最后相聚。” “行,叫上其扬。” “我早和他说了,他带莫枫来,明晚7点,你准时到新天地歌舞厅。” “慢着,你们不会是安排了什么吧?”华雍城拽住林之书的手。 林之书甩脱他,道:“想多了吧?你以为我们悄悄把冯碧落找来和你见面,算了,见了面又能怎样,这次是黄宛如请你,我也这样问过她,但黄宛如否认了,她说只是请你来听歌。” “好,丑话说在前面,如果让我看见碧落,以后我们就不是兄弟。” “包管你看不见,宛如从不说谎,我们也不想没事找事,现在我听说厂里忙得很,冯碧落恐怕也没时间来见你,所以你尽管放心大胆去新天地歌舞厅。” 说一会子话,骆琪打电话来催林之书回家,华雍城便将林之书送到别墅门外。 一夜无眠。 清晨,何韵莲在客厅骂骂咧咧,惹得华清光与她争吵起来,因为孙女的意外去世,华清光正在筹建的门店也停工,本来他不愿意离开省城,但是儿子坚持去香港,他也只能答应。 “把一个厂子白给她,她只还你50套西服,这真是好买卖。”何韵莲又在骂冯碧落,现在儿子主动与冯碧落断绝关系,这遂了她的心,但是又失去孙女和厂子。 “什么白送?还不是人家挣下来的,厂里的资金几千万还不是我们自己拿了,没有人家,你哪来的这几千万。”华清光吹胡子瞪眼。 “到现在你还帮着那个害死你孙女的女人说话,人家会赚钱,你就上着赶子讨好别人。” 华雍城听不下去,但他也不想劝阻,干脆呆在卧室里。 一直到下午六点多钟,林之书打来电话,他才记起去新天地歌舞厅。其实他是奇怪,他与黄宛如交情不深,为何黄宛如要请自己去听歌呢? 华雍城直觉冯碧落也在歌舞厅,因此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 他写了两个纸条,一张写着去,一张写着不去,然后捏成纸团,待会拈到哪个就是哪个。 纸团在手心里碰撞,一起扔到桌面,他先拿左面的纸团,正要拆开,他又放下来,拿起右边的纸团,如此几次三番,他还是拿起了最初左面的纸团子。 拆开看,是个去字。 “三局两胜,如果两次都是去字,那我就去。” 纸团子扔了三次,结果三次他都拈中一个去字。“是命中注定的,即使我去了,不理睬碧落,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我就不会心软。” 华雍城换了一件衣服,驱车赶往新天地歌舞厅,抵达时七点钟已过,林之书正在门前翘首以盼,见到他才舒了一口气。 “你这人咋搞的,还迟到啊,说好的时间。” “抱歉,我忘记了。” “快点进去,演唱会早就开始了。” 两人进去,叶其扬、莫枫和骆琪早在中场的坐位等待,华雍城还看到才一面之缘的阿苦,阿苦笑容可掬,那容光可比初见时俊朗数倍,令华雍城相形见绌。 “雍城兄,你来晚了,罚你喝酒。”叶其扬不由分说上来就灌了华雍城一杯红酒。 坐下来后,华雍城的视线在舞厅梭巡,阿苦笑道:“冯小姐不在这里,她也没来,也不知道今晚宛如在新天地歌舞厅开演唱会。” 没来由地华雍城感到失望,他原本不想见冯碧落,现在听说冯碧落根本没来,却反而失望了,这各种心情交织使他更心痛了。 台上黄宛如穿着夸张的演出服,每唱一首歌便换一件服装,她的音域低沉宽广,令人如痴如醉。 叶其扬摇头晃脑,小声地跟唱,便连莫枫也听得心神如醉。 “各位女士先生们,现在我将为大家唱今晚的最后一首歌,这也是我这一生中最后一次登台演出,希望大家记住我最后一次的歌声。”黄宛如举着麦克风向台下张望,在拥挤的人群中,她还是发现华雍城。 台下的骆琪悄声和林之书咬耳朵,道:“你表妹这是要告别舞台了,她又受什么刺激了吗?” “不会吧,你看那位神采奕奕的,宛如能受什么刺激。”林之书指着聚精会神望着台上的阿苦。 黄宛如环视四周,缓缓道:“我踏入歌坛十数年,现在我找到生命的归宿,所以今后我将不再登台唱歌,以后只做一名普通的农妇,请大家祝福我。” 掌声如雷滚动,久久不息。 黄宛如示意大家停止,道:“我将为大家演唱一曲,这首歌不是我的原唱,我是从一个姑娘那里学来的。那是一个深夜,她在一个墓园里唱歌,我循着歌声找到她,于是她教我唱了这首歌。这首歌的大意是讲一个姑娘从未来来到过去的年代,她和一名男子相爱最后却不得已分开。” “我很快学会这首歌,但我发现无论怎么唱这首歌,我都没有她唱的深情,唱的动人,我很不服气,我是一代歌后,竟没有一个普通人唱得好。后来,我才发现,原来这首歌唱的就是她的心境,是她的写照,是她的经历,所以她才能唱得这么动人,这么深情,这首歌的名字叫《怨苍天变了心》。” 这时音乐声响起,黄锭如轻舒手臂,天籁般的歌声在舞厅的空中绽放。 “林之书,你表妹挺会经编故事啊,一首歌就编了这么个催人泪下的故事,她不来写小说真是可惜了。”骆琪揶揄林之书。 叶其扬将酒杯放在唇边,半晌道:“这首歌我听冯碧落唱过,黄宛如虽是歌后,但这首歌唱的真不如冯碧落,冯碧落的声音比她纤细,唱的时候带着颤音,有种如泣如诉的感觉。” 顿时华雍城的脑中灵光闪过,他陡地想起冯碧落睡梦中的呓语,她说白咏梅是她的奶奶。 还有那张冯碧落写的纸条:我爱上一个可以做我爷爷的男人,却是在我们彼此都年轻的时刻。 突然林之书惊呼道:“雍城,那张纸条。”此时林之书也想了起来。 267 女人不八卦就不是女人 “如果让我遇见你而你正当年轻,用最真的心换你最深的情。如果让你遇见我而我依然年轻,也相信永恒是不变的曾经。如果让我离开你而你已能平静,只愿你放心也不要你担心。如果让你离开我假装我也平静,就算是伤心也当作是无心。时空阻隔岂止长路迢迢,情丝缠绕岂是长发飘飘,那红尘俗世的人,为什么总是多情惹烦恼。本是云该化作雨投入海的胸襟,却含著泪水任孤独的飘零。本是属於我的你同把人生看尽,却无缘再聚怨苍天变了心……” 演唱会在最后一句“怨苍天变了心”落下尾音后结束了,如雷的掌声再次响动。 人群开始散去,华雍城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他心中有好多的疑问,林之书等人也坐着等待,他们都希望能从黄宛如嘴里得到答案。 最后舞厅中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黄宛如终于走过来。 “表妹,你在台上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教你唱这首歌的是冯碧落吧,你说这首歌是她的心境,是她的写照,是她的经历,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林之书等不及了,一口气把大家的疑问都说出来。 “就是字面意思,表哥,你不懂吗?”黄宛如神色淡淡的。 “你说冯碧落是未来的人?”林之书打破砂锅问到底。 “对,她来自2015年,离我们这个年代有60多年。”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会有未来人?”林之书拼命摇头。 骆琪扯着林之书,道:“之书,你记不记得冯碧落有时叫我骆奶奶,叫你林爷爷,还叫过华雍城爷爷,你记得吧?” “对,我以为她是笑话我年龄大。” “你们本来就可以当她的爷爷奶奶,其实比她真正的爷爷奶奶年龄都大。” 骆琪大感兴趣,道:“那她一定知道我们所有人的结局了,宛如,你是怎么知道碧落来自未来?” “凭唱歌的直觉发现的,开始她并不承认。是的,她知道我们所有人的结局……”说到这里,黄宛如的眼神落在华雍城脸上,道:“但她不知道华雍城的结局,因为她的奶奶从来没向她提过华雍城,她的奶奶就是白咏梅。” 顿时华雍城重重一怔,果然是这样,白咏梅是冯碧落的奶奶,怪不得不管白嘛梅做了什么,冯碧落总是义无反顾地帮白咏梅。 碧落撮合白咏梅和冯延竟,莫非冯延竟是碧落的爷爷。 他所有的不解,在这一瞬间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黄宛如的眼神一直落在华雍城面上,道:“华先生,今晚请你来听我唱歌,我只是想把这首歌背后的故事告诉你。碧落知道我将来会孤独终老,为了改变我的命运,她找回了咸阳。现在我也想改变碧落的命运,但我不知道是否有这个能力,可是你一定是有的。” 众人的眼神都望着华雍城,眼巴巴地等他回答,但华雍城一直紧咬嘴唇。 知道这首歌背后的故事又能怎样?他们之间始终横亘着无法跨越的鸿沟,他无法坦然面对女儿的死亡,如果他和冯碧落在一起,那会对不起女儿。 “她为你拼了命,你却一直在放弃她。”黄宛如叹息,她挽了阿苦的手,两人相携离去。 林之书看着华雍城,道:“雍城,我虽然讨厌冯碧落,但这次我也不站在你这边了。”说着,林之书拉着骆琪也大步离去。 叶其扬围着华雍城绕了两圈,道:“雍城兄,我的话和之书兄一样,那是个意外,是肖战强的奸计,如果你俩分开了,就正好中了肖战强的奸计,他反而得逞了。”说完,他和莫枫也离开了。 偌大的舞厅只剩下华雍城,接下来灯光熄灭,他孤独地坐在黑暗中。 “大家都认为我错了,我错了吗?” “其实我的内心也不舍碧落,把她看得像我的生命一样重要,舍弃碧落就是舍弃我的生命啊!” “她处处为我,可我就因为一件事就抹杀她所有的好。” 他站起身,向门外冲去,黑暗中视线一片模糊,他数次撞倒椅子,还跌倒几次。 汽车在狭窄的马路上横冲直撞,这时候路上没什么人,汽车也开得很快,一个小时不到便到了临湘镇。汽车在冯碧落的门前停下,他轻轻敲门,但没有人来开门。 华雍城走到卧室的窗前倾听,里面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的声音。 第164节 他想了想恍然大悟,抬脚便向镇外的山坡奔去,在山脚下他放缓脚步。山林里萤火虫飞舞,蛐蛐在泥土里鸣叫,一只青蛙从他的脚背跳到草丛里。 这个时候紫菀花又开得很茂盛,他沿途采了一束。 墓园里的墓碑下面摆放着两束紫菀花,冯碧落拿了抹布在擦拭墓碑,她小心翼翼地抠去碑文里的尘土,月光映着她的脸颊,仿佛被露水打湿似的。 “华太太,今天来得晚了些,因为厂里好忙,这次克里多亚的刘总要了20万件秋款,大家都在赶活,我是厂长,肯定要以身作则。不过,我会每天都来陪你说话,华太太,你的愿望真好,现在我也有了愿望,就是实现你的愿望。” 冯碧落絮絮叨叨,讲起厂里谁和谁谈了恋爱,谁家生了孩子,等等。 “华太太,这些八卦你爱不爱听,我可八卦了,真是的,女人不八卦就不是女人了。” 她一边讲,一边擦墓碑,直到累了才停下来。“华太太,好晚了,我要回去睡觉,明天我再来看你。”说完,她转过身,霎时便对上华雍城的眼睛。 夜里两个人的眼睛都在发光,都有着千言万语。 “你来看你太太。”冯碧落笑起来。 华雍城没有说话,冯碧落忽感到尴尬,是了,明天华雍城要去香港,临走前他自然要来看死去的妻子。“那我不打扰你了。”冯碧落低着头,从华雍城身畔擦身而过。 “碧落。”低沉而缓慢的两个音节,从华雍城的喉咙里吐出,就好像吐出两个被烧红的石头,他心里的负担一下子就抛得远远的。 冯碧落答应了一声,她抬起看着华雍城,却只看到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有多少的渴望,吻就有多热烈,冯碧落的身子一直向后弯曲,最后两人倒在草丛中。 唇齿纠缠,两个人的嘴唇都被咬出细小的血窟窿,只有这样痛,才能感觉到是深深爱着。 268 狂蜂浪蝶们追着我们跑 八月初,黄宛如和阿苦搬来临湘镇居住,他们住在蔡婆的家中,蔡婆孤身一人,无儿无女,他们便将蔡婆认作母亲。蔡婆年老才有这一对女儿女婿,不禁喜上眉梢。 黄宛如又卸去做歌后的妆容,去爱华厂里做记件员,阿苦也在厂里谋了一份职位,两人领了结婚证,但没有办酒席,和蔡婆一起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这时叶其扬在车间学车衣,来了半年多,他还是没能车出一件像样的衣服,整天一个人嘀嘀咕咕。 莫枫给车间的汪主任送会议通知,看到叶其扬摇头晃脑,嘴里念念叨叨,像个神棍似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叶其扬,你在干什么?” 平日里叶其扬谁也不怕,但见到莫枫就如老鼠见到猫,小胆儿都会吓坏。 “别那么大声嘛,吓死我了。”叶其扬捂住胸口。 “你嘴里念叨什么?” “没啥。”叶其扬向四周看了看,工人都在聚精会神地车衣,没人往他这里看。叶其扬刚来工厂的时候,倒有不少姑娘向他投来爱慕的眼神,但是莫枫很快出现了,表明自己正主的地位,也没人敢打叶其扬的主意。“枫枫,晚上你请冯碧落到家里来,就说请她喝鱼汤。” 莫枫讶异地看着叶其扬,仿佛不认识他,道:“叶其扬,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以前你可都是把锅藏起来的人,这次怎么会主动邀请碧落去家里喝汤,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哎呀!枫枫,冯碧落是未来的人,她肯定知道咱俩的结局,我就问问她,我和你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就这个吗?没有别的想法?”莫枫逼视他。 “没了,其他的我也不想知道嘛。”其实,叶其扬还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与莫枫结婚。 “不请,碧落很忙。”说着,莫枫抬腿便走。 叶其扬赶紧拉住她,道:“好枫枫,你帮个忙嘛,晚上请碧落来家里,我保证以后认真工作,争取早日给你做一件衣服出来。” “不。” “求求你。”叶其扬死皮赖脸。 莫枫吐出一口气,道:“不用问了,我早私下问过碧落,她说咱俩会生一儿一女。” “是吗?”叶其扬大喜。 “当然,好了,你快点车衣服,我去找汪主任。”莫枫匆匆离去,事实上她并没有问过冯碧落,如果提早知道未来,那就对未来没有好奇了。 因为有着这点好奇,人才会对未来有着奔头。 送完会议通知后,莫枫回到厂长办公室,她坐在办公桌的对面瞅冯碧落,冯碧落的脸上洋溢着一种青春朝气,这是未来时代女性所特有的光辉,在那个年代的女性都充满自信,这也就是冯碧落在50年代无所畏惧的真相。 忽然冯碧落抬起头,看到莫枫直视的目光,笑道:“怎么这样看我?” “我在发现未来女性和我们当代女性的不同之处。” “其实没什么不同,我们都有相同的感情,会爱上一个男人。” “这个说法好,碧落,你说出来的话总像是哲理,值得人深深回味。” “不是我说出来的话像哲理,而是我的爱情充满了曲折,因此感悟会比你深刻。” 莫枫点头,道:“但我还是很佩服你,我也要以你为榜样,提升自己的能力,可能一年的时间还不够,我准备至少五年。” “哈哈,五年,你不打算结婚的吗?”冯碧落大笑。 “事业未成,怎敢结婚?其扬那种顽性,我可不敢和他结婚生孩子。” “他虽顽劣,但对你是真心,如果他做了父亲,说不定会意识到自己的责任。” 桌上的电话响了,冯碧落接起来,话筒里传来骆琪欢快的笑声。“碧落,晚上我来你家,你,我,莫枫,咱们三个女人聚会,记住别让你们的臭男人知道了。” “行。”冯碧落应承下来,她本想叫来黄宛如,但黄宛如的性格孤僻,恐与莫枫和骆琪合不来,念头一起便就打消了。 晚上骆琪如约赶来,她带来丰盛的烤鸡和卤牛肉,还有法国的红酒。骆琪极是小心,在门外瞅了两眼,防止林之书突然出现,确认门外没有人后,她才关上门。 莫枫在窗前探视,随后掩上窗。 “你们俩搞得我们像是间谍似的。”冯碧落直感到好笑。 不过,林之书和叶其扬都是神出鬼没之人,又擅于跟踪,三个女人的秘密聚会时常被他俩破坏。 女人们把酒言欢,骆琪筹划了一个短期旅行,希望冯碧落和莫枫能参加,莫枫倒是一口答应下来,就只是冯碧落感到为难。 “碧落,你别把你当成救世主行不行,好像厂子缺了你就不行。你不在,还有华雍城在嘛!我们三个人去青岛的海边玩玩,穿上比基尼,让那些狂蜂浪蝶们追着我们跑。” “穿比基尼倒是没什么,但你们两个真敢穿比基尼吗?你们家的男人要是知道你俩穿比基尼会发狂吧?”冯碧落打趣她。 “林之书要发狂就发狂吧,我才不管,天气这么热,必须去海边美美泡个澡。你想啊,我们三个人泡在海水里,一边饮红酒,那多美哉呀!”骆琪满脸憧憬,这些日子她缠着冯碧落讲了不少关于21世纪的事,特羡慕新世纪的女性,可以穿比基尼。 冯碧落的眼神投向莫枫,道:“莫枫,骆琪表了态,你呢,你敢穿吗?” 莫枫没有骆琪那么开放,犹豫地道:“如果你俩穿比基尼,那我就穿,至于叶其扬不用管。” “既然你俩都穿比基尼,就为你们这份勇气,我决定了,陪你们一起去青岛,我们三个女人穿比基尼,亮瞎臭男人们的眼睛。” 话音刚落,门就被敲得震山响,男人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开门,开门,快开门。” 屋里的三个女人霎时便慌了,听着敲门的声音,估计门板不保了,三人打了个眼色,各自找个地方藏起来。骆琪钻到灶膛里,莫枫躲进柴房,冯碧落藏在床上的被子里。 果然三个女人刚藏好,门就被踹开了,愤怒的男人就冲进来。 “女人呢?跑哪里去了?” “都怪冯碧落,就是她带来的糜烂思想,腐蚀骆琪和莫枫。” “是骆琪出的主意好不好,和碧落没关系,你应该怪骆琪的思想不坚定。” “早知你们两个女人是这种德性,就不该让枫枫和她俩呆一起,我的好枫枫都被她俩带坏了。呜呜……” 三个男人在堂屋吵起来,指责对方的女人,搓拳摩掌,大有打一架的姿势,三个女人悄悄偷听,笑得腹痛。 269 一生都不能放下 骆琪和莫枫被各自的男人带走,堂屋里只剩下冯碧落和华雍城,冯碧落傻笑不已。“傻瓜啊,有些话不要和外人讲,你说给我听就行了。还有你想穿比基尼,你穿给我看就行了。”华雍城摸着她的面颊。 “好,是骆琪逼我说的。”冯碧落愉快地把锅推给骆琪。 桌上的酒菜还剩下许多,冯碧落扯了一条鸡腿递给华雍城,道:“吃鸡腿。”华雍城吃了一口,又递给冯碧落,两人共啃一条鸡腿。 许久,华雍城手撑在下巴,他望着冯碧落道:“你们那个年代的人,都像你这样开放吗?” “我是保守的好不?” “哈哈,对,你是保守的,黄花大闺女。”华雍城大笑。 “就是黄花大闺女。”冯碧落向他眨眼睛,吐舌头。 屋外传来奔跑的声音,只见黄副厂长气喘吁吁地站在门框门,他看着倒落在地的门板吓了一跳。“老黄,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些酒菜,来喝杯酒。”冯碧落打招呼。 “不了,华先生,刚才你家里打来电话了,让你赶紧回省城。” “出了什么事?”华雍城神色瞬时严肃下来。 黄副厂长吐出一口气,道:“是华老先生打来的,他说公安局给你家打电话,说你的女儿可能还活着,让你赶紧回省城,华老先生已经去公安局。” “什么?这是真的吗?老黄,我爸在电话里到底是怎么说的?”华雍城急了。 “说是一个渔民在江上打渔时,捞起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那渔民没有孩子,本想收养这个小姑娘,没想到这个小姑娘有点傻,他又不想要。但想着把这个小姑娘赶出去,未免是害了性命,因此他就把小姑娘送到公安局。公安局根据这个线索,发现这个小姑娘极可能是你的女儿,所以才给你家打电话。” “碧落,我现在回省城。”说完,华雍城向门外拔腿便跑。 “我和你一起去。老黄,我家的门拜托你帮忙修好。”冯碧落追出去。 汽车风驰电掣赶往省城,到省城后直接去公安局,在公安局的大厅前听到华清光的声音。华雍城冲进去,霎时他的目光便看到华清光身畔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穿着一套粗麻布衣衫,头发乱糟糟的,脸颊尖尖,眼眶虽然深陷,但一双眼睛却水灵灵的,那模样分明就是华莹。 “小莹。”华雍城不顾一切地抱起小女孩。 没想到那小女孩却大哭起来,还用双手打着华雍城,弄得华雍城不知所措,他只得把小女孩放下来。“小莹,你是怪爸爸没及时找到你吗?” 小女孩只是哭,一旁的华清光叹息,道:“雍城,公安说,这个孩子可能落水后精神失常,她不记得我们了。” 华雍城呆住了,找到了女儿,却又获得了另一个不幸的消息,他抱住华莹,道:“小莹,即使用我所有的财产,我也会把你治好,让你开开心心地生活。” 从公安局里出来,冯碧落开车,华雍城抱着华莹坐在车后排。 何韵莲早在别墅门前等待,见车来了赶紧迎出来,当她见到孙女后不禁老泪纵横。 “别哭了,赶紧放热水给孙女洗澡,换衣裳。”华清光催促。 何韵莲本想亲自给孙女洗澡,但是这两天腰痛,冯碧落便自告奋勇给华莹洗澡。孩子的头发打结严重,冯碧落梳理了很久,才把头发梳理开。孩子的身体上也有许多抓破的痕迹,还有的地方在流脓,这令冯碧落十分自责。 第165节 “对不起,是阿姨的错,阿姨一定想法把你治好。” 给华莹洗完澡后,冯碧落拿来消炎粉撒在华莹流脓的伤口上,再帮她吹干头发,换上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 餐桌上摆满热气腾腾的饭菜,这孩子估计几天没有吃饭,抓起白饭便往嘴里塞,看得何韵莲心疼不已,恨得又骂了冯碧落几句。 华雍城向冯碧落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走到二楼的卧室。 “碧落,这些天我恐怕不能去厂里,我作为一个父亲,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小莹治好,你能理解我的吧?” “嗯,你好好陪小莹,厂里有我。”即使华雍城不说,冯碧落也会劝他留在省城。 翌日清晨,一家人便带着华莹去朝阳医院,谢院长亲自诊治,替她治疗身上的伤口,然后又介绍本院精神病科的主任医生何昭,何昭是心理学专家,他对华莹进行几次试验,发现华莹并没有患上精神病,她之所以表现得痴呆,不认识亲人,可能是那次落水对她造成难以磨灭的创伤,她的心理便表现出自我保护,出现上述一系列症状。 何昭主任建议,尽量对孩子表现出亲人的关怀,使她放下戒备,这样她就能卸去自我保护状态,恢复正常。 卧室里堆满玩具,全是女孩子喜欢的毛绒娃娃,华莹抱着娃娃睡着,小玉几次想拿起娃娃,但华莹抱得很紧。“华先生,小莹小姐真是吃苦了。” “不管小莹治不治得好,我都会养她一辈子,再不让她吃一点苦。” 他坐在床前,抚摸着女儿的面颊,忽然华莹便在他手里睁开了眼睛。华莹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华雍城笑了。 “你认识我妈妈吗?”华莹问他。 “认识。” “那我妈妈在哪里?你能不能带我去见她?” “你妈妈在天上,因为她的工作很忙,所以她没有时间见你。” 华莹噘着嘴唇,道:“以前我爸爸也是这样说,但是他骗我,其实我知道妈妈去哪里了?” “你妈妈去哪里了?” “她去我的梦里,每天我睡着了,妈妈就来了。”华莹的嘴边绽出了笑容,她很开心。 “嗯,你妈妈去了你的梦里。”华雍城顺着她的话说。 华莹嘴角咧开,她抱着娃娃再次闭上眼睛,很快她又睡着了。 “小莹,我就是你的爸爸。” 华雍城仍是守在床前,此时他更深地明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那和爱情一样,都是一生都不能放下的,背上了就意味着永不放下。 “淑兰,你在天上监督我,如果我做得不好,你就警醒我。” 华莹睡得很熟,发出低低的呓语声,华雍城俯下身去听,华莹叫的是妈妈和爸爸。无论孩子遭受过多大的创伤,可在孩子的潜意识里,永远不会忘记父母。 父母可能会有其他的孩子,而孩子只有唯一的父母。 270 人老珠黄 花开花落,月圆了月缺,又是一年的夏天,这个时候冯碧落和华雍城都在镇政府开办的成人学校教书,去年底,两人商议后,将爱华服装厂无偿捐赠给镇政府,并签署了捐赠合同。镇政府周书记曾再三邀请冯碧落出任厂长,但都被冯碧落婉言谢绝,但她承诺如果有困难可以找她。 教书育人是两人最初的愿望,也是最终的愿望。 在爱华被捐赠后,叶其扬和林之书也将名下的产业捐赠给政府,林之书和骆琪仍住在省城,叶其扬和莫枫大约是在临湘镇住久了,暂时倒也不愿意离开。 最近叶其扬一直在和莫枫发牢骚,说冯碧落在学校教外文,他明明也喝过洋墨水,为什么不请他去教外文。 不过鉴于叶其扬的为人,莫枫坚决不允许他去学校教书,连自己都管不好的人还去教书,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莫枫在煮鱼汤,叶其扬别的本事没见长,来临湘镇后倒成了捕鱼的好手,这天天鱼汤不断。 “好香啊!” 骆琪陡地出现在门前,叶其扬眼疾手快,立即拿起锅盖盖在锅上。“瞧你那小气样,谁要吃你家东西了,我是来找莫枫说话的。” “别理他,他死性不改。” 两个女人携手出去,一起去找冯碧落。年前冯碧落和华雍城领了结婚证,但两人也没有办婚礼,甚至也没声张,只邀请亲人和朋友吃了一餐简单的饭。 不过冯碧落和何韵莲还是相处不来,于是华雍城仍和从前一样两头跑,好像日子从没变过。 华莹的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也开始叫华雍城爸爸,华雍城带她去找何昭主任,何昭主任说,用不了多久孩子就会完全恢复正常。本来去年秋天孩子应该入学,但华承为了等姐姐一起上学,决定和姐姐一样推迟入学。 此时冯碧落也在家里做饭,在学校教书日子轻松了许多,冯碧落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现象,自己的体重增加了。 “碧落。” “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冯碧落探头往外看,只有骆琪和莫枫,笑道:“你俩的尾巴没跟来?” “甩了。你家的那位呢?”骆琪大刺刺地往椅子上一坐。 “今天没他的课,他在省城陪孩子。” “碧落,你看又过了一年,今年不管如何,咱三个女人一定要到青岛去玩一趟,再不穿比基尼,我们就人老珠黄了,想穿都没法穿了。” “说的是,我告诉你们,我长胖了10斤,你们说可不可怕?”冯碧落皱起眉头。 “可怕,碧落,我也长胖了好几斤,一捏肚子好几层肉呢。”莫枫摸着下巴深思。 “所以留给女人的黄金时代越来越短,我们必须留下美好的回忆,这样我们的后代不会只看到我们满面皱纹的模样,否则他们会说,我们的奶奶怎么长得这么难看,身材这么粗胖。” “对。”冯碧落和莫枫齐点头。 “现在我们还没生孩子,等生了孩子,那腰有水桶粗,屁股大得像磨盘,你们说,这形象我们自己看了都想吐,就别提那些男人了,所以趁年轻,我们女人要疯狂一把。” “对。”骆琪的呼吁得到在场女人的全体响应。 “那你俩买了比基尼没有?这东西省城也没卖的。”冯碧落问道。 “没有,碧落,你会画设计图纸,你设计一款比基尼,然后我们找裁缝做。”骆琪提议。 冯碧落挥手,笑道:“不用找裁缝做了,我上个月就找咏梅做了五套比基尼,我送了宛如一套,咏梅一套,还剩下三套,正好我们三个人穿。” “那快拿出来呀,给我们瞧瞧。”顿时骆琪和莫枫都急了,比基尼是1946年才出现的泳衣,国内还比较少见,骆琪只在报纸上见过。 冯碧落走到卧室,打开箱子的钥匙,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裹好的纸包,骆琪一把抢过去,拆开纸包,拿起一套浅粉色比基尼。 “咦!这不就是内衣和短裤头吗?”莫枫脸羞红了。 “就是呀,穿比基尼就是释放自我,莫枫,你敢不敢穿?” “太露了。” “穿,莫枫你不穿,我就不和你做朋友。”骆琪威胁。 “好吧,只要你们穿,我就穿。”大形势下,莫枫只得答应下来。 接着三人商量什么时候去青岛,冯碧落满不在乎,道:“我出去倒容易,不像你们两个人都有条甩不掉的尾巴,你俩的男人的鼻子比狗还灵。” 莫枫转动眼珠,道:“我就说我姨家女儿结婚,其扬最不喜我姨,我想他不会跟着去。” “我说去外地开会,林之书应该不会怀疑我的。”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大出逃日期定在下周末,冯碧落悄悄地和学校的老师换班,请他们代课一周。 很快这个日子便到了,冯碧落和莫枫一前一后走出临湘镇,按照约定,骆琪开车在镇外等候。一个多小时后,三个女人赶到火车站。 数十分钟火车驶动,三个女人兴高采烈,忍不住击掌庆祝。 经过30多个小时的颠簸,火车抵达青岛,从火车站一出来,三个女人便看到蔚蓝的大海。骆琪急得要去海边,还是莫枫把她拉住,现在先把住宿解决。 不过住宿也容易解决,沿着海岸有许多旅馆,放下包裹后,三个女人换上比基尼,又各自在身上裹了一块大围巾。 “冲啊!”骆琪喊出口号。 到了海滩,冯碧落蹬掉鞋子,赤着脚在沙滩上踩来踩去。她去过三亚的海滩,马尔代夫的海滩,但青岛还是第一次来,细软的海沙一点都不比国外的差。 海滩上的人并不多,穿着也相对保守,冯碧落极目眺望,远处有三名戴墨镜的男子,身材相当壮硕,仅穿着短裤,那短裤十分小,裹得臀部曲线毕露。 冯碧落瞧着其中一人的身影,心中犯了狐疑。 “看啥呢?”骆琪扯她。 冯碧落伸手指着那三名在海水中冲浪的男子,道:“你们看,那三个家伙是不是有点眼熟?” 骆琪和莫枫向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两人的眉头都蹙起来。“是有些眼熟,不过我们在青岛没熟人呀。” 三个女人都皱眉苦思,忽然大家都一起瞪大眼睛,呲牙咧嘴,一副气极败坏的样子。“是他们。”瞬间,三个女人化身为三条疯狗,凶狠地向那三个男人扑过去。 “叶其扬。” “林之书。” “华雍城。” 全文完 2019年6月24日18:14